《港岛雪夜》 陌生少年 第一章 vol1 听说人死后头七会回魂。 夜空飘起雪霰,山上草木挂霜,白茫茫一片。 江雪倾顶着湿冷寒露,回到她出事的地方。 七天前她在此处出了事故,连车带人坠入底下山林,当场毙命。 那处车祸造成的护栏豁口,直到今日还没有被路政修缮,尖锐刺眼地敞在那里。 原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惦念她。 林中雪夜,一道颀长身影出现。 男人穿着纯黑色长外套,怀里捧着一束白菊。他形单影只,独自立在江雪倾出事的地方,静默地注视着护栏下黑洞洞的山林。 碎雪洋洋洒洒飘落,摩挲拂过他的脸颊。 他天生一双撩人凤眼,斜入云鬓,凌厉魅惑,眼尾泪痣性感勾人而不自知。 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江雪倾想看清他的脸,快步往前赶了几步,可男人放下怀里的白菊,转身坐进一直在旁等待的黑色劳斯莱斯车中,迅速离去。 七天前—— 江雪倾在一声摔门巨响声惊醒,猛然从一阵窒息中睁开双眼。 她的脖颈被人狠狠掐过,苏醒时大口喘息,双手本能护在咽喉处。 江雪倾发觉自己靠坐在一堵斑驳的墙边,眼前是一间布置简陋且杂乱的客厅,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潮湿霉味。 客厅电视开着,里面正在播报本地新闻。 画面中摄像机对准停机坪上一架私人飞机,远远地只看见有道身影被一群黑衣保镖簇拥离开。 记者同步报道:“港城首富香药集团继承人涂山凛今日抵港,据悉涂山凛离港十年行踪神秘,此前有媒体曾发布涂山凛去世消息,今日凛少露面,破除假新闻……” 江雪倾耳边嗡嗡作响,并没心思听新闻内容。她依稀记得她的车刹车失灵冲破护栏,殒命于港岛百年难遇的雪夜中。 她蹙眉撑着手臂起身,剧烈的晕眩感铺天盖地袭来,躬起身子猛烈地咳嗽起来。 一只温热的手试探性地落在她的背脊上,见她没有抵触拒绝,那只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 “要喝水吗?”一道故作冷漠的少年声音在耳畔响起。 江雪倾已经从刚才那阵窒息感中缓过来,她一只手捂在咽喉上,迟疑地抬起头刚要去看,搭在她背脊上的那只手飞快地抽离。 似乎是怕被看穿情绪,在江雪倾抬眸的刹那,手的主人收回他的手。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瘦瘦的个子不算高,但长相清秀,脸上有着少年人藏不住的青涩感。 少年站在一旁,神情别扭:“你没事惹他做什么?他喝多酒就是个疯子,让你躲你又不躲!” 江雪倾犹疑不定地看着他,注意到他嘴角渗着血的伤口和小臂上一道道的青紫红痕。 转眸间,一些散碎画面从她脑海中一闪而逝。 江雪倾可以肯定这些记忆并不属于她,可她却能清晰地知道眼前的陌生少年叫江池,今年十四岁,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 她晕厥前正在被她的继父江广昌殴打,江池扑上前要将两人扯开,被满身酒气的继父劈头盖脸甩了巴掌推到地上,他脸上手臂上的伤就是这样来的。 而她,准确来说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被酒鬼继父掐住脖子抵在墙壁上时断气身亡,而江雪倾不知为何在死后灵魂恰恰进入了这具身体。 …… 见江雪倾不说话,一直盯着自己看,江池面上的表情越发忸怩。 他索性撇过头,嘴里哼哼了句:“真出事……我可打不过他。我是说,暂时打不过。” “我想喝水。”刚开口江雪倾便惊愕地瞪大双眼,嗓子里发出的清甜女声分明透着少女才有的稚嫩。 她陡然意识到什么。 她需要一面镜子,有些事情她急切地想要确认! 江池瞥了她一眼,闷不吭声掉头走进厨房。 江雪倾趁他离开,凭借记忆走进自己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是用隔板搭成的一小块空间,连扇像样的门都没有,只挂了一块床单作隔断。 她在小的可怜的房间里转了圈,发现床头有一面巴掌大的镜子,她拿起来对准自己的脸看。 以前外婆在世时总说她明明是个女娃娃,偏生得女生男相,五官大气明艳,眉宇间有着几分少年英气。加之后来出了那桩事,家里为她请了武师傅教习体训,练久了越发身姿挺拔,英气逼人。 在管理自家香业公司那几年中,她时常听见底下人私下里议论,说她生得艳丽却气势骇人,难怪家里那位上门女婿对她日渐冷淡,怕是被她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 而镜中的这个女孩子,白净,秀气,灵动,人虽瘦脸颊却嘭嘭的满是少女的稚气。三庭五眼生的极为标志,长开了必定是引人瞩目的美人。 江雪倾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余光扫见床上丢着一只钱夹。她拾起发现里面一分钱都没有,夹层里倒是塞着一张身份证。 证件照上是一张年轻、秀丽,却分外陌生的面孔。 江雪倾,十八岁。 这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女孩,与她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生日竟和她是同一天。 突然从历经世事心死如灰的二十七岁,回到充满青春活力的十八岁…… 是老天爷同情她,认为她命不该绝,给她第二次生的机会? 要她用这具更年轻的身体,为自己与母亲查明真相,要那些曾经负了她们的人自食恶果,要他们不折手段抢夺到手的金钱财富,名誉地位全都一夜间崩塌,要他们的罪愆公诸于世,血债血偿! “就知道臭美在乎你的脸,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喏,水。”江池捧着一杯热水走进来,板着脸把水杯塞到江雪倾手中。 江雪倾放下手中的钱包和镜子,捧起杯子喝了一口。 水是温的,江池特意将热水中掺入凉水,好让她入口立即能喝下去。 明明行为很贴心,偏偏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到底是半大的少年,心口不一,可满心赤诚。 江雪倾抬手指了指:“你脸上的伤……” “不用你管。”江池立马扭过脸,“你管好你自己。他抢走你做part-ti那些钱,肯定又是过海去赌。升学班学费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你别再去酒那种地方做part-ti,被人欺负了,我可帮不了你。” 江雪倾没理会他的唠叨,弯腰重新拾起那只空钱包:“他拿走我多少钱?” “你还不知道他,能掏空的他连一个子都不会留下。” 江雪倾目光落在江池给她倒得这杯温水上,又问:“你什么时候交学费?” “明天。”江池有些心烦地挠挠额角的短发,“反正升学班学费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总归是他的亲儿子,都说虎毒不食子,他不会不管的。” 虎毒,真不食子吗? 江雪倾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静安香坊 vol2 江雪倾也没料想到自己重活一世,眼下钱包竟能比脸还干净。 虽然她没期盼开局就如前世一般出身制香世家,但也不能像现在一样身无分文,即将过上食不果腹的日子。 刚才那臭小子不是说要交升学班学费?她一个曾执掌香业集团的事业型女性,想想法子赚些小钱应该不成问题。 江雪倾向来行动力极强,说干就干。换了身衣服,拿起桌上的杂牌手机便出门。 “喂,这个时间你要去哪里?不许再去酒!江雪倾!”江池气哄哄的追在身后。 江雪倾甩上大门,将关心的声音隔绝在身后。 她出门找路子去喽! …… 江家住的街区极差,是这座城市的底层汇聚之地,嘈杂而混乱,说一句五毒俱全也不为过。 江雪倾在前身时从未踏足过这一区,可当年武师傅为了让她练胆培养遇事从容不迫的气度,曾半夜带她上荒山两人就睡在无名孤坟旁。更别提后来她独自上山采集罕有香料,一入山便是断绝信号,独自在荒山野岭里一待便是半个月。 眼下这片街区虽鱼龙混杂,江雪倾也丝毫不怕。只是巷子里熏天的臭气,让她反胃。 她对气味过于敏感,即使换了具身体,有些意识依旧存在于本能之中。她加速穿过巷子。 此时临近傍晚,夕阳渲染着天空,整座城市被镀上一层温暖的蜜色。 江雪倾站在街口背风处,低眸看手机,确定当下时间。 如果这个世界和她之前的世界一模一样,那么那个地方一定还在原处。 江雪倾眼珠一转,神情淡定。 按照手机app导航,穿过人潮,她往那个地方一路快步寻去。 …… 多士德大道是港城最着名街道之一,当年奥运圣火在港城传递的起始点便是在这里。 静安香坊位于多士德大道中心位置,据说当年这处产业的主人选址开店时,特意聘请大师拿罗盘算过,实属上风上水聚财之地。 每周二、周五静安香坊都会举办小型品香会。说是品香,实则是赌香局,算是博戏另类的一种方式,只不过把赌局从传统的猜大小或骰子之类,改变为盲猜合香丸包含用料,猜中者得彩头的方式进行玩乐。玩家普遍为业内行家或是香坊的贵客,投注的彩头可以是钱也可以是值钱的物件。 江雪倾前身时偶尔隐姓埋名乔装打扮一番,和当时的好友一同来这处找乐子互相比拼品香技艺,对静安香坊里里外外熟的不得了。 以她现在的身份,自然无法拿到邀请卡正大光明地从前门进去。虽然前门安保查得严,可后门却颇多疏漏。 江雪倾熟练避开上方那两个摄像头,绕到后巷拉开一扇铁门。楼梯间堆着一大堆香料包装纸盒,她清开丢到一旁后径直往二楼走,推开一扇厚重的门,里面是一条幽长走廊。 因是私人聚会,安保们全都守在楼下,二楼反倒宽松的很。 江雪倾熟门熟路走到走廊末端,打开后门从容地走进去。 品香会已经开始一会儿,宾客们聚集在一间古色古香的茶室内,人数大约有二十几人。台上是静安香堂的一位资深合香师,正在主持这轮押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聚焦在台上,没人注意到刚从后门溜进来的江雪倾。 江雪倾身上实在摸不出什么值钱的物件,她索性作罢,暂且站在一旁观察。 一个约莫四十岁的胖男人排着队上前品香,嗅闻面前木盒中的合香丸。他嗅了又嗅,面露疑色,一副底气不足的模样。 胖男人退了下来,刚回到座位上正低头凝思。 江雪倾一直在旁侧观察,这个胖男人看上去就是个香道狂热爱好者,品香段位属于中下者。上台品香前他撸下手串交给一旁收押注的人,那手串看成色品香少说也值大几十万。眼下看他模样怕是连这一轮品香都过不去,江雪倾找准时机凑上前去。 “十分钟内写不出答案,你的古董手串可就归店家喽。”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男人脸蛋圆圆,肉多到没处长后脑勺和脖颈之间挤出夹层,“我玩香年数恐怕比你年纪都大。少来这里指手画脚,去去去,一边玩去,别烦我。”胖男人拿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不耐烦地说。 “我有办法让你不仅保住手串,还能赢得这次品香会头筹。” “就你?”胖男人甩出一个不屑的眼神。 江雪倾仍旧站在他身旁,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胖男人不禁被江雪倾表现出来的自信吸引,重新打量身侧这个小女孩。她看起来顶多十七八岁,乳臭未干的模样,和在场其他品香前辈们比起来过于稚嫩,怎么可能助他赢得头筹? 胖男人摇摇头,端起手边的茶盏刚喝了口,只听江雪倾不紧不慢地报出几样香料名称。 “檀香10克,荔枝皮10克,玄参3克,柏子仁3克,丁香2克,香附子3克,甘草5克,降真香3克,豆蔻1克。此合香丸出自宋代文学大家苏东坡,世称东坡闻思香。” 胖男人手中杯盏一颤,惊诧地看向她。 “还不快把答案报上去?品香会可是有快慢之分,先报出正确答案者才算赢家。” 胖男人得到提醒,连忙举手示意,高声把江雪倾刚才说的配方重复了一遍。 果然! 分毫不差,全部正确。 胖男人得了这轮的头筹,赢了一大笔奖金。他重新投向江雪倾的目光完全变成惊叹与欣赏。 “你都没上台上品香,为什么能猜中香方,甚至还能精准说出配比剂量?” “因为我运气好呀。”江雪倾耸耸肩,泰然自若地回答。 其实她耍了点小聪明。刚才走过来时她特意绕经几位刚从台上品香回座的人身旁,轻嗅对方外衣上沾染的香味。她自小跟着外婆制香、品香、鉴香已有二十余载,这种低阶香方她自然能够轻松拿捏。 胖男人得了江雪倾助力,如有神助。下一轮继续押注,把先前赢来的奖金和先前押注的古董手串一同押上。 又是一轮轻松获胜。 正当胖男人打算如法炮制继续下一轮,他刚要举手示意,却被江雪倾压下。 “不急,有进有出才能继续。”她用眼神示意胖男人注意茶室两旁站着观察众人的两个合香师助手。这两人记录每轮结果,如果他们每一轮都拔得头筹,到不了最后一轮就会被请出去。 胖男人倒不笨,立马看懂江雪倾的示意。他坐回座位上,故作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这一轮写了一个错误答案上去。 江雪倾依旧淡然地站在一旁,甚至抓了一把胖男人矮几上的瓜子嗑起来。 胖男人也抓了把瓜子,边嗑边问:“天下没有的午餐,你这么帮我肯定是想得到些什么。说,只要我给得起。” 江雪倾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五。 胖男人呵呵一笑:“五万块,小意思洒洒水啦。我押注的古董手串,那可是今年秋拍上一百多个w才拿下来的宝贝,今天要真拿不回来我可好肉疼的啦。”他边说边摸出手机当即给江雪倾转钱。 江雪倾听完面不改色,心里却被无语到。她前身见过不少奇珍异宝,这个胖男人押注那串手串,可不值一百多个w。 今天还真被她捡到一个人民币玩家兼冤大头。运气真好! 江雪倾比了个五,原本是想要抽成五千块替江池交学费,没想到一下子收获五万块。 她觉得这桩生意可以继续做下去,反正品香会每周二周五都会定时举行。就算这个胖子不跟她合作,她也能在茶室里这群赌客中寻到需要她帮忙的买家。 外婆说得对,有一门专精的技术傍身,果然很吃香。眼下这个江家穷困潦倒不说,还有个酒鬼加烂赌鬼的后爹,她不想想办法多搞点钱,怕是要喝西北风。 …… 不多久后,品香会结束。 今天的品香会来的宾客都是小鱼小虾,静安香坊并没拿出更高阶的合香进行押注猜宝。五轮品香押宝后,胖男人不仅拿回自己押注时的古董手串还狠狠赢了一笔,这是他从前靠自己品香从来没有得过的战绩。 他喜上眉梢地起身,把手机递到江雪倾面前。 “妹妹仔,加个微信?” 江雪倾摇头:“我周五还会来,有缘再加。”说完她毫无留恋地离开。 茶室里宾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刚才主持品香会的合香师朝一旁的助手招了招手。 等助手走到身旁,他低声吩咐:“去查查这个女生的底细。” …… 江雪倾坐电梯下楼直接从静安香坊的正门走出来。 外面已是华灯初上,香坊边上便是这个街区地标性建筑裕华酒店,门庭富丽堂皇,来往豪车不断。 初冬昼夜温差极大,江雪倾刚从温暖的室内出来,不禁冻得浑身一抖索。她正盘算去附近商店买条围巾保暖,抬眸惊鸿一瞥间,只见一个男人正走进裕华酒店的旋转门。 璀璨光影中,那个男人宛如深山白雪之间屹立的雪松,身姿挺拔,气质清冷,令人莫名生出高不可攀之感。 一阵冷风吹过,梅花暗香浮动,这股清冽悠远的香气竟如一卷水墨画,如诗如歌在眼前铺展开一副虚无的红梅雪宴图。 这是她外婆传承给她的独家香方——红梅雪踪! 江雪倾嗅到熟悉的香气愕然怔立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望着那道快速消失在旋转门中的身影,久久无法回神。 不可能是他! 因为她认识的那个少年,早已死在16岁那年的夏天。 潜力股 vol3 “这么多钱你哪里弄来的?” 江雪倾刚回到家,把五千块放在桌上后走进厨房洗手。江池拿起这沓钱跟进去追着她问。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去酒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江雪倾,你说话不算数!” 江雪倾关掉水龙头,语气无奈:“真没去酒。” 江池明明是个清爽又白净的小少年,此刻却喋喋不休:“你是女生,去那种地方做part-ti一定会吃亏的。我听学校里的人提过,那边的无赖小混混扎堆背后都是有帮派的,你要是被卷进去……” “你小小年纪哪来这么重的心思?”江雪倾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刚要找擦手巾,见江池还是缠着她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她干脆抬手在江池头发上一顿乱揉。 “啊!你刚洗完手,湿漉漉的别弄我头发!发型都乱了!”江池叫嚷着撇过头避开去,可依旧不放心地执着追问,“你真没去那家酒做part-ti?” 江雪倾简直要被气笑:“放心,不是酒赚的钱。” “那是哪里可以一下子赚到我升学班的学费?一夜之间五千块钱,江雪倾你是不是……” 后面的半句话就像是烫嘴一般,江池欲言又止的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抬着头死死地盯住江雪倾的眼睛。 江雪倾没法跟他解释自己是帮人赌香赢得佣金,毕竟这个江雪倾原身压根没有接触过香学,何来用品香鉴香获取报酬的本领呢? 她回家前特意去附近at机上取了一笔钱,分出江池的五千块学费钱,自己身上也放了五千块备用金,剩余的四万块仍存在卡里不动。 她是万万不能告诉江池自己在短短几小时内赚到的可不止五千,而是五万块。否则这位少年更加疑心病重,不追问出她赚钱的途径肯定誓不罢休。 “你别乱猜了,我跟你保证这笔钱的来源正规且合法,我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你放心拿着这些钱,明天去学校把升学班的费用交了。” “可是……”江池手里握着一沓钱,神色犹疑不定。 江雪倾看得出江池是真心实意关心姐姐,只是少年心性嘴上总是说些硬气话。 她双手搭在江池肩头,郑重其事道:“你不是小孩子了,很清楚进升学班意味着什么。你和我都无法选择自己出生在哪里,普通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少年时好好读书努力考学,你如果能考上名牌大学,将来走出这个混乱街区的机会就能比别人更多。假如收下这笔钱,你心里还是会觉得别扭,可以写张字据给我,将来赚钱了再还给我。反正,就当我入股投资你的未来。” 江池望着江雪倾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脸,眼波闪动,有股思量后终于尘埃落定的情绪在他的黑眸中悄悄沉淀。 “我知道了。”他认真地注视着江雪倾,“我会写字据给你。放心,我肯定能考上大学,和你一起离开这个街区!” “好,姐姐我就靠你啦。”江雪倾在他背脊上拍了下,“睡觉去,未来潜力股。” 江池:…… 江广昌一夜未归,屋内暂时安宁。 翌日清早,江池一如往常早早起来去厨房做了简单的早餐,安静地吃完自己这份,把江雪倾的早餐用遮尘罩盖好,收拾好后出门上学去了。 江雪倾睡觉并不认床,昨天又忙碌了小半天,回到狭窄的隔板小房间里竟倒头就睡,起来时已经是八点半。 这个江雪倾原身中五毕业后参加会考,原本已经通过考试可以升学中六,可母亲却在那一年意外离世。继父是个赌鬼,根本不给她学费供她继续升学。所以这两年她一直都处于四处做兼职贴补家用,为自己筹集学费的状态。 只不过,近墨者黑。 一开始她还老老实实做一些派传单,便利店收银之类的工作。可有一次她因为外形靓丽,被中五时期一个比较要好的女同学拉着一起去酒开业现场做礼仪小姐。再那之后,她的人生轨迹便慢慢偏离轨道。 也难怪江雪倾重生到这位身上后,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小弟江池,一直紧张她是不是又去酒做兼职。毕竟快钱赚多了,很难会舍得收手回头。 江雪倾边回忆同步原身脑海中的一些记忆,边从收纳箱里取出换洗衣服。昨天回来太晚,她只简单洗漱便歇下了,眼下是必须要洗个澡的,否则她浑身难受。 她做事极有规划,已经把今天的行程计划安排好。一会儿洗完澡再吃点东西,她得出门一趟。那件事,她今天必须去办! …… 江广昌掏出钥匙开门,刚进屋便听见哗哗的水流声从浴室里传出来。 因是冬月,港城虽不及北地冷,可依旧湿凉刺骨。 浴室里开着取暖灯,晃眼的明黄色灯光,伴着氤氲水雾从拇指宽的门缝里流泻。 江广昌特意轻轻关上门,做贼似的踮起脚尖在屋内绕了圈,江池上学去了,屋内只有他和江雪倾。 江广昌的脚步停在浴室门前,眯起双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虫上头的邪笑。 街坊邻居都说他运气好,虽是二婚,可娶的是貌比港姐的落魄再婚女,还带着个含苞欲放的小乖女,长大了不得了搞不好是竞选港姐的料,指不定就能带着他们一家飞黄腾达,从这个四壁发霉发烂的公屋里搬出去。 可他哪里等得及,每一日都在蠢蠢欲动。 江雪倾十二三岁时就已经出落的很水灵,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身段腰肢跟她妈咪一样摇曳生姿。 这样鲜嫩的一朵娇花,成日在狭窄的屋内晃荡,弄得他心痒痒,恨不能趁着没人时把她狠狠…… 可偏偏江雪倾是个警惕心极高的,小小年纪心思不少。 自从江雪倾的妈咪离世,她避他避得紧,一点近身机会都不给,提防他比提防外头的贼还严。 可就算千防万防又如何,还不是有落单的一日。 江广昌轻手轻脚回屋,从床底下暗格里摸找出一瓶壮阳药,胡乱倒出几颗一口气塞进嘴里,硬吞下去。 几颗下肚,他信心满满。 没有他搞不定的女人。一会儿保准让他这个白得来的继女欲仙欲死,从此求着他亲近。 觊觎 vol4 江雪倾从江广昌进屋起就察觉到动静异常。 明明开门进来时很大声,却没听到应有的关合声。 鬼鬼祟祟,不安好心。 江雪倾警觉发现浴室外动静不对劲,她故意没有关闭花洒,侧身窝在角落迅速把干净的衣服穿好。 浴室门是扇摇摇欲坠的木头门,门和门框之间缝隙很大,淋浴时需要避开些,否则春光乍泄也不无可能。 江雪倾穿好衣服后沿着墙角慢慢靠近门边,用水流声掩盖自己的动静,她从侧面伸手握住门把。 此时,江广昌的身影已经来到门外。他禁不住激动的心,像绿头苍蝇一般搓搓手,整个人蠢蠢欲动。 反正这个女仔早晚是他的人,生的这样好看,他可不会白白便宜外头那些毛头小子。 要尝鲜,他必须是第一口!否则怎么对得起这些年他供她吃喝住的钱? 江广昌整个人贴在门板上,侧过脸一只眼睛正对准木门上那条缝隙想偷窥。 正当这时,门被浴室里的人用力向外一推。 江广昌毫无提防,整张脸被门板重重撞击,眼眶周围皮肤瞬时被震的青紫。因是老旧木门上面倒刺不少,他额头、脸颊上直接插入好几根倒刺。 江广昌失声痛叫,捂住脸连连倒退。 “衰女!你搞咩!想害死劳资!” 江雪倾穿戴整齐从浴室间走出来,表情轻松地耸耸肩,仿佛一切只是不经意间发生。 “哦,刚淋浴间的门卡住了。不用点力,推不开的。” 江广昌自己心虚,抬眸见江雪倾一脸无辜的样子,只好咒骂几句,揉了几下撞肿的脑门。昨晚过海去那头赢了一小比钱,他此刻心情还算不错,暂且不跟这个女仔计较。 更何况…… 刚吞过几颗小药丸,他这会儿血气上涌,整张脸红扑扑,眼神里泛着精光。 江雪倾从他面前走过,带起一阵沐浴后的清香。江广昌吸吸鼻子,神色垂涎地跟在她身后。 江雪倾懒得跟他较劲,只想尽快离开。她径自走进隔间房,取了帆布包和外套,眼看就要离家。 江广昌赶忙整个人挡在她面前:“衰女!没看见老子回来,去给我倒杯水,渴死了。” 他说话时伴随一股隔夜酒气,令人作呕。江雪倾不禁皱眉,眼神里满是止不住的嫌恶。她侧身避开他,自顾自走向大门。 “t的装哑巴!狗娘生的东西,狼心狗肺,养你不如养块叉烧……” 江广昌骂骂咧咧追上来,一只手从身后朝她抓来。江雪倾本能反应,侧身闪避。 江广昌扑了个空,登时恼羞成怒,伸手一把扯向江雪倾的肩膀。江雪倾及时避开,肩上挂着的帆布包却被他扯到地上,包内物品顿时落了一地。钱夹向上摊开,露出里面的一沓纸币。 “钱!” 江广昌是个赌徒,钱比命重要。立即眼冒金光扑到地上,要把钱夹里的钱全部占为己有。 他边捡钱边嘴上不依不饶:“衰女!你哪来那么多钱?说话!哑巴吗?是不是趁劳资不在家出去勾搭男人了?” 江雪倾对这个莫名其妙摊上的继父毫无好感,只觉得他吵闹,还很臭。他的存在,严重影响她呼吸的空气新鲜度。 见江雪倾不回答,江广昌越发认定自己猜测正确。他边把钱包捡起来,边继续羞辱她。 “钱包昨天是空的,今天就装满了纸币。你小小年纪跟人在外面鬼混,便宜外面男人不如便宜我……” 一只白色女士板鞋骤然踩在江广昌捡钱的手背上。 “嘶!你做咩?给劳资松开!” 江广昌的手背被板鞋狠狠踩住,偏偏他扯动不出来。痛感迅速从五指骨骸传向中枢神经,强烈的疼痛跟随江雪倾脚掌越来越用劲的力道成倍加剧。 “给你脸了?” 冰冷的声音自江广昌头顶响起,他愤怒又惊愕地抬眸,却见江雪倾面无表情。往常她从来不敢忤逆他,甚至连大声反驳一句话的胆子都没有,更别提反抗。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天的江雪倾如此不同。 面前的少女明明还是那张一模一样,白净清秀如蜜桃般还未长开待成熟的脸,可那双野生动物般浅棕色眼瞳,却让他有种心惊胆寒的畏惧感。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他所熟悉的少女,而像另一个从豪门世家出来身份尊贵位高权重的贵女。 江广昌怔住须臾,立即被手背上传来的骨裂痛感惊醒。 他使劲挣扎,挥舞另一只手臂,想靠蛮力将江雪倾推开。毕竟他是成年男人,而江雪倾只是个刚成年的少女,两者力量悬殊,他没道理被摁着打。 可江广昌才刚抬起手,就被江雪倾抬脚一记踹在肩窝上,瞬间手臂像是从关节处断裂般,骤然失去力量垂落下去。 “啊!”他发出一声尖利嚎叫,痛得晕厥过去。 “就这?”江雪倾一脸迷茫,轻抬收回脚尖。 她实在没想到江广昌会这样不经揍,她压根还没使用任何实战格斗技巧,只是顺着他挥拳向她的劲道,普普通通地卸了他一条胳膊而已,居然就这样疼晕过去。 没用的东西。 江雪倾鄙夷地瞟了眼横躺在地的男人。 江广昌是个长期酒色无度的,身体早被掏空,虚的就剩下一副空壳,在江雪倾这种专门训练过格斗术的练家子面前毫无反手之力。 江雪倾越过江广昌,弯腰捡起地上的钱包重新塞回帆布包里。 “真脏。” 江雪倾嫌弃地皱了皱眉心,绕路去厨房用香皂洗干净手,再仔细擦干。 要不是现在缺钱,她还真不想碰触这些被江广昌沾污过的纸币。 洗干净手后,江雪倾正要出门,忽地瞥见江广昌丢在一旁的外套,衣兜处鼓起一块像是塞满什么东西。 她想了想返回厨房,从橱柜里抽出双筷子,走到外衣旁蹲下来,凑近研究。 咦? 这不是昨天她刚失窃的钱吗? 江雪倾神情从容地操纵筷子,从江广昌的外套口袋里夹出那沓钱。粗略估计起码有小一万。 她脑海中同步过原身的记忆,原身在死前曾被江广昌掐住脖颈抢走兼职赚来的钱。那些估摸是有几千块的,眼前这沓钱明显比被抢走的多许多,应该就是昨夜江广昌过海去赌场赢来的。 现在这些全归她所有。 抢钱总要连本带利归还的,多出来的部分就算作利息喽。 一想起昨天重生过来时,脖颈上那阵被掐过的火辣辣的窒息疼痛感,江雪倾胸口堵着口气没撒。 她找准角度,又在江广昌腰子上用力踹了一脚为原身报仇。 “爆你一颗肾算便宜你!垃圾。” 巧遇 vol5 梅香堂在港城的总部大楼位于金钟道,整座城市最繁华地段。玻璃幕墙妆点的现代写字楼高耸入云,一整栋楼都是她家名下产业。 此时此刻,写字楼一楼门庭上挂着挽联,显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沉痛哀悼江雪倾女士。香消玉殒佳人绝,芳名留存垂千古。” 江雪倾站在对街斑马线前,冷眼望着公司门口挂着的这副挽联。 假惺惺的,又是这副虚情假意伪装深情的做派。用脚指头猜都知道了,这一定出自她那位擅于伪装良善白月光的丈夫的手笔。 江雪倾上一世前就是被莫炤言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骗了,同情弱者,反被弱者吞噬。 俗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当时在他穷困潦倒支付不出餐费的时候,她就不该心软。最后竟是被这种小人谋害致死。可笑。 红灯亮起,一辆限量版敞篷跑车停在斑马线前。 江雪倾心脏猛然收缩,下意识背过身就想躲避开去。 下一秒,她立即意识到,她不需要回避的。 她现在早已换了一副躯壳,整个人的外表和年龄都已不再是从前的江雪倾,那么直面自己的前夫和同父异母妹妹又有何妨呢? 江雪倾迅速冷静下来,立在原地,光明正大地听车内人对话。 阳光直射在车头,反射漆面如宝石般晶彩的光亮。这辆全港唯一的座驾属于江月影,她向来个性极致张扬,唯恐稍微低调点风采会被正统出身的姐姐江雪倾抢走。 江月影一头惹眼黑茶色大波浪长卷发披肩,身着成套的秋冬新款香奈儿,修长的脖颈上佩戴一条钻石山茶花choker。刚做过法式美甲的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一下下敲击着皮面。 江月影稍稍侧头,不屑地瞄了眼公司大楼前挂着的挽联。 “还挂在那里,真触霉头。你赶紧叫人摘下来啦,下周我要上任了。” 莫炤言坐在副驾驶,灰色衬衣衣扣规矩地扣到顶端,只是今日没系领带,显得慵懒休闲。 他握着手机回工作消息,随意应付一句:“你自己跟你爹地去说,我说的话阿叔不会听。” 阿叔? 江雪倾心下疑惑,本能抬眸看向莫炤言。 莫炤言何时对爸爸改了称呼?自从他们结婚后,他一口一个岳父,从来不会出错,今日为何称呼爸爸为阿叔?这其中究竟还有什么隐情是她尚未知晓的? 似乎是察觉到有不同寻常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莫炤言敏感地转眸,却见街边斑马线前站着一个十七八岁面容姣好的小女生。她正盯着他看,目光似探究中夹杂着些许难以琢磨的敌意。 江雪倾发觉莫炤言投来的打量目光,她佯装对跑车好奇的样子,盯着车身看,露出羡慕的神采。 莫炤言微微扬眉,收回视线。 “我怎么去说?爹地现在烦死了,梅家香方根本找不见。”江月影毫无察觉莫炤言在走神,自顾自抱怨,“让你仔仔细细在江雪倾卧房找,你找了没有?” “当然喽。昨晚我叫佣人角角落落又翻找了遍,连床架都拆下来了,只差把她房间给拆了。” 江月影不满地撇撇嘴角:“她可真会藏东西。你说梅家的香方会让她藏到哪里去?” “你都说了是藏,我哪里会知道。”莫炤言抬手指指前方信号灯,“开车啦,绿灯。” 晃眼的敞篷跑车呼啸离去,留下江雪倾独自站在阳光下。 呵,不出所料。他们果然急着寻找外婆留下的梅家香方。 她在世时爸爸江政勋和莫炤言就多次旁敲侧击,要她交出外婆的祖传香方。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说什么香方留在她一人手中,万一有点差池,岂不是让传承中断,后继无人? 如今看来他们所说的差池是早就为她精心布局好的,以江政勋和莫炤言为首主持的梅香堂传承会中断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传世香方后继人嘛,她本人大难不死又活了,一定会把外婆的梅家香方传承下去。 江雪倾又在附近徘徊了一阵,可惜从前她在公司就任时的那些老熟人,她一个都没碰见。她还想问清楚一些事情,可眼下看是行不通了。 江雪倾正低头思量莫炤言口中那句“阿叔”,忽地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阿倾,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两天打你电话都不接,玩人间蒸发啊?” 江雪倾转身,一个染着红发,妆容夸张的女生站在她身后,一副十分熟络的模样。 她略微回忆,在江雪倾原本的记忆中同步到眼前女生的信息。她是江雪倾中五时期的同学小茹,当时就是这个女生带她入行在酒做兼职。 江雪倾并不想与原身之前的熟人有过多牵扯,应付道:“这两天忙着找房,没注意手机。” 她说的话半真半假。上午发生那桩事,她的确动了心思尽快搬出那间公屋,可也不算着急。 “找房?你终于想通搬出来自己住啦。太好了,我那边正好空一间屋,你和我合租分摊房费喽。” 江雪倾还想拒绝,小茹不由分说,挽起江雪倾的胳膊:“就这样说定了。晚点我帮你一起搬家,现在先带你去个好地方。” 江雪倾看了眼手机时间,现在距离入夜还早。那件事白天不好办,只能等夜深。 她爽快答应:“行,走。” 另一边,敞篷跑车驶入写字楼地下车库,刚在车位上停稳,江月影正打算下车。 “车钥匙给我。”莫炤言朝她摊手。 “你搞咩?” “跟阿叔说一声,下午的会议我请假缺席。有个地方我必须要去确认一下,说不定香方被江雪倾藏在那里。” “真的?在哪里?” “你别多问,我去找过就知道。”莫炤言催促,“钥匙。” “ok。” 江月影下车,莫炤言调换到驾驶座,飞快将车驶离地下车库。 从刚才起他不知为何心中惴惴不安,隐约冒出一阵没来由的危机感。 他是个向来是个绝对理性的人,也不信神神鬼鬼。十八岁时以优异成绩从偏僻小镇考入港城大学,是真正凭借自身实力从低矮尘埃飞入大都市的雄鹰。 可偏偏,他被阿叔寻到。 江雪倾的爸爸江政勋算是他出了三服的远房叔叔,也是从他们这个偏僻小镇走出的。是个顶有出息,入祠堂在宗谱上单独立传的能人。 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江政勋找到他开出极为丰盛的物质条件,让他这个从小地方出来的人大开眼界,见识到这辈子都没见过泼天财富。 得到这一切的唯一条件是—— 他必须在三个月内从内到外改造一新,成为一位性格、衣品、兴趣、爱好,完全与他本人截然不同的完美男生。一位专门用来为捕获江雪倾芳心的高冷学神。 …… 莫炤言在想事有些走神,冷不丁看见前方信号灯转红色,猛然踩停刹车。敞篷跑车在红绿灯前停下。 斑马线上,一双少女边聊天边过马路。 仅是惊鸿一瞥的视线交错,莫炤言认出少女中其中一人是刚才见过的女孩。 她面若蜜桃,白嫩水灵,一双黑眸却犀利如冰雪,冷冷扫视过他。 温柔先生 第二章 vol1 江雪倾万万没想到,冤家路窄这个词竟然这么适合她和莫炤言。 过个斑马线而已,还能二次遇见。 可更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个耳根子软的毛病可能几生几世都改不了。前身被装穷卖惨的凤凰男骗,现在又被个小妹妹哄得团团转。 “你带我到码头做咩?” 江雪倾跟小茹从计程车上下来,这处游艇会码头她再熟悉不过,从前登记在她名下的游艇aurora平时就停泊在此,只可惜以她现在的身份无法再驾驶aurora出海垂钓。 小茹一脸得意:“别说我做姐妹有好事没想着你。游艇可不是一般人想登船就能上去的,游艇上那些人个个都是大老板,每个出手都很大方的,随便打赏点都够我们一个月开销啦。” “哦。”江雪倾反应冷淡,掉头就要走。 小茹连忙拉住她的手:“你都要搬出来住了,外面开销很大的,不多赚点钱,你到时饮西北风?” 见江雪倾依旧不为所动想跑路的样子,小茹卖力劝说:“放心啦,我上去做过一次兼职。我清楚你底线的,游艇上聚会没有那种事情,就是坐在旁边陪着喝喝酒,最多唱首歌啦。里面还有波龙吃,很划算的,你就当吃个晚餐啦。” “没兴趣。”江雪倾甩开小茹的手,拔腿就要走。她晚点还有正经事,没空跟她浪费时间。 小茹的手机不断震动,她扫了眼来电号码,火急火燎地抓住江雪倾的手腕。 “就当拜托你凑人头,真的很紧急!就差一个人啦。”她强拽住江雪倾,“就当是陪陪我,保证一定不会出现你不喜欢的那种事情。我跟你发誓……” 小茹坚持不肯松手,江雪倾并不打算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妹妹动手,刚伸手捂肚子准备找借口尿遁。 艞板上走下来一人,中年女人一身红裙,红唇烈焰如火。她体型微胖,面容富态又精明。 “红姐!”小茹见她连忙热情打招呼。 红姐有点不高兴,但也没发脾气,只拍了拍小茹的手背:“来得这么晚,差点耽误我事。” 小茹赶忙道歉:“对不起,红姐,隧道里堵车,下次一定准时。” 红姐嘴上念叨几句,目光立即转向小茹身旁的江雪倾,看清她面容的刹那,红姐眼神亮起来:“小妹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怎么没跟小茹一起过来玩?生得真靓,赏心悦目,堪比时装周刊上的嫩模啦。” 红姐态度热络,江雪倾却丝毫不感冒。 小茹见她不搭理,怕冷场影响自己在红姐面前的形象,毕竟之后她想接到高端兼职还都需仰仗红姐。 小茹赶紧赔笑补救:“红姐,她叫阿倾,是我中五的同学啦。不是不爱说话,她性格有点慢热。” 红姐本就是职业牵线人,手上的人脉关系多的是。可即便像她这样看惯帅哥靓女的,也要为眼前的女生赞一声好靓。 她看人向来很准,这个叫阿倾的女孩子现在还未完全张开,可若是再过一两年,恐怕容貌赛港姐,出道做艺人红透港岛也不一定。 红姐越看江雪倾越喜欢,正在盘算怎么提前将她纳入自己旗下。 江雪倾始终冷冰冰的,她压根没把红姐放在眼里,或者说没把在场包括游艇上那堆人放在眼中。 她掉头就要走,可就在转身刹那,游艇右舷甲板围聚着聊天的几人被船舱内的人叫进去,他们散开后站在最里侧的男人款款而出。 他一身烟灰色休闲装,肩上打着羊绒披肩,身形高挑俊雅,在人堆里十分亮眼。 男人手上夹着一支雪茄,正与身旁的人低声交谈。 海水映照夕阳,波光粼粼的光影拢在他侧脸上,朦朦胧胧间显得整个人越发温雅如兰。 江雪倾的目光蓦然停留在那抹身影上。 公子如玉,儒雅端方。 江雪倾依稀记得这是当初苏洧川首次出现在慈善晚宴后,港岛圈内贵妇小姐们对他的最终评价。 苏洧川姿容温文,又有一副好脾气,出了名的温柔谦和,从来没见过他对谁哪怕是佣人发脾气。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游艇上的聚会并不简单,有重要人物在场? 江雪倾立即决定不走了,她要登船去看一眼,万一能碰上可以帮忙的熟人。 红姐和小茹见江雪倾转性,很是开心,互换眼神,一前一后夹着江雪倾登船。 三人刚登上游艇,江雪倾环顾四周,企图寻找另一个人的踪影。 因为从前苏洧川的出现,常常是用于陪伴另一个人——苏洧川的养父,港城最大药材商,香药协会会长苏茂。 香料和药材,香药不分家。苏茂和江家时常有生意往来,一些重要商务晚宴或慈善宴会上也偶有碰面。 粗略环视一圈后,江雪倾收回目光。 游艇一层全是生面孔,没有苏茂。 怎么回事?苏洧川今日单独行动? “小茹,阿倾是新人,一会儿你多带带她。千万不要得罪游艇上的人,这里每一位都很有背景,我们开罪不起的。” “放心啦,红姐,我会照顾阿倾的。” 红姐又交代两句,便去招呼其他人。 小茹见江雪倾虽不说话,但一直转头观察四周,看起来对这里有点感兴趣的模样。 她连忙怂恿:“我没骗你的,这份兼职钱多事少很好做。红姐人很爽快,我们在这里待满三小时就可以拿钱走人啦。” 江雪倾瞄了眼手机时间,问:“这艘游艇出不出海?” “红姐说这些老板今晚在游艇上开party,应该不出海的。” 江雪倾核对时间,现在是五点半,她预估晚上九点钟夜色黑透了再赶去那里,不出海的话时间上倒是来得及。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立在艇首甲板上的苏洧川。 前身时她和苏洧川并无太多交集,顶多在社交场合点头打声招呼。可她记得自从前夫莫炤言进入梅香堂后,他主持联络和苏家生意往来不断,时常被苏茂邀请一起去打高尔夫。那么莫炤言和苏洧川必定相熟。 既然以她目前的身份暂时无法接近江家人,那么和出了名好脾气的温柔先生苏洧川多接触一下,说不定能找到惩治莫炤言的转机。 她正低头思量,小茹已经被舱内其中一个男人叫走喝酒。 游艇上除了她们以外,其实早就到了五六个年轻女生,每个都是身材窈窕,容貌上乘。她们就像被标记价格的商品一般,脸上挂着贴心微笑,游走在这些所谓的大老板身旁。 江雪倾独自立在甲板上,生的犹如水中青莲遗世独立,她的美貌立刻引起有心人注意。 一个脖颈上挂着粗金链子肥头大耳的肥佬男人,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捏着根雪茄,步履笨重地朝她走来。 涂山凛 vol2 女生在风月场落单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江雪倾并不是真正不谙世事的小女生,这个道理她清楚的很。不想招惹麻烦,那就需要主动寻找‘临时拍档’。 在肥佬还未贴近前,江雪倾闪身快步朝艇首走去。 目标明确,直指苏洧川。 忽然有女生靠近,苏洧川不悦地微微蹙眉,仅是须臾的情绪波动,却被江雪倾精准捕捉。 身旁人是识趣的,见有小美女主动上前勾搭苏洧川,他乐意成人之美,让出空位给她发挥。 再说苏洧川下个月就要订婚,对方是政务司司长的千金,听闻是位脾气火爆毫无容人气度的。温柔绅士碰上河东狮吼千金,听起来就有趣。 他很乐意往里头添油炽薪。毕竟苏洧川的背后操纵人是港城香药商会会长苏茂,苏家搭上政务司的关系,对其他几大家族而言弊大于利。 苏洧川身边位置空出来,江雪倾立刻换上一副天真无害面孔,自然而然主动上前搭讪。 “你的朋友都有伴,就你一个人落单这么可怜,要不我陪陪你?” 江雪倾这副做派不像是被人叫来活跃气氛的小妹,反倒像她才是这个场子的主家。 “不用了,谢谢。”苏洧川淡声回答。 他侧过身,目光掠过江雪倾的脸并未停留。 “哦。”江雪倾坦然自若,双手扶在栏杆上,看似远眺海景,“今天海水好蓝。” 见她并未离开的意思,苏洧川又温笑补充:“我想独自休息一下,你自便。” 温和疏朗,不让任何人尴尬的体贴感,是他一贯给外人的印象。可江雪倾在他身上分明感受到的是一股藏匿在温柔面具下,与任何人都保持距离感的疏离。 江雪倾被拒绝并未走开,反而更靠近苏洧川身旁,时不时转头对他甜笑。 苏洧川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身后查看,很快洞悉江雪倾主动靠近的意图。 “如果你觉得困扰,可以暂时在我身边待着。” “多谢,你人真好。”江雪倾朝他笑笑。 肥佬识趣,他家只是五大药材供应商之一,生意上还要仰仗苏家,他可不愿为个女人得罪苏洧川。肥佬摸摸鼻子离开。 危机解除,苏洧川又确定不会打理她。江雪倾还是很识趣的,独自在游艇上随意转了圈。 这艘游艇分三层,地下室有个小厨房和一间洗手间,艇身一层空间最大,摆了两桌麻将,半围合沙发区两对男女正浓情蜜意卡拉ok对唱。 台区有专人在调鸡尾酒,江雪倾走过去点了杯常喝的。 几步开外,两桌麻将拼杀正酣,一堆人围在牌桌前,嬉笑怒骂声时不时传来。 牌桌上有人做了副大牌,周围人一阵吹捧恭喜。 赢牌那人兴头正盛,热热闹闹发了圈利是,连江雪倾手里也被塞上一个利是包。 不知是谁提了一嘴‘苏洧川’的名字,刚才赢牌那人前一秒还欣喜若狂,这一秒忽然变脸。 “不玩了,扫兴。”他不爽地推翻正在进行的牌局。 他一起身,周围一圈人全都跟着站起来。 江雪倾倚在台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看来这人便是这场游艇party中心人物,所有人都要捧着他看他脸色。 这人走到舱外,朝甲板上的苏洧川喊。 “来了不知会一声,传到我阿姐耳朵里,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这位未来姐夫喽。” 他一开口,簇拥在他身旁的人便配合地讥笑嘲讽成一片。 江雪倾不想引人注目,依旧立在台前,耳边嗡嗡灌入耳中的皆是有关苏洧川的流言蜚语。 “运气真好被政务司司长看中”、“什么乘龙快婿,不过是上门女婿”、“苏会长送给司长的一份人情而已,谁让他被司长千金看中” …… 为首的男人并没有阻拦身边人讨论,显然这些人敢大言不惭当面议论,也是经过某种默许的霸凌。 将这些碎片信息稍作梳理结合,前后联想便清楚对方身份。 江雪倾很快厘清这艘游艇上的阵营,难怪这个party红姐没有叫小明星或嫩模,而是喊来一些面容姣好入世未深的小女生。 虽然她前身与政界交集不多,可慈善晚宴一个圈子的人难免碰面。 她听人提起过政务司司长家有一对龙凤胎,姐姐傅从菡明艳强势,弟弟傅丞楠却是个十足的草包少爷,从小文不成武不就,只会跟人打牌赌马。听说去年赌马输了几个亿。政务司司长家的财政窟窿可不小。 江雪倾不动声色打量那位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男人,五短身材,小麦肤色,倒三角眼。 明明普通到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偏偏举手投足尽显自信,好似是世界中心,游艇上最闪耀的仔。 的确是个草包,愚蠢气质呼之欲出。 江雪倾静默地听着舱内那些嗡嗡议论声,余光瞟向立在艇首的苏洧川。 他倒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被人蹬鼻子上脸当面冷嘲热讽,依旧能气定神闲,仿佛这些人在议论的是另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 冷不丁的,那些嘲讽声突然戛然而止。 众人齐刷刷望向岸边码头方向。 远处,斜阳斜落,码头斜纵延伸入海,海平面一片金光粼粼。 谁都没料到,傅丞楠竟把向来不爱社交的首富家长子涂山凛邀请上船。 他一出现,在场所有人顿时黯然失色,连同清俊文雅、姿色无双的苏洧川,在涂山凛面前都显得逊色几分。 日落后,天色暗得很快,只是短短几分钟便已擦黑。 夜幕悄然落下,海面上星星点点,艇内却灯火通明,涂山凛出现在明与暗的交界处。 他的五官生得极好,气质矜贵而深沉。眉眼深邃,一双凤眼眼尾上挑,撩人却凌厉。衬衣与西裤被熨的一丝不苟,扣子更是严谨的扣到最上方的一颗,举手投足间尽是疏淡的贵气。 江雪倾的目光穿过甲板上的人群,定定地望向立于众人中心,所有人仰望却不敢靠近的人。 涂山凛,曾跟她定下娃娃亲,却死在16岁夏天的那个男人,恍如隔世般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天渊之别 vol3 涂山凛只在甲板上停留片刻,有人蠢蠢欲动想借机上前结交。 守在涂山凛身侧的保镖还没出手阻拦,这艘游艇的主人政务司司长家的草包儿子傅丞楠已经箭步冲上前,把人按下来甩在身后。 “不长眼的东西。”他小声呵斥身后人。 傅丞楠变脸堪比川剧,一改之前对待苏洧川时飞扬跋扈的态度,面对涂山凛时笑容可掬宛如一个小辈。 “凛少,里边请,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涂山凛身量颀长,即使坐在轮椅上,依旧如松柏挺拔。 他的肤色异常苍白,像是常年不见日光,周身散发着威严的气场犹如凛冬寒雪,令人不由心生畏惧。 几个原本好奇心重,凑到前排围观的女孩子,不由自主后撤。她们握在手里想要借位合影的手机被工作人员收走。 因涂山凛到场,游艇上的安保级别顿时变得严苛起来。 原本沸腾欢闹的气氛陡然急转直下,所有人噤声,为他让开一条道。 两名保镖推着涂山凛的轮椅进入内舱休息室。傅丞楠紧随其后,笑容满面殷勤地跟进去。 两位重要人物离开,众人像是松了口气般,甲板上的噤声状态这才被破除。八卦讨论声四起,在场的人都很识趣,刻意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他就是凛少?首富涂山家那个第一顺位继承人?” “听说失踪了十一年,之前港媒八卦周刊还爆料过凛少死讯……” “嘘!小声点,别乱说!你家生意不要啦?” “人是回来了,可惜变成个坐轮椅的残废。” …… 少年时日夜相伴的人,再见面却天渊之别。 她不再是香药世家众星捧月的大小姐江雪倾,而涂山凛…… 11年前的夏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当年的涂山凛没死,消失这么久他去了哪里?他的腿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坐轮椅? 江雪倾心中有太多疑惑不解,她怔神地立在原地,手中握着的酒杯倾斜,鸡尾酒不知何时洒了半杯,弄得衣服裤子上濡湿一片。 苏洧川拢了拢肩上的羊绒披肩,正欲返回舱内,见刚才贸然找他搭讪的女孩子一身狼狈,神情怅然地站在角落。 他经过时,不由自主停住脚步。 “需要帮忙吗?” 江雪倾陡然回神,看看停在面前的苏洧川,又顺着他的视线提醒望向自己的衣服。 刚才主动搭讪苏洧川,他爱答不理,这会儿她无意中弄脏衣服,他倒是好好先生附体主动询问帮忙。 苏洧川这人倒是很有意思,难道真如外界传言一般温良体贴、善解人意? 江雪倾没工夫多去猜想。眼前的天降良机,她才不会错过。 她低头故意苦恼的呀了一声,再抬眸时露出个笑脸:“好呀,多谢。” 苏洧川特意找来女侍应生,递了些小费给对方,叫她带江雪倾去换衣服。 游艇上有独立客房,可没有准备多余供更换的衣服。 女侍应生取来一套侍应服送进去,白色衬衣黑色包臀短裙外搭同色马甲。 “抱歉啊,我到处找了圈游艇上只有这身衣服可以更换。是我们侍应生的备用服,没人穿过的,很干净。”女侍应误以为江雪倾是苏洧川带来的女伴,对她格外客气。 “没事的,谢谢你。” 江雪倾换好衣服从客房里走出来,没想到苏洧川还等在外面。 她理了理裙摆,大大方方地邀赞:“看起来还不错?” 苏洧川抿唇笑了笑,表示认同。 款式简洁的制服裙将少女的身材勾勒完美,她生的清丽娇俏,脸上还带着些未褪的婴儿肥,一双黑眸亮如繁星,神采四溢,的确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苏洧川理解她对自己外貌的自信,可他还有更重要的关系需要维护,那是不容出错的正事。所以即便少女令人心动,他却只会观赏并不采摘。 他的目光在江雪倾身上滑过,像想起什么似的,取下肩头披着的羊绒披肩,递到江雪倾面前。 “夜里风凉,披上会暖和些。” 游艇里有暖气并不冷,只是江雪倾穿着侍应服难免会让其他男宾误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用披肩挡一挡也许好一些。 江雪倾并不忸怩,伸手接过披肩。 “苏少很贴心嘛。” 苏洧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染上猜疑:“你认识我?” 江雪倾抬了抬眉毛,神情轻松:“你是不是低估了自己的名气?我登船时就听到那些女孩子在讨论你,香药商会的苏少嘛。” 听江雪倾说的泛泛,苏洧川提起的心思松懈下来。 原来如此,是他多想了。 江雪倾抬手刚要披上披肩,落在耳边的长发忽地被衬衣纽扣缠住,她手举在半空,神情尴尬。 “苏少,方便的话,能请你再帮个小忙吗?”她用眼神示意自己被衬衣纽扣缠绕住的头发。 苏洧川扫了眼附近,视野范围内没找到刚才那位女侍应生。 看来只有他能帮她这个忙。 苏洧川勾勾手指示意江雪倾靠近点。 江雪倾向他身边挪了一步,有求于人时她嘴很甜再次客气道谢。 小时候她被养在外婆家,外婆就教过她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三点:嘴巴甜一点,做事稳一点,心肠狠一点。 很可惜最后她只学到前两点的皮毛,最关键的第三点始终没入门,心肠不狠,看人不准。 艇舱内走廊灯光幽黄,光影朦胧。 苏洧川正低头贴近她,双手认真去解缠绕在袖扣上的发丝。从背影看去就像他环抱江雪倾,欲亲欲吻。 冷不丁,隔壁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 黑衣保镖推着涂山凛,轮椅碾过柔软的厚织地毯,无声却压抑。 听到身后的动静,苏洧川停下动作,转头查看。 江雪倾从他怀里露出半张脸,神色坦然地望向那扇开启的房门。 下一秒,她眼皮一跳。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面色沉静,眼瞳幽深。他的目光掠过苏洧川和江雪倾,冷峻的眉宇微微蹙起。 只是浅浅的一眼,不动声色,却极尽鄙夷。 江雪倾的发丝还未被解开,她侧着头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轮椅上的男人。 她对过去的涂山凛过于了解,以至于涂山凛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她分明感受到他扫视过她的眼神,骂的很脏。 做局1 vol4 涂山凛身边的保镖跟了他多年,自然了解主家喜恶。 他们平时也最瞧不上那些不知自爱的年轻女孩,仗着美貌,总想走捷径攀龙附凤。光是这周他们刚跟主人回港,就替凛少挡了好几拨主动送上门的女人。 两位保镖一前一后,黑着脸推着涂山凛的轮椅离开房间。 江雪倾拳头都攥紧了,可惜暂时挥不出去。 要不是她重生了身份被重置,江雪倾高低要像小时候那样挥拳让涂山凛这小子清醒一下。 “好了,解开了。”苏洧川并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手上不停细致又轻柔地为江雪倾解开被缠住的发丝。 头皮上的拉扯感消失,江雪倾松了口气。 “谢谢。” “不客气,请自便。”他退后一步,回到刚认识时和善但疏离的态度。 “苏少。”江雪倾叫住他,“刚才的事,被人看见可能会误会。如果你无法解释,我可以为你作证。” “不用了。” “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我欠你一次,你总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 苏洧川没再接话,无置可否地弯了下唇角,转身离开。 江雪倾只是换了身衣服的功夫,艇内一层的牌桌已经被人搬走清空场地,摆上案几和一张屏风。 屏风是缂丝金线,图案绘制的是冷月翠竹,影影绰绰,看不清后面有没有人。江雪倾观察了一阵,以为这座屏风只是用来摆景。 小茹半天没寻见江雪倾的身影,正急得团团转。人是她带上游艇的,忽然不见踪影她忐忑不安就怕出事,更怕江雪倾不懂事冲撞老板。 见江雪倾换了身侍应服,身上还裹着一条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披肩,小茹立马跑到她跟前。 “你刚才去哪里了?我找你半天。” “饮料洒身上了,找人借了身衣服。” “原来是这样。”小茹会意地点点头,又摸了摸江雪倾的披肩,“这个牌子的披肩起码六位数……” “哦,别人的,要还的。” “能不能借我试一下?我好喜欢这个牌子的。”小茹双眼冒光,搭着江雪倾的小臂撒娇。她对奢侈品牌商品了如指掌,可消费能力有限,平时只买得起一些入门款式。 江雪倾前身用惯了这些,没有太大感触,随手将披肩褪给小茹。 “试。” “谢谢!阿倾最够义气。” 小茹视若珍宝地抱着羊绒披肩,在身上比了比,开心地披在肩头。 “可惜手机被收走了,要不然你帮我在游艇上拍几张照片,我更新fb也有素材。” 江雪倾并没听清小茹嘟囔的话语,她的注意力被侍应生端上来的物件吸引。 一整套香具? 他们接下来要品香? 江雪倾环顾四周,总觉得游艇上这个局很古怪。一开始上艇,以为就是一群富家少爷开游艇party,可偏偏圈内口碑极佳的香药会长养子苏洧川在场。再之后涂山凛登艇,气氛更加奇怪了。 在游艇上做品香局? 江雪倾站在一旁正兀自猜想,消失了一阵的傅丞楠手里捧着一只漆盒走出来。 “难得好朋友们都聚在一起,在场好几位都是香药行业翘楚,帮我来品一品新拍的香料正不正。” 他边说边打开漆盒,一时间一层艇舱内暗香丛生。 有内行人立即夸赞:“上好的奇楠!一两奇楠一两金,绝品啊!” 江雪倾朝说话的人看去,竟是她刚登上游艇时想要搭讪她的肥佬男。 不过这肥佬倒是识货,傅丞楠手中的奇楠,在她的识香阅历中虽谈不上极品,但的确是好货。 就他手里漆盒中这小小一块奇楠,少说市值也在两三千万上下。 江雪倾双手抱臂,看看被围在正中间的傅丞楠,又瞟了眼立在角落的苏洧川,一瞬间想明白些事。 她拍了下小茹的手臂:“你带口红没有?” “当然喽,你要哪支?”小茹低头从随身的迷你补妆里翻出三支不同色号的口红,“之前不爱化妆,今天终于想通啦?我跟你说这游艇上随便一个都是大老板,如果能抓住机会……” 江雪倾随意从小茹手中抽了支口红,拧开,用食指沾了点抹在嘴唇上。很快把口红塞回小茹手里。 “一会儿假装不认识我,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声。” “为什么?” 小茹不解,眼睁睁看着江雪倾离开她,穿过几人朝另一个对角方向走去。 一层艇舱内啧啧称奇声,夸赞声四起。多数人围聚到傅丞楠身旁观赏这块奇楠,奉承话一套接一套。 苏洧川一直安静低调地站在角落位置,并未参与讨论。 江雪倾也挑了个角落站着,抱手看向他,发觉他的视线正在关注那张缂丝屏风。 隐约间,江雪倾察觉到屏风后有人落座。 傅丞楠享受了一阵众人围拥,艳羡吹捧,忽而把话头抛向苏洧川。 “大家都知道苏少下个月要跟我阿姐订婚,你和我阿姐相遇是因香结缘。听说我阿姐当时就是被你焚香时的姿态吸引。”傅丞楠扬起手,煽风点火道,“怎么样?大家想不想现场看苏少还原当日的情景啊?” 傅丞楠这么做,故意要让苏洧川下不了台。看架势摆明了是明捧暗贬,要苏洧川以香服侍在场所有人,以此羞辱他。 这并不是一场切磋问道的香学交流,而是一场暗潮涌动的地位较量。 案几上香具已经一字排开摆好,傅丞楠早有预谋,只等苏洧川入瓮。 “苏少,大家都等着你。该不是你根本不会侍香,那天跟我阿姐相遇都是做局的喽?” 傅丞楠的话语直白又嚣张,偏偏在场无一人敢替苏洧川说话。 刚才那位有点眼光的肥佬偷瞄了苏洧川几眼或,悄悄退后到其他人身后,似乎很怕事情牵累到自己身上,毕竟他们公司和苏家还有生意往来。 苏洧川原本闲散地倚靠在墙角,此时却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有等着看热闹的,有平日有摩擦想落井下石的,有心有不甘的,也有同情担心的…… 苏洧川本人倒是波澜不惊,面容淡定一如往昔。他早将一切置之度外,原本今日的游艇行程也是因为苏茂的安排。 养父一直有踏入政界的计划,商会近两年所有的暗中布局,需要拉拢的关系都于此相关。而他,的确如其他人所说,是养父的一枚棋子,要他娶或入赘政务司司长家,他都必须去做。 反正娶谁都是娶,不过是一样任务而已。 又该完成今日份任务。 苏洧川心中默叹一声,缓缓站直身体。他静静地抬眸,望向立在正中心的傅丞楠。 对方正挑衅地注视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苏洧川动了动嘴唇,正要开口。 “我替他。” 江雪倾自另一处角落中走出来,在一束锥光下站定,轻轻抬起头。 做局2 vol5 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江雪倾径直走到傅丞楠面前。 她肆无忌惮地扬起脸,特意抹上口红的嘴唇,如盛夏饱满多汁的果实,鲜嫩欲滴。一双杏眸直勾勾地注视傅丞楠,眼波流转间撩人的心思毫不掩藏。 江雪倾美的直观,明晃晃的吸引。 “不行吗?”她特意夹着嗓子说话,声音满是少女的娇柔与纯情,撩动的人心神荡漾。 傅丞楠原本定力就差,平时被家里人压着不敢造次,顶多只敢玩玩小明星嫩模。眼前这个女孩子看起来顶多十八九岁,脸上稚气未褪,五官却已生得明艳俏丽,蛊惑人心。 他的目光贪婪地从下至上巡视过江雪倾纤细的小腿,窄裙包裹的臀,妖娆的细腰,马甲包裹下有料的胸围,最后停在她那双灵动生趣,野心勃勃的黑眸上。 主动送上门的年轻女孩。 漂亮夺目,且可以把玩。 傅丞楠暗暗咽了咽口水,心中已被眼前美人惊艳的忘乎所以。 他不说话,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一口拒绝。毕竟能让苏洧川出丑的机会不多,好不容易逮住一次,傅少向来看他不顺眼,没理由会放过的。 江雪倾身上穿着和周围侍应生一样的衣服,侍应生领班只瞧见她的背影,误以为是手底下的人,正要上前拉走她。 没料到,傅丞楠忽然抬手示意领班退下。 “行啊。”他玩味地笑看她,“可你会吗?” 傅丞楠五短身材,身高堪堪只比江雪倾高小半个头,偏偏以为自己风流倜傥,说话时特意身体向前倾故意贴近江雪倾面前。 “我行不行,你一会儿就知道啦。”江雪倾转身,及时拉开与他的距离,免得被那张放大版的倒三角眼吓到增加晚上做噩梦的素材。 这边所有人目光都被正中心的两人吸引,原本的事主倒被遗忘在一旁无人问津。 苏洧川双手抱臂,慵懒地倚在一面墙上,安静地望着江雪倾走向案几的背影。 在他被恶意包围即将众目睽睽中当众受辱,成为豪门圈新晋笑料话题时,那么巧出现一个会侍香的女人替他解围。 这种从天而降的巧合,像他这样自小从黑暗中搏杀出来人生毫无退路的人,是不可能会相信的。 看来一会儿结束后,他有必须专门去结识一下这位不知姓名的女孩。 有所图并不是件坏事,重要的是她的图谋是否能为他所用。 江雪倾在案几后的蒲团垫上落座。她身上穿的是侍应生的包臀短裙,落座时特意侧坐,一双美腿如两截出淤泥而不染的鲜嫩藕节,在灯光下惹人眼球。 缂丝屏风后,两名黑衣保镖守护在涂山凛身侧。 其中一个小声唾弃:“轻浮。” 另一个人面无表情地搭腔:“我们凛少最讨厌这种类型。” 被两人护在中间的涂山凛轻轻咳了一声。 两位人高马大但嘴碎的保镖立刻噤声,绷直背脊,闭紧嘴巴。 缂丝屏风虽不透光,却能在薄薄一层丝织品后隐约看清人影。 涂山凛静默地端坐在轮椅上,那双撩人的细长凤眼此时正微微眯起,似毫无情感的审判者,凝视着屏风前案几边的女孩背影。 屏风与案几之间稍稍有些距离,加之周围窃窃私语声不休,江雪倾并没注意到屏风之后的动静。 她端坐在案几前,目光巡过桌上的香具。东西倒是一应俱全,香粉也是炮制研磨好备用在一旁香盒中的。 江雪倾伸手拿起一旁的香巾净手,用完后依照规矩折叠香巾。 懂门道的人立刻从她这套叠香巾的礼式流程中看出端倪。 “没想到是个懂门道的行家。” “和于天,和于地,天地相和。嗯,你看她叠香巾的手法,的确是受过专业训练。” “再看看,指不定侍香技艺普通。” 傅丞楠站在这堆围观人的最前面,他根本不懂香道,更别提什么叠香巾手法是否专业。 他抬手招呼来自己的手下,在他耳边吩咐几句,又用眼神指了指正要开始侍香的女孩。 手下已经替自家少爷办过许多次这样的事,立即会意点头,退到一旁去准备傅少需要的东西。 那端,江雪倾在香盒中挑选好几种香粉,已经着手开始打香纂。 她前身时幼年起便跟在药香世家传承人外婆身边,自小是外婆亲自手把手教她识香、品香、制香。纂香练习更是有千万遍,自然手法娴熟,一举一动可谓是教科书般存在。 案几上摆着的是一只黄铜材质的宣德炉。 香炉虽有银、铜、铁、锡、石等各种材质,诸窑名瓷烧制成的珍贵文玩香炉也不胜枚举,可日常纂香需要耐火耐用,是以黄铜制的宣德炉最佳。 江雪倾颇为欣赏地仔细观察了一下面前的宣德炉,将它居中摆放。看来准备这些香具的工作人员,还是个懂香的人。 她一手执香匙倒入香灰,用香着轻轻松捣。动作间淡淡地升起一股草木芬芳。香灰用的十分正统,是以松针、柏叶和荷叶煅烧而成。 江雪倾心下满意,更为投入地进行下个步骤。 她将香灰压平实,用羽尘将香炉壁上的香灰轻扫洁净。这才轻轻放入牡丹形制的香纂,在香纂内细细填香粉,将图案稍作整理后垂直提起香纂, 她边动作和缓有序地进行侍香,边沉声开口。 “此香名为花蕊夫人衙香,前调轻柔,花香清淡,如晨雾蒙蒙,朝露自花瓣滚落。中调乳香裹挟着麝香的香味,如旭日东升至天顶,馥郁华贵的奶香木质调清逸而出,似日光下的牡丹花香浓郁妩媚,国色无双,无可匹敌。” 江雪倾点燃一根沉香线香为引,用它引燃纂香。 清新的花香和灵动神秘的药香融合,香气逐渐在艇舱内飘散四溢,使人心旷神怡,飘飘欲仙。 原本纷乱的私语声渐渐消失,在场围观的人不禁被她沉而缓叙说故事般的声音吸引。 “花蕊夫人衙香还有一个小小的典故,我认为非常适合今日的情景。” 她熄灭手中用以引燃的线香,抬眸目光直指静立在角落的苏洧川。 宿命 vol6 “五代十国时期被称为花蕊夫人的统共有三位,撰写这张香方的是青城徐氏。徐氏天生丽质,自小才华横溢,文武双全,但出身低微。她因盛名在外被选入宫中,蜀后主孟昶一见倾心,称赞其“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特赐“花蕊夫人”名号。” 有人忍不住插嘴:“听出来了,你是借机夸自己靓嘛。” “的确是靓,她说的没错。”傅丞楠笑着应和,看她的目光如同以收入囊中的私有物。 身旁几个人跟着傅丞楠笑了几声,其余人默不作声等着江雪倾继续往下讲。 江雪倾没理会打岔的人:“容貌并非花蕊夫人最值得称赞之处。她有才情,有胆识,更有不逊于男子的飒爽豪情。宋军入侵后蜀,家国危在旦夕,花蕊夫人一介女流,披甲上阵,仗剑驰马迎敌,留下旷世名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道江雪倾借香寓意,究竟想说些什么。 苏洧川却心中一滞,平静如水的目光终于泛起波澜。 他自以为将情绪隐藏的天衣无缝,她竟能看穿他,借由香方典故提醒他。 出身低微又如何,只要敢拼敢闯,有勇气更有智谋,自有天高任鸟飞的一天。 她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女孩,究竟是何来历?之前从没在类似场合见过她,像她这样的长相很容易让人记忆深刻,但他确定是第一次见到她。 江雪倾打完香纂,净手起身。 一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侍应生,见她起身连忙走过去引路,将她往舱内引进去。 涂山凛一直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直到最后江雪倾离开,他才冷哼出声。 “徒有其表,满身技艺也是浪费。” 两位保镖一左一右伴在他身侧,此时飞快转头对视一眼互换眼神。 叫我们闭嘴,凛少你自己倒是忍不住吐槽喽。 江雪倾被人带到了一间客房里,带她进来的人并没穿侍应生统一的服装,而是身穿黑色休闲西服。 “你是傅丞楠的人?”江雪倾直截了当问。 “傅少让你在房间里等。”对方显然不想跟她有过多交流。他一直替傅少办这类事情,有的女孩子是自愿,有的甚至迫不及待想换取利益,可也有棘手闹出事情的。 他不清楚面前这个女孩是以上哪一种,只好冷处理,反正等傅少过来,他就可以撤了。 见男人走出去准备关门,江雪倾叫住他:“我还没吃晚饭,我饿了,你帮我去弄点吃的好不好?” 这种小把戏他看多了。 男人点开耳麦无线通信频道:“厨房,送点吃的喝的到傅少房间。” 江雪倾双手抱臂,微微挑了挑眉。 看来是不给她逃脱机会喽。 如果让他关上门,肯定会被反锁在房间。刚才进房的几秒钟内,江雪倾已经将房间打量清楚。 这间客房显然不同寻常,类似这艘游艇的规模,艇舱内差不多会布置两间客房和一个综合休闲室。而这间客房在底下一层,刚才路过时经过厨房,那么客房位置就应该是在艇尾。 房内没有窗户,只有房门一个出口。要跟她玩密室逃脱? 厨房的人很快端着托盘送来食物和饮品,正要将东西交到江雪倾手中时,江雪倾毫无预兆飞起一脚,直接让守在门口的男人连同送餐的人摔做一团。 她来不及顾及形象,提起碍事的窄裙裙摆,越过两人上方,飞快朝一层楼梯奔跑。 只要速度够快,在守门男人报告傅丞楠调来更多保镖围堵之前逃离游艇,她就有信心摆脱追逐。 反正游艇停靠在码头,只是一步之遥的距离而已。 江雪倾飞快跑上一层楼梯,从外面直接上甲板。 下一秒,她傻眼了。 一望无际的深海,游艇在夜晚的海面上匀速前行。 什么时候离港的? 是之前大家全都聚精会神观赏她打香纂的时候? 还是她刚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男人下去地下一层的客房时? 艇身在海面上微微摇摆,江雪倾心中如冷雨过境,一阵冰凉。可一切为时已晚。 她暗叫不好,但游艇早已驶离海港,现在都不知行径哪片海域。 游艇一旦离港,不到午夜不会归港,更有可能夜航至黎明。 今夜她要去的地方,怕是要去不成。 “抓住她!”刚才在底下一层被江雪倾一脚踹倒在地的男人从楼梯下跑上来。 江雪倾情急之下,直接从甲板楼梯往楼上跑。 “站住!” 追她的黑衣男人一路攀登而上,眼看就要抓住江雪倾,他突然停下脚步。 三层视野开阔,可此时此刻只有涂山凛和他的两名保镖在。 黑衣男人不敢继续往前,毕竟连他家少爷傅丞楠都要忌讳的男人,他这种小角色哪里敢得罪。 江雪倾也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形下碰见涂山凛。 上一次她这么狼狈的时候,还是十年前的圣诞夜。 她对那个圣诞节记忆尤为深刻。因为那天学校组织舞会,江雪倾理所当然认为涂山凛会邀请她做舞伴,毕竟两家长辈从小给他们定了娃娃亲,学校里几乎无人不知他们两人的关系。 可偏偏是圣诞舞会这种需要撑场子长面子的场合,涂山凛独自冷脸坐在一旁,就是不肯陪她跳开场舞,看她一人站在那里跟个小丑一样被其他人指指点点。 之后更过分。 涂山凛回去恶人先告状,竟然要跟她解除婚约。两边家人都跑来问江雪倾是怎么回事? 江雪倾哪里回答的上。 她那时简直要恨死涂山凛,她明明只是接了隔壁学校校草的一封情书,而且她当场就跟对方说清楚没可能。偏偏被涂山凛撞见了。 可他自己还不是每天抽屉里收到情书一大堆。小心眼! 再之后两人进入漫长的冷战期,见面都当对方是空气。 在他们冷战的第二年夏天,原本还差一天就是江雪倾的生日。两边大人都在尽力撮合他们和好,她耳根子软,都已经打算在生日晚宴上主动和涂山凛说话。 可就在她生日前一天,涂山凛出事了。 江雪倾的脚步停止在三楼楼梯的最后一阶。 不远处三层甲板上,涂山凛听见动静正转头看向她。 照应 第三章 vol1 “出了什么事?”涂山凛身边其中一位保镖走过来问。 追江雪倾的黑衣男人已经赶到她身后,可这会儿也不敢直接动手。他的身手只能唬唬普通人,完全比不上专业安保,更别提涂山少爷身边这种以一敌十的顶级保镖。 黑衣男收起嚣张气焰,恭敬道:“rry,我不知道凛少在三楼,无意打扰。这个女孩是我们傅少的人,犯了点错,正要带她回去。” 保镖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瞅了眼江雪倾的脸,一眼便认出她正是之前侍香的女孩,此时衣衫不整,裙摆边还卷起半截。 保镖黑着脸,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果然轻浮。 “你是傅少的人?”他问。 江雪倾昂着头,视线一直落在不远处的涂山凛身上。 虽然他们之间仍有些距离,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红梅雪踪香气,如暗夜中流动的薄纱,拂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夜色浓烈,今夜无星无月,只有一片片薄云从头顶飘过。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涂山凛的表情。只能赌一把,赌涂山凛的性格还跟从前一样,面冷、心热。 江雪倾故意登上最后一阶台阶,挺起胸膛和保镖面对面对峙,反问:“你看我的样子这么狼狈,摆明就是被人追赶胁迫。什么傅少,我根本不认识他!” 不认识?当他们主仆三人六只眼睛全瞎啊! 保镖无语到想翻白眼,可一想到还在自己值守状态,他硬生生忍下了。 身后的黑衣男担心江雪倾乱说话,影响傅少在涂山少爷面前的形象,他伸手就要去逮她拖走。 “你自己主动送上门,傅少好心给你机会,别不识好歹!” “你少胡言乱语,港城是法治社会,小心我告你诽谤哦!”江雪倾边说边灵巧地侧身躲在保镖身后,拿他做挡箭牌。 黑衣男气得咬牙切齿,偏偏不敢上前一步逮她。 涂山凛的保镖进退两难,尽量和这个拿他当肉盾的女孩保持身体距离。 他是凛少身边的老人,手下人的言行举止多少会影响外界对主家的观感,他们平时都很懂洁身自好的。 凛少只是让他过来询问情况,并没有指示要他帮助这个女孩。但眼前的情况,长眼睛的都看得出这女孩被傅丞楠的人追赶,一副并非自愿的样子。 “阿卓,带她过来。”涂山凛忽然开口。他声线偏低沉,咬字却分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如海上夜雾涔涔,冰冷冷渗入耳中。 叫阿卓的保镖正左右为难,转头见自家少爷对他微微点了下头。阿卓顿时松了口气,带着江雪倾返回。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叫你家傅少上来见我。” “是,我马上去请傅少。”黑衣男完全不敢违抗,即刻转身跑下楼梯。 三层甲板上,顿时清净。 冬夜的海风并不好吹,冻得人浑身发抖。 江雪倾实在搞不懂,涂山凛大晚上不在艇舱暖气房里待着,跑到三层甲板上来做什么。 她身上只穿着侍应生的衬衣短裙,唯一能保暖的是一件单薄的马甲。 海风一阵阵刮过,她紧绷的神经刚松懈下来便感觉身体冻得瑟瑟颤抖,简直想在原地蹦几下取暖。 江雪倾暂时无法下楼,事情还未解决,下面都是傅丞楠的人,她人又在海上逃脱无门,眼下待在涂山凛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她眼眸流转,将主意打到一直杵在她面前的保镖阿卓身上。 “靓仔,你长得又高又壮,浑身肌肉这么结实一定不会怕冷的对不对?”江雪倾提示的很明显,视线只差黏在阿卓身上的西服外套上。 涂山家的保镖队伍向来采用统一着装,一年四季的制服都是集团定制,选用的面料也是上好的。就如他身上穿的这件冬季西服外套,剪裁利落,保暖一流,发生打斗时也完全不会限制他的动作行动。 阿卓捂住自己的衣服,不吱声、不回应。 之前品香时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行为轻浮,现在他认为她不止轻浮,脸皮还很厚。 江雪倾实在冻得受不了,这时候面子什么没有保温重要。再冻下去,她怕自己会失温。 江雪倾坦诚:“我的意思是,你的外套能不能暂时借我穿?” 阿卓气得简直一口气快提不上来。他一手捂紧衣摆,转头望向自家少爷求救。 凛少替我做主!赶紧打发这个厚脸皮的女孩子走! 涂山凛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个女生穿的过分单薄。 “嗯哼。”他轻咳一声,递了个眼神给阿卓,示意他脱下外套给那女孩。 就算对路边的猫猫狗狗,他也是这样顺手照应一把。在他眼里,面前这个在品香时颇有心机的女孩,和路边流浪猫没什么区别。 阿卓心里极为不情愿,可少爷指令他永远无条件遵从。 他咬紧后槽牙,忿忿地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江雪倾的同时用眼神刀她。 “喏,给你。” 江雪倾当然看得出这位保镖十分不情愿,可眼下她可顾不上其他。 她接过外套,飞快套在身上。保镖的西服外套罩在她身上大了好几码,完全oversize,可是够暖够保温。 “谢谢,下游艇后我会还给你。”她笑笑道谢。 江雪倾体温回暖,整个人舒服许多,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涂山凛身上。 眼下涂山凛近在咫尺,可又如高岭之花,与她相距千里。 除了她刚冲上三层甲板时动静过大惊扰到涂山凛,他回眸曾看过她一眼,再之后他一眼都没有瞧过她。 江雪倾立在栏杆前,余光有意无意掠过涂山凛俊朗的侧脸。他面向深海,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以她现在的外貌、年龄、身份背景,与从前的梅香堂大小姐江雪倾毫无干系。即使她当面义正言辞告诉涂山凛她是谁,恐怕只会被当成癔症发作拖下去。 重活一世,江雪倾早已幡然醒悟。 女子们存活于世,没有一个是容易的。若一心只想依靠谁,那么那人就必定成为她的软肋,关键时刻更可能变成反刺向她的利刃。这世上连家人都不可全信,又何况是曾背弃婚约,要与她斩断关系的涂山凛。 虽不可全信,但可利用。 江雪倾眯起双眼,狡黠的笑意从眼底流过,转念间她有了新主意。 落海 vol2 阿卓被夺外套,心里正怨念。 转面发觉这个厚脸皮女生在披上他的外套后,不仅没有主动离开,反而站在他们身边,一直用偷偷摸摸的眼神打量他家少爷。 哼! 他就说这个女孩子很轻浮。 前一刻刚在众人面前主动撩完傅丞楠那个草包少爷,现在又借故赖着不走,肯定是想对他家凛少图谋不轨。 阿卓绷着脸往前挪动两步,用厚实的身体彻底挡死江雪倾的视线。 江雪倾正在观察涂山凛,忽地视线被挡。 她抬眸对视上阿卓那双充满戒备的眼睛,好气又好笑:“不用这样提防我,我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女生而已。”她摊摊手,笑容符合当下年龄的纯真。 阿卓切了一声,岿然不动。 此时,上到三层的楼梯上响起一串脚步声。 来的不止一个人,起码有四个。 江雪倾耳尖耸动,浑身戒备。 涂山凛让傅丞楠的手下下去喊他上来,傅丞楠却带了三个自己人上楼。他的意图并不简单,恐怕是想见完涂山凛后随便找个借口强制带走她。 江雪倾之所以在品香时主动站出来帮助苏洧川,只不过是想借机帮他一次,让他不得不承她的恩,日后好在关键时刻得到他的助力。 可做这一切的基础是自身安全。 她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却始终没看见苏洧川的踪影,恐怕在游艇离港时他已经下船。 江雪倾误判,相信了之前获得的消息,说这艘游艇只是停泊在码头开party不会离港。以至于现在被困游艇,利用完傅丞楠后难以逃脱。 傅丞楠虽然是个草包,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身为政务司司长的儿子,他哪里容得下当众被一个女人戏耍。 敌众我寡,江雪倾不吃眼前亏。她后撤一步,再次拿阿卓当人肉盾牌。 “你!”阿卓气结。 这时,傅丞楠已经带着三位手下出现在楼梯口。 “凛少,我听手下说您找我?”傅丞楠在涂山凛面前倒是恭恭敬敬,可瞥见江雪倾身影的刹那,傅丞楠那双倒三角形状的眼睛蹭蹭怒火,恨不得当场就把她抓过来任他处置。 可是,涂山凛还在。他不敢造次。 涂山凛朝他勾了勾手指,傅丞楠乖顺地立刻快步去到他身旁。 “午夜0点,必须到指定坐标。” “我跟船长交代过,正加速往那里赶。下面都已经安排好,这么多人在场,都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游艇party。”傅丞楠报告完,搓了搓手,余光瞟向江雪倾。他请示道,“凛少,这个女人,是您的人?” 傅丞楠问的小心翼翼,怕自己不长眼不慎碰了涂山凛的所有物。 虽然他老爸是政务司司长,可上届港督可是涂山家的常客。在港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涂山家。 涂山凛目视前方,冷声否定:“不是。” 傅丞楠暗自松了口气。 “我听手下说这女人刚才爬上来冲撞惊扰了您,我现在就带她下去。” 傅丞楠见涂山凛没反对,抬手便要手下去捉江雪倾。 江雪倾也已经绷紧肌肉,攥起拳头,准备随时应战。 正当这时—— “她是你的人?”涂山凛突然反问。 傅丞楠连忙一个眼神扫去,命令手下人停止动作。 他小心翼翼回答,一点不敢撒谎:“傅少,您刚才在屏风后面应该也看见的,是这女人主动勾引我。我原本瞧她长得不错,想着交个朋友,谁知道她刚伤了我手下,还跑上三楼惊扰您。” “也就是,不认识。”涂山凛盖棺定论。 傅丞楠琢磨不透涂山家这位大少爷的心思。他杵在原地点头也不是,摇头否认也不是。 “行了,我登船不是为了替你处理这些事。在到公海前,别再给我惹麻烦。” 他的声量虽不高,却有股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知道了,凛少放心。” 公海! 江雪倾心中大惊。以游艇的时速,离港后驶向公海起码需要六七个小时,岂不是一夜都无法返回?甚至他们最快也会在明天中午才能返回游艇会码头! 江雪倾可不愿意被困在游艇上一整夜,还要时刻提防被傅丞楠报复。 她想立即回港,唯一办法就是—— 江雪倾的目光落在涂山凛垂在轮椅下的两条腿上。 傅丞楠正带着手下人撤下三楼,涂山凛的两位保镖全神贯注精力全在戒备傅少等人,一时间放松了对她的防备。 就是现在。 江雪倾趁机一把扯住涂山凛的手臂,拽着他翻出栏杆,两人一起坠入深海中。 两道落水声几乎同时响起,海面顿时激起一层白色浪花。 “少爷!” “凛少!” 游艇上众人乱成一锅粥,涂山凛的两位保镖几乎想都没想,立刻脱掉皮鞋跃身入海。 江雪倾跳海前已经做好准备,深吸一口气。 她在水中最长闭气记录是三分二十秒。 涂山凛比她更厉害,最长记录有五分多钟。 小时候他们常在游泳池比赛,她很有信心就算毫无准备拽涂山凛入海,他定然会平安无事,毕竟她的游泳还是涂山凛手把手教会的。 江雪倾在海水中平稳住身体,刚适应周围光线,她在水中摆腿,转头四下寻找涂山凛的身影。 她和他几乎同时入海,他肯定就在她附近。江雪倾心中笃定,果然在前方不远看见一道修长踪影。 江雪倾踩水调转方向,向那抹沉浮在海水中的身影游过去。 她嘴中咕噜噜冒着气泡,刚游近便发觉不对劲。 涂山凛在水中浑身僵硬,双脚没有踩水,手部垂落没有动作,整个人像是被极速冻住的鱼,僵硬垂直就要往海底沉落。 江雪倾奋力伸手终于够到涂山凛的手臂,将他拉近到身边,却见他双眼紧闭,已然晕厥的模样。 她在海水中无法开口说话,更无法唤醒涂山凛。心急如焚,只能加速踩水动作,想要尽快把他带上水面换气。 可涂山凛毕竟是男人,个子修长,一身精瘦肌肉。而江雪倾此时的身体并不如前身时锻炼得当,小女孩的身体毕竟孱弱。 她托着涂山凛渐渐有些吃力,踩水的动作也变得缓慢。 涂山凛! 江雪倾在心底急切地呼唤他的名字,伸手拍他的脸颊。 涂山凛毫无反应,如同死去一般。 心上月 vol3 江雪倾猛然呛出一口齁咸海水,从短暂的昏厥中苏醒。 “涂山凛……” 她边捂着胸口不断咳嗽边翻身坐起,第一时间寻找涂山凛的踪影。 刚才在海中她快要脱力时,涂山凛的两名保镖入水及时找到他们的方位,分别把涂山凛和她托上水面。 江雪倾先前为救涂山凛,在水中耗费过多体力导致缺氧,呛了几口海水,被救上去时失去意识。 “涂山凛!” 江雪倾瞧见甲板另一头围聚几个人,她立刻跑过去。 游艇临时出海,没有备随艇医护人员。但幸好涂山凛的两位保镖全都持有cpr急救证,正在对他进行心肺复苏。 江雪倾扑上前想去查看涂山凛的情况,被保镖阿卓一把推开。 “我家少爷好心帮你,你不仅没有知恩图报,反而倒打一耙,害少爷坠海!你知不知道我们少爷最怕水!” “他怕水?”江雪倾不敢置信地盯着躺在甲板上毫无生机的男人。 “阿卓,换你。少跟这种人废话。”另一名保镖恶瞪江雪倾一眼,示意阿卓接力做心肺复苏。 “假如凛少有事,涂山家一定不会放过你!”阿卓愤怒道。 江雪倾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原地,她满心疑窦,无法理解。 不可能! 涂山凛怎么可能怕水? 江雪倾很肯定他是识水性的。 甚至她认识的涂山凛是一位游泳健将,当年他的百米速度与代表队后备役选手水准几乎一致。 这样一个擅长泳技的人,怎么可能会怕水? 江雪倾怔立在一旁,看保镖们轮流对涂山凛进行急救。 刚才做出拉涂山凛一起入水的决定,是因为确定他会水,否则她不会拿一个人的性命去做赌注。 可入海后江雪倾也发现涂山凛的不对劲。他在水中四肢僵硬,无法划水,甚至晕厥。 涂山凛消失的十一年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让一个本来擅长游水的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的腿是真的无法站立? 可那日傍晚她分明见过一道形似他的身影,那人身上的气味是红梅雪踪。外婆的独门香方,其他人不会拥有这抹香气,她的鼻子不会闻错的。 “我有cpr急救证书,我和你们一起抢救……”江雪倾前身学过急救,她上前想帮忙,被保镖用力推开。 “走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 游艇如江雪倾原本计划中那样,在涂山凛落水后即刻调头返航。 约莫一小时后游艇抵达码头,其余不相干的人都被提前控制在艇舱内,没人知晓甲板上发生过坠海事件。 码头上已有救护车等待。涂山凛第一时间被担架抬下游艇,送上救护车拉去医院。 江雪倾想跟车一起去医院,毕竟是她拽涂山凛入海,导致他昏迷。于情于理她都需要在医院里守到他苏醒,确认他身体无恙才能安心离开。 她刚想跟上车,被阿卓一把推下去。 “你还有脸跟上来?滚远点,别再让我们看见你!” 救护车门关闭,江雪倾被阻拦在外,眼睁睁看着闪着灯的车尾消失在码头。 涂山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的那么沉。 自从十一年前发生那件事情以后,他几乎夜夜坠入噩梦之中,严重时吞安眠药也无用。唯有用梅家老夫人留给她外孙女的那张香方调制成的红梅雪踪,才能勉强安定思绪,入睡一两个小时。 这一梦,竟梦到他和她的16岁。 那年他还在读中学,和江雪倾一起念私立国际学校,总是同进同出。 她活泼多言,上下学时总在车里和他说个不停,从班里八卦到哪个明星即将来港开演唱会。他边做题边沉默听着,偶尔在她发觉他没反应推他一把时“嗯”一声。 两家人早就商量好,两人中学毕业后一起送到伦敦读预科,甚至连当地房产都已经提前安排好。同一街区,紧邻的两栋洋房,只有他和江雪倾。 他们的命运似乎从出生起就被谱写安排好,从来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书写在家族的生意经里。 涂山家需要和江家捆绑,不止因为八字相合,更因为江雪倾外婆是梅家传奇香方的唯一传承人。只要娶了江雪倾,梅家香方便自此归属涂山家。 江家当然是愿意攀上他们涂山家的,毕竟在港城没有哪个世家会拒绝和涂山家结为姻亲。 所有情感皆为利益。 这是自小爷爷灌输给他的理念。 他听得心里厌烦,可他并不厌烦江雪倾。 起码他单方面认可家里的安排,而江雪倾似乎压根不在意这桩娃娃亲。 她不像他活在家族框定的条条框框里,连作息时间都精确到每分钟,严格遵守高效、自律和健康的生活方式。 这样刻板沉闷的他,注定和江雪倾喜欢的人天差地别。 她活得肆意又潇洒,看上去没有烦恼,每天都很快乐。 所以……那日下课后在学校外,她接下隔壁学校男生递来的情书时…… 他吃醋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也是唯一一次他对她冷脸。没想到那次冷战会持续长达一年时间,最后她负气离开,竟是此生她和他的最后一面。 …… 十几年过去,他刚返港得知的第一个消息却是江雪倾的死讯。 她殒没在一个雪夜,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上。 他甚至来不及穿过人群,远远地再看上她一眼。 自从16岁出了那桩事以后,这十一年间他隐匿行踪,居住在太平洋上某个地图上都查找不到的私人海岛上。 偶尔惦念她时,只有刷新网页。前几年网上偶尔会有她和丈夫出席慈善晚宴被记者捕捉到的照片,可这几年她似乎退居幕后,不再出现在公众场合,他能从网上搜索到她的机会越来越少。 他看过她和她先生的合照,她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头笑靥如花。 那男人长得很标志,看起来稳重可靠,比起他来多了几分亲和。 涂山凛更注意到的是,那男人似乎拥有许多和他一致的特殊小习惯。 例如,穿任何衣服都会把衣扣严谨规矩地扣到最顶端。 更让他产生怀疑的一点是,他曾在媒体照片上见过江雪倾丈夫签署合同时握笔的姿势,右手食指叠在拇指上,和他一模一样。 这并非常规握笔姿势。 涂山凛自己是因为小时候指骨受伤后弯曲度出现问题,才形成这样别扭的握笔方式。 那么他呢? 这个在大学时期出现江雪倾生命中的男人,宛如一件被精心打造的复制品,最后取而代之,娶走江雪倾或是也取走她的性命? 小哥哥 vol4 江雪倾浑身湿透,身上的手机钱包全都掉进海里。她跟着小茹回到租屋,洗过热水澡,又借了身衣服换上。 眼下时间已近破晓,今夜注定无法按照原计划深夜上山。江雪倾打定主意,一切等睡醒了明日再说。 小茹还沉浸在游艇上的梦幻时分,躺在床上不停追着她问东问西。 好比她什么时候学会的打香纂?傅家大少是不是要追她?那条贵价披肩是傅少送她的吗?她怎么会落水,是跟傅少吵架了?如果她搭上傅少能不能介绍她认识傅少的朋友? 折腾了小半夜,江雪倾眼下又困又乏,只含糊其辞说自己不慎落水,幸好游艇上有人擅水救她上来,对涂山凛的事情只字不提。回答几句后,她直接合上眼秒睡过去。 一夜乱梦,全是泡在海水中的涂山凛的脸。一会儿双眼紧闭一副快要死去的样子;一会儿突然双目圆瞪,抓着她质问为什么要拽他入水不知道他最怕水? 江雪倾从乱梦中惊醒,发觉窗外早已日上三竿。 她在梦里被涂山凛质问了整整一夜,实在心中良心难安,起床后立即决定去趟医院。 虽然昨夜涂山凛被救护车拉走并没说前往哪家医院治疗,可江雪倾不用猜也能料到八成是送到涂山集团旗下的私立医院。那里最顶上的三层楼全是涂山家成员的私人病区,全医院的资源都任由他们调遣。 江雪倾身上没钱,问小茹借了些后匆匆出门,路上买了菠萝包和咖啡简单填饱肚子。 到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江雪倾很清楚以她目前的身份,根本无法直接登上私人电梯直通顶楼的私家病区,但有个地方她却可以守株待兔。 她倚在墙角,吃掉手里的最后一口菠萝包,正打算把咖啡一饮而尽。一旁电梯叮一声到层,轿厢门缓缓打开。 江雪倾嘴里咀嚼着食物,探出半个脑袋。 阿卓刚从轿厢里跨出一条腿,冷不丁被蹲守在旁的人惊了一跳,他本能反应跳开一步,摆出战斗姿势。 “靓仔,我又不是劫匪,用得着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吗?”江雪倾眨眨眼睛,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 阿卓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后,瞪直双眼,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警惕防备。 “你跟来这里想做什么?”阿卓质问。 江雪倾笑嘻嘻:“拜托,不要这么紧张啦,放轻松点。”她顺手把吃完的纸袋和咖啡杯丢进电梯旁的垃圾桶,“我来这里肯定不是路过。我知道自己上不去,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涂山凛他情况怎样?” “哼,跟你没什么好讲的,赶紧走远点,别想靠近我家凛少。像你这种主动贴上来的女人我见过太多,告诉你省点力气,我们凛少连豪门千金都看不上,更别提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女生。” 江雪倾听完全然没有生气,她展眉轻笑:“小哥哥,你对我成见很深嘛。” “谁是你哥哥!不知羞耻。”幸好阿卓肤色黑脸皮又厚,否则脸红轻易就会被人发现。 不可否认眼前的女孩长得很靓丽,随便一笑便能撩动人心。即使是阿卓这样受过专业保镖训练的钢铁直男,也很难违心否认自己出现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你赶紧走!我不会透露凛少的任何消息给你。” 阿卓边说边快步往停车位走去。他下楼来原本是为替凛少取件东西,没想到会在电梯口遇见昨晚那个女生。 江雪倾跟上去:“好不容易才蹲到你,不问到答案我是不会离开的。” 阿卓甩不掉她,急得转身握拳扬起胳膊:“信不信我动手!” 江雪倾主动把脸凑上前:“你打呀,反正这里到处是监控摄像头,你打了我正好找你家少爷赔偿。” “你!”阿卓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生,简直像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他气呼呼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我只有一个问题,涂山凛他现在身体状况怎样?只要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我立刻就走。” 阿卓握了握拳头又松开,最终妥协。 “我回答完你,你是不是真的立即就走,不会耍赖?” “嗯,一定走。”江雪倾肯定点头。 “凛少没事,现在正在病房里挂水。” “人没事就好。”江雪倾安下心来,转眸间又想起一件事,“昨晚你说涂山凛最怕水是怎么回事?” “说好只问一个问题的,你这个女人言而无信!”阿卓扭头快步离开。 江雪倾摸摸鼻子,留在原地。她是个最信守承诺的人,并没有再追上去。 反正现在她已经确定涂山凛身体无恙,那么就能安心地等待夜幕降临,继续完成昨晚没有完成的计划。 …… 江雪倾从地下车库出来,刚走到医院出口,抬眸间瞥见一道熟悉身影从面前掠过。 “喂,江池!”江雪倾追上去一把从身后拉住江池的衣服。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反问对方。 “我先问你的。”江雪倾手里抓着江池的衣角,理直气壮。 江池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飞快低下头。 “他住院要动手术,我回家取衣服。” 江雪倾眼眸一转,瞬间会意。 江池指的‘他’当然就是那个烂赌鬼继父,昨天她亲自爆了他一颗肾,住院手术起码能困住他十天半月,省得一天天惦记她给她找麻烦。 江池低着头,稍稍抬眸用余光飞快扫视江雪倾。 “他说是你动手打他致伤,他要做伤残鉴定,说出院后要告你。” 江雪倾摆摆手,一脸无所谓:“无凭无据,让他发疯去,看谁理他。等一下,你的脸怎么回事?” 江池已经把头压的很低,却依然被江雪倾灵敏捕捉到脸上的红肿伤痕。 “他打你?”江雪倾追问。 江池连忙抬手捂住脸上的伤:“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向来都是这样。你不要管了,既然搬出去就不要再回来。等他伤愈出院,肯定会到处找你,你藏好别被他找到。” 眼前的少年自己伤成这样,竟还有心思担心她。 江雪倾心底燃起一把怒火。 原本她只是想教训一顿这个烂赌鬼,希望他能收敛一点。没想到人都住院了,还能把亲生儿子打成这样。 这种人渣留他不得! 她不是她 vol5 阿卓拿完东西返回顶楼,在进入私人病区前照例需要过道安检。 即使他是涂山凛的贴身保镖,且十分钟前才从楼上下去,但再次返回进入病区前这道例行安检必须要做。 “卓哥,怎么垮着张脸,刚下楼时不是还好好的?”路过的康小姐是在这层专门服务于涂山家成员的私人看护,和保镖队的人都很熟。 阿卓黑着脸,没好气道:“别提了,出门撞鬼。” “你别吓我啊,医院有很多怪谈的,今天晚上我还要值夜班。”康小姐拍拍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模样,“那东西在哪里啊?你说清楚些。” 阿卓搔搔头发,正打算解释清楚。 “阿卓,凛少叫你进去。”走廊里一间病房的门被打开,涂山凛身边另一位保镖走出来,朝阿卓招手示意。 “哦,来了。iss康,我刚才胡说的,你别多想。”阿卓安抚了一句,急匆匆朝涂山凛的病房走去。 “怎么回事,下楼取个东西去这么久?” 涂山凛的另一位保镖叫方宇哲,人称哲哥。他和阿卓是同一批保镖特训队出来的,也是当年涂山老太爷亲自挑选调拨给长孙涂山凛的贴身保镖之一。 “别提了,又碰见昨晚游艇上那个女生。” “又是她?她没跟上楼?”阿哲皱眉问。 “没,我打发她走了。” “阿卓,我要的东西。” 电动病床半折叠扬起前半段,涂山凛倚坐在床头,目光沉冷地望着病房门口方向。 “少爷,您要的东西取回来了。”阿卓连忙小跑到床边,把怀里的东西递给凛少。 涂山凛听见两个保镖在门口低声交谈,可病床距离房门有些距离还隔着一道墙,听得不太真切。 遂问:“你碰见谁?” 阿卓不想污了自家少爷的耳朵,反正他认定那女孩往后也不可能再和他家少爷有任何瓜葛。 “凛少,那种人肯定是通过什么渠道,打听到您住在这里治疗才跑来的,一看就是别有所图。我已经打发她走了。” “说,谁。” 阿卓一愣,他不清楚为何凛少忽然执着想确定他撞见的人是谁,可少爷问话他肯定会坦白交代。 “是……昨晚害您落海的那个女孩。” 阿卓边说边不解地望向立在一旁的方宇哲。 方宇哲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径自上前一步:“少爷,人有姓名相同,她不是您认识的江小姐。我们的人已经查清楚,昨晚游艇上的女生,年龄、身份、家庭背景全部对不上。唯一的可疑点是调查显示她之前从没接触过香业,可游艇上却显露出精通侍香技艺。” 阿卓愕然,很快注意到少爷搁在腿上的pad。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一份pdf格式报告。 原来在他下楼的短短十分钟里,阿哲已经联络信息部同事,彻底调查清楚昨晚主动靠近并拽凛少落海女生的详细背景资料。 没想到她居然和少爷的故人同名同姓。真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不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接近少爷的。 “通知对方,见面时间推延,确定日期后我们会继续在原坐标等他。” “是,凛少。”阿哲记下指令。 涂山凛缓缓闭上眼睛,抬手示意两位保镖退下:“你们先出去,我想休息一会儿。” 江雪倾买来药水和ok绷,简单地替江池处理了一下伤口。 江广昌下手没轻重,江池额头肿了一大块,眼角也被打得开裂。可他不愿意去医院缝针,说自己会长好的。 江雪倾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哪来的这股倔劲,愣是油盐不进,只肯陪她坐在茶餐厅里,让她为自己消毒一下创面。 清理完伤口,江池这才肯抬起脸正视江雪倾。 “你昨晚去哪里了?也不见你回家,是不是又去酒?” 江雪倾喝了口冻鸳鸯:“我答应过你不会再去那种地方。放心,昨晚我住在朋友家。” “哪个朋友?” “小茹,我中五同学,你认识的。”江雪倾忍不住伸手捏了把他的脸颊,“没大没小,竟然敢质问你姐姐。” “我只是……”江池的脸登然红起来,他撇过头去,“反正你记得联系我,就算搬出去住,起码告诉我你在哪里。” “你担心我?” “才没有。”江池眼尾余光扫过她,硬生生补充一句,“你少自作多情。” 江雪倾比他年长许多,当然看得出这是少年人关心别人,却又不愿袒露真实情感的表现。 “他为什么打你?” 照理说昨天江雪倾已经把他打爆,这垃圾苏醒后肯定疼得上医院求救,哪里还有心思打江池? 江池咬着饮料吸管:“他叫我打电话给你,要我想办法把你骗回来,他要找人教训你还想把你送进警局……” “你不肯按他说的做,他就打你?” 江池没回答,低头紧咬住嘴唇。 江雪倾双手握在玻璃杯外壁上,冰块冻手的凉感透过杯壁湿漉漉地沁入掌心。 “看来留他不得,必须要做掉。” 江池闻言浑身一粟,听闻江广昌受伤是拜江雪倾所赐,可依照他对她的了解,平日里她连桶装水都提不动,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年轻时在道上混过的江广昌。 他想江广昌受伤,很可能是一场意外,或者是江雪倾找了外面认识的朋友联手才放倒他。总之,不可能是江雪倾一个人把江广昌打成那副残废样。 江池低头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劝劝她。 他稍抬起脸,低声:“港城早就回归了,做掉他犯法的。为了这种人毁掉你自己,不值得。” 江雪倾闻言,笑了声:“痴线。” “江雪倾,你怎么骂人?”江池怒目。 “谁告诉你是那种‘做掉’?”江雪倾抬手在自己脖颈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池眨眨眼睛,满脸不解。忽然想到某种可能性,他一把拉住江雪倾的手臂。 “你是不是在交往不该惹的人?” 他就知道酒不是什么好地方,乌烟瘴气,三教九流,道上的人肯定常混迹于此,江雪倾铁定是招惹到那些人。 “你少瞎操心,反正我自有办法。”江雪倾伸手越过餐桌,胡乱揉了把江池的短发,“你呢,就顾好自己,好好学习,我可是你的金主有投资你的哦。” “切。”江池不服气地冷哼,又点了下头,“安心,我一定有出息。” 江雪倾见他点头答应,暂时放下心来,可转眸又突然抬手揪住江池的耳朵尖。 “呐,你刚才叫我什么?居然直呼其名,以后必须叫阿姐,听见没有?再敢直呼我大名一次,我就赏你这个。” 她抓起面前的冻鸳鸯,把冷冰冰湿哒哒的杯壁一下子贴到江池脸颊上。 江池冷不丁被冻了一下:“江雪倾,你有毛病啊!” “还敢叫大名!”江雪倾一手揪住他耳尖让他逃无可逃,另一手继续把冻鸳鸯贴在他脸上。 “阿姐,我知道错了。”江池连忙改口。 夜访 vol6 江雪倾特意在街上买了一顶鸭舌帽,又顺带购买黑色口罩,全副武装,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入夜后,她特意走野路上山,顺利避开一路上的监控探头。 江家别墅和她婚后购置的别墅都位于寸土寸金的半山之上,别墅群依山傍海,可俯瞰维港璀璨夜景。每家别墅前都有一段私路,隐私保护做的极好。 她熟门熟路地绕经小树林,通过江家门前的思路,从后门方向摸进去。周围全都布置了安防电子眼,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自动传达到监控室同步报警。 可江雪倾婚前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对每一处安防点了如指掌。从前她被关禁足又想溜出去玩时,自然为自己发掘了秘密通道。 别墅后花园是玻璃房,搭建时采用钢结构和全景透明玻璃。好处是利于花房内植物生长,坏处是人待在里面非常晒。 江雪倾很喜欢伺弄花草,所以当年在她提议下,玻璃花房后方接近围墙处种植了一棵香樟树用以遮阳。 香樟树长得枝繁叶茂,后面就成了她隐秘出入江家的独家秘密通道。 江雪倾活动了下四肢又搓了搓手心,按照当年途径很快经由香樟树爬到玻璃花房顶棚上,轻松一跃,下到地面。 她正在庆幸自己的身手不减当年,一束灯光突然向她照射而来。 江雪倾闪身躲避到粗壮的香樟树躯干后。 不远处响起人声,莫炤言带着一名园丁向花房方向走来。 后花园里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景观灯,可为防止主家看不清路,园丁手上贴心地握着一只强光手电照亮前路。 莫炤言在后花园转了圈,停步在玻璃花房门口,抬手指了下。 “明天你叫上几个人,把花房里里外外清理一遍。花房里面所有花草树木全部搬到外面的空地上,一样东西都不要落下。” 似乎又想起什么要紧事,莫炤言迅速补充。 “对了,如果在花房里发现纸张一类的东西,无论多残破,都留到我到场再处理。” “是,姑爷。” 园丁正要送莫炤言返回,身后响起一道高跟鞋踩在天然板岩路面上的声响。 “大晚上的得闲跑来我家里,东西还没找到呢?”江月影的声音中裹挟着促狭笑意。 “你先下去。”莫炤言示意园丁离开,自己转身面向江月影,“那件东西没找到,最着急的可不是我,而是你爹地。” “哦,又拿爹地出来压我,我好怕怕哦。”江月影装模作样地拍拍胸口,语气里毫无惧色。她撩了下耳边长发,“给你一个忠告。与其有功夫针对我,不如好好想一想江雪倾不在了,你该如何和董事会交涉,请求他们保留你的董事坐席。毕竟我是正统的江家人,而你,只是个享有江雪倾遗产部分继承权的外人。” “用不着你操心。” 莫炤言沉下脸,抬步就要走。 “喂,说两句玩笑话嘛,你这么容易生气的?好啦,我请你喝甜汤,消消气嘛。” 江月影笑嘻嘻地追上去。两人身影消失在花园石径出口。 玻璃花房前总算消停,江雪倾躲在香樟树后冷笑连连。 他们果真没有放弃。在除掉她以后,坚持不懈寻找她外婆留下来的梅家香方。 看来江政勋和莫炤言原本盘算的主意是除去她之后,将她居住过的地方全部搜寻一遍,就能找到梅家香方。 他们急于得到她外婆传下来的梅家香方,怕是背后缘由没那么简单。甚至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不惜冒险除去她这个唯一障碍物。 可他们千算万算,如意算盘偏偏算漏了一点。 江雪倾大事精明,小事上却常常糊涂,自己的东西总是丢三落四。当初外婆过世前将传世香方交托给她,她怕又被自己遗忘在哪里,索性藏在一个她永远不会忘记的地方。 后花园西北角那株红梅,是她出生那年妈妈亲自命工人种下的。 这株红梅的岁数与她一般大,那么多年没有挪动过地方。也因意义特殊,工人不敢随意翻土或裁剪枝丫,在她出嫁前红梅是她亲自照料的。 江雪倾将保存香方的木匣埋在树根下,从她卧房的窗口望出去,正好能看见这株红梅。 又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暂时无人靠近后花园,江雪倾这才从香樟树后走出来。 她绕过后花园内隐藏的监控探头,来到红梅树下,找了块有锐角的石头用来挖土。因为这块土壤多年没有翻动,她费了点力气才终于把掘开土层。 “太好了,还在这里没被发现。” 江雪倾将木匣藏在怀里,又把挖开的泥土回填踩实,找了些树叶杂草遮盖了一下。 她按原路撤退,翻到墙外时才把藏在衣服里的木匣拿出来,打开仔细检查。 其实梅家香方中的细节她早已熟稔于心,所以重要的根本不是那张香方,而是和它放在一起的传世酵母。 酵母才是药香之魂。 “幸好都在。” 江雪倾检查清楚木匣中的老酵母安然无恙,她松了口气,正要绕过别墅前的私路下山。才走出去几步……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私路正中央。 车灯熄灭,车内阅读灯却开着。它悄无声息安静地驻守原地,仿佛静守于暗夜的玄龟,原地蛰伏,伺机而动。 江雪倾冷不丁被突然出现的车辆吓了一跳,她停住脚步,神情未定地盯着车窗挡风玻璃。 车窗缓缓降下,副驾驶露出一张熟悉的脸:“你为什么在这里?” 下午才见过面的人,此时忽地出现在面前。阿卓龇着大牙,一副打量窃贼小偷的警惕神色看着她。 江雪倾赶紧把木匣藏进大衣里。幸好是冬季,衣服穿得厚,藏个比手掌大点的东西也看不出来。 她扬起脸回道:“散步不行吗?” “大晚上的,你在这里散步?”阿卓满脸不信,“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说谎不打草稿,我看你八成有问题。” “你管的真宽。山上空气好,我乐意。”江雪倾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边说边忽略阿卓的质问,径自从劳斯莱斯车身旁走过去。 隐私玻璃后,坐着一道熟悉身影。 擦身而过时,江雪倾背脊一寒,莫名有种被人盯上的紧张感。 她加快脚步,下山。 搞钱 vol7 “凛少,要不要找人再查查看这个女生,她看起来很不对劲!”阿卓被江雪倾怼了一句来不及怼回去,现在心塞的想吼两声发泄。 见坐在后排的少爷不说话,他又扭头望向驾驶座上开车的阿哲找认同感。 “哲哥,你说句话。我觉得我的第六感不会出错,这女的真的很可疑,我们一定要再仔细调查她。说不定她就是知道自己和已经亡故的江家大小姐同名同姓,才特意制造这么多巧合,想借机接近凛少。” 方宇哲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只等待少爷下一步指示。 他抬眸看向后视镜,请示道:“少爷,我们现在进去江家吗?” “进去,去会会江政勋这只老狐狸。”涂山凛顿了顿,语调低沉,“今天更重要的是,把那株红梅带回去。” “少爷放心,我已经请好工人。只要江家那边点头同意,我立刻联络工人上山,连夜把江小姐的红梅树移植去您的私属庭院去。” “嗯。”方宇哲人稳重,他办事,涂山凛还是放心的。 方宇哲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少爷,那个女孩的事……” “找人跟着她。” “是!我现在就联络我们的人。”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阿卓一秒来精神,立马领命开始在群里通知兄弟们。 劳斯莱斯重新启动,驶向江家别墅大门。 - 下山路上,江雪倾没有再走夜路,而是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向下。 途径她出事的地方,忽见被撞断的护栏豁口前有一抹白色。 她好奇心盛,凑近去看,只见地上摆着一束新鲜白菊。白菊花瓣上还挂着露珠,看得出应该是不久前被人放在那里的。 她转头四顾,盘山公路前后无车无人,只有她一人驻足原地。 “看来这世上还是有人惦记我的嘛。” 江雪倾弯腰伸手轻轻触碰了下娇嫩的白菊花瓣,指尖冰冷的触感直抵心房。 真的还有人记得她吗? 时至今日,江雪倾已不信人心。 江广昌住院开刀,家里暂时无人,江雪倾这几日倒是不必着急找地方搬出去,可以安心再住几天慢慢寻找合适租屋。 之前在小茹家借住那晚,她已经看清楚小茹的生活习惯。她的租屋倒是两室一厅,可屋内堆满她的衣服鞋子包包,乱的让人很难下脚。 江雪倾实在不想和生活习惯糟糕的人过同居生活。 早晨起来吃过江池做的早餐后,江雪倾便出门去附近政府办事处补领身份证。她的手机和钱包全都在落海时丢失,这趟损失可不小,连原本放在钱包里的现金也全部葬身大海。 没有身份证,补领银行卡取款手续还有些麻烦,再加上之前她问小茹借了点钱应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变成必须再去一趟静安香坊,搞钱。 有了上次帮人赌香赚钱的经验,这趟江雪倾掐准时间,蹲守在静安香坊不远处伺机寻找合适目标。 今日正是周五,赌香会一般三点开始。从两点半起,静安香坊门外已经陆陆续续停下好几辆豪车,宾客出入频繁起来。 一辆银色宾利在店门口停下,一个平头胖男人从车上下来,指挥司机去后街停车等自己。 目标出现。 江雪倾整了整外衣,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闲庭信步地模样走出去,好似不经意路过这里一般。 “妹妹仔,是我呀!”平头胖男人一眼便认出江雪倾,激动地上前想拉住她的手,可还没上手,只见江雪倾警告似的眼神瞥向自己,他立刻憨笑着放下抬起的手。 “你记不记得我?周二时品香会里的人。” 江雪倾点点头。 胖男人大喜,正想开口又忽地想起这会儿是在店门外。他压低声音:“上次幸好有你帮忙,我第一次在品香会满载而归。今天能不能也请你帮帮忙。” 他笑起来脸上横肉四溢,挤得一双眉眼成条细缝。 江雪倾并没一口答应,反而停在原地,故作思考状。 胖男人立马急了,低声着急道:“佣金两个点,行不行?” “才两个点?”江雪倾斜眼看他。 “三个?”胖子试探问。 “啧。”江雪倾啧了声,环顾四周,似打量来往的人,“我想应该还会有其他有缘人,更需要得到我的帮助。” 她这么一说,胖子更心急了。没有江雪倾的帮助,他在品香会里铁定又是输多赢少,更别提今日是初八,静安香坊的规矩每月初八都会有极品香出现在赌局上,若是能赢到最后一举,可以分走那盏极品香。 他早就跃跃欲试! “四个点!真的不能再多了。”胖男人急得一头汗。 “成交。”江雪倾侧头一笑,径直往门内走去。 胖男人赶紧紧随其后,一同进门。 守在门口的保安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也没查验江雪倾的邀请卡,只当她是常客陈老板带来的人。 静安香坊每月初八举办的品香会和其他日子的不同,入门押宝是需要门槛的。 刚进二楼茶室,胖男人陈老板便上台,他掏出身上一块黑玉貔貅玉辟邪,向台下人展示。 “佳士得拍卖行刚得来的宝贝,五百个w。”他比了个手势五。 这件玉辟邪他本来也不愿意拿出来,五百多万拍来的他实在宝贝的很。可如今他身边有一位品香高手相助,赢面大增。他想抛砖引玉,自己的玉辟邪一出,旁人想跟他竞争精品香的人也需要掂量掂量够不够分量。 台上的合香师戴着白色手套,将玉辟邪拿在手上观赏:“这件玉辟邪雕工极具神韵,是件稀罕宝物。陈老板阔气,恭喜获得进入精品香赏鉴资格。” 能获得亲身赏鉴精品香资格的人并不多,就算在这个屋子内的都是静安香坊的客户,可获取资格的都要再加一层v。 前排有几个好事的围上前观赏,其中一人啧啧称赞:“陈老板大气,这样的宝贝也拿出来下注。五百万的押注大手笔啊!” 另一人笑得不怀好意:“哈哈哈,看来今天我们之中有人要借你东风,赚票大的。”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陈老板赌香十赌九输,险胜那次还是侥幸运气好。大家都把他当成品香会中最大的肥鱼冤大头看。 陈老板陈奇胜扬起下巴,信心满满:“我今时可不同往日,你们就等着瞧。” 高端局 第四章 vol1 今日的品香押宝照例是五轮,前四轮为寻常鉴香猜香方,以最快速度答出正确香方者为胜。 陈奇胜从进门起,整个人眉飞色舞,蠢蠢欲动。他扬起下巴看了圈在场的赌香客,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妹妹仔,第一轮品香就要开始,你准备好没有?”陈奇胜见坐在身旁的女孩一直淡定嗑瓜子喝茶,忍不住问。 江雪倾听到亲热的称呼,忍不住翻了翻眼皮:“我叫阿倾。” 陈奇胜立马顺杆往上爬,笑眯眯问:“阿倾妹妹,一会儿品香你跟我一起上,还是你独自上去?” “我们第一轮不上去。” “啊?不上?”陈奇胜惊诧,“我们不参与,别人怎么知道我们的实力?” 他一心想趁抱住高手大腿的时机大展拳脚,赢他个五连大满贯,叫那些笑话过他的人全都大跌眼镜。 江雪倾又抓了把瓜子,边嗑边懒洋洋地睨了他一眼。 “你想赢,就得听我的。” 陈奇胜激动的心情瞬间被兜头冷水浇凉一半。 他实力不足心中没底,虽然学人玩香时间不算短,可仍旧是个老被打眼的品香门外汉。 假如今日不是倚仗身边这个女孩,他铁定不敢进门就豪掷赌注,把他那样宝贝玉辟邪押注到台上。 “行,都听你的。”陈奇胜摸摸鼻子,无可奈何地耐下性子。 第一轮很快开始,台上主持品香会的人依旧是上次那位静安香堂的资深合香师。他一眼便注意到坐在台下陈老板身边的女孩。 第一轮的题主合香丸被撑在荷叶状瓷碟中,摆放在一张明制红木翘头案上,每位参与者都有三分钟时间可以上台细细品鉴。 坐在陈奇胜左手边,手里捏着串佛珠的谢顶男人,上台品香后回到座位,见陈奇胜一直坐在原位没动静。 他竖起大拇指,打趣:“陈老板不上去品鉴,坐着就能写出答案,了不起啊。” 陈奇胜当然很想参与,可偏偏他身边这位高手没动静。 他只好暂时偃旗息鼓,佯装满不在乎地哼哼了声:“第一轮赌金少,香方最简单,答对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就留给你们玩玩好啦。” 坐在陈奇胜后座的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伸头凑上来。 “陈老板今天很有信心嘛,是有高人指点?”他边说边把目光落在江雪倾身上来回巡视,笑容充满暗示,“这么漂亮的妹妹,陈老板换红颜知己啦?” 江雪倾自然感受到这番不怀好意的打量,她懒得搭理这种小角色,自顾自嗑瓜子,连个眼神都没给对方。 陈奇胜却怕那人得罪他请来的‘大神’,万一阿倾妹妹不开心半途跑路,他今天押注在台上的那枚价值五百多万的玉辟邪可就悬了。 他人胖满脸横肉,笑嘻嘻的时候还挺和气,可眼神一暗,脸上那股凶狠劲便显露出来。 陈奇胜混堂口出身,后来洗白从商,可在道上依旧叫的上名号。他在江雪倾面前伏低做小,是因为他惜才知道谁能帮他赚钱,互惠互利。可对待挡他财路的人,那可就是另一副面孔。 “强仔,你是不是忘记今年的店面房租,还没按时汇款到我公司账户。” 这个坐在陈奇胜后桌叫强仔的人,闻言立马背脊一寒,浑身汗毛倒竖,脸上的轻松表情肉眼可见的瞬间变得紧张。 他刚才一时得意忘形,竟然忘记陈老板从前是混堂口的大哥。 虽然陈奇胜洗白后已经很久不明面上收保护费,可在那一街区做生意的人无人不知他的名号,都知道要守规矩,主动定期以采购往来形式往陈奇胜开的贸易公司账户里汇款。 “呵呵,陈哥,立马就汇,我现在就去给财务打电话。”强仔干笑几声,抱着手机几乎是逃窜出门,连第一轮品香都不参加了。 先前挑事的那个谢顶男并不知道陈奇胜从前的身份,但做生意的没有一个不是人精。他见状立刻缩缩脖子,老老实实坐回自己座位。 江雪倾完全没去搭理这些事,她嗑了会儿瓜子觉得口干,握起叉子吃果盘里的果切,咸甜搭配。 自从落海后这两天口袋里没钱,她连吃饭都成问题。今早出门前也只吃了小弟做的三文治,这会儿早就饿了,暂且只能拿瓜果茶水填填肚子。 很快地,一盘果切被她一人吃光。 第二轮,江雪倾依旧没有上台的意思。 陈奇胜有点心急。 小声问:“阿倾妹妹,这轮我们还不参加?总共就五轮,眼看就要过去一半。” “想吞大鱼,就要学会耐心点。”她点点吃空的果盘,“还有没有?叫他们再上一盘。” “你是不是饿了?” “有眼力见。”江雪倾夸了句,转眸想了下,“我记得楼下附近有家店的蛋挞很不错。” 陈奇胜立即会意,抬手招呼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对他耳语几句,又塞了几张钞票给他。 不一会儿功夫,两盒热气腾腾刚出炉的蛋挞买回来,顺带还有杯冻鸳鸯。 江雪倾眉开眼笑,捏起一只软乎乎的热蛋挞往嘴里送。咬了口,赞道:“真好味。” 陈奇胜以为自己这么周到,买蛋挞还附赠饮品,前后体贴伺候江雪倾,她肯定会施展拳脚帮他大赢一票。 没想到,等到第三轮开始,江雪倾依旧坐在原位,毫无起身上台的意思。 陈奇胜有些压不住火气,握拳在茶几上敲震一声:“你什么意思?” 难不成今天他被这个女孩子给耍了? 上次品香会她是故意靠近自己,帮他赢下几局,博取信任。现在到了千万级高端局,她真面目显露。难道她是静安香坊派出来诈他的托儿? “痴线。” 江雪倾白了他一眼,伸出一根刚捏过蛋挞皮还油滋滋的食指指尖,朝台上点了点。 她在观察茶室内其他人的同时,台上的合香师和他的助理们也在悄无声息观察她。 如果前四轮品香她出手展露实力,就会给台上的合香师足够时间观察她。 说不定等不到第五轮开始,静安香坊的合香师就会用其他方法阻止她上台。到时候只留陈奇胜一人进入赌注最高的第五轮品香局,结局只会是一个。 这种情形下,先展露底牌的人不是痴线是什么? 陈奇胜只是在品香上没有天赋,却不是个愚笨的人。 江雪倾一指,他稍稍琢磨就秒懂意思。 他刚才差点按不住火气发火,眼下搞清楚缘由,也没死撑面子,反而立马想办法补救。 陈奇胜见江雪倾杯盏里的茶水见底,他亲自为她斟茶倒水,老老实实道歉:“对不住,阿倾妹妹。我这人大老粗来的,脾气燥。” “火气大就喝点参茶喽。”江雪倾接过陈奇胜递来的杯盏喝了口茶水,她并没有生他气。 陈奇胜见状,态度更好:“是是是,一会儿品香会结束我就去喝参茶降火。阿倾妹妹稍晚有没有事?我请你吃顿饭啊。” “吃饭的事延后再说,第五轮就快开始了。” 千万级 vol2 所有人都在期待今日赌香最精彩局到来,第五局押注准入门槛三百万起。 陈奇胜进门就押注五百万玉辟邪,其他有能力追加到第五局的只有三人,累计押注金额接近两千万。 也就是说,第五局的胜出者将一人独得两千万,外加静安香坊在这轮中拿出的彩头极品香。 五十多坪的茶室内,赌注高达两千万,在场的赌香客无不热血沸腾。 明面上的赌注追到千万级,参与这轮的又是v,每个人都是身价不菲。不止陈奇胜一人带了帮手助力,其余三人每人身旁也分别带着一或两个资深业内人。 “本日第五轮品香局,现在开始。这轮我们静安香坊会拿出这个月的店内新到的极品香,供各位赏鉴。最快且全部答对香方配比者,胜出。” 合香师一挥手,一位助理从门外款款走进来。 静安香坊每月拿出的镇店宝贝都不同,今日被捧出来的是一个香粉盒,看形制和瓷面釉色是北宋官窑,光装香粉的容器都是件古董。 参与第五轮赌香的四人被安排在前排,其余人只能在后排进行观赏。 陈奇胜离得近,看得格外仔细。 他洗白后觉得自己身上江湖气太重,就学人附庸风雅,参与过不少场拍卖行商拍,也见过不少好东西。他正在仔细瞧面前的香粉盒,跟在他身旁的江雪倾已经轻声开口。 “北宋官窑的古董。静安香坊这几年生意不错,看来你们没少给他们捧场嘛。” 江雪倾说的很隐晦,翻译过来大白话就是像陈老板这些大冤种,这些年参与品香会,给静安香坊贡献不少资金。毕竟赌客小输小赢,最大赢家只会是庄家。 陈奇胜被戳脊梁骨,眼前人是他的救星,他骂也骂不得,连回嘴也不敢,只好把委屈往肚里吞。 猛男心里苦。他也想赢一票大的,奈何自己不争气。呜呜。 江雪倾抬眸看向在台上主持的合香师:“香粉装在香粉盒里,就这样品鉴,怕是无法品出所有香材?” 既然是高端局,赌注又是千万级,必定和前面四局不同,需要猜出的香方配比自然难度高深。 这位静安香坊的资深合香师微微一笑,刚才他只能远远观察江雪倾,这会儿她人在他跟前,细细端看,这个小女孩满身灵气,如果能招揽入香坊,说不定将来能做活招牌。 他心底对江雪倾有好感,语气也格外客气:“这一轮品的是极品香,自然和之前不同。我会亲自以隔火熏香法,为在场各位引香品鉴。” 江雪倾满意地点点头,回到座位前,抽了张纸巾把捏过蛋挞皮的手指指尖每一根都擦干净,又以茶水漱了漱口。 既然香坊拿出的是极品香,她自然要以礼相待,将自己收拾妥当,调整到最佳品香状态。 其余三位陈奇胜的竞争者,已经各自带着自己的助手围在台前,占据最好的方位,等待合香师焚香,准备第一时间依据香气辨别香材种类,写出正确答案。 陈奇胜人胖体型面积广,他左右开摆,很快把围在台前的两人挤开,转头笑着朝江雪倾招招手。 “阿倾妹妹,我给你占了个好位置。” 江雪倾走过去,神态自若地站定。 “过去点,别挤着我阿妹。”陈奇胜嫌右手边的人胳膊碰到江雪倾,伸手驱赶。 被陈奇胜硬挤开的两人敢怒不敢言,只好忍气吞声地又往右侧挪动两步。 品香正式开始,资深合香师技艺超群,隔火熏香埋的香灰形状状似休眠火山,点燃时香气袅袅升腾,却不见一丝白烟,香味悄无声息浸润整间茶室每个角落。 陈奇胜深吸一口气,闭眼感叹:“果然是极品香,闻起来就是和别的不一样。” 其余三个入门的品香客,如看痴线的表情扫了眼陈奇胜。 品香需要细嗅。 江雪倾自然不会像门外汉陈奇胜一样大口嗅闻香气,她站在下风处,香味腾起分前中尾三道香段。 她心里其实很快有了香方答案,可闻到尾段香气时,她有点犹豫,静下心,再次仔细嗅闻。 正当这时,刚才被陈奇胜挤到右边的那位竞争者带着助手最快写完答案。 “我有答案了。”他举手示意,把自己写的香方内容递给合香师看。 合香师看完后,略表遗憾地对他摇头示意。 “抱歉,香方答案不正确。” “怎么会错?我闻的清清楚楚,就是这几味香材。”那位竞争者带来的资深业内人助手一脸不敢置信。 另一人也在他的帮手助力下写完香方:“我也有答案了。” 合香师看了看,依然摇头。 “还是不对?” 此时,台下那些没有获得此轮品香资格的赌香客们开始悄声议论。他们中有些也是多年鉴香的老手,虽隔得有些远,可极品香的芬芳在屋内萦绕,多多少少能分辨出一些香材用料。 “这题并不难,我闻着像杨贵妃帷中衙香。”一人说。 另一人附和:“我也觉得像这个香方。” 第三人笑道:“如果真这么简单,哪里对得起下注的两千万。别乱猜了,能拿出极品香做彩头,肯定这么容易的。” 陈奇胜围在台前,已经有两人报出答案,他心急地盯着江雪倾。 “阿倾妹妹,有答案了吗?” “着什么急。”江雪倾斜乜了他一眼,继续站在原地思考。 江雪倾没有在纸上写下香方答案,快把性急的陈奇胜给急死。 他一边紧盯剩余的最后一个对手的情况,一边期盼着自己的阿倾妹妹赶紧落笔写答案。 陈奇胜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对手和他带着的助手两人一顿商量,终于想通答案,在纸上落笔。 “他们也要交答案了!阿倾妹妹,我的玉辟邪啊!”陈奇胜急得抓耳挠腮。 江雪倾却在此时挪动脚步换了位置,走到香味的上风处。她抬手做扇,将香味拢到自己的鼻腔中,闭上眼睛,轻轻地呼吸。 “我有答案了。” 江雪倾睁开眼,举手示意。 几乎是同时,最后一位竞争者在纸上写完答案,刚要举手,被江雪倾捷足先登。 福星 vol3 因为是江雪倾先举手开口,按照公平机制,先举手者先拥有优先答题权,她成为第三位公布答案的人。 站在他们左侧的最后一位竞争者不服,抗议:“她没有把答案写在纸上,我们已经写好了,应该由我们先回答。” 陈奇胜见状正要发作,立在台上的合香师先开口:“静安香坊品香局没有规定非要把答案写在纸上才作数,由人口述也是一样有效的。” 江雪倾转眸看向合香师,正巧迎上对方投向她的目光。 “你们拥有答题权。是陈老板亲自回答,还是由你代答?” 陈奇胜忙说:“她替我答题,她的答案就是我要说的答案。” 最后一位竞争者还不服气想继续阻拦,陈奇胜侧步上前,直接整个人挡在他们面前。 “阿倾妹妹,你只管答题,答对答错都算我的。” 江雪倾神情始终淡淡的,看起来既不像前两位竞争者身旁带着的资深人士那样老成持重,又不像被陈奇胜拦在身后的那位竞争者一般信心十足满脸不服。 她面向合香师,双手背在身后,声色和缓:“在场诸位都是识香品香多年的老行家,势必已经辨别出这张香方是赫赫有名的杨贵妃帷中衙香。” 她刚开口说第一句话,台下人便一片哗然。 早前就有人猜测这轮的香方题目是杨贵妃帷中衙香,此时被她亲口说出来,有人便马后炮自鸣得意。 站在台上右侧的一位竞争者道:“小妹妹,这个答案我们刚才回答过,合香师说是错误的。” 另一个先前被陈奇胜挤到右边的竞争者,幸灾乐祸附和:“看来陈老板五百多万的玉辟邪是要不保喽。” 合香师原本很看好江雪倾,没料到她说的答案也是这个。他刚要开口亲自否定,把答题权交给最后一位竞争者。 江雪倾抬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还没有说完,你们急什么?焚香能叫人平心静气,看来这千金难得的极品香,也没法净化你们的急性子。真是可惜了这盏好香。” “你什么意思?”三位同台竞争者全都被江雪倾一句话阴阳到,异口同声要讨个说法。 陈奇胜腆着肥肚腩,护短地替江雪倾挡住面前三人。 “阿倾妹妹,你继续答题,这里交给我。” 三人中有一人是知晓陈奇胜从前混道背景的,他敢怒不敢言,又好心小声提醒另外两人注意人身安全。 台上的纷乱很快平定。 合香师猜不透面前这个小女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问:“你刚才已经回答过香方,可答案是错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答案是杨贵妃帷中衙香?”江雪倾挑眉反问。 合香师不明所以,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江雪倾余光瞥见身后矮几上的香炉。刚才陈奇胜和其他三人起冲突时,不知是谁不小心推动过矮几,摇晃到香炉。此时香炉无人照看,正中心的香灰火窗稍有下陷,眼看快要闷香。 她反客为主,走到矮几前落座,拿起搁在一旁的香勺,用尖细的尾端在香灰顶端开出的火窗上,极有技巧的轻轻挑拨了两下。 合香师转头便瞧见她的操作,不由眼神一亮,流露出惊艳神采。 台下众人看不懂,可他身为从业二十余载的资深业内人一眼便能看明白。 合香师中能做隔火熏香的人很多,可是能救将要塌陷的香灰小山的妙手却极少。 这个女孩竟真人不露相,巧手妙如天成。她的侍香段位恐怕与他不相上下,可这个女孩子看起来顶多才十八九岁。 正当合香师专心打量江雪倾时,她已经将香炉中的香灰小山‘救活’,空气重新流入火窗,底下埋着的香碳充分燃烧加温,清冷而馥郁的香气袅袅释放。 江雪倾放下手中的香勺,抬起眼帘望向众人,她声色沉稳。 “沉香七两二钱,桟香五两,鸡舌香四两,檀香二两,麝香八钱,藿香六钱,零陵香四钱,甲香二钱,龙脑香三钱。这是传世香方杨贵妃帷中衙香的惯用配比。可今日品香会静安香坊别出心裁,替换了其中一味香材,才让第五轮赌香的答案变得扑朔迷离。” “替换香材?这不可能!我闻着就是杨贵妃帷中衙香,香气一模一样。” “香材都被替换了,还能称作杨贵妃帷中衙香吗?” “难怪之前韦老板和许校长的答案都是错误的,香方竟然是改写过的。” 底下的赌香客们议论纷纷,有人好奇心切追问。 “你说香方被改写过,无凭无据,空口白话,你倒是拿出证据。” “就是,年纪轻轻,张口就说改写香方。你以为传世香方这种东西,是阿猫阿狗随便哪个人更改就可以用的?” 江雪倾没去搭理台下乱哄哄的嘲讽和追问,她只顾自己继续说。 “当今众多香坊合香,常用于这张香方的沉香来源大多是越南富森,其香味清雅,香醇,爆发力强。前调和中调与同样香气极具穿透力的白奇楠十分相似,但白奇楠天性具有凉感,后调藏有蜜乳与花果香。它与龙脑香的凉感极为相似,而杨贵妃帷中衙香的龙脑香凉感,只存在于整张香方的中后段。” 她稍作停顿,手指指向矮几上的香炉。 “这盏香炉中正在焚香的香材,从头至尾都有凉感,因此香气虽与杨贵妃帷中衙香极为相似,却不是那张香方。”江雪倾语气笃定,盖棺定论,“静安香坊是以白奇楠,替换了原有香方中的沉香和龙脑香这两种香材。” 她的大胆言论震惊到台下一众赌香客,议论声止,所有人将疑惑目光投向在场唯一拥有答案的合香师。 “这就是我的答案。” 江雪倾款款起身,走回到陈奇胜身旁。 合香师一直静立在明制翘头案前,如一位高深莫测的旁观者。 今日第五轮的香方,是他在店主授意下动手脚调动的,为此下了许多心思,前后用了足足一个多月。原以为这次的彩头和赌金全都会稳稳收入静安香坊囊中,没料到半路竟然杀出这样厉害的品香高手。 他一时愣神,双目定定地注视着江雪倾。竟被她身上自然散发的从容气势镇住,一时间忘记面前人是一位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妹妹。 合香师眼中满是惊艳与赞叹,情不自禁举起双手,轻轻拍了下掌。 台下众人见此,全都面色惊愕,不可思议般望向江雪倾。 难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竟然真的猜对了第五轮的香方? 踢到铁板 vol4 从二楼茶室下楼,时不时有人向陈奇胜道贺,恭喜他一举赢下本月最大赌香局,将两千万赌金和静安香坊的极品香收入囊中。 陈奇胜一脸憨笑,心情好的恨不得当街给路人派发利是包。 输掉第五轮赌局的另外三人见陈奇胜被人围着道喜,全都满脸菜色,输钱又伤心,心有不甘地离开香坊。 刚走到门口,陈奇胜主动掏出支票夹,开出佣金金额后签上大名,把支票递给江雪倾。 “阿倾妹妹,佣金你收下。” 陈奇胜这人之前在道上做大哥时,就是有情有义言出必行,所以受人拥戴。洗白后本性不改,依旧信守承诺。 他腼腆地笑笑,观察江雪倾的面色后,试探性问:“这回我能加你微信吗?” 江雪倾收下支票,心情不错。她和陈奇胜这个人打了两次交代,总体感觉这人人品还不错,可以继续来往。 她习惯性摸了摸口袋,这才想起自己之前落海丢了手机和钱包,这会儿连张用于收款的银行卡都掏不出来。 “怎么了阿倾妹妹?”陈奇胜见她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没摸出东西,好奇问。 江雪倾并不想把落海的事情告诉不相干的人,随口乱扯了个理由。 “手机和钱包被人偷了。” 陈奇胜撸起袖子:“是哪个小毛贼不开眼,竟敢偷我阿倾妹妹的东西!告诉我,东西在哪里被偷的,我让手下人立即去查,时间短的话很快就能帮你追回来。” “不用了,我也记不得是哪里丢的。” 陈奇胜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想了下:“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叫人去给你买个手机。现代人没有手机总是很麻烦的。” “行。”江雪倾一口答应。 …… 陈奇胜手下办事效率极高,只不过一会儿功夫,立马带了一部最新款手机回来。 陈奇胜把手机递给江雪倾,江雪倾从纸袋里掏出手机,发觉还附带一张手机卡。 陈奇胜解释:“补办卡需要时间,先用这张卡对付几天。” 江雪倾没什么意见,反正她补办身份证和银行这些还需要好些时间,这段日子就暂且用这部手机保持联络。 “买手机的钱我兑换支票后转给你。” “不用不用,手机当作送给你的。”陈奇胜搓搓手,一脸殷勤笑容,“往后我还得继续倚仗你这位福星,你说是不是,阿倾妹妹。” 江雪倾见他这么一张肥头大耳的脸,偏偏堆满真挚又期盼的笑容,说有多违和就有违和。 她挪开视线:“ok,加个联系方式。” 手机里已经下载好几款基础软件,她登陆app,把二维码递到陈奇胜面前。 陈奇胜喜出望外,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用自己的大号加江雪倾。 这个号他平时并不会随意添加好友,只用于家人和身边一些亲近朋友之间的联系。非常正经。 江雪倾点通过,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加好了,我走啦。” “用不用我的车送你?” “不用,拜拜。”江雪倾挥挥手,潇洒离去。 她这次获得的佣金接近八十万,陈奇胜很爽快支票上填写了整数八十万。有了这笔钱,江雪倾打算租个单身公寓先搬出去。等想好办法彻底摆脱江广昌后,她需要尽快进入梅香堂。 不知道门店最近有没有招聘?也许她可以从初级合香师做起,一步步深入梅香堂核心。 江雪倾边想着往后的计划,边搭电梯上楼。 公房很窄,一层住着许多户人家。她还没走到家门口,便听见一阵嘈杂的打砸声,伴随高声辱骂传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老子躲起来,你这个臭小子可跑不掉!把钱藏在哪里?赶紧交出来!” 江雪倾听着声音来源不妙,加快步伐一口气穿过走廊跑到家门口。 邻居们显然都听见有人催债,全都门窗紧闭,不敢吱声。 只见走廊两侧被人用红油漆喷了大字,江家大门敞开,里面被砸的乱七八糟,而江池那么单薄一个少年,愣是挡在江雪倾的隔间门帘外。 他双臂展开,满脸不屈。 “不可以进去!里面是我阿姐的房间!你们不许进去!” “滚开!臭小子!”一个光头蹬腿一脚揣在江池的腹部。 下一秒,一只啤酒瓶砸在光头后脑勺上,瞬间皮开肉绽。 “叼你老母!死八婆,居然敢拿酒瓶砸我!”光头一手捂住后脑勺,发现鲜血糊了满手。他怒气冲天,叫喊着其他两人一起冲,“给我上!打花这个臭三八的脸!” “不许碰我阿姐!”催债的上门时,家里只有江池一个人,他被打得不轻,脸上挂伤,刚才腹部还被重踹了一脚。他忍痛冲过去挡在江雪倾面前。 “连这个臭小子一起揍!” 催债的一共有三人,胳膊上都纹了刺青,全是混道上的。 港城自回归后枪械管制严格,但刀具棍棒却不严禁。 三人从腰间掏出刀,一人控制住江池,另外两人朝江雪倾包围过去,竟真的要抓住她的手把她的脸划花。 “阿姐!”江池急得想扑上去救江雪倾,可他身板单薄,根本冲不过去。 光头一手握住刀柄,一手要去抓江雪倾的头发。还没近她身,光头突然眼前一黑,竟被江雪倾随手抓起当作武器的抹布击中左眼。 他痛得捂眼倒退,厉声指挥同伴:“抓住她!” 江雪倾又摸到拖把,当成长棍,一棍当头劈砍下去,冲上前的另一人被她打退。 在她打斗中,一张纸从她上衣口袋里飘落在地。 光头正满头是血的捂着眼睛,低头瞧见地上的纸,他弯腰捡起发现居然是张支票。 “t的有钱不肯还!故意耍我们!” 他正想把支票据为己有,忽地瞟到支票签名栏上赫然签着一个大名。 光头顶着满头鲜血,嘴唇发颤,连腿都在哆嗦。 “陈……陈老大……的签字。你……你认识陈老大?” 光头的两名同伴见他这副惊惧模样,又听到陈老大的名号,全都停下来疑惑地盯着他手中的支票。 “陈老大?”江雪倾并不知道陈奇胜的名字,但听静安香坊里的人称呼他陈老板。她歪了歪脑袋,“哦,你说肥佬啊?” “对!陈老大胖胖的。”光头立刻确认支票就是陈奇胜开具的,他态度一百八十度急转弯,顶着张血污的脸竭力扯起个笑容,“你是陈哥朋友,不早说,早说就不会惹那么大误会啦。对不起,小阿姐,千万不要跟陈老大说我们来过这里。” 光头简直想立刻给江雪倾跪下去嗑一个。陈老大的朋友,他们这种小喽喽可得罪不起。 “阿姐,他们怎么回事?陈老大又是谁?”江池站在一旁满脸迷惑。 江雪倾丢开手里的拖把,摊摊手。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此时,江雪倾塞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提示声。她掏出手机划开屏幕,因为没有设置过文字,语音消息直接播放出来。 屋内响起一个和善中透露着威严的中年男人声音。 “阿倾妹妹,我是陈仔呀。我刚想起来支票去银行兑现最快要两天时间。你要是急着用钱的话,我取现金给你送过去呀。” 我靠!陈老大居然对这个女孩自称陈仔? 真是救大命!他们今天讨债算是踢到铁板了。 此时屋内三个小弟面面相觑,扑通一声朝江雪倾跪下。 小阿姐 vol5 江雪倾是个聪明人,前后信息一梳理,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没有顺水推舟喊陈老板过来替自己撑场,而是打算从三个催债仔这里套些话出来。 “坐,我们谈一谈。” 江雪倾刚走到沙发前,三人中带头的小头目就是那个被江雪倾揍得最惨的光头,他很有眼力价冲上前,把弄得乱糟糟的沙发清扫一空,又用袖子擦干净一块地方,恭恭敬敬地请江雪倾坐下。 “您坐,我们站着就行。刚才真是对不起,我们现在就把客厅打扫干净。”光头说着就要招呼另外两人一起整理被他们打砸弄乱的客厅。 “停。” 江雪倾一开口,光头立马像是被设定程序般立正,满头是血的杵在她面前,听她发号施令。 陈老大的朋友谁敢得罪?只希望这位小阿姐千万别把他们三人今天做的事告诉陈老大,否则他们别想继续在道上混。 江雪倾拍拍江池的手臂,示意他把掉在餐桌下的纸巾捡起拿过来。 “把脸上的血擦干净,我有话要问你们。” “是,我马上擦。”光头从江池手中飞快抽了几张纸巾,边胡乱擦拭满头鲜血边对江池道谢,“谢谢小弟弟。” 江池很不习惯,明明是个凶猛壮汉,此刻却对他彬彬有礼。他递完纸巾后,立刻回到江雪倾身旁坐下。 江雪倾双腿交叠,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三个催债仔。 “江广昌在你们这里欠了多少钱?” “今天是八十二万。”光头身旁的一个矮个子黄毛仔抢答。 “今天?”江雪倾疑惑,“那么明天呢?” 另一个卷毛仔举手回答:“八十三万。” “一天涨一万,你们放高利贷的?” 光头为难地搓了搓鼻子:“小阿姐,不瞒你说江广昌这笔债欠了半年多,再拖下去利息只会越来越高。我们几个就是大哥底下跑腿办事的,没能力更没权力帮忙抵消这笔债务。” 江雪倾今天在品香会上赢下的佣金有八十万,再加上之前赢的那几万块,加起来是能抵消这笔赌债。 可赌狗的人生是没有希望的。 她今天能帮江广昌还清赌债,暂时给江池一个清净的生活环境。可是明天,后天呢?赌徒只要不死,就会一天天跑去赌,还完这笔肯定还会有下一笔。 江雪倾可没那么好心做善事。 她要的是一劳永逸。 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决源头,让赌狗再也接触不到赌局,才能彻底还他们清净。 “阿姐,他们三个说的话可信吗?”江池一脸狐疑地凑到江雪倾耳边,小声说,“八十多万,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不可能还的清。” 江雪倾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先回房间,我跟他们再谈一谈。” “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江池虽然才十四岁,可很懂得保护女生,特别是身边的人还是他的阿姐。 “乖啦,进去。没事的,他们不敢动我。”江雪倾对他笑笑。 光头连忙表忠心:“小弟弟你放心,我们绝对不敢碰小阿姐一根手指头!我们保证!” 他们三个哪里敢动江雪倾,光头满头的伤还不够他们害怕的吗?再说陈老大的人,除了他们三个全疯了才敢动。 江池虽然心里担心,还是听阿姐的话先回房间。 等确定房门关闭后,江雪倾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身。 “这张支票上有八十万,你们可以立刻拿去银行兑换。余下的两万块钱,等我过几天补好银行卡后取款再给你们。” “呃……这张支票……”光头感觉自己接到烫手山芋。要他拿着陈老大的支票去银行兑付,万一被陈老大的人知道,他的手脚还要不要了? “这张支票有问题?”江雪倾问。 “不是,支票完全没问题。只是陈老大那边,万一知道我们拿了他的支票,我们几个恐怕……” 光头骑虎难下。他们现在跟的老大从前是陈老大的手下,后来陈老大洗白上岸,才把底下业务交给现任老大,严格来说他们都算陈老大的小弟。 “你只管去银行取钱,肥佬那边我会去说。” “多谢小阿姐!”光头松了口气,总算解决一桩难事。他使了个眼色给身旁两人,“还愣着干吗?赶紧动手帮忙把客厅收拾干净。我们不收拾,难道让小阿姐亲自动手?” “是!标哥。” 三个讨债兄弟转眼化身家政劳工,只十几分钟时间,把一片狼藉的客厅重新打扫干净。 冰箱门被铁棍砸扁半扇无法关合,卷毛仔蹲在厨房捣鼓了一会儿,放弃。 “小阿姐,冰箱门关不上。我们帮你扛下去找人修,明天肯定能修好送回来。” “行啊。”江雪倾摆摆手,没什么意见。 黄毛手里提了一个血淋淋的塑料袋,满脸殷勤地跑过来:“小阿姐,冰柜压缩机坏了,里面这些野味都发臭了,我帮你带下楼去扔掉。” 冰柜? 江雪倾的目光顺着黄毛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客厅角落里横陈着一个雪糕冰柜,上面压着块木板,之前被当成置物架用。 她在这个家里总共待了没几天,之前并没有发现客厅角落还单独放置了一个冰柜。 “等一下。”江雪倾叫住他,“打开来,我看看。” 黄毛捏着鼻子,好心提醒:“很臭的。” “打开。” “哦。”黄毛老老实实蹲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把塑料袋扯开。 顿时,一股肉类腐坏的酸臭味四溢而出,整个客厅全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殴的臭气。 “我去,谁拉了滩大的!”光头忍受不了冲到窗口干呕。 江雪倾用衣袖捂住鼻子,强忍着反胃感,凑近去看。 塑料袋里血糊糊的东西早前应该是被放在冰柜里冷冻,这会儿化开血水横流,但形状依旧清晰可辨。 太好了!竟然被她发现这东西。 想要彻底摆脱继父这个垃圾人的转机,老天爷为她主动送上门。 江雪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神采,抬手叫来光头又向他问了几句话后,心中生出一整套计划。 暗藏真心 vol6 等三人离开后,江池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阿姐。”他低着头,像只下雨天被人遗弃的小狗。 “有事说?”江雪倾忙着把屋内所有窗户打开通气。虽然已经喊黄毛他们把那袋东西带下去丢掉,可眼下整间屋子臭的快不能住人。 她开完窗户还是觉得不行,拉起江池的手往门外走。 “窗户开着换气,我们去楼下茶餐厅边吃边说。” “可是……” “别可是了,这屋子臭死了。” 一条街上的茶餐厅、糖水铺每家里里外外全是人。江雪倾没耐心排队,领着江池到旁边的炸鸡店打包了汉堡可乐,带去附近小公园,两人坐在秋千上吃。 夜晚八点多,小公园不如白天热闹,只有偶尔散步或夜跑的人经过。 两姐弟啃着汉堡喝着可乐,如果没有那桩烦心事,一起吹吹夜风看看夜景也算美事。 很可惜,江池出生就摊上一个烂赌鬼老豆。 “阿姐,我有话跟你讲。” “你说。”江雪倾前身为了保持身材,很少碰炸鸡汉堡这些垃圾食品,这会儿吃一次觉得还挺香。 江池满腹心事,没什么胃口。他脚尖点地,微微摇晃着秋千。 “我想好了,你走。” “走去哪里?” “江广昌和你没有血缘关系。虽然在法律上他算你的继父,可是还有我这个亲生儿子顶着,你只要走得远远的,不要被他发现踪迹,就不需要赡养他。至于那笔八十多万的债务,我会想办法……” 江雪倾一手捏着汉堡和可乐,空出另一只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下。 江池缩起脖子:“哎呀!你打我干吗?” “臭小子,年纪小小,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说你会想办法,你还是个学生,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休学打工吗?就你现在的文凭,你能找到什么工作?再说你才14岁,雇用童工是犯法的,没有老板会用你。” 江池低着头,嘴唇紧抿。 “总之,你走,别管我了。那八十万……会把你的将来拖垮的。”他心情沉重,看不到希望和未来,“我知道我才14岁,港城没人会雇用童工。但我在网上跟人学编程,往后可以在线接单,能赚到一些钱的。” “你对编程感兴趣?” 江池点点头:“嗯,你知道的,我向来理科成绩不错。老师觉得我在这方面很有天赋,破例没收我学费,课后在网上带着我一起学编程。” “看来我很有投资眼光嘛。”江雪倾笑了笑,抬手用摸小狗的手势揉了揉江池的发顶。 江池这次没躲开,他声音蔫蔫的:“阿姐,对不起。” “生在这种家庭,有一个这样的垃圾父亲,这些又不是你的错。如果你真的觉得对我有愧疚的话,帮阿姐一个忙啊。” 江池抬起头,茫然地眨眨眼睛。 “什么忙?” 江雪倾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把耳朵贴过来。 江池像只听话小狗一样,乖乖地把头凑过去。听完江雪倾的计划后,他大惊。 “你这样太冒险了!” “都说啦,风险越高,回报越高。”江雪倾挑了挑眉,笑容轻松。 自从那天落海后,涂山凛有些感染风寒,连着好几日入夜后就开始咳嗽。 他咳得并不厉害,又执意不愿意再特地去趟医院做检查。 黄管家叫佣人煮了川贝梨汤,亲手端来给大少润嗓子。听说他下午起就待在庭院里看工人种树,便一路端着梨汤找来。 “凛少,我让厨房炖了川贝梨汤,你喝几口润肺止咳。” 黄管家为涂山家服务二十余年,他的父亲是涂山家的上一任管家,老爷子在世时一直是他父亲服侍的。如今他接手,也是全心全意服务涂山家的每一位主人。 “先放到我房里去,我一会儿回去喝。”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肩头披着件深色羊绒披肩。 下午阳光微醺,明媚柔软的光晕如一缕薄纱笼在他身上,显得瘦削而憔悴。他的手自然地搭在腿上,手背上的肌肤白且薄,青色的静脉血管清晰可见。 涂山家几房一直没有分家,这是当初老爷子立遗嘱时提的要求,他认为家族要团结聚力才能繁盛绵长。 涂山凛是涂山家的长孙,自然不会忤逆爷爷的遗愿。只是他嫌二叔那房人多太吵,所以自回来后就从原本的主楼居室中搬出来。他现在居住的小别墅,位于整个院落群的中后位置,远离中心主楼,胜在静谧清幽。 黄管家很懂察言观色,他没敢多劝,端着汤盅离开。 他刚走,阿卓拍拍手上的土,大步走到涂山凛身边。 “这个黄管家明明是二房那边的人,还总是对凛少你无事献殷勤,不知道汤里又被放了什么好料。” 阿卓和方宇哲都是当初跟在涂山凛身边,一起在岛上隐居十一年的人,彼此感情早已超乎寻常主仆关系。他为人忠心耿直,十分护主。 方宇哲摘下手套,也走过来,听见阿卓又在背地里吐槽,出声提醒。 “知道凛少现在处境腹背受敌,你还大声编排黄管家,是嫌我们少爷树敌不够多吗?” “哼,我一会儿回去就把那盅汤倒掉。” 涂山凛了解阿卓的性子,点头同意:“嗯,倒掉。” “你看,凛少也赞同。”阿卓扬起下巴,转怒为笑。 “红梅树移植情况怎样?”涂山凛身体不便,没有亲手栽种红梅,却一直坐在凉亭中,时刻观察那株树的情况。 那夜他花了点交换代价,才从江家后院把江雪倾那棵宝贝红梅挖回来,移植到他的院子里。 早晨养护花草的园丁报告红梅状态有点问题,他又连忙叫阿哲联络植物专家过来查看。这会儿没睡午觉,守在这里盯着专家查看红梅树情况。 方宇哲一板一眼道:“植物专家刚才查看过,应该是移植季节不对,红梅树出了点小问题,但专家说可以解决。” 涂山凛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始终聚焦在红梅树上。 方宇哲擦干净手,递上pad:“凛少,这是那个女孩子最近的行踪报告。” 阿卓中午就看过这份报告,他嗤之以鼻:“不找人跟踪她还不知道,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清纯,背地里居然和道上的人有来往。我就说这个女孩不简单,她之前在游艇上接近凛少就是别有所图。她最近还老往大屿山跑,搞不好又有什么新目标……” 涂山凛平静地打断:“行了,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他扫了眼内容后,把pad递回给方宇哲,眸光重新转回到那棵红梅树上。 “把人撤回来,不用再继续盯她。” 下套 第五章 vol1 一周后,江广昌出院回家。 让他意外的是,原以为江雪倾肯定会趁他不在时,收拾行李从家里搬出去。没想到她不止在家,整个人还像还魂似的变回之前任他打骂欺辱的柔弱模样,对他的态度客客气气的。 江广昌却一朝被蛇咬,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对待她。那日被江雪倾狠狠踹爆一颗肾的场景,至今是他的噩梦。他心里觉得古怪,决定先观察几日,看看江雪倾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夜幕降临后,江广昌再次忍不住出门,临走前顺走江雪倾‘不小心’留在沙发上的钱包。 江雪倾只在钱包里放了几百块,不多,目的就是支开他一会儿。 “阿姐,你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江池走进隔间,见江雪倾正在有条不紊的打包,把登山杖、折叠刀、盐丸、能量棒、强光手电和水全都装进轻便防水的登山包中。 江雪倾没回答,反问:“之前让你办的事情,你做好没有?” 江池慎重点头:“当然。我趁他出院前要做全身检查,手机不能带在身上的时候,拿了他的手机模仿他的语气给那三个人各自发了微信。” “他们怎么回复的?” “知道要接一票大单,他们各个都兴奋的不得了,已经约好这周末深夜上山。” “江广昌这边呢?”江雪倾把最后一样东西塞进包里,拉上拉链,把整个包塞回床底下藏好。 “我托人买了张内地电话卡,用卖家口吻跟他下订单,他已经上钩了,周末会和那三个人在梅窝码头碰面。” “做得好。”江雪倾赞许地拍拍江池的肩膀,“江广昌明天下午一定会出发先去大屿山蹲点,等到晚上再上山行动。等他一走,我就会出发,你一个人在家里乖一点哦。” “阿姐,你要一个人去?” “不然呢?”江雪倾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这几天她的身份证和八达通卡全都补办妥当,又取了点现金傍身。她在手机里下载好离线地图,把还完债后剩下的钱全都用来采购户外装备,一整套防雨材质防风衣裤和一双专业登山鞋。准备就绪,准备上山,斩草除根。 “不行!你只有一个人,况且还是个女生。” “怎么,瞧不起女生啊?” “我没有这个意思。”江池怕阿姐误会,急得脸颊通红,“他们一行四个大男人,你这样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 江雪倾笑着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把:“再加上你一个男仔,就不危险啦?” 江池没有避开任由江雪倾捏自己的脸蛋,他目光紧盯着她:“我认真的,没有开玩笑,你不许一个人行动。假如被发现,我起码可以帮你挡住他们拖延时间。” “可是我没有准备你的装备啊。”江雪倾松开江池的脸颊,摊摊手。 “我自己会想办法,总之我要和你一起去。” 江雪倾拗不过这个半大少年,最终点头答应。 毕竟是要入深山一趟,她还是花掉身边最后的钱,为江池也置办了一身专业户外装备。 - 次日。 江广昌鬼鬼祟祟出门了。 江池暗中跟踪,见他上了楼下的小巴,立刻给江雪倾发消息报告。江雪倾背上登山包立即下楼,和江池一起从另一条前往大屿山的路线出发。 周末又碰上礼佛日,岛上的游客与香客交织。 江雪倾头戴咖啡色鸭舌帽和一副黑超墨镜,站在路旁仔细观察来往人群。 她让江池拿江广昌的手机发送的信息里,四人的碰头地点在梅窝码头附近的凉茶铺。这个点那四人应该会陆续到达,在那处店铺里集合。 江池去完洗手间,顺道买了饮料和咖喱鱼蛋回来。 “喏,先吃点,能量棒干嚼没味,等晚上实在饿了再吃。” “很懂照顾女生嘛,继续保持。”江雪倾打趣道。她拧开自灌饮料的瓶盖喝了口,辨认出口感,目光惊喜地望向江池,“紫贝天葵茶?” “嗯,大澳这边才有的嘛。来都来了,买给你喝。” 江雪倾伸手在他短发上一顿乱揉,毛茸茸有些扎手的手感,像摸小动物的毛发。这个弟弟认得还值,虽然嘴硬,但贵在贴心又细心。 “阿姐,快看他们来了!”江池拽了下江雪倾的衣袖,拉着她一起向墙角后躲,“江广昌,还有另外三个人。” “嗯,我们先远远观察他们,别靠的太近,以免被发现。” 江广昌和这几人一直有合作,他们干的全是非法勾当,可以说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四人聚首后,也没怀疑那些短信的源头,因为江池把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另几人都以为这次的订单是江广昌牵头,而江广昌则以为自己接到了另几人推荐的大单。 他虽然嗜赌又酗酒,可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优势,就是他擅长模仿鸟类鸣叫。也是因为这个特长,这些人每次接到订单时都会叫上他,让他分一杯羹。 眼下时间还早,四人一起进了凉茶铺饮茶歇脚,等待夜深再行动。 江池正要问阿姐下一步计划时,突然间身后冒出三道身影。江池吓了一跳,拉起江雪倾的手就要跑。 “没事啦,自己人。”江雪倾拍拍他的手背安抚。 江池定睛一瞧,才发觉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人不是别人,竟是那日上门收债的三人组——光头、黄毛和卷毛仔。 “他们三个跑来大屿山收债?”江池迟疑地看看三人。在他心里这三人的日常业务就是收债和打砸,总之不是正经人。 “当然不是!我们很守行规的。再说大屿山有天坛大佛,我们哪里敢在佛祖面前收债。”黄毛龇着大牙,冲江雪倾笑,“是小阿姐通知我们过来帮忙的啦。” “帮忙?”江池满脸狐疑,看向自家阿姐。 …… 与此同时,大屿山东北部愉景湾游艇会,一艘亿级豪奢游艇正在码头边靠岸停泊。 这艘由德国着名造船公司建造,价值125亿美金的游艇,归属于涂山家长孙涂山凛。 相较于停泊在码头上的其他中小型游艇,这艘艇身显得豪华而庞大,刚靠岸便引人注目。 游艇会经营者高老板从上周就接到通知,今天涂山家老夫人和长孙涂山凛会莅临,他起了个大早特意穿戴正式亲自接待, 老太太今日到大屿山是来礼佛的,涂山凛身体不便,原本不想出门,无奈老太太亲口发话,他不得不陪同。 游艇会高老板领着下属已经在码头上等候。 老太太拢了拢肩上金线黑底的缂丝披肩,叮嘱:“阿凛,一会儿进庙你先同我去布施,再去菩萨面前虔诚跪拜祈福。有菩萨保佑,相信你的腿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嗯,我听您的。”涂山凛坐在轮椅上,乖顺地点点头,一双黑眸沉如点墨,平和却深邃。 患难真情 vol2 对于今天的斩草除根计划,江雪倾自然不可能掉以轻心。 虽然江广昌是个被她一脚踢爆一颗肾的弱鸡,可他的另外三个同伙却各个不是省油的灯。 江雪倾提前找光头他们替她调查过那三人的背景。 脸上有道刀疤那人,之前犯过案从监狱放出来没几个月;身形魁梧那个早前是帮派打手,后来帮派解散他出来接些寻衅滋事的散活;第三个人看起来身板瘦小,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偷窃伤人早就在警局几进几出。 江雪倾虽然前身长期接受武师傅专业训练,可同时被几人包围,又是在地形复杂的山上,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才是她的行事风格。 江池不解地望着江雪倾:“阿姐,他们三个能帮你什么忙?” “小弟弟,你阿姐是有大智慧的能人,来之前早就布局好一切。你就放心看我们表演好啦。” 光头抬手想搭江池的肩膀,被江池嫌弃地避开。他憨憨一笑,毫不介意。 江池还是不信:“阿姐,你什么时候联络的他们?” “昨天喽。” “昨天你不是在家整理背包?” “微信拉了个群。”江雪倾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又对光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去凉茶铺和他们接头,千万不要露出破绽。你现在的人设是羊城人,过来高价收购活体珍禽。” 光头抬手拍胸脯:“放心,小阿姐,我们专业收债,一会儿怒一会儿笑,演技保准精湛。”他扭头朝跟在身边的黄毛道,“走,你跟着我。” 光头撸了撸自己光溜溜的头顶,带着黄毛大摇大摆朝凉茶铺走去。 “那我们呢?”卷毛被留下,指指自己的鼻子。 “走,我们也找个茶餐厅坐坐,等天黑。” “一切全听小阿姐的!”卷毛欢呼。 入夜,八点半。 岛上的游客散去,偶尔有几个当地岛民骑车路过。 凉茶铺那边四人趁夜色出发,朝着登山入口前行。 一小时前光头带着黄毛已经撤回来,他们跟对方都谈妥当,也付了定金。 光头按照江雪倾交代的,跟对方谈好东西到手后,为防止这些珍惜鸟雀在运输途中无人照看导致耗损。他让江广昌等人一起跟车,同他们一起把珍禽送到羊城,到时再结算尾款。 江广昌四人一有动作,江雪倾立马起身背起包。 “小阿姐,真的不让我们陪你一起上山?”光头还是挺佩服江雪倾一个小女孩有这样的城府与计谋,能迅速部署全局,暗算人于无形。 “我只是上山拍几张照片,你们一起同行,目标太大,很容易被他们发现的。再说你的光头太醒目,等下月光一照跟手电筒一样亮眼。” 光头摸摸自己的脑袋,他被嫌弃了。 “阿姐,他们不去,我一定跟你去。”江池抓住江雪倾的手不肯放。 江雪倾见他一脸固执,知道就算她不让,江池也会悄悄跟她一起上山,索性一口答应。 “行,你跟着我,但一会儿上山后,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许发出大动静。” “我保证!”江池背上自己的背包,起身和江雪倾一起出门。 …… 进入山林后,起先还能遇到几个正在下山的游客,但越往深处走,人影逐渐稀少,直至一个也没有。 两旁树丛中鸟鸣蛙叫声此起彼伏,周围全是茂密植被,郁郁葱葱。草长得比人还高,前方已经没有路。 忽地,山坳深处传来不知名动物的怪叫声。 江池毕竟年纪小,瑟缩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 “阿姐,我们还要继续往里面走吗?” “是你自己要跟我来的。少问话,多看路。” “会不会有蛇?”江池紧张地张望头顶树梢,可山林间枝叶繁茂,只有月光黯淡的照亮一小方前路。 “肯定有啊,否则我带这个做什么?”江雪倾神情自若地挥了挥手中的登山杖。她特意挑选带有尖锐金属顶端的登山杖,必要时可以用来驱蛇或是其他小兽。 “我最怕蛇了!”江池心如擂鼓,眼下背脊上爬满冷汗。还没有进入真正的密林腹地,他已经吓得双腿发颤。 “骗你的啦。冬天蛇都冬眠去了,哪里这么容易遇的上。” 江池跟在她身后,舒了口气:“那就好。小时候被蛇咬过一口,阿姐你当时还帮我换过几天药,你不记得啦?” 江雪倾走在前面脚步一顿,她在脑海中略微搜索回忆,并没找到相关记忆。这段回忆可能连原主自己都淡忘了,可江池却还记得。 他被蛇咬过,明明最怕蛇,却还执意陪她上山。 江雪倾微侧过脸,借着月光看向身后的江池。 也许这个少年和她从前的那些家人都不一样,没有算计,没有攀比,没有野心,只有一颗赤忱向着家人的真心。他似乎只认定一个道理,谁对他好,他就会加倍对那个人好。 她吸吸鼻子,将涌上心头的酸涩感压制下去。 或许她应该试着再次相信他人,说不定这世上还有值得她信赖的人存在。 “停!”江雪倾略微分心,但及时收住脚步,抬手朝身后的江池做了个停步的手势。 前面不远处,江广昌四人正打着手电筒,爬树登高开始布网。他们四人比江雪倾他们先上山,此时已经寻找好几处适合的地方布置捕鸟网,只要挂好网,再叫擅长口技的江广昌模仿鸟鸣声,就能坐等猎物上门。 他们每次非法捕猎都是这样做的。 强光手电朝江雪倾他们的方向扫过来,江雪倾连忙拉着江池在灌木丛中蹲下。幸好穿了专业户外防护衣裤,脖颈上还围了速干巾,他们匆忙间下蹲才没被灌木的锐刺扎伤皮肤。 江雪倾朝江池比划了个手势,让他千万别动。 两人就这样在原地蹲了一会儿。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前面布好网后,江广昌开始用口技吸引鸟群。 江雪倾蹲的腿麻,正在这时感觉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江池压低声音,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说:“我把背包垫在你底下,你坐着等,要不一会儿腿会麻。” “真乖。”江雪倾放心地坐下去。 银月高挂枝头,悄然自东向西移转,转眼黎明将至。 江雪倾和江池两人头挨着头,等得有些犯困。 “阿姐,他们收网了。”江池忽然提醒道。 江雪倾瞬间清醒,掏出手机拍照。 她分辨不清哪种鸟叫什么名字,可江池小时候有段时间常跟江广昌一起上山。那时候他还不清楚爸爸吹口哨,是为了引诱鸟雀自投罗网。但因为江广昌的关系,他对鸟类的品种还算了解。 此时,天刚蒙蒙亮。江广昌那头开始收网,几十只鸟雀被网罗在几张捕鸟网扑腾挣扎。 江池瞪大双眼,根据鸟的羽毛和身形粗略分辨:“叉尾太阳鸟,山蓝仙鹟,绿翅短脚鹎,珠颈斑鸠……二级动保也敢抓,他们可太刑了!” “嘘!小声点,拍完照片,我们就撤。” “嗯。” 江雪倾刚拍了几张他们收网逮鸟的高清照,突然间爬在树干上登高收网的男人发现了蹲在灌木丛中的两人。 “不好!那边有人!” “抓住他们!”四人中长相凶狠的男人边说边追过来。 “跑!” 江雪倾只是来拍照取证的,没必要和他们四人正面硬刚。她拽起江池的手,飞快逃窜。 少年心思 vol3 深入山林的一路上,江雪倾沿途做好标记,下山时循着这些痕迹迅速逃窜。 江广昌他们四人虽然经常入山非法捕鸟,可也不敢在深山密林中分散去逮人,怕迷路后反而耽误正事。 江雪倾领着江池一路下山,很快摆脱身后的追逐。 卷毛蹲守在下山通道口,见两人的身影出现,连忙上前迎接。 “小阿姐,你们下来啦?事情还顺利吗?” “嗯,顺利。”江雪倾把身上的背包丢给卷毛,边往前走边问,“光头他们那边准备好车没有?” “小阿姐放心,已经准备好啦,就在码头凉茶铺门口停着。按照你的计划,那四人下山后就会去凉茶铺和他汇合。我们另外租了辆车,我和黄毛在后面押车,肯定不会放跑他们,保准直接把人押送到羊城警察局门口。” “好。” 江雪倾在灌木丛里蹲守了小半夜,腰背酸痛,她伸展手臂痛快地伸了个懒腰。 江池只知道江雪倾要收拾江广昌,但并不知道她的全盘计划,更不清楚这三个跑来他家打砸收债的人,为何会殷勤协助阿姐。 他不安心地扯了扯江雪倾的衣袖:“阿姐,你接下去的计划是什么?我们拍了他们布网逮鸟的照片,然后呢?举报他们吗?” 江雪倾有些饿了。之前在山上怕发出动静被发现,她只拆了巧克力补充能量。这会儿完成任务下山整个人轻松一半,她转身从背包里翻出能量棒和水,一口干粮一口水地吃喝起来。 卷毛跟在光头身边时间不短,也很懂当小弟随时察言观色这一套。见小阿姐忙着吃喝补充能量,他主动替她解释。 “小弟弟,你们在港城举报非法捕鸟,他们几个顶多面临大额罚款,之后就关上一段时间就会没事。可走私到内地就不一样啦,像他们这个捕鸟量起步就是五年以上十年以下。” 卷毛很早就出来混,并没认真念过几天书,当然不可能懂这些知识。他说的这些理论,都是一天前在群里看江雪倾发布的。 早在一天前,江雪倾把整个计划公布在群里。卷毛他们看完内容,全都啧啧称奇,心生佩服。 整个计划布置紧密环环相扣,目前只进展到计划中的一半。为确保万无一失,等江广昌四人下山交货后,光头假扮的买家将亲自押车,黄毛和卷毛紧随其后驾驶另一辆车跟车。他们直接走屯门隧道,一路把江广昌连同另外几人和货品,一起直送到羊城警察局门口。 届时光头他们会和整件事撇清干系,以网约车司机身份检举,向警方举报半途中发觉乘车人一行人不对劲,遂将几人送入警局。为了敲实他的网约车司机身份,光头甚至提前找人买了个司机小号。 当光头等人完成这部分计划后,江雪倾则会从舆论角度放出另一组物证做收尾。在她的部署中,她会以露营游客身份,将刚才在山上拍下的江广昌等人捕鸟高清照传上网。 到时人证物证俱全,江广昌等人将面临的是非法猎捕、走私、贩卖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罪名,被判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等他坐完牢出来,江池早已大学毕业,有能力完美甩开这个垃圾父亲。 江池从卷毛口中听完自家阿姐的全盘计划,惊诧的嘴巴差点合不上。 “阿姐……你好厉害!” 从前江池只知阿姐因为家里不支持她上学,没钱交学费被迫早早出社会。她爱美爱打扮,跟着熟人去酒做part-ti后,染上喝酒抽烟爱撒谎的习惯。 有一段时间里,江池变得很讨厌这个同母异父的阿姐。明明在他小时候,阿姐很疼他,他也很尊重她。两人在被醉醺醺的爸爸殴打时,都会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受伤后也会拿药油给彼此揉伤口。但自从阿姐出社会后,陌生堕落到让他失望透顶。 可一切似乎都从那一日的下午开始,发生改变。 眼前的阿姐虽还是从前的模样,柔美俏丽、楚楚可人,但分明又和从前判若两人。江池说不出哪里不对,可他很喜欢现在明辨是非,敢作敢为的阿姐。 江雪倾吃完东西,抽出张纸巾擦干净嘴:“时间差不多,这里用不到你,你去码头那边跟黄毛汇合。” “是,小阿姐。”卷毛指指自己的手机,“有情况我会随时向你汇报。”卷毛屁颠屁颠离开。 此时日轮也从远处海平面缓缓升起,天空被日出的金光橘彩渲染,壮美旖旎,叫人心情开阔。 沉甸甸的黑夜终将翻页,新的一天正等待新人来书写。 江池站在台阶上眺望海面日出:“阿姐,我们现在过的日子,是不是终于要结束了。” “不然呢。”江雪倾拿出手机,拍下日出这一刻。 江池鼻尖一酸,心中隐约担忧:“把江广昌关进监狱后,阿姐你会去哪里?” 他心里很清楚,江雪倾和他虽是同母异父的姐弟,可是他们的妈妈早就离世,阿姐当时年少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这些年在家里被继父欺凌没少受苦。现在他们不必再被江广昌控制,生活在他的阴影下,阿姐没理由继续和他住在一起,她应该会搬出去,拥有属于她自己的新生活。 江雪倾捧着手机,还在专注拍风景照。她不太满意刚才照的那一张。 “我还在考虑啊,不过是该换个环境。”毕竟自从上回卷毛从冰柜里翻出那堆血糊糊的东西后,他们家那股臭味挥之不去,直到今天都弥漫在角角落落,让江雪倾这个嗅觉敏感者非常受不了。 江雪倾打算等下周静安香坊的品香局,她要再从那里赚一票。到时就能有钱出去租房,改善生活环境啦。 可她随口一句话,听进江池耳中却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了。”江池低下头,“天亮了,岛上卖早餐的店应该开门了,我去买点吃的。” 说完不等江雪倾回答,江池匆匆跑远。 “臭小子,跑那么快。” 她又拍了几张照片,这才收起手机,朝江池离开的方向一路寻他去。 可才走过第一个巷口,江雪倾就发现不对劲。 路旁一个广告牌下,一只深灰色登山包被遗弃在地。 她走近,弯腰捡起背包,背带上明显有被人强行拉扯的痕迹。江雪倾拉开拉链确认,里面装的东西都是昨晚她一件件装进江池包里的。 这是江池的背包,而他不知所踪。 草包大少 vol4 一刻钟前。 江池以为自己即将被阿姐抛弃,心情低落地在岛上吹着海风暴走,企图让咸湿冰冷的海风,压制住他内心翻涌的狂风骤雨。 他从小心思敏感,刚才听江雪倾那样说,忍不住一下子红了眼圈,差点就要在江雪倾面前丢脸。 江池一点都不想在她面前掉眼泪。毕竟他已经14岁,再过几年就可以成年,到时他一定承担起男丁的职责,照顾保护阿姐。 他正在胡思乱想,毫无防备地突然被人从身后扯住背包,瞬间被拽倒在地。 江池来不及大喊救命,拽倒他的人极为熟练地把一副白手套塞进他嘴里,强制性把他拖进停在路旁的车里。 …… 被人从车上推下来时,江池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带到一处陌生码头。 这里和脏乱拥挤的梅窝码头完全不同,周围环境宁静祥和,海鸟低飞掠过水面。停泊的船只游艇整齐有序,连涌动的海水都比梅窝那边清澈不少。 他双手被折在身后,手脚并没有被人用绳索捆绑,绑他的人很有自信可以控制住他。 身后高大的黑衣男人一手提着江池的后衣领,似提小鸡仔似的将他带到一艘豪华游艇前。 “傅少,人带来了。” 江池一路上并不配合,疯狂挣扎企图逃脱。但当下听见身后黑衣人的话,他陡然停止挣扎动作。 江池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江广昌的人发现跟踪,见他落单后才被绑到码头要处理他。 可现在听起来似乎并不是他猜测的那回事。 傅少是谁? 他抬着头,神情困惑地盯着停泊在码头的这艘游艇。 黎明曙光中,一个五短身材,长了双倒三角眼的男人,身上披了件白色浴袍,伸着懒腰从艇舱里走出来。 他身边还有一个长相明艳娇媚的女生,搂着他的手臂腻在他臂弯里撒娇。 “这细仔就是她弟弟?”傅丞楠抬起下巴,朝江池的方向努了努嘴。 他手下的黑衣男道:“是他,我们亲眼看到他和那女孩子走在一起。” “行,把手机给他,叫他打电话给他阿姐。敢连累我在涂山家大少面前丢脸,看我今天怎么收拾她。” “哪个女孩子呀?让傅少一直挂在心尖上,是不是比我还漂亮?” “下船去,少来烦我。”傅丞楠手一挥,把身边的女孩直接推开。 黑衣男按照傅丞楠指示松开江池的双手,把一部手机塞到他手里,又把他嘴里的手套用力扯出来。 “给你阿姐打电话,叫她来救你。快一点,别玩花招。” “不要。我跟她关系很差,她不会来救我。”江池一口拒绝,他倔强地直视站在甲板上的傅丞楠,“你是谁?港城是法治地界,你绑架我,还威胁我阿姐,这是犯法的,我劝你赶紧放了我。” 傅丞楠昨晚在游艇上跟美女开party彻夜未眠,这会儿睡眠不足脾气暴躁。 他冷笑一声,几步走到江池面前,抬手啪一巴掌抽在江池脑门上。 “死仔包,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快点打电话,这是我跟你阿姐之间的纠纷,你再不配合,就把你丢进海里喂鲨鱼。” 江池少年气性重,他冲上去要还手,被黑衣男立即控制住,将他双手反剪到身后。 江池手臂被反拗,痛得龇牙咧嘴,嘴依旧很硬:“就算把我丢进海里喂鱼,我也不会打电话给她,你死心!” “衰仔嘴真硬。搜他身,用他的手机发简讯和定位给他阿姐。” “是,傅少。”黑衣人听命,立即对江池搜身,翻找到他的手机后刷他脸解锁,编辑定位信息发送出去。 江雪倾赶到时已经是半小时之后,大清早岛上很难拦到车。 “慢吞吞的,看来你弟说跟你关系很差,那句是真话。”傅丞楠双手抱臂,杵在甲板上,用那双吊角倒三角眼居高临下地注视刚跑到码头的江雪倾。 江雪倾见是他,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位草包大少很是记仇,半个月前的事,他不止记到今天,还抓了江池做要挟逼她就范。 江雪倾也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我弟弟人呢?” “阿姐!” 她才刚到,傅丞楠手底下的人便把关在艇舱内的江池押出来。 “江池!”江雪倾急着要上去救人,却见傅丞楠冷笑着看她,“说,你把我弟抓来就是为了要挟我,你的要求是什么?” “你倒是很干脆。”傅丞楠颇为赞赏地点点头。他摊摊手,一副大度模样,“我这人很简单的,之前你在我游艇上得罪了我,今天就陪我出海一天当作补偿。把我哄高兴了,我自然就放过你和你弟弟啦。” “阿姐!不许答应他!”江池虽然不清楚江雪倾和游艇上这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可他本能认定这个男人不是好东西。 “死仔包,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傅丞楠一抬手,他底下人刚要把那副白手套再度强塞进江池嘴里。 江雪倾骤然开口:“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个条件,这件事和我弟无关,你把他放了,我跟你上游艇。” “江雪倾!”江池急得拼命往前扑,想要挣脱身后控制住他双臂的黑衣人。 傅丞楠才不是个容易讲条件的人,特别是当他睡眠不足心情恶劣的时候。 “你没资格跟我提条件。”他扬起手眼看巴掌就要落在江池脸上。 “行,我上船!” 她前脚刚登船,傅丞楠立刻命令船长将游艇驶离码头。 江雪倾很快被控制住。因为上次在她手底下吃过亏,这次傅丞楠特意派了两个手下专门盯她一人。 她和江池一起被带进艇舱。匆忙间,她朝码头方向扫视一眼,只见远远看见游艇会亮着灯箱的巨大logo。她悄然记下坐标,开始盘算如何脱身。 游艇加速前进,很快进入开阔海域。 傅丞楠一夜没睡实在太困,暂时没有精力折腾。他交代手下人看管好江雪倾他们后,便打着哈欠先行返回艇舱房间里补觉。 江雪倾和江池起先被一起关在一间客房内,可几个小时后,忽然进来一个黑衣人强行将江池带走。 紧接着,一个女服务生捧着一套衣服走进来。 “傅少交代,让你换上这身衣服。” 女服务生把衣服放在床上,转身离开。 江雪倾走过去一看,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白色床单上,安静地陈放着一套纯黑色,带有性感蕾丝花边的猫咪连身短裙装,裙摆臀部甚至还有一根用钢丝和黑色绒布缝制的娇俏尾巴。而这条裙子之上,还放着一顶配套的埃及艳后款齐刘海中长假发。 “变态,玩的还挺花。” 猫咪装 vol5 江雪倾手里拽着猫咪装那根毛茸茸的尾巴,一晃一晃地把玩,心中正在盘算如何从这艘游艇上密室脱逃。 眼下她并不清楚会被傅丞楠带去哪里,猜测多半会往外海方向开,那么遇到其他船只向他人求助的机率性就微乎其微。 毕竟是在海上,她想要带着江池逃脱会比陆地上困难许多。刚才一路过来,傅丞楠的人加上船员起码有六七个人,且不清楚其中有没有练家子。她一人需要同时应付一群人,难度系数恐怕有点高。 江雪倾正犯愁,手中那根黑猫尾巴被她甩成螺旋桨。 冷不丁,房门被人敲响。 “阿姐,是我。”房门外传来江池刻意压低的声音。 江雪倾连忙开门,一把将江池抓紧屋内。关上门回过神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着船员的制服,头上还戴着一顶大小不合适的船员帽。 “门口值守的那两人呢?”她疑惑问。 “我来的时候只看见一个人。” “你把他打发走了?” “我跟他说傅少找他,我帮他在门口值守,他就走掉啦。” “真聪明,有我几分真传。”江雪倾摘掉他脑袋上那顶偏大的船员帽,顺手揉了揉他的短发。 “阿姐,他们把你关起来,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 “放心,我好着呢。”江雪倾的目光在江池身上寻索,“他们刚才把你带去哪里了?” “在底下船员舱,两个船员,还有两个女服务生。两个姐姐人很和善,给我拿了好多吃的还有饮料。两个船员大约二十出头,都有一米七五左右。一个胖胖的,一个瘦瘦的。” 江池在半空大致比划了一下。 “还有就是刚才把我们押上游艇的两个黑衣男,我猜船上大概一共就是这些人。” 江池犹豫了一下,又小声补充:“我听两个姐姐说,游艇上还有个船长,他老是趁服务生姐姐去送餐趁机揩油。阿姐,你如果碰见他,千万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两个船员,两个女服务生,两个保镖,再加上草包大少和船长,一共八人。和她刚才推测的人数差不多。 江雪倾没料想到江池年纪小小,人倒是很机灵。被单独押走后,不仅和几位船员快速打好关系,还摸清楚了游艇上的人数。这样一来让她部署计划时,心中更明了。 “做得很好。”江雪倾赞赏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又问,“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你偷拿的?” 江池摇摇头:“不是。我故意喝东西时把饮料打翻,衣服湿了总要换,那两个姐姐就给我拿了这套船员穿的衣服。” 江雪倾的目光越发欣赏。江池比她想象中更聪明,他懂得利用一切时机为自己制造机会。因为换上这身船员衣服,再加上船员帽遮挡,他才能顺利蒙混跑出来,忽悠看守在房门外的黑衣人离开。 “阿姐,你赶紧吃点东西。这是我刚才悄悄偷藏带出来的。” 江池并不清楚阿姐会不会被刚才那个吊睛三角眼克扣吃食,只不过他有一口食物吃便自然而然惦记阿姐。 江池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用纸巾包裹住的牛角包,递到江雪倾面前。 “有点被压扁了,但味道还不错的。我在里面夹了黄油和火腿片,你先吃着垫垫肚子。不知道那个吊睛三角眼要把我们带去哪里,吃饱肚子才有体力对付他。” 江雪倾从他手中接过牛角包,微微一笑,故意打趣:“你跟傅丞楠说和我不熟的事,看来是假话喽。” 江池生怕江雪倾误会他,着急解释:“我那是担心他拿我做威胁逼你就范。没想到你还真的赶来了。阿姐你刚才不应该管我的,就算你不来赴约,我想那个吊睛三角眼也不会把我怎样。” 江池眼神亮闪闪,满是赤诚。江雪倾心中感慨,饶是心墙如冰雪坚硬,也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打动。 “痴线。你这么乖,我怎么会不管你?” 江雪倾一手隔着纸巾捏着牛角包咬了口,另一只手在江池面颊上轻轻捏了把。 她用的力气并不是很大,江池的脸颊却瞬间绯红。 他别扭地转过脸:“我以为你要搬出去,就是想甩开我。” 江雪倾没料到江池是这个反应。她愣了愣,转眸间便明白早晨江池为何突然转身跑掉。 “那件事,等下船后我再慢慢跟你讲。”她几口吃掉手中的牛角包,继续吃第二个。她必须抓紧时间补充满能量,一会儿需要花力气的地方可多着。 “阿姐,那件裙子是?”江池指着床上那条翘着尾巴的黑色连身裙,面红耳赤地问。 “猫咪情趣装喽。”江雪倾随口回答,视线从江池绯红的脸颊一扫而过时,脑海中灵光乍现。 逃脱密室计划,有了! 黑衣人返回关押江雪倾的客房门前,发现那个‘船员’遵守约定还站在门口替他值守。 他走过去问:“傅少根本没醒,你还说他找我?” ‘船员’戴着宽大船员帽,一直低着头,突然捂着肚子一副内急模样。 黑衣男见状,皱眉摆手:“行了,衰仔。赶紧去洗手间解决,这里有我。” ‘船员’闻言,立即飞快跑掉。 不多久,另一个黑衣男返回。 “开门,傅少让我们把她带去他房间。” “哦。” 两人一前一后开门进屋,把屋内乖乖换好猫咪情趣装,戴上埃及艳后款齐刘海中长假发的江雪倾带出来。 傅丞楠的房间在艇舱第二层,拥有视野极佳的观景阳台。此时他刚补觉睡醒,坐在阳台真皮沙发上吃东西。下午三点一刻,正是饮下午茶最佳时间。他卷起夹了特殊烟丝的烟卷,吞云吐雾,眼神逐渐迷离。 蓦地,敲门声。 “进来。” 伴随开门动静,傅丞楠回首望向从门口走进来的两个保镖,和被夹在中间带进来的性感小黑猫。 “你们两个出去守在门外,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我要和她,慢慢玩。” “是,傅少。”两个黑衣男得令离开,他们心照不宣地彼此交换眼神。看来今天这个女孩落在傅少手里会很惨,不知一会儿要不要提前通知家庭医生先赶去码头边等待救人。 整个二层艇舱都是傅丞楠的房间,此时潮湿微咸的太平洋海风灌入室内。风声低鸣,卷起江雪倾垂落耳侧的假发发丝。 江雪倾一直低着头,双手垂在身前,整个人因为身上这件服装而感到羞耻瑟缩。 “过来。”傅丞楠眯起那双倒三角眼,朝她勾勾手指,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 炸裂 vol6 与此同时,艇舱另一角。 船长室。 一名头戴偏大船员帽的船员,正悄悄地缓慢接近船长身后。 刚才江雪倾和江池在房间里对调衣服,被送去傅丞楠房间的是戴上假发假扮江雪倾的江池;而此刻深入船长室,准备夺取这艘游艇控制权的,正是江雪倾本人。 “去帮我拿瓶水,再拿点水果进来。”船长余光瞥见身后一身船员制服的人,随口吩咐道。 江雪倾侧首瞧见桌上正好有瓶矿泉水,她走过去拿起水瓶,几步来到船长身后。 “喏,你的水。” 船长愣了愣,他听见的是一道清脆的女声。这不是他的船员。 他背脊绷直猛地转头,迎接他的是满瓶矿泉水的当头暴击。 只是眨眼功夫,江雪倾放倒船长。她从一旁杂物柜里翻出绳索,三两下利索地把船长绑到铁柱上。 船长只是被她打晕暂时昏过去,等他再睁开眼时,发觉自己的船长座椅上此时坐着道纤瘦人影。女孩的长发高梳成马尾,在海风吹拂下飒爽飘扬。 “呜呜……呜呜呜……”船长的嘴巴被江雪倾用他自己的手套堵住,无法说话,只能发出似呜咽的声音。 他拼命蹬腿挣扎,可江雪倾并不是随意乱捆,而是用了双重八字结。这种打结方式最大特点就是越拉越紧,他越挣扎反而越会被束缚紧。 “你醒啦?”江雪倾坐在船长高椅上转过身,神情松弛地晃荡着双腿。 她前身时早早便拥有游艇驾照,偶尔驾驶游艇出海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江雪倾刚研究了卫星导航坐标,控制方向将游艇掉头,大致行驶在返回码头的航线上。可她目前缺少精准返航的坐标,需要从船长口中获取这个关键信息。 船长见她居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简直快要气死。他满腔怒火地挺起胸膛,奈何束缚住他的绳结太紧,他胸膛挺到一半就被绳索勒的快断气。 “呜!”船长怒目,发出一声低沉怒吼。 江雪倾刚听江池说过这个船长平时会揩女服务生油,她生平最讨厌这种无能又油腻的人,对他毫无怜惜。 她顺手将刚才敲晕他的矿泉水瓶丢过去,一道抛物线后,精准砸在船长脑门上。 “叫什么叫?吵死了。” 船长双眼赤红,气得快要吐血。 “现在你被我捆住,你是鱼肉,任我宰割。我问你答,回答好了,我就不丢你到海里喂鲨鱼。” 江雪倾晃荡着一双匀称的长腿,明明看起来是一个明媚清丽的小女孩,可嘴里说出的话却堪比海上最恐怖的暴风雨,让人不寒而栗。 这位船长今年四十二岁,早年是跑海运的大副,前两年被傅丞楠高薪聘请专职驾驶这艘游艇。他平时常陪傅少出海,无非是按照指示把游艇开到临近公海处,这样好方便傅少在海上做些并不是那么合法的事。 今天他像寻常一样接到出海任务,依旧是把游艇驶向公海。他很清楚傅少做的那些事,每次带上游艇的年轻女孩都不同,有的是心甘情愿,也有像今天这个女孩一样被绑上船的。而最后结果都只会有一个,这些女孩无法在海上玩密室逃脱,没法离开游艇意味着她们不得不成为傅少掌下的鱼肉,任他欺凌。 可今日的情况,却是破天荒逆转。 船长忐忑不安地紧盯着坐在船长高椅上的女孩,刚才被她用矿泉水瓶重重击打的痛感,还存在于后脖和额头上。他整颗头晕晕乎乎,感觉自己有点轻微脑震荡。 江雪倾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我问你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懂?” 船长郁闷地深吸一口气,最终向她低头。他点了点头,答应配合。 江雪倾满意地笑了笑:“早这样就不用挨打啦,一把年纪还这么不懂事。” 船长胸膛起伏了一下,他真的快被眼前的女孩气到内伤。 江雪倾报了一串数字,问:“返航坐标是这个吗?” 船长想了想,点头。 “游艇上有救生筏?” 他老实点头。 “在船尾?” 他又点头。 “钥匙在哪里?” 船长抬起下巴,用目光指了指右手边的抽屉。 江雪倾拉开抽屉翻找了一下,果然在里面找到救生筏保管仓的钥匙。她输入调整好坐标后,将游艇设置为自动巡航驾驶模式。 江雪倾从高椅上跳下来,几步走出船长面前,居高临下地盯住他。 “呜!”船长仰着头,以为她得到答案后就会替他松绑。 没料到下一秒,江雪倾抬起脚,一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腿根处。 “这次是警告。如果你再继续骚扰女服务生,下次就是精准爆蛋。” 腿根处传来剧烈痛感,船长头皮发麻,吓得几乎要尿裤子。 - 江雪倾从船长室出来,观察周围确定没人后,直接绕到游艇尾部,用钥匙打开保管仓,提前将救生筏释放出来,用绳索绑在游艇后。 做完这些她弯腰躬身从旁侧楼梯上到游艇二层,可楼梯入口处就有两名黑衣保镖值守。 江雪倾观察了一下,冒险从游艇外侧边沿一点点挪动,成功翻进二层阳台。 此时,夕阳斜落,日轮正从地平线缓缓下沉。二层客房的窗帘被人从里面拉上,却能听见房间内隐约传来奇怪的压抑低吼和男人的低吟声。 江雪倾心头一紧,暗叫不好,扯开窗帘冲进去。 眼前的一幕,简直炸裂! 偌大的二层客房中央,摆着一张西式立柱床,一个男人光着上半身,呈大字型趴在床上,他的手脚分别被绑在床的四根立柱上。 “知道你玩的花,没想到玩的这么变态。” 江雪倾怔立原地,嘴角抽搐了两下,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迅速挪开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江池。 “怎么回事?” 江池身上依旧穿着那身猫咪短裙装,只是头上戴的假发已经摘掉。 他满脸无辜:“我刚进房间时就被发现是假扮的,我听阿姐的话正要从阳台跑路,结果这人冲过来一把薅下我的假发,还命令我把他的手脚绑在床的四角立柱上。” 江雪倾听完,嘴角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她神色复杂地看向趴在床上的傅丞楠,没想到这货竟然是个男女通吃的。 真够变态。 傅丞楠趴在床上正沉浸在吸食烟草后虚无缥缈的快乐中。他刚才喝的下午茶中加了料,此时正是药效发挥最上头的时候。 他听见身后说话的动静,侧过脸表情痴迷似笑非笑:“姐姐来了正好,姐弟两个一起上。” 江雪倾盯着大床上的人,唇边浮起冷笑。 “ok,如你所愿。”她卷起衣袖,从江池手中抽走皮鞭,大步走到床前,手起鞭落,皮开肉绽。 挥起小皮鞭 第六章 vol1 “啊!救命!好痛!你要打死我?救命!来人!门外的都死了吗?快进来救我!” 房间内傅少叫喊的鬼哭狼嚎,偏偏房门的隔音性极佳,门外只能听到几声乱叫。 值守的两个保镖面面相觑,神情犹豫。 “要不我们进去看一眼?” “你别多管闲事啦,傅少的特殊趣味,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打扰他的兴致,一会儿挨皮鞭的人可就是你。” “有道理。” 两名黑衣保镖默契点头,达成一致,决定不多管闲事。反正真有事傅少自己会开门叫他们,况且那个被送进去的女孩子看起来瘦弱纤细,肯定翻不出天的。 - 房间内,江雪倾手握皮鞭,刚才抽打完一轮,她有些手酸。甩甩手腕,她转眸看向江池。 “都拍下来没有?” “拍好了,有录像,还有照片特写。没有把阿姐拍进去,只有这个人的脸。”江池捧着手机,把屏幕递到江雪倾眼前让她查看。 江雪倾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 “卧槽!你们姐弟俩有毒?打就打了,还拍照录像?你们是不是讹诈我?” 傅丞楠被皮鞭抽打前,还沉浸在特殊烟草上头的快乐中。这会儿整片后背和臀部全都火烧一般红肿疼痛,整个人早就清醒到咬牙切齿。偏偏双手双脚被绑在四根柱子上,他动弹不得,像只乌龟一样趴在床上,叫天不灵,门外那俩蠢货还叫不进来。 “你们给我等着,门外都是我的人。现在游艇在海上,你们插翅难飞逃不掉的!” “嘴还这么硬,看来是吃得苦不够多喽。”江雪倾扬起手中皮鞭,眼见又要落下。 傅丞楠哇一声哭出来:“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真的好痛!” “没用的东西。”江雪倾白了他一眼。 江池摇了摇江雪倾的手臂:“阿姐手酸了,把皮鞭给我,我来打,阿姐站在旁边看着就好。” “卧槽!你个死仔包!刚才进门被我识破还装柔弱骗我同情,现在又这副嘴脸!”傅丞楠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屈辱,他几乎恨得要把后槽牙咬碎。 江雪倾瞟了他一眼,把皮鞭递给江池。 “我看他嘴硬的很,背面打完正好翻面打正面。” “不要啊!我错了,我不敢再骂你小弟!打正面会死人的!我家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别打我正面!”傅丞楠慌得边哭边求饶,脸上涕泪交织,狼狈又窝囊。 正当这时,门外响起慌乱脚步声。 “傅少,不好了!船长让人绑起来,现在绳结解不开,没人驾驶游艇!”两名船员跑上二层,把事情报告给保镖后,保镖立刻敲门请示。 保镖敲了几下门,听见房间内传来大吼大叫声,也顾不上其他,破门冲进去。 保镖和船员四人刚冲进房间里,被眼前的景象吓呆,杵在原地好几秒钟都回不过神。 “还愣着干嘛?快把这两人给我抓起来!我要狠狠用皮鞭抽他们,把他们打残丢进海里喂鲨鱼!” 在傅丞楠的怒吼声中,保镖和船员这才回过神,扑上去要捉江雪倾和江池。 可他们早有准备,在保镖们破门而入的一瞬,分别闪身到门的两侧,在他们愣住时同时拔腿狂奔,顺带推倒两旁的置物架,将房门堵死。 从房间里逃脱后,江池按照阿姐吩咐,立即向一层艇尾跑去。 江雪倾则再下一层,重新钻入船长室。 此时二层的四人正各自行动,两名船员爬到大床上,飞快替傅丞楠解开捆住他手脚的布条。两个保镖则挪开挡在门口的置物架,跑到甲板上时姐弟俩早已没影踪,他们分头下到一层和负一层搜人。 船长正坐在地上,他的双手仍被绳结捆住反捆在身后,嘴里的手套已经让刚才发现他的船员拿掉。 蓦然看见刚才那漂亮却凶狠的女孩去而复返,他吓得浑身一粟,不自觉并拢双腿,唯恐她一不高兴又往他腿根上狠狠踩一脚。 江雪倾返回船长室后看都没去看地上捆着的人,她径自走到控制台前,直接拔掉游艇的双钥匙,塞进口袋里。 转身刚要走,她忽地侧过脸看向蜷缩在旁的船长。 “卫星电话在哪里?” 船长哆哆嗦嗦:“在……在柜子后面抽屉第二层。” 江雪倾回身翻找到海事卫星电话,把它和钥匙都塞进口袋里,转身快步离开。 游艇被拔掉钥匙,失去引擎动力,瞬间停止运转,在海面上漂浮。 两名搜索的保镖正分别在一层和负一层寻找,陡然被游艇停下的动静一震,他们意识到不妙,一起向船长室跑去。 江雪倾跑到艇尾时,江池已经按照她的指令把救生筏下放到海面上,他坐在救生筏上向江雪倾招手。 “阿姐,这边!” 江雪倾正要跑过去,忽地瞥见两抹身影从楼梯口跑上来。是那两个照顾过江池的女服务生,此时如惊弓之鸟,不知所措地望着江雪倾姐弟。 江雪倾走过去:“你们两个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个子比较娇小那个女服务生战战兢兢地开口:“可是救生筏没有动力源,光靠手划桨跑不远的。这里四面都是海水,我们万一在海上迷失方向就麻烦了。” “对啊,还是待在游艇上等待救援比较安全。”另一个女服务生认同点头。 帮人的前提是别人需要你的帮助。 江雪倾见状,不再多费口舌,只简单交代:“你们要留在游艇上的话,就赶紧找个房间锁好门待在里面不要出来。最快明天,救援就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游艇不是坏了吗?” 江雪倾不再向她们解释,直接从艇尾扶梯爬下去,跳进救生筏,拿出折叠刀割断绳索。 “我们走,朝那个方向划桨。”她抬手指向西面。 此时落日已经完全沉入海洋,最后一抹余晖正悄然淡去,方向很好辨别。两人齐心协力,一人一桨,向西面划水,很快便离开游艇划出去一段距离。 傅丞楠被船员解开手脚上的束缚,抓了件浴袍披在身上,刚要去亲自抓捕姐弟俩,却听保镖带回来消息说游艇钥匙被人拔走,连卫星电话也一并带走。 傅丞楠又气又急,带着保镖和船员在游艇上一通寻找,最终在艇尾发现姐弟俩的踪影。 他眼睁睁看着姐弟俩划着救生筏远去,气得快要丧失理智,翻越栏杆跳海下去追赶他们,幸好两名保镖及时拦住他。 傅丞楠双手抓在栏杆上,抓狂怒吼:“你们给我等着!这笔仇我一定报!” 辣眼睛 vol2 “阿姐,你把他们的游艇怎么了?刚才突然震动一下,游艇就停在原处不动了。” “游艇好好的,只不过……”江雪倾从口袋里摸出那两把钥匙和那部卫星电话。 江池盯着她手中的东西,噗一声笑出来:“哈哈,阿姐高明。”他乐呵呵地边划桨边远望那艘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游艇,“没有钥匙游艇就只能在海面上趴窝,你还把卫星电话带走,他们岂不是整夜都要待在海上饮凉风啦。” 江雪倾正是这个打算,谁让那位草包大少当街绑架把小弟带上游艇,还妄想让她换上猫咪短裙,对他俯首称臣。 喝点海风清醒清醒,梦里什么都有! 江池笑了一会儿,很快就笑不出来:“阿姐,我们离出发的码头还有多远?光靠我们两人手划桨,该不会第二天天亮都没法靠岸?” “第一趟去船长室的时候,我已经要挟船长调转方向全速往回开,现在距离码头应该不会特别远。” 她没有完全对江池说真话,毕竟她这位阿姐突然拥有操纵驾驶游艇的能力,会惹来江池怀疑的。她懒得用谎言填补谎言,索性半真半假地把这件事推到船长身上。 “那还好,我们划快点,说不定半途上碰到其他船只,还能搭顺风船早点归港。” 江池边说边卖力划桨,却见自家阿姐忽地停下划桨动作,目光直直地注视前方。 “哇,小弟,你的嘴是开过光的?” 江雪倾发出一声惊叹,下一秒她连忙高举手臂,朝正前方挥臂高呼。 “喂!这里有人呐,能不能过来救我们!” 江池转头顺着姐姐视线的方向望去,只见距离他们一段距离的海面上,一艘体型是刚才傅丞楠那艘游艇两倍大的豪华游艇,正在月光下匀速行驶。 他怕错过这艘船,赶紧学姐姐的样子大喊:“嗨!这里有人!快来救我们!喂!能听见吗?这里有人!” 此刻,那艘在粼粼月光海面上行驶的巨型豪华游艇上。 阿卓和方宇哲刚将少爷送回艇舱内房间休息,他们有了自由时间,走上甲板吹吹海风。 涂山家老夫人要在庙里住两日斋戒祈福,凛少正好趁这两日陪继祖母外出,身边没有二房眼线盯梢行动自由,他深夜带上心腹悄然出海完成之前被意外中断的交易。 此时他们的游艇正是要往外海方向去的,今晚就是涂山凛和对方定好的见面日期。 阿卓倚靠在栏杆上,手里捏着罐汽水,感叹:“假如是罐啤酒多应景,吹着海风,喝喝啤酒,吃点bbq,人生一大乐事。” “少做梦,记得你有值守任务。”方宇哲冷淡道。 “哲哥,你这人就是会浇冷水,一点氛围感都不懂。我当然知道出任务时不能碰酒精啦……”阿卓正在叨叨,忽地抬手指向朝西方向海面,“咦?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两个人?” 方宇哲定睛望去,蹙眉:“好像真的是两个人坐在一艘……救生筏上?” 阿卓面色紧张:“蛤?这片前后不着的海域,不可能凭空出现救生筏。难道附近有船失事了?没听到船长报告出事啊。” “少废话,我先下去通知船长偏移航线靠近救人。”方宇哲边说边快步往一侧的楼梯跑下去。 江雪倾见豪华游艇向他们靠近她十分激动,可被搭救上甲板,和阿卓两人大眼瞪小眼时,她有点笑不出来。 阿卓在这艘游艇上,意味着涂山凛也在这里。 上次的误会还没解开,这回她又那么巧被他的游艇救援。她很清楚涂山凛这人心思缜密,一次是巧合,他兴许还会将信将疑,可两次,他绝对会认定她是蓄意接近,从此对她防范戒备,很可能永不信任。 江雪倾正在心里盘算一会儿该如何解释这么巧合的事情。 “阿姐,我的衣服……”江池躲在江雪倾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他身上还穿着刚才那套猫咪装,面对阿姐一人时他倒不害臊,可这会儿有外人在,他穿成这样难免羞涩难当。 江雪倾余光扫了眼,的确先该把江池身上着装问题解决。 她抬眸注意到阿卓身上这件厚实又挺括的外套,看起来和之间借给她穿的那件十分相似。 她正在好奇打量,阿卓下意识捂紧自己的外套。 上次遇上这个女孩子时,她就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夺走他的外套。 这次他刚向后勤部申领新的冬装外套,新衣才穿了没两天,竟然又遇上她!真是冤家路窄! “你想都别想!我不可能再把外套脱下来给你穿。”阿卓先发制人,一口拒绝。 江雪倾无语,翻了翻眼皮:“你会不会脑补太多?谁要你的外套了。我是想问你游艇上有没有多余的衣服,或者浴袍也行,我小弟穿成这样吹海风会着凉的。” 阿卓扫了眼半个身子藏在江雪倾身后的男仔,他的个子和江雪倾差不多高,人很瘦,面容倒是意外的清秀,像女孩子一样漂亮。 可他身上穿的都是什么呀? 阿卓多看一眼都要脸红。黑色猫咪连身短裙后面居然还有根尾巴一晃一晃! 我靠!玩很大嘛。 方宇哲安排游艇靠近救援后,便进去艇舱房间内将事情报告给涂山凛。这会儿刚返回甲板,带着凛少的吩咐过来查看救援情况。 “人安全救上来了?问清楚身份没有?” 阿卓刚要回答,方宇哲抬眸瞟向江雪倾的方向。脸色顿时沉肃几分。 又是这个和江家大小姐同名同姓的女孩。事情未免过于巧合,在通往外海的海域上竟然也能遇见她。 方宇哲收回目光:“凛少叫我来问情况。一会儿你先把人带去负一层小客房休息,等我们办完事情再领他们去见凛少。” “哦,知道啦。我还要帮那个小弟弟找件外套,他穿成这样去见凛少,我怕我们少爷辣眼睛。” 方宇哲闻言这才认真扫视向江雪倾身后的男仔。 呃,黑猫尾巴……果然辣眼睛。 方宇哲迅速挪开目光,先一步返回艇舱。他对江雪倾很是提防,留下阿卓照顾两人,自己先行回到凛少身边守护。 体力好 vol3 阿卓将江雪倾和江池带进负一层的小客房里,又叫人送来一套男装。 他把男装递给江池,转眼才注意到江雪倾身上穿的也很古怪。这姐弟两人一个穿黑猫连身短裙,一个穿蓝白船员服,在海上玩spy吗? 阿卓摸摸鼻子,神色别扭地问:“那个,你要不要我帮忙找身衣服换?” 江雪倾顺着阿卓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摇摇头:“不用。”她顺手就开始解扣子。 阿卓登时脸红,迅速撇过头去:“你这个女孩子怎么回事?动不动脱衣服的!” 江雪倾被他的反应逗笑:“我脱掉外套而已,你反应何必这么大?” 阿卓连耳朵尖都染上粉红,他扭过头飞快瞟了眼。 果然,她只是脱掉那件船员外套,露出里面原本穿着的那件黑色低领毛衣,修身款式,将她的身材曲线包裹勾勒完美。下身是船员的白色长裤,因为裤腿过长她卷了两圈,松松垮垮地落在脚上那双黑色皮鞋上,有种利落又松弛的美感。 江池捧着衣服,发觉阿卓的目光一直在偷瞄打量阿姐的身材。他不悦地皱眉,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在江雪倾面前护着她。 蓝牙耳机里传来方宇哲的声音:“上来,做事。” 阿卓抬手按了下耳机侧边,回复:“收到,立刻上来。”他转头交代,“你们两个先在房间里休息,饿的话可以用内线电话通知服务生过来送餐。” 他退后一步,正要伸手带上房门。阿哲嘱咐过,将他们带进去后一定要反锁房门,毕竟一会儿他们要办正事,搭救这两人是意外插曲,不能因他们的出现破坏凛少今晚的交易。 江雪倾忽然按住门板:“等一下。” 阿卓侧过脸,一副你又想要找茬吗的不爽表情。 “我只问一个问题。” “行,说好只能问一个。”阿卓和江雪倾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如果他拒绝,她一定会另外想办法拖住自己,索性干脆点答应。 “你们这艘游艇,现在往哪个方向去?今晚回港吗?” 江雪倾无法看到导航上的具体坐标,加上他们所在的这个小房间是没有观景窗的。很显然涂山凛让手下安排他们待在这里,就是为了隔绝他们观测外界动态。 可刚被带下负一层前,江雪倾敏锐察觉到游艇偏移航线。他们乘坐救生筏划桨前行原本是朝西归港的,而游艇却朝着相反方向前行。 答案很可能只有一个,他们要去外海。 “我只答应回答你一个问题。今晚回港。”阿卓毕竟是经过层层筛选才能到涂山凛身边做贴身保镖,自然不会是笨蛋,当然不可能告诉江雪倾更多信息。 他回答完问题,不给江雪倾追问的机会,立刻旋身出门,顺带上锁。 “阿姐,你和他们认识?”从刚被救上来时江池就满腹疑问,可刚才有外人在,他只能等剩下他和阿姐两人时才好发问。 江雪倾耸耸肩:“算是认识,但你也看到啦,很不熟。” “嗯,看起来的确不熟,我觉得刚才那个人好像一直在提防你。” 江雪倾瞟了眼江池,这小孩的观察能力倒是敏锐。 她正在想说辞,江池指了指门锁:“阿姐,他们是把我们关起来了吗?”他环顾房内环境,“这间屋子没有窗户,我们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万一他们不是带我们回港,而是把我们带去其他地方该怎么办?” 江雪倾打了个哈欠:“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现在是在海上,我们被困在房间里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不如先睡会儿补个觉,我好困。” 他们从昨晚起就没正经阖眼休息过,为了蹲守抓拍江广昌等人捕鸟照片愣是熬了个大夜。再加上早晨又被傅丞楠绑上游艇折腾了一整个白天,江雪倾这会儿实在困得厉害。 她脱了鞋爬到床上,掀开被子躺进去。 “我顶不住先睡了,你要是困就睡旁边。”她拍拍身边的位置,闭上眼睛安心补觉。 江池抱着衣服杵在原地。他不是没有跟阿姐一起同床共眠过,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现在阿姐已经成年,而他也不小了。两人如果还睡在同一张床上,实在不合适。 江池咬了咬嘴唇,一颗心莫名砰砰乱跳。他决定先去房间自带的卫生间把身上的黑猫连身裙换下来,冷静一下再回来。 他换好衣服推门出来时,发觉床上的江雪倾已经睡熟。他轻手轻脚走回来,生怕吵醒她。 江池摸到床边的地毯上坐下,他抱着双膝,侧身头靠在床沿上,安静地注视着熟睡中的江雪倾。 阿姐说过那件事会等下船后再慢慢跟他讲。可他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秒钟,不用面对外面真实世界中的疾风骤雨,这里只有他和阿姐两人待在一起,他不会被人丢下,只剩孤零零一人。 - 江雪倾一觉睡醒,迷迷登登,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房间内没有时钟,也没有窗户,分不清此刻是昼夜还是黎明。她摸出手机想查看,但发现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蓦地,敲门声响起。 江池趴在床边睡着此时突然被惊醒,整个人如惊弓之鸟般警惕地跳站起身。 “谁?” 江雪倾从另一侧下床穿鞋,边往门边走边问:“你干吗不去床上睡?” 江池撇撇嘴,低头答:“床太小,挤得慌。” 江雪倾回眸看了眼身后那张标准大床。小吗?她不觉得。 “进来。” 房门是被人从外面锁住的,但敲门的人没有立刻开锁,而是等江雪倾出声后,才用钥匙打开门。 方宇哲冷脸站在门口:“凛少要见你们。” “哦。”江雪倾点点头,转身牵起江池的手一起出门。 她心里猜想涂山凛一定是办完自己的事了,这才派人下来放他们出房间上去问话。依照他的性格,不会相信江雪倾和江池会无缘无故搭乘救生筏出现在海面上,肯定会在下船前问个清楚。 江雪倾跟在方宇哲身后,往楼梯上走:“现在几点钟?” “五点。” “蛤?”江雪倾简直无语,敢情涂山凛办完正事后压根没睡觉,直接让人把他们叫上去问话。他还真是精力不减当年,甚至比在校那会儿更好了。 江雪倾忍不住吐槽:“凌晨五点钟,你们凛少不用睡觉的吗?” 方宇哲侧过脸,冷睨了她一眼:“不用你管,我们凛少体力好。” 他的小秘密 vol4 涂山凛的房间在游艇第三层。敲门而入,满室生香。 江雪倾轻轻吸了口气,瞬间便沉浸在红梅雪踪的芬芳中。这是她外婆的香方味道,也是最令她安心,安全感满满的气味。 “少爷,人带过来了。” 方宇哲走到涂山凛身边报告,见阿卓正蹲在涂山凛身侧小心翼翼拔掉他手背上的针头。 “我来。”方宇哲担心阿卓做事粗糙弄疼凛少,示意阿卓让开。他走近后低首动作细致地摘下凛少手背上的针头,又用棉球止压创口。 江雪倾进房间后,拉着江池一起站在门边的位置,从她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涂山凛的半边侧颜。 屋内暖气恒温,他一身定制衬衣西裤,安静地靠坐在真皮沙发上。即使彻夜未眠,也很难从他脸上察觉到熬夜的疲倦。他沉稳优雅,如同一只蛰伏于雪夜中的猎豹,周身散发着冷冽倨傲的气场,令人不自觉因他的存在而变得谨小慎微。 听见有人进屋的动静,涂山凛并未转头,反而微微闭了眼。 他有一双极为漂亮的凤眼,眼尾狭长,闭眼时右眼下方的那颗泪痣,无声无息,撩人不自知。 他紧抿着唇,似乎正在忍耐着什么。直至方宇哲为他摘下手背上的针头,迅速用纸巾包裹收好,丢进垃圾桶里。 “少爷,处理好了。” 涂山凛这才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江雪倾见状,心情微妙地弯了弯唇角。 是了,她认识的涂山凛从小就很抵触针头一类的东西。他倒不是晕血,而是见不得尖锐的物体对准自己。之前他的心理医生提过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叫尖端恐惧症。 曾经的江雪倾没心没肺,偶尔耍赖无效时,就会抽出钢笔笔尖对准涂山凛,只要用笔尖指着他一会儿,他基本都会乖乖答应她的要求。这招她屡试不爽。而每次被她‘威胁’后,涂山凛都会露出像刚才松了一口气的小表情。 江雪倾正回想过往,忽地眼前多出道身影。 阿卓手头的活被方宇哲截胡,他漫步到江雪倾面前,挡住她正在打探涂山凛的视线。 “你少打我们凛少主意。别以为今天耍心机登上涂山家的游艇,你就能趁机接近凛少。有我和阿哲在,劝你赶紧结束你的美梦!” 江雪倾懒得反驳他,直接问:“你们凛少怎么在打点滴?你上次在医院可不是这么讲的,你说他身体无恙。难道你撒谎了?” 江雪倾站的位置距离沙发有点远,又因涂山凛一直侧坐着,她无法仔细看清他的整副面容。她有些担心涂山凛的身体状况,该不会是上次被她拽下海后还没恢复落下后遗症了? 阿卓被激将法激到,一时嘴快:“我才没撒谎,凛少打点滴是因为……” “阿卓,带他们过来。”涂山凛开口打断阿卓的后续话语。 阿卓收到指令,不情不愿地侧身让开道:“凛少叫你们过去。” “听到了,耳朵没聋。”江雪倾没好气地朝他丢了记白眼。 江池跟在江雪倾身边,从刚才起他就感觉这个叫阿卓的人似乎对阿姐怀有敌意。擦身而过时,他飞快地朝他竖起中指。 “你!”阿卓被阴阳到,偏偏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到凛少面前,他不好追上去再反击,只好硬生生吞下这口闷气。 “哼,姐弟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方宇哲清理完针头和点滴瓶等医疗废品后退到一旁,他朝阿卓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门边守着。 涂山凛并不愿意为不相干的人浪费太多时间,他开门见山:“听我的保镖讲,江小姐和弟弟乘坐救生筏漂泊在海面上?” “嗯,没错,事实就是这样。”江雪倾大方点头承认,“我们在海面上等待救援时,正好遇见你们的游艇经过。” “你认为一个拥有正常智力的人,会相信你说的话?”涂山凛冷笑,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袭来,竟让人感到室内空气稀薄,压抑的有些喘不上气。 江池只是个学生,并没经历过这种场合,顿时被涂山凛的气势镇压。他心中惶惶不安,下意识伸出手去拉阿姐的右手。虽然害怕,他却想做阿姐的盾牌,与她比肩而立,假如面前的人敢伤害阿姐,他也是会不顾一切冲上前和他们拼命的。 江雪倾感觉到抓住她的那只手指尖冰冷,她回头安慰似的朝江池眨眨眼睛。再转眸时,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 “难道凛少觉得我是别有目的,特意找来一艘救生筏,带着我14岁的小阿弟,大费周章地划到海面中央,蹲守你们的游艇经过,然后伺机求救,最终目的是为了成功登上你家游艇?” 涂山凛接过方宇哲递来的茶盏,品了品茶水,淡淡道:“听起来比前面一版合理。” 他昨夜彻夜未眠,与对方约定的交易时间在深夜,中途还临时改道将面前的姐弟两人救上游艇,赶去约定坐标完成交易时已经接近黎明破晓时分。 他索性就不再小睡,这会儿却也不敢喝浓茶强行提神,只叫阿哲替他沏了杯温和清润的白毫银针。 涂山凛身材修长,本身手长脚长,连同手指都生得极为完美。手握茶杯的姿态自然从容优雅。 江雪倾此时却毫无兴致欣赏他的俊美容颜。 她冷哼一声,一掌拍在茶几上:“合理个屁。” 她前身时因着成长环境不允许极少说粗话,只在气急时爆粗口。眼下便是被涂山凛这副高高在上、妄下定论的傲慢姿态给气到了。 “竟敢这么跟我们家少爷说话!”阿卓第一个冲过来护主。 “不许你碰我姐姐!”江池见他冲过来,连忙挡在江雪倾身前。 江雪倾自然是毫不退缩的,她目光直直地凝视涂山凛。 “你认为我上船是要故意接近你?” 涂山凛垂眸并没有看她,他食指指尖在手中这盏天青釉色的汝窑茶具杯沿上细细摩挲。 “目前看来,是的。”他缓缓抬眸,一双墨玉般眼瞳静默却寒冷地望向她,“你很聪明,在登上我的游艇前,先是用计将你继父送进内地警察局,他将面临牢狱之灾。之后又不知什么缘故,你跑到政务司司长儿子的游艇上,眼下又忽然来到我这里。” 涂山凛放下杯子,眼底浮起一丝愠色。 “江雪倾江小姐,你接近我,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找人调查我?”江雪倾不怒反笑。不等涂山凛回答,她目光扫过他的两位保镖还有江池,“想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好啊,让他们全都出去,我要单独和你,慢慢说。” 调戏 vol5 方宇哲上前一步,弯腰俯首在涂山凛耳畔低语。 “少爷,这样不妥。要不让阿卓领小弟弟出去吃点早茶,我留在这里守着您。” “怎么,不敢?怕一对一时,我对涂山大少你图谋不轨?”江雪倾双手抱臂,挑衅地盯着涂山凛。 涂山凛没有直接答应,也没立即否定,而是静静地望着她。 眼前这个女孩子年轻靓丽,盘正条顺,外形甜美娇柔像一颗多汁饱满的水蜜桃,可展现出的性格却似佛朗果,多刺且扎手,怼人时气势凛然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她抱臂挑衅他时的神情,总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少爷,别搭理她。”阿卓上前护住自家凛少,“上次在傅家游艇上这女的就没安好心,还蓄意把您推下海,害您被送入医院救治。” “喂,请你注意用词。不是推,我和涂山凛一起落海的好吗?”江雪倾不满地纠正道。 这头两位保镖抗议,那边站一旁的江池也悄悄扯了下阿姐的衣袖。 “阿姐,我不走,我要和你待在一起。”他神情紧绷,一直提防地注视这房间内的三个成年男人。 江池年纪尚幼并不关心政商界,也不知道眼前这位大少是何来路,身家多少,有多了不起。他只清楚一个道理,阿姐是个女生,留她一人在房间里面对成年男人是件危险的事情。 “阿姐,我看这个男的古怪的很。我们走,不要去理他。” 阿卓闻言立即反驳江池:“喂,小弟弟你也太没有见识。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我们凛少可是全港豪门圈千金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你家阿姐想高攀也高攀不起。” 屋内一时间絮絮叨叨声不断,阿卓和江池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两只蚊子隔空吵架。 涂山凛被扰的脑壳嗡嗡响,索性抬手挥了下。 “阿卓、阿哲,你们带这位小弟弟出去用点早茶。”他抬眸,冰冷目光指向江雪倾,“你,留下。” 阿卓还想争取一下,被方宇哲强行拉走。 房门被关上,屋内纷乱声渐止,一直萦绕在空气中的红梅雪踪香气重新变得清晰浓烈起来。 江雪倾虽重生换了副身躯,可她并没有生出下位者的自觉。等人都走空,她便没有继续给涂山凛面子,径自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二层的房间是有观景窗和阳台的,此时正是凌晨五点多,天光熹微。冬季的海面在日出前都是灰蒙蒙的,幽淡的光线疏散地落入室内。 沙发旁点着灯,落地台灯的灯光有意被调暗。江雪倾抬眸望去,只见涂山凛被笼在一片幽静的光影中,阴暗交接,越发显得他轮廓深邃,眉眼如画。 从前日日相伴,倒没有觉察出他生得这样好看。如今阔别多年再见,江雪倾仔细观察后,倒有些认同外面那些人曾经夸赞吹捧涂山凛的话。 涂山公子,不笑也倾城。 他冷着脸凛若冰霜的模样,的确令人心动。 “看够了吗?”涂山凛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瞬间打破室内的气氛。 江雪倾弯了弯唇角,悄无声息地收回视线,再抬眸时已然换上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 她打趣:“我之前听其他人讨论,说涂山大少长相精致,一双凤眼勾人心魂,眼尾那颗泪痣更是撩动多少港岛少女芳心,一眼就让人沦陷在无尽奢望的幻想中。如今有机会近距离观赏,我当然要仔仔细细看个够喽。” 涂山凛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半:“闭嘴。” 他感觉自己被人调戏了,对方还是一个成年不久的小少女。 涂山凛掀起眼皮,冷淡地扫向她,一眼便看穿她并不是真的对他的外表感兴趣,而是一直用一种试探的态度观察他的反应。 “开个玩笑嘛,别当真。”江雪倾摆摆手,低眸却见一直摆在古董茶几上的香炉烟气微弱。她伸手将香炉小心翼翼拢到自己面前,“差点焖香,幸好还有得救。 她掀开香炉上盖,正中心的香灰火窗果然有下陷的趋势。茶几推盘里放着常用香具,她拿起其中一柄黄铜质地的侧灰压,将它掉了个头,用尖细的尾端在香灰顶端开出的火窗上,轻巧地挑拨。 她的手法娴熟,不似新手。 之前在游艇品香会上,涂山凛是坐在缂丝屏风后观看江雪倾侍香,眼下直接观察,越发确定她来路古怪。 “据我的下属报告,江小姐从前并没有接触过香业。” 江雪倾早就料到凭他的多疑,一定会让人对她身份背景进行调查。 她坦率承认,顺便自夸:“对呀,接触时间不长,不过有好师傅带我,加上我本人天资聪颖,悟性极高。” 她侍香时一直低头手眼专注观察香炉情况,并不抬头对视涂山凛,可说话时却不禁唇角微抿,露出一颗浅浅的酒窝。 “凛少家的香堂是港岛最大香业集团,如果能聘请我入涂山香堂做你们的首席调香师,到时凭借我的实力,一定能成为涂山香坊的活招牌。说不定凛少你也能借我东风,让涂山家香业更上一层楼。” 这女孩只有十八岁,口气倒是狂妄。 涂山凛心中冷笑,面上却没有显露鄙夷神色。绅士的休养他还是保有的,虽然相处短短几分钟内,他已经有点被这个女孩子气到胸口发闷。 江雪倾仍在专注地挽救焖香的这盏香炉,她余光瞥见涂山凛紧抿嘴唇,一言不发的模样。 她笑笑,又道:“凛少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所以,你千方百计接近我,只是为了获得一份进涂山香堂工作的机会?” “如果凛少邀请,我当然会考虑。”江雪倾将香炉中塌陷的香灰火窗最后一角细致稳固好,缓缓抬眸迎上涂山凛直视她的视线,“还是说,涂山大少认定我别有所图?” “呵。”涂山凛冷哼。鄙夷和不屑的神色在眼底一闪而过,恰巧被江雪倾捕捉到。 这一瞬间,连江雪倾自己都无法确定,她真的了解涂山凛吗? 前身时她虽是他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妻,每日也是形影不离的上下学。涂山凛对旁人冷若冰霜,可对她好歹算有求必应,起码只要她稍稍耍赖,他就会冷着脸答应她的要求。 可眼前的他,陌生疏离,彷如水面与空气中间隔着层薄冰,能清晰看清他的容颜,却始终无法知晓他真实的内心。 侵入 vol6 “港媒很爱八卦的。我之前看过一些媒体报道,听说凛少的未婚妻也叫江雪倾。” 江雪倾有意试探。她很想亲眼看一看,当涂山凛再次听到江雪倾这个名字时,会作何反应?是像无事人一般冷淡处置,还是会心底掀起一丝波澜,神情出现须臾动摇。 “江小姐有心了,特意去搜索十一年前的媒体报道。”涂山凛将‘十一年前’这四个字咬的很重,就像故意提醒她的话有多冒昧和突兀。 “你都说了,我有心嘛。”江雪倾顺着他的话微笑回答。 小女孩看起来神色坦然又直率,可涂山凛却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这个女孩子果然是以为自己的名字和曾经的江家大小姐一模一样,想利用这一点借机接近他。 可她算计到这一步,却是彻头彻尾的算错。 因为他认识的江大小姐,无人可取代。任何人想借用阿倾的名头靠近,只会成为涂山凛最厌恶的人。 他黑瞳中的神采如冻雨过境,彻底冰封。他眼波无动,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她。 “我对你,没兴趣。” 他低沉凉薄的嗓音,让室内的空气瞬间冻结。 江雪倾心中一凛,也被他寒冽的气场所震慑。可她有心试探,并不想轻易放弃这个话题。 “对我没兴趣没有关系。可我是真的很好奇,因为我还在媒体上看到过另一则消息。凛少的未婚妻江雪倾,后来嫁给了一位来自外省的金融高材生,听说还是港大那年的1。港大校长亲自去谈许下诸多优厚条件,才让这位高材生点头答应选择入读港大的。” 江雪倾边说边不动声色观察涂山凛的脸,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微表情。 “出身平凡的天才学霸配天之娇女的豪门千金,难怪当时港媒要大肆报道这桩跨越阶级的婚姻。我作为后生读到这些八卦时也生出浓浓好奇心,很想问一问,作为江小姐前任未婚夫的凛少你本人,当初为什么会放弃你的未婚妻江雪倾?”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她褪去伪装的温和,眼神犀利如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刃直指涂山凛。 涂山凛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他脸色阴沉,如风雨欲来。面前的女孩正在一步步接近他的底线,而她显然还未意识到那是一件怎样危险的事情。 江雪倾眼睛一眨不眨执着地凝视着,等待涂山凛的回应。正当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她的疑问时,沉冷如夜雾的磁性嗓音在屋内倏然响起。 “港媒八卦杂志向来喜欢断章取义,炒作新闻博眼球罢了,都是些无稽之谈。” 他竟然直接否认! 甚至只字未提他与江家大小姐的关系,就如同那些媒体报道都是弄虚作假炒作绯闻一般。 江雪倾怔怔地看着涂山凛,心中最后一丝希冀如雪花飘落,冰冷寒意渗入她的心扉。 原来在他心目中,她江雪倾竟从来没有存在过。 一股晦涩的泪意涌上心头,她迅速挪开视线,低头佯装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香炉上。 也是,只是订过婚而已,他们之间又算得了什么? 当时外婆因她的关系,选择无条件信任涂山凛,将他视为她的未来外孙女婿,在教授她传世香方时也将梅家的红梅雪踪一同教给涂山凛。 谁能料到当初的信任,竟是一场错付。 她和外婆全都看错了人,她们祖孙俩在生意人眼中不过是两枚用完即可抛弃的棋子。 涂山家能成为首富不无道理,商人重利益,而非感情。传世香方到手,涂山家自然要与她解除婚约的。至于之后的失踪,兴许是场意外,又或是另一场谋划? 十一年前一直令她耿耿于怀的真相,竟简单如斯。 江雪倾唇边勾起自嘲的冷笑。没想到十一年前没有得到的答案,她竟在十一年后用另一个女孩的面容获得真相。 “看来你并不是很在意这位江家大小姐。”再抬眸时,江雪倾眼底的苦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冷笑意。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像要望进他的心里去,唇边勾起讥诮笑意,让涂山凛反感至极。 他冷声道:“我和阿倾的关系如何,无需向你解释。” “阿倾?”再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江雪倾只觉得可笑,“叫的这样亲密,你不觉得虚伪吗?涂山凛。” 江雪倾手里一直握着那柄用来挑开香灰火窗的侧灰压,此刻她心中只剩愤愤不平的怒气,故意在放下侧灰压时,把尾部尖细那端正对涂山凛的方向摆放。 尖锐物体对准他的一瞬间,江雪倾的视线掠过涂山凛的脸。 刹那间,涂山凛像一只被枪口对准的猎豹,倏地浑身紧绷,他面色依旧未改,但细细观察就能发觉他右手的食指指甲深深掐入拇指指腹,他正在强忍这股令他浑身难受的感觉。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 涂山凛的拇指指腹被他自己掐的快要渗血。 他脸色发白,额头隐隐开始沁出冷汗。 “凛少,你身体不舒服吗?”江雪倾站起身,故意笑盈盈地望着他。 涂山凛本来只是兀自忍耐这股令他针扎火燎般难受的感觉,可余光瞥见她唇边浮起的笑意,他心中忽地冒出一个强烈念头。 他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可是他患有尖端恐惧症这件事一直对外保密,除了他的心理医生和两位保镖以及已故的阿倾以外,再无外人得知。 这个女孩是正巧将香具的尖锐端对准他摆放的吗?那么她唇边的冷笑又是怎么回事? 涂山凛额角冷汗涔涔,身体开始不听使唤地僵硬。 江雪倾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气闷的心情稍稍得到纾解。她掸了掸手上沾着的香灰,神清气爽地站起身。 “谢谢凛少救我和小弟上船,不过刚才我也帮你挽回了这盏名贵香,算是还你人情喽。我们互不相欠,游艇到港后我和小弟会立马下船,免得又让涂山大少误会我对你别有所图。” 她扬起下巴,抬脚便要往门口走去。在经过涂山凛身旁时,忽地被一只手抓住。 江雪倾的视线顺着扣住她手腕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瞧,涂山凛的脸色很糟糕,他的肤色透着一种病态的白皙。因为强忍尖端恐惧症带来的精神折磨,他正忍耐地咬着嘴唇,唇角一块隐隐泛着血丝。 “凛少你拉着我的手,这算什么?”江雪倾居高临下地注视他。 涂山凛并未松手,反而用力一拽。他手臂力量不小,竟轻而易举地将江雪倾拉近到跟前。 “放手。”江雪倾扯了扯胳膊,想挣脱他的钳制。她感受到紧贴在她手腕肌肤上的手指,正一寸寸用力。他的指尖温度冰凉,正透过皮肤沁入她的身体。 涂山凛坐在沙发上,一双墨瞳幽暗如深渊,紧紧凝视面前的女孩。 “你,究竟是谁?” 他的两个保镖与他一起在岛上十一年,不可能会将他的个人隐私透露出去。而那位心理医生早就在前年心梗过世,更不可能将他的隐私告诉江雪倾。 她是谁? 为何会掌握他的秘密? 江雪倾无法挣脱开他的手,索性缓缓低下头,贴近他的脸。她的双眸迎视他的目光,意味深长道:“你猜。” 娇娇 第七章 vol1 早晨八点多,游艇抵达大屿山东北部的愉景湾游艇会码头。 甫一靠岸,江雪倾急不可耐地拉起江池的手,头也不回地下船。 “阿姐,你慢点,小心脚下别滑倒了。”江池见她低着头行色匆匆,一副恨不得立刻从甲板上一跃而下,从此与身后那些船人撇清干系永世不见的模样。 江雪倾前脚刚踏上陆地,一道踩着高跟鞋提着名牌手袋,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身影忽然拦在她面前。 “你是谁?怎么会从我表哥游艇上下来?”一根做了美甲指尖镶钻的手指,差点龊上江雪倾的鼻尖。 江雪倾人还没站稳,下意识抬眸去看,只听身后游艇上传来涂山凛冷淡的声音。 “崔泳儿,别闹。” 他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巴掌重重落在江雪倾脸颊上。 “你敢打我阿姐?”江池气血上涌,第一时间冲上前,扬起右臂,用尽全力呼在那个女人脸上。 “啊!穷酸臭小子你敢打我?”一身名牌的女人抓狂尖叫。 江雪倾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她刚才并未提防来人,白白挨了一记耳光,原本压制在心底的怒火烧的更盛,转头冲涂山凛大喊:“你认识的?” 涂山凛被两位保镖护着,坐在轮椅上,沉默地点头。 江雪倾得到确认回答,回过头毫不留情,抬起腿一脚把面前的女人踹进海里。 - 游艇会顶楼观景包厢内,火药味十足。 “表哥!我绝对不会跟这个女人和解的,我要让我的律师告到她坐牢。还有她弟弟,两个穷酸鬼,竟然敢殴打我!我要让他们统统进去吃牢饭!”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对崔泳儿抱怨抗议的话充耳不闻。他面朝观景窗,窗外海景一览无余,这样好的景色,偏偏身后聒噪声不止,真是扰人清净。 这个继祖母那方的旁支表妹,他并不认的,只是在外人面前还是需要保持一些体面。他望着观景窗,状似欣赏景色,实则透过玻璃折射正有意无意打量坐在角落沙发上的姐弟俩。 见表哥涂山凛没有出声,一副对她视若无睹的模样,崔泳儿更加抓狂。她出来时没有带保镖,眼下即使打她的元凶那姐弟俩就在不远处沙发上坐着,她也不敢再次贸然冲过去,对那两人大打出手。 毕竟刚才在码头上实实在在吃亏被修理的人是她。直至这一秒钟,她脑海中还在不断重现刚被那个看似瘦弱的女孩子一脚踹入海中的画面,苦咸的海水灌入她的耳鼻,她被人捞上来时满身鱼腥味,就算她回房冲了澡换了身衣服,还喷了很多香水,咸腥味依旧隐隐约约在她周身萦绕。 崔泳儿在原地无能狂怒,目光瞥见杵在涂山凛身旁的两位保镖,转头把气往人家身上撒。 “你们两个是死人吗?每月白拿涂山家这么多安保费工资!我被外人打了,还是两个穷酸平民,你们关键时刻不知道冲过来护主的吗?” 方宇哲面无表情,条理清晰:“表小姐,首先我们护的主是凛少;其次刚才是你先动手打人。游艇会码头有监控,警方调取监控就能还原真相。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顶多判互殴,你的律师很难帮你告赢他们。” 阿卓立在轮椅另一侧,飞快撇头低眸,他快要憋不住偷笑出声。果然是他哲哥行,怼人实力一等一。 阿卓悄悄伸出大拇指,暗中给方宇哲比了个赞。 涂山凛被他们护在中间,自然瞧见阿卓偷偷比赞的大拇指。他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任由两位保镖自由发挥。 崔泳儿气到跺脚:“喂!方宇哲你搞清楚,我是你主子的表妹,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阿姐,这个女人好像疯婆子啊。”江池冷眼旁观,坐在角落沙发上总结道。 他小小年纪就能一针见血,江雪倾觉得这小孩未来可期。 她揉了揉江池刺猬一般的短发,笑眯眯道:“呐,以后记住啦,路上碰到这种情绪不稳定的人,千万要绕道走。疯狗咬人没道理的。” “嗯,阿姐,我记住了。”江池点点头,把手里捧着的冰袋递给江雪倾,“阿姐,冰袋没那么刺骨了,我帮你冰敷脸颊。” 刚进这间包厢时,江池便找服务生要了冰袋,可拿到手时却发觉冰袋太凉,直接拿给阿姐冰敷恐怕要冻伤脸颊肌肤,就一直将冰袋捧在手里,用手心温度稍稍化开冰块,再拿给江雪倾用。 “没事,我自己来。”江雪倾接过江池手里的冰袋,贴在脸蛋上。刚才崔泳儿打她的那一巴掌,五指清晰可见地印在江雪倾脸颊上,对照正在发飙的崔泳儿,她看起来更像受害人。 江雪倾望着崔泳儿,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并不记得这个女孩,前身时虽然和涂山凛有婚约,可这个崔泳儿似乎从未出现过。刚才听她喊涂山凛表哥,难道是那种表哥表妹关系? 江雪倾转眸,意味不明地望向观景窗前,一直背对着众人的涂山凛。 姐弟俩说闲话时完全没有降低音量,对话就这样直白地传入崔泳儿耳中。她身边不仅没有贴心为她暖冰袋的小阿弟,连她眼巴巴想倚仗的表哥都对她视若空气。 崔泳儿气得眼圈通红,转身要去酒店搬救兵。 “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姑婆!哼,你们两个完蛋了!等着被开除!”崔泳儿没法拿捏沙发上的姐弟俩,对着涂山家的两个保镖大放狠话。 怎么说她爹地也是马来橡胶大王,她妈咪更是尊贵的拿督女儿,像她这样身份尊贵的千金小姐竟然被两个平民欺负,凛表哥还不帮她说话!她现在就要上楼去找姑婆替她撑腰。 “阿姐,她脑子好像不太聪明。”江池冷眼望着崔泳儿气冲冲出门的背影。 “嘘。这种事看穿了也不要说出来,要不然人家多没面子。” “嗯嗯,我知道了。” 崔泳儿前脚都要跨出房门,听见姐弟俩竟然又在讲她坏话,怒火中烧地转头冲沙发上姐弟俩大叫:“你们,你们两姐弟死定了!” “噗嗤。”阿卓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一直沉默待在观景窗前的涂山凛,肩膀微微耸动。憋笑真的很辛苦。 拿钱砸人 vol2 “阿卓。”等崔泳儿离开后,涂山凛才开口招呼自己的保镖。 阿卓见自家少爷朝他勾了勾手指,立即会意地弯身低头凑过去。 涂山凛在阿卓耳边低语几句,阿卓点头领命。 “是,凛少,我马上去取。” 经过沙发坐前,阿卓忍不住瞟了眼坐在上面的江雪倾。看来经过今天这样一闹,真的被这个女孩子得逞了。 阿卓心中忿忿,脚步不停地出门取凛少要的东西。 江雪倾被阿卓盯了眼,正觉得莫名其妙,冷不丁听见涂山凛清冷的嗓音响起。 “崔泳儿是我表妹,码头上的事希望到此为止。我会开一张十万块支票给你,你收下后就不要再跟她纠缠这件事。”涂山凛边说边朝阿哲使了个眼色,方宇哲立即会意地推动轮椅帮他转身面向江雪倾。 哦?要给她封口费? 江雪倾挑眉,饶有兴致地望向坐在窗前轮椅上的涂山凛。 她反问:“十万块?” 江池误以为阿姐这句反问的意思是她不稀罕,她要风骨凛然、傲气铿锵地拒绝有钱人家拿钱砸人。 江池一脸大义凛然:“我阿姐无缘无故被你表妹打了一巴掌,你要做的是让你表妹道歉,而不是甩给我阿姐十万块!” “你阿弟很有骨气。”涂山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又问,“所以,这十万块,你们不要吗?” 方宇哲一直杵在旁边围观。他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不太好,心里也一直以为她是个捞女拜金的。可令他意外的是,眼下他们姐弟竟是要拒绝这笔飞来的横财。他默不作声,继续观察江雪倾。 “我们当然……”江池刚要起身回绝。 江雪倾一把按住他。她放下手中的冰袋,眼眉弯弯笑着起身。 “为什么不要?我可不能白白挨一巴掌。十万块就当是医药费加精神补偿费喽。” 如果她还是原本的江家大小姐,当然不会这么容易让这件事翻篇的。可江大小姐的荣耀与她而言已经是上辈子的事,而她当下最重要的是有现金在手。毕竟之后租房和小弟的学业,需要用到钱的地方还多着。 话音落定,涂山凛和方宇哲的动作同步,主仆两人同时挪开目光,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冷笑。 阿卓很快返回包厢,他取来涂山凛的支票夹,连签字笔一起递给凛少。 涂山凛低眸,很快好一张十万块面额的支票,在上面签上名字。 “江小姐,拿上这张支票,你可以走了。”他面色冷淡,开始下达逐客令。 江雪倾走过去,伸手接过支票,脸上一丝为难和忸怩的表情都没有。这笔钱她收的坦坦荡荡。 阿卓冷哼,小声吐槽:“我的第六感果然神准,她就是这种人。” “江池,我们走。”江雪倾叫上江池,姐弟俩刚走到门口。 “谁准你们走的?你们还没有给我磕头道歉!” 无礼又聒噪的身影挡在包厢门口,刚才那位表小姐去而复返,颐指气使地指着江雪倾的脸。 “刚才就是她一脚把我踹进海里的!姐姐,姑婆说她头晕不舒服要休息,让你来帮我处理,你可一定要帮我狠狠教训他们。” 江雪倾不耐烦地抬起眼皮,只见这位没什么脑子的表小姐,真的搬来救兵。只不过她身边这位并不是她刚才离去时扬言要请的姑婆,而是一个年纪和她相仿,面貌也有些相似的女孩。 只是这个女孩气质偏恬静,和这位聒噪的表小姐完全是两种风格。 崔泳儿还在喋喋不休控诉:“这姐弟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这个细仔刚才居然打了我一巴掌!在家里爹地妈咪都舍不得打我一下的。”她一想起刚才被人一脚踹进海里,在凛表哥面前丢尽脸面,就气不打一出来。崔泳儿抬手指向包厢里另两人,“还有这两个保镖,眼睁睁看着我被外人欺负,竟然不出手保护我。姐姐,姑婆爱听你讲话,你帮我叫姑婆开除他们!” 崔欣儿比崔泳儿大两岁,是嫡亲姐妹,眉眼长得有些相似,却又大相径庭。崔泳儿完美遗传了妈妈的美貌基因,而崔欣儿更多像爸爸,她生得不如妹妹泳儿漂亮,可胜在皮肤白皙,做事也是滴水不漏,情商极高。 见妹妹抱着自己的胳膊不停控诉,她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好了,这些话你在姑婆房间里都已经说过一遍。你先在门口等一会儿,我进去跟她们好好说。” “姐姐……”崔泳儿还想说什么。 “听话,泳儿。你想让我帮你处理好的,对吗?” 崔泳儿无计可施,松开家姐的手。 崔欣儿侧身经过江雪倾姐弟俩身边,微微颔首致意的同时,目光迅速从江雪倾手中捏着的支票上掠过,签名处字体隽永,正是涂山凛三个大字。 她心中有数,径自朝涂山凛面前走去。 “凛表哥,刚才在码头上的事,我和姑婆都已经听泳儿说了。” 涂山凛掀起眼皮,不冷不淡地“嗯”了声。 崔欣儿只得到冷淡回应,也不觉得尴尬。她面色温和,眼波柔软,转眸看向守在涂山凛身边的两位保镖,竟向对方浅浅鞠了一躬。 “两位保镖哥哥不要生气,泳儿被我们家里人宠坏了不懂事。刚才的话她胡说的,我代妹妹向你们说声抱歉。” 崔欣儿很清楚眼前的两个保镖是涂山凛的身边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肯定不轻。是崔泳儿不知轻重,竟还想着让姑婆把两人开除,简直天方夜谭。 崔欣儿亲自鞠躬道歉,方宇哲和阿卓只是涂山家雇用的保镖,自然受不起表小姐这一礼。阿卓侧过脸,下意识看向凛少寻求帮助;方宇哲则更冷静。 “表小姐客气了。刚才码头上事发突然,我和阿卓都守在少爷身边,一时无法从游艇上直接下船去拉开泳儿小姐和另两人。” 崔欣儿当然清楚这是体面的说辞,她没有反驳,而是保持得体笑容,轻轻点头认同。 “我想也是这样的。” 她向两个保镖道完歉后,又转身走到江雪倾面前,神情随和地对她微笑。 “刚才在码头上我妹妹莽撞,和你发生了一些小误会。” 江池不乐意了:“才不是什么小误会,明明是你妹妹突然冲过来打了我阿姐一巴掌。” “你也打我了!”崔泳儿立在门外要冲进来,被自家姐姐一个眼神阻止。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虽有美貌,可脑子不如姐姐转得快,所以也愿意依赖她,总把麻烦事丢给姐姐帮忙处理。 崔欣儿被反驳,一点也不生气,依旧笑容亲和。她目光指了指江雪倾握在手里的支票。 “我看凛表哥开了支票,一定是想赔偿你们医药费的,毕竟是我妹妹不好,我们崔家也要向你道歉的。”她从手提包里取出支票夹,随手开了五万块,“这点钱虽然不多,算是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希望你和你小弟不要生我妹妹的气。” 江雪倾从头至尾都没开口,只是专注地观察面前的这个女孩的一颦一笑。她唇角弯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原来是个笑里藏刀的。 江雪倾没有接她递来的支票,眸光转向涂山凛。 “你的支票我收下了,至于你两个妹妹开的支票,你自己留着处理。”说完,她拉起江池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包厢。 正常需求 vol3 “姐姐,你干吗要给两个保镖还有那对姐弟好脸色看?他们只是低贱平民而已,我们可是橡胶大王和拿督的女儿!”下行的电梯里,崔泳儿撅着嘴,满脸不高兴。 江雪倾领着江池离开后,涂山凛让人知会祖母说他头晕体乏要先回去休息,便带着两位保镖搭乘游艇直接返家。 崔泳儿原想跟上去,却被涂山凛的保镖礼貌阻拦,说是凛少不舒服需要独自休息。她为了这趟出行,可是提前做了全身spa,原想漂漂亮亮吸引表哥视线的,却被人搅了局,满心不甘,越想越生气。 “姑婆还说会帮我安排好,这次让表哥陪她出来礼佛,给我和表哥制造机会的。结果呢?还不是让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捷足先登!” 崔欣儿面无表情,敷衍道:“说到底表哥是个男人,虽然平日看起来冷冰冰的,和主动贴上去的那些千金全都保持距离。可男人毕竟有正常需求,没结婚之前和外面那些女人夜夜笙歌也不奇怪。” “哼,有需求也不该在陪姑婆出来礼佛的时候,夜不归宿搭游艇跑出去在海上和其他女人共度一整夜。”崔泳儿的嘴撅的更高了,她的行李里还特意带了真丝睡裙,昨天半夜特意化好妆换好睡裙去敲表哥的房门,结果吃了闭门羹。 “再说,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这次运气不好,谁让你临出发时吃坏肚子要去挂急诊,耽误了出行时间。要不然刚才从表哥游艇上下来的人,不就是你了吗?” 崔泳儿闻言,越发懊恼:“我都已经不顾身体,让医生给我加重药剂量,刚恢复就立刻赶来了。” 电梯门打开,两人并肩在走廊上行走。地上铺着伊朗进口的厚织手工地毯,高跟鞋踩在上面一点声响都没有。 崔欣儿神色无改,压低声音:“泳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出发抵港前阿爸是怎么交代的?” “当然记得,阿爸要我们跟凛表哥处好关系,博取他的欢心。我们姐妹俩哪个被凛表哥钟意都可以,只要能套住他,涂山家才肯给我们家生意注资帮衬。” “你没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就好。” “可是凛表哥长得好好看,我很钟意他啊。姐姐,你可不许跟我抢。” “知道啦,从小到大,我哪样东西不是让给你的。” “我就知道姐姐你最疼我。”崔泳儿搂着姐姐的手臂撒娇,低落的心情稍稍恢复。 她却不知此时崔欣儿脸上笑意全无,冷漠与算计的心思正在她眼底深处酝酿。 她们崔家算是马来名门,和涂山家也是亲戚关系,可实则只能算得上是沾亲带故罢了。 她们的爹地是姑婆妹妹的小儿子,而姑婆早前是作为继室嫁入涂山家的。她们爹地继承祖业算是马来最富有的橡胶大王,可在涂山家庞大的商业帝国面前,也无法做到平起平坐,凡事都要看眼色行事。 近几年爹地的橡胶集团买地圈地投资屡屡失败,现金流濒临断裂,爹地正在想办法四处周转。如果涂山家肯点头答应借资帮他们渡过难关,那么她们姐妹俩的婚姻,将会成为家中事业上最大的助力。 这趟妈咪特意安排她们姐妹来港念大学,就是为了和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哥多多接近。最好就是迅速拿下涂山大少未婚妻的身份,这样便可以顺理成章请涂山家帮忙注资。 “好了,一会儿进姑婆房间后你不许再闹,也不要再提码头上的事。既然表哥那边很难接近,我们可以先从姑婆这里多多寻找机会,起码要留有满分形象。表哥再是高傲,也总要给家里长辈面子的。” “好,我先听姐姐安排,只要姐姐有办法让表哥看上我。”崔泳儿撩了撩长发,对自己的外表信心十足。 崔欣儿没有正面回答,只冲她温和一笑。 “我们进去,别让姑婆等着急了。” 江雪倾和江池在外上山下海惊险刺激了两天,全都疲惫的不行。从大屿山回来的小巴上一路熟睡,差点坐过站。 下车时两姐弟睡眼惺忪,可精神状态算是恢复一些。人来了精神,肚子肯定会先饿。他们迅速找了家茶餐厅,坐下来补充能量。 “阿姐,光头他们联系你了吗?”江池拿来茶水,主动替江雪倾消毒碗筷。 “嗯,在群里发了图片,江广昌和他同伙被送进内地警局了,回不来的。” 江池松了口气:“太好了。”他把消毒干净的碗筷推到江雪倾面前,收回手时又似突然想到什么神色黯淡下来。 江雪倾正一口金枪鱼三文治,一口冻鸳鸯的吃着喝着,蓦然瞟见江池脸上的表情。 “江广昌不会再回来,你以后也不会再挨他打了。” 江池垂着眼,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他起码会被判五到十年。” 江雪倾放下三文治,认真地看着他:“你看起来并不开心。难道你担心他?” “才不是!”江池飞快地抬眸否认,却发觉江雪倾眼眸含笑一脸促狭表情地注视他。江池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自己上当了,江雪倾故意激将他。 江雪倾笑笑,拿纸巾擦干净指尖:“不是就好,否则我要当你有被虐待倾向,竟然还会惦记一个长期殴打你的父亲。” “他活该,我一点都不会同情他。” “这两天看你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说,昨天为什么骗我说去买早餐,自己一个人跑掉,还被人抓去码头?” “我……”江池摇了摇嘴唇,欲言又止。 “你不说我可就走了。”江雪倾作势要起身。 “阿姐。”江池犹豫地伸出手,拉住江雪倾的衣角。 “有话说?” 江雪倾站在原地,侧首看江池,可他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等等我好不好?我不会变成你的累赘……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江雪倾心中一滞,连忙转过身。可江池把头沉的很低,有两滴泪珠正急急坠落。 他在哭。 他在强忍情绪。 他不想被遗弃,更不想变成拖累阿姐的没用累赘。 江池的手紧紧抓住江雪倾的衣角,声音低闷,满是乞求。 “我一定会快点长大,保证不会拖累你。不要丢下我,阿姐。” 最佳人选 vol4 江雪倾没有回答,她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角,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江池一路跟在她身后,直到追到家门口。见江雪倾停住,他也骤然收住脚步。 “阿姐。” 江池小声喊她,心情惴惴不安。他目光执拗地盯着江雪倾的背影,像是要为自己做最后的努力。 “我跟人打听过,我可以不念书出去送外卖送快递挣钱养活这个家,中环写字楼或是鸭寮街那边,都需要人手跑腿接力送单的。” 江池眼神急切,心里却焦躁不安。他既担心阿姐反对他的主意,又生怕阿姐根本不在意他。他的一颗心像是被丢进油锅翻腾烹炸,难熬至极。 见江雪倾毫无反应,江池咬了咬嘴唇,索性全盘托出。 “我知道外卖快递公司雇用我不合法,但骑手和快递员他们会需要用到我这样的人,替他们节省排队挤电梯时间送单,我能赚到钱的。虽然一开始不会赚很多,可是再等我大一点到达合法工作年纪,就能赚更多!” 江池一股脑儿把自己前些天放学后,到处跑、到处问人搜集来的信息,全都说给江雪倾听,只希望阿姐能不抛下他。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阿姐了。 他紧盯着江雪倾的后背等了一会儿,始终没等来她的回应,阿姐连回过头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江池丧气地垂下头:“我明白了。我不会让阿姐为难的。” “你明白什么了?”江雪倾突然转身,伸手捏住江池的两颊。臭小子脸蛋又白又软,手感还挺不错的。如果刚才她提前出声回应,恐怕就听不到这个臭小子的计划。他竟然一个人打听这么多,还偷偷打算辍学去跑腿打工,简直不知所谓。 江池被捏住脸,说话声音都变了腔调:“我都说明白不会缠着你啦,你不是讨厌和我住在一起要搬出去吗?我不会拦着你的。”他满脸倔强,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江雪倾赶紧松手,免得真的惹哭他。这个白得来的小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容易被逗哭。 “呐,说话不能没凭没据的。”江雪倾双手叉腰,理直气壮,“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我之前在海边问你,江广昌被关进监狱后,你会去哪里?你说正在考虑换个环境。” 江雪倾耸耸肩膀:“对呀,我真的在考虑换个环境,屋里之前臭气熏天,难道你受得了?”她边说边拿钥匙打开门。 下一瞬,两姐弟全都惊住了。 “我靠,才两天没回来,被偷家了?” “阿姐,会不会是之前光头那三个人干的?” “等下,我先去群里发消息问问他们。”江雪倾心里也没底,眼前屋内被砸的状况跟被抄家没两样,她毫无头绪,只能先用手机摇人帮忙。 一会儿后,光头带着他的两个小弟匆匆赶到。 才冲到门口,他们三人也全惊呆了。 “小阿姐,你被哪个仇家盯上啦?” “滚,我哪来仇家?”屋内根本没法落脚,江雪倾站在门口倚在门上无语地望着光头,“你们混道认识的人应该不少,帮我问问这几天有没有人出入过我家。” “好,我立马去问。”光头捧着手机边打电话边往走廊尽头走去。 黄毛凑上来:“小阿姐,肯定不是我们三个干的,你一定要相信我们。” “对啊,我们清早才过关回来的。”卷毛补充。 江雪倾摆摆手,又指了指满地狼藉的屋子:“现在都快傍晚了,这间屋子搞成这样,晚上我和小弟没地方睡觉。你们知不知道附近哪里可以租房?” 卷毛挠挠头,忽地灵机一动:“我马子他哥开小旅馆的,要不先去他那边住几天?报我名字搞不好可以有折扣。” 他们正说着话,光头打完电话走回来正好听到卷毛推荐江雪倾去住小旅馆,他抬手就给卷毛后脑勺一个大逼兜。 “行个屁!居然忽悠小阿姐去住红灯街,被陈老大知道你就死定了。”光头一把将卷毛拎到一旁,自己凑上前,“小阿姐,你别理他,这小子没脑子的。我都打听清楚了,你家是昨晚被人砸成这样的,我道上的朋友说给钱的是政务司司长家公子。” “政务司司长……”江雪倾转眸间发出一声冷笑,“还真是个小心眼的变态。” “啊?有变态?小阿姐,你和你阿弟继续住在这里不安全,要不我们几个现在就去帮你找房?” 江雪倾点点头:“嗯,屋子被砸成毛坯房了这样肯定没法住人,不过今天太晚了,我先领阿弟去住酒店。找房子的事拜托给你们三个,尽快帮我找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最好交通方便些。” “没问题。”光头领命,带着手下两个小弟跑了。 江池杵在一旁,这才缓过神,不敢置信地盯着江雪倾的脸。他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夹杂着些许激动泪光。 “阿姐,你找两室一厅的房子,你……”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把你丢下的,是你自己一根筋喽。” “阿姐。” “不许哭。”江雪倾抬手在他短发上揉了揉,“你这副模样老是让我有种在欺负小动物的错觉。” “我才没哭。”江池撇过头,又道,“我进去收拾一下,看看有没有能带走的衣服。” “嗯,去。” 江雪倾望着江池不断跨过障碍物进屋的背影,心中升起一丝担忧。政务司司长家的草包大少比她想象中更难缠,抓他们上游艇私自关押,现在又找人砸穿他们家。他做的事皆是游走在违法边缘,可偏偏有重高高在上的身份为他保驾护航。 有权有势的人碾压平民,只需要动动小手指。就算她不想接招,也会被无情碾压。 现在她居住的地址已经暴露,就傅丞楠这种小心眼眦睚必报的性格,说不定很快又会趁小弟落单时再次动手。假如再被抓到,恐怕他会升级打手实力,他们就不会像上次在游艇上那么容易逃脱。 眼下的情况变得有些棘手起来。在双方身份和社会资源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江雪倾认为她需要找一条牢靠的、拥有绝对实力的大腿紧紧抱住。毕竟良禽择木而栖,头铁也需要有大佬罩。 她倚在门框上,转眸间脑海中冒出一个最佳人选。 与此同时,位于涂山家庄园主楼之后的独栋别墅小院里。某位坐在轮椅上正在浇花的大少,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尖,拢起披在肩头的羊绒围巾,莫名其妙地望了眼天空。 在意 vol5 涂山凛回到独栋别墅后,没回房休息更衣,第一时间控制轮椅跑来后院亲自给红梅树浇水。 阿卓一直跟在少爷身后,见凛少突然打了个喷嚏,连忙要推他进屋。 “少爷,浇水的工作就交给我和阿哲。外面天凉,我推您进屋休息。” 涂山凛摆摆手:“不用。” 阿卓停下动作,又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凛少,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报告。” 涂山凛正专心浇水,头也不抬:“模棱两可,就不要说。” “可不说我憋着难受啊。” 方宇哲在前院停好车,循着人声也来到后院,远远就看到阿卓满脸纠结地杵在涂山凛身旁。他和阿卓搭档多年,一看他这幅模样就知道没憋什么好事。 他赶忙加快脚步走过去拍了下阿卓的肩膀:“阿卓,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唉,我正要跟少爷报告那件事,要不干脆还是你来说。”阿卓抓到救兵,赶忙把棘手事丢给哲哥。 他们推推搡搡互相小眼神交换不断,惹得涂山凛都没法专注浇水。 “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事?” 方宇哲被阿卓推到前面,无奈只能由他开口,虽然这件事是阿卓这个八卦男起的头。 “报告少爷,我们的人刚才传回消息说江小姐的家被傅丞楠找人砸了。” 涂山凛微蹙眉:“不是让你们把人撤回来,不用再继续盯她?” 阿卓连忙辩解:“原本是要撤的。这不游艇上突然闹了这么一回,我们担心她目的不纯,所以让之前跟过她的兄弟继续守着,谁知道发现这桩事。” 涂山凛放下水壶,垂眸思量。忽地脑海中浮现起那位江小姐将侧灰压尾端指向自己,抬眸看他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眼神。 她一定是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 一想到那抹意味不明的眼神,涂山凛胸闷不止。 他思忖须臾,抬手吩咐:“继续跟着,有事向我报告。” “收到!” 江雪倾带着江池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亲自送江池去学校后,她在街边买了顶咖啡色鸭舌帽戴上,低调地返回住的公屋附近查看情况。 果然不出所料,有人鬼鬼祟祟徘徊在她家门外,似乎正在拍摄屋内情况向人报告。 江雪倾怕被发现不能离得太近,只能在楼梯转角远远张望。她隐约听到那人说“他们不在家,傅少放心,我和兄弟们肯定把他们找出来……”。 那人打完电话搭电梯下楼,江雪倾担心还有其他蹲点的人在附近逗留,便没有再返回那个家。她压低鸭舌帽,直接从消防楼梯下楼。 光头他们倒是很给力,临近中午时就在四人小群里发来消息,说是找好几套物美价廉交通便利的房源,跟人约好下午四点去看房。 江雪倾瞧时间还早,简单解决午餐后,打车直奔梅香堂位于中环的总店。 这家总店最早是江雪倾的妈妈带着外婆的传世香坊,来港闯荡时向人租赁下来的。后来在妈妈的制香手艺和爸爸的经营手段联手下,梅香堂在港岛扎根发迹后,他们加价几倍才向原房东买下房屋产权,自此这里变成了梅香堂在港的灵魂中心。 江雪倾在总店外慢悠悠绕了一圈,她有好几年没有特意来过这里。 这栋老建筑外表沿袭殖民时期英伦爱德华建筑风格,铁盖斜坡顶面,红砖圆窗,水磨石地板。浓重复古怀旧气息扑面而来,好似要将人带回那个动荡却纸醉金迷的旧时代。 她正驻足在街牌下,回忆幼年时妈妈牵着她的手进出梅香堂的场景,忽地瞧见两道眼熟身影从总店大门走出来。 江雪倾一眼认出其中一位五十多岁面容严肃的男人,他正是梅香堂的资深合香师李师傅,是位曾和她一起共事过的老人。 见李师傅和另一位中年女士一起往前街走,她压低帽檐紧随其后跟上。 两人是出来喝下午茶的,在街边老字号糖水铺坐下,边喝甜汤边谈事。 “你不用劝我,这回我肯定是要请辞的!”李师傅义愤填膺地拍了下桌,“搞什么飞机!那个江二小姐根本什么都不懂!上个月上任后就开始精简员工,开掉的还都是梅香堂资历深手艺强的老人!简直胡闹!他们开发什么国香芳华主题,搞得都是西式香水那套,弄得梅香堂现在不伦不类!” 那位坐在他对面的中年女士宽慰道:“别这么大火气,我们只是打工人而已,到哪里做事不是拿薪水?真要看不惯江二小姐的做派,换个地方做工就是了。” 李师傅猛灌一口凉茶:“我昨天碰见静安香堂的万师傅,还被他指桑骂槐地笑话,说我们梅香堂中西合璧,实在没戏。我在梅香堂做工将近四十年,从香坊开业到现在,一路看着它从一间小香坊到遍布港城,甚至在内地,在海外都开设分店。没想到临老,要看到它被人带上歪路!” 李师傅痛心疾首,又灌了口凉茶。 他叹息:“要是江大小姐还在就好了,她一定不会同意姑爷和江二小姐乱搞非遗香方的,把好好的香方弄成又中又西不伦不类的样子。” 江雪倾就坐在他们两人隔壁桌,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李师傅的话令她痛心又忧心,没料到梅香堂落入江月影和莫炤言手里后,竟然要被破坏香方,带偏到中式西调的歪路上去。 那位中年女士也忧心忡忡:“现在梅香堂的业务都是江二小姐管辖,你看我们总店这个月业绩又下滑,江二小姐昨天直接带了人事总监过来当场开掉一半人,叫她们拿完赔偿就走人,搞得我们人心惶惶都没心思招呼客人。李师傅,你资历深,算是我们这些后辈的定海神针,假如你走了,我们以后在梅香堂更没有人可以倚仗。” 江雪倾心情沉重,双手紧握玻璃杯,力道重到几乎将杯子捏碎。 她原本还打算看看梅香堂近期有没有招聘启事,从初阶合香师做起,深入内部打探消息。可眼下听到的消息却是梅香堂在江月影管理下,大幅裁员,连原本的资深老人都没放过。 江月影和莫炤言究竟想做什么?他们更改香方,要将梅香堂产品调整引领向西式调香方向。这一切难道都是江政勋允许的? 他们疯了吗?竟要毁掉外婆和妈妈一手创立的梅香堂! 江雪倾恨不能直接杀上梅香堂总部大楼,一脚踹开爸爸办公室大门,厉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现在的她,连进入总部大楼的资格都没有。 江雪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越是这样的局面,她就越需要头脑冷静,才能理智做出下一步决策。 她眸色深沉,正思考对策,视线突然被马路对面一家店招牌吸引。 江雪倾眼神亮起,心生一计。 香喷喷 vol6 涂山凛是吃晚餐时收到这个消息的。 江雪倾在下午时通过面试,进入涂山香坊位于中环的总店,职位是初阶合香师,实习期三个月,下周一正式入职。 作为这条信息的传播者,阿卓立在一旁,忿忿咬牙:“这女的,绝了!真会搞事啊!昨天才拿走少爷你的十万块赔偿,这才隔了一天时间,突然跑去涂山香坊面试,还真被她成功入职。可恶!”阿卓气到对着空气挥拳。 方宇哲正用公筷为涂山凛布菜,他面无表情接话:“那位江小姐能入职涂山香坊并不奇怪,毕竟上次在游艇品香会上,她的侍香能力我们都有目共睹的。” “可她为什么忽然跑要去我们香坊面试?我看她就是想对我们凛少死缠烂打,以为进香坊就能找到更多机会和凛少偶遇。指不定憋什么坏招数!” “我虽然对那位江小姐也没什么好感,可我认为你这是偏见。”方宇哲公平公正道。 涂山凛习惯食不言寝不语,两位保镖偏偏讨论激烈。他身旁两侧嗡嗡响,一左一右全是阿卓和阿哲你来我往的声音。涂山凛无语,默默加快咀嚼速度,决定快点吃完回房间,把他们两个关出门外。 因着不是在主楼饭厅里吃饭,而是在独栋小别墅里,阿卓和方宇哲都很放松。 阿卓右手虚握拳在左手掌心上一击,想出浑招:“要我说干脆快刀斩乱麻。明天我去趟总店,直接跟店长交代让他们不要录用那个女孩子,这样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方宇哲不置可否地看向阿卓,正要开口分析,忽见涂山凛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让她入职。” “啊?可是万一她……”阿卓着急想劝解。 涂山凛放下餐巾,抬眸斜睨阿卓:“事出巧合必有因。她和她小弟被傅丞楠的人盯上,估计现在是有家不能回。” 方宇哲立即猜测出凛少的用意:“少爷,您的意思是这位江小姐突然跑去面试涂山香坊的合香师职位,是看中我们香坊提供的员工宿舍福利?” 涂山凛点了点头。 阿卓却还在叽叽歪歪:“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行了,先观察。反正有三个月试用期,假如她心思不纯,到时找个理由跟她解除合同就是了。” 涂山凛懒得再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自己控制轮椅往室内电梯方向前行。 “唉!少爷,我来!”阿卓连忙追上去按电梯。 同样是夜晚。 城市另一端,江雪倾开开心心地拎着一只打包好的烤鸭回酒店。江池放学后早已回来,洗完澡正坐在桌子前乖乖写作业。 听见开门声,他趿拉着拖鞋跑到门边。 “阿姐,你去哪里啦?现在才回来,吃过晚饭没有?我下课路上顺路买了肠粉,给你留了一份。” “真巧!你瞧。”江雪倾笑呵呵地提起手中香喷喷的烤鸭,在江池眼前晃了晃,“烤鸭配肠粉,绝配。” “哇!好香。” “我先去冲个澡换身衣服,你饿了先吃。” 江雪倾说着放下烤鸭和包,拿了换洗衣服走进淋浴间冲澡。 今天下午她一刻不停闲,想出新计划后便当机立断立马执行。 说来也巧,梅香堂和涂山香坊的总店只隔一条街。从糖水铺出来,马路斜对面就是涂山香坊。店铺外并没有张贴招聘告示,江雪倾直接跑进店里,让店员帮忙把店长叫出来,当场拍着胸脯信心满满地跟店长打赌,她的合香手艺绝对一绝。 这一露身手,店长当场拍板要录用她,人事流程直接走后台提交申请。江雪倾就这么破例获得面试机会,轻松进入涂山香坊成为初阶合香师。 涂山香坊的店长还以为今日他走大运捡到个宝贝,却不知江雪倾真正目的是奔着涂山集团的员工福利。 众所周知涂山香坊是港城乃至整个亚太地区最大香业公司,员工福利极好。只要入职就算只是实习期也享有基础福利,分配四人一间的员工宿舍,餐补车补更不在话下。 既然有了住处,江雪倾便在群里通知光头他们推掉下午的看房计划。 下午她返回公屋时已经发觉被人盯梢,傅丞楠的人肯定是打算伺机对她和小弟下手,现在他们在外面居住并不安全。除非彻底搬离这一区,从此潜踪蹑迹。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江雪倾的计划是尽快为江池找一间寄宿制学校,为他办理转学手续。而她自己平时住在公司提供的宿舍里,只要不乱跑也会安全许多。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还能尝试和傅丞楠硬碰硬,可如果对方不讲理带上十个、二十个甚至三十个打手,同时包抄她,那么她肯定是难以应付要落下风的。到时还会连累江池一起受灾,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躲风头。 兴许过一阵子等傅丞楠实在找不到他们的踪迹,觉得厌烦没兴趣再闹时,他们就可以平安度过这关。 标间客房里只有写字台前一张椅子,江雪倾洗完澡套着睡衣,干脆坐在床上拿纸巾垫着手,一边啃鸭腿一边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江池。她并不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人,这份计划中既然有江池,她就会好好和他商量。 “好,我都听阿姐的安排。你让我转学,我就转学。”江池听完计划一口点头,又问,“阿姐,你一个人在外面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我找到工作啦,人家提供员工宿舍的。” “什么工作?是正经大公司吗?你可千万别再去酒那种地方。” 江雪倾又吃了口肠粉:“涂山香坊听说过没有?” 江池摇摇头。他只是个穷学生,平时并不会关心这些超乎日常学习生活之外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知道什么香业集团。 为了让这个心思细腻的小弟彻底安心,江雪倾干脆把涂山香坊的公司背景大致对他解释了一遍。 “哇!听起来是很正规,规模很大,实力雄厚的大公司。阿姐,你真厉害,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江池竖起大拇指夸赞。 江雪倾吃着油滋滋的烤鸭腿,向他保证:“所以呢,你就不要担心我了,只管好好念书。别忘了,你可是我投资的潜力股,未来我可等着收租的哦。” 江池郑重点头:“阿姐放心,我知道读书才是我这样的人的唯一出路,我不会让阿姐失望的。” “好啦,赶紧吃东西,吃完早点睡,我们明天就开始面试新学校。” 有仇当场报 第八章 vol1 周一九点钟,江雪倾准时出现在涂山香坊门口。 香坊开门营业时间是上午十点到晚上九点,只不过员工们需要提前到店打卡换统一制服做营业前的准备。 上周五时江雪倾已经把江池的转学手续办好。新学校位于港岛东区,每年学费加住宿费十万左右,最重要的是实行dse课程加国际课程双轨制教育。假如将来江池自己有意愿,江雪倾认为把他送出国念大学也未尝不可,毕竟这个阿弟头脑聪明,是个难得肯用功读书的好苗子。 办妥江池的事情后,江雪倾没有后顾之忧,进店找店长办完入职手续后领了制服和工牌。她把自己的随身行李带进休息室,安置在角落里,打算下班后再拿去宿舍整理。 涂山香坊的每个基础职位都是有岗前培训的,也有让老店员直接带新人的传统。 江雪倾刚从休息室换好制服出来,店长招手叫来阿靓,向她介绍道:“雪倾,这位是我们总店业绩最好的金牌销售阿靓,你可以叫她靓姐。这几天就让阿靓带你熟悉一下店里的产品,有客人光顾时你跟着阿靓多学习。” “好,我知道了,店长。”江雪倾点点头,又面带微笑地主动朝阿靓打招呼,“靓姐好。” 门市店就算是合香师也是要带几分销售责任的,每月除基础工资外的绩效工资更是要跟销售量挂钩。 眼前这位靓姐人长得的确有几分靓,身材饱满,黑发浓密,特意用一根乌木簪挽成发髻垂在脑后。她身上是熏了香的,淡淡的带着奶甜的檀香味道,既不会喧宾夺主抢了店内香品的风味,又让贴近她身旁的人能闻到阵阵香风。 江雪倾脸上带着笑,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位金牌销售。 从前她还在梅香堂总部任职时,每月初都是要下到各家门店进行巡视的,店里业绩前三的销售都会出来向她报告当月情况。销售之间存在竞争关系,自然龌龊事不少,明争暗斗,并不太好相处。 阿靓抬眸上下扫视了江雪倾一眼,朝她勾勾手指:“叫雪倾对?来,跟我走。” 如江雪倾猜想的那般,这位金牌销售阿靓并不好相处。一上午时间全都在指挥她一会儿搬货,一会儿理货,一会儿又喊她去擦店内的水晶摆件,总之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教授,反而把她当作牛马一般随意使唤。 换做其他人可能早就气得掀桌或找店长告状去了,可江雪倾早有心理准备,只当是锻炼身体,心里倒是一点没生气。 好不容易到了午休轮班吃饭时间,江雪倾是新人,自然没人喊她一起。这附近她从前巡店时常来,循着记忆中的位置找去熟悉的茶餐厅,吃了碗云吞面喝了丝袜奶茶,回去路上顺便还买了刚出炉的芝士蛋挞,吃饱喝足她精力十足地返回店里。 江雪倾进门,便遇见了熟人。 “你这个八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雪倾还没开口,面前的‘熟人’已经先声夺人。 崔泳儿手上挎着当季新款名牌手袋,踩着八寸高的cl红底高跟鞋,蹭蹭几步走到江雪倾面前,用手指指着她的鼻尖。 “上次码头上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崔泳儿的目光落在江雪倾的黑色制服上,神情惊讶,“你身上穿的和她们一样?你……你入职涂山香坊啦?” 江雪倾理所当然地点头。 崔泳儿像是被踩到尾巴突然炸毛的样子,怒喊:“你也配?” 阿靓原本正在午休,得知崔家姐妹到店,赶紧出来接待。 她此时正在陪同崔欣儿,仔细又耐心地向她一一介绍每样香品的不同之处。因着知道崔家姐妹和涂山家的关系,她们刚到店,阿靓便主动笑脸相迎,端茶倒水地服侍两位表小姐。 听到门口的吵闹声,阿靓转头望去,却见崔泳儿小姐正颐指气使地用手指指着今天新来的那个初阶合香师。 阿靓皱了皱眉头。她才不想多管闲事,反正这种新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贵客被开除也是她们自己的事。她只要负责照顾好崔家小姐,把她哄开心买下贵价香品,就能拿到更多提成。 崔欣儿正听着阿靓介绍香品,今天她们姐妹俩特意到涂山香坊,是为了下周末姑妈的六十大寿购买贺礼。 她也听到从门口那边传来的动静,抬眸转身,只见自己妹妹正在公众场合吵嚷。 崔欣儿心中不悦,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她示意阿靓暂停介绍,自己朝崔泳儿走过去。她不能让妹妹在涂山家总店里失了仪态,要不然事情传到姑婆或是凛表哥耳朵里,会影响对她们姐妹俩的观感。 “发生什么事情了?”崔欣儿刚开口问,目光落在江雪倾身上,瞬间明白过来。她故意挂上微笑,“咦?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不久前见过?” 江雪倾也没否认,点点头。 崔泳儿很不满意自家姐姐和颜悦色的态度,半怒半嗔地撅着嘴:“姐姐,她就是那天在码头上把我一脚踹进海里那个三八啊!你怎么忘记了?” 崔欣儿赶紧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崔泳儿很不开心,这会儿又没有涂山家的人在场,她干吗要对一个低贱贫民忍气吞声。她恨不得现在当场就收拾面前这个八婆,报上次她踹她下海之仇。 “我妹妹今天心情不好,火气大乱说话,你不要介意啊。”崔欣儿仍旧笑盈盈的,让人挑不出她半分错,反而都会觉得她文雅有礼,比身旁颇有明星像的妹妹更得体大方。 江雪倾是来这里上班的,不是来陪她们姐妹俩唱戏的。 她也随一个笑脸,好声好气道:“上次的事情都是一场误会,再说我已经拿过医药费,早就不记得那件事了。两位崔小姐慢慢看,我先去上个洗手间。” 江雪倾刚想尿遁避开这两人,谁知崔泳儿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见江雪倾要溜,她竟伸手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还把做过美甲的尖锐指甲直接掐进江雪倾的大臂内侧嫩肉里。 江雪倾吃痛,瞬间嘶了一声。 今天是她第一天入职涂山香坊,她不想闹事的。可有人挑衅她,她不还手似乎对不起自己。 江雪倾不好明里动手直接把崔泳儿揍一顿,暗中却顺着她掐住自己的手臂的方向侧过身,用另一只手以掌为刀,迅捷地敲在崔泳儿手背麻筋上。 “嗷!”崔泳儿整只手瞬间又疼又麻,根本没法继续掐江雪倾。她收回手不停甩动,她痛到表情扭曲,一时间连两颊都沁出冷汗。 由于江雪倾动作极快,又是侧身背着两姐妹的视线,崔欣儿也不清楚刚才怎么回事,只有崔泳儿自己受苦痛得抱着被敲的手,眼泪星子都快蹦出来。 江雪倾像是没事人一般摊摊手:“rry,我实在憋不住,需要去趟洗手间。”说完,她哼着歌朝二楼走去。 她的初次1 vol2 崔泳儿吃了亏但又没在手上找见伤口,她气急败坏在店里闹了一通。崔欣儿实在觉得丢脸,还没选好给姑妈的礼物,便拉着她提前离开涂山香坊。 店长发觉苗头不对劲,向江雪倾问清楚两人关系得知之前的确存在小误会,她怕此时让江雪倾出去反而会激化矛盾,就派她在库房理货。 阿靓平日在门店里懒得搭理比她职位低的同事,可面对能给她带来丰厚提成的贵客们却是很懂察言观色。她主动一路将两位崔小姐送到门外,边走边握着个冰袋替崔泳儿冰敷安抚她的情绪。 “泳儿小姐,冰袋您拿着路上继续冰敷,到家再用温水泡一泡手,抹上厚厚的护手油,保准手上不会留一丝淤青的。” 涂山家的车就泊在路边,司机已经将车门打开,候在一旁等待两位小姐上车。 崔泳儿还在气头上,懒得理会门店这些狗腿店员。她从阿靓手里一把夺过冰袋,弯身直接上车。 崔欣儿正要跟着上车,忽地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她眉眼弯弯地朝阿靓招招手,示意她靠近点有话说。 阿靓立刻会意凑过去,听完崔欣儿吩咐后,她满面笑容,迫不及待地用劲点头。 “欣儿小姐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送给您姑妈的贺礼包装好后,我会差人送上门去的。” “好,事情就交给了。”崔欣儿神情温柔地笑笑,坐进车里。 - 江雪倾在库房里忙活了一下午,临近傍晚时店长才想起她这个人来,叫人去库房把她叫出来。 阿靓刚送走两位客人,一下午她促成两笔新订单,又有不少提成入袋。她心情不错,正倚在收银台边,抬眸见江雪倾从二楼走下来,她招手喊她过来。 目前店长安排阿靓带江雪倾,算是她半个带教老师,有资格差遣她做一些事情。 阿靓朝台面上放着的礼盒方向努了努嘴:“喏,别说没给你露脸机会,把这个礼盒送去涂山家。” “现在吗?” 阿靓没耐心地翻了个白眼:“不然呢?要等你吃完饭洗完澡睡饱觉第二天再去登门拜访吗?你以为你是大小姐吗?谁会等你一个小店员?少问多做事,快点去,晚上八点前必须送到。” “行。”江雪倾走到台面前,扫了眼被包装精致的礼盒,“靓姐,这个礼盒里装的什么?” “当然是贵重品啦。”阿靓边抠指甲边嘱咐,“你路上打车去,香坊会报销的,千万记得要小心再小心,里面的东西弄坏或者弄丢,把你卖掉都赔不起。” 江雪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伸手提起礼盒塞进一只印有涂山香坊logo的手提纸袋里直接出门。 “喂,你不问我拿涂山家具体地址吗?”阿靓追在她身后喊。 江雪倾前脚都快跨出店门,冷不丁收住脚步,转身时脸上挂着佯装茫然的表情:“我忘记了,请问涂山家地址在哪里?” 她忘记个大头鬼! 涂山家她就算闭上眼,摸着上山也能找到。她几乎整个青春期,放学后不是去涂山家就是去她家和涂山凛一起写作业。直到今日她都深刻记得,涂山凛那张外人面前冷峻高傲生人勿近的脸,在她面前有多‘刻薄’和‘气人’。 印象最深那次是14岁那年夏天,她和往常一样下课后背着书包直奔中学后门。涂山家的车停在那里,通常去他家写作业那天就会和他同乘一辆车。 江雪倾飞奔过去,司机黎叔早已立在一旁准备为她拉开后座车门。可车门还没打开,涂山凛突然叫住她。 “停,别动。”涂山凛肩上背着书包,从她身后走上来。 司机见是自家少爷,连忙站得笔直,目不斜视,等待少爷下一步吩咐。 他们两个身上穿的是学校统一校服。男生的是英式套装,上衣白色短袖衬衣配深色领带,下身藏蓝色西装短裤;女生则是上身白色短袖衬衣配蝴蝶领结,下身浅色苏格兰格子短褶裙,小腿上通常搭配白色长袜和一双黑色小皮鞋。 正值六月初,天气又闷又热。江雪倾热得冒火,一心只想快点钻进车里吹空调。 她理都没理涂山凛,伸手就要自己去拉开车门。 涂山凛快步上前,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双手虚搭在她的两条如藕节般又嫩又白的手臂上。 “你干吗?”江雪倾毫无防备,冷不丁被涂山凛从身后控制住。夏天本来就热,涂山凛整个人几乎贴上她后背,近的仿佛能感受到他同样炙热的体温。 江雪倾下意识就要挣开他的手。 “别动。”涂山凛用了巧劲扣住她的手腕。他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肩宽腰窄,从外人眼中看过去,就感觉他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 “涂山凛,你疯啦?”江雪倾压低声音骂道。 虽然他们有婚约,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什么模样没看到过,小时候甚至躺在一张床上听故事睡午觉。可现在他们毕竟都已长成少男少女,地点又是在学校后门,随时会被路过的同学看到的。 江雪倾脸蛋涨得通红,手腕偏偏被涂山凛扣住。她刚想曲臂抬手给他一记肘击,忽地听到涂山凛的声音自她头顶低沉响起。 涂山凛吩咐司机:“黎叔,帮我把车里的盖毯取出来。” “是,少爷。”司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也算是服侍涂山凛十几年的老人,很有自觉性,严格遵守不该听的绝对不听,不该看的绝对不看。 见黎叔一溜烟特意绕道去另一侧开启车门取东西,江雪倾疑惑不解。 “车门就在面前,黎叔干吗特意绕到另一边才开门?” “因为黎叔聪明,不像某人。”涂山凛声音满是调侃,双手仍旧搭在江雪倾的手腕上。 此时,同年级的两个女生结伴而行,刚从后门走出来,她们一眼便瞧见涂山凛颀长而挺拔的背影。 这两个女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一起朝他的方向靠近,想找机会搭话。要知道涂山凛可是学校里大部分女生的梦中男神,多少人幻想能与他说上一句话,甚至只要能被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视一眼,都可以让她们开心好久。 只不过她们才接近一点,便发觉他身前怀中虚抱着个女孩。 “哇!好大胆,竟然敢在学校门口这样。” “那女孩好像是隔壁班的江雪倾,她和涂山凛有婚约的,搂搂抱抱算什么,说不定还有更亲密的我们不知道……” 两个女孩说话酸溜溜的,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传进江雪倾的耳中。 “涂山凛,放开我啦。”江雪倾羞臊地低压着头,愤愤地咬着下嘴唇。 都怪涂山凛,在学校后门莫名其妙搂着她,害她被同学议论笑话。 她的初次2(必看) vol3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遮在江雪倾眼前。 涂山凛低缓而沉稳的嗓音,带着吐字时温热的气息在江雪倾头顶响起。 “不用去看,也不必去听,那些是别人的想法,和你无关。” 江雪倾并没有闭上双眼,纤长的睫毛在他的掌心沙沙地刷动。 “有点痒。”涂山凛坦诚道,“以前没发觉你的睫毛好长。”她的睫毛刷过他掌心的肌肤,略微瘙痒的触觉像是一阵电流流窜入他的心间,酥酥麻麻的让他很想现在就把江雪倾整个人转过脸,凑近脸仔细去研究一下她的睫毛究竟有多长,竟然能轻易撩动他的心。 涂山凛自然不会把这些感受说出口,他见黎叔取了盖毯站在一旁,没有他的吩咐黎叔并不敢自顾自上前。他朝黎叔递去一个眼神,黎叔走过来将盖毯拿给他。 “少爷,您要的盖毯。” “嗯。”涂山凛接过来,又道,“黎叔,你先去车里等,我们一会儿再上车。” “好的,少爷。” 黎叔返回驾驶座关上车门后,涂山凛这才放下遮在江雪倾眼前的手。 那两个女生早就离开,此刻后门并没有太多行人路过。 江雪倾不明所以,以为涂山凛故意捉弄她,第一时间转过身举起拳头就要捶他。 “你是不是故意的,让别人看我笑话?明天她们到学校里乱说怎么办?” “别动。”涂山凛黑眸沉静,只注视着她一人的眼睛。 江雪倾拳头都挥至半空,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要戏耍她。 “你到底想干吗?” “双手抬起来。” 江雪倾莫名其妙地盯着他。 涂山凛被她盯的面热,哄道:“我又不会害你。快点。” “好。”江雪倾撇撇嘴角,听话地举起双臂,“这样可以了吗?你到底在玩什么?如果一会儿被我发现你捉弄我,我保证把你揍得鼻青脸肿,叫你明天变成学校里的头号新闻人物。” 涂山凛一言不发展开手中的盖毯,两只手分别拎着两角,低头弯身接近江雪倾。 他靠的太近,耳尖若有若无擦过江雪倾的面颊,耳鬓厮磨间,她的心跳无法控制地加速又加速,连呼吸都变得压抑且急促。江雪倾只感觉头顶被阳光晒得很热,她的身体更热,只想推开涂山凛,狠狠地喘一口气。 江雪倾抬手抵在涂山凛胸前,刚想推开他,忽地被涂山凛一把扣住腰拉近怀里。 “都叫你别动了。乖一点,马上好。” 他用近乎拥抱的姿势,将手里的盖毯围在江雪倾腰间,为了一会儿坐车时舒服,他特意将打结的地方挪到腰侧,免得一会儿她坐着被咯到后腰。 “好了。”他放开她。 江雪倾整个人像是被煮熟的虾仔,脸红到脖颈后侧。她重重地舒了口气,这才低头摸了摸围在自己腰上的盖毯。 “天这么热,你给我围盖毯是要让我中暑吗?” “呆瓜,一点敏感度都没有。”涂山凛抬手屈指在江雪倾脑门上轻轻敲了下,“今天不去我家,转去你家做作业。” “啊?为什么?可是昨天我已经打电话给你家王妈预定好了,我想吃她做的to。” “你今天不许吃冰。”涂山凛瞟了她一眼,伸手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江雪倾不满抗议:“为什么?我就吃!” - 黎叔按照少爷指示,直接将车开到江家别墅前。两家都住在这片半山别墅区内,他们要返家也是很方便的。 黎叔下车,绕到后座拉开车门。 江雪倾撅着嘴不想下车,她仍在惦记王妈的to。昨晚电话预约的时候都跟王妈说好今天下课后过去要吃薄荷巧克力味、覆盆子葡萄味和焦糖曲奇味。 王妈肯定已经做好to在等她,真搞不懂涂山凛今天发什么神经,一定拦着她不让她去他家吃冰。 江雪倾也想叫爹地帮她支付三倍薪酬,把王妈从涂山家挖过来。奈何涂山凛这家伙就是不肯放人,还拿他只吃得惯王妈煮的菜做借口,说什么想吃to来他家吃就行。 现在倒好,她想吃还要看他心情。 江雪倾不情不愿地下车,一路都没给涂山凛好脸色看。 佣人们早已习惯涂山大少和自家大小姐的关系,一路上只是循例问好,各管各的继续做事。 两人一路上楼,他们做作业通常是到江雪倾寝室隔壁的独立书房。 江雪倾正要走向书房,蓦地,书包背带被人扯了一把。 “先去你房间。” “你别太过分!”没吃上惦记的to,江雪倾本来就心情很糟糕,索性转身一把推开涂山凛,“今天不想看见你了,回你自己家去!” 涂山凛被当面下逐客令,却丝毫没生气。他面色不改地望着江雪倾,耐心道:“你进房间,看一下自己的裙子。” 江雪倾虽然觉得今天的涂山凛格外古怪,可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决定再相信他一次。 “好,我现在就进屋,你在门外不许进来。” “嗯,我在门外等你。” 江雪倾推门进屋,砰一声关上房门。 天热本就心浮气躁,她倒要看看裙子上有什么。假如涂山凛敢耍她,她一会儿就攥起拳头请他吃今年夏天第一记铁拳。 拉开拉链,刚脱下裙子,江雪倾瞥见裙子后摆那滩干涸的血渍,立即反应过来。 难怪从中午开始她就感觉小腹下坠胀鼓鼓的难受,她还以为是中午吃多了不消化,没想到竟然是……初潮。 江雪倾并不是没常识,只是相较于同龄人,她的初次月事来的算晚,卧室套间的浴室里也没准备过卫生棉。 她换掉身上沾了血的校服,穿上自己的睡裙,想了下走到门边,隔着门板小声问:“涂山凛,你在不在门口?” “嗯,我在。” 他的声音此时就如定海神针般让江雪倾心安。 江雪倾旋转门把,打开一条缝,探出脑袋:“那个,你帮我下楼去喊李妈过来好不好?” 涂山凛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现在还想立刻叫我回自己家去吗?” “涂山凛!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的?” 江雪倾被他故意调侃的话一激,忽地推开半扇门,恨不得出来踹他一脚解气。 她才刚开门,涂山凛的视线瞬间落在她的胸口上。他喉结滚动,立即撇开头去,胸膛却止不住地起伏。 他们都已经脱离天真无邪的孩童期,开始各自成长。只不过他的发育在暗处,而江雪倾却有明显体征。 凉快的吊带睡裙下,她的曲线起伏明显,白晃晃的肌肤竟引得他不自觉感到口渴。 惊鸿一瞥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喉咙发紧,暗自捏紧双拳,克制忍耐着。 撒娇 vol4 涂山凛替江雪倾喊来李妈帮忙,原是下楼就要回自己家去的,人还没走却被江雪倾叫住。 “涂山凛,你跟我进来。”她每次叫他名字时总是理直气壮,好似从来未曾把涂山家大少未婚妻这个身份看得有多重要。 因着还打算一起写作业,江雪倾换了身连身裙,把长发编成清爽的侧马尾,站在走廊上朝他勾勾手指,说完自顾自转身先进书房。 涂山凛已经兀自平稳下心绪。不知她要跟自己讲什么,也跟着进去,顺手带上房门。 桌上摆了一碗红糖水,是他刚才嘱咐佣人现煮送上楼给江雪倾的。红糖水放在这里凉了会儿,眼下温度应该是恰好适合入口的。 江雪倾瞧了眼碗里的汤汁,撇撇嘴角,嫌弃道:“我不喜欢喝这种红糖水,有股奇奇怪怪的中药味。”她把汤碗端到涂山凛面前,“你帮我喝掉它好不好?” 涂山凛一个男生自然不需要喝什么暖宫驱寒的红糖水,可眼前的江雪倾眼眸圆溜溜亮闪闪地盯着他,让他压根无心拒绝。 他面无表情,伸手接过碗,一口闷。 江雪倾双手背在身后,盯着他喝光,笑吟吟道:“谢啦。要是不喝掉这碗,说不定李妈晚上又要报告给管家。好烦的。” 涂山凛放下空碗,在桌上抽了张纸巾擦拭嘴角。 “写作业?”他问。 “等一下。”江雪倾摇摇头,又一脸贼笑地凑近他,刻意压低声音问,“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 他的目光在她饱满樱红的嘴唇上流连,嗓音暗哑:“说。” “不行,你先说你答应。” “涂山家没有人会在空白合同上签名的。” 他的意思很明白,除非说清楚道明白,否则他不可能直接答应。毕竟他习惯言出必行,若是答应肯定会履行承诺。 江雪倾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他黑眸幽深,英俊无暇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也找不出一丝破绽。 既然如此,她只能用最后一招。 “阿凛哥哥。”江雪倾放柔声线,双手握上涂山凛的手臂撒娇,“我提出的真的只是一个很小的请求,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不对?” 毕竟他们相识十几年,涂山凛太了解江雪倾。她平日无事直呼大名涂山凛,有事相求才会难得的叫他一声阿凛哥哥。可怎么办?偏偏他就吃她这套。 涂山凛暗自咬牙,心中暗自对自己这样轻易被江雪倾拿捏感到无语。 “说,又是什么事要我替你去办。” 真的得到涂山凛应许,江雪倾又有些忸怩害羞:“今天的事不许跟别人说!还有,你能不能帮我跟李妈说不要把这件事报告给管家,我不想办成年礼party。” 这几年他们圈子里也不知是哪家从南洋带回来的风潮,各家女孩子首次来初潮时都会为她举办一场成年礼聚会,一群人特意跑来祝贺一个女孩子来初潮正式跨入成人门槛。 江雪倾觉得莫名其妙,心里很不喜欢,但她知道她的父亲是喜欢借由头办party的,这样才能趁机获得更多社交机会,广交人脉对他的生意百利无一害。 她妈咪过世早,她的事情常会被李妈报告给管家再通报到父亲耳朵里。江雪倾很清楚如果是自己去说,肯定会被父亲责怪不懂事,所以才想着请涂山凛这位‘未婚夫’帮忙。 涂山凛低眸问:“你是不想办party,还是不想让人特意为了这件事为你送祝福。” 他原是正在思考买什么礼物送给她的,可现在听起来江雪倾似乎对此意愿不大,甚至很反感。他需要问清楚,免得适得其反。 “你不觉得因为这件事,把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喊来参加party很奇怪吗?” “嗯,的确有点。” “那你是答应帮忙喽?” 涂山凛心里已经落定主意,可难得瞧见她心神不宁求着自己的模样,想再逗逗她。 他故意道:“看我心情。” “你不愿意?为什么?对你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江雪倾急得鼓起腮帮子。 涂山凛目光斜睨,忍住想伸手捏一把她脸颊的冲动,继续一本正经。 “我觉得办party并没什么不好的。”他双手抱臂,慵懒地倚在书桌边沿,“你的亲戚朋友可以趁机聚会,你之前不是还说很惦记内地外婆家那脉的亲戚吗?你可以用这个名头,把他们接过来聚一聚。” 江雪倾闻言觉得很有道理,差点点头认同被涂山凛忽悠成功。幸好她很快想起自己的初衷,抗议。 “不要!我爹地一定会邀请他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过来参加party的,到时如果把外婆家的亲戚接过来,他们会闹得不愉快。本来外婆家的亲戚就不喜欢我爹地,所以才不愿意来港走动。” 涂山凛摊摊手,示意自己也无计可施。 他这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一下子把江雪倾惹毛。她气得眉毛差点倒竖,上前半步欺身到涂山凛面前。她抓起桌上放着的一支钢笔,故意摘掉笔帽,拿尖头对准他。 “说,你愿意帮我。”她目光逼视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江雪倾手握钢笔,镀金的笔尖直指涂山凛。 涂山凛挪开视线,尽量不去注意那支对准自己的笔尖。他知道江雪倾并不会真正伤害他,只是想利用他的弱点让他就范。 见她认真发难的模样,涂山凛抵抗了一会儿,微微叹息。 “好,我答应你。”他从容投降,特意挪开的目光深处满是温柔的宠溺。 - 明明是十几年前的事,没想到如今回忆起来,所有细节甚至是那年夏天闷热的空气和他近在咫尺的炽热呼吸,恍如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江雪倾恍神的片刻,计程车已经开上山,再有一段路就要抵达涂山家的别墅群。 望着车窗外熟悉的景物,江雪倾微微叹了口气。 “小姐,再往前就是别人家私路,我的计程车是进不去的。”司机停下车侧首询问。 “行了,就停在这里。”江雪倾问司机要了机印票据,推门下车。 冬夜的半山别墅区,寂静如同无人区。 江雪倾才下车一会儿,就被刺骨的温度冻得受不了。她抱着胳膊直打寒颤,只能裹紧身上的大衣,加快步伐通过涂山家门前的这段长长的私路。 她埋头苦走,终于看见那两扇眼熟的黑色镂花铁门,只要通过它们再往里走几十米就能到达涂山家主楼别墅。 可黑色镂花铁门紧闭,像是隔绝出两个悬殊世界。如今的她压根没有直接入内的资格,江雪倾伸出一根被冻到冰凉的指尖按下电铃。 你完蛋了 vol5 不一会儿,涂山家的佣人走出来应门,可并没有让江雪倾直接进去,而是从她手中接过那个礼盒,傲慢地留下一句话。 “表小姐让你先在门口等着,她们确认过礼盒内物品后,会让我们通知你离开。” 这位佣人传完话,连个好脸色都没给江雪倾,扭头返回主屋。 江雪倾被关在铁门外,冻得原地跳脚,不断往掌心呵热气搓手取暖。她既然接下这个任务,当然是想有始有终的完成。可这并不代表她会傻到在这数九寒天里,一直留在原地干等。 涂山家大门口是有安保摄像头的,多组多个方向全方位监控门外的一举一动。 江雪倾耐心地等了几分钟后,没有等来佣人回话,反倒发觉正对门口的那两颗监视探头一直在跟踪她的行踪,她往哪边挪动,监控探头就会挪转方向跟着她动。 她立刻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八成是崔家那两姐妹故意找茬为难她,想叫她在寒冬腊月的室外冻出个重感冒来。 江雪倾想了想,掏出手机在黑色镂花铁门外找好角度,单手比耶拍了张照片留存,这样回去也有证据说明她的确准时把礼盒送到涂山家。 拍完照她收起手机,转身就要离开。 “喂!不许走!” 忽地,身后传来一道着急忙慌的声音,伴随响起的是一阵加速小跑过来的急促动静。 崔泳儿穿着高跟鞋,跑步时踢踏声不断。刚才在pad里看铁门外的实时监控画面,眼见江雪倾拍完照片要离开,崔泳儿急得立刻出门。 她原本就打定主意折腾江雪倾的,人如果都跑了她还怎么折腾人?索性也不叫佣人通传,自己飞快跑出来拦截。 江雪倾回眸见她脚踩恨天高奔跑,都担心她半路摔倒崴了脚。出于礼貌,她站在原地不动,等她过来看看这回是要作什么妖。 “你……你不许跑!”崔泳儿跑得呼哧带喘。 江雪倾立在原地,神态自若地摊摊手:“没跑,我就在这儿等你。”她笑眯眯,像是狡黠的狐狸。 崔泳儿见她气定神闲,自己反倒为了追上她狼狈不堪。刚跑到铁门旁她就冲身后还没跟上来的两位保镖大喊:“你们是猪啊?跑那么慢!快点过来,给我开门!” 保镖是涂山家的人,两位崔小姐搬来涂山家陪老夫人小住,他们便暂时被派给表小姐负责安保。谁知道这位崔泳儿小姐一天天的尽是折腾,一会儿发脾气甩脸子,一会儿辱骂他们猪狗不如。听说还是马来拿督的女儿,也不知道这副脾气和家教尊贵在哪里? 两位保镖黑着脸用遥控打开黑色铁门,门刚开崔泳儿就冲出去。 她穿着恨天高,比穿平底鞋的江雪倾高出小半个头,像是凭借这点身高差助长了她的自信。 崔泳儿双手叉腰,趾高气扬:“你完蛋了。” 江雪倾挑起一边眉毛,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低能。 崔泳儿被她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舒服,反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 按照她的预想剧本,这时候江雪倾应该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追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然后她把罪责公布,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可她的假想敌是江雪倾,一个死而复生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些许小事惊慌失措呢。 江雪倾偏偏还是个气人的,故意模仿崔泳儿的神态和语气,阴阳怪气道:“哦,我完蛋了,我好担心呦。那怎么办?要不你报警。” “你!”崔泳儿倒吸一口气,气得差点翻白眼,被她浮夸的表情恶心到,“你死到临头了,你给我等着!” 崔泳儿放完狠话,又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张望。 “姐姐怎么还没跟上来。”她指了下其中一个保镖,命令道,“你回主屋去看一下我姐姐在干吗?叫她快点把东西带出来。” “是。”保镖得令,看似顺从地一路小跑回主屋,实则边跑边咒骂崔泳儿三八。 江雪倾和崔泳儿两人在铁门旁大眼瞪小眼,这边崔欣儿带着刚才那位保镖一起走来。 远远望去,江雪倾看清保镖手里捧着她刚送来的那个礼盒。她低眸回看崔泳儿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的得意小表情,瞬间便会意知道她们姐妹俩想搞什么鬼。 “姐姐!”崔泳儿见家姐带人过来,迫不及待迎上去。她指向那个捧着礼盒的保镖,吩咐,“把礼盒打开来拿给她看。” “是。”保镖低头拆礼盒,边拆边翻白眼。这两位爱发疯的崔家表小姐到底什么时候才走,再不走他都想离职了。 保镖拆开层层精致包裹好的礼盒,捧着拿到江雪倾眼前。 崔泳儿双手环抱在胸前,和姐姐对视一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江雪倾。 崔欣儿解释道:“我和妹妹只是略懂香道,这些沉香摆件门道深,我们也是瞧这块文莱沉香摆件,它的造型似一柄玉如意寓意好才买下的。谁知道刚才拆开礼盒一瞧,眼前这块和我们下午在店里看到的大相径庭。东西毕竟是江小姐你送过来的,所以我们才想着要出来和你当面讲清楚,这样也算公平合理。” 崔欣儿将话语说的滴水不漏,可话里话外全都在暗指江雪倾偷梁换柱。她作为唯一一个亲手把贵重摆件礼盒,从店里送到涂山家的人,作案嫌疑做大。 江雪倾默不作声,悄无声息地用余光观察这两个崔家小姐的一举一动。 崔泳儿得意扬眉:“这下你没有话好讲了?东西是从涂山香坊总店出来的,在港城要说涂山香坊名气响当当,没人会相信从那里出赝品的。要我说礼盒里这个赝品,肯定是你贪财,半路换掉了原本的真品。” “是真是假,总要验过才知道结论。光凭你一张嘴说,白猪都能说成黑猪。” “你!”崔泳儿被怼,气结,“哼!反正你也得意不了多久。这个肯定是假货,你知道我们买它花了多少钱吗?两百二十万!你等着被起诉!” 江雪倾懒得跟蠢人辩驳,她上前仔细观察这块沉香摆件的外部结构,刚要伸手将它从礼盒中取出来掂重量,却被崔泳儿阻止。 “不许碰!” 吃定你1 vol6 崔泳儿伸手挡在礼盒前面,下一秒被江雪倾一个抬手间的巧劲拍飞。 又是那股熟悉的麻感蹿上手背经络,崔泳儿吃痛收回手,又气又惧地盯着江雪倾。她刚想向家姐告状,却见江雪倾眼神冰冷瞟向她。 “不碰怎么分辨真假?再说你们两个不是确定这块摆件,是被我调包的假货吗?既然是假货又不值钱的,还担心我摸坏不成?” “泳儿,让她摸。”崔欣儿并不傻,见过妹妹吃亏,她特意站在距离江雪倾几步之遥的地方,免得惹火烧身。 “姐姐!她拍的我手好痛。她手上肯定藏了什么东西,我要让人搜她身!”崔泳儿再次吃瘪,她捂着自己被拍疼的手告状。 崔欣儿却朝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别胡闹。崔泳儿瘪瘪嘴,这才暂时消停。 崔欣儿安抚好妹妹的情绪,这才和颜悦色地看向江雪倾:“江小姐,你仔细看清楚点,或许是我们两个不懂行,弄错了也说不定的。” “我自然会看得清清楚楚。”江雪倾拿起摆件在手里掂了掂,又问,“你们刚才说,在店里直接让靓姐包起来装进礼盒里的,你们买的是一块产地文莱的沉香摆件?” “对呀,刚才走得匆忙,我临上车才想起进店看的第一块摆件很不错,适合做送给长辈做礼物的,就叫阿靓替我包成礼盒再送上门。谁知道刚才打开来,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这块摆件材质粗劣,香味也和我们在店里闻到的味道不同。” 江雪倾边听崔欣儿在那儿胡说八道,边认真辨别手中沉香摆件的重量和纹路,她捧着凑近嗅了嗅表面的气味。 手中这块摆件的确是沉香,只不过气味偏和淡,并不是她们所说的文莱沉香。 江雪倾心生疑窦,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照射在沉香表面上,仔细看纹路,忽地发现一处明显破绽。 果然! 如她嗅闻时判断的第一印象,这块摆件的确不是文莱沉香。 江雪倾心中已然有了判断,将摆件放回保镖手中捧的礼盒中。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抬眸镇定自若地望向面前两位崔家小姐。 - 与此同时,私路另一端,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正趁着夜色缓缓驶进来。 “少爷,门口好像有人在吵架。”方宇哲手握方向盘,观察前方情况后如实禀报。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正在打盹的阿卓,一听有热闹看立马来了精神。 “哪里?谁和谁吵架?” 涂山凛正坐在后座闭目养神,并未留意方宇哲的报告。 他今晚参加了一场慈善晚宴,原本只是给举办方的贺氏董事会主席面子才答应出席,打算开场后和贺董打声招呼就离开。 没想到他出席慈善晚宴的消息不胫而走,这算是他离港多年后首次公开参加此类活动,满城豪门适婚年龄千金全都闻风而动,各个打扮得好似走秀,即使他特意坐在轮椅上装病弱,还是挡不住她们一个劲往他身边凑。 涂山凛被缠的心烦头疼,他原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心里不痛快,脸上的表情自然冷若冰霜。可交际还是需要和人浅谈几句的,更何况此次归港他需要的人脉和部署还差许多,有几位千金背后的家族正是他需要的力量。 一晚上交际下来,他此时心浮气躁,急需回家泡个热水澡,点燃红梅雪踪,沉浸在记忆的气味中。 而那抹香气里,最重要的回忆是曾经属于他的阿倾。 “哇!四对一耶!那个女孩子看起来还蛮娇小的,出手好快好猛!”阿卓就差整个人贴上挡风玻璃看热闹,嘴里不断直播前方吵架现场实时战况。 劳斯莱斯内前座和后座有隐私玻璃,稍有一点隔音效果。可阿卓实在聒噪,涂山凛眉宇紧蹙,按下按钮降下隐私玻璃。 “什么事?”他问。 方宇哲听到隐私玻璃降下的动静,再次报告:“少爷,门口有人吵架,刚动手了。看不清是谁,只能看见是三个女孩子和两个男人。” “我靠!那两个男的不是安保队的阿超和阿伟吗?他们怎么跟女孩子动手?我去!还把女孩子推倒了,搞偷袭太不光明磊落。少爷,你一定要扣他们这个月奖金做惩罚!他们竟然跟女生动手,过分。”阿卓义愤填膺。 “阿卓,你下去看看什么情况。没什么事的话,把他们拉开,叫他们让路。”涂山凛眉头皱的更紧,他完全不想多管闲事,此刻他只想快点返回独栋别墅然后泡澡焚香。 “是,少爷!”阿卓领命,兴高采烈地下车跑去前方凑热闹。 刚跑到黑色镂花铁门前,阿卓傻眼了,脚步停在原地完全不想上前,甚至刚才的满腔正义感瞬间荡然无存,此刻他很想倒退回车上待着。 因为面前以一敌四的女孩子,不是别人。 “我靠,怎么又是你?”阿卓无语盯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江雪倾。 江雪倾捂着胳膊,垂在身前的一只手手掌擦破一块皮,血蹭蹭往下流。 阿卓眼尖,立即发觉她的伤口在流血。他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掏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崔欣儿原本站在不远处,免得他们动手时误伤到自己。见阿卓忽然出现,立即反应过来。她抬眸看向前方,果然在私路另一头看到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涂山凛回来了。 崔欣儿赶忙换了副面孔,关心地问江雪倾:“呀,你的手在流血,刚才摔倒也太不小心了。要不要我通知佣人带医药箱出来帮你处理伤口?” 江雪倾冷睨了她一眼,懒得拆穿她这种低劣谎话。崔欣儿面不改色说她是不小心摔倒的,当涂山家门口的监控是摆设吗? 刚才明明是崔泳儿强制性命令和崔欣儿煽风点火下,江雪倾才被两个保镖合围,几番交手后让崔泳儿躲在身后趁机猛推了把才倒地受伤的。 这俩姐妹真的是一双并蒂莲,又白又茶。 涂山凛坐在车内等得不耐烦,让方宇哲直接把车开到铁门前。靠近了他才看清闹出动静的人,竟然又是那个女孩子。 “少爷,我下去处理,让阿卓开车先送您回屋。”方宇哲刚想下车替阿卓,却被涂山凛叫停。 “继续往前开,不要理她们。”涂山凛冷冰冰地发出指示。 黑色镂花铁门大开,在车身经过的刹那,一只血淋淋的手毫无预兆拍在后座车窗玻璃上。 “涂山凛,停车。”江雪倾整张脸凑近车窗,挥着正在流血的手敲击车窗。 吃定你2 第九章 vol1 涂山凛额角的神经突突猛跳,险些被骤然拍在车窗上的血掌印惊到。 他一双墨瞳瞪得浑圆,有幽暗的怒火似要从眼底喷涌而出,隔着一道车窗将车外那个正对他露出挑衅微笑的女孩烧的灰飞烟灭。 见涂山凛只是冷瞪着自己,除此之外别无动作,甚至车窗紧闭,丝毫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江雪倾抬手继续敲车窗:“涂山凛。” 崔泳儿此时就站在江雪倾身后不远,听见她对凛表哥直呼其名,她气哄哄地冲上前。 “你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竟然敢对我表哥直呼其名?” “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叫的吗?难道你的名字是刻在石碑上,只许看,不许提?” “你!”崔泳儿维护不成,反而被江雪倾咒骂。她气急败坏,抬手便要打。这次她可不害怕,身后还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护着兜底,她就不信这样还打不赢江雪倾。 “我可不会在同样的事情上吃二道亏。”江雪倾不耐烦,伸手以掌为刀劈在崔泳儿手肘三寸处。 崔泳儿瞬间爆发尖叫痛呼声,抱着胳膊嗷嗷退开,边跑到家姐怀里躲藏边叫嚷着让保镖冲上前替她教训江雪倾。 江雪倾之前都是收着力,并没有想真的弄伤这位没脑子的拿督千金。可崔泳儿咄咄逼人一而再想方设法对付她,江雪倾原就是个遇强则强的人,任人欺负不还手这件事在她这里从前世到今生都不可能存在。 “有能耐惹我,就要有能力承受。”她目光犀利扫视过崔家两姐妹和踟蹰在一旁犹豫要不要上的两位保镖,“你们是挨个上,还是一起上?” 刚才交手时江雪倾已经试探清楚两位保镖的实力,至于崔家两姐妹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她虽然手掌和手肘受伤,但今天在这里撂倒面前四人还是不在话下,否则也太对不起前身在武师傅手下受训那些年付出的血和泪。 黑色劳斯莱斯的车窗,在此时缓缓降下。 “让开。” 涂山凛低沉的嗓音彷如山间深夜中缥缈不定的一阵冷雾,瞬间让周围的吵嚷声停歇。 他压根不想搭理这群人的纠纷,只想叫他们把路让开他的车好通过。 江雪倾见车窗降下,立即扒住窗框:“涂山凛,你下车。” 见他纹丝不动,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江雪倾抬手指向被保镖捧在手里的礼盒:“那件有问题的摆件是从你家香坊售出的,你有义务负责。” “有问题去找店长,我不管门店业务。” 江雪倾见他边说边升起车窗,情急下脱口而出:“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得知你那个秘密的?” 刹那间,涂山凛的心像是被一根细线骤然缠绕握紧,他注视向她的目光陡然寒洌。他沉默几秒,冷声开口。 “上车。” 崔泳儿不敢置信地盯着江雪倾,着急地问身旁的家姐:“姐姐,凛表哥是让那个女人上车吗?” 崔欣儿脸色很不好看,幸好有夜色做遮掩。她紧抿嘴唇,眼底愠怒积聚。虽然不清楚这位江小姐的来历,可光凭向来对人冷淡的凛表哥肯主动开口叫她上车这点,两人的关系并非一般。看来她必须要找信得过的人,好好查一查这个女生的背景。 “别多事了,先跟我一起回主屋。”崔欣儿拽了拽妹妹的手。 “可是凛表哥他……” “快点走。”崔欣儿不再由着妹妹发脾气,扯住她的手臂就往回走。 一别十一年,江雪倾再次踏进这栋别墅。室内装潢早已被翻新,装修审美和之前截然不同。 从前涂山家老爷子还在时,喜爱的是古拙文雅的中式风格,家中古董字画和摆件不少,涂山凛对这些如数家珍,也愿意耐着性子为她一一讲解;而眼前的别墅内装修,赫然是富丽堂皇、琼堆玉砌的豪奢风。 俗不可耐。 江雪倾扫视了一眼室内空间,在心中做出评价。 未免惊扰主屋内居住的老夫人和二爷一家,佣人领着江雪倾到偏厅等待。她的手掌还在渗血,便拜托佣人帮她取来医药箱自己处理伤口。 方宇哲停好车,推着轮椅一路护送涂山凛进屋。 阿卓虽然八卦,可人很机灵,早在进屋前就把两个保镖叫过来,向他们打听这次争吵的来龙去脉。此时由他接管那个出问题的礼盒,他把盒子捧在手里,跟在涂山凛身旁边走边报告。 “凛少,我觉得我们安保队伍急需一次严格的集训。”他信誓旦旦道。 涂山凛面无表情直视前方。 见凛少不搭理自己,阿卓又道:“我说真的,你们知道吗?刚才那个女的一个人掀翻我们安保队的阿超和阿伟,要不是泳儿小姐阴险搞背后偷袭推了把,那女的根本不会摔倒受伤。” “你是说她一个小女孩,能打过我们两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保镖?”方宇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究竟是他们的安保队伍实力变弱,还是对方个体战力太强? 阿卓拼命点头:“连个小女孩都摆不平,我们安保队真的急需一次严格残酷的集训,提高队伍整体实力。否则这么轻易被一个小女孩打倒,我们的安保防线岂不是跟纸糊的一样,传出去让同行笑话。” “你这么说我倒是很有兴趣,也想和那位江小姐对练一次,试试她的身手和实力。” “我也这么想的。”阿卓自信地扬起鼻子。 一直坐在轮椅上沉默不语的涂山凛突然开口发话:“阿卓,去楼上把两位崔小姐喊下来,让她们一起到偏厅等着。上楼的时候别惊动老太太。” “是,少爷。”阿卓一溜烟离开。 …… 偏厅的门敞开着。 方宇哲推着涂山凛刚到门口,一眼便瞧见江雪倾坐在沙发上,正低头为自己处理伤口。 人体掌心的神经密布,处理起来格外疼痛。江雪倾虽然是个性子硬的,可忍痛能力实在一般,她眉宇紧蹙,牙齿咬着唇角,一边痛得不停倒吸气,一边对自己下狠手果断地给伤口消毒。 她孤身一人坐在偏厅的模样看起来又惨又倔强,还又有点好笑。 因为伤的是右手,江雪倾包扎的过程并不顺利。她正在和绷带做缠斗,忽地听见一道沉冷嗓音自门外响起。 “需要帮忙吗?” 吃定你3 vol2 江雪倾闻声抬头,只见门外坐在轮椅上的涂山凛正意味不明地注视着她。 她低头看了眼被自己缠绕成一团的绷带,想了想,点头。 “好呀。” 涂山凛旋即侧过脸,吩咐:“阿哲,去帮她处理一下。” “我?”方宇哲愕然。他正站在一旁吃瓜,没料到瓜突然落在自己身上。 “不然呢?”涂山凛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江雪倾也怔了下,她刚才开口同意是因为听到涂山凛主动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没想她答应后涂山凛却指派手下过来替她包扎。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江雪倾和方宇哲打过几次交道,但一点都不熟,自然不可能让一个生人靠近自己。她一口拒绝,低头继续和那团被她缠在一起的绷带做斗争。 等她包扎好伤口,两位崔小姐也慢悠悠出现在偏厅门口。 崔泳儿听说是表哥找她们下楼,特意回房换了身更衬肤色的洋装,补了妆才下楼,所以拖延了这么久时间。崔欣儿虽然没妹妹那么夸张,可也是特意抹了口红才出来的。 “两边人既然都到齐了,现在你们可以分别说一下事情经过。”涂山凛将自己居于调解方,不容置疑地开口道。 崔欣儿是个有眼力见的,先一步走到偏厅中央,简洁易懂且逻辑清晰地把整件事叙述一遍,完全不掺杂任何主观情绪。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涂山凛摆出这个姿态,她如果再故意添油加醋夹带私货,反而容易适得其反,让凛表哥下意识对她们有所防备。 “对呀,事情就跟姐姐说的一样。”崔泳儿状似乖巧地看向涂山凛,“表哥,东西是直接从涂山香坊总店送出来的,唯一经手的只有店里的阿靓和负责送货的这位江小姐。真相明摆着的。” 下楼前姐妹俩聚在一间卧室里提前商量好的,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崔泳儿都不许发脾气,因为只要她急火攻心表现激动,就一定会落于下风。崔泳儿想赢,自然会控制好自己的脾气。 “你有什么想为自己辩解的?”涂山凛转眸望向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江雪倾。 崔欣儿听涂山凛的语气似乎是要给这位江小姐解释机会,她认为自己应当适时表现的大度一些。 她温笑道:“其实东西是从自家香坊出来的,负责运送的又是自家员工,我和妹妹都不想闹得不愉快。毕竟两百二十万的金额,如果报警惹来媒体的话肯定会对涂山香坊的名誉有影响。这样,假如这位江小姐肯向我们姐妹真诚地道个歉,然后让香坊解除和她的雇佣关系,这件事就这样到此为止。反正给姑妈的礼物可以再买,那两百二十万,我们就当是做慈善了。” 崔欣儿都这样说了,寻常人肯定就顺着台阶赶紧道歉了结这桩事。毕竟礼盒内摆件被替换是事实,就算真相不是江雪倾做的,有心人也会坐实这件事,横竖不会让她洗清嫌疑。 可江雪倾偏是个爱憎分明,不愿意被人泼脏水的。她眼里容不得砂砾,身上有一丁点污渍也必须要清理干净。 江雪倾听完崔家两姐妹轮番登台‘唱戏’,这才款款起身走到桌上摆放的那个礼盒前。她将盒内的摆件拿起来举在手中,另一只手抬起间露出一把小剪刀,这是她刚才从医药箱里取的。 “快阻止她!她一定是想要破坏证据!”崔泳儿着急喊道。 但为时已晚,江雪倾手起刀落,利用剪刀锋利的前端在摆件底座位置削下一块木料。 她捏着这块刚当着众人面削下来的木料,走到崔欣儿和崔泳儿面前。 “请二位仔细看清楚这块木料材质。” “我们看过又能如何?我和姐姐又不是内行人,不懂这些的。”崔泳儿没好气道。 崔欣儿脸上却挂着和善笑容:“抱歉,江小姐,我们只能看出眼前这块摆件和店里的不是同一块,其他一概不知。” 江雪倾抬了抬眉宇,也没多跟她们辩解,举着木料又朝方宇哲和阿卓走去,让他们也看了一眼。 阿卓皱眉,小声嘀咕:“这女的又想搞什么鬼?” 方宇哲摇摇头。他时刻留意着江雪倾和涂山凛之间的距离,特别是她刚才身上藏过剪刀,万一还藏着其他伤害到少爷就是他的失职。 “凛少,他们都看过了,现在请你这位涂山香坊的少东家,也仔细辨认清楚这块香材的质地。” 江雪倾脚步停在轮椅前,将手中的香材递到涂山凛跟前。 在场除江雪倾以外,唯一一个对香品材质熟悉的人便是涂山凛。涂山家虽经营香材,可他作为家族继承人自小更注重商业投资和管理方面培养,而非香道研习。 涂山凛顶多算是个半路出家的,他对香文化知识的了解,几乎全都是在江雪倾外婆亲自教导下掌握的。可后来发生了那桩事,这些年他全在国外养病,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继续深入研究香学,所以在香学知识储备量上,他并不如江雪倾。 涂山凛从她手中接过香材,捏在指尖凑近眼前看,又仔细嗅闻香材上散发的气味。 不等涂山凛作出评断结论,江雪倾先一步开口。 “崔泳儿小姐刚才直言说这块摆件是我偷梁换柱后的假货。”她顿了顿,故意将目光转向涂山凛,“凛少,你应该能分辨出这是一块沉香,对不对?” “的确是沉香,不是假货。”涂山凛点头认可。 崔泳儿生怕风向急转,猛地提起一口气刚想为自己争辩,在她身旁的崔欣儿赶忙拉住她,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江雪倾勾了勾唇角,悄然将崔家姐妹的反应纳入眼底。 “刚才崔欣儿小姐还提及过一个关键信息,她在涂山香坊购买的是一块产地文莱的沉香摆件。” “这有什么问题?文莱本来就是产沉香的地方。”方宇哲虽然不是行家,可待在涂山家这么久,多少也耳濡目染知道一些香材的基本知识。 江雪倾眼底浮起一丝微妙笑意:“文莱产沉香不假,可偏偏盛产的是一种软丝沉香,又名奇楠。” 涂山凛皱了皱眉,奇楠他自然知道,可其中的水极深,时常有老行家也会打眼,被普通沉香冒充的奇楠所蒙骗。她竟然能够分辨。 看来这位江小姐不止懂香,还是个个中高手。 涂山凛悠悠抬眸,开始重新打量江雪倾。 吃定你4 vol3 江雪倾当然察觉到涂山凛投向她的目光,可眼下她并没功夫搭理。 她自顾自道:“文莱沉香即是软丝奇楠,它的特点是油脂含量较高,切下来的勾丝不光会打卷,而且会黏连,所以特征是‘软和黏’。刚才诸位亲眼看见我用一把医用剪刀,轻而易举地切下这块木材,并且并没有发生黏连状况。” “就算不黏连,这能说明什么呢?”崔泳儿抱臂不满地冷哼,“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江雪倾并没有在意崔泳儿的冷嘲热讽,她继续说:“只是切块木材没有黏连当然不能说明问题。可文莱沉香又是星洲系软丝奇楠的典型,除非对整块沉香进行充分干燥处理,硬度才会稍许加强,但也只能达到车珠子的标准。” 江雪倾走回到桌前,重新将盒内的摆件拿在手中举起来。 “像这种规格大小的摆件,如果想用风干工艺加强它的硬度用于雕刻成品,恐怕内芯部分还没彻底烘干,外表已经被破坏干裂不能使用了。” 崔欣儿是个聪明人,听完江雪倾这几句有理有据的话语,顿时惊出一层冷汗。她暗自紧张地吞咽口水,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涂山凛。 完了…… 涂山凛朝阿卓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过去把江雪倾手中的那块摆件取过来。 江雪倾将摆件交给阿卓后,继续从善如流道:“还有一点最明显的是,文莱沉香的气味通常是初闻蜜甜,带有乳香,细闻带清凉花香,有些会似兰花香。而礼盒中这块摆件,它散发的是幽淡的草药花香。” 在她说话同时,涂山凛低眸将摆件凑近鼻尖仔细嗅闻。再抬眸时,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冷笑。 虽然他算不上制香中的拔尖高手,可江雪倾外婆交给他的分辨沉香四步骤,他至今牢记。 一看、二掂、三闻、四摸。 涂山凛心中已然有了清晰答案。 “什么草药花香,我和姐姐下午在香坊闻到的就是普通檀香味而已,你少故作玄虚,欺负我们不懂沉香啊?”崔泳儿还不服气,可表哥还在偏厅里,她只能收敛起骄纵脾气,顶多嘴上回怼几句。 江雪倾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崔小姐,我呢不屑欺负外行人。既然你还搞不清楚,那么你可以仔细凑近看一下这块摆件上是不是有一块明显的‘虎斑’?” “虎斑?” 崔泳儿不信邪,沉香和沉香之间差别能有多大?再说下午姐姐交代阿靓做事时,特意嘱咐过一定要小心。阿靓好歹是涂山香坊里的王牌销售,肯定比眼前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女人懂行许多。她才不会被她给糊弄。 崔泳儿撇开姐姐暗中拉扯她的手,径直走到表哥身边,朝涂山凛摊开掌心。 “表哥,她说摆件上有虎斑,我倒要看看虎斑长什么样?” 涂山凛不想碰触崔泳儿,给身旁的方宇哲递了个眼神。方宇哲立即会意地从少爷手中接过摆件,又将它递到崔泳儿手里。 崔欣儿立在一旁,已经彻底不说话了。她双手交握垂在身前,静默地观察着轮椅上涂山凛的反应。 “文莱沉香没有虎斑,有虎斑的是印尼沉香。”江雪倾站在灯下,因自信双眸熠熠闪亮,“因为沉香的生长环境、温度、湿度和雨水不同,它们的材质、香味、手感、质量自然各不相同。还有就是,印尼沉香是在鹰木树上结香,质地偏硬,它的香气乳香中夹杂着凉感的草药香味。最明显的是,它的油脂线清晰,木质相分明,通常会在表面形成‘虎斑’。喏,你看,这不就‘虎斑’。” 江雪倾走过去,指了指摆件上的一个暗点。 崔泳儿虽是不懂行的,可听了一连串科普后,她心里也慌了。她和姐姐似乎被香坊里的那个阿靓给耍了,她压根不是什么鉴香高手,竟然能把印尼沉香和文莱沉香搞错,弄得她们姐妹俩要在涂山凛面前出丑。 崔泳儿暗自咬紧牙关,握住摆件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可她不敢当场发作,因为表哥还在身旁。崔泳儿怒目瞪视江雪倾,仿佛这一切错误的源头都是她。 江雪倾却无视她的敌意,笑着看向涂山凛,做出最终结论。 “文莱沉香的质地根本不适合做摆件,所以像涂山香坊这样业内标杆,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江雪倾顿了顿,唇边笑意更深,“究竟是香坊内标牌写错,误把印尼写成文莱呢?还是身为金牌销售的靓姐解说有误,错将印尼沉香当成文莱沉香卖给两位崔小姐?” 江雪倾把选择题丢给姐妹俩自己去想,反正横竖这件事跟她再无牵扯,她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崔欣儿站在一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幸亏她化了素颜妆,有粉底液打底还有杏色腮红做掩饰,看不出真实面色,否则一定当场让人看穿她做贼心虚。 她定了定心神,才开口:“看来整件事就是一场误会,我和妹妹明天去一趟香坊,找阿靓说说清楚就好。左右是自家香坊,总不能因为一点小事闹出负面新闻。” 崔欣儿边说边留意涂山凛的表情,可他一贯冷面示众,在外更有高岭之花美称。想从他脸上察觉出情绪流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雪倾才没有这么容易打发,直接挑开崔欣儿粉饰的太平,直指要害。 “崔小姐,这件事可不仅仅是个误会。说小了是香坊里有人工作不用心,对于香学基本知识掌握浅薄;往大了说可是有人企图拿低价沉香替换贵价沉香,造成买家损失,这次的事幸好是发生在内部,万一是外面的人买去这块摆件后发现材质不对,那么就是涂山香坊以次充好,蒙骗顾客。商誉很重要的,这个道理我想你不会不懂?” 江雪倾气势高涨,一副以理服人的正义姿态,让崔泳儿很不爽快。她正想抱着摆件冲上前给她迎头一击,却听一直沉默的凛表哥忽然开口。 “明天让总店店长和那位销售过来见我。” “是,少爷。”方宇哲应道。 事情尘埃落定,崔欣儿自己心虚,拉着妹妹的手找了个借口赶紧离开偏厅。 江雪倾双手环抱,趾高气扬地站在原地,目送两位崔小姐落荒而逃的背影。 想让她背锅?做梦去! “救命啊!是蜚蠊将军!”江雪倾前一秒还威风凛凛,下一秒却见一只拇指大小强哥从敞开的窗外飞进来。她顿时大惊失色,抱头鼠窜。 她下意识喊出蜚蠊将军四个字,让涂山凛瞳孔震荡,他无法置信地紧盯住那抹正到处逃窜躲避的身影。 蜚蠊将军…… 没有人会这样称呼蟑螂的,只有他的阿倾! 他眼眶发紧,心脏猛然间像是被一只虚无的手牢牢握住。 吃定你5 vol4 “你们先出去,我要跟江小姐谈一谈。” “凛少……”阿卓想劝,才开口就被方宇哲阻止,推着他往门外走。阿哲压低声音,“我们在门外守着,一有动静立刻冲进来。” 方宇哲自然也不放心让这个行为举止里透着一种说不清古怪的女孩,独自跟自家少爷待在一起,可他绝对服从涂山凛的每一项指令,因为他信任少爷的判断。 偏厅的门被轻轻带上,室内一时间静的只余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夜莺啼鸣。 刚才那只大蜚蠊已经被阿卓处理掉丢出窗外,江雪倾冷静下来后只觉得口渴,正坐在沙发上喝水。 移动边桌上摆了几样果盘和点心塔,还有几盅糖水燕窝,都是下人刚送进来的。 江雪倾口干捧起燕窝当水喝,一碗下肚,又在点心塔里挑拣了样喜欢吃的。她整个少女时期经常光顾涂山家,最喜欢的就是涂山家小厨房做的点心,很合她胃口。 涂山凛并没有立刻开始话题,而是坐在轮椅上远远地端详她。 她选的是一块蝴蝶酥,酥脆香甜,散发着浓郁黄油香气。从前阿倾也很喜欢这口,所以每次他都会提前叫王妈做好一盒专门等着她来吃。 “好吃吗?”涂山凛问。 “嗯,饿了当然吃什么都美味喽。”江雪倾点点头,却发觉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指间捏着的蝴蝶酥上。她举起还剩半块的蝴蝶酥,“凛少也饿了吗?你腿脚不方便的话,我替你拿些点心过去?” “劳烦推我到沙发旁。” 他难得主动开口,江雪倾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指,起身走到轮椅前。之前都只是远远地看他坐在轮椅上,没有仔细观察过,眼下她才有机会细看。 江雪倾指了指轮椅:“电动款的嘛,你自己控制过来就好啦。” “机械的总不不如人亲自控制方向来的稳当。劳烦江小姐了。”他坐在轮椅上,仰头望着她。 江雪倾身后头顶上悬挂着偏厅的水晶吊灯,这是他不在家时继祖母差遣二叔主持翻新装潢时挂上去的。繁复、闪耀又累赘的奥地利水晶,在橙黄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也在她身后投射出一圈灿若星辰的光辉。 涂山凛安静地审视着她的面容,年轻饱满,白润光洁的肌肤毫无瑕疵,她的眉眼灵动俏丽,带着几分蜜桃未熟时的少女天真。可那双浅棕色如野生动物一般的眼瞳却总是闪动过一丝狡黠神彩,无端端勾起他的猜疑心。 江雪倾绕到他身后正要推轮椅,蓦然听见涂山凛冷寂的嗓音响起。 “江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话忘记对我说?” 江雪倾双手落在轮椅扶手上,翘起右手的食指,边思索边无意识敲击着钛钢扶手。 是了,刚才为了把涂山凛这位涂山香坊的少东家拖入局,她特意抛出诱饵,现在自然是她需要给出一个合理交代的时刻。 江雪倾眼眸流转思考着该怎么应付过去,毕竟那样小众的恐惧症,她如果说是个巧合,简直像在侮辱涂山凛的智商。 “想好了吗?” 不知何时,涂山凛自己控制轮椅调转过来,正直勾勾地凝视江雪倾。 “凛少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你那个秘密的?”江雪倾扬起唇角,将心中那丝慌乱悄无声息掩盖下去。 “秘密倒算不上,只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 江雪倾明明是站立居高临下的那个人,可偏偏被坐在轮椅上,需要抬头仰视她的涂山凛,用目光压迫地局促不安起来。 她下意识抬手挠了挠太阳穴,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我知道这么说凛少不一定相信,可我真的是蒙对的。”江雪倾默默退后一步,和涂山凛拉开一点距离,“那次我刚进游艇房间时,观察到凛少你似乎一直微微侧身坐着。我顺着角度望过去,看见斜对角正好有一面桌角对着你。我就猜想你是不是不喜欢被锐角物体针对,没想到蒙对了。” 涂山凛眯起双眼,冷漠地盯着她,听她胡说八道。 “公海上那次呢?你突然拉住我跳海,又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自保。当时的情况你知道的,我得罪了傅少在他游艇上很不安全,我又急着想回港,想了想去只有你能当我的救生圈喽。”江雪倾说的理所当然,仿佛一切只是她迫不得已才做出的决定。 涂山凛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蜚蠊将军,你又要怎么解释?” 江雪倾瞬间咬紧后槽牙,上涌的情绪澎湃地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 “什么蜚蠊将军,凛少听错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竭力控制着自己,唯恐一不小心泄露真实情绪。 “阿倾。”他开口,每说一个字,目光都紧盯着她脸上流逝过的神色,“只有阿倾会这样称呼它。” 他竟然还记得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江雪倾双手垂在身侧,指甲掐入肉中,硬生生压抑住涌上眼眶的泪意。 “凛少你未免也太霸道,外面很多人都会这样称呼小强哥的。难道只许你认识的人这样称呼,不准其他人这样叫吗?你真搞笑。”她撇过头去,鼻尖充斥着酸涩快要落泪。江雪倾抓起手机,假装看时间,“很晚了,我行李还没搬去宿舍,要赶在关店前回去。” 江雪倾一秒钟也不敢再停留,没有给涂山凛继续追问的机会,她扭头朝偏厅门走去。 门被她从内侧拉开,阿卓和方宇哲两人如同两尊门神杵在门口。 “凛少?”阿卓见江雪倾低着头行色匆匆的样子,疑惑地探头看向独自留在室内的涂山凛。 “阿哲,开车送她下山回总店。” “是,少爷。”阿哲领命,追着江雪倾的方向跑去。 “少爷,我呢?”阿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推我回去,我要去后院给红梅树浇水。” “啊?这么晚了,凛少你还要给树浇水?要不还是让我来?夜里寒气重,万一冻感冒就麻烦了。” 涂山凛没有回答,他不答就是拒绝。 阿卓自讨没趣地摸摸后脑勺,却发觉涂山凛一直望着沙发旁的边几。他顺着涂山凛的目光看去,只见边几上的点心被人吃过,桌面垫了张纸巾,上面还放着半块蝴蝶酥。 “这女的怎么吃东西吃一半,跟蜚蠊将军一样。”阿卓刚学的词,现学现用。 涂山凛的脸色骤然沉落:“闭嘴,以后不许提蜚蠊将军。” “哦。” 长针眼 vol5 方宇哲在凛少授意下驾车把江雪倾送回店里,两人一路无言,倒是相安无事。下车后江雪倾礼貌性道了声谢,刚要转身进店,迎面却碰见店长。 店长眼睁睁看着方宇哲驾驶迈凯伦掉头离开,惊诧地立在门口半天回不过神。 她拉住江雪倾:“刚才是凛少的保镖送你回来的?” “嗯,凛少人善,听说我是为店里跑腿送货,天色晚了山上不好叫车,就派人开车送我回来啦。”一路上江雪倾早已收拾好情绪,她从善如流地回答。 “原来是这样。看来外界传闻也不一定都是真的,凛少本人对员工还挺友善的。”店长点点头,算是认可江雪倾的说法。 江雪倾瞧店长身上没穿统一制服,肩上还背着挎包,她扭头看了眼熄灯落锁的正门,赶忙问:“店里已经打烊锁门了吗?我行李还在里面。” 这会儿刚过九点一刻,门店结束一天营业,按理说店长和员工还需要留在店里理货做盘点,至少需要到九点半左右人才会走光。 “没有锁门,你往侧门走,里面还有人在。”店长解释道,“我今天不能留下来陪大家一货,还要赶去家婆那里接囡囡,听说她今天在幼稚园吃坏东西有点拉肚子在闹情绪。”提到女儿,长相精明干练的店长神情也变得柔和。 江雪倾原本已经把自己摘干净,并不想继续插手这件事,可听说店长有女儿需要事业家庭两手抓,她动了恻隐之心。 因着晚上的事情还没传回店里,店长和阿靓都不知道明天她们即将被涂山凛叫去当面问责。店长说不定还会无端遭连累。 江雪倾想叫店长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便简单的把沉香被掉包的事跟她讲了一便。假如明天被问责起来,店长也好不慌不忙举证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除。 “谢谢你啊,阿倾。”店长握住江雪倾的手,不断感谢,“幸好有你提前通知我这件事,否则明天突然被叫去凛少办公室,我肯定没有心理准备的。好了,我不耽误你时间了,快去店里取完行李跟其他人一起回宿舍休息。” “好,明天见。” 江雪倾目送店长心事重重地坐上计程车,她转身从侧门进到店内。 二楼休息室的灯还亮着,她循着灯光上楼,却见屋内只剩下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正背对着门,窝在角落里哭泣。听见脚步声,蹲在角落的女孩子转过头,圆圆的脸蛋上还挂着眼泪。 “我打扰到你了吗?”江雪倾停步站在门口,试探地问。她今天一天几乎都是被派到库房整理库存,和其他店员都不熟悉。 “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你是不是要进来啊?”女孩子手里捂着纸巾,匆匆擦掉泪水。 江雪倾走进去取了自己的行李箱,稍稍环顾了一圈,发觉休息室里只剩下这个女孩一人。 “其他人都已经下班走掉了?”她有点疑惑。照理说理货盘点是所有人一起做的,可眼前情况明显不是。 “嗯,我让她们先回去的,理货盘点留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你也快点回宿舍,我看你是今天才来上班的,回去还要收拾行李很辛苦的,你别管我了。”女孩子边说边转身手脚不停地开始点货。 江雪倾拉着行李箱,盯着女孩的背影看了几秒钟,决定不多管闲事。 “我先走啦。” “你走,宿舍就在后面一条街。拜拜。”女孩子鼻音很重,似乎还在哭。 江雪倾心里觉得奇怪,可毕竟不熟悉也不好强行助人为乐,她拉着行李箱离开休息室。 …… 穿过一条街,一栋二十五层楼高的公寓楼便是涂山香坊的员工宿舍,底下五层为中西式员工餐厅、包含室内恒温泳池的健身楼层、洗衣房、综合休闲区等,大部分单身员工都住在里面。这栋楼的地皮属于涂山家产业,所以并没有租金,住宿费自然也算在员工福利里。 一楼大堂有登记处,江雪倾进去后出示员工卡和身份证,顺利拿到房卡和一些派发的洗漱用品。 “你的宿舍在11层1128,我们这里都是两人一间的,房间里已经住着一个女孩,你进去最好跟人家打声招呼。 “好,我记得了,多谢提醒。” 江雪倾道了声谢,拿上房卡和行李后搭电梯上楼,根据楼层指示牌很快找到1128。 她记得前台的好心提醒屋内已经有人居住,拿房卡开门前她特意抬手敲了敲门。 “你好,我是新搬来的室友,我进屋啦。”她说完这才刷了房卡,拧动门把手推开房门。 下一秒—— 江雪倾迅速转身,她怕自己晚一秒钟都会立马长针眼。 门被刷开的同时,屋内爆发一阵尖叫,同时夹杂一对男女骂骂咧咧的咒骂声。 江雪倾也被刚才的一幕惊到立刻退到门外,把屋内空间暂时留给急需套上衣服收拾好自己的那对男女。 不一会儿,阿靓裹着件浴袍走出来。她皱着眉头,一脸怨气。 “前台的人怎么做事的?明明其他人的房间里还有空床位,为咩把你塞到我房间里来?不是都说过我要一人一间吗?” 明明不符合员工宿舍规定,可阿靓自恃是金牌销售说得理直气壮。 “你现在下楼去跟前台的人讲,让她们给你重新安排房间,1128我要一个人住。” 江雪倾刚刷卡进屋时发现屋内情况不对劲,几乎是瞬间就转头,并没有看清靓姐那位情人的长相。 眼下房间里被他们两人激战弄得乱七八糟,江雪倾也不想今晚在这种飘荡着怪异气味的房间里睡觉,索性不跟靓姐辩驳,转身拖着行李又下楼了。 刚回到大堂,江雪倾听见一个声音在叫她。 “嗨,你是新来那个女生?” 江雪倾回头,只见刚在休息室见过的那个圆圆脸女孩子手里提着一袋零食,正站在她身后。 “我叫江雪倾。” “你好,阿倾,我叫梅晓蓉。他们都叫我阿蓉,或者也可以叫我圆脸妹。” “你姓梅?你是港城人吗?” 初见时江雪倾只关注到这个女孩奇奇怪怪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哭,可听说她的姓氏后,忽地生出几分亲近感。梅姓并不多见,她和外婆是同一姓氏,说不定还是一门远亲。 梅晓蓉摇摇头:“不是啦,我是内地人,老家在广城白珠镇。” “白珠镇!”江雪倾眼神亮起开心地拉住她的手,“我外婆也是白珠镇人,她叫梅月见。” “梅阿太?她可是位了不起的人,在我们镇上很有威望的,没想到你是梅阿太的外孙女。” 两人正聊着天,前台值班的女孩见江雪倾提着行李去而复返,过来询问情况。 “啊?1128不方便住吗?可靓姐也没跟我们报修说有房间设施问题啊。”前台女孩看看站在一旁呆呆的梅晓蓉,“要不你住楼下1028,正好晓蓉房间床位也空着,以前跟她一起住的女孩一周前离职了。” “好呀。”江雪倾笑了笑,点头答应。 交换代价 vol6 一早睁开眼,江雪倾发觉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梅晓蓉已经出门了。 昨晚她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挂进衣柜时,被梅晓蓉拉着聊了会儿天。看得出梅晓蓉因为她外祖母家也在白珠镇,先入为主地对她很有好感。 可梅晓蓉的聊天总围绕着白珠镇,江雪倾心中警铃大作,赶在晓蓉询问她外祖家其他亲戚在白珠镇的情况前,找了个好多年没有跟那边亲戚联系的由头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毕竟眼下的她已经不是江家大小姐江雪倾,而是另一个十八岁的普通女孩。要是再被晓蓉这样刨根问底问下去,她只怕很难自圆其说。 宿舍楼二层提供早餐,江雪倾洗漱完换上制服,下楼吃完早餐后散步走到门店。刚进门她便瞧见阿靓一脸怨怼表情地怒视她。 梅晓蓉比江雪倾到的早,等阿靓离开后,悄悄挪到她身旁,小声说:“阿倾,你是不是惹到靓姐啦?我觉得你还是早点去跟她道歉比较好。她是我们店里的老人,又是每个月的销冠,在总店里就算是店长都要给她面子的。你得罪她,以后很麻烦的。” 江雪倾没接话,反问:“店长在店里吗?” 梅晓蓉摇摇头:“没来呢,听说店长今天要和靓姐一起去趟总部大楼。”她朝门外的一个方向指了指,“你知道的?我们涂山香坊的总部就是前面那栋高楼。外立面很漂亮,像一柱水晶一样。” 涂山家拥有这块街区不少地皮,总部大楼的建造方位更是选址极佳,位于顺风顺水的龙眼上。建筑通体覆盖隔热玻璃幕墙,顶部造型犹如一枚转运珠,吸纳聚集周围财气,当年竣工时还把对街的宝龙银行掌门人气得不行,大骂涂山家不讲武德,要把这一区的风水财位都纳入自家。 江雪倾想起这段往事,情不自禁笑了一声。 “阿倾,你都得罪靓姐了,还笑得出来?不担心靓姐之后故意刁难你吗?”梅晓蓉腮帮子鼓鼓,一脸愁容。 江雪倾展了展眉宇,反而想起另一件事,转头问:“对了,昨晚睡觉你有没有听到房间里传出奇怪的声音?” “什么奇怪声音?” “就是那种……”江雪倾抓抓头发,努力尝试描述,“类似啮齿类小动物不停咔嚓咔嚓嚼东西的动静。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房间里有老鼠啊?” 梅晓蓉脸上的表情有些凝滞,她扯了扯唇角,否认:“不可能,涂山集团的宿舍楼很干净的。” “嗯,也可能是我昨天太累,幻听了。”江雪倾自己也不敢肯定,昨天又是理货又是搬宿舍的,她估计是过度疲劳产生幻听。 店员陆陆续续差不多都到店,江雪倾不再继续话题,开始跟着其他人一起打扫店内环境,完成份内工作。 直到将近中午,店长才带着阿靓一起回店里。 阿靓因昨天的事被罚扣半年奖金,她脸色很不好看,进店后看见江雪倾正在摆货,走过去恶狠狠地瞪视她。 “这件事不会这样结束,你给我等着瞧。”阿靓压低声音甩完狠话直接上了二楼。 江雪倾心里当然知道,阿靓说的这件事正是昨天礼盒内摆件被替换的事。今早她们被叫去总部肯定是让涂山凛训得不轻,只是不知处理结果如何?但看阿靓还能回店里,估计是有店长做担保,将这件事大事化小。毕竟阿靓是总店的销冠,手上客户资源不少,店长不可能轻易放走这种人才的。 梅晓蓉跑过来关心道:“阿倾,靓姐好像还在发脾气。要不我出去买点下午茶,你送到楼上休息室给靓姐,趁机道个歉把这件事翻过去?” 江雪倾摇头:“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会处理。” “哦,好。”晓蓉怯怯地走开去。 江雪倾望着梅晓蓉的背影,这个女孩子虽然长着一张圆圆脸蛋,看起来乖巧可爱,但总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是为咩? 不等江雪倾细想,店长朝她招手:“阿倾,跟我去趟办公室。” “哦。” 因着昨晚有江雪倾提前把事情经过告知清楚的关系,店长上午到了总部面见凛少时倒是心中不慌。她很清楚自己是要保阿靓的,所以在凛少责难时,店长找了借口推说是店内员工工作失误出现纰漏,才错把产地卡片放错,导致阿靓向顾客介绍推荐摆件时发生昨天的意外。 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 可如果不是因为江雪倾拥有深厚的鉴香功底,恐怕昨天在崔家姐妹联手授意阿靓的情况下,今天的她不仅要被涂山香坊开除,还可能背上故意替换店内贵价商品的盗窃罪被起诉坐牢。 江雪倾站在店长办公室内,听店长如释重负的提起上午发生的一切,她心中冷笑连连。 虽然昨夜是她自己选择提前告知整件事,可是做出弃车保帅决定的人,正是面前的店长。 这样的人,不再值得她信任。 江雪倾收回恻隐之心,现在面对店长,她只剩下等价交换的利益之心。 等店长发完一通感叹后,江雪倾才笑吟吟地开口,直切主题。 “事情能无伤解决就好。店长,我听说涂山香坊一直都有选拔优秀合香师进行内训的制度,每年都有一定名额进入总部香堂进行培训进阶的机会。” “对,的确有这件事。”店长顿了顿,喝了口水,才看向江雪倾,“可是阿倾啊,你现在还是实习状态,这件事等转正以后再商量也不迟的。” “嗯,我知道。店长,我实话跟您说了,我进涂山香坊就是冲着这个内训名额来的,我希望您能缩短我的实习时间。毕竟昨晚的事情如果我有心不说,今天的局面应该是另一番样子。再者,我和您或是靓姐都没有利益冲突,我也并不想冲击业绩,和靓姐争夺销冠位置。照理说靓姐昨天的做法,我应该不提醒您更好,可是我没有那样做,对吗?” 江雪倾说的直白而通透,店长刚承过她的人情,无法立刻推脱。 “阿倾,我明白你的意思。昨天的事情,我也是打心底里感激你的。阿靓是我们总店的销冠,很多客户资源都掌握在她一人手中,我虽然是店长,可主要管辖的也是门店行政事务,若是说业绩还是要依赖阿靓。” “店长,我都懂的。既然昨天我会跟您说那些,我就做好准备在店内工作期间不会主动跟靓姐起冲突,这点请您放心。” 店长认真注视着江雪倾,面前的江雪倾明明只有十八岁,可为人通透又犀利。她似乎很清楚自己的人生目的,虽不主动算计,但城府极深。 店长想了想,答应:“好,实习期限的事情我会考虑的。按照涂山香坊的规章制度,一般是三个月,也有特别优秀的一个月就能转正。到时看你表现,我会帮你尽力争取。” “谢谢店长。” 江雪倾道了声谢后,退出办公室。刚走到楼梯口,她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雪倾闻声朝扶梯外探出头,一眼瞧见被几位销售员围绕在中心的男人。 “嗨,阿倾妹妹,好久不见!” 金主 第十章 vol1 自从上次在静安香坊一别,两人许久未见,陈奇胜整个人又胖了一圈,看起来更像个佛口蛇心的道上大哥。见到江雪倾下楼,他连忙甩开围在他身边的几位销售,主动迎上去。 阿靓正在卖力为他推荐一件三百五十万的沉香摆件,突然因为江雪倾的出现,她到手的金主眼看就要飞走。 阿靓心急追上去:“陈老板,这件摆件全港只有一件,很难得的。” 陈奇胜不耐烦地摆手:“一会儿再说,没看见我要跟熟人叙旧。”他转头却对江雪倾眉开眼笑,甚至捏着嗓子分外亲和,“阿倾妹妹,你现在在这里上班啊?几时开始做的,为咩不通知我给你捧场呀?” 阿靓见陈老板完全当她空气,又看江雪倾面色如常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她瞪视江雪倾的眼神越发凶神恶煞。 江雪倾自然察觉到阿靓对她的恶意,她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走到陈奇胜面前:“才来没两天。陈哥,你来店里买什么啊?”在外面得给陈奇胜面子,总不好像之前一样喊他肥佬。 陈奇胜听见称呼却是喜上眉梢,眼神都亮起来,他嘿嘿笑着凑近江雪倾。 “哦,我随便看看而已。阿倾妹妹,静安香坊那边的赌香局,你什么时候有空再陪我一起去?”没有江雪倾这位品香高手在,他这段时间去赌香局十赌九输,赔的好惨。 江雪倾摇摇头:“最近没空,我忙着上班呢。” 陈奇胜闻言,顿时耷拉下眉眼。 江雪倾见他这副衰样,猜想八成是这段时间输的很惨,便大发善心,顺便也想挣点外快。 “等我通过实习期,到时如果有调休时间,我再去帮你一把。” “哈哈,我阿倾妹妹果然人美心善。”陈奇胜立刻眉开眼笑。 见金主爸爸心情转好,一直在旁等待机会的阿靓,赶紧捧起手里的沉香摆件上前推销:“陈老板,您再仔细瞧瞧这尊摆件。全港真的只此一件,收藏价值高,将来升值空间无限大。” 陈奇胜斜眸瞟了眼阿靓双手捧着的沉香摆件,整个人却转向江雪倾:“如果我阿倾妹妹说好,我就买。当场签支票付清。” 阿靓闻言,立即朝江雪倾狂使眼色。 江雪倾却佯装没注意到,视线瞟开去假装在端详玻璃柜里的其他摆件。 阿靓胸口憋了股气,把手里摆件小心翼翼递交给身旁另一个销售。她几步走到江雪倾身旁,拉了她一把,侧过身低声警告。 “我不管你和这个陈老板是什么关系,今天你敢弄黄我这单生意,我肯定有办法让你滚出涂山香坊!” 江雪倾眨眨眼睛,一脸茫然地望向阿靓。 “靓姐,你真会开玩笑。哈、哈、哈。”她故意干笑几声,又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玻璃柜中的沉香摆件,对陈奇胜说,“陈哥,我看那样摆件更好,你说呢?” 陈奇胜立即会意,猛点头赞同:“行!我就要那件,给我包起来。” 江雪倾的确答应店长不主动挑事,可她都要被阿靓骑在头顶上欺负了,要是还不反抗,当她的铁拳是白长的吗? 阿靓丢了大单和金主,脸气得青一阵白一阵。可客户还在场她不好发作,正想着之后要怎么收拾江雪倾,忽地听江雪倾开口。 “陈哥,我在店里是初阶合香师,目前还在实习期,不是主要负责销售的。你这单算在我们靓姐业绩上好不好?” 阿靓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盯住江雪倾。她的心情一百八十度急转弯,顿时从阴云密布转为雨过天晴。 “阿倾宝贝,谢谢你啦!我就知道你最好,晚上我请你吃饭。” 果然是金牌销售,阿靓的表情变化比翻书还快。虽然她还不清楚江雪倾的态度为何骤然改变,可业绩提成是真金白银入袋,这一单起码有小一万奖金。 阿靓喜滋滋地拿着签单,亲自打包装盒去了。 陈奇胜又不是傻子,从江雪倾和阿靓刚才剑拔弩张的状态,大致看出两人之间不对付,可临门一脚,突然又峰回路转。 他好奇地问:“阿倾妹妹,为什么要把提成送给别人?” 江雪倾眨眨眼睛,神神秘秘道:“因为,我、想、钓、大、鱼。” “啊?”陈奇胜一个大老粗当然听不懂江雪倾的弦外之音,可反正他今天是要买沉香摆件送客户的,签在谁单上都一样,便没有继续追问。 晚上下班后阿靓果然过来邀请江雪倾一起去吃夜宵,但被江雪倾以今天太累下次再说推掉了。 回去路上梅晓蓉悄悄问她:“阿倾,你是不是想把那单提成当作人情送给靓姐,跟她示好呀?” “你是这么想的?” 梅晓蓉边吃鸡蛋仔边点头:“嗯,其他几个同事私底下也在讨论这件事,说那张订单起码有一万块提成,大家都猜你故意把订单算在靓姐账上是想讨好她。” “讨好?”江雪倾转眸看向她。 梅晓蓉似乎察觉自己用词不妥,连忙解释:“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对不起……你不要生我气,我这个人很笨的,不太会说话。” 梅晓蓉急得哭起来,弄得江雪倾一头雾水,但瞧她模样不像假哭。 “好了,我没怪你。”江雪倾抽出纸巾塞给梅晓蓉。 “对不起,我有点敏感。”梅晓蓉擦掉眼泪,又吸了吸鼻子,“我这个人从小到大不太会跟别人相处的,家里人都嫌我碍事。” 江雪倾不太擅长安慰人,只好安静地听梅晓蓉絮絮叨叨的说话,总算从中捕捉到有用信息。看来昨晚下班后在休息室遇见她并不是意外,总店的同事故意把关门后盘点的事丢给梅晓蓉一人去做,就因看准她懦弱可欺的性子。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从她们身旁驶过。 阿卓坐在副驾驶座,惊鸿一瞥间瞪大双眼,又立刻抿紧嘴唇。 涂山凛刚从总部开完会下班,趁坐车空闲听阿卓报告一些琐碎杂事。刚听到他报告外派监视江雪倾的人回报,今天江雪倾在店内开单后让出一票大单……忽地,阿卓噤声了。 “继续说。”涂山凛闭目养神,低声开口。 阿卓表情复杂,喃喃自语:“就说不能背后讲人闲话,这样都能遇见,绝了。” “嗯?”涂山凛没听清楚,出声提醒,“大声点,她把订单提成送给谁了?” 方宇哲驾驶平稳,很快通过路口,早已将擦肩而过的江雪倾甩在身后。 阿卓收回心神,继续报告:“江雪倾把订单让给店内销冠,就是您上午见的那个阿靓。昨天那单被替换的沉香摆件,就是从阿靓手里送出来的。” 涂山凛缓缓睁开眼,眼尾泪痣在半明半昧的车灯流光中异常魅惑。 “把到手的利益,送给一个暗算过自己的人。呵,野心不小。” 又甜又欲 vol2 钱财能收买人心,更能勾起人膨胀的欲望。 因为有了那单一万块的提成,接下去大半个月江雪倾在阿靓手底下做事一帆风顺,很少再被安排去做收拾库房或擦柜台装饰格这类杂事。 阿靓很聪明,不主动提之前那桩事,就当作无事发生。她本身销售能力强悍,但并不是专业合香师,偶尔遇到一些稍稍懂行的客人,便会找来江雪倾在旁帮衬提点。 几次过后两人搭配拿下不少业绩,阿靓就更加看重江雪倾。可她又不想得罪崔家那两位表小姐,毕竟做工的哪敢开罪主人家? 但她不招惹,不等同于崔泳儿她们不会挑事。 这会儿正是午餐饭点,阿靓主动拉着江雪倾一起吃饭,刚聊着天崔泳儿一条消息发过来。 阿靓瞟见信息,心虚地立刻拿起手机。 “我家里有急事找,我出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阿靓匆匆起身,特意走到店门外。 江雪倾眼神好,其实刚才提示音响起时她以为是自己的手机,转眸间却瞥见屏幕上闪过‘崔二小姐’四个字。 阿靓和崔家那两位小姐还有联络,这本就是江雪倾预料之中的事。 她边吃烧鹅叉烧双拼饭,边观察门外阿靓的背影。见她收起手机转身要进门,江雪倾低眸挪开视线,抽了张纸巾佯装擦嘴。 “你这么快吃完啦?” “嗯,靓姐推荐的双拼饭果然好味。”江雪倾笑着称赞,又故意问,“靓姐,你家里的事处理好了?” “哦,没什么大事。” 阿靓坐下,眼神飘忽地朝江雪倾瞄了两眼。她刚在门外和崔泳儿通完电话,对方要她周末把江雪倾约出来,地点在兰坊街一间酒。阿靓自然清楚崔泳儿特意叫她做这些,八成是要借她的手对付江雪倾。 虽然她不清楚崔家小姐和江雪倾之前有什么过节,可眼下江雪倾也算是她的一枚福星摇钱树,两人搭配的半个多月里,她光提成拿的就比上个月多出一番。江雪倾的存在于她有利,她并不是很情愿再替崔小姐做事。 阿靓心里有事,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不自然。她握着杯壁吸了口丝袜奶茶,试探地问:“你这个周末有没有事做啊?” “怎么,靓姐要约我出去玩?” “哈哈,是呀,一下子就被你猜中。”阿靓干笑两声,笑容略显僵硬,她面对江雪倾到底有些心虚,目光不断观察着她的表情,“阿倾,如果你周末闲着没事,不如和我一起出街。我有朋友组局,就在兰坊街新开那间酒,平时卡座位置很难预定的。” 江雪倾立即心领神会,看来崔泳儿刚才电话里指示阿靓,要她周末约自己去酒。 她故意一脸为难:“唔……我其实不太确定周末会不会出去。靓姐你知道的,周五我就要进行考核,如果能顺利通过我就可以提前转正。但假如通不过,我周末肯定没有心思出街去玩的。” 江雪倾意思明确,想让她同意周末出游,交换条件就是帮她通过周五的转正考核。 店长那边之前答应过只要她能力在线,就会给她提前转正的机会。阿靓作为她的带教前辈也拥有考核打分权限,如果阿靓这边能打出高分,那么她通过的几率几乎十拿九稳。 江雪倾之所以之前把陈奇胜的大单提成拱手相让,也是因为权衡利弊看中这层关系。阿靓手握她的考核打分权,如果故意刁难卡住分数不让她通过,那可是会影响她之后的计划。 “原来是这件事。”阿靓松了口气,立即保证,“转正考核的事情你放心,我给你打分肯定给最高分。我们相处这么多天,你的专业能力同事们都有目共睹。等你转正后,我就跟店长申请让你待在我小组里,到时我们两人配合肯定能月月拿第一,业绩翻番,年底分销冠大奖。” “嗯,有靓姐这句话我就放心啦。”江雪倾笑容甜美,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 江雪倾的合香能力早已高出初阶水平,水准甚至比店里的资深合香师更为深厚。考核于她而言就是走个过场,加上靓姐允诺的高分,她顺利通过转正测试,正式成为涂山香坊员工,也拥有了报名今年香坊内训的资格。 周六傍晚,阿靓主动下楼来敲1028的房门。 江雪倾正在和江池通视讯电话,他因为住校外加这段时间是考试周的关系,周末也留在宿舍里复习没空出来跟她团聚,江雪倾只好在视讯里跟他分享自己提前转正的好消息。 听见门铃声响起,江池主动催她去开门,手快地先一步挂断通话。 江雪倾正想叫他等一等,可通话已经被切断。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今天通话时江池的样子有点奇怪,心事重重的,似乎有事瞒着她不说。 江雪倾放下手机,跑到门边打开房门。 门外走廊上,阿靓笑着朝她招招手。看得出阿靓今天精心打扮过特意化了全妆,甚至还贴了下睫毛,一头披肩长波浪妩媚动人,身上穿了一条露锁骨的一字领毛衣裙,手臂上挂着一件咖色长外套。 见江雪倾还穿着睡衣,她大吃一惊:“你为咩还没打扮?我们说好七点钟出发的。” “哦,我换身衣服就可以出门。” “不行的,我们今天要去的是兰坊街酒,里面全是美女帅哥,你素颜出街会跟周围人格格不入的。”阿靓火速提议,“你没有化妆品的话,我现在上楼帮你拿几样,你用我的。” 阿靓边说边把江雪倾推进房间,打开衣柜帮她挑选出门的衣服,心急的样子仿佛担心江雪倾这只即将煮熟的鸭子随时会长出翅膀飞掉。 一会儿后,江雪倾在阿靓软磨硬泡下,换上奶白色薄毛衣,外套同色系斗篷大衣,下搭一条奶咖色百褶裙和一双过膝靴。 不容江雪倾拒绝,阿靓从楼下取来卷发棒和化妆品,动手将她的发尾打理成自然卷度,又给她搭了一顶咖色贝雷帽。 正当江雪倾以为可以出门了,却被阿靓拉进浴室,站在镜柜前动手为她画了个适配秋冬的温柔奶杏妆。灯光下镜子中的江雪倾,整个人看起来又甜又欲。 “哇!阿倾bb,你今晚要迷倒多少男人啊。”阿靓站在江雪倾身后,注视着镜子里的她,也被她的纯欲气质迷得五迷三道,差点就要心软舍不得把她推进崔家小姐的陷阱。 阿靓拉起江雪倾的手:“好啦,我们出发。” 贴面热舞 vol3 两人直接打车来到兰坊街。临近年关,街上人头攒动,酒街上男男女女穿梭街头,在酒精作用下寻欢作乐。 阿靓带着江雪倾走进其中一间门庭奢华的酒,一进门就是三面台,中央舞池区域很大,台上正有驻场dj打碟,热歌劲舞,音乐燃炸时舞池两侧喷射烟雾,场内气氛被烘托热烈。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气味和浓郁的香水气息,江雪倾实在不喜欢过度吵闹的地方。可她压根不是来玩的,只想顺着靓姐的邀约,来看看崔家姐妹又想玩什么花招,顺便收线、捕鱼。 从进门起她便转头四处寻索崔家姐妹的身影,但一直走到卡座前,也没发现她们的踪影。 她心中正觉得古怪,被阿靓带入卡座后才发觉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只不过玩的手段也太低能,居然找了些人想用酒精把她灌醉? 江雪倾刚入座,就被阿靓的‘朋友们’热情包围,而阿靓借口上洗手间竟然一去不回。 他们男女总共有五个人,左右将江雪倾堵在卡座中间,全是不怀好意劝酒的。可她早有提防,别说喝酒,连桌上的小食和水果盘全都一样没碰。 这几人见江雪倾油盐不进,开始互相交换眼神。其中一个和阿靓年龄相仿的女人直接端了杯酒,硬往江雪倾手里塞。 “妹妹呀,你一杯都不喝也太扫兴啦。你这样,就是不给我们靓姐面子。”她边说边笑,竟是要直接把酒喂到江雪倾嘴边。 江雪倾原本想和和气气不使用暴力的,可她想和平其他人却想蹬鼻子上脸, 江雪倾顺着那个女人的力道,扣住她的手腕,反手将酒‘一不小心’弄洒在她脸上。 那女人被兜头泼了一脸酒,顿时面色铁青:“有没搞错?你故意的!” 周围几人也在酒水泼洒的瞬间,本能地倒退几步避免被泼到。他们一退开,江雪倾终于有了离开的通道。 她放下酒杯,摊摊手道:“你说是就是喽。好了,不陪你们玩啦。” “谁准你离开的?抓住她!”那个被泼酒的女人伸手就要抓江雪倾的头发,同时另两个男人上前堵住去路。 江雪倾眼神一暗,看来他们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今天不撂倒他们,她恐怕是走不了了。 江雪倾穿了短裙,可幸好有打底裤在,她精准捉住朝她抓来的手,同时借力一脚蹬上桌面,身形灵活地直接翻过去,顺手将那女人推向追来的两个男人身上。 要去出口大门必须穿越中央舞池,江雪倾目标明确一路快走。舞池中灯光迷离,人满为患,全都跟着dj音乐摇摆热舞,想穿过去并不是件易事。身后几人很快追上来,江雪倾只能硬往前挤,硬生生在人群缝隙中穿行。 接近舞池中央高台边缘时,江雪倾抬眸间骤然惊住,愕然望向高台之上。 此刻正在舞池中心热舞的人,竟然是苏洧川! 他的西装外套被与他贴面热舞的辣妹脱掉,而那位辣妹随着动感旋律,正一手拽着他的领带,一手探过去要解开他的衬衣衣扣。 舞池前排一群人起哄:“脱掉!还不够!再脱一件!” 江雪倾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之前她便听说苏洧川在养父苏茂授意下,花了些心思和小手段才搭上政务司千金。两人近期都快订婚了,照理说在这种关键节骨眼上,苏洧川这样谨慎的人不可能会做出落人话柄的出格事情。 究竟怎么回事? 江雪倾正疑惑,却听见前排有人冲苏洧川大喊:“苏少!你再卖力点!我们傅小姐说想看你脱衬衫!” 傅小姐? 江雪倾猛然一惊,顺着喊话那人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位被众人簇拥站在显眼位置的女孩。 那女孩身材高挑,侧颜浓烈,属于浓艳系美女。她双手抱臂,正冷冷注视着舞池中央卖力热舞的苏洧川。 草包少爷傅丞楠的龙凤胎姐姐傅从菡! 早听闻傅从菡本人明艳又强势,留学归来后在家族扶持下创立医疗美容品牌,主攻贵妇圈高端医美。 竟然是傅从菡本人指示苏洧川上台跳脱衣舞的? 他们拍拖玩这么野? 江雪倾震惊地倒吸一口气,如果不是身后追来的人,她差点要忘记自己也处于危险边缘。 “抓住她!”身后两个男人挤过正在舞动的人潮,眼看就要伸手勾到江雪倾。 前面是舞台,后面是追兵,江雪倾左右衡量,双手一撑,直接翻上舞台。 果然,身后的两个男人和缀在后面的其余四人全都不敢继续追上来。他们停在原地,目光聚焦在江雪倾身上,等着她下台那刻。 他们六人今天是收钱办事的,原本以为完成崔小姐的指令很简单,不过是联手灌倒一个小女孩,然后对着她拍一些擦边照而已,就能获得一笔丰厚奖金。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却像泥鳅滑不留手,几人联手都拿她没辙。 台下的六人朝她虎视眈眈地合围,江雪倾翻身上台后立在边缘却很尴尬。 舞台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她进退维谷,竟然被困在台上。转眸望去,舞台上另两人自然也注意到她,苏洧川眸光闪动,似乎是认出她。 他原本一只手捂在自己胸口上,配合舞步动作,尽量避开那个女孩朝他伸出的手,可趁他分神的刹那,女孩双手合用,已经解开他胸前的三颗纽扣。 台下傅从菡周围一圈人起哄的越发大声,哄笑声几乎要盖过震耳欲聋的音乐。 苏洧川紧咬着嘴唇,纵使头顶灯光跃动,也能看得出他脸色很不好看。他并非自愿,而是被迫。 江雪倾疑惑转头,视线扫向台下的傅从菡,只见她面色无改,正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台上苏洧川忍受屈辱的这一幕。 这女人好像很喜欢看她盯上的男人当众受辱的表情。真是变态。 江雪倾眼眸流转间,生出主意。反正下不去台,索性把局面搅乱,让傅从菡的人帮她脱困。 此时,舞台上又切换了一首歌,是探戈舞曲的电音变奏曲。 江雪倾摆开舞姿滑步上前,目标直指苏洧川。她来到他面前,一手勾起他的下巴,另一手以巧劲拂开挡在面前的女孩。女孩原想继续上前,却见傅从菡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便顺势下台。 台下人都以为江雪倾的出现是舞台安排,鼓掌喝彩声越发热烈。 探戈讲究贴面,男女身形勾连互动间,荷尔蒙的碰撞与拉扯。 江雪倾的探戈舞步只学过皮毛,舞姿架势倒摆的像模像样。她贴近苏洧川后朝他挑了挑眉,使了个眼神。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即将欣赏一场精彩的探戈热舞时,江雪倾拉起苏洧川的手,跑了。 上钩 vol4 一口气穿过台下人潮,江雪倾抓着苏洧川的手跑出酒,一路来到马路上。原本堵在台下要围猎江雪倾的六个人,全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她跑掉。 江雪倾成功甩掉那六根尾巴,痛快地舒了口气。她这段日子每天早起半小时,在宿舍楼内健身房锻炼体能,效果十分显着。 她转眸望向面前的男人,怡然自得道:“苏少,你好像又欠我一次。” 苏洧川借着路灯彻底看清楚她的面容:“你是那天游艇上的女孩子。” “记性不错嘛。”江雪倾笑了笑,问,“刚才舞台上你是自愿跳那种舞的吗?还是说我在多管闲事?” 苏洧川神情黯然,下意识避开江雪倾的目光:“没有,你不是多管闲事。” “既然不愿意做那种事,为什么还要硬逼着自己去做?” “你不会懂的。”苏洧川只当她是一个年轻且好奇的小女孩,看穿他在台上被迫跳舞时的窘迫,才出手相助带他跑出来。 可他既然选择答应上台为傅从菡表演,在同意那一刻他就应该抛下自尊心。只是没想到,自尊心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竟然那样难缠。当揶揄嘲讽的目光全像一盏盏聚焦灯凝视在他身上时,他竟如万蚁噬心般煎熬,恨不能操控时间快点将结束这一切。 “我的确不懂你心中的权衡。我只明白,不遵从自己的心意,最后只会被强求的执念反噬。想要得到一件东西或是人心,最好的方式不是全然迎合,而是先修炼自身,只有当你本身具有足够吸引力时,你才能真正得到你想要的。” 苏洧川没料到这些话会从一个年轻女孩的口中说出来。他神色怅惘地盯着她看了会儿,轻轻摇头。 “如果一切都能像你说的这么简单,人心难测四个字就不会出现。好了,我们不是可以讨论这个话题的关系,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银色埃文塔多引擎声轰鸣,嚣张的招摇过市,一个利落的刹车在街边停下。 傅从菡下车,迈着长腿直接走到苏洧川面前。她的身量与江雪倾一般高,气势却如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审视着面前属于她的侍卫。 “你怎么搞的?突然跑掉,让我在朋友们面前很没面子。”从头至尾傅从菡都没瞥过江雪倾一眼,在她眼中这种主动送上门的女孩不值一文,连丢个眼神给她都觉得脏。 “抱歉,我跟你回去。” 苏洧川没有解释刚才的行为,也没有说江雪倾半点坏话。他只是顺从地认错,然后走到傅从菡身边,温柔和顺的如同一只家养的布偶猫,没有脾气,永远慵懒贴心。 江雪倾十分识趣,退到一旁当隐形人,目睹苏洧川坐上傅从菡的车扬长而去。 坊间传言他们两人因香结缘,傅从菡对苏洧川一见钟情,给了他成为政务司司长家乘龙快婿的资格,惹得不少同辈人眼红。 可就在刚才近距离观察之下,江雪倾并没有在傅从菡眼中寻觅到任何一丝爱意。 一见钟情,恐怕是个笑话。 江雪倾只觉得多少有些可惜,曾经她是现场观赏过苏洧川在慈善宴会上为众人表演打香纂,他侍香时的一举一动,配得上‘公子如玉,儒雅端方’这八个字。 可利益趋势着人心,即使公子如玉,终将屈从于按照上位者的心思,按照他们的喜好被打磨雕刻,最终面目全非。 江雪倾惋惜地叹了口气,刚想拢一拢身上的斗篷外套。 “我外套呢?”江雪倾手拢了个空,这才想起刚才酒里太热,她坐了一会儿后脱掉外套顺手丢在卡座里了。 没办法,只能原路返回。 再进那间酒时,江雪倾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观察了一阵,那六人已经离开。可她防备心重,没有直接走回之前坐过的卡座,而是招手叫来一名服务生,塞了点小费给他,让他过去帮忙把外套取过来。 等待间隙,她口渴难耐,转身去台前为自己点了杯无酒精饮料草莓冰沙。她从一小时前为了提防陌生人的酒水,就一直滴水未进,当下拿到自己亲点的饮料痛痛快快地一饮而尽。 这时服务生也将外套取回,递交给江雪倾。见她将饮料一口喝光,顺手拿了瓶密封的矿泉水递给她。 “请你喝,没开过的。”服务生笑着说。 江雪倾接过水道了声谢,穿上外套离开酒。她拿手机查过路线,从这里走回宿舍也不算太远,步行大约只需要二十分钟。 刚离开酒街拐进一条小巷,江雪倾感觉身后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她不动声色地放缓脚步,故意站在原地假装看手机。 果然,那人上钩了。 她刚停步,便察觉人群中有一道身如修竹的人影也跟着停下。那人站在她身后十几米处,似乎正在打量她。 江雪倾侧过身,边佯装拧不开手中的矿泉水瓶,边借机观察身后那人。 见她似乎拧不开瓶盖,那人快步上前,主动开口:“需要我帮忙吗?” 江雪倾抬眸,只见一个长着鹅蛋脸,肤色白皙,外貌异常阴柔秀美的人出现在面前。这人身形纤瘦,骨架看起来似男子,可面容却如女人般妩媚。 江雪倾疑惑地盯着看,一时间竟无法确认对方的性别。 那人自来熟地主动抽走江雪倾手中的矿泉水瓶,轻松拧开瓶盖后,将水瓶递还回去。 “多谢。” “小意思。” 江雪倾手里握着矿泉水瓶,还在愣神地盯着那人的脸努力分辨,却听对方声色清亮地问:“水拧开了,你不喝吗?” “喝,我口渴。”她的确口渴,刚才在酒里那杯草莓冰沙并不解渴。她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小半瓶。 这人也不走,笑盈盈地站在一旁等她喝水,手里还握着手机跟人发着消息,似乎有话要跟她讲。 水刚从咽喉滑入胃中,江雪倾头脑一阵晕眩,意识忽地变得模糊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千防万防还是中招了,并且问题就出在侍应生给她的这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上。 “你……”江雪倾整个人摇摇欲坠,想喊面前这人帮忙报警。 谁料巷口突然蹿出之前酒里那几人的身影,其中一人手中握着一根木棍冲上来。 “小心!” 那个长相阴柔的人见状,迎上去挡在江雪倾面前,被木棍一棍敲中,比江雪倾还先一步轰然倒地。他手里的手机摔落在地,屏幕闪烁对话框中最后一句话已经发送成功。 【阿凛,我看到她了。】 他和她 vol5 收到白雨沛微信时,涂山凛正在院子里修剪红梅树枝丫。手机被他搁在腿上,屏幕亮了亮,他暂时没空搭理。 方宇哲站在他身侧,手中捧着pad,一项项逐一报告内容。 “白二少爷今日下午返港,已经将白珠镇的调查资料传送过来,证实江小姐出嫁后这些年都没有返回过白珠镇,跟外婆那边的亲戚也毫无来往。至于原因,白二少爷说他从旁打听过,似乎和传承香方有关。但更具体的,同镇的人都不愿意透露,恐怕里面还存在猫腻。” “嗯,知道了。”涂山凛将一根剪下的梅花枝丫递给方宇哲,“找个花瓶插起来,放在我房间窗边。” “好。”方宇哲接过一枝梅,刚要走却见被涂山凛搁在腿上的手机屏幕持续亮起,显然是有新来电。他提醒道,“少爷,您手机一直有新来电。” 涂山凛这才放下园艺剪,掸了掸手上的浮沉,低眸看向手机。 来电提醒:白雨沛。 “这个白雨沛,出去一个多月不联系,回来倒是着急忙慌来电话。”涂山凛随口揶揄,接起来电。 听筒那端传来的声音却不是白雨沛,而是一个耳熟的女性声音。 “凛少,我是傅从菡。” 自古以来政商不分家,涂山家和傅家自然交情匪浅。这位傅家大小姐比涂山凛小两岁,从前交集不多,可自从他返港后,倒是经常在慈善晚宴或拍卖会这样的场所遇见她。 “白雨沛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涂山凛跨过寒暄这步骤,直截了当问。 “我和朋友在兰坊街玩,路过碰见有人持棍抢劫,我们赶跑那些人后发现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人是白二少爷,就帮忙送医啦。送他的时候见他手机落在地上,正好看见你的名字,我就赶忙联系你。” “人在哪间医院?” “就在涂山香坊附近那间私立医院,凛少你现在要过来吗?”似乎是担心涂山凛不为所动,傅从菡又语气担心道,“白二少爷被人打了一棍,现在人昏迷着,医生正要推他去做检查。” “劳烦你送医了,我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涂山凛抬眸吩咐方宇哲:“让阿卓去插花,你开车送我去医院。白雨沛出事了。”他正要放下手机,忽地瞥见屏幕上还有一条白雨沛的未读信息。 他点开来看:【阿凛,我看到她了。】 涂山凛眉宇微蹙,江雪倾和白雨沛在一起?倒地的两人中另外一个,是她? 江雪倾他们出事的地方位于一条背街小巷,巷口的监控摄像头是故障的。虽然当时就报了警,但出事经过根本无从调取影像画面,只能慢慢调查。 江雪倾喝的矿泉水里被人注射入安眠药成分,刚才送医后已经被推去洗胃,整个人现在还处于昏睡状态。因为没有特别交代,她被安排住进普通病房里,身旁无人照看。 白雨沛因有傅从菡他们陪同,照完脑部ct处理包扎好伤口后,被送进病房。 白雨沛在做检查时已经苏醒,阿sir在病房对他录完口供后便离开病房。他头上裹着纱布,一脸可怜样地坐在病床上。听见门口传来轮椅的动静,白雨沛骤然打起精神,目光直勾勾盯着病房门。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被保镖推着刚出现在病房门口,白雨沛呜咽了一声,整个人恨不得立刻下床奔过去。 “阿凛,你怎么才来?你快看,我好惨被人打了,不知道会不会破相。”白雨沛一叠声地卖惨,直到瞧见涂山凛微微皱了下眉头,他才乖巧地闭上嘴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傅从菡和苏洧川坐在一旁沙发上,见涂山凛进屋,傅从菡眼眸亮起,一脸喜色地起身迎上前。 “凛少,你来啦。”她回眸看了眼病床上的白雨沛,“白二少爷刚醒,我们一直陪着他。” “多谢你们把白雨沛送医。很晚了,就不留你们了。”涂山凛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傅从菡。他和苏洧川并没有交集,只朝他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他的语气客气却分外冷淡,明眼人都听得出是在送客。 傅从菡却还站在原地,想和涂山凛多聊几句:“凛少,白二少爷的家人都在新加坡,他突然出事住院也没人照顾。我这段时间正巧休假,可以过来看他顺便给他带点靓汤。” “傅小姐有心了,我不喜欢喝汤。”白雨沛先涂山凛一步,微笑着婉拒。 傅从菡见涂山凛一路朝病床边过去,并没有再给她任何眼神,只好收起心思告辞。 “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探病。” “嗯,慢走。”涂山凛头也不回,低声应道。 轮椅刚被方宇哲推到病床前,坐在床上白雨沛便叽里呱啦地一通倾诉刚才发生的惊险一幕。 涂山凛打断他:“你发消息说,看见她了?” “对呀,我原本今天回港想先找家酒喝点酒放松放松,明天再来找你的。没料到半路上遇见那个和江大小姐同名同姓的女孩子,之前我帮你找人查过她嘛,当然很清楚她的长相,她本人比相片还靓。” “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一起被人打的?” “我这不是刚要跟你说事情经过,被你打断了。” “继续说。” “我口干,想先吃个橙子润润嗓。”白雨沛双手抱臂,傲娇道。 “不说拉倒。阿哲,推我回去,我困了。”涂山凛扭头要离开。 “唉!我说!你这人真是的,对我一点都不耐心。” 白雨沛生怕涂山凛掉头就走,赶忙拉住他,又迅速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总之现在打人的嫌疑犯还没找到,阿sir说有消息会通知我。” 涂山凛沉默地听完白雨沛的讲述,又问:“她人呢?” “我醒来后问过,那个女孩被推去洗胃了,医生说她喝了被掺入安眠成分的饮料,所以才昏睡不醒的。”白雨沛挠挠下巴,推测,“我猜她现在应该在楼下哪间病房里?那位傅小姐把心思全都写在脸上,送我进是因为你的关系,她可不会那么好心把一个不相干的女孩也送进病房的。” 涂山凛听白雨沛把他和傅从菡扯在一起,不悦地哼了声。 “啰嗦。” “呜呜,阿凛你这样冷淡我好伤心的。用到人家的时候说我能干可托付,没用的时候又嫌我啰嗦话多。” 涂山凛实在受不了白雨沛的聒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侧过脸,吩咐身后方宇哲。 “阿哲,推我下楼。” “你要去找她吗?”白雨沛一脸八卦。 “只是去看看情况。” “切,我就说你不可能不在意的。” “话真多。赶紧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等你哦!”白雨沛拉上被单,乖乖躺回床上睡觉。 阿凛哥哥 vol6 因是私立医院,楼下普通病区的病房也不赖,虽是三人间空间也较公立医院更为宽敞舒适。 方宇哲在护士台问清楚江雪倾的病床号后,推着涂山凛进入其中一间。这会儿临近每日探病时间的尾声,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位陪床家属坐在旁看手机。见涂山凛坐着轮椅进来,朝他投来打量目光。 “你是3号床小妹妹的哥哥吗?她一个人被送进来的,听说遇到抢劫了,好可怜。”陪护旁边病床的师奶好奇问。 涂山凛没有否认,只是朝对方微微弯了下唇角:“打扰了。”说完他朝方宇哲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把病床围帘拉起来。 方宇哲接到指令,把轮椅推到江雪倾的病床右侧,又绕到左侧将围帘从外拉上,顺带把自己隔绝在外,将里面的空间留给凛少一人。 涂山凛见状,正想出声叫方宇哲这个过于有眼力见的保镖进来,冷不丁听见一声模糊梦呓。 “阿凛哥哥……”江雪倾躺在病床上,仍处于昏睡状态,她急促地呼喊一人的名字,声音又轻又模糊,还带着梦呓中的鼻音。 涂山凛的心脏几乎漏跳一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眼直勾勾地盯住病床上的江雪倾。 “你刚才说什么?你在叫谁?”他急切地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摇动江雪倾,可她毫无反应,沉睡中眉宇紧蹙,整个人局促、紧张,仿佛正陷入一场无助的梦噩。 冷白色灯光下,她的面色格外憔悴,整个人躺在病床上小小一只,看起来单薄、弱小,格外需要人呵护。 “你到底是谁?”涂山凛低声喃喃,搭在被单上的手悄然滑落。他望着她的脸,却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阿倾,再叫一次阿凛哥哥……好不好?” 他眼圈泛红,在泪雾蒙上眼眶前,涂山凛闭上双眼,默默收回自己的手。 明明知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他的阿倾早已不在人世。可他仍旧不死心,让白雨沛替他前往内地白珠镇继续调查。他多想白雨沛能带回有关阿倾的消息,他多想那场雪夜中,从山下抬上来的那具尸身不是他认识的江雪倾…… 将翻涌的情绪强压回心底,涂山凛缓缓睁开双眼,一双墨瞳沾染着悲伤,深深地凝视病床上的江雪倾。 自从这个女孩出现,她总能轻易地牵动他的情绪,将他的思绪拉回过往,不由自主回忆起曾经与阿倾相处的点滴。 她们明明生得完全不一样的两张脸,出生、身份、年龄截然不同,可他却总是在她身上想起曾经的阿倾。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 涂山凛克制地捏紧手指,指尖的疼痛感清晰地提醒着他什么才是现实。他缓缓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动荡的情绪终于归于平静。 “阿哲。” “我在。”方宇哲稍稍掀起围帘一角,探头进来查看。 “我累了,我们回去。” 江雪倾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间单人病房里,梅晓蓉正陪在一旁。 “阿倾,你醒啦?” 梅晓蓉是一早接到店长电话后匆匆从宿舍赶来的,顺道为江雪倾带来几件换洗衣物。见她苏醒,赶忙上前替她垫高枕头,扶她坐起来。 “我怎么在医院里?”江雪倾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有点断片,头也有点痛。她抬手捂着额头,稍稍回想头更疼了。 “我听护士说昨晚有人报警,目睹你和另一个人遭遇抢劫,好像还被打晕了,是报警人把你们送进医院的。” “抢劫?”江雪倾陡然回忆起昨晚失去意识前那一幕,“我喝的那瓶水有问题。” “什么水?阿倾你口渴吗?我给你倒杯水喝。”梅晓蓉说着便起身去一旁迷你茶水替江雪倾倒水。 门口忽地响起“叩叩”两声敲门声,梅晓蓉把水杯递给江雪倾后走过去开门。 “你是?” “我?”白雨沛站在门口,笑嘻嘻道,“我是昨晚和她一起被送进医院的人。” 梅晓蓉转头对病床上的江雪倾说:“阿倾,是昨晚和你一起遭抢劫那人,他来看你。你们聊,我先去趟洗手间。”说着她侧身让开道,与白雨沛错身而过走出病房。 “请进。”江雪倾双手撑在身后,彻底坐直身体。目光朝门口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病号服,长得分外妖娆的人杵在门口。 “嗨。”那人抬手朝她热情地挥了挥,露出堪比黑人牙膏封面的灿烂笑容。 “你……”江雪倾直到这一秒钟都无法确定对方的性别,光看身形体量看起来像是男人,可外貌又实在阴柔秀美。 在江雪倾犹豫时,那人已经走到病床前,主动自我介绍:“我叫白雨沛,男性。” 江雪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时目光又情不自禁从上至下将他仔细观察一遍。他外貌秀美近乎妖孽,如果不是主动开口介绍性别,真让人雌雄莫辩。 白雨沛自来熟地在梅晓蓉刚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坐下,他也在观察江雪倾。 涂山凛和他提起过这个女孩,因为她实在很古怪。出现的时机,侍香、合香的手法,甚至于她竟能知道属于涂山凛身边最亲近人才知晓的秘密。 这样身怀谜团的女孩子,白雨沛最感兴趣了。 江雪倾见他满脸笑意盯着自己却不开口说话,便主动问:“听说你昨晚和我一起被送进医院的,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昨天的事,我有点记不清楚了。” “哦,事情很简单,你喝了一瓶水之后突然晕过去,我被莫名出现在几个人拿木棍敲了脑袋,然后双双被送医啦。但我们两个身上财物都没丢失,阿sir昨晚就替我录了口供,有线索会传我们过去。” 江雪倾大致了解完情况,点点头,又问:“昨天是谁送我们进医院的?” “傅从菡。”白雨沛顺嘴说了名字,又立刻意识到面前的女孩可能不认识什么政务司司长的女儿。他特意解释,“你估计不认识她,但她恰好认识我,还有涂山凛。” 提到涂山凛时,江雪倾眼神瞬间亮了亮。白雨沛恰恰捕捉到这一闪即逝的眸光。 他特意引诱道:“我和阿凛是好友,昨晚傅小姐通知阿凛我在医院,他就深夜赶过来探病。之后听说你也在医院,他当然下楼去看你喽。据我所知,你被送进医院后安排住的是普通病房。” 白雨沛的提示都说的这么明显,江雪倾自然听懂他话语中的潜台词。 昨晚她先是被安排住在普通病房里,但在涂山凛下楼探病后,她早晨醒来人已经躺在病房里。这还用推测吗?九成九是涂山凛让人安排的。 “白天真的不能背后说人的。” 白雨沛晃了晃握在手里的手机,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亮给江雪倾看了眼,又迅速接起来电。 “凛少,我没出院,我在江小姐病房里。对啊,我暂时不回去自己病房,要探病你亲自过来喽。” 白雨沛挂断电话,笑容妖孽地朝江雪倾挑了挑眉。 心冷的男人 第十一章 vol1 “白雨沛,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她讲。” 白雨沛万万没想到,涂山凛进入江雪倾病房后,开口第一句话竟是要赶他走。他立马摆出一副被辜负的表情,当场就要嘤嘤嘤。 “要哭去门外哭。”涂山凛冷淡道。 “哼,真是个心冷的男人。”白雨沛耍宝失败,朝江雪倾无奈摊手,笑嘻嘻地走出病房。 “你们两个也出去。”涂山凛对身后守着他的两名保镖道。 阿卓正一脸防备地盯着江雪倾。最近碰见这个女孩的几率实在大到离谱,并且次次无好事,阿卓总觉得她和自家少爷命里相克,需要随时提防她。 阿卓刚要开口申请留下来护住,被一旁的方宇哲拉住手拽了出去。 “阿哲,你搞咩?留她和凛少独处,不行的!” “闭嘴,听少爷吩咐。”方宇哲不由分说拉走阿卓,顺带贴心关上门。 病房里清净下来,一时间只剩下坐在轮椅上的涂山凛和盘腿坐在病床上的江雪倾两两对望。 “更换病房的事,谢谢你喽。”江雪倾主动开口,又指了指摆在一旁的橙子,问,“请你吃橙当报答?” “好,多谢。” 江雪倾侧过身,趴在床头伸手在水果篮里挑拣了一颗又大又饱满的橙子,放在手心里滚了一圈。 涂山凛注视着她的动作,问:“不拿刀切吗?” “嗯,我不习惯用刀切开来吃,我喜欢用手剥的。”江雪倾边说边开始剥开橙子皮,一时间房间里弥漫开一股清新的橙皮香气。江雪倾用力吸了吸鼻子,“很好闻,这一定是一颗好橙子。” 涂山凛看着她低头剥橙子的模样,忽而视线下移望向自己的手。 从前阿倾也爱吃橙,可每回都把橙子丢给他来剥皮,还不许他用刀切。而且她吃橙不喜欢果肉上那层白色的筋,他每回剥时都会细致地取掉表层的白筋,再把剥好的橙子递给她。 只是刹那的分神,一颗剥好的橙子出现在他眼前。 “喏,请你吃。”江雪倾笑盈盈伸手将橙子递给他。 涂山凛心里还在介意昨晚那一声轻微近乎呢喃的‘阿凛哥哥’,望向江雪倾的目光也不由染上忧伤。 见他没有伸手接,反而失神地看着自己,江雪倾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凛少,你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谢谢你的橙。”他指尖轻触她的掌心,取走那颗刚剥好的橙子。果肉外层还覆着一层白筋,涂山凛拿在手里下意识开始清理表层,又随口问,“听医生说,昨晚你和白雨沛出事时,你喝了不干净的饮料?” 江雪倾耸了耸肩,顺手从水果篮里又拣了颗橙,自顾自剥起来。 “准确来说是被下了安眠药成分的矿泉水。” “哦?”涂山凛略感惊诧,他以为江雪倾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被人掺入迷药的水,看来她自己对这件事已然有些头绪。他问,“水的来源还记得吗?” “酒,我可以确定矿泉水拿到我手中时,是没有被人打开过的。接触过这瓶水的只有三个人,酒服务生,我本人,还有替我拧开瓶盖的白雨沛。” 她的思维逻辑清晰,倒让涂山凛产生一种她已经清楚幕后下药之人是谁的错觉。 “所以,你怀疑的对象是谁?” 江雪倾剥下最后一块橙皮,抬眸望向涂山凛,郑重道:“现在还不能肯定,但我已经有猜疑对象。希望到时真相水落石出时,凛少你不会包庇ta。” ta? 涂山凛一怔,疑惑不解地注视着江雪倾。难道她怀疑的人是白雨沛? 见涂山凛没有回应,江雪倾又出声提醒:“凛少,你该不会真想徇私护短?” “不会,这件事已经报警处理,到时无论查出下药故意伤害的人是谁,都是交由警方处置。我无权干涉,更不会故意包庇。” 他抽了张纸巾,将手中剥干净白筋的橙子放在床边柜上。 “江小姐,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雪倾的目光落在床边柜上被剥的干干净净的橙子上:“你不吃橙,还剥的那么干净?” 涂山凛回眸,淡淡道:“习惯了。从前给人剥橙,那人不喜欢橙子表层有白筋。”说完,他控制着电动轮椅离开病房。 一会儿后,梅晓蓉回到病房,却见江雪倾坐在病床上,手里握着两颗剥好的橙子在发呆。 “阿倾,你怎么了?” 江雪倾低着头,脑海中始终盘旋着刚才涂山凛低眸认真剥干净橙子表层白筋的模样,那抹侧影她曾见过许多次。回忆里泛滥的全是咸湿的泪水。她吸了吸鼻子,再抬眸时脸上又是神采奕奕的样子。 江雪倾把两颗橙全都塞到梅晓蓉手里:“送你吃。” “啊?你一次剥两颗这么多。” - 江雪倾又住在医院观察了一天,次日上午查房后就申请出院了。 店长是从方宇哲那里得到消息知道江雪倾遭遇抢劫袭击,特别批给她三天假期。除去住院时间,她今天还能再空闲一日。 江雪倾在小群里发了消息,把光头三人叫出来,四人在涂山香坊附近一家甜水铺碰头。 江雪倾把事情经过大致跟光头三人讲了遍,卷毛立即拍桌。 “兰坊街那帮衰仔这么猖狂!敢对小阿姐下药,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光头也立马表忠心:“小阿姐,你放心,今晚那家酒开门营业,我就悄悄摸进去查探情况。那个给你瓶装水的侍应生,我一定把他揪出来带到你面前叫他下跪认错。” 江雪倾摆摆手:“下跪不至于,港城是法治社会。” 黄毛立刻捧场认同:“对对对!小阿姐说得对。” 黄毛的后脑勺被光头甩了个巴掌:“闭嘴,听小阿姐部署。” 江雪倾滑开手机屏保,将一张照片展示给他们三人看。 吩咐道:“黄毛、卷毛,你们两人从明天开始盯着涂山香坊总店的这名女店员,把她去过哪里,跟那些人接触过,用手机拍下来发给我。你们不用跟的太近,千万别让她发现。” “没问题!”黄毛和卷毛异口同声答应。 爱吃软饭 vol2 阿靓一口气用掉所有年假,连着五天请假没去香坊上班。 那晚从酒回来后不久,她就在工作群里听说江雪倾遇袭被送进医院的事情。阿靓不敢问店长江雪倾究竟伤的有多严重,因为当晚是她收到崔小姐指令,特意将江雪倾引到那间酒去的。 原本崔小姐给了她一包药粉,要她趁江雪倾不注意混进喝的饮料中。可阿靓实在不愿意做这种违背良心的事,所以那天偷偷提前开溜,一路返回宿舍后一直躲在房间里没出来过。 阿靓以为只要事情不是她做的,她没有亲手下药,江雪倾出事就应该查不到她头上。可这两天出门时,她总感觉身后有人鬼鬼祟祟跟着她,可一回头却找不到人影。 终究是做贼心虚,阿靓接连两日心神不宁,收假回香坊后虽然见江雪倾安然无事也回来上班,但她却心不在焉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光今天白天照顾顾客时,就接连出现好几次纰漏。 傍晚她实在熬不住,又向店长请假,借口肚子疼提前三小时下班回宿舍休息。 换下工作制服,阿靓打了辆车匆匆赶去金钟道。计程车在一栋写字楼前停下,她低头快步走进附近一家咖啡店,却没发现身后不远不近地一直跟着两个人。 - 江雪倾收到卷毛和黄毛发在群里的照片时,正在招呼突然到访的白雨沛。 他头上缠着的纱布已经拆下,只是额头上被敲打过淤血痕迹还有些明显。 江雪倾被他点名介绍商品,只好一路陪着他在店里一样样地试香。 “阿倾,陪我试香你还分心,我会伤心的。”白雨沛见她捧着手机一直回消息,他放下手中的合香丸,撅着嘴看她。 别人做这种表情肯定油腻又恶心,偏偏白雨沛生得男生女相,阴柔妩媚的让人舍不得甩他白眼。 江雪倾刚看完群里的消息,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想。 她举手在白雨沛面前打了个响指,提议:“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 “嗯?说来听听。”白雨沛立马来了兴致。 今天他特意到香坊也不是为了试香,想要合香丸,大可直接去涂山凛书房自取,那里各种品类的一大堆。他来这里纯粹冲着江雪倾。 江雪倾见他同意,低眸瞄了眼手机时间:“差不多到晚餐时间,我请你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好呀,我这人最爱吃软饭。” “……”江雪倾眯眼瞪他,无语。 等江雪倾去二楼休息室取外套的空档,之前一直游走在他俩周围暗中观察的店员们忍不住全围上来。 “你特意来找阿倾,你是她男朋友吗?” “你长得好像艺人哦,眼睛好漂亮,手型也很完美。” “的确有些眼熟,该不会真是明星?” 白雨沛被她们围在中间,不敢胡说八道,怕回旋镖飞回来那日就是他的死期,于是只好保持和善微笑。 “走。”江雪倾披着外套从二楼下来。 白雨沛像是刚从盘丝洞脱逃出来的唐三藏,一脸得救的表情飞快跟上江雪倾的脚步,跟在她身后出门。 涂山香坊附近有很多老字号茶餐厅,但今天有正事要谈,江雪倾选了间粤菜餐厅,还专门要了包厢。 白雨沛笑盈盈地落座,悠闲地环顾包厢:“看来你要找我谈的事情不小哦。” “先点菜,我们慢慢说。”江雪倾的计划中白雨沛是重要一环,没有他的配合,她的计划很难施行。 差人做事,总要先喂饱对方的胃,让他吃人嘴短。 江雪倾点了一桌好菜,吃了半饱才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开始今日正题。 “警方那边后来有联系你吗?他们查到那晚伤害你的人没有?” “这几天没人联系我,他们联系你了?” 江雪倾也摇头,她认真地问:“想不想知道,那晚是谁拿木棍敲你的头?” “当然!”白雨沛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淤伤,“要是能在警方找到他们之前,让我先找到那个对我痛下黑手的人,我一定会用我的办法好好收拾他,起码先拿木棍敲他满头包!”白雨沛很宝贝自己这张白璧无瑕的脸,竟然被人在额头上敲出个包,他这几天连照镜子的心情都没有。 “你想知道就好。”江雪倾满意点头。 “怎么,你有线索?”白雨沛不明所以地望着江雪倾,“那晚录口供时阿sir说巷口的监控探头是坏的,根本没有录下案发现场。这几天我也找人去查过附近其他监控,可当晚兰坊街人流量大,并没有排查到什么有用信息。” “你先看一下这几张照片。”江雪倾将自己的手机放在餐桌转盘上,转动到白雨沛面前。 他拿起手机,滑动屏幕看了几眼,骤然抬眸望向江雪倾。 白雨沛满脸不敢置信:“你确定?” “嗯,九成把握是她。” “需要我配合?”白雨沛见江雪倾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立即反应过来她特意请自己吃饭的目的。这个女孩子果然如阿凛所说,很不简单。 “假如你想亲自揪出敲你头的凶手,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件事。”江雪倾勾唇一笑,待白雨沛肯定点头后,她将自己的计划徐徐说给他听。 - 崔泳儿这几日除了偶尔去学校点到混个学分,其余时间几乎都待在家里。她平日习惯性惹是生非,这些天过于安分守己,反而惹得崔欣儿心生怀疑。可是不用跟在妹妹身后为她收拾烂摊子,崔欣儿倒是乐得清闲。 午后日光晴好,姐妹俩正在西厨厨房里预热烤箱,准备亲手烤些黄油曲奇饼干和蝴蝶酥讨姑婆欢心,还可以借着送饼干的理由去后面的小别墅见一见表哥。 崔欣儿旁敲侧击向家里佣人打听过,听说凛表哥喜欢吃蝴蝶酥。她特意向米其林餐厅的西厨讨教了配方,准备今天大显身手,抓住表哥的胃。 刚预备好食材,崔泳儿忽地收到一条新信息,她神情大喜,却立马按捺住欣喜,迅速脱下围裙便要出门。 “泳儿,你去哪里?不做饼干啦?”崔欣儿追在她身后问。 崔泳儿换上高跟鞋,拎起手袋,压根没有理会姐姐的问话,自顾自小跑着去往车库。 你只值一百万 vol3 大约四十分钟后,她驾车来到中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崔泳儿刚收到的信息是白雨沛发给她的,说是替涂山凛邀请她到酒店喝下午茶。 这种消息她才不会透露给姐姐,毕竟来港前爹地给她们的嘱托是谁搞定涂山家继承人都行。那么她和姐姐就是二选一,而她希望自己是被选中那一个未来的涂山家女主人。 崔泳儿的车刚在停车位上泊好,白雨沛像是专门等在一旁似的,微笑着出现在车门边。 他亲自拉开车门,迎崔泳儿下车。 崔泳儿左顾右盼,没有寻见她期待的身影:“白二少,怎么只有你?凛表哥人呢?” “哦,阿凛在楼上餐厅等着,他特意让我下来接你上去。” “凛表哥好贴心。”崔泳儿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发,抿了抿嘴唇发觉有些干燥。刚才一路堵车过来,搞得她心浮气躁,眼下口干舌燥的。 “要喝点水润润唇吗?”白雨沛适时地拿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谢谢,我正好有些口渴。”崔泳儿长了个心眼,接过矿泉水瓶,自己亲手拧开。瓶盖是密封未被开过的,她放心地喝了两口,抿了下嘴唇,才从包里翻出唇膏补了点口红。 “走,别让阿凛等太久。”白雨沛转身往前走。 崔泳儿刚想跟上去,突然感到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怎么回事?我觉得好晕……”她还来不及扶住一旁的柱子,旋身轰然倒地。 - 等到恢复意识时,崔泳儿的眼前蒙着黑布,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她能感觉到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四周是密闭空间,黑漆漆、静悄悄,无声且吓人。 她第一时间联想到小时候常听家里人提过的港府绑架案,听说那些绑匪都没人性的,赎金晚一分钟都会砍掉肉票一根手指头。对于女人更是残忍,都是丢给那些小弟轮着糟践…… 一想到自己被绑架后即将遭遇的一切,崔泳儿歇斯底里地痛哭。下一秒,她才意识到,绑匪没有用胶带封住她的嘴,她的哭嚎声震耳欲聋。 她愣了下,停下哭泣。 “有没有人?你们出来,我们谈一谈。我爹地是马来的橡胶大王,我外公是马来的拿督,你们绑我肯定是要钱对不对?你们出来,多少钱可以谈,不要伤害我好不好?” 因为紧张,她声音抽抽噎噎,可求生意志又让她不得不控制即将崩溃的情绪,尽量保持冷静等待家人救援。 早知道会被绑架,刚才出门前她就不该耍心眼,起码要把自己去的地方告知姐姐。这样姐姐也好通知警署来营救她。不知道现在这帮绑匪,有没有打电话联系她的家人? 周围无人应答,崔泳儿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你们想要多少赎金?我家有钱的,你们说个数字。我现在就把我姐姐的电话给你们,你们联系她,她一定会带着赎金来换我的。出来好不好?有没有人?” 越是空荡无声,崔泳儿心里越是发慌。 她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如果不是双臂被反绑在椅子上,她恐怕根本坐不住,都要虚脱地歪倒到地上去。 正当崔泳儿以为四周没有人在,寂静的房间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孩声音。 “记得我吗?崔泳儿。” 崔泳儿耳尖提起,骤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像拽着椅子一起朝那道声源扑过去。 “江雪倾!是不是你?说话,跟我说话!”听到耳熟的声音,崔泳儿慌乱又愤怒。原来是江雪倾找人绑架她,不过也庆幸是她而不是不知底细的悍匪,那么她能全身而退的机率性大大增加。 崔泳儿定了定心神,重新在椅子上坐稳,端起大小姐的架子和江雪倾谈条件。她绑架她无非为了钱,或者为了报复她,只要她给出的条件足够丰厚,像江雪倾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平民一定会屈服于金钱。这点崔泳儿很有信心。 “江雪倾,你是涂山家的员工,应该很清楚我们崔家和涂山家的关系。你现在找人绑了我,无非是想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说,你想要什么?钱?要多少?” 江雪倾就坐在崔泳儿对面的沙发上,她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位崔家小姐。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崔泳儿想了想,又道:“你把我绑架到这里毫无意义,只要到了晚上我姐姐联系不到我,一定会找凛表哥帮忙,到时报了警,你的麻烦就大了。你识趣点,趁我现在还有耐心跟你谈,赶紧说出你的条件。一百万够不够?” “崔小姐,原来你只值一百万啊?”江雪倾轻笑道。 崔泳儿原本只是想拿钱打发她,却没想她竟然拿开价数字反过来数落她的身价。 崔泳儿愤恨咬牙,可眼下自己落在她手里,且不知屋内还有没有其他帮手,她不能现在就跟江雪倾撕破脸。 “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雪倾好心提醒:“与其质疑我的目的,崔小姐不如好好回忆一下,你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呢?” 崔泳儿经她提醒,冷不丁反应过来。她刚才苏醒后发觉自己被绑架,慌乱无措占据了她的思维,竟然忘记回想被绑架的经过。她清楚记得自己开车到地下停车场,白雨沛下来接她,还递给她一瓶水。那瓶水没有被人动过,封口是她亲手拧开的,就如同那晚她交代酒服务生对江雪倾做的那样…… 线索一瞬间串联清晰,崔泳儿猛地抬头。 “你叫人在那瓶矿泉水里下药迷晕我?” “你终于想起来啦?”江雪倾唇角轻轻勾起笑容,“我只不过一报还一报。” “你这个卑鄙的女人!一定是你哄骗白二少,把水给他的!”崔泳儿激动地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可双手被反绑,她动弹不得,不断恶毒地咒骂江雪倾。 她骂的实在难听,江雪倾忍不住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崔泳儿感觉到有人贴近身前,她陡然浑身紧绷,紧张防备起来。 “江雪倾,你想做咩?我告诉你,你敢伤害我一根手指,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下一秒,一个冰冷的圆柱形物体,贴上崔泳儿的脸颊。她浑身一粟,整个人抖得更加厉害。 “什么东西?拿开!别碰我!”她被绑在椅子上,根本逃不了,只能尽量后仰,企图躲避。 江雪倾手中握着一瓶液体,她弯腰靠近崔泳儿,特意压低声音,拖慢语速:“听说,硫酸浇在人脸上的一瞬间,五官会融到一起。你说,我拧开这个瓶盖,把它从你头顶上浇下去,会是什么感觉?” 崔泳儿瞬间毛骨悚然,再也控制不住恐惧,放声尖叫。 “啊——” 求求你 vol4 崔泳儿受到惊吓,整个人几乎崩溃。 江雪倾握着瓶子,依旧将冷冰冰的瓶身贴在崔泳儿脸颊上。 “现在,我问,你答。你如果老老实实回答我全部的问题,我会考虑放你一马。” “你问……我全部回答你……求求你,不要毁我容……”崔泳儿涕泪纵横地乞求,完全失去一开始高高在上的崔家小姐姿态。 江雪倾见她这么配合,便暂时收手将瓶子拿开。 “第一个问题,五天前是你安排阿靓带我去酒的?” 崔泳儿生怕惹怒江雪倾,几乎立即承认:“是我!但阿靓她很配合的,我没有逼她。” “第二个问题,你给过阿靓药粉要她下在我酒水中?” “我……”崔泳儿整颗心悬起。她的确给过阿靓药粉,要她趁机下在江雪倾的饮料里,可阿靓本身不愿意做这件事,把人带到后就跑了,所以这件事并没有成功。 “回答。”江雪倾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液体,声色冰冷地恫吓,“你也不想你这张漂亮脸蛋有事的,对不对?” “我说,我全都说!你把瓶子拿远一点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崔泳儿不敢再有隐瞒,干脆一股脑儿把那天的事全说出来。 那晚她花钱找来六个人假扮老友局,又让阿靓带江雪倾到酒里,原想用药迷晕她,然后差遣那几人带她到楼上包厢拍一些擦边照用来威胁她,可是江雪倾一直不上钩。 崔泳儿当时就待在酒二层包厢里,在她指示下那六人准备联手对江雪倾用强,却被她逃脱跳上舞台趁乱跑掉了。原以为这次计划失败,没料想崔泳儿看见江雪倾去而复返回来取外套,她便亲手用注射器将掺入迷药的水,注入密封的矿泉水瓶里。因为针眼极小,寻常人不仔细观察并不会察觉到。 崔泳儿见江雪倾拿着那瓶水离开酒,她让花钱雇来的几人尾随其后。后来不知怎么地就发生了用木棍敲白二少脑袋的事,江雪倾和白雨沛双双被救护车送进医院,还招来了警方调查。崔泳儿担心警方会查到自己身上,这几天担惊受怕连外出社交都不敢。 一想起这几天过得提心吊胆最终还落在江雪倾手里,崔泳儿声音越发哽咽。 “我没想到那天最后会变成那样,我真的没叫他们用木棍敲人头,我可以发誓的!” “发誓倒没有必要,那六人的联系方式你有没有保存在手机里?” “我只有其中一个带头的手机号码,但只要联络到他,就能找到其他五个。” “你手机在包里?” 崔泳儿用力点头,极其配合地主动交代锁屏密码和那人的姓名。 江雪倾在崔泳儿的手提包里翻出手机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把联络方式拍下来,直接发到小群里。 【江雪倾:光头,帮我找到这个人。】 光头迅速回应。 【阿标:小阿姐,只用找到人?要不要我带人把他痛扁一顿?】 【江雪倾:他能联系到其他五人,我要六个全都找出来,一伙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阿标:明白!】 发完消息江雪倾收起手机,目光重新转回到椅子上面色持续惊恐的崔泳儿身上。 “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我全都会好好回答的。”崔泳儿像是不放心,试探地问,“我回答完这个问题,你真的会放过我对吗?” “对,我从不食言。”江雪倾弯了弯唇角,冷眼看着崔泳儿,问道,“一个月前,从涂山香坊送出去的沉香摆件,究竟是谁掉包的?” 崔泳儿闻言整个人像是被凝固住,连呼吸都停滞住几秒钟,才重重地倒吸一口凉气。 她没想到江雪倾还在介意这件事,竟然会在一个月后翻旧账找她对峙。当时这件事是她撺掇姐姐做的,如果她现在把姐姐推出去当替罪羊,江雪倾会不会转移仇恨目标,放过她而去找姐姐麻烦? 崔泳儿紧咬着下嘴唇,决定赌一把。 “一个月前的沉香摆件,是我姐姐叫阿靓做的。” “哦?你姐姐崔欣儿?” “对,我姐姐其实很不喜欢你,所以……” 崔泳儿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面前响起轻微而怪异的响动。下一秒,江雪倾拧开瓶盖,将里面的液体兜头朝她浇下。 “啊!”崔泳儿放声尖叫,可硫酸泼面的痛苦灼伤感并没有发生,冷冰冰的液体从头顶淋下,浇湿了她半身衣服。 崔泳儿持续尖叫了几秒钟,陡然反应过来。 “假的!不是硫酸!你骗我!”崔泳儿得知硫酸是假的,她瞬间翻脸,“江雪倾,你绑架我违法的!我一定告到你坐牢!” “告我?”江雪倾轻笑,“你要不要先看清楚,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 江雪倾伸手摘掉蒙在崔泳儿眼前的黑色眼罩。 灯光亮起的一瞬,崔泳儿整个人呆住。 “怎么会……” 她根本没有被绑架,刚才那段漫长煎熬的时间里,她竟然就待在涂山家别墅的偏厅! 震惊过后崔泳儿愤怒,她已经知道自己所在位置,很清楚身处涂山家别墅,她不会被人伤害,便又恢复到嚣张跋扈的嘴脸。 她朝江雪倾怒喊:“我不承认!刚才那些话都是你威胁我,我不得不说的!反正没有人知道掉包和下药的事情,你别以为录音就行,我一定会告你!” “我可没有录音哦。”江雪倾笑着摊摊手,又伸出一根手指,好心提醒,“你可以转头看一下你的身后。” 崔泳儿又急又怒,嘴上还在咒骂江雪倾,却在转头的刹那间鸦雀无声。她惊得合不拢嘴,因为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最大靠山涂山凛。 “凛表哥!”崔泳儿瞪直双眼,彻底心死。 白雨沛推着涂山凛的轮椅,缓缓走过来。 “啧啧,真是一出精彩好戏。能看到这样戏剧张力满满的桥段,我头上这个包,受伤的也算值得。”白雨沛揶揄道。 崔泳儿脸上全是涕泪,浑身狼狈不堪。她可怜巴巴地望着涂山凛,企图挽回一丝形象。 “不是的,表哥,我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是她逼我的!江雪倾拿硫酸要毁我容,我受胁迫才说那些话的……表哥,你相信我。” 涂山凛看都没看崔泳儿一眼,他抬眸径自望向一旁的江雪倾。 “这里剩下的事交给白雨沛处理,你跟我去一趟后院。” “找我私聊?” “嗯。” “ok。”江雪倾耸了耸肩,她没什么意见,走过去从白雨沛手中接过轮椅,推着涂山凛离开偏厅。 猎物 vol5 楼下的动静闹得这么大,崔欣儿在楼上自然也听到了。 刚才她差遣佣人去楼下打听过,知道是凛表哥和白二少在偏厅里谈事,两个保镖杵在门外值守,佣人们不得靠近。 凛表哥自回港后,就和新加坡药材大亨白家的二少爷白雨沛走得很近。原本两家少爷闭门谈事倒很正常,可佣人回禀时还提到一件事,她在偏厅门外隐约听到了泳儿小姐的哭声。 崔欣儿顿时坐立难安。 泳儿午后就出门了,也没说去哪里,眼下手机打不通,人也联系不上。偏偏今晚姑婆应邀出席晚宴,傍晚时分就跟二叔一家人一起出门。这会儿家里没有靠山,崔欣儿一个人不敢轻举妄动。光凭佣人几句话的推断,她肯定不敢贸然去偏厅打扰涂山凛的。 崔欣儿在房间里思来想去,忽然想起自己下午烤好的蝴蝶酥。她装了一些打包好,特意又对镜画了个伪素颜白开水妆,这才披上外套从别墅后门绕经草坪,往涂山凛居住的独栋小别墅走去,打算去门外等他回来伺机询问泳儿的情况。 - 江雪倾按照涂山凛的指示,推着他的轮椅一路来到院落后方的小别墅。 方宇哲留在偏厅帮白雨沛一起处理后续的事情,这会儿只有阿卓一人跟在他们身旁。偏偏少爷还不让他动手推轮椅,要让这个居心不良的江小姐推。阿卓很不开心,全程挂脸,神情防备地紧盯江雪倾。 刚进别墅的小花园,涂山凛开口道:“阿卓,去倒杯热茶给江小姐。” “少爷,我走开了你身边没人不安全的。”阿卓拼命眨眼提示。 涂山凛没开口,只冷脸看着他。阿卓立刻缩了缩脖颈,感觉背后凉风阵阵,他不再坚持,没好气地瞪了眼江雪倾后,转身朝别墅小厨房走去。 小花园里只剩涂山凛和江雪倾两人,园内景观灯幽亮,靠近院墙边种植着一排小叶琴丝竹,山风微凉,竹影绰绰,朦胧中透着雅致。 “这是你住的地方?你没有跟家人一起住在前面那栋主楼里面吗?”江雪倾好奇地问。 她记得涂山凛原本居住的房间是在主楼三层,风水最好的一间主卧。只因他是涂山家长孙,下一任家族继承人,自出生起便拥有最顶级的资源。 可眼前的三层楼独立小别墅,位于整个院落群中后位置。虽然周围环境清幽,但看起来更像是不被重视的‘冷宫’。 “嗯,我喜欢清净,这里正好。”涂山凛并不着急向江雪倾追问刚才那件事的始末,而是安静地观察她,“你可以随意参观。” 江雪倾在小院里绕了一圈,她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在一株红梅树上。 她怎么瞧这株红梅树,怎么觉得眼熟。 江雪倾心生疑窦,背着手踱步过去,仔细端详红梅树的枝杈。 虽说梅树树形相似的有不少,可她栽植在江家后院那株与她年岁一般大的红梅树,因意义特殊,从前都是她亲自照料的,树干上每一个节疤她都记忆犹新。 江雪倾伸手抚摸着树干上的一块凸起节疤,神情游移不定。眼前这株红梅树,实在太像她的那株。可这根本不可能,毕竟树又不是人,不能长腿挪坑自己跑来涂山凛的后院。 冷不丁,涂山凛的声音伴随晚风清冷响起。 “江小姐,也喜欢红梅?”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江雪倾凑近一朵红梅,轻轻细嗅,“梅花幽香沁人心脾,谁会不喜欢呢?” “这株红梅可不一样。”涂山凛的视线越过江雪倾,落在红梅树上。他黑瞳幽暗深邃,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哦?哪里不一样?”江雪倾回过头,借着园内的灯光望向涂山凛。 他坐在轮椅上,从容淡定地开口:“因为这株红梅,是我从江家后院挖回来的。” “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反应,江雪倾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震惊。她瞪圆双眼,不敢置信地紧盯涂山凛,却见他唇角微微上扬,他的眼神含笑,就像是在戏弄猎物一般凝视着她。 江雪倾陡然回过神,察觉到自己刚才反应过度,连忙找补:“凛少,你上别人家偷偷挖树是违法的。” 涂山凛唇角的笑意浸入眼底,他注视她的目光意味深长。 “江小姐,现在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的弱点?” 江雪倾被他的目光盯得心头发慌,梗着脖子硬撑:“上次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你该不会是有健忘症?” “那么,阿凛哥哥呢?这又该如何解释?” “什么阿凛哥哥?” “五天前医院里你在昏睡中,我听见你喊‘阿凛哥哥’。你梦见谁?或是,你在叫谁‘阿凛哥哥’?” 他紧盯着她的目光,让江雪倾有种被他看透的错觉。可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她如今都换了具身体,容貌、年龄都与以前毫无关系,涂山凛不可能认得她的。 江雪倾故意笑得吊儿郎当,调侃道:“没想到凛少你是这样的人。早说嘛,你喜欢听人喊你阿凛哥哥,以后我改个称呼喽,又不是什么难事。” “江雪倾。”他认真地凝视她。 江雪倾一怔,瞬间屏声敛息。涂山凛直呼她的名字,从前只代表一种意思,就是他下了某种决定且不容置疑。 小院里一时间安静的只余下风声和花香。 “少爷,欣儿小姐等在门外说有事要找您。”阿卓手里端了杯热茶,边走到江雪倾身旁把茶水递给她,边向涂山凛报告。 江雪倾正被刚才紧绷的气氛搅乱心神,她接过热茶仰头便喝了一口,差点被烫了舌尖。 “呀!好烫!”她抬眸瞪视阿卓,却见阿卓正笑嘻嘻地看她出洋相。 “让她进来,我正好有事要问她。” “是,少爷。”阿卓一溜烟跑去开门。 刚才的话题被阿卓的出现打断,江雪倾怕涂山凛又提起,索性放下茶杯飞快跑过去推轮椅。 “凛少,我推你进屋。” 江雪倾将轮椅推得飞快,涂山凛坐在上面颠得差点摔下来,幸好小院距离内室的门不远,他们很快进屋了。 崔欣儿怀里抱着一盒扎着绸带蝴蝶结的饼干盒,正等在客厅。听到后院进门的动静,她刚回眸想喊表哥,陡然瞧见站在涂山凛身后推轮椅的江雪倾。 “你……”崔欣儿一愣,心中惶惶不安。难道佣人刚才回报说在偏厅听见泳儿的哭声,是因为这个女孩子?她对泳儿做了什么? “咦?崔小姐看见我很惊讶嘛。”江雪倾笑眯眯地走上前,“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看见你的妹妹呀?” “你把泳儿怎么了?”崔欣儿无法继续伪装强装淡定,迫不及待追问道。 我做不了她的主 vol6 江雪倾在崔欣儿面前站定,神情无辜地耸了耸肩。 “崔小姐,你该问的不是崔泳儿她对我做了些什么吗?或者,是崔泳儿和你一起对我做了些什么。” 崔欣儿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地,她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泛白是因心虚发慌,泛红是因局促难安,毕竟凛表哥正在一旁看着她们。 崔欣儿暗暗地深呼吸调整心率,可人体因紧张而绷直的肌肉并没有那么好放松,她的手心和后背全是冷汗。 她表情僵硬,强装镇定:“江小姐,你为什么要那么问?我从下午起就联络不到泳儿,刚才也是佣人告诉我在偏厅外似乎听到泳儿的哭声,我才寻过来想问问清楚。” “哦?听起来很合情合理呢。”江雪倾阴阳怪气道,她回头目光掠向涂山凛,“凛少你觉得呢?刚才在偏厅里的事情,你是目击证人,看完整出戏后,不给个点评吗?” “什么看戏?泳儿真的在偏厅里?你把她怎么了?”崔欣儿着急地追问。 “崔小姐着什么急?人就在涂山家,能出什么事呢?只不过崔泳儿小姐做出那种事情,白二少作为受害者之一,他很不高兴。”江雪倾故作惋惜状,又道,“崔小姐应该认识白雨沛的,知道他最在意自己的皮相,他额头上被木棍敲了那么大一个包,肯定会报警处理。” 江雪倾语气轻松,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她抬手在半空比划了一下那个肿包的大小给崔欣儿看。 “包有这么大呢,你说白二少是不是很生气呀?” 崔欣儿脸色煞白,她没料到妹妹竟然蠢到惹上白二少,简直祸不单行!她想替妹妹善后恐怕都很难。 崔欣儿正暗自盘算该请谁帮忙化解白二少的怒气,却听江雪倾继续悠哉开口。 “至于你妹妹崔泳儿,最快今晚就能被警方带走啦。港城警署办事效率很高的,我建议你现在就联系相熟的律师赶过来,一会儿律师可以陪你一起去警局探望你妹妹,不至于你一个人手忙脚乱。我记得你们姐妹俩之前提过家世背景,马来橡胶大王的女儿嘛,不缺钱可以请最好的律师。至于崔泳儿的结果,最坏就是判入狱,最轻也需要做完社会服务令。” 崔欣儿站在她面前,又惊又气,呼吸都快喘不匀。她心神慌乱不定,却不敢直视涂山凛向他求救。因为这件事,她其实也知情,主意就是她给泳儿出的。但她没想到泳儿这么蠢,做事前竟没有提前跟她知会一声,扫尾工作也不处理干净,还惹上白二少和警方。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一声不吭,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阿卓在偏厅门外听完前半场,这会儿又杵在一旁围观下半场,恨不得掏出一把瓜子,边嗑边听八卦。 忽地,听见少爷轻咳一声,阿卓连忙回神,立正站好。 “少爷。” “去给崔小姐倒杯水,要冰的,我想她现在需要喝点凉的镇定心神。” 涂山凛没有明确表态,可他意有所指的话语,已经表明他对这件事了然于心。 崔欣儿双腿发虚,几乎快要站不稳,她挪到一旁沙发上坐下。缓了缓心情,接过阿卓递来的冰水,喝下几口,大冷天喝冰水果然使人头脑清醒。崔欣儿心下有了抉择,清楚自己应该怎样交代了。 崔欣儿再抬眸时,眼底惊惶的神色已然沉淀不少。 “泳儿这几日的确有些反常,可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外面做了些什么。虽然我们是亲姐妹,可她也不会事事都向我报备。”她看向江雪倾,神情诚恳,“江小姐,如果我妹妹有得罪你的地方,希望你能网开一面,我们能调和的地方,我一定配合。假如你需要泳儿道歉,我现在就去偏厅把她叫来这里,当面跟你说对不起。” 崔欣儿自认为态度已经很真挚,她把自己的身段也放得足够低,只希望江雪倾能放泳儿一码。毕竟泳儿没事就意味她也是安全的,否则任泳儿那样的脾气,知道自己要服社会服务令,搞不好会心急乱攀咬,指认她才是当初出主意的人。到时她们姐妹俩肯定都会被送回大马的。 崔欣儿小心翼翼观察着江雪倾的神色,见她无动于衷也不表态,只好转移目标,向一旁的涂山凛求助。 “凛表哥,你能不能帮我们和江小姐说和?条件任由她开,我和泳儿一定配合的。” 涂山凛懒懒地抬起眼皮,视线转向站在斜对角的江雪倾。 江雪倾见他看向自己,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假装正在欣赏窗外夜色。 涂山凛只觉得好笑,无奈摇头:“江小姐虽是涂山香坊的员工,可现在是私人时间。我做不了她的主,你自己跟她聊。” “江小姐,我真的很有诚意跟你讲和的,你能不能……” “打住。”江雪倾实在不喜欢听人卖惨装可怜,干脆把话挑明,“我刚才只说了一半,白雨沛是受害人之一,而我是另一位受害者。你妹妹不止雇人用木棍敲人脑门,还在饮料里注射安眠成分。你认为这两件事叠加,她能逃脱警方指控?” 崔欣儿心知江雪倾态度这样强硬,事情恐怕没有回旋余地。她一副泫然欲泪的模样,任谁看起来都是楚楚可怜。 正当这时,门外响起两道脚步声。 “是谁敢在涂山家欺负我的侄外孙女?” “姑婆!”崔欣儿委屈地哭喊一声,眼含泪珠地扑到涂山家老太太怀里。 刚才来小别墅的路上,她试着给黄管家发消息,没料到姑婆今晚这么早返回,崔欣儿总算找到靠山,更是哭得梨花带雨。 老太太刚从晚宴上归来,一身黑色丝绒旗袍保暖又典雅,脖颈、耳垂和手腕上佩戴成套古董翡翠首饰。她拄着拐杖带着黄管家气势汹汹地走进会客厅,见室内只有江雪倾一个陌生面孔,目光威严地指向她。 “这个女孩子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阿凛的屋里?”她质问一旁身为保镖的阿卓。 “报告老夫人,她叫江雪倾,是我们涂山香坊的员工。” “江……雪倾!”老太太骤然瞪直双眼,惊得几乎站不稳身体。 偏袒 vol7 黄管家及时上前,和崔欣儿一起搀扶住老太太。 待老太太看清江雪倾的面容和身量和从前那位截然不同后,这才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 崔欣儿见老夫人没事,继续依在她怀里泪水涟涟,一副被谁欺负软弱无依的模样。 “姑婆,求您帮帮我。泳儿不小心得罪了这位江小姐,她不肯原谅泳儿,要告到警署去。” “什么?她敢!” 老太太扬起拐杖,眼看就要敲在江雪倾身上。江雪倾正要闪身躲避,不料手腕被身后的涂山凛一把抓住,他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身上带,侧过身用肩膀替她挡住当头敲来的拐杖。 江雪倾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涂山凛的腿上。她蜷在他怀抱里,发懵地抬起头看他。自他身上散发的红梅雪踪冷香暗涌,似连接记忆的虚无香线,令江雪倾一时间恍惚了神情,只痴痴地望着他,好似从前。 老太太见拐杖敲到了涂山凛,连忙收住手,哎呦地叫唤了一声。 “阿凛,打到没有?有没有受伤?”老太太推搡一旁的黄管家,给他使眼色,让他快去拉开坐在涂山凛腿上的那个女孩。 这些年她往这个继长孙身边塞过不少女孩,有主动想攀附嫁入涂山家的望族千金,也有色艺双绝名门学府的高知女,更别提那些逮着机会想要主动献身港姐红星,可没有一个让涂山凛心动的。没有他的允许,那些女孩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而面前这个女孩子,不仅有着和从前那位江家小姐一模一样的名字,甚至能让涂山凛心甘情愿为她挡下危险。 老太太惊疑不定地紧盯住江雪倾,心中生出盘算。 - 事情会被这样快化解,也是在江雪倾预料之中的。刚才老太太进门后,她默不作声观察形势,早已在心里做好两手准备。 见涂山凛亲自送走老太太,江雪倾等在原地笑盈盈地看着他。 “凛少,既然我给了你家老太太面子,放弃起诉崔泳儿。你作为涂山家掌权人,是不是应该适当补偿一下我这位遭受荼毒的可怜员工呢?” “我刚替你挨了一记拐杖,不算弥补吗?” “就是!我们少爷差点脑门上也要多出一个包。”阿卓撇撇嘴,心有余悸地说。刚才他也没料到少爷竟会突然出手救下江雪倾,所以说嘛,这个女孩子就是凛少的灾星,遇上她就没一次好事。 江雪倾双手抱臂,踱步过去,她一脸不满:“不是,这样都算。果然生意人最精明,斤斤计较。” 涂山凛没反驳她的指责,抬手指了指窗前案几上的香炉。 “既然你说是我涂山家的员工,侍香应该也是你的份内工作。去照料那盏香,再慢慢和我谈条件。” “行,有的谈就行。” 江雪倾微微一笑,心甘情愿地走到案几前坐下来开始着手准备香具。 涂山凛转眸吩咐:“阿卓,去主屋厨房取些点心和水果。” “哲哥反正要回来的,我打电话叫他顺便带过来。”阿卓说着便要掏出手机。 涂山凛打断他:“叫你去就去。” 阿卓一愣,恍然大悟。他终于听出来了。少爷这是要支走他! 他满脸匪夷所思,看看凛少,又看看案几前的江雪倾,三观似乎受到了震荡。 不会!他家少爷真被这个小女孩勾魂了? 阿卓一颗心摇摇欲坠,不敢再多嘴反驳,心事重重地掉头往门外走。 他刚出门,立刻掏出手机给方宇哲打电话:“阿哲,你快点回来,不得了要出大事!我们少爷被那个女孩子迷住啦!” 阿卓大惊小怪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涂山凛在会客厅内听见声音渐渐走远,才无语地轻叹了口气,抬眸望向案几方向。 江雪倾倒是一心一意,完全没被门外传来的聒噪声分心。她侍香时专心致志,眼里心底只有面前的香盏这一件事。 涂山凛的房内常年熏香,用的只会是一种——红梅雪踪。 江雪倾在黄铜制的宣德炉中铺好香灰后,自香盒中取了些已经混合好的成品香粉,开始打香纂。她的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甚至让人怀疑就算她闭上眼也能轻而易举地完成侍香。 一线香在她指尖点燃,江雪倾引燃香纂的引子,屋内瞬时间如落了一场红梅花瓣雨,细雪纷飞中,红梅清冷孤高,香意冉冉间让人莫名生出一副傲骨。 涂山凛静默地关注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小动作,她的手法无可挑剔,与当时跟在梅家外婆身边学艺的阿倾几乎一模一样。 “你几岁开始习香的?”涂山凛蓦然开口问。 江雪倾吹灭手中的线香,搁在一旁的香碟中,迤迤然起身走向他。 “你不是早就派人查过我的底线?难道还要向我再核实一遍?” 涂山凛并未顺着她的话回答,反而又问:“你知道刚点燃的这盏香叫什么名字?” “红梅雪踪,梅香堂的镇店之宝。那么有名的香方,懂香的人怕是没几个不知道的?”江雪倾眼眸流转,故意调侃,“凛少,你身为涂山香坊的掌门人,在家用的却是梅香堂的当家香品。啧啧,这件事倘若传到外面去,说不定涂山集团的股票都要跟着下跌几个点的。” 她调侃的神情极为自然,毫无尊卑避嫌,唇角扬起的自信姿容,总让他恍惚间产生错觉,与过往回忆中的某道身影重合。 “江雪倾。”他突然直呼她全名。 “嗯?”江雪倾一怔,微微抬了抬眉毛。自再次重逢后涂山凛只会生疏地称呼她为江小姐,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全名。 她望着涂山凛等了一会儿,发觉他只是眸色深重地凝视自己,似乎并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 江雪倾转眸思量,决定主动出击:“侍香工作我已经完成,现在是不是该谈补偿事宜啦?” 等了几秒钟,见涂山凛依旧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回应,江雪倾径自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唉,你堂堂涂山家大少,可不能抵赖的。” 毫无预兆,涂山凛伸手一把捉住她乱晃的手。他的手掌宽阔手指修长,竟一掌将江雪倾的手裹在温热的掌心之中。 “江雪倾,你想要什么?”他嗓音低沉似在她耳边种下一盅蛊。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真实地传入她的身体。江雪倾怔愣片刻,却发觉他握住她的掌心越缩越紧,而他的目光一瞬不离地注视着她,仿佛要从她身上寻找出什么端倪。 “阿倾……”他眸光深深,眼角那颗泪痣如诉如泣,无端端拉扯着人的心跟他一起被悲伤浸染。 江雪倾被涂山凛盯得心头发颤,她用力抽手,想从他的掌心逃脱。涂山凛的手牵住她的指尖,不愿松开。 屋内红梅雪踪香气萦绕,让人恍如梦境。 “你弄痛我了!涂山凛,你看清楚我是谁?” 她的声音并不响亮,却似一棱冰锥扎进涂山凛的心口。他神情滞住,眼底的光彩逐渐黯淡下去。 “对,你不是她……”涂山凛双眼通红,颓然地松开手。 变态 第十二章 vol1 江雪倾并没敢继续逗留在涂山凛的屋子里。她提出早就想好的补偿条件,向他要了今年免试进入涂山香坊内训的名额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匆匆离开。 这个点在山上别墅区叫车并不容易,江雪倾只能选择徒步下山再打车。 “没道理的,他不可能认出我是谁。”江雪倾顶着冷冽晚风,边裹紧大衣快步走,边喃喃自语。 刚才在屋内涂山凛看向她的目光实在过于古怪,她有种被他识破的心惊,又情不自禁因他眼底透出的哀伤而感到悲伤。 “明明是你自己善变,学会我外婆的香方后就提出解除婚约。别以为你这趟回港坐轮椅卖惨装可怜,我就会重新敞开心扉相信你。背叛只有一次和无数次,我才不会相信你……” 江雪倾正自言自语,忽而察觉身后有车灯光扫来,随之行车声靠近。她警惕地转身望去,车前灯直射而来,她本能抬起手臂遮在眼前。 银色平治车驶缓地在江雪倾身旁停下。 “嗨!阿倾bb,我要去市区顺路载你下山呀。”白雨沛降下车窗,露出招牌笑容。 江雪倾也不跟他客气,拉开副驾驶车门迅速上车。 这两日气象台早就挂寒潮警报,夜里温度骤降,她如果真要步行下山,明早起来恐怕就要冻感冒。这会儿车内暖气十足,江雪倾搓搓被冻红的手,舒服地打了个激灵。她想起来刚收到光头的消息,翻出手机来。 “我朋友帮我找到敲你头的那几个人啦,他们顺道还找到那晚其他街口店铺监控录下的那些人持棍的画面,图片和录像我一会儿发给你。看你是想直接把证据丢给警方,还是自己找人处理他们都行。” “谢啦,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白雨沛一手扶着方向盘,空出一手翘起大拇指对江雪倾比了个赞,“我脑门上这个包的仇,肯定要找那几个人好好清算。对了,就这么放过崔泳儿,你会不会觉得不解气?” 江雪倾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角。 白雨沛扫了她一眼,又道:“虽然涂山家老夫人亲自开口求情,但崔泳儿被送回大马前,我可以帮你找个机会好好教训她。这么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心思竟然这样歹毒,找外面的人下药搞人,不收拾她很难解气。” 江雪倾摇摇头:“不用啦,刚才在偏厅看她哭天喊地的惨样,其实已经解气了。再说把她送回大马,好过让她留在港城服社会服务令,起码今后不用看到她,更不用提防她去香坊再找我麻烦。” “有远见。”白雨沛认同,“阿凛刚把你带去他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处理完偏厅的事,特意去小别墅看他,发觉他脸色很不好,你们吵架啦?” “我一个涂山香坊的初阶员工能和涂山家大少吵什么架?” “也是。”白雨沛咂咂嘴,“我和阿凛认识快十一年,最近一段时间总觉得他心情起伏很大,情绪很不稳定。看来我作为他的好朋友要多陪陪他,以免他一个人孤身留在涂山家,心理变态。” “噗——”江雪倾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讲他心理变态,被涂山凛听到说不定要叫他那两个保镖打你满头包。” “我这不是把你当成自己人才随便调侃的。”白雨沛笑笑,又感慨地叹了口气,“其实你别看阿凛现在这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我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哦?那他是什么样子的?”江雪倾心生好奇。说起来自从十一年前涂山凛销声匿迹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也不清楚这些年他到底发生了哪些改变。 “我家老头子和阿凛的舅舅是至交,原本我一直生活在新加坡,和阿凛并没什么交集。我家在新加坡经营药材生意的,这个你应该已经听说了。” “嗯,知道的,新加坡最大华人药材商嘛。但香药不分家,你们家应该和涂山家也有生意往来。” “对,有往来。有一年,大约是我十七岁的时候,阿凛他舅舅突然火急火燎地上门来求我家老头子帮忙,要他牵线请我太爷爷出山。” “太爷爷?年纪听起来就很大。请他老人家出山做什么?” “我太爷爷当时都快一百岁啦,阿凛他舅舅忽然说要包机带我太爷爷去太平洋无名小岛上救人。哦,对了,我太爷爷是老中医,当年还给宫里贵人看过诊,最擅长银针扎穴,不过他上了年纪后就不再出诊了。” 江雪倾像是听奇趣故事一般兴致勃勃,干脆整个人侧坐:“涂山凛的舅舅要请你太爷爷出山去救谁?” “不就是阿凛喽。” “啊?” “我爸和我爷爷当时忙生意抽不开身,又实在不放心太爷爷一个百岁老人独自出行,就喊上我陪同。在那个小岛上,是我第一次和阿凛见面。我记得登岛时天气很坏,海上乌云密布,四面浪潮翻涌,那间别墅就建在悬崖之上,屋里冷冰冰的只有阿凛和他的保镖在。” “涂山凛去了私有海岛?怪不得这些年一直音讯全无。”江雪倾惊讶地瞪直双眼。难怪销声匿迹,他突然跑去海岛做隐士吗? “看你年纪还小,你很早就听过涂山家的事情吗?”江雪倾的反应太大,以至于引起白雨沛怀疑。 江雪倾连忙说:“我进涂山香坊前总要调查一下这个东家为人如何,否则在一个人面兽心的人底下做事,我哪会有好前途?再说前阵子港媒铺天盖地报道涂山大少回港的事,稍微看八卦杂志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白雨沛理解地点点头:“还会事先调查,你做事很缜密嘛。” 江雪倾心急地扯了下他的衣袖:“嗳,讲故事讲一半让人干着急很没公德心的,快点继续讲后面怎么样了?” “这么着急的?” “对!” 白雨沛挑眉一笑,继续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情况,其实并不是大好。当时阿凛处于昏迷状态,听他舅舅说是在家里室内泳池游泳时发生意外溺水,被救上来的时候连呼吸都停止了。” “怎么会这样!” 江雪倾倒吸一口冷气,在涂山凛失联后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完全没想到真相竟是他曾濒临死亡。怪不得之前落海时他的反应那样奇怪,在入海的瞬间四肢僵硬,仿佛一条被急冻的鱼,失去意识,无法动弹。竟然是ptsd! “涂山凛身边不是一直有保镖守护?怎么会在泳池里溺水都没有人发现的?” 白雨沛耸耸肩:“谁知道呢。豪门家族的意外,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窗外的街灯掠过他的侧脸,他神情怅然,“不过幸好阿凛的舅舅及时赶到把他带出国,否则今时今日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涂山凛这个人了。” 奇迹 vol2 白雨沛是个话唠,话匣子一旦被打开就很难合上。 直到下车前,江雪倾从他嘴里听到了不少关于涂山凛这十一年间经历的事情。 没想到起初的三年他都是昏睡在床上,需要人24小时看护,神经受损到连简单地转头、抬手、翻身动作都无法独自完成。 江雪倾听着听着便鼻尖泛酸,心头像积压着一整片沉甸甸的雨云,只要轻轻触碰就会泪如雨下。 见她从一开始的兴奋追问后续,到后来沉默不语,再到低着头一副强忍情绪的模样。 白雨沛心思敏感,不想车内气氛变得悲伤。他想了想,调整话题。 “你想不想听关于阿凛的糗事?” 江雪倾吸了吸鼻子,开口时却因强压下去的泪水涌入鼻腔,有了些鼻音:“他都躺在床上不能转头不能动了,还能有什么糗事发生?” “那你可就低估他了。”白雨沛勾唇一笑,“这家伙生命力实在顽强,我太爷爷定期会给他施针刺激穴位,但私底下对我说过阿凛的情况并不乐观,很大可能性要在床上躺一辈子。谁想到这小子是个奇迹!” 白雨沛说话时语气抑扬顿挫,话尾总留个钩子,叫人好奇不已。 江雪倾果然一扫之前的低落情绪,抬眸眼神亮闪闪地望向他,追问:“什么奇迹?” “想听是不是?”他故意顿了顿,等到江雪倾积极点头后,他慢悠悠道,“且听下回分解。” 江雪倾怒而暴起,攥起拳头,抵在白雨沛太阳穴上。 白雨沛立马投降:“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好好好,怕了你了。难怪刚才在偏厅里崔泳儿吓得半死,你这个女孩子凶狠起来确实好吓人的。” “快点说,否则我在你头上再添个包做纪念品。” 前方就是涂山集团的宿舍楼,白雨沛将车停在门口临时泊位上,转头面向江雪倾。 “你知道涂山凛后来为什么突然能起身的吗?” 江雪倾摇摇头:“猜不到,你说。” 拳头在侧,白雨沛不敢再卖关子:“我们怕他每日躺在床上太无聊,就在他房间里每天开着电视播港城新闻。有一天新闻里正在报道梅香堂大小姐,就是跟你同名同姓的那位江雪倾江大小姐订婚的消息。阿凛本来好好躺在床上的,听到这则新闻后骤然直起身子,坐了起来。我太爷爷说这是医学奇迹!” 想起当年那一幕,白雨沛至今啧啧称奇。 江雪倾却抿紧嘴唇,不说话了。 白雨沛还在自顾自感慨:“你说这小子是不是过于离谱,竟然会因为前任订婚的新闻大受刺激,突然能坐起身了。不过幸好有那则新闻报道,再之后阿凛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卯起劲积极复健,他的身体情况一日比一日好,最后恢复到从前的八九成,也算是很不容易的。咦?阿倾bb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他抬手在江雪倾眼前晃了下。 江雪倾神情怅然若失,恹恹地点点头。 “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去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拜拜。”江雪倾打开车门就这样下车了。 白雨沛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瞧见她落寞的背影,他抿紧嘴巴把话吞下去,驾车离开。 江雪倾整个人魂不守舍地走进宿舍楼。 她没想到涂山凛竟然还会关心她的订婚消息…… 当年主动离开的是他,如今在白雨沛口中听到的,因她订婚消息大受刺激的人还是他。 江雪倾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猜透涂山凛。她的一颗心左右摇摆,分辨不清他的真心究竟是真是假? 江雪倾兀自站在电梯厅里等电梯,一道身影朝她快步走来。 “阿倾,我们谈一谈好不好?”阿靓神情焦急,伸手拉住江雪倾,“拜托,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江雪倾微蹙眉,可她也想听一听阿靓会对她说些什么,便点头答应。阿靓原想拉着她直接去楼上房间里谈,可江雪倾担心有诈,提议到二楼的咖啡。 这会儿将近十点钟,咖啡里没什么人,两人找了个临窗空位坐下。 阿靓开门见山:“阿倾,酒那件事是我的错,我不该答应崔小姐帮忙的。” 江雪倾也十分坦率,直接问:“她许给你什么好处做交换条件?” “崔小姐说只要我愿意在周末带你去那家酒,下个月我的业绩就全包给她。阿倾,对不起,是我被佣金迷昏了头。可我发誓,我虽然把你带去酒,但绝对没有在你酒水里下药。你晕倒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你特地来找我就只是为了说这件事?”江雪倾眯了眯双眼,神情冰冷地看着她,“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事情想对我说?” 之前她叫卷毛和黄毛帮忙盯梢跟踪阿靓,原是想拍下她和崔家姐妹接触的照片用来做证据,没想到竟然被她发现阿靓身后还藏有一条大鱼! 那日阿靓匆匆打车去到梅香堂总部附近的咖啡厅,卷毛他们拍到她和一个男人举止亲密,把照片传到小群里给江雪倾看时,还评头论足了一番,说两人举动好似偷情。江雪倾却从照片中一眼认出阿靓身边的男人,他正是梅香堂莫炤言的下属,由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营销部主管。 阿靓身为涂山香坊的销冠,竟和梅香堂的管理层来往密切,这中间恐怕利益牵扯甚多。 江雪倾回想起之前她刚搬来宿舍第一晚,不小心撞见阿靓在房间里和男人幽会,恐怕那晚的男人就是这一位。 阿靓见江雪倾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她心中发慌,忐忑不安,可仍旧抱着一丝侥幸,她继续道歉求饶。 “阿倾,我们相处一个月多关系一直很融洽,工作上配合的也很好。求求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被开除的。如果被涂山香坊开除,其他香坊肯定也会拉黑我,今后我在这一行很难混下去。” “开除?谁要开除你?店长吗?”江雪倾心中疑窦丛生。 她并没有把目前掌握到的证据告诉任何人,因为事情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她无法肯定阿靓和莫炤言的下属除了情人关系之外,是否还进行了某些重要商业机密交换。 阿靓急得眼眶含泪:“不是店长,是涂山家大少!我晚上下班前接到通知,凛少下令人事部直接开除我。” “涂山凛?”江雪倾愕然。 谁敢霸凌我的人 vol3 事发突然,江雪倾并不清楚涂山凛为何会做出开除阿靓的决定。涂山凛身为涂山集团继任掌门人,实在没必要亲自动口开除总店一个小小的销售。他这种做法无疑是变相通知业内其他香坊,永久禁止录用这个人。 既然是涂山凛亲自下达的人事命令,店长自然是保不住阿靓的,江雪倾也没有立场更没必要去为她求情。 阿靓被香坊开除,当天便被勒令搬离宿舍。 梅晓蓉白天上班时听说这件事,她一上午的心情七上八下,趁着午休吃饭时赶紧来找江雪倾商量。 “阿倾,你听说没有?靓姐突然被开除,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的。” “嗯,听说了。”江雪倾低头吃烧鹅饭,满不在乎地回答。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我需要担心什么?”江雪倾抬眸看她,发觉梅晓蓉愁容满面,“靓姐被开除,你为咩看起来比她还惆怅?” 江雪倾不问还好,一问梅晓蓉一副担忧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连靓姐这样的销冠都是说开除就立马开除,像我们这种初阶合香师,岂不是更危险?随时都会面临失业。我心里真的好不安,难道我们涂山香坊也要跟梅香堂一样人事大变动?” 江雪倾咽下口中的饭,诧异问:“梅香堂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有一阵子没听说过梅香堂的消息,在之前只听闻江月影出任集团副总兼任战略策划部主管,上任后说是要精简公司内部资深人员,引进新生代调香师,更改古法香方,将香品调整引领向西式调香方向,把梅香堂推向海外市场。 “这件事外面人还不知道,我是听我同乡说的,她在梅香堂分店做事,最近他们分店不少人莫名其妙被裁员。我们白珠镇上很多人家都是做香材种植和加工的,现在不是香材收成年份,早年的沉香也都被收割空了,我们年轻一辈就只能出来打工。如果涂山香坊和梅香堂一样大裁员,到时我就只能回乡被家里安排相亲嫁人。” 梅晓蓉沮丧地叹了口气。她一点都不想匆匆相亲,和一个一点都不熟悉的男人随随便便结婚生子,糊里糊涂过完一生。 梅香堂精简人员的事情,江雪倾之前在梅香堂总店附近的冰室饮茶时,曾听到两位资深前辈讨论过,所以心中有数。况且涂山香坊开除阿靓的事,和梅香堂裁员的事情,性质并不相同。 江雪倾见梅晓蓉为这件事焦虑到吃不下饭,好心地将阿靓为何突然被开除的大致原因说了一遍给她听。 梅晓蓉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神情拨云见日。 “原来是这样,真是吓死我了,害得我一整个上午都没心思调香。”梅晓蓉拍抚胸口,定下心来。她才吃了两口饭,忽地又想起一件事,“阿倾,我还听我同乡提起一件事。最近梅香堂出了大事!” “哦?”江雪倾放下筷子,认真地听她讲话。 “梅香堂的镇店之宝红梅雪踪你一定是知道的。听说最近它的原材料出现问题,梅香堂下属门店全部没有存货,市面上仅有的红梅雪踪香粉也被炒黄牛的抬高价格,每克单价竟比黄金都贵好几番。我同乡还说不止这个月没有红梅雪踪,下个月的进货单里也没有。红梅雪踪是梅香堂的镇店之宝,如果长久断货,肯定会影响梅香堂的口碑和影响力。” 原来是这件事。 江雪倾哦了声,佯装认真地点点头,心中却冷笑连连。 因为只有江雪倾最清楚,梅香堂为何再无镇店之宝红梅雪踪售卖。 这个非遗香方是外婆传承给她的,之前她还在世时,每个月都会挪出两天时间去总店香坊亲手完成配比,制作出当月限定售卖的香粉量,再多就需要客人提前预定了。 而她最后一次制作红梅雪踪是在一个半月之前,她出事的前两天。江家父女和莫炤言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被她藏起来的香方,自然无法凭空再变出这个镇店之宝。恐怕梅香堂今后再无红梅雪踪,这张香方将成为绝唱。 梅晓蓉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一些其他杂事,江雪倾的手机铃声却响起来。 因是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起,可听到对方说的话以后,江雪倾顿时脸色铁青。 “什么?江池在学校里和人打架?好,老师麻烦你先帮他止血,我马上赶过去。” 挂断手机后,江雪倾托梅晓蓉帮她回香坊向店长请半天假,匆匆结账打车赶去江池的学校。 上次视频聊天时江雪倾就发觉江池不对劲,遮遮掩掩的,不太爱正对着镜头讲话,还故意把书桌灯调的很暗。今天见面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进校园调解室,江雪倾见到坐在角落的江池。他垂着头,身上校服脏兮兮满是黑脚印。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江池却不肯抬头。 “江池。” “你不用来的,我自己会解决。” “抬起头看我。” “阿姐,你回去,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决。” “抬头。”江雪倾咬紧后槽牙,心里隐隐升起怒气。江池这副模样,不用问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带她进来的老师见姐弟俩气氛不佳,借口替江雪倾倒水趁机离开,将调解室留给姐弟俩谈心。 江雪倾拉了张椅子,在江池对面坐下。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指尖稍稍用力,硬是把他的头仰起一点。 他低头时看不清全貌,没想到竟然伤的这样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和眼角都有破皮正在渗血。 江池咬紧牙,倔强地撇开头,声音闷闷的。 “我没事,一点都不痛。那个打我的家伙,我没让他好过。我把他揍成个猪头,他的伤比我还严重。” 江雪倾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江池悄悄抬起眼皮看她:“阿姐,对不起,我不该跟人打架的。” 没有得到回应,江池声音更低。 “阿姐,我没想打扰你工作的,我让老师不要打电话通知家长,可是她还是通知你过来了……对不起,浪费你时间了,我下次一定忍住。” 他垂着头,脸上满是伤痕,心里牵挂愧疚的却是会耽误江雪倾的时间。 江雪倾心中虽有气,可无法不动容。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又堵又闷。江雪倾有点后悔了,因为是她想专心工作避免分心,才让江池转学进这间陌生的寄宿制学校。没想到才一个多月时间,他竟然遭遇到校园霸凌,被欺负的这样严重。 江池只听到面前深重的呼吸声,他直觉阿姐一定是生气了,伸手试探地扯了扯江雪倾的衣袖。 “阿姐,我真的没事,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没生你气。”江雪倾胸口沉着一把怒火,但不是针对江池,而是那些霸凌她小弟的兔崽子们! 阿姐好凶 vol4 “告诉阿姐,有几个人打你?年级、班级、姓名,全部告诉我。” 江雪倾观察过江池身上的痕迹,他的伤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人打的,更像是一群人围殴他一人。 刚进学校时,她从接待她的老师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是江池和高年级男生发生冲突,具体原因他们两方都不肯讲。江雪倾自然问了对方有几人,可那位老师支支吾吾并没有明说。 “你身上有没有受伤?转个圈让我看看清楚。”她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儿要带江池离开学校,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 江池乖乖起身,举起胳膊在原地缓缓转了个圈。 “阿姐要帮我教训他们吗?”江池眨眨眼睛问。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江雪倾狠揍江广昌,但之前在游艇上亲身目睹阿姐拿皮鞭抽的那位阔少嗷嗷乱叫,看得他好爽。还有之前来家里要债那三人,也不知为何原因对阿姐俯首帖耳,十分乖巧。江池认为一定是阿姐有本事,才叫人心甘情愿为她所用。 江雪倾肯定点头:“对!我既然来了肯定要帮你出头。他们一帮人欺负你一个,小小年纪就学小团体抱团霸凌别人,长大也会是不良少年社会渣滓!现在不处理,今后只会是祸害!” “阿姐,我们学校里有监控摄像头的。”江池指了指教室角落吊顶上的探头。 江雪倾攥紧拳头,整个人气势凛然,又靓又凶:“有探头就会有死角,怕什么?既然学校教不好他们,我今天就提前叫他们吃点社会上的苦头,让他们搞清楚出门在外做人要和气这个道理。” 冷不丁的,调解室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江池,你有种出来!哭哭啼啼跟老师投诉算什么男人?还敢把我阿爸喊来!我看你是找死!” 一个长得虎头虎脑,脸肿的跟个包头鱼似的半大男生,边嚣张叫嚷,边从门外冲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其他四个男生,看起来就像江湖匪帮一样,进门后居然还摆出队形。 江雪倾简直快被他们气笑了,她站起身,一指指向为首那个胖头鱼小子。 “就是你们打的江池?” “你又是谁?臭三八,关你屁……”胖头鱼小子张嘴就是脏话,可他狠话还没放完,只见一本教材朝他的头光速飞来,精准地敲在他额头上,瞬间起了个红肿大包。 “嗷!痛死了!”胖头鱼抱着脑门痛得眼泪直飙,嘴里骂骂咧咧,“臭三八你敢打我!你知道我老豆是谁吗?一会儿等我老豆来了一定叫你哭很惨!” 跟在他身后其余四个男生,原本还想一起围攻她,可见江雪倾出手凶狠是个不好惹的,当下皆被她的气势镇压,缩在一旁没一个敢上前硬刚的。 “一群欺软怕硬的软脚虾。” “臭八婆!你骂谁软脚虾!”胖头鱼小子捂着额头,满脸不服气,招呼身后几个男生,“你们跟我一起上!姐弟两个一起揍!谁打的最凶,周末我就把我老豆的新跑车借给他开!” 正当这时,训导主任和刚才离开的那位老师一起匆匆赶到。 胖头鱼小子抱着脑袋,第一时间向训导主任告状:“高老师,你通知我老豆没有?我被人打啊,你赶紧叫他带人过来帮我教训人。” “陈宥浩,闭嘴。”训导主任高老师戴了副银丝眼镜,隔着镜片朝胖头鱼使了个眼色。 那小子倒是精明,立马闭上嘴乖乖站到高老师身边去了,其余四人也跟着站队过去。 两边站的泾渭分明,江雪倾立刻明白这位训导主任并不是来主持公道,而是来给这个胖头鱼小子站台的。刚才这小子一直叫嚣要喊他老豆过来撑腰,看来对方很有来头,甚至和校方关系匪浅。 训导主任进屋以后,江池就变得更加内向。他轻轻扯了扯江雪倾的衣摆,小声道:“阿姐,他们不会替我说话的。” 江雪倾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交给我。”她上前一步,不慌不忙道,“高老师,我听说校园里到处都安了监控摄像头,那么他们打架时一定也有录像的。我们现在就去监控室调出当时的记录,有证据才能有公正的判断。” 训导主任伸手抬了抬鼻梁上的镜托:“要是有录像拍到这件事倒很容易解决的,问题是他们吵架的地方刚好在垃圾房边的摄像头死角。没有证据,我们校方也很难断定事发经过。”训导主任摊摊手,看起来颇为无奈。 江雪倾知道这是校方推卸责任的说辞,她故意问:“那么依照高老师的经验,这次的事情要如何处理呢?” 训导主任一把拉过站在他身旁的陈宥浩:“你也看到啦,你家弟弟把高年级学长打得头破血流,脸肿的好似麦兜。我刚才通知陈宥浩家长赶过来,到时如果对方家长肯和解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他不肯,你家弟弟肯定要吃个处分的。” “什么?双方一样打架,一样受伤,只有我们江池一个人吃处分?”江雪倾立马不干了,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就要上前。 陈宥浩刚吃过亏,见她又冲上来,连忙躲到训导主任身后。 “高老师,江池他阿姐好凶的,你赶紧帮忙拦住她。” “江池姐姐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学校调解室,你家江池今后还要继续在这里念书的。”训导主任还在拿话威胁江雪倾。 江雪倾看不吃这套,大不了她带着江池转学用不着在这里吃亏受霸凌。 她怒气上头,一掌巨响拍在桌面上:“要处分就要大家一起吃处分!凭什么让江池一个人承担?再说躲在你后面那四个男生,他们是不是也有份参与打架?把他们的家长全都叫过来!今天的事情没有个清楚结果,你们一个也不许跑!” “难怪江池还手时这么凶,原来他有一个凶悍母夜叉姐姐。” “是啊,真的好凶哦!他们一家都有问题。” “听说是公屋出身的,也不知道哪来的钱念我们这所中学。” “住公屋的底层就是没素质,跟阴沟里的小强哥一样。” 躲在一旁的四个男生挤眉弄眼,小声议论。 江池站在江雪倾身旁,听见他们诋毁阿姐,原本强制压抑的怒火瞬间火势燎原。他攥紧拳头,毫无预兆朝四人其中一人冲过去。 “你们骂我可以,不准侮辱我阿姐!” 眼看一拳头就朝着那人的面门砸去,就在此时一道胖乎乎的身影出现,伸手拦截住江池的拳头。 “是谁!居然敢在学校里殴打我陈奇胜的儿子!” 子承父业 vol5 陈奇胜出现的突然,他大掌宽厚手心都是肉,一把将江池的拳头包裹在掌心中。 “这小子挺凶,动不动就挥拳头。”他目光指向训导主任,“高老师,你把他家长叫来没有?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家长,竟然教育出这么不讲理又蛮狠的小子。” 陈奇胜嘴上训斥,可他毕竟是成年人,没必要跟个学生仔计较。他手上没用什么劲道,卸了江池冲拳的力道后便松手放开他。 训导主任显然是认识陈奇胜,且关系相熟的。见他进门,立马迎上前。 “陈老板,打扰你时间了,还让你百忙之中特意跑一趟学校处理纠纷。你放心,这个学生的家长已经到了,我们刚才正在和对方家长讨论怎么处理这件事。其实事情很简单的,小孩子打架嘛,不要弄得太复杂,说声rry就可以啦。” 陈奇胜摸了摸鼻子,侧眸瞟向杵在训导主任身边不敢上前的自家儿子。 “臭小子,这次是不是你惹是生非的,给我老实交代。敢撒谎,回去看我抽不抽你。” “阿爸,你为咩帮外人教训我?”陈宥浩凑上前给老豆看他的额头,“你看我脸上的伤,我才是受害者。这个包是那小子的阿姐刚才拿书砸的,我脑门都快飚血啦!” 陈宥浩和他老豆陈奇胜一样生得圆圆脑袋,板寸头,身材魁梧又结实,一看就是一副不好惹的堂口大哥模样。此时他被江池揍完又挨了江雪倾一记‘飞书’砸面,整张脸肿的眼睛都快睁不开,看起来狼狈又滑稽。 陈奇胜低头查看儿子脑门上的伤口,发觉的确伤的不轻,他骤然怒容满面。 “妈的!竟然真敢打我陈奇胜的儿子!” 他原本就生得五大三粗,沉下脸更是气势骇人。训导主任和其他几人见状,全都自动噤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臭小子你被人打不知道还手的?蠢仔!”陈奇胜低骂一声,转眸看向挡在面前的训导主任,“叫那个打人的学生家长过来见我!” “肥佬。” 江雪倾此时正站在长桌后面,前方视线被训导主任等人挡得严严实实。 她的声音刚出,陈奇胜瞬间认出是他的福星阿倾妹妹。他脸上的怒容如冰山雪融,眨眼睛换上惊诧神色。 “还挡在我面前做门神?让开。”陈奇胜蹙眉一个眼神丢过去,训导主任和其余几人立即让开道。 江雪倾立在原地,并没有主动迎上去,而是等着陈奇胜走到她面前。 “阿倾妹妹,你怎么在这里?”陈奇胜满脸惊讶,但视线扫过走回她身旁站定的那个小男生,瞧见他脸上身上带伤,瞬间便会意,“这位是你弟弟?你弟弟和我儿子打架了?” 江雪倾点头,伸手指向陈宥浩和其他四个男生:“对,准确来说是他们五个高年级生联手打我弟弟一个低年级生。” “什么?反了天了!”陈奇胜扭头冲陈宥浩招手,“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陈宥浩怒视江雪倾,可又不敢违背自家凶狠老豆的命令,只好咬着牙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他刚走到陈奇胜跟前,就被他一把揪住耳朵:“臭小子,你是不是带人围殴人家小弟?” 陈宥浩痛得嗷嗷叫,拼命反驳:“我没有!我才是被打那个!这女的就是刚才打破我脑门的人!阿爸,你快帮我报仇啊。” “我平时怎么教育你的?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你这是男子汉应该做的行为吗?”陈奇胜又在儿子脑门上敲了下,“你真是让我丢脸!” 陈宥浩气得大叫:“阿爸!我才是你亲儿子!你怎么反过来帮外人教训我?” 调解室内的气氛眨眼间发生惊天大逆转,训导主任和另一位老师面面相觑,全都吃惊地瞪大双眼,可谁都不敢在这时候出手介入两方家长之间。 四个男生见带头的陈宥浩不止没让他老豆帮他撑腰,还反被揍了一顿,他们全都悄悄从后门溜走,以免引火烧身。 陈奇胜一手扣在陈宥浩的后颈处,押着他上前:“给人道歉,说对不起。” “我不要!我没错!我才是被打的,你看看我脸上的伤。这小子根本不是什么善茬!下手可狠了,跟他阿姐一个样。” “再不道歉,这个月零花钱一分没有。” 杀手锏一出,原本还在奋力反抗的陈宥浩,立即闭嘴。他愤愤不平地瞪视面前的两姐弟,极不情愿咬牙切齿地说:“rry。” “中国人用普通话说!”陈奇胜一巴掌拍上他后脑勺。 “对不起!行了。”陈宥浩还是不服气,道完歉后气鼓鼓地站在一旁。 江雪倾扭头看向江池:“你原谅他吗?” 江池抿紧嘴唇,没说话。 陈奇胜正要押着儿子继续道歉,江雪倾却朝他摇摇手。 “不用了,这件事最让我看清的是校方的态度。”她转面望向杵在门边的训导主任,“学生在校园内发生斗殴事件,原本学校里装有监控设备可以保证还原事发经过。可刚才进门到现在,你们校方不仅没有主动提供视频录像,还第一时间推卸责任,甚至提出让我弟弟单方面承担处分的决定。这样枉顾公平的学校,我想并不适合我弟弟继续就读。” “阿倾妹妹你这是……”陈奇胜摸摸脑门,很快反应过来,他朝训导主任递了个眼色。 训导主任连忙上前:“江池姐姐,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们校方处理不得当。存在监控盲区的地方,我一定督促后勤保障组查漏补缺尽快安装设备。”他边说边观察陈奇胜的眼色,见他还在朝自己挤眉弄眼,他又赶紧补充,“至于两个孩子的纠纷,既然双方家长都有诚意解决,我提议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我和班主任了解过,江池平时在校成绩优异,人又勤奋,再说频繁转学也不利于孩子的学习和成长,你说对不对?” 江雪倾只关心江池的心理健康,她并不介意重新为江池挑选一所师资力量更强,同学更友善的学校就读。至于学费,反正她现在已经晋升涂山香坊初阶合香师,又有了今年内训的名额,她不用再向之前一样为赚钱发愁,有实力作为江池的后盾。 “阿姐,你平时工作很忙,不要再为我转学奔波操心了。我不用转学的,可以继续在这里念书。” 江池懂事又贴心,对比之下陈奇胜越发觉得自家儿子拿不出手。 他一巴掌拍在陈宥浩后脑勺上:“学学人家小弟!你比人家年纪大还搞校园霸凌这套,你当你是堂口大哥啊?” 陈宥浩满脸不服:“哼!我这叫子承父业。” 话还没说完,一巴掌又兜头落下。 在意 vol6 既然江池这位当事人都不介意,江雪倾也没再继续坚持替他转学。 双方家长坐下来在调解室里走完流程,算是达成和解。作为训导主任的高老师总算松了口气,这桩事处理完美,没有得罪陈老板,今年的学校公益捐款算是保住了。 两拨人一前一后从调解室走出去,江雪倾边走边跟江池提起要带他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却被他拒绝。 “阿姐,我真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的。你快回去上班,我也该回宿舍写作业了。” 江雪倾想劝他,只听到身后响起一阵风凉话。 陈宥浩顶着张肿脸走在他们身后,嘟囔道:“他的确不用去医院,该去医院做全身检查的人是我好不好。”刚才被阿爸押着道歉,他心里很不服气,说话酸溜溜的。 江雪倾其实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五个打一个,受伤更重的肯定是江池,但他竟在劣势情况下将陈宥浩打成胖头鱼,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江池,他脸上的伤真是你打的?”江雪倾不确定地问。 江池敢作敢当,点头承认:“对,我打的。他们五个把我堵在垃圾房死角,我一个人肯定打不过五个,索性就认准带头的人打。” “妈的,我就说这小子是个狠角色。” “臭小子!背着我说脏话?”陈奇胜被训导主任拖住谈今年捐款的事,刚聊完走过来就听到自家儿子在口吐芬芳,抬手就要揍他。 陈宥浩连忙抱头跑开:“老豆,你今天吃错药啦?再打我就变痴线了。” 陈奇胜的脸快要被儿子丢光了,他搓搓手不好意思地走到江雪倾面前。 “阿倾妹妹,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已经向高老师了解清楚。这次错全在我平时太纵容,没管教好儿子。这样,我在酒店包厢摆一桌和解酒,请你和你小弟一定不要拒绝。” 江雪倾想了想,看看江池,又转眸瞄了眼刺头一样满脸写着不服气的陈宥浩。她的确还有事要拜托陈奇胜,便点头答应。 “行,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先带我小弟去趟医院做个检查才放心。” “一起去!正好我家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也需要拿仪器扫一扫脑子,看不看是不是天生有缺陷。” “老豆!”陈宥浩气到快要发疯。 等江池和陈宥浩在医院做完身体检查,外头已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陈奇胜摆和解酒很有诚意,特意选在静安香坊附近的五星豪奢裕华酒店。此时华灯初上,酒店门庭前豪车来往,进门用餐的皆是满身贵气的上流人士。 陈奇胜预定的包厢在六楼,侍应生将他们一路引进包间。 趁江雪倾和江池一起去洗手间的功夫,陈宥浩挨着陈奇胜坐,低声问:“阿爸,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阿姐,要给我找个比你年轻十几岁的后妈?” “臭小子,少胡说八道。她多大,我多大?我努努力都能当她阿爸!” “哼,那你这么殷勤。” “老子对人家客客气气摆和解酒,还不是因为你没道义,恃强凌弱。你小时候我都教过你什么?是我让你在学校里仗势欺人,带人霸凌学弟的?” “哼,反正那个江池也不是什么好鸟,打人还手时可凶了。” “一会儿人家姐弟俩回来,你给他们敬茶好好道歉!” “在学校调解室里我都已经说过rry啦。” “叫你道歉就道歉,否则零花钱自己上外面挣去。” - 包厢里陈家父子俩吵得不可开交,另一边江雪倾洗了双手刚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还没过拐角便听见走廊上响起江池的声音。 “对不起,是我走路分心没看路撞到你。” “小弟弟,你眼神没问题?这么大一辆轮椅你都没看见?” “阿卓,闭嘴。”涂山凛声如冷雾,辨识度极高。 江雪倾闻声加快步伐从拐角走出去,一眼便瞧见走廊上那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他今天似要出席正式场合,一身深蓝色暗纹定制西装,领夹与袖扣皆是配套蓝宝石款。短发特意打理过,抹了发蜡做了造型,整个人越发气质翩然,高不可攀。 “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吃饭?”江雪倾走过去,脚步停在江池身侧。 涂山凛还没开口,守在他身侧的阿卓撇过头开始吐槽:“哪里都能碰到她,巧合多了说不定就是故意跟踪喽。” “嘘,别再讲了。”身旁方宇哲压低声音告诫他。 江池转眸看向江雪倾:“阿姐,你跟他们认识的?” “嗯,这位是我老板。”江雪倾指了指涂山凛,可神情看上去并无恭敬,就像介绍寻常人一般。 江池想了想,突然立正站好,毕恭毕敬地低头给涂山凛鞠了一躬。 “干吗?一鞠躬想咒我家凛少?”阿卓如临大敌,箭步上前挡在自家少爷面前。 “刚才是我的问题,没看清路撞到你。你是我阿姐的老板,希望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对我阿姐的印象。”江池抬起头,眼神真挚地注视涂山凛。 江雪倾没料到江池会忽然这么做,拉了拉他的手臂:“没必要给他鞠躬的,他虽然是大老板,但平时管不到我的。” “阿姐,是我走路分心撞到人,道歉也是应该的。” 江池懂事的让人心疼,江雪倾望着他青涩稚嫩的侧脸,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涂山凛的目光精准的落在江雪倾牵住江池的那只手上,他神色莫测,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情。 “他是你弟弟?” 先前找人调查江雪倾背景时,的确了解到她有一个弟弟,可报告里没有附带相片,涂山凛自然对江池见面不相识。 “嗯,我小弟江池。”江雪倾牵着江池的手晃了晃。 涂山凛的视线也随着她晃动的动作微微闪烁。看起来他们姐弟俩的感情还挺不错的。 “阿倾妹妹,你们怎么站在走廊上,是不是忘记包厢名字找不回来了?”陈奇胜的声音忽而在身后响起。 江雪倾转头朝他挥挥手:“没,遇见个熟人打声招呼。” 陈奇胜大步走来,原本脸上笑盈盈挂着笑容,一眼瞧见江雪倾面前轮椅上那人后,他突然怔住,下一秒喜出望外地迎上前。 “凛少!” 错觉 vol7 涂山家大少和陈奇胜这种堂口大哥洗白转从商的人自然往日无交集,他微微蹙眉,无回应。 守在一旁的方宇哲和阿卓是陪伴在涂山凛身边多年的老人,对凛少的微表情了如指掌,见状立即各自上前一步,将陈奇胜挡在几步之外,毫无接近涂山凛的可能性。 陈奇胜被人当面阻拦但丝毫没生气,他嘿嘿笑着:“凛少,上次我们在秋季拍卖会上打过照面的。你肯定不认识我这种小人物,我是奇胜外贸公司的总经理,我们公司主要跑东南亚香料进出口商贸线,和涂山香坊、梅香堂这几大香业公司都有合作。” 涂山凛闻言无动于衷,反倒是江雪倾颇感意外地转眸望向陈奇胜。 “肥佬,你是做香材外贸生意的?” 他竟然和梅香堂也有合作,那么说不定她能从陈奇胜身上打听到一些有关梅香堂的事。 陈奇胜笑容憨憨地摸摸后脑勺:“我大老粗一个,虽然是做香材进出口贸易的,但阿倾妹妹你早前在静安香坊也看到过啦,我不懂香的,被人耍的团团转。” “你去了静安香坊?”涂山凛抓住重点字眼,神情质疑地看向江雪倾。 他的眼神就像是在审视一个叛变者,盯得江雪倾莫名心虚。 “凛少,你别多想,我既然入职涂山香坊肯定忠于涂山家的。我之前去静安香坊,就是为了赚点外快而已。” “嗯?”涂山凛尾音上扬,脸上的神色分明越发怀疑。 正当江雪倾还想解释时,走廊另一端走来一道身着墨色国风长袍的身影。他五官精致,眉眼如画,在璀璨水晶灯照耀下更是光彩夺目。 “阿凛,你还在走廊上?包厢里的人等你很久了。”白雨沛走近才看清站在涂山凛面前的人是谁,他意味深长地瞄了眼江雪倾,“难怪这么久没等到你进包间,原来是遇见阿倾了。” 因是熟人,江雪倾抬手朝白雨沛打了声招呼。涂山凛他们今日还有正事在身,也不再多逗留,白雨沛亲自推着涂山凛的轮椅朝他们的包厢走去。 江雪倾侧过身让开道,擦身而过时只感觉涂山凛的眼尾余光若有若无扫过她,似在打量她和陈奇胜的关系。 明明仅是惊鸿一瞥,却叫江雪倾心里发虚,莫名有种和男性朋友一起出街,结果凑巧被正牌男友撞见的错觉。 - 陈奇胜没想到江雪倾居然和涂山家大少有私交,虽不清楚他们的实质关系,但看得出起码是能说上话的。他大喜过望,越想越觉得江雪倾是他的福星。跟着他阿倾妹妹,钱途一片光明。 三人一起回到包厢里,刚点的菜早已上齐,摆了满满一桌澳龙、鲍鱼、象拔蚌、花胶猪肚鸡…… 陈宥浩上午挨揍,下午挨训,这会儿饿的能吞下一头牛,没等人到齐已经动筷,正大快朵颐。 “臭小子!尽会给我丢脸。吃东西能不能斯文点?”陈奇胜扭头朝江雪倾尴尬笑笑,“见笑了,儿子没管教好,尽给我丢人。” 陈宥浩自知说多错多,干脆埋头苦吃。可他想低调做人,偏偏他老豆不给他这个机会。 “臭小子,就知道吃,快过来给人敬茶道歉。” 今晚这一桌宴席原本就是特意摆的和解酒,正式斟茶道歉当然是重头戏。 陈宥浩正吃得欢,满脸不乐意,可他老豆刚才警告过他如果不听话就断了他的零用钱,让他自己去外面当打工仔赚牛马钱。 他虽然不是读书的料,可贵在机灵,才不会吃眼前亏。 陈宥浩擦了把嘴,起身端着面前的饮料,走到江雪倾和江池面前,稍稍低了下头,算是鞠躬。 “对不起啦。” “好好道歉,态度要认真要诚恳。” 陈奇胜抬手正要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江雪倾忽地伸手半空拦截住。 “肥佬,他脑袋都成胖头鱼了,就别打他了。” “你说我胖头鱼?”陈宥浩震惊,一脸被羞辱的表情。 “噗。”江池没忍住笑出声。 “还笑!”陈宥浩斜眼瞪他,气得脸颊通红。 陈奇胜认真地盯着自家儿子的脸看了会儿:“这么看的确有几分像胖头鱼。”他拍拍儿子气鼓鼓的脸颊,“人家小阿姐夸你可爱,生什么气?” 江雪倾瞧他气得腮帮子鼓起来的模样,也觉得搞笑。她微笑道:“道歉就免了,我们既然答应来吃这桌和解酒,就是表示原谅的。不过肥佬,我希望你儿子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阿倾妹妹你只管说,只要这个臭小子能做到的,我一定叫他乖乖去办。” 江雪倾转眸认真地注视陈宥浩:“我知道你在学校里很有号召力,很多同学都愿意跟随你。你能不能帮我照顾我小弟?江池刚转学进去,一个人在陌生环境里难免会受到排挤,但假如你能照顾他一些,他在学校里的生活肯定会更容易一点。” 这便是江雪倾同意吃和解酒时打得注意。她不需要肥佬硬押着陈宥浩给他们道歉,而是需要他在校园里能罩着她小弟。像陈宥浩这种校霸是无法彻底用道理说服的,能让他服气的只有比他更凶狠的他老豆,而江雪倾正好可以通过陈奇胜的关系压制他,让陈宥浩不得不照顾江池。 “阿姐,不需要的,我只想好好念书,没想在学校里交朋友,用不着别人特意照顾我。”江池小声道。 江雪倾却没去理他,反而直接拿起面前的空玻璃杯,直接往里面倒满一整杯红酒,一口气饮下。 陈奇胜刚要出手去拦,江雪倾拂开他的手,又接连倒了三杯,同样一口气喝下。 这是江湖规矩,三杯酒落肚,她拜托人的事情,对方很难拒绝。 陈宥浩也有些吃惊,他惶惶无措地看向自家老豆,只见陈奇胜朝他点点头。 陈宥浩只好硬着头皮,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行!我答应你。我跟你保证,只要在校园范围内,有我陈宥浩在的地方,就没人敢欺负江池。” “嘁,你不欺负我,就没有其他人欺负我。”江池小声吐槽。 江雪倾抬手揉了揉江池的短发:“好啦,这样阿姐就放心了。” 酒醉 第十三章 vol1 一顿饭吃到将近九点钟。 起先那三杯酒喝的太急,红酒酒劲又是延后发作的。直到起身要离开酒店时,江雪倾被旋转门外的凉风一吹,这才酒精上头。她整个人腿软无力,头脑晕晕乎乎。 江池站在她身旁,赶忙扶住她:“阿姐,你要不要紧?我去药店给你买解酒药。” 江雪倾喝酒并不会脸红,看起来还似正常状态。 她摆摆手:“我没事,你跟肥佬他们的车一起回学校,到了宿舍记得给我发条信息。” “阿姐。” “哎呀,啰啰嗦嗦的,快点回去,我好得很。再说宿舍就在旁边,我走回去很快的。”江雪倾把江池推进陈奇胜的车里,朝他们挥挥手,“拜拜。肥佬,麻烦你帮我送我小弟回学校,一路开车小心点。” “没问题,阿倾妹妹你就放心。”陈奇胜驾车扬长而去。 江雪倾望着车尾灯,视线却开始出现重影,她扶着额头晃了晃脑袋,整个人晕的更厉害了。 陈奇胜原本提出要送她回去,但被她拒绝,她怕自己半路吐在人家车里,到时不好收拾,还不如步行回去更方便。 送走三人后,江雪倾摇摇晃晃走出酒店门庭。可还没走几步,忽地一阵晕眩。瞬时间天旋地转,眼看就要向前栽倒。 正当这时,一双手及时扶住她。 江雪倾晕的根本站不稳,她双眼紧闭,只感觉有一双大掌撑在她的手臂上,像是暴风雨中唯一可以抱紧的桅杆,她只想紧紧倚靠着他,度过最风急浪涌的时刻。 她强忍着度过最晕眩的一阵,好不容易缓过劲,缓缓睁开眼。江雪倾正要抬眸对扶住她的人道谢,视线忽地被眼前人右眼下方的那颗泪痣吸引。 她举起手,下意识想去摸那颗泪痣,忽地听到面前人声色冷冽地开口。 “江雪倾,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我清醒着呢……就是想摸一摸,你这里……”说话间,她温热的指尖落在涂山凛的眼尾处,他浑身猛然一粟,抬手便要将她推开。 刚才也真是鬼迷心窍,明明只是在门口等阿哲和阿卓代他送完客人后把车开到门庭,却见江雪倾一人摇摇晃晃在前面走,才走没几步眼见就要摔倒……他的第一反应竟是从轮椅上起身,迅速伸出手扶住她。 由于涂山凛的行动太快,站在他身侧的白雨沛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此时见江雪倾居然胆大包天伸手去触摸涂山凛的脸,白雨沛吹着口哨像是路人一般撇过头,故意不去理会涂山凛朝他瞪视提醒的目光。 见身旁无人帮忙,涂山凛深吸一口气,低头盯着倾倒在他怀里的女孩:“起来,自己站好。” “我好晕啊,阿凛哥哥……”酒精的后劲彻底上头,江雪倾脸上浮着笑,眼神却朦胧,满脸醉意地举着手,依旧固执要触摸涂山凛眼尾的那颗勾人泪痣。 他侧过头想要避开,她好似发觉好玩的事情一般,追着他转头的方向,一直摸他。 “别动!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江雪倾追的烦了,索性双手并用,一把捧住涂山凛的脸颊,要他不得不正视自己。 她身体瘫软,大部分重量全都倚在涂山凛身上。可他的身体其实并未痊愈,平时就连久站都十分费力,刚才若不是看她快要摔倒怕跌破头出事,才第一时间出手相救,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女孩子赖上了。 “江雪倾,你别太过分!” 涂山凛双手握在江雪倾的手臂外侧,但脸颊被她捧在掌心。他的身高比她要高出大半个头,此时距离又贴的极近,稍稍不注意只要低头或转头,嘴唇就会擦过她的额头。 涂山凛被控住不敢乱动,可贴在他脸颊上的手却一点都不安分。 “你的下颌骨好明显,硌的我手疼,不过……你的皮肤好嫩,好滑……还有点凉凉的……就像水牛奶做的布丁……口感一定很好……” 江雪倾凝视着涂山凛滚动的喉结,眼神灼灼,就像是下一秒就会唧一口咬上去。 涂山凛被她盯得心情混乱,竟然真的开始担心江雪倾会胡来,就这样踮起脚尖扑上来。 他沉着脸威胁:“你最好快点松开你的手,否则……” “你好凶!”江雪倾忽然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把。 涂山凛气得面色发青,刚想不管不顾就这样推开她。谁知道他刚要松手,面前的女孩子就像是提前有心灵感应一般,突然紧紧抱住他的腰。 “江、雪、倾!”涂山凛额角的青筋暴起,几乎咬牙切齿,“松手!” “不要。”江雪倾头脑发昏,脸颊贴在涂山凛胸口上,似乎只有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才能让她暂时感觉舒服一点。她腻在他怀里嘟囔着,“从前你可不是这种态度。从前你对我……百依百顺……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会甩脸装高冷……这样一点都不可爱。” “哈哈哈哈。”白雨沣立在一旁,一直偷瞄偷瞄这边的情况,听到江雪倾断断续续的嘟囔声,他简直快要笑疯。 “还看热闹?快过来帮我拉开她。” “你自己招惹的人,我可不帮你背锅。”白雨沛吃瓜吃得正开心,转眸瞧见方宇哲驾驶着涂山凛那辆黑色劳斯莱斯朝他们驶来,他赶忙上前帮忙搀扶江雪倾。 江雪倾两只手全都搂在涂山凛的窄腰上,白雨沛扒拉了几下也没拉开。 他干脆罢工,笑嘻嘻调侃道:“阿凛,我看你今晚是摆不平她的,乖乖认命。” 涂山凛眉宇紧蹙,反手想要扯开江雪倾环在他后腰上的手。可试了几次都没拉开,只好扭头看向白雨沛:“帮我把她弄上车。” “哈哈哈,我就说嘛,顽强抵抗是没用的,命运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白雨沛边笑边帮忙。 黑色劳斯莱斯在他们面前停下,阿卓飞也似的冲下来。刚才老远他就看见凛少被那个女孩子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急得他差点跳车。 这会儿到跟前发觉江雪倾竟恬不知耻挂在他家少爷身上,阿卓又气又急,冲上去就要粗鲁地扯开她。 可阿卓的手还没触碰到江雪倾的小臂,就被涂山凛喝止。 “轻一点,别弄伤她。” “啊?少爷,可是她……”阿卓憋屈。 “帮白雨沛一起把她弄上车。” “什么?还要把她带回家吗?”阿卓不敢置信,差点原地抓狂,却见自家少爷冷冷地凝视他。阿卓只好领命,顺从地帮忙搀扶江雪倾上车。 一睁眼,四个男人 vol2 江雪倾是在一阵熟悉的香气中醒来的。 红梅雪踪的香味忽远忽近萦绕鼻息间,她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回到十几岁时的夏天,她还在外婆家小院居住,每日清晨都会闻到这股熟悉香气。 “涂山凛,几点钟了?今天要不要晒香材……”她闭着眼,迷迷糊糊地问。意识回拢间,她才逐渐从抽离感中清醒。 一睁眼,四个男人杵在床前,表情各异地盯着她。 江雪倾吓了一跳,猛然坐起身。她惊魂未定地看着房间里的四人,差点以为自己昨晚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 “你们?我这是在……”她茫然又紧张地环顾四周,房间内的窗帘已经被打开,此时阳光刺眼,看上去竟像晌午的日光。 她惊疑不定,下意识摸了摸枕头旁,发觉手机果然被放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一点三十五?现在居然是下午?”江雪倾望着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满脸不敢置信。 “阿倾,你终于醒啦?现在的确是下午哦,你的睡眠质量真好,睡得可真沉,我们差点以为你昏迷了。”白雨沛笑眯眯地看着她,不过他的笑容总让人感觉藏着几分揶揄和看戏的意味。 江雪倾头脑发懵,仍旧处于断片状态。她疑惑地眨眨眼睛,转眸又看向另两位。 方宇哲一如既往表情不冷不淡,他总是将真实情绪掩藏的很好,既不对她表现的太过和善,也不会露出嫌恶的神情。 方宇哲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好意开口解释:“江小姐,你放心,你身上的睡衣是女佣帮忙换的。因为佣人报告你一直没有苏醒,过了中午见你还在沉睡,我们担心出事才进来查看情况的。” “哦,原来是这样。”江雪倾刚松了口气,又被阿卓吓了一跳。 “哼!”阿卓用力发出一声不满的鼻音。 只见四人中阿卓最气愤,他双手环抱胸前,两根又黑又粗的浓眉气得几乎倒竖。 “真好意思霸占我们凛少的房间,还敢睡在他的床上,抱紧他的被子不肯放手。反正像你这种厚脸皮的女孩子,我是第一次见识!” “这是涂山凛的房间?”江雪倾怀里还抱着一团被子,她听完阿卓的一通指责,下意识低眸看了眼床品颜色,是素雅的浅灰色绸缎被罩和床单,看上去它们的主人的确像是一位男性。 难怪她醒来时便闻到一股红梅雪踪的气味,半梦半醒间江雪倾还以为是自己在发梦,原来是昨晚她霸占了涂山凛的床,才会满是馨香,被他惯用的红梅雪踪香味包围。 江雪倾放开怀里的被子,尴尬地扯了扯唇角,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抬眸望向坐在轮椅上的涂山凛。 他神色和淡,看不出喜怒,可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隐隐握住把手,泄露了他此刻的真实心情。 他很不爽。 江雪倾自知理亏,迅速从他床上爬下来。穿上拖鞋,又扯了扯歪斜的衣摆。 “凛少,对不住啊,我昨晚……” “我不想再听到有关昨晚的事。”涂山凛撇过头,沉着脸说。 他的表情别扭的可疑,更惹人猜疑的是站在一旁的白雨沛听到这句话后明显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被涂山凛狠狠瞪了眼后,连忙捂住嘴巴侧过身去。可他肩膀一抖一抖的,明显憋笑憋得很辛苦。 昨晚难道发生了什么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 江雪倾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们两人,可她脑海里一片浆糊,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方宇哲指了指门外,道:“江小姐,请你去隔壁客房洗漱。午餐我们准备了,在楼下餐厅,你洗漱完可以用餐,一会儿会派车把你送回去。” “谢谢。”江雪倾点点头,走出门去。 她刚离开,屋内爆发一阵狂笑声。 “白雨沛!”涂山凛额角跳动,几乎要从轮椅上站起身,手动让面前这个男人闭嘴。 “哈哈哈,我实在忍不住,太好笑了!很多年没有这么搞笑的事情发生……”白雨沛竭尽全力调整面部表情,但一看见涂山凛那张被气白的脸,还是忍不住笑意。 阿卓可没白雨沛这样的好心情,江雪倾前脚才离开房间,他上前一步气呼呼地说:“少爷,我一会儿让人把你的床换张新的,被她碰过的床品全部丢掉。” 涂山凛转眸望向乱糟糟的床,上面还残留着江雪倾睡过的痕迹。 “不必了,这张床我睡习惯了。让人把床品换一换就行。” “啊?”阿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来最挑剔的少爷,居然不需要丢到这张让人糟蹋过的床?这不合理?他家少爷被人魂穿了吗? 阿卓质疑地望向杵在另半边的方宇哲,却见方宇哲对他摇摇头:“少管闲事,做好我们的分内事就行。” “啊?哲哥怎么连你也这样?你们都被那个江雪倾下蛊啦?” - 江雪倾在客房浴室里洗漱后,便下楼吃饭。等到了楼下,看见园景她才意识到自己昨晚是睡在了涂山凛独居的小别墅里。 她拉开观景落地窗,走到院子里。晌午的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她抬手遮在自己额头上,朝小院中那棵红梅树走去。 那是她的树,此时却被涂山凛移植在院子里。不过在这里,总好过被遗弃在江家后院。 江雪倾走到红梅树前,伸手轻轻抚摸树杈。 这会儿临近年边,红梅含苞待放,有几支吐蕊,暗香浮动。 “不吃饭吗?在这里赏花?”忽地,身后传来白雨沛的声音。 江雪倾回头看他:“路过正好看见红梅花开,过来看一眼。” 白雨沛走近,低眉探首也细细嗅闻了一下花香。 “嗯,果然好闻。”他微微一笑,扭头道,“你知道吗?我还是头一次在阿凛脸上看到那么生动有趣的表情,你可真牛。”他朝江雪倾竖起大拇指。 虽然白雨沛这算是在夸她,可江雪倾一点都不觉得自豪。 她搔搔耳边碎发,试探地问:“其实,我有点断片,昨晚我究竟对涂山凛做了些什么?” 白雨沛闻言先是一愣,而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哦?你不记得啦?那我有义务帮你仔细回忆一下。” 辣手摧花 vol3 黑色劳斯莱斯幻影是宽体车身,原本后座足够容纳三个人的。可是无辜的阿卓被涂山凛点名下车,让他自己打车回涂山公馆。 白雨沛得了便宜,乖巧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他笑眯眯地,时不时瞄一眼后视镜,悄无声息地观察后排两人的动静。 起先江雪倾斜依在车窗上,她醉的不轻,嘴里不知道在嘟哝什么,声音细如蚊吟。随着车子启动行驶在马路上,偶尔遇见红灯或行人,走走停停。江雪倾额头抵在玻璃窗上一顿一顿,响声扰的坐在她身侧的涂山凛频频侧目。 他伸手拉了江雪倾一把,本意是想让她坐正。不料只是轻轻一扯,正巧碰见拐弯,江雪倾整个人往他怀里倾倒。 她像是终于找到合适的靠枕,双手揽着涂山凛的腿,侧身枕在他的腿上。 “江雪倾?”涂山凛轻轻拍了拍她的面颊,可她毫无反应,反而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西装裤,头又往里侧挪了挪,找了处更软更舒适的当枕头。 涂山凛瞬间整个人紧绷住,神情肉眼可见的局促不安。 白雨沛在后视镜中查看到这一幕,转过头好心询问:“要不要让阿哲停车,我们把她扶正用安全带绑好坐正再出发?” “不用。你转回去,我自己会处理。”涂山凛绷着脸,伸手按下前后座之间的隐私玻璃。 隐私格挡缓缓升起,白雨沛一头雾水。 直到车子驶入涂山公馆,这一路上涂山凛再没有降下隐私玻璃。 白雨沛无法通过后视镜再观察后座的两人,没有乐子找,只好老老实实坐着。后座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涂山凛深重的呼吸声。 阿卓打车跟在他们车后面,两辆车几乎是同时抵达。下车后方宇哲推轮椅送涂山凛进屋,而江雪倾自然就交给白雨沛和阿卓。 进了屋,光线敞亮。 白雨沛这才发觉涂山凛的脸红的不自然。他关切地问:“阿凛,要不要我替你把把脉?你脸色有点奇怪。” 涂山凛摇头:“我没事,先把她送去客房。” “哪间?”白雨沛问。 “楼上空房,随便哪间都能用。”涂山凛说完,先一步进室内电梯,直接往二楼自己卧房去。 白雨沛和阿卓商量了一下,也将江雪倾搀上楼。阿卓强烈建议让她住在走廊末端距离涂山凛卧室最远的那间客房,白雨沛没意见,两人一起将她送入房间后,又找来女佣替她更换睡衣。 晚上这顿是商务晚餐,白雨沛他们都没吃饱,这会儿又折腾了一通,下楼时都是饥肠辘辘的,幸好方宇哲体贴在早小厨房里开火煮鸡蛋面给他们当夜宵。 可四碗面煮好了,围在小厨房里的三人左等右等没等来涂山凛。 方宇哲下楼前是在凛少吩咐下送他上楼回房间的,临走前凛少让他带上门,说要冲澡,一会儿会下来的。 煮面时,白雨沛也提前发了消息给涂山凛通知他下来吃夜宵。可都过去半小时,楼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三人开始担心涂山凛一人在浴室里发生意外,便丢下热腾腾的鸡蛋面齐齐上楼。 刚到楼梯口,却听见一声大叫。 “凛少!”阿卓拔腿就往涂山凛的卧房方向跑。 刚才那声惊叫分明是他家少爷的。 方宇哲和白雨沛紧随其后,可冲进房间的刹那间,三人全都傻眼了。 只见房间正中心大床上,涂山凛头发濡湿,身上披着系带浴袍,衣衫不整地被江雪倾压倒在床上。他的半边肩膀肌肤甚至外露,看起来一副惨遭毒手的模样。 白雨沛震惊地咽了口口水,犹豫地开口问:“我们,要不,还是……先出去?” “少爷您……”阿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都看到了什么?早知道他就该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才半小时功夫,自家少爷竟然惨遭那个女生毒手! 阿卓悲愤地握紧拳头。 方宇哲算是三人中最冷静的那个,他惊诧几秒钟后努力控制住表情,问:“少爷,您要下楼吃面吗?” “这时候还吃什么面?”阿卓怒火中烧。 涂山凛作为当事人,此时仰面躺在床上,他的大半个身子都被江雪倾压住,动弹不得。 他微微吸了口气,撇过头看向门边三人:“过来个人,帮我把她挪开。” “啊?哦,不是自愿的啊?”白雨沛这才反应过来,蹭蹭跑过去。他居高临下望去,只见江雪倾完全昏睡过去,甚至响起轻轻的鼾声,“睡这么熟?她怎么过来的啊?刚才我和阿卓明明把她送去客房里的。” “不知道,我洗完澡出来她就已经在我房里。”涂山凛被压着,胸口起伏。他不敢乱动,只因压在他身上的女孩浑身都软软的,他怕碰触到不该碰的地方。 方宇哲闻言立马明白过来:“糟了,肯定是刚才出门时我只轻轻带上门,没有关严实。江小姐可能是出来找人帮忙,迷迷糊糊摸进少爷房间里的。” “哎呀!哲哥你明知道有外人在,应该把少爷房间的门锁死的嘛!”阿卓气得跺脚。 “别闲聊了,再来个人帮忙。阿哲,过来帮我抬一下腿。”白雨沛扭头冲门边的方宇哲道。 好不容易合理把睡死过去的江雪倾抬到大床另一边,涂山凛这才坐起身,深深地喘了口气。 “少爷,我们现在把江小姐送回客房去。”方宇哲道。 涂山凛转头看向躺在身旁沉睡中的江雪倾,她不知道梦到什么,一只手紧紧抓住被单,手指用力的几乎要将那团绸缎扯碎。 “算了,随她去。” “怎么可以?少爷,她不能睡在您床上的!”阿卓冲过来劝说。 “帮我收拾一下隔壁房间,今晚我睡客房。” “是,少爷。”方宇哲点头领命,顺手握住阿卓的一只手,将他硬是带出房间。 白雨沛微笑着站在床边:“阿凛,你今晚有点古怪哦。” “少废话,不是说肚子饿,下楼吃宵夜去。”涂山凛抬眸白了他一眼,双手撑在床沿边,自己起身向外走。 白雨沛赶紧跟上去:“等我一下,我帮你拿轮椅。” “不用,这几步路我还能走。” 是不是因为我? vol4 “昨晚发生过的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喽。”白雨沛耸了耸肩,眼眸含笑地望向江雪倾,“bb,你对昨晚的事情当真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比如你是怎样让阿凛他乖乖被压在床上的……” “我……我发誓真的不是故意搞他的!”江雪倾慌忙否认,甚至竖起三根手指发誓,她边说脸颊边情不自禁红起来。 “哈哈哈,不至于发誓这么严重。我只是很好奇,你说阿凛他为咩这么容易被你推倒呢?” 白雨沛一脸坏笑,还在调侃江雪倾,惹得她的双颊火烧一般红透了。 忽地,身后响起一声突兀的咳嗽提醒声。 白雨沛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转身,只见涂山凛坐在轮椅上,正在敞开的落地窗前注视他们。 白雨沛脸上笑容僵住,连忙摆手撇清关系:“我什么都没说。噢!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件急事没处理,我先走啦。”白雨沛扭头快步离开,压根不给涂山凛叫住他的机会。 他一走,小院立刻安静下来。 “一觉睡到下午,肚子不饿吗?”涂山凛看着她,沉声问。 江雪倾拍拍面颊,想快点让脸上的红晕消退。她慢悠悠踱步过去:“饿了,当然饿,早饭午饭都没吃。” “饿了还不进来。” 他看她的表情一如之前,似乎并没两样。江雪倾歪了歪头,心里寻思或许昨晚她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否则涂山凛不该是这种平和态度对待她。 江雪倾走过去,顺手把涂山凛一起推到餐厅。 “这么一桌我一个人吃不完,凛少不如陪我吃点。”她在他面前摆好一副碗筷,这才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吃饭。 涂山家的饭菜口味咸淡与从前并没有太大差别,她吃的还算习惯。只不过改不了不爱吃九层塔的习惯,吃菜时总是要多一道工序。 午餐煮的都是一些家常粤菜,免不了加了九层塔增香提味。江雪倾吃起来就格外麻烦。 比如面前的九层塔香茅蒸凤爪,江雪倾吃之前要先把凤爪上耷拉的九层塔单独撇掉;又比如这道鲜嫩多汁的九层塔乳鸽,她挑挑拣拣把鸽子肉上的九层塔挑干净才入口;炙烤九层塔大海虾看起来色泽诱人,她夹起一只开背大海虾,顺带把覆盖在上面的九层塔丢掉。 江雪倾的筷子伸到九层塔虾仁滑蛋面前,忽然停下来,她轻轻蹙起眉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唉,好好的虾仁滑蛋偏偏被九层塔缠住了。真是麻烦! 江雪倾握着筷子干脆掠过这道菜,果断放弃。 “你不喜欢九层塔?”涂山凛发觉她不停把夹到碗碟中的九层塔一根根单独挑出来,手法又快又精准,不由好奇发问。 她的行为举止和习惯,很难让他不介怀。有时甚至连他自己都要怀疑是否走火入魔,否则怎么会在一个18岁小女孩身上看见曾经阿倾的影子? “不喜欢。”江雪倾翘起嘴角连连摇头,一脸嫌弃地瞟了眼被她丢弃在餐碟里的九层塔,“九层塔有种奇怪的味道,又像小茴香,又像香柠檬,反正我欣赏不来它。” 江雪倾边说边把挑干净的食物送入口中,吃饭的样子倒是斯文又细致。 涂山凛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侧脸,半晌才点头回答:“嗯,的确。” 江雪倾以为他只是想闲聊,边吃边问:“我们总店的销冠阿靓被开了,我听说是你亲自下令开除她的。” “嗯。”涂山凛用过午餐,此时只是坐在餐桌边陪着她吃饭。他替自己倒了杯温水,正小口抿着。 江雪倾忽然问:“是不是因为我?” “咳咳,咳。”涂山凛差点水呛到。 江雪倾这个始作俑者却不觉得这么提问有什么问题。她咽下嘴里的大虾,又道:“难道不是吗?你是不是也派人调查过崔泳儿和阿靓之间的联系?” 涂山凛放下手里的茶杯,温声道:“我开除阿靓只是因为她做了违反公司利益的事,和你无关,你别多想。” “哦,好,算我自作多情喽。”江雪倾又吃了几口菜,抬眸问,“既然你调查了阿靓,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哪件?”涂山凛抬了抬眉,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江雪倾眼珠转了圈,其实那件事她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眼下手中证据不足,并不是和盘托出的好时机。只不过涂山凛调查阿靓后,立即做出开除的决定,如果不是因为她,那么只有可能是他在调查中发现了那件事。 江雪倾吃完饭,抽了张纸巾擦干净嘴角,认真地望着涂山凛。 “这样,我们做一桩交易,我也不能白白把我查到的信息告诉你,否则我多亏啊。” “呵,我不一定需要听。”涂山凛冷脸回应。 “行啊,既然凛少不想听,那么我就认定凛少做出开除阿靓的决定就是为了我喽。”江雪倾站起身,故意挑衅地朝他笑笑。 涂山凛果然被她刺激到,隐隐抿紧嘴唇。 眼前这位18岁的江雪倾,不止行为举止、小动作细节和他的阿倾相似,就连气人的本领竟然也如出一辙,轻而易举能将他的情绪拿捏,令他不得不被她牵制,只能降低底线被迫同意她的条件。 “你说,什么交易?” 江雪倾勾唇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凛少放心,我这个人不会做勉强别人的事情。交易条件很简单,之前你答应过给我涂山香坊的内训名额,可店长告诉我就算得到内训机会,也要通过三轮选拔,并且要有内部投票才能正是进入内训。我的交易条件是,我要直通内训的名额。” “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你涂山大少定的。”江雪倾绕过半张餐桌,走到涂山凛面前,特意弯腰接近他,“凛少,要跟我交易吗?” 她凑近时身上染着他卧室内红梅雪踪的香气,令他心软卸下防备。而她那双浅棕色眼眸迎着窗外的光,亮如繁星,叫人一时间无法挪开视线。 涂山凛背脊贴在椅背上,仰着头注视着她的双眼,咫尺距离仿佛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一瞬间,涂山凛想起昨晚濒临失控的那一幕幕。 撩惹 vol5 昨夜从裕华酒店走出来前,他是在席间陪着客人饮过些酒的。涂山凛的酒量尚可,平日也很节制,不至于过量饮酒,让酒精上头影响行为判断。 一切失去控制的变化,源于江雪倾的出现。 她一身酒气醉眼迷离地倒在他怀里,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偏偏还耍赖不肯松手。涂山凛想要推开她,可她整个人又软又香,他心中竟生出一丝不舍。与她对视的片刻中,他仿佛中了蛊,心中毫无冷静判断。 直到上车以后,涂山凛才后知后觉缓过神来,自己刚才居然鬼使神差做出带她回家的决定。但一切为时已晚,转弯时的向心力袭来,她软乎乎地瘫倒枕在他的腿上,甚至还往里蹭了蹭。他浑身毛孔竖立,感觉几乎是瞬间被勾起的,他深重而压抑地倒吸一口气,强忍住不该发生的冲动。 从前不是没有女人趁他不注意时像这样贴上来过,但都会在下一秒被他喝令拉开,无一例外。 二十几年来,他没有碰过其他女人,有感觉时也是自己解决的。 只是今晚,他的心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冲动。 原以为只要闭上眼,均匀呼吸,努力克制,就会逐渐冷静下来,平息体内的燥热。 可直到车子停在涂山公馆,下车前他依旧呼吸紊乱,浑身燥热,只得快快上楼回房去冲凉。 大冷天冲凉水澡并不好受,他匆匆解决后未防感冒,擦干身体迅速披了件浴袍走出来。 进浴室前他吩咐阿哲带上房门的,可刚从浴室出来,迎面便看见大床中央躺了个人。 屋内暖气十足,江雪倾似是睡得冒汗,迷迷糊糊间脱了身上的外套,此时只穿着贴身毛衣横躺着。 涂山凛蹙眉走近,伸手要将她拉起来,却反被她翻身时的力道带倒,猝不及防地跌到床上。 “抱枕……一点都不舒服……”江雪倾嘟嘟囔囔,双手双脚缠在他身上,竟把他当成抱枕一样夹抱着。 涂山凛仰面躺在床上,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明明在淋浴时已经纾解过,可此时却死灰复燃。他黑眸染上欲望,身体蠢蠢欲动,意识却在强行压制住本能。 “江雪倾,放手。”他呼吸粗重地命令。 “不要吵……好吵……”江雪倾往上一耸,整个人翻上去彻底压住这只‘抱枕’。 涂山凛整个人烫的吓人,他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自制力正濒临溃散,只要他稍稍分神,兴许今晚就要酿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他不敢动,僵硬地躺着,可身上压着的人偏偏睡得不安分,挪动间处处惹火。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下来。”涂山凛闭了闭眼,嗓音嘶哑。 “你好吵……”江雪倾边呢喃,边伸出一只手摸索向发出声音的来源,手掌捂上去。 涂山凛的唇上忽然被柔软的掌心覆盖,他呵出的热气湿热而微痒,江雪倾缩了缩手指,在梦中轻声嘟哝:“好痒……小狗……” 小狗? 狗? 涂山凛瞬间从意乱情迷中清醒,睁大双眼。 …… “嘿,凛少,你走神想什么呢?”江雪倾伸手在涂山凛面前晃了晃,又问,“到底接不接受交易条件?” “我……”涂山凛猛然回神,才刚要开口,方宇哲快步走来。 “少爷,我有急事需要跟您报告。”方宇哲目光掠过江雪倾。 江雪倾很有眼色,见状站直身体,故意退后几步避让开,给他们两人留出谈话空间。 方宇哲走到涂山凛身侧,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报告。 “少爷,昨晚在裕华酒店门外,您和江小姐被八卦周刊的狗仔偷拍了。那家周刊主编和我们涂山家旗下的传媒公司有联络,通过分公司经理向我们报价,问我们要不要买回底片。” 涂山凛抬眸望向站在窗前特意背对他们的江雪倾,眸光深深:“买回来,处理掉。” “是,我现在就去处理。”方宇哲发觉涂山凛的目光向着江雪倾,他无法揣摩少爷的真实心思,试探地询问,“少爷,需要我开车送江小姐下山吗?” “不用,你去处理那件事。” 涂山凛吩咐完,方宇哲便迅速退下。 江雪倾听见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这才悠悠转过身,笑盈盈地望向涂山凛。 “现在可以谈我们的交易了吗?” - 交易比江雪倾预期的更顺利,她和涂山凛谈好条件后,便把光头三人之前跟拍的那组照片拿给涂山凛看,证实阿靓在涂山香坊就职期间就和梅香堂的高管来往密切。她完全没有添油加醋,只把收集到的信息分毫不差地转达给涂山凛,让他自行判断。 这件事倒是涂山凛的人没有查到的,他不由好奇问:“这些偷拍照片你哪来的?” “唉,凛少,你说话要讲证据的。什么叫偷怕?搞得我跟狗仔队一样。” “不是吗?难不成这组照片是你光明正大拍下来的?”涂山凛揶揄道。 江雪倾得了好处,不想跟他辩驳,撇撇嘴角说:“算啦,反正你是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涂山凛却忽而正色道:“之后如果你的人还拍到类似的照片,你可以拿给我,条件任你开。” “嗯?”江雪倾惊讶地看向他。没想到涂山凛会主动提出这些,不过正好正中她下怀。要从资本家手里换到东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能让涂山凛主动开口,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江雪倾笑笑:“好呀,一言为定。”她自然而然伸出右手小拇指,递到涂山凛眼前。 涂山凛挑起一边眉毛,游移不定地注视她, “还愣着干吗?拉钩盖章啊,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食言。”江雪倾催促道。 涂山凛迟疑了一下,伸出自己小拇指,和她拉了拉钩。 “好啦,你不能耍赖,耍赖会变小狗。”江雪倾松开手,笑容满面道。 谁知涂山凛听到‘小狗’两字,瞬间变脸。 “不许再跟我提狗。” “啊?你怕狗的?” 不对啊,江雪倾记得涂山凛之前还挺喜欢小猫小狗的,为咩突然这么抗拒听到‘狗’这个字? 她疑惑不解地盯着他,却见他眉头紧蹙,且脸色越来越黑。 你来真的? vol6 白雨沛也没料到自己堂堂白家二少爷,会有被当成司机工具人的一天。不过对象是涂山凛,他也没话可讲。毕竟这一位是他太爷爷临终前握着手,嘱托他一定要照看到底的病人。 没有聒噪且爱挤兑她的阿卓在,回程途中江雪倾全程轻松自在,甚至在下车前还开开心心地朝白雨沛和涂山凛挥手拜拜。 白雨沛自然也笑眯眯地回应,等她下车后,目光却转向后座的涂山凛。 “人走了。” 江雪倾下车直至走进宿舍,涂山凛的目光始终朝向前方,没去多看一眼,一副毫不在意的冷情模样。 “嗯,开车。” 白雨沛侧着身,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扶在车座靠枕上:“阿凛,我真的觉得你有点古怪,特别是对待江雪倾的态度。你该不会是……” “你话真的很多。”涂山凛冷言看他,“再多废话,我就把你这段时间都在我家的消息透露给你大哥,看他要不要捉你回去相亲。” 白雨沛被揭短处,不服气地哼哼了声:“被戳中心事才会气急败坏。” “你相信这世间有轮回吗?”涂山凛突然问。 白雨沛冷不丁被问的愣了一下,他想了想才回答:“你该不会把这个江雪倾,当成江家大小姐的替身了?阿凛,要不要这么玩的?” 涂山凛摇摇头:“不是替身。” 白雨沛惊诧地捂住嘴巴:“你来真的?” 他再次摇头:“我不知道。” 他模棱两可的话,引起白雨沛的强烈好奇心。 “你突然提起轮回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怀疑这个江雪倾,是你家那位未婚妻的转世?可她都18岁了,江家大小姐就算有转世,也不可能一下子变成一位18岁的女孩子出现在你面前。” 涂山凛转眸望向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车流,眼神中浮起一丝忧伤。 “嗯,的确。” - 江雪倾回到宿舍房间,刚进门脱外套,没料想到这个点梅晓蓉也在。 她边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边好奇问:“晓蓉,你今天没去上班吗?” 下午醒来时江雪倾向方宇哲打听过,她没请假不去香坊打卡要算旷工一日的,可涂山凛已经让阿哲跟店长打过招呼,说她今日临时被调去总部替他们侍香不用到店打卡。 梅晓蓉听见开门声,快步迎上来。她眼神亮闪闪,满是兴奋与期许。 “阿倾,我今天向店长提出我也要报名内训,下午特地请假半天用来准备明天的初试考核。” “真的?那很好呀。”江雪倾认同地拍拍她的肩膀,“你和我一样都是涂山香坊的初阶合香师,按理说都能报名的。” “嗯,其实我一直很没自信的,不敢跟其他人竞争。可是你之前那些话让我想明白一件事,不想弄丢这份工作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变成不可取代的存在。假如我可以通过考核进入内训,那之后就能进入涂山香坊的核心研发部门,我就不用天天担心被裁员啦。” 江雪倾也很为她开心,刚想提议不如今晚外食吃点好吃的。 梅晓蓉忽然问:“阿倾,明天我们会一起考核的,要不今晚多练习一下合香?” “啊?”江雪倾表情一滞,面露难色。梅晓蓉积极性高涨,她总不好在这时候告诉她,其实她下午时已经用条件和涂山凛达成交换,获得直通内训的晋升名额。 虽然就算她没走后门,也是有实力拿下考核通关名额的。可这种初阶试炼对她而言完全是浪费时间和精力,更何况还有一道内部投票,她可不想因为人际关系问题而错失今年的机会。 江雪倾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语言,撒了个小小的善意谎言。 “那个,其实……今天我不是被涂山大少找去总部侍香了吗?” “嗯,对啊,店长上午跟我们说了这件事。”梅晓蓉实诚地点点头。 “就是……侍香的时候,凛少很满意,所以……他当场给了我内训名额。”江雪倾暗自在心底为自己捏了把汗。面对梅晓蓉真诚的双眼,让她睁眼说瞎话还是挺难的一件事。 “太好了!”梅晓蓉并没怀疑,拉起江雪倾的手为她庆贺,“不过阿倾你的合香技法娴熟,就算没有凛少的首肯,一定也能轻轻松松进入内训的。” “呃,嗯。”江雪倾表情尴尬地笑着。 涂山香坊的内训选拔因是全球范围内多店联合挑选人才,合规报名人数总共三百余人,删选轮数为三轮评分淘汰制,整个评选跨度为一个半月,期间正好经过春节假期,便又顺延一周。 等放完假,进入内训的名单正式公布。 三百多人中最后只有三十六人通过内推和选拔,最终获得两年一次的涂山家合香师内训机会。 港城总店人才济济,获得内训资格的人数最多,一共有三位。除了选拔开始前就拥有晋升名额的江雪倾,第二位便是总店首席合香师师千羽,而最后一个名额获得者让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竟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小透明梅晓蓉。 名单公布当天,梅晓蓉便被几位多嘴好事的同事围攻,煽风点火的捧杀,要她请全店同事吃大餐。 梅晓蓉每月工资除去日常吃喝开销,有大半都是寄回老家给父母当家用的。她自己身边并没有剩多少钱,眼下钱夹里加起来才有三四百块。 带头拱火那位同事一听她没钱请客,更是对她一顿冷嘲热讽。 梅晓蓉被堵在休息室里窘迫难安,可习惯性不敢得罪人,嘴里还在讨好地说着:“对不起,下个月发工资我一定请大家吃饭。” “请个屁!你们几个是没吃过饭的饿死鬼投胎吗?”毫无预兆,一道厉声打破休息室内让人窒息的气氛。 “阿倾!”梅晓蓉像是看见救星般望向刚出现在门口的江雪倾。 江雪倾一掌用力推开虚掩的门,门扉差点撞到堵在门口的人,那几人连忙躲开。 江雪倾大步走到梅晓蓉面前:“你为咩跟她们道歉?你又没做错事情。” 梅晓蓉满脸怯懦,声音细微:“我想我们毕竟都是一家店工作的同事,再说她们是想帮我庆祝的……” “你当她们是同事,人家当你是弱势。”江雪倾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盯着梅晓蓉。 梅晓蓉越发低头缩肩,不敢再继续说。 “江雪倾,别以为你拿到内训名额就了不起,我们谁不知道你是靠爬床才……” 刚才叫嚣的最凶的那个鹰钩鼻女生话还没说完,只听清脆的“啪”一声,一个巴掌响亮的落在她脸上。 “你!”鹰钩鼻女生扬起手想反击。 江雪倾起手干脆利落,“啪”又是反手一巴掌。 “这两个巴掌是让你记住,一、不要仗势欺人;二、造黄谣是会挨巴掌的。”江雪倾沉下脸,眸光狠厉。 周围几人俱是惊疑不定,无一人敢上前帮那个鹰钩鼻女生。 梦游 第十四章 vol1 江雪倾自然清楚自己这种过激行为,并不利于同事间和平相处。 可她并没想过长久留在涂山香坊总店当个合香师,她原本入职的目的就是当这里是块跳板,只为了通过内训最终选拔后,代表涂山香坊出席行业交流会,堂堂正正以行业第一的合香师身份接近莫炤言和江政勋,揭开他们伪善的面具,曝光他们曾犯下的罪恶,夺回属于外婆、妈妈和她的梅香堂。 江雪倾行事毫无顾忌,梅晓蓉却惴惴不安。得罪了同事,她担心自己结束内训后再回去总店工作,会遭到同事们更严重的排挤。 江雪倾没有入职之前,没有人愿意主动跟她讲话的。虽然梅晓蓉也是店里的初阶合香师,可其他人都是把她当成杂工一样使唤,每天闭店后的清理盘点工作,也是全都丢给她去做。 梅晓蓉精神压力巨大,下班后又跑去附近商超买了一大袋零食提回宿舍。 她回来时,江雪倾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她扫了眼梅晓蓉刚买的零食,其中有不少是短保的鲜食,心生疑惑。 “我们明早就要出发去内训集中营,你今晚买这么多零食,行李箱里塞不下的?” 涂山香坊的内训集合了来自全球不同区域门店的精英合香师,届时会采取统一封闭式管理,把所有人拉去涂山家位于离岛购置的产业园区,进行为期四周的晋级筛选。 内训包食宿,且在规定范围内活动,梅晓蓉带这些零食随行只是增加行李负担。 梅晓蓉笑容尴尬:“遇到商超打折活动,一下子没注意买多了。没事的,我能吃掉,剩下塞行李箱。” 听她这么解释,江雪倾也不想多管闲事,管自己继续吹干头发。 明早九点钟她们要在总店门口集合出发,她已经收拾完行李,定了个八点的闹钟,便戴上眼罩早早睡下。 可是到了后半夜…… 江雪倾翻了个身,被断断续续传来的“咔嚓咔嚓”声滋扰,逐渐转醒。翻了个身蹭掉了脸上的眼罩,她差点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心脏骤停。 江雪倾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定睛仔细看:“晓蓉,你在做什么?” 床尾小茶桌前点着小夜灯,一个身穿两截式睡衣,披头散发的背影,正缩在角落抱着垃圾桶,边吃边吐。 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一条细缝,冬末春初的冷风呼呼灌入室内,扬起梅晓蓉的披肩长发,看起来犹如恐怖片场景。 江雪倾的瞌睡彻底散尽,她起身披了件外衣走过去, “晓蓉?”江雪倾走到她身后,见她对自己的问话毫无反应,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梅晓蓉嘴里还在机械地咀嚼薯片,原来之前半夜里江雪倾好几次听到过的“咔嚓咔嚓”声响,就是由她发出的。 梅晓蓉双眼无神,吃完又伸手进袋子里抓了把薯片,刚要塞进嘴里,江雪倾走到她面前忽然出手一把拿走她怀里的薯片。 “梅晓蓉?你已经吃撑了,为咩还要继续吃?” 怀里空荡荡,梅晓蓉双眼空洞,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江雪倾:“我没想过会进入内训的,我不想得罪大家,我不想的……” 她说话的语气几乎全是气音,眼神毫无波澜,嘴里还有食物搅动的声音。 江雪倾意识到梅晓蓉很可能是在梦游中无意识过度进食。 房间里灯光幽暗,她看不清楚,索性走回床前打开自己那侧的台灯。橙黄的灯光呈扇形照亮床前一片区域,她这才看清梅晓蓉坐在地毯上,身旁堆满已经吃空的零食。梅晓蓉的脸蛋浮肿,肚子胀鼓鼓的,显然是一副吃撑到吐还在进食的状态。 江雪倾想了想,没有贸然强行唤醒梅晓蓉,而是先把她身旁堆着的没吃完的几袋零食拿开,又用力架起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硬拖起来,挪动到床边坐下。 梅晓蓉的体重比江雪倾重四十磅,做完这些她有些气喘吁吁。回眸一看,窗外天空鸽灰,天边已有破晓之象。 江雪倾望向床边坐着的梅晓蓉,无奈地摇摇头。可她既然选择出手帮助,就不会半途而废。若是放任不管,以梅晓蓉目前的状态,明早说不定根本无法如期出发前往内训基地,好不容易得来的名额也会随之泡汤。 江雪倾走到自己的床边柜前,拉开抽屉在里面翻出一个迷你铜制香炉和一套简单香具,又在另一层中找出一盒具有消食宁神功效的香粉,开始大半夜打香纂燃香为梅晓蓉定神疗愈。 江雪倾手法娴熟,很快香纂完成,香气自炉中袅袅升起。为了护住香气浓度与疗效,屋内的窗户被她关闭,只开了洗手间的换气系统。 房间内一时间充满豆蔻、丁香、藿香与甘松融合的清雅幽香。此香方早在明代古籍《香乘》中有所记载,豆蔻具有化湿行气,温中止呕,开胃消食的功效;而丁香则有安神助眠,宁心纾压的功效。此香方正好应对梅晓蓉目前的身体状况,所谓香药不分家,便是这个道理。 江雪倾守在梅晓蓉身边,大约二十分钟后她浮肿的脸蛋开始有了一丝生机,面色变得稍稍红润起来,呼吸也从一开始的疲乏,变得均匀而有力。 江雪倾瞟了眼手机时间,差不多是时候可以试着唤醒梅晓蓉。 她拍拍她的肩膀:“晓蓉,醒醒。” 梅晓蓉呜咽了两声,似从一场浑浑噩噩的梦中醒来。她缓缓睁开眼,只见江雪倾披着件衣服站在自己面前,而房间内正萦绕着一股幽淡香气。 梅晓蓉吸了吸鼻子,纳闷地问:“房里怎么有股豆蔻和丁香的气味,是我的嗅觉出问题了吗?” 江雪倾指了指放在床柜上的香炉:“我刚引燃了一盏香炉。” “啊?阿倾你为咩要半夜点香啊?”梅晓蓉昏昏沉沉,还没彻底清醒,起身时却感觉胃中涨得难受,她立即发觉自己不对劲,又惊诧又羞愧地看着江雪倾,“我……我刚才是不是又犯病了?” “你知道自己会梦游吃东西?” 梅晓蓉点点头,神情羞赧:“我知道我有梦游嗜食症的。对不起,我不想吓到你的,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她见江雪倾只是疑惑地望着自己,以为是在嫌弃她,越发自卑地低下头,“对不起,等内训回来以后我会跟前台申请换房间的。阿倾,谢谢你这段时间肯跟我待在一起。你是我在总店的第一个朋友,我不想拖累你的。” “梦游嗜食症?” 美女姐姐 vol2 江雪倾是头一次听到这种病症,好奇地问:“你去医院检查过吗?” 梅晓蓉没料到江雪倾还肯关心她,她抬眸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去就诊过的,还看过心理科。医生说这个病药物治疗意义不大,主要还是因为我自己的情绪有问题,只要压力大就会犯病。” “所以,今晚你是因为白天我替你打了那个同事的事情,感觉压力太大才会发病的?” “嗯。”梅晓蓉点头,又担心江雪倾会误解,赶忙解释,“阿倾,我不是因为你才感觉压力大的。其实今天你替我出气教训了带头那个同事,我真的觉得很爽,很解气的,我也很佩服你不服就干的冲劲。因为……因为我实在太胆小,太懦弱,我害怕得罪人,又不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甚至在明知道别人是恶意攻击我时,还继续假装和气笑着讨好她们。我真的很不争气,都没办法保护自己。我是因为气自己没用,才会感觉压力很大的。” 梅晓蓉低垂着头,一想到白天公布入选名额后,她被那几个同事故意围堵在休息室里冷嘲热讽,便心情煎熬,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我真的很害怕得罪她们,我怕等内训结束回去总店,她们会变本加厉对付我……” “晓蓉,抬起头看我。”江雪倾伸出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仿佛为梅晓蓉输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让她忐忑惶恐的心被轻柔安抚,跟随她的指引缓缓抬头。 江雪倾注视着她的双眼:“晓蓉,你不一定要回总店的。明白吗?这不是唯一的选择。” 梅晓蓉眼眸含泪,不解地眨眨眼睛。 “只要通过内训最后的决选,你可以申请调进总公司研发部,到时就可以换个环境,有新的开始。记住,不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提前感到害怕。” “还没有发生的事……”梅晓蓉若有所思地重复江雪倾的话,后知后觉陡然顿悟,“对,我还有机会的,只要我能更进一步,在内训选拔中表现优异,我可以申请调去研发部的。” 她眼底的惶惶不安,逐渐被闪烁的希冀神采所取代。 …… 天很快亮起。 梅晓蓉心底的压力源倒是被排解了大半,可江雪倾从昨天半夜到天亮忙活了半宿,早晨集合出发后一路上都在补觉,到达离岛基地时她依旧一副瞌睡不醒的混沌模样。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 “阿倾。” 江雪倾半个身子靠在一旁的榕树树干上,正在偷闲闭目养神,冷不丁被惊了一跳。她微蹙眉宇,转头朝着声源方向望去,只见一道长身玉立,仙气飘飘的身影,朝自己轻快走来。 “嗨,阿倾,我叫你为咩不搭理啊?这样我好伤心的。”白雨沛笑容妖娆地凑近她。 “你怎么在这里?”江雪倾实在没什么精神,抬起眼皮斜睨了他一眼,无精打采地问。 “bb你看上去好憔悴。来,把手伸出来,让我替你把把脉。” “你会切脉?” “对呀,你不是知道的我家是新加坡最大药材商,我太爷又是声名远播的老中医,我这个三代传承人自然要有点看门本领的。”白雨沛冲她眨眨眼睛,“平时我都不会轻易替别人切脉的,不过你例外。” 江雪倾摆摆手:“不用了,我昨晚没睡好而已。一会儿分完房补个觉就能满血复活。” “啊?你还想补觉?”白雨沛大惊小怪地反问。 “听你的语气,你知道今天的行程安排?”江雪倾立即抓住他话语中的关键字,又问,“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为咩会出现在这里?今天是我们获得内训名额的人,跑来离岛基地集合的日子,你一个外人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很奇怪。” 江雪倾边说边探出脑袋朝他身后望去,可视野范围内并没有瞧见坐在轮椅上那位和他那两个忠心保镖的踪影。 白雨沛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往自己身后看了眼,贼笑着回眸:“你是在找阿凛吗?我可以悄悄透露点内幕消息给你哦。” “打住!内训最讲公平,你不用提前透露什么给我。” 白雨沛撇撇嘴角:“我的一片善心,终究还是被辜负。”他伸出两根手指,“还是被辜负两遍。” 江雪倾挑起一边眉毛,刚想问清楚什么叫被辜负两遍,却见梅晓蓉拖着行李箱朝她跑过来。 “阿倾,我跟门口的人打听清楚今天的流程了。一会儿我们要去香堂签到领内训时要穿的统一制服、香具和手册,再抽签安排宿舍。”梅晓蓉转眸望好奇地向一旁的白雨沛,“咦?阿倾,这位是你朋友吗?她长得好精致好漂亮。” 江雪倾瞧她这副模样,就知道梅晓蓉和她之前一样,将白雨沛认成女生了。于是使了个坏,将错就错。 “对呀,这位美女姐姐迷路了,刚跑来找我问路的。” “美女……姐姐?”白雨沛嘴角抽搐。他就知道自己在江雪倾和阿凛这两人身上都讨不到好处,只好摇摇头转身走掉了。 进入内训的名额统共是五十七人,等人到齐后就由门口的工作人员,统一带进基地正中心的香堂。 在门口签到领取含有个人身份信息的id卡后,再把个人行李箱放在门外统一区域内,她们就能进入香堂。 梅晓蓉一个人在陌生环境中忐忑不安,便一直跟在江雪倾身边,有个熟人作伴她心中安定许多。 两人拉着手一起走进香堂,香风习习扑面而来。 梅晓蓉不由小声惊呼:“这间香堂可真大,比我们整个总店加起来的占地面积还要广阔。”她边惊叹边环顾四周,“阿倾,我刚才跟门口的人打听了。听说涂山香坊拍在离岛的这块地皮,将来是要打造成一座香氛小镇的,还会设立香药研究院,定期开设香文化课堂还有体验教学。” “哦?听起来规划的挺不错嘛,把香学和文旅结合在一起,既能推广香文化,又能让游客在品香同时旅游放松,涂山家的人果然会做生意。” 江雪倾称赞了几句,又转眸打量室内陈设。内训基地的总体建筑风格是宋制的,屋内装潢也沿袭了宋制的清雅疏淡,给人一种轻盈深邃、朴雅隽永的安宁感。 “阿倾,你看那边,进内训的人里居然还有外国人。”梅晓蓉扯了扯江雪倾的手臂,低声问,“之后我们还要跟她们相处吗?” 这次参加内训的人来自涂山香坊位于全球的各个分店,自然也有外籍合香师。她仔细听了下周围人说话,发觉其间不止有金发碧眼的白人,还有日本、越南、缅甸等国籍的合香师。 忽而,一阵讨论声在她们身侧响起。 “你们听说没有?这次内训评审团中,有那位传闻中的涂山家大少!” 梦寐以求 vol3 涂山凛? 江雪倾停下脚步,下意识开始留意身后那几道讨论声。 只听另一个女孩声音有些激动:“真的假的?你哪里听来的消息?听说涂山家大少生得光风霁月,有见过他的人说他清冷的像一捧月光,可越是高不可攀,越是引得好多名门千金争先恐后抢着想做他的替补未婚妻。” “当然是真消息!我阿爸是涂山香坊研发部的元老,我自然会有内部消息喽。”女孩声音得意,又补充道,“我可是亲眼见过凛少本人的。” “哇!他本人究竟长什么模样的?是不是像传闻中一样清俊高冷?我之前只在八卦周刊上看过他的模糊侧影,都没见过本人正脸的。听你这么说简直太勾起我的好奇心,涂山大少是不是真的这么让人这么梦寐以求,趋之若鹜的?” “等有机会的时候,你们亲眼见到他就知道啦!”女孩的声音优越感满满。 江雪倾眼眸暗自流转,她终于知晓为咩刚才会在榕树下碰到白雨沛了,原来是涂山凛也来了内训基地。不过两年一次的合香师顶尖人才选拔,作为涂山香坊的掌门人,涂山凛亲自督查镇场也是理所应当的。 闲谈八卦声还在继续,江雪倾边听边侧过脸,朝正在说话那个女孩子望去。只见一个瓜子脸,梳着侧编马尾的女孩正站在她的侧后方。女孩生了一双炯炯有神的杏眼,小麦色皮肤,看起来神气活现。 那女孩也发觉江雪倾正在观察她,她毫不示弱地回视过去。 “诗怡,那人是你认识的人吗?”旁边的女孩子问她。 叫诗怡的女孩摇摇头:“不认识,谁知道她是谁啊。” 江雪倾适时收回目光,转头对梅晓蓉说:“我们去找座位。” “好呀。” …… 主持内训启动仪式的老师是涂山香坊总部的资深合香师黎渊,他亦是业内赫赫有名的香学老行尊。 江雪倾曾在行业品香会中与他打过几次照面,老人家今年八十有余,鹤发松姿,精神矍铄,在制香、调香领域建树颇多,若能得他亲自指点,必定受益匪浅。 江雪倾和梅晓蓉并排坐着,正认真听讲。 那个叫诗怡的女孩就坐在她们身后的位置,她洋洋得意地对身边的女孩说:“喏,黎渊讲师旁边那人就是我爹地啦。他是总部研发室的副理,平时黎渊大师有事都是喊我爹地替他处理的。” “台上那位就是你爹地啊?哇,看起来好神气的。那之后内训分房,我们可不可以叫你爹地帮忙,把我们几个分在同一间屋?” 诗怡想了想,有所保留:“一会儿结束了,我去问问我爹地喽,但能不能成功我可没法保证的。” 江雪倾侧过身,轻声问梅晓蓉:“你刚才打听的时候有没有听人提过分房的事?” “有啊,听说是四人一间,我们一共五十七人,其中女生比男生多一些,应该会随即分配。” “哦。”江雪倾若有所思地应了声。 启动仪式大约进行了一小时左右,无非是说明一些内训时需要遵守的规章制度,内训的流程,以及让定海神针般的黎渊大师给后生们讲了几分钟话。 坐在江雪倾身后几个女孩子,原本兴致勃勃期待着涂山大少出现上台讲几句话,让她们能一睹真容。可直到结束,涂山凛始终没有露面。 十一点四十五分,启动仪式结束,身后的香堂大门打开,大片亮光涌入室内。 大家一早出发赶到离岛,这会儿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在门外工作人员引导下一窝蜂前往饭厅享用午餐。 江雪倾刚才后半场完全没有听讲,她支起右臂打掩护一直在打瞌睡。这会儿仪式结束,她人也睡醒了,恢复精神后便感到饥饿难耐。她连连喊饿,拉着梅晓蓉一起去饭厅。 走到半路,突然听到半空有巨大的风噪声和螺旋桨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江雪倾抬头望去,只见一架直升机从她们头顶上空掠过,在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缓缓降落。 螺旋桨卷起的风裹挟着树叶与扬尘,将周围一片的气流搅乱。 路过的人全都不由自主侧目,有不少人好奇地停下脚步打量着那架直升机,想看看是谁出场阵仗搞这么大。 “阿倾,内训基地这里居然有停机坪,刚才进来时我完全都没注意到。”梅晓蓉兴奋地拉了拉江雪倾的手,指着那架直升飞机说。 从港城到这座离岛,最基础的交通方式是搭车,再有就是渡轮,也有富豪直接驾驶私人游艇到码头上岸的,可直升机倒真的不常见。因为这座离岛上的地皮三年前才被公开拍卖,岛西南面的大片商用地皮被涂山家拍下,从开发到现在也只是基础的修路、架设桥梁和房屋用地规划。而这个停机坪似乎是最近才刚建好的,连地面上绘制的坐标图案都是簇新的。 江雪倾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立在原地,见不远处直升机螺旋桨停止。她仔细望去,辨认出那是一架空客h125型六座直升机。 港城豪门圈能拥有私人直升机的,也不过是最顶尖那几家老钱。之前他们梅香堂事业蒸蒸日上时,她爹地因虚荣想和圈子里的老钱攀比,也一度动过买直升机充门面的念头。那阵子她被带去航展看了不少型号的直升机,至今还留有深刻印象。 江雪倾正恍神,直升机前舱门被人从内侧推启,与此同时她看见白雨沛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已经迎上去。 一身制服的机长首先从踏板上跳下来,因机身和地面存在高度,下机并不容易。 江雪倾紧接着便看见阿卓和方宇哲,紧随其后,也一跃而下。他们两个都是练家子,自然轻轻松松。 既然这两位都在,那么涂山凛一定就在这架直升机上。 江雪倾伸长脖子刚想看清楚点确认自己的想法,她身旁的梅晓蓉却揉揉肚子道:“阿倾,你不是嚷着肚子好饿吗?我也好饿,我们快点去饭厅。” “哦。”江雪倾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惦记着那架直升机上的人。 她见白雨沛先是热情地迎上去,不知什么原因忽然退开几步,紧接着方宇哲从旁侧推出一个移动舷梯架,一个身穿迪奥新季套装,踩着细跟鞋的身影,从阶梯上缓缓而下。 “崔欣儿?”她怎么来了? 江雪倾脚步一顿,再次转头望去。 “阿倾,怎么不走了?饭厅还在前面呢。”梅晓蓉也跟着停下脚步。 下一秒,不等江雪倾开口回答,她们身后响起一阵骚动声。 诗怡和其他几个女孩也在看热闹,诗怡惊呼起来:“快看!他就是涂山凛!” 直升机舱门敞开,一道颀长清俊的身影,迎着日光正款款走下舷梯。 分房 vol4 “阿凛,看那边。” 涂山凛刚下舷梯,白雨沛箭步上前,凑到他耳边低语,顺手朝一个方向指去。 江雪倾正抬眸望向停机坪方向,一眼便看见崔欣儿一脸乖顺地站在涂山凛身旁。她刚撇了撇嘴角,却见涂山凛的目光转而向她这边扫视过来。 江雪倾正站在一棵樟树旁,见状有些纳闷地眨眨眼睛。 按理说周围有一群人都在围观直升机,他不可能这样敏锐且精准地察觉到她的身影。可偏偏江雪倾发觉涂山凛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掠而过,他收回目光后再也没朝她们这个方向看一眼。 她可以百分百确定,涂山凛刚才就是发现她了。 发觉这件事的人可不止她一人,走在她们后面的诗怡,快步上前,拦在江雪倾面前。 “喂,你和涂山大少认识?” 江雪倾故意笑笑:“当然。” 诗怡瞪大双眼,刚想追问,却见江雪倾慢悠悠吐出后半句话。 “不认识。” “嘁,我就说嘛,我们这些合香师里面,怎么可能有人会认识凛少这样的人物?人家可是涂山香坊的掌门人,高高在上,又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可以攀上关系的。” 走在诗怡身旁的一个女孩说:“诗怡,你看见凛少身边那个女孩子没有?她身上穿的是秀场高定款,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又是哪位上赶着想要黏上凛少的豪门千金而已。”诗怡说话酸溜溜的,她身旁几个女孩全都心照不宣地互换了个眼神。 “走,我饿了,我们快去吃午餐。”江雪倾不再理会诗怡,她挽起梅晓蓉的手臂向前走去。 涂山凛的眼尾余光正关注着不远处那抹匆匆离开的身影,忽而听见一直安静站在身旁的崔欣儿开口。 “凛表哥,刚下机你累不累啊?我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靓汤,一会儿送一盅去你房里?姑婆特意叮嘱我跟着过来照顾你的身体,这段时间我一定会尽职尽责的。” “不必了,有白雨沛在。他是中医,随时能看顾好我的身体。你既然跟来了,这几天就在基地里四处转转,有事找工作人员替你解决。”涂山凛冷淡应付道。 涂山凛拒绝的很直白,换作寻常人肯定就知难而退了,崔欣儿却只是笑笑,接下话茬。 “白二少是男人,虽说是医生,可细微之处肯定不如我这个女孩子来的细心,否则姑婆也不会特意让我跟着来的。凛表哥放心,你做事的时候我就待在屋里,不会影响你的。” 她表现的温婉又进退得体,让人挑不出任何一丝错处。 白雨沛杵在旁边看戏。明知崔欣儿是涂山凛那位继祖母放在他身边的眼线,却因为她进退得当,根本无法对她发作。白雨沛倒是很想看看,这位崔小姐能不能攻略下涂山凛这尊冷冰冰捂不热的冰山。 - 吃完午饭,所有人回到香堂门口领取上午寄存的行李箱,这才纷纷发觉自己的行李箱上被绑了不同气味的香牌。 江雪倾摘下绑在自己行李箱扶手上的那枚香牌,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是丁香的气味。 “阿倾,你的香牌是什么气味的?我的是丁香。”梅晓蓉拿着自己的香牌走到江雪倾面前。 身旁也有人陆陆续续辨认出自己的香牌,不时听见“我的是甘草,我的是檀香,我的豆蔻……”等等。 江雪倾掂了掂手中的香牌,瞬间意会:“看来这个香牌就是我们分房间的信物。晓蓉,你和我的都是丁香,我们应该能住一间宿舍啦。” “太好了,跟你住在一起我好有安全感。”梅晓蓉满脸微笑。 两人正在庆幸幸运地被分在同一间,只听那个叫诗怡的女孩子站在一旁,手里捧着自己的香牌,嘟囔:“有没搞错啊?只有阿芬和我同一间,你们两个睡另一间,好烦的。原本都计划好我们四人睡同个宿舍。” 她抱怨连连,被其他三个女孩子围在中间安慰了一番,这才拖起行李箱,和其他人一起朝宿舍方向走去。 涂山香坊为这次内训准备的宿舍是一间间仿古独立小院,若今后真的打造香氛主题小镇,这些小院应该都会被改造成民宿对游客们开放。 每间院子门外分别挂着不同木牌,江雪倾一路寻找,脚步停在刻着‘丁香’两字的门牌前。 “就是这间啦。” 她和梅晓蓉前脚刚推开院门,后脚便听见一道熟悉声音响起。 “怎么是你啊?你们两个该不会就是我们这次内训的室友?” 江雪倾转身,见诗怡站在门外,正有些懊恼地盯着她。 “喂,跟你们商量件事情。你们把香牌给我,我拿去跟我朋友交换,你们两个住到她们的房间去。我不习惯跟陌生人住的,我想跟我的朋友们一起住。” 诗怡站在原地,理直气壮地看着江雪倾,就像等着她主动走上前为她送上她想要的那两块香牌一般。 诗怡身旁的那个女孩显然比她懂礼貌,碰了碰诗怡的手臂,轻声问:“内训房间可以互换的吗?你问过你爹地了?” 诗怡有点不耐烦:“这种事情干吗要问我爹地?他又不是杂事总管。再说内训手册里又没有写不能换宿舍,让她们跟阿娇阿瑶换一下,反正又没人知道的。” 梅晓蓉闻言举棋不定,她也轻轻扯了扯江雪倾的衣袖,问:“阿倾,我们要不要答应她们换房啊?她们四个好像从刚才就一直在一起,应该挺要好的。” 江雪倾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交给自己处理。 江雪倾直视诗怡的双眼:“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我吗?”诗怡以为江雪倾开口是想答应她的换房要求。她微微抬起下巴,神情自傲地自我介绍,“我叫左诗怡,我爹地是涂山香坊研发部的副理。如果你肯答应跟我朋友换房间,今后内训时我一定会多罩着你一点的。” “哦,这样啊。你爹地是副理,听起来很了不起哦。”江雪倾摸摸下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她的话似乎取悦了左诗怡,她眼神中更添几分的骄傲:“我那两个朋友被分在豆蔻房,你们现在拖着行李过去跟她们换房间。” 江雪倾勾了勾唇角,忽然变脸:“我有说过答应换房间吗?”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想换房间你自己去跟豆蔻房的人说,别来打我们主意。我们遵守规矩不走后门,更不需要靠你爹地罩。”说完,江雪倾拉着梅晓蓉一起进屋。 来我房间 vol5 “阿倾,我们这样拒绝那个左诗怡,会不会不太好啊?她阿爸是涂山香坊管理层,万一在内训中找我们麻烦就难办了。” 把行李拖进院内其中一间房间后,梅晓蓉心事重重地跑到隔壁找江雪倾。 江雪倾边收拾自己的行李边说:“你如果实在害怕,现在就可以出去跟她们说答应换房间。” 梅晓蓉神色踟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雪倾把衣物分门别类挂进衣橱,又把常用的几盒香粉收纳入床边柜后才抬头看她。 “晓蓉,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如果为了不得罪人,而去主动破坏规则,那么就要做好准备接受惩罚。内训主办方采用盲选香牌分房的方法,肯定是为了确保相对公平。既然有规则,那么就需要我们去遵守,而不是去挑战的。” 她们正在房间里说话,蓦然听到屋外竟有广播声响起。她们对视一眼,起身走出房间循着声音来源找去。 广播声是从屋檐下预埋的扩音器中发出的。 江雪倾和梅晓蓉找到声源时,恰巧左诗怡和另一个女孩也循着声音找出来,四人面对面站在廊下。 播报声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全体内训人员请注意,第一轮测试已结束。现在通报本轮淘汰名单……” “第一轮测试什么时候开始的?”左诗怡猛然抬眸看向扩音器,惊愕道。 淘汰名单刚播报了一半,她身旁的女孩满脸焦急,用力晃了下左诗怡的手臂。 “糟了!阿娇和阿瑶也在淘汰名单里。诗怡,我们快点去找你爹地帮帮阿娇和阿瑶,她们第一轮就被淘汰,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往后还有整整一个月该怎么办?” 左诗怡六神无主:“好,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爹地。” “诗怡,你糊涂啦!手机在我们进香堂报道时就上交了,要到内训结束才会还给我们的。” “我爹地应该还在香堂,我们现在快点赶过去。” 两人慌慌张张地跑出小院。 江雪倾双手抱臂,慵懒地倚在圆柱上,望着她们匆忙离去的背影。 梅晓蓉不解地看向她:“阿倾,为咩第一轮测试突然开始,我们都不知道的,居然还有人刚入内训营就立刻被淘汰,好可惜啊。” 江雪倾摇摇头:“可惜什么?你看,这个左诗怡自己不肯挑战规则,就让她的另外两个朋友去替她试探规则。现在淘汰名单里有她们两个,说明刚才的分房测试就是第一轮的淘汰标准。遵守规则的人就能顺利留下,违反的则立即被淘汰。” “原来是这样!”梅晓蓉心有余悸地拍抚胸口,“好险,幸好你刚才没有答应跟她们换房间,否则第一轮被刷走的人就是我们。” 广播中的男声还在播报:“请所有通过第一轮测试的内训人员,换上统一制服,半小时内前往香堂前空地集合。” “走,我们回房间换衣服。”江雪倾拍了拍还在惊怔中的梅晓蓉,转身朝房间走去。 因是初春时节,天气还未完全回暖,内训基地分发的统一制服有两款共四套,一款是夹棉两截式宽松服饰,女款是月白色的,男款是黛青色的,适合外出采摘或晾晒香材时方便劳作;另一款则是长裙和长衫款,也是一样的颜色,只不过更适合室内练习侍香时穿着。 江雪倾换好夹棉款制服,又拿了根木簪把长发盘起,这才走出房间和同样换好装束的梅晓蓉一起赶去集合地点。 住宿区和香堂之间步行大约需要十五分钟,她们时间宽裕,于是边走边顺路观察周边环境。 基地内铺设的都是青石板景观路,步行道上并没有车辆来往。 梅晓蓉发现路边种植的一片黄绿色香草兰,正拉着江雪倾一起弯腰低头看。 毫无注意间,一辆观光电瓶车迎面朝她们驶来。 因两人是蹲在地上,司机一时间也没察觉到,在快要撞上时才赶忙踩下刹车。 江雪倾听见突兀声响起,幸而眼疾手快,扯住梅晓蓉的手臂,将她一把拉到花坛中,两人俱是跌坐在泥土中,衣服上和手上沾满尘土。 “你们没事?”乘坐在观光车上的人是崔欣儿,她怀里抱着一盅保温桶,看到车子差点撞到人却不着急下车查看,而是端坐位置上,不冷不淡地问。 江雪倾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把跌坐在花坛中的梅晓蓉拉起来。 她抬眸看向崔欣儿,眼下没什么好心情。 崔欣儿没料到是她,神情波动,却硬生生压制中内心的不安。她笑容温和地开口:“江小姐,原来是你啊。不好意思,差点撞到你们。”她上下打量江雪倾的装扮,又问,“江小姐入选涂山香坊的内训啦?” “嗯。” “恭喜啊,听说内训名额很难获得的。江小姐一定是合香技艺非常优秀。”崔欣儿神情看似真诚,心情却越发慌张。 难怪凛表哥突然决定要来离岛,作为评审团亲自参与今年的内训选拔,原来是这个江雪倾在这里。自从那件事情后,妹妹泳儿已经被送回大马,而她好不容易才向姑婆求来这次陪伴在表哥身边独处的机会,一定不能被这个江雪倾破坏了。 崔欣儿心中百转千回,江雪倾却没工夫继续跟她叙旧。她回眸看向梅晓蓉,正想喊她一起走,却见晓蓉低头捂着手腕。 “你怎么了?”江雪倾问。 晓蓉苦着脸:“糟了,我手腕好像扭伤了。内训测试肯定会有合香技艺比试的,到时候我没办法打香纂,肯定会被淘汰的。” 江雪倾也没料到梅晓蓉会突然受伤,正愁眉不展,忽然听崔欣儿开口。 “我带了跌打酒来的,药效很强,揉一揉说不定就能好转。你们晚点有空,可以到我房间来拿。” 江雪倾并不想和崔欣儿扯上太多关系,可梅晓蓉却不知道两人之前的过节。 她连连道谢:“太好了,谢谢你!我正需要跌打酒。我叫梅晓蓉,还没有请教你叫什么名字?” “崔欣儿,你叫我欣儿就可以。”崔欣儿温柔笑着,一副人淡如菊的娴静模样。 她也有靠山 vol6 江雪倾她们到达时,已经有一部分人聚集在香堂前的空地上。热议声纷纷入耳,全是在讨论刚才突如其来的首轮测试。 集合的人陆陆续续到来,江雪倾大致扫了眼人数,在场的估摸有四十几人,也就是说刚才首轮测试就有将近十人因不遵守规则而被淘汰。 此时,匆匆赶回去换了衣服才赶来的左诗怡两人也终于到达,她们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女孩。 梅晓蓉一眼便认出她们,小声对江雪倾说:“阿倾,你看那边。左诗怡去求她阿爸好像真的管用,她那两个被淘汰的朋友全都安然无事还能过来集合。” 江雪倾转眸朝站在队伍另一侧的那四人望去。果然,左诗怡她们四人都换上统一制服,好端端地站在队列中。 这么看来左诗怡的爹地还是有些话语权的,能轻而易举将已经被淘汰的人捞回来,涂山香坊的内训竟然是有后门可走的。 江雪倾低眸,若有所思。 她似乎高看了涂山香坊内训的严苛制度,也轻看了人际关系中不得不屈从的人情世故。 江雪倾微微蹙眉,不由担心起这场内训的公平性。假如真有后门可走,那么她们这些没有背景可依靠的合香师,岂不是很难单纯通过自身实力,以公平方式获得内训决选的最终胜利? 要知道她费尽心思一定要进内训,就是为了拔得头筹,获得今年代表涂山香坊出席行业交流会的资格。 江雪倾正低眸沉思,左诗怡在人群中瞧见她的身影,带着三个女孩子走过来。 她得意洋洋道:“想看我笑话,没这么容易。你不搬也可以,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从我眼前消失。” 很显然,左诗怡是将自己朋友险些被淘汰这笔账,算在了江雪倾头上。 江雪倾神色无改,目不斜视,懒得跟她辩驳。眼下就算吵赢了也没有意义,逞口舌之快并不能帮她获得胜利。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寻个机会,去找涂山凛。想要内训选拔维持绝对的公正,最有效的方法只有以权压制。 既然左诗怡破坏规则用她爹地当后台,江雪倾自然可以抛开原则,主动抱一抱涂山凛的大腿,推他这位涂山家大少出来主持正义。重权压轻权,没毛病。 左诗怡见江雪倾没有回嘴,反而脸上露出诡异窃笑。她嫌恶地皱了皱眉头,朝她翻了个白眼,带着她那三个朋友往前排走去。 等她们离开后,梅晓蓉才敢开口,她担心地问:“阿倾,我们好像真的得罪左诗怡了。她阿爸是高管,之后还会参与这次内训评审,我们该怎么办?” 江雪倾耸了耸肩膀,怡然自得:“既来之则安之喽。” 梅晓蓉见她神色泰然,一副豁达模样,她更加发愁了。之后三十天里她们要和左诗怡生活在同一个小院中,到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搞不好还会有团队协作之类的考核。她们入基地第一天就得罪了最不该招惹的人,往后日子怕是难过了。 - 今天是进入内训基地第一天,下午集合后由首席讲师公布了内训选拔考核标准,也说明了刚才第一轮淘汰的原因。 涂山香坊选拔人才,虽看中合香师的个人能力,但更看重人品。而第一轮便是先将那些不守规则,擅于偷奸耍滑的人剔除出去。 接下去二十九天的内训时间里,评审团将通过能力、品行、学识、技艺和天赋五个不同维度对所有人进行考核。每周都将有一轮小考核作为淘汰赛,最终成绩将按照总分从高到低排序。积分最高者将获得代表涂山香坊出席今年香业交流会的资格。 当然奖励远不止如此,合香师们挤破脑袋也要进入内训,更多的不是为了这次出席交流会的名额,而是想通过内训选拔一跃而上,借机进入涂山香坊高层们的眼帘,获得向上晋升的快速渠道。 讲师公布完规则后,所有人都没有离开,反而趁着讲师和资深前辈们还在场,一个个主动走进香堂中,开始努力练习合香技艺,希望给高层留下一个勤勉向学的好印象。 江雪倾和梅晓蓉自然也没走,坐在香堂里和其他人一起练习合香。 直到入夜后,周围人陆陆续续离开,江雪倾和梅晓蓉才和其他人一样前往饭厅吃晚餐。 从饭厅出来时,月上柳梢,初春的晚风清冷中透着温和,空气中暗涌浮动着春日草木复苏的自然芬芳。 梅晓蓉想趁夜深前去崔欣儿房间里取跌打酒,又觉得一个人前往不好意思,便软磨硬泡的拉上江雪倾。 江雪倾偏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被她这样搂着胳膊央求,即便她不想和崔欣儿过多接触,还是答应了陪她一起去取药油。 之前分开时崔欣儿说过自己住的地方,她就住在宿舍区其中一间小院里,只不过参与内训的人都是四人一个院子合住,而崔欣儿是独门独院,一人得清闲。 取了药油,崔欣儿似乎还有其他事要办,也没多留她们。 出了门走在回去路上,江雪倾拧开跌打酒瓶盖闻了闻:“嗯,药油味很正,应该会有用的。” “我现在就试试看。” 下午时梅晓蓉不想表现的不合群,见大家全都坐在香堂里练习,她也只好跟着埋头苦练几小时,这会儿手腕的伤势更重了,整个左手手腕都红肿起来。 “我替你揉。”江雪倾倒了些药油在手心,搓热了才往梅晓蓉手腕上揉,“力道会不会太大?” “力道正好。阿倾,谢谢你,我阿爸阿妈都没有对我这么好的。从前我在家乡,只有我阿姐才会这样照顾我。不过我阿姐很早就嫁人了,她没能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提起阿姐,梅晓蓉眼神中浮起一丝哀愁。 江雪倾听她提起家里人,心头微酸。 自从外婆离世后,她很久都没再感受过家庭温暖。虽说她爹地还在,可一个依靠妻子家族上位的爹地,能有多爱他的女儿呢?只不过是把她当成除了她妈咪以外的另一棵还有利用价值的摇钱树,最后甚至竭泽而渔地联手她的丈夫一起除掉她,只因她不愿把外婆的传世香方和传承人身份交给他们。 “阿倾,先不用帮我揉了。我突然肚子好痛,一定是刚才晚餐时贪嘴吃了太多牛腩!”梅晓蓉捂着肚子,边往前跑边说,“不行了,憋不住了……阿倾你一个人慢慢走,我先回去上洗手间!” 梅晓蓉实在忍不住先行一步,朝她们居住的丁香院飞奔。 江雪倾闲来无事,刚才吃的晚餐还在胃里没消化,她打算绕着宿舍附近逛一圈,慢悠悠地散步晒月光。还没走几步,一道热情的招呼声蓦然响起。 “嗨!阿倾。我们好有缘,这样都能遇见。” 悄悄脸红 vol7 大晚上的,眼前忽地闪现一道玉色身影。幸好江雪倾心脏够强,没被吓到。 她定睛望去,只见白雨沛一身玉色长袍,又用一根一指宽的绸缎将一撮短发束起,整个人看起来仙气飘飘,又有点不合时宜的诡异,就像景区里忽然出现的美貌npc。 “你也一个人出来散步?”江雪倾见是他,毫无防备地走过去。 刚靠近,白雨沛揉了揉鼻子问:“bb,你身上好浓一股跌打酒味。” “你受伤了?”冷不丁,一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从拐角墙壁后缓缓而出。涂山凛的目光淡淡地从上至下在她身上巡索而过。 江雪倾立即否认:“不是我,我室友刚才不小心扭伤了手,我替她用跌打酒揉手,沾了满身药油味。” “哦,原来是这样啊。”白雨沛边拖长音“哦”了一声,边意味深长地看向涂山凛,“这下某人不用担心喽。” 他目光刚扫过去,就被涂山凛冷睨了一眼。白雨沛吹着口哨,没事人一般转开头。 江雪倾原本只是下意识顺口回答,陡然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涂山凛,她眸光闪闪,像是发觉宝贝一样紧盯着他。 “这么巧,我正好想找你!” 瞌睡有人递枕头,想找的人他自己送上门。 江雪倾笑容满面,落在阿卓眼里,就成了不怀好意。 阿卓冷哼:“三天两头装巧遇,早说她对我们凛少图谋不轨啦。” “阿卓,你刚才不是说有东西落在机舱里,让我陪你去取。走,我现在有空陪你。”方宇哲趁阿卓没有说出更多惹凛少不开心的话之前,果断把他拖走。 “唉!我没有落东西!哲哥你中年失忆症啊!”阿卓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拖走。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微微抬眸,朝还杵在一旁打算围观吃瓜的白雨沛递了个眼神。 白雨沛很有自知则知之:“我口渴了,回屋喝水。”他掉头就走,顺便瞟了眼转弯后立即收住脚步,藏身在墙角后的方宇哲和阿卓。 这两个保镖嘴上说着要去停机坪取东西,可他们才不会真的离涂山凛太远,而是选择藏匿在不起眼的角落,随时守护着自家少爷。 白雨沛脚步一转,朝方宇哲他们躲藏的角落奔去。人多一起吃瓜才有意思。 江雪倾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开口:“凛少,我有一个很正经的问题想请教你。” 涂山凛伸出一根手指,朝她勾了勾,示意她靠近点说话。 江雪倾抬了抬眉毛,稍稍弯腰低头靠近。 “虽然我说的事情挺重要的,但也不必这样神神秘秘……” 江雪倾话还没说完,只听涂山凛冷声开口:“想请教我问题,是需要付出等价交换的。” “奸商。”江雪倾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她朝涂山凛龇了龇牙,立刻站直身体,故意居高临下瞪视他,“果然人以群分。难怪你们涂山香坊高层中,会出现那种人。” “嗯?”涂山凛发出一个低沉的音节,他挑起一边眉毛,等着江雪倾继续说下去。 江雪倾双手抱臂,扬起脸傲娇道:“想请教我问题,是需要付出等价交换的。” 她竟然把他刚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还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的性子。 涂山凛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月光下她面容皎洁无暇,一双浅棕色眼瞳似某种林中精灵般狡黠又生动。似乎是笃定他会上钩,她踌躇满志地立在原地等他主动开口。 按着涂山凛的性格,最厌恶被人威胁,肯定会一口回绝。可不知怎么的,她扬起脸神色傲娇的模样,让他一时失神,竟情不自禁开口答应。 “好,你问,我答。” 他居然妥协了。 江雪倾原本也只是想抛出钩子,引起涂山凛的好奇心,让她能顺利提起那件考核不公的事,没料到涂山凛竟主动退让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嘴唇翕动了两下,却登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目光灼灼,盯得涂山凛有些不自在。他冷着脸,白皙的面容上微微泛起一层浅粉。 “问不问?不问的话我回去了。” “问的!当然要问!”江雪倾唯恐他掉头就走,连忙扑过去抓住他的轮椅扶手。 四目相对,呼吸交融,涂山凛双颊的粉色正悄然浓郁。 他扭过头:“在路中间说话挡人道,我们去湖边说。” 江雪倾闻言抬眸,朝四周张望了一下,东南侧那头真的有一片人工湖畔。 “我推你过去。” “嗯。” 见涂山凛肯乖乖配合,江雪倾心情不错地绕到他身后,推着他的轮椅一路往湖边走去。 他们刚离开,不远处转角,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也蹿出来。 “跟上去?不过湖边好像没什么遮挡物。”白雨沛摸摸下巴思量。 方宇哲环顾一圈,指了个方向:“那边,我们绕路去假山后面。” “不愧是最强保镖,跟踪隐藏一流。”白雨沛伸出大拇指赞赏。 “哼,大晚上推少爷去湖边,谁知道那女孩安的什么心思?”阿卓怨念地撇撇嘴角,眼前面前的两道身影越离越远,着急道,“我们快点跟上去,万一她把少爷推湖里就糟糕啦。” 白雨沛嘴角抽搐了一下,转眸看向方宇哲,欲语还休。 方宇哲秒懂白二少眼神中传递的意思,替阿卓解释道:“这家伙一根筋,习惯就好。” …… 这片人工湖位于宿舍区和香堂之间,两岸杨柳依依。偶有几只水鸟掠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江雪倾找了处有长椅的地方停下来,把涂山凛的轮椅停在长椅旁,自己坐下来方便和他聊天。 “这里够私密,我们说话不会有人听到。” 涂山凛“嗯”了声,眼尾余光却瞟向身后不远处的假山。白雨沛的玉色长袍在夜色中实在太亮眼,让他想忽视都很难。 他轻咳两声,提醒藏身在假山之中的三人适可而止,听璧角竟然还带窃窃私语讨论的,简直当他耳聋。 “是不是湖边的风,吹得你喉咙不舒服?”江雪倾见他在咳嗽,关心地问。 涂山凛摇摇头:“没事。你刚才说有正经问题要问我,现在可以问了。” 你会帮我吗? vol8 江雪倾把白天分房和第一轮测试的事简单说了遍,完全没添油加醋额外加入任何私人情感。 她要的不是偏袒,而是相对的公正。 江雪倾说完扭头看向涂山凛,只见他神色平静,看起来毫无波澜。她心情摇摆,顿时有点不确定了。 “你,会帮我吗?” “帮?你想我怎么帮你?”涂山凛一副置身事外的清冷神态。 他的态度过于冷淡,江雪倾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儿,陡然反应过来。 “你该不会是误会我想抱你大腿走后门搞特殊?” 涂山凛没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角。 很显然,他心里正是这么想的。 不过…… 假如她真的提出想让他做她的靠山,在必要时亲自出面替她主持公道,似乎也不是不行。 江雪倾最讨厌被人误会,她登然起身,双手叉腰,义正言辞地开口。 “涂山凛,我跟你讨论这件事情,是因为觉得很不公平。假设我们进入内训的这五十七人中,有人因为有背景有靠山,就能获得特殊豁免权,那么对其他一心想要通过自身实力获取胜利的人而言,是完全不公正的!” “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完全的公平。”涂山凛淡淡回道。 江雪倾咬牙,差点被他短短一句话反驳的哑口无言。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并不能因为世上没有完全的公平,就全然不去争取平等的可能性。 涂山凛高高在上的冷漠态度,令江雪倾愤愤不平。虽然前身时她也曾身处高位,作为梅香堂的话事人之一,手下管辖数百员工,可她从来遵循持平之论,敬贤礼士。起码在她眼皮底下,从没出现过类似今天这种事。 江雪倾忿忿道:“涂山香坊设立两年一次的内训,原本是为了公平选拔能力出众的合香师人才,进入更高层领域为涂山香坊获得更多香方研究探索的机会。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与设立内训的初衷背道而驰。你身为涂山香坊的话事人,难道不应该出面主持公道吗?” 橙黄色路灯光晕笼在江雪倾的头顶,她因情绪激动,面颊浮起两朵红晕。粉扑扑的,越发像一颗鲜嫩多汁的蜜桃。 涂山凛眯起双眼,抬眸望着她。 “你刚才提到高层中出现‘那种人’,那人是谁?” 很显然涂山凛有了自己的判断,他直切要害,主动询问破坏淘汰规则的人,看来是要追究那人的责任。 一阵微风拂过,湖畔柳枝在月色中摇曳。 江雪倾被他的目光锁定,紧紧注视着,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原本因情绪激昂而高涨的音量不由低下去。 “我不想说。” 江雪倾尚不清楚左诗怡是怎样让她爹地帮忙的,又或者她爹地是不是直接有掌控淘汰者复活的权利。万一是她搞错,害得人家爹地被涂山大少不留情面的处理开掉,她会良心不安的。 她正兀自走神,忽地听到涂山凛开口。 “低头。” “啊?” “叫你低下头。” “为咩?”江雪倾怀疑地看着他。 见她一脸茫然又警惕地盯着自己,涂山凛反而无奈地笑起来。 “平时看你胆子挺大,这会儿难道怕我打你?” “谁怕你啊。”江雪倾嘴硬地回道,心中却很没底,“你真的不是想戏弄我?” “嗯。”他声色低缓,眸光温和。 江雪倾见他神情坦然并无捉弄的意思,索性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好了,我低头了,你到底想干吗?” 涂山凛没说话,而是抬起手,轻轻落在她的发顶。 江雪倾感觉到落在发顶的手,正动作极轻地撩拨着她的发丝,她侧过脸想去查看。 “别动,没好。”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清冷如静水却淙淙入心扉。 “哦。”江雪倾低着头,双手撑在自己膝盖上。她的视线低垂,正好落在涂山凛盖着薄毯的双膝上,“涂山凛。” “嗯?” “你的腿能站起来的是不是?”之前她看到过他站立行走,但却不知他为何总是坐轮椅,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既然能走路,你为咩总是坐轮椅啊?”她眼眸流转,打趣道,“难不成你懒得走路,故意让阿卓他们推着你走?” “嗯,费劲。” “啊?真的被我猜中啦?” “好了,抬头。”涂山凛收回手,两指间捏着一片嫩绿的柳叶。 江雪倾直起身子,这才瞧见他手中的柳叶:“原来是帮我摘叶子啊。”她顺手从他指间抽走那片嫩叶,“时间过得好快,已经是春天了。” “嗯,可冬天很快会回来。”他抬手,手掌向上,似在半空中接着什么东西。 又一阵风起,柳絮似雪纷飞而过。 那场带走阿倾的雪夜,永久地在他心中下个不停。 江雪倾在他身旁的长椅上坐下,侧过头不解地望着他的脸。不知为何,她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哀伤。明明是温凉惬意的春夜,可他眼中却流淌着悲伤。 她忽然问:“能跟我讲讲你和你未婚妻的故事吗?我知道我的名字和她一模一样,刚开始时你不是还怀疑我利用这件事接近你。” 涂山凛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微微挑起眉宇,略感意外地转头看她。 见他不回答只是望着自己,江雪倾又道:“怎么?这个问题是你的禁忌吗?凛少连提都不想提起你的未婚妻吗?” “你为什么想知道我和她的事?” “好奇嘛。毕竟梅香堂的江大小姐和我同名同姓,人总有好奇心的,特别是像我这样热衷八卦的女孩子。”她眨眼俏皮一笑。 涂山凛静默地望着她的脸,她的笑容甜美挂在唇角,双眼却似探究奥秘般紧盯着他。 笑意未达眼底,她正在观察他。 “好,你想听我和她哪方面的故事?” 江雪倾微怔,她都已经做好耍赖硬磨的准备,没料到涂山凛会这样轻易松口答应她。距离她想要获得的答案只有一步之遥,江雪倾却突然胸口发闷。 她挂在唇边的笑容凝滞住,江雪倾听见自己声音微微颤抖。 “当年,你为什么要和她,解除婚约?” 他的偏宠 第十五章 vol1 十一年前,涂山凛为什么解除婚约? 这个问题一直像个死结,不清不楚地缠绕在江雪倾心头。前身时直到她死亡那一刻,都没能解开这个谜团。 少年时的情感懵懂,没有真切体会时,很难理解失去一个日日相伴的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有当那一刻冲击骤然降临,才能真正感受到那个朝夕相伴的人对自己有多重要。 江雪倾从一开始得知消息时懵怔、抗拒,到延迟后发的满心钝痛。她足足耗费五年时间,才真正接受了涂山凛从她生命中彻底消失的这个事实。 原以为再次相遇时,她会恨他的。没想到更多的是对往事的耿耿于怀,是想要亲耳听他说出当年为什么要一意孤行解除婚约的原因。哪怕最后的真相,真如她猜想的那般,涂山凛从一开始就只是冲着外婆的梅家香方而来,从来不是因为她。 “她不喜欢我,我何必用一纸婚约困住她。” “啊?”答案出乎意料。江雪倾惊诧地注视涂山凛,仿佛没能理解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一般。她不敢置信地问,“你说,解除婚约是因为江家大小姐不喜欢你?”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沉闷的情绪仿佛铅云低垂,压制着他难以言说的情感。 江雪倾完全没料想到涂山凛竟会这样说,她简直要被气笑。若不是如今换了副容颜和身份,她真想不管不顾扑上去用力扯住他的脸皮,看看是不是比城墙更厚。 当时明明是他提的解除婚约,如今却说是因为她不喜欢他?难道他曾深深爱过她,一片深情被辜负吗? 江雪倾可不信。 当年他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和她一样都处于青春懵懂期。那样冷漠疏离,习惯与人保持距离的涂山凛,他怎么可能先她一步体会情愫暗涨的滋味? “我看八卦媒体说你和江家大小姐很早就订下婚约,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们日日相伴,彼此相熟,你怎么能确定她不喜欢你?还是说,你亲口问过她?”江雪倾几乎笃定涂山凛是在说谎,她暗藏愠怒咄咄逼人地质问。 江雪倾自问年少时期的确情窦初开的晚,对涂山凛的感情也因熟悉而依赖多过怦然心动。 可论起喜不喜欢他这件事…… 她在乎他、看重他、信赖他,发觉其他女生红着脸向他告白时,会很不开心地闹别扭;看见他抽屉里塞满情书时,会佯装不在意地故意怂恿他拆开情书看…… 最可气的是有一次学校组织模拟逃生演习,有个女生故意装崴脚缠着涂山凛让他背她下楼梯。江雪倾也不知哪里生出一股蛮力,竟冲上前一把背起那个女生,直直地冲下楼梯,结果重心不稳,两人全摔在了拐角,最后还是涂山凛背着她去医务室…… 太多细碎的小事,如今回想起来,江雪倾才后知后觉,其实涂山凛早就扎根在她心底,悄无声息融入她的血脉中,成为像呼吸一般简单自然却无比重要的存在。 她想,十六岁时,她是喜欢他而不自知的。比起单薄的喜欢,她早已认定他是会相伴此生的亲密家人,对他全然信任与依赖。所以当突然被告知解除婚约时,她才会那样生气,甚至恼羞成怒地赌誓,从此再也不要和涂山凛说半句话。 少年时的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飞快闪现,江雪倾负气地瞪视他。 “我们的婚事是家中长辈定下的。原以为一起长大,每日一起上学下学,就能培养感情。”涂山凛墨瞳中平添几丝怅然,他低低深吸一口气,望着远处的湖面,“可她不是笼中雀,和涂山家的婚约只会成为她的束缚。她的人生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任由她去发挥。而我的存在,对她而言可有可无。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放她自由。” “可有可无?当时解除婚约时,你可曾问过她是怎么想的吗?” “嗯,问过。” 他撒谎! 江雪倾眸光一凛,咬紧牙关,怨怼地看着他。 涂山凛却沉浸在回忆中,对投射而来的目光毫无察觉。 “你问过?她说了什么?” 涂山凛静默了几秒钟,才缓缓开口:“那年临近圣诞节,我们两家人商量好要在元旦初始之日,为我们两个举办一场正式的订婚典礼。”似乎是担心她无法理解,他又特意解释,“我们的婚约很早定下,但仪式一直没举行过,我想给阿倾一个完整、郑重的订婚仪式。” “嗯,然后呢?”江雪倾紧盯着他的侧脸,想听听看还能从他涂山大少嘴中得到些什么与事实截然相反的话语。 江雪倾当然记得订婚仪式那件事。 因为当时看了本动漫,她被里面女主角设计的各型各式的婚纱礼裙迷得七荤八素,正想找个借口试穿那些梦幻纱裙。她和涂山凛闲聊时提起这件事,结果没过几天,家里人就跟她说涂山家要和她举行正式的订婚典礼。 可以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试穿各种高定婚纱,正好遂了她的心愿,江雪倾自然是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 她犹记得当时涂山家派人送来几家顶奢婚纱品牌方的新款图册,她选了喜欢的款式后,那些价值不菲的婚纱礼裙便被一一送往她家进行试穿。 那天放学后,涂山凛没按惯例带她回涂山公馆写功课,而是特意跟她一起回家。他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看她进进出出,欢快地一件件更换礼服,还被她拉着充当临时摄影师为她拍照记录。 那日江雪倾兴奋地一口气换了二十几套婚纱礼裙,过足了瘾,最后累得瘫坐在沙发上,再也不提想穿婚纱的事情。 涂山凛也被她折腾的一脸疲惫,倒头和她靠坐在一起,相互依偎着。 江雪倾虽累,但翻看着手机里涂山凛为她拍下的一张张身着不同款式婚纱的照片,她依旧兴致盎然。 屋内开着暖气,涂山凛依然担心她身穿单薄的露肩纱裙会冷,特意取来羊绒披肩俯身裹住她。他动作温柔,低眸时眼瞳中唯有她的倒影。 “有那么喜欢穿婚纱吗?”他轻笑问。 “你不懂,我们女生都有一个婚纱梦,憧憬着有朝一日身穿最梦幻最典雅的婚纱礼裙,拖曳着洁白的长裙摆,从舞台这头慢慢走向自己的丈夫。” “嗯?只是憧憬穿婚纱?舞台上的那位丈夫任谁都可以吗?”他专心致志地凝视她,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答案。 江雪倾捧着手机,刚好滑看到一张自己十分满意的照片。 她连连点头:“当然啦,漂亮就行,婚礼那天我一定要是最完美的。” “阿倾。”涂山凛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假如,未来在婚礼舞台那一端,站着的人不是我,那样也可以吗?” 江雪倾抬眸睨了他一眼,随口回答:“我没想过。反正我们从小就有婚约的,不是你,还会是谁啊?” “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订婚的关系?” “不然呢?” 江雪倾低眸,手指继续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并没注意到涂山凛眼神中一闪而逝的低落情绪。 他吃醋了 vol2 隔天便是圣诞节,入夜后这个街区的两家中学将联合举行圣诞舞会,所有师生都会盛装出席。因需要换装准备,学校下午时便早早放学,让大家有充足时间回家化妆打扮。 江雪倾照例等人少时才背着书包走出教室,从后门离开学校。今天也是涂山家的司机黎叔来接他们,她远远便瞧见黎叔站在车旁等候。 江雪倾正要快步走过去,冷不丁一道高挑而精壮的身影,忽然出现挡住她的去路。 “你好,江同学,我很早就开始注意你。我是隔壁圣心中学的李圣凯,可以跟你交个朋友吗?我很喜欢你!”男生长得高高壮壮,一身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笑起来腼腆又青涩,唇边还有一颗小梨涡。 江雪倾眨眨眼睛,正在想该怎样处理这种状况。在他们本校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涂山凛的关系,所以压根不可能存在男生贸然向她表白。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处理起来有点生疏。 她正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怀里忽然被塞了一份礼物和一个粉色信封。 男生似乎也很害羞,红着脸朝她笑了笑:“我的联系方式写在信里了,你一定要读信啊!我等你联系。今晚圣诞舞会见,拜拜。” 说完,不等江雪倾回应,他转身飞快跑掉,速度堪比青年队运动员。 这个阳光男生出现时,涂山凛正坐在车里。今天是圣诞节,他自然给她准备了礼物。原本是想等她上车时亲手交给她的,可现在…… 黎叔站在车窗边,轻轻敲了下窗户,询问:“少爷,是否需要我过去带江小姐过来。” 涂山凛望着江雪倾红着脸接下礼物和情书,他低声对黎叔道:“不用了,通知江家司机来接她,我们先走。” 黎叔朝江雪倾那边看了一眼,还是依照少爷的吩咐去做了。 …… 江雪倾眼睁睁看着涂山家的车扬长而去,她以为是他忘记等她,赶紧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涂山凛。谁知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她站在路边等来的反而是自家司机。 一切变化的迹象毫无预兆。 原本昨天说好的换了礼服后一起出发去圣诞舞会,可直到快迟到江雪倾都没拨通涂山凛的手机。她只好身着礼服,独自前往舞会。 令她诧异的是涂山凛居然早就一身燕尾服出现在舞会中。看见他的身影,江雪倾自然跑去质问。而他大少爷今天不知发什么脾气,冷着脸连话都不肯跟她说一句。 附近相熟的几位同学看见这一幕,全都在小声议论猜测两人是不是吵架了。可往日无论对错,最后都是江雪倾占上风,同学们见状以为又是她闹小脾气,涂山凛一会儿肯定会主动过去去哄她的。 连江雪倾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开场舞即将开始。江雪倾拿了杯无酒精饮料,立在一旁。涂山凛冷着脸不理她,她也故意不去搭理他。 下午那个高高壮壮,笑起来青涩又开朗的男生似乎迟到了,刚入场便转头四处寻找江雪倾的踪影。见她就站在圆柱旁,他立刻笑着朝她走来。 他也是专门打扮过的,一身白色定制礼服,搭配晒的自然健康的小麦肤色,整个人帅气又阳光。 身旁有人认出他,窃窃私语。 “他是不是隔壁圣心中学的校草?叫李圣凯那个?” “好像真的是他,听说他爹地是圣心中学的校董。” “只是校董而已,和首富涂山家怎么好比较?” “不太对劲啊,看他的样子是不是想追江雪倾?你们快看,他朝她走过去了……” 舞会厅内交响乐正悠扬奏响,周围议论声纷杂,却被涂山凛捕捉入耳。 他抬眸望向那道正微笑着笔直走向江雪倾的身影。是下午那个告白的人。 涂山凛放下酒杯,站直身体,本能地蓄势待发。 “嗨,江同学,你今晚好美。”李圣凯走到江雪倾面前,目光欣赏地巡视过她身上的礼服。 江雪倾下意识侧眸寻找涂山凛的身影,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让他帮忙拒绝这个男生。 下午李圣凯塞到她手中的那封信,她回去后拆开来看了。 是封情书。 内容写的很真挚,看得出这位李圣凯同学已经观察她有一阵子,但他错把涂山凛认成照顾她的哥哥,而非情敌,才会出现下午他当街表白那一幕。 假如现在只要涂山凛肯站到她身旁,哪怕只是轻轻地牵住她的手,那么李圣凯也能立即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可偏偏身后站在的那抹修长身影,他无动于衷。 身旁的议论声从没中断,那群好八卦的人,看见涂山凛和江雪倾冷战,又见隔壁校草和江雪倾表白,自然脑洞大开,什么情敌修罗场,两男争一女,什么她原本就配不上涂山大少,找个校董儿子谈恋爱才算门当户对……诸如此类的话语不绝于耳。 江雪倾起先没有理会李圣凯的,只是礼貌地对他笑了笑。她站在原地是想等涂山凛过来的,他一定也看到她的窘迫,知道她需要他解围的。 可几分钟过去,耳边的冷嘲热讽声愈演愈烈,涂山凛却只是站着,他的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似乎正在等待她自己做出的决定。 “开场舞开始了,江同学,我能邀请你跳今晚的第一支舞吗?” 李圣凯很有绅士风度,见江雪倾没有积极回应他,他也不恼,而是微笑着等候,听见音乐声响起时,适时伸出手做出邀请姿势。 江雪倾忿忿地转头瞪了涂山凛一眼,将手交到李圣凯手中,在流言蜚语涌动的更激烈前,由他领着步入舞池,开启圣诞夜第一支舞。 …… “你当时为什么不阻止?”回想起那天的圣诞舞会,直到今时今日江雪倾还懊恼的一肚子火,“你明明可以上前牵住她的手,她是你的未婚妻!” “我不希望她是因为没得选择,才不得不成为我的未婚妻。” 涂山凛眸色沉沉,远望着夜色下的静湖。 “我不想勉强她,因为未婚妻的身份,才不得不待在我身边。” “你不问怎么知道她是不是自愿的,她到底喜不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我问了。” “哪一句?”江雪倾大声质问,她简直被他气到热血冲上大脑。 “我问阿倾,未来在婚礼舞台,是不是站在那一端的人不是我,那样也可以。” 江雪倾怔住。 涂山凛当年提出解除婚约,竟是因为她无心之时随口回答的一句话。 他在意她的每一句回答。 我好想你 vol3 “和她解除婚约……”江雪倾暗自捏紧手指,稳住动荡的心神。她抬眸直直地注视涂山凛的黑眸,想要看清他眼神中每一缕情绪的流转。她认真地问,“你后悔吗?” 江雪倾忽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看透过涂山凛。 自从九岁时共同经历了那桩事情以后,她和他就像命运被绑定般几乎每日形影不离。 曾几何时,她很笃定自己一定是最了解涂山凛内心的人。可如今亲耳听见他对往事的叙述,和她的记忆出入颇大,就好似阅读完一本书,信心满满自以为理解全部,当再次翻开书页时,却惊觉整本书应该从尾向前读,文字间隐藏的线索才会一一浮现。 “后悔?”涂山凛轻轻摇头,神色落寞,“我从不后悔当时的决定,甚至庆幸在那时与阿倾提出解除婚约。” “涂山凛你……”江雪倾瞬间被点燃情绪,亏她刚才还为他的细腻心思差点感动落泪,没想到他心里真实想法居然是庆幸和她解除婚约。 渣男! 江雪倾在心里狠狠唾弃他,抬眸却见他眼波澹澹似泛着水光看向她。 “那年,我发现我被人频繁跟踪。阿倾继续和我在一起,也许会我被拖累。就像……那年夏天,我在自家游泳池里险些溺亡一样。” 那一年的冷战,他故意对她视而不见的远离,竟是为了保护她…… 江雪倾恼怒的情绪瞬间冷却,她怔愣地望着他,眼圈发紧,难过与懊悔的回忆似潮水铺天盖地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涂山凛提出解除婚约直到他出事,中间整整一年时间,他们都在冷战。如果当时他有心和好,他们之间不是没有寰转的可能性。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在学校里,涂山凛对她视而不见;在外活动相遇时,他也尽量回避,好似要彻底与她撇清关系,气得江雪倾跟家里人提要转学,可提了几次都被她爹地拒绝。 在那漫长的一年中,江雪倾被气哭过好多回,而那位隔壁中学校草李圣凯竟然锲而不舍,一直殷勤地接送她上下学,周末约她出游,被她回绝也毫不放弃,看得出对她很用心。 江雪倾也曾动过心思,想要索性答应李圣凯的追求,借此彻底忘掉涂山凛。可每当她想要点头答应时,脑海中总是会浮现涂山凛的脸庞。她无法违心骗自己,她依旧很在乎他。 正因如此,江雪倾当时简直恨透了涂山凛翻脸无情的冷漠。就算他们解除了婚约,但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朋友,为什么他能做到完全将她当作一个陌生人一般对待? 现在,江雪倾终于解开困扰她多年的疑惑。 居然是保护。 只有将她和他的关系彻底撇清,没有一丝丝联系,才能让想要伤害他的幕后之人不会以江雪倾的安危作为要挟,她才能彻底从危险中抽身,平安顺遂。 涂山凛见她眼圈红红,失神地盯着自己,他眸色一沉,将她无意中显露的真实情绪纳入眼底。 他弯了弯唇角:“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坐轮椅?”他垂眸轻轻地捶了捶自己的腿,“因为那场溺水意外,我昏迷了很久,溺水缺氧导致脑损伤。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只能躺在床上,身上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珠。” 江雪倾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后知后觉发现眼泪早已浸没眼眶。她匆匆撇过头,用手背迅速擦拭掉泪水。 “你不要误会,我这个人泪点低,听到你的悲惨遭遇很同情你,才会……”她胡乱解释着。 “嗯,我懂。”涂山凛应了一声,仿佛信了她的说辞,对她的异常表现毫无洞察。 其实之前白雨沛跟她说过十一年前那桩事,可今天听到他本人提起那段过往时波澜不惊的淡然模样,她却难受的心脏揪疼,抑制不住地想哭。 江雪倾用力深呼吸,终于压下波动的情绪。她转回头,眼睛红红地看着他:“既然溺水后被救醒了,现在看起来也恢复的很好,为什么不回来找她?” “因为,她订婚了。”他的语气始终平静,可一双黑眸染上寂寥月色,似有无限委屈隐藏其间。 江雪倾瞬时哑口无言。 是的,在涂山凛失踪后的第五年,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男人,也就是她的前夫莫炤言。 莫炤言和涂山凛长得有几分神似,可又完全不同。 好比涂山凛的脸型是流畅的鹅蛋脸,而莫炤言则是菱形脸,只是眉宇间的模样和看人时冷淡疏离的姿态,和涂山凛十分相似。 起初吸引江雪倾的也不仅仅如此。 她记得和莫炤言第一次相遇是在大学新生典礼上,他作为优秀学长上台致辞,下台经过她身旁不小心把一支签字笔遗落在她脚边。等江雪倾发觉追上去时,莫炤言已经被一群学弟学妹包围其中。他是港大上届的1,外表出众学习优异,在校园里很受追捧,拥有大批迷弟迷妹。 而那时候的江雪倾早已摘掉涂山凛未婚妻的名头,拒绝了家里人送她出国留学的安排,凭借自身实力考入港大,低调地开启她的大学生活。 莫炤言似乎很看重那支签字笔,见江雪倾拾到后送还,他礼貌地道谢,又问周围人借了记事本在上面书写测试笔尖是否摔坏。 正是他书写时握笔的方式,令江雪倾骤然定住目光,怔怔地凝视着他的右手指尖。 莫炤言书写时右手食指叠在拇指上,这并非常规握笔姿势,他的细微习惯竟和涂山凛一模一样。 见她盯着自己看,莫炤言扬起唇角,淡淡一笑。 他身上的白色衬衣,衣扣严谨规矩地扣到最顶端,微笑时习惯性稍稍侧头的小动作,让江雪倾一瞬间幻视,仿佛看见曾经的涂山凛。 只在刹那间,她热泪盈眶,竟然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忽然蹲下来哭到不能自已。 莫炤言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又犹如命定般走进她心里的。 与他恋爱到结婚的几年中,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似有心有灵犀般他知晓她每一样喜好,与她口味一致,洞察她所有的小情绪,总能在她最需要安慰和支持时无条件出现在她身边。而他始终不变的是那些和涂山凛高度相似的细微习惯,总让她时时刻刻在他身上察觉到涂山凛的影子。 …… “江雪倾。”涂山凛陡然开口,猛地将江雪倾陷入回忆的思绪拽回现实。 “嗯?”她应了声,抬眸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如果你是她,当年订婚前得知我还活着的消息,你会选择谁成为你的丈夫?” 让人心动的男人 vol4 江雪倾困惑又惊诧地瞪大双眼。 涂山凛为什么会这样问?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江雪倾心神不定地看着他,正思索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忽地,身后不远处假山群中发出一声怪异痛叫声。 “阿卓,你踩到我脚了!”白雨沛单脚跳着跌跌撞撞从假山旁侧摔出来。 江雪倾闻声猛然回头,惊呼:“你……你们三个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原本以为只是白雨沛一人,谁料他半个身子刚蹦出来,身后连带着被他的手拽出另两道藏匿偷听的身影。 白雨沛站稳后,扯出一个灿烂笑容,像个没事人一般主动打招呼:“嗨!阿倾bb,月上柳梢头,你们两个在湖畔约会,好浪漫哦。” “不是约会!”江雪倾连忙否认,又回头去看涂山凛,“你快跟他们解释一下。” 涂山凛神情泰然:“反正我们要说的话已经快谈完,随便他们怎么想。”他故意把‘快谈完’三个字咬重音,边说目光边冷眼瞪视白雨沛。 白雨沛收到涂山凛的眼刀,连忙为自己辩解:“不是我故意要打扰你们的,刚才是阿卓一定要冲出来,我和阿哲拼命按住他,才没打搅你们。我呢,真的很用心维护你们难得独处的谈心时光。” “这么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是不是?” 白雨沛油嘴滑舌:“感谢倒谈不上,你只要别动不动就威胁要联系我大哥透露我行踪就行。” 涂山凛轻哼了一声,不再搭理白雨沛。 阿卓趁机飞快跑到涂山凛身旁,顺便用强壮的身体把江雪倾格挡到一旁。 “少爷,夜深了,我推您回房间休息。” “嗯。”涂山凛的确觉得有些困乏。 阿卓得到指令,双手握着轮椅扶手,正要将自家少爷推着远离身后这个擅于蛊惑人心又脸皮奇厚无比的女孩子。 涂山凛忽然抬手示意他停下。 “少爷,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替您去做?”阿卓立马贴上去询问。 涂山凛却没理会他,目光避开他,向站在旁侧的江雪倾瞟去。 “刚才那个问题,你想好后再回答我。”他眸光深深,注视江雪倾,“你说的那件事,我答应你。我会让人去调查,如果情况属实,我一定会以涂山家话事人身份,维护内训选拔的公平。” 江雪倾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开始拦截涂山凛是为了那桩内训公正的事情。 她连忙道谢:“谢谢凛少啦,我等你的调查结果。” 涂山凛收回目光,没再多逗留,低声吩咐阿卓送他回房间。 白雨沛站在原地,很显然刚才偷听还没过瘾,毕竟隔得太远,附近又有湖泊水声,听得七零八落总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见涂山凛带着他的两位忠心保镖走远,他才笑盈盈地看向江雪倾。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们凛少好正点?” “蛤?”江雪倾一怔,怀疑自己刚才听错。居然有人敢用‘正点’形容涂山凛,若是被他听见,恐怕要派自家保镖团海扁那个多嘴的人。 江雪倾知道白雨沛是在找她逗趣,顺着他的话夸赞。 “是呀,我觉得他生得一张完美的脸,本人靓到爆,让人好心动。” “夸得好,真棒。”白雨沛一反常态没有接下话茬跟她继续你来我往的耍贫,反而主动朝她挥挥手,“走啦,我也要回去睡美容觉喽。明天见,阿倾bb。” “奇奇怪怪的。”江雪倾疑惑不解地望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 拐进宿舍区青石板路,白雨沛点开手机,迫不及待地把刚才录下的那句五秒钟语音转发给涂山凛,顺带附言。 【白雨沛:快说,你要如何感谢我?】 几秒种后,他收到涂山凛回复。他喜滋滋地点开,满怀期待地阅读。 【涂山凛:延后一天通知你大哥。】 【白雨沛:涂山凛你个没有良心的!你辜负我!嘤嘤嘤!】 【涂山凛:我只对想负责的人有良心。】 【白雨沛:哼!难怪你追不到老婆。】 【涂山凛:好过你连个目标都没有。】 白雨沛边走边发消息,越发越生气,手指在屏幕上都快戳出火。 江雪倾回到丁香小院里,左诗怡和她朋友已经搬进来,四人共处一院,第一夜倒是相安无事。 第二天清早七点,屋檐下的广播又开始作响,扩音器中传出的依旧是之前那个沉稳男声。 “全体内训人员请注意,内训第二轮选拔考核从今日开始,内容为制作合香丸,限期六日,第六日为最终审核日。所有制作材料均使用基地内现有香材,需注意,香材数量有限,先发掘者即为拥有使用权者。若因香材不足,导致最终无法制成合香丸者,视为自动淘汰。” 广播内容连续重播两次,直接将所有还在睡梦中的人吵醒,一点睡懒觉的机会都不给大家。 江雪倾原本就有早起锻炼的习惯,这会儿正好在小院里练金刚功。 梅晓蓉是被广播声音吵醒的,她穿着睡衣瞌睡不醒地跑出来,见江雪倾在院中,她跑过去问:“阿倾,刚才广播里什么意思?制作合香丸的香材要我们自己在基地范围内寻找?如果找不齐材料,我们岂不是无法完成第二轮的选拔任务?” 江雪倾做完收式,缓缓吐气,这才睁开眼看向梅晓蓉。 “嗯,听意思是这么回事。” 梅晓蓉瞌睡都被吓跑了,她大惊失色地抱住江雪倾的手臂。 “那我们该怎么做?基地里不一定有齐全的香材,供我们制成合香丸的。就算用最简单的香方,起码也需要四五种基础香材。况且这是涂山香坊的内训选拔,简单的香方绝对入不了评审团法眼的。” 江雪倾眼珠转了圈,认真思索,肚子先一步咕咕咕唱起戏。 “不如……我们先去饭厅吃个早餐,早餐吃得好脑子才能转得快。我们吃完再继续想办法喽。” “唉,现在也只能这么办啦。”梅晓蓉耷拉着脑袋,没什么信心。她见江雪倾已经换好衣服,连忙说,“你等我五分钟,我立马刷牙洗脸换衣服出门。” “好,我等你。” 江雪倾刚练完金刚功,正有些口渴,见梅晓蓉急匆匆跑进自己屋内洗漱,她转身往小院正前方的客厅走进去。 宿舍区的独立小院,每间都是围合式建筑,进门是院落,左右两侧分别各有两间自带卫浴的客房,正中间则是兼具文娱功能的起居室。 江雪倾推开玻璃移门,前脚刚踏进客厅,冷不丁听到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交换条件 vol5 左诗怡和另一个叫何羽芬的女孩子,都已经换好内训统一服装,各自提着一只手编竹篮站在会客厅门外。 左诗怡神情倨傲地开口:“喂,看房间门牌上写你叫江雪倾是不是?” 江雪倾回头看她:“有事找我?” 她对这个习惯性走后门找靠山的女孩子印象不太好,态度自然也谈不上和善。只是往后一个月里还要与她共处一个小院,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并不想关系闹得太僵给自己添堵。 “我朋友昨晚看见你和梅晓蓉从崔小姐的院子里走出来,你们认识崔欣儿?”左诗怡毫不掩饰她的小心思,直截了当地问,“我问过我爹地,那位崔小姐是涂山家的亲戚,现在就住在涂山公馆里,和凛少也走的很近。你和她是朋友吗?” “崔欣儿?” 江雪倾走到台前为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了几口才继续说:“嗯,我跟她认识。” “只是认识?可是我朋友说崔欣儿亲自把你和梅晓蓉送到小院门口,她对你很客气的样子。” “那又如何?” 左诗怡似乎以为江雪倾没有搞懂她的意思,干脆也走进会客厅,径直走到江雪倾面前。 “你和崔小姐如果是朋友的话,我可以跟你共享资源。” “哦?”江雪倾挑起一边眉毛,看似对她的话语起了兴致。她试探地问道,“你能分享给我什么资源呢?” 左诗怡见她上钩,双手叉腰,摆出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 “之前因为分房的事,我们虽然闹得有点不愉快,但最后好在事情也顺利解决了。现在既然我们住在同一个小院,能合作共赢当然是最好喽。你说呢?” 江雪倾手握玻璃杯,打量地看着她,佯装认可地点点头。 “嗯,你继续。” “你应该知道的,我爹地是涂山香坊研发部的副理,也是这次内训评审团的评审之一。早前他就带我来过这个内训基地,我对周围环境还算熟悉,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们需要的香材。基地目前还没有完全建设完成,分区也很杂乱,山上还住着不少当地没有动迁的人。” 跟在她身旁的何羽芬听她这么说,有些紧张地问:“诗怡,我们还要上山去寻香材吗?可是山上住的那些原住民,会不会不太好打交道?万一有危险……” 左诗怡转头瞪了她一眼:“我有数的,不会把你们带去危险的地方。” “哦,那就好。”何羽芬发觉左诗怡神情不耐烦,立刻噤声不再追问。 左诗怡没再去理她,转眸继续跟江雪倾谈条件。 “基地范围很大,如果不熟悉周边环境,很难在规定时间内找到香材,进行采摘、处理、晾晒和研磨。你也听到广播里说的那些,假如制作时间不够或者没办法找到足够香材做成合香丸,按照本轮规则可是会被自动淘汰的。” “所以你想共享的资源,是带我和梅晓蓉一起去你熟悉的地方采摘香材?” “嗯,有我在,你们可以很快就收集到香材。” 左诗怡提出的资源的确很诱人,连江雪倾都略感心动。 梅晓蓉洗漱完换了衣服出门,却没在院子里寻见江雪倾的人影,她转了圈发觉她们三人全在会客厅里谈话,便跑过去刚进屋就听到左诗怡刚才那番话。 梅晓蓉走到江雪倾身旁,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问:“阿倾,你要答应她吗?” “假如你是个聪明人,没理由会拒绝这么好的共享资源的机会。”左诗怡认定江雪倾不可能放弃这种好机会,她自信满满地提出交换条件,“我不可能提供给你资源,有交换条件的哦。” “你说,什么条件?” 江雪倾确实有一点小心动,毕竟这片内训基地她是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很难有十足把握,在限定时间内找到可用香材进行合香丸制作。 之前这座离岛的地皮久未开发,听闻是因为原住民不肯搬迁一直闹事,才让这块地皮流标很久,成为港城地政总署都认为棘手的存在,直到前几年被涂山集团和另几家企业联手摆平。如果当地人不好相处,那么就意味着她进山寻找香材的难度性也相应增加。 左诗怡见她主动开口,神情更是得意:“你和崔小姐相识,崔小姐又是涂山家的亲戚,那么一定有办法知道最后两轮的考核题目。你帮我们去问到考题,我就答应跟你共享资源。” “你爹地不是内训评审团成员吗?难道他都不知道后面的考题?”江雪倾疑惑地问。 左诗怡抱臂耸肩:“后面两轮考题只有黎渊大师和凛少两人知道,其他人都无权过问的,否则我干吗叫你去帮我们打听啊。” 江雪倾啼笑皆非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孩子。她都不知道该夸左诗怡有上进心,费尽心思想夺取内训第一名好呢?还是应该骂她就知道走后门,自家后门走不通,居然把坏主意打到她身上,想怂恿她通过崔欣儿的关系打听最终考题。 “呐,别说我不关照你,你晚餐前帮我们打听清楚就可以啦。今天白天我可以先带你去找一两种香材的,不会逼你现在就去敲崔小姐的门。” “哦,听起来还挺通情达理的。”江雪倾低眸笑了笑。 左诗怡完全没听出她话语中的嘲讽,反而自鸣得意。 “当然喽,我很照顾我的朋友们的。只要你不和我作对,我也可以把你当成自己人一样对待。” 梅晓蓉一早听到广播里的考核内容,就开始担心无法寻找到香材惨遭淘汰,刚听见左诗怡这番话自然是心动不已。 她悄悄问江雪倾:“阿倾,那个崔小姐人还挺好的,要不我们去试试看?只是提前向她打听一下考题而已,我们如果能知道考题,也好早点做准备。” 江雪倾质疑地望向梅晓蓉:“你想答应她们的条件?” “我……”梅晓蓉见江雪倾的脸色冷下来,她怯懦地摇头,“我都听你的。反正我和崔小姐也不熟,她不一定会搭理我的。” 江雪倾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梅晓蓉一眼,抬眸直接拒绝左诗怡。 “你说的条件是让我走后门去打听考题,这件事有违我的原则,我办不到。” “只是打听一下,又不是让你违法乱纪。反正考题早晚大家都会知道的,我们既然有人脉可以提前得知,你为什么不用呢?”左诗怡有些心急,“你难道不想让我带你去找香材了吗?你自己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基地里乱转,肯定来不及收集的!” “我自己可以。”江雪倾放下玻璃杯,头也不回地走出会客厅。 左诗怡扭头看向踟蹰站在原地的梅晓蓉:“她不要跟我们一起,你呢?” “我……”梅晓蓉下意识望向江雪倾的背影,她的心正在摇摆不定。 我只想跟着你 vol6 “你为咩没跟她们一起?” 江雪倾听见身后奔跑的脚步声,回过头去,只见梅晓蓉气喘吁吁地追上自己。她立在原地,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梅晓蓉手里提着两只环保袋,一口气跑到江雪倾面前,张口就先道歉:“对不起,阿倾,我刚才……” 江雪倾认真道:“不要总跟别人说对不起,这样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嗯,我听你的。”梅晓蓉捣了捣头,把手中的一只环保袋递给江雪倾,“我跟你一起去找香材!”她想了想又说,“刚才我的确有点心动,想着左诗怡她们熟悉这里的环境,如果能跟着她们一定可以更省力一些,也能在规定时间内找齐需要的香材。” “想赢很正常,即便你真的跟着她们一起,我也不会怪你的。” 梅晓蓉摇摇头:“我不跟着她们,我只想跟着你,因为只有阿倾你对我最好。” 江雪倾被她直白而赤诚的话语打动,无奈地笑起来。 “好了,我们不要继续待在原地聊天,时间不等人,我们今天必须要多跑点地方,努力多收集一些香材才行。” “好!”梅晓蓉用力点头,伸手指向湖畔方向,“要不我们先去湖边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能用的香材。” “去湖边?也行。”江雪倾转眸望着梅晓蓉,只见她神情笃定,跃跃欲试,一副她提前知道湖边一定能找到香材一般的模样。江雪倾心中浮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感。 …… 今天她们运气还不错,沿着湖畔走了半圈,就发现了好几株能用的香草。 “光有这些香草肯定还不够,我们需要多找点其他香材,回去整理后一下,看能匹配到哪个香方。檀香、麝香、龙脑香这些原料都有特定产区,我们在这里肯定找不到的。我们得想办法找些野外常见的果木或香樟木,看能不能在几天内凑齐一个花果香的香方。” 梅晓蓉闻言赞同点头,又抬手冲一个方向指了指:“我们去那块区域找找看。我刚才看见有几个人朝那边过去了,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香材。” 说着,不等江雪倾回答,梅晓蓉欢快地拉起她的手,快步往那片区域奔去。 江雪倾望着梅晓蓉的背影,总觉得她今天表现的格外古怪。 梅晓蓉刚才提出到湖畔寻找,她们的确很快就找到了香草。现在又颇为肯定地要去前面那片区域……就好似她提前确定那个方向一定能找到香材。 见梅晓蓉神情积极的模样,盘旋在江雪倾心中的那股疑惑感越发加深。 因为时间紧迫,她们不想浪费每分每秒,江雪倾和梅晓蓉一直在户外寻找香材,直到夜幕完全降临,光线昏暗到肉眼分辨不清草木品种,她们才折返去基地饭厅随便吃了点填饱肚子,提着两袋香材返回宿舍。 回到丁香小院时,会客厅内亮着灯,左诗怡她们已经回来了。 “我先回屋换身衣服,一会儿我们去会客厅里坐着整理香材。”江雪倾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正要转身走进自己房间。 梅晓蓉看了眼会客厅方向,突然开口叫住她:“阿倾,等一下。” “嗯?” “我能不能先不去会客厅整理香材?我想回房间睡一会儿。今天在外面寻了一整天香材,我好累浑身都没力气了,想眯一会儿行不行啊?” “当然可以啦。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先自己整理香材,你如果睡醒了想过来一起整理就过来,不想的话直接睡到明天也没问题。” “谢谢你,阿倾。” 江雪倾其实也很疲惫,可她们总共只有六天时间。今天光寻找香材已经耗费一天时间,更何况她们采摘的东西不一定都能用,很大概率明天又要早起外出去更远的地方继续寻找。 江雪倾回屋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她的衣服上沾了不少树叶和草籽,脱下外套找了件舒适的卫衣换上。 再走出房间时,她转眸看了眼隔壁,发觉梅晓蓉房间的灯已经熄灭,她好似已经睡下。 江雪倾能体谅晓蓉跟着她在外奔波一整天体力不支,毕竟平时她保持锻炼,体能上会比晓蓉好一些。 江雪倾走到树下,提起进门时放在院中的两只环保袋,径自朝会客厅走去。 她刚到门外便停下脚步。 “咦?刚才不是还在客厅里的吗?人都去哪里了?” 会客厅内的灯全都亮着,室内却空荡荡的,不见左诗怡和何羽芬两人。 江雪倾茫然四顾,只见小院另一侧的两间客房全都黑着灯,并不像有人在屋内的样子。 “算了,没空管其他人闲事,还是快点把香材整理一遍。” 江雪倾把环保袋提到长桌上放下,将里面的香材全部倒出来,坐在桌前开始一点点细心梳理香材中可用的部分。 - 宿舍区另一边,这块朝南区域的独栋小院和后面成片的院落有所不同,每座院落间的间距更大,隐私性显然也更好。 崔欣儿送走梅晓蓉和左诗怡她们,关上门以后转身的刹那,原本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消失。 她站在原地似在思量着什么,再抬眸时唇边浮起一抹诡笑。 “主动送上门的,就不要怪我顺水推舟。” …… 与此同时,刚从崔欣儿居住的小院里走出来的三人,正在返回丁香小院的路上。 梅晓蓉从刚才敲开崔欣儿的院门,直到现在整个人都还在发抖,一副战战兢兢纠结又后怕的模样。 左诗怡实在看她厌烦,如果不是江雪倾不肯配合,她才懒得找梅晓蓉这种胆小鬼帮忙牵线。 左诗怡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厉声提醒道:“一会儿回去你不许多嘴!千万不能跟江雪倾讲,你刚才和我们一起去找过崔欣儿的事。一个字都不许提!记住没有?” 梅晓蓉脸色发白,声音都在颤抖:“我……嗯,我记住的。你们刚才提醒过我,这件事不能让阿倾知道,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后面的考题。” “诗怡,你瞧她这副模样到底行不行的?看上去就是做贼心虚的样子,回去后碰上江雪倾肯定要被戳穿的啦。”何羽芬担心道。 之前分房时江雪倾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她很有主见,也很讲原则。若是让她知道她们怂恿梅晓蓉带路去敲崔欣儿的院门走关系要考题,肯定会把这件事捅出去。到时不止梅晓蓉会被轰出去,说不定连左诗怡这个有后台撑腰的,也会被一起从内训选拔中踢走。 她们可不愿意让梅晓蓉坏了自己的好事。 左诗怡眯起双眼,严正警告:“开弓没有回头箭,是你自己要答应我们条件的。如果这件事被人揭穿,我们全都会被赶出内训!你最好放聪明点!别忘了,白天那些可以找到香材的地点是我告诉你的。你明天、后天如果还想继续找到能用的香材,就给我好好保守秘密!” “好……我、我一定记住,不会跟阿倾讲的。” 见梅晓蓉满口答应,左诗怡不再理会她,拉起何羽芬的手,丢开她兀自朝前走。 梅晓蓉跟在两人身后,整个人惴惴不安。 谁是狗? vol7 昨晚江雪倾把白天采集来的香材梳理了一遍,只有三种可以使用,距离凑成一张完整香方还很远。 她定了六点半的闹钟,起来见梅晓蓉的房门紧闭。江雪倾先在小院中打了套金刚功热身,锻炼完又找来竹筛将昨晚整理好的那些香材晒在院子中。 做完这些见晓蓉还没起来,发了条消息给她留言后,先一步出门去饭厅吃完早餐,又打包了一盒早点带回来。 眼看都快八点钟,再不出发她们今天的采集任务就会被耽搁。江雪倾抬手敲响梅晓蓉的房门。 等了好一会儿,梅晓蓉才出来开门。 “阿倾,我起晚了,抱歉啊。” 江雪倾瞧她病恹恹的样子,脸色泛红,唇色发白。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 “嗯,头晕晕的,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 梅晓蓉昨天夜里就发觉自己不对劲,那件必须对江雪倾隐瞒的事,像是缠绕心头的恶魔一般令她惶惶不安。她心事重重,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半夜就感觉背疼,浑身发冷,直到早晨天蒙蒙亮起又发觉自己浑身滚烫。 梅晓蓉双腿虚软,整个人倚靠在门框上:“阿倾,我今天真的很难受,恐怕出不了门了。” 江雪倾赶忙把她扶回房间,又把刚从饭厅打包回来的餐盒放在她的床边柜上。 “我吃完早餐从饭厅顺便打包了热粥和叉烧包,你一会儿饿了吃点垫垫肚子。今天你就别出门了,好好在屋里休养,我一个人出去找香材就可以。” “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躺好休息,睡一觉说不定会舒服点。”江雪倾把她扶到床上让她躺好,刚要离开又忽然想起门外晒着的香材,“对了,我把昨天采集回来的香材整理好了,放在小院里晾晒。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阵雨,一会儿如果下雨,你帮忙收一下。” “好,我记住了。”梅晓蓉一口答应下。 江雪倾离开后没多久,梅晓蓉的房门再次被人敲响。她虚弱地挪到门边开门,抬眸只见左诗怡站在门外。 左诗怡上下打量她,似乎担心沾染病气,她捏着鼻子退后两步,指示道:“你这副样子今天肯定出不了门?我们的香材全都晒在院子里,你帮忙盯着点,千万不能让它们淋到雨!” “哦,知道了。” 听梅晓蓉应下后,左诗怡连句关心的话语都没有,掉头便离开。 - 上午天气好好的,日光晴暖,并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可刚到中午,天边忽然飘来两片灰压压的雨云。只是转瞬的功夫,春雨霏霏,挥洒降下。 江雪倾在基地内辛苦寻了一上午,也没有找到一样可用的香材,不由有些丧气。她心里惦记梅晓蓉的情况,趁着午餐时间特意返回小院看她,正巧赶上这阵雨。 眼看雨水连线落下,她加快步伐跑回丁香院,推门却见小院地面上晒满了竹筛,足有十来个。她来不及多想,一趟趟折返,冒雨将它们全部收进会客厅里。 左诗怡和何羽芬连同另两个朋友阿娇、阿瑶,昨天一起去到诗怡熟悉的地方把要用的香材全都采集完成。今天上午她们出门,只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毕竟晾晒完香材,才能开始下一个研磨步骤。 刚吃完午餐发觉下雨了,她们担心梅晓蓉一个人来不及收完院子里晾晒的所有香材,便急匆匆赶回小院。 刚进门只见江雪倾浑身湿漉漉,两手各端着两只竹筛,把她们晒在院中的香材,一把丢在会客厅地板上。 眼看她们花了好长时间才梳理清楚,分门别类进行晾晒的香材,现在全都混在一起,有的还被雨水打湿黏在一起不能用了。 左诗怡气哄哄地冲上前,伸手就要推搡江雪倾。 幸好江雪倾反应灵敏,丢开手里的竹筛,两指捏在左诗怡的手腕关节处,只稍稍用力。 左诗怡立刻痛得嗷嗷叫。 “放手!我警告你赶紧松开!否则我告你殴打同期,品行不端,叫人把你赶出内训基地!” 左诗怡没有乱说,她很懂规则,合香师的品行也是在内训考核范围内,要算分数的。 江雪倾原本就没打算伤她,松开手冷睨着她。 “好心帮你们收香材,狗咬吕洞宾。” “你骂谁是狗?”左诗怡不服气地哼哼了声,转身走到门边朝小院一侧梅晓蓉那间房的方向看去,“这个梅晓蓉真是太不靠谱了!都跟她说过香材不能淋雨。外面下雨了,她居然还能在房间里呼呼大睡。” “就是!也不知道我们昨天辛苦采集的这些香材有没有被雨水淋坏?万一不能用,我们还得再去采集一趟。真是讨人厌!”何羽芬在旁跟着抱怨。 江雪倾简直被眼前两人理直气壮的歪理说的想翻白眼。 她冷笑道:“梅晓蓉有义务帮你们收香材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种幼稚园小朋友都懂的道理,你们两个成年人不懂?” 刚才院子里一阵骚动,梅晓蓉也听到屋外的动静,披了件外套匆匆跑出来。刚踏进会客厅,眼看江雪倾要和左诗怡吵起来,她赶忙拦在江雪倾身前,拉着她的手臂劝阻。 “阿倾,是我答应她们会帮忙收香材的,都是我不好。刚才我吃了药,睡得太沉,才会没听到屋外的雨声。”梅晓蓉冲左诗怡两人低头道歉,“对不起,如果香材淋坏了不能用的话,我帮你们去重新采集。”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逼你。”左诗怡双手抱臂,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江雪倾嘴唇翕动,还想说些什么,可见梅晓蓉转头对她摇摇头,一脸病容的模样,实在让她没法再指责她。 江雪倾叹了口气,转头不再去理会左诗怡她们。 春日的雨水,断断续续只下了一阵,天边的雨云便随风飘散开去。骤雨初歇,天空一下子放晴了。 江雪倾刚才冒雨抢收竹筛,眼下浑身都湿透,回房间擦干头发,换了身衣服才出来。 她刚打开门,只见梅晓蓉站在她面前,一脸愧疚的样子。 “阿倾,你别生气啦,我知道我刚才很窝囊。可是我真的有答应过左诗怡她们,会帮着收香材。是我食言了,所以才……” 江雪倾和梅晓蓉相处也有两个多月时间,已经很了解她的脾气,并没有真的生她气。 “算了,不提刚才的事情。”她关切地问,“你身体好一点没有?” “嗯,上午吃过药睡了一觉,现在好多了,下午我们一起出去找香材。” “你的身体可以吗?” “放心,我没问题的。” 江雪倾一上午一无所获,下午打算走远一点寻找香材。她回屋准备了一下,把饮用水和能量棒装进背包里,背上包出发。 等她们离开小院,彻底走远后,一直躲在会客厅里的左诗怡和何羽芬才走出来。 “诗怡,你说那个梅晓蓉真的会这么听话,带江雪倾去那个地方吗?” 左诗怡嗤笑一声:“那个蠢货知道自己犯错了,还能不乖乖听我们的话赎罪?让她上山去帮我们多采点香材下来,她不会不听的。” “可是山上有……” “痴线!你担心她们的话,不如跟江雪倾一起去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羽芬瑟缩地低下头,不敢再追问。 被困山中 第十六章 vol1 “阿倾,你上午时在附近没能找到香材,说不定宿舍区这片能用的都被人采摘完了。不如,我们往山上去找一找好不好?” 两人走出住宿区途径湖畔,江雪倾刚想往湖畔南面稍远些那片湿地植被茂盛处寻找香材,忽然被梅晓蓉叫住。 她转头看向晓蓉:“上山?” “嗯,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只在离基地近的这面山坡上寻找,不要翻过这座山,这样日落之前一定能赶回来的。” 江雪倾转眸望向西南面连绵的山峦,离岛的山峰海拔约为八百多米,拥有丰富的自然风光,且山势并不险峻。 可这片山林中直到今日仍有原住民居住,还是那些不同意搬迁的钉子户,并不好打交道。如果碰巧遇见了,发觉她们是山下基地里住着的涂山香坊的人,恐怕还会因为之前涂山集团强行拆迁他们村寨的事情,转移怒火对她们刁难一番。 江雪倾低眸认真分析利害,梅晓蓉却显得有些着急,伸手摇了摇她的手臂。 “阿倾,我们晒的香材刚才也淋了雨,恐怕不能用了。如果下午继续漫无目的在宿舍附近区域寻找,恐怕六天时间里我们都找不齐所需的香材,会被自动淘汰的。”梅晓蓉目光指向西南面的山林,“现在还是白天,光线很好,我们上山不会有危险的。” 江雪倾又想了下,梅晓蓉的话也的确在理。她打算赌一把运气,反正只要别翻过这座山越过界,只在靠近基地这一侧的山林中寻找香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我们上山,不过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来。”江雪倾拿出手机扫了眼时间,“现在是一点三十二分,我们五点钟以前必须下山。” “嗯。” 这座山江雪倾从前没有攀登过,保险起见,入山前她调出手机里的指南针功能。帮助她们认清当前方向和海拔。另外这款app还能帮助确定当前位置的经度和纬度。 山上的香材资源果然比内训基地附近的丰富许多,她们刚爬到半山腰便发觉了好几种可以入香方的草药。 梅晓蓉带了环保袋,欢快地摘了一大堆。 “每一种不用摘这么多,反正只要够我们两个人制作合香丸的分量就可以。” “没事,我多摘点,万一制作过程中有损耗,我们就不必再上山来重新采摘啦。”梅晓蓉回答的顺理成章,可她心中惦记的却是把这些多出来的香材,带回去给左诗怡她们。毕竟山上的采集地点,也是左诗怡特意告诉她的。 江雪倾身后背着包,手里提着环保袋,想着反正她有地方够装,便任由梅晓蓉采摘了许多同品类的香材。 她们一路收获颇丰,脚步逐渐向山林深处走去。 “阿倾,你看那边!好壮的一棵香樟树!”梅晓蓉兴奋地指向前方。 她刚想冲香樟树奔去,但被江雪倾一把拉住。 “小心一点,看脚下的路。” “哇!吓我一跳,差点不小心滑下山。”梅晓蓉低头一看,惊了一跳。脚下是一块落差四五米的土坡,若是刚才江雪倾不拉她一把,这会儿她肯定一路向下滑到山沟里。 江雪倾也想取香樟树的树皮,她盘算过背包里刚采摘的香材,若能加上樟树皮研磨成粉,她可以凑出一张木香调静心养神的香方。 她把包塞到梅晓蓉怀里,叮嘱道:“我下去刮点樟树皮再上来,你站在原地看着背包。” “阿倾你小心点,这里的土质看上去松软,又刚下过雨肯定会很湿滑的。”梅晓蓉不放心,“要不还是算了,不要冒险,万一摔下山受伤就麻烦了。” “好啦,啰啰嗦嗦的。你看好包和香材,我自己会注意的。” 江雪倾卷起衣袖,看清楚下坡的路径,伸出一只脚先试探了一下土质松软度,确定可以踩上去后,才半蹲下以滑梯姿势顺着坡度缓降下去。 下面那片树林灌木繁茂,前方却有好几棵香樟。江雪倾找了其中一棵,用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在树皮上刮了几道,把碎末收集入刚喝空的塑料水瓶中。 “搞定啦。”江雪倾回头扬起手中装着樟树皮粉末的塑料瓶。 梅晓蓉站在山坡上冲她喊:“哇!阿倾好厉害!你小心点脚下路滑。” “知道啦。” 江雪倾正循着来时路往回走,突然听见山坡上梅晓蓉大喊一声,随即抱头乱窜,挥手乱拍。 “救命!有马蜂!” 江雪倾见状,立即喝止:“晓蓉快蹲下别动!拉上衣服上的帽子,把头、脖颈暴露在外的部分尽量裹起来。保持冷静,千万不要扑打它!否则会激怒它攻击你。” 江雪倾被梅晓蓉的突发情况惹得一时分了神,着急上去帮忙,没有完全按照来时的路回去,一脚踩在一片茂密灌木丛中。 下一秒,一股钻心刺痛从左腿脚踝处蹿升,她痛得用力咬紧牙关,冷汗顿时沁出来。 马蜂没有找到攻击目标飞走了,梅晓蓉站起身却见江雪倾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心生疑惑。 “阿倾,你怎么停在原地?快上来啊。已经四点半啦,还有半小时我们就要下山喽。阿倾,你为什么不动?” 没有得到江雪倾回应,梅晓蓉急得也想滑下山坡跑到她身旁去查看情况。 她刚有动作,江雪倾咬牙勉强支撑着朝她挥手:“不要下来……我好像……踩到捕兽夹了。”她痛得背脊爬满冷汗,整张脸惨白的仿佛刚从冰窖中出来。 梅晓蓉顿时阵脚大乱:“捕兽夹?我下来帮你把捕兽夹掰开!” “没用的,你力气不够。”江雪倾忍着脚踝处传来的剧痛,她一动不敢动,生怕挪动时反而让捕兽夹的锯齿扎入骨头更深。 “那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帮你?”梅晓蓉急得快哭出来。 “你现在下山去……下山帮我叫人帮忙……” 刚才入山走了一段后,江雪倾发觉手机信号变得很弱,再深入山林后信号几乎连一格都没有。她想要求救,最快的方式是让梅晓蓉赶紧下山回内训基地找人求助。 “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马上就快天黑了,万一山里有野兽……” “梅晓蓉,不要废话……抓紧时间,快点下山,帮我叫人!” - 入夜后,涂山凛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吃饭。 忽地,听到围墙外传来吵嚷骚动声。 他搁下汤勺,抬眸瞥了眼身后站在的方宇哲:“外面发生什么事?” “我去问一下。”方宇哲刚转身朝院门方向走去,迎面差点撞上正推门而入的白雨沛。 白雨沛大惊失色地喊道:“还有空吃饭?阿倾出事了!” 初吻 vol2 天光一寸寸暗下去,直至伸手不见五指。 江雪倾立在原地,全身冰冷,剩下完好的那条腿一直支撑着身体全部的重量,已经麻木到快要失去知觉。 周遭空灵寂静,连虫鸣声都消失无踪。昼夜巨大温差,使得山上的空气形成一层浅薄雾气,似一阵缥缈白纱漂浮在树林间。 等待变得遥遥无期,江雪倾孤零零地在原地咬牙强撑。 她刚才查看过手机电量还剩下百分之十九,她不能再打开手电筒功能照明继续浪费电量。万一梅晓蓉在下山途中迷路,没能及时找人上山来救她,那么这仅剩的百分之十九电量就是她最后的希望。 江雪倾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刚才劝梅晓蓉下山前,应该先喊晓蓉把她的那只背包丢下来留给她。背包里有饮用水和能量棒,能补充能量和水分,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又渴又乏,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 发觉自己的思维正在逐渐混沌,眼皮沉重止不住地合拢,身体的平衡感也开始抽离。江雪倾整个人摇摇晃晃,快要支撑不住。 “好渴……”江雪倾用力咬了下自己的嘴唇,用疼痛感刺激感官保持清醒。 可铺天盖地的疲乏感,渐渐替代疼痛感,她缓缓蹲下身坐在潮湿的土壤上,眼前的世界正在陷入永夜…… - “江雪倾!” “阿倾bb,听得到吗?快点出个声音!” “江小姐,你在哪里?” 阿卓肩上背着从基地医疗站带出来的轻型折叠救援钛合金担架。 “哲哥,我们这样满山乱找,能找到人吗?要我说,还不如喊专业救援队更快。” 阿卓话还没说完,被方宇哲反手一巴掌捂住嘴巴。 “少说话,多做事,快点找人!”方宇哲朝前方的人影努了努嘴,“没看见少爷走在前面,他的身体支撑不了这么高强度的活动。我们按照那个梅晓蓉带下来的坐标找快点,就能让少爷早点下山安心休息。” “少爷这不是不让我们背他登山吗?要不然我现在追上去不管不顾先把他背起来再说?” 阿卓正在叽叽歪歪,走在他们前方的白雨沛手中握着强光手电,在漆黑的山林间到处乱晃。 突然,他把光束聚焦,对准向山坡下的灌木丛照射过去。 “你们快看山坡下面,是不是倒着个人?” 方宇哲手中也握着强光手电,闻言立即对准那处照射。两道强光之下,漆黑的山林被顿时被照得一片白亮。 涂山凛急喊:“江雪倾!” 他定睛看清山坡下的人影后,立刻便要下去救人。 方宇哲连忙上前护着他:“少爷,我和阿卓下去把江小姐带上来,您的腿……” “走开!”涂山凛一把挥开阻挡在身前的方宇哲,循着手电筒强光照射的光道,顺势滑下山坡。只是他双腿刚踩在坡下地面上,一股无力的疼痛感自腿骨处传遍全身。 涂山凛强忍住疼痛,一刻也不想耽误,直奔到江雪倾身边。 “江雪倾,醒醒!” 涂山凛近几年身体虽在白雨沛看顾调理加之努力复健下,已经好转许多,可到底是因为那次的濒死体验,让他的身体依旧无法恢复如初。 他要下蹲并不容易,涂山凛忍着痛楚,挪动双腿在她身旁蹲下。借着手电强光他才看清,江雪倾的左腿被一个布满铁锈的废弃捕兽夹卡住,锈红的血液浸染了底下的一小片泥土,连土壤的颜色都变成骇人的红褐色。 江雪倾刚才实在撑不住才缓缓坐下身的,但本能自我保护意识让她不敢直接躺倒,害怕困住左腿的捕兽夹会因为大力的动作直接刺穿腿骨。她靠着灌木丛倚坐着,意识涣散,眼皮犹如千斤重睁也睁不开。 似是听到身旁有人靠近的动静,她昏昏沉沉地呢喃。 “水……我好渴……” “白雨沛,丢瓶水下来。”涂山凛转头冲山坡上的白雨沛喊道。 白雨沛哪敢直接把矿泉水丢下去,他怕砸到这位身娇肉贵的大少爷,到时他可担不起这样的重责。 白雨沛转身把手里的强光手电转交给一旁的阿卓,自己拿了瓶水跟着痕迹滑下山坡,直接把水送到涂山凛手中。 “喏,水。” 涂山凛接过矿泉水瓶,一言不发地拧开瓶盖。他一手将江雪倾搂在怀里,让她可以舒服地靠在他肩窝上,一手握着水瓶亲自给她喂水。 白雨沛杵在一旁,满脸匪夷所思。他算是第一次亲眼瞧见涂山凛用心待人时,究竟是一副怎样的柔情面孔。 平日里冷若霜雪的人,此时眼底只盛满一人。深情的令人叹服。 涂山凛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怀中人身上,完全没注意到白雨沛一直盯着他们看。 他低眸查看,只见江雪倾面色煞白,身上滚烫,额头却冷汗涟涟,显然是受伤后陷入高烧昏迷状态,意识模糊根本喝不进水。 白雨沛很快也察觉到江雪倾的体征不对劲,他想上前帮忙:“阿凛,她这个情况没办法自主饮水的。要不我帮你把她的嘴巴撑开,你往里面稍微顺点水进去让她润一润……嗓……” 白雨沛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一幕令他惊诧地张大嘴巴,瞪直双眼。下一秒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该看,连忙转过头去,眼角余光却很诚实地一直偷瞄。 涂山凛眼下满心满眼全是怀里的江雪倾,他发觉她牙关紧闭,根本无法饮水,直接仰头喝了一口水,对准她的嘴唇印上去,竟是毫无顾忌地嘴对嘴为她喂水。 阿卓和方宇哲站在山坡上,两人手中都打着强光电筒为涂山凛照明。冷不丁目睹这一幕,他俩全都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转头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愕然与震惊。 完了……他们家少爷彻底陷进去了! 喂了几口水后,涂山凛细心地用手背擦拭了一下江雪倾唇边沾着的水痕。他抬手指向灌木丛中那个捕兽夹。 “你试试看能不能把它掰开。” “我?”白雨沛质疑地反手指向自己,立马很识趣地摇头,“我不行的。”他抬头朝山坡上喊,“喂,阿卓,快下来帮忙。” 夹住江雪倾左腿的捕兽夹,似乎是山中猎户遗弃的,看起来起码被丢在这里十几二十年,整个被灌木丛包裹,又通体生锈,简直与自然融为一体,如果没有明亮的光线,很容易让人忽视它的存在,而不慎踩中。 不过幸好的是它生锈了,不再似新的捕兽夹那般夹住猎物快、猛、狠。若是新的,江雪倾这一脚踩下去,恐怕左腿骨头都被刺穿。 白雨沛跟着涂山凛上山前,已经得知江雪倾受伤被困山林中,所以随身带着简易医疗箱。 他在阿卓帮助下,合力取下捕兽夹。白雨沛蹲在一旁替江雪倾的左腿稍作固定包扎处理,让方宇哲把他们带上山来的钛合金担架丢下来,两人合力一起将昏迷中的江雪倾台上担架。 要找我走后门吗? vol3 江雪倾苏醒时,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一间陌生房间里。 这个画面,有点似曾相识。 她平躺在床上,想翻个身继续努力回想,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也经历过类似情况呢? “别乱动,你昨晚受伤了。” 床上的人才稍有动静,一直守在床沿边的涂山凛立刻阻止她。 江雪倾猛地侧过头朝床边望去。 一睁眼,四个男人杵在房间里。 陡然间,她完全清醒了,并且飞快回忆起究竟是什么时候看到过这个眼熟场景。 江雪倾神色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我……应该不是在你房间里?” 她有点心虚,内心忐忑,满心的不确定。毕竟上一次睁开眼发现四个男人杵在床边时,她就霸占了涂山凛的床,事后还断片似的对霸占之前的事毫无记忆。 白雨沛瞬间洞察到江雪倾微表情中的含义,他上前一步,从涂山凛身后探出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她。 “bb,不要担心,没有发生上次喝醉酒后那种事情。”他贴心地伸手指了指她的左腿,“你昨天上山踩中‘大宝贝’啦,是我们阿凛亲自把你找回来的哦。” 他边说边拍了拍涂山凛的肩膀,附在他耳畔低声道:“你那两个不懂情趣的保镖,我先替你带走啦。我们人都在院子里,你有事大喊一声,我们立刻到。” “嗯。”涂山凛淡淡睨了他一眼,又吩咐阿卓和阿哲,“阿卓,去趟小厨房让他们准备几样清淡的菜品送过来。阿哲,你和白雨沛一起去看看药熬好没有。” 方宇哲一听少爷的话,立刻意会:“是,少爷。” 阿卓还在原地不放心地朝方宇哲使眼色:“这样不行的,我们两个都被支开,少爷的安全谁来守护?更何况这个女孩子还在房间里躺着,万一她想对少爷……” “你别多事了,昨晚少爷都跟她那样了。”方宇哲低声提醒,边说边示意性做了个噘嘴的动作。 阿卓像是回忆起什么惊悚画面似的,猛地浑身打了个寒颤,失魂落魄地被方宇哲推着离开房间。 “阿倾,我一会儿熬好药再来看你哦。”白雨沛朝江雪倾笑笑,贴心地为他们带上房门。 房间内安静下来,江雪倾躺在床上,慢慢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昨天下午她和梅晓蓉一起上山采集香材,结果不小心踩中捕兽夹,她很清楚这东西的咬合力有多厉害,当下完全不敢动。因为被困住的左腿踩在灌木丛中,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腿一直在流血,疼痛感蔓延全身,让她逐渐失去力气,最后意识模糊地倒下。 所以…… 她的目光一寸寸挪向床边的涂山凛。 昨晚涂山凛竟然上山去寻她?可是他的腿…… 发觉江雪倾躺在床上,目光转向自己,一副探究的模样。 她眼眸提溜转动,忽闪忽闪飞快地扫视他一眼,又在他目光对视过去时,机灵地提前躲避开。她古灵精怪的小表情,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是不是想问我,昨晚是怎么发现你的?” “嗯。”江雪倾点点头,又补充道,“我的左腿现在好像没感觉,是不是伤的很重啊?还是说打了麻药,还没过药效期?” 涂山凛转眸望向江雪倾藏在被子中凸起的左腿:“你的左腿脚踝和小腿一部分被捕兽夹夹住,不过很幸运,那个捕兽夹年份悠久,你侥幸逃过一劫。白雨沛和基地内值守的医生一起替你看诊过,只是皮肉被划破,没有伤到筋骨,已经替你缝针处理过伤口,也打了破伤风针。至于你晕厥,是因为流血过多导致。” 涂山凛简短几句,解释的清楚明了,完全化解了江雪倾心中的担忧与困惑。 “我也太走运了!这么好运,必须要去拜拜。” “嗯,等你好了再去。”他目光温和地注视她。 得知自己的左腿只是受了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她松了口气,连语气都变得松快起来。 “咦?你还没有回答,昨晚怎么是你上山来寻我的?你的腿能登山吗?”江雪倾边提问,边支起胳膊,想要蹭动着起身。 她刚有动作,就被涂山凛阻止。他的手按在她的小臂上,面容依旧冷峻如霜,可那双蛊惑人心的黑瞳却温柔地似冰山雪融,脉脉地望着她。 “别动,躺好。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你左腿的伤口创面有点深,需要卧床休养几天,这段时间尽量不要起身乱走动。” 江雪倾身上已经让人换上舒适的长袖睡衣,他的手掌贴在她的小臂上,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绸衣料,轻而易举便能感受到来自涂山凛的体温。 她迎上他的轻柔的眼波,心神恍惚了一下,陡然又记起更重要的事情。 “可是我来内训基地是为了参加选拔的,如果一直躺在房间里,岂不是会错过第一轮考核?这样一直躺着不行的,我还要回去晒香材,研磨,制作合香丸!” “江雪倾,你来参加的内训,是不是叫涂山香坊合香师选拔内训?”涂山凛突然一本正经地发问。 江雪倾被他问得一脸懵,她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睛:“没错啊。你问这个做咩?” “那好,既然你是来参加我涂山家的香坊内训,我又是这场内训的评审团主审……” 涂山凛话还没没讲完,江雪倾聪明的骤然顿悟。 “哦,我明白啦!涂山凛,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求你,给我特殊待遇走后门直升通关?” 江雪倾信心满满,自己一定是猜中了。 谁料涂山凛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 “你有话好好说,戳我脑门干吗?”江雪倾连忙伸出两只手一把握住那根戳中自己额头的修长手指。 如今她伤了一条腿,作为伤残人士只能毫无反手之力地躺在床上,居然连涂山凛这个坐轮椅的都敢随便欺负她。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涂山凛并没有从她双手中抽离自己的手指,反而笑了一声:“你之前不是说讨厌走后门的人?怎么,上了趟山被捕兽夹夹到,这会儿突然想通,要找我讨个后门唯独看顾你?” 江雪倾双手举在额头前,手心里攥着涂山凛的手指,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而有种回到孩童时与他对话的感觉。 那时候他们还未长成少年,没有男女禁忌,总是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睡午觉。江雪倾几乎每次都比涂山凛入睡更快,醒的又比他晚,时常她一睁开眼便发觉涂山凛伸出一根手指,正在轻轻戳她软乎乎的脸颊。也不知道这家伙午睡究竟睡着没有,还是一直醒着注视她的睡脸,就这样捉弄她直到她醒来。 心跳加速 vol4 “假如我说想要你的特殊照顾,你愿意吗?” 江雪倾迎视上涂山凛垂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理直气壮地问。 他眼波温润,却有种难以言说令人的心莫名狂跳的魅力。眼尾那颗泪痣,无声且撩人,让人脸红心跳羞怯的想要避开他的注视,偏偏又舍不得那样做。 江雪倾躺在床上,迎上他的目光,便是避无可避。脸颊悄无声息地浮起两朵红晕,她不知自己为何,渐渐地心跳开始怦然加速。 察觉到她的面颊正悄然爬上绯色,涂山凛从她手掌中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指,可并没有收回手,反而顺势下滑轻轻地握住她的右手手腕。 “你想要我的特殊照顾?嗯?”微微上扬的尾音,带着暧昧丛生的语调。 他低沉的嗓音似自带电流,酥麻地传入江雪倾耳中,她的身体莫名紧绷起来。 江雪倾越发感到自己这样毫无保留地平躺着,和一个成年男性同处一室,就算这个男人是她曾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夫,如今两人都已是蜜桃成熟时的年纪,肢体间稍稍碰擦便会撩起心间的火花。 她侧过脸避开涂山凛灼灼的目光,挣了挣自己的右手,没料到涂山凛扣住她手腕的力量明明不大,她却挣不开。 “松手呀。” “是你先招惹我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低眸,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靠近她的脸。 因为涂山凛忽然靠近的动作,江雪倾不止面颊泛红,这层浅淡的红晕瞬时蔓延到脖颈后侧。她躺在床上却如坐针毡。 声音莫名的没底气,她幽幽回答:“我……我就是问问而已。” “可是我突然想开扇后门,只让你走。” 他的神色看起来格外认真,江雪倾反而心虚地不敢继续对视他的目光。 “涂山凛,你别开玩笑了。之前不是还好好地答应我,一定会帮我调查第一轮选拔时的不公平内幕。你现在反而要公器私用,替我开后门。别的合香师如果知道了,岂不是要说我是小人,故意找你抱大腿?” “假如,我愿意让你抱呢。”他更近地贴近她的脸,目光紧紧凝视着她,不肯放过从她眼眸中流逝的任何一丝神采。 “我……”江雪倾回答时,视线下意识瞟向涂山凛包裹在西裤中那两条匀称修长的腿,“抱大腿这种事……” “嗯,你想抱吗?”他勾起唇角,视线顺着江雪倾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腿根,“你想吗?” 他低语挟着蛊惑的意味,江雪倾莫名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面红耳赤地抬眸,不期然撞上他含笑的眼眸。 江雪倾这才陡然回过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涂山凛调戏了! “你故意戏弄我?” 涂山凛松开她的手腕,向后倒去坐回轮椅中,肩膀微微耸动地轻笑了几声。 “江雪倾,你刚才是不是心动了?” “我……”她何止心动,差点沉溺在他沉缓诱人的嗓音中。 她之前怎么没发觉过涂山凛的这一面,十几岁时他冷冰冰的如高岭之花,即便日日相伴在身旁,她也丝毫没有感受到外人口中他那股令人沦陷的魅力。 可刚才他只是稍稍靠近她,轻轻地扣住她的手腕,并没做其他越矩的动作,却让她的心怦怦狂跳,在他的注视下浑身发热,心神摇曳。 江雪倾有些困惑,自我怀疑。难道是太久没有碰男人,才会让她的感受被无限放大? 见她避开自己的目光,露出惶惶不定又茫然无解的表情。 涂山凛这才停下玩笑,开口道:“我的意思是,你刚才对我的提议心动了?” 江雪倾倏然看向他,脸上游移不安的表情顿时有了归属,她的心定下来,松了口气。 “幸好是这个意思。”江雪倾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坦白道,“凛少放心,我呢一点都不想通过抱你大腿的方式,通关整场内训选拔。这既是对我自己专业能力的尊重,也是对合香师这份职业的尊重。” 她的话义正言辞,光明磊落。一如涂山凛从前认识的江雪倾那般。 可是…… 涂山凛的目光静默地落在江雪倾的脸上,刚才听完他的解释后,她陡然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而后又是划清界限一般称呼他为‘凛少’。 江雪倾她似乎真的一点也不愿意跟他再扯上关系。 难道她心中还在惦念从前那位港大1?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涂山凛的心情陡然间晴转暴雨,还是雷暴。 “你继续休息,一会儿白雨沛会把药送进来。” “唉?”这男人的态度怎么说变就变? 江雪倾莫名其妙地看着涂山凛控制轮椅,忽然转身朝房门而去。 - 一会儿后。 江雪倾躺在床上正想继续酝酿睡意,可五脏庙饥饿难耐,咕咕直叫。 她撑起上半身,朝着房门方向大喊:“喂,门外有没有人?我肚子饿了,有没有饭吃?喂!有人管饭吗?涂山凛?白雨沛?” 江雪倾连喊几声,门外毫无动静。 就算监狱里的犯人好歹还管三餐,而她被丢在房间里,连个回应她的人都没有,是打算就这样让她饿晕过去吗? 江雪倾饿的暴躁,掀开被子,正打算自己下床出门觅食。反正她只是伤了一条腿,另一条还能蹦跶,只要她保持好身体平衡,出门吃饭还是没问题的。 她刚要下床,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 “阿倾bb你在干什么?快点躺回床上去!被阿凛看到,他肯定要怪我的!” “他怪你做什么?”江雪倾坐在床沿边,不解地望着从门外冲进来的白雨沛。 “他暂时把你交托给我,如果发现你单脚蹦着自己下床,肯定要找我追责的。”白雨沛像是安抚宝贝一般,搀着她的手臂把她塞回床上,“你乖乖在床上躺好,药已经熬好啦,还有这个。” 他献宝似的摊开手掌,只见一盒被装在透明盒子中的彩色软糖出现在他掌心中。 “阿凛让我把这个带给你,让你喝完药以后吃颗糖,这样就不苦啦。” 江雪倾从他手中拿过那盒糖果,彩色的软糖,软糯q弹,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款糖果。 你比糖更甜 vol5 “这款糖果居然现在还有的售卖?我以为早就停产了。”江雪倾捧着糖果盒,惊讶地问。 “当然啦。阿凛好像特别喜欢这款软糖,之前他自己找去糖果厂的时候,那家厂已经停业半年多,马上就要进行破产清算。是阿凛出资买下糖果厂,才让这款软糖被继续保留下来。” 白雨沛笑笑,又指了指透明盒子中其中的一颗柠檬黄色软糖。 “喏,他最喜欢吃这种柠檬口味的。平时看他吃糖的时候专门挑一盒中的这种颜色,其他颜色口味的倒不见他怎么吃。” 柠檬味软糖! 酸酸甜甜的,带有柠檬果汁清甜微酸的口感,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 小时候吃这种糖果,每次打开新的一盒,她必定先把柠檬味全都挑出来吃完,才会去吃剩下的口味。 涂山凛他……他竟然全都记得! 江雪倾打开糖果盒盖,翻找出一颗柠檬味软糖放入口中。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的口感,微酸清甜带有柠檬果香爆汁感的软糖,像是一枚酸甜炸弹在口中爆裂开来,强烈刺激着味蕾。 “好酸啊。”江雪倾被酸的眯起眼睛,口腔里口水被刺激的大量分泌,她叹了口气,“感觉更饿了。” 白雨沛被她真实的反应逗笑,不由捂嘴笑了两声,这才安慰道:“午餐马上就来,一会儿我让人端到你房间里。” “嗯嗯!快点快点,我真的好饿,能立马吃下半头牛那种!”江雪倾被柠檬味糖果激的胃口大开,满眼期待着自己的午餐能快点出现。 - 阿卓推着餐车从院门外进来,刚才他遵从涂山凛指示,特意让小厨房的厨师现做了几道清淡餐点。什么清蒸东星斑、杏香小棠菜、上汤焗龙虾、冬荷煲老鸭靓汤、鲍鱼艇仔粥…… 一看就知道都是特意为那个女的点的! 阿卓黑着脸执行任务,边推着餐车走边瞪视面前推车中盖着遮尘罩的餐点,气不打一处来。 方宇哲听到小院门口的动静,主动推门走出来。 “动作快点,屋里那位喊饿。” 阿卓撇嘴:“切!饿才好,饿死她。” “阿卓,注意你的态度。”方宇哲好心提醒道。 “哲哥,不是?连你都叛变啦?那个女孩子到底哪点好?少爷居然会看上她?”阿卓满脸不服气,“你忘记之前在游艇上,她竟然狠心推少爷下海,那可是凛冬的深海!掉下去会冻死人的!” 阿卓跟在涂山凛身边多年,忠心、护短又记仇,直到今日依旧记着几个月前初见时江雪倾害他家少爷坠海的事情。 方宇哲无奈地抬手扶额:“你管她哪点好,少爷昨晚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你和我以后只需要安守本分,至于少爷想怎么对待那位,那是少爷自己的事,你我都少管闲事。” “可是……”阿卓光想想都觉得憋气,他神情不爽地说,“哼,不过是左腿被捕兽夹夹住受了皮外伤,暂时走动不了而已,少爷竟然把她留在自己的院子里住。她跟我们住对门,你看看,这都叫什么事?” “你应该珍惜现在。至少现在我们还能跟她住对门,往后连住对门的资格都没有。”方宇哲认清现实,干脆从阿卓手中接过餐车把手,“好了,你实在不想见到她,就在院子里待着,我替你送餐进去。” “不!我要进去盯着她,一定可以拆穿她的虚伪面具!” 阿卓从方宇哲手中抢过送餐推车,大步朝小院右侧客房走去。 - 白雨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床尾移动桌,午餐餐车推进来后,菜肴被一道道摆放在移动桌面上,江雪倾只用撑起手臂坐起身,就能靠坐在床上享用丰盛午餐。 “咦?涂山凛去哪里了?”菜很对她口味,江雪倾吃了几口抬眸看向杵在床边的三人,“你们吃过午餐了吗?要不要一起吃?这么多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的。” 阿卓刚准备要呛她,被一旁的方宇哲按住。 方宇哲上前一步,一板一眼道:“江小姐,少爷有事要处理,晚点会回来看你。我们已经吃过午餐,谢谢你的好意邀请。” “哦,好。” 江雪倾又吃了几筷东星斑,鱼肉劲道弹牙,还有一丝丝甜滋滋的味道隐藏其中。她放下筷子,捧起小碗给自己盛了一碗艇仔粥,米粥软糯鲍鱼鲜甜,整碗粥鲜美浓稠,简直要鲜掉眉毛。 她随口感叹:“涂山凛小厨房里的厨师果然和内训基地饭厅里的不一样,光这碗鲍鱼艇仔粥的滋味堪比南溪酒家的老师傅。” “江小姐真是老饕,很懂美食,烹饪这道艇仔粥的厨师的确就是南溪酒家的老师傅。“ 江雪倾愕然,涂山凛竟然把人家老字号五星酒家的当家厨师挖来给自己当私厨,肯定是花了重金的。 她又盛了一碗粥喝下,整个人被汤水滋润过,终于缓过来没那么饥肠辘辘。祭完五脏庙,江雪倾这才想起其他事。 “我现在住的地方是……内训基地医疗站?”她推测道。 “切,谁家医疗站长这样。”阿卓忍不住吐槽。 “阿卓。”方宇哲一个眼刀飞过去,示意他闭嘴不要多话。 白雨沛见江雪倾喜欢喝这道艇仔粥,特意上前又用瓷勺替她盛了一碗,摆在她手边,顺便开口解释。 “阿凛哪里舍得把你留在医疗站,你现在住的地方是阿凛的小院客房。” “啊?”江雪倾惊诧地问,“为什么不把我送回丁香小院,反正都是养伤,我住在自己房间会比较方便一点。” 白雨沛眯起双眼,笑得颇有深意:“我也是这样劝阿凛的。可是呀,某人固执不听劝,非要安排你住进他的小院。阿倾bb,你说我们阿凛是不是特别认真,特别贴心啊?” 涂山凛是不是很认真很贴心,这件事江雪倾还来不及求证。她只知道白雨沛这番暧昧丛生的话刚说出口,杵在她大床旁的两位涂山凛的保镖面色铁青,其中一位双眼冒火,一副要烧死她的模样。 “阿卓,出去替我把东西搬进来。” 毫无预兆的,涂山凛清冷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甜橙味硬汉 vol6 江雪倾只是吃顿午餐的功夫,涂山凛离开那会儿竟是亲自去替她采购合适的轮椅和拐杖,顺便又往她暂住的房间里添置了几样女孩子日常需要的物件。 阿卓黑着脸一样样往里面搬,眼看他家少爷为那个女孩添置的不止有梳妆台、智能落地全身镜,还有美容冰箱、按摩仪、美容仪,各类高奢品牌成套的护肤品、化妆品更是不在话下,就连睡衣都准备了十几身不同款式、材质和颜色的。 阿卓趁着出门搬货的空隙,忍不住低声问:“哲哥,少爷刚才不让我们跟着他出门,就是为了买这些东西?这也太诡异了!你看看,少爷居然懂女孩子的护肤品、美容仪!我靠,你什么时候看过少爷这样反常?” 方宇哲翻了翻眼皮,显然不想搭理阿卓。 阿卓继续自言自语:“我看我们少爷八成是中蛊了!我一会儿要查查看哪里德高望重的解蛊大师,一定要把少爷中的蛊解了。” 方宇哲实在听不下去,骂了句:“痴线。我看你不是想替少爷解蛊,是想被解雇。有空去谈个恋爱涨点经验。” 阿卓不服气地哼哼:“说得好像你谈过一样。” …… 江雪倾腿上有伤,她传了信息给梅晓蓉让她不要担心自己,之后便在涂山凛的小院里住下了。 第二轮选拔还剩三天时间,江雪倾担心完不成任务,主动问涂山凛要了一整套制香工具,就摆在会客厅里。 原本阿卓和方宇哲工作闲暇时,会窝在会客厅里打会儿switch双人游戏,可这几天客厅都被江雪倾占用,用来调香制香,他们玩游戏时也变得束手束脚。 江雪倾并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她住在涂山凛这里养病,免得有心之人以为她走后门,所以这件事就连梅晓蓉也没告知。 她请白雨沛去了趟丁香小院,将之前采集来的香料取了一些带回来,对梅晓蓉只说她住院养伤,其他并未多提起。 这几日入春,天气阴雨绵绵,小院里不好晾晒香材。涂山凛竟喊人搬来一套食物烘干机摆在会客厅一角,用来替代晾晒香材这个步骤。 江雪倾之前是和梅晓蓉一起行动的,她们采集来的香材品类自然相似,能用的香方也必定雷同,这样很难在选拔中脱颖而出。 晚上吃完饭江雪倾正坐在长桌前,正用杵臼研磨已经风干的香材,忽而闻到一股甜橙的清香。 她抬眸望去,只见阿卓坐在沙发上休息,边看电视边吃橙。 见他剥完橙皮刚要丢,江雪倾赶忙叫住他。 “唉!别扔!能把橙皮给我吗?” 阿卓虽然烦她,可毕竟她是凛少看顾的人,就算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真得罪她。 阿卓扬了扬手里的橙皮:“你要果壳垃圾做什么?” “不是垃圾,我有用的。”江雪倾双手撑在桌面上,正要起身自己过去取。 阿卓连忙制止她:“喂!你别害我啊!万一你跌一跤,少爷肯定要算在我头上的。你等着,我给你拿过去,不就是张橙皮吗?” 阿卓起身主动把橙皮送到江雪倾手边,只见她捧着橙皮揉了揉,又放在鼻子底下细细嗅闻,忽然抬眸眼神亮闪闪地笑着看他。 “你别对我笑,我可不吃这套。”阿卓边说边急匆匆撇过头去。 “为咩转头不理我?你怕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喜不喜欢吃橙的?”江雪倾眼眉弯弯,笑得像只狡黠小狐狸。 阿卓闻言,疑惑转面:“你问这个做什么?我爱不爱吃橙,关你什么事?” “如果爱吃,你能不能多吃几个?把橙皮全部都留给我。” “我靠!变态你!”阿卓掉头就想走。 江雪倾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衣摆,阿卓也怕自己再走,身后这女孩会不管不顾站起身追上来,万一真摔一跤弄伤腿,她岂不是要继续无限期赖在少爷的院子不肯走了。 阿卓收住脚步立在原地,但不愿意回头,语气冷硬地说:“我告诉你,你休想我帮你吃橙。我就算喜欢吃,也不吃!” 十五分钟后…… “真吃不下了!再吃我就要吐了!” 长桌上摆了一篮甜橙,桌上起码堆了十几张橙皮,阿卓坐在一旁吃的肚皮浑圆,连八块腹肌都快凭空消失。 “暂时够了,多谢你啦。”江雪倾心满意足地将橙皮全都收拢到面前,正想把表面处理干净后再放进烘干箱进行风干。 “客厅里怎么一股橙香味?”方宇哲推着涂山凛的轮椅,两人一前一后进门。他刚进门便闻到香气,好奇地问。 “嗝……你问她喽!”阿卓打着饱嗝,起身迎向涂山凛,“少爷,哲哥,你们可回来啦!”阿卓一脸委屈,偏偏肚子太胀,看起来一副消化不良的模样。 “怎么回事?”涂山凛抬眸望向坐在长桌前的江雪倾。 “哦,我请卓哥吃橙啦。你们要不要吃,可甜了。”江雪倾顺手拿起一个橙子,笑盈盈地递向涂山凛的方向。 阿卓站在涂山凛身旁猛摇头:“少爷,千万别吃!要不然铁定会被她盯着吃了一个又一个,好似我现在的惨样。” 涂山凛看了看阿卓鼓起来的肚子,又转眸望向桌上那堆橙皮,顿时了解全情。 他眼中含笑,温声道:“我想吃,给我剥一个。” “好呀!”江雪倾立马行动,用剥橙器飞快地剥出一个完整的橙子,刚要起身送去涂山凛手边。 却见涂山凛自己站起身,缓缓走向她,从她手中接过剥好的橙子。 “少爷,您的腿刚做完理疗……”方宇哲不放心,赶忙推着轮椅过去。 涂山凛却朝他摆摆手,示意不要紧。 他拉开江雪倾身旁的餐桌椅,挨着她身边坐下,又抬头招呼方宇哲和阿卓。 “你们也坐,帮她吃几个橙子。” “少爷,我真吃不下了!桌上这堆橙皮,没二十个,也有十七八个,全是我吃的。再吃肚皮要爆啦!”阿卓欲哭无泪。 涂山凛笑笑,放过他。 方宇哲很主动,按照涂山凛的吩咐,拉开他们对面的餐桌椅坐下,主动开始剥橙,犹如训练有素的剥橙机器一般,面无表情的一个接一个吃橙。 涂山凛也把手中这只江雪倾亲手剥的甜橙吃光,又温笑着看她:“再给我剥一个?” “你吃的下吗?” “嗯,今天晚餐吃得少,还能吃下。”涂山凛又问,“这些橙皮你留着打算做香材入合香丸?” “嗯。”江雪倾边低眸剥橙边点头,“刚才我看阿卓坐在沙发那边吃橙,突然想到的主意。以橙皮入香,也许能别出心意,赢得评审们青睐。” 阿卓这才知晓自己这场‘无妄之灾’究竟是怎么回事?合着全赖他自己刚才嘴馋偷懒,非要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橙,搞得现在满肚子都是甜橙,连打嗝都是甜橙味! 八尺硬汉,默默在心里流下甜橙味辛酸泪。 情难自禁 第十七章 vol1 又吃了会儿甜橙,桌上堆了一堆橙皮。 方宇哲很有眼力价,默默观察了一下餐桌对面的两人,找了个借口拉着阿卓离开会客厅。 “这些够吗?不够明天再继续。” 涂山凛平日饮食细致,一餐吃的并不多。刚才连吃了几颗甜橙后已经到达胃口的极限,他停下来帮江雪倾一起处理橙皮表面。 “嗯,差不多够用了。”江雪倾边认真地将橙皮内侧的白筋全部剔除边说,“我之前没试过用橙皮入香,所以才需要多一点做实验,还剩三天时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完成这个改良版香方。” “不着急,你可以的。” “我也觉得,我一定可以研发成功!”江雪倾弯起唇角,她信心满满,手上动作干脆利落地又将一张橙皮处理完成。 桌面上已经摊放着二十几张处理好的橙皮,可以一起放入墙角的食物烘干箱内进行下一步风干工作。 江雪倾刚才做事时太投入,这会儿抬起头看了圈周围,这才发觉会客厅里只剩下她和涂山凛两个人。 “他们去哪里了?” “不知道,说有事要处理,先离开一下。没事的,不用管他们。” 内训基地四周都有涂山家的保镖团队24小时不间断轮岗值守,涂山凛并不担心阿卓和阿哲不在身边而存在危险。 “啊……”江雪倾忽地遗憾地低呼一声,“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人偏偏不在。” “我也可以帮忙的。”涂山凛转头看她,略微有点吃味,毕竟他这么大个人就在她身旁,她居然视若无睹,心里记挂着其他人帮忙。 “你?”江雪倾看向他,摇摇头,“还是算了。你和我两个需要坐轮椅拄拐杖的人,合在一起都凑不出一双好腿。怎么帮我把这么多橙皮搬过去,一张张放进烘干箱里啊?” 江雪倾擦干净手指,刚拿起搁在桌上的手机想给白雨沛发个消息求助,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涂山凛默不作声地双手撑在桌沿边站起身。 “喂,你要干吗?”江雪倾连忙丢开手机,双手去搀住他的手臂。 “把这些橙皮运过去。” 涂山凛说的轻松,可会客厅面积并不小,那台烘干机工作时会产生噪音和热量,所以安放时特意放在远离长桌的另一头墙面角落里。从长桌走过去起码有十米,来回几趟下来,他的腿恐怕会受不了。 “别了,方宇哲刚才说你吃完晚餐后是去做理疗的。之前登山后,你的腿是不是很不舒服?”江雪倾担心地拉住涂山凛,不让他起身来回跑地运输橙皮去烘干箱那边。 “江雪倾,你也把我看得太脆弱。” 涂山凛低眸看她,伸手正要多拿几张橙皮一趟运过去。可腿根处突发的无力感,让他骤然失去支撑力,整个人竟向江雪倾压扑倒过去。 江雪倾毫无防备,本能展开双臂要接住他,却忘记自己此刻也是个独腿伤员,一条腿无法用力,身体重心不稳,压根接不住一个突然倾倒向她的精壮男人。 两人轰的一声闷响,双双跌到地上。 幸好餐桌底下铺着厚实的手织长毛地毯,缓冲掉一部分冲击力,江雪倾被涂山凛压在地上时并不感觉疼痛。 “rry。”涂山凛嗓音低沉的道歉,撑起双臂正要起身。 “疼!疼!疼!等一下,你别动!”江雪倾赶忙叫停他起身的动作。 涂山凛听她喊疼,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陡然停止动作,不敢继续轻举妄动,生怕越发弄疼她。 “哪里疼?我压到你了?”他焦急地问。 江雪倾稍稍侧过脸,看见扯痛自己头皮的那缕长发,正缠在涂山凛衬衣袖扣上,不由无语的笑出声。 此情此景,几个月前曾发生过一次。只不过这次面对的对象,正是当时冷眼旁观的涂山凛本人。 江雪倾瞬间想起之前那次相遇,那是她和涂山凛阔别十一年后,第一次相见。 那天在游艇上她不小心把发丝缠在苏洧川的衬衣纽扣上,苏洧川好意替她解开,可从背影望去却像是他搂着她要亲吻,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涂山凛撞见。 江雪倾至今都记得涂山凛那一瞬向她投来的目光。 他的眼瞳比一般人更墨黑,如浸染浓郁的黑夜,眼神偏偏又是冷冽无情的。他的视线掠过苏洧川和她,冷峻的眉宇微微蹙起。只是浅浅的一眼,不动声色,却极尽鄙夷。 那一眼,至今让江雪倾记忆犹新。 脑海中闪过那一刻的画面,她不禁肩头微颤,轻笑起来。 “忽然笑什么?不疼了?”涂山凛的注意力全然都在江雪倾身上,不解地问。 江雪倾的发丝正被扯痛着,不敢轻易摇头,便躺着正脸对着他,迎视上他疑惑的目光。 “笑你啊。” “嗯?”涂山凛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神色越发困惑。 “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你在傅丞楠游艇上撞见我和苏洧川那次。” 涂山凛闻言,下一秒眉头微蹙。 看他的表情,涂山凛果然记得。 江雪倾弯了弯唇角,伸手指了指旁侧自己被缠住的那缕发丝,解释道:“现在的情况和那时候一模一样,苏洧川那次是想帮我解开被缠住的发丝,你却以为他想亲我,还露出那种极尽鄙夷的眼神。”她仰面望着凌驾于她上方的涂山凛,幽幽地问,“凛少,那现在又遇到这种情况。你愿意亲手帮我解开发丝吗?” 她眼底含笑,整个人又是乖乖躺在他身下,完全没有设防的模样。涂山凛垂眸凝视着她的笑脸,心中某处柔软瞬间沉陷下去,眼中只剩下江雪倾一人。 “嗯,愿意。”他的视线自她的眼眸下滑,一路流连,最后停在她柔软的嘴唇上。 - 阿卓和方宇哲刚绕着院子外围跑了十几圈,好不容易才把胃里的甜橙肉消化下去,此时返回会客厅,正要推门而入。 阿卓推门的手,陡然悬停在半空。 会客厅的移门是透明玻璃,灯光映照下,只见原本坐在餐桌旁的两人此刻正滚到地毯上,涂山凛压在江雪倾身上,两人亲密的姿势令人难以启齿。 阿卓一脸被雷劈中的震惊表情,他僵硬地转头看向方宇哲。 “完了……少爷就对她那么的……情难自禁?竟然在会客厅就要跟她那什么?”阿卓完全不敢说出那几个字,想想都觉得羞得慌。 方宇哲显然也目睹了玻璃移门后的那一幕画面。只不过他依旧面无表情,看起来淡定如常,耳根却悄然红起来。 “别看了,少爷是正常男人,这样做很正常。我们去小院门外守着,别让人闯进来破坏气氛。” 方宇哲拉上阿卓,两人皆不敢继续逗留门外,快步朝小院门外走去。 沉沦 vol2 透明玻璃移门,隔音效果很不错。室内的两人在地毯上滚做一团,并没有察觉到门外的动静。 涂山凛稍稍撑起上半身,侧过脸贴近江雪倾的发顶,正仔细小心的一点点解开她缠绕在他衣袖袖扣上的一缕发丝。 “疼的话,告诉我。” “嗯。”江雪倾低低应了声。 刚摔下来时还没感觉,可这会儿在地上躺了几分钟,她渐渐发觉不对劲。可发丝缠在涂山凛的衣袖上,她一时间根本没办法绕开涂山凛自顾自起身,只能这样仰面朝上地躺着,等待涂山凛解开束缚住两人的那缕发丝。 “涂山凛,好了吗?”江雪倾低声询问,侧过脸尽量避开他的目光。 他们身体相贴,近距离下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燥热难耐。 “真解不开的话,要不干脆把它扯断?”江雪倾提议道。 “耐心一点,相信我。” 涂山凛用左手臂支撑着身体的大部分力量,稍稍抬起身,尽量不压到江雪倾。可离得近,难免会触碰到一些。 他眼尾余光时刻关注着江雪倾脸上的表情,发觉她轻咬着下嘴唇,目光一直有意地避开他,脸颊的红晕不由自主地由浅及深,绯红的羞涩蔓延至耳朵尖。 涂山凛忽然不想那么快解开这缕牵绊住他们的发丝,甚至希望时间能在此刻静止,让他可以和她共处久一点,再久一点。 “涂山凛,你为咩不动了?”江雪倾发现伏在她上方的男人似乎停止动作,疑惑地问。 “马上。” 他回过神,一丝丝细致地解开缠绕的长发,指尖轻轻地滑过江雪倾的耳尖,又掠过耳垂,引得她浑身一粟,红着脸倏然转眸,正巧对视上他幽深的目光。 “好了。”他低声道。 “嗯。”江雪倾咬了咬下嘴唇,轻声应了声,正要起来,却发觉凌驾于她上方的男人纹丝不动。她不解地望着他,“你起来啊。” “江雪倾。” “嗯?” 涂山凛望着她,目光从发顶一路向下寻索,掠过眼眸、鼻尖和嘴唇。他的手就贴在她的耳垂旁,指尖仿佛带有一簇温热的电流,只轻轻触碰,便叫江雪倾浑身轻颤。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饱满红润的嘴唇上,再次低低地呼唤她的名字。 “江雪倾。” 他嗓音低沉而磁性,一声声叩响她的心弦。江雪倾定定地望着他的眼,逐渐沉沦在他深邃迷离的黑眸中。 涂山凛一只手下滑,轻轻握住江雪倾的右手,十指交握,严丝合缝。他慢慢低下头去…… 屋内只有他们二人,室温柔和,空气中满溢着橙香,而她乖乖地躺在他身下,没有半点抗拒,只是着迷地望着他的眼。 他心中的疑惑,呼之欲出:“江雪倾,你是不是……” “阿凛听说你找我……rry!我现在就出去,你们继续。” 白雨沛前脚刚跨进会客厅,立马发觉自己是个巨型电灯泡,刚想紧急撤回一条腿,可惜已经被涂山凛冷脸瞪视盯上了。 糟了。 这个男人最记仇。他偏偏还坏他好事…… 白雨沛默默咽了口口水,脑内飞快计划着该搭乘哪家航司的航班,逃离港城这个不再安全的地方。 方宇哲和阿卓随后赶到。 他们两人原本值守在小院门外的,可是刚才实在吃太多橙子,加上又跑了十几圈,肠胃蠕动加剧的后果就是轮换着上洗手间。 “不是让你在门口盯着?”方宇哲瞪了阿卓一眼。 阿卓委屈地撇撇嘴角:“肚子痛哪里忍得住,谁知道白二少来的这么及时?” 三人尴尬地杵在门外,冷不丁听见屋内响起涂山凛的声音。 “过来个人,扶我起来。” 阿卓和方宇哲自动后撤一步,伸手把白雨沛推进去。 “啊?我!”我谢谢你们! 白雨沛朝身后两人龇了龇牙,在心里骂他们千万遍,硬着头皮走到餐桌旁。 “你们俩这是……我先扶谁比较好?” 走近了看,白雨沛发觉事情似乎不是他们脑内想象的那般。 江雪倾见他神情犹豫的模样,赶忙解释:“我头发丝缠在涂山凛的袖扣上了,刚才他在帮我解开缠住的头发。” “原来是这样!”白雨沛松了口气。太好了,幸好不是坏阿凛好事!这样起码他不用立马订机票连夜跑路了。 白雨沛伸手扶起涂山凛,正要去搀江雪倾。 江雪倾冲他摇摇手:“没事,我自己能起来。”她一手撑在地上,单腿支撑起身体,扶着桌角边沿站起身,又看向涂山凛,“你的腿,还好吗?” 涂山凛默然地摇摇头。 白雨沛小声嘀咕:“就会硬撑,你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登山。不放心我们去找,非要自己上山去寻人。现在好了,做了理疗还是不行。” “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喽,算我多嘴。”白雨沛摊摊手,又冲江雪倾抛了个眼神,“阿凛这家伙就是喜欢硬撑。” 涂山凛扫了他一眼,刚想喝止,江雪倾却截下他的话头。 “没错,的确喜欢硬撑。” “嘻嘻,还是阿倾bb替我撑腰。”白雨沛站到江雪倾身旁,得意洋洋地望着涂山凛,又凑近江雪倾耳畔告状,“你都不知道阿凛有多难搞,他是我见过最不遵医嘱的病人。阿倾,你以后可要帮我多管教他,免得阿凛任性不听话,破坏我的医疗成果。” 江雪倾边听边眼眸流转,情不自禁瞄了眼涂山凛。 让她管教涂山凛?怎么可能? 就算从前他们还是订婚关系时,也从来都是涂山凛盯着她,看顾她,管束她,哪有一次是她牵着他的鼻子走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似是由她做主,涂山凛事事依着她,顺从她的心意。可实则小事上他完全顺从,大事上却全都是涂山凛独断。他悄无声息地掌控着他们关系中的宽松与亲密,如同一位上位者指挥全局。 江雪倾其实并不喜欢这样。只不过当时年少,她还无法感受到情感关系中无形的主导性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 她重新拉开餐桌椅坐下,整理面前堆放的橙皮。 “哪有员工管教老板的,我可不敢。涂山大少怎么可能听我的劝?” 涂山凛安静地站在一侧,忽而也拉开椅子,坐在她身旁,低声回应。 “我听的。” 阿卓和方宇哲站在门口,双双瞪直双眼。天降一口大瓜,还让他俩吃到了。 这下连方宇哲都有点动摇,兴许阿卓猜测的有道理,的确应该去找个靠谱的大师替少爷做做法。否则该如何解释少爷对江小姐的突然上头? 我见不得人? vol3 当然,阿卓和方宇哲只是那么想想,并不敢真的去找什么大师,为涂山凛作法解蛊。 再说江雪倾留在小院里养伤,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们逐渐体会到她留宿在院子里的好处。 比如一向固执己见的少爷如今变得格外配合,平日里白二少端来补身汤药,他总是推却一口不肯喝。现在江雪倾在旁边盯着,他就乖顺如学生一般二话不说一口闷;连同日常复健和做理疗也比之前更积极,压根用不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定时提醒,涂山凛总会趁江雪倾专心研究调整香方时,主动跟着白二少一起去做理疗,做完后回来再和她一起共进午餐或晚餐。 这么看来,江雪倾的存在似乎对他们家少爷起到积极的影响。 阿卓一直在默默观察江雪倾,心中对她的成见和看法也悄然改观。 起码这个女孩子并不似那些豪门千金一般骄纵傲慢,还生得两幅面孔,捧涂山大少若天上月,转脸对他们这些做工的保镖又是另一副倨傲鄙夷嘴脸,实在让人无法生出丝毫好感。 这个江雪倾可不同,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在她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她会直接骂涂山凛笨蛋,也会夸奖阿卓动作利落身手矫健。 好比此刻,阿卓被凛少叫来替江雪倾研磨香材。他双臂肌肉发达,用杵臼捣香材,虎虎生风,效率极高,研磨的也极为细腻。 江雪倾收到新一批研磨好的香粉,察看后对他啧啧称赞:“哇!卓哥厉害啊!研磨出来的香粉粉质细腻,一等一的好!有你在真是我的福气!”江雪倾边夸赞边双手竖起大拇指。 “哈哈哈,哪有这么好。”阿卓憨笑着挠挠后脑勺,更加卖力地疯狂研磨香材,拍胸脯保证,“你等着,我继续磨下一批,保证在日落前把所有风干好的香材全部给你研磨光!” “谢谢卓哥!”江雪倾回以灿烂笑容,说完又低头认真地调配托盘中的香粉比例。 距离六日之期还剩最后一天,她研制的改良配方版合香丸已经基本成型,只是她做事讲究精益求精,想用剩余的香材再试一试微调配方比例,以求让这款融合橙皮果香和草木花香的合香丸,能够在第二轮选拔中脱颖而出。 江雪倾用香勺调拨着香粉,思绪却渐渐飘散开去。 她在涂山凛的小院里已经住了几日,她原以为那一晚之后涂山凛一定会找机会继续追问自己的,可他并没有。 那天晚上,江雪倾分明感受到涂山凛紧紧凝视着她的目光像是认出她了,甚至他那句问话呼之欲出。他对待她的态度也与之前截然相反,又或者说,好似从前的状态。 可在此之后,涂山凛竟然没有追问她,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起过半个字。 江雪倾实在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涂山凛究竟是认出她来了?还是仅仅喜欢她现在这具躯体外貌,才会对她特殊对待? 江雪倾无法分辨,特别是男人的心思。她前身时已经错信过男人一次,现在绝不会再像前身一般如此轻易将真心交托出去。 这世上最可信任,最可依赖的,唯有自己。 “合香丸的配方调整的如何?” 她正在走神,冷不丁听见涂山凛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蓦然抬眸,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侧,正在看她调香。 “当然很顺利,有卓哥帮我研磨香粉,事半功倍。”江雪倾不忘夸一下劳苦功高的阿卓。 涂山凛视线扫向阿卓,神情赞许,意味着他记下了,阿卓这个月的奖金肯定不会少。 他收回视线,垂眸望着江雪倾:“听起来你对这次的选拔很有信心。” “那是自然。”江雪倾信心十足地扬起下巴,“我可是靠实力过关斩将进入涂山香坊的。” “哦?你确定只是依靠实力?”涂山凛挑起一边的眉毛,意味深长地提醒她。 江雪倾眼珠一转,这才后知后觉回想起来自己之前未免节外生枝,‘威逼利诱’涂山凛给她内训选拔直通名额的事情。 她略感心虚地摸摸鼻子:“反正为了公平起见,我不会把合香丸提前拿给你看走后门的。你想知道合香丸成品状态如何,明天和其他几位评审一起慢慢品鉴。” 涂山凛弯了弯唇角,眼底的笑意掩藏不住。 “好,我拭目以待。” - 今晚的菜肴格外合胃口,涂山凛见她爱吃又不停用公筷为她布菜,江雪倾吃了不少,从餐桌前站起身时才发觉有点吃撑了。 “我出门散步消食去啦。”江雪倾拿上手机,刚准备走出去。 “我陪你一起。”涂山凛跟上去,顺手拿起门边墙角雨伞桶里的一把黑伞,“外面在飘细雨,淋湿感冒了影响明天第二轮的选拔。” “也对。”江雪倾认同地点头。 “我们撑伞在湖边走一圈就回来,今晚你需要早点休息,养足精神。” 涂山凛心思细腻,江雪倾瞄了他一眼:“行啊,我没意见。” 眼看少爷陪着江雪倾外出散步,阿卓和方宇哲也赶紧捞起一把伞追上去,只是这回他们都很识趣,远远地跟着绝不靠太近打扰两人。 夜空飘着细雨,整座内训基地雾气朦胧。 江雪倾走在涂山凛身侧,两人共撑一把伞,靠的很近。她的肩膀与他的手臂时不时擦碰在一起,两人眼角余光都注意到,可谁都没有刻意避开。 他这几天做理疗积极,又配合着复健,登山带来的腿部后遗症已经缓解不少。连白雨沛都说适当运动有助于恢复,比如和她一起散步。 江雪倾的左腿还没有完全康复,虽然只是被老旧生锈的捕兽夹刺破皮肉,可终究是伤了血肉。她能在短短几日内恢复日常行走,已经算是白雨沛的功劳,只是如今行走无法像之前一般疾步如风。 涂山凛步伐较江雪倾大一些,他特意配合她的步幅,只是留心观察了一会儿,发觉她左腿行走时还是有些跛。 “要不要扶着我,我们慢点走?”涂山凛绅士地躬起臂弯,示意江雪倾可以依靠他。 “算了,你这位一号病号还没我这个二号病号痊愈的快。”江雪倾轻轻推开他的手臂,“一会儿散步走的远了,谁依靠谁还不一定呢。” “咦?那个是不是江雪倾?”一道耳熟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江雪倾抬头隔着夜色望去,湖边假山旁站在的四人格外眼熟,再仔细一看。 不好! 江雪倾扯住涂山凛的手臂,另一只手握在他打伞的那只手上,将伞面向前倾倒,遮住前方视线。 “快走!湖边那几个人认识我,万一被她们发觉我和涂山大少在一起就完了!” “嗯?我见不得人?” “不是啦!快点走,一会儿再和你解释!” 江雪倾不由分说拉住涂山凛的手,加快步伐朝着反方向撤离。 雄竞 vol4 人工湖的反方向再往前走一些路,便是内训基地的东门。参加内训的合香师们平日里没事不会往这边来,大多待在自己的小院中忙碌研制第二轮选拔的合香丸。 东门外是一条直街,涂山集团和其他几家拍下离岛土地的财团分股投资,将它打造成离岛最大商业街区。眼下已经顺利招商,沿街有不少店铺入驻,入夜后长街上热闹非凡,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之前一路直接被带进内训基地,我路上全程补觉,竟然没注意到基地外有这样热闹的长街。” “这条商业街前两个月刚开市,离岛文化管理署邀请了不少非遗传承人到岛上开店,算是结合周边相似品类产业,一起推广非遗文化。” “真不错。”江雪倾边走马观花地游览,边在店铺之中寻找看看有没有香坊、香铺一类。 涂山集团在离岛既然已经建设内训基地,那么涂山香坊分店应该也开设到这里? “你在找什么?”涂山凛侧过脸,正好捕捉到江雪倾四处张望寻找的目光。 “这条长街上有宋式点茶铺、非遗漆扇铺、剪纸铺、刺绣铺,甚至连观看皮影戏的商铺都有。”江雪倾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转头四顾,“可是很奇怪,明明涂山集团的内训基地就在长街那头,我却没有在这条街上找到涂山香坊的分店。按理说招商时既然侧重非遗文旅,那么香坊应该也会在招商名录里,更何况有一家体验店铺在长街上,也好引流到将来的香氛文旅小镇。” 涂山凛听她分析推测的头头是道,他低眸浅笑,正要解释,忽地瞧见一道眼熟身影从前面那家点茶店铺中走出来。 苏洧川今天穿得很是休闲,一身浅米色休闲西装,连领带都没有系。似乎是私人休闲时间,他的神情看起来难得放松。 “咦?苏洧川居然也会在这里。”江雪倾顺着涂山凛的视线望去,一眼认出那人,她问道,“苏家也拍到离岛的土地了?” “嗯,在岛的东面。”涂山凛稍稍侧过伞,将江雪倾往身边拢了拢,他并不想将他们独处的时光分给其他人。 可偏偏苏洧川眼神极好,回头时恰巧认出江雪倾。 “是你们?”他几步走到他们面前,先礼貌性朝涂山凛打招呼,“凛少,很久不见,没想到你也在岛上。” “嗯,涂山香坊内训期间,我自然会在岛上。” “内训?哦,难怪。”苏洧川眼眸流转,立即会意。他目光落在一旁的江雪倾身上,“又见面了。似乎每次和你见面,你都是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他意有所指,可余光却分毫不关注涂山凛,而是温笑地注视着江雪倾。 自苏洧川出现后,涂山凛显然神色不悦,他手中握着的伞柄一倾再倾,有意无意想遮挡住苏洧川投向江雪倾的目光。 江雪倾倒是坦荡荡,她耸了耸肩:“有什么奇怪的。苏少可能不知道,我现在是涂山香坊的合香师,通过选拔进入内训,所以这个时间点和我老板一起出现在离岛,再正常不过啦。” 她很能听懂别人藏在话中的含义,一语道破苏洧川有意的试探,反而将有些暧昧不清的场面变得自然无比。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一些时日不见,你进了涂山香坊。不过以你的侍香能力,当时在游艇上都能惊艳众人,如今能进涂山香坊的内训,也是再合理不过。” “那是当然!”江雪倾双手背在身后,满脸自信,“我要的不仅是进内训,我的目标是拔得头筹。苏少,你们苏家可是港城香药协会的龙头老大,今年的行业交流会一定也是你们主持举办?” “嗯,是的。”苏洧川点头,“届时港城乃至整个亚太区的香业集团、行业泰斗、合香师精英们,都会来参加交流会。” “那你可等着,邀请函名单里一定会有我。” 苏洧川眸光中闪烁着一丝欣赏,他唇边噙着淡笑,借着沿街店铺的灯光再一次认真打量面前的女孩子。 第一次见她时,她仓促而狼狈,在游艇party上被一个肥佬盯上,可偏偏她机智又狡猾,抓住机会蹭到他身旁佯装亲密,利用他的身份轻而易举压制赶走那名觊觎她美貌的肥佬。 第二次见面,他被当众羞辱,傅从菡要他在酒舞池正中央舞台上大秀脱衣舞为自己庆生。他早已习惯了傅从菡对他的轻视和玩弄,似乎只有凌辱他让他难堪,傅从菡才能从中找到快乐。 原本他都已经准备接受这份当众的欺辱,可江雪倾突然出现。她冲上舞台抓住他的手,一口气穿过台下人潮,拉着他不顾一切跑出酒,眨眼间甩掉身后那些注视他等待他出糗的目光。 她认真地对他说:“想要得到一件东西或是人心,最好的方式不是全然迎合,而是先修炼自身,只有当你本身具有足够吸引力时,你才能真正得到你想要的。” 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细小的铆钉,初始时只是被轻轻敲击入表层,随着时间推移却牢固地扎根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偶尔午夜梦回时,他都会想起那一晚。那个长相甜美,眼神却格外坚毅的女孩,拉着他的手带他逃脱满是恶意瞩目的舞台。她坚定的告诉他‘只有当你本身具有足够吸引力时,你才能真正得到你想要的。’ 苏洧川原本就生得暖玉一般温润随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总是带着些许温和笑意。他出神地望着江雪倾,让紧挨着站在江雪倾身旁的男人面色骤冷。 “不是说口渴?前面有点茶铺,我们进去喝口茶水。”涂山凛趁收伞的动作,彻底将江雪倾揽到身旁。 江雪倾不明所以,她舔舔嘴唇,回答:“嗯,走得久了,的确有点口渴。” “点茶铺的老板娘是我的好友,不如我陪你们一起。”苏洧川主动提议。 涂山凛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虚揽着江雪倾的肩膀,走进路旁那家点茶铺。 阿卓和方宇哲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瞧见前方这一幕。 阿卓摸摸下巴,认真分析:“不愧是我们少爷!连出来随便散个步,都要去街边茶铺考察业态。” 方宇哲斜眼睨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一副看痴线的表情。 听你的 vol5 点茶铺的老板娘见苏洧川去而复返,神情讶异,可下一秒目光却被站在进门右侧,正在雨伞桶前放伞的男人吸引。 老板娘生得风姿绰约,因为在离岛这条新商业街上开店的缘故,她配合非遗主题,平时都是身着宋制汉服打扮。点茶铺内也有换装区,提供茶客们宋制汉服换装体验。 老板娘笑意盈盈地迎上去:“你们两位是苏少的朋友?” 江雪倾闻言回眸,也回以微笑,又朝跟在老板娘身后的苏洧川反问:“苏少觉得呢?” “嗯,当然是朋友。”苏洧川上前一步主动介绍,“这位是江雪倾,江小姐,是位技艺高超的合香师。另一位是……”他抬眸蓦然对视上涂山凛那双冷寂的黑眸,莫名心中一凛。 “这位大帅哥是谁?阿川,你怎么话说一半突然不说了?你是不是故意吊我好奇心这么过分的。”老板娘打趣道。 早在涂山凛刚进门时,她便已经注意到他,目光流连在他身上,压根转不开。她十几岁时便出来做事,一路靠自己打拼,开点茶铺也有十几年时间,底下五家分店分布港岛各区,亲自招待打过交道的客人没有几万也有几千。 只是她阅人无数,还是头一次瞧见生得这样出众光彩夺目的男人。 原以为香药协会的苏少苏洧川已经算是容貌无双,可如今两人站在一起,苏洧川竟被轻而易举地比了下去。老板娘越发觉得面前这个面容清冷的男人,矜贵出尘,不似凡人。 苏洧川瞧老板娘目光已然锁定在涂山凛身上,一副兴趣盎然必定会追问到底的样子。可他心知涂山大少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人,便将话头引到江雪倾身上,由她做个破冰者。 “不如让阿倾为你介绍。” 江雪倾一眼看穿苏洧川的心思,她侧过头朝站在身旁的涂山凛瞟了眼,见他只是淡然地注视着自己,她心中便有数了。 “哦,他是我老板,外面人大多喊他凛少。老板娘如果不介意,也可以这样称呼他。”江雪倾大大方方的介绍,却没有提到涂山这个姓氏。 涂山集团的内训基地就建设在长街另一头头,老板娘又是这条街上的商户,假如得知面前的男人就是涂山集团的话事人,多少会给涂山凛带去些不必要的麻烦。而江雪倾很清楚,她身旁这个男人最讨厌的就是节外生枝的麻烦事。 江雪倾不动声色,圆滑地处理掉这桩小事。末了,特意斜眼瞥向一旁的涂山凛,挑了挑眉毛,露出一副得意洋洋想要讨点奖励的小表情。 涂山凛没有开口,嘴唇抿做一条线,一双冰冷冷的黑瞳却因她生动顽皮的小表情而笑意丛生。 老板娘忍不住夸赞:“果然真帅哥无论冷脸还是笑脸,都一样的好看,真让人赏心悦目。”她顺着涂山凛的视线望向江雪倾,只一眼便瞧出两人中暗涌的情愫,“阿倾妹妹,我们茶铺不止有宋式点茶,宋制汉服换装体验也很受客人们欢迎的。” 老板娘抬手指向茶铺内侧,只见靠墙一侧摆放着几个身着汉服的人形模特,两旁的移动衣架上悬挂展示着十几身各式不同的汉服。 “要不要试一试我们店里的宋制汉服?都是专门跟老裁缝定制的。换上宋代的服饰体验宋朝的点茶文化,会更有意思的。” 江雪倾被说的心动,主动伸手扯了扯涂山凛的衣袖。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体验一下换装?” 老板娘显然十分想看涂山凛换装,在一旁积极怂恿:“对呀,男女一起换装才有意思,到时我帮你们拍照留念呀。” 涂山凛抬眸望向移动衣架,女装款式较多,男装较少,不过形制倒是仿制的不错,看得出做工用了心。 见他没有回答,但也没有一口回绝,江雪倾认为还是有机会的。她索性面子都不要了,双手扯着涂山凛的衣角,小幅度地摇摆,神情娇憨好似撒娇。 “老板,我一个人穿汉服多没意思啊,陪我玩一下换装嘛。” 涂山凛弯了弯唇角,正欲开口。 苏洧川上前一步,笑吟吟地关照江雪倾:“凛少实在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勉强他了。不如我陪你换装?” 江雪倾转面看向他:“真的?” “嗯。” “好呀!那我们……” 江雪倾刚想放弃涂山凛,和苏洧川一起去移动衣架前挑选衣服。没料到刚才还保持沉默的男人,突然开口。 “听你的。去挑衣服。”涂山凛顺势隔着层衣袖握住江雪倾的手腕,带她一起走向换衣区。 老板娘望着他们的背影,又转头看看落单的苏洧川。 “你们这是……”老板娘瞬间洞察了三人间不同寻常的氛围。 “来了你这里几回,也没试过汉服换装。不如这次你帮我挑身衣服,也让我体验一回梦回北宋。”苏洧川勾唇浅笑,像个局外人一般说道。 “好呀,那有什么问题。一定挑一身最俊俏的给你。”老板娘也是个人精,并不追问,引着苏洧川走向换装区。 - 茶铺一共上下两层,二楼是雅间。男女换装区在不同隔间里,换完衣服,老板娘为江雪倾挑了几样素雅头饰,又亲手为她梳妆盘头。 男士的服装层次穿着更为简单,涂山凛和苏洧川换完衣服,先一步由店员领着上二楼雅间中等候。 他们两人平日并无交集,社交场合见面时顶多点头致意,再无更多交流。名利场上身份地位代表着一切,涂山凛身为第一继承人能代表涂山家,而苏洧川只是港城香药商会会长苏茂的养子,并无实权在手,顶多算个门面而已。 权利、地位和出身都不对等,注定他们前半生交集寥寥,而今后兴许会因为江雪倾出现转折点,让他们两个本不该存在过多交集的人,无形中成为站在对立面的竞争者。 此时,两人身着不同色彩的宋制汉服同在一张茶桌前,盘膝落座,相对无言。 苏洧川素来惯于察言观色,原本能挑起几个有趣话头,破局这样略显尴尬的场面。可今天,他却有点不愿意这样做。 苏洧川坐在蒲团上,翻看着放在茶桌上的手绘小册子,上面写着一些关于点茶的知识。 而坐在他对面的涂山凛,进雅间时特意挑选了这个正对着门扉的位置,此时他端坐着,安静等候着江雪倾的到来。 不知她换上宋制汉服后,究竟会是如何的模样? 掌控欲 vol6 雅间内两人都不说话,室内空气安静到落针可闻,门外走廊上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便被无限放大。 涂山凛双耳耳尖微微耸动,他敏觉地捕捉到江雪倾的声音。似乎是刚从楼梯口走上来,江雪倾正在与老板娘说话。 “这样打扮会不会很奇怪?” “哪里会奇怪?直接去拍戏当女主角都没问题!阿倾妹妹真的生得好靓,如果阿姐是个男生一定会追你啦。”老板娘笑着打趣。 苏洧川显然也听到门外的动静,他低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长衫。老板娘为他挑选的是竹青色圆领袍,腰间束着黑色腰带,温文尔雅,儒雅端方,与他的气质十分相符。 苏洧川抬眸望向坐在他对面的涂山凛,他身上穿的是茶白色同款宋制圆领袍,腰间束的是一条绛红色绣金线的腰带,显得他整个人清冷禁欲,可又因腰间的一抹红色,无声撩人,叫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往他腰间瞧。 “凛少,要不要趁江小姐还没有进来之前,我们猜一猜,一会儿她会坐在哪边?” 雅间内的茶座是四人位,两边正对各自摆放着两张蒲团。另两侧一边是给茶艺师教授技艺用的,还有一侧是让服务生方便走动为客人添水送点心的。 江雪倾进门后,必定会选择一侧落座。 那么,她会选谁? 涂山凛掀起眼皮,眼尾略微上挑,神色不屑地睨了苏洧川一眼。 他明明没开口,可苏洧川发觉这位涂山家大少不用动口,只要用眼神扫视他人一眼就能骂人于无形,而且似乎骂的挺脏的。 苏洧川无语地挪开视线,佯装没发觉涂山凛的冷眼。 幸好此时雅间的门被推开,老板娘进门的同时打破屋内略显尴尬的气氛。 “等很久了?不过我们女生化妆做发型就是会比较繁琐的。仔细看哦,千万别眨眼,阿倾妹妹她可是我看到过宋制汉服换装的客人中,效果最好的美人!” 老板娘边说边退到门边,将入门的位置留给门外的江雪倾。 涂山凛侧过身,缓缓站起来,双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门口。只见一道温柔婉约的身影,从门外款款走进来。 老板娘为江雪倾挑了身雪青色褙子和鹅黄色襦裙做搭配,又以清新素雅的妆面做点缀,显得她整个人清丽脱俗,娇而不艳,素而不寡,活脱脱像是画中人。 苏洧川先一步走到江雪倾面前,上下打量观赏,右手在左手上一击,情不自禁地夸赞。 “靓!江小姐换上宋制汉服后果然美的如花似玉!” 江雪倾朝他笑笑:“谢谢苏少夸奖。”她歪了歪脑袋,越过苏洧川的身影,目光投向站在茶桌前一动不动好似定神中的涂山凛。 “老板,你觉得我这身如何?” 她眉眼弯弯,笑容清甜,映入涂山凛眼帘,犹如满园春色扑面而来,叫他心迷神离,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江雪倾见他只是望着自己,并没回答,有些索然无味地撇撇嘴角。 “行,老板不愿意夸,我就不自取其辱了。” 老板娘眼看两人有来无回,十分及时地站出来,牵着江雪倾的手一起往茶桌前走去。 今日她做东,要亲自为三位客人演示宋式点茶技艺。自从她自己开店做了老板娘以后,已经鲜少亲自动手为客人演示点茶技艺,平日里都是叫店里的茶艺师代为表演的。 “阿倾妹妹,你眼前呢有两个座位,你想坐在谁身边啊?”老板娘故意笑着逗她。 早在江雪倾进门前,其实苏洧川便提过这件事,当时涂山凛淡定自若,掠过苏洧川那一眼中自信笃定,似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可眼下情况显然有所改变,甚至违背了他原本自信的判断。 江雪倾走到茶桌前,看了眼立在原位上的涂山凛,又转头望向回到自己座位上正笑吟吟注视她的苏洧川。 “我还是坐在苏少身边,那个角度看老板娘演示点茶更清楚。”江雪倾提起裙摆,头也不回地走到苏洧川身边坐下。 她整理好襦裙裙摆后落座,抬眸间迎视上涂山凛怫然不悦的眸光。她故意朝他挑了挑眉,一副你拿我没辙的挑衅模样。 没料想下一秒,涂山凛突然朝她走来。正当江雪倾以为他要不讲理地伸手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谁想涂山凛却停步在苏洧川面前。 “我和你换个位置,我也想看得更清楚些。”涂山凛主动开口,一本正经道。 苏洧川神情一愕,他完全没想到涂山凛竟然会这样做。可涂山大少都开了口,他不给面子也说不过去。 在老板娘和江雪倾诧异的目光中,苏洧川起身将这个‘最佳观赏位置’让给了涂山凛。 “多谢。”涂山凛很有礼貌地低声致谢,而后坦然地拂开衣摆,在江雪倾身旁落座。 江雪倾满脸问号,一脸语塞表情地盯着这位涂山家大少爷的侧脸。 “别盯着我看了,多注意老板娘的点茶演示。一会儿做不好,可别耍赖要我帮你。” 涂山凛神色从容,不再理会江雪倾。他转头目不斜视望着正开始点茶演示的老板娘的手部动作,就像是刚才那个主动要求换座的人不是他一样。 江雪倾被这位翻脸如翻书一般迅速且熟练的男人,激的磨牙霍霍,握紧拳头,在他脑袋后方挥拳比划了几下。她当然不敢真捶上去,只是消减一下心中的郁闷。 涂山凛脑袋后面像是长眼睛一般,在江雪倾刚挥拳时便转过脸,摊开手掌将她握拳的手整个包在掌心中,握着她的拳头一起下落,两只手交握搁在江雪倾的襦裙裙摆上。 江雪倾挣了挣,发觉他隐隐用了点力气,恰好让她无法挣脱。 她只好认输,身体前倾靠近他,小声道:“好了好了,你松手,算我输。” 涂山凛却一副正人君子做派,端坐在蒲团上,好似茶桌之下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淡淡道:“乖乖听讲,别乱动。” 说完,他依旧没有松手,就这样握着她的手,认真聆听老板娘的点茶演示讲解。 苏洧川坐在他们对面,自然注意到刚才那一幕。 他眼眸流转,不动声色地只用余光观察着他们两人,心中不禁生出疑惑。 之前他听闻过关于涂山家大少的一些事,其中最引人热议的便是关于他与他前任未婚妻的秘闻。 苏洧川隐约记得,那些八卦中传闻的涂山凛未婚妻名字就叫,江雪倾? 莫非…… 你愿意吗? vol7 茶桌两侧的三个人,没有一位是真正用心在观赏点茶演示的。 一个在暗暗使劲挣开自己的手,另一个像是对抗一般,轻而易举地用手指勾住江雪倾的手,她挣了几下反而变成十指交握的姿势,江雪倾暗自咬牙,越发不爽了。 而茶桌另一侧的苏洧川也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扫过江雪倾的侧脸。他眼神琢磨,心思内敛,似在思索着什么。 老板娘也不去戳破他们,自顾自演示了一遍点茶,又将成品展示到三人面前。 “喏,这就是茶百戏啦。” “上面写的字是……情?”江雪倾辨认了一下,发觉白色茶沫之上写的字是一个纂书的‘情’字。 坐在她身旁的涂山凛显然也认出这个字来,下意识侧过脸,目光瞟向江雪倾。 老板娘笑着解释:“茶百戏通常会画些花草鸟虫的,可我觉得今天最适合的是这个字。你们说是不是呀?”她目光在茶桌的三人之间巡游了一圈。 此时店员走到门口:“老板娘,楼下有位客人想跟你咨询点专业问题,你方便现在下来吗?” “哦,来了。”老板娘站起身,对雅间内的三人说了句“去去就回”后走出门去。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老板,你刚才非要抢人家苏少的最佳观赏位置,现在你看清楚会点茶了吗?”江雪倾毫无惧色地直言道。 如果换做其他下属,恐怕没有这种胆量敢如此挑衅自家老板的,更何况涂山凛的身份可不是一般的上司,他是涂山家的掌权者,他本人就是权利的代表。 苏洧川兴致盎然地望着对面坐着的两人,唇边还噙着一抹好看的浅笑,彷如倚坐柳树下的风流公子,正作壁上观观赏一桩趣闻轶事。 江雪倾眼睛余光自然是发觉到苏洧川正围观他们,她转头看他,正好用他拱火,反正先前他也拿她破冰,也算‘礼尚往来’。 “苏少,你作为好心让位者,一定也很想亲眼验收一下我们凛少的学习成果?” 苏洧川弯了弯唇角,笑着看她,并不直接回答。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顺着江雪倾挖的坑主动说想看,让涂山凛的记仇小账本上再多添一笔? “苏少只笑不回答,意思就是很感兴趣,也想看看外面凛少的点茶功夫。” 江雪倾亲自挖的坑,怎么可能轻易让猎物逃走? 她眯眼微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老板,请开始你的表演。” 涂山凛眼尾目光掠过江雪倾,分明在她微笑的脸色发觉到一丝看戏的狡黠笑意。 他淡定道:“只有我一人体验点茶也是无趣,不如苏少和我一起?” “好啊,那有什么问题。”苏洧川坦然接受。 涂山凛又开口:“既然是两人同时做点茶,不如我们出点有意思的彩头?” “彩头?”江雪倾环顾四周,茶室雅间里也没有能拿来当彩头的物件,看涂山凛的样子也像是临时起意,应该不会拿什么贵价实物做游戏的彩头。她眨眨眼睛问,“老板,你想出什么彩头?” “苏少还没答应,先听听他怎么说。”涂山凛并不着急,黑眸沉敛,安静地等待着苏洧川的回答。 苏洧川眼眸暗自流转,不经意间捕捉到涂山凛悄然投向江雪倾时的目光。像是灵光乍现,他勾唇轻笑。 “我有个主意,先说出来你们听一听好不好?” “请说。”涂山凛点头示意。 “我看楼下有情侣合照墙,不如我们以它做彩头。谁的点茶做得好,就能博得与江小姐一起打卡情侣合照立牌的机会。” “你愿意吗?”涂山凛看向江雪倾,下意识先询问她的意思。 江雪倾刚才走进茶铺时,也一眼注意到那个摆在门口位置的古风动漫情侣连体人形等高立牌。合照的人只要把脸摆到脸部空白位置,就能拍出古风动漫人物的合照。 “行啊,反正我不怕丢人。倒是你们两位,一是涂山家大少,一个是香药集团的苏少,万一卡通合照被流传出去,恐怕要威严扫地喽。哈哈哈。”江雪倾笑得开怀。她光是脑补涂山凛把头卡到古风动漫人物的立牌上,就觉得画面一定十分精彩。 “她愿意,我就同意。”涂山凛应下彩头。 这时,刚在楼下忙完的老板娘也重新返回雅间。见气氛和乐融融,江雪倾更是满脸笑意,有些诧异地开口问。 “我不在这会儿发生了什么好事?看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 江雪倾道:“我老板要和苏少比点茶技艺,赢者和我一起去楼下动漫立牌合影墙上拍照。” “哦?那的确有趣。要不让我这个资深茶艺师来做裁判?” “好啊,这样再公平不过。”苏洧川欣然道。 涂山凛和苏洧川两人都是头一次亲手尝试点茶,两人水平不分高低,差不多是一样的菜,正所谓菜鸡互啄,互相都看对方的作品烂。 刚才老板娘演示点茶技艺时,涂山凛稍稍关注过一会儿,所以在调膏和击拂两个步骤时照猫画虎,做的还算像模像样。可到底是新手,茶沫打的并不细腻,很快便在下个步骤时翻车。 苏洧川也不相上下,击拂手法和力度都掌握不佳,茶沫咬盏挂杯都有些差强人意。 老板娘倒是人善,见两位新手表现都是差强人意,她积极鼓励。 “第一次做点茶能打出茶沫已经很不错啦。” “真的吗?那我这个做的如何?” 江雪倾虽然不参赛,可她也手痒想尝试点茶,便搬着另一套器具,走到一旁的矮几上自顾自模仿老板娘之前演示的手法动作调膏、击拂。 “我看看。”老板娘起身走到江雪倾身旁,刚低眸查看她手中的茶盏,立即露出惊艳神色,“哇!阿倾妹妹可真是个奇才!你真的是第一次接触点茶?” “嗯,第一次。”江雪倾诚恳地点头。 老板娘小心翼翼捧起江雪倾的茶盏,走回到茶桌前,展示给分坐两边的两位男士看。 “喏,你们看看阿倾妹妹打出的茶沫,十分完美的咬盏。这样的技艺,直接到我店里做茶艺师也完全没问题。”老板娘一个劲地夸奖江雪倾,对她满是欣赏。 两位男士对视一眼,低眸看向自己手中杯盏里的茶沫,同时做出一个决定。 “刚才的不算,重来。”涂山凛沉声道。 “嗯,我的也重来。”苏洧川赞同。 争宠 vol8 再来一遍,结果也相差无几。 一轮点茶技艺切磋过后,连茶铺老板娘都犯难了。两人的茶沫打的一样稀疏,连咬盏挂壁都困难,简直菜的不相上下。 她很不想点评,可雅间里的两位大佬显然是要分个高低的。 “不如你们两个猜拳定胜负?”江雪倾察觉到老板娘的面色为难,主动上前为她解围。 “不行。”涂山凛和苏洧川这回倒是出奇一致,异口同声地拒绝。 “真难得!你们两个性情南辕北辙,但是在又菜又不服输这件事上,倒是出奇统一。”江雪倾捧着自己的茶盏,一边在他们面前特意展示自己首次做茶百戏的成果,一边笑话他们,“不如这样,你们不分胜负,我们三人一起大合照。我呢,就勉为其难,封你们一个为苏菜妃,另一个凛菜妃。” “噗……哈哈哈。”老板娘没忍住笑出声,“阿倾妹妹太逗了。” 江雪倾扬了扬鼻尖,又望向眼前两人。他们一个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另一个虽脸上挂着微笑,神色中却透着不甘心。 “看你们的样子,还是不服气。” 江雪倾举起自己茶盏,递到面色沉郁中的涂山凛面前,又公平挪到一旁给苏洧川也看了眼。她在自己的杯盏中用茶沫画了一支凛冬寒梅,笔触生动,意趣盎然。 “来,仔细瞧一瞧什么叫咬盏,再低头看看你们自己击拂的泡沫。两个人好硬颈,试了又重试,非要分个高低。你们今晚打算住在茶铺里,不回去睡觉啦?” 江雪倾体谅老板娘作为店主不好催促客人,可眼下都快十点钟,一般商铺差不多都在这时候打烊。他们两个再这样斗下去,恐怕老板娘今晚没法准点下班了。 经江雪倾这一提醒,涂山凛立即想起他虽然可以晚睡,可她明日还要早起去香堂参加第二轮选拔。 “算了。”涂山凛总算松口。 一旁的苏洧川闻言,也放弃重来一次的念头。 “我没意见,三人合照就三人一起拍。” “这样多好,皆大欢喜。”江雪倾扬眉一笑,又把自己的手机递到老板娘手里,“阿姐,帮我拍个照,我想和我第一次做的茶百戏合照留念。” 老板娘很喜欢江雪倾的性格,和她一点就透一教就会的聪明悟性。她半蹲着,找好角度,飞快地捕捉了几张江雪倾手捧茶盏露齿微笑的照片,不经意间也将站在江雪倾侧后方,正悄然注视着她背影的涂山凛捕捉入取景框。 …… 在一楼和人形立牌拍完合照后,他们离开茶铺时已经十点一刻。 江雪倾白日里专心致志调整合香丸配方,这会儿又玩了几个小时的点茶,眼下困得忍不住哈欠连连。 “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去?”苏洧川指了指长街另一头的方向,“我的车停在那边路口。” “不必了,苏少,我们还是自己走着回去更快。”江雪倾摆摆手,先涂山凛一步拒绝苏洧川的好意,“我们先走啦,拜拜。” “阿倾。”苏洧川突然开口叫住她。 之前几次相处,他都是保持距离的称呼她为江小姐。可在茶铺里一起做点茶的这几个小时中,两人的关系拉近不少,苏洧川也跟着老板娘的口吻喊她阿倾。 涂山凛听见这个称呼却感觉有点刺耳,他神色不悦地扫视向苏洧川。 苏洧川自然感受到那抹冷眼,可他只是注视着江雪倾。他眼眸生得似新月,就算不做表情时也看着像在温和微笑。 “刚才听你说正在内训基地里参加选拔,不知过些日子内训结束时,你是否有空出来我们再一起琢磨点茶?” 江雪倾嘴唇微启刚要回答,涂山凛骤然握住她的一只手,将她拉近身旁。 “苏少,别忘了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涂山凛打蛇打七寸,懒得多费口舌,直接一语将苏洧川的念头堵死。 他身后可是有位脾气火爆似煤气罐一点就燃的未婚妻,涂山凛可不愿意让他这样本就不清不楚的人和江雪倾多接触,免得到时候傅从菡和苏洧川闹起来时,江雪倾被他们的战火莫名牵连到。 苏洧川心中的逆鳞被位高者毫不留情地拨弄,他含笑的目光骤冷,落在涂山凛拉住江雪倾的那只手上。 “哦?凛少这样护着阿倾,难道是担心我为我们香药商会撬墙角不成?” “呵,你配吗?”涂山凛冷哼一声。 江雪倾发觉两人之间暗流涌动,气氛不太美妙。她连忙顺着涂山凛牵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老板,我好困,赶紧回去啦。” 涂山凛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垂眸看她:“一会儿早点睡,别影响明天的选拔状态。” “哦,知道啦。”江雪倾特意甜笑点头,主动推着涂山凛往长街另一头走去。 她侧过脸回看身后时,恰巧捕捉到他们身后苏洧川投视而来的目光。 江雪倾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苏洧川刚才在茶铺里对她表现殷勤,一副想与涂山凛竞争的模样,似乎是特意显露出来引涂山凛展露真实情绪的。 苏洧川这么做,究竟存在什么目的? “在想,苏洧川?” “嗯。” 江雪倾正在走神思索有关苏洧川的事,她老实地应了一声,没料到话音刚落,冷不丁被左手的力量一拽,她猛地回过神。 “为咩不走了?我们还要快点回小院休息的。” 江雪倾发觉涂山凛停步在原地,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而她刚才左手传来的拽动力量,正是因为涂山凛一直牵着她的手。 “江雪倾。” “嗯?”江雪倾察觉他面色不善,佯装乖巧地晃了晃他牵着她的手,劝说,“要不我们边走边说?都已经十点多啦,今晚我真的要早点睡,否则会影响明天的选拔……” 江雪倾见拽不动涂山凛,只好跟他一起站在原地。 此时,他们已经走出商业街范围,灯光渐远,全被他们抛在身后,只余下月色朦胧,幽幽映照着两人的面孔。 江雪倾抬眸借着月光仔细瞧他的脸,发现涂山凛面色冷肃,可眼神中却浮动着一丝本该不属于他的情绪。 她竟从他那双冷冽的黑眸中察觉到一丝不爽与委屈。 江雪倾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本想再仔细观察确认,只听涂山凛低沉的声音乘着夜风,在她面前响起。 “江雪倾,你和苏洧川,究竟什么关系?” 我等你 第十八章 vol1 她和苏洧川有什么关系? 前身时她和苏洧川并无过多交集,只知因梅香堂和苏家有生意来往,所以莫炤言和他算是生意伙伴关系,苏洧川偶尔见面会称呼她一声‘阿嫂’,如此而已。 而今生江雪倾和苏洧川的初遇是在游艇上,一开始接近他是为了摆脱骚扰者,后来是想借由苏洧川和莫炤言的关系,兴许能从他身上顺藤摸瓜抓住莫炤言的一些把柄。 苏洧川目前的处境于她而言更像同类,他们犹如两只狐狸,互相试探,伺机而动。 可是他涂山凛呢? 他又是以什么身份,质疑她与其他男人的交友关系? “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是涂山集团的话事人,而我是涂山香坊的初级合香师。我们之间,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江雪倾直勾勾地凝视涂山凛,嘴上说着老板和员工,但神情不卑不亢,毫无身为下属的自觉性。 涂山凛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安静地注视她。 又是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江雪倾实在太过了解涂山凛。他这人一贯擅于隐藏情绪,就如从前每一次发生争吵时,他都是那个一声不吭,安静等待她兀自发完一通脾气后,再默默拿出一盒糖去哄她的人。 可江雪倾并不喜欢这样。 她所有的情绪都像是一拳打在厚软的上,而他立在面前,似深渊,久久没有回响。 正当她以为涂山凛依旧会像从前一样,只是静默地注视她,一直等到她自己愿意继续说下去。 “阿倾,是你吗?” 涂山凛破天荒打破沉默,他眼瞳浓黑,像夜晚的深海,有暗潮在深水之下翻涌,可表面却风平浪静,静谧的好似无波无澜。 江雪倾一怔,对视上涂山凛的目光陡然变得惶惶不定。她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捏紧成拳,圆润的指甲尖顶进指腹中,似乎只有这针扎一般的疼痛感才能稍稍缓解她此刻惴惴难安的心情。 涂山凛并没有放弃,紧紧凝视她:“阿倾,是你,对吗?” 他执着的神情近乎笃定,可江雪倾的心却摇摆不定,仿佛被两股相反的力量左右拉扯,脑中的思绪不受控制般不断回想起那个雪夜,她连人带车,毫无刹车痕迹从豁口冲下山去。坠落间几十米的落差,车内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击打在她面部。她系着安全带被死死卡在方向盘和座位之间,肋骨断裂刺入肺部,胸口有血气上涌浸没过喉咙…… 那一晚所有痛苦的感受,如日落涨潮般迅速浸没她整个人。她的呼吸陡然变得困难,胸口剧烈起伏着,下意识想要推开他。 “不是!”江雪倾眼眶通红,面色煞白,好似想起什么令她惊恐的东西,一步步退后,“我不是!” “阿倾。”涂山凛跟着上前一步,却发觉她眼眸中瞬间充斥满眼泪。他陡然心软,抬手想要擦拭她夺眶而出的泪。 江雪倾脸上一凉,猛然惊觉自己正濒临情绪失控。 她对雪夜那晚发生的事镂心刻骨,就像涂山凛被算计暗害后对游泳产生ptsd,坠入海中时会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一般,她此刻也像被触及逆鳞,本能地选择保护自己,拒绝袒露掩藏在这具身体中真实的本我。 江雪倾低下头重重地深呼吸,努力让情绪重新稳定下来。 她稍稍恢复理智,声音发闷,故意岔开话题:“凛少,你特意这样亲昵的称呼我,是想拉拢我吗?难道你担心我被苏少挖墙脚撬走?” “阿倾,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 涂山凛视线下移,发觉她正用力捏紧手指,指甲快把自己的指腹掐出血。他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阻止,江雪倾却提前避开他的手。 “抱歉,我不知道。”她匆匆用手背擦去滑落的泪水,避开涂山凛紧追不舍的视线后,她终于稍微平静一些,头脑也恢复往常的冷静。 她从来不是什么软弱需要依附他人的菟丝花,她是屹立于凛凛寒风中宁折不屈的红梅树,向下扎根,自重生后一步步依靠自己的力量存活。 前身时犯过轻信男人的错误,这一世她绝不可能重蹈覆辙。 就算面前的男人是涂山凛,也不行。 涂山凛见她态度冷硬,他默默垂下僵持在半空的手,不再追问强迫她。 可是他能肯定,眼前的女孩子就是阿倾。只是他无法得知阿倾为何不肯认他,她又是为何变成如今这样的身份与面容? 但涂山凛愿意等待,也许有一天,当他能重新走入她的心扉,阿倾会愿意告诉他一切。 他会一直等,等到她主动开口那一天。 - 回到小院后,江雪倾把自己反锁在客房里。她心烦意乱,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天清早,她是被闹钟吵醒的,整个人困顿疲倦,出门时差点忘拿今日第二轮选拔要交上去参评的合香丸,幸好半路上及时发现折返跑回去去取。 江雪倾到达香堂时,大部分参与内训的合香师都已经到了,分坐在香堂内的一张张矮几前。 梅晓蓉与江雪倾几日不见,刚踏进香堂,便四处寻找她的身影。见江雪倾迟迟未到,提前为她占了个身旁的座位。此时瞧见江雪倾出现在门口,连忙举臂朝她挥了挥。 “阿倾,这边。” 江雪倾闻声快步走过去,在梅晓蓉身旁的位置坐下。 “阿倾,我听内训基地的白医生说你这几日都住在医疗站养伤,你一个人闷不闷啊?刚才看你走过来没什么问题,你的腿都恢复好啦?”梅晓蓉很是挂念她,一口气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白医生? 江雪倾无语地抿了抿唇角,看来白雨沛对外冒充是内训基地的医生,轻轻松松把梅晓蓉忽悠过去了。 “嗯,恢复的不错,行走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江雪倾边说边把撞在香盒中自己炼制好的合香丸,拿出来摆在矮几上。 梅晓蓉探过头满脸好奇:“阿倾,我用你分给我的那部分香材做了一张花香基调的合香丸。那你呢?你把大部分香材都分给我,你那边只剩下几种,这几天你又是在养伤,肯定没办法外出采集香材的。我原本想过去帮你,但那位过来替你取换洗衣物的白医生说,让我不要打扰你养伤。你的合香丸炼制还顺利吗?” “放心。”江雪倾指了指面前的香盒,“已经搞定啦。” 她们正小声聊着天,突然听见周围响起一阵骚动,坐在前排的人不安分地起身仰脖,朝前方评委席方向望去。 “咦?他们都在看什么呢?”梅晓蓉好奇地跟着周围人一起伸长脖颈,张望着前方。 只见香堂东侧一直紧闭的那扇门被打开,白亮的阳光顿时涌入室内,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被评审团成员左右拥簇着,缓缓进入香堂。 护短 vol2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五官生得极好,眉眼深邃却不凌厉,气质内敛而深沉,衬衣与西裤一丝不苟,扣子更是严谨的扣到最上方的一颗,举手投足间尽是疏淡的矜贵。 他身后立着两名身姿挺拔强健的黑衣保镖,时刻警惕着四周,并不让评审团的人太过靠近。 “听说这次内训,凛少也来了基地。” “他就是凛少吗?” “应该是,你看评审团的人全都以他马首是瞻。” “唉,真可惜!明明生得这样英俊,却是个坐轮椅的。” “坐轮椅怎么了?你懂不懂残缺美的?就算凛少是残疾的,可瑕不掩瑜,他坐轮椅也是最俊美的。” “花痴!只知道看脸。我就不同啦,凛少可是涂山家大少爷,谁能被他相中,立马飞升豪门。” “难道凛少这些年不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是因为残疾了?” “嘘!别乱说话,万一被人听见,你不怕直接被踢出内训?” 流言蜚语如密密麻麻的小虫飞入耳中,江雪倾抬眸隔着前面几排的人群,远望着被众人簇拥在正中心的男人。 这几日她住在涂山凛的小院里,早上起来后都是先去会客厅里和他一起用早餐的。可昨晚发生了的事实在让她心乱如麻,今日她起床洗漱后便悄悄出门,压根没跟他打声招呼。 这会儿见昨夜在长街尽头,垂眸质问她和其他男人关系的人,此时在评委席间最瞩目的位置上,被众星捧月,让所有人仰望。好似昨晚那个放下高高在上光环,只为她一人俯首的男人,只是梦中的一道虚幻泡影。 江雪倾垂眸,收回目光。却不知道台上的被众人拥簇的男人,目光淡漠地扫视过众人,寻索到隐没在人群中的江雪倾后,独独停留在她身上。 “凛少,参与第二轮选拔的合香师已经全部到场,我们何时宣布开始呢?”评审团其中一位评审走到涂山凛身旁,神情恭敬地请示道。 涂山凛收回目光,转面看向站在评委席间,鹤发童颜十分显眼的黎渊大师。 黎渊耳聪目明,立即察觉到向他投来的视线。他转眸见是涂山大少看着自己,冲他笑笑回礼。 “让黎大师主持,我在一旁观看就行。”涂山凛道。 …… 在黎渊大师主持下,第二轮选拔正式开始。本轮采取五人一组淘汰晋级制,矮几上准备了香炉,比赛开始时需合香师各自点燃自己炼制的合香丸,等待评审依序走到桌前进行香味和香方研究品评。 抽签后,江雪倾和左诗怡被分在同一组。 左诗怡之前便跟她爹地来过基地,熟悉园区内的情况,采集到的香材自然品种又多又齐。她凑出一张完整的经典香方,炼制出来的合香丸自然品质不俗。 而江雪倾因为腿伤缘故,只在第一、二天外出采集香材,剩下的全是用了果皮作为替代。她制作完成的是一张改良版的果香花香调合的合香丸,可香材不齐,她只能以果香做引。 分到她们这组的评审,俯身闻了闻江雪倾用隔火熏香法散发出来的香味后,神情凝滞,似乎很难判定是否合格。他又转到其他四人的矮几前,分别嗅闻他们各自炼制的合香丸。 很快的,江雪倾看见这位评审在左诗怡的名字后面打钩,并低眸对她微微一笑,两人目光对视,似乎是认识的熟人。 江雪倾关注着这位评审的动态,发觉他又绕回到自己的矮几前,将点燃合香丸的香炉端起来闻了闻,又面色纠结地摇摇头。 左诗怡顺利通过第二轮,当然心情大好。 她凑到后面一桌自己朋友身旁,讥笑道:“之前让她跟我合作,她自命清高不肯答应。现在好了,找不齐香材,只能拿果壳垃圾凑数,这轮肯定会被刷下来的啦。” 她们几人正嘲笑江雪倾,认定她一定会被淘汰,没料到那位评审对江雪倾低语几句,忽然将她的香炉和书写的香方一起带回评委席。 “怎么回事?这样都不刷掉?”左诗怡和何羽芬面面相觑,满脸困惑。 江雪倾仍端坐在原位上,她心底也无法笃定自己这次的香方一定可以通过选拔。毕竟刚才她看了圈周围其他合香师拿出来选拔的合香丸,都是香材齐全配方完整的,只有她如同一个异类,用残缺改良的配方参赛。 “阿倾,我看到我的名字被打上了勾。你呢?”梅晓蓉刚通过,便趁评审前往其他桌进行评断时,悄悄溜过来找江雪倾,“咦?你的香炉呢?” 梅晓蓉惊讶地盯着江雪倾面前空空如也的矮几,这里每张矮几上都被防止了一整天香具,不可能有遗漏的。 “喏,在台上。”江雪倾伸手指了指评委席。 “怎么被带到台上去了?”梅晓蓉吃惊地问。 “应该是这位评审没办法独自下决断,所以把我的香炉带回评委席,和其他几位评审一起讨论研究。” “啊?你没通过?怎么会这样?”梅晓蓉神色担忧,焦灼地盯着台上,观察评委席上众人的一举一动。 涂山凛一直待在评委席的最左侧,跟其他评审隔着几步距离,不远不近地关注着台下的动静。 他之前在小院会客厅里,只见过江雪倾调配这张橙香调为主的香方,可真正的芬芳气味,江雪倾当时说要保密,不肯让他先试闻。所以直到那位评审将她的香炉端上台的这一秒钟,涂山凛依旧没有闻到这张香方完整的气味。 “阿哲。”他抬手唤来守在身后的方宇哲。 方宇哲见状,立刻低头靠近:“少爷,有什么吩咐?” “把那盏香炉端过来,我要闻。” “我来!我去取。”阿卓积极地抢走方宇哲的活,快步上前,走到评委席间。 几位评审正为这个香方争论不休,两方各执一词,探究是否该让炼制这张香方的合香师晋级。 “我们少爷要品这盏香。”阿卓说完,堂而皇之地端走那只被众人围观品评的香炉。 围聚在评委席的评审们骤然停止讨论,他们神色各异,全都抬头跟随着阿卓的背影,望向涂山凛的方向。 只见阿卓把香炉端到涂山凛面前,他亲手接住这盏香,低眸细细嗅闻,而后露出一抹浅淡微笑。 评审们互看一眼,瞬间秒懂了。 凛少的小心思 vol3 涂山凛将江雪倾的香炉以双手掬捧的姿势端在面前,他认真地品了又品,唇边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原来昨天不让他试闻,是因为她又在合香丸中添加了这一味香。 第二轮选拔因规定提交的都是固定形制的合香丸,所以选拔时焚香方式全是以隔火熏香,使合香丸的香气缓缓释出,幽幽散发。这样飘逸而出的香气沉而缓,犹如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 涂山凛跟随香氛气味,慢慢闭上双眼,用心地感受经过江雪倾之手调制而成的改良版香方。 她在这张香方中,大胆的选用橙皮为主基调,故而整个香形是以果香的清甜为主,从始至终贯穿其中。可甜美的香气过甚,不仅会让品香者很快生腻,还会掩盖香方中其余香材的表现力。 涂山凛想江雪倾在完成这张香方研制的合香丸后,还在一直微调香方,恐怕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一弊端。 她真的很聪明,也很有天赋。 发觉橙香容易生腻后,她在原本橙皮香粉的基础上,添加了青柠,让原本趋于甜美的香调瞬间跳脱固有的氛围,以清新的酸涩带来一丝如微风拂面般的回甘,恰到好处的化解贯穿始终的清甜橙香。 闭上双眼细细嗅闻,整张香方的气味犹夏日午后漫步在庄园中,脚下是薰衣草与香草铺就的草坪,再往前望去,一颗颗甜橙鲜嫩饱满缀于枝头。你悄然走近,摘下其中一颗甜橙剥开果皮正要品尝多汁的果肉,转眼间发觉不远处一棵青柠树果实累累,一阵风拂过,一颗青柠恰巧坠在石头上,酸涩的果味一时间迸发四溢,香气恰恰余留在橙香之中,让整个香方的尾调更为绵长。 江雪倾将橙香、青柠香和其余花香调的香材之间微妙平衡感调配完美,既不会让扑面而来的橙香味喧宾夺主,又不会失了整张香方原本的花草香。 涂山凛完整地品完这盏香,他缓缓睁开眼,将香炉递给阿卓。 “拿回去给评审,告诉他们,我不参与决断。” 阿卓麻利地跑腿办事,一字不差地把少爷的话转达给评委席前的诸位评审。 这下原本站反对票的评审更加纠结。涂山香坊两年一次的内训选拔,原本就是为涂山集团选拔旗下最优秀的合香师人才,选出来的人不仅要代表集团参加业内交流会,将来还要入驻总部的研发室。 可刚才看凛少的表现,他似乎很欣赏这盏看起来不伦不类的改良香。 “左副理,你是总部研发室的部长,内训最后选出来的合香师是要进入你手下做事的。你认为这张香方该如何判定?” 这位左副理便是左诗怡的爹地,他站在黎渊大师的身侧,侧过脸先悄悄扫了眼黎大师的神情,发觉他一副悠然闲适的样子。 左副理察言观色后,心中有了判断,转头对刚才拱他做出最终决断的那位评审说:“内训要选的人才最后的确会进入我们部门,可在座各位都是这次内训的评审,光我一家之言,到时候恐怕别人要说我揽功。” 他说这话如同打太极一般,说了等于没说。坐在他身旁几人,全都沉默摇头。 可左副理可是位在涂山集团工作了十几年的人精,他又继续道:“不如这样,我们既然谁都无法一锤定音,干脆采取不记名投票,总归要给这张香方的主人一个最终决断。行或不行,票数说的算。” “好主意。”刚才拱火那人举手赞同,目光扫过评委席众人后,又犯难道,“等一下,我们评委席总共六人,万一票数打个平手,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黎渊大师位高权重,是在座评审中唯一不担心得罪凛少的人。 他转眸望向坐在不远处轮椅上的涂山凛:“不如去请凛少,让他也参与我们的投票。” “好,我这就去请。”坐在黎渊大师身旁的左副理,殷勤地站起身,蹬蹬往涂山凛面前走去。 - 涂山凛没有开口品评,品香结束便叫阿卓把香炉端回去。他暂时不发表意见,正是不想其他评审因他而动摇主观判断。 没料想,他即使不开口,也是无法避嫌的。 既然心痒痒想要第一时间闻到江雪倾新研发的这张香方,那么他的举动就算再低调,也多少会影响到评审团那边的想法。 左副理走过来时,先需要通过方宇哲。 涂山凛听到左副理在和方宇哲交涉关于那张橙香香方的事,他没去理会左副理,视线扫向台下某处角落。 江雪倾并不爱出风头,她坐的位席也是偏后的。察觉到一抹熟悉目光自台上投注而来,她心中立即知晓这道目光的主人一定是涂山凛。 昨夜闹得不欢而散,江雪倾心里是有些别扭的,她暂时不想回应涂山凛,可又不确定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看向她。难道是选拔结果出来了?她的香方没能通过? 江雪倾的心情摇摆不定,微微抬起眼角,可余光刚偷瞄向台上的涂山凛,一下子便被他捕捉到。 涂山凛侧眸,视线穿过台下众人,无声地看向她。 视线相触的一瞬间,昨晚的一幕幕滑过眼前。江雪倾迅速视线下移,佯装在看其他。 左诗怡坐在江雪倾的前排,她一直关注着这位传闻中的涂山大少,蓦然发觉他目光注视向她的方向。 左诗怡心中一喜,用手肘碰了碰坐在她身边的何羽芬。 “阿芬,你快帮我看看,凛少他是不是在看我啊?”左诗怡故作矜持,侧过身坐,并不敢直视涂山凛的方向,反而叫何羽芬帮她查看。 何羽芬闻言抬眸飞快地向台上扫了眼,眼神又惊又喜:“哇!真的!凛少在看我们的方向。” “什么叫我们的方向?他这是在看我。”左诗怡心中窃喜,嘴角的笑容几乎压不住,“一定是我爹地在台上替我说好话,凛少闻过我的合香丸,对我的合香技艺颇为赞赏,才会专门看向我的。” “一定是这样啦,谁让你爹地这么疼你。”何羽芬在一旁吹捧着。 而此时方宇哲与左副理交涉完毕,他退回到涂山凛身旁,俯身低语:“少爷,评审团那边对江小姐的香方持有不同看法,无法统一意见,想要采取不记名投票方式决定江小姐的晋级与否。他们目前只有六人,想请您加入一起参与评断。” “让我投票?”涂山凛边反问,眼尾余光边瞟过台下的江雪倾。 撑腰 vol4 本轮晋级的合香师名单初步已经定下来,只剩下这张以橙香为主的改良香方还存疑。 方宇哲推着涂山凛的轮椅过去时,评委席前评审团那几人,还在为各自的观点争论不休。 争论方分为两派,同意晋级一方认为改良传统香方有新意,且经过调整后的香方气味表现不俗;反对方则认为用橙皮研磨成香粉入香不伦不类,反而破坏原本花香调香料提供的自然芬芳,故而这是一张失败的香方,不能让擅自调整香方的合香师晋级。 阿卓走在涂山凛身后,听到那些激烈反驳声后,小声嘀咕:“我看这几个老古董,就应该封在古墓里少放出来散播陈旧观念。谁不知道有足够的香材,就能复刻出和原本香方一模一样的合香丸?这不是因为阿倾腿受伤,又不想破坏选拔规则,没有暗箱操作去获取更多香材,否则为咩要费力不讨好的去做改良香方?真是一群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这几日相处下来,阿卓明显对江雪倾改观,就连此刻说话时也是明显偏帮着她的。 轮椅已经被推到评委席边,方宇哲朝阿卓看了眼,他心中即便有诸多吐槽不满,但也懂得适时闭紧嘴巴。 黎渊大师见涂山凛肯过来,起身带着其他评审一起迎上前:“凛少,您肯来主持投票就好。这张香方您刚才也闻过,觉得如何?” 黎渊这番话是在替其余评审试探涂山凛的口风,毕竟他们这些人虽一个个都身为高管或业内闻名的大师级人物,可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涂山集团的高级打工仔罢了,最主要的还是要看凛少这位集团继承人的意思。 “黎大师,我想听听你对这张香方的意见。”涂山凛没回答,反而将问题抛回去。 他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一个人对香味的喜好,多少与主观判断有关。而制作这张香方的人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的主观再已无公平性可言,生理性喜好大于理性判断。所以他也想听听除他以外,这位香学老行尊黎渊大师对江雪倾研制的香方的看法。 其他五位评审原寄希望于黎渊大师身上,没料到凛少又把皮球踢回给黎大师,他们一时间也摸不清凛少的路数。他究竟是喜爱这张香方,还是也对这张香方存疑,需要黎大师这样的资深合香师给出意见呢? 评委席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黎渊身上,这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却依旧泰然自若。 他捋了捋白须,思考几秒钟才语速和缓地开口。 “唔,如果要问我的看法,我当然是对这张香方很有意见的。” 阿卓撇过脸,刚龇了龇牙,想在心中腹诽臭骂老古董不识货。 只听黎渊大师继续缓缓道:“但是香方嘛,从古至今传袭下来多少代,谁又能保证我们今日所见的香方,就是古人最早研制的那张呢?要我看,这张橙香改良香方,能把果香和花香融合的和谐,即不让橙皮香喧宾夺主,掩盖了花香的清新,又在尾调添加青柠,使原本偏向甜美的香调更添一份层次感,说明这张香方的主人在调配时是用了心的。只有反复调整,才能发觉香方中存在的不足,她能破除原有定式,大胆调整香方,我看倒是位很有天赋的合香师。” 黎渊大师的一番话中肯又实在,连原本对这张香方有意见的那几位评审也面露迟疑,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决断是否过于草率。 的确,从古至今传下来的香方,谁能保证中途没被调整过? “嗯,黎大师说的在理。”涂山凛肯定地点头,神情波澜不惊地望向围聚在面前的几位评审,“投票,算我一票。我投,赞成。” 唉? 不是说好不记名投票,怎么凛少直接投明票?这不是明摆着在给这位合香师撑腰吗? 几位评审转头间悄悄互通眼色,心中已然知晓该如何投票了。 “少爷,干得漂亮!”阿卓边低声赞叹,边悄悄露出大拇指,在身后比了个赞。 - 随着最后一名晋级合香师确认,内训第二轮选拔正式结束,晋级下一轮的合香师只剩下二十三人。 晋级名单是当场公布的,梅晓蓉听到江雪倾和自己的名字都在其中,开心地差点拉着江雪倾的手蹦起来。 幸好江雪倾比她沉稳一些,握住她的手摇了摇,转眸朝她笑笑。能顺利晋级下一轮,她也很高兴。 毕竟刚才评审将她的香炉端回评委席,后来涂山凛投向她的目光又是模棱两可的,让她一颗心高悬,一时间无法判断自己使用橙皮做香粉改良香方的做法,是不是过于冒进? …… 江雪倾和梅晓蓉好几日没见,一起在饭厅吃过晚餐,边聊天边走回宿舍。她们一路上看见不少刚被淘汰的合香师,拖着各自的行李箱正往停车场方向走。 “刚被淘汰就连夜返港吗?”江雪倾瞄了眼手表时间,都已经六点多。 “听说淘汰的人会额外给三天假调整状态,她们可能是想早点离开内训基地,返港休假。” “原来是这样。”江雪倾会意点头。看来涂山香坊在员工福利这块的确做的很不错,起码比她之前主持梅香堂时,给予员工的福利更丰厚也更人性化,这点很值得学习。 刚到宿舍区入口,江雪倾便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赶紧调转方向佯装往医疗站走。 她的腿伤恢复的差不多,自然是要搬回丁香小院的。梅晓蓉好意想跟她一起把东西搬回来,可江雪倾哪里敢暴露自己现在的居住地,随口应付了晓蓉几句,飞快地溜走了。 江雪倾在宿舍区外围绕了一大圈,从另一个入口快步走进涂山凛的小院。可刚进门,她迎头遇上白雨沛。 白雨沛住的院子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他笑吟吟地看着她,像是特意踩着点蹲守在这里‘巧遇’江雪倾。 “阿倾,我听阿凛说你顺利通过第二轮选拔啦。” “嗯,过了。” 江雪倾不想耽误时间,她张望了一下小院内其他房间,除了会客厅亮着灯,其余都黑着,涂山凛他们应该还没返回。她打算趁夜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连夜搬回丁香小院。 江雪倾抓紧时间打开自己的房门,进门开始收拾东西。反正白雨沛也不算外人,况且他很知道分寸,没有她的邀请,他和她聊天时也只是倚在门边。 “你收拾东西要去哪里?” 大补汤 vol5 白雨沛倚在门框上,边拖延时间,边握着手机迅速传消息给涂山凛通风报信。 【白雨沛:看见消息速回!阿倾要搬走啦!】 【白雨沛:你收到消息没有?快点回我啊!我尽量帮你拖住她。】 【白雨沛:阿凛,你要急死我啊?你在哪里?快点回来!】 【白雨沛:别怪我没提醒你,人家搬走就是说明对你没兴趣,你再不回来可就真没戏了。】 白雨沛手速飞快,在手机屏幕上疯狂点戳,三十秒内连发四条文字信息轰炸。 江雪倾头也没抬,自顾自从衣柜里把自己的衣物取出来,放在床上折叠好。涂山凛为她添置的那些睡衣、护肤品、美容仪,她一样也没拿。 “当然是要搬回我原本住的丁香小院喽。我的腿恢复的差不多了,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bb,听我一句劝,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你现在恢复的不错能正常行走,可还是需要每天进行康复理疗的,否则很容易落下后遗症。机器设备都在我院子里,我和阿凛这里一墙之隔,给你做理疗也方便一些呀。” 他说的言之凿凿,十分合情合理。可江雪倾瞧白雨沛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另有所图。 就在这时,小院门外传来一阵轮椅碾过青石板路的细碎动静。 江雪倾不用抬头也知道,一定是涂山凛回来了。 原本不想打照面的,毕竟昨晚的事情太过尴尬,她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涂山凛。可这下院子的主人都回来了,她搬出去前多少需要和他交代一声。 白雨沛听到动静,明显松了口气。 他挑眉朝江雪倾一笑:“咦?阿凛说有事要找黎渊大师商量,这么快就回来啦?看来是很惦念某人哦。” 江雪倾斜乜了他一眼,正要回嘴反驳。下一秒,两人同时听到小院门口响起另一道娇柔声音。 “凛表哥,等等我。” 江雪倾几乎是在声音出现的一瞬间,便认出它的主人是谁,她手中折叠衣物的动作一滞。 “哦!梅家老太太跟前的一号红人终于找来啦。”白雨沛看热闹不嫌事大,特意回眸朝江雪倾挑眉又眨眼。 不料他眨眼的动作才刚做了一下,就被江雪倾一把抓住左臂,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瞬间被拽进门。 “唉……” “不许出声!” 白雨沛来不及叫,就被江雪倾捂住嘴,房门被彻底关紧。 - 崔欣儿怀里抱着一只保温桶,刚走到小院门口时,正好迎面遇见涂山凛。她牵起唇角,露出温婉笑容,仪态端庄地走上前。 “凛表哥,姑婆叮嘱我每天要照顾你喝养身汤的。前几日汤水都送到了隔壁白二少那里,他说会转交给你的。今天我过去敲他门,一直没人回应,刚要回去正好遇见你。太好了,这盅汤总算没有浪费。”她态度柔和,宛如一位天生的贤内助。 “辛苦了,把汤交给方宇哲就行。”涂山凛坐在轮椅上,微微侧过脸,目光指了指身后的保镖,语气礼貌又疏离。 方宇哲闻声上前一步,伸手正要去接过那只保温桶。崔欣儿却很恰巧地垂下视线,佯装没有看见伸到面前的那只手。 崔欣儿脸上依旧含着笑,绕过方宇哲,径直走到轮椅前:“表哥,今天我叫人炖了虫草大骨汤,里面的冬虫夏草是我专门托人从那曲bq县带回来的,绝对正宗,补身效果会很好的。” 见涂山凛依旧无动于衷,崔欣儿又故作柔弱:“我在白二少门外等了半个多钟,腿站的好酸,能不能去你的会客厅里坐一会儿歇歇脚啊?” 白雨沛听到门外的对话,崔欣儿那副茶里茶气的语调恶心的他直翻白眼。 他就是不愿意跟这种像是被同一模板培训出来一般的豪门千金联姻,才会从新加坡出逃到港城投靠他的好兄弟涂山凛的。 光想到他要和这类矫揉造作的千金联姻,他简直每晚都要做噩梦,宁可即刻遁入空门,当然前提是不被他大哥海扁。 在小院门口崔欣儿出声那一刹那,江雪倾便控制住白雨沛将他关在门内。此刻正站在他身边,见他的双手反剪困在身后,又用眼神威胁他不许出声。 可白雨沛哪会这么配合? 他巴不得赶紧把崔欣儿赶跑,让自己的耳朵少点罪。他平生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听见那种捏着嗓子装温柔的声音。例如,此刻门外院子里的崔欣儿。 不让他说话,他就伸腿踹了一脚门板。房门被他踢得“咚”一声作响,突兀的动静在静谧小院中显得格外明显。 江雪倾龇牙恶瞪了他一眼。 白雨沛耸耸肩膀,笑容无辜:“膝跳反应,控制不住的。” 江雪倾闻言,翻了个白眼。可声音都已经发出去了,她总不好叫时光倒回的,只好无奈地松开白雨沛的手。 很快小院中响起质疑声。 “咦?凛表哥,你院子里还住着其他人吗?”崔欣儿听见动静,朝那扇紧闭的房门投去探索目光。 “出来,躲在屋里做什么?”涂山凛转眸看向江雪倾的房间。 刚才回来路上,他手机震个不停。涂山凛平日里最厌烦被人打扰,手机几乎全年开静音或震动,可幸好几分钟前他低眸查看了信息,这才让方宇哲加快步伐,推着他的轮椅回到小院里。 “surprise!”涂山凛话音刚落,房门便被白雨沛一把推开,他笑容满面地从里面走出来。 阿卓站在涂山凛身后,瞪大双眼,一脸吃惊表情。他不可思议地转眸看向身旁的方宇哲,小声问:“哲哥,这……”他家少爷该不会这么快就被戴绿帽了? 方宇哲和阿卓搭档多年,只一个眼神便知晓这货当下脑内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瞪了他一眼,用口型无声说:“闭上嘴。” 崔欣儿见屋内走来的人是白雨沛,刚暗自松了口气。 “白二少,我说怎么敲你院子的门一直没有人来开门,原来你在表哥这里呀。” 白雨沛扯着唇角假笑,心里快要被崔欣儿样子温柔的声音恶心到反胃。 敢恶心他,他必须要当场还回去。 白雨沛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冲崔欣儿摇了摇:“no,no,no,这间可不是我的屋子哦。” 崔欣儿听出他的话中含义,神情一滞,心神不宁地朝敞开的房门望去:“啊?还有人在屋里吗?” 修罗场 vol6 江雪倾站在房门右侧,有半扇门挡着,从小院方向看过来是看不到她身影的。她原本也不想出来,可白雨佩一直站在门外笑嘻嘻地望着她。 任谁望去都知道屋里还有一个人,根本藏不住。 江雪倾无语,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来,顺带斜瞪了白雨沛一眼。 崔欣儿见是她,瞳孔收缩猛然一惊,可又立即抿紧嘴唇稳住情绪。 “江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崔欣儿眼角余光掠过涂山凛,想从他的表情中寻觅出一丝信息。但涂山凛却没有任何诧异的反应,反而眉眼温和地望向江雪倾的身影。崔欣儿心头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江雪倾既然选择走出来,也就不打算继续隐藏。她坦然回答:“我在这里,是因为住这间屋。” 果然……如她所料。 可崔欣儿并不甘心,凛表哥向来清冷,为咩会和这种人搭上关系?江雪倾不过是总店的一名初级合香师,要说有什么优点,顶多是比一般女孩子长得更有几分姿色而已。可美丽的容貌对于豪门世家而言,是最不值一提的资源。 崔欣儿瞟了眼立在门边的白雨沛,收回视线时飞快扫过涂山凛,心中大致有了判断。 她定了定心神,温笑着注视江雪倾:“听说江小姐前几日受伤了,现在可好转一些?白二少医术不凡,你住在这里,他替你看诊也更方便一些。” 阿卓撇了撇嘴角,小声吐槽:“可不止白二少照顾她更方便,我们凛少关照她也更便利。” 阿卓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被崔欣儿捕捉。她心中猛然揪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眼前这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女孩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不止吸引到涂山凛垂青,连他身边的人也一同收买,竟全都向着她说话。 崔欣儿惴惴不安地立在原地,她根本没有退路。经过上次那件事后,妹妹已经被送回大马,她作为家里当下唯一笼络投资的希望,必须攻下涂山凛。 无论表哥当下喜不喜欢她,心里有没有她的席位,她都必须假装贤良温婉,以换取留下来的机会。至于这个江雪倾,只要姑婆和涂山家其他长辈不同意,表哥是没办法顺利娶这种身份低微的女人进门的,所以赢面最大的人依旧是她。 崔欣儿厘清思绪,终于冷静下来。 她淡然开口:“表哥,我能进会客厅里坐一会儿吗?” 涂山凛视线依旧落在江雪倾身上,道:“进来。” 崔欣儿怀里抱着保温桶,欣然向前走了几步正要进屋,却听身后响起涂山凛的声音。 “你还站在那边做什么?” 他的目光直指江雪倾。 江雪倾自知避无可避,她略微犹豫了一下,索性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我的腿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打算今晚就搬回丁香小院。” “过来。”涂山凛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静默地望着他,目光是温柔的催促,“有客人在,先过来陪我招待客人。” “啊?”江雪倾没料到涂山凛会这样说,他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把崔欣儿当做客人,他和他才是这个小院的主人。 崔欣儿站在会客厅门前,她当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刚平复的心情顿时怒意丛生。她暗自抱紧怀中的保温桶,不让自己的真实情绪外泄一分。 白雨沛站在一旁可乐坏了,他毫不掩饰地笑起来,顺便转眸朝江雪倾瞟了一眼:“bb,我就说你走不了的” 江雪倾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崔欣儿今晚借送汤的机会登门造访,是专门来与涂山凛培养感情的。江雪倾又不傻,当然看出崔欣儿对涂山凛的意思,假如她真跟着一起进会客厅,一会儿岂不是会被当成修罗场里的祭旗? 江雪倾最怕陷入这种情感争斗,转身就想躲回屋内,可白雨沛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bb,走,客人在等你呢。” “白雨沛!”江雪倾恶瞪了他一眼。 涂山凛一直待在原地,直到江雪倾被白雨佩拉扯着带到身边,他才让方宇哲推着自己一起进会客厅。 崔欣儿站在门边很是尴尬,却知道自己不能退缩。 才刚进门时,她就瞧见会客厅角落摆着一台新的食物烘干机,很明显是刚刚添置的。这个小院里除了江雪倾以外,没有人再需要用到这台机器,谁是这台烘干机的主人答案显而易见。 一直对旁人冷淡疏离的凛表哥,竟然愿意为这个女孩子做这些事,细致入微到令她几乎压制不住心中的妒意。 白雨佩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拉着江雪倾进屋后,不用招待自顾自从果盘中捏起一颗甜橙。 “阿凛,你这里的甜橙饱满鲜亮看起来很有食欲。” 阿卓和方宇哲现在一见到甜橙,喉咙口就自动涌起一股被果肉塞满的饱胀感。他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嗯,的确不错。之前的吃完了,又让人送了些过来。”涂山凛悠然自得地边说边-从果盘里拿起一颗甜橙,朝江雪倾的方向晃了晃。 “吃吗?” 江雪倾的确有点口渴,她坐在沙发上向前探身,伸手要从他手中拿走那颗甜橙。涂山凛却忽地收回手臂,低眸认真地剥起橙皮。 崔欣儿坐在沙发另一角,安静地观察着眼前的这一幕。 凛表哥并没有明确的说什么,可他对待江雪倾的态度分外柔软,他的一言一行,全都在无声诉说着眼前这个女孩对他而言是与众不同的。 一整颗果肉被完整地剥出来,连同表层那层白色的经络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涂山凛手指间捏着刚剥下的那张橙皮,问:“这次的橙皮还要吗?” “不要了,第二轮都结束了,我还要这么多橙皮做什么。” 阿卓和方宇哲闻言,双双松了口气。太好了,之后几天都不用再狂吃甜橙。 涂山凛轻轻“嗯”了一声,又想起来另一件事。 他抬眸问:“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晋级下一轮。想要什么礼物?” 表忠心 “又不是通关内训,才第二轮而已。你真的想送我礼物,不如等到我拿到内训第一的时候。”江雪倾扬了扬眉毛,神色间满是自信。 崔欣儿抿唇微笑,心中却在讥嘲江雪倾不自量力。毕竟涂山香坊两年一次的内训高手如云,她只是一位初阶合香师,哪来的自信能打败众多对手夺取第一? “江小姐,果然很自信。”崔欣儿口是心非道。 “自信是好事,人只有笃信自己的能力,才有超常发挥的可能性。”涂山凛边说话边抬手,将剥好的甜橙递给江雪倾。 崔欣儿再也坐不住了,她目光死死盯住那颗被江雪倾随手握在手里的甜橙,她的神情看起来并不珍惜,仿佛涂山凛亲手为她剥橙子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崔欣儿恨恨地咬紧牙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可她勉强挂在唇边的微笑,已经变得生硬扭曲,快要坚持不住。 看见被丢在一旁的橙皮,她突然想起傍晚时,从左诗怡那里听来的第二轮选拔内场消息,江雪倾似乎就是用橙皮入香通过选拔的。 当下看见那些橙皮和那台摆在角落的烘干机,崔欣儿终于明了。江雪倾使用的橙皮香粉,竟然都是在涂山凛亲手支持下得来的。 崔欣儿再也坐不住了,她放下保温桶,找了个借口起身回去了。 等崔欣儿离开后,江雪倾也不顾着涂山凛的面子,当着白雨沛的面直接问:“你刚才是故意拿我气崔欣儿的对?现在她人已经走了,我也算功成身退,可以回屋继续整理行李了吗?” “我没有拿你气她。” “那你刚才当着她的面,对我又是温声细语,又是主动给我剥甜橙?” “我是……”涂山凛面颊微红,“表忠心。” “我的天哪!真不该坐在这儿吃甜橙,我还是赶紧走。”白雨沛手里握着半粒甜橙,又伸手在果盘里捞了两颗,飞快起身朝门外走去。 表忠心? 亏他说得出这样的话,脸不红心不跳的…… 江雪倾才在心里吐槽到一半,抬眸却发觉涂山凛双颊浮上一层粉红,神情竟有些害羞。见她抬眸望过来,他下意识转开视线。 他的肤色原本较一般人而言,更薄透,更苍白一些,脸红时就更为明显。 江雪倾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间竟想多看几眼眼前难得一见的奇观,连同原本堵塞在胸口的那团郁结情绪,也在眨眼睛消散的差不多。 “真的要搬回去吗?”涂山凛轻咬了一下下嘴唇,闷问道。 “嗯,当然要搬回去,内训选拔还有两轮呢,我总不能一直住在你的院子里。今天是被崔欣儿撞见了,万一明天后天让其他合香师看见,别人会以为我走后门的。” 涂山凛动了动嘴唇,声音轻微的几乎听不见:“我愿意让你走。” - 崔欣儿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关上门便在屋里发了一通脾气。 她不像妹妹崔泳儿,发脾气时不管不顾一通乱砸乱打,总是闹出很大动静,传出去的口碑也变成性格刁蛮任性。她对外的形象一直是端庄娴静的拿督千金,崔欣儿可不会因为一时的情绪,而破坏自己在圈层内的口碑。 她这回来离岛,身边只带了一名叫莉娅的菲佣。这名菲佣是从大马家里带来港城的,算是完全的自己人。莉娅的年纪和崔欣儿相仿,性格内向又安静,正好做她的出气筒。 崔欣儿走进屋,见莉娅正在用鸡毛掸子清扫天花板死角的灰尘。她对待佣人一直很严苛,平日视察卫生,手指抹过的地方只要出现一丝尘埃,就会狠狠惩罚她们。 莉娅听到高跟鞋的动静,连忙停下手里的打扫动作,转身低头恭敬地向崔欣儿问安。 “小姐,您回来了?燕窝汤已经炖好,您现在要喝吗?” 莉娅面对崔欣儿时总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说错哪个字惹小姐不高兴,又会挨一顿打。 她的阿爸、阿妈和兄弟姐妹都在崔家做长工,他们家几口人全要仰仗崔家。更何况崔家在大马当地权势极大,普通人没人敢得罪的。莉娅平日里就算挨打,也只有默默承受的份,不敢对外吐露半个字,生怕崔欣儿把他们全家一起赶出去。 “端过来。”崔欣儿被气得头有点痛,她揉着太阳穴,走到沙发边坐下。 内训基地的小院会客厅布局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她现在坐的位置,正是刚才江雪倾坐的。 一想到江雪倾在涂山凛面前恃宠而骄的样子,她心中便涌起滔滔妒火。 莉娅端着温好的燕窝汤走到崔欣儿面前,正弯腰单膝跪下,要服侍她喝甜汤。 崔欣儿正分神满脑子全是刚才再涂山凛院子里的那些画面,眼角余光里陡然冒出一双手,她惊了一跳。 “-要死了!你想吓死我?”崔欣儿扬起手一巴掌打过去,温热的燕窝汤顿时全部扑洒在莉娅的手臂和身上。 为了让燕窝汤恒温,特意放在保温的容器内一起端上来。容器内的热水发烫,莉娅被泼到皮肤瞬间红起来。 她痛得咝咝倒吸气,半跪在地上,没有小姐的指令,她连起身都不敢。 “笨手笨脚的,看见你就来气!”崔欣儿站起身抬在她身上踢了一脚,发觉憋在胸口的那股闷气稍微消散了一点,她握起搁在墙角的鸡毛掸子,朝着莉娅身上抽打过去。 “对不起,小姐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这样毛手毛脚……小姐,我错了……” 莉娅痛的抱头缩起身子,边哭边求饶。可她不敢哭的太大声,因为她很清楚欣儿小姐的脾气,她哭得越大声会被打的越惨。莉娅只能紧咬着下嘴唇,低声啜泣,一下一下挨着抽打。 崔欣儿打人专挑腰背大腿这些厚实不容易被人发觉的位置,她从来不会打下人的脸,以免被旁人发觉,破坏她温婉的形象。 又抽了莉娅几下,她才觉得消气。丢开手里的鸡毛掸子,冷冰冰地吩咐:“再去炖一碗燕窝,快点。” 好友申请 第十九章 vol1 当晚,江雪倾还是如愿搬离涂山凛的小院,住回原本的丁香院。 她的行李是白雨沛帮忙送回来的。起先是阿卓自告奋勇要送她回来,但立马被涂山凛否决。 原因很简单,阿卓和方宇哲都是随时跟在他身边的人,今天又在第二轮选拔时当众露过面,这会儿若是送江雪倾回去,丁香小院里的人肯定就会猜测江雪倾与涂山大少之间的关系,这样的猜疑对江雪倾而言有害无利。 涂山凛总是思虑周全,江雪倾便随着他的意思,让白雨沛送自己回来。 刚走到门口,江雪倾停步转身,朝白雨沛摊开手:“送到这里就可以,把东西给我,我自己提进去。” “行,那我就送到门口回去复命啦,毕竟那边还有个男人在等我的消息。”白雨沛眨眼一笑,将一袋行李递给江雪倾,“晚安。” “晚安。”江雪倾提行李,转身走进小院。 趁她转身进门的间隙,白雨沛掏出手机,对着江雪倾进门的背影,快速抓拍了一张快手照,立即发给涂山凛。 发完照片,他点击语音键,语气轻快地发了条消息。 “人我已经替你安全送到门口喽。要怎么感谢我?” 几秒钟后,只听手机响起提示音,白雨沛划开屏幕,美滋滋地点开消息。 “真难得啊,几个月不给我发一条语音信息的男人,为了阿倾,竟然对我也主动起来了。” 只听手机听筒里,徐徐传来涂山凛低沉磁性的嗓音:“嗯,是要感谢你的。等你回来,赏你一盅虫草大骨汤。” “呵呵,果然还是那个冷漠的男人啊。” 白雨沛长叹一口气,心塞地把手机塞进口袋,哼着歌往回走。 所有参与内训的合香师在基地里短暂地休息了一日,周一时第三轮选拔正式开启。 本轮选拔主题为‘辨香’。赛制时间依旧为六天,周一至周五每天下午都会进行一场测试产生积分,六天内总分最高者为胜。 辨香和江雪倾之前去静安香坊玩的赌香形式规则相似,参与的选拔者需在规定时间内品鉴香材,说出具体品种和产地,最快回答出正确答案的人即为第一,之后的名次按照回答正确的时间依次排列。 辨香对于江雪倾而言,好似一场再熟悉不过的游戏。 她前身接触过的香材从顶级到末等都有,又因需要定期评估采购线,她会亲自去到各个产地,在当地进行质量核验。所以本周的选拔,在江雪倾看来是十分轻松的,并不需要她像上周一般劳心又劳力,甚至还伤了腿。 可梅晓蓉不同,她虽是在素有“沉香之乡”美誉的广城白珠镇出生成长,可她从小接触的香材品类单一,直到入职涂山香坊后她才有机会逐渐开阔视野,接触到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香材。 对于‘辨香’这个考核主题,梅晓蓉是有些紧张的。特别是今天下午的第一场测试,她开端就出现了纰漏,将越南顺化的沉香认成印尼马拉产地的。 “阿倾,我下午第一场测试就抱了颗零蛋回来,出师不利,这轮辨香我肯定是通不过的了。”梅晓蓉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第三轮选拔才刚开始第一天,后面还有五天,五次机会。只要总分足够,就可以通过选拔的。”江雪倾双手搭在梅晓蓉肩头,“晓蓉,给自己一点信心,脑子里不要总想着如果失败会怎么样。你一直给自己输入负面想法,状态会越来越低迷的。你要明白,你才是自己最大的支持者。应该在心里想,我一定行!给自己多鼓鼓劲。” “可是……我连越南顺化和印尼马拉的沉香都分不清。第三轮第一天测试听说只是试水,越往后‘辨香’难度肯定会越难。” 眼看梅晓蓉沮丧又郁闷,江雪倾眼眸流转,忽然想到一个好地方,说不定可以帮到她。 “晓蓉,你知道内训基地里有一座私人香料博物馆吗?” “好像听说过,不过那座博物馆是涂山家私有的,应该暂时不会对外开放的?” 江雪倾挠挠下巴:“嗯……这个我会想办法的。”她心中已有了主意,又道,“听说那里面藏品丰富,全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沉香。我们明天早点起床,一起去香料博物馆参观学习。既然你现在的薄弱点是没有亲身见过、嗅闻过不同产地的沉香,那么对着实物一样一样的观摩,练习自己的判断力,那是最快提升辨香能力的方法。” “真的可以吗?如果能进去亲眼辨识那些精品沉香,后面的测试我肯定会更有信心的。” “嗯,我先去问问看。你等我消息。” 梅晓蓉脸上的郁闷情绪总算拨云见日,她微笑道:“谢谢你,阿倾。你总是在我低落的时候,给我指明清晰的方向。” “好啦,我能给你的帮助有限。靠人不如靠己,后面的辨香测试还是要依靠你自己的真才实学。” “我现在就回房先把所有产地沉香的特性全部熟记背下来,明天去博物馆对照实物参考香调,一定能事半功倍。” 梅晓蓉和江雪倾告别,信心满满地走出她的房间回自己屋里用功去了。 房门被梅晓蓉出门时顺手带上,江雪倾站在窗棂边想了想,摸出手机点开白雨沛的头像,发了条信息过去。 【江雪倾:你能帮我问问涂山凛,明天早上九点钟可不可以让工作人员帮忙打开香料博物馆的门?我想和我朋友进去参观。】 江雪倾握着手机倚在窗边等待了一会儿,正当她以为白雨沛暂时没有注意到消息时,新消息提醒声蓦然响起。 她点开信息,跳出来的并不是白雨沛的回复,而是一条新好友申请。 【涂山凛申请您为好友,是否同意添加?】 “涂山凛-突然加我?肯定是白雨沛干的好事。” 她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想了一下,点击‘是’。 才通过系统申请,几乎是下一秒,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涂山凛:明早我陪你们一起去博物馆,九点钟,博物馆门口见。】 涂山凛他竟然要和她们一起博物馆? 可是明天她主要是陪梅晓蓉进去辨认香材质地的,要是让晓蓉看到涂山大少本尊竟出现在博物馆大门口等她们…… 那画面太过冲击,江雪倾不敢想象。 醋意 vol2 第二天清早,江雪倾起来时便发觉窗外下起蒙蒙细雨。她捧着手机查了下天气预报,今天播报全天会有小雨。她想了想,发了条信息给涂山凛。 【江雪倾:今天下雨,你出门不方便的。要不让阿卓替你过来?】 【涂山凛:你不想见我?想见阿卓?】 江雪倾盯着手机上的信息,愣住几秒钟。什么叫‘不想见他,想见阿卓?’她从前怎么没发觉涂山凛这么会拐弯抹角吃醋的? “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应该不算吃醋?”江雪倾摇摇头,又摸摸下巴反复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可能就是字面意思,别多想。嗯!” 她果断说服自己,收起那些没用的胡思乱想,抱着手机回复。 【江雪倾: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听说博物馆不对外开放,担心没有工作人员过去开门,才提到阿卓的。如果你介意,不如我现在去你那边拿钥匙?】 【涂山凛:我在约好的地方等你。】 “说一不二的倔脾气倒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江雪倾自言自语,正还继续想回他,房门外响起梅晓蓉的声音。 “阿倾,你准备好了吗?我可以出发了。” “哦,来了。”江雪倾不想耽误时间,索性不再去管涂山凛,拿上雨伞出门了。 离岛上空细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着草木香气。因是下雨天,她们一路从宿舍区走出去,都没遇见什么人。 梅晓蓉斜挎着一只帆布包,里面塞得鼓鼓囊囊。 她拍了拍包身:“你昨晚发简讯说我们中午不回来吃饭,要利用午休时间,在博物馆里多看几样香材。我带了双份的水和三文治,午餐可以在博物馆休息区解决。” “我也带了一些食物。” “哈哈,太好了,我们可以交换着吃。”梅晓蓉笑笑,又问,“阿倾,那家私人博物馆真的会为我们开放吗?” “嗯,我找了朋友,他正好有点这方面的关系。” “哦?好厉害!难怪昨天你说有办法进去。”梅晓蓉心中的担忧彻底散去,眉眼舒展,一路如踏青一般,欢快地在江雪倾身旁边走边说些她遇到过的趣事。 涂山家的私人香料博物馆位于整座基地的东南角,走过那片中心的人工湖泊,再往前穿过一片景观路就到了。 整座博物馆与基地整体的宋制建筑风格一致,形制简远疏朗,雅致天然,古色古香的倒像是苏州园林,门头与狮子林颇为相像。 江雪倾望着远处的建筑,有种梦回少年的错觉。 她年少时曾在外婆支持下,将更多心思花费在游览名胜古迹,辨香识香上,而非像其他与她类似出身的二代或三代,每逢寒暑假的娱乐活动惯于出国购物,驾驶游艇出海垂钓,去北欧追极光或是去南极乘坐破冰船看企鹅。 江雪倾的少年时代是浸润在山水、园林、盛产香料的丛林,而她身旁总是有涂山凛一路相伴。 …… 梅晓蓉不像江雪倾观赏过许多江南园林,她成年以前从来没有出去旅游过,至多只在视频上看到过,这算是她头一次看到这类建筑。 梅晓蓉面色欣喜,拿出手机正想拍张照片记录,取景框刚对上博物馆正门口,她讶异的“咦”了一声。 仿佛是不敢确信眼睛所见,她拉大手机相机的焦距,目光反复唉屏幕和面前真人之间对比。 只见镜头里出现四个人,其中一人坐在轮椅上,与前几天在第二轮选拔时,梅晓蓉在香堂里远远看到过评委席上那抹涂山大少的身影极为相似。 对比再三,梅晓蓉惊诧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般惊呼:“阿倾,你快看!那人是凛少吗?他身边的人好像是白医生,他们今天也来博物馆参观吗?” 江雪倾早就知道涂山凛会出现,可她还没想好该怎样和晓蓉解释这件事,她总不能说自己和涂山大少渊源颇深,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给他们开门这种话? 江雪倾深吸一口气,表情迟疑地抬眸,放眼望去,第一眼便瞧见四人中最为醒目的那位。 方宇哲站在他身后,撑开一把伞面宽阔的黑色雨伞,遮挡在他的头顶上。烟雨朦胧的,远看似一帧老电影画面。 涂山凛似乎是先察觉到注视向他的目光,细看后才确定是江雪倾的身影,他抬起头毫无避忌地注视向她。 梅晓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涂山大少本人,她激动了一阵,很快又冷静下来,表情变得纠结。 “糟了!这座博物馆是涂山家的私人博物馆,阿倾你也是靠朋友走后门才能放我们进去参观。现在在门口遇到了凛少他们,我们今天是不是没办法进去参观了?” 江雪倾眼珠飞快转动,原本思绪还在摇摆不定,突然灵机一动冒出新主意。她索性拉起梅晓蓉的手,大步朝大门口走去。 “我说那位朋友其实就是白医生。” “啊?”梅晓蓉半信半疑地看着江雪倾,“难怪之前你受伤后,是白医生过来替你取衣服的。”梅晓蓉犹豫了一下,小声猜测问道,“阿倾,那位白医生是你男朋友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梅晓蓉问出最后那句话时,正好走到他们四人面前,她那句问话自然落入涂山凛耳中。 涂山凛神情平静地掀起眼皮,目光询问地投向江雪倾。 白雨沛第一时间察觉到涂山凛虽面色无改,眼眸中却暗流涌动。他跳出来赶紧撇清关系,以免今天回去后被某人报复不动声色联络他大哥透露他行踪。 “我和阿倾只是要好的朋友。”白雨沛微笑着向前,边解释边朝江雪倾递了个眼色,“你说是不是,阿倾?” “嗯。”江雪倾配合地点点头。 梅晓蓉见状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胡乱猜的。我平时没有听阿倾提起过其他男性朋友,阿倾养伤时又是白医生你照顾她的,我还以为你们……” 白雨沛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和阿倾bb是24k纯友谊,我敢保证我们纯洁的犹如亲兄妹。” 他刚拒绝三连,以为自己这下能彻底洗脱‘嫌疑’,不料话音刚落,眼角余光瞥见涂山凛盯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冷。 白雨沛飞快回想了一遍自己的措辞。 呃,刚才解释时一下子太上头,把他和江雪倾的关系归类于类似亲兄妹。假如他是阿倾的亲兄长,那么阿凛岂不是还得喊他一声大舅哥? 白雨沛在心里懊悔不该快言快语,心虚地抿紧嘴唇,不敢再胡说八道。 我等你 vol3 江雪倾瞟了眼手机时间,不想继续浪费时间,赶紧打断他们。 “现在是九点钟,我们进去参观到下午一点,四个小时里应该能品鉴不少精品沉香。” 说完江雪倾拉着梅晓蓉的手,正要往博物馆大门里走。白雨沛忽地贴近她身旁,在她耳边小声低语。 “bb,阿凛特意让厨师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午餐就设在博物馆中的凉亭里,一会儿我来找你带你过去。” 江雪倾趁梅晓蓉低头收伞,视线没注意她这边时,她飞快转头朝身后的涂山凛望了一眼。 飘渺雨雾中,涂山凛一身白色衬衣,宽松的米色休闲西裤,衬得他整个人书卷气极浓。他隔着细密的雨丝抬眸望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搁在自己腿上的手机,示意她看手机。 “阿倾,我们进去。我得抓紧时间多看几样,说不定里面就有下午测验时抽查到的沉香品种。”梅晓蓉收好雨伞,正转头看她。 “好。”江雪倾连忙收回视线,挽着梅晓蓉的手一起进了大门。她前脚刚跨进门槛,便察觉手机屏幕亮了亮,她点开来看。 【涂山凛:午餐,我等你。】 直到她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内,一直杵在一旁当背景板的阿卓这才开口问。 “少爷,我们也进去参观吗?” 涂山凛摇头:“不了,直接推我去休息室。我在里面她会不自在的。” “哦呦,某人真是体贴呢。”白雨沛笑嘻嘻一脸八卦,“你不方便,可是我方便呀。要不我替你过去看看,随时向你报告她的动向?” 涂山凛什么都没说,只斜眼冷冷地睨了白雨沛一眼。 初春细雨中,白雨沛陡然感到一股凉意爬上背脊,他浑身打了个哆嗦,赶紧闭上嘴不再打趣涂山凛。 - 进到博物馆中,江雪倾才发觉里面别有洞天。 绕过正门口的照壁,里面视野豁然开朗,赫然是一座宋式园林建筑。亭台楼阁远近交织,以曲水游廊相连,两侧山石花木环绕。所经之处碧水丛花,假山叠翠,错落有致。 “这座博物馆也太美了!只有四个小时根本不够看!”梅晓蓉刚进来便被美景吸引,连连发出赞叹声。 江雪倾逛过不少园林,也不得不赞一句这座园林设计者的审美绝佳。取江南园林婉约秀美的精髓,融入这座新建的私人博物馆中。 她们时间并不多,无法静下心漫步赏玩。一路按照指示牌,直奔去到相应展馆。 沉香展厅由四间大小不等的屋舍组成,屋外匾额上悬挂着屋舍的名称,分别是梅兰竹菊,以此大致划分几大沉香产区。不同主题的屋舍内,陈列着不同产地的精品沉香木料,或是沉香雕刻摆件,甚至是古董文玩。 江雪倾和梅晓蓉走进其中一间陈列室参观。因室内做了温控,陈列的沉香展品并没有像普通博物馆一般设有外层玻璃保护罩,可以让参观者近距离观赏香材表面的纹路,低头亲身嗅闻它的芬芳。 江雪倾辅导的很细致,一样一样的介绍不同产区之间沉香存在的差异与区别,以及它惯有的香味表现,和最明显区分点在何处。 梅晓蓉学的也很用心。她准备了一本手账本,逐字逐句的把江雪倾说的话全部记录下来,并拍下细节照片,做图文对比,回去后好参考复习。 她们参观完第一间陈列室,穿过一段回廊,走进另一间。她们参观时并没有守着梅兰竹菊的顺序,哪里一间离得近,就先走进哪一间。 刚进陈列室正门,梅晓蓉抬眸瞧见正对大门的墙面上,悬挂着一块占据整面墙的木雕版画。整块木材竟然都是用沉香制成的,光香材本身便价值连城。 梅晓蓉惊呼一声,凑近去仔细观赏,只见木雕版画上用小篆刻着一首词。她仔细辨认篆体,终于认出写的是什么内容。 “咦?这不是辛弃疾写的词吗?词牌名是念奴娇。”梅晓蓉指着上面的文字,转头望向江雪倾说道。 江雪倾对这首词的印象颇为深刻。因为当时国文考试要默写,涂山凛只看了两遍就能完整背下来,而她总是卡在后半段。只能捧着书,反反复复地背,背到卡顿处,某人便会自动替她接上,搞得她总是卡在同一个地方,烦躁的丢开课本,对涂山凛怒斥。 “烦死了!不许打扰我背书!” 涂山凛只淡笑看他,仿佛刚才频频捣乱,故意接上她断句处接着背诵的人不是他一般。 …… 回忆总是漫不经心涌上心头,江雪倾若有所思的看着木雕版画上的词,轻声念道:“漂泊天涯空瘦损,犹有当年标格。万里风烟,一溪霜月,未怕欺他得。不如归去,阆苑有个人忆。” 这首词被刻在木雕版画上,悬挂在展厅入门最显眼处。这首词的完整名称是叫做《念奴娇·梅》。 江雪倾定定地站在木雕版画前,一时间似沉浸在过往。只是转瞬的失神,她想了想,拿起手机拍下了这幅占据整面墙的木雕版画。 “万里风烟,一溪霜月……阿倾,这首词写的好美。”梅晓蓉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跑到门外去,抬头仰望门头上悬挂着的匾额。 “难怪里面有描写梅花的词,这间展厅是主题是‘梅’。” 江雪倾“嗯”了一声回应,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版画,才继续和梅晓蓉一起在展厅里鉴赏香材。 …… 临近中午十二点时,她们已经参观完三间展厅。梅晓蓉站在室外廊檐下,从帆布包里翻出罐装咖啡和三明治。 “喏,喝点咖啡下午测试时不容易犯困。”她将一罐咖啡递给江雪倾,“阿倾,要不是有你在,我今天肯定进不来这座博物馆的。你陪了我一上午,还细心地给我讲解不同产区的沉香知识。有你这样的高手替我私下补课,我下午一定会好好表现,争取多拿下几分。” “这样想就对了,加油!”江雪倾拍拍她的肩膀鼓励,又道,“我们先找个有座的地方解决午餐。” 她记得前面的一段回廊正好有可以坐的地方,刚带着梅晓蓉一起找过去,才走几步,迎面却遇上白雨沛。 人还怪好的 vol4 江雪倾原本打算和梅晓蓉一起快速吃完午餐,好节省出时间继续参观剩下的那间展厅。可白雨沛一出现,她立马想起上午时涂山凛发给她的信息,他说要等她吃午餐的。 这可怎么办? “白医生,你这是……迷路了吗?”梅晓蓉抬眸见来人是白雨沛,可只有他一人在游廊里绕行,不禁疑惑地开口问道。 “没有迷路,我是来找你们的。”白雨沛径直走到江雪倾,问,“bb,我找了你好久。你没有看信息吗?” 江雪倾这才想起刚才拍完照以后,就把手机随手塞进口袋里,后来一直专心致志地给梅晓蓉讲解沉香知识,一时间忘记关注手机了。 她摸出手机查看。涂山凛分别在十一点和十一点半时给她发过两条信息,其中一条是定位。 江雪倾无法在梅晓蓉面前直接提涂山凛的名字,只能含糊其辞。 “嗯,刚才参观的太过投入,一时间没注意看手机。”她扬了扬手中的三文治,“我们带了简餐,午餐就不和你一起吃了。” “别呀,某人真的等了很久,一直到现在还没用餐呢。”白雨沛双手合十比了个拜托的手势,“bb,别叫我为难好不好?” 梅晓蓉见他们两人似乎有话要聊,识趣地特意后撤几步,留出足够空间给他们谈话。 江雪倾朝白雨沛使了个眼色,又冲他摇摇头,示意梅晓蓉还在这里,她没办法单独跟他过去吃午餐的。 “哎呀,那有什么难的。小事一桩,我来解决。”白雨沛朝她挑了挑眉,自信地笑了笑,转身走向梅晓蓉,和她说了几句,竟然哄得梅晓蓉连连点头。 梅晓蓉走回江雪倾身旁,一脸中彩票一般的惊喜笑容:“阿倾!你知道吗?凛少居然邀请我们一起共进午餐!” “呃。”江雪倾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站在梅晓蓉身后,笑得欠嗖嗖却又别有风情的白雨沛。 白雨沛摊摊手,边走上前来,边微笑道:“凛少让我转达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像你们这样踏实用功又勤勉的合香师。上一轮选拔时,你用橙皮入香的改良香方调整的很妙,凛少对此可是记忆犹新哦。” “阿倾,你听见没?凛少很欣赏你耶!我就说你很厉害的!”梅晓蓉激动地扯了扯江雪倾的衣袖,真心赞美她。 白雨沛顺势道:“凛少他想边用午餐,边和你们聊一聊香方。两位可愿意啊?” 白雨沛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一半真话,一半假话,两者相掺听起来反倒尤为真实。 梅晓蓉半点都没起疑心,她从没想过能有机会和凛少这样高高在上的涂山集团话事人一起共进午餐,内心是极度想赴约的。 可她到底还是顾念江雪倾的想法,拉着她的手轻声问:“阿倾,你想去吗?” 江雪倾不想扫了梅晓蓉的兴致,也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嗯,那就一起去。” “太好了!”白雨沛简直谢天谢地,他可算顺利完成任务,功过相抵,能把早上不慎嘴快得罪涂山凛那件事翻篇。 白雨沛带着两人,绕经水榭,来到一处池畔凉亭里。 涂山凛叫人把午餐设在了室外,园林春色,桃红柳绿尽收眼底。 梅晓蓉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涂山凛本人,又激动又有些惧怕,连说话都紧张的语无伦次。 “凛少,您……您好,我是涂山香坊总店的梅晓蓉。” 涂山凛神色和淡地抬眸看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转向梅晓蓉身旁的江雪倾,似乎正在等待她给一个回答。 江雪倾一眼便察觉出涂山凛眼神中的质询意味,可她当下怎么给他回答? 她岔开话题:“我饿了,不是说吃饭吗?什么时候开饭?” 白雨沛立即收到信号,打圆场道:“大家都别站在这里了,阿倾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展厅没看完吗?等吃完午餐以后,我们一起去参观最后一个展厅。” “时间会不会来不及啊?”梅晓蓉有些担心地问。 江雪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脊,又有些怨念地说:“要是真的来不及,那就只能求一求面前这位老板啦。吃午餐原本只要花五分钟时间就能解决的,现在恐怕半小时也来不及。” 涂山凛自然听得出江雪倾话语中的抱怨,的确是他发了信息见江雪倾迟迟不回复,托了白雨沛去寻她的。可是,他只是想邀她一起共进午餐。 江雪倾也不是真的责怪涂山凛浪费她们时间,毕竟谁面对一桌子美食,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凉亭里圆桌上摆了一桌佳肴,全都是南溪酒家那位老师傅亲手烹饪的。江雪倾之前住在涂山凛的小院里,每日三餐细致又丰盛,嘴巴都被养刁了。这几天回到丁香小院,吃的是基地饭厅里统一搭配的营养餐,落差犹如云霄飞车。 眼看餐桌上摆的那几道全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肴,胃里的馋虫早就被勾引出来。 美食当前她也懒得再计较被浪费的时间,落座后招呼梅晓蓉坐在自己身旁。 “多谢凛少款待,我们不客气,开动啦。” 江雪倾意思意思客气了一句,握起公筷刚要夹菜。圆桌的转盘缓缓转动,一道热气腾腾的鲍鱼艇仔粥被转到她面前。 阿卓站在涂山凛身后,小声嘀咕:“阿倾最喜欢喝这道粥,之前她一人能喝三碗。” 方宇哲朝他瞟了一眼,提醒他少说话。 阿卓撇撇嘴角,只好封嘴。 白雨沛笑盈盈地看着眼前这幕,打趣道:“某人喜欢吃什么,有些人记得一清二楚。倒是我这位同甘共苦十载的挚友喜欢吃什么,某人是一概不知啊。”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一双筷子,筷子上夹着一只香甜暄软的核桃包。 涂山凛的声音在他耳边冷冷响起:“我看白医生最近奔波劳累,适合吃点儿核桃包补补脑。” “噗。”江雪倾正低头喝粥,听到这句话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 气氛顿时融洽不少,大家也开始低头用餐。饭桌上除了开始还有几句交谈声,之后便各自细嚼慢咽的吃饭。 梅晓蓉原本也和其他人一样,只觉得涂山大少高不可攀,可见他吃饭的模样斯文儒雅,看起来并没有像外界传言那般冷冰冰不近人情。渐渐地,她也没刚开始那样的局促不安。 温柔眼 vol5 一顿饭吃完,涂山凛特意叫人预备了甜点,都是江雪倾爱吃的那几样。 江雪倾看着刚端上桌的点心塔,又扫了眼摆在一旁的手机屏幕。 已经快一点钟了,两点钟前她们必须赶到香堂参加今天的测试。只留下一小时时间,不知道她们还来不来得及再去参观最后那间展厅? 涂山凛见江雪倾神色犹豫,很清楚她这是既放不下面前的美食,又担心参观时间来不及。 他仿佛能洞悉她的想法一般,主动开口:“这里是涂山家的私人博物馆,暂时不对外开放的。但这几天你们既然在离岛内训基地里,除去选拔测验时间,有空时可以跟白医生说一声,进来这里参观学习。” 白雨沛连忙举手赞成:“行呀,我没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过来替你们开门的。” “哇!真的吗?谢谢凛少!”梅晓蓉激动地在餐桌底下握紧江雪倾的手,低声说,“没想到这位凛少人还怪好的。” “呃……是。”江雪倾扯了扯嘴角,表情却有些尴尬。 涂山凛微微点头,目光全然关注着江雪倾。 “既然时间不着急,现在可以放心吃甜点了。” 听到‘吃甜点’三个字,江雪倾像是被涂山凛看穿一般心虚,她猛地抬眸,果不其然遇上他那双含笑的黑眸。他眼尾那颗泪痣上扬,仿佛也在戏谑地笑着她的贪吃。 “那就多谢凛少啦。”江雪倾才不跟他客气,反正回去顶多耗费半小时,时间来得及,她可以慢慢吃,把桌上的甜点全尝一遍。 要知道涂山凛请来的点心师傅手艺非凡,外面可尝不到。而且这家伙最擅长拿捏她的胃口,知道她爱吃这一口,还偏偏不把厨师让给她。江雪倾自然是遇上一次,就要吃个畅快。 见她露出笑脸,放心大胆地开吃。涂山凛也抿起唇角,眼底漫上笑意。 阿卓侧过脸看向方宇哲,唇边憋着笑:“哲哥,看见少爷刚才那个微笑没有?好久没有看到过少爷笑得那么真切那么甜,比桌上五星大厨做的甜点还要甜。” 方宇哲:…… - 上午参观展厅时梅晓蓉一直拿手机拍照记录,此时电量已经跳红。吃完饭后她和江雪倾打了声招呼,打算先回一趟丁香小院取充电宝再去香堂,便先一步离开了。 天空云收雨歇,只是地面还湿漉漉的,水光映在青石板上,古朴而雅拙。 一行人慢悠悠走到博物馆正门口,白雨沛仰首打了个哈欠。 “今天起的太早,好困啊,我要回屋补个觉。”他边说边朝他们摆摆手,自顾自向外走去。 江雪倾见状,也打算开溜:“下午还有测试,我这会儿散步走去香堂,时间差不多刚好。” 她正要走,涂山凛双手撑在扶手上缓缓站起身。 “我也要回小院,你陪我走一段。”他转头吩咐身后的两个保镖,“你们先回去。” “是,少爷。” 方宇哲朝阿卓使了个眼色,两人收起轮椅,佯装往住宿区方向走。可到了拐角后立刻收住脚步,一起转身躲在墙角后观察依旧站在大门口的两人。 “我守着少爷,你把轮椅带回去。” “行,一会儿你发定位给我。”阿卓痛快地应了声,单手提起钛合金轮椅健步如飞地跑了。 博物馆门口不似刚才的热闹,此刻只剩下江雪倾和涂山凛两人。周围环境极好,雨后的草木青翠,鸟啼声婉转,叫人心旷神怡。 江雪倾伸了个懒腰,随口感叹道:“涂山大少果然眼光独到,建造这座私人香料博物馆应该没少花心思。在里面逛了一圈,就像是去了趟江南。” 涂山凛转眸观察她的表情,问:“刚才吃午餐前,你不高兴了?” 江雪倾知道涂山凛早就看穿她的心思,坦率道:“嗯,是有点不开心。其实是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和你认识,特别是梅晓蓉,我把她当做朋友,但有些事还没办法跟她解释的太清楚。中午你突然让白雨沛来找我们一起用午餐,你知道的,你可是涂山集团话事人,我和晓蓉只是涂山香坊的初阶合香师,这样身份的落差,很容易让她对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产生误解。” 涂山凛垂眸,一字一句认真听完,轻声回答:“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他素白清冷的侧颜,实在让人难以抗拒,特别此时低垂着眼眸,透着一丝内疚的神色,叫人无端为他心软。 江雪倾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一直盯着涂山凛的侧脸看,赶着趁着摸鼻尖的动作,撤回视线。她轻咬下唇,想了想还是跟他道了声谢。 “谢谢你今天特意冒雨过来,否则我和晓蓉也没有办法进去参观的。” 涂山凛见她一本正经道谢的模样,反而有些不习惯。 他低眸浅笑:“的确改变了许多。” “啊?什么意思?”江雪倾困惑地眨眨眼睛,没听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 “没事。走,从这里走去香堂也要半刻钟的。” 涂山凛虽然能行走,可身体毕竟受过重创,并不能像从前一样自如。江雪倾特意配合他的步伐,放缓脚步,时不时用眼尾余光关注他的动向。 两人在雨后清新的下午,漫步绕过湖畔小路,并没有刻意找话题闲聊,只是享受这清风拂面的惬意午后。 穿过景观道,一路往香堂方向走,前面的人渐渐多起来。江雪倾收住脚步,转眸看向涂山凛。 “就到这里分开,再往前都是人,等下被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我可说不清了。” “江雪倾。”涂山凛忽然叫她的名字。 他的嗓音低沉而冷寂,仿佛薄冰覆盖下淙淙流动的湖水。江雪倾安静地望着他,等他后续的话语。 “之前那个问题,你想好后再回答我。我不着急的,你慢慢思考。我等你。”他的话模棱两可,可眼神坚定无比。 江雪倾眼瞳微微收缩,瞬间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含义。她转开视线,避开他注视的目光。 “我……我走了。”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语,直接转身朝前走了几步,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你回去路上走的慢一点,下过雨地面湿注意路滑。” “嗯,我记住了。”涂山凛点头,温柔地笑了笑。 秘密 vol6 江雪倾没再管涂山凛,转身自顾自一口气走到香堂。 距离两点钟测验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已经有不少人到达,正成群的分散在门外闲聊。 江雪倾转头在人群中寻索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梅晓蓉的身影,奇怪的是左诗怡和她那三个朋友也不在这里。 江雪倾看了眼手机时间,又在原地等了会儿。香堂的正门打开,围聚在门外的合香师们陆续走进去,距离测试开始还剩五分钟。 梅晓蓉还是没有来,江雪倾有些担心她,摸出手机刚要给她拨电话,却见一道身影急匆匆朝她跑来。 梅晓蓉跑的呼哧带喘,站在江雪倾跟前,双手撑腰不断喘大气。 “不是说回去拿充电宝,怎么去了那么久?还剩五分钟,测验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我一下子没找到充电宝,耽误了点时间。”梅晓蓉解释道。 “晓蓉,你脸色为咩这么白?身体不舒服吗?”江雪倾见梅晓蓉不止面色苍白,连唇色都发白,状态看起来十分不对劲,她关心地问。 梅晓蓉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才明明跑得很热,可是她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喘着气,摇摇头:“我没事,可能是刚才跑的太着急,一时岔了气。” “哦,原来是这样。我们进去,你一会儿坐在位置上再调整一下呼吸。” 江雪倾并没多想,和梅晓蓉一起进门。 她们身后不远处,四道身影鬼鬼祟祟地藏在墙角,观察着梅晓蓉和江雪倾。 “糟了,梅晓蓉和江雪倾在一起,她会不会把刚才的事情告诉江雪倾?”何羽芬满脸担忧地说。 左诗怡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闭紧你的嘴巴,不会说话就少开口。” 另一个叫阿娇的女孩子也有点担心:“诗怡,我们刚才那样威胁她到底有没有用?万一她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们四个可就都完了。” “放心,她不敢的。我刚才也把答案分给了她一份,她如果把我们供出去,她自己也跑不了,一样会被踢出内训。” 一周的测试很快过去,第三轮选拔结果出来,位列积分榜第一的人,大家都是心服口服的,因为第一名正是涂山香坊总店的首席合香师师千羽。 之前两轮师千羽并没特别出彩,只因她行事低调,平日便不爱出风头,可也都是顺利平稳晋级。这一轮辨香是她最为拿手擅长的,连续六日测验,竟一题不错,蝉联总积分第一。 对于师千羽的能力,其他合香师都是心悦诚服。可积分榜排名第二的人,却有些出乎意料,甚至大跌眼镜。 上一轮选拔时,江雪倾的表现十分抢眼,大家都以为这一轮她肯定也会位列前三,但没想到江雪倾却排在了第四名,第二和第三名分别是名不见经传的左诗怡和何羽芬。 参加内训的合香师中,有人是知道左诗怡的爹地是涂山集团的高管,可毕竟是内训,大家猜想就算是他爹地也是不敢给她走后门透题的。 江雪倾拿到排名结果时,倒也没觉得意外,更何况梅晓蓉也在名单内,代表她也顺利晋级最后一轮。 能够双双晋级,江雪倾很开心。回到丁香小院后,正要去敲梅晓蓉的门,却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动静。 “晓蓉,你还好吗?我进去喽。”江雪倾推了推门,发觉并没有反锁。她担心梅晓蓉的身体状况,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房间里并没有人,奇怪的动静是从浴室传出来的。 江雪倾循声走过去,只见梅晓蓉蹲在马桶前不停的呕吐。 “晓蓉,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带你去医疗站。” 梅晓蓉整个人狼狈不堪,脸部浮肿。她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嘴巴,站起身冲干净马桶。 “我没事,就是这几天测验太紧张,又犯病了。我吐完就好了。”梅晓蓉边说边走出浴室。 江雪倾听她这么说,转头环顾房间,这才发现地上和垃圾篓里有不少丢弃的食物包装袋。她现在的情况,和出发来内训基地之前那晚一模一样。 晓蓉果然又犯病了。 可是这种病通常都是在她压力极大的时候才会出现,这几日的测验她表现优异,持续拿到积分。今天公布排名,她也在晋级之列。 既然结果很好,她为咩还是会压力巨大? 江雪倾不解地望着梅晓蓉,问道:“你看到排名了吗?” “我……”梅晓蓉神色迟疑。她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嗯,看到了,我们都晋级了。” 江雪倾闻言,更加疑惑,她没有在梅晓蓉脸上看到半分欣喜神色。晓蓉之前分明那么渴望能够通过选拔,她们一起去博物馆时,在她讲解的时候,晓蓉也是非常认真地记笔记,回来后又一直熬夜复习。她的努力,江雪倾全都看在眼里。 可是现在明明已经晋级,她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 江雪倾猜测地问:“晓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梅晓蓉的表情瞬间慌张,她迅速埋下头,避开江雪倾的目光。 “没有,我就是太累了。你知道的,这几天我都在熬夜复习。我大概是太想晋级,才会弄得自己精神紧绷又犯病的。” 她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江雪倾总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 - 第三轮选拔结束,所有人周末可以休息一天,让大家在紧凑的内训测验中得以喘息放松。 江雪倾原是想叫上梅晓蓉,带她去那条商业街逛一逛,顺便去点茶铺放松一下,也好缓解病情,可梅晓蓉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在房间里休息拒绝了邀约。 江雪倾不想浪费难得的休假时光,干脆回房换了身舒适长裙,打算去附近的海滩边独自走走。 离岛大部分地方都还没有被开发,海滩边游客很少,景色不错。 江雪倾买了支雪糕,正边吃边闲逛,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阿倾。” 江雪倾闻声转头望去,只见苏洧川身骑一匹白马,从沙滩的那头朝她奔驰而来。他的骑马技术不错,一个漂亮的转弯将白马停在江雪倾面前。 苏洧川笑问:“想骑马吗?我带你在海边溜一圈?” 江雪倾仰着头看他,太阳有点晒,她举起胳膊挡在眼前,眯着眼说:“不用了,我不习惯和别人骑同一匹马的。” “哦?听你的意思,你会骑马?” “嗯,学过一点。”江雪倾一口吃掉最后一口雪糕。 她当然会骑马,她的马术就是涂山凛手把手教的。 骑马往事 vol7 那时候她才十二岁,个子在同龄人中并不算高,大约只有一米五五左右。 涂山家马场圈养的那几匹安达卢西亚赛级马,对她而言太过高大,光是扯住缰绳,蹬腿上马就要耗费她不少体力,很难一次成功上马。反复尝试多次后,她渐渐就没了耐心,松开缰绳掉头就要走。 见她连马背都爬上不去,涂山凛只好翻身下马,走到她身旁,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扶住她的腰,借力给她,将江雪倾一把送上马背。 他整个人虽看上去颀长又精瘦,可是双臂极有力道,只轻轻往上一松,江雪倾便轻松上马。 她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他把缰绳整理利索,递到她手中。 “握着缰绳,不要拽太紧,控制方向,不要松开。” 江雪倾听他的话,不送不紧地握住缰绳,催动马匹向前步行,可没走几步,不知道是不是她给错马儿讯息,这匹马突然小跑起来。 江雪倾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她越是想稳住,可一紧张双腿就自然而然地去夹马肚子,马险些受惊吓扬起前蹄。 幸好涂山凛眼疾手快追上来替她稳住缰绳,顺势翻身上马,贴在她的身后共骑一匹。 “算了。在你学会之前,还是我带着你骑更安全。” 涂山凛清冷却带着少年气的嗓音,在江雪倾耳后闷闷地响起。 江雪倾不服气的侧过脸,刚想回嘴,耳尖却擦过他的嘴唇。 刹那间,两人全都僵坐在马背上。 心如擂鼓,砰砰狂跳。 …… 后来就是一圈圈的练习。 涂山凛素来很严格,不仅对自己严苛,对她的学习与训练也很严格。 他的马术早在五六岁时,住在自家欧洲的庄园里时,就跟着马术教练学会了。时至今日,马术技巧精进,技术自然非常好。 江雪倾好几次差点摔下马,都被身后的涂山凛伸手捞回来继续练习。 就这样一次一次的折腾,反复练了小半年,江雪倾终于可以自己独立骑马。 也是从那日起,江雪倾便再也不让别人和她同骑一匹马。 毕竟看过她练马术时丢脸样子的,只有涂山凛一人而已。她才不会给其他人机会见到她的糗样。 “看你的样子好像很开心,是想起什么令你愉快的事情吗?”苏洧川见她没有上马的意思,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微笑着站在江雪倾面前。 江雪倾双手背在身后,摇摇头:“没什么。” “上次见面时听你说进了涂山香坊的内训。如何?内训选拔中是不是高手云集?” 江雪倾眼眸转了圈:“这我可不能说,商业机密来的。” “或许,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苏家的香业商会?你在涂山香坊里就职,即便夺得内训第一,顶多也只是往上晋升一级而已。不如跳槽来我这里,苏家做的是香材生意,也很需要技艺高超的合香师坐镇的。” 江雪倾抬了抬眉毛,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她并没有把话说死,而是圆滑道:“苏少的邀请,我当然是好心动的。不过我这个人,做事喜欢一心一意。既然参加了涂山香坊的内训选拔,我就想博得头筹,当一当第一。否则呀,可能会失眠的。” 她的话说的半真半假,就像是说了些一些俏皮话。这样既不得罪苏洧川,又为自己留了条后路。毕竟底牌越多,退路和峰回路转的机会就越多。 苏洧川跟在养父苏茂身边这么多年,除了试香能力外,打磨精进最好的便是察言观色,识人用人的能力。 他抿唇轻笑,并不点破江雪倾的小心思。 “好,我的这份邀约无期限,只要你愿意,随时联系我。” 苏洧川并没有贸然提出加江雪倾好友,而是递出一张名片。 他翻身上马:“既然你无心与我共乘,那我也不勉强你了。对了,下周最后一轮选拔,我也会去现场观看,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江雪倾视线上扬,望着马背上正朝她挥手道别的苏洧川。 下周的决选,他也会到现场? 涂山凛邀请苏洧川? 应该不太可能。 - 周一下午两点钟,内训最后一轮决选正式开始。 这一轮选拔和前面三轮都不一样,除了之前的六位评审团成员,场内还邀请了业内其他资深合香师。 江雪倾混在其他合香师中间一走进香堂,抬眸便注意到了站在评委席上,正与黎渊大师交谈的苏洧川。 难怪那日海滩边遇见他时,他说会来观看,原来他是被黎渊大师邀请的。 经过前三轮淘汰后,目前只剩下十五位合香师进行最后的决选。场内的坐席,也由之前的六列八排,撤席为三列五排,每一个座位上都放置着参与决选的合香师的名卡。 江雪倾边走边寻找写着她名字的座位,刚一落座就听到隔壁座位发出“啧”的一声。 她转头去看,只见左诗怡正坐在她右手边的座位上。 “这么巧?” “谁想和你坐一排啊?真烦人。”左诗怡扭过头,翻了个白眼。她这两日心中本来就烦躁,最后一轮的考题,是她最不擅长的斗香。现场这么多双眼睛全盯着,她只能临场发挥,一点提前准备的余地都没有。 斗香这种测验方式,常常会分给所有合香师一样的香材,在既定时间内,现场取香、研磨、打香纂、引燃香炉,再交由评审团进行品鉴后当场打分。 这项考核是对合香师的多重考验,通常只有资深或天赋极高的合香师,才能由手感把控取香的克数,与研磨的细腻度。至于如何发挥,全凭合香师自身功力。 这一轮没有任何外力可借助,完全是对合香师本人能力高下的直观评断。 左诗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中忐忑不安,目光频频望向台上坐在评委席间的爹地。 可她爹地左副理正忙着和周围人交谈应酬,并没有发觉自家女儿惶惶难安的求助眼神。倒是坐在旁侧席位的另一人,捕捉到左诗怡不安的目光。 今日决选崔欣儿也来到现场,她一身高定套裙,端庄得体。崔欣儿原本是跟在涂山凛身旁一起进香堂的,可没有他的应允,又不敢离得太近,只好捡了个旁侧的座位独自落座。 反倒是白雨沛,笑容满面地站在涂山凛身旁。他生的男生女相,面容姣好,身形瘦且长,又喜好国风打扮,飘逸且妖娆。刚进场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涂山凛的身边人? 白雨沛发现江雪倾入场落座,拍了拍涂山凛的手臂,边说边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快看,阿倾来了,坐在那个位置上。” 涂山凛并没有回应他,只抬眸视线快速地从那抹身影上扫过。 在场人多嘴杂,决选还未开始,涂山凛不想影响她。他记得之前江雪倾说过的话,她不希望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涂山凛自然是尊重她的想法。 “你看见没有啊?就坐在那边。” 白雨沛以为涂山凛没瞧见,又特意举起手臂想要为他指明方向。可他的手才刚举到一半,就被涂山凛半路拦截,一把按下去。 “痛!我好心叫你看,你打我做什么?” “别打扰她准备。” 白雨沛捂着被打痛的胳膊,哀呼:“阿凛,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偏心了。你这哪里是偏爱,分明是独宠啊!” 涂山凛不再理会他,任由他一个人抱着胳膊唱独角戏。 几分钟后,香堂大门被关闭。 最后一轮选拔,正式开始。 斗香 第二十章 vol1 香堂两侧的长桌上,分门别类陈放着各式精品香料,全都是各个产地中的顶级货。这样阔绰的手笔,连同场内被邀请的那十位业内资深合香师们,观赏后也全都是啧啧称奇。 涂山香坊举办的内训规格果然不同凡响,业内也没有哪家香坊会如此财大气粗,不计成本的培养人才。 香堂大门被关闭后,考题正式发布。 江雪倾听完测验内容后,和其他参与选拔的人一样,先坐在座位上认真思索着香方。 今日最后一轮的测试为‘斗香’,而考题的斗香香方则是宣和御制香。 这道考题倒是和她们当下所在的香堂风格极为相符,同是宋代主题。 江雪倾坐在座位上,仔细回忆这张由享有风雅天子美誉的宋徽宗,所研制的香方内容。 她记得最早看过这张香方是在外婆的书斋中,一本名为《癸辛杂识别集》中记载,宣和年间时常造香于睿思东阁,南渡后如其法制之,所谓东阁云头香也。宣和御制香为宋徽宗御制名香,此香不仅被视为宫中圣物,还常被宋徽宗用以赏赐近臣,此香方历代以来为制香世家所推崇。 所以,这张香方并不冷门。难就难在要将它一次就调制的香粉比例完美,这便是极为考验合香师个人能力的考题。 江雪倾很快就回忆起香方成分,握起笔在纸上一项一项写下香料名称和配比。 每位合香师都会有自己惯常和熟悉的香方配比,所以制成的香纂也会因此产生细微差别。可就是这些细微差别处,最能体现合香师技艺高低。 【沉香七钱、檀香三钱、金顔香二钱、背阴草、朱砂二钱半、龙脑一钱、麝香、丁香各半钱、甲香一钱。】 江雪倾想了想,又在纸上最后添了一笔。 【花露五滴。】 参与选拔的十五位合香师,各自在写好的香方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由评审统一收上来查阅,作为之后评分结果的考核内容之一。 下来收取江雪倾香方的评审,正是左诗怡的爹地。他弯腰拿起放在桌上的那纸香方,目光陡然落在最后一味香材上。 “嗯?”他低眸疑惑地看向端坐在原位的江雪倾,似乎猜不透她的想法,问道,“你确定需要准备这个?” “嗯,我确定。”江雪倾肯定点头。 因为今天是内训最后的决选,涂山凛身为涂山集团的话事人,出席并坐在评委席的正中央的位置上。 他在台上静默地观察着台下江雪倾那边的动静,发觉左副理停步在她身旁,好似发觉什么古怪似的,正低头和江雪倾确认纸上的内容。 涂山凛微敛双眸,不动声色的留心着被收上来的香方。 一会儿后,所有下去收取香方的评审全都返回评委席。 涂山凛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朝身后的人勾了勾:“阿哲,替我把刚收上来的香方拿过来,我要看。” “是,少爷。” 左副理刚返回评委席,正和坐在身旁的另一位评审低声讨论,忽然发觉身后有人影靠近。他侧过头去看,见是凛少的保镖,他立马笑脸相迎。 “凛少有事找我?” “少爷要看香方,让我过来取。”方宇哲扑克脸低说道。 左副理闻言,立刻把刚收上来的十五张香方规整地整理好,一起交到方宇哲手中。 “喏,全在这里了。凛少一会儿要是还有其他吩咐,劳烦你随时来通知我。” 方宇哲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返回涂山凛身旁。 涂山凛拿到香方翻了一翻,很快在其中找到江雪倾写的那张。他不用看落款签名,只是扫了一眼笔迹,便一眼确定这张是她写的。 涂山凛拿起香方仔细地看纸上的内容,视线落在最后一味香材上,同样也是疑惑停顿了一下,而后抬眸看向坐在身侧的白雨沛。 “你突然看我做咩?让人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白雨沛敏感地眯起双眼,先发制人地反问。 “辛苦你跑一趟,去我小院房间里取一瓶花露。” “啊?调香需要用花露的?”白雨沛虽然觉得古怪,可毕竟是涂山凛亲自开口拜托他的,这种让他主动张口欠他人情的机会可不多,白雨沛自然是立马起身乐呵呵的去办。 江雪倾并没有留意评委席上的情况,她只要进入调香状态,便是一心一意,两耳不闻窗外事。 需要调制这张香方的所有香材,全都被摆放在香堂两侧的长桌上,可是取多取少,全凭合香师自己的本事。精准把控香粉克数,也是高阶合香师需要掌握的本领。 眼下写完香方后,已经有不少合香师起身走到长桌前,开始着手取香材、刮香粉。 江雪倾也起身走过去,她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小刀,在沉香上刮了一些到纸片上,托在手掌中掂了掂分量,目测估算差不多,她又转去另一样香材面前继续同样的操作。 左诗怡就跟在她身后。她虽然也是涂山香坊的合香师,能入职自然自身能力并不弱,可要她以眼为尺,以手为秤,还是超乎了她目前的能力。 左诗怡有样学样,既然心中没底,便模仿江雪倾的姿态,悄悄偷瞄她取香材时刮的量,进行取材。 左诗怡这头取香粉取的战战兢兢,反倒是梅晓蓉比她更为镇定自若。 晓蓉出生在香料原产地白珠镇,自小就是在香材堆里长大的。早已习惯以手以眼估算克数,这也是他们当地在没有足够工具的情况下,必须要学会使用的常用方式。 参与选拔的合香师们各自取材完毕,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开始进行下一步研磨制香。所有人全都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师千羽作为总店首席合香师,曾参加过的斗香场并不止一次。她经验丰富,按照自己的节奏,调配香粉,打香纂,是场内第一个完成的。 幽淡的香气自铜制的香炉中袅袅升起。 师千羽淡然起身,举手示意台上的评审。 “我完成了。” 各凭本事 vol2 一位评审起身走下台,将师千羽的香炉带回评委席,首先端到涂山凛面前,请他第一个品香研判,之后再端到席间让其余评审们轮流进行品香评分。 会场中有人率先完成并上交香盏,而大多数人还在进行打香纂这一步,也有一、两个动作特别慢的,仍停留在研磨香粉的步骤上。 因为有了速度上的对比,所有人不知不觉中开始暗自发力加快速度,唯恐落下成为最后一名提交香盏的人。 江雪倾气定神闲地坐在座位上,她的动作并不慢,早已完成研磨香粉的步骤,可不知为何她在准备完所需香粉后,便停下来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并没有进入打香纂的步骤,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白雨沛手心握着一只白玉小瓷瓶,从后门走进来。涂山凛闻声转头望向他,见他朝自己比了一个ok的手势,涂山凛点头示意。 白雨沛没有走入台下席位间,直接将手中的瓷瓶交给江雪倾,而是走到一位评审身边,将瓷瓶交给他后耳语几句,让他转交给江雪倾。 江雪倾一只等待着,自然也是第一个发现白雨沛入门的身影。她抬眸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算是记下这份情。 那位评审将瓷瓶放在江雪倾的桌角上,又低眸仔细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江雪倾终于收到她等的东西,继续开始下一步。她将白玉瓷瓶打开,直接在刚准备好的香粉上滴上五滴后将其混合充分,又隔火将混合了花露的香粉烘干,这才开始打香纂。 身边陆陆续续又有合香师举手示意完成,评审们下台一个个将她们的香炉端上评委席,进行品香评分。 江雪倾有她自己的节奏,她不疾不徐,动作细致而优雅,专心致志地打香纂,以线香引燃。一缕香幽幽升起,她抬起右手轻拢香气,细细嗅闻,满意地点了点头。 江雪倾放下手中的香具,举手示意。 “我完成了。” 她的香炉和最后两位完成的合香师的作品一起被呈上去,最先提交的那几位合香师的作品评审结果也已经出来了。 评审打分以五分制为满分,从香型、香方配比、香粉研磨度、香味表现、香气层次五个维度进行综合打分。在场八位评审外加特邀的十名业内资深合香师,一共十八人对所有香盏进行打分后取平均值。 第一个分数已经出来,师千羽以49的高分,位居目前排行榜第一。 “哇!不愧是总店的首席合香师,不仅第一个完成,还拿到了目前的最高分。” “我看今年的第一名肯定是师千羽。” “那也不一定,涂山香坊海外分店人才济济,也是卧虎藏龙的。” “第二轮时冒头的那个江雪倾,说不定她后来者居上,爆出个大冷门。” “听说那个女孩子入职涂山香坊才没几个月,就能加入内训,怕是大有来头。” “谁知道呢?说不定背后有人撑腰。你看那个左诗怡,她不就是有左副理这座靠山吗?” 香炉被一一送上评委席进行最终评审,台下的合香师们结束试炼暂时放松下来,便前后左右地开始闲谈,窃窃私语。 香堂正前方左右两侧各有两块巨型led屏,合香师们的分数正在屏幕上实时更新中。 很快的,梅晓蓉看到了自己的分数跳上屏幕。 梅晓蓉,475分。 这可是目前排名第三的高分。 江雪倾也看见分数了,她回头看向坐在她斜后方的梅晓蓉,竖起大拇指比了个赞。 梅晓蓉朝她微笑,又指指led大屏,示意她继续看分数。 此时左诗怡的评分也出来了。 左诗怡,435分。 这个分数对于左诗怡而言简直奇耻大辱,她的排名位于目前排行榜上倒数第二。 左诗怡坐在座位上,气得脸色发青,双手垂在腿上紧紧攥住拳头。 她的几位朋友分别坐在不同角落,她们也看到了这个分数,皆是一惊,又连忙担心地望向左诗怡的方向。可惜几人分坐的太远,都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更要命的是,此时何羽芬的分数也跳了出来。 何羽芬,445分。 分数出现的一瞬,左诗怡彻底绷不住了。她转头怒瞪向何羽芬的方向,气得咬牙切齿,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左诗怡就坐在江雪倾的右手边,江雪倾自然是发觉她怒不可遏的状态。可比赛就是比赛,需要靠真才实学,去为自己拿下每一分。输了,只能责怪自己能耐不足,回去后更加努力精进自己的技艺就是了,犯不着迁怒他人。 江雪倾收回落在左诗怡身上的目光,她转眸间只见台上评审团的人全都站起身,围在一只香炉前,似乎正在探讨什么。 苏洧川也站在其中,他低头品香,又打开香炉的盖子,仔细观察香纂的形态,香粉的细腻度,而后合上香炉盖子,眼眸含笑的转头看向台下的江雪倾。 被所有评审单拎出来讨论的这盏香,正是江雪倾调制的那一盏。 江雪倾一怔,蓦然间视线与苏洧川的目光相触,只是对视一秒间,她忽地感觉到另一道灼灼的目光正凝视向她。 江雪倾下意识朝涂山凛的方向望去。 果然,他坐在台上轮椅中,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白雨沛目睹这一幕,在一旁轻笑:“真是精彩。这可比看内训决选更有意思呢。”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涂山凛冷瞪了一眼。 “好,又是我多嘴。”白雨沛抬手轻轻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笑呵呵地转开视线。 “洧川,你对这盏香有什么看法?”被众人簇拥在中心位置的黎渊大师开口问道。 苏洧川站在香炉前,他手中是有评分表的。评分标准的五个维度中,他给江雪倾的这盏香打的分数分别是,香型49分、香方配比495分、香粉研磨度49分、香味表现49分、香气层次485分。 他将自己的评分表,递给黎渊大师看。 黎渊目光扫过他的各项评分:“哦?看来你这位资深合香师,对这盏香的评价很高啊。” 周围的几位评审听到黎渊大师的这句话,纷纷将目光投向苏洧川。 涂山凛坐在其中,也听到了黎渊大师的话语。他面容沉静,神色无改,抬眸望向苏洧川。 我的确欣赏她 vol3 苏洧川一时间身处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处。 他面色从容,淡然道:“同样是宣和御前香的香方,但这盏香其中的香粉配比,和寻常的香方有所差异。其中,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里面似乎加入了花露,在调配后以隔火工艺烘干,再进行打香纂。我记得这种加入花露的改良香方,曾在民间的一本香谱中有过记载。我自己之前倒是没有尝试过,没想到这样调整配比又加入花露后,能让宣和御前香的香气雍容中透着冷峻,意蕴深长,华而不俗。” “可是花露并不在今日准备的香材范围内,这位合香师这样操作,岂不是对其他合香师很不公平?”评委席上的一位特邀资深合香师提出质疑。 其他人一听,觉得在理,纷纷应和。 左副理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刚才他女儿左诗怡的成绩一出来,他差点背过气去,竟然是个倒数垫底的。他家宝贝女儿进总部研发室肯定是没有希望了,甚至连今年的晋升也无望。 左副理眼看苏洧川这个外人,对台下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合香师如此欣赏,心中不由来气。 左副理冷哼一声:“苏少,看您的样子很欣赏我们涂山香坊的这位合香师,难道你们之前认识?”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几位评审全都神色质疑地望向苏洧川。 “认识又如何?我的确很欣赏她。”苏洧川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坦荡道。 “呵,如果你们认识,那么你的见解就会带有几分偏袒。苏少这样支持她,恐怕对其他参与选拔的合香师很不公平。”左副理睨了一眼被放在桌上的那张江雪倾写的香方,“这张香方是我刚才收上来的,那个女孩子的确提出过需要花露。可是如果其他合香师的香方中没有这一味香材,那么她额外选用的花露就属于违规。我认为应该让这位合香师,在去掉花露后再重新制一次香,以示公平。” “同意!” “我认为左副理说的很有道理。” “是啊,如果只有那个合香师一人使用花露,对其他人而言太不公平了。”周围几名与左副理交好的评审们也纷纷出言支持道。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全神贯注的在这盏香上,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身影正慢慢接近他们。 “临川楼上柅园中,罗帏绣幕围香风。”涂山凛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他赞赏道,“好一个宣和御前香,花露正是点睛之笔。” 站在正中心的黎渊大师闻声转头,笑着捋了捋白须:“看来凛少也是这盏香的支持者。”他点头赞道,“掺入花露后这张香方的确调制的巧妙,就连雨水和风里都沾染了这盏香的香味,气息典雅,品性温蕴,风雅至极啊。” 刚才评分时,所有香炉都是先被送到涂山凛面前进行品香,等他评分后,再转送到其他评审面前进行分别评分。 谁都没料想到涂山凛竟然主动来到他们身后,亲口为这盏香进行背书。 在场的评审和资深合香师们一个个都是人精,听涂山凛和黎渊大师两人都是赞美的语气,谁也都没有再提刚才要让那位合香师重新制香那一茬。 最后两位合香师的评分也出来了,所有分数都呈现在两侧的led大屏上。 目前最高分49分。 江雪倾和师千羽分数一模一样,同时位列排行榜第一。 台下的合香师们见到居然出现平分的情况,有人诧异,有人质疑,还有人询问身旁人后将目光转向江雪倾的方向,眼神探究地观察她。 似乎除了梅晓蓉之外,在场其他参与选拔的合香师们,全都认定江雪倾的实力是在师千羽之下的,不可能和她打个平手。 左诗怡刚才便接连遭受刺激,她此时再也按耐不住,举起手臂指着led屏幕说道:“搞没搞错?49分?除非江雪倾作弊,否则她一个初阶合香师怎么可能和总店的首席合香师分数一样?” 左诗怡开了个头,周围质疑声如潮水般围聚过来,将江雪倾团团包围。 “她竟然有49分,是不是台上的评审们算错分了?” “我刚才看到有评审过来,特意给她送了一个白玉瓷瓶。” “果然是作弊!最讨厌这种走后门的人!” “这女的什么来路啊?之前听都没听说过她的名号。” “师千羽首席合香技艺高超,和这种初阶合香师同一个分数,简直是在侮辱师千羽!” 议论声、嘲讽声不绝于耳。 此时另一位当事人师千羽,却正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抬眸望向台上属于江雪倾的那盏香炉,她倒是满心好奇,很想上台闻一闻那个女孩子亲手调制出的宣和御前香,和她调制的有何不同?为什么能与她的分数一致? 台下讨论声激烈,台上评委席也是一样。 因为出现了同分,往年都没有这种先例,所有评审正聚在一起讨论该如何处理。 “凛少,出现了两位合香师同分的情况,可是能代表涂山香坊出席今年业内交流会的名额只有一个,这该如何是好?”左副理问。 涂山凛低眸,视线转向台下。 台下的那些议论声并不轻,有些不好听的话语也传入他的耳中。 涂山凛不悦地微微蹙起眉宇,可他却看见江雪倾这位身处舆论中心的当事人,正安然无事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仿佛那些刺耳的字眼嘲讽的话语根本与她无关。 她倒是很淡定,合从前一点就炸的脾气完全不同了。看来这些年他的阿倾,沉淀了许多,也内敛了许多。 涂山凛收回目光,声色冷淡道:“平分,那就让她们两个再比一次。” “加赛?”白雨沛不可思议地看向涂山凛。他倒是一点都没有偏向江雪倾的意思,看样子是要公事公办了。 苏洧川闻言笑了笑,点头赞成:“好主意,看来我们又有品香的机会了。” 评审这边正在整理最后的结果,坐在旁侧远离评委席位置的崔欣儿也一直在关注打分情况。眼看江雪倾和总店的首席合香师打了个平手,距离夺冠仅有一步之遥,她再也坐不住了。 崔欣儿站起身,走向评委席。 “有件事,不知该不该现在说。” 崔欣儿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引起评委席上众人的瞩目。 流言四起 vol4 左副理见是崔欣儿,先是下意识看向涂山凛的方向,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只见凛少神情淡漠,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左副理心中便有数了,他开口道:“崔小姐,现在评审结果还没有出来,您如果没有重要的事,能否等到稍后再说?” 崔欣儿却没有理会挡在面前的左副理,转眸望向涂山凛的方向。她表情犹豫了一下,声调柔弱道:“表哥,这件事和评选有关,但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涂山凛终于抬眸,视线冷冷地扫向她:“什么事?” 崔欣儿轻咬着下嘴唇,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她似乎是思虑周全后,才下定决心开口。 “其实……在选拔正式开始之前,江小姐托人来找过我,旁敲侧击打听关于内训的事。我当时以为只是闲聊,现在想起来才发觉很不对劲,反应过来她是特意向我来打听考题的。” 崔欣儿的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哗然,评委席上那几位评审立即露出惊诧和鄙夷的表情。 “竟然作弊!应该要取消掉她的选拔资格。” “没错,涂山香坊内训选拔,合香师的人品也是考核重要标准之一。像她这样惯用旁门左道的女孩子,简直人品低劣,就算能调制出一手好香又如何?香品如人品,我认为一定要取消她的选拔资格,把她从涂山香坊中踢出去。” “对,我赞同!” 周围几位评审全都情绪激动,附和认同。 苏洧川意味深长地瞟了眼崔欣儿,选择在这个时间点站出来揭露这件事,恐怕也是她精心挑选好的。 这位涂山家继室老太太的侄孙女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心里恐怕住着一头猛兽也说不定。 崔欣儿并不关心其他人的看法,她只在乎涂山凛。 “表哥,你认为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呢?” 台下临近评委席座位上的几位合香师,恰巧听到了台上的对话,全都露出愕然不敢置信的表情。 “内训居然有人敢作弊?真是太不要脸了!” “难怪她一个初阶合香师,能够轻松通过一轮又一轮的选拔进入最后的决选。她果然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 “哇,真是个卑鄙龌龊的人。这种人不配品香制香!” “应该立刻把她从涂山香坊开除!” 流言蜚语越传越广,听闻江雪倾偷题的人越来越多,讨伐声从轻微变得义愤填膺。 有人站起身,带头高呼:“我们要公平!我们要透明!涂山香坊容不下品格低劣的合香师!开除江雪倾!开除江雪倾!”抗议声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响亮。 江雪倾虽然坐在原位上,没有人敢真的冲上去围攻她,可是刺耳的辱骂声,已然将她包围。 涂山凛坐在台上,面色彻底沉下来。他朝身后的阿卓使了个眼色。 “叫其他人先回去,让江雪倾留下来。你守在她身旁。” “是,少爷。”阿卓正要去办。 站在他斜对面的苏洧川忽然开口:“凛少,你现在让其他人都离开,仿佛是在告诉大家,涂山香坊要包庇她,这样对阿倾反而不好。不如先让人维持内场秩序,把当事人找上来,当面说清楚。如果是假的,也好当场还她一个清白,其他合香师今后也不会对今日的事情耿耿于怀,平白无故坏了阿倾的名声。” 涂山凛想了想,点头。 “叫安保队的人进来,维持内场秩序。让所有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许离开香堂。你带江雪倾上来。” “是。”阿卓火速去办。 - 涂山家的安保队很快便在阿卓安排下进入内场,外围一共有十五名保镖,五人一组,将会场内各个角落把守严实。 左诗怡当然也听到了那些流言蜚语,她没料到崔欣儿会直接在内训选拔现场将那件事揭穿,简直一点都不顾她死活。 之前她虽然是通过梅晓蓉才攀上崔欣儿的,可说到底她本身也是涂山集团高管的女儿,他们左家的财富积累虽不及马来崔家,可这里是港城,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崔欣儿竟然敢在她的地头上反将她一军,一点情面都不留给她。 左诗怡坐在座位上,恨恨咬牙。可当下事情都已经做了,再回头也来不及。她担心会引火烧身,假如事情败露,那么她和她那几位朋友一个都逃不了。而这件事,她和何羽芬她们肯定不会说的,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梅晓蓉。 左诗怡扭头朝坐在身后的何羽芬、阿娇、阿瑶三人分别使了个眼色,借口去洗手间,硬是把梅晓蓉从座位上拉起来,和她们一起朝着香堂内的洗手间走去。 阿卓就守在江雪倾身旁,他双手环抱在身前,姿态放松地站着。 江雪倾转头见梅晓蓉被左诗怡等人拉走,明显不是自愿的样子。她站起身,想跟上去看看。 “哎,你去哪里?”阿卓伸手拦住她问。 “我去洗手间,你也要一起吗?”江雪倾边说边推开他的手,往洗手间方向走。 香堂内设的洗手间就在后面的走廊末端,江雪倾一路走过去,也遇到了两三个刚去完洗手间的合香师,他们看见江雪倾路过身旁,皆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 “你们!”阿卓刚要上前维护江雪倾,但被她拦下。 “算了,被他们碎嘴说两句不会少块肉的。反正他们说的话,又伤害不到我,就当臭虫叫唤。”江雪倾耸耸肩说道。 “你倒是大度。”阿卓撇撇嘴角,“算啦,你都不在意,我就先不收拾他们啦。” 两人刚走到转角,江雪倾骤然停下脚步,顺带一只手往后一推,同步阻止阿卓向前的身躯。 “怎么?有情况?” “嘘!别出声。” 阿卓立即警觉,收住脚步,摆出防卫姿势,侧过身朝拐角那头飞快地掠了一眼。只见走廊末端窗户边有四个女生站在那里围成一圈,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阿卓朝江雪倾打了个手势。 四个人? 江雪倾摇摇头,抬手比了个五。 清白 vol5 阿卓再次飞快地闪身朝走廊末端瞧了眼,这回看清楚了,果然是五个人。 有一个圆圆脸蛋的女孩子,被其他四个女孩围在窗前。那个被围堵的女孩子似乎就是江雪倾的朋友,之前在博物馆共进午餐时他见过面,还有点印象。 那几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气氛看上去十分古怪。 阿卓再次抬手想继续打手势,但被江雪倾一把扣住手腕。江雪倾冲他摇头,低声开口。 “安静点,我要仔细听听她们再说什么。” 阿卓点头,江雪倾这才松开手。 她侧身背脊紧贴墙角,右耳耳尖上提,仔细辨听来自走廊末端的声音。 此时刚才走廊上已经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们五人还留在窗前。似乎是害怕被其他人听见,左诗怡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 江雪倾听力不错,也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一点内容。她隐约听梅晓蓉声音颤抖的否认。 “我没有作弊!那天我回去拿充电宝,不小心撞见你们之后,是你一定要把答案纸塞到我怀里的。我没有拿那张纸,我发誓我已经丢掉了。” “丢掉?怎么可能?”何羽芬冷嘲热讽,“那张纸上可是第三轮选拔的所有答案。” 梅晓蓉的声音快哭出来:“我真的丢掉了,我没有记答案,所以第三轮总分才会不高的。” “谁会相信你有答案不抄?你说你丢掉了,有证据吗?我这里可是有三个人证,看见你拿了我给的答案纸。” “对!我们都在场亲眼看见的。”何羽芬、阿娇和阿瑶围着梅晓蓉给她施压。 左诗怡话语中满是威胁:“梅晓蓉我警告你,你敢把这件事说出去,你也会完蛋!到时候不止我们会被踢出涂山香坊,你也一样会被踢出去!我们四人好歹是港城人,有家里兜底,就算没工作也能悠闲度日。可你不一样,你丢了工作就只能立刻打包滚回老家!” 梅晓蓉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她的确无力和左诗怡四人抗衡。即使她们说的都不是事实,即使她是被左诗怡诱导,才会被动的深陷今日的处境。 可梅晓蓉很清楚,这一切也是由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假如在第一轮选拔时,她能听阿倾的话,不去理会左诗怡她们开出的诱惑条件,没有私下里答应帮左诗怡牵线认识崔欣儿,换取获得更多香材的机会,那么后面的事情可能都不会发生。 眼看事情快要无法收场,而且刚才香堂内的那些流言蜚语她也全都听到了,崔欣儿竟然出面指认阿倾作弊…… 这一切全都是颠倒是非黑白,阿倾明明什么也没做过,真正找关系作弊的人是左诗怡她们四个!和阿倾全无关系!是她连累了阿倾…… 但这些真相要她如何说得出口? 只要她敢揭发真相,那么她和左诗怡四人都会被赶出涂山香坊…… 失去工作,她会被逼回乡相亲嫁人的…… 梅晓蓉彻底慌了神,只一个劲地摇头否认。 “我没有拿答案纸,第三轮选拔我是靠自己的实力通过考核的,我没有作弊。” 左诗怡逼近她,目光犀利地直视她:“不管你抄没抄,你现在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你敢告密,船翻了,我们五个人,一个都别想跑,全都会被赶出涂山香坊!”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江雪倾眼神暗了暗,心中有了判断。 “走。”她转身朝会场方向走去。 “这就走了?不需要我把她们几个抓个现行吗?”阿卓赶紧跟上去,顺手把自己的手机递到江雪倾面前。 “干吗?”江雪倾睨了眼递到面前的手机。 阿卓嘻嘻一笑:“刚才我全程用手机录音了。虽然距离有点远,录音音质应该不算太清晰,但我现在就可以把这段录音发给技术部门的兄弟们,让他们帮我复原,肯定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江雪倾停住脚步,目光停留在这部手机上。 阿卓还在为自己的聪明举动沾沾自喜:“一会儿回去以后,我就把录音交给少爷。放心,泼在你身上的脏水,一定会很快被洗清。”他伸手很有义气地拍了拍江雪倾的肩膀,“别不开心啦,有我罩你啦。” 江雪倾却忽然抬眸,认真地看着阿卓:“卓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你有话就说,别这种表情盯着我看,让人怪难受的。”阿卓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摸摸鼻子,飞快地扭头朝旁侧挪开视线。 “这段录音,你能不能暂时先替我保管,不要发给涂山凛,也不要发给任何人。” “不是,你想清楚了?你那个朋友在你身后反水搞小动作,你要原谅她?” 江雪倾摇头:“放心,我不是那种心软的人。只不过,我有自己处理事情的方法。卓哥,请你帮我暂时保管这段录音,拜托了。” “唉,行。”阿卓收起手机,塞回口袋里。 - 回到会场内,江雪倾直接被请到了评委席上。苏洧川的目光追随她的身影而动,没有半点想要避嫌的意思。 而其他评审们和资深合香师们,多数对江雪倾的到来心怀不满,有不少皱起眉头,神情不悦地瞪视她。 江雪倾毫无惧色,忽视所有不友善的目光,淡定地走到了自己的那盏香炉前。 崔欣儿见她上台,佯装好心地开口劝道:“江小姐,我没想到你之前托人问我那些事是为了作弊,如果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会轻易回答的。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不经意间透露那些信息反而是害了你。要不你趁着所有人都在场,当众跟大家道个歉?兴许同行们还会原谅你,之后你在香业继续工作,遇见他们时也会容易一些。” 江雪倾懒得回应她这些虚情假意的说辞,这种手段她前身时看的多了,总觉得怪没意思的。 这些人的逻辑思维也是很奇怪,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敢直接去取,却在背地里用这种手段算计人,妄图借他人之手,解决心头隐患。使这种小手段的人,怪让她觉得污秽不堪,打心底里瞧不上的。 “崔小姐,你指认我,说我委托他人向你打听前几轮选拔的答案。那么请问,我委托了谁?要了哪几轮的答案?你是否亲眼看到那些人,把答案交给我?” 你想取代我? vol6 江雪倾冷静地站在原地,淡定自若地开口质问。她的声量虽不高,可语气铿锵有力,竟让人感觉正义就是站在她这边的。 崔欣儿敢这样笃定,在这种关键时刻揭发江雪倾,也是因为算准左诗怡她们几人不敢和她唱反调。她说什么,她们就必定跟随认同什么。否则到时候被踢出局的人,可就是左诗怡她们。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而这个可以被她利用的诱饵,又是左诗怡亲手送上门交给她的。 “对啊,崔小姐,现在我们只听了你的一面之词,人证物证都没有,岂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白雨沛在一旁添油炽薪道。 崔欣儿之前就发现,白雨沛似乎和江雪倾走得很近,那么他的心肯定也是向着江雪倾的。 崔欣儿心中反感白雨沛,脸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依旧一副温和柔弱的姿态。她转眸看向站在评委席间的左副理。 “这件事我真的不想说的,如果不是发现有人利用我作弊,我也不会把左副理的女儿牵扯出来。” “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和我女儿也有关?”左副理顿时急了。 他女儿左诗怡如今的成绩垫底肯定是进不了总部研发室的,如果还要背上一个内训作弊的名头,那么往后很难再在涂山香坊继续待下去,连同他自己的晋升机会也会被牵连受到严重影响。 崔欣儿表情认真,看上去是经过仔细斟酌后才开口的。 “其实我刚才说的,江小姐委托的人就是左诗怡。大家都知道的,她们几个人是住在同一个小院,关系看上去很不错。所以那天左诗怡经由江小姐的名头来找我时,我也没有提防,就和她们多聊了几句。我们之前也不认识,聊天自然是围绕共同认识的人江小姐展开的。” 崔欣儿话语间满是内疚,仿佛在自责自己也该为这件事付点责任。 身旁有不明事理的评审听崔欣儿这么说,赶忙宽慰她:“崔小姐不必自责,事情发生前你肯定是对她们的意图全然不知情的,你这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江雪倾听完这位评审的话,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呵,还真有上钩的,痴线。” “你!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用的竞争手段这样卑鄙,做人又不光明磊落,现在还敢出口伤人?你这种人,根本没有资格待在涂山香坊!”那位被江雪倾嘲讽的评审气的失了风度,差点指着江雪倾的鼻子,对她破口大骂。 涂山凛坐在一旁的论语中,冷声开口:“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怎么,你是想取代我,开除涂山香坊的员工?” 涂山凛的声调不冷不淡,听起来毫无情绪波动,让人捉摸不透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被他怼的那位评审,却背脊直冒冷汗。他缩了缩脖颈,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 苏洧川双手负在身后,表情闲适地看向台下:“崔小姐口中的那位人证左诗怡小姐,正好也在现场。我们为何不把她叫上来问一问呢?” “对!我现在就把诗怡叫上来。我相信我女儿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左副理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赶忙下台把自家女儿带上评委席。 “诗怡,你老实跟爹地讲,你有没有去找过崔小姐,问她拿选拔考题?” 左诗怡被评委席上数道目光同时凝视,面前又有涂山大少坐镇,她紧张的头都不敢抬起来。 左诗怡紧挨在左副理身旁,声音嗫嚅道:“我……我去找过的。可是……是其他人带我去的。” “谁带你去的?”左副理追问,“你别怕,好好说,你没有做错的话,爹地一定会支持你!” 左诗怡紧张地缩起肩膀,僵硬地咽了口口水。 “我……”她眼角余光瞟向站在斜对角的江雪倾,硬着头皮说谎,“是江雪倾,是她叫我去的!” “你们看嘛,我就说我家乖女不会做这种事的。”左副理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背脊,又转头看向江雪倾,“好了,现在真相大白,你总没话能反驳了。” 江雪倾向前走了两步,径直走到左诗怡面前。 左副理以为她要对自家女儿做什么,赶忙将左诗怡护在身后。 “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我警告你,我女儿很乖,你别再搞她!” “呵,左诗怡,我可真羡慕你啊。你有一个宠你维护你的好爹地。怪不得你敢肆意妄为,睁眼说瞎话。” 江雪倾说这句话是出于真心的,她是真的很羡慕左诗怡有左副理这样的好爹地。因为她前身和今世都没有遇到一个会全心全意爱她、维护她的爹地。 她是真心羡慕左诗怡的。 “你说左诗怡睁眼说瞎话,那么请问江小姐,你有证据可以证明,不是你唆使左诗怡来向我打听内训考题的吗?” 崔欣儿见左诗怡遇事并不稳当,不像个能扛压的,怕她说多错多,连忙出面帮忙。 江雪倾冷笑着抿了抿唇角,正想反唇相讥。 她手中是握着刚才那段录音,可以作为底牌的。更何况宿舍区监控探头也不少,只要按照时间顺序一点点排查,肯定能梳理出线索,证明是左诗怡自己要去结交崔欣儿,从她那里打听试题消息的。 正当此时,一个胖胖脸的女孩子忽然冲上台,她速度快的一旁的安保人员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们要冲上前一起拦截时,却见涂山凛的目光扫过他们,所有安保人员同时停下脚步,没在阻拦那个冲上去的女孩。 “不是的!这件事和江雪倾无关!是我!是我为了获得收集香材的地点消息,才和左诗怡做了交易。她让我顶着江雪倾的名头,带她们一起去见崔小姐。可是我不知道,她们结交崔小姐是为了打听最后两轮的试题!一切都和阿倾无关!是左诗怡诬赖阿倾!” “梅晓蓉你疯了吗?”左诗怡反身朝她大吼。 左诗怡完全没想到,唯唯诺诺的梅晓蓉,竟然为了保住江雪倾,抛弃自己的前途冲上来揭发她。梅晓蓉竟然敢这样做,她一定是疯了! 江雪倾也没料到梅晓蓉会冲上来,依照梅晓蓉的性格,遇上这种事情只会做一个安静的鸵鸟把头埋进沙地里,等待这场风波过去。 江雪倾原本已经下定决心,这件事结束后,彻底和梅晓蓉划清界限的。 可她没想到,这样懦弱的人,会在关键时刻不顾一切勇敢地冲上台,揭发真相,只为了维护她。 江雪倾不敢置信地注视着梅晓蓉。 梅晓蓉也发现江雪倾投来的目光,她情绪失控,顿时涕泪交零跪坐在地上。 “对不起!阿倾,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一开始我只是帮她们结交崔小姐,后面的事情我真的全都没有参与!我也没有跟她们一起作弊!阿倾,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拿到香材,我们的香材太少,我很怕第一轮就被淘汰,才会答应左诗怡她们的……” 梅晓蓉说的语无伦次,满脸是泪。 江雪倾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她。 再来一瓶 第二十一章 vol1 梅晓蓉突然冲上评委席,闹出的动静不小,香堂内骤然肃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向她。 她刚才那番声泪俱下的证词,前排的合香师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后面的人不断向前排打听情况,只一会儿功夫,内场中所有参与选拔的合香师全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没有人表态,也没有人为之前污蔑江雪倾的事情感到抱歉。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公正的处理,毕竟内训选拔关乎涂山香坊合香师们的晋升之路,大家对此格外看重。没有人希望在这样一场依靠自身实力的选拔中出现作弊者,大家都想要一次公平合理的对待。 涂山凛听完梅晓蓉的话后,波澜不惊地直视向崔欣儿:“你有什么想说的?再给你一次机会。” 崔欣儿浑身一粟,诧异地反问:“表哥,你相信梅晓蓉的话?” 涂山凛冷声道:“我会让人把这段日子内训基地所有的监控视频全都查看一遍,我相信证据会说清真相。” “表哥!”崔欣儿急了,垂在身侧的双手,暗自捏紧裙摆,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惊慌,“表哥,有些话我想私底下跟你说。” 涂山凛沉默地点了点头,又转头吩咐身后的方宇哲:“让所有人散了,各自先回去。涂山香坊会给所有合香师一个公平的选拔结果。今年内训的第一名位置暂时空悬,等这桩事情解决后再公布。” “是,少爷,我会按照您的话吩咐下去的。” 涂山凛又抬眸看向江雪倾和梅晓蓉:“你们两人和我一起走,有话问你们。” “表哥,我呢?”崔欣儿声色微颤地问。 “跟我回小院。” “嗯。”崔欣儿听见涂山凛还是回应她的话语,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余光扫过江雪倾,眼神中又扬起来自上位者的优越感。 - 阿卓推着涂山凛的轮椅,步入小院一路走进会客厅。 江雪倾熟门熟路,进屋先给自己倒了杯水,用的还是她之前留在涂山凛小院里的那个杯子。 喝完水她扭头看向涂山凛:“叫我们过来,你想说什么?” “不是我想说。”涂山凛视线投向崔欣儿,“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说清楚。” 崔欣儿前一秒还在心中自鸣得意,以为涂山凛主动招她进小院,是相信她刚才的那番说辞的。可眼下情况转瞬即变,她脸上的表情瞬间紧绷起来。 “表哥,你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相信梅晓蓉说的话?” 涂山凛的轮椅停在会客厅正中央,他并不开口,只冷冷地凝视她。 崔欣儿被他的眼神盯得莫名心慌,却不肯轻易败下阵来。毕竟她还有姑婆这座靠山,凛表哥即便知道所有的真相,也不敢轻易处置她的。 “表哥,这件事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说。能不能让这些不相干的人先出去?” “不相干?你确定?”涂山凛勾起唇角,面若寒霜,偏生那双狭长的凤眼勾人心魄,叫人又惧又爱。 崔欣儿这趟来港城之前,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位凛表哥。他们上次见面时,还是在崔欣儿的少女时代。她对他的印象遥远却清晰,印象极为深刻。 崔欣儿深深记得,在那场宴会上那位涂山家的表哥身姿挺拔而冷峻,如冰山一般难以接近。她和妹妹崔泳儿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对这位远方表哥一见钟情,可泳儿热情外露,上赶着贴近凛表哥,可惜只收到冷漠回应。崔欣儿自小内敛,见状也就只敢对涂山凛远观不敢轻易靠近,可一颗少女心却从此为他暗自滋生出爱意,随着时间而浓郁。 后来她们姐妹两个在姑婆的授意下,搬进涂山公馆小住,有了机会能与这位凛表哥近距离接触。可几次相处下来,只觉得他俊美的如同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整个人仿佛被一层寒霜覆盖,越发冰冷的不近人情。 在江雪倾出现前,崔欣儿对涂山凛的印象就是他不近女色,连妹妹泳儿这样在大马排得上名号的美人,凛表哥都是不屑一顾的。 崔欣儿万万没想到,被她们姐妹俩视为高岭之花,高不可攀的凛表哥,竟然会为江雪倾这样一个出身平凡甚至低微的女孩子走下神坛。 无端端地被一个平民比下去,崔欣儿心有不甘,甚至生出恶意。 越是得不到,越是心生执念。想要征服,想要摧毁。就算用上不光彩的手段,只要能让那个女孩子彻底在凛表哥眼前消失,她都愿意去做。 “表哥如果不想听,那么我只能回去以后和姑妈单独讲了。”崔欣儿冷静下来,重新振作。她挺直腰板,将涂山家老太太搬了出来。 阿卓早就看这位大马来的崔小姐不顺眼,听她竟然又搬出老太太来威胁少爷,心中越发不爽。 阿卓撇撇嘴角,低声吐槽:“以为老太太是上方宝剑来的,外面谁不知道,她其实是再来一瓶。” 梅晓蓉站在门边,她当然是听不懂这句话背后讽刺的含义是什么。可江雪倾非常了解涂山家。涂山家现在这位老太太本就是续弦,而涂山凛的亲奶奶才是原配,涂山家老太爷当年三媒六聘,礼数周全风风光光迎娶进门的正房太太。 江雪倾抿紧嘴唇,忍住笑意,眼角目光瞟向阿卓,垂在身前的手冲他比了个赞。 阿卓立马扫见她点赞的手势,咧嘴露齿一笑,笑容无比灿烂。 崔欣儿立在一旁,眼看他们眉来眼去,气的怒意直冲大脑,险些站不稳脚跟。 他一个小小保镖竟然敢暗指她姑婆是‘再来一瓶’的便宜货!简直反了天! “表哥,你不管管你的保镖吗?如果这些话被姑婆听去,她老人家肯定会震怒的!” “你不当传声筒,你姑婆怎么会知道?”江雪倾站在一旁说风凉话。 崔欣儿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整张脸色都是铁青的。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在外人面前失过仪态,可偏偏这个江雪倾让她有种活生生吞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感,最令她生气的是,她根本没办法一下子拍死江雪倾,甚至连动她一根手指头都办不到。 救赎 vol2 崔欣儿用指甲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肉,强行克制住濒临爆发的情绪。 “江小姐,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希望你一个外人不要插手。”她冷脸说完后,又扭头看向涂山凛,“表哥,我还是认为你该考虑一下,有些话并不适合当着外人的面谈论。” “你不想说,现在就可以出去了。”涂山凛这回没给她留任何情面,直接下逐客令。 崔欣儿一怔,匪夷所思地望着他。见涂山凛连一丝余光都懒得分给她,崔欣儿心知事情已经寰转余地。她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人当成笑话。但眼下凛表哥应该是不敢动她的,不如先离开离岛,回去涂山公馆找姑婆才是上策。 崔欣儿忿忿离开后,梅晓蓉越发惴惴不安。跟着众人走进涂山凛的小院后,她一直杵在会客厅门口,迟迟不敢踏进去。 梅晓蓉沮丧地耷拉着眉眼:“阿倾,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左诗怡她作弊结果却诬陷是你做的。我一定会向大家澄清,假如一定要有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我愿意承担所有惩罚。” 江雪倾从刚才在评委席上,直到走进涂山凛的会客厅,都没有单独和梅晓蓉说过半句话。 此时,她走到沙发前坐下,抬眸看向站在门边的梅晓蓉。 “我知道事情不是你做的,你和左诗怡她们几个在洗手间前的对话,我刚才就听到了。” 梅晓蓉黯淡无光的眼神刹那间亮起:“太好了!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不会不理我,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朋友?”江雪倾的声音瞬间转冷。 如果是前身她十六岁之前,对于朋友犯的这种错误,她一定会心软选择原谅的。 可是人会随着自身的经历而改变,特别是人生轨迹遭受巨变。 当年从涂山凛取消婚约,之后突然失踪生死未卜,再到后来家中变故丛生,她的前夫和同父异母的妹妹江月影联手,在她亲生父亲授意下,联手将她拉下董事局席位,又悄然在她平日惯用的香盏中添加猛料,导致她嗅觉坏死,彻底失去身为合香师最重要的感官能力。 她的至亲家人为了一张传承香方,不惜痛下杀手,制造意外假象,让她在生日宴当晚独自惨死于凛凛雪夜中。 经历过前身种种至亲背叛,此生的江雪倾是不可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般,选择轻易去原谅背叛过自己的人。 哪怕这次的背叛,只是一次无心之过。 江雪倾面色平静地注视着梅晓蓉:“晓蓉,我曾经的确把你当成过朋友,以诚相待。可是从今日之后,你我就不必再来往了。” “阿倾……”梅晓蓉怔立在门口,整个人瞬间呆住,两行泪潸然滑落,“对不起……” 涂山凛转眸望向坐在沙发上的女孩,他微微眯起那双漂亮的凤眼,眼尾那颗泪痣伴随他眯眼的细微动作而微微上扬。 原来他的阿倾,如今是这样的心性。 也好,心硬才不容易让人欺负。 关于内训选拔透题的作弊事件,调查很快便有结果。 内训基地里多处地方都设置有监控探头,且系统带有人声录制。方宇哲带着技术组熬了个通宵,将崔欣儿住的小院附近,和左诗怡住的丁香小院附近的监控,两者中记录的影像全都从头至尾地仔细排查了一遍,事情的真相很快便浮出水面。 方宇哲将排查搜集到的证据整理成一段前后相连的完整录像,发给涂山凛过目。得到应许后,将这份影像证据,直接发布到内训前所有合香师临时组建的联络大群中。 直到真相大白天下,江雪倾也未曾让阿卓拿出之前录制的那段最直接的录音证据。 她看完群里那份影像资料,删除聊天记录,退群。顺手,也把梅晓蓉拉黑,删除。 她从不后悔真心待人,但既然友谊出现裂痕,强行修补毫无意义,只会在彼此心上平添伤疤而已。如果她接受梅晓蓉的道歉,那么往后她们相处的每一日,梅晓蓉必定因为今天的事情,对待她的态度小心翼翼,而她也会因为这份别扭的态度感觉沉闷。不如痛快地斩断关系,只把友谊留在昨天就好。 做完这些,江雪倾主动溜达到涂山凛的小院前。 推开院门,迎面便是鸟语花香和……躺椅上的睡美男。 江雪倾歪了歪脑袋,看见涂山凛人就在院子里,特意倒退出去,抬手重新敲了一下门板,发出一声脆响。 “笃。” 午后阳光正好,涂山凛正躺在树荫下的藤椅上看书。 听见动静,他抬眸望去,只见一道轻盈的身影,遮住日光出现在他面前。 涂山凛放下手中的书:“有事?” 江雪倾笑吟吟的,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躺椅上的人。 “老板,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帮忙。” “说。” “你能不开除梅晓蓉吗?” “呵。”涂山凛肩膀微耸,发出一声冷哼。 昨日她和梅晓蓉讲话时这样强硬,与之割席时冷血绝情,毫无留恋。 涂山凛还真以为她改了心性,真的变得心硬了。没想到这才第二天,便主动来找他求情。 “你冷笑什么?不同意?”江雪倾低下头,更贴近他一分。她认真道,“监控影像的内容你一定也看过了,这件事其实的确跟梅晓蓉无关。” 涂山凛捧着书,继续阅读,一副没想回应她的姿态。 江雪倾却不肯放弃,她直起腰,抱臂站在藤椅旁。 “况且前几轮的选拔,晓蓉是真的没有作弊。就像她说的那样,假如她作弊了,那么她第三轮的成绩不可能掉车尾,差一点就会被刷下去的。” 涂山凛躺在藤椅上,依旧毫无回应。 江雪倾见他一直不理自己,终于按捺不住了,伸手扯了下他的衣袖。 “老板,这件事你再想一想好不好?梅晓蓉的老家是白珠镇的,如果她被涂山香坊开除,就只能回白珠镇,被家里安排相亲随便找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就这样被埋没才华,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我不想看到她因为这件事被牵累,就这样毁掉她的人生。” 又香又软 vol3 江雪倾神情真挚地望着涂山凛,希望他能在这件事上网开一面。 想到童年时曾在白珠镇上亲眼看见过的种种,江雪倾不由叹了口气。年轻的女孩子才刚成年,就被家人匆匆嫁出去换取彩礼,供养家里的男丁娶妻或是盖新房。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的女性被轻易地牺牲,周而复始,她们的人生从来看不到希望。 江雪倾可以心冷地选择切断和梅晓蓉之间的友谊,但她并不想看见梅晓蓉的人生也落入这样的境地。 她很清楚以她的一己之力,是无法救下所有像白珠镇上那样浑浑噩噩度过一生的女生的,可她能挽救一个是一个。 涂山凛听见她的叹息声,终于放下手中的书。他抬眸迎着日光,望向江雪倾。 “可你想过,她在作出决定时,是否想过会毁掉你的人生呢?在救赎别人之前,你最好先顾好你自己。” 江雪倾没料到涂山凛会这样说,她怔了怔,出神地注视着他。 正当此时,一抹黑影毫无预兆地从头顶树梢上飞落下来。 江雪倾前一秒还神气活现,下一秒立马抱头鼠窜。可是她人在院子里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藏,吓得一头扎进涂山凛怀中。 “救命!是蜚蠊将军!” 涂山凛蓦然抱个满怀,他将书丢在一边,展开双臂,将江雪倾圈在怀里。 江雪倾却浑身一粟,她感觉有个东西突然停在了她的后背上。 “救命啊!它是不是落在我身上了?好恶心啊……快帮我把它弄走!” 江雪倾想回头甩掉背上的异物,可又实在生不出勇气,像只受惊的鹌鹑一般,只能把头埋在涂山凛的颈窝间,动都不敢动。 涂山凛被她搂住脖颈,她整个人受到惊吓缩成一团,拿他当作躲避屋。温热的气息和她身上萦绕的暗香扑面而来,涂山凛整个胸膛和心里都是柔软的,他的唇边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意。 他转眸望向江雪倾的后背,的确有只黑色的昆虫正停在江雪倾的背脊上,动静还不小,可是并不是她最怕的蜚蠊将军,而是一只个头不小的蝉。 江雪倾窝在他怀里瑟瑟发抖,难得的弱小无依,一副急需他保护的样子。 涂山凛忽然不想这么快将蝉赶走,他很享受此刻被江雪倾依赖的温暖。 “你有没有帮我把它赶跑啊?”江雪倾发觉涂山凛只是躺着并没有其他动静,她心中没底,想转头自己看看背后的情况。 可她才稍稍抬起头,涂山凛便抬起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重新埋回自己的颈窝间。 “别动,你乱动的话,一会儿蜚蠊将军顺着衣服,爬进你的脖颈,那就麻烦了。”他的声调一本正经,好似真是那么一回事一般。 “你别吓我啊!”江雪倾彻底不敢动了,只能依偎在涂山凛怀里,将驱赶蜚蠊将军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快点帮我赶走它呀!我害怕!” “嗯,在赶了。”涂山凛抬起另一只手,在虚空中挥了一下。 “它飞走了吗?”江雪倾试探地问。 “没有。” “那你快点再挥一下手,把它赶走呀!”江雪倾又着急又害怕,温热的呼吸全闷在涂山凛的颈窝间。 他耳垂敏感处渐渐染上一层绯红,就像过敏一般,那层从皮肤中透出的粉红,染上耳尖,他的呼吸不自觉变得粗重起来。 “别动,马上就好。”他一手揽在江雪倾的后腰上,却是将她整个人更紧的揽进怀里。 “涂山凛,你好了没有?” “快了。” “你怎么不动啊?” 涂山凛又敷衍地挥了一下手,目光却流连在江雪倾曲线优美的背脊线条上。 “在动。” “它还在我背上吗?” “嗯,很顽固,似乎不想走。”他边说,视线边悄悄下移,望向江雪倾凹陷的腰窝,他的手也情不自禁地跟随目光移动,纤细的指尖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她的后腰上,只轻轻的一点。 江雪倾像是被触及到敏感处,陡然间浑身猛地绷紧,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低吟。 “你……你做咩?”江雪倾瞬间脸红,轻咬着下嘴唇问道。 涂山凛深吸一口气,虽舍不得放手,却知道分寸。 “好了,它飞走了。” 江雪倾顿时松了口气,双手支撑在躺椅上。她刚要起身,突然听到小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白雨沛的声音响起。 “阿凛,选拔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你要不要……” 涂山凛冷冽的目光,如同两道冰锥一般射向白雨沛。 白雨沛的前脚悬在半空,整个人甚至还没有跨进小院门槛。 “呃……你们继续,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说完白雨沛立马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江雪倾见状,低头看了一眼被她压在身下的涂山凛,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被蜚蠊将军吓了一跳,竟然下意识躲进涂山凛的怀抱中。 “你不要误会,我真不是故意的。”江雪倾飞快地站直身体,和涂山凛拉开距离。 “用完,就丢?”涂山凛坐起身,耳垂和脖颈还红着。他抬眸一双墨色眼瞳深不见底,目光中却隐隐浮动起难以琢磨的笑意。 江雪倾莫名心虚,被他的眼神盯得心慌意乱起来。抬起手挡住他的视线:“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江雪倾话音刚落,小院门外又响起两道脚步声。 “呃!阿倾,你在小院里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和哲哥还有要紧事要办,我们先走一步啦!” 阿卓这回非常有眼力见,不等方宇哲瞪他,拉起哲哥的手转身拔腿就跑。 “喂!你们别走啊……”江雪倾急得追上去几步,但很快被涂山凛的笑声吸引。 她郁闷地扭头瞪视仍坐在藤椅上的男人:“你还笑?阿卓他们一定是误会我和你有什么。” “难道不是吗?”涂山凛微笑着摊摊手,“好了,别去管他们。屋里有新到的甜橙,要不要吃?我剥给你。” “不吃。” 江雪倾双手叉腰,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就算这会儿她追出去恐怕他们两人早就跑没影了,还是找个机会再说清楚算了。 江雪倾刚被蜚蠊将军吓了一跳,眼下又吃了一个闷亏,有口难言。 她郁闷地瞪着重新把丢在地上的书捞起来,继续开始阅读的涂山凛。 明明她和涂山凛什么事情也没做,可偏偏被白雨沛他们三人先后撞见,这下真的是百口莫辩,坐实她吃涂山凛豆腐这件事了。 可恶。 不许带坏他 vol4 今年的内训发生了这档事,所有人都兴致不高,最后的结业式也只匆匆走了过场,便安排大家返程。 崔欣儿有她姑婆护着,自然洗脱了干系。但左诗怡就惨了,连带她老爸左副理一起接受涂山集团内部调查。 左诗怡因品行不端,在内训时作弊窃题被取消选拔资格,还有她那三位朋友,一起被逐出涂山香坊,永不录用。 那天江雪倾主动找涂山凛说情还是起了效果的,经过取证调查后,证实梅晓蓉的确与这件事关系不大,她在内训中也没有作弊,所以她并没有被开除,而是从总店调出,派往广城新开的分店。 调职令下来后,梅晓蓉便回去宿舍整理行李。在离岛时她就发觉江雪倾把她的所有联络方式全部拉黑,也很明白阿倾不想再见到她。 梅晓蓉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取出一只手掌大小的木盒,走到江雪倾的床边柜前将木盒放下。 她最后再看了一眼这个满是回忆的房间,拖着行李离开了。 …… 江雪倾今日特意晚归,她知道梅晓蓉会在今天收拾行李退房。 刷卡打开房门,屋内的东西少了一半。江雪倾走到自己的床前,第一眼便发现床边柜上多出来的那只木盒。 她拿起木盒,捧在掌心里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九颗合香丸。 江雪倾低头凑近去嗅闻,清爽的草木混合着悠然的花香,这些合香丸竟是用第一轮选拔时她留给梅晓蓉的那些香材制成的。 梅晓蓉在炼制选拔所需的合香丸后,还留下一些香材,便炼制成这些合香丸,特意将它们留给江雪倾,也许她还是在惦记当时的友情。 江雪倾从木盒中捏起一颗,取出香炉刚想用隔火熏香点燃它。忽地,她的手机跳出视频语音邀请提示音。 她放下合香丸,握起手机扫了一眼头像,是江池来电。 自从上个月进了内训基地进行封闭式选拔,每天的日程都安排的十分紧张,后来又受了伤,无心他顾,几乎忘记和小弟联系这桩事。 刚经历人情离散,江雪倾当下还挺想念有小弟陪伴在身边的日子。 她接起视频,牵起唇角,笑问:“想我啦?” 视频那端,江池似乎正在寝室里。他坐在书桌前,模样乖乖的,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浅蓝色衬衣将他衬得唇红齿白,俨然是一枚清秀腼腆的小帅哥。 江雪倾盯着他的脸看,故意逗他:“咦?才一个月没见面,我发现你好像有点变了。” “哪里变了?”江池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有点质疑地转面看向身后,低声问身后坐着打游戏的人,“浩哥,我有什么变化吗?” 身后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哪有?我每天对着你,还要被你压着温书,否则你就跟我老豆告状,我觉得你变得更可恶了!”陈宥浩边打游戏边胡说八道。 “算了,问你简直白问。你继续打游戏,反正再有二十分钟,你必须交出一张数学卷。不然,我就视讯连线你老豆。”江池翻了个白眼,顺嘴威胁道。 陈宥浩正在游戏里跟队友们鏖战,一听到这小子的话,丢开手机,蹿回书桌前,咬牙切齿道:“你就会这招!要不是我老豆不许我揍你,我一定……” “赶紧做题你!还剩十八分五十七秒。” 江池朝他做了个鬼脸,转回头继续盯着屏幕里的江雪倾,却见阿姐盯着他笑。 “阿姐,你笑什么?” “我看你和陈宥浩相处的挺融洽的。看来让他搬来你宿舍一起住,是个不错的决定呢。” 自从那日校园霸凌事件过后,陈奇胜便主动向校方提出,叫儿子陈宥浩搬去低年级宿舍和江池一起住,美其名曰江池成绩优异、人品出众,让他这个不成器的顽劣儿子好好跟人家学习。 陈奇胜是学校最大公益捐款人,这点小要求校方自然立马答应。于是陈宥浩开启了地狱局,天天被江池盯着写试卷,写不完就投诉给他老豆,‘副作用’是短短几个月里,陈宥浩的成绩破天荒的从倒数上升到中游。 见阿姐笑吟吟的,江池也跟着眉眼弯弯的微笑:“阿姐,你现在还住在离岛的内训基地吗?” 江雪倾拉一张凳子坐下来,单手托着下巴:“我已经回港城啦。对了,周末要我去接你吗?好久没见你,阿姐带你去吃大餐?” 江池忽然撇了撇嘴角:“你是不是忘记周末是什么日子了?” 江雪倾眼眸流转,认真地思考起来。 周末……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日期,似乎江池就是在五月初出生的。她连忙翻看了一下手机日历,果然这个周末就是他生日。 江雪倾机灵地挑了挑眉:“我记性这么好,怎么会忘记你生日?小寿星,想要什么礼物啊?你阿姐我现在可是涂山香坊的正式合香师,薪水拿的还不错。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想用的,都可以跟我讲,不用跟我客气的。” “我……”江池挪开视线,低声道,“我没什么想要的。” “哦,那就算了。”江雪倾瞟了眼手机屏幕里的青涩少年,故意说,“既然你不想要礼物,也不想吃大餐,那么这个周末我就约其他人出游喽。” “不可以!”江池顿时急了,他着急地紧盯着屏幕中的江雪倾,“我想和你见面,我生日当天想和你一起过!” 陈宥浩的声音再度从江池身后响起:“周末是你的生日?你怎么不早点说,我约上我同班的几个兄弟,一起包个包厢替你庆生。还是说你想要去酒,玩点刺激的?” “酒?”江雪倾陡然捕捉到这两个敏感字眼。她质疑地问,“江池,你去过酒了?” “没有!一次都没有。阿姐,你别听浩哥胡说。” 陈宥浩一听阿姐生气了,立马丢开试卷跑过来,一张圆脸挤进镜头里。 “哈哈哈,阿姐你放心,我老豆嘱咐过的,不准我带坏江池。”他嘿嘿嘿的憨笑,那模样俨然是陈老大的浓缩版。 “不准带他去酒,你们的年纪还没有到法定能饮酒的年龄。你也不准去,被我发现一定揍你满头包!” 陈宥浩立马拍着胸口一顿保证,而后乖乖地退回自己的书桌前,继续埋头刷试卷。 江池重新坐回手机屏幕前:“阿姐,周末我们可说定了,我不要什么礼物,只要你陪我待一天就可以。” “好,那我周五放学就来接你。” “嗯,我等你。” 你身边有女人了? vol5 江雪倾也不清楚涂山香坊提供的宿舍,能不能带家人一起住? 她先下楼问了前台,得到确定答案后,动作利索地出门去到附近商场买了一套床上用品和一些男孩子要用的洗漱品,返回宿舍后直接去洗衣房将新买的床品洗净烘干,这才带回房间。 梅晓蓉离开了,屋里正好空出一个床位,可以让小弟过来时暂时睡在那张床上。 换好床单,又冲了个澡,吹干长发后,江雪倾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开始刷帖子,寻找给小弟送生日礼物的灵感。 与此同时,远在半山别墅区的涂山公馆。 涂山凛刚返家,原想一路直接将车驶回他居住的独栋别墅。没料到他的车才刚进公馆大门,就见到黄管家站在门口,一脸恭顺笑意地迎接他。 白雨沛也在车上,见状调侃道:“呦,看这架势,你那位表妹一定是去老太太面前告状了。说不定这会儿老太太正等在前厅里,要对你进行一番灵魂拷问呢。”他拍了拍涂山凛的肩膀,“你多保重喽,我就不跟着去受罪啦。”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下,白雨沛打开车门,伸了个懒腰,绕过黄管家径直朝后面的独栋别墅走去。 阿卓下车,取出轮椅展开,这才转身扶涂山凛下车。方宇哲将车停进车库后,也紧随其后地跟上来。三人一起进了主屋大厅。 果然,一进门便看见老太太端坐在大厅的沙发正中央,她手中捻着一串檀香木佛珠,眼眸微合,正在礼佛。 崔欣儿就坐在她身旁,一脸乖巧模样地给她捶腿捏肩,将老太太服侍地舒舒服服。 听见轮椅进门的动静,老太太轻轻睁开眼,停下念经的动作。 “听欣儿讲,你身边有女人了?”老太太语调轻缓,却直切主题。 涂山凛冷睨了一眼崔欣儿,神色微微有些不耐烦。 “我这个年纪,身边有女人很正常,没有才奇怪。” “阿凛,你要分清楚外面的女人,玩玩可以,但不能认真。毕竟你是涂山集团继承人,你未来的妻子必定不是一个普通女人。” “阿祖,我暂时没想过娶妻。” “难道你还在惦记之前那位江小姐?”老太太今天并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他,明知提起江家那位大小姐会让涂山凛心情郁结,可她还是要说,“阿凛,你和江小姐的缘分早就尽了,那年也是你自己主动提的解除婚约,我们两家人直到现在都闹得不太愉快。如今江家小姐早就嫁人,也是命不好,殒没在雪天里。奶奶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可你应该往前看的,和你身份匹配的好女孩还有许多,你试着敞开心扉和她们多多接触,说不定其中就有适合做你妻子的人选。” 崔欣儿坐在一旁,低眉顺眼的,模样看上去伶俐聪颖,又善解人意。 老太太干脆拉起崔欣儿的手,放在掌心中拍了拍,笑着说道:“你的这位表妹,算起来是你的远亲。虽然你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双方家世背景知根知底的。如果你们能多多了解彼此,将来可以走在一起也是一桩亲上加亲的妙事。” 涂山凛这回连看都懒得看崔欣儿一眼,沉声道:“刚从离岛回来,我有些累了。离岛那件事,和崔小姐也有些关系的,希望到时处理时,阿祖您不要包庇自己人,让外人落了口实。” 涂山凛的话语冷漠的不带任何感情,他四两拨千斤的转移话题,顺带将了崔欣儿一军。 崔欣儿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前两日她回来时就半是撒娇,半是抱怨,颠倒是非黑白,将所有责任都推在左诗怡身上,说是被人利用才让表哥误会她。 眼下姑婆是相信她的说辞的,可崔欣儿没想到,凛表哥的态度这样强硬,竟然当面就要揭穿她的把戏。 崔欣儿连忙服软,她可不会像妹妹泳儿那样耍脾气吃眼前亏。 崔欣儿双眸迅速浮上一层泪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低眸垂泪道:“表哥,内训时发生的那桩事都是我不好。你想让我怎么道歉,我都愿意的。只希望你不要生气,我以后做事一定会更小心的。” 她边说边啜泣,一副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 老太太见状,心疼地抬手替她擦拭眼泪。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孙女,平日里又格外乖巧,人温温柔柔的,也没什么脾气,和她那个爱闹腾耍脾气的妹妹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件事欣儿回来时就跟我报告清楚了。阿凛,你也别再责怪她,她也是心思单纯,不小心着了外面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的道。说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欣儿怎么可能帮着外人,破坏我们涂山香坊内训的规矩呢?” “姑婆,您能谅解,欣儿真的很开心。”崔欣儿双眸含泪,再度望向涂山凛,“表哥,监控录像你应该已经全都查看过了,真的是梅晓蓉带了左诗怡她们主动来找我,不是我故意透题……” 涂山凛懒得看她做戏,冷脸打断道:“我累了,先回屋休息去了。阿祖,您有什么事情要问,等过几日我把内训的事情处理完毕再说。” 老太太也不好勉强他,只好摆摆手放他离去。 从主屋出来,涂山凛一脸郁色。 方宇哲在他身后推着轮椅,阿卓走在身侧,摸摸下巴揣测道:“听老太太的意思,是要给少爷安排相亲对象?” “啧。”方宇哲斜眼瞪了阿卓一眼,冲他摇头,用口型叫他闭嘴。 反正他们已经走出主屋有一段距离了,阿卓不用再紧绷神经。 他满不在乎撇撇嘴:“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我们早点做好应对准备,有备无患不是更好吗?” 涂山凛突然出声:“对,阿卓说的不错。这件事,的确该早做准备。” 阿卓一怔,忙低头凑过去问:“少爷,您已经有对策了?” 涂山凛抬头,望向天边那盏银月:“正好有一个人选,她比谁都合适。” 阿卓扭头和方宇哲对视一眼,他们两人同时莫名的听懂了少爷话中的含义。两人齐齐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小少年 vol6 内训结束后,所有参与选拔的合香师们都有三天额外假期,再加遇上周末,江雪倾痛痛快快地给自己放了个假调整状态。 她提前预定好餐厅,准备周六晚上坐缆车带小弟一起到山顶餐厅,一边欣赏维港夜景一边共进晚餐。 周五下课后,江雪倾一身休闲装,长发编成侧马尾,头戴一顶鸭舌帽,提前来到中学门外等江池。 她打扮的随意又闲适,可偏生一张美人脸,虽只是面无表情的在等人,但眼眸流转间顾盼生辉,总是惹人瞩目。 竟还有星探隐藏其中,走过来便要给江雪倾发名片,刚提出要加她联系方式,下课铃骤然响起。 “我不美容、不美发、不买保健品。”江雪倾挥手三连拒绝后,快步朝校门出口走去,将那人甩在身后。 一大波身穿中学制服的学生,成群地朝校门走来。 江池人长得清瘦肤色又雪白,混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穿着学校发的统一制服,是一身浅蓝色衬衣,深色格纹领带,下搭黑色西服校裤。他是个乖乖仔,衬衣纽扣全都扣齐,领带也打的很标准。 而走在江池身旁的陈宥浩,却一副校霸的拽样。领口最上方的两颗纽扣敞开着,领带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书包单肩甩在身后,连走路的姿势也是横行霸道的。 江雪倾一眼瞅见江池的身影,正要迎上前,却见一个女孩子红着脸跑到江池面前,将一个粉色信封和一件包装精致的礼物硬塞到江池怀里。 江池刚要拒绝她,女孩子转头就跑了,他压根来不及把东西还回去。 陈宥浩哈哈大笑:“江池,这都是本月第几次了?这次还是一样要我帮你去打听这个女孩子是哪个班的,把情书和礼物都送回去?” 江池将手中的信封和礼物塞到陈宥浩手中:“嗯,帮我还回去。不过态度不要太凶,别吓到人家。” “好啦好啦。”陈宥浩点头答应,“不过先说好,我帮你善后可不是做义工。这周我要少做五张试卷,你不许跟我老豆告状。” 江池伸出三根手指,讲价:“三张。” “四张,不能再少了!” “成交。” 江池处理完棘手事,抬起头目光在门外的一堆家长中巡索,很快在人群中找到江雪倾的身影。 “我阿姐来接我了,记得帮我把东西还回去,我先走啦。”江池交代完背着书包,快步朝学校大门口跑去。 江雪倾正朝他招手,见小少年步伐飞快朝她飞奔而来。 “阿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江池很久没见江雪倾,很是开心,可又有点担心阿姐看到刚才那一幕。 江雪倾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小男生心思,但并不想让他尴尬,摆摆手说:“我刚到的。你饿不饿?我们先去附近饮下午茶?” “我不饿。阿姐,我有样东西,想早点拿给你看。”江池拍了拍身后的书包。 “好,那我先带你回我宿舍。我现在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有两张床,这个周末你就先和我住。” “嗯,我都听阿姐的。” 江池乖乖地跟着江雪倾,回到涂山香坊的宿舍。刚走进房门,他就迫不及待地拉开书包拉链,把里面的奖状和奖金拿出来。 “阿姐,给你。”他把奖状和一沓奖金全都塞到江雪倾手中。 “你哪来的钱?” “学校派我参加数学竞赛,第一名有奖金拿的。我没有花,全部给你。你帮我交学费,说过要投资我的,这是第一笔投资回报。” “这么快就有回报拿?”江雪倾握着手中的钱,奖金并不多,可她依旧能感觉到这一份沉甸甸的心意。她笑着抬手揉了揉江池的短发,冷不丁发觉一件事,“你是不是长高了?” 江池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应该是,我没有量过。” “一会儿吃完饭,我先带你去测个身高。”江雪倾抬手在江池头顶上比了比,“感觉比上次见你时长高不少,起码有小半个头,现在都比我高了呢。” - 江池的生日在周六,江雪倾之前在网上搜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适合这个年龄段男孩子的生日礼物。她思量再三,决定带他出门去早前一家相熟的裁缝铺,定做一身正式的西装。 这家位于中环老街的裁缝店,是前身时妈妈常带她来做衣服的店铺。店面不并不大,藏于老建筑中也不起眼,可里面老师傅的手艺却很好。 江雪倾从前家里衣橱中的旗袍,几乎全是从这家店老师傅手里一针一线裁剪缝制出来的。 这位老师傅做男装也很有一手,款式简洁优雅,手艺不比国外大牌手工匠们定做的差。 刚走进裁缝铺,江池就浑身不自在,扭头小声问江雪倾。 “阿姐,用不着给我定制西装的,我没有场合穿。” “谁说的,你这次拿了数学竞赛冠军,说不定下一次就能拿一个全国竞赛第一呢?再说,明年你毕业礼上,万一校方要你上台作为优秀毕业生进行演讲,你不就需要一身正式的西装吗?” “可那都是明年的事情了,况且我正在长个子,现在就定制好西装,明年穿不上多浪费。” “穿不上的话,我就再给你做一身,反正你阿姐现在有钱,你就只管认真读书,其他事情都不用担心。” 江池还想说什么,却被江雪倾推到老师傅面前:“好了,别再啰嗦,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必须收下。”江雪倾说完又望向老师傅,笑眯眯道,“阿旺师傅,麻烦您替我小弟量身裁衣,我想为他定制一身西服,适合上台演讲那种。” “你是……”老裁缝佝偻着背,瘦骨嶙峋的。他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眯起眼望着江雪倾,总觉得她有几分眼熟,但仔细辨认五官又很快确定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子并不是他的老主顾。 老裁缝问:“小妹妹,你之前来过我店里做旗袍吗?” 江雪倾一怔,连忙摇头否认:“我是听别人推荐这家裁缝店,说您的手艺特别好,所以特地找过来为我小弟定制西服的。” 老裁缝又盯着江雪倾的脸多看了两眼,神色依旧不确定。 他摇摇头,嘴中呢喃:“应该是没见过的,是真的跟她好像。” 古董耳环 vol7 “阿姐,要不我们还是走。”江池觉得老裁缝有点神神叨叨的,他边扯了扯江雪倾的衣角边后退两步,想要趁机劝走阿姐。 “走什么走?快点去测量体围。” 江雪倾把江池重新推到老裁缝面前,把他交给他后,自顾自在裁缝店里溜达起来。 这家裁缝店店面并不大,却被人打理的整洁有序,处处存在着岁月的痕迹。 两旁的陈设衣架上,挂着别人定制做好的旗袍,面料有金贵的,也有普通的,可无论贵贱,每一件都是裁剪流畅,做工精良。 江雪倾望着这些旗袍,忽而想起自己衣柜里似乎也没有可以出席正式场合的像样礼裙。 她随口问道:“阿旺师傅,现在预订一件旗袍排期需要多久?” “最快得等到下个月初喽。” 江雪倾想了想:“我想预定一件。” “好。”阿旺师傅手上正忙着帮江池测量体围,扭头朝内间喊了声,“小柔,有女客,出来帮忙。” “来了。” 一个大约十三四岁,年纪和江池相仿的女孩子,梳着双马尾,一蹦一跳地从内间跑出来。 “爷爷,你喊我帮忙?” 老师傅朝江雪倾的方向努了努嘴:“去帮这位小姐测量体围,她想订做一身旗袍。测完体围后,带小姐去挑选款式和面料。” “哦,知道啦。”这个叫小柔的女孩子点点头,甜笑着看向江雪倾,“小姐这边请。” 为了保护女客们的隐私,老裁缝特意将女士测量体围的地方设在内间,并且测量的工作交给自己的孙女小柔帮忙。 江雪倾刚跟着小柔走进内间,突然听到外间响起一道耳熟的声音。 “阿旺师傅,我又来照顾你生意喽。” 江月影有段日子没光顾过这家位于中环的老裁缝铺了。 之前几次来这里定制旗袍,都是跟着她那位已经过世的阿姐来的。可那时候她都只能跟在阿姐身后,当个伏低做小的陪衬品。谁让正统的江家大小姐不是她,而是那位高高在上,拥有传承配方的江雪倾。 虽说光顾这家裁缝铺的几次经历都不算愉快,可这家店里的老裁缝手艺的确很不错,裁剪制衣也很登得了大场面。 与其买那些秀场上的高奢款,一不小心就会和别人撞衫。在出入正式场合时,江月影更愿意来这种老裁缝店里,亲自选一匹金贵的面料,定做一身得体的旗袍,完美勾勒出她高挑的身材,与玲珑的曲线,这样更能在社交场合博得眼球,获得媒体们的菲林和登上头条的机会。 江月影脚上踩着一双七厘米高的红底高跟鞋,刚进门便将地板踩的咚咚响。 “阿旺师傅,这回我要定制一身高开叉款式的旗袍。制衣速度一定要快,我赶着穿去参加下周的慈善晚宴。” “下周前要我赶出来?” “当然喽,否则我来找你做咩?”江月影说话时趾高气昂的,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姿态。她双手抱臂,傲慢道,“你放心,我会给你加一笔赶工费,不会让你白白辛苦加班的。” “江小姐,这不是加班的问题。手工旗袍讲究的是量体裁衣,一针一线,仔细缝合,全都是手工活。你给的日子这么赶,我担心做出来的旗袍会有纰漏,反倒影响我家裁缝铺的老招牌。” 江月影嗤笑一声,随口道:“反正旗袍我就穿一次,你看着办喽。” “可是这不合……” 老裁缝还想说什么,江月影手提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我先去内间找你家小孙女量体围,一会儿再出来挑款式。”她边接起电话边往内间走,“喂?找我干吗?我在裁缝铺订旗袍呢。啊?慈善晚宴捐赠这种小事还要来问我?随便找一件东西捐出去……不行!那幅画是我去年刚从巴黎拍回来的,我好喜欢的。送什么出去?让我想一想……” 江雪倾刚测量好体围,抬眸便见江月影推门进来。 江月影手里握着手机,一边讲电话,一边指挥小柔:“喂,快过来帮我量体围。” “哦。”小柔应了声,又小声对江雪倾解释,“小姐,我已经把你的体围数据记录清楚了。面料册子都在那张桌子上摆着,你可以先过去看一下,有没有喜欢的。我还有客人要招呼,一会儿再过来帮你一起选料子。” “好,你去忙。”江雪倾点点头。 她并没有走出内间,而是挪步到面料柜台前,佯装认真地挑选面料。双耳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内间另一角,正在跟人讲电话的江月影。 此刻她和听筒那端的人,谈论的好像是跟慈善晚宴捐赠有关的事情。 江雪倾迅速回想了一下,往年这个时候的确差不多是举办年中慈善晚宴的时间。通常一些本地大家族都会捐出一两件珍奇宝物或是古董给慈善会,用于拍卖募款助力慈善事业。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上是富人们为了抵税,做出的一种常规避税手段罢了。 江雪倾站在一旁,有意留心着江月影那边讲电话的动静。 只听她在和人讨论今年捐什么出去。她的声线偏细而亮,咬字清晰,每个字几乎都能蹦到人耳朵里去。 忽地,江月影的一句话瞬间引起江雪倾的关注。 “要不把那副没用的古董耳环捐出去?接连两任主人都不在了,放在家里怪不吉利的。” 江雪倾整个人都僵直的,她手心顿时沁出冷汗,血气不断地向头顶上涌。 江月影说的那副古董耳环,是她妈咪留给她的遗物! 她现在不在了,他们竟然要把那副耳环拿出去捐赠拍卖! “阿姐,你量好了吗?”江池的声音隔着门板,从外面传进来。 江雪倾这才猛然回神,从刚才出离的愤怒中抽离。 她闭了闭双眼,强压住心底的怒气。稍稍冷静下来后睁开眼,才发觉自己刚才过于愤怒,竟将手中的面料册子中的一页捏的几乎碎裂。 她连忙补救,铺展好这一页,转身对小柔说:“我有心仪的面料了,我先出去跟阿旺师傅沟通一下款式。”说完她推门走出内间。 带家属 第二十二章 vol1 江雪倾刚走出来,江池便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阿姐,刚才进去的那个女生好没礼貌的。她想多付钱插队,让阿旺师傅加班赶工替先她做旗袍。” 江雪倾回眸看向正站在柜台后记录江池身材数据的老师傅。 说起来从她妈妈那一代,就认识阿旺师傅在他这里量身定制旗袍,连同江月影也是因为她的关系才被带来这里定旗袍的。 相识十几年,江雪倾很了解阿旺师傅的脾气,他说行不通,那一定就是不给办,加多少钱也不可以。 此时江月影量完体围,推门从内间走出来。 “阿旺师傅,我现在就把全款打给你,下周三之前你把旗袍做好叫人送到江家。我如果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再通知你。” 老师傅站在柜台前,头也不抬地拒绝:“不收。你这单,我做不了。” “有生意不做?”江月影冷哼一声,有些生气地看着阿旺师傅,“我付双倍价格。” “不接。” “三倍!” “不接。”阿旺师傅人虽干瘦苍老,却中气十足,语气铿锵有力。 江月影彻底被激怒了,她单手叉腰,瞪直阿旺师傅:“有生意不做,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不接就不接,你还真以为这条街上只有你一家百年老店?你不想赚钱,我找别家去。” 说完江月影扭头推开店铺门扬长而去,木质玻璃的店门被砰一声重重关上。 “真是个没礼貌的人。”江池小声嘀咕,为老裁缝抱不平。 江雪倾望着江月影离去的背影,神情心事重重的。 江池立刻发觉阿姐的表情不对劲,他抬眸问:“阿姐,你在想什么呢?你认识这个人?” 江雪倾摇摇头:“没事,走神而已。” 她收回注意力,替自己和小弟分别挑选好款式和面料,又付了定金。这才和江池一起从裁缝铺里走出来。 此时才下午四点一刻,距离她早前预定的半山餐厅晚餐时间还早着,假如这会儿搭缆车上山恐怕要在山上等很久。 江雪倾心中仍记挂着江月影刚才说的那番话。他们要把她妈妈留给她的古董耳环拿出去拍卖。 那对耳环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时常会佩戴。 那是一对祖母绿耳坠,水滴状宝石下端坠有维纳斯珍珠,款式简约大气,只因那对镶嵌在托环上的祖母绿是古董珠宝,这对耳坠便是价值不菲。 江雪倾实在心神不宁,她瞟了眼手机时间,转头对江池说:“我有一件急事,现在必须要去做。你先回宿舍等我,给我两小时,哦,不,一小时就行。等我办好那件事,立刻回来找你。” 江雪倾说完正要走,江池忽然拉住她的手:“阿姐,你说好今天一整天都会陪我的。” “小弟乖,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现在就去办。你在宿舍里乖乖等我,我会很快赶回来,和你一起去山顶吃晚餐的。保证不会耽误你的生日大餐。” “我想和你一起去,不行吗?我只是想一整天都和你待在一起。”江池的声音微弱,神色怯怯地,带着一丝恳求。 江雪倾低眸想了想,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说服江池,不如带上他一起出发。 “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会儿到那里,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乱说话。” “好,我答应你。” 江雪倾不再纠结,直接在街边拦了一辆计程车,带上小弟一起朝着半山别墅区方向出发。 - 涂山凛收到这个消息时,正在自己的小院里修剪红梅树枝丫。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树枝分叉上的花萼已经落尽,有新发的嫩芽正在萌生绿意。红梅是先开花后生叶的,春日里适当修剪,能促进分枝生长,减少养分消耗,对第二年的开花叶有利。 涂山凛对这株红梅格外用心,每动手修剪一寸枝丫,就会暂停观看全局,仔细思量后再动手修下一枝。 这株从江家后院移植来的红梅,经过他的精心照料,生长得越发生机盎然。 白雨沛就站在他身旁,原是借着大好春光晒晒太阳补充钙质,手机铃声突兀响起。他随手接起来电,这才面色一愕,赶紧把自己的手机递到涂山凛面前。 “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你和她不是已经加了好友吗?现在人就在大门外等着,是你出去见她,还是我去把人接进来?” 涂山凛停下修剪枝丫的动作,转眸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阿倾bb。 白雨沛这家伙竟然给她写了这样的备注。 涂山凛面无表情,抬手直接按了挂断。 “唉?你这是做咩?”白雨沛震惊,一脸不解。 可下一秒,却见涂山凛握着自己的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白雨沛:…… 就你会玩! 与此同时,涂山公馆大门外。 江雪倾站在黑色镂花铁门外,踮起脚尖朝那条长长的私路尽头望去。 她正和白雨沛好好通着电话,突然被挂断。江雪倾感觉莫名其妙,刚要给白雨沛回拨过去,涂山凛的微信语音通话毫无预兆地跳出来。 江雪倾歪了歪脑袋,自然而然选择接起来电。可她还没有开口说话,只听听筒那端传来涂山凛青山冷雾般清冷的嗓音。 “要我出来接你,还是你自己进来?” “你让阿卓出来接我。” 涂山公馆门外是有安保看护的,就算江雪倾自己认得路,也不能就这样贸然进入,还是让身为涂山凛贴身保镖的阿卓出来接她最为妥当。 挂了电话,不一会儿功夫,阿卓一路小跑来到门口。他一眼便瞅见江雪倾和一个少年站在门外,他扬起右臂朝他们招呼一声。 门岗内轮值的两位安保兄弟都是阿卓他们保镖队的人。他走过去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又特意交代:“记得把这段监控录像抹掉,就当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你们知道该怎么处理的。” 门岗内的两位安保会意点头,很快对江雪倾他们放行。 阿卓瞟了一眼站在江雪倾身旁的少年,打趣问:“阿倾,你来就来了,怎么还带家属的?” 搬来和我住 vol2 阿卓是记得江池的。 他们之前在游艇和裕华酒店的走廊上都见过面,当时还闹了点小矛盾,阿卓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少年印象并不太好。 可经过在内训基地里和江雪倾的那阵子相处,之前的矛盾早已烟消云散,阿卓早已对江雪倾改观,眼下连带对她身边的这位小弟也是越看越顺眼。 江雪倾牵着江池的手,说道:“今天是我小弟生日,我答应过会陪他一整天。晚点我还要带他去坐缆车,到山顶餐厅吃生日大餐。” “生日这么巧的?小弟弟,你今年几岁啊?” 江池坦然回答:“十四,过完生日十五岁。” “哦,那你可真好命。我十五岁那年生日的时候,正在保镖队里卖命训练,没有像你这样的好命,还有个好阿姐替你庆生。”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涂山凛居住的独栋别墅。 江雪倾原本听到阿卓语调有些低落,还想安慰他几句的,可抬眸却见涂山凛已经在门口等她。 江池之前就见过涂山凛,知道这人是阿姐的老板,对他的态度倒是毕恭毕敬。他很有礼貌地走过去,直接朝涂山凛鞠了一躬。 “老板,你好。承蒙你这段时间照顾我阿姐,我阿姐跟我说了,她在内训基地里过得很好,谢谢你!” 他鞠躬的样子格外认真,没有半点讨好的意味,满满的都是真诚。 白雨沛站在旁边看乐了,转眸问江雪倾:“你小弟倒是挺可爱的。要不给我这位照顾你的医生也鞠一个感谢一下?” 江雪倾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不等她开口,涂山凛已经帮她教训白雨沛。 “我看你闲的慌,不如趁现在就回新加坡帮你大哥一起管理生意去。”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白雨沛边摆手边倒退,“当我没出现过,我现在就走,不打扰你们团聚。” 涂山凛懒得理他,侧过脸吩咐身后的方宇哲。 “去小厨房里拿些点心过来。看看有没有蝴蝶酥,多拿一碟。” “是,少爷。” 这回不等方宇哲提醒,阿卓主动举手请缨。 “我去帮大家泡茶。”说完他一溜烟穿过走廊,跑进末端的厨房。 门口顿时只剩下涂山凛、江雪倾和江池三人。 江池看了眼涂山凛的轮椅,主动开口:“老板,我帮你推轮椅进屋。” “谢谢。”涂山凛抬眸望着他,眼神幽沉似观察似打量,须臾后才低声道,“我叫涂山凛,你可以叫我阿凛哥。” “啊?”江池一愣,心中没底,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阿姐。 江雪倾闻言也同样心中惊了惊,她没料到涂山凛会主动放下身段,去照顾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少年的心理感受。 可她瞧他的目光温和,应该是认真的。 江雪倾轻轻拍了下江池的肩膀:“他让你这么叫,你以后就这么称呼。” “哦,阿凛哥。”江池乖乖地喊了声。 “嗯。”涂山凛沉声回应,唇边浮现一抹笑意。 - 江池推着涂山凛一路返回室内的会客厅,将他的轮椅停在沙发前。 涂山凛指了指面前的沙发:“坐。” 江雪倾毫不拘束,她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拉着江池的手便坐下。 “为咩打电话给白雨沛?不打给我?”涂山凛开门见山地问。他黑眸幽深,安静地凝视着江雪倾。 他这句话的重点,在于江雪倾首先打电话求助的人是白雨沛。他竟然不是她的第一选择。 涂山大少很介意这件事。 江雪倾眼眸转了圈,已经在心底想好说辞。 她今日原本就是为慈善拍卖会的事而来的。白雨沛身为白家二少,自然有办法带她入场。到时候她再问他借一笔钱,不用编其他理由,只要说看中那对耳环,便能把妈妈留给她的古董耳环以合理途径拍下来,也算是轻松了结她的这桩心事。 只不过现在,事情有涂山凛插手,她便不能只说因为喜欢那对耳环就将它拍下,毕竟涂山凛是见过那对古董耳环,知道它对江雪倾的重要性的。 江雪倾开口道:“我听说港城最近要举办慈善拍卖会,会有顶级香料现身。我做为合香师,当然想见识一下顶级沉香喽。” “你想去拍卖会?” “对。” 涂山凛眯了眯双眼,暂时没看透江雪倾的心思。假如她只是想去慈善拍卖会,他遂了她心愿便是。 “以后这种事,直接找我就可以。白雨沛虽然可以进去,但未必能让你见到顶级香料。” 江雪倾安逸地靠坐在沙发上,抬了抬眉毛:“那就多谢老板喽。” “我可以答应带你去拍卖会,只不过凡事都有交换条件的。”涂山凛转眸看向一旁的江池,“小池弟弟,方便让我跟你阿姐单独说话吗?” 江池对涂山凛的观感不错,但依旧尊重和想要保护姐姐。他转头望着江雪倾,只见阿姐对他点点头,这才站起身。 “我去小花园里看看风景,你们慢慢聊。” “嗯,去。”涂山凛抬手指了指小院方向,“花园里有一株红梅树长势特别好,你可以仔细观赏。” “谢谢。” 江池道了声谢,推开移门走出去,转身时却没有把移门彻底关死,而是让它半敞开着。 他是留了个心眼的。 假如涂山凛敢欺负他姐姐,他也好第一时间听到呼喊声跑回来保护阿姐。 涂山凛心细,很快便留意到江池的小动作,他弯了弯唇角,心中对这个少年的印象越发好了。 江雪倾正起身走到水前,打开冰柜在里面挑选想喝的饮料,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江池的动作。 她为自己挑了一瓶橙汁,边走回沙发前,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有什么条件,现在可以提了。”江雪倾边喝边说。 涂山凛仰头看着她,眼神温润,黑瞳幽深:“我的条件是,你搬来这里,和我一起住。” “噗——” 江雪倾震惊,一时没忍住,刚喝入口中的橙汁,全都喷在涂山凛身上。 “rry,我不是故意的。”江雪倾忙拿起茶几上的纸巾盒抽了几张,飞快地往涂山凛身上按压擦拭。 听你的 vol3 此时,方宇哲和阿卓一前一后,分别端着点心塔和茶水刚从大门外走进来。 只见江雪倾对自家少爷上下其手,一顿乱摸。他们两人顿时怔住,惊愕地杵在门口,震惊地张大嘴巴,立在原地进退不得。 “哲哥,这种情况该怎么办?”阿卓压低声音问。 方宇哲僵硬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这种事,我也没有经验,第一次撞见这种情况。” “要不?我们赶紧撤?” 江雪倾正弯腰埋头在涂山凛身前,手里握着一大团纸巾不断往他胸口、腹部和大腿上擦拭果汁水渍。蓦然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抬头望去,却见阿卓和方宇哲两人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 江雪倾赶忙解释:“你们不要误会!我不小心把橙汁喷到涂山凛身上,我帮他擦干净而已。” “不要停,这里还湿。”涂山凛听力极佳,当然也听到门口对话的动静。可他并没有理会杵在门口的两位保镖,反而神色淡定地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示意江雪倾继续帮他擦。 “哲哥,你发现没有?少爷他完全不管我们死活,当着我们的面疯狂撒狗粮。” “我劝你,少说话。”方宇哲真心建议道。 “蝴蝶酥拿来了吗?”涂山凛头也没回,开口问道。 方宇哲轻咳一声,恢复了一贯正经的面容:“拿来了,按少爷您的吩咐多拿了一碟。” “把点心塔和茶水放到餐桌上,你们两个休息去。” “是,少爷。”阿卓和方宇哲异口同声道。 他们各自把手中的东西放在餐桌上后,飞快地退出大门。可他们谁都没有走远,就守在门外,随时提防着从主屋过来的人。 江雪倾又按照涂山凛的指示,在他的衬衣上擦了几下,浅灰色缎面的衬衣留下橙汁的污渍,虽然表层已经擦干,可布料依旧斑驳。 涂山凛低眸扫了眼自己的胸口:“这件衬衣不能穿了,送我上楼换身衣服。” “你明明自己会走的。”江雪倾点破他。 涂山凛被当面戳破小心思,却面不改色道:“你知道的,我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一个人上楼,万一不小心跌倒,会很危险。” “那我去帮你叫阿卓他们过来帮忙……”江雪倾刚要转身,她的左手被人从身后轻轻地握住。 “突然提出要去慈善拍卖会,你有想要的东西,对吗?”他黑眸如炬,仿佛能洞穿人心。 江雪倾下意识避开他注视的目光:“如果我说有,你会帮我拍下它吗?” “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会。” 江雪倾静默地立在原地,轻轻地咬着下嘴唇,似乎正在思考,一时间还做不了决定。 涂山凛见状,并不着急催促:“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我给你五天时间考虑。慈善拍卖会在下周六举行,在那之前,你可以随时告诉我你的答案。” 涂山凛又低眸看了一眼自己胸口那摊果汁水渍:“你不愿意陪我上楼,看来我只有自己上去了。”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假如我在楼上摔倒了,记得帮我叫阿卓他们送我上医院。” 他语调低微,似乎还有些气馁,轻易地让人瞬间产生内疚心,无法再拒绝他的要求。 “算了,我推你上楼。”江雪倾撇撇嘴角,推着他的轮椅超那部室内电梯走去。 - 江雪倾之前酒醉时霸占过涂山凛的房间,自然知道楼上哪一间是他的卧房。 出了电梯后,她直接将他推到房间门口。 “我在门外等你,你换好衣服以后叫我。”江雪倾在门外站定,不再踏足他的卧房领域。 涂山凛也停在原地不动,抬眸看她:“最近天气不好总是下雨,我的腿不知道怎么回事,时常感觉有些无力。有时只是站立几分钟,也有种会随时跌倒的感觉。” “啊?”江雪倾眯起双眼看向他,总觉得涂山凛突然提起这件事别有用心,“你觉得腿没力气,要不一会儿让白雨沛帮你扎两针?” 涂山凛勾了勾唇角,转眸间便轻易引开话题:“你放心,白雨沛每天都有陪我做理疗的。只不过我一会儿需要站起来,到衣帽间里取衣服。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不一定能站得稳。” 江雪倾顿时翻了个白眼,原来是在这儿等她呢。 算了,她人都上来了,帮他在衣帽间里取件衬衣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江雪倾不再僵持,推着涂山凛的轮椅和他一起走进卧室。 她一路把轮椅推进衣帽间里,指了指两侧的衣橱。 “你想穿哪件?我帮你拿。” 涂山凛并没有看两旁的展示柜,而是独独凝视她的脸,他勾唇轻笑,一脸认真道:“你拿哪件,我就穿哪件。” “你说的哦。”江雪倾转眸轻笑,打开玻璃展示柜门,在里面挑选起来。 少年时期,他们见面时多数时间是在校园里,穿的自然是校服。那时的校服款式,男生是白色衬衣深色西裤,女生则是衬衣、蝴蝶结领结和百褶裙。 看多了涂山凛穿白色衬衣,江雪倾很想看看他穿纯黑色是什么模样。 说起来十一年后重逢,印象里只看到过他穿黑色西服,倒没有注意里面搭配的衬衣是什么颜色。 她的指尖在一件件衬衣上滑过,最后停留在一件纯黑色真丝长袖衬衣上。指腹滑过光滑的面料,触感细腻丝滑,带着一丝丝凉意。 “选好了,就这件。”江雪倾将衬衣从衣橱中取下来,拿在手里笑吟吟地看向他。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目光一直流连在江雪倾身上,她转身时眼眉弯弯,笑容明媚的模样,令他心口一滞。有一瞬间,他似乎在她扬起笑脸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丝过去的影踪。 人的五官可能会改变,可神态是跑不掉的。除非刻意练习改变,否则总会和过去相重叠。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她的笑容总是如一抹春光直抵入他的心扉。 涂山凛伸出手:“好,我就换这件。” “喏,给你。”江雪倾把衬衣递给他,便要往门外走。 “不用了,我换衣服很快。” 涂山凛说着,开始解开自己的衬衣纽扣。 系领带 vol4 “等一下!我还在房间里你就换衣服,不太好。” “我不介意。”涂山凛边说边缓缓解开衬衣的第二颗纽扣。 “这……这不是你介不介意的问题。”江雪倾见他还要继续解开第三颗纽扣,慌忙转过身回避,“涂山凛,你故意的是!” 见她骤然转身的动作,涂山凛停下动作,望着她的背影,低眸轻笑。 江雪倾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她有点猜不透涂山凛的心思,总觉得他是在有意逗她。可是现在立刻走掉也很奇怪,毕竟涂山凛只是更换上衣而已,并没有什么越矩的行为,她突然逃跑反倒显得有些大惊小怪。 江雪倾正进退两难,忽地听到身后响起涂山凛的声音,那抹偏冷的嗓音中似乎还挟着一丝笑意。 “你觉得呢?”他竟然把江雪倾刚才的问题递回去,又反问道,“你喜欢男人穿纯黑色?” 江雪倾没料到涂山凛会这样直接开口问,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透着一股诱人的磁性,可问的问题却暧昧的近乎挑逗。 “没见你穿过,想看看不行吗?”江雪倾耳廓已经不自觉红起来,她硬着头皮说。 卧室自带的衣帽间大约有十五平方,两侧是透明衣柜墙,中间是首饰、手表展示岛台。 衣帽间顶部的射灯齐开,江雪倾就站在玻璃岛台前,眼角余光根本不敢乱飘。 因为她刚才转眸间,不小心瞥见右侧的玻璃衣橱门,射灯照射在玻璃上形成镜面反光,镜像中赫然映出涂山凛脱下身上那件衬衣后,精壮结实的上半身。 他的身形精瘦,身上是有健身痕迹的,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虽不粗壮,却匀称有力量感。肩膀宽阔,腰线窄而精,人鱼线下延形成明显的v形沟壑,在光影下十分惹眼。 江雪倾只是匆匆地扫了眼,脑海中便像是录入一帧画面般,涂山凛的腰线仿佛一把勾魂的弯刀,明晃晃地存在她记忆中挥之不去。 他不是重伤初愈,身子孱弱吗?为咩身材练得这么好? 江雪倾晃了晃脑袋,想要把印入脑海中的画面甩出去,可越是想淡忘,反而越是印象深刻。她正在胡思乱想,陡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道轻咳声。 “我换好了,转过来。” 江雪倾缓缓转过身,视线上移,眼神微微亮起,闪过一丝欣赏的神采。 纯黑色真丝衬衣熨贴的包裹着他精壮的上半身,因真丝的垂感,将他的肌肉线条衬托的越发明显。平日里不怎么外显的胸肌,此刻也被勾勒出淡淡的形状。刚才便一直吸引江雪倾视线的腰线,更是因他将衬衣下摆束在西裤中,而显得窄腰如弓,充满无声的诱惑。 此时涂山凛换完衬衣后站在岛台前,他抬手曲起左手指节,在岛台玻璃柜上轻轻叩了叩。 “替我挑一条适合这件衬衣的领带。” “我不懂这些的。”江雪倾立刻摇头拒绝。 前身时她虽然嫁人做过他人的妻子,可是她的丈夫在婚后宛如换了一个人,虽然依旧像从前一样看似对她温柔体贴,实则却大相径庭。就像是和她成婚后完成了阶段性任务一般,两人虽同床共枕,可并不再亲密,也不再像恋爱时那般谈心交流,连像拥抱这样的肢体接触也变得很少,更别提替丈夫挑选领带这种私密的事。 在江雪倾的记忆中,这种事她一次也没有为莫炤言做过。 涂山凛挑了挑眉,并不感觉意外。他在岛台展示柜中自己选了一条领带,递到江雪倾面前。 “打领带会吗?” 江雪倾坦然摇头:“不会。” 她说不会,涂山凛非但没有不开心,眼神中反而扬起欣喜的笑意。 不会做这些,就代表她从未为她那位丈夫做过。 “不会没关系,总有第一次的。”涂山凛边说边轻轻拉住江雪倾的手,将领带放在她掌心中,低声诱哄道,“帮我系领带,好吗?” 他没有强求,也非命令式语气,而是声色柔和,眼波温柔地注视着江雪倾。他那双黑眸深邃似夜色静默地流淌,唯独在注视着她的时候,才有一抹温软月光浮动其间。 江雪倾望着他的眼,并没有推开他的手,而是顺着他的力道握住那根深蓝色斜纹领带。 她没有拒绝,涂山凛便继续温柔地握着她的手,一步步引导,教她将领带打成结,套在他的脖颈上,又手把手细心地教她如何打出完美的领带结。 他沉默又耐心的模样,像极了少年时蹲下身亲手为她系鞋带时的样子。 只是此刻,鞋带换成了领带,而他的俯首也换成了温柔的注视。 “学会了吗?”他望着她的眼,低声问。 “应该……会了。”江雪倾聪颖,学东西原本就很快。她手中扯着他领带的尾端,抬眸问,“要不要我松开你的领带,再打一次,让你验收一下教学成果?” 涂山凛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刚才那一遍,涂山凛全程低着头,配合着江雪倾的身高,手把手地教她系领带。 这回轮到江雪倾自己上手,见他就这样笔直地站在自己身前,这才发觉涂山凛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平时见他时他都是坐在轮椅上的,竟忽视了他早已成长为身高腿长的成年男性。 江雪倾想要直接拿领带圈从他的头顶上套进去并不容易,她微微踮着脚尖,举起手臂。不料她才刚举起双臂,面前的男人已经主动低头,倾身向她而来。 涂山凛双手撑在江雪倾身后的岛台桌面上,这个姿势就像是俯身将她圈入怀中。两人之间虽还保持着一点距离,可两具身体靠得极近,衣帽间内顿时暧昧丛生。 江雪倾莫名感觉周遭的温度,因涂山凛的这个动作而陡然攀升了几度。 涂山凛明明没有碰到她的身体,甚至在他倾身向前时,特意侧过脸,避开对视,将目光落在她身后。可他身体的热度,伴随着他常用的红梅雪踪香味扑面而来,将江雪倾整个人包围。 “你继续,我等着验收教学成果。”他的嗓音在她耳边幽幽响起。 我只要你 vol5 狭小的衣帽间内,安静地只剩下彼此间温热且轻微的呼吸声。 江雪倾的心跳莫名开始加速,她将手臂绕过涂山凛的后颈,把领带挂在他的脖颈上。因为完全是第一次独自为男人系领带,她模仿着涂山凛刚才教她的步骤,认真而细致的将领带交叠,宽端在上,窄端在下,绕结,抽出,慢慢系成一个斜三角形的领结。 江雪倾的目光落在那个形状尚可的领带结上,心中正沾沾自喜,她只做了一次就能成功,看来这件事对她而言小菜一碟嘛。 她扬起笑脸,视线上移,下一瞬陡然被那凸起的喉结吸引住。她目光定定地凝视着它。 涂山凛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的肤色白而透,喉结滚动时,能清晰地看清肌肤之下默默跳跃着的动脉。 “好了吗?”涂山凛注意到江雪倾停止动作,转回视线望向她,却发觉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脖颈处,转眸间便猜到她在看什么。他眼底的笑意渐深,“感兴趣?” 他含笑的声音入耳,江雪倾瞬间回过神,低眸错开视线:“嗯,系好了,你检查一下。” 涂山凛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他并没有立即低头检查自己脖颈上挂着的这条领带,反而伸手牵起江雪倾的一只手,握住她的食指,轻轻地滑过自己的喉结。 他咽部微动,喉结滚动的触感,温热又清晰,透过指尖敏感的神经脉络,迅速传入江雪倾全身。特殊的触感,令她浑身一粟,整个人像是触电一般立即从涂山凛手中抽走自己的手指。 “你做什么?” “江雪倾。”他的一双黑眸中似有火焰点燃,“我后悔了。” 涂山凛倾身向前,彻底将江雪倾困在他与玻璃岛台之间,就这样低头吻上去。 他的吻忍耐太久,与他一贯给人的孤傲气质截然相反,他急而火热地顶开江雪倾的唇齿,与她交织缠绕在一起。 涂山凛一只手紧扣住江雪倾的后腰,另一只手撑在岛台上,支撑住两人的身体。 江雪倾被他困在岛台上深吻,手指情不自禁地与他纠缠在一起,头脑像是缺氧一般一时间无法思考,只与他共同沉沦在这个突如其来的热吻中。 “阿姐,阿凛哥,你们在哪里?” 走廊上忽然传来江池的声音,脚步声逐渐靠近,江池似乎正在寻找他们的踪影。 “阿姐,你在里面吗?”江池的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已经找到了涂山凛的卧房门口。 “呜……江池在门外。” 刚才他们进房间时,并没有关门,只因知道这栋别墅的二层,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而此刻江池一路寻找上来,整条走廊上唯独涂山凛卧房的门是敞开着的,江池的脚步自然而然停在这间房间的门外。 似乎还在犹豫,江池又在门口呼唤了几声他们的名字。 “唔……是江池。”江雪倾双手抵在涂山凛结实的胸膛上,想推开他,没想到竟然没推动。 他明明说他身子孱弱,无法久站的。 骗子。 “专心一点。”涂山凛没打算停下这个吻,连开口说话时都含着她的下嘴唇, 涂山凛换了个姿势,将江雪倾搂在胸前,引导她边吻边向衣帽间的门走去。 衣帽间的门是敞开着的,涂山凛斜乜了一眼,抬手顺势关上后,将江雪倾抵在门板上。他的一只手紧箍在她的后腰上,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反扣向自己的腰。两人的身体贴得极近,密不可分,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江雪倾清晰感受到涂山凛身体的变化,这个吻正在逐渐升级,快要失控。他的火热也正在影响她,将她沉睡多时的渴望逐渐点燃。 江雪倾一边承受着涂山凛如烈火燎原般的吻,一边却清楚听见门外江池已经走进房间的脚步声。 “阿姐?阿凛哥?” 江池刚才听到了极为轻微的一声关门声,似乎就是从这个房间内传出来的。他走进来查看,转了圈却没有找到人影。他立在原地,认真地查看房内布置,目光停留在那扇紧闭的衣帽间门上。 “这间卧室里面,还有一间房间吗?”江池疑惑地走过去。 江雪倾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偏偏涂山凛撬开她的牙齿,正在与她热切纠缠。 平日里越是禁欲克制的人,一旦松懈下来,彷如猛兽。他灼热的体温几乎要将她燃烧融化,融入他的身体内与他合二为一。 “阿姐,你在里面吗?”江池的脚步就停在衣帽间门外。 江雪倾浑身紧绷,越是紧张身体越是敏感。而涂山凛的手正紧贴在她的后腰上,将她不断揉进自己身体里。 江雪倾骤然睁开眼,迎视上的一双炽热的黑眸。 江池的脚步声就停在门外,江雪倾手上用力刚要推开涂山凛。 冷不丁的,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江池接起电话,边说边朝门外走去。 “呼……”江雪倾骤然松了口气。她微微喘息着,呼吸炙热的瘫在涂山凛怀中,“你不是说……你身体虚弱,不能站太久的?涂山凛,你骗我。” 涂山凛抬手,指腹轻轻揉了揉江雪倾的嘴唇。他刚才一时没控制住力道,吻的她的嘴唇有些发肿。 “搬来和我一起住,好吗?” 江雪倾被吻的腿软,一时竟站不稳,只能双手攀附在涂山凛的脖颈上,像是挂在他身上。 “给我一个理由。” 涂山凛双手搂着她的腰,气息也有些不稳:“家里要安排我相亲。” “你拿我当挡箭牌?”江雪倾顿时有点生气,刚要抬手推开他。 涂山凛却顺势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短期内我没有相亲和结婚的打算,可是家里的状况并没那么不简单,我推不掉的。”他一字一句格外真诚,他的黑眸柔情似水,眼里唯有她一人,“只有你最合适,待在我身边。” 江雪倾抬起头,微眯着双眼,认真地注视着涂山凛。 从前他们是订婚的关系,可涂山家的家事她向来不过问的。虽然她家江家也是做生意的家底丰厚,可与涂山家这种首富豪门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可江雪倾前身时毕竟是入过职场,进过董事会的,梅香堂经营扩张后规模也不小,她身为董事会成员之一,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时刻。 那么身为涂山家继承人的涂山凛,他的处境势必会比她当时更难,甚至是难上百倍。他的婚姻必然是家族关心的重点之一,他所要承受的压力也将沉重到旁人难以想象。 与门当户对的豪门联姻,似乎是他们这种级别的豪门家族必选的途径之一。 涂山凛的确逃不掉,也无法规避。 江雪倾仰着头,一只手拽着她亲手为涂山凛系上的领带。 “你想清楚了,以我这样的身份,并不应该在你的相亲名单之内。” “想的很清楚,我只需要你。” 同居 vol6 江池对江雪倾突然决定要搬入涂山凛家的举动,困惑不解。 这种疑惑困顿的情绪,一直蔓延到晚上的山顶餐厅生日大餐上,江池全程闷闷不乐的,就连美食当前,都无动于衷。 见他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江雪倾反而先沉不住气。 她无法把自己的真实目的全都坦诚地告诉江池,只能婉转地编了个理由,说是因为工作需要暂时搬去和老板一起住。 可江池毕竟已经十五岁,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种哄小孩子一般的理由? 虽然他对涂山凛的印象还算不错,可阿姐一个年轻女孩子,要孤身住进一位成年男性的居所,这位男性还是阿姐的老板。 江池很难不为这件事担忧。 特别是江池发现,阿姐和阿凛哥之间的气氛,隐隐约约有些不同寻常。并不像是普通男女拍拖那么简单,正是因为这样,他越发担心。 江池很清楚阿姐和那位阿凛哥之间,社会地位悬殊,不是光靠爱情这种单薄的力量,就能突破重围,有个欢喜结局的。他很担心自家阿姐到最后会受伤。 整个生日大餐过程中,他都是心事重重的。回去宿舍整理行李时,江池终于忍不住了。 “阿姐,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就当做是我今年的生日愿望。” 江雪倾正把衣柜里的服装全都丢到床上,边把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边说:“行啊,你说想要什么。” “我暂时不想住校了。” “为什么?”江雪倾陡然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看向江池,“学校里又有人欺负你?” “不是,没人欺负我,我和同学们相处的很好。”江池手上不停帮江雪倾整理着外套,垂眸继续道,“阿姐,我虽然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原因,突然要搬入阿凛哥家。可你毕竟是女生,这样和人合住,传出去名声不好的。我和你一起去,有我在,起码你有个依靠。” 江雪倾完全没想到江池小小年纪,心思还挺细腻的。她放下手中的衣服,走到江池面前,抬手揉了揉他的短发。 “一整晚都在担心我啊?” “嗯。”江池乖乖地点点头。 江雪倾望着他乖顺的模样,一颗心忽地变得柔软。 她想了想:“我没办法直接答应你,需要先问一声涂山凛,毕竟是他的家。” 江池见阿姐没有拒绝的意思,原本黯然无光的眼神瞬间亮起来。 “阿姐,你现在就问好不好?今晚十二点之前,有我的生日愿望加持,一定会更容易成功的。” 江雪倾嗤笑一声,用力在他头顶揉了几下,彻底把他的发型抓乱。到底还是个小少年,会相信生日愿望的力量。 江池不躲不避,任由阿姐霍霍他的发型。他期待地注视着她,看着她给涂山凛发信息。 江雪倾直接拿起手机,点开涂山凛的头像发了条信息过去,告诉他江池想和她一起住过去的事情。 没想到涂山凛回复迅速,答应的也很爽快。看来他并不排斥江池这个陌生人,甚至对她的这位小阿弟十分欢迎。 江雪倾收到回复,扬了扬手机:“你的生日愿望果然奏效,你阿凛哥他答应了。” “耶!太好了!”江池满脸笑容,加快动作帮江雪倾收拾行李。 - 江雪倾搬入涂山凛家,原本就是为了替他挡住相亲的节奏。 她搬进去头一天,涂山家老太太便差遣黄管家过来要召她过去问话。 黄管家手里捧着几样礼品,嘴上说着是替老太太过来探望的,可实际就是来打探江雪倾身份的。 没料到黄管家刚走近别墅,直接被阿卓挡在门外。 “阿卓,让开,我这是替老太太办事。”黄管家不悦道。 “哦,关我什么事?我只听从我家少爷的命令。”阿卓扬起脸,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黄管家暗自咬牙,他在阿卓和方宇哲这里吃过不少亏。因为这两人都是涂山凛的贴身保镖,陪伴在他身边十几年,涂山家没人敢轻易动他们。 即使他身为涂山家的大管家,依旧驱使不了这两位保镖,只能耐着性子跟他说理。 “行,那我在门口等着。你进屋和凛少请示一声,说是老太太要我带着礼物过来探望的。” 阿卓一口回绝:“不必,少爷说了他还在睡觉,谁都不见。” “你!”黄管家被阿卓桀骜的模样气得一口气差点背过去,可这位身高体壮的保镖梗着脖子,瞪眼跟他说话的样子,还真有几分让人惧怕他一个不高兴,举起拳头就冲他面门上来上一拳。 黄管家虽然有老太太撑腰,可也不敢直接硬闯进去。论武力他是打不过阿卓的,再说里面还有个方宇哲守着。 黄管家见状只好带着礼物,和一肚子闷气折返,找老太太告状去了。 江雪倾此时就在别墅内的会客厅里吃早餐,门外的动静她是听到几分的。 她抬手夹了一只流沙包,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好吃到眯起双眼。 涂山家小厨房什么时候换了点心师傅,现做的咸蛋黄流沙包内陷细腻丝滑,满口奶香。 她三口就吃完一只,边吃边说:“怎么不让黄管家进来?反正日后都是要见面的。” 涂山凛就坐在江雪倾对面,看了一眼面前骨碟中最后一只流沙包,默默地把骨碟朝江雪倾面前推了推。 江池坐在餐桌另一侧,立即注意到涂山凛的这个细微动作。他低着头,颇为满意地笑了笑。 起码目前看来,这位阿凛哥对他阿姐还是挺上心的。 涂山凛淡声道:“吃完饭再说。你如果不想见老太太,就不需要特意去见她。” “我的确不想见你家老太太,还有你的那位表妹。”江雪倾毫不客气夹走骨碟中最后一只流沙包,放进嘴里大咬一口。 “表妹?”江池闻言,瞬间抬眸看向涂山凛。他神色有些警惕与质疑,“阿凛哥,你表妹也住在这里吗?” 涂山凛吃的差不多了,索性放下筷子,拿餐巾抹了抹嘴角,转眸望向江池,认真解释。 “她住在前面的主屋里,是老太太的客人,和我们没有关系的。往后如果你在家跟她碰到面,也不需要打招呼。” 江池心思细腻,神情将信将疑地注视着阿凛哥,却听涂山凛继续对他说。 “小池弟弟,你阿姐住进我家,就是我的客人。她在涂山家的一切,都会由我亲自照料。” 涂山凛一眼便看穿江池内心的不安,他索性选择开诚布公,直接给江池这位小弟弟吃一剂定心丸。 涂山凛坦荡荡的态度,和无比真诚的语言,让江池一直高悬的心,顿时松懈下来。 他点点头低声回应:“那就好。阿凛哥,拜托你一定照顾好我阿姐。” 男人的自觉性 第二十三章 vol1 江雪倾他们是周日搬进来的。今天是周一工作日,吃完早餐自然是要出门各自上班上学去的。 涂山公馆位于半山之上,别墅区很难打到车,江池的上学路便出了问题。 可他偏偏又是个遇事不喜欢求助的,吃完饭背起书包就要出门。 “小池。”涂山凛叫住他,又转头吩咐守在身侧的方宇哲,“去安保队找个放心可靠的人,让他上车库把那辆白色卡宴开出来,今后就用那辆车专门接送江池上下学。” “是,少爷,我这就去办。”方宇哲领命,略微思索便定下人选。 很快那位保镖驾驶着白色卡宴,将车停在门外。 江池从小都是在打骂摔砸声中成长的,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豪门少爷般的生活。见一位身着黑色制服的保镖,站在门外的豪车旁,毕恭毕敬地等待他。江池有些不确定地回头看向江雪倾。 “去,放学了按时回来。” “嗯,知道了。阿姐,阿凛哥,我上学去了。”江池朝他们挥挥手,出门坐上车。 方宇哲又叮嘱了那位保镖几句,这才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安全驾驶务必照顾好江池。 在门口送走江池后,江雪倾转身坐上涂山凛的车。 “赶紧出发,我上班打卡时间可没有你这么随意。一会儿找个路口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去香坊。” 江雪倾搬入涂山凛的住所前,和他约法三章过。 第一,她和小弟一起住进涂山公馆;第二,她要住独立房间;第三,上班下班时大家分开走,尽量不被涂山香坊的人发觉他们两人私底下有联系。 这三个条件涂山凛都是一一答应的,到目前为止也履行良好。 他为江雪倾安排的卧室,位于二楼走廊末端,特意找了间清净的,又和他的卧室中间隔了一间的房间给她。中间隔的那间后来便安排江池住,整个二楼目前只有他们三人居住。 方宇哲正要启动引擎,突然看见车头前方快步走来一道纤瘦的身影。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转头向涂山凛报告。 “少爷,崔小姐在车外。” 涂山凛下意识看向坐在身旁的江雪倾,就像是某种自觉性一般主动地察言观色。只见她捧着手机正无聊地在玩消消乐,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涂山凛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吩咐道:“阿卓,你下车问她什么事情。” “是,少爷。” 阿卓对这位崔小姐毫无好感,嘴里无声的骂骂咧咧,推开车门下车应付她。 - 江雪倾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呢? 她整个人窝在真皮车座里,虽然看似正在低眸玩游戏,可注意力全然不在手机里的消消乐上,游戏频频出错,很快就跳出结束画面。 涂山凛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对待感情这件事,他有着极致的耐心。 虽然那日在衣帽间,他情不自禁险些擦枪走火,可是他心中始终拉起一根无形的警戒线。只要她表现出一丁点不愿意或抗拒,他就一定会停下,绝不会强迫她接受自己。 他相信只要他有足够多的耐心,愿意等待,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的阿倾一定会愿意主动向他敞开心扉。 “叩叩。”车窗被轻轻敲响。 阿卓下车向崔欣儿问清楚事情,敲了敲后座车窗,等待车窗缓缓降下后低声报告。 “少爷,崔小姐说她的车坏了,想搭我们的便车下山。”阿卓说话时,完全没有避开崔欣儿的意思,甚至故意侧过半个身,明晃晃地将坐在后座凛少身旁的江雪倾露出来。 涂山凛自然是察觉到阿卓耍的小心思,只不过他并不觉得不妥,反而认为阿卓做得很好。 “转告崔小姐,车上坐满了,没有她的位置。让她去跟黄管家再申请一辆车外出用。” “是。” 阿卓有自家少爷撑腰,说话铿锵有力。转身回复崔欣儿:“崔小姐,少爷的话您应该也听到了。不好意思啊,我们车上坐满了。您要用车,去找黄管家,让他再派一辆给您。” 崔欣儿当然瞧清楚了,正坐在涂山凛身边的人是谁。 昨日听下人报告,有人搬进凛表哥居住的独立别墅时,崔欣儿就想找机会过去看看。可偏偏又听说阿卓和方宇哲守着门口谁都不让进,所以她才按捺住性子先行观察。 今天早上又听闻佣人回报,说是黄管家受命去凛表哥那里召江雪倾去主屋问话,却被阿卓挡在门外,表哥竟然连姑婆的面子都敢驳了。 崔欣儿心中越发忐忑不安。家里的债务越来越急,眼看江雪倾不仅在内训基地里俘获表哥的偏爱,住进了他的小院里养伤。眼下更是直接搬进表哥的独立别墅和他同居!要知道在此之前,别说搬进别墅和表哥同居,就连个在涂山公馆过夜的女生都没有。 看来这个江雪倾手段非同寻常,竟将凛表哥迷得神魂颠倒,屡次为她做出破例的事情。 假如她再不能解决江雪倾这个大麻烦,恐怕她攀上涂山家,成为凛表哥妻子的计划将遥遥无期。 崔欣儿毕竟是豪门家族里培养出来的正统千金,自然不会死缠烂打那一套。她既然看清楚江雪倾救坐在车里,便退到一旁去,目送涂山凛的车驶离涂山公馆。 一会儿后,崔欣儿折返回主屋。 姑婆向来早起,用完早餐后会去佛堂诵经。 崔欣儿特意提了一些素点心,走进到佛堂,在姑婆身旁的蒲团上跪下,状似虔诚地陪着她一起礼佛。 崔欣儿并不信佛,却很有耐心,就这样跪了大半个小时。 终于姑婆有了点动静,刚微微睁开眼。 崔欣儿立刻察觉到,伸手搀起她,将姑婆扶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又亲自倒了茶水,服侍姑婆用茶漱口。 “姑婆,我准备了一些素点心,您要是饿了,我拿给您吃。” 老太太摆摆手,示意崔欣儿在她身旁坐下。 “欣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姑婆面前用不着藏着掖着。我虽嫁入涂山家,可毕竟是你的娘家人,自然希望你和阿凛在一起,两家能够亲上加亲。” 我和首席 vol2 崔欣儿听到姑婆的口风是偏向她的,心中自然欢喜,可面上却仍旧装出黯然神色。 “姑婆,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是我的性格太无趣,没法引起表哥的兴趣。” 老太太最看不得自家小辈受欺负,心疼地握起她的手,放在手里轻轻拍了拍。 “欣儿,你和泳儿都是我的亲侄孙女,你们的性格和人品都是没得挑的。” “可是表哥并不喜欢我们,泳儿被送回去后,我一个人留在港城也没个说话的伴。”崔欣儿轻叹一口气,“姑婆,如果表哥执意喜欢那个女孩,我看我还是早些回大马,免得继续住在涂山公馆里,到时候惹人非议。您也知道的,我们这样出生在世家里的女孩,只要有一丁点做的不好,都会被外人说我们欺负那些平民女孩的。” 老太太面色一紧:“我看谁敢乱说!欣儿,你就放心在姑婆这里住下来。至于你表哥屋里那个女孩子,没名没份的上不了台面。就算阿凛不听我这个奶奶的话,他执意想和那个女孩结婚,也是过不了涂山集团董事会那关的。” “可是……”崔欣儿一脸为难地咬了咬下嘴唇,“姑婆您之前才刚说要给凛表哥介绍几个女孩子认识,他救立刻把这位江小姐带回家同居。我担心……表哥这一次是认真的。” 涂山老太太心里其实也没底。毕竟涂山凛这个孙子,是个便宜孙子,她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 平日里,涂山凛虽对她毕恭毕敬的,可并不真正亲近。又因为十几年前发生的那桩意外,让涂山凛和家里产生隔阂,直到现在待人时都是冷冰冰的。 她实在看不透这个孙子的心思,但为了稳住家中大局,让她的亲儿子能顶替这个便宜孙子,获取更多的董事会投票,有些事她必须要掌控和暗中操作的。 原本的计划,她是想让她大马娘家的亲侄孙女成为涂山凛的妻子,这样便可以联合她的娘家,以最稳妥迅速的方式,把控住他,逐渐从他身上转移权利给她的亲儿子。 可现在看来,欣儿和泳儿都不堪大用,根本无法吸引涂山凛。 既然她娘家的两个侄孙女,都无法攻下她的这个便宜孙子,那么他们崔家得不到涂山凛,也可以选择毁掉他。 那位住进涂山凛屋里的江小姐,她还没有亲自见过面,不知是个怎样脾气的女孩。 假如她能利用驱使那个出身低微毫无背景的女生,将她作为一颗棋子安置在涂山凛身边,那么只要时机足够成熟时,她便能叫董事会那帮理事们都看清楚,涂山凛是一个不堪重任,没有联姻心思,不懂得为涂山集团谋取最大利益的人,这样的人显然并不适合作为继承人。 只要把涂山凛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拉下来,那么届时,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能获取更大赢面,登上涂山集团主席的位置。 老太太坐在佛堂里,心思却是百转千回,一点不单纯。 崔欣儿完全不知道她的这位姑婆,此时心中生出另一分心思,正将她视为一枚随时可以轻易抛弃的棋子。 “姑婆,周六的慈善拍卖会表哥也会参加,您说我该不该出席?” “欣儿,你代表的是我们大马崔家。慈善拍卖会你大大方方的去,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姑婆说。” 有了姑婆这句话,崔欣儿的心彻底放下来。 港城一年一度的慈善拍卖会过后,会举办一场慈善晚宴,届时城中大部分豪门世家的话事人都会出席。 这样重要的社交场合,崔欣儿必须要参加的,她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多多结交对家里有用的社交关系,这也是身为豪门千金必修的一课。 可是要进入拍卖会之后的慈善晚宴,是有入场门槛的。得到晚宴邀请卡的前提是,要在拍卖会中至少拍下一件慈善捐赠藏品。 但崔家的资金链早就吃紧,眼下崔欣儿手中可支配的流动资产并不算多,地皮房产这些不动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肯定不会动的。 正因如此,崔欣儿才会心甘情愿地陪着姑婆在佛堂里跪了大半个小时,卖乖扮可怜一通后,终于得到姑婆的支持,允诺会赞助她出席拍卖会。她总算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这边崔欣儿得到姑婆的应允正开心,那边黑色劳斯莱斯正行驶在车流中。 涂山凛身为集团话事人,其实不必早起去总部的。平日里他也不是每天都出现在办公室,只是在重要例会时才会现身。 而此时,他心甘情愿早起,一路送江雪倾一起上班。 自从刚才在门口遇到崔欣儿后,江雪倾一路上都一言不发,眼看再过一个路口,就要抵达涂山香坊总店。 江雪倾忽然开口:“哲哥,前面那个路口停一下车,我在路边下车就可以。” 方宇哲坐在驾驶位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眸从后视镜中观察后座凛少的表情。见少爷冲他轻轻点头,他这才回复。 “哦,没问题。” 江雪倾把手机塞进口袋,收拾好自己的包包,做好下车准备。正当此时,却见涂山凛忽地按下按钮,把中间的隐私玻璃升了上去。 “你这是做咩?”她扭头问。 “有话想在你下车之前跟你说清楚。” “你说啊。”江雪倾抱着包,一副随时会开门下车的姿态。 涂山凛侧过身,正面看着她:“你知道的,崔欣儿和我没有关系,她是被老太太邀请住到家里来的,我平时和她没有接触,也不说话。” “哦,请问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是想跟你说清楚,我和她没有关系。”涂山凛神情坦诚,一副急于表忠心,并和崔欣儿划清界限的模样。 江雪倾撇过头面向车窗,不禁抿起唇角,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 “知道了。” “还有件事,你的人事任命今天就会下来。” 江雪倾闻言,疑惑地转回头,眨眨眼睛望向他:“任命什么?” “从周三起,你和师千羽一起调到总部研发部门。” 江雪倾微微睁大双眼:“哦?我和首席?” 特别关注 vol3 在此之前,江雪倾和师千羽并没有见过几次面,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涂山香坊总店里首席合香师是有自己专属调香室的,和她们这些在一楼工作的初级合香师享有截然不同的待遇。 今天因为人事任命的事情,江雪倾头一次和师千羽一起出现在店长办公室里,这才有机会仔细认真观察这位首席。 江雪倾本身并不矮,可站在她身边却显得娇小。 师千羽单穿着平底勃肯鞋,粗略估摸肯定超过一米八,身高在女生中算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她留着利落的及肩短发,身材如超模般骨感但有一层薄肌,与那张极具古典韵味的脸形成极大反差感。 师千羽察觉到江雪倾一直在悄悄观察自己,她扭头盯着她,声音不冷不淡。 “有事?” 江雪倾摇摇头,收回目光。 师千羽反而掀起眼角,主动开口搭话:“内训时我很关注你,特别是第四轮时,你调制的那盏宣和御制香。” “哦,你是说加了花露的那张香方。” “对,之前我也看到过你调制的那张香方。可一直觉得添加花露,会破坏原本的香味调性。但你既然能和我同分,想必在评审团和各位资深合香师的品评中,你调制的香方应该是很不错的。有机会,我也想闻一闻。” 江雪倾大方答应:“好呀,有空的时候我再调一盏宣和御制香,邀请你品香。” 师千羽耸了耸肩,满意地点头应下:“我希望这个机会,越快越好。” 江雪倾完全没想到,这位首席竟是这样有趣的性子。古人里有武痴、书痴和画痴,看师千羽的状态倒像是一个痴迷调香的香痴。 …… 因为江雪倾她们周三就会调去总部就职,在周二之前必须将原本在总店的工作全都移交清楚。 江雪倾作为初级合香师,需要盘点交接的事物并不多,只用了一个下午时间,便轻松搞定。 而师千羽因为是首席,原本在店里就配有两名助手。她的性子似乎有些慵懒,一整个下午她都没动手,直接把交接的事情全交给两位助手去办。 倒是江雪倾忙于交接时,时常看到师千羽双手抱臂倚在一旁,用打量琢磨的目光关注着她。 直到快下班时,江雪倾忽然收到涂山凛的信息。 【涂山凛:我在你早晨下车那个路口等你。】 【江雪倾:你身为老板,也这个点下班?】 【涂山凛:嗯,从今天开始是这样的。】 江雪倾收起手机笑了笑,她当然清楚涂山凛时间自由,根本不必这么晚才下班的,他是特意在等她。 不想让他等太久,江雪倾立刻上楼去休息室提起自己的包,正打算准时离店,刚下楼时蓦然听到身后响起师千羽的声音。 “你总算忙完啦?” 听语气似乎她一直在等她,江雪倾疑惑地回过头。 “你为咩还在店里?” 师千羽和她们是不同的,并不用留到闭店后才下班。她身为首席拥有自由的时间,通常下午四点左右就会离开,江雪倾从未看到过师千羽这个点还出现在总店里。 师千羽朝她勾了勾手指:“跟我来。” “做咩?” 不等江雪倾追问,师千羽转身朝二楼她的独立调香室走去。江雪倾只好先跟上去。 首席合香师有权按照自己的审美布置她的工作空间,二楼这一间调香室便完全按照师千羽的审美风格装修,她喜好的是大气风雅的国风,墙上还挂着一张做工精巧的传统弓,在古典韵味的空间中,平添一笔武侠气质。 江雪倾进门后正在打量这间调香室,只听师千羽说道:“你上午时说有空会再调制一次宣和御制香,现在下班了,你应该有空了。” 江雪倾全然没料到师千羽竟然是这样的思维逻辑,顿时被逗笑。 “你就这么想品那盏香?” “嗯,迫不及待。”师千羽完全没有架子,坦诚而笃定地点头。又道,“那天因为是内训,我没法直接走上评委席去品香,否则也不用等到今天啦。” 师千羽的逻辑似乎是一根筋的,她只执着沉迷于自己喜好的事物。不过像她这样纯粹又专注本业的人,倒是分外可爱有趣。 “行。不过你要先等我一下,我需要出去打个电话。” 师千羽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在这里等你。” 江雪倾握着手机走到走廊上,特意把师千羽调香室的门关上。 此时办公区域已经没有人了,楼下的展示区也已灭灯,只余下走廊两侧的氛围灯还亮着。 涂山凛还在街角等她,调制香盏外加品香,一来二去起码需要两个小时。江雪倾想先知会他一声,让他不要空等着先回家去。 电话拨出,涂山凛很快接起,听筒那段传来他清寂的嗓音。 “在哪里?” “我还在店里呢。” “店长不让你走?” “不是,我还要留下来调一盏香。你先回家,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 涂山凛沉默了一瞬,开口道:“不走,我等你。” “你可想清楚了,起码需要等我两个小时。” “嗯,只是两小时而已,我等。你只管去做自己的事,出来时发信息给我。” 江雪倾握着手机想了想,涂山凛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他决定的事情很难更改。 “好,那这两小时你就自己打发时间喽。” 说了声拜拜后,江雪倾挂断电话,返身进屋。 与此同时,停在街边的黑色劳斯莱斯里。 涂山凛坐在后座,收起手机,随手从旁侧取出一本书,安静地翻开书页开始阅读。 阅读灯幽黄的光影笼在他的侧颜上,为他朦胧地镀上一层如月辉般的清浅光晕。 阿卓和方宇哲坐在前排,他们当然听到了刚才那些话。 阿卓一直盯着后视镜,关注着后座动态。发觉少爷挂断手机后,竟然打开阅读灯开始看书。这幅样子显然是要停在原地,心甘情愿地等江雪倾两小时。 阿卓侧过脸压低声音,问身旁的方宇哲:“要不要我去门店看一下发生什么事情?哪有下班了不让员工回家的道理?阿倾不下班,少爷就得在这里一直等。” 方宇哲坐在驾驶座上,目不斜视:“给你一个建议,别多事。” 被搭讪 vol4 江雪倾再次进屋时,发觉师千羽已经将调制宣和御制香所用的香料全都配齐,安放在案几上。她本人则是坐在一旁,满脸期待地望着江雪倾。 师千羽似乎是真的一直在等着她调香。 江雪倾在师千羽关注的目光中走到案几前落座,有业内高手欣赏她的合香,她自然是欣喜的。 她毫不藏私,直接按照那天的香方比例开始调香,以同样手法混合花露,隔火慢慢地将香粉烘干至合适状态,接着打香纂,最后以线香点燃。 在此过程中,师千羽一直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认真地观摩她的手法。 “你学香多久了?” 江雪倾头也不抬,边侍香边回答:“正式学习没多久,但早前有师父带着的。” “你的师父是位高人啊。” “嗯,的确算是高人。”江雪倾颇为骄傲地挑了挑眉。她外婆是传世香方的传承人,可不就是业内高人吗? “方便透露姓名吗?兴许你的师父,是我认识的某位业内资深泰斗。” “你不会认识她的,她不出世,一辈子习惯低调,在业内没有名气的。” “哦,那方便介绍给我认识吗?”师千羽神情真诚,“你的合香技艺不一般,你的师父肯定很厉害。我想在他身上应该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 江雪倾被她好学不倦的模样逗笑:“你说话向来都是这样直来直往的吗?” “直来直往有什么不对?心中的想法若是不直言,而是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话,别人又怎么能真正理解你想表达的意思。” “有道理。” 江雪倾点头赞成,她对这位性格纯粹、直率,一心只想着精进手艺的首席合香师的印象,又更添几分好感。 不知道涂山香坊是从哪里挖掘到师千羽这个人才的。 早年江雪倾还在梅香堂主持事务时,并没有接触过师千羽这样一号人物。甚至时至今日,师千羽身为涂山香坊的首席合香师,却不怎么出席业内交流会,所以外界知晓她名号懂得欣赏她才华的人并不多。 一盏香完成,江雪倾抬手邀请师千羽过来品香。 师千羽起身挪步来到江雪倾面前坐下,她礼数周全,看得出十分在乎这次的品香机会。 师千羽仔细观察香纂形状,又细细嗅闻香味,闭上双眼品味余韵。半晌后,她脸上扬起笑意,睁开眼睛,开口赞美。 “我心服口服。说实话,我认为那些评审他们的品香水准有问题,你这盏香的评分应该在我之上。” “哈哈哈。”江雪倾被她的直率打动,情不自禁笑出声,“真后悔现在才和你认识,你的性格实在太有趣了。” “有趣吗?”师千羽歪了歪脑袋,“并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欣赏的,不过显然你是最有眼光那一个。” 只是一盏香的功夫,江雪倾和师千羽的关系拉近不少。两人又围绕着这盏添加了花露的宣和御制香聊了一会儿。 江雪倾忽然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她匆匆睨了眼放在案几上的手机时间。 竟然已经将近十一点。 师千羽也注意到她的动作,她同样看了眼时间,提议道:“时间很晚了,我的车就停在后街泊车位上,不如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江雪倾忙摆手,顺嘴找了个借口,“我和朋友约了吃夜宵。” “好,那我就不勉强你了。”师千羽站起身,微笑着看着江雪倾,“很期待之后和你共事。” “我也是。” …… 整个总店只剩下她们两人。 江雪倾特意找了借口,先去洗手间离待了一会儿。等确定门外走廊上彻底没有动静,估摸着师千羽应该离开了,这才提起自己的包从后门溜出去。 原本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涂山凛的身份特殊,若是让其他同事知道她下班后是坐老板的车回家的,那江雪倾都不敢想象往后的日子会过得多么精彩。她一定会成为舆论的中心,还是负面的那种。 江雪倾并不喜欢这样的高调,所以选择悄悄从后门摸出去。 一路朝着早上下车的后街转角走去,江雪倾一眼便瞧见那辆停泊在夜色中的黑色劳斯莱斯。 阿卓双手抱臂,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他身为专业保镖严守职业素养,就算闲来无事也绝不会打盹或玩手机。所以无聊时他选择一直盯着后视镜看,一边关注着周围情况,一边数着路过的人头打发时间。 “喔!目标出现!阿倾终于下班啦。” 阿卓第一时间发现江雪倾的身影,激动地欢呼一声。 他迫不及待推开车门,刚要下车,只见一辆银色帕拉梅拉在江雪倾身侧停下。隔着浓郁的夜色,阿卓一时间无法看清车主的脸,只瞧见那人似乎降下车窗,正要和江雪倾搭讪的模样。 “糟了,有人截胡!”阿卓低呼一声。 涂山凛原本坐在后座安静地看书,闻言转眸望向车窗外。 方宇哲同样关注着后视镜中的景象,询问:“少爷,需要我下车去帮江小姐解围吗?” 涂山凛静默地放下手中的书,直接推开车门下车。 “跟上去!”方宇哲匆忙推了阿卓一把。 阿卓比他好着急,立刻跟着推门下车,不料却撞见了一幕乌龙场景。 涂山凛才下车,脚步忽然停在原地。 “凛少,你为咩这个点在这里?” 停在他们车后方的那辆帕拉梅拉上,开门下来一位短发高个子女生。车主压根不是什么搭讪江雪倾的人,赫然就是涂山香坊总店的首席师千羽。 场面一时间寂静无声。 江雪倾站在原地,莫名地感到一阵局促。她恨不得立刻快步离去,将涂山凛当成一个完全陌生的路人,与他擦肩而过,好解除当下这样尴尬的场面。 师千羽看看江雪倾,又望向不远处的涂山凛,瞬间理清思绪。 “你们认识的?阿倾,你刚才说要一起去吃夜宵的朋友,就是凛少?”师千羽开口问。 江雪倾侧过脸,抬手搔了搔太阳穴,她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下次我会更小心 vol5 涂山凛面不改色,径直走到她们面前。他就立江雪倾的身旁,无声宣召归属。 “是你让她加班的?”他沉声问。 “加班?”师千羽茫然地眨眨眼睛。 江雪倾连忙修正涂山凛的话:“不是加班,刚才不是跟你说过,我只是做了一盏香而已。” 敢当面反驳并修正凛少话语的人,师千羽还是头一次看见。 她内心惊呼一声,一脸看戏的新鲜表情,视线在江雪倾和涂山凛之间来回巡游,观察琢磨着两人的关系。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眸中,此时浮动着八卦之光。 涂山凛一眼便看穿师千羽在想些什么。 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这件事不要对外人说。” “哈哈,我懂的。”师千羽一脸意味深长地笑着点头,又问,“我师哥今天没有跟着你?” “白雨沛这会儿应该在酒放松,你可以自己去找他。” “不必了,我对酒这种地方没兴趣。”师千羽又看了一眼他们比肩而立格外般配的身影,笑呵呵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吃夜宵了,先回家睡觉去了。” 说完她转身钻进自己的帕拉梅拉,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直到师千羽离开,江雪倾还没有从刚才那一阵,被熟人抓包的尴尬中缓过劲来。 她横扫了涂山凛一眼:“你和师千羽认识?” “嗯,她早前为了钻研香药,跟着白雨沛的叔伯学习过中医,算是白雨沛的师妹。” “果然是她会做的事,为了学习香药就跑去学中医,可真是个香痴。”江雪倾神色了然地点点头。想起刚才和师千羽相处时她的种种表现,不由弯了弯唇角。 “你和她熟络了?” “不算很熟,今天算是正式认识的第一天。”江雪倾转面盯着涂山凛,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以后下班你别来接我了,万一又被人碰到。” “下次我会更谨慎的。”涂山凛顺势握住她那根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手指,捉在掌心中,用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整只手,柔声道,“我们回家。” 周三上午十点,江雪倾和师千羽正式到总部研发部门报到。 因为之前内训作弊的事情,那位左副理被女儿左诗怡牵连停职调查,如今研发部的主管职位暂时空缺。 师千羽的名声在涂山香坊内部十分响亮,她刚入职便有不少研发部的老人围着她转,一路上道贺声不断。 师千羽只是面无表情地礼貌回应,她倒是很愿意和江雪倾待在一起,就连分组时也主动提出和江雪倾一组。只可惜她们两人同时入职研发部,为公平起见,需要进行分组分配资源。 师千羽的两位助理也被一起调到总部,只不过核心研发部门只有顶级合香师才有资格进入。她那两位助理只能留在其他部门做应援,在师千羽需要的时候,会召唤他们过来帮忙。 办完调职手续后,江雪倾和师千羽一起在研发室里转悠了一圈。 江雪倾边观察研发室各种新型设备和提供的顶级香材,心中不由自主地将涂山香坊的研发室,和她的梅香堂进行对比,顿时感觉到高下立判。 涂山香坊不愧是亚太区第一,全球知名的香业集团。无论是规模还是自主研发能力,或是高尖人才的配比,都是当之无愧的行业第一。 江雪倾还在研发室里,看到了之前从梅香堂跳槽过来的她家的前任首席。 师千羽发觉江雪倾一直盯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后脑勺看,好奇问:“你的熟人?” 江雪倾嗤了一声,否定道:“不认识,只是觉得他的后脑勺特别圆,像棒球。” “我看你的眼神不像是盯着棒球,倒是像是个想挥棒把那颗球打爆的人。” 江雪倾无奈地笑着看向师千羽,没想到她还有说冷笑话的天赋。 到了中午,江雪倾原本想喊上师千羽一起吃饭的,毕竟刚到总部研发室她只认识师千羽,两人作为新人,互相照应也说得过去。 没料到她才开口邀约,放在口袋里手机震动起来。 师千羽挑了挑眉,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否则某人到时候要单独找我谈话喽。” 江雪倾简直百口莫辩,眼睁睁看着师千羽朝她挥挥手,调头走进电梯。 来电的人倒是如同师千羽猜测那般,果然是涂山凛来电。江雪倾接起电话。 “什么事?” “我在六十三层,我让阿卓下去接你。” 身旁正好有人经过,江雪倾下意识压低讲电话的声音。 “接我做什么?我要下楼吃饭去了。” “午餐已经准备好,我等你。” “不用……”江雪倾话还没说完,面前电梯门缓缓开启,阿卓站在轿厢里笑嘻嘻地望着她。 江雪倾不敢在原地再多逗留,毕竟阿卓的脸,这栋写字楼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认识的。谁都知道他是涂山凛的贴身保镖。 江雪倾闪身步入轿厢。 涂山集团总部大楼的电梯是有门禁的。江雪倾今天早上领取的工牌授权权限直到二十五层研发部。 她看着阿卓刷卡,权限直通六十三层。江雪倾忽而想起总部大楼上面是有停机坪和空中花园的。 “卓哥,你的工牌权限能上顶楼吗?” “你上去要干吗?” “上面不是有空中花园吗?我想上去看看。” 阿卓随口答道:“行啊,一会儿你自己跟少爷说。” 他们说话间电梯“叮”一声到达楼层,轿厢门缓缓打开。 江雪倾这才发现六十三层并不仅仅是涂山凛的办公区域,在他办公室外,还有一大片开放式办公区,格子间里坐着十几个人正在安静办公。 慢慢是午休时间,这些人不知为何还停留在各自的工位上。 江雪倾表情凝滞,站在电梯旁,迟迟不肯向前走。 她低声问阿卓:“趁其他人还没有发现我之前,我还是下楼。” “你下楼的话,我怎么跟少爷交代?” “随便编个理由,就说我没胃口,不想吃饭。” 江雪倾转身就要按下行按钮下楼,手臂却被阿卓拦住。 “喂,卓哥,别玩儿了。这么多人看着我进涂山凛的办公室,明天肯定小道绯闻满天飞。” 亲手剥虾 vol6 江雪倾这边正和阿卓展开拉锯战,那边开放式办公区尽头,一直紧闭的办公室门被人打开。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被方宇哲推着从里面出来。 “还在哪里做什么?”涂山凛抬手朝江雪倾的方向招了招,声色沉冷却格外清晰,“过来。” 一时间,江雪倾感受到面前开放办公区那十几个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关注向她。只是他们并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她打量,而是各自找角度掩饰,悄无声息地偷偷围观。 越是回避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江雪倾闭了闭眼,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朝涂山凛的方向走去。 她还没走到他面前,只见又一道身影从那间办公室的门内走出来。 “阿卓下楼去找你,这么久才上来吗?早知道刚才我去找千羽的时候,顺便把你一起带上来啦。”白雨沛站在涂山凛身旁,眉开眼笑地望着她。 江雪倾眼眸流转,忽然间便了解到涂山凛的安排。事情并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糟糕。 白雨沛刚才说他下去找师千羽,也就意味着…… 江雪倾的脚步停在办公室门口,侧过头朝里面瞧了眼,果然师千羽正坐在沙发上,听见动静抬眸看向她。 “你怎么才上来?等你一刻钟了。”师千羽伸出一根手指,朝她勾了勾。 江雪倾回眸看向涂山凛,只见他正望着她微笑:“先进来再说。” 他们几人前脚走进办公室,门才刚关上。门外开放办公区便响起一阵如蜜蜂嗡嗡声般的热议声响。 “你们都看见没有,凛少他居然在笑!” “看到了看到了!奇迹啊!我入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他露出微笑。” - 这还是江雪倾头一次走进涂山凛的办公室。低调沉稳的大地色系内饰风格,二百七十度环幕景观玻璃窗,将中环繁华街景轻易踩在脚下。站在窗前眺望,远处晴空之下便是维港,海风吹拂下,碧蓝海水波光粼粼闪烁金辉。 江雪倾正环视办公室环境,只听师千羽笑吟吟开口:“早知道是一样的结果,还不如刚才和你一起上来。” 她就坐在靠墙一侧的真皮沙发上,一双超模般匀称的长腿交叠,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江雪倾也觉得很奇怪,问道:“你不是下楼去了吗?” “对啊,是下楼了。”师千羽瞟了眼站在涂山凛身旁的白雨沛,“恰好碰到我师哥,说是要请我吃饭,谁知道被带上六十三楼来充当烟雾弹的。”师千羽开玩笑地说。 江雪倾闻言转头看向涂山凛,涂山凛却不多解释,微微耸了耸肩,温声道:“该吃午餐了。” 江雪倾刚才打量办公室装饰时,便注意到办公桌侧面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好些打包盒。她以为涂山凛说的午餐,就是这些,刚要转身朝长桌那边走去,却听涂山凛朝她招手。 “不是那边,跟我来。” 涂山凛边说边示意方宇哲,将他的轮椅推向办公室内另一道门。 江雪倾回头看向师千羽的方向:“走呀,一起。” 师千羽双手抱臂,摇了摇头。 白雨沛也很识趣,抬手指了指长桌上那些打包盒:“这是我们要吃的饭,你和他的在里面。” “啊?”江雪倾不明所以,只好先跟在涂山凛身后走进那间房。 原来办公室里面还有一间休息室,里面设施一应俱全,媲美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 方宇哲把涂山凛推到靠窗的餐桌旁,又和江雪倾点头示意,这才转身退出房间。 江雪倾看着方宇哲从自己身旁走过,越发困惑:“只有我们两个在这里吃饭吗?白雨沛和师千羽他们呢?” “他们在外面吃。” 江雪倾还以为刚才白雨沛说的话是在跟她开玩笑,没想到竟是真的。 “所以师千羽说的烟雾弹,是这个意思。”江雪倾啼笑皆非地走过去。 难怪师千羽刚才看她的眼神很奇怪,眼下看来正是因为涂山凛提前预判到,单独找她上楼用餐会惹来办公室其他人的非议,这才让白雨沛把师千羽也一起请了上来,这样外面的人就不会觉得太过古怪。 “坐。”涂山凛用眼神示意江雪倾坐在他对面的位置,握起公筷,亲手为她布菜。 江雪倾想明白这些事,这才有心思关注餐桌上的菜品,桌上摆的全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肴。 她尝了一口涂山凛夹到她碗中的鱼肉,眼神惊喜地亮了亮。 “你让家里大厨做的?” “嗯,刚做好让方宇哲回去取的。”涂山凛边说边继续为江雪倾添了一碗汤。 看着他为自己做这些,江雪倾心情摇摆。其实早在之前已经有很多次预兆,江雪倾几乎是可以确定,涂山凛一定是发掘了她身上不同寻常的端倪。 可是眼下她并没有做好准备,也没有心思去接受一段感情。 也许等她解决所有前尘往事,彻底放下纠缠心底的痛楚,她才能真正敞开心扉,毫无负担地将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全然告诉涂山凛。至于他们将来的发展,谁也无法预知未来,只能留给时间去判断。 “其实,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的。” “做这些,是我心甘情愿的,和你无关。”涂山凛说的云淡风轻,手上的动作并未停,又亲自剥了一只虾,放在江雪倾碗里。 江雪倾盯着那只虾,陡然间有些出神。 她记得涂山凛第一次为她剥虾,是他们暑假时住在白珠镇,和外婆一起学调香的时候。 那时每天的晚餐,外婆总是喜欢把木头餐桌放在天井里。 头顶是四方形的天空,有晚风拂过,吹走暑气,带来丝丝凉意。天井旁侧有一口井,井水里浸泡着西瓜,吃完饭后他们会切开来分着吃。每一次,涂山凛都会把最甜的那片留给她。 他从来不说甜言蜜语,却总是用行动告诉她,她是他心中很重要的人。 可惜那时候江雪倾情窦未开,只当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哥哥,对她亲切才会总是无声无息地照顾着她。 盈盈一握 vol7 白珠镇背山靠海,海鲜和河鲜不断。可江雪倾天生嗅觉灵敏,偏偏最讨厌地就是闻到鱼虾腥味,虽然喜欢吃虾肉,可一点都不喜欢剥壳时手指上染上的腥气。 早前在家里时都是妈妈亲手剥好放在她碗里,笑盈盈地看着她吃。后来妈妈走了,江雪倾就再也不肯碰虾肉了。 外婆烧好菜,一道道放上木质餐桌。 涂山凛总是习惯坐在江雪倾的左手边,他看见今天桌上有虾,下意识望向外婆的方向。 他很清楚江雪倾自从妈妈离世后就不再吃虾,外婆也是知道这个禁忌的,可不知今日为何要煮这道菜。 外婆见涂山凛神色疑惑地望着她,冲他努努嘴示意。 涂山凛很是聪慧,一点就透,眨眼的功夫便明白了外婆的用意。见外婆又走进厨房里,一时半会儿没再出来。涂山凛握起筷子,夹了一只虾到自己的碗里,开始沉默地剥虾。 “不等外婆来,你先要吃吗?” 江雪倾当然也看到了这道菜,她只当是外婆为了照顾涂山凛才煮的。她本人虽然不吃,可也不会阻止别人吃。 没料想涂山凛剥完一只虾,抬手便放进她的碗中。 “涂山凛。”江雪倾皱眉,冷脸看他,“你这是做什么?” “给你剥虾。” “我不吃。” 涂山凛又夹起第二只虾放到自己碗里,继续剥。 “阿倾乖,别让外婆担心了。” 这一瞬,他的嗓音低沉的仿佛落入永夜,又似一颗流星划过坠落在江雪倾的心尖上。 妈妈已经离开大半年,江雪倾过度伤心,用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才学会不在半夜里哭醒。 可她遗忘了,外婆也和她一样的伤心。 她失去了妈妈,而外婆则失去了她的女儿。 江雪倾沉默地红了眼,涂山凛说的对,她不该让外婆担心的。 又一只剥好的,外形完整无缺的虾,被轻轻放在江雪倾碗中。 “之前是你妈妈为你剥虾,从今往后,这件事由我来做。” 眼泪瞬间漫上眼眶,江雪倾是在酸涩的泪水中,吃掉涂山凛亲手为她剥的第一只虾。 眼前的情景似乎与当年的画面相重合,江雪倾怔怔地望着涂山凛剥虾的动作,恍惚间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年夏天坐在天井里,和她一起成长的那位沉默又俊秀的少年。 套房里,两人面对面吃着饭。而套房门外,白雨沛和师千羽坐在长桌前,正边吃饭边讨论。 “师哥,你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知道内幕的?”师千羽满脸好奇,“阿倾和凛少是不是那种拍拖关系?” 白雨沛朝紧闭的套房门扉瞟了眼,低声回答:“你看到的就是事实喽。” “果然被我猜到了!我就说凛少这种人,怎么可能大晚上的,心甘情愿在马路边等人下班?” “等人下班?”白雨沛顿时露出八卦的表情,凑近师千羽身边问,“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精彩内幕?快点分享,在线等,急!” - 吃完午餐后,江雪倾原本要立刻和师千羽一起下楼回去工作的,却被涂山凛叫住。 “周六出席拍卖会的礼裙,准备好了吗?” 江雪倾这才想起自己衣柜里,的确没有合适出席那种场合的衣服,可之前陪小弟在裁缝铺做衣服时顺便定制的旗袍,起码要一个月后才能取。 她抬手随意指了指窗外一栋建筑:“反正附近都是商场,买衣服很方便。我下班后去商场里转一圈,应该很快就能搞定。” 这趟她是带着目的去拍卖会现场的,没必要把自己打扮得光彩夺目做花瓶,所以压根不在意门口那堆媒体记者的菲林。她只打算买一条款式合适的连身裙,应付过去。 在涂山凛主动开口时,白雨沛便已洞悉他的画外之音。 他笑盈盈地看着江雪倾,挽留道:“正好千羽在这里,不如让她给你个参考,我这位师妹品味很好的。” 师千羽站在一旁,配合地点头:“反正去楼下调香室,也是要应付那些无聊人的,不如留在这里给你做个参谋。” 他们正在说话间,涂山凛给方宇哲和阿卓递了个眼色,两人从刚才他们就餐的套房里推出两个移动衣架,上面各自垂挂着五条礼裙,款式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长短、款式、颜色各有千秋。 原来涂山凛早已把礼服准备好,刚才那番话只是为了试探询问江雪倾是否需要他的帮助。只有当她需要时,他才会将那些衣服推出来供她挑选。 江雪倾转眸望向涂山凛,眼神中没有诧异,反而浅含一丝会心笑意。 从前他就是这样的,参加一些聚会或晚宴前,都会像今日这般提前先为她准备好礼服,但并不会因此邀功。 他待她的好,像是潺潺的清澈溪流,缓慢温和地流淌,润物细无声地滋养着她的日常。 涂山凛一直关注着她,对视的刹那便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 他勾唇浅笑,意味深长地说:“不知道你现在偏好什么款式,如果这里没有喜欢的,我再让人重新送一批过来。” 江雪倾走过去,目光扫过挂在移动衣架上的一条条定制礼裙。有顶奢品牌的秀场款,也有独立设计师品牌的个性礼裙。 她的目光停留在一条香云纱面料的中式女裙上,款式是改良版新式旗袍,形制更适合年轻女性。 师千羽也是一眼便挑中了那一身,走过去取下来,将礼裙放在江雪倾身前比了比。 “我看这身就最适合,你喜欢吗?” 江雪倾没想到师千羽的眼光和她出奇一致,心中对这位首席的好感度又上升了好几分。 “我也喜欢这身。” “套间可以用,进去试一试大小合不合身。”涂山凛指了指他的私人区域,说道。 刚才吃午餐的时候,江雪倾观察过那个套间,餐厅、卧室、浴室一应俱全,应该是涂山凛平时午休的地方。 江雪倾取下旗袍挂在手臂上,拿进去更衣,不一会儿便出来了。 这条旗袍穿在她身上长度及膝,露出小腿至脚踝最秀气纤细的那一截,让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关注到她白嫩光滑的腿部和脚踝。她肤色粉嫩,又生了一张瓜子脸,月白色的裙身将她的脸映衬的犹如月光,皎洁清冷,灵动生趣, “美人又会调香,换我我也心动。”师千羽站在一旁,目光欣赏地注视着江雪倾。 “你别乱开玩笑,小心一会儿阿凛和你急。”白雨沛打趣道。 这是涂山凛第一次认真欣赏江雪倾穿旗袍的样子。 其实早前在游艇上也是见过一次,只不过那次他坐在缂丝屏风后,只看到江雪倾隐隐约约的背影。如今一见,便难以挪开目光。 江雪倾刚才换完旗袍,在浴室的全身镜前看过效果的。这身旗袍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连腰部曲线都收的恰好,将她的身材勾勒的别有风情。 她大大方方地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展示:“我觉得这身很不错,周六的慈善拍卖会就穿这身旗袍了。” “嗯,的确很美。”涂山凛低声应和,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纤细的腰身上,看似盈盈一握,让人忍不住想上手,将她揽进怀里,细细品尝。 暧昧丛生 第二十四章 vol1 转眼到了周六。 行程上周时便和各家秘书室都确定好的,慈善拍卖会下午开始,晚上则会举行晚宴。 江雪倾按照平日的习惯早起,跟着阿卓他们一起锻炼了一小时后,回房沐浴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这才下来和涂山凛一块儿吃早餐。 因是休息日,江池也在家里。 自从江家姐弟搬进来后,涂山凛这栋独立别墅也变得充满人气。 涂山凛早餐吃的少,慢条斯理地吃了半个牛角包后,喝着咖啡随口问:“下午的拍卖会,要带上小池陪你吗?” “拍卖会?”江池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场合,本能拒绝,“我没去过这种地方,万一出错给你们添麻烦就不好了。我还不去了。” 江雪倾想起之前在裁缝铺为江池定制的西装,她其实是希望带小弟多见是世面的。江池以前的生长环境,让他的性格多少有些腼腆、敏感,并不利于他之后的成长和发展。 江雪倾转眸望向他:“拍卖会时你只需要坐在阿姐身边,并不需要做什么,你愿意陪我出席吗?” 江雪倾这是以退为进,她知道自己这样说,以江池的性子是不会拒绝她的。 果然,江池低眸思量后,虽仍旧有些不情愿,但闷声答应道:“好,我去。”他随即又想起来,“阿姐,那种正式场合不能穿的太过随便?可是我的衣柜里只有运动服。” “无妨,我让人送几身西服过来,一会儿你挑一身自己喜欢的就行。”涂山凛又抿了口咖啡,语调平和道。 吃完早餐江雪倾便上楼去了,没再去管楼下的事。江池是男生,江雪倾将他交给涂山凛去照料,毕竟有些事情他们男生之间会更方便些。 早上晨练起得太早,她先躺床上补了个美容觉。 一觉醒来,时间将近中午,江雪倾坐在梳妆台前为自己化了个淡妆,将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这才换上了那身月白色旗袍。 下楼时她发觉涂山凛已经在客厅里等待。 江雪倾望着他身上穿着西服套装,眼眸中闪动起笑意。 涂山凛今日准备的西服,竟像是专门搭配她这身旗袍的。深棕色条纹英式复古款三件套,经典单排两粒扣外套搭配同色系马甲,衬得他彷如是从老电影里走出来的优雅贵族。 江雪倾站在楼梯上,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挑起眉,显然对眼前的男人心动又欣赏。 两人无声对视间,客厅中仿佛有暧昧情愫悄然滋长。这丝难以言喻的美妙气氛,让守在一旁的两位保镖都不敢轻易出声,生怕破坏了少爷的好事。 江池换好衣服,边低头整理自己的领带,边从楼上走下来。 “阿姐,我这样穿会不会很奇怪?” 这还是江池第一次正式穿西装,他被西服束缚着,浑身不自在,却在瞧见身着旗袍的江雪倾时,眼神忽地亮起来。 “阿姐,你今天好美。” 江雪倾闻声回眸,朝他笑了笑,又招招手:“过来。” 江池乖乖地和江雪倾一起走下楼梯后站定,见阿姐朝他伸手,他连忙低头凑过去。 “我刚才是从视频上学的打领带,还是系错了吗?”江池问。 江雪倾正亲手帮他整理领带,虽然她也算不上熟手,上一次系领带时还是涂山凛手把手教她的。可好在她学得快,记性又好,稍稍调整了一下江池的领带,又替他整了整衣襟。 “我小弟果然是一枚靓仔。” 江池闻言,腼腆地低眸一笑。 涂山凛独自坐在一旁,看他们姐弟情深的模样,不由有些吃味。 他抬手掩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见江雪倾转眸看向他,这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领带。示意他也需要同等待遇。 阿卓和方宇哲虽是涂山凛身旁的老人,可都没有见到过自家少爷隐藏的这一面,眼看少爷主动向江雪倾讨要关注,他们心中一凛,赶紧侧过脸避开这一幕,实在没眼看。 - 今天因是正式场合,慈善拍卖会现场门外会有媒体采访拍照环节。江雪倾不想被拍到,便跟涂山凛提出要和他分开走。 涂山凛之前是只派过一个保镖给江池,可今天江雪倾也在车上,他便有些不放心。将自己的贴身保镖阿卓指派给江雪倾,而后又让方宇哲从涂山家的保镖队中再挑选了一人跟着他们的车出发。 他们分开乘坐两辆车,正要离开涂山公馆。 车子才到大门口,却被一早等在那里的人拦下。 黄管家站在车前,对涂山凛鞠了一躬。 涂山凛见是老太太的人,只好降下车窗。 黄管家立马迎上前,毕恭毕敬道:“少爷,老太太希望您和欣儿小姐一同出席。” 今天这种正式场合,多数集团话事人都会亲自出席。届时会接受媒体采访,隔日便会发布正式的媒体通稿。这些都是用来宣传集团形象的,所以就算是素来偏爱低调的涂山凛,也无法拒绝这项流程安排。 可正因如此,老太太的便将主意打到了这上头。她的意思明确,希望崔欣儿以涂山凛女伴的身份,出席这场慈善拍卖会。到时候,即使两人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媒体和公众自然而然会将两人默认配对。 江雪倾的车就跟在涂山凛后面,当然也听到了黄管家的那句话。 阿卓和江雪倾早已混熟,说话也不像之前那般克制忍耐,见状直接开口吐槽。 “这个黄管家,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搞没搞错?让少爷带上崔小姐,把阿倾你放在哪里了?” 江池和江雪倾一起坐在车后座,他再次听到这位崔小姐的名头,不禁问道:“阿姐,你们在说的是那位住在主屋的崔小姐吗?” “不用管这些,让你阿凛哥自己去处理。”江雪倾身体前倾,抬手拍了拍驾驶座靠背,“卓哥,我们超过他们的车先走。” “不等少爷了?” “嗯,不等。” 阿卓听她的语气,似乎有几分赌气的意思。在启动引擎之前,阿卓飞快地在手机上给方宇哲发出一条信息。 【阿卓:转告少爷,阿倾生气了。】 他的正主 vol2 阿卓火速发完消息,收起手机,打了把方向盘,直接超越前车,驶出涂山公馆。 此时,黑色劳斯莱斯里的气氛静默。 原本一直是方宇哲开车的,今天阿卓被派给了江雪倾,便由他坐在副驾驶座作为警惕守备。 收到阿卓的信息后,方宇哲沉思了两秒钟,侧过半个身子把自己的手机交给后座的涂山凛。 “少爷,阿卓发的消息,请您过目。” 涂山凛端坐在后座,前一秒才目睹江雪倾乘坐的那辆车超过他们后直接驶出大门。正在郁闷,忽而听到方宇哲的话。 他收回目光,转眸瞟了眼手机屏幕,立即捕捉到那几个关键字。 涂山凛朝方宇哲点头示意,吩咐道:“你下车去跟黄管家交涉,告诉他,我已经有女伴了。” 涂山凛竟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崔欣儿,连老太太的面子都不想给。 黄管家堵在门口做这些事的时候,崔欣儿其实就在车库前的宾利车中坐着。 她知道的,自从那位江小姐出现以后,凛表哥便是一反常态。就算是姑婆亲口嘱托,他也不一定会给这个面子的。看来还是需要她自己用些小手段,才能为她争取到想要的地位。 崔欣儿吩咐司机:“走,一会儿跟紧凛少的车。” “是,崔小姐。” 涂山凛的车直接开到举办慈善拍卖会的酒店楼下,作为涂山集团的话事人,他今日是必须要露面接受采访的。 崔欣儿正是在等待这个时刻。 等一大波媒体记者围拥上去时,她叫司机把车停在酒店中庭,整理了一下裙摆,这才款款下车,踩着高跟鞋,步履优雅地走向人群。 老太太在物质上,还是挺疼爱这位亲侄孙女的。特意从家里保险库取了成套的珠宝首饰,用来搭配她今天的缎面裹胸鱼尾礼裙。 崔欣儿一出场便抹杀媒体记者们不少菲林,那套昂贵的珠宝被镜头特写着重捕捉。 有好事的媒体记者一眼就认出她是暂住在涂山家的大马崔家大小姐,长枪短炮,立刻对准她和涂山大少一通猛拍。 “崔小姐,您今天是作为凛少的女伴,出席慈善拍卖会的吗?你们为何不同乘一辆车?” “崔小姐,来这边跟凛少一起合张影。我一定把你们拍的男帅女美,明天头版头条非你们二位莫属啦。” 这群记者为了争取夺人眼球的新闻,硬是把崔欣儿往涂山凛身边靠。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身旁有方宇哲和另一名专业保镖守着,倒不担心被人挤到。 他伸出一根手指朝身旁勾了勾,低声问:“他们到了吗?” 方宇哲立刻俯身靠近,报告:“刚到,阿卓刚才发了消息,他们正在地下车库。” “推我去地下车库,我去接她。” 崔欣儿正矜持地站在一旁,眼尾余光含情脉脉地望向涂山凛的方向。 她今日礼服加身,上午时便找来明星化妆师,花了三个小时特意做了全套妆发。 此时她姿态含蓄而优雅,态度亲和地一一回答记者们的提问,等待这些媒体当她的抢手,为她捕捉下她和凛表哥同框出席慈善拍卖会的画面。 媒体拱火都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崔欣儿认为凛表哥在外人面前,总不会不顾涂山家的面子。 他们的这张合影若是登上明天的头版头条,那么外界对于她和表哥的关系猜想,一定会多出一层暧昧不清的描述。 崔欣儿要的正是这种推波助澜。 豪门婚姻中,有不少都是借助外力,让原本高不可攀的人接受外界舆论压力,不得不娶那位在外人看来与他十分相配的女人。 能算计的崔欣儿都已经布局好,可偏偏最重要的当事人涂山凛,他不按照剧本演出,毫无预兆地突然转身离去。 大波媒体立即抛下崔欣儿,追逐着涂山大少离开的方向赶去,但很快被涂山凛的保镖拦下。 今日这样的场合,酒店楼下的安保力量不弱,方宇哲和另一位涂山家的保镖,将跟得最紧的那几位记者拦下后,其余的全都交给酒店的安保处理。 一路从电梯下行,涂山凛抵达地下车库时,恰好迎面遇见江雪倾三人。 她穿着的旗袍及膝,走路时并没有拘束感,加之她常年锻炼,步伐灵动自然,摇曳生姿,又透着几分飒爽。 “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门口应付媒体采访吗?”江雪倾走到他面前停步,开口问道。 “都应付好了。”涂山凛坐在轮椅上,抬眸注视着她,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翡翠玉镯,“手给我。” “嗯?” 涂山凛干脆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江雪倾的手腕,将一只质地细腻通透的极品翡翠玉镯套在她的左手腕上。 “出门前忘记把这个给你了。之前看到的,觉得和你这身旗袍很相配。” 江雪倾抬起手腕,对着光打量着套在她手腕上的这只玉镯。 她对玉器和珠宝这些只是略懂皮毛,但即使像她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得出这只玉镯品色极佳,色泽自然浓郁,温润欲滴,像这样的品相的玉镯价值起码千万。 “我不白拿别人的礼物。”她说着便要褪下手腕上的玉镯还给涂山凛。 涂山凛牵着她的手,温声道:“你住在我的屋檐下,我又怎么能算得上是你的别人?” 涂山凛神色和淡,语气温柔,低沉的嗓音连男人都觉得酥麻。 站的离他最近的两位保镖,互看一眼,一副牙快被酸掉的模样。 江池立在自家阿姐身旁,望着这一幕,倒是心中窃喜。阿凛哥与阿姐身份地位悬殊,但他看得出阿凛哥是认真对待他阿姐好的。 涂山凛接到江雪倾后,几人搭乘电梯直接上楼去了休息室。 他们的身影刚消失在电梯厅,停车场暗处某个圆柱后,忽地冒出一道脖子上挂着专业相机的身影。 “终于被我蹲到了!这下明日的头条肯定被我这组照片刷爆,没想到凛少的正主在这里藏着呢。” 狗仔低头检查相机中刚拍到的照片,屏幕中赫然是涂山凛亲手为江雪倾套上玉镯的温柔画面。 较劲 vol3 所有的坐席都是一早就安排好的,每个座位上又贴有各自的名卡。 江雪倾为了避嫌,特意让江池坐在她和涂山凛之间的座位。 崔欣儿比他们晚到一会儿,她的座位名卡在涂山凛的左手边。这个座位是早前她以用姑婆的名义,私底下和主办方沟通后争取来的。 方宇哲送涂山凛过来的时候,远远地一眼便瞧见了座位卡。他不悦地皱着眉头,在豪门里当保镖时间久了,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他都看腻了,也很理解少爷为何这样反感那些主动贴上来联姻的女孩子。 涂山凛瞟了一眼座位名卡,转眸对江池说:“小池,方便和我换个座位吗?我想和你阿姐一起坐。” “可以啊,没问题。” 江池虽是少年的模样,却因童年时的经历,心智各方面比同龄人成熟许多。瞧了一眼名卡便明白阿凛哥的意思,他当然愿意阿凛哥和阿姐好的。 等他们都落座后,崔欣儿提着鱼尾裙摆,在工作人员引导下入场。 她一副姗姗来迟,略感抱歉的模样。可当她一眼瞧见坐在座位隔壁的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当即面色就不太好。偏偏凛表哥就坐在相隔一个座位的位置上,她又不能当场发作找人赶走座位上的少年,只好忍着一口气,理了理裙摆后坐下。 江雪倾偏过头,轻声问:“你故意的?” 四周都是熟人,涂山凛面不改色,直视前方,只以余光扫向她。他的眼尾偏生一颗泪痣,斜乜看人时,平添几分蛊惑魅色。 涂山凛反问:“出发时为什么不等我?” 江雪倾摸着自己手腕上多出来的那只翡翠玉镯,淡然道:“等你做咩?我又不用接受媒体采访的。” 涂山凛仔细辨听她的语气,的确和阿卓早前发来的那条信息相差无几,她果真是有点生气的。 一想到她因他而吃味,涂山凛心情欢喜,微不可见地抿唇一笑。 场内灯光变幻,慈善拍卖会正式开始。 今日主持拍卖会的拍卖师,特意邀请了苏富比拍卖行的首席。她对竞拍节奏和现场气氛把控极佳,几句精炼的介绍词过后,很快开启第一件拍品的竞价。 第一件拍品是一枚康熙年间的羊脂玉扳指,起拍价1000万。 刚起拍,江雪倾便听到侧后方隔了几排座位,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1100万。” 江雪倾侧过脸向后望去,莫炤言赫然坐在那里。 怪不得刚才入场时没看到江家人的身影,原来是因为坐在角落。豪门也分主次,他们并不像涂山凛一般能众星拱月般坐在视野最好的正中心。 又一道温润嗓音响起:“1200万。” 江雪倾回过头朝声源处望去,举牌的人果然是苏洧川。 见江雪倾朝自己投来目光,他眼眸含笑地朝她点头打招呼。 “3000万。” 就在江雪倾和苏洧川隔空打招呼的时候,坐在她身旁的涂山凛毫无预兆地举牌,陡然间将竞拍价格抬高。 江雪倾立即收回目光,诧异地看向涂山凛:“你对玉扳指感兴趣?” 他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审美喜好,江雪倾完全不知道。 涂山凛面无表情地坐在位置上,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江雪倾瞧他的侧颜,薄唇抿做一条线,似乎隐隐地在赌气。 不会。 江雪倾哑然失笑,万万没想到从内训基地外那家点茶铺相遇起,涂山凛竟然还在跟苏洧川较劲呢。 涂山凛的确暗自在与苏洧川较劲。可今天的第一件拍品,他也是势必要拿下的,只是为了涂山集团的媒体宣传与曝光度而已。 涂山大少一下子将这枚玉扳指的竞拍价格抬高,在场其他竞争者估摸了一下,也就都作罢了。 台上的拍卖师在三次试探是否还有人出价后,一锤定音。 接下来又上了几件拍品,江雪倾百无聊赖地坐着,等待她要的东西。 倒是江池头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对这些大有来头的拍品十分好奇。他时不时偏着头,低声向涂山凛询问台上拍品的年代和背景。 涂山凛也极有耐心,一一为他介绍。 坐在江池身旁的崔欣儿见状,心里更不是滋味。那位高高在上的凛表哥,何时这样和颜悦色地对她和妹妹泳儿说过话?原来在表哥高不可攀的冰山容颜下,还有如此温情脉脉的一面。 崔欣儿心中五味杂陈,暗自咬紧牙根,心中对江雪倾的记恨更加深了一分。 江雪倾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单手支着下巴,正打着哈欠。 忽地,她的手臂被涂山凛抬手轻轻一碰。 “嗯?”江雪倾转眸看他,发觉他正在用眼神提醒她看拍卖台。 江雪倾转面望去,一眼瞧见刚被推上来那件的拍品。她整个人骤然清醒,顿时坐直。 “感谢梅香堂为我们提供的拍品,古董祖母绿宝石珍珠耳环一对。起拍价200万。” “你想要的是这件。”涂山凛轻声询问,可语气却是笃定的。 江雪倾顾不得其他,目光似黏在那对被呈在拍卖台上的古董耳环上,她用力点了点头。 “我要这对耳环。” 在场的都是港城豪门各家顶尖的人物,平日里好东西看的多,并没有人特意将一对古董耳环放入眼帘。可这对耳环对江雪倾而言意义非凡。 刚开始竞价,她破天荒地主动举手。 “210万。” “230万。”竞价者的声音就在身旁响起。 江雪倾诧异地转面,只见刚才举手出价的人正是跟她隔了几个座位的崔欣儿。 见她望向自己,崔欣儿勾起唇角,轻声细语道:“这对祖母绿宝石耳环我很一眼便相中了,看来江小姐和我的眼光一致,都喜欢这款。” 江雪倾抿紧唇角。大家都是女生,她自然轻易能从崔欣儿的眼底,捕捉到那丝特意为之的敌意。 “怎么能说是我和你的眼光一致?我先看中的东西,谁跟风,谁才是模仿者。” 她一句话便让崔欣儿一时间语噎。 之前在妹妹泳儿的事情上,崔欣儿是亲眼见识过江雪倾那份狡诈的整人手段的。江雪倾对付她妹妹时毫不手软,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能做出的行为。 如今这次面对面交锋,崔欣儿发觉这个江雪倾不止整人手段狠厉,还生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张口就会叫人好看。 真不知道表哥是怎么看上这种出声地位,性格粗野的女孩子。 敢动他的人 vol5 江雪倾早在拍卖会现场,便已经看到过莫炤言的身影,此刻她心中早有防备,她和他迟早会碰上。可江雪倾没料到的是,莫炤言会这样失礼地出现在她面前,直截了当地质问她的姓名。 江雪倾立在原地,手中握着一杯橙汁,她神情不卑不亢地开口:“这位先生,我和你认识吗?” 明明是年轻女孩子的长相,容貌娇美,还带着一丝稚嫩,可偏偏那双浅棕色眼瞳中,跃动着野生动物才有的凛然杀机。 不知为何,对视上她双眼的瞬间,莫炤言整个人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他不由眉宇紧蹙,仔细观察面前的女孩。她的容貌和他从前娶进门的那位江家大小姐毫无相似之处,无论是身高、容貌,还是年龄都不匹配。 可是莫炤言偏偏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和过去那位江家大小姐一模一样的气场,甚至更加强盛。 他强压住心底躁动的不安,冷声问:“门口签到名册上,江雪倾的名字是你写的?” “进入晚宴会场前,每个人都要签字的,难道你没有写吗?” 江雪倾挺直脊背,强硬地反问。可她倏然苍白的面色,和握着高脚杯微微发抖的手,正悄无声息出卖着她此刻真实的内心感受。 前身时与莫炤言见的最后一面,是在她的车祸现场。 她驾驶失控的车辆从山崖之下坠落,浑身是血,腹部被尖锐的树杈刺入。而她的丈夫莫炤言,身穿她亲自为他定制的西服外套,居高临下地站在公路上方,低首冷漠地注视着她,眼睁睁看她的生命在雪夜中流逝,直至消失。 江雪倾愤恨地咬紧牙根,用力克制住胸口翻腾的愤恨。 苏洧川站在不远处,一直用余光默默关注着他们这边。发觉他们之间气场不对,他和熟人交代了几句,快步朝江雪倾走来。 莫炤言并未察觉有人靠近,他的心思全聚焦在江雪倾身上。 他原本只是察觉到签到册上的这枚字迹,和江家大小姐的笔迹几乎一模一样。可当他真正面对这个与他过世妻子同名同姓的女孩子时,心头莫名的发慌,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道灵魂。 “江雪倾!”莫炤言失神般突然伸手去捉江雪倾的手腕,想要将她拉近身前仔细辨认。 “你想对我阿姐做什么?”莫炤言刚有动作,江池立刻上前阻拦。 莫炤言的手刚触碰到她的手腕时,江雪倾像是被触及逆鳞般扬起手向前一挥,瞬时间她手中那杯橙汁,劈头盖脸泼在莫炤言脸上。 橙黄色鲜榨果汁,还带着甜橙纤维,就这样顺着莫炤言的面颊往下流淌,液体瞬间将他的衬衣染的变色。 江月影入场后正在寻找莫炤言的身影,一抬眼便撞见这一幕。 他们毕竟是一同来的,都代表着梅香堂的脸面。 江月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提起裙摆,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去,抬手就要给江雪倾一个巴掌。 “江二小姐,你想对我的人做什么?”一道清冷沉寂的声音自众人身后响起。 江月影高高扬起的手还没落下,就被阿卓箭步上前,阻挡在半空之中。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宛如定海神针般出现,瞬间让混乱的现场彻底安静下来。 莫炤言和江月影的目光齐齐望向江雪倾,他们当然知道涂山凛是谁。 涂山家是港城首富,涂山香坊又是业内顶尖。如今他们寻不到江家的红梅雪踪坐镇,梅香堂失去镇店之宝,在业内的口碑和影响力摇摇欲坠。 这几个月他们着急研发新产品,想要将古法香方转为现代香氛业,可转型并不容易。在这种紧要节骨眼上,他们是万万不敢得罪涂山凛的。 江月影原本就过过一段寄人篱下的日子,虽然她爹地是梅香堂的话事人,可梅香堂真正的主人却是江雪倾母女。红梅雪踪作为梅香堂的招牌,从来只掌握在江雪倾手中,直至她去世,他们都没有拿到那张传世香方。 江月影极有眼力见,一瞬间便厘清眼前这个女孩子和涂山大少的关系。 为了弥补刚才的错局,她连忙从一旁适应生的托盘中取了一条热湿巾。她瞧见江雪倾的手,因泼洒橙汁的动作而沾湿,正想要上前主动替她擦拭,却被面前的小鬼挡住去路。 江池满脸警惕瞪着她:“噢,我认得你!你就是那天在裁缝铺里,那个很没礼貌的女生。” “你!”江月影正要反唇相讥,顿时想起涂山凛在场,只能将满腔怒火硬生生吞下肚。 江月影正气急败坏,莫炤言却直愣愣地盯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涂山凛。 最早的时候,他是从相片上和一段段视频中,琢磨分析他的一言一行,按照阿叔的要求逐一进行模仿。可是模仿的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认为那些细微的习惯,是他与生俱来的,而不是靠模仿涂山凛得来的。 莫炤言对此厌恶不已,但又在别人夸赞他气质好似涂山大少时,不由自主地引以为傲。 他可笑又可悲的活着,即便如今依靠和江家大小姐成婚,换来阶级跃升。可他依旧像是一道见不得光的影子,仿佛此生只能活在涂山大少的阴影下。 眼下他一直模仿的本尊就在他面前,莫炤言竟莫名生出一丝奇异的心思,想要细究自己与涂山大少相比较,究竟谁更应该成为谁的影子? 莫炤言正在打量涂山凛,却见涂山凛招手让身后的保镖替他拿来了热毛巾,而后牵起江雪倾那只被果汁沾湿的手,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擦拭着。 他动作细致而温柔,轻握她的手指时,察觉到江雪倾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他指尖的动作只停顿须臾,继续仔细替她擦手。 “叫你跟我一起入场,偏要一个人,又不肯带上保镖,差点被不相干的人弄伤了。” 涂山凛说话时,目光只落在江雪倾的手背上,全然不关心周围还站着好几人。 敢动他的人 vol5 江雪倾早在拍卖会现场,便已经看到过莫炤言的身影,此刻她心中早有防备,她和他迟早会碰上。可江雪倾没料到的是,莫炤言会这样失礼地出现在她面前,直截了当地质问她的姓名。 江雪倾立在原地,手中握着一杯橙汁,她神情不卑不亢地开口:“这位先生,我和你认识吗?” 明明是年轻女孩子的长相,容貌娇美,还带着一丝稚嫩,可偏偏那双浅棕色眼瞳中,跃动着野生动物才有的凛然杀机。 不知为何,对视上她双眼的瞬间,莫炤言整个人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他不由眉宇紧蹙,仔细观察面前的女孩。她的容貌和他从前娶进门的那位江家大小姐毫无相似之处,无论是身高、容貌,还是年龄都不匹配。 可是莫炤言偏偏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和过去那位江家大小姐一模一样的气场,甚至更加强盛。 他强压住心底躁动的不安,冷声问:“门口签到名册上,江雪倾的名字是你写的?” “进入晚宴会场前,每个人都要签字的,难道你没有写吗?” 江雪倾挺直脊背,强硬地反问。可她倏然苍白的面色,和握着高脚杯微微发抖的手,正悄无声息出卖着她此刻真实的内心感受。 前身时与莫炤言见的最后一面,是在她的车祸现场。 她驾驶失控的车辆从山崖之下坠落,浑身是血,腹部被尖锐的树杈刺入。而她的丈夫莫炤言,身穿她亲自为他定制的西服外套,居高临下地站在公路上方,低首冷漠地注视着她,眼睁睁看她的生命在雪夜中流逝,直至消失。 江雪倾愤恨地咬紧牙根,用力克制住胸口翻腾的愤恨。 苏洧川站在不远处,一直用余光默默关注着他们这边。发觉他们之间气场不对,他和熟人交代了几句,快步朝江雪倾走来。 莫炤言并未察觉有人靠近,他的心思全聚焦在江雪倾身上。 他原本只是察觉到签到册上的这枚字迹,和江家大小姐的笔迹几乎一模一样。可当他真正面对这个与他过世妻子同名同姓的女孩子时,心头莫名的发慌,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道灵魂。 “江雪倾!”莫炤言失神般突然伸手去捉江雪倾的手腕,想要将她拉近身前仔细辨认。 “你想对我阿姐做什么?”莫炤言刚有动作,江池立刻上前阻拦。 莫炤言的手刚触碰到她的手腕时,江雪倾像是被触及逆鳞般扬起手向前一挥,瞬时间她手中那杯橙汁,劈头盖脸泼在莫炤言脸上。 橙黄色鲜榨果汁,还带着甜橙纤维,就这样顺着莫炤言的面颊往下流淌,液体瞬间将他的衬衣染的变色。 江月影入场后正在寻找莫炤言的身影,一抬眼便撞见这一幕。 他们毕竟是一同来的,都代表着梅香堂的脸面。 江月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提起裙摆,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去,抬手就要给江雪倾一个巴掌。 “江二小姐,你想对我的人做什么?”一道清冷沉寂的声音自众人身后响起。 江月影高高扬起的手还没落下,就被阿卓箭步上前,阻挡在半空之中。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宛如定海神针般出现,瞬间让混乱的现场彻底安静下来。 莫炤言和江月影的目光齐齐望向江雪倾,他们当然知道涂山凛是谁。 涂山家是港城首富,涂山香坊又是业内顶尖。如今他们寻不到江家的红梅雪踪坐镇,梅香堂失去镇店之宝,在业内的口碑和影响力摇摇欲坠。 这几个月他们着急研发新产品,想要将古法香方转为现代香氛业,可转型并不容易。在这种紧要节骨眼上,他们是万万不敢得罪涂山凛的。 江月影原本就过过一段寄人篱下的日子,虽然她爹地是梅香堂的话事人,可梅香堂真正的主人却是江雪倾母女。红梅雪踪作为梅香堂的招牌,从来只掌握在江雪倾手中,直至她去世,他们都没有拿到那张传世香方。 江月影极有眼力见,一瞬间便厘清眼前这个女孩子和涂山大少的关系。 为了弥补刚才的错局,她连忙从一旁适应生的托盘中取了一条热湿巾。她瞧见江雪倾的手,因泼洒橙汁的动作而沾湿,正想要上前主动替她擦拭,却被面前的小鬼挡住去路。 江池满脸警惕瞪着她:“噢,我认得你!你就是那天在裁缝铺里,那个很没礼貌的女生。” “你!”江月影正要反唇相讥,顿时想起涂山凛在场,只能将满腔怒火硬生生吞下肚。 江月影正气急败坏,莫炤言却直愣愣地盯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涂山凛。 最早的时候,他是从相片上和一段段视频中,琢磨分析他的一言一行,按照阿叔的要求逐一进行模仿。可是模仿的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认为那些细微的习惯,是他与生俱来的,而不是靠模仿涂山凛得来的。 莫炤言对此厌恶不已,但又在别人夸赞他气质好似涂山大少时,不由自主地引以为傲。 他可笑又可悲的活着,即便如今依靠和江家大小姐成婚,换来阶级跃升。可他依旧像是一道见不得光的影子,仿佛此生只能活在涂山大少的阴影下。 眼下他一直模仿的本尊就在他面前,莫炤言竟莫名生出一丝奇异的心思,想要细究自己与涂山大少相比较,究竟谁更应该成为谁的影子? 莫炤言正在打量涂山凛,却见涂山凛招手让身后的保镖替他拿来了热毛巾,而后牵起江雪倾那只被果汁沾湿的手,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擦拭着。 他动作细致而温柔,轻握她的手指时,察觉到江雪倾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他指尖的动作只停顿须臾,继续仔细替她擦手。 “叫你跟我一起入场,偏要一个人,又不肯带上保镖,差点被不相干的人弄伤了。” 涂山凛说话时,目光只落在江雪倾的手背上,全然不关心周围还站着好几人。 林中雪夜 vol6 苏洧川早前就发觉涂山大少对阿倾的心思,此时涂山凛当众做出这样体贴的行为,更是印证了他们三人一起喝茶那晚,涂山凛是有心与他相争的,只因他对面前的女孩子上心了。 一想到向来如冰山般冷峻疏离的涂山大少,竟然为了一个小女孩,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苏洧川便觉得十分有趣。 他情不自禁地观察起这两人,心中生出感慨,假如他也是如涂山大少一般的身份,是不是也能这样自由的选择自己的感情?而非像是件商品一般,被待价而沽,被轻易戏耍,还不得不赔上笑脸。 只是转眼间的功夫,苏洧川的心情忽而变得晦涩。他微微叹了口气,默然离开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会场。 江月影被挡在一旁,她心里着急挽回在涂山大少面前的形象,赶忙朝莫炤言那边使眼色,却见他无动于衷,像是愣神一般杵在原地不动。 江月影不悦皱眉,恶瞪了他一眼,再转头时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微笑着开口。 “凛少,刚才的事只是一场误会,我们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是你的人。” 涂山凛头也不抬,他的眼中只有江雪倾。 “想回家吗?”他问。 “嗯。”江雪倾点了点头,眼角余光扫过怔立在一旁的莫炤言。 虽已是千帆过尽,她都重活一世,可没想到再次面对前身亲手害了她的人,她依旧无法做到冷静对待。 此刻,唯有待在涂山凛身旁,闻到那抹熟悉的红梅雪踪香味,她才能定下心来。 涂山凛领着江雪倾当着众人的面离场,这下宴会厅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港城首富家继承人有了心上人。 一时间,宴会厅内原本想要借由这场晚宴,主动接近涂山大少的豪门千金们,全都心有不甘,议论起这个出现在涂山凛身边的女孩。 有个别刚才碰巧看见过江雪倾正脸的人,开始对她的容貌和装扮评头论足。 谁也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来头,问了一圈也没人清楚她是哪个家族的人,只晓得凭空冒出来这么一个长相娇柔的女生,引得高岭之花走下神坛,勾走了凛少这位港城少女们的心上月。 …… 回程时,涂山凛安排阿卓带着江池乘坐一车。而他自己和江雪倾共乘一车。 一路上江雪倾沉默不言,望着窗外不停划过的夜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不说话,涂山凛便也安静地陪着她。他余光悄然关注着她,只见江雪倾下意识地揉搓着自己手腕的一块肌肤,都已经被她搓红了,她却浑然不觉。 这片手腕皮肤刚才被莫炤言触碰了一下,不知为何在被他触碰的一瞬间,江雪倾彷如被针扎到一般,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被冒犯的恶心感,所以刚才才会做出失礼泼洒橙汁的应激反应。 他们的车一路开上山,驶入涂山公馆。 回到别墅后,涂山凛吩咐方宇哲去小厨房里,拿几样江雪倾平日里爱吃的点心和夜宵。可点心备齐了,他上去敲门时,屋内却没有人回答。 涂山凛以为她睡下了,便没有勉强,转身回了自己卧房。 江雪倾的确没有听到敲门的动静。 她回房后直接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趁头脑被热气蒸的发懵时,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她以为睡一觉,醒来后就会感觉好许多,可没想到前身时那一场噩梦,却在今夜再次入梦来。 …… 前身时,江雪倾殒没在港城百年难遇的雪夜中。 那天从傍晚起维港上空便是黑云低压,刚入夜雪花夹杂着雨霰簌簌落下,转眼这场雪下到半夜。 山下灯红酒绿密集的建筑群间注定积不住洁白的雪,雪景唯在半山别墅群的山林间落下薄薄一层莹白。 她刚结束27岁的生日宴,独自驾车返回她和丈夫婚后购置于这座城市中地价最昂贵、观赏视野最好,能俯瞰整个海湾景观的半山别墅。 这场事故就发生在她的回家路上。 公路一侧一段护栏,被暴力冲撞破出一个豁口。江雪倾连人带车,毫无刹车痕迹从豁口冲下山去。 坠落间几十米的落差,车内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击打在她面部。她系着安全带,被死死卡在方向盘和座位之间。 浑身被剧烈的痛感吞没,肋骨断裂刺入肺部,腹部被截断的树杈捅出血窟窿。翻腾的血气不断上涌,浸没过喉咙,她几乎无法发出求救的声音。 江雪倾浑身多处骨折,无法自行从车内脱困。她竭尽全力才触摸到车内s按键,可按键毫无反应。 冲下山林前刹车失灵,现在车内s按键故障,巧合多了就成了阴谋。 江雪倾被束缚在车座上,心死如灰,痛到极致,唇边竟生出一丝冷笑。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故障的车大灯惨白地照亮前方的树林。 车尾正在冒烟,周围开始弥漫起汽油的味道。 江雪倾求生意志强烈,她咬牙强忍疼痛,费力解开安全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从车里爬出来。 不知何时,两抹身影出现在山林上方,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样还不死?她可真是命硬。”一道熟悉的年轻女人声音,安静而清晰地传来。 江雪倾没有力气抬头,可她听得出那道声音,是小她五岁同父异母的妹妹江月影的。 “命硬?”男人的声音如一场冰雨劈头盖脸落下。 江雪倾心脏骤然收缩,她不敢置信拼尽全力地仰起头。 飘雪的寂夜中,那个身着纯黑色定制羊绒大衣和深灰色西服套装的男人,正是与她成婚五年的丈夫莫炤言。 他身上这身衣服,里里外外都是她找来百年老店的老师傅为他专门量身定制的。 如今此情此景,真是可笑至极。 男人的嗓音冷冰冰毫无情感:“她的命硬的过她的母亲?别忘记,当年你父亲为了得到她家的梅香堂,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让她消失。” “呵呵,你们男人可真是可怕。我爹地让江雪倾的妈咪消失,而你就让江雪倾消失。惹不起啊。”江月影留下一串意味不明的笑声,毫无留恋转身上车离开。 见莫炤言仍站在原地,江月影趴在车窗上问:“还不走?现在舍不得她啦?” 莫炤言没回头,只从外衣口袋中摸出一枚打火机,抬手间火苗上扬。 他望着那簇微弱跳动的火苗,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与快意。轻轻扬手,那枚冒着火苗的打火机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落下山去。 打火机砸在翘起变形的引擎盖上,火苗瞬间被汽油点燃。几乎是眨眼之间,火舌吞没车身。 烈火熊熊中,江雪倾被卡死在车座里,她昂着头死死盯住莫炤言的背影。 从头至尾,他甚至都没有瞧过她一眼。 江雪倾再也生不出一丝力气挣扎逃生。 夜空阴霾寂静,没有人伸出援手,没有人站在她身旁,没有人安抚她的疼痛,没有人察觉她的心灰意冷,更没有人看见她正在消失的生命…… 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山林间雪扑簌落下,雪霰如夜空坠落的小珍珠,一粒粒扑在江雪倾眼睛、鼻尖、脸颊、脖颈上。 隐约间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幽幽萦绕在她身畔,熟悉的香气引领她走向生命的尽头…… 林中雪夜 vol6 苏洧川早前就发觉涂山大少对阿倾的心思,此时涂山凛当众做出这样体贴的行为,更是印证了他们三人一起喝茶那晚,涂山凛是有心与他相争的,只因他对面前的女孩子上心了。 一想到向来如冰山般冷峻疏离的涂山大少,竟然为了一个小女孩,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苏洧川便觉得十分有趣。 他情不自禁地观察起这两人,心中生出感慨,假如他也是如涂山大少一般的身份,是不是也能这样自由的选择自己的感情?而非像是件商品一般,被待价而沽,被轻易戏耍,还不得不赔上笑脸。 只是转眼间的功夫,苏洧川的心情忽而变得晦涩。他微微叹了口气,默然离开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会场。 江月影被挡在一旁,她心里着急挽回在涂山大少面前的形象,赶忙朝莫炤言那边使眼色,却见他无动于衷,像是愣神一般杵在原地不动。 江月影不悦皱眉,恶瞪了他一眼,再转头时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微笑着开口。 “凛少,刚才的事只是一场误会,我们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是你的人。” 涂山凛头也不抬,他的眼中只有江雪倾。 “想回家吗?”他问。 “嗯。”江雪倾点了点头,眼角余光扫过怔立在一旁的莫炤言。 虽已是千帆过尽,她都重活一世,可没想到再次面对前身亲手害了她的人,她依旧无法做到冷静对待。 此刻,唯有待在涂山凛身旁,闻到那抹熟悉的红梅雪踪香味,她才能定下心来。 涂山凛领着江雪倾当着众人的面离场,这下宴会厅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港城首富家继承人有了心上人。 一时间,宴会厅内原本想要借由这场晚宴,主动接近涂山大少的豪门千金们,全都心有不甘,议论起这个出现在涂山凛身边的女孩。 有个别刚才碰巧看见过江雪倾正脸的人,开始对她的容貌和装扮评头论足。 谁也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来头,问了一圈也没人清楚她是哪个家族的人,只晓得凭空冒出来这么一个长相娇柔的女生,引得高岭之花走下神坛,勾走了凛少这位港城少女们的心上月。 …… 回程时,涂山凛安排阿卓带着江池乘坐一车。而他自己和江雪倾共乘一车。 一路上江雪倾沉默不言,望着窗外不停划过的夜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不说话,涂山凛便也安静地陪着她。他余光悄然关注着她,只见江雪倾下意识地揉搓着自己手腕的一块肌肤,都已经被她搓红了,她却浑然不觉。 这片手腕皮肤刚才被莫炤言触碰了一下,不知为何在被他触碰的一瞬间,江雪倾彷如被针扎到一般,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被冒犯的恶心感,所以刚才才会做出失礼泼洒橙汁的应激反应。 他们的车一路开上山,驶入涂山公馆。 回到别墅后,涂山凛吩咐方宇哲去小厨房里,拿几样江雪倾平日里爱吃的点心和夜宵。可点心备齐了,他上去敲门时,屋内却没有人回答。 涂山凛以为她睡下了,便没有勉强,转身回了自己卧房。 江雪倾的确没有听到敲门的动静。 她回房后直接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趁头脑被热气蒸的发懵时,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她以为睡一觉,醒来后就会感觉好许多,可没想到前身时那一场噩梦,却在今夜再次入梦来。 …… 前身时,江雪倾殒没在港城百年难遇的雪夜中。 那天从傍晚起维港上空便是黑云低压,刚入夜雪花夹杂着雨霰簌簌落下,转眼这场雪下到半夜。 山下灯红酒绿密集的建筑群间注定积不住洁白的雪,雪景唯在半山别墅群的山林间落下薄薄一层莹白。 她刚结束27岁的生日宴,独自驾车返回她和丈夫婚后购置于这座城市中地价最昂贵、观赏视野最好,能俯瞰整个海湾景观的半山别墅。 这场事故就发生在她的回家路上。 公路一侧一段护栏,被暴力冲撞破出一个豁口。江雪倾连人带车,毫无刹车痕迹从豁口冲下山去。 坠落间几十米的落差,车内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击打在她面部。她系着安全带,被死死卡在方向盘和座位之间。 浑身被剧烈的痛感吞没,肋骨断裂刺入肺部,腹部被截断的树杈捅出血窟窿。翻腾的血气不断上涌,浸没过喉咙,她几乎无法发出求救的声音。 江雪倾浑身多处骨折,无法自行从车内脱困。她竭尽全力才触摸到车内s按键,可按键毫无反应。 冲下山林前刹车失灵,现在车内s按键故障,巧合多了就成了阴谋。 江雪倾被束缚在车座上,心死如灰,痛到极致,唇边竟生出一丝冷笑。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故障的车大灯惨白地照亮前方的树林。 车尾正在冒烟,周围开始弥漫起汽油的味道。 江雪倾求生意志强烈,她咬牙强忍疼痛,费力解开安全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从车里爬出来。 不知何时,两抹身影出现在山林上方,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样还不死?她可真是命硬。”一道熟悉的年轻女人声音,安静而清晰地传来。 江雪倾没有力气抬头,可她听得出那道声音,是小她五岁同父异母的妹妹江月影的。 “命硬?”男人的声音如一场冰雨劈头盖脸落下。 江雪倾心脏骤然收缩,她不敢置信拼尽全力地仰起头。 飘雪的寂夜中,那个身着纯黑色定制羊绒大衣和深灰色西服套装的男人,正是与她成婚五年的丈夫莫炤言。 他身上这身衣服,里里外外都是她找来百年老店的老师傅为他专门量身定制的。 如今此情此景,真是可笑至极。 男人的嗓音冷冰冰毫无情感:“她的命硬的过她的母亲?别忘记,当年你父亲为了得到她家的梅香堂,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让她消失。” “呵呵,你们男人可真是可怕。我爹地让江雪倾的妈咪消失,而你就让江雪倾消失。惹不起啊。”江月影留下一串意味不明的笑声,毫无留恋转身上车离开。 见莫炤言仍站在原地,江月影趴在车窗上问:“还不走?现在舍不得她啦?” 莫炤言没回头,只从外衣口袋中摸出一枚打火机,抬手间火苗上扬。 他望着那簇微弱跳动的火苗,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与快意。轻轻扬手,那枚冒着火苗的打火机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落下山去。 打火机砸在翘起变形的引擎盖上,火苗瞬间被汽油点燃。几乎是眨眼之间,火舌吞没车身。 烈火熊熊中,江雪倾被卡死在车座里,她昂着头死死盯住莫炤言的背影。 从头至尾,他甚至都没有瞧过她一眼。 江雪倾再也生不出一丝力气挣扎逃生。 夜空阴霾寂静,没有人伸出援手,没有人站在她身旁,没有人安抚她的疼痛,没有人察觉她的心灰意冷,更没有人看见她正在消失的生命…… 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山林间雪扑簌落下,雪霰如夜空坠落的小珍珠,一粒粒扑在江雪倾眼睛、鼻尖、脸颊、脖颈上。 隐约间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幽幽萦绕在她身畔,熟悉的香气引领她走向生命的尽头…… 哄她入怀 第二十五章 vol1 江雪倾从噩梦中猛然惊醒,只感觉脸颊上冰凉一片。抬手一摸,竟是满脸泪水纵横。 她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像是刚从海水中捞起的溺水者,她快要缺氧到无法呼吸。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她掀开被子下床,连拖鞋都顾不上穿。打开房门,一路跑到走廊上另一间卧房的门口。 江雪倾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她的头脑一片混乱,只剩下濒死感过后的恐慌。她浑身都在颤抖,抬手敲了一下门扉。 涂山凛心中挂念着江雪倾,躺下后并没有睡得很熟,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敲门声。 他倏然转醒睁开眼,迟疑地坐起身,怀疑刚才听到的敲门声只是梦中的幻听。可终究不放心,他下床一步步走到卧房门前。 涂山凛刚抬手打开门,只见一道身影扑进他的怀中。 江雪倾整个人都在发抖,不似晚宴时强行忍耐的微微颤抖。她回到了熟悉的怀抱,彻底的放松神经,双手紧紧地搂住涂山凛的后腰,整张脸全埋在他的胸口上,眼泪和呼吸全扑在他的心口。 “怎么了?”涂山凛抬手轻揉她的长发,低眸却见她脚上连拖鞋都没有穿。他低声哄道,“进来说好不好?” 江雪倾紧紧搂住他的腰,好似在海面上紧搂住唯一能让她生还的浮木。 见她没有摇头拒绝,涂山凛任由她搂着自己的腰,一步步后退进自己的卧房内,又伸手关上房门。 他搂她入怀,轻声哄她:“做噩梦了?” 江雪倾整张脸闷在他的怀中,摇摇头。 根本不是做噩梦,而是她在梦境中又死了一次。 真实的撞击感,树杈刺入腹部的疼痛,血气慢过咽喉,无能为力地被困在车里,眼睁睁地等待死亡的绝望,冷冰冰的雪夜将她的生命吞没。 江雪倾没有办法待在自己的房间,她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和自控,只想在软弱无依时,寻找最安全的怀抱。 她想就这样一直紧紧抱住涂山凛,最好时间就停止在这一秒。 江雪倾闷在他怀里,声音带着浓重鼻音:“你是不是……认出我来了?” 涂山凛正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脊,陡然听到这句话,他的动作一滞,而后眼底漫出一丝失而复得的欣慰。 “你希望我认出吗?”涂山凛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他的声音温柔的好似晚风,轻抚过江雪倾的心。 “我不知道。”江雪倾像只鸵鸟似的把头一直埋在他的心口上,断断续续地说,“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可是现在,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你不想说,可以暂时不说那些。没关系的,我会等你,一直等。” “我有点冷。” 她的身体的确一直在发抖,现在明明是夏初,室外天气早已闷热潮湿,更何况别墅室内一直是恒温状态,按理说她不应该抖成这样。 可江雪倾哪里是身体冷,是她被梦噩缠心,从心底发出的冰寒让她根本无法自控,无法安定下来。 涂山凛哄着她,抱她一起挪到床沿边:“冷的话,要不要躺到我的床上?” “不行的,又不是小时候。” “你躺着,我坐在一旁守着你。” 他温声细语地哄着,可双腿却因久站而有些不稳,他的身体稍稍向旁侧晃动了一下。 江雪倾立即捕捉到涂山凛的轻微变化,终于从他胸口抬起头。 因为刚哭过,她那双浅棕色眼眸,当下红彤彤的,含着一层薄薄的泪雾。 江雪倾抬着头,嗡着鼻子问:“可不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我做噩梦惊醒后,睡到你身边,牵着你的手睡觉?” 涂山凛低眸看她,沉如黑夜的眼眸,闪动着不同寻常的光彩。 “你想清楚,现在的我可没有小时候那样安全。我会……想要更多。” “那我走了。”江雪倾松开手,刚要推开他的胸膛。 涂山凛却不肯放手,一只手顺势下滑,牵住她的手指。 “还是要睡左边?” “嗯。”这是江雪倾小时候的习惯,她睡觉总是喜欢靠左侧。 两人各自从两侧上床,在床上躺下。涂山凛替她盖好被子,自己却守礼数的没有盖另一边。 江雪倾侧过脸看了一眼,抬手掀起被角,往他身上一搭。 “又不是没有躺在一起过。”江雪倾嘟囔了一句,久久没有听到涂山凛的回应。 她转眸望去,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却发觉涂山凛的手慢慢地挨近她,轻轻地牵住她的手,随后调整姿势十指紧紧相扣。 静谧的房间内,响起他低沉温柔的嗓音。 “阿倾,我好想你。” 刹那间,江雪倾热泪盈眶。 - 第二天清早,江雪倾比平时习惯的起床时间,延迟了一小时才醒来。 她睁开眼发觉涂山凛不知何时已经苏醒,这会儿正坐在她身侧看书。 听到声旁转醒的动静,涂山凛放下书,转眸望着她。 “醒了?” “几点啦?” “八点。” 江雪倾揉揉眼睛,坐起身:“这么晚了。” “你平时都是早起跟阿卓他们一起锻炼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涂山凛扬了扬自己的手机:“他们没等到你,担心你的状态,一小时前发了信息给我询问。” “哦?看来我的人缘很不错嘛。”江雪倾边说边从床沿左侧下来。昨晚她慌慌忙忙地跑过来,连拖鞋都没有穿,眼下床沿边却摆着她的拖鞋。江雪倾转头问,“你替我去房间里拿来的?” “嗯。”涂山凛指了指她那侧的床边柜,“手机替你一起拿来了。” “谢谢老板。”江雪倾咧嘴一笑。 “嗯?”涂山凛挑起一边的眉毛,神色似乎有些不满。 江雪倾边开机,边笑嘻嘻地看着他:“我们之前说好的,在外人面前,你我互不认识,你可不许耍赖皮。” “昨天宴会上那么多双眼睛,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的。” “反正能低调一天是一天,我可不想惹上你这朵港城少女心中最圣洁的高岭之花。” “听你的意思,昨晚用完了,今天我就变成了你的大麻烦?” “我可没有这样说哦。”江雪倾穿上拖鞋就要走。 涂山凛伸手从身后勾住她的腰,一把将她带回床上。 “说清楚再走。” “你要我说什么?”江雪倾跌坐在床沿边,背后便是涂山凛结实的胸膛。他的手还环在她的腰上,温热的体温隔着一层单薄的睡衣印入她的身体。 哄她入怀 第二十五章 vol1 江雪倾从噩梦中猛然惊醒,只感觉脸颊上冰凉一片。抬手一摸,竟是满脸泪水纵横。 她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像是刚从海水中捞起的溺水者,她快要缺氧到无法呼吸。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她掀开被子下床,连拖鞋都顾不上穿。打开房门,一路跑到走廊上另一间卧房的门口。 江雪倾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她的头脑一片混乱,只剩下濒死感过后的恐慌。她浑身都在颤抖,抬手敲了一下门扉。 涂山凛心中挂念着江雪倾,躺下后并没有睡得很熟,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敲门声。 他倏然转醒睁开眼,迟疑地坐起身,怀疑刚才听到的敲门声只是梦中的幻听。可终究不放心,他下床一步步走到卧房门前。 涂山凛刚抬手打开门,只见一道身影扑进他的怀中。 江雪倾整个人都在发抖,不似晚宴时强行忍耐的微微颤抖。她回到了熟悉的怀抱,彻底的放松神经,双手紧紧地搂住涂山凛的后腰,整张脸全埋在他的胸口上,眼泪和呼吸全扑在他的心口。 “怎么了?”涂山凛抬手轻揉她的长发,低眸却见她脚上连拖鞋都没有穿。他低声哄道,“进来说好不好?” 江雪倾紧紧搂住他的腰,好似在海面上紧搂住唯一能让她生还的浮木。 见她没有摇头拒绝,涂山凛任由她搂着自己的腰,一步步后退进自己的卧房内,又伸手关上房门。 他搂她入怀,轻声哄她:“做噩梦了?” 江雪倾整张脸闷在他的怀中,摇摇头。 根本不是做噩梦,而是她在梦境中又死了一次。 真实的撞击感,树杈刺入腹部的疼痛,血气慢过咽喉,无能为力地被困在车里,眼睁睁地等待死亡的绝望,冷冰冰的雪夜将她的生命吞没。 江雪倾没有办法待在自己的房间,她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和自控,只想在软弱无依时,寻找最安全的怀抱。 她想就这样一直紧紧抱住涂山凛,最好时间就停止在这一秒。 江雪倾闷在他怀里,声音带着浓重鼻音:“你是不是……认出我来了?” 涂山凛正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脊,陡然听到这句话,他的动作一滞,而后眼底漫出一丝失而复得的欣慰。 “你希望我认出吗?”涂山凛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他的声音温柔的好似晚风,轻抚过江雪倾的心。 “我不知道。”江雪倾像只鸵鸟似的把头一直埋在他的心口上,断断续续地说,“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可是现在,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你不想说,可以暂时不说那些。没关系的,我会等你,一直等。” “我有点冷。” 她的身体的确一直在发抖,现在明明是夏初,室外天气早已闷热潮湿,更何况别墅室内一直是恒温状态,按理说她不应该抖成这样。 可江雪倾哪里是身体冷,是她被梦噩缠心,从心底发出的冰寒让她根本无法自控,无法安定下来。 涂山凛哄着她,抱她一起挪到床沿边:“冷的话,要不要躺到我的床上?” “不行的,又不是小时候。” “你躺着,我坐在一旁守着你。” 他温声细语地哄着,可双腿却因久站而有些不稳,他的身体稍稍向旁侧晃动了一下。 江雪倾立即捕捉到涂山凛的轻微变化,终于从他胸口抬起头。 因为刚哭过,她那双浅棕色眼眸,当下红彤彤的,含着一层薄薄的泪雾。 江雪倾抬着头,嗡着鼻子问:“可不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我做噩梦惊醒后,睡到你身边,牵着你的手睡觉?” 涂山凛低眸看她,沉如黑夜的眼眸,闪动着不同寻常的光彩。 “你想清楚,现在的我可没有小时候那样安全。我会……想要更多。” “那我走了。”江雪倾松开手,刚要推开他的胸膛。 涂山凛却不肯放手,一只手顺势下滑,牵住她的手指。 “还是要睡左边?” “嗯。”这是江雪倾小时候的习惯,她睡觉总是喜欢靠左侧。 两人各自从两侧上床,在床上躺下。涂山凛替她盖好被子,自己却守礼数的没有盖另一边。 江雪倾侧过脸看了一眼,抬手掀起被角,往他身上一搭。 “又不是没有躺在一起过。”江雪倾嘟囔了一句,久久没有听到涂山凛的回应。 她转眸望去,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却发觉涂山凛的手慢慢地挨近她,轻轻地牵住她的手,随后调整姿势十指紧紧相扣。 静谧的房间内,响起他低沉温柔的嗓音。 “阿倾,我好想你。” 刹那间,江雪倾热泪盈眶。 - 第二天清早,江雪倾比平时习惯的起床时间,延迟了一小时才醒来。 她睁开眼发觉涂山凛不知何时已经苏醒,这会儿正坐在她身侧看书。 听到声旁转醒的动静,涂山凛放下书,转眸望着她。 “醒了?” “几点啦?” “八点。” 江雪倾揉揉眼睛,坐起身:“这么晚了。” “你平时都是早起跟阿卓他们一起锻炼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涂山凛扬了扬自己的手机:“他们没等到你,担心你的状态,一小时前发了信息给我询问。” “哦?看来我的人缘很不错嘛。”江雪倾边说边从床沿左侧下来。昨晚她慌慌忙忙地跑过来,连拖鞋都没有穿,眼下床沿边却摆着她的拖鞋。江雪倾转头问,“你替我去房间里拿来的?” “嗯。”涂山凛指了指她那侧的床边柜,“手机替你一起拿来了。” “谢谢老板。”江雪倾咧嘴一笑。 “嗯?”涂山凛挑起一边的眉毛,神色似乎有些不满。 江雪倾边开机,边笑嘻嘻地看着他:“我们之前说好的,在外人面前,你我互不认识,你可不许耍赖皮。” “昨天宴会上那么多双眼睛,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的。” “反正能低调一天是一天,我可不想惹上你这朵港城少女心中最圣洁的高岭之花。” “听你的意思,昨晚用完了,今天我就变成了你的大麻烦?” “我可没有这样说哦。”江雪倾穿上拖鞋就要走。 涂山凛伸手从身后勾住她的腰,一把将她带回床上。 “说清楚再走。” “你要我说什么?”江雪倾跌坐在床沿边,背后便是涂山凛结实的胸膛。他的手还环在她的腰上,温热的体温隔着一层单薄的睡衣印入她的身体。 两个人才能做的事 vol2 “阿姐,你还在睡吗?阿姐?” 冷不丁的,走廊上传来敲门声,随即江池的声音响起。 江雪倾的背脊瞬间绷直,大惊失色地转身看向涂山凛。 “江池在敲我房门。” “嗯,听到了。”他应了一声,目光流连在她白嫩的后颈上。 “你还‘嗯’?”江雪倾掰开箍在她腰间的手,“万一被江池发现我昨晚睡在你房间里,我该怎么解释啊?” “就说……”涂山凛的黑眸染上笑意,他的手指缠上江雪倾的长发,拨弄了一丝绕在指尖玩,“直接告诉江池,我们的关系,就如他亲眼所见这般。” 江雪倾气得顿时反手推开他:“你还有时间开玩笑?说好了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我阿弟心思单纯,肯定会认为我被你包养了。” “嗯,让小池弟弟产生这种误会,的确不太好。” 包养这种概念一旦产生,往后他再跟小弟解释,恐怕也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涂山凛流转眼眸,思量后提议道:“你先在房里待着,我出去把他支开,过会儿你再出来。” “也行。”江雪倾点头答应。 涂山凛翻开被角,双手支在床沿边正要下床,脚尖触及地上铺着的厚织地毯时,动作忽然停滞。他暗自倒吸一口冷气,疼痛感从脚底飞快流窜至全身。 “怎么了?”江雪倾见他停下不动,疑惑地看着他。 涂山凛又试了试,发觉今日双腿特别无力。从脚底而起的疼痛感,如同在内训基地上山去寻江雪倾那夜一般,再度向他袭来。他回想应当是昨晚久站,又用了力气支撑两人的身体重量,才引得旧疾复发的。 “叩叩叩。”忽地,涂山凛的房门也被敲响。 江池找不到自家阿姐,转头过来敲涂山凛的门。 “阿凛哥,你在房里吗?” 涂山凛没料到江池没有找见江雪倾,竟转头来敲他的房门,而江池的阿姐此时就在他的床上。涂山凛莫名的有些心虚,神情忐忑,难得一见的透露出一丝紧张情绪。 发觉涂山凛局促不安的模样,江雪倾捂着嘴偷笑。 “真难得,从你脸上还能看见这种表情。” 涂山凛无奈地剜了她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 门外敲门声接连不断:“阿凛哥?我听见你声音了,你在里面对不对?我可以进来吗?” 涂山凛赶忙阻止,扬声道:“我在换衣服,不方便开门。你找我什么事?” 江池隔着门板回应:“我敲阿姐的门一直没反应,打她手机也没人接,你知道我阿姐一早去哪里了吗?” “可能出去晨练了,我帮你问问阿卓他们。” “谢谢阿凛哥。” 门外的声音逐渐消停,江雪倾仔细辨听动静,推想江池应该是下楼去了。 她转眸望向涂山凛,却发现他此时整个人状态很不对劲,额头竟隐隐沁出一层薄汗。 “你要不要紧?是不是腿不舒服,站不起来?”江雪倾观察细腻,很快便发觉不对劲,“我去叫白雨沛过来。” 江雪倾转身刚要走,一只手却被涂山凛拉住。 “你一会儿再出去,现在出门,恐怕要在走廊上碰到江池的。” “可是你的腿……”江雪倾担心地盯着他垂落在床沿边的双腿。 之前她一直以为涂山凛身体孱弱的状态是装的,毕竟有好几次她亲眼见他好端端的行走,还有力气上山去寻她。 可是眼下看来,他故意给外界造成的孱弱形象,本就是半真半假的。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如江雪倾原本猜测的那样好。 “我应该怎么帮你?”她神情焦急地问。 涂山凛想了想,抬起双臂向她:“真想帮我的话,我的确需要一点你的助力。” 江雪倾见他敞开双臂面向自己,以为他是想让她撑住他的手臂,好借力起身。 她走过去站在他身前,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刚要搀住他的双臂,下一秒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你……这是要做什么?”江雪倾怔住,低眸望向埋首在她怀中的男人。 “别动,就这样一分钟就好。” 涂山凛低沉带着几分慵懒撒娇意味的声音,从江雪倾胸口闷闷地传出来。 - 白雨沛昨夜玩的晚,就在外面的公寓留宿了。一早听闻涂山凛的情况后,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周日的一整天时间,全都耗在替他针灸和理疗上。 白雨沛也觉得奇怪,明明之前涂山凛的腿在他的精心医治调理下,已经好转许多。虽然算不上痊愈,可平时独自站个十几二十分钟或是行走都是无碍的。 可为什么偏偏就是他出去玩的那一天晚上,涂山大少的病情又出现了反复呢? 身为医者,白雨沛很想刨根问底,只有问清楚了事由才能判断,该不该调整病患的诊疗方案。 可他却见涂山凛和江雪倾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便生出了猜想。 难不成阿凛这一次的旧伤复发,与阿倾有关? 假如真的如他猜测,那么有些问题他就不好深究了。 白雨沛特意挑拣词汇,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阿凛,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多注意,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操之过急。我知道那种情况下,你很难把控的。但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还是需要尽量注意分寸,切不可贪多贪急。你懂的。” 说完他又意有所指地朝江雪倾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雪倾被他这一眼瞧得莫名其妙:“你对他做医嘱,看我做什么?” 这种话白雨沛又不好直接戳破,只好婉转地暗示:“那件事情,是两个人一起做的,当然要双方一起提醒才有效。” 江雪倾并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白雨沛这么一说,她在脑子中转了个弯,陡然间便意会了。 白雨沛竟然误会了涂山凛这次旧疾复发的原因! 江雪倾的脸颊刷的通红,视线下意识投向坐在一旁的涂山凛,只见他素白的面颊上也悄悄浮上一层红晕。 看来涂山凛也是听懂了白雨沛的弦外之音。 可昨晚的事情,她和涂山凛都无法完全向白雨沛说清缘由,只好咬着下嘴唇,忍下想要反驳澄清的念头。 两个人才能做的事 vol2 “阿姐,你还在睡吗?阿姐?” 冷不丁的,走廊上传来敲门声,随即江池的声音响起。 江雪倾的背脊瞬间绷直,大惊失色地转身看向涂山凛。 “江池在敲我房门。” “嗯,听到了。”他应了一声,目光流连在她白嫩的后颈上。 “你还‘嗯’?”江雪倾掰开箍在她腰间的手,“万一被江池发现我昨晚睡在你房间里,我该怎么解释啊?” “就说……”涂山凛的黑眸染上笑意,他的手指缠上江雪倾的长发,拨弄了一丝绕在指尖玩,“直接告诉江池,我们的关系,就如他亲眼所见这般。” 江雪倾气得顿时反手推开他:“你还有时间开玩笑?说好了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我阿弟心思单纯,肯定会认为我被你包养了。” “嗯,让小池弟弟产生这种误会,的确不太好。” 包养这种概念一旦产生,往后他再跟小弟解释,恐怕也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涂山凛流转眼眸,思量后提议道:“你先在房里待着,我出去把他支开,过会儿你再出来。” “也行。”江雪倾点头答应。 涂山凛翻开被角,双手支在床沿边正要下床,脚尖触及地上铺着的厚织地毯时,动作忽然停滞。他暗自倒吸一口冷气,疼痛感从脚底飞快流窜至全身。 “怎么了?”江雪倾见他停下不动,疑惑地看着他。 涂山凛又试了试,发觉今日双腿特别无力。从脚底而起的疼痛感,如同在内训基地上山去寻江雪倾那夜一般,再度向他袭来。他回想应当是昨晚久站,又用了力气支撑两人的身体重量,才引得旧疾复发的。 “叩叩叩。”忽地,涂山凛的房门也被敲响。 江池找不到自家阿姐,转头过来敲涂山凛的门。 “阿凛哥,你在房里吗?” 涂山凛没料到江池没有找见江雪倾,竟转头来敲他的房门,而江池的阿姐此时就在他的床上。涂山凛莫名的有些心虚,神情忐忑,难得一见的透露出一丝紧张情绪。 发觉涂山凛局促不安的模样,江雪倾捂着嘴偷笑。 “真难得,从你脸上还能看见这种表情。” 涂山凛无奈地剜了她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 门外敲门声接连不断:“阿凛哥?我听见你声音了,你在里面对不对?我可以进来吗?” 涂山凛赶忙阻止,扬声道:“我在换衣服,不方便开门。你找我什么事?” 江池隔着门板回应:“我敲阿姐的门一直没反应,打她手机也没人接,你知道我阿姐一早去哪里了吗?” “可能出去晨练了,我帮你问问阿卓他们。” “谢谢阿凛哥。” 门外的声音逐渐消停,江雪倾仔细辨听动静,推想江池应该是下楼去了。 她转眸望向涂山凛,却发现他此时整个人状态很不对劲,额头竟隐隐沁出一层薄汗。 “你要不要紧?是不是腿不舒服,站不起来?”江雪倾观察细腻,很快便发觉不对劲,“我去叫白雨沛过来。” 江雪倾转身刚要走,一只手却被涂山凛拉住。 “你一会儿再出去,现在出门,恐怕要在走廊上碰到江池的。” “可是你的腿……”江雪倾担心地盯着他垂落在床沿边的双腿。 之前她一直以为涂山凛身体孱弱的状态是装的,毕竟有好几次她亲眼见他好端端的行走,还有力气上山去寻她。 可是眼下看来,他故意给外界造成的孱弱形象,本就是半真半假的。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如江雪倾原本猜测的那样好。 “我应该怎么帮你?”她神情焦急地问。 涂山凛想了想,抬起双臂向她:“真想帮我的话,我的确需要一点你的助力。” 江雪倾见他敞开双臂面向自己,以为他是想让她撑住他的手臂,好借力起身。 她走过去站在他身前,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刚要搀住他的双臂,下一秒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你……这是要做什么?”江雪倾怔住,低眸望向埋首在她怀中的男人。 “别动,就这样一分钟就好。” 涂山凛低沉带着几分慵懒撒娇意味的声音,从江雪倾胸口闷闷地传出来。 - 白雨沛昨夜玩的晚,就在外面的公寓留宿了。一早听闻涂山凛的情况后,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周日的一整天时间,全都耗在替他针灸和理疗上。 白雨沛也觉得奇怪,明明之前涂山凛的腿在他的精心医治调理下,已经好转许多。虽然算不上痊愈,可平时独自站个十几二十分钟或是行走都是无碍的。 可为什么偏偏就是他出去玩的那一天晚上,涂山大少的病情又出现了反复呢? 身为医者,白雨沛很想刨根问底,只有问清楚了事由才能判断,该不该调整病患的诊疗方案。 可他却见涂山凛和江雪倾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便生出了猜想。 难不成阿凛这一次的旧伤复发,与阿倾有关? 假如真的如他猜测,那么有些问题他就不好深究了。 白雨沛特意挑拣词汇,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阿凛,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多注意,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操之过急。我知道那种情况下,你很难把控的。但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还是需要尽量注意分寸,切不可贪多贪急。你懂的。” 说完他又意有所指地朝江雪倾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雪倾被他这一眼瞧得莫名其妙:“你对他做医嘱,看我做什么?” 这种话白雨沛又不好直接戳破,只好婉转地暗示:“那件事情,是两个人一起做的,当然要双方一起提醒才有效。” 江雪倾并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白雨沛这么一说,她在脑子中转了个弯,陡然间便意会了。 白雨沛竟然误会了涂山凛这次旧疾复发的原因! 江雪倾的脸颊刷的通红,视线下意识投向坐在一旁的涂山凛,只见他素白的面颊上也悄悄浮上一层红晕。 看来涂山凛也是听懂了白雨沛的弦外之音。 可昨晚的事情,她和涂山凛都无法完全向白雨沛说清缘由,只好咬着下嘴唇,忍下想要反驳澄清的念头。 偷拍 vol3 江雪倾陪着涂山凛在家休养了一整天。 到了周一,江池要上学去的,一早就出门了。 江雪倾见涂山凛也要下楼和她一起出门上班,扭头问跟在他身边的白雨沛。 “才休息了一天,他的情况可以出门吗?” 白雨沛是个夜猫子,被迫早起,他打着哈欠摇摇头。 “照理说最好是再多休息几天,更利于恢复。可你也知道的,阿凛的性子,光靠我用嘴劝是劝不住的。”白雨沛颇为无奈地摊摊手。 “昨天做了针灸和理疗,我已经感觉好很多。你不信的话,我现在站起来给你看。” 涂山凛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正要起身,下一秒就被江雪倾直接按回轮椅中。 “不许起来。” 白雨沛顿时被逗笑了。 他没想到江雪倾对阿凛的压制竟是如此直截了当,换作他可不敢对涂山大少这样做的。 这世上敢这样对待凛少的人,恐怕目前也只有江雪倾独一人了。 江雪倾将涂山凛按回轮椅上后,双手撑在扶手上,俯身低头,紧盯着他的双眼。 “我知道你不必天天去总部上班的,这周就留在家里好好的养伤。我上下班,都有阿卓接送,你大可以放心安全问题。” 她的话语似乎不容置疑,大有一副涂山凛若是不答应,她就一直把他按在轮椅上的气势。 果然,在对视几秒钟后,涂山凛挪开目光,幽幽地叹了口气,点头答应。 “好,这几天就让阿卓送你上下班,我留在家里好好休养。午餐我会每天让人送去六十三楼,你午休时直接上楼去我办公室就用餐行。” 江雪倾的门禁卡原本授权只到研发部所在楼层,可上回在六十三楼吃饭时,她无意间提了一句想去顶楼的空中花园看看。涂山凛便让人把她的电梯门禁权限全部打开,她可以在涂山集团总部所有楼层畅通无阻。 “你不必为我准备午餐的,我在涂山香坊工作时,都是在附近解决午餐,很方便的。” “我答应了你一件事,你是不是也应该答应我这件事。”涂山凛不肯让步,执着地凝视她的双眼。 江雪倾余光扫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再和他继续耗下去,恐怕要被早高峰堵在半路上。 反正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再说每天有美食准点提供,江雪倾没必要坚持拒绝的。她一口应下,急匆匆地催促阿卓出门了。 - 江雪倾一直不喜欢高调,在车库里挑了一辆银色梅赛德斯。 阿卓刚将车开到距离涂山集团总部大厦,还有两个红绿灯的路口。江雪倾便喊他停车,她要步行走去总部。 阿卓车技不错,一路上抄小路,节省不少时间,这会儿距离打卡还有半小时之多。 江雪倾想起公司附近有家蛋挞铺,她平时去的晚,总是排不上第一炉。今日正好顺路过去买,可她还没走多远,就察觉到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江雪倾留了个心眼,买完蛋挞后,特地穿过人行道,去到马路对面。 那个人跟着她的路径,果然也穿过了人行道,继续一路保持距离的尾随。 江雪倾借由沿途的反光折射体,悄悄留意身后的动态,这下便笃定他就是在跟踪她。 她记得公司附近有一条是断头路,小路末端是个垃圾集中存放点。平时很少人会往那条路走,正好用来收拾他。 江雪倾特意引着那个跟踪她的人,往那条路走去。与此同时摸出手机,边走边给阿卓发了个定位消息。 那头,阿卓刚把车停放在公司地下车库,正悠哉悠哉等电梯上楼去喝咖啡。忽地收到江雪倾的信息,他连忙按照定位赶过去。 越往那条断头路走,人影便越是稀少。 渐渐的,那个一直跟在江雪倾身后的男人,也察觉到不对劲。他左右张望了一眼,正打算撤退。 没料到一直被他跟踪的女孩子,抓住他分神的刹那,突然间转身朝他爆冲过来。 江雪倾身形敏捷而灵巧,她掏出纸盒中的蛋挞,对准这个男人的面门,毫不犹豫的狠掷过去。 “啪叽!”一声。 刚出炉还烫手的蛋液混合体,在那个男人的脑门上炸开,滚烫的蛋液糊了他满脸。一时间将他所有的视线全都遮挡住,烫的他根本不敢睁眼。男人捂住脸,被烫的失声痛叫。 “臭三八!你敢拿蛋挞烫我?我一定告你故意伤害罪!” “跟踪人还敢倒打一耙?”江雪倾毫不客气,抬腿一记飞踹,将这个满脑门蛋挞液的男人踹进身后的垃圾堆里。 男人摔倒的一瞬间,本能地将身后的黑色挎包紧紧抱在怀中。 江雪倾立稳身形,站在原地,神色怀疑地盯着他护在怀里的黑色挎包。 “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江雪倾看那个包的款式,很像玩摄影的人才会使用的。她怀疑这个男人不仅跟踪,还偷拍她。 江雪倾几步走到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瞪视他,命令道:“打开这只包。” 男人被踹中腹部,痛得躬起身,一时间压根无力站起来。他被迫窝在垃圾堆中,可他显然还很不服气。 男人呲牙咧嘴地抬起头:“你敢碰我,我一定告你故意伤害!” “不服?”江雪倾勾起唇角冷笑,她捏了捏拳头,“社会上就是因为像你这种偷拍女孩子的垃圾变多,才搞的小女孩们人心惶惶。想告我伤害罪?行啊,就看你今天还有没有能力,从这条巷子里爬出去!” 江雪倾眼眸中泛着寒光,她转眸瞥见垃圾桶里斜插着一根装修用的pvc管。 她抽出那根pvc管,在手中随意耍了两下。这种塑料管抽人很疼,但又不至于让人伤筋动骨,是一件很好的教训嘴硬人的武器。 …… 阿卓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江雪倾真正的战斗力。 他寻着定位飞速赶到巷口,眼看着那个男人被揍得像丧家犬一般嗷嗷直叫。阿卓光是听那道连续不断的惨叫声,就能感受到阿倾的实力。 果然是少爷选中的女人,不同凡响。 阿卓走过去,站在江雪倾身旁,情不自禁地鼓了鼓掌。 “看来这里没有我什么事了。” 偷拍 vol3 江雪倾陪着涂山凛在家休养了一整天。 到了周一,江池要上学去的,一早就出门了。 江雪倾见涂山凛也要下楼和她一起出门上班,扭头问跟在他身边的白雨沛。 “才休息了一天,他的情况可以出门吗?” 白雨沛是个夜猫子,被迫早起,他打着哈欠摇摇头。 “照理说最好是再多休息几天,更利于恢复。可你也知道的,阿凛的性子,光靠我用嘴劝是劝不住的。”白雨沛颇为无奈地摊摊手。 “昨天做了针灸和理疗,我已经感觉好很多。你不信的话,我现在站起来给你看。” 涂山凛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正要起身,下一秒就被江雪倾直接按回轮椅中。 “不许起来。” 白雨沛顿时被逗笑了。 他没想到江雪倾对阿凛的压制竟是如此直截了当,换作他可不敢对涂山大少这样做的。 这世上敢这样对待凛少的人,恐怕目前也只有江雪倾独一人了。 江雪倾将涂山凛按回轮椅上后,双手撑在扶手上,俯身低头,紧盯着他的双眼。 “我知道你不必天天去总部上班的,这周就留在家里好好的养伤。我上下班,都有阿卓接送,你大可以放心安全问题。” 她的话语似乎不容置疑,大有一副涂山凛若是不答应,她就一直把他按在轮椅上的气势。 果然,在对视几秒钟后,涂山凛挪开目光,幽幽地叹了口气,点头答应。 “好,这几天就让阿卓送你上下班,我留在家里好好休养。午餐我会每天让人送去六十三楼,你午休时直接上楼去我办公室就用餐行。” 江雪倾的门禁卡原本授权只到研发部所在楼层,可上回在六十三楼吃饭时,她无意间提了一句想去顶楼的空中花园看看。涂山凛便让人把她的电梯门禁权限全部打开,她可以在涂山集团总部所有楼层畅通无阻。 “你不必为我准备午餐的,我在涂山香坊工作时,都是在附近解决午餐,很方便的。” “我答应了你一件事,你是不是也应该答应我这件事。”涂山凛不肯让步,执着地凝视她的双眼。 江雪倾余光扫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再和他继续耗下去,恐怕要被早高峰堵在半路上。 反正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再说每天有美食准点提供,江雪倾没必要坚持拒绝的。她一口应下,急匆匆地催促阿卓出门了。 - 江雪倾一直不喜欢高调,在车库里挑了一辆银色梅赛德斯。 阿卓刚将车开到距离涂山集团总部大厦,还有两个红绿灯的路口。江雪倾便喊他停车,她要步行走去总部。 阿卓车技不错,一路上抄小路,节省不少时间,这会儿距离打卡还有半小时之多。 江雪倾想起公司附近有家蛋挞铺,她平时去的晚,总是排不上第一炉。今日正好顺路过去买,可她还没走多远,就察觉到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江雪倾留了个心眼,买完蛋挞后,特地穿过人行道,去到马路对面。 那个人跟着她的路径,果然也穿过了人行道,继续一路保持距离的尾随。 江雪倾借由沿途的反光折射体,悄悄留意身后的动态,这下便笃定他就是在跟踪她。 她记得公司附近有一条是断头路,小路末端是个垃圾集中存放点。平时很少人会往那条路走,正好用来收拾他。 江雪倾特意引着那个跟踪她的人,往那条路走去。与此同时摸出手机,边走边给阿卓发了个定位消息。 那头,阿卓刚把车停放在公司地下车库,正悠哉悠哉等电梯上楼去喝咖啡。忽地收到江雪倾的信息,他连忙按照定位赶过去。 越往那条断头路走,人影便越是稀少。 渐渐的,那个一直跟在江雪倾身后的男人,也察觉到不对劲。他左右张望了一眼,正打算撤退。 没料到一直被他跟踪的女孩子,抓住他分神的刹那,突然间转身朝他爆冲过来。 江雪倾身形敏捷而灵巧,她掏出纸盒中的蛋挞,对准这个男人的面门,毫不犹豫的狠掷过去。 “啪叽!”一声。 刚出炉还烫手的蛋液混合体,在那个男人的脑门上炸开,滚烫的蛋液糊了他满脸。一时间将他所有的视线全都遮挡住,烫的他根本不敢睁眼。男人捂住脸,被烫的失声痛叫。 “臭三八!你敢拿蛋挞烫我?我一定告你故意伤害罪!” “跟踪人还敢倒打一耙?”江雪倾毫不客气,抬腿一记飞踹,将这个满脑门蛋挞液的男人踹进身后的垃圾堆里。 男人摔倒的一瞬间,本能地将身后的黑色挎包紧紧抱在怀中。 江雪倾立稳身形,站在原地,神色怀疑地盯着他护在怀里的黑色挎包。 “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江雪倾看那个包的款式,很像玩摄影的人才会使用的。她怀疑这个男人不仅跟踪,还偷拍她。 江雪倾几步走到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瞪视他,命令道:“打开这只包。” 男人被踹中腹部,痛得躬起身,一时间压根无力站起来。他被迫窝在垃圾堆中,可他显然还很不服气。 男人呲牙咧嘴地抬起头:“你敢碰我,我一定告你故意伤害!” “不服?”江雪倾勾起唇角冷笑,她捏了捏拳头,“社会上就是因为像你这种偷拍女孩子的垃圾变多,才搞的小女孩们人心惶惶。想告我伤害罪?行啊,就看你今天还有没有能力,从这条巷子里爬出去!” 江雪倾眼眸中泛着寒光,她转眸瞥见垃圾桶里斜插着一根装修用的pvc管。 她抽出那根pvc管,在手中随意耍了两下。这种塑料管抽人很疼,但又不至于让人伤筋动骨,是一件很好的教训嘴硬人的武器。 …… 阿卓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江雪倾真正的战斗力。 他寻着定位飞速赶到巷口,眼看着那个男人被揍得像丧家犬一般嗷嗷直叫。阿卓光是听那道连续不断的惨叫声,就能感受到阿倾的实力。 果然是少爷选中的女人,不同凡响。 阿卓走过去,站在江雪倾身旁,情不自禁地鼓了鼓掌。 “看来这里没有我什么事了。” 天使脸蛋,雷霆手段 vol4 “还来?你们一伙的?” 刚被江雪倾狠狠殴打了一顿的男人,眼下浑身瘀肿疼痛,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他眼看又出现了一个男人,貌似还是这个女孩的朋友,顿时大惊失色。 “他包里的应该是相机。”江雪倾朝那只黑色挎包,努了努嘴,“刚才下车后,我到公司附近的蛋挞铺买蛋挞,被这人跟踪了,他可能还偷拍了我的相片。” “烂人!跟踪女孩子,还敢玩偷拍?” 阿卓走过去,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那个男人的脸上,弯腰一把江黑色挎包从那男人怀中抢过来。 阿卓拉开挎包拉链,里面果然放着一部专业相机,除此之外还有go pro,以及若干电池。 “呵,装备还挺齐全的。这家伙该不会是个狗仔?” 阿卓边说边按了几下相机操作键,屏幕亮起,里面陡然是偷拍江雪倾的背影、侧影及全身图。 “卧槽!真被我蒙对了,他还真是个狗仔。” 阿卓转身将相机交到江雪倾手中。 “你仔细看清楚,有没有违规照片。如果有,我今天就废了他!” 江雪倾接过相机,一张张查阅照片,发觉里面竟然有周六她出席慈善拍卖会时,在地下车库涂山凛为她亲手戴上玉镯的照片。 江雪倾眯起眼,冷声问:“你跟了我几天?” “就这两天,才跟拍你的。谁知道你反侦察能力这么强,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就不跟啦。”男人肿着脸,后悔不已地回答。 “这些照片有没有备份?” “唉,算啦,反正都被你们撞见了。算我倒霉,一口价500万,你们往我账上打500万,我立刻就交出所有底片。” “还敢要钱?”江雪倾扬起手中的pvc管,作势又要抽打在他身上。 狗仔立马抱头痛呼:“你这个女孩到底讲不讲道理的?我是狗仔记者,偷拍倒卖热点八卦,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今天被你撞见,我已经很惨啦,你们想收回这些照片,好歹也要支付我一点报酬。” “偷拍还想要报酬?我看你是欠抽,再打一顿就好了。” 江雪倾咬牙切齿的凶狠模样,连阿卓这位见多识广的豪门保镖,看得都有些害怕。 虽然阿卓知道只要不是出人命,阿倾想怎么教训这个狗仔都没有问题。反正最后就算闹到了警署,少爷也一定会第一时间请律师将阿倾保释出来,定然会安然无事的。 可是没有必要为这种烂人浪费自己的时间,这种人换个简单办法一样可以处理掉。 阿卓走到一旁,拨通少爷的手机,把刚遭遇的这件事,简单扼要地向少爷汇报清楚。 末了,涂山凛让他把手机交给江雪倾。 “阿倾,少爷有话跟你讲。”阿卓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又特意提醒道,“我已经跟少爷说过刚发生的事情了。” 江雪倾“哦”了一声,她接过阿卓的手机放到耳边,另一只手将那根pvc管拄在地面上当拐杖,眼神凶狠地瞪视着被她抽打后,窝在垃圾堆里不敢起身的狗仔。 “什么事?你说。” “没吃上热蛋挞?” “你怎么知道的?”江雪倾脱口而出地反问,又扭头瞟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阿卓,很快明白过来,“不是,卓哥连这种小事都向你报告。” “一会儿你去上班别耽误时间,我让阿卓替你去排队,再买一盒新的蛋挞。” 涂山凛的声音低沉温和,仿佛一阵清爽的和风拂过心间。 江雪倾原本还满身戾气,和他说了几句话后,紧蹙的眉宇逐渐松懈,脸上的狠厉神色,也化作虚无。 那个被她暴揍过一顿的狗仔,此时正窝在垃圾堆里,满身污垢,臭气熏天。 可他抬眸眼睁睁地看着江雪倾只是接了一个电话,便从凶恶的罗刹,眨眼间转变为和颜悦色的人间仙女。 狗仔的一颗心肝还在紧张发颤,可江雪倾迎着光的脸实在美的耀眼。他身为一个八卦记者,很想此刻手边能有一部相机,调好焦距和参数,对准江雪倾的脸咔嚓咔嚓来几张特写。 当然江雪倾是不可能给他这种机会的。 发觉窝在垃圾堆里的狗仔一直盯着她看,还露出一副痴汉的表情。 江雪倾呲牙,挥了挥手中的pvc管。 狗仔见状,立马恢复理智,整个人瑟缩成一团。他低下头去,不敢再直视她。 手机那端,涂山凛和缓的嗓音继续平稳传来。 “这些狗仔一般都会有数据备份,当下缴了他的相机和记忆卡也没什么用。他开价500万,应该是想要我们买断这则新闻。这样,一会儿我让阿卓带他去总部,让法务部门出具一份买断合同。支付给他500万后,他如果不履行合同义务,擅自将拍摄到的照片外传,涂山集团将起诉他赔偿巨额罚金。” “好主意,果然还是你更聪明。” 在智力卓越这点上,江雪倾一直是承认的。 她所认识的涂山凛,自小聪慧、睿智、沉着、冷静,有着一切豪门继承人,应该具备的优秀特质。 他一直都是最优秀的那个标杆,并且他本人并不以此为傲,而是日复一日地继续为之努力着,成为更好更优秀的人。 挂断手机,江雪倾把涂山凛刚才跟她说的解决办法,转述给阿卓听。 那个狗仔窝在垃圾堆里,自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知晓了自己接下去的命运,该何去何从。 原本在慈善拍卖会开始前,他提前一天便备好干粮和饮用水,进入酒店后一直蹲守在酒店楼下的地下停车库,就是为了伺机捕捉参加慈善拍卖会的那些富商们,不为人知的一面。 因为早在前两年,他就这样蹲守过,还被他蹲到了一条极有价值的八卦。 港城赫赫有名的香药商会苏会长,和新晋的港姐冠军爷孙恋厮混在一起,被蹲守在停车库里的他偷拍成功。 当时那条香艳新闻,最后以300万的价格被苏会长买回。 没想到,这回又被他蹲守到更劲爆的八卦! 向来有着港城高岭之花之称的首富涂山家大少爷,平日对外形象禁欲清冷,全然不近女色,身边也毫无桃色绯闻。 可谁能料想,这样一位高不可攀的大少,私底下早已心有所属! 天使脸蛋,雷霆手段 vol4 “还来?你们一伙的?” 刚被江雪倾狠狠殴打了一顿的男人,眼下浑身瘀肿疼痛,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他眼看又出现了一个男人,貌似还是这个女孩的朋友,顿时大惊失色。 “他包里的应该是相机。”江雪倾朝那只黑色挎包,努了努嘴,“刚才下车后,我到公司附近的蛋挞铺买蛋挞,被这人跟踪了,他可能还偷拍了我的相片。” “烂人!跟踪女孩子,还敢玩偷拍?” 阿卓走过去,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那个男人的脸上,弯腰一把江黑色挎包从那男人怀中抢过来。 阿卓拉开挎包拉链,里面果然放着一部专业相机,除此之外还有go pro,以及若干电池。 “呵,装备还挺齐全的。这家伙该不会是个狗仔?” 阿卓边说边按了几下相机操作键,屏幕亮起,里面陡然是偷拍江雪倾的背影、侧影及全身图。 “卧槽!真被我蒙对了,他还真是个狗仔。” 阿卓转身将相机交到江雪倾手中。 “你仔细看清楚,有没有违规照片。如果有,我今天就废了他!” 江雪倾接过相机,一张张查阅照片,发觉里面竟然有周六她出席慈善拍卖会时,在地下车库涂山凛为她亲手戴上玉镯的照片。 江雪倾眯起眼,冷声问:“你跟了我几天?” “就这两天,才跟拍你的。谁知道你反侦察能力这么强,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就不跟啦。”男人肿着脸,后悔不已地回答。 “这些照片有没有备份?” “唉,算啦,反正都被你们撞见了。算我倒霉,一口价500万,你们往我账上打500万,我立刻就交出所有底片。” “还敢要钱?”江雪倾扬起手中的pvc管,作势又要抽打在他身上。 狗仔立马抱头痛呼:“你这个女孩到底讲不讲道理的?我是狗仔记者,偷拍倒卖热点八卦,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今天被你撞见,我已经很惨啦,你们想收回这些照片,好歹也要支付我一点报酬。” “偷拍还想要报酬?我看你是欠抽,再打一顿就好了。” 江雪倾咬牙切齿的凶狠模样,连阿卓这位见多识广的豪门保镖,看得都有些害怕。 虽然阿卓知道只要不是出人命,阿倾想怎么教训这个狗仔都没有问题。反正最后就算闹到了警署,少爷也一定会第一时间请律师将阿倾保释出来,定然会安然无事的。 可是没有必要为这种烂人浪费自己的时间,这种人换个简单办法一样可以处理掉。 阿卓走到一旁,拨通少爷的手机,把刚遭遇的这件事,简单扼要地向少爷汇报清楚。 末了,涂山凛让他把手机交给江雪倾。 “阿倾,少爷有话跟你讲。”阿卓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又特意提醒道,“我已经跟少爷说过刚发生的事情了。” 江雪倾“哦”了一声,她接过阿卓的手机放到耳边,另一只手将那根pvc管拄在地面上当拐杖,眼神凶狠地瞪视着被她抽打后,窝在垃圾堆里不敢起身的狗仔。 “什么事?你说。” “没吃上热蛋挞?” “你怎么知道的?”江雪倾脱口而出地反问,又扭头瞟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阿卓,很快明白过来,“不是,卓哥连这种小事都向你报告。” “一会儿你去上班别耽误时间,我让阿卓替你去排队,再买一盒新的蛋挞。” 涂山凛的声音低沉温和,仿佛一阵清爽的和风拂过心间。 江雪倾原本还满身戾气,和他说了几句话后,紧蹙的眉宇逐渐松懈,脸上的狠厉神色,也化作虚无。 那个被她暴揍过一顿的狗仔,此时正窝在垃圾堆里,满身污垢,臭气熏天。 可他抬眸眼睁睁地看着江雪倾只是接了一个电话,便从凶恶的罗刹,眨眼间转变为和颜悦色的人间仙女。 狗仔的一颗心肝还在紧张发颤,可江雪倾迎着光的脸实在美的耀眼。他身为一个八卦记者,很想此刻手边能有一部相机,调好焦距和参数,对准江雪倾的脸咔嚓咔嚓来几张特写。 当然江雪倾是不可能给他这种机会的。 发觉窝在垃圾堆里的狗仔一直盯着她看,还露出一副痴汉的表情。 江雪倾呲牙,挥了挥手中的pvc管。 狗仔见状,立马恢复理智,整个人瑟缩成一团。他低下头去,不敢再直视她。 手机那端,涂山凛和缓的嗓音继续平稳传来。 “这些狗仔一般都会有数据备份,当下缴了他的相机和记忆卡也没什么用。他开价500万,应该是想要我们买断这则新闻。这样,一会儿我让阿卓带他去总部,让法务部门出具一份买断合同。支付给他500万后,他如果不履行合同义务,擅自将拍摄到的照片外传,涂山集团将起诉他赔偿巨额罚金。” “好主意,果然还是你更聪明。” 在智力卓越这点上,江雪倾一直是承认的。 她所认识的涂山凛,自小聪慧、睿智、沉着、冷静,有着一切豪门继承人,应该具备的优秀特质。 他一直都是最优秀的那个标杆,并且他本人并不以此为傲,而是日复一日地继续为之努力着,成为更好更优秀的人。 挂断手机,江雪倾把涂山凛刚才跟她说的解决办法,转述给阿卓听。 那个狗仔窝在垃圾堆里,自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知晓了自己接下去的命运,该何去何从。 原本在慈善拍卖会开始前,他提前一天便备好干粮和饮用水,进入酒店后一直蹲守在酒店楼下的地下停车库,就是为了伺机捕捉参加慈善拍卖会的那些富商们,不为人知的一面。 因为早在前两年,他就这样蹲守过,还被他蹲到了一条极有价值的八卦。 港城赫赫有名的香药商会苏会长,和新晋的港姐冠军爷孙恋厮混在一起,被蹲守在停车库里的他偷拍成功。 当时那条香艳新闻,最后以300万的价格被苏会长买回。 没想到,这回又被他蹲守到更劲爆的八卦! 向来有着港城高岭之花之称的首富涂山家大少爷,平日对外形象禁欲清冷,全然不近女色,身边也毫无桃色绯闻。 可谁能料想,这样一位高不可攀的大少,私底下早已心有所属! 心上白月光 vol5 他做狗仔入行也有十年,早前就听前辈提过首富涂山家的不少豪门逸事。 涂山大少原是有订婚对象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解除了婚约,自此以后这位凛少便一直单身。 外界传闻,凛少是为爱守身,一直惦记着他那位心头白月光。 可如今却被他拍到了涂山大少与美女私会的一幕,而且看样子这位大少对这个年轻女孩子很是宠爱,眼波柔情,亲手为她戴上翡翠玉镯。 狗仔虽距离他们的位置有些距离,可他从镜头中能一眼看得出,涂山大少送出的这只翡翠玉镯价值不菲,很可能出手就是一套豪宅的数目。他特意对准这只玉镯拍了几张特写。 光凭送礼慷慨度这点就能看得出,这个女孩子在涂山大少心中的分量非同一般。 他拍到了这组照片,自然非常兴奋,一旦爆出这则八卦,必定能在港城引发轰动。 可名气哪有实际利益重要? 这两日他寻着线索,很快发觉这个女孩子竟然是涂山香坊的合香师,所以他便开始蹲守在涂山集团总部大楼附近,想要看看能不能偶遇这个女孩,继续偷拍一些更有价值的照片。到时就能跟涂山大少抬高价码,获得更高的照片买断费用。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在今天被他偷拍的女孩子亲手打碎了。 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年纪顶多十九二十岁,外貌娇柔又靓丽,可偏偏是这样一个貌似毫无伤害力,甚至需要人保护的女孩,眨眼间毫不留情地一脚将他踹进垃圾堆,还拿pvc管劈头盖脸地抽打他。 他的狗仔生涯,在今日遭遇了最大滑铁卢,甚至萌生出想要就此隐退的念头。 江雪倾完全不知道这个狗仔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只觉得涂山凛的处理方法虽好,但不解气。 况且被人跟踪的受害者是她本人,她有权在合法范围内为自己出气,更何况她好不容易买到新鲜出炉的这盒蛋挞,因为这个垃圾被糟蹋了。 江雪倾心里有气,今天必须出。 她想了想,摸出自己的手机,在小群里发了个定位,把还在家里呼呼大睡的光头三人摇了过来。 江雪倾吩咐他们督促这个狗仔留在原地,把因他而起的弄得乱七八糟的垃圾堆收拾干净,一会儿她要看照片检查细节的。 阿卓没想到江雪倾还认识街头混混,越发觉得她深不可测。同时也隐隐担心起这件事,毕竟混帮派的马仔没几个脑子清楚的,又都是追逐利益的,爱耍凶狠的。万一被他们知道阿倾认识港城首富,兴许会对少爷的安全产生威胁。 回去路上,阿卓旁敲侧击提醒道:“阿倾,你跟那三个人什么时候认识的?很熟吗?” “谈不上熟,但他们办事效率不错,我嘱托给他们的几样事情,都办得很牢靠。” 江雪倾和光头他们三人的确谈不上熟悉,因为早前他们三人,也是受到了和今天这个狗仔一样的待遇,是被江雪倾硬生生打服的。 后来光头三人发觉江雪倾和他们的前任大哥陈老大认识,从此便更加顺服地替她办事,彻底不敢生出二心。 在午休之前,阿卓已经把这件事情搞定。合同到手,封口费也打到了那个狗仔的账上。 只不过光头他们三人到场后,发觉遇见的竟是老熟人,就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江雪倾。 事发突然,江雪倾午餐时便没去六十三楼,而是和光头他们约在了公司附近的茶餐厅见面。 “小阿姐,上次你叫我们跟踪梅香堂的人的时候,我们就和这个狗仔打过交道。当时他鬼鬼祟祟的,被我们发现后还分烟给我们攀交情。” 跟踪梅香堂那位高管时遇见过的? 江雪倾咬着饮料吸管,眼眸流转间,脑海里顿时冒出了一个人名。 “你们知道他当时跟的人是谁吗?” “是谁我认不得,但我留了个心眼,把他和他跟的人一起拍了下来。” 光头在自己的手机相册里滑动翻找,不一会儿便找到那张照片。他把手机推到江雪倾面前。 “喏,就是照片里这个人。西装革履的,一看就是个斯文败类。对了,当时隔得远,可我听到这人边打电话边说了一句‘业内聚会时再交货’。 “对!我们也听见了。”黄毛和卷毛异口同声地应和。 “这句话我特别有印象,因为听起来像是我们混道的黑话。”光头补充道。 江雪倾伸出两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拉大图片。因为照片是在夜晚拍摄的,又是狭小视角的昏暗角落里。照片上噪点很多,人影并不清晰。 可光是从这样模糊的照片中,江雪倾也能一眼认出照片中的男人是谁。 江雪倾眉宇紧锁,神情凝重地问:“你们还拍到这人的其他照片吗?” 光头不明所以,挠挠后脑勺回答。 “当时我们只是为了存证,也没找角度,随便拍了一张,可那个狗仔手里一定握有更多照片。小阿姐,要不我把那个狗仔给你找过来?” “嗯,动作越快越好。如果他开价,你们把价格发给我。” 黄毛拍拍胸脯,保证:“小阿姐放心,有我们在,他不敢乱开价的。” 光头三人办事效率果然利落,才到下班时间,江雪倾便在小群里收到了一百多张照片。画面高清,各种角度,一看就是用专业相机拍摄的。 江雪倾飞速地查阅这些照片,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借这个狗仔的手,调查到不少有用信息。 因为和光头三人碰头,耽误了不少时间。 江雪倾回到涂山公馆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钟。她正打算去楼上找涂山凛,进门便瞧见他就坐在客厅里等待。 “阿卓说你晚餐也没吃多少。我准备了几样夜宵,一起吃?” “好,你等我上楼换身衣服。” 今天江池学校里有小组协作作业,就留宿在寝室里,今晚不回来。白雨沛这两天忙着替涂山凛针灸理疗,他又是不受束缚喜欢自由的性子,眼看照顾的病人有所好转,傍晚时便开着车下山玩去了。 江雪倾换了一身舒适的休闲服下楼,却见偏厅餐桌前只有涂山凛一人坐着。 她左右看了一眼,疑惑地问:“咦?卓哥和哲哥呢?刚才不都还在客厅里? 涂山凛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眼眉弯弯微笑看她。 “阿倾,过来。” 心上白月光 vol5 他做狗仔入行也有十年,早前就听前辈提过首富涂山家的不少豪门逸事。 涂山大少原是有订婚对象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解除了婚约,自此以后这位凛少便一直单身。 外界传闻,凛少是为爱守身,一直惦记着他那位心头白月光。 可如今却被他拍到了涂山大少与美女私会的一幕,而且看样子这位大少对这个年轻女孩子很是宠爱,眼波柔情,亲手为她戴上翡翠玉镯。 狗仔虽距离他们的位置有些距离,可他从镜头中能一眼看得出,涂山大少送出的这只翡翠玉镯价值不菲,很可能出手就是一套豪宅的数目。他特意对准这只玉镯拍了几张特写。 光凭送礼慷慨度这点就能看得出,这个女孩子在涂山大少心中的分量非同一般。 他拍到了这组照片,自然非常兴奋,一旦爆出这则八卦,必定能在港城引发轰动。 可名气哪有实际利益重要? 这两日他寻着线索,很快发觉这个女孩子竟然是涂山香坊的合香师,所以他便开始蹲守在涂山集团总部大楼附近,想要看看能不能偶遇这个女孩,继续偷拍一些更有价值的照片。到时就能跟涂山大少抬高价码,获得更高的照片买断费用。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在今天被他偷拍的女孩子亲手打碎了。 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年纪顶多十九二十岁,外貌娇柔又靓丽,可偏偏是这样一个貌似毫无伤害力,甚至需要人保护的女孩,眨眼间毫不留情地一脚将他踹进垃圾堆,还拿pvc管劈头盖脸地抽打他。 他的狗仔生涯,在今日遭遇了最大滑铁卢,甚至萌生出想要就此隐退的念头。 江雪倾完全不知道这个狗仔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只觉得涂山凛的处理方法虽好,但不解气。 况且被人跟踪的受害者是她本人,她有权在合法范围内为自己出气,更何况她好不容易买到新鲜出炉的这盒蛋挞,因为这个垃圾被糟蹋了。 江雪倾心里有气,今天必须出。 她想了想,摸出自己的手机,在小群里发了个定位,把还在家里呼呼大睡的光头三人摇了过来。 江雪倾吩咐他们督促这个狗仔留在原地,把因他而起的弄得乱七八糟的垃圾堆收拾干净,一会儿她要看照片检查细节的。 阿卓没想到江雪倾还认识街头混混,越发觉得她深不可测。同时也隐隐担心起这件事,毕竟混帮派的马仔没几个脑子清楚的,又都是追逐利益的,爱耍凶狠的。万一被他们知道阿倾认识港城首富,兴许会对少爷的安全产生威胁。 回去路上,阿卓旁敲侧击提醒道:“阿倾,你跟那三个人什么时候认识的?很熟吗?” “谈不上熟,但他们办事效率不错,我嘱托给他们的几样事情,都办得很牢靠。” 江雪倾和光头他们三人的确谈不上熟悉,因为早前他们三人,也是受到了和今天这个狗仔一样的待遇,是被江雪倾硬生生打服的。 后来光头三人发觉江雪倾和他们的前任大哥陈老大认识,从此便更加顺服地替她办事,彻底不敢生出二心。 在午休之前,阿卓已经把这件事情搞定。合同到手,封口费也打到了那个狗仔的账上。 只不过光头他们三人到场后,发觉遇见的竟是老熟人,就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江雪倾。 事发突然,江雪倾午餐时便没去六十三楼,而是和光头他们约在了公司附近的茶餐厅见面。 “小阿姐,上次你叫我们跟踪梅香堂的人的时候,我们就和这个狗仔打过交道。当时他鬼鬼祟祟的,被我们发现后还分烟给我们攀交情。” 跟踪梅香堂那位高管时遇见过的? 江雪倾咬着饮料吸管,眼眸流转间,脑海里顿时冒出了一个人名。 “你们知道他当时跟的人是谁吗?” “是谁我认不得,但我留了个心眼,把他和他跟的人一起拍了下来。” 光头在自己的手机相册里滑动翻找,不一会儿便找到那张照片。他把手机推到江雪倾面前。 “喏,就是照片里这个人。西装革履的,一看就是个斯文败类。对了,当时隔得远,可我听到这人边打电话边说了一句‘业内聚会时再交货’。 “对!我们也听见了。”黄毛和卷毛异口同声地应和。 “这句话我特别有印象,因为听起来像是我们混道的黑话。”光头补充道。 江雪倾伸出两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拉大图片。因为照片是在夜晚拍摄的,又是狭小视角的昏暗角落里。照片上噪点很多,人影并不清晰。 可光是从这样模糊的照片中,江雪倾也能一眼认出照片中的男人是谁。 江雪倾眉宇紧锁,神情凝重地问:“你们还拍到这人的其他照片吗?” 光头不明所以,挠挠后脑勺回答。 “当时我们只是为了存证,也没找角度,随便拍了一张,可那个狗仔手里一定握有更多照片。小阿姐,要不我把那个狗仔给你找过来?” “嗯,动作越快越好。如果他开价,你们把价格发给我。” 黄毛拍拍胸脯,保证:“小阿姐放心,有我们在,他不敢乱开价的。” 光头三人办事效率果然利落,才到下班时间,江雪倾便在小群里收到了一百多张照片。画面高清,各种角度,一看就是用专业相机拍摄的。 江雪倾飞速地查阅这些照片,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借这个狗仔的手,调查到不少有用信息。 因为和光头三人碰头,耽误了不少时间。 江雪倾回到涂山公馆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钟。她正打算去楼上找涂山凛,进门便瞧见他就坐在客厅里等待。 “阿卓说你晚餐也没吃多少。我准备了几样夜宵,一起吃?” “好,你等我上楼换身衣服。” 今天江池学校里有小组协作作业,就留宿在寝室里,今晚不回来。白雨沛这两天忙着替涂山凛针灸理疗,他又是不受束缚喜欢自由的性子,眼看照顾的病人有所好转,傍晚时便开着车下山玩去了。 江雪倾换了一身舒适的休闲服下楼,却见偏厅餐桌前只有涂山凛一人坐着。 她左右看了一眼,疑惑地问:“咦?卓哥和哲哥呢?刚才不都还在客厅里? 涂山凛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眼眉弯弯微笑看她。 “阿倾,过来。” 以身入局 vol6 江雪倾定定地站在楼梯最后一阶上,望着餐桌边的涂山凛。 橙黄柔和的灯光下,他面部轮廓清晰,早已褪去少年人的青涩感,多了一份成熟稳重的气度。可他刚才那一声轻柔的呼唤,好似少年时他每每喊她时的模样。 江雪倾心底柔软,应了一声,走到他身旁坐下。 “哇,有艇仔粥喝!”江雪倾一眼扫见她心意的夜宵。 涂山凛亲手盛了一碗粥,放在她手边,细心叮嘱。 “小心烫。” 江雪倾的确有些饿了。今天因为心里惦记着事,午餐和晚餐都是草草解决的。眼下一碗热腾腾的又香又糥的艇仔粥下肚,连脾胃都舒适了几分。 涂山凛又将一碟蝴蝶酥,默默推到她面前,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侧影,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吃的香甜,他低眸浅笑,心情跟着很好的样子。 涂山凛悄然无声地期待着江雪倾一块接一块地吃,可第一块吃完后,她便停下来没再动面前的甜点。 “怎么不吃了?”他轻声问。 江雪倾转头没好气地看着他:“涂山凛,你是不是在享受投喂的乐趣啊?” 涂山凛抿了抿唇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的确挺乐在其中的。 江雪倾生气只存在三秒钟,她架不住面前刚出炉的蝴蝶酥的黄油香气,捏了一块在手指尖,边吃边把手机拿给来给涂山凛看。 “里面这些照片,你仔细看一下。” “照片?哪来的?” 涂山凛疑惑地瞥了她一眼,接过江雪倾的手机,低眸认真查看起来。 “怎么都是梅香堂的莫总?” 刚看到第一张照片时,涂山凛只是轻微皱了皱眉头,可继续往下翻看,一百多张照片里的主角竟然都是他。 涂山凛忍不住抬眸,心思不定地问:“你特意找人跟拍他?” 江雪倾摆摆手:“不是我找人跟拍的,这些照片全是从早晨那个狗仔的相机里面导出来的。你仔细看,里面有个女的叫阿靓,我不知道你对她还有没有记忆。阿靓之前是涂山香坊总店的金牌销售。” 涂山凛微微思量,点了下头:“嗯,有点印象。” 之前这位金牌销售和那两位崔家小姐,一起闹出诬陷江雪倾的事。最后是他亲自下令,让总店店长把阿靓带到总部来,阿靓的人事开除命令也是他亲自下的。 “你怀疑这个阿靓跟梅香堂的人有牵扯?” 江雪倾一口把剩余的蝴蝶酥塞进嘴里,嚼干净后才继续开口。 “对,其实之前我还在总店工作的时候,就发现阿靓和梅香堂的营销部主管之间暧昧不清。” “嗯?你是怎么发现的?”涂山凛向来了解江雪倾,她并不是那种喜欢关注别人八卦的人。 江雪倾撇撇嘴角:“说起来还是因为涂山香坊的福利好。我最早撞见他们那次,是在涂山香坊的员工宿舍楼里。” 江雪倾正等待涂山凛开口询问她为何要关注这些事,没想到涂山凛却让她坐在原地等一会儿,自己操控着轮椅,去到沙发旁,将pad取过来。 “你看一下这份报告。” 江雪倾从他手里接过pad,低眸扫了眼。 “香材采购单?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采购单算是涂山集团的内部信息,你不怕被我看到后外泄商业机密吗?” 涂山凛用目光指了指pad屏幕,提醒道:“你仔细看清楚这份采购单上的落款。” 江雪倾视线下移,瞬间一惊。 “莫炤言?” 莫炤言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采购单的签字栏上,江雪倾又反复确认了一下笔迹,的确是他的。 江雪倾抬眸惊诧地看向涂山凛,见他神色泰然,毫无心绪不宁的情绪。看来这份资料,已经落在他手中不少日子。 江雪倾低头,重新仔细回看了整份采购单内容。这才明白过来,涂山凛突然将这份资料拿给她看的意义。 “莫炤言以梅香堂的名义,收的这批香材很不对劲。香材哪有连根收的,做香材生意的人都忌讳这点,做事要留根,为往后留有余地。他也不是第一天主持采购香材,为什么要这样做?” 涂山凛伸出一根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你翻看下一份海运资料,就会知道答案。” 江雪倾前身时进入梅香堂兢兢业业工作过几年的,如果不是她婚后身体出现问题,不得不从理事席位上退下去回家养病,她应该会一直主持梅香堂的香材采购生意。 当年做习惯的事务,如今重操旧业,翻阅核对这些香材采购单和海运单,自然不在话下。 她迅速将资料全都过了遍,只翻看了几页海关资料和转运记录,便大致推算出其中隐藏的线索。 莫炤言借由梅香堂的名头,在各地收集采买香材,又经苏家商会的货运渠道,将这些通过正规渠道有报关许可证的香材,顺理成章输送出去。 江雪倾目前看到的资料,这些被送出去的香材收货目的地,大多集中在南美的几个小国家。 可是只要是业内人士便清楚,南美那边的几个国家并不是香材进口大国,恐怕那几处收货地点,都只是掩耳盗铃的伪地址。那些通过他们梅香堂名义收购的香材,最终被转运输送往何地,不得而知。 可一旦被查,牵累受影响最大的一定是梅香堂,甚至很可能会因此被勒令停业接受调查。 江雪倾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原来光头之前偷听到的那句“业内聚会时再交货”,竟是这个意思。 江雪倾厘清思路,把自己的推测一一说给涂山凛听。 “我收到的这些照片中,多次拍到莫炤言和苏家人前后进入同一家会所,看来他们是利用会所聚会的名头,私底下接头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再加上之前阿靓和梅香堂的人牵扯不清,我怀疑涂山香坊内部也有内奸,这件事需要你想办法去调查。只不过他们这样做最终的目的,现在我们还不得而知。” 涂山凛认同点头,又道:“他们私底下见面时十分隐蔽,我早前收到这些资料后,先后派出去过两拨人,都被他们发现后甩掉了,至今还不清楚他们的聚会地点在哪里。” 一想到莫炤言不禁要霸占梅香堂,甚至还要摧毁它,江雪倾便怒火攻心。 她伸手捏起餐碟中的一块蝴蝶酥,干脆利落地掰成两半。 “敢用梅香堂的名义搞事,我会让他们下场,如同这块蝴蝶酥!” 涂山凛转眸,见江雪倾愠怒地紧蹙眉头,不由伸手轻轻按在她眉心上,揉了揉。 “你想做什么?” 江雪倾捏碎手中的蝴蝶酥,咬牙切齿道:“以身,入局。” 以身入局 vol6 江雪倾定定地站在楼梯最后一阶上,望着餐桌边的涂山凛。 橙黄柔和的灯光下,他面部轮廓清晰,早已褪去少年人的青涩感,多了一份成熟稳重的气度。可他刚才那一声轻柔的呼唤,好似少年时他每每喊她时的模样。 江雪倾心底柔软,应了一声,走到他身旁坐下。 “哇,有艇仔粥喝!”江雪倾一眼扫见她心意的夜宵。 涂山凛亲手盛了一碗粥,放在她手边,细心叮嘱。 “小心烫。” 江雪倾的确有些饿了。今天因为心里惦记着事,午餐和晚餐都是草草解决的。眼下一碗热腾腾的又香又糥的艇仔粥下肚,连脾胃都舒适了几分。 涂山凛又将一碟蝴蝶酥,默默推到她面前,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侧影,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吃的香甜,他低眸浅笑,心情跟着很好的样子。 涂山凛悄然无声地期待着江雪倾一块接一块地吃,可第一块吃完后,她便停下来没再动面前的甜点。 “怎么不吃了?”他轻声问。 江雪倾转头没好气地看着他:“涂山凛,你是不是在享受投喂的乐趣啊?” 涂山凛抿了抿唇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的确挺乐在其中的。 江雪倾生气只存在三秒钟,她架不住面前刚出炉的蝴蝶酥的黄油香气,捏了一块在手指尖,边吃边把手机拿给来给涂山凛看。 “里面这些照片,你仔细看一下。” “照片?哪来的?” 涂山凛疑惑地瞥了她一眼,接过江雪倾的手机,低眸认真查看起来。 “怎么都是梅香堂的莫总?” 刚看到第一张照片时,涂山凛只是轻微皱了皱眉头,可继续往下翻看,一百多张照片里的主角竟然都是他。 涂山凛忍不住抬眸,心思不定地问:“你特意找人跟拍他?” 江雪倾摆摆手:“不是我找人跟拍的,这些照片全是从早晨那个狗仔的相机里面导出来的。你仔细看,里面有个女的叫阿靓,我不知道你对她还有没有记忆。阿靓之前是涂山香坊总店的金牌销售。” 涂山凛微微思量,点了下头:“嗯,有点印象。” 之前这位金牌销售和那两位崔家小姐,一起闹出诬陷江雪倾的事。最后是他亲自下令,让总店店长把阿靓带到总部来,阿靓的人事开除命令也是他亲自下的。 “你怀疑这个阿靓跟梅香堂的人有牵扯?” 江雪倾一口把剩余的蝴蝶酥塞进嘴里,嚼干净后才继续开口。 “对,其实之前我还在总店工作的时候,就发现阿靓和梅香堂的营销部主管之间暧昧不清。” “嗯?你是怎么发现的?”涂山凛向来了解江雪倾,她并不是那种喜欢关注别人八卦的人。 江雪倾撇撇嘴角:“说起来还是因为涂山香坊的福利好。我最早撞见他们那次,是在涂山香坊的员工宿舍楼里。” 江雪倾正等待涂山凛开口询问她为何要关注这些事,没想到涂山凛却让她坐在原地等一会儿,自己操控着轮椅,去到沙发旁,将pad取过来。 “你看一下这份报告。” 江雪倾从他手里接过pad,低眸扫了眼。 “香材采购单?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采购单算是涂山集团的内部信息,你不怕被我看到后外泄商业机密吗?” 涂山凛用目光指了指pad屏幕,提醒道:“你仔细看清楚这份采购单上的落款。” 江雪倾视线下移,瞬间一惊。 “莫炤言?” 莫炤言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采购单的签字栏上,江雪倾又反复确认了一下笔迹,的确是他的。 江雪倾抬眸惊诧地看向涂山凛,见他神色泰然,毫无心绪不宁的情绪。看来这份资料,已经落在他手中不少日子。 江雪倾低头,重新仔细回看了整份采购单内容。这才明白过来,涂山凛突然将这份资料拿给她看的意义。 “莫炤言以梅香堂的名义,收的这批香材很不对劲。香材哪有连根收的,做香材生意的人都忌讳这点,做事要留根,为往后留有余地。他也不是第一天主持采购香材,为什么要这样做?” 涂山凛伸出一根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你翻看下一份海运资料,就会知道答案。” 江雪倾前身时进入梅香堂兢兢业业工作过几年的,如果不是她婚后身体出现问题,不得不从理事席位上退下去回家养病,她应该会一直主持梅香堂的香材采购生意。 当年做习惯的事务,如今重操旧业,翻阅核对这些香材采购单和海运单,自然不在话下。 她迅速将资料全都过了遍,只翻看了几页海关资料和转运记录,便大致推算出其中隐藏的线索。 莫炤言借由梅香堂的名头,在各地收集采买香材,又经苏家商会的货运渠道,将这些通过正规渠道有报关许可证的香材,顺理成章输送出去。 江雪倾目前看到的资料,这些被送出去的香材收货目的地,大多集中在南美的几个小国家。 可是只要是业内人士便清楚,南美那边的几个国家并不是香材进口大国,恐怕那几处收货地点,都只是掩耳盗铃的伪地址。那些通过他们梅香堂名义收购的香材,最终被转运输送往何地,不得而知。 可一旦被查,牵累受影响最大的一定是梅香堂,甚至很可能会因此被勒令停业接受调查。 江雪倾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原来光头之前偷听到的那句“业内聚会时再交货”,竟是这个意思。 江雪倾厘清思路,把自己的推测一一说给涂山凛听。 “我收到的这些照片中,多次拍到莫炤言和苏家人前后进入同一家会所,看来他们是利用会所聚会的名头,私底下接头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再加上之前阿靓和梅香堂的人牵扯不清,我怀疑涂山香坊内部也有内奸,这件事需要你想办法去调查。只不过他们这样做最终的目的,现在我们还不得而知。” 涂山凛认同点头,又道:“他们私底下见面时十分隐蔽,我早前收到这些资料后,先后派出去过两拨人,都被他们发现后甩掉了,至今还不清楚他们的聚会地点在哪里。” 一想到莫炤言不禁要霸占梅香堂,甚至还要摧毁它,江雪倾便怒火攻心。 她伸手捏起餐碟中的一块蝴蝶酥,干脆利落地掰成两半。 “敢用梅香堂的名义搞事,我会让他们下场,如同这块蝴蝶酥!” 涂山凛转眸,见江雪倾愠怒地紧蹙眉头,不由伸手轻轻按在她眉心上,揉了揉。 “你想做什么?” 江雪倾捏碎手中的蝴蝶酥,咬牙切齿道:“以身,入局。” 作妖 第二十六章 vol1 江雪倾办事,向来讲求效率。 第二日便让光头他们以陈老大的名义,半利诱半武力威胁地将那个狗仔记者收编。 涂山凛之前派出去的人,都是正经培训出来的专业保镖,跟踪和窃听偷拍能力,都不如专业狗仔来的好用。 这名入行十年的狗仔,果然没让江雪倾失望。 他之前一直在跟莫炤言,想从这个靠妻子平步青云的港城新贵身上挖点花边新闻,所以对莫炤言常出现的几个地点十分熟悉,调查消息很快传回来。 江雪倾并不了解这个狗仔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传给她的调查记录不仅有高清照片,还有音画同步的视频。 江雪倾迅速将所有收到的资料看了遍,捕捉到一条十分有用的信息。 他们下一次聚会的地点,将会在大马。 业内人士短期内会集中去到大马的原因,只会是因为一件事——那就是六月份,即将在大马举办的香药行业业内交流会。 届时不仅亚洲各国的香业集团会出席,连全球知名的五大香水集团,也会各自派出代表到会,所有业内人士将会齐聚大马槟城。 这场行业交流会江雪倾是必去的,早前她费尽心思拿下内训名额,也是为了这件事做准备。 - 此刻,江雪倾和师千羽都在六十三层涂山凛的办公室中。 能代表涂山香坊出席行业交流会的名额只有一个,而她们两人目前并列第一,今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同时聘请两位合香师进入总部研发室。 可研发室可以多吸纳一名成员,代表涂山香坊的名额却只有一个。 为表公正,涂山凛想让她们再比一局,胜者可以代表涂山香坊,出席今年的行业交流会。 但这个提议立刻被师千羽一口回绝。 “我对出席交流会的名额没兴趣,再说我已经闻过那盏宣和御制香,对阿倾的合香能力心悦诚服。” 涂山凛看了她一眼:“光是你服气是服不了众的。研发部部长一职目前空悬,各个组长肯定会带头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江雪倾点头应和:“的确是这样。这段时间研发室几组人马之间气氛微妙,估计都在卯足劲,想要趁左副理被调查期间,把他彻底挤走,争取上位。那么这个代表涂山香坊的名额,无形之中就变成了他们争斗的筹码之一。千羽和我分别待在一组和二组,谁获得这个名额,就变得至关重要。” 师千羽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难怪最近几天,我总觉得同组那几人奇奇怪怪的,无事对我献殷勤。”她撇撇嘴,叹了口气,“我是真的对出席行业交流会这种事不感兴趣,我最不喜欢接触那群老古董,一天到晚只会高谈阔论,一个个都像是草包,一点真才实学都没有。” 白雨沛站在一旁看戏,听他们都在纠结这件事,反倒灵机一动提议。 “我看方案有两个。” “两个方案?”江雪倾好奇地望向他,“你说说看。” “第一个方案,你们两个当众再比一局。” “切,这算什么 pn a?”师千羽无语地横了他一眼,鄙夷道,“师哥,拜托你要提也提一些有用的方法。” 白雨沛笑吟吟的:“别着急嘛,我还没提pn b啊。” “你继续说。”涂山凛目光平静地注视他。 白雨沛挑了挑眉,一脸洋洋得意的模样。 “pn b就是,你们两个人,一起跟阿凛去大马参加行业交流会。反正规定是代表涂山香坊参会的名额只有一个,但又没有规定说不能有随行者参与啊。” “真是个大聪明。” “我服你了,师哥。” 江雪倾和师千羽对视了一眼,表情复杂。 “师哥,你就说了就跟没说一样。还是吃个蕉你。”师千羽边说边从一旁的果盘里掰了一根香蕉,塞到白雨沛手中。 “不是啊,你们仔细想一想,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的。师妹你不愿意去参加交流会,阿倾你又是愿意的,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研发室那些人,想要竞争左副理的职位,那么你们两人就不得不被架在对立竞争的位置上。” “我其实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一直沉默坐在沙发上的涂山凛,终于开口。他看向师千羽,问道,“千羽,和我们一起去大马你有问题吗?” 师千羽双手抱臂,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参加。但听师哥分析以后,似乎现在留在研发室里,卷入两个组长之间的纷争,也挺让人头大的。” 白雨沛伸手拍了拍师千羽的肩膀,笑着宽慰道:“师妹,你也别太过抗拒参加这种公开场合。你不是一直都想找高手切磋香道吗?这种行业交流会上,肯定是高手如云的,到时说不定就会出现你心仪的对手。” 师千羽被白雨沛说得很心动,也开始动摇。 “嗯,你的提议听起来倒是还不错。” 港城到大马槟城的航线,直飞需要四个小时。 涂山凛的私人飞机,早早便在机场停机坪上等候。 这趟出门参加行业交流会,整个行程大约需要一周时间。 她提前和江池打好招呼,这几天他们都不在家,江池独自住在涂山凛的别墅里,唯恐主屋的人过来,到时万一产生冲突,也没人护得住他,便安排他这周先回学校宿舍里住宿。 江雪倾和涂山凛的行李被安放在后车上,他们乘坐涂山凛的黑色劳斯莱斯刚从私路驶出,正经过主屋前,忽地瞧见老太太亲自领着崔欣儿站在喷泉前。 “我去,又要作妖。”阿卓坐在副驾驶座上,半摘墨镜,盯着喷泉前那一老一少的身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崔欣儿见车子朝她们驶来,抬手挥了挥打招呼。 毕竟老太太在场,方宇哲只好停下车。 “少爷,我下车去跟她们交涉。” “还是让我去。”阿卓主动请缨,但很快被否定。 涂山凛下意识侧过头,先扫了眼坐在身旁的江雪倾的面色,见她面无表情看起来情绪并未受影响的模样。 他这才开口:“让阿哲去,他稳当。” 作妖 第二十六章 vol1 江雪倾办事,向来讲求效率。 第二日便让光头他们以陈老大的名义,半利诱半武力威胁地将那个狗仔记者收编。 涂山凛之前派出去的人,都是正经培训出来的专业保镖,跟踪和窃听偷拍能力,都不如专业狗仔来的好用。 这名入行十年的狗仔,果然没让江雪倾失望。 他之前一直在跟莫炤言,想从这个靠妻子平步青云的港城新贵身上挖点花边新闻,所以对莫炤言常出现的几个地点十分熟悉,调查消息很快传回来。 江雪倾并不了解这个狗仔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传给她的调查记录不仅有高清照片,还有音画同步的视频。 江雪倾迅速将所有收到的资料看了遍,捕捉到一条十分有用的信息。 他们下一次聚会的地点,将会在大马。 业内人士短期内会集中去到大马的原因,只会是因为一件事——那就是六月份,即将在大马举办的香药行业业内交流会。 届时不仅亚洲各国的香业集团会出席,连全球知名的五大香水集团,也会各自派出代表到会,所有业内人士将会齐聚大马槟城。 这场行业交流会江雪倾是必去的,早前她费尽心思拿下内训名额,也是为了这件事做准备。 - 此刻,江雪倾和师千羽都在六十三层涂山凛的办公室中。 能代表涂山香坊出席行业交流会的名额只有一个,而她们两人目前并列第一,今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同时聘请两位合香师进入总部研发室。 可研发室可以多吸纳一名成员,代表涂山香坊的名额却只有一个。 为表公正,涂山凛想让她们再比一局,胜者可以代表涂山香坊,出席今年的行业交流会。 但这个提议立刻被师千羽一口回绝。 “我对出席交流会的名额没兴趣,再说我已经闻过那盏宣和御制香,对阿倾的合香能力心悦诚服。” 涂山凛看了她一眼:“光是你服气是服不了众的。研发部部长一职目前空悬,各个组长肯定会带头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江雪倾点头应和:“的确是这样。这段时间研发室几组人马之间气氛微妙,估计都在卯足劲,想要趁左副理被调查期间,把他彻底挤走,争取上位。那么这个代表涂山香坊的名额,无形之中就变成了他们争斗的筹码之一。千羽和我分别待在一组和二组,谁获得这个名额,就变得至关重要。” 师千羽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难怪最近几天,我总觉得同组那几人奇奇怪怪的,无事对我献殷勤。”她撇撇嘴,叹了口气,“我是真的对出席行业交流会这种事不感兴趣,我最不喜欢接触那群老古董,一天到晚只会高谈阔论,一个个都像是草包,一点真才实学都没有。” 白雨沛站在一旁看戏,听他们都在纠结这件事,反倒灵机一动提议。 “我看方案有两个。” “两个方案?”江雪倾好奇地望向他,“你说说看。” “第一个方案,你们两个当众再比一局。” “切,这算什么 pn a?”师千羽无语地横了他一眼,鄙夷道,“师哥,拜托你要提也提一些有用的方法。” 白雨沛笑吟吟的:“别着急嘛,我还没提pn b啊。” “你继续说。”涂山凛目光平静地注视他。 白雨沛挑了挑眉,一脸洋洋得意的模样。 “pn b就是,你们两个人,一起跟阿凛去大马参加行业交流会。反正规定是代表涂山香坊参会的名额只有一个,但又没有规定说不能有随行者参与啊。” “真是个大聪明。” “我服你了,师哥。” 江雪倾和师千羽对视了一眼,表情复杂。 “师哥,你就说了就跟没说一样。还是吃个蕉你。”师千羽边说边从一旁的果盘里掰了一根香蕉,塞到白雨沛手中。 “不是啊,你们仔细想一想,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的。师妹你不愿意去参加交流会,阿倾你又是愿意的,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研发室那些人,想要竞争左副理的职位,那么你们两人就不得不被架在对立竞争的位置上。” “我其实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一直沉默坐在沙发上的涂山凛,终于开口。他看向师千羽,问道,“千羽,和我们一起去大马你有问题吗?” 师千羽双手抱臂,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参加。但听师哥分析以后,似乎现在留在研发室里,卷入两个组长之间的纷争,也挺让人头大的。” 白雨沛伸手拍了拍师千羽的肩膀,笑着宽慰道:“师妹,你也别太过抗拒参加这种公开场合。你不是一直都想找高手切磋香道吗?这种行业交流会上,肯定是高手如云的,到时说不定就会出现你心仪的对手。” 师千羽被白雨沛说得很心动,也开始动摇。 “嗯,你的提议听起来倒是还不错。” 港城到大马槟城的航线,直飞需要四个小时。 涂山凛的私人飞机,早早便在机场停机坪上等候。 这趟出门参加行业交流会,整个行程大约需要一周时间。 她提前和江池打好招呼,这几天他们都不在家,江池独自住在涂山凛的别墅里,唯恐主屋的人过来,到时万一产生冲突,也没人护得住他,便安排他这周先回学校宿舍里住宿。 江雪倾和涂山凛的行李被安放在后车上,他们乘坐涂山凛的黑色劳斯莱斯刚从私路驶出,正经过主屋前,忽地瞧见老太太亲自领着崔欣儿站在喷泉前。 “我去,又要作妖。”阿卓坐在副驾驶座上,半摘墨镜,盯着喷泉前那一老一少的身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崔欣儿见车子朝她们驶来,抬手挥了挥打招呼。 毕竟老太太在场,方宇哲只好停下车。 “少爷,我下车去跟她们交涉。” “还是让我去。”阿卓主动请缨,但很快被否定。 涂山凛下意识侧过头,先扫了眼坐在身旁的江雪倾的面色,见她面无表情看起来情绪并未受影响的模样。 他这才开口:“让阿哲去,他稳当。” 阴阳大师 vol2 老太太提的倒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只是让涂山凛去大马出差时,顺道带上崔欣儿。 崔欣儿的家原本就在大马槟城,作为亲戚带她一程也无可厚非。 可涂山凛却顾及江雪倾的情绪,先问了她的意思后才点头答应。 老太太明明知道江雪倾此刻就坐在车里,却也没提要她下车换乘,让崔欣儿与涂山凛同乘一车的要求。 安排好表侄女回家探亲的事情后,老太太就转身回了主屋。竟一点幺蛾子都没出,倒是让严防戒备的阿卓和方宇哲感到纳闷,这一点都不像是老太太的作风。 他们分乘两车到达机场时,白雨沛和师千羽已经在贵宾室等候。 见涂山凛身后跟着崔欣儿,白雨沛吹了一声口哨,阴阳怪气道:“看,涂山家那个老太太又开始出招了。我们阿凛和阿倾bb又有得烦喽。” 师千羽戴着墨镜,今天的装束十分中性风。 “我看未必。阿倾性子生猛,这个崔小姐完全不是阿倾的对手。” “哦?听起来你真的很欣赏阿倾。” “那是当然,我一向来最欣赏才华出众的人。” 他们登机后飞机很快起飞,进入平流层后,白雨沛打着哈欠说要补觉,去到机舱尾部的客房里一个人闷头大睡去了。 崔欣儿上飞机后一直表现的很客气,见表哥坐在前舱位置,正在处理公务,而师千羽和江雪倾则坐在一起,正在讨论马来西亚东部加里曼丹岛出产的黒奇楠,她特意过来凑到她们身旁。 “两位是在讨论香材的事情。” 江雪倾没说话,师千羽高冷地瞥了她一眼:“崔小姐也懂这个?” “在高手面前,我当然不敢说自己是懂的。”她抿唇微笑,又道,“可是你们也知道我表哥家是做香材生意的,平日里多多少少有所耳闻。上次跟表哥一起到内训基地,也观摩了选拔赛,师小姐不愧是总店的首席,合香速度又快,技艺又高超,让我大开眼界。” 师千羽轻蔑一笑:“速度快?我怎么听你这话像在阴阳我?” “我……”崔欣儿一愕,完全没想到师千羽作为涂山香坊的员工,竟然感这样顶撞她这位涂山家的表小姐。 眼看面前的这位崔小姐脸色变得不太好,师千羽本人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她平时说话就是这副直来直去,不怎么给人面子的模样。加上之前又从师哥口中听闻这位崔小姐欺负过江雪倾,反被教训的事。 阿倾可是她欣赏的人,她当然护短,一点面子也不给崔欣儿。就算崔家是马来拿督家的千金小姐又如何,她们师家在港城香业内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师小姐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很欣赏你。” “哦,你的欣赏我用不上。”师千羽回怼了一句,扭过头没再去理她,继续和江雪倾一起探讨香材。 崔欣儿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起身正要回到原本的座位上。 恰逢这时,空姐送了一些点心和饮品过来。 崔欣儿起身时没看清,一下子撞在空姐身上,顿时碰翻了她手中的托盘,饮品全数被打翻,两人身上皆是被水泼中。 “你怎么做事的?”崔欣儿不悦地皱眉。 托盘上有热饮,崔欣儿身上虽也被泼洒到一些,可大部分的饮料全倒在空姐那端,她用来举托盘的右手手臂被烫红了一大截。 “对不起,崔小姐!我马上拿毛巾过来替您擦拭。” 空姐虽无过错,依旧第一时间道歉。 私人飞机上的机组人员,都是签了专属合同只服务于本机的。平日里只有凛少需要用飞机时,他们才会上工,所以比起一般的民航客机工作,他们的工作来得更轻松,收入也更高,当然对机组人员的整体素质也是有更高要求的。 这回飞大马的航线机上多了几位客人,机组人员提前和凛少身边的工作人员对接清楚,取得了客人们的主要资料并且熟记他们的个人偏好。 托盘上这杯碧螺春热饮,原本是要端给偏好喝中国茶的师千羽的。可茶水还没送到座位,就被突然起身的崔欣儿撞翻了。 空姐忙不迭地道歉,顾不上自己手臂被烫红的一大片,先回到后舱取来毛巾和冰袋,返回座位前为崔欣儿进行擦拭和冰敷。 崔欣儿自小生活就习惯了下人的服侍,她并不觉得眼下这种情况自己有什么错误,反而认为这名空姐十分不专业,竟然出现纰漏害得她的手背被烫到了一点。 空姐用毛巾替她擦干被泼湿的手腕后,正用冰袋替她进行冰敷。 手背上的肌肤忽地被冻了一下,崔欣儿“啊”的惊呼一声,骤然抽手甩开空姐的手。 “这么冰的冰袋,你就这样直接敷在我手背上?我的皮肤要是被你弄得冻伤,后果你担得起吗?” 崔欣儿将刚才在师千羽这里受的怒气,转头全然撒在这名空姐身上。 江雪倾原本和师千羽在探讨香料配方的,她们刚才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可都以为只是饮料弄洒了的小事,并没有去多管闲事。 可听到崔欣儿那一声惊叫,都以为出了大事,忍不住转头去看。 崔欣儿的惊呼声,同样引起坐在前舱座椅上的涂山凛和两位保镖的注意。 涂山凛侧过脸问:“后面发生什么事?” 方宇哲一直在关注着后方的情况,回答道:“崔小姐刚才起身时不小心撞到了空姐,空姐手中的热饮被撞翻,烫了两人一身。” 刚才有哲哥执勤,阿卓便放心地半躺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这会儿也是听到惊叫动静后才睁开眼,他一转头就看到了机组人员中的熟人。 “咦?今天是kiki做客舱服务?”阿卓站起身,向涂山凛请示,“少爷,要不要我过去看一眼情况?” “嗯。”涂山凛手上还有几份公务没有处理完,并没有闲暇去搭理不相干人的事。 阿卓走过去,见kiki手里握着冰袋,半蹲在崔欣儿身边。她的右手小臂红肿着,明显被烫伤了。 “崔小姐,少爷让我过来看一看发生什么事情?” 阴阳大师 vol2 老太太提的倒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只是让涂山凛去大马出差时,顺道带上崔欣儿。 崔欣儿的家原本就在大马槟城,作为亲戚带她一程也无可厚非。 可涂山凛却顾及江雪倾的情绪,先问了她的意思后才点头答应。 老太太明明知道江雪倾此刻就坐在车里,却也没提要她下车换乘,让崔欣儿与涂山凛同乘一车的要求。 安排好表侄女回家探亲的事情后,老太太就转身回了主屋。竟一点幺蛾子都没出,倒是让严防戒备的阿卓和方宇哲感到纳闷,这一点都不像是老太太的作风。 他们分乘两车到达机场时,白雨沛和师千羽已经在贵宾室等候。 见涂山凛身后跟着崔欣儿,白雨沛吹了一声口哨,阴阳怪气道:“看,涂山家那个老太太又开始出招了。我们阿凛和阿倾bb又有得烦喽。” 师千羽戴着墨镜,今天的装束十分中性风。 “我看未必。阿倾性子生猛,这个崔小姐完全不是阿倾的对手。” “哦?听起来你真的很欣赏阿倾。” “那是当然,我一向来最欣赏才华出众的人。” 他们登机后飞机很快起飞,进入平流层后,白雨沛打着哈欠说要补觉,去到机舱尾部的客房里一个人闷头大睡去了。 崔欣儿上飞机后一直表现的很客气,见表哥坐在前舱位置,正在处理公务,而师千羽和江雪倾则坐在一起,正在讨论马来西亚东部加里曼丹岛出产的黒奇楠,她特意过来凑到她们身旁。 “两位是在讨论香材的事情。” 江雪倾没说话,师千羽高冷地瞥了她一眼:“崔小姐也懂这个?” “在高手面前,我当然不敢说自己是懂的。”她抿唇微笑,又道,“可是你们也知道我表哥家是做香材生意的,平日里多多少少有所耳闻。上次跟表哥一起到内训基地,也观摩了选拔赛,师小姐不愧是总店的首席,合香速度又快,技艺又高超,让我大开眼界。” 师千羽轻蔑一笑:“速度快?我怎么听你这话像在阴阳我?” “我……”崔欣儿一愕,完全没想到师千羽作为涂山香坊的员工,竟然感这样顶撞她这位涂山家的表小姐。 眼看面前的这位崔小姐脸色变得不太好,师千羽本人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她平时说话就是这副直来直去,不怎么给人面子的模样。加上之前又从师哥口中听闻这位崔小姐欺负过江雪倾,反被教训的事。 阿倾可是她欣赏的人,她当然护短,一点面子也不给崔欣儿。就算崔家是马来拿督家的千金小姐又如何,她们师家在港城香业内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师小姐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很欣赏你。” “哦,你的欣赏我用不上。”师千羽回怼了一句,扭过头没再去理她,继续和江雪倾一起探讨香材。 崔欣儿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起身正要回到原本的座位上。 恰逢这时,空姐送了一些点心和饮品过来。 崔欣儿起身时没看清,一下子撞在空姐身上,顿时碰翻了她手中的托盘,饮品全数被打翻,两人身上皆是被水泼中。 “你怎么做事的?”崔欣儿不悦地皱眉。 托盘上有热饮,崔欣儿身上虽也被泼洒到一些,可大部分的饮料全倒在空姐那端,她用来举托盘的右手手臂被烫红了一大截。 “对不起,崔小姐!我马上拿毛巾过来替您擦拭。” 空姐虽无过错,依旧第一时间道歉。 私人飞机上的机组人员,都是签了专属合同只服务于本机的。平日里只有凛少需要用飞机时,他们才会上工,所以比起一般的民航客机工作,他们的工作来得更轻松,收入也更高,当然对机组人员的整体素质也是有更高要求的。 这回飞大马的航线机上多了几位客人,机组人员提前和凛少身边的工作人员对接清楚,取得了客人们的主要资料并且熟记他们的个人偏好。 托盘上这杯碧螺春热饮,原本是要端给偏好喝中国茶的师千羽的。可茶水还没送到座位,就被突然起身的崔欣儿撞翻了。 空姐忙不迭地道歉,顾不上自己手臂被烫红的一大片,先回到后舱取来毛巾和冰袋,返回座位前为崔欣儿进行擦拭和冰敷。 崔欣儿自小生活就习惯了下人的服侍,她并不觉得眼下这种情况自己有什么错误,反而认为这名空姐十分不专业,竟然出现纰漏害得她的手背被烫到了一点。 空姐用毛巾替她擦干被泼湿的手腕后,正用冰袋替她进行冰敷。 手背上的肌肤忽地被冻了一下,崔欣儿“啊”的惊呼一声,骤然抽手甩开空姐的手。 “这么冰的冰袋,你就这样直接敷在我手背上?我的皮肤要是被你弄得冻伤,后果你担得起吗?” 崔欣儿将刚才在师千羽这里受的怒气,转头全然撒在这名空姐身上。 江雪倾原本和师千羽在探讨香料配方的,她们刚才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可都以为只是饮料弄洒了的小事,并没有去多管闲事。 可听到崔欣儿那一声惊叫,都以为出了大事,忍不住转头去看。 崔欣儿的惊呼声,同样引起坐在前舱座椅上的涂山凛和两位保镖的注意。 涂山凛侧过脸问:“后面发生什么事?” 方宇哲一直在关注着后方的情况,回答道:“崔小姐刚才起身时不小心撞到了空姐,空姐手中的热饮被撞翻,烫了两人一身。” 刚才有哲哥执勤,阿卓便放心地半躺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这会儿也是听到惊叫动静后才睁开眼,他一转头就看到了机组人员中的熟人。 “咦?今天是kiki做客舱服务?”阿卓站起身,向涂山凛请示,“少爷,要不要我过去看一眼情况?” “嗯。”涂山凛手上还有几份公务没有处理完,并没有闲暇去搭理不相干人的事。 阿卓走过去,见kiki手里握着冰袋,半蹲在崔欣儿身边。她的右手小臂红肿着,明显被烫伤了。 “崔小姐,少爷让我过来看一看发生什么事情?” 她可不当炮灰 vol3 崔欣儿见是涂山凛的身边人,脸上不耐烦的表情瞬间收敛不少。 她抬起头,神情柔弱又委屈,伸出被烫红了一小片的手背,连声抱怨。 “这个空姐也太不专业了,刚才送热饮时碰洒了,还烫伤到我。让她拿冰袋来替我冰敷,她又不懂怎么伺候人。表哥飞机上的机组人员,如果想换批更专业的,我倒是认识几个可以推荐的。” 师千羽听到这几句颠倒是非黑白的话,快要被崔欣儿气笑了。 她坐在座位上,咬牙翻了个白眼,转头去看江雪倾,只见江雪倾面色凝肃,也正在关注着那边的情况。 阿卓刚才一直在座位上小憩,并没有目睹事情整个经过,不好妄下定论。 他低眸看向蹲在座位旁的 kiki,问道:“你弄洒饮料了?” kiki抿紧嘴唇,有苦难言。 她跟随这趟航班的机组人员,与涂山家签了五年的专属服务合同。自从凛少回到港城后,她便在这架私人飞机上服务,和阿卓、方宇哲时不时碰面也算得上是熟人。 刚才虽然是崔欣儿撞到她才弄洒饮料的,可kiki从乘客资料上了解过崔欣儿是凛少的表妹,并不是她这个等级的客舱服务员,能够得罪的贵客。 更何况她刚才还听崔欣儿提到,说要给凛少介绍新的机组人员,她也担心自己因此丢了这么好的工作。 kiki心中委屈,可也只能认命地点点头,算是认下过错。 “饮料是我不小心弄洒的,连累道崔小姐了。崔小姐,真的很抱歉,您希望我如何改进服务,我都会一一照做的。”kiki低声下气地说。 师千羽却看不下去,她骤然站起身,指着崔欣儿的方向。 “人家是来飞机上上工的,又不是你们崔家的专属佣人!刚才的事情我全都看到了,你自己起身时不当心,主动撞上的空姐。” 她越说越气,干脆迈开两条长腿,拉着身旁的江雪倾一起,气势汹汹地走过去。 师千羽原本就长得比一般女生要高出许多,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又是在气头上,整个人看起来盛气凌人,活脱脱像是下一秒就会给对方一拳的蛮横样子。 崔欣儿见状,害怕的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可又立即记起自己才是涂山家的亲戚,她这位表小姐,没理由要惧怕一个涂山集团的员工的。 “师小姐,你没看清楚事发情况,就不要乱说诬赖人。” “怎么?还需要给你头顶上安个监控实时记录,你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再说,你看看人家空姐的手臂,比你烫的严重多了。她没有先处理自己的伤,而是先拿来冰袋替你冰敷,你还要挑三拣四。” 崔欣儿刚才便在师千羽这里吃过瘪,知道这人难以拿捏。可她毕竟是崔家的千金大小姐,没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对一个平民忍耐的。 崔欣儿微微侧眸,朝前舱座位的方向扫视了一眼,观察到表哥耳中戴着耳机正在与人通话,心知他是不会关注她们这边的事情的。 崔欣儿定了定心神,挺直腰杆,摆出崔家小姐的架势,开始回击师千羽。 “你也知道空姐是来上工,和你还有江小姐一样,都是用来服务涂山家的人的。这架飞机本就是涂山家的私人专机,你们这趟去大马也是代表涂山香坊出席业内交流会。按照名头说,这叫出差。” 崔欣儿冷笑一声,双手环抱,目光扫过面前的江雪倾和师千羽,态度不加遮掩越发高傲。 “我实在搞不懂,既然都是上工,那么员工在工作时间出了纰漏,我身为涂山家的表小姐教训她几句,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崔欣儿言语间,一下子将江雪倾和师千羽的地位,和正在服务她们的空姐拉平。 她的言外之意很清楚,江雪倾和师千羽只不过是涂山集团聘请的员工,而她崔欣儿是她们雇主家的亲戚,地位高低,一目了然。 崔欣儿的这番话落在阿卓耳中,也觉得分外刺耳。 他早知道这位崔小姐,和她那个被赶回大马的妹妹一样,都不是什么好鸟。她们平日里就是一副装腔作势,媚上欺下的样子。 此时也是认定少爷正在商谈正事,没空搭理她们这头,她才会端起表小姐的姿态,拿腔拿调地奚落讽刺人。 呵呵,这位崔小姐还真以为自己是这架飞机上的女主人了。 阿卓用手肘碰了碰江雪倾的手臂,侧过脸朝她使了个眼色。 他是凛少的保镖,自然无法以下犯上去顶撞表小姐。可江雪倾的身份不同,之前他又刚在巷子里,目睹过江雪倾超强的战斗力。阿卓很是期待江雪倾能够出手,狠狠教训这个表里不一的表小姐一顿。 没料到阿卓刚给她递眼色,却被江雪倾白了一眼。 这时候让她出头,是想送她上去当炮灰吗? 江雪倾悄悄朝阿卓摇摇头示意。 假如她这会儿真在飞机上和崔欣儿发生冲突,反而是给崔欣儿送机会,好让她无中生有,下机后找准机会倒打一耙。 江雪倾可不会这么蠢,给人送人头。再说要收拾人,有的是办法。 江雪倾瞧了眼崔欣儿手背上的红肿,悠悠然开口提醒。 “崔小姐,给你个忠心建议。” “你要说什么?”崔欣儿摸不透江雪倾的心思,警惕地望着她。 江雪倾却笑盈盈的伸出手,指了指崔欣儿的手背。 “我看你在这里说了半天,担心你手背上的红肿就快消退啦。你如果还不赶紧举着手臂,拿给你表哥看伤处。我怕再过五分钟,连这点红肿程度都没有啦,到时你该多委屈啊。” “噗!”阿卓没忍住笑出声。 师千羽站在一旁,使劲抿紧嘴唇憋笑,快要憋出内伤。 无论是合香功力,还是损人功力,师千羽都认为江雪倾技高一筹。 崔欣儿被她的一句话激的无地自容,脸色青一阵白阵,心中又气又恼,窘迫地实在没办法继续留在座位上。 她干脆站起身,一把推开蹲在座位旁的空姐。 “服务质量真差!还是我自己处理伤口算了,免得再被你们围攻,指责我奴役人。” 说着她从空姐手中抽走那个冰袋,自顾自走到洗手间去了。 洗手间的门被砰一声关上,阿卓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阿倾不愧是你!打蛇打七寸,气得人脸都变色了。实在太好笑了!” 江雪倾俯身伸手扶起被推到地上的空姐,又握起她的手臂看了看伤口。 她叮嘱道:“你赶紧回去冰敷,你手臂上的烫伤面积比崔欣儿的严重许多,不好好处理,过后很容易留疤的。” “谢谢你,江小姐。”kiki向江雪倾道谢后,转身回了后舱。 她可不当炮灰 vol3 崔欣儿见是涂山凛的身边人,脸上不耐烦的表情瞬间收敛不少。 她抬起头,神情柔弱又委屈,伸出被烫红了一小片的手背,连声抱怨。 “这个空姐也太不专业了,刚才送热饮时碰洒了,还烫伤到我。让她拿冰袋来替我冰敷,她又不懂怎么伺候人。表哥飞机上的机组人员,如果想换批更专业的,我倒是认识几个可以推荐的。” 师千羽听到这几句颠倒是非黑白的话,快要被崔欣儿气笑了。 她坐在座位上,咬牙翻了个白眼,转头去看江雪倾,只见江雪倾面色凝肃,也正在关注着那边的情况。 阿卓刚才一直在座位上小憩,并没有目睹事情整个经过,不好妄下定论。 他低眸看向蹲在座位旁的 kiki,问道:“你弄洒饮料了?” kiki抿紧嘴唇,有苦难言。 她跟随这趟航班的机组人员,与涂山家签了五年的专属服务合同。自从凛少回到港城后,她便在这架私人飞机上服务,和阿卓、方宇哲时不时碰面也算得上是熟人。 刚才虽然是崔欣儿撞到她才弄洒饮料的,可kiki从乘客资料上了解过崔欣儿是凛少的表妹,并不是她这个等级的客舱服务员,能够得罪的贵客。 更何况她刚才还听崔欣儿提到,说要给凛少介绍新的机组人员,她也担心自己因此丢了这么好的工作。 kiki心中委屈,可也只能认命地点点头,算是认下过错。 “饮料是我不小心弄洒的,连累道崔小姐了。崔小姐,真的很抱歉,您希望我如何改进服务,我都会一一照做的。”kiki低声下气地说。 师千羽却看不下去,她骤然站起身,指着崔欣儿的方向。 “人家是来飞机上上工的,又不是你们崔家的专属佣人!刚才的事情我全都看到了,你自己起身时不当心,主动撞上的空姐。” 她越说越气,干脆迈开两条长腿,拉着身旁的江雪倾一起,气势汹汹地走过去。 师千羽原本就长得比一般女生要高出许多,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又是在气头上,整个人看起来盛气凌人,活脱脱像是下一秒就会给对方一拳的蛮横样子。 崔欣儿见状,害怕的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可又立即记起自己才是涂山家的亲戚,她这位表小姐,没理由要惧怕一个涂山集团的员工的。 “师小姐,你没看清楚事发情况,就不要乱说诬赖人。” “怎么?还需要给你头顶上安个监控实时记录,你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再说,你看看人家空姐的手臂,比你烫的严重多了。她没有先处理自己的伤,而是先拿来冰袋替你冰敷,你还要挑三拣四。” 崔欣儿刚才便在师千羽这里吃过瘪,知道这人难以拿捏。可她毕竟是崔家的千金大小姐,没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对一个平民忍耐的。 崔欣儿微微侧眸,朝前舱座位的方向扫视了一眼,观察到表哥耳中戴着耳机正在与人通话,心知他是不会关注她们这边的事情的。 崔欣儿定了定心神,挺直腰杆,摆出崔家小姐的架势,开始回击师千羽。 “你也知道空姐是来上工,和你还有江小姐一样,都是用来服务涂山家的人的。这架飞机本就是涂山家的私人专机,你们这趟去大马也是代表涂山香坊出席业内交流会。按照名头说,这叫出差。” 崔欣儿冷笑一声,双手环抱,目光扫过面前的江雪倾和师千羽,态度不加遮掩越发高傲。 “我实在搞不懂,既然都是上工,那么员工在工作时间出了纰漏,我身为涂山家的表小姐教训她几句,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崔欣儿言语间,一下子将江雪倾和师千羽的地位,和正在服务她们的空姐拉平。 她的言外之意很清楚,江雪倾和师千羽只不过是涂山集团聘请的员工,而她崔欣儿是她们雇主家的亲戚,地位高低,一目了然。 崔欣儿的这番话落在阿卓耳中,也觉得分外刺耳。 他早知道这位崔小姐,和她那个被赶回大马的妹妹一样,都不是什么好鸟。她们平日里就是一副装腔作势,媚上欺下的样子。 此时也是认定少爷正在商谈正事,没空搭理她们这头,她才会端起表小姐的姿态,拿腔拿调地奚落讽刺人。 呵呵,这位崔小姐还真以为自己是这架飞机上的女主人了。 阿卓用手肘碰了碰江雪倾的手臂,侧过脸朝她使了个眼色。 他是凛少的保镖,自然无法以下犯上去顶撞表小姐。可江雪倾的身份不同,之前他又刚在巷子里,目睹过江雪倾超强的战斗力。阿卓很是期待江雪倾能够出手,狠狠教训这个表里不一的表小姐一顿。 没料到阿卓刚给她递眼色,却被江雪倾白了一眼。 这时候让她出头,是想送她上去当炮灰吗? 江雪倾悄悄朝阿卓摇摇头示意。 假如她这会儿真在飞机上和崔欣儿发生冲突,反而是给崔欣儿送机会,好让她无中生有,下机后找准机会倒打一耙。 江雪倾可不会这么蠢,给人送人头。再说要收拾人,有的是办法。 江雪倾瞧了眼崔欣儿手背上的红肿,悠悠然开口提醒。 “崔小姐,给你个忠心建议。” “你要说什么?”崔欣儿摸不透江雪倾的心思,警惕地望着她。 江雪倾却笑盈盈的伸出手,指了指崔欣儿的手背。 “我看你在这里说了半天,担心你手背上的红肿就快消退啦。你如果还不赶紧举着手臂,拿给你表哥看伤处。我怕再过五分钟,连这点红肿程度都没有啦,到时你该多委屈啊。” “噗!”阿卓没忍住笑出声。 师千羽站在一旁,使劲抿紧嘴唇憋笑,快要憋出内伤。 无论是合香功力,还是损人功力,师千羽都认为江雪倾技高一筹。 崔欣儿被她的一句话激的无地自容,脸色青一阵白阵,心中又气又恼,窘迫地实在没办法继续留在座位上。 她干脆站起身,一把推开蹲在座位旁的空姐。 “服务质量真差!还是我自己处理伤口算了,免得再被你们围攻,指责我奴役人。” 说着她从空姐手中抽走那个冰袋,自顾自走到洗手间去了。 洗手间的门被砰一声关上,阿卓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阿倾不愧是你!打蛇打七寸,气得人脸都变色了。实在太好笑了!” 江雪倾俯身伸手扶起被推到地上的空姐,又握起她的手臂看了看伤口。 她叮嘱道:“你赶紧回去冰敷,你手臂上的烫伤面积比崔欣儿的严重许多,不好好处理,过后很容易留疤的。” “谢谢你,江小姐。”kiki向江雪倾道谢后,转身回了后舱。 小蜜月 vol4 飞行的四小时中,涂山凛大部分时间在前做处理公务,直到飞机快要下降前,才坐回到江雪倾身旁,替她拢了拢下滑的盖毯。 师千羽很识相地让了座位,单独坐到一旁去,抬眸见师哥正打着哈欠从后舱客房里出来,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 整个行程崔欣儿都没能如愿和表哥搭上话,这会儿好不容易见涂山凛靠近,她赶紧探出半个脑袋,主动提议。 “表哥,二叔提前带着二婶到槟城了,我爹地邀请他们住在我们家庄园里。” 涂山凛轻声嗯了一声,毫无情绪起伏。 崔欣儿见涂山凛并没有接话,只好接着说:“既然二叔和二婶都住在我们家,表哥要不要一起过去住?我爹地妈咪也很久没有跟你见面了,大家平时都很惦记你。不如这趟旅程,我们都住在一起,一家人团聚。” 崔欣儿满眼期待着涂山凛的答复,可等了一会儿,前方座位上的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崔欣儿心里是明白的,表哥眼中并没有她们崔家,可再难她也要制造机会和表哥相处。 崔欣儿再接再励,她的目光扫过江雪倾和师千羽,声色和善又体贴。 “表哥一定是为了照顾两位同行的合香师的感受,毕竟她们是代表涂山集团出差的。这样,反正我们家庄园很大,即便两位合香师和白二少一起搬进去住,也一样可以安排地方的。” 崔欣儿的话听起来豁达,可却让人很不自在。 师千羽立马拒绝:“不用了,我宁可住酒店。” 白雨沛笑里藏刀,回应道:“你们阖家团圆,不用算上我这个外人的。”他特意着重最后几个字,末了朝涂山凛的方向笑了笑。 崔欣儿的提议接连被拒绝,心中自然不畅快,可她依旧眼含期待地望着涂山凛的方向。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想让凛表哥住进她们家,在她的庄园中,总能制造出更多相处的机会,甚至用一些非常手段。 “不必了,你和二叔二婶他们一起团聚就行。毕竟要算血缘,我也是个外人。” 涂山凛冷不丁开口的一句话,彻底冰封住崔欣儿的心思。 的确,要真算上血缘关系,涂山凛和他们一家毫无瓜葛。 她刚才真不该一时心急,把一家人团聚说出来,这下最好的机会被她错过了。 崔欣儿垂眸,懊恼地咬了咬嘴唇。 - 下机出机场后,涂山凛便和崔欣儿分道扬镳。 方宇哲早就让秘书室的人预定好酒店。因不放心雇佣当地司机,他又联系好租车公司,提前将预约的车辆停放在机场的停车位上。 取了车安放好行李后,方宇哲驾车一路将大家平安地送往酒店。 秘书室替他们预定的是雨林景观别墅酒店,每栋小别墅自带游泳池,建筑间又以芭蕉树和棕榈树相隔,私密性不错,住在其中又有身处热带雨林的野趣。 在酒店内换乘了观光车,方宇哲和阿卓确认酒店安保做的不错,便放心地先行一步,负责将大家的行李,各自安放到居住的别墅中,以及检查室内的安全情况。 师千羽坐在观光车的前一排,难得起了兴致,打开手机摄像头正在自拍。 她对着镜头比了几个姿势后,又向后靠,对坐在她身后的江雪倾勾勾手指,示意她一起合照。 江雪倾俯身凑上前,在脸庞边比了个耶。 “真甜!” 师千羽满意地存下合照,又拍了拍坐在她身边的白雨沛,找他合照。 江雪倾见她玩的不亦乐乎,也心痒难耐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她瞥了眼身旁的涂山凛,一时间起了玩心。 “老板,拍照吗?”她拍拍涂山凛的手臂,笑眯眯地说,“一张五十,拍十张送一张,一经售出,概不退货。” 涂山凛转头看她,一双墨瞳慵懒地微眯起来,问道:“合照多少一张?” 江雪倾眼眸转了一圈:“唔……看你长得帅,合照也收你一样的价格,五十一张。” “好,我先拍十张,拍的好我再追加。” 涂山凛说话间,低眸在自己手机上点了几下。 下一秒,江雪倾的手机app上跳出一个转账数字【】。 她愣了一下,举着手机在涂山凛面前晃了晃。 “涂山凛,你是不是手抖,多点了几个零?” “预存款。”涂山凛弯唇一笑,稍稍侧过身,靠近江雪倾身旁,“我准备好了,开拍。” 与此同时,坐在他们前排正在拍照的两人,双双暂停动作。 师千羽小声说:“快看后面,有好戏。” 她边说边将手机调整方向,借由摄像头的自拍角度,去查看后排的江雪倾和涂山凛。 白雨沛刚才就从手机屏幕上瞥见后方的动态,此时很想转头近距离围观凛少谈恋爱的样子,可又担心破坏他兄弟好事,只好假正经地和师千羽一起调整角度,悄悄观察后方的两人。 “他们在偷看我们。” 江雪倾观察力敏锐,一眼便察觉到前面的两人,正在用手机摄像头对准他们悄悄围观。 涂山凛自然也发觉了动静,却反常地没有避嫌,而是落落大方地展开右臂,将江雪倾半个身子揽入怀中。 “拍照专心点,看镜头。” 他毫不在意前面两人的围观,将脸凑到镜头前,和江雪倾脸颊相碰,拍下了他们时隔十一年的第一张合照。 - 秘书室在这家雨林酒店中,一共预定了三间别墅房型。他们办理入住后,酒店特地安排了三栋相连的别墅,方便他们互相照应。 原本的住房安排是,涂山凛和两位保镖住一栋,江雪倾和师千羽两个女生住一起,白雨沛单独住一栋。 可身边都是自己人,他们自然看得出这样的安排,并不符合凛少的心意。 师千羽主动提出,她习惯一个人住,最好给她安排独居。 白雨沛也顺势拉着阿卓和方宇哲,说要和他们一起住。剩下的一栋别墅,便只有江雪倾和涂山凛两人同居了。 方宇哲原本为了安保问题,并不答应这样做的。可白雨沛领着他在别墅周围转了圈,他们两栋别墅之间就只隔着一道景观矮墙,方宇哲他们来去都很方便。 为了怕两个忠心耿耿的保镖犯轴,白雨沛特意好心的提示他们多观察自家少爷的脸色。 就这样,在两位友人强有力的助攻下,凛少如愿以偿,有机会与江雪倾提前体验小蜜月。 小蜜月 vol4 飞行的四小时中,涂山凛大部分时间在前做处理公务,直到飞机快要下降前,才坐回到江雪倾身旁,替她拢了拢下滑的盖毯。 师千羽很识相地让了座位,单独坐到一旁去,抬眸见师哥正打着哈欠从后舱客房里出来,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 整个行程崔欣儿都没能如愿和表哥搭上话,这会儿好不容易见涂山凛靠近,她赶紧探出半个脑袋,主动提议。 “表哥,二叔提前带着二婶到槟城了,我爹地邀请他们住在我们家庄园里。” 涂山凛轻声嗯了一声,毫无情绪起伏。 崔欣儿见涂山凛并没有接话,只好接着说:“既然二叔和二婶都住在我们家,表哥要不要一起过去住?我爹地妈咪也很久没有跟你见面了,大家平时都很惦记你。不如这趟旅程,我们都住在一起,一家人团聚。” 崔欣儿满眼期待着涂山凛的答复,可等了一会儿,前方座位上的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崔欣儿心里是明白的,表哥眼中并没有她们崔家,可再难她也要制造机会和表哥相处。 崔欣儿再接再励,她的目光扫过江雪倾和师千羽,声色和善又体贴。 “表哥一定是为了照顾两位同行的合香师的感受,毕竟她们是代表涂山集团出差的。这样,反正我们家庄园很大,即便两位合香师和白二少一起搬进去住,也一样可以安排地方的。” 崔欣儿的话听起来豁达,可却让人很不自在。 师千羽立马拒绝:“不用了,我宁可住酒店。” 白雨沛笑里藏刀,回应道:“你们阖家团圆,不用算上我这个外人的。”他特意着重最后几个字,末了朝涂山凛的方向笑了笑。 崔欣儿的提议接连被拒绝,心中自然不畅快,可她依旧眼含期待地望着涂山凛的方向。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想让凛表哥住进她们家,在她的庄园中,总能制造出更多相处的机会,甚至用一些非常手段。 “不必了,你和二叔二婶他们一起团聚就行。毕竟要算血缘,我也是个外人。” 涂山凛冷不丁开口的一句话,彻底冰封住崔欣儿的心思。 的确,要真算上血缘关系,涂山凛和他们一家毫无瓜葛。 她刚才真不该一时心急,把一家人团聚说出来,这下最好的机会被她错过了。 崔欣儿垂眸,懊恼地咬了咬嘴唇。 - 下机出机场后,涂山凛便和崔欣儿分道扬镳。 方宇哲早就让秘书室的人预定好酒店。因不放心雇佣当地司机,他又联系好租车公司,提前将预约的车辆停放在机场的停车位上。 取了车安放好行李后,方宇哲驾车一路将大家平安地送往酒店。 秘书室替他们预定的是雨林景观别墅酒店,每栋小别墅自带游泳池,建筑间又以芭蕉树和棕榈树相隔,私密性不错,住在其中又有身处热带雨林的野趣。 在酒店内换乘了观光车,方宇哲和阿卓确认酒店安保做的不错,便放心地先行一步,负责将大家的行李,各自安放到居住的别墅中,以及检查室内的安全情况。 师千羽坐在观光车的前一排,难得起了兴致,打开手机摄像头正在自拍。 她对着镜头比了几个姿势后,又向后靠,对坐在她身后的江雪倾勾勾手指,示意她一起合照。 江雪倾俯身凑上前,在脸庞边比了个耶。 “真甜!” 师千羽满意地存下合照,又拍了拍坐在她身边的白雨沛,找他合照。 江雪倾见她玩的不亦乐乎,也心痒难耐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她瞥了眼身旁的涂山凛,一时间起了玩心。 “老板,拍照吗?”她拍拍涂山凛的手臂,笑眯眯地说,“一张五十,拍十张送一张,一经售出,概不退货。” 涂山凛转头看她,一双墨瞳慵懒地微眯起来,问道:“合照多少一张?” 江雪倾眼眸转了一圈:“唔……看你长得帅,合照也收你一样的价格,五十一张。” “好,我先拍十张,拍的好我再追加。” 涂山凛说话间,低眸在自己手机上点了几下。 下一秒,江雪倾的手机app上跳出一个转账数字【】。 她愣了一下,举着手机在涂山凛面前晃了晃。 “涂山凛,你是不是手抖,多点了几个零?” “预存款。”涂山凛弯唇一笑,稍稍侧过身,靠近江雪倾身旁,“我准备好了,开拍。” 与此同时,坐在他们前排正在拍照的两人,双双暂停动作。 师千羽小声说:“快看后面,有好戏。” 她边说边将手机调整方向,借由摄像头的自拍角度,去查看后排的江雪倾和涂山凛。 白雨沛刚才就从手机屏幕上瞥见后方的动态,此时很想转头近距离围观凛少谈恋爱的样子,可又担心破坏他兄弟好事,只好假正经地和师千羽一起调整角度,悄悄观察后方的两人。 “他们在偷看我们。” 江雪倾观察力敏锐,一眼便察觉到前面的两人,正在用手机摄像头对准他们悄悄围观。 涂山凛自然也发觉了动静,却反常地没有避嫌,而是落落大方地展开右臂,将江雪倾半个身子揽入怀中。 “拍照专心点,看镜头。” 他毫不在意前面两人的围观,将脸凑到镜头前,和江雪倾脸颊相碰,拍下了他们时隔十一年的第一张合照。 - 秘书室在这家雨林酒店中,一共预定了三间别墅房型。他们办理入住后,酒店特地安排了三栋相连的别墅,方便他们互相照应。 原本的住房安排是,涂山凛和两位保镖住一栋,江雪倾和师千羽两个女生住一起,白雨沛单独住一栋。 可身边都是自己人,他们自然看得出这样的安排,并不符合凛少的心意。 师千羽主动提出,她习惯一个人住,最好给她安排独居。 白雨沛也顺势拉着阿卓和方宇哲,说要和他们一起住。剩下的一栋别墅,便只有江雪倾和涂山凛两人同居了。 方宇哲原本为了安保问题,并不答应这样做的。可白雨沛领着他在别墅周围转了圈,他们两栋别墅之间就只隔着一道景观矮墙,方宇哲他们来去都很方便。 为了怕两个忠心耿耿的保镖犯轴,白雨沛特意好心的提示他们多观察自家少爷的脸色。 就这样,在两位友人强有力的助攻下,凛少如愿以偿,有机会与江雪倾提前体验小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