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夏烈吻》 第一章 哑巴 浅水湾的公馆热闹非凡。 是钟家请到应先生与几位新界开发区的高管。 唐观棋自西花厅走廊入中堂,就听见那位美名远扬的应先生嗓音温沉:“今夜输都算在我账上,赢算各位的。” 她抬眸,看见那位清贵和善的应先生并不在牌桌上,骨节分明的长指间却抵着一块暗红筹码。 终于见到这位,比她想象中更清俊文雅。 她看着钟家人为了在应先生面前留下好印象,博了命地赢那三位新界开发区高管,高管们被赢得面泛绿色。 却不知道,应先生为了还人情,故意想要放海,输给那三位高管。 唐观棋就站在旁乖巧地看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故意站在这儿,想偷师牌技。 等到钟家人去解手,唐观棋一本正经的坐上牌桌。 但她拿出来的牌技爆烂,明摆着可以胡的牌,还要等着想做大番,结果输光,看着只差一张牌可以凑胡,她硬是拆对打出去。 对面三个高管赢到喜笑颜开,赞不绝口说妹妹仔年纪虽小,打牌却颇有潜力。 钟家人终于发现老二媳妇带来的拖油瓶上桌。 而且看筹码,一块十万,十个一叠,已输给三位高管三百万美金。 钟家大伯娘急忙上前:“啊呀谁让她上桌的,这下输了应先生三百个。” 她拍桌上那些筹码:“看看她蠢得输出去那么多钱!” 听到输了,那位应先生反而掀起薄薄的眼皮看过来。 唐观棋正被大伯娘拽下牌桌,一向霸道的大伯娘拍打着她的手臂,让她道歉。 三位高管有些尴尬。 一道低沉声音却有意解围:“没关系,玩得开心就好。” 大伯娘拉扯唐观棋:“还不多谢应先生。” 唐观棋却没有说话,握拳伸出大拇指弯了两下,是手语谢谢的意思。 哑巴。 应铎深邃的长眸温和宽容,刻意不给人压力:“不用客气。” 众人猛地松一口气。 应铎的助理公式微笑:“今夜中环有金融晚宴,应先生先行一步,各位慢慢玩。” 声音落入唐观棋耳中,她垂下眼皮,看见牌桌旁有签名册,用来记今晚具体个人输赢与金额,她飞速签下自己的名。 不多时,助理收了签名册。 应铎起身,将那块筹码落定在八仙桌上,所有人都立马站起来相送。 一直送到大门口,巴望着应先生,恨不得再见。 光是来钟家做客这一次,就足够钟家吹几年的牛。 唐观棋却跑回房间,查中环所有星级酒店网上预约方式,给各家发消息说要急约大宴会厅。 终于找到今夜唯一一家空不出宴会厅的,正在办金融晚宴。 应铎乘坐的那辆黑色纯血迈巴赫启程,行驶在港岛中环,在梯道下坡时灯光璀璨的高楼流连如电影。 助理在副驾驶提醒后座的应铎:“boss,那位唐小姐输得刚刚好,每位高管一百万。” 意味着,她是唯一一个看得出应先生让人打牌,是借打牌机会送给三位高管钱的人。 不经应先生的手,干干净净。 其他人,好像没赢过钱一样,赢得那三位面色难看,生生耗了应先生两个钟。 助理觉得太巧合:“会不会是猜的?” 应铎在流转的霓虹光影中,男人轮廓起伏如锋利青山,眼底明灭不清:“姓唐?” 助理察言观色,将登记册调转方向,递向应铎:“她在登记册上签了名,唐观棋。” 应铎看着那三个风骨利落的字。 的确聪慧。 “有机会给个小红包。”他移开视线,线条如叶缘收敛得锋利的薄唇懒启。 助理应是。 不过应先生的小红包,最少都不会少于六位数。 中环和浅水湾同在港岛,行驶三十分钟后,应铎已被侍者引入酒店贵宾休息套房。 唐观棋摸到酒店,跟着前面的进员工室浑水摸鱼。 礼宾服是淡绿色紧身裙,她将乌黑如瀑的墨发低扎到脑后,露出天鹅般修长细白的脖颈,眼尾妩媚地上扬。 礼仪小姐们当然都是出类拔萃的,但唐观棋高挑曼妙,身材极好,清媚知性,让人不由得视线多留片刻。 她跟着其他礼宾入宴会厅,过了会儿,有几个中年男人的视线就不停逡巡在她身上。 她有意走到与应铎有牵连的一个精英样的男人面前。 倒茶的时候,对方送上门在她耳边低语:“这件裙装倒靓,两万块,不知你愿不愿意脱下来给我?” 唐观棋垂眸,装作要避开,男人自以为浪漫地撞了一下她端茶的手。 她顺势一倒,茶水即刻落到男人法兰绒高定西服上,浸湿一片。 对方揶揄:“看来现在小姐倒欠我钱,不得不脱裙送我了。” 周遭几个男人已经习惯。 礼宾多是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兼职,需要钱,又貌美,轻易就会主动上套。 那个男人眼睛在她身上游弋,有意给她台阶上钩,笑着调戏:“这件西服是hers,价钱近四万,一条裙怕是不够赔,还要多脱一件。” 唐观棋假装慌乱想走,那个男人还让自己助理叫来经理。 经理闻言小跑过来:“先生,出了什么问题?” 那个中年男人怡然自得靠着真皮沙发:“你们的礼仪小姐损坏我的西服,一句道歉都没有就想走。” 经理一看,对方袖口确实濡湿,立刻严词训唐观棋: “即刻向这位先生道歉。” 对方的嘴脸如一头等着吃油水的肥猪,笑着打量她,仿佛已经拿捏准她会低头,或者顺杆上爬攀附自己。 哪怕唐观棋是故意,都有莫名心火。 经理紧紧皱眉:“道歉啊,你没长嘴?” 但她一个字都不讲,只是看着对方,像是在等什么。 此刻门口响起问好声:“应先生,有段时日未见。” “应总好,我向您秘书室约过好几次,都冇机会见,今日终于见到您了。” 应铎缓声:“不巧那几次恰逢福利院活动。” 对方猛然反应过来,是了,应先生这样知名的慈善家。 难怪会拒绝。 应铎一进来,宴席像是有了主心骨,所有人都前赴后继地打招呼。 却听见角落里有人不合时宜训斥:“开口啊,你这把嘴是镶金的啊!” 余光扫过去,一个肤白如雪的女孩含泪。 有些眼熟。 是刚刚那个不会说话的女孩。 在钟家还朴素清纯,此刻打扮却是韵味初成的女人,媚态横生,她眼底微红,被人推手臂,一个人如无依浮萍任人欺负。 但这样的事,在金融中心经常发生。 应铎本要路过,却听见中年男人声音:“没关系,只要这位小姐愿意赔这四万,我可以当做无事发生,拿其他等价物抵也可以。” 有些耳熟的声音,应铎停住脚步,忽然往那个方向走,众人不知所以地跟上。 一道男人温文尔雅的声音传来:“观棋,原来你在这里。” 众人纷纷抬眸,看向出声的源头。 而应铎颀长的身影立在鎏金奢华的灯光下,淡然道: “同我约好在这个晚宴见,没想到你有意捉弄,竟然装成礼宾。” 第二章 你说的脱,是脱我的? 唐观棋心跳如雷,却表现出不解和意外。 那个中年男人猝不及防起身:“……应先生?” 应铎半阖半启眼皮,居高临下看着男人:“不知何总监在此和我的朋友聊什么?” 朋友? 中年男人看看唐观棋,又不可置信地看向应铎:“她是您的朋友?” 经理更是吓了一跳,捻在唐观棋衣袖上的手急忙收回。 却突然明白, 难怪这个姑娘是生面孔,难怪怎么都不道歉。 原来竟然是假扮成礼宾,同贵客捉迷藏。 这个姑娘是应先生的朋友,那就同样是客人。 完了。 应铎的视线终于落在唐观棋面上:“发生了什么?” 唐观棋本娇艳白皙的脸庞楚楚如雨打的花盏,眼尾发红,泪光轻颤。 她拿手机打字给应铎看:“这位先生要我脱衣服,两万一件,我不答他,他就自己泼湿西服要我赔。” 经理和中年男人不知道唐观棋打了什么字给应铎看。 但是,不选择说的方式,而选择打字只给应先生看,就说明肯定是说了坏话。 两个人一下战兢起来。 应铎看完,抬眸看那个中年男人,平静温和一如往常,但说出来却有压迫感: “两万一件,何总监打算脱多少件赔我朋友的精神损失费?” 那位何总监根本没想到,随意调戏的女学生竟然是应铎的朋友,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现在应铎正找他们乙方的错,准备要把他们换掉,他就弄出这么一档事来。 死定了。 “应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到这位小姐是您的女朋友,是我嘴贱,您要我怎么赔罪都可以。” 应铎没有反驳女朋友那句话,只是慢条斯理:“脱上衣,围着酒店跑三圈就回去。” 中年男人的脸色一下变了。 能进这个宴会,谁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更何况穿着高定西装,转头裸身在街上撒丫子跑,还被同行们看着。 应铎淡声:“不愿意?” 他语气从容:“我认为对一个男人来说,脱件上衣算是很温和的处理方式了。” 中年男人赔笑:“当然愿意。” 男人思索着出了宴会厅再脱也行。 而应铎的秘书麦青上前,微笑伸出两只手:“何总监,请将你的衣物在这里交给我。” 众目睽睽之下,男人难堪至极。 眼看要见男人除衫。 麦青轻声提醒:“唐小姐,麻烦您转身。” 唐观棋即刻转过身,却有一条浅灰色羊绒毯披在她身上,挡住了她露出的肌肤。 她全身一瞬绷紧,往肩后看,是一双修长矜贵的手,青筋浮凸,却云淡风轻地移开。 是应铎。 等她转过身的时候,只见到应铎和助理远去的背影。 身形高大,肩宽腿长,矜贵得有股天生的距离感。 而那个何总监跑出酒店。 经理连忙来向唐观棋道歉:“不好意思,小姐,是我们这边失误,请问赔偿您今晚的总统套房入住可以吗?” 她颔首。 经理连忙去取房卡,交到她手里。 刚好,不必她花钱再弄卡了。 去员工室换回原来的衣服,她拿着那块质地上乘的毛毯,拿房卡刷开最高层的电梯,一个个总统套房敲过去,所幸敲到第二个,就听见应铎助理的声音: “哪位?” 她不应,只是再敲了一下。 助理麦青来开门,却见是唐观棋,意外道:“唐小姐。” 唐观棋的视线却穿过她,看见应铎坐在真皮沙发上,端着一杯咖啡,长腿交叠,西服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衬衣扣慵懒解开两粒。 沉静冷淡的声音响起:“让她进来。” 麦青微笑道:“唐小姐,请进。” 唐观棋一进房间,麦青很有眼色地关门出去。 她走过无规则玻璃酒柜,球鞋踩在洁净的木地板上。 应铎向下兼容的温和,不让人感觉到局促:“唐小姐,吓到你了。” 她摇摇头,蹲下身,轻轻将那块叠好的毛毯放在桌上。 如瀑的乌黑长发倾落在脸边,像一朵被雨浸湿的山荷花,透明得纯艳,温顺柔婉,有气韵初成的女人味。 应铎只是随眼打量着她。 她半蹲着,抬起那双艳丽上扬的凤尾眸仰视应铎,伸手握拳,大拇指弯了弯。 “举手之劳。”应铎面色淡漠,轻轻将咖啡杯放在手边的圆桌上。 按理来说,唐观棋道过谢,应该自觉离开了。 但是机会千载难逢,她不想走,于是起身走向门口的步子被她拖得相当长。 终于听见应铎的声音响起: “手机忘拿了。” 桌上,浅灰色羊绒毛毯旁是一支型号过时的手机。 她即刻装作略慌忙的样子,像是忘了东西有些窘迫,回身去拿。 刚拿起手机, 就听见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钟家最近很拮据?” 她抬眸,就对上他沉深的视线。 唐观棋的长睫微颤,打开手机摁出一行字,展示给他看: ——是我自己要交港大的学费,才在这里打工。 男人的视线淡如氤氲的雾气,轻轻落一眼,没有追问她和钟家关系,只是徐徐:“你是港大的?” 众所周知应铎本科也是港大出身。 只不过没想到眼前处境落魄的少女是他的校友。 她颔首。 应铎忽然开口:“差多少?” 她懵懂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什么差多少。 应铎言简意赅:“学费。” 她打字给他看:三万。 须臾,男人低声道:“我给你。” 唐观棋心猛地一跳,不敢想应铎竟然要给她钱。 她半真半假打出一行字试探:我不能白收您的钱。 他的声音不远不近,不高不低:“难道你适合刚才的方式揾钱?” 随意反问间对她的困局却是清晰明辨。 她小心翼翼用手机打下一行字,转过来给他看: “应先生,您也想要我脱?” 未等应铎拒绝,她大胆起身走前两步。 在应铎面前弯下腰,灯光暧黄,少女的头发垂到他宽肩上。 她控制着不手抖,胆大包天弯腰贴近,却不是脱自己的衣服。她掌侧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纤细的手指剥开一粒他的衬衣扣。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男人身上清冷幽淡的木质香飘入她鼻息,只是多开一颗扣子,他衣下分明薄伏的肌肉线条已经若隐若现。 她全身的肌肉和血流几乎都在颤栗。 一只大手完全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应铎抬起冷薄的眼皮,长眸明灭不清:“你说的脱,是脱我的?” 第三章 支票,可不可以? 她双颊绯红,轻轻点头,仿佛不经世事,所以才听不懂别人暗示。 出乎意料的纯,任谁听两万一件,都会觉得是脱自己的,眼前少女竟然认为是帮人褪衫。 他眸深如墨,无法揣测:“脱我的,一件不止两万。” 她却未明白对方的疏离之意,未被逼退,视线反而落在他胸膛下的第四粒扣子上,哪怕清薄精壮的胸肌线条已经隐隐绰绰。 应铎的视线浓而重。 素白如清霜的巴掌脸看得见绒毛,呼吸微热地交缠。 他松懈长指,放开她的手。 唐观棋像是意识到自己对应先生相当冒犯,不好意思地起身,丝滑的一缕青丝从他高窄的鼻梁上划过,应铎下意识不悦闭了眼,鼻尖却飘入隐隐玫瑰花露的清香。 男人眼神里是琢磨不透的深沉,只是带着疏离感地淡声道:“支票,可不可以?” 她深知点到为止,轻轻点了点头。 男人起身,视线即刻从她身上移走,顺手系上扣子,迈开修直如松的长腿,行到开着复古台灯的书案边,拉开抽屉,拿出一本支票簿轻掷在桌上。 昏黄的灯光覆落在他鼻梁上,笔下流利,笔尖簌簌在支票簿上摩擦的声音美妙。 她拿着手机,等着他问她的名字。 却只听他问:“几年级?” 唐观棋有些不解,但比出一个三。 她还在等他问,却听见撕支票的声音。 男人清瘦长指夹着一张渣打银行的支票递给她。 港城三大行之一的渣打银行。 祈付的那一栏,唐观棋三个繁体字根骨利落有力。 每个字都对了,他有特意看签名册,不是听钟家人叫她才叫得出她名字的。 她有些震惊,心跳快到仿佛几公里外都听得到。 下方金额是二十万整。 她用支票一端轻轻点向自己,不敢置信试探着,意为是给我的吗? 男人的视线疏离薄淡,从容合上沉黑外壳的万宝龙钢笔,却没有想拉近距离的意思: “港大的学费,一年十七万。” 言下之意,二十万刚好够她度过整个大学时期。 她拿手机打字:“应先生,这太多了,我不能收。” 他只摆脱关系的一句:“二十万对我无足轻重,我经常资助后辈读书。” 她沉默片刻,终于轻轻躬身表示谢意。 也许这对于应铎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们本就是两个阶级的人。 她走出两步。 突然听见男人的声音不经心响起,却是站在高位的,让人无法拒绝:“夜深了,我让人送你回家。” 她停住脚步。 应先生的和善美名,她早已有所耳闻。 他应是拨出了助理电话,手机放在桌上显示拨号界面。 没两秒,助理麦青即刻挂掉进入,识趣微笑道:“唐小姐,我送您回去。” 唐观棋轻轻点头,拿着支票,跟着麦青出去。 回头看,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辉煌的中环灯色沾染他颀长的一身,遥不可及的矜贵,比寸金寸土的金融中心还难攀,让人不知道世上哪里有路可以走向他。 她收回视线,跟着麦青离开。 送唐观棋的车驶离中环,开向浅水湾。 夏夜暴雨后的港岛通透而明亮,中环的玻璃大厦灯光如钻石,闪闪发光,让人生出想爬到顶的奢望。 唐观棋一路看着风景,捏着那张支票,却寂静无声。 麦青送完唐观棋,返回时,应铎正在翻阅《新界地产项目投资分析报告》。 她询问:“需不需要再和那三位高管再联系?” 应铎背对着她,养得清贵骨明的长指虚抵着书页侧边,轻轻挑起翻页:“不必。” 麦青没有再问,她也清楚,应先生一贯不钟意多余的人情来往。 钟家算是个例外,靠应先生指缝有意漏下的生意和资源,从普通的家具店,变成赫赫有名的小家具商,直到现在还不能独立。 没有自己的人脉客商,但凡应先生一松手,钟家就会破产。 对钟家的这一切照顾,只因为曾丽娟女士。 曾丽娟是应先生的恩人。 一年前,应先生陷入经济犯罪漩涡,是老会计曾丽娟拿出关键证据链交给证监会,免了应先生十年牢狱之灾。 那次风波相当凶险,如果没有曾丽娟,应先生的势力大概率会被人扳倒。 曾丽娟临走前,说自己有个外孙女在钟家,过得十分不容易,希望应先生多加照顾。 应先生让人去寻曾婆婆嫁到钟家的女儿曾芳,曾芳说自己只有一个亲生女儿。 叫钟蓉。 至此之后,钟蓉的所有消费都刷应先生的卡,逢年过节应先生会让助理送礼物。 每个月会计记账下来都近七位数。 虽然钟蓉爱慕虚荣让应先生不喜,但只要她是曾婆婆的孙女一日,应先生就会无条件庇护一日。 — 唐观棋特地让司机在离钟家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停下,不想露底,哪怕要冒雨走一段路。 回到钟家,她身上半湿,湿答答的薄衣服被冷风一吹,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母亲曾芳刚好回来,看她抱着手臂进门,不耐烦地开口: “做给谁看?看着下雨了,连伞都不带,都到夏天了有什么可抖的,是不是要借机说我不给你买衣服不给你买伞。” 母亲一贯地厌恶她讨要公平。 唐观棋已是习惯,她如今连出声都做不到,其实没必要多此一举。 刚好继妹钟蓉也进门,头发微湿,身上有蒙蒙细雨的雨珠,淋得和唐观棋半斤八两。 曾芳看见她这个样子,却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穿,呼天抢地:“怎么没带伞啊?淋感冒了怎么办?” 钟蓉丝毫不把她的着急放在心上,只惦记着同学,想把她穿过的外套推开:“就走这几步,我有个同学叫我去接她。” 风依然是冷的,母女和睦的画面有些刺痛眼球。 唐观棋立在飘雨中一身冷透,贴身的衣物似乎浸在冰水中一般寒冷。 很早她就知道母亲为了讨好现在的老公,对丈夫与继女谄媚,有意排挤打压她。 不过她都已经习惯了,不选亲生女儿,选没血缘的夫家,按曾芳的智商,是做得出来的事。 第四章 再交集 唐观棋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佣人房隔壁,六平米,除了床没多少空间,和钟蓉的千伬公主房完全是两个世界。 这座公馆,听说是应铎的私产,但在钟家别墅装修完之前,都会借给钟家住。 佣人房隔音不太好,她听见曾芳说:“今日应先生的助理送来几盒金丝燕窝,妈咪炖上了,拿出来给你吃。” 她忍不住出去,有那么一秒希望是给自己的,但转头就见到钟蓉坐在餐桌前享受燕窝。 曾芳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有意讨好:“应先生真是关心你,还怕你这个年纪不知道吃燕窝,肯定是上次见到你长痘,觉得你需要内调。” 唐观棋没有多看,多看几眼怕压不住情绪。 等她从卫生间出来路过,曾芳竟然叫住了她:“唐观棋。” 她停住脚步,以为曾芳是良心发现,有一瞬间以为背后会是另一碗燕窝。 没想到背后是空碗,曾芳只是支使她:“刚好今天菲佣放假,你去洗你妹妹这个碗。” 那只吃空的空碗放在桌上,钟蓉习以为常地悠闲坐着看手机。 唐观棋略僵硬地点了点头,进了厨房,却没像以前一样洗干净,而是直接把碗丢进垃圾桶。 洗干净手出来,曾芳又出声: “你把微波炉里的艇仔粥端上去给叔叔喝。” 唐观棋依旧顺从,但端着粥路过自己房间时,进去拿了他达拉非片的粉末撒在粥里,敲了管家的门,让管家送上去。 三十出头的管家隔着t恤拉了一下内衣带,睡眼惺忪接过,屁股一扭一扭地上楼了。 她一个月前已经发现,钟父会有意无意地偷看身材丰腴的管家。 钟家是乍富,钟父眼光还是停留在以前,有个还行的女人都能让他多看几眼。 唐观棋听着管家上去的脚步声,眼底通红,看向楼下的曾芳。 其实她一直犹豫,不想做到这个地步的。 她下了楼,曾芳忽然叫住她:“唐观棋。” 唐观棋不解地停下脚步。 未等唐观棋有反应,一个热辣的巴掌就扇到她面上,差点让她跌倒。 “听蓉蓉说你输了应先生三百万?”曾芳已经中年发胖但穿着裹身的丝绸花裙,打唐观棋太用力,以至于手臂上的肉一攮一攮地抖, “你以为你是蓉蓉?杂种多作怪,你有什么资格输应先生的钱?” 杂种?她是她的女儿,为什么反而是杂种? 只有钟蓉是宝贝,她就是杂种,如果她当初知道,就会一直留在外婆身边,再都不离开。 偏偏当初曾芳好声好气与外婆保证,嫁了人也会对她好。 于是借以带走了爸爸所有遗产离开。 杂种那句话却取悦了钟蓉,她满意地露出高人一等的笑意。 这种笑意,唐观棋从小到大看得太多。 曾芳指着唐观棋的额头,留长的指甲几乎要戳出一个印子: “蓉蓉和应先生搞好关系那么辛苦,你一输应先生就走了,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花应先生三百万,这些都是蓉蓉的钱!” 唐观棋知道,应铎是钟家发达的关键原因,也是她好不容易查到的。 但应铎帮钟家是因为钟蓉,是唐观棋没想过的。 她有些不敢置信。 还是说她对这些话有误解? 但刚刚还在楼上和钟父商议的助理脚步匆匆过来:“太太,应先生的助理打电话给钟总,感谢唐小姐今日帮忙。” 曾芳愣住了:“帮忙?” 助理解释道:“好像是说那三百万,帮忙维护了那三位先生的面子,那三位都是应先生的好友。” 曾芳这才明白过来,是不是钟家人赢得太过分,唐观棋反而误打误撞帮忙解围了。 她看向捂着脸的唐观棋,收回了手却没有道歉,也只是心安理得把一切错归咎于她:“打你是为了你好,不打你就会猖狂。” 而钟蓉得意地从唐观棋身边经过。 唐观棋觉得可笑。 被打都是她的错,不打她就会猖狂,自她六岁,曾芳嫁入钟家,她何时猖狂过?猖狂的难道不是曾芳同她的继女? 助理不顾唐观棋,有意提起:“钟总说您今晚可以出去打牌,让我开车送您出去。” 曾芳闻言喜出望外,之前钟伟雄一直不准她打牌怕她输钱,今晚竟然松口:“那现在送我出去。” 助理急引曾芳走,曾芳冷扫唐观棋一眼,抬步离开。 唐观棋抬头望向安静的楼上,钟父的房门紧闭。 沉默了很久,她终于去取了冰块按着脸,回到房间拿出那张支票。 对着灯光看,那张支票上的开票人签名一栏,应铎二字瘦劲风流。 一如其人,亦有距离感。 不知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是否如天边一样远。 睁眼闭眼一明一暗,那串数字却是真实的。 钟蓉,他和钟蓉是什么关系? 唐观棋并不觉得是男女关系,那位应先生与钟蓉年纪相差大是一回事,另一个,钟蓉今年十八岁,她没有资源去认识这样社会层级的大佬。 第二天唐观棋去提支票,到门口刚好撞见回家的曾芳。 曾芳打了一夜牌,眼皮半耷着,忽然关心:“学费还没交。” 唐观棋穿鞋的动作迟钝了片刻,而曾芳打了个哈欠,声音漠然: “不用我提醒你,今天何家的小儿子打篮球赛,都是港大的,该体贴的该送水的,做好看点,否则你的学费我不会交的。” 唐观棋背对着她,一时觉得心脏生出凉气,似氤氲的白雾裹得人无法呼吸。 曾芳把小高跟脱了,穿上拖鞋:“你别觉得我养你是天经地义的,你爸爸才留了这么一点点钱,早就使完了。” 是,一座江南园子就被这样贱卖,爸爸的心血,被她拿来给现在的丈夫供房贷,甚至连她的读书钱都拿不出来,和当初向外婆承诺的一点都不一样。 “虽然何渡归以前是蓉蓉的未婚夫,但到底蓉蓉都没和他怎么样过,何家对钟家有恩,如果钟家发达了就不认这门娃娃亲,周围都会嚼舌根,你去结亲是便宜你了。” 唐观棋敲了敲鞋柜,曾芳看向她,唐观棋敷衍地点了点头,不想再听。 曾芳终于满意,上下睨她一眼后直接回房睡觉了。 听话就好。 唐观棋去提支票的时候,出银行没多久就收到入账信息,整整二十万,她竟然有种眼眶发热的感觉。 虽然她不打算用这二十万,但亲妈都不愿意为她交的学费,陌生人却随手就递给她。 哪怕本意只是资助。 外面阳光灿烂得腐朽的身体似乎回暖。 她看见不远处在卖富豪雪糕,以往她一分钱都不舍得乱花,破天荒买了一个雪糕,站在中环码头的空中廊道里,吹着海风吃那只雪糕。 又甜又腻。 原来也没有那么好吃。 但妈妈只买给钟蓉不肯买给她的时候,八岁的她哭得眼泪干了也得不到,于是至二十岁再未吃过雪糕。 下面买富豪雪糕的游客队伍排得长长的,维港一望无际。 刚刚柜台员工让她填表,写资金来源的时候,她本可以写学业资助金,但却有意写上文玩核桃交易。 她想要一个应铎的号码,不想坐以待毙。 唯一的机会,她要抓紧。 与此同时,投行大厦里。 麦青正在工作,接到银行的电话,她接起:“喂,您好。” “是,我是应先生的秘书。” 她诧异:“文玩核桃交易?” 银行那边笃定礼貌道:“是,对方填的资金来源是这个,您有想起来。” 麦青很确定没有。 应先生从未买过文玩核桃。 怕不是谁捡到了应先生的支票? 如果支票没在祈付一栏后面的“或持票人”上划线,谁捡到都可以兑。 怕不是捡到的人没有收资来由,才填的文玩核桃。 毕竟这种东西只有懂的人才知道价值,价钱多少完全靠卖家说了算,成本十块的核桃盘五十年,卖十万都完全不是问题。 穷人都可以合理证明自己有资本拿到这笔资金。 麦青追问:“麻烦问下持票人的姓名。” 对面答:“唐观棋。” 听到那个名字,她恍然大悟,难怪了,这位昨天才进过boss常住的总统套。 麦青滴水不漏:“麻烦给我一下持票人的电话,我核对一下。” 对面念了一串数字,麦青记下来:“麻烦你们了。” 对方回没事。 麦青挂掉电话就打到唐观棋那里。 唐观棋电话忽然响,她莫名心脏砰砰地跳。 接起电话,对面响起一道带笑的女声:“唐小姐,我是应先生的助理,昨天我们见过。” 唐观棋一下子抬起眼看向对岸,她知道自己成功了,有了找到应铎的路径,哪怕只是他的助理。 她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接近应铎。 第五章 他来港大 她在电话上敲了两下,表示自己听到。 麦青知道这位唐小姐讲不了电话,直接开口:“因为银行来电,说应先生这边出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给您,缘由是文玩核桃交易,这边有些不确定,只好叨扰,不知可否信息沟通?” 唐观棋挂断,发过去一条信息: “不如您问下应先生二十万是怎么来的?” 对方如此理直气壮,还像无语的恼怒,麦青倒是略愣。 应先生给了唐观棋二十万,什么意思? 既然boss对文玩核桃完全没兴趣…那就不可能真的是文玩核桃交易。 麦青想起那个唐小姐的模样,只怕通街,甚至通区都很难找到这么漂亮惹眼的美人。 虽然唐小姐不能言语,但应先生刚好也厌烦吵闹。 难道是…… 麦青略惊讶地看着屏幕上的信息。 而唐观棋在whatsapp搜这个电话号码,添加到联系人。 whatsapp添加联系人不需要经过对方同意,只要有号码就可以添加。 她点进去看对方动态,是即将到来的港大捐赠会分享。 另一边,以防万一,麦青还是借工作汇报的时候试探boss: “银行说唐观棋小姐拿了一张您的支票去兑,名目是文玩核桃交易。” 应铎背对着麦青,麦青只见boss高大的背影似乎毫无波动。 他从雪茄保险盒中取出一根雪茄,颀长的手指色泽如玉,穿过长椭圆雪茄剪两边的孔,抵着银剪用力摁剪,手背纵横的青筋浮凸,圆锥形的封闭雪茄头被剪下。 他给出去的钱,由对方怎么用,都是对方的选择,以什么名目领走,他亦无所谓。 两个字八风不动地落下: “随她。” 听到这两个字,麦青终于放心,转而汇报其他事务:“这次港大的捐赠会在大学道一号校长寓所举办,校长亦邀请您重游港大。” 应铎的确很久没看过港大了,拿手帕细擦了擦手:“知道了。” 三日后的港大校园。 唐观棋一身拉拉队短裙,路过本部教学楼的通知栏。 通知栏上贴着杰出校友应铎先生捐赠会的宣传单。 而校长寓所的捐赠会官方而冗长,成立应氏基金,让委员会掌管捐赠的这批资金,用于资助贫困学生。 应铎始终温和,与校长握手寒暄亦浅亦深,捐赠会结束后,基金委员会的一位校友代表邀他逛逛港大校园。 他未拒绝,他也有六七年未回过港大。 正好碰上港大宿舍男生篮球赛,校友代表颇有兴致,问他是否有意向前往。 港大每个篮球队都会在年初选择自己的拉拉队,拉拉队不仅要给篮球队做饭还要做海报,观看每场比赛,如果被篮球队选中,那就永远是那个队的拉拉队。 因此不少女孩会加入拉拉队追男神或给男友加油打气。 唐观棋加入这个拉拉队没多久,但胜在小时候钟蓉报了芭蕾班,上了两节就不愿意去了,兴趣班退不了钱,她捡漏学了一整年。 生得又不错,于是拉拉队没多想便接纳了她。 何渡归在原地拍球的时候,队友碰碰他的手臂,揶揄道: “诶诶诶,那个靓女又来了,是来向你献殷勤的。” “真是…竟然为了你加入了拉拉队喔,比之前还用力追你。” 何渡归看了一眼就收回。 但其他人都看得见,进场的女孩姿容冷艳,似一朵玉色剑兰,长发半扎,上半部分束起,下半部分垂坠如乌瀑,长腿细腰肤白,处处精致得在标准美女样本之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她吸引。 队友真的有些酸,何渡归只是有几分皮相,就引得女孩穷追不舍:“金融系就得她最正了,特地为了你加入拉拉队,不就是想你多睇她几眼?” 追她的人无数,大学前三年一直有络绎不绝的富二代追求她,直到听闻女神意外失声了,追求者才打折扣。 何渡归笑不出来,有些轻厌, 这次估计是为了他,特地加入拉拉队,想吸引他的注意。 他清楚,她最好的归宿就是攀附他了,不然大概率都要嫁和她一样带残疾的人。 他真的不想和她搅到一起。 队友羡慕:“人家对你亘痴情,她都不住学校宿舍,今晚还专门跑来看你打球。” 何渡归真的不耐烦别人把他和一个哑巴相提并论:“准备了,等下打球别分心。” 应铎与委员会的校友代表低调入场,身边只跟着一个便衣保镖与随行秘书。 拍球的声音响彻篮球场,人影错落,年轻男仔穿着统一的蓝色篮球服,在篮球场上你错我我过你。 应铎被引到二楼看台,保镖与秘书围出一小片空地,让应铎周围一米空无一人。 唐观棋在对面看见应铎的时候,心漏跳半拍。 那道身影遥遥,是真实的。 她真的再次见到了他,如她所愿,哪怕她只是赌。 她都会有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的惊动。 他背后的秘书帮忙拿着他的西服外套。 他今日穿一件经典白衬衣,风格稍宽松清冷,有种禁欲的矜贵,也许因为高大,穿出来的感觉都格外贵气,墨色西裤裹住修长如竹的长腿,依旧是温雅沉俊。 站在玻璃栏杆后,似与她两个世界。 可这一刻,他踏入了她的世界。 那些没可能,都让人忍不住生出有可能的奢望,哪怕根本都不知道该如何做。 校友代表刘总在应铎身边感慨:“说起来真是很久没看过篮球赛了。” 应铎淡笑:“应该不会比上次看的高尔夫赛差了。” 刘总笑起来。 篮球赛激烈淋漓,中场休息时,拉拉队上场。 应铎本在有一搭没一搭与刘总交谈。 场内忽然响起音乐,所有人都看向场内。 原来是拉拉队上场。 应铎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年轻女孩们穿着浅紫色队服与白色短裙上场。 舞蹈是典型的美式拉拉队舞,热烈灿烂,健美活跃。 其实表演看过不少,一线明星就在面前唱歌表演也有,但青春活力的干净氛围太吸引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似一度难言的梦,吸引得人想多看一会儿。 舞蹈排练得其实不是很整齐,但偏偏因此显得生动,每个人的反应都很真实。 中途队形变换,有个女孩站在了最中央,被所有女孩包围着犹如众星拱辰。 她踮脚,另一条长腿脚尖顶在膝盖处,细长冷白的腿甩出去,在众人簇拥中,开始十二下芭蕾挥鞭转。 融合了欢快的节奏,每一次甩腿出去带动全身旋转都明媚热烈,她的长发随她舞动间如精灵跳动,裙摆轻盈如浪。 生命力强得犹如水生的野草,满带生机与干净的能量。 一楼的何渡归被同伴捅了下手臂:“诶,你看,是她诶。” 美剧里最优秀的女孩都是拉拉队队长,港大其实也不例外,队长大概率是最受欢迎的那一批人。 但何渡归的表情愈发不好看。 应铎亦注意到最中间的女孩似乎有些眼熟。 麦青心底小小惊讶。 唐小姐? 篮球场中央的耀眼女孩,在跳中场舞却没有讨好感,反而有美人的危险感。 标准的风云女神模板,有股她谁都看不上的孤傲劲,是女孩青春期遇到不敢直视但想成为的那种女孩子,耀眼得仿佛冰川上的火焰。 男孩高中大学时会忍不住偷看,但是又不好意思上前攀谈的姑娘。 她扬起修长的脖颈,留头的时候,孤傲清冷的美人,眼神却意有所指,视线似乎穿过大半球场,落在看台上。 何渡归的队友都忍不住动心:“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另一个拿球撞他肩膀:“她留头的时候冲这边看,肯定在看你啊。” 何渡归就知道在看他,她知不知道自己很烦? 而唐观棋的视线凝在应铎身上。 离应铎不远的男学生忍不住问同伴:“最中间那个女生是哪个系的?” “不知道,但有点面熟,是不是以前做过学生代表?” ”好像是金融系代表,去年是不是听过她演讲?应该没有男朋友?” 第六章 追的是应铎不是你 中间那个女孩实在干净年轻得摄人心魄,其实舞蹈倒是其次,主要是太有生机,让人产生想拥有的念头,刘总在应铎旁边感慨: “如果我二十岁,可能还能收到这些小美女们的冰水毛巾礼物,但我五十了,只能看着啰。” “现在刘总亦宝刀未老。”应铎的视线淡淡落在唐观棋身上。 人人可见。 艳丽冷傲,有喷薄的野生生命力,美得张扬又热烈,让久入社会已经沉寂的人有被净化的感觉。 直到她下场,整个球场都响起了掌声,荷尔蒙旺盛的男孩们起哄声如浪。 刘总笑着,好奇问:“打篮球的后生一贯都是最受欢迎的,不知应总在港大读书时有无参加过篮球队?” 应铎深邃的眼眸只是有几分疏离笑意,很淡: “学业繁重,没有多余时间参加。” “也是,不是所有受欢迎男仔都钟意打球的。”刘总理解。 应铎从容笑了笑:“不过今日的确感受了氛围。” 赛事重新继续,应铎正在看手机,忽然有人在另一边轻轻用指尖点了点他的手臂。 应铎不经意回头,视线却撞上一双水润妩媚的眼睛。 唐观棋将一个小木盒递到他面前,眼神热烈青涩。 周遭的人有小小惊讶,刘总更是意外。 刘总近看那个女孩,安谧又聪慧,长发乌黑,身姿窈丽,带着熨帖的高智感,书卷气蓬勃,一看就是高材生,比刚刚遥遥一看更美丽动人。 同时递给应铎的,还有她的手机屏幕: “应先生,刚刚在下面看见您的时候惊喜不已,我一直带着一对文玩核桃,想着也许什么时候就可能会见到您,好送给您以表答谢。” 唐观棋亦紧张,背后微微出了冷汗。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靓女送小礼物给应铎,一时艳羡不已。 原来这个靓女钟意成熟挂。 应铎视线落在那个小木盒上,绿檀木,不贵,但实在清新雅致,有绿意的生气,一如她的年龄与周身气氛。 文玩核桃。 眼前冷峻清贵的男人从她手里接过了手机,修长清瘦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不轻不重打出一个字: “嗯?” 见应铎接过了手机打字,刘总明白了,这个女孩怕是要了应先生的号码。 真是… 刘总忍不住有些艳羡。 应铎将手机递给她,唐观棋看见那个嗯?心跳不自觉快得变形。 她从应铎手里接过手机,打落一段字符,打得生快,深怕他会没有耐心等。 轻轻地,试探地,将手机递给他: ———“我有位长辈很喜欢盘文玩核桃,文玩核桃也是我可以拿得出的最好礼物,应先生,您是我的贵人。” “好好念书。”他不多评价礼物,嗓音如徐徐缓缓延伸的古木根,只是叮嘱后辈把心思放学习上。 对他示好的异性太多,女孩的行为似是而非。 唐观棋一时有被人看穿的背凉,但戏演到这里,仍然坚持:“我会好好念书,成为最出色的金融分析师,早些还您的恩情。” 应铎看完那段字,偶然视线一抬,便对上她的眼睛,湿润又妩媚,有她自己也许都意识不到的一点傲气。 她看他的眼神充满崇拜,又满带滤镜,是敬仰而无私心。 让人不自觉想在她面前维全形象,不破坏她心底的美好憧憬。 原来是他误会,应铎一时都觉得自己错想了小姑娘。 小姑娘只是重情重恩,她都不知道有无二十岁,哪来社会上那些心思? 他这一刻觉得再拒绝小姑娘未免不合适,薄唇轻动:“有心,我刚好有位故友钟意文玩核桃。” 她的表情明显染上惊喜。 肉眼可见,可以报答一点点恩情,对小姑娘来说,大概都是天大的喜事。 应铎不知为何,有很轻的触动。 他伸手,唐观棋连忙将盒子放在他手心。 应铎刻意没说二十万的恩情不必还,因为知道这句话对这个女孩来说,可能反而是负担。 唐观棋的话半真半假,她的确没想到应铎会给她这二十万,也的确有感激之意。 文玩核桃是外婆生前最钟意的物事,她也因此有一定研究,拿出来的这一副核桃不仅仅是自圆其说,也是真心。 狮子头核桃的寓意是官运亨通。 那群拉拉队的美丽女孩们在一楼往上瞄,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唐观棋,似乎想看见到底如何了。 她低调地小幅度冲她们招招手。 没想到所有女孩都跟着她拿着拉拉队花球往上招手。 就像是一堆闺蜜在庆祝她要电话成功一样,都宠着她。 画面好看得令男性震颤,任何一个男人如果被这样期待,都会被满足虚荣心。 周围人眼中,都是那个耀眼的女孩勇敢要了一个看球哥哥的电话,而那个男人的确容貌气质都出众。 应铎站在她面前,男人太高需要垂着眼看她,因此眼皮半遮长眸,温雅又难以捉摸:“先回家,时间不早了。” 唐观棋轻轻摆出个拜拜的手势,他颔首。 唐观棋刚走,刘总就感慨道:“应总果然受欢迎,只是在看台站一会,就有女仔追。” 还是那群女孩中最耀眼的一个。 应铎没有起波,只是替她圆场,不想玷污小姑娘的真挚:“之前认得的妹妹仔,有事同我说,不是追我。” 刘总哪听不出来是谦虚收敛,不无羡慕:“果然应总在名利场上受欢迎,在校园里都一样。” 应铎有意带过这个话题:“刘总年轻时更盛名。” 刘总朗声笑起来:“应生真是不必谦虚,刚刚我都差点嫉妒你了。” 而楼下,何渡归身边的兄弟调侃他:“等下说不定会过来找你啊。” 何渡归有意躲避,他直接进男更衣室,不想被唐观棋追着跑。 唐观棋隔三差五给他什么东西,有时是吃的有时是衣服,说的都是我妈或者钟家让我转交给你,其实他都看得穿,就是她想和他有交集,但他只觉得恶心,她送来的东西他全部丢掉。 但这一刻的唐观棋根本就没有要找什么何渡归,直接出了篮球场。 她知道,这个点还有其他的基金委员会成员在游览港大校园。 她想和应铎有更多牵连。 可庆幸的是港大并不大,她很快就找到了想找的人,不远不近跟着对方,发现对方要从本部那边的出口走了,她立刻去换了一身衣服,走到很多人停车的下坡。 脱掉了一只鞋,在手里提着,那只高跟鞋的鞋跟早已被她提前折断。 张总被秘书与助理前呼后拥走出校园,正欲上车离开。 就见到一个年轻女孩,一手弱扶着路灯杆,一手提着一只高跟鞋,画面好看得可以拍画报。 褪了鞋的那只脚莹润小巧,白嫩得似葱白,脚趾饱满,指甲光洁,不可多得的美足,人又靓,弱柳扶风的。 张世辉素来恋足,见到那只美足,低声同自己助理开声:“去问下那位同学,是不是需要帮助。” 助理瞬间明白,立刻跑到唐观棋面前:“同学,你需要帮助吗?” 第七章 动心 唐观棋轻轻摆手,但助理却纠缠上,有意要与她有牵连,甚至不惜骗人: “但您站的这个位置,我们boss的车就停在这里,怕等下倒车后视镜会划到你喔。” 唐观棋闻言,似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要走开,但只着一只鞋,还是高跟鞋,她往后轻轻挪了一下,就失衡差点跌倒。 助理心想天助我也。 张世辉见机会已在面前,喜上心头,似友好的过路行人,急人之急:“扶一下,肯定扭到脚了,送这位同学去医院。” 应铎和刘总在荷花池绕了一周,又去庄明月楼,起码都有半小时,终于闲庭信步出来。 应铎进一趟校园,都觉自己原来已经染上社会浊气,对人的猜测更偏于复杂,生出些微对单纯的牵萦。 红色的士从港大出口的大下坡唰地行驶过,的士消失那一瞬,夜色坡道的对面,应铎却看见了唐观棋。 灯影清晰如洗,她突然就这么一下又出现在他面前,像一个很隐晦的惊喜,他自己都很难言语那一刻的感觉。 但情况似乎不乐观,她正被一个中年男人和助理样的女人扶着,想把她扶上车。 唐观棋被两个人强扶着,又无法张口说不用,这下心中有些焦急,怕不是真的要被这个张总揩油。 她力量完全不敌对方,眼见要被推入豪车,一时间真的有完蛋的感觉,她也许走了一步错棋。 然而一声低磁男声略沉冷地响起:“张世辉。” 她抬眸看了过去,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路灯下,轻风与光辉同时吹动他发丝,贵气但沉冷如一轮雾月,有遥远的疏离。 张世辉和助理都立刻看过去。 但张世辉好歹是在名利场混的,立刻摆出笑脸:“应生也现在才出来?” 一向随和好说话的应铎,面色上带着冷淡的笑意:“一出来就见到正在等我的人,被张总扶着。” 张世辉惊愕地看向唐观棋,助理亦没想到,两个人立刻都像被火烫到一般收了手。 唐观棋反而一下失了衡,单腿站立站不稳,下意识去扶路灯杆,但未想到一下没扶稳,手滑错过路灯杆,就要跌倒,却被一只大手握住手臂稳稳扶住。 那只大手滚烫宽大,握住她整圈手臂,激得她骨脊发麻,她抬起头,看见应铎凌厉的下颚线条。 他身上有很温暖也干燥的紫衫木气息。 男人的怀抱坚毅稳镇,受了她的冲击却纹丝不动。 张世辉没想到会惹到应铎头上,应铎素来温和宽容,但不代表他好惹: “误会,我只是看这位小同学跌倒,想顺带送她去医院。” 应铎垂眸看唐观棋:“是?” 唐观棋立刻摇摇头,仰头看着他,慌乱带着泪光的眼睛似两颗宝石,带着求救的迫切。 张世辉登时背后寒毛都竖起来,此刻如果不坦白认错,怕是不能过去:“是我一时色迷心窍,今晚都是我的错,这样,项目我主动让利五个百分点,给这位同学赔罪。” 调戏了小姑娘,赔礼反而让到他手中,也算搞笑。 应铎没有放过他,不紧不慢地懒淡道:“不如去兰门饮杯茶。” 听到兰门,张世辉一瞬间都差点跪下。 唐观棋听见兰门,心里都有微惊。 虽然应铎说得很平淡很随意,但关于应铎的背景,她其实一路以来都是心里打鼓的。 现在兰门是洗成爱国商会了,但港城廉政公署成立前也就是七四年前,应承锋一统红灯区。 应铎是应承峰的独子,什么地位可想而知。 她都不知道现在这两个字背后的水究竟多深,毕竟风靡一时的港城黑道电影,里面那位“大佬”的原型,都是指的一个人。 张世辉就一个普通商人,根本不敢触碰,吓得屁滚溲流。 唐观棋有自己都不觉意的轻微发抖,应铎感觉到了,让她一直在这里怕是不行。 应铎半阖眼看一眼助理:“处理一下。” 麦青颔首:“是。” 应铎松开唐观棋的手臂,转眼又是温和沉稳的年上前辈:“我送你回去。” 司机将一辆奢黑色劳斯莱斯开过来。 唐观棋轻轻点头。 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来为她开车门。 应铎示意她上,唐观棋犹豫一瞬,把自己断了的那只高跟鞋穿上,小心地上车,他伸手护在她背后,没碰到但如果她失足,便能稳稳接住她。 等她坐稳,他也迈开长腿上车,关上门,车里已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她用余光偷偷看他,白衬衫的袖子被他挽起一段,露出肌肉竖痕分明的一段手臂,青筋在修长手臂上延伸到手背,肤色冷白,雅致又有男人的性感。 侧脸轮廓起伏,眉骨很高,上扬的眉毛浓郁,鼻梁峻险如陡峰。 他似察觉到她的视线看了过来,唐观棋立刻收回视线。 只听他声音沉稳安抚她:“等一阵,可以吗?” 他身上的紫衫木气息明明淡,但男人的存在感却饱满到让人不自在。 唐观棋不知道要等什么,却轻轻点头。 终于,麦青处理出结果,轻轻敲了一下车窗。 应铎修长的手指摁下车窗键,车窗静音降下。 麦青弯着腰汇报: “张世辉说会以唐观棋小姐的名义,捐赠给港大三百万。” 唐观棋不无震惊,但没有表现出来。 三百万… 而她身边坐着的男人不疾不徐,似早已经做好决定:“将辉成科技招标作假的证据发给浪町科技。” 辉成科技是张世辉的公司,而浪町科技,是辉成的死对头。 唐观棋既然了解过张世辉的癖好,当然也了解过这些。 她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不知道应先生的天平是否微微向她倾斜。 麦青站在车外低头:“是。” 她已经习惯,boss要剖人,从来都不会亲自拿刀。 他低沉温润的声音如常,对司机态度和颜悦色:“开车。” 司机连忙启动车子,车平稳得不可思议,减震好得像是磁悬浮在地面上的一样,启动时都没有顿挫感,黑色羊绒地毯亦稳稳托住她断了的高跟鞋。 唐观棋第一次坐劳斯莱斯,体验感好得让她控制着自己,不露出局促。 车内还是能听到一点点外面细碎的声音,但温柔得共振,让人舒服。 到了薄扶林,有阿sir骑着警车在劳斯莱斯前后,四辆宝马车标的s1000摩托警车刚好前后围住车。 一开始唐观棋以为是巧合,直到发现警车就是在为应先生开路。 她的心跳剧烈起来,有个她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世界正在向她敞开。 应铎注意到了年轻女孩似乎有些紧张,态度温容地开口: “最近遭遇枪击案,恰逢金融周,事关全港,所以格外受警署关注,不用怕。” 她看向他,却似并不关注这件事,看他的眼神已经与篮球场的不同。 明显的区别,看他的眼神带着余惊未定的悸动,那种倾慕便似一片汪洋涌出来,比夜色还要动人,因为没有经历过世事而被人突然救下,所以爱意格外炙热。 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少女爱上了他。 应铎没想到,但心里的感觉似是被暗昧地一击,很难说那不是惊喜,但更偏向意外。 第八章 他的联系方式 刚刚他还清楚少女对他只有敬仰,但帮了这一回,她心底情愫完全不同了。 应铎钟意安静。 恰好她很安静,所有语言都通过眼睛表达,热烈得有野生的生命力。 其实爱慕应铎的小姑娘有很多,但不知为何,这一刻会有很轻微的触动。 因为清楚她是干净得透明的。 四目相对,视线浓稠。 男人眼睛太深邃成熟,有这种明明灭灭的交织感,似乎要把唐观棋整个吸进去。 有本能的男女之间被吸引的漩涡。 路过中环,鎏金霓虹奢华透入车窗,流连在他英俊的面庞上,浓眉长眸,身上有强烈成熟至极的压迫感,却被他刻意收敛着,转为向下兼容的儒雅。 良久,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你经常遇到这样的事?” 唐观棋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应铎移开视线,其实他应该想到的,毫无保护而展露的美丽容易被掠夺觊觎。 一朵开得娇艳的玫瑰花长在路边,就是任人撷取。 何况她的确美丽,也还清澈单纯。 但他还没有去确切保护的心思,不会轻易开口。 车一路行驶到钟家公馆不远处。 司机停车,下车来替唐观棋开门,唐观棋落了车,却没有走,一直站在车边。 应铎知她应该有话要讲,起身下车:“有话和我说?” 灯光暧昧,她站在那里,眼神生涩直白地表露出克制不住的倾慕,却只是摇了摇头。 年轻柔软的面庞,有无限的充盈的活力。 她这个年龄正是精力活泛,恋爱关系也应活泛,也许同时可以对好几个人有好感,但这一刻他明显能感觉到,她将这些精力集合起来,火一样放到他身上。 他已经平和寂静多年,好像都被这种浓稠的爱意滋润了,干枯死寂的古藤条有了鲜活之意。 风吹动她的长发,美得鲜活似沾露珠的红玫瑰。 她启唇,没有声音流出,却轻轻做了口型: 应先生。 应铎却只是和气:“回去好好休息。” 让人猜不清他的情绪。 她的视线一移不移地凝视着他,轻轻点头。 应铎长指扶着半开的车门问:“今日的事吓到你了。” 但她眼中只是一往无前的爱慕,用力摇了摇头。 她不走,像是想赖着多和他相处,眼眸似乎都能看出她的心跳与心动。 应铎见过大风大浪,当然不会表露不自然,反而颇有风度地与她温和聊天,也许他自己都贪恋: “一直未问过,你同钟家是什么关系?” 她似乎有些窘迫他会问,拿出手机,因为鞋不方便,想走到应铎身边却走一步就顿住,应铎绅士地抬步直接走到她身边。 他太高,肩膀又宽,有成熟的气息萦绕,那种雄性的荷尔蒙难以忽视,哪怕他们根本没碰到,只是站在她身后,她都感觉身上要发烧。 她打出一行字:我是 应铎看着她的屏幕。 她停住了,似乎要做抉择一般: “钟蓉的远房表姐。” 她不想和钟家有太近的关系,从她的母亲要把她随便嫁给别人那天起,在她心里母亲就名存实亡。 她一心只想攀上钟家无法左右的势力,不想再当人下人被人宰割。 知道她是钟蓉的表姐,他莫名有些轻悦。 钟蓉的远房表姐,那其实应该与曾婆婆也多少有亲缘关系。 他没有开口,拿过她手里的手机,打下一行字:“在钟家生活得还习惯?” 安安静静只有晚风吹拂的声音,两个人相处,宁静得让人舒服。 少女身上微甜的杜桑花香飘入呼吸。 她亦是顿了顿,打下两个字:“还好。” 麦青终于开车跟上来,看见自己boss和唐小姐站得那么近,又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等着。 唐观棋斗胆调出自己的whatsapp,点添加联系人,把手机递给他。 他的视线落在她面庞,她的眼神像一只喜欢人的小狗,一直用湿润的眼睛看人,瞳孔很黑,黑得炙热,真诚又满带期盼的眼神看人,希望人马上来摸自己,和自己玩。 太年轻,热火得她自己都意识到了,极力想掩饰,但掩饰不住太多,渴望就是渴望,想要就是想要,青涩又跃跃欲试,仿佛知道如果不开口,往后再无见面机会。 一瞬。 应铎接过她的手机,输入一行电话号码。 唐观棋看见那串号码,那种可望不可及的欲望终于颤栗地迈出一步。 男人眼里,小姑娘似乎很贪心,贪婪地看那行号码一会儿,又立刻抬起头看他,似乎想汲取每一刻可以看他的时间。 想探索他,想记住他眼睛鼻子嘴唇的细微样子,迫切想知道他的事。 应铎不怕她看,眼神亦晦暗不清落在她清丽的脸上。 她看着他的脸,伸手去接手机都不舍得移开眼神,但手有一瞬间未放在手机上,而是搭在他手腕上,他的手腕骨节分明又有力,青筋凸起,皮肉轻薄。 女孩柔嫩细滑的手腕蹭到他。 她轻轻蹭了一下,才接过手机。 其实她想碰一碰黏一黏他的心思,在他眼里明朗,但很奇怪的,他不觉得反感,反而似生出细丝被牵连着。 以往有女人要攀附他,都是直接送上门送到床上,不会如此清纯,但越清纯反而给人的感觉越热烈。 她的一切他都可以看穿,但反而因此会被她的感情带着走。 应铎其实不钟意同人聊天,因为太吵,可她如此安静,带来的感觉还远热烈过会开口说情话的姑娘。 他嗓音温润又低沉,似一块墨色的玉,贵气亦浓郁得看不穿:“今晚回去好好休息。” 她轻轻点头,想抬步但忘记鞋跟被自己折断了,小小踉跄了一下,应铎随手握住她的肩膀扶稳她。 他的手臂横过她肩膀,有力地顶住了她,大手握着她清瘦的一边肩膀,肌肤相触的感觉让人眷恋,唐观棋呼吸都紧了紧。 麦青终于找准时机上前,拿着一个鞋盒跑上前:“唐小姐,这是一对新鞋。” 唐观棋看向应铎,应铎松开她,开了车门,高大的身影立在车外,声音温柔谦和:“在车上换,穿好回家。” 唐观棋看不穿他沉稳儒雅之下的想法,背景穷凶极恶,偏偏人竟然是随和温谦的。 那些暧昧,她怕是自作多情,将对方的绅士行为当做牵扯。 只能顺着落座,麦青立刻开口:“我帮您换。” 唐观棋有些惊讶,刚想拒绝,应铎随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用,让她自己换。” 麦青买的也是一双高跟鞋,刚好是很适合搭浅色牛仔裤的裸色,但鞋底是红的,漂亮得张扬。 唐观棋露出脚的时候,麦青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张世辉会盯上她。 哪怕她一个对脚没兴趣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又白又净,唐小姐这么高挑,怕接近一米七,脚却并不大,尺寸中等偏小,没有指甲油,指甲粉色,天然的饱满,足弓足掌的弧度流利,足够去当足模。 张世辉那种恋足的变态,当然难以视若不见。 应铎当然看见了,其实看到脚没什么,但刚刚有张世辉搅局,猝不及防落入眼中,他在看见后一瞬,便不动声色绅士地移开了视线。 唐观棋换了新鞋,想把旧鞋放入鞋盒中收拾走。 麦青立刻开口:“坏掉的那双鞋我帮您扔。” 唐观棋顿了一下,伸出手,大拇指弯了弯。 麦青笑:“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她下车,视线仍然似注定回到轨道的列车一样,落在应铎身上。 应铎缓声:“再见。” 她伸手轻轻和他拜拜,又和麦青拜拜。 麦青笑容满面地招手。 那双鞋很适合小姑娘,腿细长笔直,浅蓝色牛仔裤与cl裸色高跟鞋搭配,既青春又清雅洒脱,刚好她还穿了一件白色针织衫。 麦青悄悄望向boss,男人的视线不明不白,但片刻便收回,同她说:“走。” 麦青不清楚上司的想法,毕竟虽然金融名利场经常有这种事,但她的上司从来都没有,试探道: “boss,需不需要给唐小姐送些什么?“ 第九章 应生为什么买鞋给你 应铎沉忖片刻,将手插入西裤兜内:“不用。” 麦青也了然,如果boss这么容易选择一个女人,大概率往他身边送人的会络绎不绝,也许只是有些好感罢了,是她想多:“我多嘴了。” 唐观棋回到钟家,钟蓉还未睡觉,刚好贴着面膜出来,本来还没觉意,但唐观棋鞋底那一抹红略过眼前。 钟蓉立刻开口:“cl的鞋!你哪里来的钱?” christian loubout,标志性的logo就是红鞋底,轻奢,不算十分贵,但唐观棋绝对买不起。 唐观棋拿出手机要打字。 钟蓉却似终于找到她的小辫子,耻笑道:“你不是去做不三不四的事我都不信,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你才回家,是真的很缺学费了?” 唐观棋压住自己的手,忍住不一巴掌掀过去。 曾芳刚好下楼:“怎么了这么大声?” “你看看唐观棋穿的鞋。”钟蓉抱胸高高在上地蔑视。 曾芳一眼看过去,也认出了那双cl,一下脸色有变: “你怎么回事?鞋哪来的?” 虽然曾芳倾向讨好夫家,但唐观棋毕竟是她的女儿,有连带关系,如果出去做不三不四的事情,是丢她的脸。 她现在在外面,谁不恭恭敬敬来一句钟太,飞黄腾达,生的女儿如果发贱,以前认识的那些人只怕要笑掉大牙。 “你讲清楚,不是出去做些乱七八糟的事买的?” 唐观棋低着头打字,直接推到曾芳面前。 ———“这双鞋是应先生买的。” 曾芳一下惊愕住了。 那一瞬间曾芳钟蓉两个人都心虚,觉得事情败露。 买鞋给唐观棋? 难道应先生知道了唐观棋才是… 曾芳都结巴了:“你…应先生为什么买鞋给你?” 唐观棋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想必是应先生手握钟家生意命脉,所以曾芳怕她搭上。 亦或是没想到她竟然搭得上应先生。 她知道她们怕,但越怕她越拉这张大旗,她故意的。 她收回手机,速度很慢地打字,曾芳的心脏似乎跌入深渊,有些发凉,不敢设想后果。 老公总是觉得她对这个家没贡献,没出力,好不容易有了这张底牌,让蓉蓉顶上这个位置,哄好了老公。 如果被发现,老公肯定要对她发大脾气,蓉蓉也会对她失望。 还会得罪应先生,在港岛得罪应先生,只怕钟家别想活了。 唐观棋故意慢慢打字,每一下都似敲在她们心上,但又不敢催她,怕她已经知道了全部,不敢对她大呼小叫。 终于,唐观棋将屏幕给她们看,她们都不敢凑近直面现实,只敢站在原地看: 唐观棋手机里的字落入眼中 ——今日应先生来港大开捐赠会,刚好碰上我的鞋坏了,所以让他的助理买了一双给我。 曾芳心里是搏命打鼓:“你和应先生关系很好吗?” 唐观棋看出来了,应先生三个字足够威慑力,故意道:“还可以。” 曾芳和钟蓉却并未放松, 还可以?就这么一次打牌,应先生不太可能就和她关系还可以,所以应先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打字这么久,是不是在斟酌,实际上比“还可以”要好得多? 但看唐观棋这个样子,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或许应先生只是因为上次打牌,记住了她? 曾芳心里慌乱,第一次讲好话,气都虚:“应先生买给你你就收好,没必要总穿出来。” 唐观棋看他们见势力就缩头的样子,觉得有些讽刺,也觉得前十几年,自己就是被这对母女压着未免有些可笑。 她抬步,直接回了房间。 外面那两个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太平山顶的独栋豪宅中。 应铎看过那对饱满圆润的文玩核桃,将那只绿檀盒子放在梨木茶几上:“曾婆婆的祭日要到了。” 麦青立刻应声:“那一天已经按您吩咐,全部行程取消,提前在道观和天后庙都供奉了曾婆婆的长明灯。” 应铎高大的身影微微陷入灯光与盖文沙发中,肩膀宽阔,哪怕坐着,都能看得出身材高大成熟。 男人落下冷淡的一句: “叫钟蓉来祭拜。” 麦青在应铎身边三年,已经有了点觉悟,擅长从上司细微的举动中猜测喜恶。 外孙女祭拜外婆是理所应当要做的事,应先生特地提,就说明知道如果不提醒,钟蓉可能根本不会去。 应先生心中应该是介意的。 曾婆婆在boss心里份量甚重,boss身处这个位置,身边其实没有信得过的人。 哪怕是她,boss都没有完全信任。 但曾婆婆不一样,boss其实是把曾婆婆当成值得尊爱的长辈。 但偏偏曾婆婆的外孙女将曾婆婆视如草芥。 钟蓉听见曾婆婆临终前托了应先生照顾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悲伤,而是差点压不住的笑意。 哪怕只是旁观者,麦青都觉得心凉。 曾婆婆临终前都已经糊涂了,话都说不清楚,人名叫得乱晒,还记得反反复复说她有个外孙女,在钟家好可怜好可怜,过得好辛苦。 钟蓉却当曾婆婆不存在,连去世了都不见一点伤心,每日就是刷应先生的卡到处买到处玩。 开车撞坏供电箱,一条街停电,得罪一条街的公司、店铺,搞得应家的家族办公室来为她处理,她竟然还得意洋洋觉得自己能动用家族办公室了。 没想到这些是曾婆婆用命换来的。 麦青心里只是觉得不值:“好,我会提醒钟小姐。” 应铎仍然是收敛的气度,看不出喜厌:“提醒她穿得体点。” “好。”那个钟小姐的确穿得花枝招展,但麦青没表现出对钟蓉的轻蔑,“还有贡品这边,除却金箔香火这些,曾婆婆生前最钟意的嘢,您有无指示?” 男人的侧影轮廓如高峻山峰开合起落,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手中的格纹古典酒杯中。 婆婆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前五年不过是快退休的会计与上司,后来婆婆冒险递交证据救他,于是她去世前的半年,他经常去看她。 对婆婆的很多习惯他还不够了解,她就突然脑梗撒手人寰。 “去问下钟蓉,婆婆生前的爱好,钟意吃的菜,或者婆婆青睐的后辈,只要是曾婆婆愿意见到的,相关的都可以。” 钟蓉和曾婆婆住过六年,应该比他清楚。 麦青点头:”好。” 应铎的视线落在酒杯,琥珀色酒液清亮,如港岛的灯不熄,但整个港岛却再无人可信,亮的只有婆婆的长明灯: “婆婆的遗产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 应铎淡声:“祭日的时候,让律师在曾婆婆墓前交给钟蓉。” 麦青已经提前将曾婆婆在羊城的房产、收藏品等等请遗产公证处统计过,只等一个月后交给钟蓉了: “明白。” 第十章 应先生想和你吃晚餐 说完曾婆婆的事情后,麦青照例汇报了下个月的行程以及y capital(y资本)的事务。 事务繁多,他已习惯,麦青离开后,应铎看着杯中澄净的朗姆酒。 度数极高,但剔透甘甜,不是透明的无色,琥珀般的酒液有种浓郁的茶色。 他无来由想起在夜灯下,满带痴迷与倾慕望着他的那个眼神,不纯,有私心,却亦代表干净到底,所以一点点额外的心思都会被格外放大,如薄油浮清水。 唐观棋。 很少女仔身上会有很拽很坏的感觉,她就有那种桀骜不会向人低头的劲,很天真。 但却觉得偏是这样,未经社会敲打的真实感如翻涌的浪潮。 缺点反而成了优点。 太年轻,太饱满,太有生机。 已是他缺失的东西。 应铎看向窗外,太平山最顶端望下去可以俯瞰整个港岛的夜色。 万籁俱寂,繁华归静。 良久,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他放下酒杯,拿起手机。 有新消息传到他手机上。 一个银渐层猫猫头像的账号发来一条消息: “应先生晚安,我是观棋。” 消息背后还跟着一个小表情,是一只眨眼的豹纹孟加拉猫。 让人不禁想起她,眼尾妩媚亦傲气地上扬,一点柔软都很难有,是那种疏离甩脸高兴赏脸都由自我掌控的感觉,在他面前大胆又青涩。 唐观棋看见那边变成已读,心里紧张于他会不会不回,或是看了就算了。 但过了好一会儿,那边突然跳出简短的信息:“好梦。” 唐观棋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握着手机放在心口。 他既然回了,应该也把她放入联系人列表中了? 而应铎看着那个头像,其实觉没必要,不会有太多交流与交集,但片刻停顿,手指一点,将那个猫猫头像添加入联系人中。 — 第二天一大早唐观棋就出门,去找合适的祭品,外婆过世的时候她刚好出了意外,还好只是失声,没有撞坏脑袋。 后面醒了,脑袋还缠着绷带,艰难去羊城祭拜外婆,曾芳还不愿意告诉她婆婆的墓地在哪,是她跑遍公墓问了管理人员,千辛万苦找到那座新坟。 外婆墓碑上的照片还是五十岁时拍的,头发乌黑,梳得整齐,眼睛慈祥地弯起。 生前外婆最钟意食豪江糕点的椰汁斑斓糕,在港岛北角,很小很窄的一家店,她小的时候,外婆还在港岛做会计,经常带她吃这家的钵仔糕。 后面公司将外婆调返羊城,她每次攒够兼职钱去见外婆,都会带斑斓糕给外婆。 她出意外那天本来是想去见婆婆的。 但等她醒来,斑斓糕都馊了,是她来得太迟,最后一次斑斓糕都没让婆婆吃到。 于是有快一年逃避见到那家店,她很怕已经不开。 出了地铁站,往前步行一段,幸好,那家店还在。 她有计划搬出钟家租房住,提早约了港大附近的房东,从西营盘看到坚尼地城,唐楼、村屋全部看过,最终订下一家西营盘的小房间,是转租的,再过一周就可以搬进去住。 叮叮车在她面前停落,唐观棋抬步上车,她夜晚还有一份会场礼宾的兼职,虽然累一点,但可以揾到两千块。 有一点美貌,她想极尽利用。 之所以挑中今天到处跑,是因为今天是港城新生代姜姓顶流的诞辰,顶流的粉丝们一贯在四月三十号开始包全港的电车。 一整天,全港的电车都坐,已经持续两三年。 唐观棋是真心觉得他nice,他的粉丝也热心肠。 让她这个拮据的穷人坐了一天电车不用出钱,虽然是三瓜两枣,也比没有好。 钟蓉正在逛街,一通电话打进来,是应先生身边的人,叫她去和应先生吃晚饭,钟蓉惊喜交加。 到了上环那家叫vea的法国餐厅,应先生正在听助理说话,正微微偏头凝眸,侧脸专注又沉着。 他双手微微交握,应一声:“还可以,就按这个方案。” 英俊又从容,温文尔雅的,衣品与身材都极佳,感觉只要他坐在那,什么事情都可以被解决。 钟蓉的心砰砰跳,走到应铎对面:“应先生。” 应铎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坐。” 侍者立刻替她拉开座椅。 麦青带着非常公式的笑解释:“本来应生是想让我问问您,曾婆婆生前有无钟意的东西,祭礼可以作为祭品,但细想祭礼马虎不得,应生还是想和您亲自了解。” 曾婆婆钟意的东西?钟蓉的心里打鼓,好像一脚踩进泥沼里,但表面上还是假装自己恍然大悟。 但她根本就对曾丽娟一无所知,除了知道是那个大嗓门倒霉后妈的妈,其他只知道曾芳怕她露馅,硬和她叨叨的一些事。 借着侍者上菜的功夫,她搏命想之前曾芳说的那些话,背后都已经急出冷汗。 应铎漫不经心道:“我记得婆婆家里摆很多收藏品,生前钟意收集木艺?” “是,没错。”钟蓉连忙点头。 应铎切着粤法融合做法的鹅肝:“其中有一副围棋,有无印象?” 此刻钟蓉只能硬着头皮:”有点印象,不过过去太久了,有点不确定。” 应铎只是通过她,去追忆曾婆婆:“婆婆说很钟意看你下棋,那副棋盘上还有你小时候刻的小名kk。” kk? 莫名其妙,唐观棋哪里有kk这个小名,从来都没听说过。 但刚想完,就忽然意识到。 kk……棋棋。 粤语的棋棋和kk是一个发音,如此清晰,如此明白。 钟蓉的手指头都发凉了。 要死……唐观棋竟然手这么贱。 钟蓉一时呼吸都快停了,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聪明的解决方案:“是的……我英文名是kathy,昵称就kk啰……” 所幸她急中生智的解释相当合理,应先生没有多说什么:“婆婆弥留之际说小时候你很中意下围棋,六岁的时候就把公园的叔伯下得大败而归。” “是……”钟蓉硬认下。 侍者来斟香槟,好配龙虾。 应铎不言其他,长指握着银光凛凛的餐刀,悠然道:“我在附近有居所,棋盘我让人从羊城带来了,等下手谈一局。” 一瞬间钟蓉握紧了叉子。 她根本不会下围棋。 第十一章 妹妹仔柔弱不能自理 钟蓉忍住不擦冷汗,吃饭和坐车时都一直拿手机查围棋规则,只装做玩手机看信息,好险围棋规则不难,就这么看几眼,她背了下来。 到了上环的一栋别墅,麦青亲自取来棋盘。 钟蓉对应铎身边的人都敬畏,笑得谄媚:“麦主任,唔该。”(谢谢。) 麦青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回应。 那张老棋盘放在面前,钟蓉努力记住那张棋盘的样子,深怕突然说起哪个细节,出现错漏。 她刚刚看见网上说执黑子为敬,连忙拿了装盛黑子的棋笥。 观察应先生的面色,应铎风微浪息,面色淡然得看不出什么。 那就应该是没错。 她浅呼一口气,第一子不敢落天元,选择落在天元旁边。 应铎冷白的长指指尖夹着玉色的白棋,不急不慢落在她旁边。 钟蓉怕露怯,不敢太慢,很快紧贴应铎落下一子。 但这一字落得很紧促,很浅薄,没哪个擅棋的人一来就要吃子,而且才一颗,企图还如此明显。 下任何棋,最潜规则的一点,是不能让对手看出你的意图。 应铎抵着颧骨,垂着眸看棋盘,许久,没有落子。 看得钟蓉心慌慌,不自觉放轻声音问:“应先生?” 应铎才慢条斯理钳起一子,落在不远处。 钟蓉松了一口气,继续落子。 好在围棋规则简单,没有犯原则性错误,她已经满意至极。 但不到十分钟,钟蓉已输得明明白白,毫无围棋天才的气息。 她觑着应铎面色,假装自己也很意外,找补道: “人长大后都会逐渐天赋减退,小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看棋路好像电路通电一样,清楚明白得很,我还记得那些老大爷说我起码可以进省队。” 应铎却没回复她关于下棋的话题,淡淡道:“祭日着黑色,如果没有其他事要同我讲,我让人送你返。” 这一句搞得钟蓉心里没上没下,笑都僵在脸上,根本看不出应先生对此是什么看法。 是觉得她烂得和曾丽娟口中说的围棋天才有点出入所以怀疑,还是信了人长大就会丧失天赋,只是对她的棋技失去兴趣而已? 她试探着,假意抱歉:“辜负婆婆替我雕刻这幅棋盘了。” 她有意去抚摸kk那两个字,似很眷恋,在回忆什么。 应铎那双沉而凝的眸子却无起波,将手里的白子随意轻掷返棋笥。 就有人来送钟蓉出去,她七上八下心惊肉跳地离开。 麦青坐下来收棋,一声都不敢出。 boss明明是为了曾婆婆的喜好把钟蓉叫来的,今日却没开口问。 但她清楚,哪怕从钟蓉身上感受不到太多和曾婆婆的链接,boss都会一直保她。 因为她是婆婆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遗产了。 她是kk,就永远是应先生羽翼下的人。 唐观棋到了位于中环金融街的四季酒店。 这次活动是一个发布会,她见校友群里发兼职邀请,立刻抢到手。 两千块,虽然在港城不多,但她抠惯了,够她用蛮久。 那二十万她已有用。 她路过走廊,看见麦青拿着资料进了一间套房,她神思微震。 难道应铎在此? 麦青进来没多久,就有人笃笃敲门,她去打开门,发现是一位着晚礼服的艺人。 唐观棋本站在那儿犹豫是否要去打扰,却亲眼看见一个女明星入了应铎的休息室。 她认得,是红遍两岸三地的小花陈雪。 她忽然想到,也许那个水准的女人才是应铎那个阶层的常态。 套房内,陈雪佯装走错,惊讶道:“这道不是化妆间吗…” 这种事情太多,麦青心知肚明,但还是要看应先生的态度。 应铎正在看浪町科技的财报和股价k线,抬眸看了一眼,淡声:“送这位小姐去化妆间。” 陈雪的笑一下有些僵硬,但还是柔声道:“多谢。” 唐观棋看见没到两分钟,那个女明星就被送出来,心里一松。 还好,应先生不是来者不拒的人。 浪町科技的新系列发布会会场豪奢,但现场场务聘少了,工作繁杂。 唐观棋还没换衣服,被叫充当场务用,正在拔卡进缝隙的椅子,一双德比布洛克皮鞋映入眼帘,她不经意抬头,正对上男人的目光。 一高一低,一伏一立,天然像他们的处境。 男人着质感剪裁上乘的双排扣西服,衣领散开几颗,光泽恰好的西裤覆着长腿。 一看便知造价不菲,而她穿着一身加起来两百不到的路边货,有些下意识的呼吸瑟缩。 应铎看着两天没见的小姑娘,她手上还有些灰尘,脖颈上挂着一张工作证,不输台上明星的样貌,年纪还这么小,却在这里跪着拔椅子。 她如露珠清亮剔透的眼睛有些失措无助,甚至可以说是窘迫,却秉持职责,轻轻向他鞠躬,伸臂指引他的位置。 她大方地揾钱,令人不自觉会生出欣赏来。 应铎的位置在最前边,唐观棋引他到位置上,微微抿唇有些失措向他点头便离开,衣角擦过他骨节浮凸的手腕。 应铎看着她小跑离开,心里也清楚小姑娘的窘迫,她跑也是应该的。 钟家一点都不照顾她? 他大拇指微微转动食指的银戒。 拍大合照时,有人发现陈雪大裙摆后面似乎沾染了一张污纸,和她指了一下,总控场内的领导立刻叫唐观棋: “诶,那个礼仪,去帮陈姐弄干净裙摆的纸张。” “别在镜头里露出来,蹲下点,躲在后面。” 唐观棋依言,在应铎的视线下,蹲身,为应铎都看不上的那个女明星整理裙摆,手上握着那个女明星裙摆上的污物,弓着身,又下台来。 他是这场发布会上手握权柄的金主,她只是他都看不上眼女明星的服务人员。 卑躬屈膝,要注意自己不能在镜头前露出脸来,要悄无声息,所以一直弓着腰躲在人后弄那块污渍,免得显得女明星大牌。 其实第一排座位和台上离得不远,近距离看着傲气又年轻甚至带些稚气的小姑娘这么低头,应铎心里有很难言的感觉。 他很清楚她有傲气,甚至是远高于同龄人的桀骜不驯,看见她如此被左右,有种惋惜与不忍,不想看矜傲单纯的小姑娘被社会磨伤。 她其实就比钟蓉大两三岁的样子,钟蓉挥金如土奢靡无度,她却顽强地生活在困局之间,居于人下。 发布会结束,麦青不敢贸然说什么,但唐小姐被支使来支使去,她是看见了的。 只是不知道boss怎么想。 唐观棋替陈雪搞干净了裙摆,陈雪旁边那个女明星反而一下台就挂了脸,让人把唐观棋叫进休息室。 唐观棋还在想要不要去找应铎,突然被人叫:“任姐找你,你跟我过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应铎正在和浪町科技的董事交谈。 但她有意地凝视着他,心底希冀他会看回来。 只是片刻,他就似有察觉,目光移向她的方向。 视线若有似无地在空中交错摩擦,带着轻柔的火花。 少女的眼神似从热带涌来的洋流湿润温热,仰望着他,像是在等什么,又觉得是奢望。 如此无助。 一瞬又内敛地垂下眸,收回视线,和同伴往走廊走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应铎温声开口打断对面人:“还有安排,下次再聊。” 对面的人当然忙不迭赔笑:“耽误应先生了,您忙。” 第十二章 横抱 应铎对浪町科技的董事颔首,抬步离开会场。 两人进入长廊后。 麦青出声:“等下会长会从澳城坐直升机返,您是否要见一面?” 会长指应承峰,因是商会会长,一贯如此称呼。 “不必。”应铎对此只是反应平淡,“他要返威士忌湾出海。” 只几步,麦青抬眸,看见走廊尽头唐观棋清瘦背影,她进入一间套房,却没有完全关门,留了缝隙。 唐小姐? 任嘉慧见那个礼仪小姐来了,冷笑一声拨弄自己的指甲: “你们这些人,做事毛手毛脚,你刚刚上台帮陈雪清理的时候,拉坏我的裙,这条裙一百万,还是和赞助商借的,你自己说怎么办。” 声音太清晰,隔着门都传出来。 麦青清楚记得,唐小姐甚至都没碰到这个女艺人的裙。 她当时看得清清楚楚。 唐观棋指了下自己,连忙摆手,拿手机要打字。 任嘉慧好像觉得更好笑了,还蛮意外,笑得月牙眼眯眯,似乎很善良的友好样子,和银幕上一样好看,但却有种虚伪阴险感: “诶,哑巴啊?” 唐观棋的视线落到任嘉慧裙摆上。 毫无痕迹。 那这个姓任的女明星为难她,就不是因为裙子。 麦青内心暗觉浪町科技找的代言人没品。 为难一个兼职的穷大学生,开口就是一百万,设身处地想一下,只怕会被吓得腿软。 这次兼职顶天也就一两千文。 普通大学生把自己卖了都赔不出这一百万。 麦青看向应铎,试探道:“boss……” 应铎却未出声,脚步停落休息室三步之外。 唐观棋拿着手机打字,任嘉慧倒是知道她死定了,一点都不急地等她打:“话不会说,手倒是多得很。” 门外,应铎如孤松独立,高拔但峻险,面色永远薄淡,清长高大的一身极有压迫感,只是静静听着。 麦青猜不出他的意图。 其实应铎一贯不随意出手帮人,但看见是唐观棋,不自觉想停下来。 小姑娘应该完全不懂,对方为什么发这种莫须有的脾气为难她。 对方冤枉她,不是为了追究什么衣服。 她这么单纯,过刚易折,这种事情,只怕是她这个阶层这个年龄都无法解决的。 而唐观棋蹲下来,想要检查那个女明星的裙子,任嘉慧心生厌恶,一脚踢她: “走开!” 唐观棋跌倒在门边,手机亦跌到地上发出声音。 任嘉慧心里的气才出了一点,刚要起来继续嘲讽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兼职学生。 应铎和麦青在外面清楚听见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麦青都微惊,而应铎双指抵门,轻轻推开。 一入眼,就是唐观棋跌落在地上,捂住自己的手腕,似蝶翼飞起的傲气眼尾亦因为疼痛皱眉而往下落,生理性的眼泪滑落。 而那个女明星盛气凌人地站在唐观棋面前。 唐观棋似是震惊又意外他会在,连忙要爬起来,但手腕受伤,一撑地就痛得她浑身神经一紧,脚发软,差点跌倒。 应铎一把扶住她,大掌握住她的腰,感觉自己整个人好似都在他掌间。 唐观棋仰头看着他,眼底自己都不察觉的脆弱,傲气冷漠的小姑娘流露出这一面时,更显得她受的委屈严重。 如果只是小委屈,只怕她根本都不会care,顶多翻个白眼就过去了。 麦青亦赶紧搭把手扶住:“唐小姐,除了手腕还有冇什么地方痛?” 应铎松了手。 唐观棋捂住手腕摇摇头。 任嘉慧看见应铎突然进来,有些惊讶,她不认得这位,但刚刚看见了浪町的董事都对这位恭恭敬敬,虽然她完全不知道这位究竟是什么层级的大人物。 但可以知道的是,只怕她有麻烦了。 应铎微微弯腰,直接把唐观棋打横抱了起来,声音仍然是冷淡:“通知浪町科技,代言人另选。” 他抱着唐观棋出去。 唐观棋心跳漏了一拍,没想到他会抱自己。 而麦青留下来,任嘉慧惊愕,一方面有些不知所措,一方面觉得怎么可能就这样就丢了代言:“…什么意思,那个礼仪弄坏我的礼服,我找她讨回来怎么了?” 而麦青的视线如炬扫过她的裙子,仿佛什么都看得穿:“任小姐,陈雪裙上的污物是你放的?” “不是我。”任嘉慧立刻反驳,本来就不是她! 麦青只是冷笑:“是真的拉坏你的裙,还是工作人员让你的对手免了一次出丑丢代言的机会,你气急败坏,自己应该清楚?” 陈雪那条裙子,应该也是品牌方借出来的,如果在大场合出现礼服损坏弄脏的情况有损品牌格调,只怕会丢品牌方的代言title。 那个品牌的主理人,最是苛刻,对那些对他设计不尊重的明星,一贯是再不合作。 任嘉慧和陈雪有商业竞争关系,怕不是对此喜闻乐见,但唐小姐去捡了污物,就让任嘉慧的辛灾乐祸落空。 麦青仍然是笑眯眯的:“任小姐,不敢向高位者出气,于是随便找了一个小姑娘当你的出气筒,但你找错人了,唐小姐不是一般人,我会立刻致电浪町宣传部,麻烦您自己去向经纪公司解释丢失代言的原因。” 她弯腰,捡起了唐观棋的手机。 应铎抱住唐观棋,她呼吸好似都溢满了男人的气息,除却木质的淡香,还有无孔不入的雄性荷尔蒙。 她没伤的那只手攀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手底下的西服质地纯滑矜贵,她近似于靠在他紧实坚毅的胸膛上。 稳稳抱住她行走在铺就花色地毯的长廊上,有力的手臂环过她膝弯和单薄肩膀,平稳而有控制力,毫不需要担心自己会跌下去。 她忍不住去想象那双长腿一步一步行在地毯上的样子,抱着自己,呼吸间还全是应铎的味道。 她这个角度看他,骨相凌厉,脖颈的筋线起伏,皮肤真实得看得起男人的每一寸肌理,让人想埋在他颈窝里闻他。 应铎偶然低头看她,才发现她的脸已经全红了,眼睛还贪婪地一直看着他,似一个墨色漩涡,美艳得似一朵蔷薇的面庞流露出倾慕与渴望。 麦青连忙跟上来,但没跟在身边,而是越过他们,跑去应铎的套房拿房卡开了门。 第十三章 疼痛有无缓解 麦青顺手把手机放在桌上,低着头不直视他们:“我去通知周医生过来。” 应铎抱着唐观棋走到沙发前,弯腰,轻轻将她放落,沙发很软很细腻,软到像是她陷入一片云朵里。 他脱下那件唐观棋刚刚还腹诽过应该很贵的西服外套,随手盖在她腿上,触感好得柔滑,贴肤的舒适度令人叹慰。 应铎起身,去冰箱里取了冰水,他背影极高,脱了外套,衬衫完全勾勒他的身材,肩膀宽绰,淡灰色的衬衣收拢窄劲的腰线,埋入墨色西裤中,后腰有锻炼过微微下凹的腰肌痕迹。 有隽雅而成熟的贵气。 第一面见他,只觉得温文尔雅,长相清贵,应是有容人之量,且有耐心读过很多书的人。 此刻却有不同的感觉,熟男周身的氛围都是焦灼的,似幽深的海域里燃着火,让人想往里跳好探究清楚。 甚至会想他有过几个女朋友,现在是不是一手谈着很多个,他这样的条件应该很容易钓得到女人,而且生得太好身材太好处处勾人就像渣男。 应铎不知道小姑娘脑袋里想什么,坐在她身边,取冰水来覆在她伤患处。 男人的喉结微微动作,声音低磁温润:“等阵,医生马上就来。” 他的手托着她手腕下端,另一只手握着冰矿泉水轻碰在手腕,唐观棋伤患处得冰水镇痛,稍稍松快。 应铎的大掌扣住她的手背,唐观棋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稠密的杜桑花香若有似无涌过来,应铎亦察觉到她在贴近自己。 抬眸看,发现女孩余光偷偷瞟他的手,准确来说是盯中指和无名指。 盯他有无戒指,想知道他的情感状况。 有点冒犯但正是有占有欲的举动,越发灼热。 人经历得多之后,其实占有欲是下降的,不会似年纪尚小时如此浓烈地吃醋。 连得到都未曾,只是对对方有好感,就会生出占有欲,猜测对方因为年长,神秘,有很多男女关系。 其实只是滤镜太深,到他这个年龄,其实反而男女关系比少年人还要少,因为有太多事要做,没办法把重心放在拍拖上。 应铎开口,有意转移她注意力:“还痛?” 唐观棋抬眸看他,微微点头。 两个人的视线相触,却未移开,似互相被吸住。 她受伤的手搭在他手掌上,有那么一瞬间,握住了他的掌侧,少女指尖抵到他掌心,两个人的肌肤相触,他的手很大,干燥温厚。 面对少女的试探,他只是淡声:“别乱动。” 他托着她手的大掌调整一下,变成重叠在她手背上,掌心托着她的手背,完全重叠的手,她的手却遮不住他阔厚的手掌、硕宽而修长的手臂。 他本意应该是让她的伤手不再乱动,却给了年下错误的信息,让唐观棋误以为他是接受的意思。 被他抵着手,有种酥麻的触电感一路从头顶往下走。 应铎想到那个艺人对唐观棋刻意刁难的样子,怕小姑娘心里留阴影,温和道: “今日的事,不必太多虑,我让人处理,麻烦惹不到你身上。” 她伸出那只完好的手,应铎看过来,小姑娘果然又弯了弯干净瘦弱的大拇指。 应铎也将冰水放入她没伤的掌心,伸出空着的那只大手,掌心向上,左右微动,又竖起修长的食指摇了摇。 (不客气) 一个健全人,可以做到手语流畅,应当是读过很多书见过很多人的。 唐观棋有些惊讶。 但应铎周身气息收敛,仿佛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常态,明明两个人之间暗潮涌动,也只是问无关紧要的问题: “学业上还好?” 她点头。 男人的声音醇厚,似有浓郁单宁的红葡萄酒,质感馥郁厚实:“第二次遇到你兼职了,读书经费紧张?” 她似有些迟疑,犹豫再三却摇了摇头。 应铎看见她明显有逃避的意思,才意识到,他这样问,是会让小姑娘的自尊心不自在。 毕竟当她的回答是缺钱,会有和他要钱的嫌疑。 但他不是这个意思,本意只是和小姑娘随意聊天。 尽管直接给她钱,他亦可以,但不应该用这件事让小姑娘感到自卑,感到距离感。 他面不动色转移话题:“在港大学的是金融?” 她拿过桌上的手机,退出本来打开的页面,轻轻打字: ——在港大的本科是金融学位,去年在北京大学拿了经济学学士学位。 这倒是让应铎有些意外,看着她清瘦柔软的面庞:“联合项目的双学位? 她轻轻点头。 应铎也是港大的,知道这个双学位项目不容易申请。因为从北大来的交换生,都是大陆省级状元水准,港大要拿出一样的水准来。 一个女仔孤身这样顶着,没有一点助力,生活得很努力。 是对她自己未来有很多憧憬的。 青春气息如此浓烈的小姑娘,在别人猜不到的地方,比所有人想得都要拼尽全力。 换成任何一个人身临其境,未必有她做得好,又兼职又参加校内活动又读双学位,样样都做到最好。 光是不能说话这一件事,就有可能让无数人倒下。 他无来由,对这个小姑娘生出些敬意,是与对她的好感不同的,假以时日,她必定成才。 他的声音松弛温谦:“疼痛有无些缓解?” 她微微抿唇,内敛地点一下头,刚好麦青敲门,带着应铎别墅的24小时执业医生。 应铎一声“进”,医生和医生助理提箱入内。 医生一下就锁定了伤者,走到唐观棋面前:“小姐,我睇下伤处。” 应铎拿起冰水起身。 唐观棋似乎是不舍,抬头看向应铎,应铎站着,平静温和地看着她:“看看伤,等阵送你返去。” 温柔得让人都生出错觉。 医生看过她的手:“有点挫伤,不过问题不大,一个月内少用这只手就好了。” 医生拿利多卡因喷雾剂替她喷伤处,等干后又拿弹性绷带从虎口绕过,把她的手腕缠成一圈,限制她伤处活动:“等痛感不那么强烈了就可以拆了。” 助手从药箱里取了几支药膏递给她。 她虚虚拿着药膏,眼神却落在应铎脸上。 应铎声音温沉:“麦青,送唐小姐回家。” 他刚好有事,送不了她。 麦青点头:“好。” 唐观棋拿着药,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走了。 应铎看着她离开。 麦青亲自开车,送唐观棋回钟家。 在车上,她把手机调到静音,打开相册,看自己刚刚的录像,任嘉慧踢她一脚的第一视角完全录下。 她刚刚打字不是想和任嘉慧交流,而是她做的事只有帮陈雪捡了裙摆污物,所以随手搜了一下。 果不其然,任嘉慧与陈雪粉丝互撕的帖子就在第一条。 原来是想拿她这个可以手拿把掐的小人物出气,反正碾死她,都无所谓。 于是马上打开相机,故意去激怒任嘉慧。 她截了几张图,在网上搜到了陈雪的工作室账号,私聊发过去: “我有任嘉慧耍大牌的第一视角视频,56s,要不要?” 没想到陈雪的工作室马上回复:“出价。” 唐观棋亦不手软:“八万hkd” 对面明显想讲价:“给不到,出个合理价。” 唐观棋却讨价还价:“我知道你们内陆明星买绯闻的价钱不低,如果不要就算了,任嘉慧不止一个死对头。” “你卖给任何一个死对头,我们都会获益。”对面也明显经常面对这些交易。 唐观棋咬紧八万不放:“如果我卖给任嘉慧本人呢?” 那边似沉默了一下,终于发出来两个字:账号 唐观棋把自己的银行卡号发过去。 片刻后,真的有八万港币完整打到她银行账户里。 她也信守承诺,把视频发给陈雪工作室。 她的房租一个月八千,虽然只有七个平方,但八万够她住到快毕业。 第十四章 露出马脚 应铎在套房内静坐,长腿交叠,手上端着一只白瓷咖啡杯。 少女傲气的眉眼似乎还在眼前。 他从未轻鄙过社会阶层低于他的人。 他只是出身好,占了出身的光,但有些人的天资、能力、性情,都让他发自内心欣赏,这些人是天生不凡。 他多数会尊敬这些人。 少女说出她是北大与港大的联合双学位时,他有那么一瞬间,想托举她顺利完成学业。 这只是他很轻易就可以做到的事,但小姑娘明显不贪图金钱,否则刚刚他问是否读书经费紧张时,她就会点头了。 那二十万她都耿耿于怀,在篮球场说未来会报答他。 未必愿意接受更多帮助。 应铎的指尖轻轻摩挲过白瓷杯壁,凉滑如冰。 而钟蓉回到钟家,心里仍然惴惴不安,马上给曾芳发信息:“妈咪,快点回来。” 钟蓉很少很少叫曾芳妈咪,只在应先生在的时候叫过,曾芳还在外面打牌,突然见到这条信息,一下火急火燎,嘴角上扬地往回跑。 钟蓉在家里坐立不安,一看到曾芳来了,马上笑意盈盈,和平时的不耐烦完全两个样: “妈咪回来了。” 那一声妈咪叫得曾芳心底舒畅,这么多年了,其实这算是蓉蓉第一次叫她妈咪。 十几年终于开花结果。 曾芳走上前,又感动又开心:“有什么事找妈咪?” 钟蓉这一刻亲亲密密挽住她的手:“好久没同你去逛街了,想同你去逛逛。” 曾芳大喜过望:“好,不过要等我上个厠所先。” 曾芳一打起牌来就昏天黑地,不愿意下桌,所以总是憋尿,就为了把牌打完。 钟蓉不动声色松开她的手:“我等你。” 曾芳一转身去卫生间,钟蓉的笑就消失,有些不耐烦地低头刷手机。 等到曾芳出来,钟蓉又亲亲密密。 在车上也和平时不一样,和曾芳聊个不停:“婆婆生前是不是钟意收藏木艺品?” 曾芳想起来,老太婆在她小的时候就钟意自己雕雕刻刻: “是,你婆婆除了会买,自己还雕刻了不少,好多东西本来可以买的,她硬是自己花钱买材料还花时间做,结果做出来也不好看不好用,不如去买。” 上次潦草和蓉蓉说过一次,蓉蓉居然就记住了,她还以为蓉蓉没有在认真听她说,曾芳不由得窃喜,觉得继女原来比想象中重视自己。 “除了木艺品,她还钟意什么?”钟蓉根本不管曾芳心里想什么,急着追问。 “盘盘核桃啰,老人家又没什么活动。”曾芳也只想到这个。 钟蓉只觉得不够,今日只怕应先生已经起疑心了:“那吃的穿的,有冇什么讲究?” “今日这么问起这些来?”曾芳对钟蓉的热情感到云开月明,但又有些奇怪钟蓉怎么突然问这些。 钟蓉想知道得具体,怕死了下次露馅,会被应先生发现,但又不想说出真相,让曾芳觉得她自己很重要。 曾芳本来就不是多重要的人,免得她在家里摆谱,以后打压不住她的地位: “我就是想到万一什么时候用得上,毕竟妈咪你这么努力想让我们家变得更好,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闻言,曾芳心里宽慰又感动,比唐观棋那个丧门星好多了。 “蓉蓉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钟蓉缠着她:“那你讲给我听婆婆还喜欢什么嘛。” “还钟意吃斑斓糕,不过是哪家的斑斓糕我就不知道,可能是旺角那边的。”曾芳努力回忆,毕竟她很少去关注老太婆钟意什么。 “旺角的哪家?”钟蓉紧追不舍。 其实曾芳记不清楚了,不过她之前随便买过一家,老太婆也说好吃,毕竟她很少买嘢给老太婆,当时那家就是旺角的: “旺角东oko一楼,有家卖泰国产品的店仔。” 钟蓉看似玩手机,实际马不停蹄打字把这些记下来。 不多时,应铎收到了钟蓉发来的满满一页曾婆婆生前喜好。 很长一页,写得很具体,从婆婆休息的习惯,身上的职业病,建议祭礼准备一个小木锤,婆婆可以敲肩膀敲背。 说婆婆生前很中意盘核桃,她都记得,小时候婆婆一边摇椅,一边盘核桃,她就在旁边给婆婆扇扇子,那个时候太美好,可惜婆婆已经过世了。 原来钟蓉还有这样美好的记忆。 夜色漫长,应铎一点点看那张清单。 记忆里,曾婆婆的确时不时就用小木锤敲敲这个敲敲那里,书桌上也的确摆了一副核桃,只不过他认识婆婆的时候,婆婆已经玩得比较少了。 那些未特地注意的细节,在钟蓉的叙述中,来龙去脉清晰可见,似乎从另一个角度看见了婆婆的样子,记忆里的婆婆更真实了几分。 看到钟蓉说斑斓糕。 他的确在曾婆婆那里吃到过椰汁斑斓糕,说是孙女送过来的。 想来钟蓉应该很清楚是从哪里买的。 应铎的手搭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轻敲桌面,给管家发消息,让他明日采购去旺角这家店带椰汁斑斓糕回来。 管家虽然不解应生为何突然要点这种小店的食物,但也立刻回好。 而曾芳满心欢愉,蓉蓉终于想和她亲密了,她这么久以来想真正融入钟家,此刻有得偿所愿的感觉。 钟家的确是她的好归宿。 有好老公,好女儿,对她都真心。 唐观棋回到钟家时发现家里静悄悄,她直接去开管家房间。 空的,但手机都还在房间里放着。 唐观棋有种很难言说的感觉,她很清楚管家在哪,在做什么,曾芳满心以为的好家,其实一地碎渣。 想笑,但又觉得滑稽。 她关上门出来,刚好曾芳她们逛街结束。 曾芳故意炫耀给唐观棋看:“蓉蓉,你刚刚买那个包,是不是给我的?” 钟蓉刚刚得到了这么多消息,当然说话亲密,笑着道:“当然啦,妈咪,我边度撑得起这么正式的包包?” 听见那句妈咪,唐观棋微僵,看过去,两个人手挽手,真的像一对亲亲母女。 她虽然觉得仍然失落,但已经习惯。 自嫁入钟家,曾芳为了表现出她和钟家是一条心,每天对唐观棋不是找茬就是辱骂,且非常热衷于在她面前和钟蓉扮演母女情深。 钟蓉一开始就很讨厌唐观棋。 唐观棋心里是逐渐明白的,因为外人夸学业成绩长相都是对她,钟蓉反而被冷落。 所以,得到支使她母亲的机会,钟蓉就使劲在唐观棋面前表演得和曾芳亲亲密密,知道她会难受。 但此刻,唐观棋的视线,却抬起落在二楼,钟伟雄的书房。 只有她知道她们出去的时候,她们的好丈夫好父亲在做什么。 第十五章 总是会思念她 两个人提着一堆购物袋,故意从唐观棋身边经过,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钟蓉经常过半个月就叫没鞋穿了,曾芳就大包小包买给她,唐观棋青春期一双鞋穿了两年,求着曾芳买双鞋给她,曾芳怎么都不愿意,直到磨到脚出血,让邻居看到,曾芳才勉强买给她一双。 唐观棋不像以前那样波动那么大,会回到房间默默流泪。 她已经习惯,也已经接受,妈妈并不是她的妈妈。 是钟蓉的。 往后她不会管曾芳如何,毕竟曾芳已经做出了选择。 唐观棋回房间,她还没吃晚餐,但也懒得折腾,昨天去港岛北角买的斑斓糕还剩点,她一边做cfa(特许金融分析师)的备考题,一边把晚餐随便搪塞了过去。 等出来的时候,钟蓉正坐在桌边吃燕窝,看唐观棋出来,忽然开口: “还剩下点渣水,要不要给你吃?饿鬼?” 钟蓉甜蜜蜜地笑着,微微倾斜那只碗给她看。 她已经不是饿鬼了,但钟蓉还是以此嘲笑。 曾芳一直没有给过她早餐钱,所以她初中就饿出了胃病,她求曾芳给钱或顺带做自己的那一份。 第二天,还是没有她的份,曾芳只给钟蓉煎烧饼,钟蓉不吃豆沙的,直接丢在地上。 她从地上捡起来吃了,任凭钟蓉笑她像狗,笑她饿鬼投胎。 但她只是低着头大口吃下去。 她的胃和火烧一样,胃酸灼烧得她发疼,那种饥饿到胃隐隐下坠的感觉让人记忆深刻,她宁愿丢掉自尊也不愿意再饿肚子。 没有钱,寄人篱下就没有尊严一说。 她再都不要当穷人。 她绝对不要再当穷人。 所以她一到港城法定可以兼职的十五岁,就马上出去兼职,她选择学金融,不是因为金融圈一下揾得到很多钱。 而是她想有更高的经济视野,她想出刀更准,更敏锐。 而此刻,唐观棋看着钟蓉倾那只碗给她看。 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应先生买的燕窝。 应先生为什么照顾钟蓉? 钟蓉见唐观棋的视线停住,还以为是唐观棋羡慕,觉得她十分好笑: “你要就给你吃,别眼红红望着。” 唐观棋只当她傻嗨,直接回了房间。 还有四天,她就可以搬去属于她自己的小家了。 翌日,港岛寿臣山南区独栋别墅,日光斜斜晃入江南园林风格的暖阁内。 宽阔的暖阁窗外是松柏,四面皆长窄的中式窗,通透如中式古典画,屏风上的丝绸画隐隐绰绰透出后面的人影。 在四面开窗的暖阁内,佣人跪坐,躬身燃起一枚侧柏塔香,气息清新仿佛置身山林之中。 麦青拿着手机向应铎汇报: “应晖那边传简讯来,说您没有了袁真,就算这次不死,都狠狠脱了层皮,不用装冇事。” 她小心抬眸,用余光观察boss的面色。 应铎只是拿起紫砂茶壶斟出白荷花泡就的茶,薄唇起伏尽是淡然: “一层死皮而已。” 麦青听见这毫无波动的话,心中却并不是波澜不起。 换成她,只怕会夜夜想起来都难眠。 袁真,目前在监狱,是应先生近十年的生意伙伴,更是发小,一起读高中读大学,后面还一起去了美国念硕士。 是应先生最信任的人、最得力的助手、最好的朋友。 但这样一个人,却在八年前就已经背叛了应先生,暗地里归顺到应先生的私生子弟弟应晖身边。 应先生是在去年意外得知的。 于是不久之后,应先生拿出一个项目成立了公司,这家公司在美国上市,应先生像没事人一样,任命袁真为这家公司的首席运营官。 这家公司ipo(首次公开募股)极快,上市的速度惊人,项目有吸引力,很多美国股民都认为这家公司大有前程,于是股价从一开始的十几元一股飙升到四十美元一股。 公司市值超百亿,但就是这个时候,应先生质押了自己大部分的股权,套现两百亿。 而且刚一上市的时候,就故意暗示袁真,可以财报作假,以获得更多融资。 应先生给过袁真机会的,如果袁真想害他,则会兴高采烈做这个假,因为这是最好的机会,可以以经济犯罪的名义,将作为董事长的应先生送入监狱。 如果袁真良心发现,就会选择规劝应先生,或是不选择作假。 但袁真辜负了应先生的信任,财报作假整整三十亿。 不是只扳倒而已,明摆着要把应先生往死里整。 但他自己不知道,把应先生往死里整的时候,其实是把他自己往死里整。 袁真去证监会举报应先生财报作假,本来应先生十拿九稳,但没想到他拿出了出人意料的证据。 原来袁真已经随身带微型摄像头和窃听器,长达八年。 哪怕是应先生在他没准备的时候随口一两句,那些模棱两可的话亦清晰漏出。 不过那些隐喻模棱两可,可以说是讲下棋的事,也可以认为是暗示财报作假。 说实话还是有些危险。 而曾婆婆,是个突然出现的未知数,她只是个普通会计,却出面作证,拿出完整证据链,证明了财务作假的事情完全是袁真个人的行为,与应先生无关。 哪怕当时应晖和袁真威胁曾婆婆的人身安全,曾婆婆亦执意如此,正义凛然。 是应先生没想到的。 那个身躯瘦弱的老人家,坚持要站在他面前替他挡子弹,仅仅因为,他是正义的。 连父母都未曾为应先生做过的事情,一个萍水相逢的老人家却做到了。 诚然应先生是故意设局,都被曾婆婆震动了。 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人,却背叛应先生长达八年。 萍水相逢的人却为他冒险。 那些促膝长谈的夜晚,紧挨对方肩膀的毕业照,袁真幼子认应先生作干爸爸的开心时刻,全部都成了一场笑话。 应先生知道被背叛的时候,没有质问没有出声,只是亲手布置这一场两百亿的陷阱,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跳下去。 有多痛,麦青不敢想。 自此之后,应先生对身边人都不信任,除了曾婆婆。 但如今曾婆婆都过世了。 boss再无可信的人。 知道实情的人都说应先生手腕狠毒阴辣,借力打力拨弄权势如饮茶随意,敬他,怕他,不知他当时的痛苦。 本来应先生返港,是对曾婆婆的亲孙有所期待的,不是男女之间的事,而是希望是一个像曾婆婆一样的知己,曾婆婆曾经说她的孙女很聪明,擅棋,漂亮,厨艺手工样样都好,胆还很大。 但谁知道,钟蓉并不似婆婆那样大胆勇敢,也不正直聪慧,没有太多婆婆的影子,也许是老人家老了,被钟蓉蒙蔽。 钟蓉并不是可以相信、可以交谈的人。 于是boss仍是沉寂到如今。 麦青见应铎没有再指示,她起身,微微躬身退下。 应铎淡淡抬起眼皮,看见麦青的红色鞋底。 偶然一晃,似见到穿上红底高跟鞋的某个背影。 第十六章 再次见面 红得很艳很正的鞋底,犹如一簇烈焰的日出。 似本人一样,顽强又充盈活力,窈窕年轻,看到她总是让人不自觉心软,也许那是对青春的渴望。 但应铎觉得不是,因为年轻的小姑娘他见得太多,也有很多小姑娘对他流露倾慕的眼神,唯独唐观棋不一样。 他会忍不住去想,她是否很需要他的帮助,他会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可能是她格外漂亮,可能是她生命力旺盛得让他被吸引,也可能是她的爱意浓郁热烈、年轻,让人有死寂干枯被滋润的感觉。 或者是与众不同的聪颖感,因为他喜欢能掌握自己命运,敢大胆争取的感觉,这种品质很稀少,恰好小姑娘矜傲甚高,让人欣赏。 小姑娘年轻得蓬勃,她的身体是热的,心脏也是。 佣人轻轻敲门,在镂空屏风门外躬身:“先生,斑斓糕。” “进来。”应铎思绪收拢,才意识到自己在想那个小姑娘。 但他坦然而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波动,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 香灰随风簌簌轻落,窗外的树枝悠懒摇晃。 佣人端着一碟新绿色的斑斓糕,走入阳光之中。 一只做工精湛的冰裂纹瓷碟中,斑斓糕摆放得整齐如黑珍珠餐厅端上的餐品,看不出出身。 绿色与白色分层,曾经他见过婆婆一边算账一边拿叉子吃,还招呼他,炫耀是宝贝孙女送过来的。 听得他不由得发笑,对那个宝贝孙女有些好奇。 应铎执起长筷,夹了一块斑斓糕。 但片刻后,他垂下眸,看那叠斑斓糕。 侧柏香塔燃出的倒流香,顺着香炉的流线曲道弯弯曲曲流淌而下,似一条寒烟飘渺的长溪。 应铎的侧脸在屏风侧影影起伏,淡然却似沉思。 须臾。 他按桌边的呼叫钮:“让人去问一下,这家斑斓糕有无换配方或换师傅。” 管家立刻对传呼机说好。 而此刻,唐观棋在学校里。 加入拉拉队后,大家都很照顾她,一是因为她不能说话,内敛温和,像个乖妹妹。 二来唐观棋的确让人舒服,哪怕她当c位,都会让所有人觉得应该,没有威胁,她会和大家说多赖大家照顾,她才有再站到人群中心的机会,触发小姑娘们的同情心。 化劣势为优势,大家都愿意带着她玩,甚至说今天下昼要帮她搬家。 一群人去图书馆自习,有个拉拉队的女仔上厕所回来,说卫生间里有个信封,里面放了三千文,但同时还有张纸条,写着借命十年。 时间快到中午,大家收拾好东西慢悠悠往走廊那边走了,但唐观棋进了卫生间。 在洗手台找到那个信封,打开看,的确有三千文。 她一贯唯物主义,把钱倒出来装入包内,信封丢入垃圾桶。 背着包走出来,明媚灿烂的阳光照耀在她面庞上,平淡得不见波动。 信则有,不信则有三千块。 如果是真的,从小到大她捡的这些,够她的命负两百了。 有段时间,她穷得要死,穿磨出小洞的衣服鞋底烂掉的鞋,没钱买笔以至于和中学同班同学借笔借到人家烦,肺炎了曾芳也不带她去看,她跑去医院,卑劣地希望会不会有人看她可怜不要钱帮她。 谁知天无绝人之路,厕所里发现借命的信封。 于是后面她经常跑去医院icu那层,卑鄙又羞耻地看卫生间有无信封。 港人注重风水信算命,庙宇附近全是算命小摊的夜市,风水公司处处都是。 这种信封不多,但真的会出现,尤其icu的楼层,算是便宜当时那个走投无路的死穷鬼了。 她今天什么都没做就赚了三千文,走路唇角都忍不住微微往上扬。 这个学期唐观棋选的都是很硬核的课,内容难考核难,经常赶due,最近都没有时间去兼职,更没有时间去想应铎在哪里。 哪怕心底会偶然不自觉地升起一丝挂念,想知道应先生现在在做什么。 应先生是不是仍出入各种上流场合,波澜不惊坐在主位,习以为常。 但他这样忙,又成熟平静,应当是不会想起她的。 对比起他的生活内容,她的吸引力也许远远不够。 她还没有自信到相信应先生这样一个大人物,会想自己的程度。 所以她也只是看看他的whatsapp动态,一贯是什么都没发。 没有他的信号,倒是麦青,会在动态里每天发些金融相关的信息与活动,whatsapp的空间动态只保留二十四小时,点进麦主任的账号,永远都有新鲜嘢看。 其实她点进去,更想看看应先生。 — 近六米的纯血迈巴赫上,周遭车辆怕碰到,都有意保持了距离。 应铎静静听着管家在电话那头的汇报: “我们去问过那家店,斑斓糕的配方和师傅都没有换过,连原材料的供应都未变,一直都保持着一个样子,您之前让我们问,是否有其他原因导致了味道有变,店主很肯定说没有变,以前就是这个味道。” 应铎无意轻轻转着食指上的戒指:“知道了,辛苦。” 他挂断电话。 悠长的夏日白昼再次来临,港城的夏季就是雨季,落雨不停,但不落雨的时候,空气似燥到有些干瘪。 他不禁去回忆曾婆婆那块斑斓糕的味道,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等到完全失去,再无法寻回,才惊觉是世间至味。 司机在红绿灯前停下,应铎的视线落在窗外。 不经意看见一个穿着啦啦队衣裙的人。 他想起唐观棋。 已有四五天未再见过小姑娘,她要读书要兼职,应当很忙。 铜锣湾车来车往,人潮在人行道流连不断。 迈巴赫就停在人行道旁边。 而下一秒,那个穿拉拉队服的女仔停住脚步,反身往后看,似乎在等什么人。 紧接着,一群青春靓丽的女仔们出现在视野里。 应铎本准备收回视线,却在视线回移的瞬间,触碰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似火一样滚烫。 一个窈窕清丽的女孩被簇拥在中间。 她抱着一个纸箱,纸箱里是一堆小玩偶,她正笑着。 朋友们围着她叽里呱啦,笑声融融。 她们离得越来越近,声音也传入耳畔。 朋友们正猜唐观棋想表达什么,一个女仔的声音明亮: “我猜小唐刚刚在那家店摇头,是想说,这家的相纸很贵,不买这家。” 女孩倒着走,就为了看着唐观棋,追问道:“我说得对不对?” 唐观棋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害羞内敛的小姑娘,轻轻摇头。 第十七章 应先生,帮帮我 那个女仔发出失望的“啊~” 另一个女仔突发奇想:“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拿错相纸,我们要找的是宝丽来大规格的相纸,但是那家店只有小规格的,对不对?” 女仔们醍醐灌顶,眼睛发亮地看着唐观棋。 而唐观棋停顿了一下,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众人恍然大悟,被自己笑到,少女的欢笑声浸满了活力与青春。 还有人随手揽住唐观棋的肩膀:“我就说,小唐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她摇头一定有她的道理。” 那群朋友里,没有人因为她不能说话而看不起她。 她的朋友们甚至借此来做游戏和她玩,仿佛不能说话只是她的特点,不是她的缺点。 对应铎来说也是如此,她的吸引力,人格魅力,一身勇敢瑰丽的能量,完全没有因为她不能说话而打折扣。 而麦青在副驾驶也看了出去,偶然看到唐观棋,她想回头和应先生说,却发现应先生视线已落在窗外。 麦青其实有因为唐观棋不能说话,觉得她差别人一些。 但原来在这群年轻人高材生眼中,完全不是问题。 也是,不是随便一个大学生都可以一眼看出应先生打牌,是为了送钱给新界项目高管的。 是为了借钟家的手送出去,钟家为了表现自己聪明,反而大赢特赢。 她却一上场直接算了一个合适的数字输给每个人。 麦青心境微起波。 是她狭隘。 应铎在车里,隔着防窥玻璃,遥遥望着那个姝丽又青春的女孩。 一头长发如瀑布一样倾撒披在细白肩膀后,笑起来酒窝深深的。 那样高傲的小姑娘,却有最深最甜的酒窝,浅色的牛仔裤包裹着细长姣好的腿,浅绿吊带白球鞋。 她年轻,但长相很有故事感,不是青春期无病呻吟的感觉,而是她仿佛经历了很多,由此带来倔强,气质却出奇清冷,有蓬勃到不分男女的少年感,没有那种柔弱任人摆布的感觉。 应铎都不觉意自己作为一个年上者,视线一次次不自觉落在她身上。 直到她的身影走出他视野,他亦平静收回视线,仿佛没有见到窗外景一样。 刚好红灯结束,车子驶动。 唐观棋本来以为帮她搬家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大家是说真的。 她中午把东西整理好,因为手伤,忍痛打车,带着行李箱和几个行李袋坐车到了西营盘。 朋友们就等在她新屋楼下,一看到她出现,马上过来帮她提包搬行李。 她住的是唐楼,没有电梯,大家就这么生生帮她搬上十楼。 还请她去吃火锅,美名其曰进火(乔迁宴)。 但哪有进火是客人出钱的。 她偷偷去埋单。 结果大家知道了,非要带她去抓娃娃,抓了整整一箱,每个人都抓了个给她,抓不到就买,说是乔迁礼物,一人一个陪着她,自己住都不怕。 她只是说自己没有父母了,大家就格外照顾她。 唐观棋内心不由得触动。 夜晚拉拉队又有活动,本来唐观棋打算去了第一次就不去的,但却真心融入了这个环境,喜欢这些朋友。 何渡归看见唐观棋又来了,有朋友撞撞他手臂,有意调侃:“那个靓女又来了喔,不过怎么都不找你说话?” 何渡归头都不抬,也不搭话,但旁边的朋友却没有放过他,接连起哄,“人家就是为了你加入的拉拉队,你都不回复一下人家。” 何渡归心里不太舒服,他不钟意把他和唐观棋绑到一起。 他倒是知道把婚约对象换成了唐观棋,曾阿姨带来的拖油瓶,但都不是曾阿姨的女儿,而是曾阿姨表哥的女儿,说是曾阿姨表哥表嫂都死了剩个孤女,所以她带着了。 钟家那些钱、资源,和唐观棋根本没关系,和钟蓉完全一个天一个地。 一开始他还是以为是曾阿姨的女儿,但曾阿姨说,是她表哥嫂的女儿。 朋友还不觉他生气,依旧调侃:“你们还蛮配的喔。” 何渡归不耐烦道:“讲够没?差不多就得了。” 队友有些惊讶。 不久后,有女孩坐在唐观棋身边,惊讶地问:“篮球队那边说你在追何渡归,是不是真的?” 唐观棋微微诧异。 女孩面色有些尴尬:“要不然就放弃…何渡归不太好追的样子。” 比脸比学历观棋都不差这个何渡归什么,甚至比这个何渡归受欢迎,但就是这样,才显得观棋费时间费精力没有必要。 唐观棋觉得有些离谱,她打字给朋友看:“没有的事。” 旁边的女孩将信将疑。 篮球队那边都说观棋是为了追何渡归进拉拉队的。 那些人和何渡归这么近,难道有传错? 不过没追总比追了好。 照常拉拉队表演结束。 唐观棋站在一楼的篮球场边上,正在帮其他队员处理伤口,被一个突然飞过来的篮球砸中。 头晕得她一下踉跄,跌在地上,想用手撑地,但她手有伤,撑地的一瞬间手腕剧痛,眼前一片黑暗。 她眼前雪花点一样,跌倒在篮球场边,离她最近的就是何渡归。 那个球,是何渡归丢的。 但何渡归只是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走过来,却不是扶她,而是捡起篮球。 他停下脚步,站在看她:“痛就离开,别在篮球场阻手阻脚,你知不知道别人看到你很烦?” 唐观棋有些莫名其妙,但头又晕,想张口说话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哑了。 直到在看台上的女仔发现了,有几个跑下来。 “观棋,你有无事?” “听不听得到我们说话?” 大家四手八脚地扶她起来,唐观棋不想她们担心,稍微恢复点视觉,头不再嗡嗡嗡,就向她们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但自己却清楚不是没事,好似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眼前蒙着一层白雾,飘飘摇摇的。 这个何渡归,什么情况? 篮球赛结束,金融系的朋友问何渡归未来想去哪间公司。 何渡归还没事人一样和人轻松聊天,笑着拍球:“最想进就y capital(y资本)啰,港城前三的投行,谁不想进。” 年营收六百亿,前景又好,规模又最大。 在中环这种一栋写字楼里放无数间上市公司的情况下,y资本有一整栋大厦,营业部遍布全世界。 港大本科的应届生都要挤破头才有点点机会进去,见前段时间一个师哥进去实习了,何渡归羡慕得要命,不知道这个机会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头上。 投行招人一般倾向美本英本,其次才是港本。 第十八章 钟家是不是对你不好? 队友看见坐在球场不远处缓神的唐观棋,犹豫了一下: “你要不要去看下唐师妹,她好像被砸得不轻。” 何渡归更烦了:“她砸成什么样关我什么事?” 几个队友表情都不太好,毕竟是何渡归砸了人家。 何渡归察觉到大家的气氛都冷了,才终于放下球,不情不愿走到唐观棋面前:“出来。” 唐观棋还有些晕,站不起来。 何渡归在她面前没太多耐心:“起不起来?站不起来等下我就走了,你别在这里装模作样,被砸那一下至于在这里坐半个钟头?” 唐观棋头还晕着,但她试了一下站起来,还可以。 她也想知道这个痴线到底想怎样。 她一站起来,何渡归就不耐烦自己先走,一点都不顾她刚刚被砸,跟不跟得上。 而唐观棋走得很慢跟出去,刚到路灯下,何渡归就停下来,回身看她: “以后少出现在我身边,我真的对你没有意思,你老是这样紧追不舍,很让人烦。” 唐观棋还未说话,只是仰头看着他。 他就冷着面色:“说不出话,总听得懂?我不中意你,你别跟我了。” 他似乎是觉得她很中意他? 怎么想的。 他们甚至都不熟。 唐观棋也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攻击哑这一点了,大家都有素质,但突然出现一个不太熟的人觉得她哑十分丢人。 甚至她从来都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过。 她微微露出一个“?”的表情。 何渡归还以为这个哑女没听懂: “当初是你求着钟蓉和曾阿姨,要和钟蓉换,要嫁给我,曾阿姨还为你一直求情说你钟意我,如果不是钟家发达了,我都不可能勉强说试试,因为现在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占这个便宜,但别觉得这样我就会受你左右。” 唐观棋更疑惑了。 这个痴线在这里讲什么? 何渡归真的很烦她总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隔天又会来对他紧追不舍: “你作为曾阿姨表哥的孤女,自己应该清楚和钟家没太大关系,钟家可以钳制我,你别觉得你也可以。” 唐观棋忽然之间全都懂了。 难怪这个家伙这么自信。 原来曾芳跑去同何渡归说她中意他。 一股浓浓的悲哀似寒雾在心间蔓延开来,唐观棋觉得可笑。 十五年前,曾芳带着她嫁过来,反复叮嘱她不能在人前叫妈咪,对外一直说她是自己表哥的女儿。 她那个时候叫一声妈就挨一次打,她才六岁,无助又害怕。 等到她长大了点才知道,曾芳是怕人家看低钟伟雄,娶个二婚还带拖油瓶的。 但实际上,钟伟雄就那个水平,还怕人看低,本来就够低了。 只有曾芳觉得钟伟雄是香饽饽,其他人看都看不上眼。 为了丈夫,自己的亲生女儿叫声妈都要挨巴掌,不知道是作为女儿的她太低贱,还是曾芳这个当妈的太饿。 没想到曾芳现在又拿这个出来说。 哪怕是要换婚约,都不愿意说她是亲生女儿。 唐观棋头本来就晕,此刻一股恶心涌上来。 都听不清何渡归在面前唧唧歪歪:“……你能不能别在人前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我真的不中意你,你也别抱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到了时候我就会让我妈去解除婚约。” 她的头越来越晕,何渡归说完也没有道歉,直接走了。 唐观棋站在原地,本来是扶着路灯的,但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她意识模糊,头低到快沉下去。 勉强从兜里拿出手机,迷迷糊糊敲打出一行字发出去。 y资本的大厦内,应铎正在开会,听下属汇报新界项目可行度。 放在会议长桌上的手机低低震动,应铎看见阔别几日的小姑娘发来消息。 点开一看,却是无头无尾的:应先生帮帮我sznegidj…… 后面都是些无序的字母,像是无意识乱打的。 应铎稍微摆手,下属立刻停住了汇报。 她如果不是真的很需要帮助,不会发这样一条信息给他。 应铎立刻回复:“位置。” 看见对面有回复,唐观棋坚持着拍了一张很抖的现场照片给对面,眼前渐渐就迷蒙了。 应铎立刻起身,会议室的人不解,麦青连忙跟上。 应铎把手机递给麦青:“马上找薄扶林别墅的管家去一趟港大,在这个位置,找唐观棋。” 薄扶林那边过去港大最近。 麦青惊讶。 唐小姐出什么事了? 她拍下应先生手机里那张照片,传给管家。 唐观棋晕倒了不到一分钟,就有路人发现她,还在唤醒和确定她情况的时候,应铎别墅的管家就到了,扒开人群,把唐观棋带去医院。 在路上给麦青打电话:“麦主任,找到了,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 麦青立刻和应铎报告:“boss,找到了。” 应铎的轮廓在夜色霓虹流转中隐匿明灭,一句低沉简短的回复传入麦青耳中:“嗯。” 麦青不知道今夜的这些算什么情况。 她只知道boss从来不会因为其他事打断重要工作。 唐观棋恢复意识的时候,周遭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药水味。 她颤抖着睫毛睁开眼,就看见五天未见的应先生,坐在她床边的沙发上,冷峻英厉的脸庞在医院的冷白灯下,更有距离感,着西裤的长腿微微岔开,身体稍微前倾,手肘轻搭在膝上,双手交握。 依旧是一尘不染,矜贵温雅。 看她睁开眼睛,温厚的声音低低响起:“醒了。” 唐观棋撑着自己坐起来,有些局促,苍白着一张脸看应先生。 应铎温声道:“有轻微脑震荡,但医生说你主要是太疲惫了,是不是最近都没怎么休息?” 为了赶期末,她的确好几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了,她的眼睛贪恋地看着应铎,轻轻点了下头。 病房内很安静,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安静,又不明不白地缠绕片刻。 窗外夜色与海洋共同浸入一片漆黑。 应铎看着这个下午还朝气蓬勃的小姑娘,晚上就面无血色。 他很平静,轻启薄唇,问出他想问的问题:“观棋,你是否有事需要我帮你?” 第十九章 和应先生有以后 她只是沉默。 呼吸之间,她低着头,却知道男人的视线没有移开,还一直看着她。 应铎从西服内袋里拿出手机,长指轻点几下,打开备忘录,放在了她面前。 选择权,完全交到她手里。 她抬眸望着他,男人深邃的眼眸似一片望不见底的海,浓黑幽深,却看上去毫无波澜,仿佛一切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的松弛淡然。 她终于拿起应铎的手机,少女细长洁白的手指轻点:“的确有一些我无法解决的事。” 他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她却停住了,只是看着他,久久未有动作。 应铎看着她苍白的面庞,知道这么要强的小姑娘,怕是很难突破心里那关说出口。 他思忖片刻,淡声问: “是否钟家对你不好?” 一语中的,应铎清晰看见了少女眼中光点一瞬间的颤动。 她紧紧抿着唇,似乎在压抑什么。 但要强的小姑娘,最终只是一手伸直,左右摆动一下,随后左手食指横着,右手以左手食指为横笔画,写“太”字,再比出一个大拇指。 (不太好) 她的动作始终都是犹豫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像要停住,或收回自己的话,也似乎在思考,如何让这话说出来轻一点,再轻一点。 只说“有点不太好”,说“有些地方合不来”这样的程度。 她反复隐忍犹豫的举止,那种顽强又坦正,不愿将坏事同人说,不想说别人坏话的感觉。 有一刹那,熟悉到让应铎想到了曾婆婆。 曾婆婆最后弥留的那几天,他以为还治得好,他以为他请了这么多名医,在最好的医院,婆婆就会渡过这个难关。 有天婆婆醒了,他问她有没有感觉到好些,医生下了新药。 婆婆也是略微犹豫,就肯定地说好点了。 但婆婆在说完这句话的一个小时后,她就撒手人寰。 嘴硬又有骨气的人,很难说自己很痛很难受,也很难否定医生好不容易配的药毫无用处。 君子不蔽人之美,不言人之恶。 坦正的人,在这世间很少很少,但君子的确如此。 所以这一刻,应铎看着少女如此踟蹰,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 钟家对她很不好。 因为他肯定她的品行。 应铎知道由她自己说,怕是只会三缄其口,有意追问: ”今晚的事情和钟家有关?”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巴掌大的脸庞被黑发簇拥着,大而清澈的眼睛显得格外纯净。 须臾,应铎沉而低磁的声音响起:“观棋。” 她微微抬睫,看着他。 应铎的眸子深如成熟近黑色的葡萄:“不要怕我。” 她的身体因他这一句话,莫名泛起热潮。 男人的视线似乎有火,明明他如此平静、从容地看着她,却似乎已经拿捏住她的身体与呼吸,好似神思失去控制,只在他的手上旖荡。 他对她却是带些纵容的。 唐观棋终于再握起他的手机,开始打字,也能感受到男人的视线仍旧如有实质落在她身上。 她轻轻握着手机,递给应铎,应铎伸手接过,指腹的薄茧不知轻重擦过她手背,似被他握住手一瞬,也许薄茧的主人都不知道它摩挲得如此触电。 应铎不知少女在想什么,一段字落入他眼中:“钟蓉原来有一桩娃娃亲,对方家庭对钟家有大恩,不得不履行,她不想嫁给对方,钟家以不供我读大学来胁迫,让我嫁给对方。” 但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说学费还差三万,所以实际上,钟家还是没有帮她交学费。 所以是不供她读书,但还要逼她嫁给对方。 这种事,应铎信钟家做得出来。 虽然他帮扶钟家,但一直以来有控制,不会让钟家富到可以左右他人,可以凭势嚣张。 就是因为看出来钟家容易自大狂傲,本质担不起强捧,捧太高,反而只会让钟家得罪人、自大到做不该做的事自取灭亡。 唐观棋看着他,应铎的目光仍旧深稳镇定: “这个时代没有人可以左右一个自由人的婚姻,这件事我会让人处理。” 但应铎却想到,钟家为什么可以左右一个远房亲戚的婚事? “你的其他长辈知道这回事吗?” 唐观棋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给他看:“我没有父母了。” 只是简短的一行字,却让人心一震。 应铎表面仍然是捉摸不透的深沉,但对于小姑娘的处境,却有了新的一层认知。 她没有靠山,也没有家人。 终于,本来严密的一层天幕,被少女敲出一丝裂缝,应铎垂着眼皮看着她:“打开你的通讯录。” 唐观棋依言打开。 他从她手里拿过手机,输入一串号码,将手机复塞进她手心: “你有任何需求,可以给这个号码发信息。” 唐观棋看向那个号码。 这个意思是…? 应铎的薄唇线条如叶缘流利轻净:“无论是读书经费紧张,还是病了需要人照顾,找不到兼职,实习想去哪个公司,被人为难,都可以打这个号码。” 唐观棋看着他,眼底晶莹,偏偏她面色却苍白,显得眼底的晶莹像是泪花。 他起身要走,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其实她用力很虚,应铎稍微一甩就可以甩开。 但他没有甩开。 室内久久陷入沉默,他任由她握着。 他不想利用女孩对年上者的滤镜、一时的心潮澎湃,以短暂见过的游刃有余的沉稳形象,去补足对他的所有想象,去得到一个拼命向上活的女孩含苞待放的青春。 高低位之间落差太大,她看不清楚他,不是真正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看到她,他的确有男人的冲动,她走过来,身上洋溢的淡香就充盈他的鼻腔,只不过他会掩饰,看起来平静无波。 这样不公平,小姑娘一头往里冲,却处于信息的低谷,对他一无所知,是年龄差阅历差带来的神秘感在作祟。 唐观棋握着他宽大的手掌,看他不反抗,两只手都握着他的右手,那双年轻晶莹的眼睛带着渴望与倔强,巴望着他。 她的手和她的脾气不一样,很软,很小,两只手捉着他的手都还显得左支右绌。 应铎的喉结滑动,仍旧是温稳儒雅:“先好好养伤,其他事,我们以后再说。” 话一落下,唐观棋心头微动。 以后。 他没有拒绝她。 应先生是对她有感觉的。 第二十章 我现在就很想见你 她像是信了他不会走,试着松开手。 发现他真的还站在原地后,急忙用手机打字。 “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您?” 应铎垂着眸,看见了女孩急打出来的字,他平静温和:“等合适的时候。” 但什么是合适的时候? 唐观棋不敢赌,她和应先生本就是两个阶级的人,中间隔着无法逾越的天堑,她不想思念他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能走向他。 他们之间这一丝丝的联系,都是她步步算计,天时地利,撞大运气爬到他身边才有的,她不想自己对他的思念,甚至没有归处。 她打下一行字,拿着手机给他看:“我打这个电话,可以见到您吗?” 少女的眼眸澄澈,白净的面庞清艳年轻,带有浓烈的渴望,希望他说出一个“是”。 而应铎看着她如此热烈的面庞,只是稳镇平和: “如果你想见到我,可以打我的电话。” 咕咚。 唐观棋听见自己的心跳重重跳了一下。 极其清晰,极其重击。 如果思念他,可以打他的号码,是什么意思,应先生愿意出来和她约会吗? 眼前的男人依旧是翩翩风度,似国文老师一样文雅悠徐,有儒雅的书卷气却更有男人的张力: “但前提是,只有见我这一种方式可以解决。” 她甚至都等不及打字,指了一下自己,掌心向上放在腰际上下微动,应铎看着她比划,看她右手轻轻摸左手拇指,最后指向他。 (我现在就很想见到您。) 她很焦急,也很忐忑,本以为男人会看不懂她这一通着急的比划。 却没想到应铎不缓不慢地安抚开口:“我今晚没有急事,会在这里陪你,不用着急。” 唐观棋有些惊讶,不止对于对方学识博宏的震惊,也是因为应先生愿意在这里陪她。 应铎肉眼可见少女的呼吸放缓了,本来苍白的面色些微泛红。 她的眼睛乌黑,灼热得饱满湿润,似乎有流动的能量从她的倾慕里出发,要泓大地滋润向他,亦要从他已然明灭不清不喜透露喜怒的眼睛里汲取甘泉。 他却悠然从容:“最近学业顺不顺利?” 都读得过劳了,唐观棋打字都违心,不想让他觉得她读不好书:“还过得去。” 他看穿她想法,但又温和道:“顺利也应该休息两天,我替你和校长请假了。” 唐观棋有些震颤。 这么小的事,应先生直接从校长那里请假? 校长到系里再到老师,一层层通知下来,更何况平时请假还要在系统里请。 港大的本科请假很不容易,出勤考察十分严格,以往请假都要校医院开请假条,但校医院要提前十几天预约才能看到病,公立医院排队也久,很难才能开出一张病假条。 唐观棋有点懵,打落一行字:“没有假条?” 应铎垂眸轻笑一声。 唐观棋才知道自己问的问题有几弱智。 应先生请假,怎么需要假条? 他却温声安抚她:“不用担心,我会让人把假条送过去。” 窗半开着,海风轻轻从纱窗吹入,这一年来,这一刻,唐观棋第一次感到放松和安稳。 她看着清贵文雅的男人,就这样在她面前,和她这样好好地坐下来聊天。 好似一个蓝调的梦境,悠然安谧漫长。 但她一放松下来,反而觉得头晕晕。 应先生问她是不是同时准备期末和cfa一级考试,她摇头,比了个二。 听见应先生说不用急着…… 男人的声音低鸣如低音提琴,低域共鸣,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包裹感,她越来越迷糊,刚刚还点着头,不知不觉就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看着少女红润婉媚的面庞,她靠在背后的大枕头上,无声无息睡着,显得她单薄又瘦弱。 他起身,托着她纤弱的肩膀把她往下平放,让她以一个舒服的睡姿睡着,替她盖好被子,在她床前看她片刻,才从病房里出来,轻轻关上门。 麦青立刻跟上来:“员工们还在公司等您。” “记得算双倍加班费。”应铎随意道。 “钟蓉小姐那些清单里的其他东西,是否还需要照着买?”麦青试探着。 之前收到钟蓉那条长清单,应铎第一时间转给麦青,让她准备。 但隔天就说斑斓糕不用订了。 应铎姿态从容挽起衬衫袖子,声音却淡薄,没有太多留情面的样:“不必了。” 麦青说实话心里是波澜乍起的,斑斓糕不对么? 如果不对的话,怕是钟蓉自己都记不清在哪家店买的,那页纸的可信度难说。 对婆婆不上心,谄媚应先生的时候倒上心。 她试着问:“今日钟小姐刷了一百七十万,买了只爱马仕brik。” 但麦青没说的是,钟蓉在爱马仕的等级还不够去买那只包,所以只能去二手奢侈品店买,但就是这样,都一定要拿下那只包出去炫耀。 那只包太正式,也不适合她这个年龄,唯一的用途就是炫富。 因为这只包是包包中最顶尖的级别。 应铎没太多心思理她买的是什么包:“限额她的卡。” “限到多少?”麦青专业地追问。” 应铎眼底淡漠:“五十万。” 麦青点头:“好。” 以往钟蓉的卡从不限额,甚至一个月近八位数都敢刷出来。 五十万可以说是断崖式下跌。 五十万,连钟蓉订高端定制护肤品、打卡各种米其林餐厅、为了炫耀到处请客的数额十分之一都不够。 而且这个月早就花超过五十万了,今天才三号,剩下二十几天都意味着要停卡。 而此刻,米其林餐厅内,钟蓉特地请自己中学的老同学出来吃饭,同时炫耀自己的新包。 所有人的面色可谓是五彩纷呈,毕竟中学的时候,钟蓉家里还没钱,但钟父坚持花一大笔钱送她去国际学校,同学个个富过她,搞得她中学的时候总是被人笑。 总觉得自己像长江七号那个被送去贵族学校的男仔一样窘迫。 但此刻,钟蓉只觉得面上有光。 吃完饭,钟蓉当然抢着:“我埋单我埋单。” 但把卡递给侍者,她输了密码后,侍者却道:“小姐,您这张卡限额了。” 第二十一章 应先生您会下围棋吗? 钟蓉有些奇怪,不够,但她没有多想,又拿出一张卡给侍者,没想到侍者仍然是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席间的同学看出来了,嗤笑一声:“怎么回事啊钟蓉,不是说变白富美了乜?点解六万的饭钱都刷不出啊?” 本来就不信钟蓉乍富的人窃窃私语:“六万都刷不出,她的brik不会是假的?” “三万都刷不出,买得起一百七十万的包?” 钟蓉本来是为了炫耀,但是这一通下来,面上挂不住,现金和八达通又不够,她只有这两张卡,而这两张国际卡都是应先生那边给的: “我打电话叫人来埋单。” 她一直刷应先生的卡,自己都没有带多少钱。 同学悠哉悠哉出声:“你讲你daddy发大财了,是不是真的啊?” 对面的几个人拿手机低头,脸上却有莫名笑意,钟蓉一下就后背发凉,好似回到中学,大家建群说她装说她吹牛。 那些人的细微表情,偶然一眼心知肚明的默契对视。 她面色难堪起来,而曾芳接了信息,急冲冲跑过来帮她付账。 曾芳不放过每一个可以关心的机会:“乖女,怎么回事?” 钟蓉正烦着,而同学们看着她,又看了一眼衣着打扮艳俗过时的曾芳,眼底的意味不必说都能让人知道。 那种中学六年一直被若有似无嘲笑的感觉,再一次涌过来。 她推开曾芳的手,没耐心道:“行了,买了单就得了。” 如果不是爸爸和曾芳一直没怎么给她钱,怎么会这样。 都觉得她花应先生的就够了,但又不是永远都有得花。 钟蓉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自信,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限额搞崩。 曾芳也很意外,不知道继女怎么突然又对自己这么冷。 本来钟蓉以为是偶然事件,但打电话去问麦主任,没想到麦主任让秘书和她说,限额是应先生的意思。 本来这一年来就是安慰她失去婆婆的难过,让她想买什么买什么。 但已经一年了,她应该把心思放读书上,不应该总惦记玩乐。 话里话外意思就是,以后这两张卡加起来都只刷得出五十万了,每个月只得五十万。 而且单笔不可以超过一万。 一万够干什么的,随便买两件衣服都不止这个价了。 钟蓉仿佛天塌下来,她过几个月去澳洲读书要怎么办? 她成绩本来就太差,只能去澳洲的留学地板学校,但大家都是花大钱去读,她不想差过别人。 不然和中学的时候有什么区别?她从中一一直被笑到中六。 一万的单笔限额…她不想过那种日子。 钟蓉计划内要买的各种装备全部打水漂,之前交了巨额定金,订的各种奢侈用品都交不上尾款,约好要请人吃饭都请不起了,她本来就最怕丢面子。 一时在家里发脾气砸东西,曾芳来安慰她还被她推开,直到曾芳转了点钱给她,钟蓉的面色才好了些。 钟伟雄一回来,看见家里乱七八糟问怎么回事,钟蓉素来窝里横又不敢出声,只能自己生气憋闷。 唐观棋时隔五天,终于再睡了一个整觉。 早上拿起手机,才发现收到了何渡归在ig发来的信息:“你还想嫁给我的话,自己醒目点别这么显眼惹麻烦。” 唐观棋无语到了,强撑起精神,把这个痴线拉黑。 她都不太熟这个人。 她打开金融券商app,截止到目前为止,浪町科技股价已经涨了717 辉成科技一贯是浪町的死对头,但这次,因为应先生出了手,浪町握住了辉成致命的把柄。 这种极前沿的商业秘闻,唯独在上流私下交流中才有可能听到。 前几天大爆出来,辉成招标造假,辉成科技的高管被警署带走,成了热极一时的金融头条。 更何况在此之前,她研究了浪町的财报,认准浪町会涨,如果没有辉成,一定是一支长期上涨的潜力股。 辉成,果然变成灰尘了。 取名到底是要看风水的,是成功是成灰,一夜之间就会有答案。 她在消息爆出来之前,二十万全部买浪町。 所有能抓住的机会,她都不会松。 有人在外面敲门,柔声细语: “唐小姐,吃早餐了。” 唐观棋下床,打开门,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推着餐车进来。 帮她拉开床边的延伸桌,摆开早餐。 半透明皮的虾饺精致,隐隐看得见里面鲜艳的虾色,牛油果蔬菜和金枪鱼三文鱼撒了千岛酱拌成沙拉,一碗浓稠的奶油汤,还有沾奶油汤吃的面包。 唐观棋站在旁边看着,可能这只是病房的标配,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这么好的早餐了。 或者说,她其实从没吃过这么好的早餐。 她小学和中学前三年,早上甚至都没吃过一餐饱饭。 而寿臣山的别墅内。 老麦主任一早就到了别墅,是麦青的父亲,也是应家家族办公室的主理人。 家族办公室负责家族的财富管理、投资、风险管理、法律、税务、家族治理、家族教育、传承规划和慈善管理等等,全方位为显赫的某个家族服务。 老麦主任是以前就跟着应承峰出生入死的兄弟,在六七十年代就拥有常春藤学历,擅长法律与金融管理。 应铎正在练字,站在红木高桌前,提一支深木色的羊毫,笔下南宫碑体挺拔劲健,刚柔并济。 不似瘦金单薄露锋,不似楷书沉重肃穆。 藏锋收敛,苍劲有力,意境淡泊中和,恰如其人玉珠藏光,阅历已够他身掌高位而不急不躁,不显不露,却能让人不自觉对他尊敬有加。 “我把你的电话给了一个妹妹仔,如果你的私人号码收到信息,无论是什么问题,帮她解决。” 妹妹仔? 老麦主任心上忍不住多想,小应先生从来不和其他家庭成员一样,要人处理女人的事,这还是第一次。 但他不过多置喙:“您交代的事找人算过,说是找和要最亲密的人共同有回忆的东西上祭。” 应铎停笔,看向旁边的管家:“问下钟蓉,碗柜的钥匙放在了哪里,如果在她手上,顺带拿回来。” 不多时,管家返回:“钟蓉小姐问您,‘是厨房的碗柜吗?’” 应铎本来没多想,但顷刻微微抬眼:“厨房的碗柜?” 婆婆说孙女跟着她学了做陶艺,而且很中意,有段时间很迷这个,和她一起做了一大堆,后面孙女又冷下来了,就不太去碰了。 但那些陶艺制品做得不错,她专门拿了个柜子帮孙女装起来,钥匙还被孙女带着。 钟蓉这都不记得? 应铎本来欲让管家提醒钟蓉,是工艺品那个碗柜。 沉吟片刻,却声音淡漠:“就说是,问她里面的木碗需不需要拿出来清洗。” “好。”管家应声。 老麦主任本来还想和他说相亲的事情,但今日一看,怕是不用了。 恰好应铎手机里传来一条讯息:“应先生,今日您得不得闲?” 发信息的人顶着一个猫猫头像。 应铎开口:“麦叔,我上昼有无安排?” 老麦主任点头:“有,今日上昼您要去新界项目的基地上视察。” 谁知主家少爷落下一句:“推到明天。” 第二十二章 我可不可以牵您? 应铎本意是去和财政司司长看赛马,顺带路过的时候看一眼小姑娘。 到了医院,隔着门上的玻璃小窗,看见她在吃早餐,像仓鼠一样脸颊鼓鼓的,看上去吃得很香。 小姑娘平时高傲,吃饭的时候却有反差。 应铎本打算离开,但被小姑娘发现,随后听见跳下地的声音,小姑娘跑过来开门。 唐观棋一开门,就见到心心念念的应先生站在门口。 她没想到自己一条消息,他真的来了。 她满脸希冀与惊喜,让人不忍打破。 应铎在阳光微微的走廊上,手上挽着西服外套,也不提自己有约,眉眼温和从容: ”昨晚睡得还好?” 男人着银行家竖条纹的丝绸衬衣,衬衣若有似无贴肤,光泽柔滑垂坠,很正的雾灰色,却有旺盛的雄性荷尔蒙在扑洒笼罩,腰际窄劲,扣子解开两颗,手腕上一块工艺精湛的钢表,矜贵却从容。 光是看他一眼,她身上的虫好似莫名被勾起,丝丝缕缕的,被应先生周身气息带着跑,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紫衫木淡香,干燥炙热。 一开门就好似进入另一个世界,关着门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一开门,思绪全部都被应先生控着。 她目不转睛盯着他英气逼人的脸,轻轻点头。 她依旧流露那种灼热爱慕的眼神,男人却温文尔雅,仿佛一切平和:”医院的早餐合胃口?” 年轻女孩还是盯着他,又回头盯了一下早餐,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已经吃过的早餐分给他。 有些单纯又好心的踟蹰。 应铎低笑:“我吃过了,你慢慢吃。” 唐观棋才不好意思地抿一下唇,她让开身。 应铎犹豫片刻,抬起长腿入内,保镖和助理都等在门外,他轻轻关上门。 唐观棋坐在床边,拿起调羹,看了一眼应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吃。 应铎落坐在离她不远的沙发上,似看穿小姑娘想法,本准备顺便看一眼小姑娘就去赛马会,但此刻却不急不慢: “先吃饭,想和我聊天可以等吃完饭。” 小姑娘似终于放心了,低着头偷笑,拿起调羹,弯眉长眸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春意看他一眼,才继续吃。 助理忽然敲门,应铎淡声:“进来。” 开了门,助理拿着刚刚通完话的手机,站在门口,身躬得稍低: “早上钟蓉小姐拿那个一百七十万的包去退,店家不愿意原价退,和人家吵起来了,拍的视频闹上了脸书,不太好看,需不需要叫人去处理。” 应铎不为所动,依旧一派风平浪静: “小事,由她。” 助理忙不迭点头,又礼貌退出去。 唐观棋吃着那顿自己觉得丰盛高档的早餐。 听见钟蓉随便买个包都一百七十万,一时之间心里有些噎住,低下头,仿佛吃得更认真,用力咀嚼,吞下去,好似一个没事人。 但只有这样那些心酸和不甘才不会泛上眼眶,或者吞下去的不是饭,是眼泪。 听见一直虐待自己的人过得好,甚至还被人宠爱。 她不甘心,却没有办法。 这个人甚至还是应先生。 她诚然可以用很多手段去报复钟蓉,但这些都不是缓解遗憾的方式。 很多东西,她天生就没有。 唐观棋看着应铎,应铎本来在看手机里的文件,等她吃完。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眼,声线慵懒:“有话和我说?” 她低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出一行字,下床,轻轻走到他面前,将手机递给他: “应先生,我有个冒犯的问题,可以问您为什么特地关照钟蓉吗?” 应铎看向少女小心的眼神,她大抵是觉得太冒犯。 但这个问题并不算很过界,他不介意说给她听: “她是我一个长辈的孙女,长辈离世前叮嘱过照顾她。” 他眼神坦然平稳。 原来如此。 她的心似乎突然失重。 有些东西,生来有就是有,没有就再都不会有了。 她也希望有这样的长辈,可惜她孤零零一个人活在世界上。 外婆走了之后,再都不会有人心疼她,袒护她。 看出少女有些凝滞,应铎温声问:“怎么,和钟蓉起过冲突?” 她摇摇头,打落一行字:“只是羡慕钟蓉她妈咪对她很好,长辈也对她不错。” 钟蓉真是幸福。 应铎未遇过身边有人孑然一身至此,也素来没有安慰人的需求,没有人敢说这些不好的事让他安慰。 但少女突然说了,不是卖惨的感觉,猫眼石一般的眼里有感情,但更多是冷漠的一面,莫名惹人怜爱。 有不甘心和无力感,却没有破碎的感觉。 唐观棋拿回手机,轻轻打了几个字。 应铎都做好安慰小姑娘的准备,没想到她把屏幕转过来,上面是一句: “您会下围棋吗?” 真是出人意料,他深眸看着她,带些幽悠笑意:“稍微会一点。” 她满眼希冀:“我可以和您下围棋吗?” 他欣然同意:“可以。” 小姑娘在whatsapp给他发来一个链接。 他点开,是一个围棋小程序。 难得小姑娘想得到这种方法。 程序上还写着观棋的围棋室,是小姑娘自己设计的。 他点开,小姑娘选执白子,一来就这么骄傲。 他有意让她,开始落子都稍微松散无规律。 但没想到小姑娘的棋技与他想的不同,有从容的大将之风,落子相当有技巧,棋路纯熟峥嵘。 他很久没遇到可以有来有往的对手,曾婆婆去世后,没人再可以在下棋时让他有风云际会的感觉。 到中间,他都要停落思考。 唐观棋抬眼看他,窗帘大开,男人都只是微微眯了点眼,高挺的眉骨落下阴影,像给他的眼睛打了把伞,以至于他对倾落的阳光毫无畏惧,骨相反而在阳光下明暗交界得更加清晰立体。 一手抵在颧骨上思考,一手拿着手机,松弛慵懒。 因着他一开始让得太多,已是无力回天,他不强求,随意落一子,系统判定她赢。 他看向唐观棋,少女柔笑,贝齿整洁小巧,巴掌脸在阳光下,有明媚温柔的标致感,似画檐新月。 她在围棋室的对话框里输入字符:“应先生,您下棋好似渣男一样,这道下一个,那道下一个,让我猜不到您的思路。” 她当他的面谈及男女话题,像是小孩子当着大人的面,说道听途说而没有真实经历过的早熟话题。 他似可以看穿她的想法,却从容道: “劳你担待了。” 她耳畔似起火,凝视他片刻,她又低头打字:“应先生,我赢了,可不可以向您提一个要求?” 他抬眸:“什么要求?” 她抿了抿唇,低头,耳根开始自顾自发热,在对话框打下一行字: “可不可以牵您?” 第二十三章 您有女朋友吗? 少女一句话,气氛登时灼热起来。 男人看着屏幕上的话,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如浓雾一般看不清,薄唇淡启: “观棋,你知道我几岁?” 她当然知道,但凡会google就搜得到,二十八岁,应承峰独子,未有公开伴侣。 她握着手机点头,少女的眼睛执拗倔强,似一弯温暖的泉水融融,似乎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面对这种情况,依旧是平和的:“我已经二十八岁了,但你应该才二十岁出头,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言下之意,她应该想的是读书,去追求她想要的未来,不是和他这样与她年龄相差不小的男人纠缠。 他对她是欣赏,是托举,但不应该是男女关系。 少女却热烈,她起身,坐在了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两人之间隔着扶手,但扶手的距离顶多不过二十厘米,他的手就搭在扶手上。 她直接把手伸入他掌心,握着他宽大的手掌一侧牵着他。 年下不讲道理。 牵着他干燥温厚的大手,男人的手大得她十指交握怕是握不住,她都是握住他虎口那一侧,与他双手交握。 他有移手的趋势,她连忙抓住他的手,执拗地不让他移开。 手掌相叠,一直交缠着想要相交的两股气息,终于着实地触碰到对方的肌肤,抚摸着对方的手掌,有令人喟叹的触感。 哪怕应铎不想承认,刻意克制。柔软细滑的手钻入他手心那刻,年轻的小姑娘无畏,带来的暧昧感浓烈得似一阵龙卷风。 是已经久入社会的人无法有的全心全意的爱慕感。 他本能地是想握住小姑娘的手,动物性的原始欲望牵扯,哪怕是已经能克制自己的男人,都会有下意识的触动。 如果他不克制,也许这一刻,已经与小姑娘有更亲密的举动。 但他克制住了,她牵上来,他再没有一点动作,垂着眸看交握的手,似在打量。 他没有急着甩开小姑娘的手,让小姑娘难堪,看上去就像对此平波不起一般。 唐观棋终于牵到应先生的手,另一只手打字:“应先生,你有没有女朋友?” 女孩的眼睛里有湿润的仰慕,根本不懂得隐藏。 他知道她小孩子心性,偏偏这种被小孩子灼热倾慕的感觉强烈,好像眼神里都带着火。 坦然来说她极漂亮,被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喜欢,是不自觉会有灼热感,热火般的想与她缠绵的欲望,且她完全击在他审美上。 他是男人,不能免俗。 只是她年纪小了一点,五官仍然带稚气,如果年纪差不多,或者只小几岁,此刻看对眼应是分别找理由告辞,心领神会下一秒在门外走到一起。 有些人有没有磁场几乎是第一眼就知道,对方不一定很漂亮很美。 她开阔上扬,带有野生感的眼睛,没有归属欲,也不是金丝雀,甚至有些霸道,傲气得有些傲慢。 但他诚然青睐这种感觉,像一只鸢一样的眼。 被偏爱的类型这样热火地对视,像是马上就克制不住要与他缠吻。 应铎都始终平静淡漠:“你想要我说有,还是没有?” 明明他眼底波涛汹涌,有侵入感,但他就是可以如此低沉,如此平稳地说出这些话。 唐观棋握着他的手不松开:“我想听您说暂时没有。” 他垂着眼皮,看她屏幕上的话,侧脸轮廓万壑起伏,高高低低勾勒出男人性感的线条。 “我为什么会暂时没有?” 她反而把问题抛回,直白地要和他寻求一个答案:“您觉得呢?” 她仍旧看着他。 应铎似浓雾一样拨不清地徐徐回复,不急不慢:“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养病,养完病继续你的学业与前程。” 她却寸步不让:“对我来说,读书就不意味着不可以做其他事。” “做其他事,当然可以,但要慎重选择对象。”他依旧是平和。 她终于忍不住突破这层若有似无的膜:“您不可以吗?” 应铎没有移开视线,眼眸似深不见底的墨色:“我不应该在这个范围之内。” 察觉到他要松手,唐观棋抓住他的大手。 他当然不会失体面地大幅度甩开她,只会从从容容,不轻不重。 她的眼睛似黏在了他身上,打落一行字,轻轻地,递到他面前:“您说的我都懂,但我克制不住。” 应铎从始至终都有感受到女孩的倾慕,此刻女孩抓着他的手,更是眷恋的,不想和他没有未来。 但她真的太小。 他能看到她暂时还看不到的东西,清楚她这个年龄,如果选择他,沉没成本会高得她无法承受。 但他要花出的沉没成本,对他来说不过沧海一粟。 她这么努力生活,不该轻易地损耗自己,他不想改变她的三观,改变她努力正直的人生,这样,一旦离开他,她没有办法继续以前艰难坚毅的生活,也没办法继续以前努力就会有收获的三观。 对小姑娘是不公平的。 他亦不想自己暂时的诱惑让小姑娘迷了眼,权势金钱阅历,是很容易让人一时冲动的。 他承认这些也是魅力的一部分,知道她不是因为钱才有爱慕,但后果都不是随意能承受的。 他始终是居于上位,思维清醒又被她裹挟诱惑:“观棋,我有很多选择的机会,但你只有一次选择,所以应当慎重。” 她握住他硬朗的指节,没有再打字。 他周身有男性浪潮一般的荷尔蒙,且是那种上位感、阅历感极强,哪怕他刻意收敛,也会四溢出来的程度。 两个人但凡坐到一起,她都觉得呼吸里全是对方的气息,交缠得欲念让人想贴近他。 小姑娘似是不想被他疏离,想缱绻地拉长这一刻,转而和他说其他事:“明天我要回学校了。” 他不明不白地淡声应:“一路顺风。” 她绯红的唇瓣合着,追问的话语却未停:“应先生,您会在空闲的时候想起我吗?” 沉默片刻,男人随和低沉的声音仍旧如冻云温淡:“我空闲的时间不多。” 不冷漠也不热烈,绅士地推开了小姑娘的提问。 那就是不会吗? 第二十四章 可以,我答应了 唐观棋看着男人青筋纵横又骨节分明的手背:“那谢谢您这次送我来医院,又帮我请假。” 他温声道:“不客气。” 她终于移开手,温软的触感似流水一般退去。 很奇怪的,少女移开手,手心反而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他微不可见地微拢了一下掌。 刚好助理在门口敲门:“boss,碗柜的事,钟蓉小姐那边回复了。” 应铎微微将在唐观棋身上的视线,移到门口:“知道了。” 唐观棋知道他应是要走了,当他起身的时候,她也站起来。 应铎似一个长辈一样,温和叮嘱她:“有任何问题和医生说,如果需要延长假期,给那个号码发信息即可。” 应先生太高,她要微微仰着头才能看他,男人也可以清楚看见她眼中的不舍与失落,但纵使如此,她都满心满意地看他最后一眼。 她轻轻点头。 他抬步走向门口,背影一贯的高大如乔木,矜贵难言,难以拥有。 — 翌日唐观棋出了院,记得何渡归在篮球场边说想进y资本。 当时还说起一个进了y资本的师哥。 她返拉拉队的休息室,假装无意问别人:“是不是有个师哥进了y资本实习?” 拉拉队的瑞贝卡点头:“是啊,周成恩师哥。” 她低头打字,又问:“是不是投行太忙了,都没有见到过周师哥。” 瑞贝卡没有设防:“周师哥除了实习,周末还参加兼职,没办法再来了,我都知道,他很久之前就在旺角的一家茶餐厅打工。” 唐观棋做出可惜的样子,点了点头。 而下午,周成恩正在擦桌子的时候,有客人进门,他头也不抬地道:“菜单在桌上,看下想吃什么,刚好叫我下单。” 但对方却没有落座,而是走到了他面前。 周成恩抬头,一个着素白长裙的年轻女孩站在面前,美得让人生出慌乱,清冷又艳丽,似一支很有距离的剑兰,有隐隐贵气。 他有些不敢直视女孩:“想坐这张也可以。” 唐观棋摇了摇头,她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屏幕上有一句话。 “周师哥,我是港大拉拉队的,加入拉拉队后都没有见过你。” 这一句话让他莫名生出耳热,中途加入拉拉队的一般都是为了追男仔,这个学妹突然这样来找他… 唐观棋更改字符:“我有个忙,可不可以请师哥帮?” 周成恩才意识到女孩不能说话,他连忙答应,以免显得傲慢让对方觉得他轻视:“你说。” 因为搞金融的擅长对比信息左右思量,得出表现之后的真实情况,就算她撒谎都容易被看穿,她干脆把真实情况说出来: “前两天何渡归用篮球把我砸住院了,但他一直没有道歉。” 周成恩一贯耿直,见这种砸伤对方还没赔偿的,清秀朗隽的面庞带些讶异:“他没有赔医药费?” 唐观棋摇了摇头:“所以我想请师哥今日回篮球场,在球场上也让何渡归出一回丑。” 周成恩本来要一口应下,但唐观棋又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这周师哥的兼职应该是五百块左右,我出一千,可不可以?您用力砸,砸出事我负责。” 篮球能砸成什么样,打篮球的哪个没有被砸过头?哪怕没这档子事的时候,他都砸过何渡归,何渡归也砸过他。 周成恩看着女孩瘦弱单薄的,但这样的身板被男的拿球砸,男的未免太没品。 何渡归这个人他素来就不钟意,自视甚高,总是觉得自己第一。 之前对他的态度都是爱搭不理,甚至嘲笑他篮球鞋已经是很旧的款了,但自从他去y资本实习之后,对他的态度180度大转变,每次都笑脸相迎有意巴结,想探y资本的情况。 而且打女仔真的十分没品,属于新仇旧恨一齐报,他毫不犹豫:“可以,我答应了。” 夜晚,港大的室内篮球场内又是一场战役。 唐观棋这次站在二楼看台上没下去。 何渡归看见许久不来的周师哥来了,一时满心高兴,有意在换衣服的时候靠近周成恩:“周师哥,好久没见你了,是不是实习很忙?” 周成恩脱了t恤,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上身,从衣柜里取出球服换上。 换完对他勉强笑了笑,不应。 何渡归却满心欢喜,拿了球,跟着周成恩出去。 篮球场上,大家你争我跑,明明是对手,何渡归甚至有意给周成恩喂球。 搞得何渡归的队友心里暗骂。 而周成恩一个带球过人,何渡归跑到篮球架下,有意就不去抢要入篮的球,完全放弃防守。 他还对周成恩笑了一下,好似在说你放心投,我不会中途截断。 而周成恩迅猛过人,握着球,微微屈膝跳起,将手里的球丢出去。 篮球衣似缓慢的波浪,微微受力向上翻,下一秒,一枚红褐色的篮球猛地发射,砸向了篮球架下的何渡归。 何渡归还在笑,看着球飞来,猝不及防被砸个正着,他被砸得踉跄几下,眼前一片黑,要勉强扶住篮球架才不至于跌跤。 场上的人一下就停住了,唐观棋看着何渡归被砸,表情却冷漠。 何渡归捂住头呆立在原地,看上去好似只是停下来了,但唐观棋刚刚被砸过,清楚他是被砸懵了,耳朵嗡嗡嗡,眼前也看不清,根本没办法移动,一动就会摔倒在地。 何渡归一时被砸得头昏眼花,有队友过来关心两句: “你没事?” “还好?能不能继续打了?” 但周成恩过来,并不亲近地问一句:“你还好?是我失手了。” 何渡归眼前一片花,还强撑起笑:“没事没事,周师哥,你砸得不重。” 队友不知他到底是重是轻,但只想把他换下去,一直给对方喂球,就算想攀周师兄这条路,也不至于这样,当队友不是人? “何渡归,你下场,我们让杰森上场替你。” 何渡归实在是没法再打,他只能一步一步很缓地回到球场下,一直坐在原地发呆,就和唐观棋前几天晚上一样,有半个钟头什么都做不了。 唐观棋如果是男的,就会自己砸回去,要多重砸多重。 第二十五章 真相逐渐显露 亲眼看着何渡归捂头到结束,大家散场的时候击掌欢呼,也不见他凑上去。 大家散得差不多了,才见他拖起外套往外走。 唐观棋看着他浑浑噩噩地离开,在出篮球场的时候,越过他,跟上周成恩。 何渡归都没意识到唐观棋刚刚路过了自己。 周成恩身边忽然出现一道人影,他侧眸一看,发现是唐观棋。 他停下脚步:“学妹。” 路灯之下,少女柔白的小脸似被镀了一层银色的圣光,眉眼带笑,将手机递给他: “师哥,我们约好的,我用手机银行转给你。” 周成恩看得愣了一下,才道:“师妹,不用了,这只是小忙。” 他当然不会要,这种举手之劳,何渡归毕竟是男人,被砸这一下,应该怎么都比师妹被砸的轻,一报还一报而已。 哪怕没有钱拿,他听了这件事也会帮的。 唐观棋只是微微扬起线条柔媚的唇:“那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可以吗?” 周成恩被女孩这么看着,心里莫名一颤。 在女孩的注视下,他接过她的手机,输入一串电话号码。 唐观棋对他微微歪头笑。 周成恩不由得:“刚刚听人说,你也是金融系的?” 唐观棋点了点头。 在她面前,年轻男人举止有些不自然,伸手摸了摸后颈:“未来想去哪里发展?” 她友好地打字给他看:“进买方市场做股票分析师。” 周成恩就是做这个的,一下说到同行上了: “师妹觉得最近哪只股票可以买入?” “浪町科技。”她也从容。 周成恩点了点头:“那只科技股确实不错,但截止到今日已经比一周多前多了百分之十左右,现在买入赚头有,但可能不会特别大了,毕竟是二线股,上面还有很多大科技公司压着。” 少女只是温温柔柔一笑,打字给他看: “我不打冒险牌,倾向于在市场大趋势的几个行业中,挑选有极大潜力的一个行业,再在里面挑潜力巨大的二线股,这样,纵使每次赚得不多,也不至于亏,而且积少成多。” 周成恩无比赞同:“师妹的方法是对的,但我和你刚好相反,喜欢捞一笔,就没有你这种稳定性。” 唐观棋却没有觉得他不行。 敢用一笔捞大的,一般都艺高人胆大,不是寻常人可以盘活的。 难怪这位师哥能入职y资本,他本身的投资眼光应该强过大多数人。 不过唐观棋没有多停留:“有机会再和师哥探讨,今天时间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周成恩反应过来,连忙道:“好。” 唐观棋对他浅笑一下,从另一条路走了。 但她走没多久,周成恩的手机银行就弹出一条到账信息。 正正好一千块。 周成恩才猛然反应过来,师妹为何要他的电话。 港城的手机银行app和大陆不同,是可以直接通过手机号码搜出对方账号转账的。 她有了电话号码,当然可以直接转账给他。 周成恩反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何渡归回到家,虽然没有刚刚那么晕了,但还有点出神,上楼梯都要扶着护栏才能走稳。 上个楼梯上了十几分钟。 其实他应该去找找周师哥的,问下周师哥几时转正,有没有内推的路径,但没想到被球砸了一下,这么久都缓不过来。 原来篮球砸得到这么疼,真是没想到。 但一进门,就看见全家都坐在客厅里,气氛有些凝重。 他一进去还没发现,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缓神。 何父就开口:“阿归,你和唐观棋的婚约取消了。” 太过突然,虽然是他想要的,但何渡归抬头,不解道:“为什么?” 何父抽着烟,在烟雾缭绕中沉重道:“今日有人过来,说之前你和唐观棋订的婚事就算了,对方给了我们一条门路,让之前我们店铺违规的事揭过去了,整改了还可以重新开业。” 中年男人熄灭了烟,声音发哑: “爸爸没办法,爸爸也要保住小店,只能对不住你了。” 何父其实很早就看出来了,唐观棋是曾芳的亲生女儿,偶然听到唐观棋小时候叫曾芳妈咪,唐观棋还挨了一巴掌。 心里也有数,钟家说是靠钟蓉外婆的势力发达的。 但钟蓉的亲生母亲是大陆妹,无父无母,在底层挣扎,怎么还会有港城的人脉找上来。 只能是唐观棋的亲婆婆。 说穿了,钟家真正的千金是小唐,没有小唐,钟家哪有今日的发达。 何渡归本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主动解除婚约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唐观棋那边。 但他只是开心,一时间竟然连头晕都顾不得了:“好事,爸爸妈咪你们怎么愁眉苦脸的,我都不想娶她。” 他才不想和一个哑巴过一辈子。 何父何母只是叹气,这个傻仔。 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大的机会。 何渡归心里只想, 唐观棋帮他们家,又主动解除婚约,她怕不是那天晚上之后意识到了逼他太紧,反而让他反感。 他只是说别那么显眼,她就知道要上门解除婚约。 还算有点眼力见,不过就算这样,他都不会和她拍拖。 而此刻,赛马会的透明玻璃房中,线檀香储在叶形绿瓷香插里,袅袅细烟飘渺。 玻璃房内可以将赛马场内的场景一览无余,与外面仿佛两个世界。 普通马民与观众聚众坐在下方的半环形站台,从上至下,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如同扭蛋机里的扭蛋,天气稍热便汗流浃背,背后衣衫湿透。 骑师牵马一出场,赌马的民众便尖叫骚动,顾不得夏日炎炎。 而由外看只是一面镜的玻璃房内,应铎刚刚送走财政司司长。 助理站在他面前。 应铎用雪茄剪剪断正在燃烧的雪茄:“钟蓉如何回复?” 助理记着这件事一天了,终于等到boss问: “钟蓉小姐说木碗不用清理了,那些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燃得发红的雪茄头跌入烟灰缸的小白砂石中,逐渐被碾灭。 应铎抬眸,看了助理一眼,又看向玻璃房外。 马师正牵着应铎的纯血马,价逾五千万。 因为曾婆婆,这匹马命名为勇敢之心。 他的眼眸明灭不清,如同一片酝酿海啸风暴的深海墨色。 第二十六章 开始查探 天际乌黑一片,只剩赛马场的灯光耀如白昼,一个个马民在激动振臂尖叫,犹如一方光怪陆离的屠宰场,金钱与血液翻滚。 各个都只为在赌博场上赢得翻身的资本。 是人,就会如此。 他身边这种人多得可以堆成京观。 助理小心翼翼的,看不出他喜怒,恨不得把boss看到透明去猜。 应铎不冷不淡开口:“和她说,是陶瓷碗的那个柜,让她拿钥匙来。” 小助理终于意识到,boss应该是不喜。 毕竟是陶瓷碗的柜,钟蓉小姐竟然都不记得里面应该没有木碗。 助理想安抚老板几句,讪讪道:“也许钟蓉小姐不是故意的,毕竟这件事过去得有点久了。” 助理为了显示自己有特地了解boss身边的情况,恨不得从自己的角度把钟蓉的事分析透彻。 “您别因为这件事生气。” 但敢在应铎面前如此喧闹,且指手画脚的,几乎没有。 麦青出差两天,尽塞些小鬼头到他身边。 应铎从来不和小角色生气,平淡但不带情绪:“给麦青打电话,问她返港没。” 小助理连忙说好。 不到半个小时,曾经应铎千挑万选的勇敢之心落败,而麦青匆匆忙忙赶来。 她整好衣着才入内:“boss。” 应铎看她气喘吁吁,淡声:“坐。” 麦青微微躬身,在对面坐下。 应铎漫不经心翻着一本原文书,细致包好的皮质封面握在手上,软而细腻,指尖抵着侧页,挑起一页翻过:“叫人去跟钟蓉。” “是保镖还是侦探?”麦青以防万一还是问了句。 两个字自男人的唇间逸出: “侦探。” 麦青内心有所晃动。 保镖是保护钟蓉的意思,但侦探的意思,就代表先别人一步探查钟蓉。 两者都是跟着钟蓉,但意思天差地别。 麦青个人只是猜测,是否boss在怀疑,钟蓉其实根本不在乎曾婆婆,只是在曾婆婆去世前的半年,知道了曾婆婆和boss有关系。 所以,刻意讨好,刻意蒙骗,让婆婆留下了那样的遗言和印象。 钟蓉和婆婆说的样子,要贴合上有些牵强。 但钟蓉又长袖善舞,经常说得情真意切,说出来的完全和曾婆婆说的一样,只不过要做就难了。 麦青记下:“我会通知侦探社,派出两位跟着钟小姐。” “顺便把钟蓉的卡停了,放在她名下那辆保时捷收回,免得她闯祸。”应铎依旧是目不动色,无人知他实际在想什么。 “是。”麦青想起钟蓉总是开着那辆保时捷到处炫耀,之前还闯祸撞过供电箱。 之前boss觉得只是小事,但现在终于收回,意味着boss已经没有为她收拾烂摊子的忍耐度了。 应铎一双长而浓郁的时风眸凝视玻璃外,马师正牵着勇敢之心回去,而这场比赛中,赌勇敢之心的马民全部将金币打水漂。 麦青心里有数,钟蓉是真的一步步让boss失望,婆婆说的照顾,只是让钟蓉好过一点,从未说过要给钱给资源,是boss对婆婆有感情,才爱屋及乌。 钟蓉都不知道,她的保命符是爱婆婆,而不是她是曾婆婆的孙女。 — 钟家一大早就迎来了何家的几位,大包小包提上门,开口就是要主动和钟家解除婚约,说得和气,婚约解除之后还是好朋友。 虽然不知道何家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不过何家主动解除婚约,钟家就不会被嚼舌根。 嫁掉唐观棋无所谓,甚至钟蓉还隐隐幸灾乐祸,不过何家不要唐观棋,可见唐观棋有多差。 毕竟和她有婚约的时候,可从来没提过什么退婚。 钟蓉以前对何渡归是有些好感的,毕竟港大读书,生得还可以,何家又稍微比原来的钟家有点钱。 但有钱了,何渡归就完全不在她选择范围内,身上一股穷酸气,她有应先生的名头,还会被邀请参加一些宴会,认识不少富家子弟。 那些才是她应该嫁的人。 没想到何家刚走不久,就有应先生的人上门,传达应先生的话,和钟蓉要钥匙。 钟蓉心一悬:“陶瓷碗的柜?” ……什么陶瓷碗? 面对她从未听过的东西,她心慌得厉害,只好对来取钥匙的小助理赔笑: “我一时不一定找得到,时间太长了记不清放在哪里,可不可以等我找几天,再送给应先生?” 小助理只知道钟蓉小姐一直在应先生这里都是例外,笑着应:“当然可以。” 钟蓉刚刚松口气,就听见小助理说:“那麻烦钟小姐先将保时捷的钥匙交给我,我开回南区。” “开回南区做什么,麦主任不是说应先生送给我了吗?”钟蓉心又复吊起,指尖发凉。 小助理只是滴水不漏:“这当然是,经过我们细查,这辆车的牌照有些问题,钟小姐如果继续开,可能会有一些法律风险。” 撞供电箱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钟蓉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这么急吗,我明天还要用车。” 前几天有人怀疑她包是假的,她只好最近出门都开上这台车,包被质疑,车总不能是假的? 她明天刚好就约了之前的同学,说要送人家去澳城的。 她开不出,岂不是被人嘲笑吹牛? 小助理话说得温和:“这辆车风险太大了,所以不能再让您冒险。” “我和人约好了,明天再开最后一天。”她几乎有些求小助理的意思。 但小助理态度却丝毫不让:“多一天都多一天风险,我们也不想钟小姐出事,所以麻烦钟小姐了。” 钟蓉心焦不已,但对方一直等着她,明摆着是一定要拿走钥匙。 不是瓷器柜的就是保时捷的。 拿不出钥匙,就把车带走。 第二十七章 生日快乐kk 最终还是被对方开走了那辆保时捷。 但钟蓉更急的是另一件事,急忙把曾芳叫出来。 “刚刚应先生让人和我拿婆婆陶瓷碗柜的钥匙,什么陶瓷柜?” 曾芳隐隐感觉腹痛,已经好一段时间了,本来在休息,钟蓉一闯进来,她又撑着身子强硬起身: “陶瓷碗?老太婆年纪大了,怕砸坏碗,都是用不锈钢的,没有陶瓷碗。” 但话音刚落,曾芳突然想起老太婆书房有个柜,里面放了不少瓷器,她恍然大悟: “应先生说的可能是书房那个柜,里面是装了很多陶瓷碗。” 钟蓉焦急万分:“但钥匙呢?钥匙。” 曾芳也不知道老太婆丢哪去了,她也有些难讲:”现在未必找得到钥匙了。” “应先生叫人来找我拿,是不是在唐观棋手里?”钟蓉却想到最糟糕的情况。 曾芳一下想起来,大概率是了。 她强撑起身体下床,钟蓉跟着她。 曾芳一把扭开唐观棋房间的门,才发现,唐观棋的房间空空如也,不知什么时候搬空了。 钟蓉也只是以为唐观棋好几天没回来,平时也不会关注她,没想到这个打靶,竟然搬出去了,她眼泪都差点急出来:“怎么办?” 曾芳连忙安抚她:“没事没事,别哭,我去叫唐观棋拿出来就好了。” “突然要婆婆碗柜的锁匙,她会不会发觉我们的事?”钟蓉却紧张。 曾芳也有些意外,不过对唐观棋,一贯都是随意拿捏,她冷冷嗤笑一声:“没事的。” 唐观棋搬出去的第五天,曾芳终于发消息来:“你去哪了?” 唐观棋理都没理曾芳,把屏幕熄灭,拉黑曾芳。 她将在楼下小蛋糕店买的蛋糕摆上,小房间只有七平米,但在这里,没有人打她骂她,让她滚出去,说再多吃一口饭就让她出去当乞丐。 她插上蜡烛,合掌闭眼。 她希望明年的今日,她很有钱,很有很有钱。 眼眶微微发酸,她倾身,吹灭蜡烛,用手机拍下一张照片,发到whatsapp动态。 而侦探先入手翻了档案资料,确定钟蓉是曾芳的女儿,从身份到周围人说辞都确定无误。 当然会无误,应晖坐在别墅游泳池旁边的沙滩椅上,听助理说应铎开始让人跟钟蓉了。 应晖光着上身淡定抽烟,丝毫不慌,档案里什么都查不到,钟蓉的身世他全部安排过,该打点的都打点了。 钟家弄不好,但他可不是钟家。 应晖花了大力气一层层排下来,就为了坐实钟蓉身份。 应铎那么重视那个老太婆,应该都没想到,自己根本没照顾好老太婆的亲孙女。 而是一直照顾欺负亲孙女的帮凶。 还间接害亲孙女变成哑巴。 刚好钟蓉讨人厌,应铎很少接触,更方便隐藏了。 — 应铎处理完一天的事务,打开手机,本来没有想打开whatsapp,但看着各上市公司的今日k线。 不知不觉点到whatsapp,很巧的,发现小姑娘发了一条动态。 一张照片,是拍的一个小蛋糕。 配文是:如果二十岁,也有婆婆陪着就好了。 一个小蛋糕,在不大的房间里,却是值得小姑娘确幸的瞬间。 应铎很少看到这种蛋糕,做工粗糙,几块水果潦草点在上面。 他见到的,一般都是一人高的庆典蛋糕,被侍者缓缓推出来。 权贵富商的千金们生日都是隆重在正式的宴会厅,衣着华丽,人人庆贺。 宽敞雅致的顶层办公室中,应铎拿着手机,视线停了须臾。 无来由的,有种心绪的共振。 有那么一刻,他是完全懂小姑娘心情的。 他亦失去过很重要的长辈,不知她说的婆婆是她的什么人,粤语区很多长辈都可以叫婆婆,是姨婆姑婆外婆或是熟悉的长辈。 但这一刻,心绪是共鸣的。 有秘书敲门,在门外问:“今日李氏置业的订婚宴在半个小时后开始,司机已经在楼下等您。” 应铎熄掉了屏,淡声道:“知道了。” 宴会厅选在博览道,穹顶高达二十米,全厅无柱,郁金香大丽花扶郎花延伸入正厅,里面是燃烧一般的深红色丝绒玫瑰,却因为偏日落颜色的灯不俗气,犹如坚尼地城每年夏季上演的海港日落,滚烫的火烧云,幽蓝的海天共色,摆设雅致讲究。 门岗站在门口,向司机们示意,调节出入豪车之间的距离。 应铎入场时,主人翁得了信,上前攀谈。 侍者端着放有香槟杯的托盘走到身边,应铎随手拿起一杯:“祝贺李老喜得嘉婿。” 李董朗笑,揶揄道:“应先生也应该考虑考虑,什么时候让我们饮上您的喜酒。” “看情况。”应铎微倾斜长长的香槟杯,碰到李董的杯沿。 订婚宴左不过是那样,致辞切蛋糕祝贺敬酒,也许还会在海港放一两束定制的尺玉烟火,交换数亿的股份,十位数的房产,财经新闻与商报上写郎才女貌,缠绵登对。 其实应铎见得很多。 他拿着香槟杯,站在高阔的全面落地窗下,看向海浪与人潮。 硬朗的指节抵着香槟杯柄。 某一刻的时间漫长又空寂。 唐观棋下楼丢垃圾的时候,发现周成恩从楼梯另一边下来。 他也看见她了,颇为意外:“学妹,你住这上面吗?” 唐观棋也有些意外地点头。 他没想到学妹就住自己附近:“你是要去学校?” 她从身上摸出手机打字:“我去北角一趟。” 周成恩惊讶:”这么巧,我也要去那边一趟。” 宴会宾客太多,日落也渐浓,整个大厅铺设的都是防窥全面窗,客人们遥遥站在落地窗下,看着海景日落,讨论着生意。 应铎偶然抬眸,就见窗外的临海马路上,人行疏疏。 一抹幼清的绿色落入眼际,少女穿着绿色长裙,略宽的吊带挂在肩膀上,往背后延伸交叉,从胸下围腰际绕了一圈,格外勾勒出纤细腰肢,凹凸有致,又清爽又年轻活力的一身。 而她身边,一个年轻男仔高大清秀,正对她笑,唐观棋拿着手机,应该是在和他聊天。 年轻人之间气氛同频,步调同频。 和宴会厅有些距离,中间也许隔了六七米,有些突然,又如此合理。 她本来就应该和同龄人交往,两道身影落入应铎眼中,登对异常。 她面上还挂着清浅的笑意,小姑娘应是意识到了,和他之间的长壑太深,不真实,是时候拔出身来。 她是对的。 第二十八章 今天我们是第一天吗 (前一章有大修,可返回前一章刷新观看修改版) 夜幕缓缓降临,应铎很少一场宴会从头参加到尾,很多时候,他属于那一位来了就算让主人翁面上生光的宾客,只要出现片刻足矣。 但不知为何,他今日在宴会里停留的时间多了许多。 太多无所谓的人际交往攀上来,希望和他有些交集。 应铎不喜应付,但也素来体面。 宴会已过大半,他才从宴会厅移出尊步,主人家是送了再送,猜测应先生在自己宴会上停留时间长的缘由。 麦青不敢出声,boss在宴会厅里停留的时间比往日稍长,应是有事在思量。 应铎的司机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而应铎一出来,抬眸,就看见本该和那个同龄男仔一起的唐观棋,正站在他车前。 海风汹涌,她在奢华灯光与夜风之下,飘摇的每根发丝都在发光,少女的眼眸如彗星,那身素绿的裙子衬得她犹如一枝橄榄枝,窈窕有致,肤色柔白。 她等在车边,犹如在等自己的男友。 麦青有些惊讶,但少女清亮纯情的眼眸,只全部落在麦青的boss身上,再容不下其他人,风、夜色、海港,都没有余地。 应铎亦看见了少女,风收束得似乎只剩一道,带着宴会厅那些深红丝绒玫瑰的诱香,从孤傲清冷若即若离变得纯粹厚重,无法抵御。 身后的宴会厅内,灯火通明,宾客清晰。 他们忽略了一点,窗户的防窥膜,素来是窗户两边哪边光线暗,就看不见哪边。 白天外面亮,外面看不见宴会厅,宴会厅可以看见外面,夜色慢慢降临时,外面可以看见宴会厅,而宴会厅看不见外面。 而傍晚,夜色与昼色交际,交错熙攘,重重幻影,互相浮现对面,却不知对方看得见自己,暧昧的感情无处可躲,总以为只有自己看见了对方的悸动,实际上互相之间都存纠缠,牵扯不清。 麦青余光觑boss面色,低声道:“办公室还有些事务需要我赶回去处理。” 应铎的视线仍然停留在少女身上,但声音深沉平稳,完全和平时一样,听不出差别:“去。” 麦青微微躬身,从旁边小道离开,打电话叫其他司机来接自己。 而唐观棋的手在背后微微攥着裙带,有些紧张,亦希望男人能留下自己。 应铎倒是一贯的自持稳重,走到一边,打开车门, 唐观棋以为他要关上车门让司机开车时,却听见男人很淡的一句: “上车。” 唐观棋转过身,轻轻拉开车门,看见里面已经落座的男人,她动作稍轻地坐上他的车。 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男人仍旧是那样莫测,看过来的眼神,如潺潺流水静静流淌却能透入肺腑,不知他心底想法,只能听见: “有无想去的地方?” 唐观棋拿出手机,她低着头打字的样子有些恬静乖顺,却依旧美艳得瑰丽,下颌的趋势是慢慢收窄,下巴天生的小巧,惹人怜爱偏有天生倔强的感觉,比刚刚在那个年轻男人面前要勾人。 她将手机屏幕移到他面前:“可不可以和我去坚尼地城看日落?” 应铎的视线从屏幕上抬到她面庞,看着她,眼底深不见底地道:“去坚尼地城。” 司机得令,车一路驶向坚尼地城。 到了半道,还没有到坚尼地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稠密得难以言喻,应铎终于出声:“找个角落停下。” 司机连忙找个清静点的角落,左看右看,停在一棵大树下,周遭都无什么人。 “周叔,出去抽支烟。” 司机出去,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内,唐观棋的呼吸都快停。 但男人叫停车,又什么都不做,她感觉自己都好似要被漩涡卷入,试探着,轻轻抬起自己的手,放入应铎搭在扶手箱的手心。 依旧是那样硬朗宽大的手掌,这一次,她知道,如果不是突破,只会是最后一次见应先生。 片刻,应铎回握了她,男人干燥温暖的手掌握住她娇小的手。 唐观棋的嘴角忍不住弯起,看向应铎。 男人浓郁的眉眼深如海潮,亦看着她,她试探着,想更贴近他,半个身子都微微侧过来,靠着扶手箱,如果不是有扶手箱存在,可能都想紧贴着他。 男人默许的同意,让小姑娘几乎因此发痴,跌入思春的陷阱里,还自愿下陷。 他让小姑娘握着他的手,对视片刻,应铎发消息让司机再回来。 司机一回来,不敢乱看,应铎按下揿钮,后座的挡板徐慢升上。 路过北角,唐观棋看离豪江糕点不远了,拉了拉他的衣角。 男人视线移过来,她打字给他看:“可不可以在前面那家豪江糕点停一下,我想买份斑斓糕。” 今日还是她的生日,他无来由想起她的动态:“前面豪江糕点停。” 司机应声:“好。” 劳斯莱斯停落在路边,唐观棋看了一眼她和应铎相握的手,似有些犹豫有些不舍。 应铎看出了小姑娘的犹豫,低声道:“去,回来还可以牵。” 小姑娘才终于放心,兴高采烈地下车。 应铎透过车窗看过去,只是一家很小的糕点坊,来往的人不多,开在路边,招牌已经有些老了。 港城有很多老字号,有很多小店藏在街头巷尾,有时应铎也会尝到他人极力推荐的市井美食。 只不过他很少尝试,亦基本不会主动尝试。 而小姑娘的背影窈窕细长,与周遭画风格格不入,她似乎热衷。 片刻,他看见小姑娘高兴地捧着一个透明食盒往这边走,她拉开门坐进来,片刻,车向坚尼地城方向开起。 小姑娘在透明食盒里找叉子,用叉子插了一块斑斓糕,她却不吃,递到应铎面前,满眼期待。 是要给他吃的意思。 她半个身子都越过来。 这样市井又随地可买的食物,没有过营养师和健康师的标准。 应铎转了转手上的戒指,视线从斑斓糕移到她面庞上。 正当唐观棋以为应先生要拒绝的时候。 下一秒,一只大手稳稳托在她后腰,微握着将她带起,贴近他的方向。 男人在车灯光影中微微低头,咬下了她那块斑斓糕。 低头,纵容她的生日。 她的脸红红,呆呆望着他。 第二十九章 想我可以发信息 她的腰还被托着,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近过这个男人,越近看越英俊深沉,越让人难以按捺,高鼻浓眉长目,眼尾极长,有种儒雅又隽贵的感觉。 让人有冲动。 应铎亦看着她,眸子定然看着她,一移不移,是确切地看着,似要望入她骨髓中。 呼吸之间,须臾,她倾身上来,胆大包天,来咬住他唇间的斑斓糕。 嘴唇轻轻碰到他,她咬下小半块凉滑的糕点。 似有瘾一般,只是碰到他一下,就想继续。 两个人的唇碰到一刻,浅尝止之,但骨子里似乎都在颤抖这终于而来的亲密触碰。 她微微起身,年轻的面庞泛起满足的热潮。 斑斓糕被她唇瓣推了一下,跌入他唇齿间。 浓郁的椰香,软糯清爽的质地,本只是觉得街边小吃也有让人意外的质感,但莫名之间,唇齿间弥留的味道越来越熟悉。 有种似乎在何处曾经吃到过的感觉。 某一瞬间,他想起了曾婆婆。 曾婆婆睡着摇椅,乐呵呵地在他面前轻摇,风很温暖。 瘦瘦的瓜子脸,线条相处得和谐的皱纹,晒得有几许晒斑的皮肤,有神又堂正的眼睛。 音容笑貌宛在,那些失去的瞬间,又在某一秒回笼,以为再都没有机会尝到的味道,带着那一刻的记忆再次复苏。 木桌上,就摆着这样一碟斑斓糕。 他以为再无机会尝到的味道,少女在某个转角随意买的斑斓糕,又偶然塞入他唇齿,却击中他缺失的部分。 而唐观棋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似有些不好意思,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他亦松了手,让她坐定。 她总是余光悄悄瞟向他,清灵的眼眸藏不住少女心事,轻轻将斑斓糕放在旁边,热浪一般看他,眼神比日落似岩浆。 车窗外,路的尽头是海,海上的船和陆地的车在某一时间达到共速,并行而走,仿佛魔幻的超现实动漫,行驶在同一条魔法路上,遇到船就是海,遇到车就是陆地。 船身后是浪,车身后是尾气。 日落盛大灼热地从天幕浇下来,也浇落在人身上,应铎的呼吸,似乎在日落中温和地变慢。 叮叮车从楼宇与楼宇之间的天桥滑过去,像捉迷藏,一下就被高楼掩盖。 高楼间竖着一个麦当劳的大标志,人群来来往往。 海岛与日落重逢,梦幻的流云在纯得剔透又深沉的蓝色中飘摇。 车停在海边。 唐观棋试图再去牵他的手,刚刚碰到他衣角。 应铎半张脸都被晚霞的火烧云笼罩,橙色紫色蓝色相互席卷,浪漫瑰美,显得他眼眸深邃多情: “确定了?” 唐观棋停住了一秒,而后慎重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应铎伸手,食指指背轻轻刮过她的脸颊,似纵容似提醒:“确定了,没有回头路可走。” 她摇了摇头,她不要回头路。 她眼睛本身大而阔,水光聚集不止一个光点,水灵灵的,是她脸上唯一还保留稚气的五官,鼻梁细秀高挺,清瘦的软组织,脸上锐角不少,看得出她年纪上来了会冷艳强势,但此刻,她只是个妹妹仔。 他温厚沉缓的声音响起: “手机。” 唐观棋不解,但还是把手机递上去。 应铎输入一串号码,但发现她已经存过麦青的电话了。 麦青办事素来妥帖,但应铎倒没想到她能妥帖到这个程度。 “既然你已经存过麦青的电话,把你的课表发给她一份。” 大学的课表各不相同,空闲的时间也是人人都不同,要课表,只有一个意思。 唐观棋耳根发热。 他将手机递返唐观棋,唐观棋伸手接手机,却拉着他的无名指和小指,不接过手机,满眼春意荡漾,饱满而愉悦的倾慕似乎要溢出来。 他眼底明灭不清,有启唇的趋势,她以为会让她拿着手机,却听见他说一句:“诞辰快乐。” 今日五月五号,是立夏。 火烧云最热烈的日期,也是她诞生的节点。 唐观棋的手滞住,看着男人的眼睛,他是今天第一个和她说生日快乐的人。 他淡然将手机放进她手里,温柔又漫不经心地叮嘱她:“等下我会让麦青把生日礼物送过去给你,记得保持电话畅通。” 她以为今年不会收到任何生日礼物了,外婆走了,再也没有人送她礼物,她拿着手机,不自觉期待于他的礼物。 她微缓地颔首。 “我送你回去。”他气度温和从容,风轻云淡似无事发生。 唐观棋打地址给他看,应铎嘱咐司机。 到了楼下,唐观棋依依不舍看了他一眼。 应铎温声道:“想我可以发信息。” 唐观棋的嘴角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地上扬,眷恋地看他一眼才上楼。 劳斯莱斯在楼下停了一会儿才开走。 唐观棋刚刚上楼,打开手机,把曾芳免打扰解除了,发现她已经发了很多信息,有逼迫有辱骂,但最多的,是索要碗柜钥匙。 那个陶瓷碗柜里面只有一些她做的瓷器:“你突然要碗柜钥匙做什么?” 对面很快就回了:“你外婆的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你拿着钥匙是不是翅膀硬了,什么都要,怎么不贪死你?” 唐观棋觉得有些胸闷,开窗通风,才发现应先生的车刚刚驶出去,意味着,应先生起码在这里停了十分钟。 她的心境一瞬间就释然舒畅:“你既然继承了婆婆的遗产,把婆婆为我雕刻的棋盘给我,其他东西我都可以不要。” 曾芳只是强调:“你把钥匙拿过来,我就给你。” 唐观棋很奇怪,为什么突然要个碗柜的钥匙,之前快一年,都不见曾芳要钥匙。 她本来没多想,只是看着劳斯莱斯越驶越远。 但是突然想起,前几天在病房里,应先生要走时,助理说了一声: ”碗柜的事情,钟蓉小姐那边回复了。” 碗柜。 碗柜? 她直觉没有这么凑巧。 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令人深思,发消息过去:“我刚好要去一趟羊城,你跟我一起,我帮你开了。” 曾芳明显急了:“叫你给钥匙就给,听不懂人话?都叫你别去你婆婆那边,如果给我发现你去了,腿都打断你的。” 本来是应该让人感到压抑的话,这一刻,唐观棋却捕捉到了某些她未曾想过的关窍。 第三十章 看穿 唐观棋只是再试探:“那个柜里只有些我做的废碗,你透过玻璃门都可以看见,你应该都看得明白不值钱的,如果实在想要,叫开锁师傅去开了也才两百块。” 曾芳要的就是钥匙,唐观棋一直拖拖拉拉提其他,让她烦躁。 开锁师傅? 如果她敢叫开锁师傅,应先生只怕明天就会发现。 “你给不给回来?不给就再都别认我这个妈。” 唐观棋看她无论如何只要钥匙,她感觉到朦胧的不对劲,但一时之间未完全理清,只是一再追问: “那你把婆婆的棋盘给我,婆婆的其他嘢你都可以留着,但那个是婆婆做给我的,算我求你,也算交换,你给棋盘,我立刻给你钥匙。” 曾芳的电话打了过来,唐观棋的心脏都微缩,一接通,曾芳的叫骂声就传过来:“要钱的时候就很积极,你个讨债鬼,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反天了还敢和我要钱,就知道养你没用。” 明明她不是要钱,但曾芳还是习惯了骂她讨债鬼。 曾芳既然拿钥匙有急用,拿一块无足轻重的棋盘和她换都不愿意,那个棋盘不值钱,曾芳拿着也没用,为什么不能给她? 唐观棋微微垂下眸,眼神略深。 那边的谩骂未停:“贱种一个,大陆妹,就知道和你爸爸那个贱人一样——” 唐观棋直接挂掉了电话。 不对劲。 钥匙,碗柜。 婆婆的事怎么会报到应先生那里。 钟蓉回复碗柜的事,如果说的碗柜就是婆婆的碗柜,这和钟蓉有什么关系? 婆婆的碗柜,包括碗柜里的东西,都只和她有关,和钟蓉没有一分钱关系。 除非,钟蓉在应先生面前,和这个碗柜,和这些碗是有关系的。 那就是在应先生那里,她和婆婆有关系。 唐观棋的心猛地失重一坠,好似捕捉到了一些难以置信的事理。 婆婆和钟蓉,顶天了算继祖孙,但钟蓉从来都没有踏足过婆婆那里,她和婆婆根本没有关系。 应先生是为了长辈的叮嘱照顾钟蓉的,如果,这个长辈是婆婆呢? 唐观棋有种脑袋里嗡嗡作响的感觉,似乎被一张天大的幕布遮挡着世界,此刻被她撕开一条裂缝,看见了幕布外有从未知道的天空。 钟蓉,婆婆。 如果真的是婆婆嘱咐的,在应先生那里,钟蓉的身份,是婆婆的孙女? 太过荒谬,以至于唐观棋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这这怎么会瞒得下去? 而且婆婆也只是个普通会计,不应该和应先生有牵连才对。 但有些事,一旦有了蛛丝马迹,就难以让人按捺住心绪。 她去查记忆里婆婆工作过的单位,都没有应先生的踪迹。 她记起婆婆最后工作的单位,是一家新上市的新能源企业。 唐观棋立刻打开搜索工具,查那间公司,很快,那间公司的总公司子公司全部跳出来,注册资本成立日期自身风险,她点入法定代表人一栏,是一个没听过的李姓商人。 她点入主要人员,本来没什么,但她往下划,却看见了麦青的名字。 心一瞬间跳得仿佛要顶破胸膛跳出来。 那些离谱的猜测,开始有了更离谱的印证。 她手心发汗。 也许不是她的猜测。 麦青,如果麦主任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应先生也有痕迹? 如果真的有痕迹…… 有些东西呼之欲出。 她点历史股东的手指都发颤,轻轻点入,网页显示加载中。 手机用了太久有些卡顿,她坐在窗台等了一会儿,她手心都几近出汗,终于,第一栏的名字跃入眼帘。 明晃晃的应铎二字,就那样平淡地印在屏幕上。 如她所猜。 但不如她所知。 唐观棋一时背后发凉,整个脊柱似被人拔出,难以大口呼吸。 太荒谬了。 婆婆和应先生是真的有过牵连的。 她应该想到的,钟蓉的长辈只有爷爷奶奶,她根本没有外公外婆,爷爷是开仿牌小药妆店的,奶奶是老师。 钟蓉的长辈要去哪里和应先生有关联? 但她的外婆是会计,和金融界接触的时间长之又长,那个叮嘱应先生照顾孙女的长辈,更大可能是她的外婆。 她的外婆。 所以钟家现在享受的一切,其实是她的东西? 她眼前晃过钟家对自己的打骂支使,从钟伟雄到钟蓉到曾芳,没一个人对她有过好脸色。 但他们拿着的,其实是属于她的东西。 他们是利用了外婆… 外婆临走前还记得要叫人照顾她,她却没能去见外婆最后一面,外婆一定很难过,却没想到竟然被奸人利用。 唐观棋的眼泪难以遏制地从眼眶滚落,滚烫得仿佛要灼烧心脏。 外婆还和应先生说了要照顾她。 原来这一年来,钟家忽然之间受到的恩惠与照顾,其实都是婆婆的遗言,要照顾的其实是她。 唐观棋觉得整个世界似乎在一秒内坍塌得漆黑。 而另一边,天色将晚,应铎回到寿臣山,麦青询问:“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给唐小姐?衣服首饰,或是港大附近的公寓。” 应铎沉吟片刻,简明扼要道:“暂时不需要。” 麦青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还是有些惊讶的。 boss不是吝啬的人。 应铎淡淡:“先准备一份生日礼物给她。” 麦青刚要应好,boss的声音悠慢沉静: “其他也准备,但慢慢来。” 麦青了然,也是,送一堆奢侈品或是给房给车,小姑娘反而真的诚惶诚恐不会要,送些小东西的效果更好。 很多事情要慢慢来,这段慢慢来的时间,boss也可以考虑是否要继续: “您倾向于准备什么?” 应铎翻着英文报纸:“我书房有一套棋盘,乌木做的,包好送给她。” 麦青有些惊讶,送那副棋盘,意义不一般。 boss一直喜欢下围棋,凝神静气,沉静而激烈的搏斗。 只是围棋上一贯没有知音,请来的围棋大师总忌惮他身份,提早算好要让他赢几局输几局,怕让他不喜。 其他人更是不敢赢,能赢boss的没时间,或者根本谈不来。 她也打不赢boss。 boss曾经听婆婆说自己的孙女小时候就下得很好,很有围棋的思维,见招拆招,刚好打斗他这种喜欢出其不意的。 也许当时boss就觉得这个小姑娘能在棋局上与他过上两招。 让人刻了一副新的棋盘,一直未有动过,如今却送给了唐小姐,意味着和唐小姐,并不只是男女之间的吸引,也许是思维上的共振。 因为那副棋盘象征着boss求而不得的知己。 应铎淡淡道:“去。” 麦青应声:“是。” 不多时,还在重击之间无法缓过来的唐观棋接到了电话。 对面的麦青和气道:“唐小姐,我是麦青,祝您生日快乐,我现在已经在您楼下了,应先生遣我来送生日礼物给您,不知您是否方便下楼,或者您发消息告诉我您在几楼,我送上来。” 唐观棋挂掉电话,往楼下一看,的确有一辆红旗停在楼下,一个保镖托着一只大蛋糕,麦青手里拿着提着一个正方形的扁盒。 第三十一章 刚刚洗完澡 如今她与应先生这些距离,本来都没必要存在。 钟家拿走了她的名头,却从来都没有透露过一丝一毫,对她和以前一样任打任骂。 还是把她当佣人一样用,她从小时候开始就要做遍所有能做的家务。 曾芳故意地虐待她给钟家看,要显示自己和钟家是一派的,而六岁的唐观棋是那个假想敌。 这一年,她被逼着从港大退学,否则就嫁给何渡归,去顶钟蓉的婚事。 她崩溃于亲妈竟然会这样对自己。 钟蓉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这一切,每天除了大手大脚花钱就是炫耀享受。 而她跌伤根本,曾芳连医药费都不愿意出就逼她出院。 却原来那些都是婆婆的余恩,却没有一点撒到她身上。 唐观棋看着在下面等她的麦青。 原来她根本不需要费尽心机去接近应先生,这一切本来就是她的。 她本来就应该和应先生相识,以一个更好的初见。 她抬步,从楼上下去。 麦青一看见她就露出微笑:“唐小姐。” 唐观棋看了一眼她手上提的东西,和保镖手里托着的蛋糕。 伸出大拇指弯了弯,仿佛一个没事人。 “不用客气。”麦青穿着藏蓝色丝绸大翻领衬衣,黑色小西装精致干练,笑容可掬, “这些都是应先生让我们送来的,今晚应先生忙,没时间陪您吃晚餐,如果您有时间,明天boss安排了一次晚餐,在中环的居所。” 唐观棋颔首。 麦青知道小姑娘肯定一个人拿不上去:“让保镖帮您拿上去。” 唐观棋微微错开身,高大的保镖提着礼物和蛋糕,跟着唐观棋走在年份久远的唐楼里。 唐楼是香港特有的一种建筑,与洋楼相对,是1960年到千禧年之间的建筑,一楼多为商铺。 但现在港人口头上多称呼有电梯的楼叫洋楼,没电梯的是唐楼。 因为时间长了,破旧楼道又长又窄,哪怕是保镖这一身西服,和这里都足够格格不入,更不必提如果应先生来。 钟家一家人却住在浅水湾的豪宅里,吃用奢侈。 她开门,保镖将东西放在门口,微微躬身,她也点头。 保镖下了楼。 唐观棋关上门,那个礼盒又大又扁,外面用一层路易威登的丝巾包着,古典又雅致的花纹颜色,她挑开丝巾,里面是一个木盒。 揭开木盒,入目一张崭新的棋盘,油滑乌黑,金线流利。 棋盘。 其实她本应该欢天喜地,但这一刻想到这本来就应该离她很近,就觉得做母亲做成曾芳这样,也是极品。 曾芳去追求爱情,她却成了美人鱼,为了曾芳的爱情成为时时刻刻行走在刀尖的牺牲品,是失去声音失去一切利用价值最后成为泡沫的垃圾。 连亲生女儿唯一拥有的东西,都要拿走去讨好男人。 唐观棋再打开手机,曾芳果然发了一连串的谩骂过来。 她没有摊开来说,只是最后问一遍:“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曾芳的左下腹隐隐发痛,但为了钟蓉,刻薄的语言还是传到亲生女儿手机上: “我瞒你?你怎么说话的,你分不分得清大小?我是你妈!有什么东西应该长辈分给你,而不是什么都想贪,那个碗柜关你什么事?” 唐观棋最后确认一遍:“你就没想过,哪怕是把我当成养老工具,给我一丝怜悯?” “我不用你养老,我有钟家,有老公有女儿,我就算死在外面也不用你。”曾芳的语音发过来,都仿佛能看见她那个瞪着眼、抿着薄皱嘴唇恶狠狠的表情。 唐观棋回了一个“好。” 她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静得死寂地看屏幕:“这是你说的。” 曾芳的腹部微痛,但她仍然振振有词:“是,我说的,你不用在这儿阴阳怪气,觉得自己很大只,觉得我还需要你养我,你不贪我们钟家的钱就不错了,马上把钥匙拿来钟家。” 唐观棋拉黑她,熄灭屏幕。 她看着天幕从晚霞转为一片乌黑,风一搭一搭吹起长发,眼底私有一片深海,无穷的夜色寂静。 拆开那个蛋糕,蛋糕是小三层的,晚霞色,橙紫红蓝渐变相交,完全与他们今晚看的日落同色,看着蛋糕仿佛回到那一刻。 应先生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在车里静静看晚霞。 本来空虚的心,似乎渐渐变得缱绻,因此更空虚思念。 她切下一块,拍照,发到whatsapp。 应铎忙完,看手机有无信息,就发现小姑娘发了一条新的动态。 只发了三个字:“好中意。” 便是那块蛋糕的配图。 小姑娘得了只蛋糕便热烈表达,让人莫名似看到她本人一般。 他拿浴巾擦微湿墨发上的水珠,立在浴室里。 看他在线,小姑娘的信息马上发了过来,是汤姆猫托着脸望眼欲穿的表情图。 应铎:“还没睡?” “睡不着,在想你。”对面直白又害羞地黏上来,一下把话题往暧昧的方向带。 应铎似不为所动,仍然稳镇问她:“课表发了?” 她乖乖应:“发了。” 她又发来一个大眼猫痴痴望着对面的表情包,好似她本人一样,眼里的爱慕掩饰不住地外流。 应铎眼底浮起薄淡的笑意。 看麦青的消息,的确发了一张课表过来。 岂料对面的妹妹仔突然上前一步: “可不可以开视频?” 应铎和气又收敛地回一句:“不太可以。” 小姑娘失望道:“不可以咩。” 应铎仍然好脾气回她:“刚刚冲完凉。” 这话却没有让气氛疏远一点,反而让小姑娘胡思乱想。 刚刚冲完凉,怎么就不能开视频? 唐观棋愣了一下,些微红晕泛上面颊。 应铎拿着手机,浴袍半遮半掩,胸膛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伏入浴袍中,流畅刚毅的侧脸散着水汽,浓眉被水湿过显得更浓郁乌黑,眉宇一片深邃,立在门边看她的消息。 一条温和的消息发过来:“乖乖读书,明天你的课不少。” 唐观棋的面莫名地红着:“哦。” 应先生怎么这样。 她一条信息发过去:“可能会读不成。” 紧跟着的下一条信息飘来: “今晚因为应先生你,我会睡不着。” 第三十二章 应先生的味道 应铎却淡定如斯地问她:“那要不要试试不想?” 妹妹仔却百般缠着他:“做不到不想。” 她发了一张图片,是动漫人物嘟着嘴扭捏地双臂交叠,眼睛偷看前面。 就好似她在偷看一样。 应铎觉得她真是幼稚又可爱,明明她的长相已经轻熟,聊天风格却这么滑稽,眼底有轻纵笑意。 她发来痴迷的一句:“应先生,好想您。” 好似已被迷得五迷三道七荤八素。 应铎拇指指尖点过屏幕,修长的剩余四指托着手机:“乖点。” 唐观棋够乖了,他的语气好似长辈哄小孩,又带着若有似无的上位感,好似拿指尖随意挑弄她的脸。 唐观棋却又发来一句冲天的信息:“您今日冲凉用什么味道的沐浴露?” 应铎无奈浮起笑意,他抬起一只手,指节轻抵鼻尖。 他发过去:“檀香和紫衫木。” 紫衫木温暖雄厚,檀香阳刚微辛,可安抚神经紧张及焦虑。 唐观棋想,应先生身上一定是好抱的味道,应是很有安全感,雄壮地笼罩下来,面对风浪不惧色不动摇的平稳。 她似收敛地发来一个字:“哦。” 但那个字后面却跟着一个爱心眼的黄豆表情,看得让人发笑。 应铎:“嗯?” 唐观棋泼天大胆:“想闻。” 如果唐观棋是男仔,她现在发的这些信息都可以算得上性骚扰了,偏偏她是一个美丽得耀眼的年轻姑娘,只给人藤蔓一样缠绕的暧昧感,让人记起她满载爱慕又清亮纯情的眸子。 她的所有话语都是依赖的,渴慕的,摇着尾巴的。 应铎润物无声地滑过这个话题,问她:“英文名叫什么?” 对面发来一个带问号的挠头表情包。 应铎言简意赅:“存备注。” 港人一般都有英文名,正式的英文名会写在护照和身份证上,大学是全英文教学,上班也多数称呼对方的英文名,应铎也习惯顺便存上别人的英文名。 唐观棋立刻发过来一句:“babe”(宝贝) 应铎一瞬间都无奈到笑了:“确定?” 唐观棋抿唇:“hannah” 见她终于乖了,应铎存上她的英文名。 她有一个一听就知道是美人的名字。 她粘人地追问:“明天可以见到您吗?” 应铎轻波无澜:“麦青应该有和你说明天和我吃晚餐?” 唐观棋的回复又乖又俏皮:“说了,想确定一下。” “有无忌口?”应铎温和又体贴地问她。 唐观棋撑着脸:“没有。” 她察觉到对面是否是想结束对话:“应先生,您要睡觉了吗?” “差不多了。”对面简明扼要回一句。 她也应该想到,应先生皮肤这么好,雄性气息旺盛到需要刻意收敛,应该有一个良好的作息。 “好,只能和您说拜拜了。”她发个小猫摆手的gif图。 应铎莫名地心境轻松:“晚安。” 但说完晚安好一阵,应铎用电脑处理完公事回来,看唐观棋依然在线,他有意下线,怕只有这样妹妹仔才肯下。 唐观棋看应先生不在线了,才终于退出whatsapp。 第二日唐观棋下课后,找了个安静地方,是学校的地质馆,面对着满墙的原生宝石,玻璃橱窗倒映出她的身影,她静静地看着。 如果钟蓉所谓的那个长辈,真的是她的外婆。 今晚她有机会把一切和盘托出,让应先生知道一切。 但这样值吗? 她已经失去得太多,想到都会咬牙切齿得骨子里发抖。 她知道,如果现在和应先生说,很有可能只是收回给钟家的一切,给些不轻不重的惩罚,毕竟应先生对她和钟家的情况了解不多。 根本不清楚她在钟家受的折磨有多煎熬难堪。 她不想息事宁人拿回就算,她要钟家全部吐出来,那些本属于她的,本不该属于钟家的,要钟家连本带利还上,连以前那种自给自足的小市民生活都回不去。 踩在婆婆的尸骨之上吸吮鲜血寻欢作乐,把她搞得遍体鳞伤还毫无愧疚仿佛理所应当,欺负她们一对无依无靠的祖孙,连死人都不放过。 她想让应先生在知道她是婆婆的亲孙女之前,知道钟家对她的中伤折磨,让他后知后觉那些痛苦全都与他有关,深厌蒙蔽视听的钟家让钟家死无葬身之地。 她知道,应先生有这个能力。 只是应先生不管闲事,风轻云淡。 她不想轻轻提起轻轻放过折磨她的人,如果一切苦难她都接受,好心又善良地原谅一切,那么一切都是她活该。 本来她只是想往高处爬一爬,牵连上应先生,好让自己不过得如此被动。 但没想到一切本来就是她的。 傍晚,唐观棋下课,麦青发消息说来接她了。 唐观棋刻意让麦主任停在远一点的地方,低调点,不被同学看见。 而何渡归一下课,刚好看见唐观棋出来,虽然被她穿得贵气,但细看她那条裙子明显是平价,手腕上戴的素银细镯也土,大概率又要去挤地铁。 何渡归开上自己的皇冠,颇有优越感地载着同学们,从唐观棋身边路过。 而唐观棋低头看着手机,麦主任说把车停在了大下坡的廊桥下。 唐观棋远远看见麦主任把车停在一个不能停车的位置,迈巴赫奢黑低调,后门已经打开,明显在等她。 她赶紧过去,怕让麦主任扣分罚款。 麦青看见少女,她穿一条浅蓝色连衣短裙,醋酸的质地似丝绸,但比丝绸有形,光泽清冷,垂坠感极好。露出长细笔直的双腿,细长手腕上的银镯半空,显得更清瘦。 哪怕夏日炎炎,少女给人的感觉静谧舒缓,也难怪boss会选她。 boss自从经历爆破案后,好几个月总是耳边嗡嗡不停,仿佛爆炸还在延续,boss那样好脾气的人,好了之后都难忍嘈杂。 她都刻意降低音量,办公室和居所全部都做了隔音处理,有些时候,就在一个办公室里,她都是离boss远远的,两个人发消息交流。 就是这么巧,这个时候,唐小姐出现了。 正对上boss的审美,还刚好很安静。 但凡出现得早一些晚一些都不一定有这个效果,能让应先生破例选一个这么小的妹妹仔。 昨天才过二十岁生日,意味着之前只有十九岁。 第三十三章 可以抱您吗? 车载着唐观棋进入中环,从某个门岗行驶入,穿着制服的门岗对车微微躬身。 迈巴赫行驶入小区内,外面不远处就是立法会大楼。 车驶入地下车库,唐观棋往外看了一眼,是一地库的豪车,劳斯莱斯法拉利迈凯轮布加迪,各式各样,很多都挂了三地车牌。 两张港城、澳城牌照,黑色的粤z牌照和内地蓝牌二中有一,代表可以在港澳内地三地畅通无阻。 下了车,麦青带她进电梯,解释道:“应生有时会在这边住,因为这边离y capital的大厦比较近,忙的时候就近休息。” 不是应先生常住的地方。 唐观棋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感觉缠绕。 她亲眼看麦青刷卡摁了五十五楼。 还差两层就是顶层。 电梯是入户式,一打开门,就是一条长廊,视线再往里,可窥见挑空有八米高的空阔大厅。 原来上面那两层也在这里,是个三层复式。 外面已经开始有晚霞,透过八米高的落地窗染进来。 麦青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接起电话,恭敬又温和道:“已经来了,好,我送唐小姐上去。” 对面是应先生吗? 挂断电话,麦青对唐观棋微笑:“您跟我来。” 她的心不自觉悬起。 一路穿过长廊,晚霞滚滚落在唐观棋身上,光泽滑凉的布料被染上火烧云的颜色,晚霞毫无遮挡,因为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中环,中银大厦、ifc国际金融中心都在脚下。 很奢华,但也诞生疏离感。 麦青带她去换了鞋,又取了一套丝绸长裙给她:“外衣留在这里,管家准备了洁净衣物给您。” 她点头。 麦青退出换衣间。 唐观棋拿起那条柔白长裙,细细的吊带,丝绸薄如蝉翼,但极有设计感,下摆是不规则的堆叠,腰部掐得很细,勾勒得身材曲线明显。 她穿上之后自己照了下镜子,都被惊讶了一瞬,有衣衫衬托,肩颈线条平薄,身材曲线美妙,丝绸质地与细白皮肤相称似晓山横雾弥淡,似突然生了优雅气质。 她换过出来,麦青已经不见了,是一位女管家等在门前,引她出去。 但还没走到一半,身后传来低沉自持的声音:“观棋。” 她似一瞬间全身都酥麻了,缓缓回头,女管家识眼色地离开。 男人不似平时,着雾蓝真丝睡衣,松弛慵懒。 抬步走到她面前,抬手,指背轻轻刮过她玉白柔嫩的面颊,似很随意一般:“想去哪里?” 清俊冷贵的面容就在她眼前。 她想说想去找你,可是这一刻,她什么动作都不想有,只是仰着头看他。 少女的痴迷和沉沦肉眼可见,湿漉漉的双眼凝视着他一动不动,好似只想看他,视线如贪婪的吸吮。 长廊里光线微暗,安静无人,他唇边淡笑:“走。” 唐观棋跟在他身后,男人的背影高大从容,哪怕穿着睡衣也给人难以触及的矜贵感。 她快步跟上,应铎带她入书房,古色古香的装潢,书架高顶穹顶。 男人的声音温沉朗隽:“还要等阵,厨师还在准备,食材刚刚到。” 她忽然上前,不加询问,冒犯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她很想,很想抱抱应先生。 应铎突然被抱住,也不有太大反应。 妹妹仔,沉不住气。 唐观棋的手臂环在他后腰微微下凹的痕迹上,男人的腰紧实,似一块硬玉,她不自觉面红。 抱着哪怕下一秒就被推开,这一秒也要贪念够应先生的想法,胆大包天又贪婪抱着他。 她的胸脯就这么隔着一层薄如纸的丝绸贴在他炙热的身体上。 似是渴求着接触的肌肤终于触碰到对方,只是拥抱也好似被蚂蚁啃噬,有让人叹慰的满足感。 他没推开,只是漫不经心地在她头顶淡笑:“今天上课累了?” 唐观棋面色泛红,但依然贪恋地抱着男人不撒手。 应铎任她抱,温声浅笑:“港大的课程,到大三了应该适应才对。” 带些轻纵,没有责怪她。 唐观棋耳朵似烧起来,更加无赖地抱着应先生的腰。 男人的腰劲瘦硬挺,声音却是宽容温和的,都能想到绅士轻声说这些的样子:“今日有鱼,刚好给你补脑。” 唐观棋觉得自己好似有些卑鄙,应先生和自己说这些话,她却在惦念应先生的身体与温度。 她真是个卑鄙小人,年纪小却好色得如此平白。 她仰起头看他,眼眸湿润,年轻得有野性的生命力。 应铎浅笑:“今天认真听课了?” 她空出一只手,另一只手还贪心挂在他腰上,点了一下太阳穴,又指向他。 (都在想你。) 却没想到他的形容是:“这么不乖。” 她面色发烧。 但应铎没有让小姑娘放手,而且就这样纵着她,任她宣泄片刻少年人无处藏躲但满得快要四处流的爱慕与精力。 他也少年过,自己都懂。 寸金寸土的中环,繁华灯火在落地窗下连绵,这里足够俯瞰中环金钟,室内的气氛却稠密如同浓雾。 应铎慢条斯理道:“现在应该闻够了?” 她露出有些不解的表情,似在问他“什么?” 他淡粉色的薄唇一张一启:“沐浴露的味道。” 她终于明白过来,应先生身上的确有股自男人肌肤里透出的淡香味,成熟,温暖,雄厚的木质香,深邃而内敛,一如本人。 她不好意思地终于松开他,还吸了吸鼻子,好似在最后贪一口他的气息。 还念念不舍想再抱一抱他。 应铎慢悠悠行到书房露台,露台的桌上已经摆了一张围棋棋盘:“下一局?” 唐观棋的心一跳。 而她跟过去,在露台前堪堪停住脚步,无他,露台竟然是全玻璃的,下面是上百米高空,好似马上就要跌下来一般。 足够人提心吊胆,而且这么多层楼,只有这一层是透明的,让人心跳加快,围栏也不见得多高。 应先生竟然有个这样的露台。 应铎本要过去接她上台阶,但她不是没胆的人,虽然有些恐高,但她抬步走了上去,坐在应铎对面。 第三十四章 我让你选 她确实有胆,应铎认识的人里,在这个露台上如履平地的数量不超过一只手。 这里的玻璃特地选了无色,一点光色都不会有,不会反绿反蓝,再加上经常清理,可见度百分百,清晰得就像是悬在百米高空一样。 来这里的人至少都会不动声色,单只脚踩上去试一试,看看稳不稳。 她是直接走上来的。 搞金融的人,必须要有胆,没胆只会被人劏食。 应铎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臂抵在扶手,撑着额看她,温柔又轻慢地淡笑:“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中环,感觉是否很好?” 她轻轻点头。 他动作悠悠,将棋盘上自搏的黑白子捡起,长指捏着,掷入棋笥:“你迟早会有一天也站在这个位置。” 她有些不解,坐在他对面,用手机打字给他看:“您为什么这么确定。” 她现在不过是穷学生而已,甚至启动资金都无,甚至她有一定缺陷,而且她的低得不能再低。 他只是温和地徐缓道:“观棋,我见过很多人。” 唐观棋坐在风中,有些怔愣。 言外之意,是否是应先生见的人太多,可以看得出谁人有青云之相,清楚能成功的人都有些什么样的性情毅力? 应铎动作悠懒随意,玉白修长的手指将棋子一颗一颗归位,宽肩将睡衣都撑得颇有型,露出喉结与脖颈筋线,锁骨结平直,性感得雍容懒裕。 他穿睡衣,有种解锁新地图的感觉,窥见男人的更多面,但同时仍然有贵得很难触及的距离感,因为他本处于她难以企及的高位。 她心里有种莫名的不稳定感,但只是微微低眸,一起捡桌上的棋子。 黑白子棋路一致,如果不是棋风相似的人下的,就是应先生自己对搏。 所以,棋盘上是个死局。 他漫不经心:“学校的课程还好?” “能应付。”她打字给他看。 耳边只有风声,因为楼层太高,百米之下的喧嚣声一点都传不上来,安安静静的。 应铎声音恣意沉静,不慌不忙:“上次和你一起的男仔,他的学业也好?” 肉眼可见小姑娘一下僵住了,她紧张得咽了口唾沫。 原来应先生有看见。 她抬头看,男人浓郁而带有攻击力的五官悠懒,似不在意问出来,捡起一粒棋子,轻“哒”一声,放入棋笥。 但那一声“哒”好似敲在她心上。 她拿起手机打字,小心推到应先生面前:“是一个同系学长,刚好遇到了,所以一起走了段路。” 应铎垂眸,轻扫了一眼,温声哄她:”不急。” 但他声音越温柔,她的心越悬起。 他轻慢道:“你这么乖,有人钟意你是好事。” 她确实乖乖的,因为不能言语,所以显得更乖亦吸引男人,内在的能量大过外在。 少女没有将手机再推到他面前,应铎半抬起眼皮,见小姑娘一直望着他,眼神似野生的森林,又水润又溢满了生机,有些渴望人深入她致密丛林之间的希冀,又带些不甘的不服输感。 她终于再拿起手机,三个字映入他眼帘: “我不乖。” 他抬手,刚将最后一粒棋子放入棋笥,要收手的时候。 女孩的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大手。 四目相对,有浓稠的暗潮涌动。 夜色四笼,男人轮廓清厉的脸在露台灯下明灭难测,只是温声细语:“观棋,你知道我背景?”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知道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不知道那些更深一层的。 或许她想方设法搜索、查询,从他的商业法律风险到投资路径推断,了解得比常人更多点,但那都只是表面的。 少女的脸在夜色中更风雅极致,乌发与眼珠极致的黑,肤色极致的白,有清心玉映的林下之风,给人肆意自由傲气不能居于人下的感觉。 应铎从容不迫:“我给你时间考虑,好不好?” 她却抓着他的手不愿意放, 应铎却温声哄小姑娘:“不是拒绝你,只是让你有更多时间想。” 唐观棋却握着他的手,呼吸似乎都缠绕着他。 他也不急着让她放开,只是让她握着,他可以由得小姑娘抓他多久,这对他来说没有太大所谓。 夜色迷人,男色亦然。 他没有太多表情,声音却游刃有余到温和体贴:“你知应氏是如何发家的?” 唐观棋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似乎这是个不能触及的禁忌话题。 应氏是如何起家的,整个港岛怕是无人不知。 应铎的态度让人捉不住,偏他只是懒淡从容:“观棋,你是个好女孩。” 他感觉到她抓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似乎怕他放手。 但他很坦然地敞开情况,让她选:“我的背景不是一张纸,一个搜索词条可以概括的,我们的三观有很大区别,我不认为你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也会选择我。” 他现在对她的吸引力,也许是高过她的阅历,与尚可的皮相。 他不愿意成为她日后回忆历任前度里的污点。 因为他这种人本不该是任何人的污点。 仅仅因为三观不合,日后就成为小姑娘后悔莫及的一个抉择。 对他来说,是不入流的选择。 唐观棋乌黑的眼眸恻动,无言间告诉人,她不甘愿如此断了。 但他仍然淡定:“你如果同我拍拖,观念认知势必会产生变化。” 她会知道努力后不一定有成果,受伤后不一定能索取公平,港府排在马会权贵之后,公海不止可以散心也可以赌博劏人,很多事情,权势碾压正义,灰色地带比黑白分明更游刃有余。 他怕她不能再踏踏实实,走她本该光明的人生路。 “你本身性情太宝贵,我一介入,怕改变你的三观和人生。”男人明明白白敞开,静静看着她。 她拥有这样的性情,钟意他,实际上他是高兴的。 他身处黑暗久了,向往这种坦荡正直的美好,不玩弄手段,只凭真心,想做什么就会无畏地去做。 原来这种妹妹仔也会钟意他。 但他的背景不止说说而已。 第三十五章 不敢挨我? 唐观棋却没有被男人的话逼退,反而打字问他:“应先生,您觉得我正直勇敢吗?” 他撑着颧骨,修长骨凛的手臂雅致烟白,手腕骨节有力地起凸,微微垂眸看她的手机,他英俊得让人心中暗叹,看到一分钟都是一分钟的享受。 男人自然是微微颔首。 唐观棋继续,很轻地,把手机在桌上推到应铎面前:“您有没有想过,我想和您有牵连,不止是因为您英俊多金和您的阅历?” 他伸出食指,指尖在太阳穴上轻敲,似思索状也似百无聊赖:“还因为什么?” 小姑娘拿回手机敲敲打打。 似有些羞涩,终于放下手机,试探着再推到他面前。 “我钟意坏男人。” 完全没想过的答案入眼,应铎看见的时候笑出声,微微闭了一下眼。 妹妹仔。 应铎也未生气,宽肩抵着沙发靠背,包容又温和,游刃有余却有意地轻声细语对小姑娘说话: “觉得我坏?” 唐观棋看着他漆黑含情的眼眸,嘴角微微向上扬,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应铎不动声色拿开放在右侧的咖啡杯,周身明明有威压感,却温柔道:“坐过来。” 唐观棋的样子像是怕应铎和她算账,犹豫着起身,然后一步一挪地,从右边走到他旁边,衣角蹭过桌角,又不敢坐下。 毕竟她刚刚口出狂言,还这样妄断他。 男人抬眸看她,眼眸似墨色的碧玺,只是若即若离地看人一眼,就足够勾人,在悬坠百米高空的灯火下,熠熠流光。 他的薄唇线条微微起伏,悠然发问:“我会吃了你?” 她才终于似下定决心一样,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都不知道自己的裙角扑在了他交叠的长腿上,丝绸柔滑滚落男人紧实硬朗的腿。 男人喉结滑动:“刚刚抱都敢抱,现在不敢挨我?” 唐观棋只是微微别过脸,一副不敢看他的僵硬样子。 他倒是温文尔雅,从容淡定地发问:“怎么会想到要和我有牵连?” 她没动,应铎纡尊降贵伺候她,把手机放到她面前摆摆正。 少女似硬着头皮,终于内敛又害羞地拿过手机,逼出一句: “如果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应铎的唇角有自己都不察觉的浅淡笑意。 是无奈地被小姑娘逗笑。 他拿起咖啡杯浅啜一口,酸度恰好的瑰夏咖啡在口中蔓延,他接受小姑娘的情态和接受酸咖啡一样良好,甚至还可以开玩笑: “要多谢你,我也第一次知道我是间店铺。” 当然是间店铺,甚至是一家她路过就想进去抢的乖店,她没素质,没自知之明,店老板还很帅。 只是看到,她就很想要。 唐观棋终于转过脸来,看着他的侧脸,他亦微微偏头,四目相对。 他太好看,皮肉紧薄,骨相清晰利落,脸上的每一道直线都充满男人味,成熟且五官精致没有老相,再年轻一点可能都不会有这一刻的骨肉相宜。 男人眼里亦看得见少女穿这条裙,有韵味初成的女人味。 两个人都打量着对方,气氛暧昧浓郁得似乎可以涌动起来。 长相都长在对方的审美点上,其实很有可能下一秒就是抱着对方的腰热吻,压着小姑娘,释放完全动物的本能。 她注意到男人有看她的衣着,把手机递到他手里让他看:“管家小姐准备的这条裙子,我穿还好吗?” 他垂着眼皮,淡淡道:“这条裙子是我挑的。” 她眼皮猛地跳了一下,没想到这条裙子是男人挑的。 她抚摸过,穿上身,此刻穿着和他坐在一起,他应该也清楚这条裙子的每一条系带,每一寸勾叠,他说不定亲手抚摸过。 唐观棋有意露出惊讶的眼神。 应铎倒是不急不慢,仿佛与他关系不大一般:“觉得很适合你。” 果然适合。 与她的身材、长相都相配,新生嫩芽一般的蛊惑力,湿润润的似她的眼睛。 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不自觉用细臂交叉在胸前。 应铎注意到了,也清楚小姑娘在想什么,懒笑道:“观棋,你很有胆。” 他初初选这条裙子,是因为它漂亮,觉得够衬她,不是因为露得多。 她却真的把他当坏男人。 他从不强迫女人,也不强求。 他如果要,是要女人自愿在他面前脱给他看。 她抿抿唇,松开一只手,动作内敛害羞,细白手指敲下的字句却不怕死: “您喜欢有胆的吗?” 他微微收眸轻笑,被她发大胆又傻女的勾引打得弹了一下。 让他有想说她得意的念头。 (粤语中“得意“意为可爱) “要看情况。” 她紧追不舍:“那现在的情况,我可以进店吗?” 男人却温和又很有男性侵入感地问:“你有无拍过拖?” 她好似被他深黑得性感的眼眸勾住,如实,摇头。 她真的太小了,她连拖都未拍过,她什么都不懂,他似老朋友一样问她:“你什么都不会,如何让店老板把嘢卖给你?” 她殷红又薄媚的嘴唇一起一伏,看得出虽然檀口不大但其实很有肉,应该触感柔润,她的口型是”你教我”。 他低头,冷白指尖细致将她拍到他大腿的裙摆捡起顺好,绅士地放在她身侧:“我教你?你太小了,我怕你受不了。” 男人明明有疏离之意。 她却没有放弃,还问他:“那我要去哪里学?” “你觉得呢?”他颇有耐性地等她自己悟。 她试图询问:“p站?” 应铎无奈一笑,眼眸流光,多情又潋滟。 不知谁和妹妹仔讲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他好奇问她:“觉得好玩?” 她不知道,她还未深耕这个着名黄网。 应铎有意要小姑娘想明白,温雅绅士地引导:“如果你还什么都不懂,你要怎么和我拍拖?” 唐观棋拿着手机:“那您可不可以教我?” “教你什么?”他处之泰然。 少女已微微倾过身来,她身上的杜桑花香带着温度散过来。 一双眼巴望着他,朱唇与他的喉结等高。 应铎看见她咽口水。 第三十六章 赢了就愿意教我吗 观棋之心昭然若揭。 他低笑,垂眸看着她,却不动,似等着看妹妹仔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嗅到他身上成熟坚毅的淡香,眼底溢满懵懂与悸动地看着他。 但他就如此气定神闲地看着,由着小姑娘的情动四溢,都不管人家痴得发蒙。 她的手撑在沙发上,微微支起身,都快撑不住了。 应铎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放上来。” 她终于得了许可,环上他的修长脖颈,细细的手臂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两个人极有体型差,她本身纤瘦,应铎的身材又成熟。 男人太有蛊惑力,就这样搭着他的肩,她都有一种被勾引着的空虚感,柔软的身体若有似无贴着他坚硬的上身。 他温和又悠淡地问:“想同我接吻?” 男人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得直白,把她的心思说出来,她面色发红却点头。 他慢条斯理引导:“乖乖女,想就能得到?” 她不知道,想都得不到,也太痛苦了。 更何况她已经挂在他身上了,倘若不能抢劫应先生,就是亏本。 男人笑意悠淡:“丛林规则是不是起码要赢过我,才能支配我?” 唐观棋即刻明白,看了一眼棋盘。 要赢过他。 她松开手臂,轻轻从他身上起来,还有些不稳,他伸出大手,稳稳托着她不盈一搦的纤细腰肢,后腰忽然有了依靠,有力地抵着她,但大手的主人却是坐怀不乱的。 她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我赢了棋,您就愿意教我吻您?” 他浅粉色的薄唇微张,悠然大方又置身事外:“为什么一定是吻我?吻其他男人也应该很舒服。” 她却打直球:“可我只想和应先生一起舒服。” 眼眸天真又纯情,纯到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看,和人要,反而像色情。 诚然有极强的吸引力,他但凡有一秒克制不住,就会和她在这里失控。 他微微压下眸,眼中笑意点点:“我?” 她点点头。 他收回搭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摸了摸她后脑垂坠的发丝,好似在哄小孩,温和安抚她:“我们的话,要看情况。” “我二十岁了。”她以为是年龄问题,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 他当然知道,但二十岁和二十八岁差得有些远,二十岁还在学校里上课,每天和同学老师在一起,二十八岁已经熟知社会规则,天性里有的野性都放逐过开始降低了,更何况他身处的环境,会让人更早一点成熟。 他声音温润低稳,只是给她机会自己赢:“要不要先下棋?” 唐观棋终于舍得坐到对面,她不知道应先生有无和外婆下过棋,但外婆很中意下棋,如果应先生和外婆熟,那么大概率是对外婆的棋风有所了解的。 她执黑子,有意地学外婆的棋路。 她本身的棋风就和外婆很相似,只不过外婆刚直,棋风直来直往,较容易猜到。 她研究了很多变式,虽然有一定公式感,但没那么容易被猜到。 应铎上次和她下过棋,知道不必让她,很难得的,她是能下棋的人,他落下一子。 唐观棋落子。 只是第二个子,她的棋风已经扑面而来,因为他记得她上次也是这样起手的。 但这次唐观棋有些变化,上次好似一条巨蟒,明知道她下棋是有规则的,但是无论往哪走都会被她吞并,极有章法,不急不躁。 这次不知是小姑娘心急,还是没有他让子的原因,她打得没有那么滑溜了。 一个个棋子落下,天色越来越暗,直至整个世界的光只剩下百米高空悬着的灯火,两个人却都投入,意识不到自己在悬空之地,脚下虽然灯火连城,但四周围都是黑的,好似游戏里神交时处于整个世界之外的状态。 尤其是应铎,他很难得有好好博弈的机会,她年纪轻,但是棋风却成熟,他着实不确定他们之间谁会赢谁会输。 唐观棋越下越故意,不动声色地模仿。 应铎莫名间,好似在和与曾婆婆棋风相似的人下棋,一时间,有如温柔的风一般的熟悉感。 是这类正直无畏的君子都钟意这种下棋风格,无论年轻或年老?他自己都不自觉的,受婆婆的影响,将唐观棋也延伸为君子。 他莫名生出珍惜,停滞了片刻,看着桌上的棋局,觉得人生难得。 唐观棋意识到自己有输势,立刻转回自己棋路想堵,但已经堵不住了,有个散子被应铎捉住,要堵气口,起码要三个子。 果然,五分钟后,应铎杀得她片甲不留,一点都不似平时绅士。 注定没法跟他学些会让人舒服的东西了。 她似有些失望,看着棋盘。 突然,她似报复式地,伸手过来,拿起他的咖啡杯饮了一大口,当着他的面咕咚咽下去。 应铎刚刚饮过的, 哪怕是这种咖啡酸度足得让人眨眼。 看得人想笑,应铎知道她的不甘心,但却也知道,应该慢慢来。 如果认识半个多月就接吻,那以后都做什么? 他相当有耐心慢慢来,来得太快的东西很多都是留不住的,无论是事物或是人,都是不稳定态。 她有时都把他带入那种少年时感情充沛丰盈的氛围,好似那种生命力和朝气浇灌到他心脉中。 他想让这种感觉留久一点,很难得。 应铎看她饮自己的咖啡也不生气,只是宽绰的背抵着沙发,松弛淡笑:“咖啡好喝吗?” 唐观棋坚定地摇摇头。 不知道是赌气还是觉得难喝到爆炸。 他声音中似乎有宠溺的错觉:“过来。” 唐观棋坐过去,应铎揽住她单薄的肩膀,伸手从桌上抽纸,擦干净她的嘴唇。 “这种咖啡酸度高,不适合大口饮。” 带着薄茧的指尖在她绯红如海棠的唇瓣上轻轻揉弄,温柔地用纸巾擦过唇线,抵到唇珠。 男人故意深入浅出轻声问她:“还好?” 唐观棋唇上的触感却未散去,她似贪心不足地轻轻抿唇,隔着纸巾咬到应铎的指尖,咬不到应铎的唇就咬他的手。 硬朗的手指被柔软包裹一刻,但他不慌不忙,甚至还淡笑着问她:“要不要喝柠檬水?” 唐观棋瞬间明白过来, 应先生明明是故意逗弄她。 第三十七章 kk的棋盘 唐观棋咬着他的手指就不松,他宽厚的大手托揽着她大半肩膀,两个人处于半抱着的状态,唐观棋已经几乎在他怀中。 他低声:“嗯?” 她抿着他的指尖不愿意松,含着温润磁性的声音响起: “松开就抱你,好不好?” 她水润的凤尾眼上抬,清凌凌看着应铎,她带着点反叛性的长相让人心生趋近,又傲娇又有野心和掌控力,有很强的能量,觉得她身体和灵魂里是有火的。 哪怕眼底带着不甘和嗔怪。 她犹豫着,重重抿了一下他的指尖才松开。 应铎不计较,将纸巾扔在桌上。 她力度控得好,连纸巾都未有一点濡湿,他的手指亦干爽,连生气都有分寸。 他空出来的那只手掌搭在她腰际,将她往自己怀里带,把小姑娘抱在怀里的一刻,似互相之间都有填满,拥抱比接吻亲近,身体最大程度叠在一起,嗅闻对方身体的气息与温存。 健硕宽厚的手臂环着唐观棋的身体,一手按住她清薄的肩,一手托她空虚无依的腰,完完全全地接纳她。 唐观棋都感觉半身震颤,这是第一次,应先生主动拥抱她,不是受伤后的顾怜,是带有应先生自我意识的亲密。 她乍陷入男人的柔情与怀抱,感觉自己像一瓶封好的葡萄酒,而应先生是葡萄酒瓶的橡木塞,填充得她密不透风满满当当。 那股对应先生的陌生感,这个英俊疏离的男人,此刻正把她抱在怀里,她不自觉闭上眼,嗅他身上淡香夹杂荷尔蒙的气息。 应铎也没有说话,娇小柔软的身躯在怀里,有蓬勃的保护欲倾落,拥有感丰厚充盈。 两个人在百米高空拥抱,世界灯火都陷落在下面,这里唯独他们两个人。 很难得的安谧。 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动静,其实灵魂里亦干渴,好不容易遇到审美与思维都如此合契的人。 早一步晚一步都不是这样。 妹妹仔出现得刚刚好。 他很长的时间里都是独身,没有太多悸动,人和人之间的磁场很奇怪,只是看见这个小姑娘,就觉得在吸引他。 唐观棋贴在他怀里,脚下就是深渊,却觉得安全感深厚。 直到管家在书房外敲门未得到应答,打电话给应铎,手机在桌面响起。 唐观棋睁开眼睛,应铎微松她的背,她让了开一点。 应铎长臂一伸,拿起手机,淡声道:“乜事?” 管家那头恭恭敬敬:“餐点准备好了,酒也醒过,您现在有冇用餐的想法?” “知道了。”他淡漠回一句,挂掉了电话。 应铎垂眸看唐观棋,唐观棋亦抬头看他,他低声:“不起?” 她终于把手撑在他身侧,抵着沙发起身。 应铎随手将她微乱的长发拢到而后,起身,懒声随意:“跟着我。” 唐观棋看着男人在前面走,背影都风姿卓越到完美,更何况他的社会地位和财势,都与自己天壤之别,自己却和他靠得这么近,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她收回视线,要离开的时候,却看见了博物架上有一块旧棋盘。 被玻璃隔着,端正地放好。 就这么立在应铎的书架上。 但只要一眼就知道那是刻着kk的棋盘。 她的脚步死死定在原地。 棋盘。 一瞬间眼泪甚至差点压抑不住要涌出来。 外婆的棋盘。 原来它在这里,她还以为在曾芳手里,难怪这个棋盘对曾芳毫无用处,但怎么说都不愿意给,原来根本就不在她手里。 唐观棋盯着棋盘,有想将棋盘拿下来的冲动。 所以,应先生应该知道kk的名字。 最起码知道kk是外婆的孙女。 他将这块棋盘摆得端正敬重,全是外婆的原因,还是知道kk的存在,外婆曾和他说过kk很会下棋? 应铎已经到走廊了,见小姑娘未跟上来。 一道温朗的声音传入书房:“观棋。” 唐观棋回神,赶紧擦干湿润的眼尾,最后再看一眼棋盘,跟着应铎出去。 餐厅穹顶颇高,装饰雅致简约,餐桌正上方的羽毛灯近一米长宽,白色羽毛低调又自然和煦,笼罩着中间的灯,投下带有羽毛疏影的柔光。 佣人拉开皮椅,低眉顺眼:“您请坐。” 唐观棋不安地拢了拢裙摆,轻轻坐下。 应铎却没有坐在她对面,而是坐在了她旁边,但佣人摆的餐具,只有对面和这里各一套。 唐观棋要起身去对面坐,一只大手握着她纤弱的手腕,稳定有力的声音响起:“坐着。” 男人握着她的手腕,却没有很用力,只是轻轻一握,相对的,她对上了男人漆黑成熟的眼睛,稳镇坚定。 被他这样看着,她腿不自觉发软,又乖乖落回椅子上。 应铎松开她的手腕。 佣人将对面的餐具摆到应铎面前。 菜未摆上台。 厨师先端着托盘,亲自上了一碗似乎是小蒸蛋的甜点,厚实的双手交握着,带笑解释: “这是前菜,最下面是龙虾膏、豆奶冻,上面是黑松露酱。” 法餐的每一道菜都要配不同的酒才能激发菜品的美味,海鲜当然是配白葡萄酒。 佣人取白葡萄酒倒入细长的“u”字形直身高脚杯,杯身这样可以锁住白葡萄酒的花果香,减少与氧气的接触。 杯子递到应铎面前,他随意接过,放在桌上。 唐观棋没有饮酒习惯,用小勺子挖了一块尝,又咸又鲜。 他看着她尝,温声问:“还好?” 唐观棋点头,但她第一次吃这样的餐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尤其是厨师还在这里看着,有些不自然。 看见客人赞同,主厨高兴不已。 本来还想介绍接下来的西班牙红虾,但应铎淡声道:“不用解释了,让厨房把菜都上了。” 法餐素来是一道道菜上,没有一股脑上的,但主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主厨也只能收声,他之前在米其林餐厅当主厨,习惯了为贵客介绍菜品,主厨介绍菜品也代表一种格调,就算是做私厨,主人家也钟意在有客人的时候让主厨介绍。 他已经习惯了。 应铎不想小姑娘觉得一餐饭也高高在上,产生不适感。 在他的位置,没有必要。 第三十八章 他钟意 妹妹仔很明显松弛了一些,坐在桌前,对他微微勾唇笑了一下,有些羞涩但灵动的面庞。 佣人端上一道鱼籽海胆啫喱。 应铎食指与中指并拢轻摆了一下,示意佣人端到唐观棋面前。 这道菜够甜,小姑娘应该会钟意。 佣人连忙端到唐观棋那边,唐观棋抬眸,他淡声道:“尝尝?” 唐观棋看见了里面的生海胆,她知道最好的海胆都是生吃味道最清甜,顶级的厨师也可以处理得干干净净,虽然她没吃过,但钟家经常吃。 但她有些犹豫,拿起手机打字:“我不太吃得了生食。” 应铎也不因为被拒绝而不高兴,而是指节抵着额,轻声问她:“怎么?” “我有胃炎。”小姑娘犹豫着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应铎并没有觉得扫兴,而是漫不经心逗她:“不乖乖吃饭?” 唐观棋僵了一瞬。 她乖,是没人让她有饭好好吃。 但她却笑了笑:“母亲再嫁了,小时候很少有早餐吃。” 应铎微微垂着眸子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之前说没有父母,应铎只以为妹妹仔父母早逝,现在看,可能是父亲早亡,母亲再嫁未有带她,她才跟着不熟的亲戚过,对方也不能满足她的生活需求。 毕竟不是亲生女儿,做不到对钟蓉那样事事照顾。 应铎素来不评价别人的人生,只是温淡道:“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日子了。” 他捡起搭在碗边的刀叉,唐观棋僵了一瞬。 看着男人平静淡漠的侧脸。 …应先生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应铎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 他抬眸扫了一眼,是公司的高管,一般不是急事不会打到他这里来。 他随手划向接听,沉厚平静的声音响起:“讲。” 免提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可以听出对面的人很急切:“df公司的总裁私下和维森资本的董事吃饭。” 应铎看都未有看唐观棋,这个年纪的金融学生,听不明这些嘢。 只是由着小姑娘听。 他冷淡追问:“什么意思?” 对面一股脑汇报上来:“df的总裁想把df卖给维森资本,维森资本会在收购后,给df总裁实际控股权和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而且目前他们提出的收购价是80美刀一股,远远高出目前df的股价一倍。” 应铎是知道这个总裁的,运营能力极其一般,现在还想借收购的机会吞并股权和控制权。 无疑是让df走上死路。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桌面上,一搭一搭地轻敲。 他也是df的股东,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但难保其他股东不会对八十美元一股的收购价动心,那是近两百亿。 他淡淡道:“他们预计的收购谈判在什么时候?” 电话对面回复:“未有谈及,窃听器装在桌下,他们不久之后就离开了餐厅。” 应铎不露声色:“知道了,先按兵不动,明天之前我会有指示。” 电话挂下,应铎仿佛无事人一样,依旧动作优雅悠散地切盘里的法国干贝。 好似这个可以掀起轩然大波的电话对他毫无威胁。 甚至还可以将切完的那碟,绅士地递到小姑娘手边。 只不过平静无波间在斟酌,要如何拿回控制权。 他的点将台下,素来不容忍其他人越权夺势。 忽然他的衣角被拉了拉,应铎看向唐观棋,视线漫懒而温柔: “怎么?” 而一只柔白小巧的手拿着手机,从他手臂下穿过,颇有偷感地放到桌面上,手机屏幕上四个字: “应先生,我可以说话吗?” 应铎了然。 是小姑娘听到这些,觉得严肃了,怕他不理她。 也应该,小姑娘未经世事。 他温声道:“当然可以。” 小姑娘对着手机敲敲打打,他颇有耐心等小姑娘要说出什么撒娇的话。 她下一秒推到他面前的,却是一行字: “您可以把水搅混。” 餐厅的沙漏刚好漏到临界点,陷下一片凹窝。 应铎掀起轻薄的眼皮,对上少女湿黑的眼眸:“嗯?” 她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应先生听得懂。 餐厅安静得似乎能听见灯泡的电流,听见果酒的气泡破裂声。 应铎的视线幽深沉慢:“听明了?” 她没有惧怕,微微抿唇笑,露出了自己深深的酒窝,点了下头。 但她有酒窝,也不像真的甜美,更像是扮猪吃老虎故意迎合的扮乖,蕴藏平静但极强的野心和力量,对未来有种绝对的掌控感。 妹妹仔,全部听懂了。 有些出乎应铎的意料。 应铎没有怪小姑娘越界,倒有兴趣听小姑娘要如何诠释,缓慢道:“你想如何将水搅混?” 她伸手小心拿走自己手机,打落一行字给他看:“与其说服其他股东不接受维森资本的收购,不如引入其他资本来竞购df。” 应铎没有立刻应答,微微后倚,宽背抵着松软的椅背,双手松松交握,视线沉而浓地看着她。 不算很完美的解决方式,但光点明显,有让人欣赏的地方。 餐厅的灯光偏暧黄,照在食物上会让人有食欲,却会让气氛捉摸不清。 唐观棋也视线一移不移地看着他,坚定自己的想法。 片刻后,他伸手,长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拨返电话给刚刚的人:“把维森资本要收购df的消息放出去,明天早上,香港的主流商报都要报道出这单收购的细节。” 对面惊讶。 这是一场豪赌。 被港城其他资本知道df要卖,一定会蜂拥而上竞价购买,虽然能让维森资本失去优势,但到时候就是非卖不可了。 太猛了这种方式。 但boss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要做的就是照做:“好。” 挂掉电话。 应铎看着小姑娘,依旧是深沉平稳的目光,但带了很轻的探究欲。 要听懂这件事,需要对这些涉及到的公司内部组成、运营情况相当熟悉,很难有刚出社会的金融学生做到,对随便提到的一家上市公司如此了解。 更何况她敢下判断,虽然她的判断不算最好的处理方式,但可以打到九十分。 唐观棋只是微笑,因为应先生采用了她的方案。 妹妹仔能只比他站低一级,自由和他聊天,是应铎没想到的。 没由来的,有一种相知相惜的交流感。 他不觉得越界。 他觉得太难得。 第三十九章 想不想要? 应铎的眸子微微眯着,像是在刺眼阳光下会被强烈阳光激到一般,眼神更深邃探究,似引诱问她: “有没有找实习?” 她如实告知:“大一大二去过高盛和everre实习。” 港城两家数一数二的大投行。 “然后呢?”他有意继续问。 应铎手控大投行,她投其他,但未投他。 唐观棋看出来了,应先生是想问她有没有投y资本,她好似一瞬间被男人的视线拉紧了。 他是在问她是否步入过他的领域。 “我也有投简历到y资本。”她打下一行字,轻轻递到他面前。 他微微扬起眉尾:“结果?” 她缄默了一下,对他抿唇笑了笑:“我大三投的y资本,面试官对分析师有些要求,我没过。” 她将手轻搭在柔白的细长脖颈上,说明她没被选中的原因。 应铎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他淡淡道:“面试的问题?” 她点头。 沙漏落下最后一点,细细白沙如雪,应铎移开了视线,拿起酒杯饮了一口,长指稳着高脚杯的杯柄,从容看着她: “你现在还想不想进y资本?” 高盛和everre都要她了,y资本不要,是他没想到的。 她只是摇了摇头,把话打下来给他看:“应先生,我不能说话,没人会想要这样的分析师,甚至都不能向客户阐明我的想法。” 应铎却敏锐捕捉到不对的地方:“你进高盛和everre的时候没失声?” 唐观棋只是如实告诉他:“去年在学校的中山阶跌了一跤滚下来,摔伤了声带。” 她好似没有惋惜,没有恐惧,只是如此平静平和地将这件事阐述出来,仿佛这对她来说什么都不算。 少女单薄的身躯有千钧之力,那种能静看所有风波巨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气魄,非常人能有。 只是空余看客握着酒杯的手滞了片刻。 留下看似平淡的一句:“医生怎么说?” 她对他笑了笑:“当时只说伤不严重。” 她没说当时自己有多崩溃,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面试前死死掐着自己的喉咙希望它能有一点声音发出,教授点到她的名字,她只能当着整个系同学的面打手势,生残地暴露自己的痛苦。 而如今,她像是根本没哑一般和他提起这件事。 应铎英气如浪的眸子看着她:“来y资本。” 哪怕他不认识她,遇到这样能力的后辈,无论男女,无论出身,他都会破格录取。 她却低着眸打字,平静地将手机放到他面前:“我不需要您的帮助,我哪怕不能说话,也会有属于我的路子。” 应铎的视线落在她手机上。 她将同龄人求之不得的机会直接果断地拒之门外,如果不是对自己的未来有极大把握,就是愚蠢。 但显然她是前者。 这样的开局,她敢把送上门的机会推开,实在需要实力与勇气。 应铎抬眸,尊重小姑娘的选择,哪怕在他看来,他有更稳妥更被人认可的选择给她: “不入投行,需不需要我给你任何方面的帮助?” 她摇头,重新打落一行字: “即使没有您,我也会过得很好,靠自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我想和您走近,只是因为我钟意你。” 她身材纤细又年轻,坐着的时候也需要明显地仰视他,富有森林感的乌黑眸子有蕴藏的生机与能量。 应铎似乎明白为什么他独对这个妹妹仔有感觉。 原来她的生命力不止是因为年轻,难怪那么多其他年轻女仔也用倾慕的眼神看过他,他都没有波动。 那些眼神,和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他留步不是因为她生得靓,也不是因为她格外胆大。 是他贪这分似甘泉一般的生命力,哪怕被她炙热地看着,死寂平静的内心都会充溢能量。 能拒绝他的橄榄枝,她百分之九十九的同龄人都做不到。 他悠慢启唇:“去了高盛和everre,不想来y资本看看?” “我有一个朋友在y资本,如果想知道可以和他了解。”她应答自如。 应铎漫不经心道:“男仔?” 她点点头。 他敛了眸,酒杯中荡漾的清透酒光荡漾在他眼底,却不追问计较,仿佛是随便问的一样。 吃完饭,又有源源不断的电话打到应铎手机,想必是有关刚刚说的df收购案。 应铎只是回一句在忙,然后挂掉。 路过书房,应铎伸手,如玉色羽管般的长指轻轻点了点唇角,示意她酱汁沾到嘴上了。 她伸手去摸唇角,摸不到什么。 他从书房的抽屉取一方手帕出来,拿着递给她。 唐观棋伸手要去接那方宝蓝色的纯棉手帕。 应铎握着手帕的大手微微上抬,让唐观棋扑了个空。 唐观棋以为是应先生刚好抬了下手错过了,不假思索伸手又去捉那方帕子,应铎面无表情再抬高了一些。 唐观棋不自觉走近了一步,离应铎更近。 他再移一下手帕。 她眼疾手快一下揪住手帕,也握住了应铎的两根长指,两个人对视着,他低着头,眼底淡然。 唐观棋眼底眉梢都是稚气的傲娇,长眸亮如流星璀璨,定定盯着他,似乎傲娇与不服气要溢出来。 他拿着手帕,不急不慢将另一只手抵在她背后满是原文书的书架上,她才意识到他们太近。 男人身体的所有反应都清晰可见,解开几粒扣子的丝绸睡衣下,微微绷紧的胸膛,肌群微鼓,手臂微微用力,本来修长温雅的手臂肌理强势,青筋线条会性感地纵横凸起,男人的张力温文尔雅地要爆出来。 她的视线平齐只看得见他的第二粒衣扣,离这一切都太近,呼吸不由得有些紧促。 贴得这么近,会忍不住想男人为什么会生得那么庞大,哪怕是遥遥看觉得应先生清瘦颀长,但凡被拢住,她就感觉对方铺天盖地罩着她。 她其实被其他同龄的男仔追求过,但他们靠近她的时候,都不会有这种压迫感,不知是否男人的身材太成熟。 灼热的气氛激得她微微躲避视线,背抵到书架嶙峋的藏书之上。 男人始终似不以为意,态度疏离,但她刚侧过头。 只听见应先生在她耳边轻声问:“哪个男仔?” 第四十章 钟蓉闯祸 她有些惊讶应先生会问。 犹豫了一下,她用指尖在自己的鼻梁上勾了一下,勾勒出鹰钩鼻长弯的形状,因为周成恩师哥就是明显的鹰钩鼻,一看到他就会记得。 手语里用某个人的特征来指代某个人。 应铎温声道:“上次那个?” 她点头。 应铎又好似不在意这件事,只是随便问问一般,悠慢问她其他事:“今日的菜还好?” 她不知所以,点了点头,还指了指自己的唇角,示意她需要手帕。 其实她唇角什么都没有,应铎垂着眸看小姑娘艳丽清傲的脸,松了手。 手帕另一端的受力骤然消失,唐观棋拿手帕擦自己的唇周,但手帕上什么都无。 她还想问自己有无擦干净,就有人来敲书房门。 应铎未移开,仍然将她圈在胸膛与书架之间:“说。” 门外传来声音:“钟蓉小姐惹事了。” 唐观棋拿着帕子的手微停,微不可见扬了扬细长秀丽的眉。 “进来。”应铎微微凝眉,松开了她,“惹什么事?” 家族办公室的小职员连忙推开门,汇报道: “她和同学去澳城玩,钟蓉小姐之前夸下海口说会开跑车带他们,但开的车是租来的,同学要开,钟小姐为了讨好对方就让了,结果对方不太会开跑车,过关的时候和人撞了,事责不清,现在还在警署。” 这种事已经是第二次了,应铎连多余动作都无:“明天再找人捞她。” 她实在需要有点教训。 小助理犹豫了一下:“钟蓉小姐话可不可以尽早,她想快点返港,她和万佛寺那边说了,要供奉婆婆的长明灯,去那边做两天义工,不可以推迟,也是因为这个才催着同伴开快点。” 唐观棋一瞬间紧紧握住手帕,软绵的手帕在她身侧被握得发皱。 沉默片刻,应铎终于开口:“找人捞她,带律师去。” 岂料小助理近了一步:“钟小姐说想您亲自去,如果被她爸爸知道就完了。” 唐观棋感觉自己的背脊都因为怒气在轻微发颤。 应铎冷漠道:“她有撞伤?” 助理回话:“没有,只是受了点惊吓。” 应铎抬手,揉了揉眉心:“找人去,把事情压下来,别让她父母知道。” 小助理应声,刚要走,就听应铎说:“记得问问她,钥匙找到未?” 唐观棋猛松一口气,这句话像是某种镇定剂。 但应先生的下一句就是:“派个医生去,免得有意外。” 虽然语气漠然,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唐观棋知道这是因为婆婆的原因。 但却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是她此刻出了这种事,应先生是否会前去? 但答案很明显。 是不会。 甚至不会遣如此专业的团队前去捞她,也不会如此周全。 她和应先生还处于男女互相了解的阶段,她不会一味烦他。 他亦不多过问她的事,当她选择的时候,他会尊重她的想法,但也意味着,她的一切他不会多干涉,不会毫无理由兜底,她如果出事,当然要是一个成年人的身份自己去承担。 她被爱是有条件的,无法任性的。 但唐观棋更确定,此刻钟蓉装出来的爱外婆,用外婆来博取应先生顾怜的行为,现在是管用,有朝一日,应先生知道了一切,只会从无感变成厌恶。 尤其是,如果钟蓉用这个来伤害她。 唐观棋听着助理说话,忽然笑了笑。 但这件事实在没有好笑的地方。 助理都有些意外,应铎亦看见。 唐观棋看了一眼应铎,才打字放到助理面前:“钟蓉那位同伴是男仔?” 助理回想,便应:“没错。” 不知道应先生的女伴提这件事是否有其他意思,助理看了一眼应铎,等着boss的指示。 应铎依旧是不急不慢问: “怎么?” 她打字速度很快,指骨清瘦,指甲淡粉椭圆的大拇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想到钟蓉之前不愿意嫁给娃娃亲,和她的未婚夫说我爱慕他已久,又拿走了我准备交学费的卡,说不嫁就冇钱交学费,让我嫁给人家,我以为她不会拍拖,现在她都有钟意的男仔了,世事真是变得很快。” 应铎之前听她说这件事,还以为是钟家爱慕虚荣,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普通人,所以替钟蓉做主换嫁。 没想到是钟蓉仗势欺人。 应铎的声音低沉:“她拿走你多少学费?” 她垂眸打字:“其实钱不多,我是半奖学费,卡里只有十万,但那十万是我一个已故的亲人给的。” 应铎看了一眼助理:“你先去处理钟蓉。” 助理一出去,他淡声话:“我签张支票给你,七位数以下你可以随便填,算我替她赔罪。” 那就是一百万以下了。 她摇了摇头,轻笑,和他交流:“您就这么顾及钟蓉,甚至要为她买单?” 无言之间,似乎可以感觉到少女被这件事再伤害。 第一次是被钟蓉抢走学费逼嫁,第二次是有好感的男人在她面前维护钟蓉。 但唐观棋没有一味苛求,因为她知道现在她的地位比不过钟蓉,一旦不识眼色的程度高了,可能都不会再有下次约会的机会。 她故意开玩笑打下字:“应先生,我会填九十九万九千九。” 他有轻微愧疚,大手从她头顶抚过,行到书桌前,取支票簿,抽笔签字。 他其实对钟蓉亦无甚好感,但到底是婆婆的孙女,要看婆婆的面子。 看着男人直接在支票上写了one illion only(一百万整)。 她微微对他笑,应铎将钱递给她,她很坦然接过,却并不让人觉得她是真的图钱。 反倒觉得她也是无可奈何。 他相当确信妹妹仔不是贪图金钱的人,她此刻接钱是大大方方,不接,才是将他架上去。 说到底他算钟蓉的长辈。 而此刻,钟蓉在警署坐着,背后发冷汗。 如果不是那位帮她作假身份的先生,突然之间打电话来说应先生派了侦探跟着她。 还让她说自己是急着回去上长明灯,寺庙那边都安排好了。 她恐怕真的要在警署待很久,毕竟这次带了人,撞的还是别人的车。 第四十一章 要不要继续 一阵阵后怕涌上钟蓉的背脊。 如果被发现,她不敢想后果,应先生恐怕能弄死她,整个港岛谁都知道应氏发家史都不能说不干净,可以说是全黑。 幸好那位替她假造身份的人物说他有把握,身份查不出一点问题来,只要她稳住。 唐观棋拿着支票,当着应铎的面随意折了折放进手机后壳。 港城的支票和大陆支票不一样,不仅有效期长达半年,而且随意折叠都没关系,不会因为有折痕而不能兑。 她收起来,是因为没打算马上用,她是十分贪钱,收到这张支票很开心,但在应先生眼中,要光风霁月不图钱财。 图他的钱势来的人太多,她不会去成为其中之一,所以她再想动都会忍住。 见她动作很随意,没有把这张支票放在心里,应铎也知,她之前就拒绝他的资源和橄榄枝,她不是图这些的人,接钱只为打个圆场。 助理已经关上门。 应铎温声道:“要不要继续?” 唐观棋露出略微不解的眼神,而应铎抬手,向她后方伸去,她以为应先生是要拿背后书架的书,连忙后退一步,不阻碍他。 但应铎的手,一下随意搭在了她背后的书架上,唐观棋呼吸微紧,看着应铎。 近在咫尺,觉得他的眉宇更立体深邃,似九十年代那些长相洋气又英气的港星,大气,眉宇浓郁,英俊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或许俊美正气更合适,很有底蕴的贵气。 而应先生将她圈在书架与胸膛之间。 唐观棋不知要怎么反应,刚刚应先生没有抵这么近,几乎身体虚虚将她压在书架上。 她的脸感觉要蹭到应先生胸膛上。 她忽然微微将手臂移出,在身侧伸手打字,在近得灼热的气氛下,被男人抵着写下一行。 每个字打出来的时候,男人都垂下眸子看着她的手机,专心又认真,偏偏动作这么惹火,抵得她没有空隙可言。 本应该退缩的小姑娘,此刻打的字却是:“应先生,我并不委屈,我钟意您,所以不觉得难受。” 应铎的视线移到她面上,年轻姑娘美得娇艳的面庞,在近看的时候,似乎那些轻微的锐角都收起,更关注到她的皮肉丰盈紧实,眼睛黑得清亮异常,有让人吞食的诱惑感。 似见到过分可爱的小动物,脑海中会有一瞬间出现冲动,想狠狠掐摸揉对方的那种凌虐感,是被可爱到大脑都要放射出欺凌的冲动,来抑制被可爱到的神经高潮那种感觉。 应铎空着的那只手搭在她腰上,一下握住她大半的腰抱住她,只是这样轻轻抱着,两个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男人有一副完全庞然的大骨架,身长腿长,但蓬勃的肌肉恰到好处覆盖在上面,能将人包裹着。 唐观棋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抱住了应铎紧实的腰身,她被抱着,有难以言喻的充盈感,似乎这一刻她成为了某人的宝贝,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哑巴。 两个人其实抱得不紧,但很难言喻这种贴合的默契感,像是双方本来就是卯榫结构的榫头和卯眼,只是轻轻搭上便能意识到这支榫棍是合这个孔眼的。 她却微微将视线移到自己手上,他亦看向她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看她一只手有些受限地慢慢打出:“我可不可以和您讨更中意的赔偿?” 他的声音低沉到仿佛抵着她在她身体里套出回响:“你说。” 唐观棋随意将手机放入他睡衣的裤袋,凉滑的感觉擦过他结实的大腿。 唐观棋仰头,轻轻去贴他的唇,柔软的瓣相叠,骤一接触犹如上瘾。 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应铎抱她的动作微微收紧,她感觉自己似乎是被男人的身躯完全裹密,这种感觉让人双腿发软,尤其刚刚唇瓣相接。 如果可以被应先生这样抱着亲吻,这一刻的感觉应该会冲上云霄,她无由来生出期待。 气氛足够两个人情迷意乱。 应铎看着她稍迷离的眼睛,这一刻第一反应就是摁住她更强烈地回她。 但他不会,他不会让感情走在理智之前。 越有诱惑力,越要止步。 他只是低头,轻轻碰一碰她。 也许是他年纪大了,喜欢永远不会变化的事物。 稳定的,确切的,不会背叛的。 浓烈得似这一刻一样当然最好。 但哪怕没有那么浓烈都不要紧。 他不是刚刚出社会,也不是毛头小子。 他知道强制着别人留在身边是没有用的,所以他一贯地给别人犹豫、后悔的机会。 现在他也给观棋机会。 他对某些东西有兴趣的时候,如果是物,他哪怕翻一百倍的价买都可以,但如果是人,他知道不可以。 得到当然是想完全地得到,而且此刻这种海浪一样的涌动,让他被带着走。 他修长白皙的手搭在她脑侧,不知是感叹还是无意,或者是引导,轻声道:“你好乖。” 唐观棋与他对视,视线中似乎都带着电流或是火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上瘾感,想一直和他这样对视,他含情的浓黑眸子如同一片深得发黑的远海。 有无限的吸引力。 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她不乖。 但应铎就是觉得她很乖,想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他一贯的不会去接触开始就太过浓烈、强烈的感情,无论是友情或是其他。 他相信君子之交淡如水,相信一开始就太浓烈的是有诈的陷阱,本意就是诱惑他跳下去。 但这个妹妹仔,不知道是她不能言语带来了莫名的安全感,同时眼神都比其他人强烈,还是他的确被诱惑,他第一次破戒,想试一试。 唐观棋看着他薄而浅粉的嘴唇,线条分明,好看得性感,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应铎看着矮他一头的妹妹仔专心致志看着他的嘴唇,身体里的冲动会压抑不住。 他的喉咙炙热得声音都有些发哑,缓缓慢慢:“冇拍过拖,怎么敢这么就来了?” 而且是一个大她八岁多的男人,明知对方不会太单纯。 第四十二章 犯上作乱 她想回答,但被他抵住连手语都很难打。 细嫩的手向下,抵在他裤袋上,隔着一层真丝摁到她的手机,就顺手敲了敲,想让应先生帮忙拿出来给她。 却不知随手敲得男人后腰发麻,似线筋细骨被敲了敲,这种感觉从她敲的位置影响到更敏感的区域。 应铎面无表情一把握住她纤细手腕。 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所以什么都去触碰,甚至因为她不能言语,动作更多,反而让年上者欲壑难填。 唐观棋不明白应先生为何突然握住她的手。 但片刻,确认她不会再敲,他放开她的手,男人的大掌没入裤袋,取出她那只手机。 她趁他拿手机,更近一点贴着他,应铎抱她,她不因为害羞就后移,反而贴上来挨着他,似乎想和他完全严密合缝地嵌在一起。 应铎感受到那股柔软贴自己更近,好似这片柔软足够吸噬他所有精力让他陷入而不自知。 他拿着手机的手停住,她却没有接过,而是就在他手心打字。 因为手机太大她的手太小,刚刚打字间还要不停用中指无名指把屏幕往回推,再用大拇指抵着手机侧面往外推,才能打到整个键盘上不同位置的键。 但应铎从来都不需要,单手打字和双手打是一样稳定。 她的手也就是普通姑娘的大小,手机也基本上是一般手机大小,但贴近了应铎才感觉到这些细节,他托稳小姑娘的手,让她自由地打字。 克制住侵入的欲望,垂眸看着屏幕慢慢出现一行字: “我不确定您的品行,但我确定我的欲望,我想和您在一起。” 应铎的声音低得厉害,虽然缓慢从容,但放慢声音也是男人克制自我的一种方式:“我们只见过几次。” 唐观棋摇了摇头,在手机上写落:“在您不知道的时候,我见过您很多次。” “嗯?”气质温雅但质感厚重得有男人强势感的声音轻吐。 她的脸轻轻贴着他的胸膛,似去贴近一个梦境: “我两年前看过您的跨国收购谈判视频,技巧高超,恩威并重,游刃有余。” 是一个极其有魅力的成熟男性。 每一个关节的谈判都出奇意料,足够让人眼前一新,思维被启发,知道原来利用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信息还可以这样做。 偏偏他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月色明朗。 应铎不知她说的是哪一桩收购案,但能被商科学生看了又看的,大概率是教科书级别的,这样的收购案,他做过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数。 她丝毫不掩饰她的崇拜与慕强,眼底晶莹到好似充盈的爱意立刻就要泄洪而出,但她的唇只是阖着,只通过手机上的字眼透露: “第一次见您,我就想您注意到我。” 他想起她打牌输的那些数,详细到很有刻意的痕迹,登记册上能清晰看出她是从哪一个关节开始上桌的,从平账到输数,还炫技似的输出一个整数。 不管抓牌时会有不定数,不管三位高管水平有高有低,给每个人都输得一模一样。 原来妹妹仔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她口口声声的钟意的确夹杂着崇拜。 她的头发轻轻蹭过了他的胸膛,继续打字: “我看过您所有公开的视频资料去学您的金融思维,像一个未曾谋面的老师。” 他大掌从她腰际移到她发端,轻轻带着垂怜与青睐摸了摸她的头。 真的,好乖。 她眼神炙热又旺盛温顺地看着他:“您的所有技巧、思维都极其成熟,我想学。” 儒雅中庸不疾不徐,是她最想学的,是她性格里缺失的。 他其实看出了一些,作为一个年长的前辈温柔地问:“你的金融思维一般倾向冒进?” 她点了点头。 她刚刚说的把水搅混的提议就很冒险,还是那种有些似自己不管不顾,也引入更多肚饿疯狗入场,喜欢看刺激搏杀的感觉。 应铎没有犹豫:“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栽培你,我亦希望你走得比你的同龄人更快。” 她只是停顿了一下,又坚定地摇头。 他会有些觉得可惜,因为清楚他带她一定会更快更顺利,但亦很从容地接受了她的选择: “你可以考虑,我当然是希望你接受的,但你自己起手,可以见到更多别人看不见的细节,这些都会让你走得更稳。” 她听着这些话,松开了搭在手机上的手。 两条细长净白的手臂抱住了男人的腰,她把头靠在了他宽厚的胸膛上,呼吸着自他肌肤里透出来的木质淡香。 她当然想利用资源纵横金融圈,甚至恶劣扑杀大胆吞并,像一个被纵坏的有权有势富家女一样,在金钱堆里坏事做尽,赶尽杀绝。 她也想被宠溺,但她没有这种自由度,应先生说的一定是接受阳光雨露生长的太阳花,他给的有限制,不是可以纵她且兜底的捧法,她不想跟。 她贴在他胸膛上,极力汲取一时半刻的被宠溺感。 应铎垂着眸,看着她靠在自己身上,像是把他当成一座山来依赖,有强烈的保护欲燃烧起来。 他的下巴微微碰到她头顶。 唐观棋抬起头来,踮起脚,在他拥抱中试着去亲吻他。 和他柔软微凉的唇瓣贴到一起,好似有致幻功能,想一直亲。 面对小姑娘突然的主动接触,男人亦没自控地后脑发麻。 她贴上来却没准备就蜻蜓点水,而是试着笨拙地吮他的下唇。 他垂着眸,看小姑娘忘情地来吻他,看她闭着眼轻轻用朱唇来剐自己,身体的感觉与视觉的双重刺激并行像是一种兴奋剂。 她单方面的吮吸,但他不反抗,还抱着她,与接吻只差一步。 他需要极度压抑才能压住那股冲动。 唐观棋忽然感觉小腹被什么东西抵住,随后是男人发哑的声音:“别动。” 她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垫着的脚跟落下,一下僵在原地,仍然在他怀中却不敢乱动了。 呼吸都因此变得小心翼翼,不敢看他,也不敢再犯上作乱。 第四十三章 钱色双收 气氛紧绷,唐观棋又不能说话,连随意聊天转移注意力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硬受着。 反倒是应先生开口平静地和她说话,仿佛支枪不是他的: “今晚回去打算几点睡觉?” 她吞了一下口水,不敢直视他,比了一个一。 他轻轻慢慢道:“一点?” 她小鸡啄米点头,但幅度又不敢太大。 应铎深沉的眼眸落在她身上,眉骨高,时风眸天生的长窄,凝聚着眸子就让眼神有暗昧难言的浓黑炙热。 哪怕他的动作明显放松了一些。 她忽然伸手,指了一下他,但是距离太近,白皙细嫩的手指顶到他荷尔蒙勃发的胸膛,他没有故意用力绷紧肌肉,但肌肉都已经开始微硬,她戳下去的时候极有弹性。 她第一次戳男人的肌肉,不知道是这个手感,有邪恶的欲望想摁一摁,但又控制着自己收回魔爪,指了指他的左手手腕,一般是戴手表的地方。 意思是“你几点?” 应铎的声音依旧是温和:“一般十一点睡。” 唐观棋点点头,感觉气氛好似没那么磨人了,岂料下一秒应先生将她的手机随手放在书架上,另一只手也抵在书架上,以完全圈住她的姿势。 前面是男人的胸膛,后面是书架,左右两侧是男人宽厚的手臂,身体虽然不似刚刚那般紧紧挨着,但她所有视线和反应完全都无处可躲,连呼吸都被他气息监控。 她感觉自己的脸蛋开始发酥。 看向他的眼神动情到湿润,似野生小动物黝黑的眼睛。 应铎本来觉得下腹的血流充斥感已经没那么强烈,她这么看着他,那种血往下流的感觉又卷土重来。 妹妹仔却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天真地看着他,一手食指横伸,拇指尖按于食指根部,又并拢五指摸了一下自己下巴。 (好早) 他的声音温和但低哑得厉害:“早吗?” 唐观棋深以为然地点头。 他太阳穴的青筋微微跳动,还能轻笑着和她开玩笑:“我年纪大了,熬不了你那么晚,身体代偿不了了。” 但唐观棋感觉男人周身的荷尔蒙浓度在极速上升,似一种催情素一般,有危险的侵入欲,她不自觉贴近书架。 应铎却没有放开她,而是若无其事和她聊天,和气又温和儒雅,像什么都没发生: “既然你不是从小失声,怎会叫观棋?” 他怎么还和她聊? 唐观棋认命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去拿手机,都能感觉到背后炙热的气息,打完字给他看: “因为我爸爸希望我是君子。” 但没想到变成了不语。 男人的手搭在她清瘦的肩膀上,裙子是吊带,肩膀完全露出,炙热的大掌一搭,唐观棋没忍住抖了一下。 身后却响起君子的声音: “我去换件衣服,在这里等等我,可不可以?” 她忙不迭点头,好似捣蒜样,哪怕是背对着他也疯狂点头。 而妹妹仔身材姣好,背影腰细而臀线流丰,是穿牛仔裤极好看的臀形,翘且不柴,穿这条收腰包臀的裙,背影更性感,只是自己不知道。 听见男人关门的声音,她松了口气。 她也没有乱翻书房,不知道会不会有监控,只是多看了几眼婆婆的棋盘。 片刻,有人打开书房的门,和她微微鞠躬:“唐小姐,您跟我来。” 她拿上自己的手机,最后看一眼棋盘,糊里糊涂地跟着去,穿过长廊和房间,走了很长一段路。 终于看见应先生,已经换了下摆宽松的灰色t恤和长裤,哪怕是休闲装,也因为他身高体阔、姿态松弛而赏心悦目。 她忍不住想他的衣服如果穿在她身上会怎样,虽然应先生穿得合身,但看上去真的很大件。 他声音依然温和朗贵:“走,我送你回去。” 她不禁去想刚刚的事,应先生好了吗? 对这种事她完全没概念,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要多久才能平复,但她总不能乱瞄人家。 跟在他身后出了电梯,下地下车库,坐上后座,她试着去牵应先生,而应铎看见妹妹仔来牵自己,自然而然就转为十指相扣,握着她的手。 她不由得开心,别过脸去偷偷摸摸笑。 被她牵了一路男人都未出声。 到了她住的唐楼楼下,车子停落,她试探着问:“还能见到您吗?” 他看了一眼她的手机,温和耐心地解释道:“我的时间不多,下次见面也许是下周。” 下周,今日是星期五了。 下周最少隔两天。 但无论怎么说,应先生和她还会有下一次见面,她心里也有数什么时候会再见。 她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的手,打开车门,和他拜拜。 他亦微微摆了下手。 但他刚刚收回视线,她忽然跑回来,扑到车窗前,清秀冷傲的小脸在灯色中愈发美好,眼睛亮晶晶水汪汪。 她两根手指做剪刀手斜向下,又指了指他,手指最后点在自己唇瓣上,干渴又期待地看着他。 (下次见到您,可以和您接吻吗?) 他不惊不慌,只是用温润的声音引导:“这么想同我接吻?” 她迫切地点点头,似一只人瘾很大的小狗,还淋雨淋得湿漉漉地跑到你面前,用可怜又期待的眼神看着你,希望你能对她大摸特摸,满足她的人瘾。 他不急不慢地安抚她:“有机会,不用急。” 她似得了圣令,终于愿意回家。 看见她跑上了楼,应铎没有让司机马上离开,而是给麦青发消息:“去找治声带的专家。”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壳,拿出那张一百万的时候,在床上对灯展开,嘴角都难以控制地往上弯,想起男人抱着她又任她吻的气氛,简直要用力抿唇才能压下这股要死的愉悦 钱色双收。 现在回想都还想再亲亲应先生,他的嘴唇好软好性感。 她竟然亲到了应铎,亲到了教科书上的男人。 她小人得志地曲腿侧躺高兴,还将支票放到唇上亲了一口。 她还想做坏蛋,想什么都勇敢试试。 第四十四章 怎么不说好中意? 她在床上躺了一阵,忽然有电话打进来,是麦青的。 她点接听,麦青和煦和气的声音传来:“唐小姐,您在不在屋企?应先生让我来送点东西给您,如果方便的话,是否可以下楼,或者我们送上去?” 唐观棋有些意外,刚刚应先生送她回来的时候没说有什么礼物。 她敲了敲电话,表示听到。 下楼就看见麦青站在一辆大奔前,手里提着一个纸袋。 身后站着一个保镖。 与老旧的居民区和上年纪唐楼格格不入。 唐观棋走上前,清纯的外貌为她赢得很多印象分,一看就让人觉得她真诚不知世事,麦青对她的印象也受外貌影响,觉得她澄澈乖巧,结合她港大的双学位学历,应该是温顺努力的小姑娘。 “唐小姐,打扰您了,这是应先生要我们送给您的礼物,还请您收下。”麦青笑着递出一个礼袋。 唐观棋却没去接,只是扫了那个写着bvlgari的奢侈品购物袋一眼,摇了摇头。 麦青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奢侈品牌的logo太明显,可能会让没怎么用过奢侈品的小姑娘不好意思接受。 毕竟薄面皮,还想维持住自己给人的印象,这些心思完全可以理解。 但片刻,唐观棋拿出手机打的字,就让麦青转变了看法: “麦主任,您把礼物拿回去。” 这些话很正常,麦青猜到小姑娘会说类似的话,只是没想到如此直接,甚至换个人来送会觉得她不识好歹。 但对面的女仔却给出一个礼节周全的笑意。 不像受宠若惊的不敢妄受贵礼,怕人家觉得她贪图钱财,反而仿佛什么都见过,所以能对自己不想要的东西果断拒绝。 麦青以前帮应家其他人应付过平民出身的女友。 第一次送礼物给她们,无一例外都是拒绝,但都是波动很大地推拒,看得出其实想要但不想人家觉得自己是捞女。 一旦再三劝导,就会半推半就地收了。 麦青见得多,也只是笑:“您的顾虑是合理的,但这只是小礼物,希望您不要拒绝,这和钱没关系,只是应生想送给您的礼物。” 唐观棋打给她看:“那您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些礼物都收好,就对应先生说我收下了?” 女孩甚至给出退路给麦青走,一下让人觉得她和应家其他人的女友不太相似。 麦青试图用感情来劝:“刚刚应先生回去的时候,车路过中环,看见橱窗里的这条手环,觉得十分适合您,让我买下送过来。” 难怪刚刚回来的时候,应先生没有给她。 唐观棋了然,想到应先生看到合适的首饰还会想到她,不由得有些轻悦。 见唐观棋没有反驳,麦青立刻跟着道:“今日那条裙也是,boss看见觉得十分适合您才买的,不是因为它很贵值得当礼物。” 唐观棋笑了笑。 “您拒绝的也是应先生的心意,boss也是想和您走长久的。”麦青以为对方被打动。 唐观棋打落一行字:“我收存,不让麦主任你难做,应先生问起我也会说礼物很中意,但我不会用,如果哪一日我和应先生走不下去,我打电话畀你,是否可以帮我把这些东西全部收回?” 麦青终于明白了,对方真的对这些没有兴趣,只求平等来往,这个解决方法已经是最好了,她素来不钟意为难人,也许以后唐小姐就会改变想法了,她微笑:“好,多谢唐小姐为我们考虑。” 接过购物袋,唐观棋弯了弯大拇指(谢谢),转身上楼了。 唐观棋脸上有高兴的笑意,没有接人重礼的羞耻感。 她做都做了,不想在心里都自欺欺人,又当又立,她钟意应先生有他的确是她理想型的原因,但一开始的确有他有钱有势可以拉她出泥潭的缘由。 她钟意钱,但没必要让人知道她很钟意。 回去打开购物袋,里面是一个丝绒珠宝盒。 一打开,里面流光溢彩的钻石手环瞬间照亮她的明眸,一条璀璨被长细钻镶嵌满的灵蛇,眼眸是绿宝石,看起来又妖又仙。 她拍照搜索,发现是宝格丽灵蛇系列的手环,三十几万港币。 她拿着镯子对着灯光,欣赏之意不加掩饰,甚至更钟意了。 真漂亮,闪闪发光的。 如果什么时候她可以自己买下就好了,戴这种首饰,起码自己应该住豪宅,现在在市井里戴就只会被偷。 她欣赏片刻,打开之前发给过应先生的围棋室链接。 慢悠悠把上方写的“观棋的围棋室”,改成kk的围棋室。 收好那只手环,她起身下楼,去找街边打锁匙的阿伯。 拿出碗柜的钥匙让阿伯照着打,还提醒他:“这个地方,照着这个打,但是第二个凸起要磨平,后面平的地方都打成凸起。” 阿伯穿着汗衫,扶了一下眼镜:“这样就打不开门了喔。” 她让阿伯看手机:“就是要打不开。” 阿伯虽然不懂,但还是对着机器开磨。 等着钥匙,唐观棋把曾芳拉出黑名单,发了地址给她:“让钟蓉来拿钥匙,如果不是她来,我不会给你。” 曾芳这两天气得要死,又找不到人,这下终于收到信息,刚发出一大段话骂唐观棋,就发现又被她拉黑了,根本发不出去。 只好和钟蓉说了这些话:“你不去也可以,我过去,我就不信她不给。” 其实钟蓉也明白,无非就是唐观棋怕曾芳打她,而自己说到底就嘲讽她几句,不会打她。 所以唐观棋想她去拿。 她也想看看这个穷学生没有了钟家帮,能生活成什么样。 不会住只有两平方还没地方冲凉的劏房? 她有些得意,又不耐烦打断曾芳:“得了得了,我去拿就我去拿,这个地方刚好顺路,你别老是跟着我。” 又土又肥,丢脸死了。 她才不想别人觉得曾芳是她妈咪。 拿个钥匙还非要跟着。 唐观棋睡觉前还记得发给应先生一句晚安。 不久,应先生回了一句你也是。 她嘴角扬起。 应铎看着妹妹仔的信息,抬起拇指,点她的动态。 意外的,是空无一物。 没有发好中意之类的话,连照片都冇。 但他看了片刻,也只是淡淡退出去,熄灭手机。 不钟意这个礼物? 第二天,钟蓉故意迟大到,到了唐观棋说的那间餐厅,进了包房。 看见唐观棋还是穿得和以前一样,心里就忍不住得意,毕竟自己和她是天壤之别,她伸手:“钥匙,给我。” 唐观棋也伸出手,钟蓉以为是给她钥匙,没想到,下一秒,一个用力的巴掌狠狠扇到她脸上。 第四十五章 梦 钟蓉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唐观棋摁在地上,后脑勺磕在坚硬瓷砖上登时发晕,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唐观棋高高扬起手。 又一个巴掌声音清脆地响起,每一巴掌都下死手,好似要把她打残废。 钟蓉直接被打蒙了,天花板的灯好似都在眼前晃,一瞬间全世界都黑了。 唐观棋看着一身名牌,穿戴昂贵的钟蓉,秀丽椭圆的指甲掐着她半圆的脸颊。 钟蓉气都要断了:“放开我,死哑巴。” 听见这个称呼,唐观棋松开了她,钟蓉好不容易喘口气。 结果下一秒又是一个巴掌扇过来。 唐观棋坐在她身上,压得她动弹不得,钟蓉眼前发黑,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接近死亡。 她甚至都没了思考的能力。 哑巴今日怎么敢…这样。 而唐观棋面色死寂地看着她这张浓妆艳抹的脸。 说为外婆点长明灯做义工,她怎么不说去死。 拿死人为自己牟利,也亏她做得出来。 钟蓉终于恢复了点理智,声音都生理性发颤:“你怎么敢打我?” 但哑巴和平时的哑巴不一样,哑巴此刻只是死死盯着她。 她一瞬间无由来生了寒意。 人都是会有极点的,她怕是把哑巴逼到极点了。 唐观棋从口袋里拿出那条钥匙,在钟蓉眼球上方悬着。 钟蓉说话都开始哆哆嗦嗦起来:“我又没对你怎样,都是曾芳一直对你不好,我有打过你吗?你今天打这几巴应该消气了?” 哑巴不说话,只是死寂地看着她,钟蓉毫不怀疑下一秒她要将自己戳瞎。 唐观棋收回了钥匙,钟蓉松了一口气,而唐观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了打字,就把手机屏幕怼到钟蓉面前。 太近了钟蓉甚至聚了下焦才看清楚——— “我还想杀了你。” 钟蓉一瞬间脊背一冷。 而坐在她身上的少女面色冷白,长相艳得似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让钟蓉想起那些凶杀案。 唐观棋完全有动机杀了她,她一直以来都欺负哑巴,从小到大。 忽然,唐观棋笑了一下,唇红齿白,钟蓉被吓得一哆嗦。 唐观棋打字给她看:“想不想要钥匙?” 钟蓉都不敢点头了:“你读书是不是很困难,不如我叫你妈咪帮你交学费好不好?” 唐观棋也只是起身,终于放开了钟蓉。 钟蓉想跑,但发现套房的门已经被锁了,怎么都打不开。 唐观棋还慢条斯理拿菜单,开始拿笔一条条勾自己想吃的菜。 钟蓉躲在角落里,都不敢出声,终于,唐观棋点完了。 她拿出那条钥匙,就这么放在自己手边,最紧要的是,旁边还有把水果刀。 钟蓉全身发冷,而唐观棋去开了门,对门外招了招手,服务员立刻进来,唐观棋把菜单交给对方,指了指钟蓉,示意她买单。 服务员看见钟蓉红得发肿的脸,吓了一跳,但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上前:“八达通现金都可以,刷不了卡。” 钟蓉看了一眼唐观棋,不敢不买单,掏光身上所有现金,还好这个餐厅不贵。 唐观棋将钥匙丢到她面前,钟蓉都还有点不敢捡,看了唐观棋的面色好几遍,才敢捡起来,然后把腿就跑,一瞬间跑没影了。 唐观棋一个人,吃着那餐菜多得桌上都摆不下碟的饭,她一直都知道钟蓉色厉内荏,在外面唯唯诺诺,在家窝里横,典型欺软怕硬,所以一点都没怕过。 一行眼泪静静地流下来。 但唐观棋只是安安静静吃饱。 她很想让婆婆知道,她没饿到,一直都过得很好,没人欺负她。 吃饱饭,她去了寺庙,交钱上一盏长明灯,在灯前跪拜,完完整整磕了三个头。 这个世界上不会没人来祭拜婆婆的,就算有人冒领名义,她一直都会在。 而钟蓉满脸通红回家,曾芳一看到都吓了一跳:“乖女,怎么回事?” 钟蓉想起来都气虚,逃避道:“别问了。” 她不想说出来显得自己没面子,被以前随便欺负的人欺负了,更不敢碰事实。 可以感觉到唐观棋不是像她一样随便说说的人。 她对唐观棋做的那些事,换成她自己可能早就委屈到爆发闹事了,唐观棋可能真的会杀了她。 一个人当然不可能一直任打任骂的,之前她也在想唐观棋竟然从来都未爆发过,一开始只是以为唐观棋温顺,没想过是唐观棋还没爆发。 更何况有残疾的人,肯定比正常人更阴郁。 如果再去找唐观棋,不小心被唐观棋发现替代身份的蛛丝马迹,唐观棋可能真的会杀了她。 她怕唐观棋被激到真的做出什么事来。 曾芳又是这种蠢钝粗鲁的性格,真的很容易暴露,给自己惹来灾祸。 钟蓉支支吾吾:“我刚刚去了一趟美容院做了仪器,这几天都会肿点,很正常的,唐观棋乖乖把钥匙给我了。” 曾芳不疑有他,平时蓉蓉也会去美容院折腾她那张面。 钟蓉还忍不住嘱咐:“以后别去找唐观棋了,我们过好自己日子就行,免得我们找她太多,被应先生注意到,深入去挖出真相来。” 提到唐观棋,曾芳还想骂,但钟蓉却发火:“叫你不要去找她就不要去,你怎么讲不听,天天都罗里嗦,是不是想害死我?” 曾芳只好安抚道:“好好好,我以后都不会找她了,蓉蓉别气。” 她也知道有侦探跟着蓉蓉,今天甚至是甩掉侦探才去找唐观棋的,的确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但蓉蓉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 从寺庙回家,唐观棋觉得心里的气终于疏解出去一大股。 回家的脚步都轻快很多。 路上手机震动,她拿出来一看,是应先生给她发的消息。 “今天读书还顺利?” 应先生的头像是一只白色小兔,和他本人有强烈反差,但莫名让人平和,觉得清风拂晓。 唐观棋唇角悄悄上扬。 应先生真的好似长辈,老是问她读书好不好。 应铎在办公室里,收到妹妹仔回复:“好啊,应先生在做什么?” 还配了一个托着脸满眼春色的汤姆猫表情包。 男人眼底有很轻笑意,长指托着手机,发出去一句:“刚刚忙完df的事。” 她发过来一个崇拜的星星眼表情,让人发笑。 但紧接着的消息又失望又粘人:“好大的case,那是不是最近都忙得没时间见我了?” 应铎温柔回应她:“过几天应该有个晚餐的时间。” 她露出笑意,发过去一个撅嘴等亲的黄色小鸭图片。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把应铎看得轻笑一声。 小姑娘太年轻了,还是会惦念这些事。 只发过去一句:“乖乖用功念书。” 唐观棋不满地回一个别过脸去的小鸭表情:“好。” 应铎想摸摸她的头,奈何摸不到,也没有小姑娘那么多表情包。 唐观棋看应先生没回了,只好收起手机,回到家,冲过凉坐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她的腿不自觉缠紧男人劲挺有力的腰身,听男人在耳侧喘,叫她棋棋。 唐观棋猛地睁开眼睛,揭起覆盖在脸上的书本,才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她捂住心脏,大口喘息。 走到书桌前拿起水杯,痛饮一大口,又打开浪町科技的股价看了一眼才安心。 发呆地看着那个宝格丽的礼袋。 一个胆大妄为的想法在脑袋里浮现。 如果可以在现实中睡到应先生就好了。 第四十六章 来了,还想走? 她知道这个想法有些荒谬,现在才和应先生拥抱过,勉强算亲吻而已。 甚至都还是她单方面的亲吻,应先生没有主动也没有回应。 对应先生来说,她也没有强到这一刻就要发生些什么的吸引力,毕竟他应该见过很多女人了。 他对她没那么急色,甚至还算绅士,带些疏离感。 但她就是,很想很想试试应先生这样的。 又英俊又地位高踞,知识渊博,有权有势却还温文尔雅的年上哥哥。 如果可以睡到他就好了。 她还未和任何一个男人发生关系,但想到如果第一次就是和应先生这样的男人,大概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唐观棋盯着那个宝格丽的礼袋,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好似盯着这个纸袋可以看见某人的脸。 唐观棋撑着脸望眼欲穿,盯得那几个字母都开始在眼里变形。 毫无责怪自己为什么这么下流的想法。 人都是有欲望的,她正视自己的欲望。 只要不犯法,就可以去试,不成功再说。 她打开手机,发现应先生有回她,已经是两个钟头前的事了。 回了她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不知道是哪里搞回来的图,下面还有一排叠到看不清任何一个id的水印。 可以看得出是n手的图了。 她忍不住笑出来,心却被很软地揉了一下。 应铎本来沐浴完准备睡觉了,忽然收到一句:“应先生我好想您,想到睡不着了。” 像撒娇。 过了一会儿,唐观棋收到回复:“嗯?” 唐观棋看着那个“嗯?”好似都可以脑补男人喉结微滚,低沉尾音微微上扬。 让人想亲上去。 妹妹仔忽然来一条信息给他:“我可不可以现在去找您?” 很突兀的询问,但男人的信息稳定温和:“不早了观棋。” 没拒绝,那就是同意。 唐观棋没有知分寸地退落,紧追其后:“您在中环那边吗?” 看着久久未有回复的屏幕,她不由得有些紧张,逐渐失落。 过了很久,似是对面终于妥协:“在。” 唐观棋立刻发消息过去:“我现在去找您。” 离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 唐观棋拿上手机,穿着睡衣就跑出门,港城的电车大部分二十四小时运营,最早也是一点半才停运。 她立刻搭上去中环的车,红色双层叮叮车行驶在港城夜色中,车流似一条灯带。 坐在巴士第二层往下看,因为她的位置太高,整个城市好似悬空的,后面的座位有一对小情侣正用书本遮脸,余光看着片刻才关注到是用书挡着接吻。 她顿了一下收回视线,看见手机上跳出一句:“注意安全。” 盯着那一句话,好似看见男人的克制与温和,不得已却也只是温柔无奈地接受。 叮叮车停落的地点刚好就在小区门口不远处,到了小区门口,都不等她意识到自己进不去,就有等在小区门口的人上前: “唐小姐,我带您进去。” 她看向对方,是上次在应先生家里见过的佣人,对方毕恭毕敬的。 她颔首。 对方带她一路进了门岗入了连廊坐上电梯,终于,电梯缓缓打开。 一天前见过的场景,再次在眼前出现。 佣人解释:“应先生在露台,我带您过去。” 她的心情莫名有些紧张。 对方带着她去露台,但不是书房的露台,而是茶室的露台。 玻璃屏风九叠,法式的凹凸纹路流转,一扇扇走过,便看见应先生穿着浴袍式的睡衣坐在阳台看报纸,交叉的领口是一条v线拉下来,身材线条欲盖弥彰。 听见她来了,他随意叠了叠报纸,没有起身,而是将报纸放在一旁,一派从容等着她过来。 唐观棋轻轻走过去,看着他难以捉摸的眼睛。 应铎的态度并不很亲密,只是温声道:“叫佣人热了牛奶给你,等阵可以饮。” 足够绅士和风度。 她轻轻点头。 男人双手在大腿上交握,长眸疏黑深沉,不冷不淡道:“怎么大半夜想来找我?” 她拿着手机打字,轻轻推到他面前:“就是很想您,就想见您一面,哪怕只看一眼都可以。” 刚刚连夜跑过来的举止那么大胆,此刻在从容悠懒的男人面前,她反而有些小心。 应铎没对此有评价,只是温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但他给人的感觉却是疏离的,有意拉开距离的,仿佛她这一刻来找他就是错的,打乱了他本来的安排。 她只能出现在他允许她出现的时间内,不能干扰他正常的生活节奏,一点都不行,哪怕他本来的安排只是睡觉或是看看书。 她的心有些莫名的落寞,她忘记了自己被爱是有条件的,有限制的,只惦记着他是外婆叮嘱来照顾她的人,却没意识到他根本没有一样的意识。 应铎抬眸看站在那里呆住的妹妹仔,她不施粉黛,穿着纯棉的麦兜睡衣,拢住她清瘦纤细的身体。 才多少意识到之前见她,她其实有化妆,因为此刻的脸有些不一样,更清纯更白净,像个完全的小女孩,直而乌黑的长发倾落,那双眼睛带着恻动与湿润光火看着他。 只是对上她的眼睛一瞬,心莫名软下来,每每见到她时那种感觉与心情瞬间又涌过来,甚至这一刻她更楚楚可怜。 应铎收回视线,长指将探出桌边、有些挡动作的报纸放得更远一些,他起身,如竹一夜之间拔地而起,高大的身影微微遮住打在她身上的灯火,瞬间让气氛变得稠密。 她小小上前一步,下一秒,一头扎入他胸膛,抱住男人劲瘦坚实的腰。 应铎没躲,稳稳站在原地。 唐观棋靠在他胸膛上,他身上的气息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似岩蔷薇的气息,燥热温厚让人动情,有他的体温。 妹妹仔太黏人。 应铎淡声问:“怎么穿着睡衣就来了?” 这么晚,外面是有坏人的。 她抬起眸,眼睛湿润润的,似小兽受了委屈和心底还带期望的眼神,盯着他的唇看。 好似完全没在管他说什么,她的心思完全在年上者眼前明朗,应铎长眸垂着看她,良久,终于像无奈地妥协了一般,声音温柔到让人骨子一颤:“只亲一下。” 第四十七章 越过十一点 本来还冷淡疏离的气氛,因着这一句话,重新回到两个人的暧昧状态,分明是正在接触的情人预备役。 她似得了恩赦,急迫地点点脑袋。 应铎慢慢低头,弯腰,男人俊朗清贵的面庞靠近,被他高大身影挡住的灯光逐渐再出现在她眼前,薄而柔软的唇落在她渴望出现的地方上。 唐观棋抱着男人腰的细臂,似在抓住落悬崖前的藤蔓一样环紧。 她干渴得像刚刚从沙漠里出来的人,对方轻轻辗转一下,让她刚刚上瘾要继续投入。 男人就要抬起头。 她反叛性颇强地啮他一下。 忽然被小姑娘咬,应铎大掌拢着她的长发,意味深长看着她满带欲气却什么都不懂的眼睛,没有生气与她计较。 游刃有余地温声问:“想要?” 她用力点头。 小姑娘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男人一贯的徐徐缓缓,慢条斯理: “想要也不行,总要有契约精神。” 她微微抬眉,黑亮亮的瞳孔完全露出,有些可怜,但更多的是渴求,完全小动物一样的眼睛,野生的,天真的,带着直白渴望的,炙热地盯着他。 他反而慢悠悠问一些无关的问题:“今天的书读得怎样?” 她不懂他为何问这个。 但他下一秒平淡又斯文道:”读得好就给你。” 平淡的话语却激起火花,他用读书读得好不好来决定吻不吻她,让人莫名生出羞耻和色心。 她有些不敢直视他深邃的眼睛,悄悄比出一个大拇指,示意很好。 中环的天空看不见星辰,却有昂贵的明灯。 他微微挑起浓黑的眉尾:“是?” 她有些不敢直视他,只是小幅度点头,表示是真的读得好。 他摸摸她的头顶,大掌落下,温热又莫名有安全感,好似老师鼓励学生一样:“那是要奖励,乖学生。” 唐观棋没被人这么肯定过,她眼中的光点颤了一下。 小时候她老是不交学费和学杂,又没有新衣服,总是穿得拖里拖沓,看起来就不干净,还很内敛不说话,很少有老师钟意她。 她身体里好似有根弦被他弹了一下,他是她金融思维上起到引导作用的老师,她看过他的视频很多遍,他既高贵又优雅,穿着昂贵的白衬衫,学识渊博,风度翩翩,曾经觉得根本不可能和他有交集。 这一刻,这个难以触及的男人却拥着她,和她温声细语地说话。 和以前她遇到的所有老师都不一样。 她抱着他腰身的手臂都不自觉放松了些,却想和他更近一点。 应铎一手揽住她纤细轻薄的腰身,托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的身体上带。 吻她的同时搂她在怀里。 他身材太高大又成熟,靠在他怀里似乎都有个小空间,屏蔽了除他之外的其他事。 男人明显是有意教她,气息灌输入她鼻息,她第一次实践,被他一开始若有似无地带着,更多是轻轻触碰摩挲。 露台之下高楼绵延。 接近十一点的中环仍然灯火通明,金融中心的人们仍然不停脚步,哪怕周末股市都停了,仍然脚步匆匆,饮更多咖啡去奔钱途。 逐渐摩挲的辗转少了,他定着摄她。 中环之上的灯光对夜色吸吮揉捏,挑得夜色瘫软。 她不知不觉被他吻得有些腿软,应铎手臂钳住她的腰,将她箍在手臂与身体之间,她被稳稳顶住。 她眼神迷乱,睁开眼看他。 应铎微微挑眉:“还要?” 她明明已经腿软得站不稳要他抱紧,但还是贪心不足地点头,似乎能吻到应铎,怎么都不够。 他轻笑了一声:“今晚我们只到这一步。” 她的眼神都不自觉跟着他走了,好似被人投毒一样,只记得要跟着他。 应先生松开她的时候,她迟钝地指了指门口,示意那她回去了。 应铎垂着眸看她,平波不起地淡声道:“来都来了,还回去?” 她登时一股暖流从脊背下,差点站不住。 还好应铎下一句话来得及时:“我让人准备了你的房间。” 她失神看着他。 他依旧是那样不急不慢,文雅翩然:“去休息,出了露台佣人会带你去的。” 她看向他桌上的报纸和平板,知道他可能还有事情要处理,轻轻点头,腿软地走出露台。 佣人引她去客房。 但客房大概都有五六十个平方,有浴室和衣帽间,处处精致奢华。 她自有记忆以来,就没睡过这么宽敞的房间和大床。 钟家还未发达的时候,整个家总共也才四十平米。 佣人端来牛奶便悄声离开。 她躺在床上时,仍不自觉伸手去碰自己的唇,指尖碰到好似都发麻,能想起男人刚刚的每一个动作。 第二天一早,唐观棋起床,洗漱过后出了房间。 应先生正在吃早餐,着版型极好的白衬衣,一看便知价钱昂贵,与人一样贵不可攀,他翻阅着港城主流商报这两天爆出来的df收购新闻,浅啜一口咖啡,姿态松弛。 看见她,微微一颔首,唐观棋看见他淡漠的样子,却想起他昨晚在露台的时候,耳朵有些发热。 餐厅的佣人对她微微鞠躬,让她到餐桌前坐下。 麦青不久就来了,见到唐观棋的时候,内心有小小震颤。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boss一贯绅士,对女性很尊重,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可以让女孩留宿的地步。 如果这么快,大概率只能说明,boss很中意这个女仔。 麦青笑着道:“唐小姐,早餐过后我送您回去,今天boss很忙,可能不太有时间送您。” 唐观棋点头,她猜到了,现在应先生应该是最忙的时候。 吃完早餐她也没有过多停留,回头看一眼应先生便跟着离开。 而唐观棋离开没多久,有员工恭敬来提醒应铎: “我们要开始排查窃听和监控了,要麻烦您关闭手机信号。” 应铎习以为常地应了:“嗯。” 手机信号也会干扰无线电波,误判监听器的发射源。 他随手关机。 家族办公室专门负责应铎这一脉的员工们,关掉了屋内的电器总控,关掉路由器等等可以发射电波的电器。 才开反监听和反监控设备。 从入门开始查起,但凡有声波,设备就会发出警告。 每次只要有外人到boss的房子里做客,客人离开后都需要清理一遍,这是他们的职责。 每次管家都会提醒他们,应该要上门了。 boss自一年多前,已经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唯独一个来做过客后没查过的,只有那位已经去世的曾婆婆。 当时他们来排查,boss直接说不用查。 他们也默认,只要boss不否认,那就是要查。 这次也是一样。 第四十八章 露出痕迹 应铎本来没放在心上,但是家族办公室的人扫到书房,反窃听设备忽然发出刺耳的声音。 中环这处居所第一次搜出东西,员工们都一下警惕起来,一路拿设备探声波来源,终于在棋盘夹缝里发现窃听器。 拿着东西走到餐厅,大气不敢出地报告:“boss,书房有个窃听器。” 应铎看向那个小小的窃听器,只有指头那么大,薄如树叶。 窃听器。 这两天,书房只有一个外人进入过。 但他的面色看不出动静,只是浓眉微微下压,眼窝深沉: “在哪个位置?” 员工如实道:“在书架的棋盘里面。” “棋盘里?”他依旧是缓慢温雅,仿佛做任何事都是如此气定神闲,无法妨碍威胁。 员工确认:“是的,是否要调监控?” 应铎沉默了片刻,慢慢饮完咖啡,员工就这么等着。 看老板背靠着沙发沉忖须臾,低下头,才听见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 “调。” 员工看老板的反应,心里直犯怵,沉默这么久,不会这位是boss很信任的人? 想到这里,员工不敢冒犯,怕是让boss自己确认比较好,不然是揭boss的短: “让管家具体调哪个时段的监控给您?” 应铎的声音淡得出奇:“前天晚下七点到八点。” 员工应声:“好。” 员工去找管家的时候,还旁敲侧击:“来的这个客人是否是boss很信任的人?” 管家记得那条老板亲自挑的裙子,让她干洗熨好给这位小姐,也不敢说死: “不一定,只是boss还在接触,也不确定是否可以信任。” 但现在看来,恐怕是不能信任。 员工了然,心上有所猜测。 载着监控的平板送到应铎手里,看见那一天亲密的片段,他跳过,直接看小姑娘独自在书房里的时候。 视频里的唐观棋并没有触碰过棋盘,从头到尾,除了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接近过书架,其他时候都离书架有点距离。 书房的摄像头位置正对着棋盘,只能看到她背影。 但她站在棋盘前,似乎是盯着棋盘看了很久,甚至是好几次,和他下完棋从露台出来,她停住脚步看了一次,他去换衣服,她又看了好几眼。 像要做什么前的踩点,也像是看出了异常,不能完全判断她到底为什么看棋盘。 员工试探着:“boss,是否需要追查这位客人?” 应铎垂着浓郁黑长的睫毛:“暂时不需要,先查查棋盘入门那一天。” 另一头,唐观棋坐在白色世爵上,看着车窗外匆忙的人群。 红绿灯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声音稍缓,提醒着盲人此刻红灯。 车缓缓停落,斑马线红绿灯的声音变得极快,等在道路两边的人群似潮水蜂拥交织,陌生人擦肩而过。 应先生会是怎么想她的? 一个有好感但很未十分陷入的妹妹仔,还是钟意她,但他已经对感情之事很平静,所以对这些事情不会很热衷? 腿上的手机忽然响,打断了她的深思,是学校组织给她发消息。 说她之前竞争做学校药物实验的申请过了,报酬是两千文,今天过去参与实验,这几天不可以熬夜不可以剧烈运动,每天晚上都要在实验室睡,以便观察。 她回一句好。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股市刚好开盘。 她登录账号,把浪町科技的持股全部卖掉,买了df公司的股票。 在浪町这里投入了二十万,收回来二十六万,她可以确信,浪町接下来会涨,但涨幅不会太大了。 df目前股价四十美元一股,但维森资本开了八十美元的高价要收购,而且她建议应先生放出消息,引港城众多资本去竞购df公司,是有私心的。 这样的话,港城的各个资本在竞价过程中开价越高,df公司的股价就越高。 她在竞购之前买入,就可以大赚一笔。 应先生竟然同意了她的提议,是她不敢想的,她完全可以在这里面赚一大笔。 她相信股价翻两倍甚至以上不是问题。 金丝雀只会和男人要钱要礼物,她不想做,这样太无效率。 她只想接近他得到信息和资源,靠自己起家。 她要钱生钱生钱,要自己有钱才是真理,掌心向上拿别人的钱,永远没有平等可言。 车停在唐楼下,麦青依旧对她微笑。 唐观棋回以颔首,上楼换过衣服,便去港大医学院参与实验。 博士生学姐先给她做了体检,打个支药水,应该是这次实验的药,她乖乖当小白鼠。 之前她也参加过不少港大的医学院实验,每次都可以赚到急钱,可能只是几天的轻微不舒服,但不会耽误什么。 她已经习惯每次看见药物实验就报名。 一连几天,应先生都没给她发消息。 刚好她也在做实验,有很多不方便。 她想是否上次太黏人,以至于应先生觉得要保持距离,他以后还会不会联系她? 终于在实验的最后一天,那个小白兔的头像给她发消息: “今晚是否有空?” 她脚步停住,眼底有轻笑,站在教学楼走廊里回当然有。 对面发来温柔的一句:“七点,到楼下接你去吃晚餐,可不可以?” 她实验的这几天每天都昏昏欲睡,但一看见这条消息,立马精神起来,回复一个满怀期待跳起来的小鸭子gif。 应铎长指抵着手机,看小姑娘回的鸭子在屏幕里跳来跳去。 到了七点,劳斯莱斯挂着港·9的个位数车牌,高调停在唐楼下。 唐观棋看见都微惊。 应先生还未如此高调过。 她慢慢靠近,长发挽成法式低扎,露出素白长颈,着明黄色的吊带中裙,似迪斯尼公主的配色,显得人明眸善睐,灵动的碎发和裙摆随晚风微动。 一上车,看见穿烟灰色衬衫的男人正在翻阅报纸,没有看她,存在感极强,鼻息里好似能闻到男人身上若有似无的檀香味,温温沉沉。 车门关上。 应铎放下报纸,抬眸看她:“没有见面礼?” 唐观棋不知道应该有什么见面礼,而应铎的长指搭在扶手箱上,轻轻按下一个按钮。 后座挡板匀速上升,隔断了前排的视线。 应铎深邃的眼眸看着她,一字不说。 第四十九章 你好轻 她试探着,手撑在扶手箱上,越过界靠近他,但还是有些不确定。 下一秒,男人的大掌伸过来覆在她后腰上,托着她,唇落在她唇间。 丰盈的男性气息瞬间包裹她,两人在后座,一坐一攀,交换一个阔别几日的吻。 用他教的方式。 唐观棋闭上眼,不想停止。 车窗被遮光帘挡着,前面被挡板隔着,完全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停在她腰间的大掌滚烫,她不自觉越来越倾过去,都快贴到他身上。 迷蒙间感觉大手往下游移,有力的手臂直接环着她臀下,让她坐到了穿着黑色西装裤的结实大腿上。 唐观棋震颤了一下,睁开眼,而她已经坐在应先生腿上。 应铎温声问:“这几天还好?” 男人的表情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两个人是在友好交流一般。 但唐观棋莫名感觉一阵羞耻,贴着他大腿的双腿微微绞着。 她面色发红地点点头,哪怕很羞耻,仍然忍不住环住他的腰,以黏人的姿态贴着他,闻他身上成熟又有质感的木质香。 在男人宽大的怀里,好似一个避风港,让人想赖着,亦让小姑娘失神。 应铎的声音如常:“周叔,开车。” 应先生没叫她下来,她就厚脸皮坐着。 这次去的是一家铜锣湾的西班牙餐厅,有些远。 唐观棋一直坐在他腿上,坐得自己都羞涩难堪,他反而平静,手托在她肩膀上,让她可以坐得稳。 还斯文地温声问:“那天回去之后做了什么?” 她面色红得好似要滴血,双手合在一起摊平,做出读书的动作。 男人似表扬一般,不急不慢地温声夸赞:“观棋果然是乖孩子。” 修长冷白的手指轻轻蹭过她面颊。 她臊得很,但眼睛还是一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这个角度看他,他的面型成熟容长,鼻梁和下巴的线条硬朗,嘴唇又薄又性感,边缘清晰,线条冷峻,应该是身体很好,所以呈现淡而均匀的粉色。 她试探着,大胆地用脸去蹭一蹭他的脖颈。 应铎仍然不急不慢,声音低沉醇厚:“嗯?” 她又不好意思地撤出来,满心旖旎,又去吻他,相触一瞬便移开。 两个人好似想环紧对方,但又克制温柔,她只是坐在他腿上,靠着他。 应铎也只缓声道:“df的事情不久之后会有结果,应该不会这么忙了。” 不会这么忙的意思是,不会再有这种五天都不见她一面的时候? 唐观棋眼巴巴望着他,依旧是那样黑黝黝的瞳孔,满带着倾慕与情动。 她做出一个“好”的嘴型。 应铎托着她的膝弯,微微调整了一下她坐的位置,把她调靠外了一点。 唐观棋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坐在他腿上十几分钟,是否她太重,压得应先生不舒服? 但还未等她想完,就听见男人似感叹地温声道:“你好轻。” 他身上的男人味在他轻而易举用力移动她的时候喷薄。 唐观棋浑身都发酥,好似已经无力,只能靠坐在他身上,面色红得厉害。 她试探着拿手机问他:“那怎么还把我往外移?” 男人垂眸看着她的手机便签,轻笑了一声,声音依然温和,甚至她觉得更加温柔了: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唐观棋本来不解地望着他,但顷刻之间,在男人多情注视着她的眼神中,忽然明白了为什么。 她本来就红的脸几乎再度爆红,手微微攥着他昂贵的衬衣。 她都没想到…这样坐是太近了。 忽略了对应先生来说是一种折磨。 她又自觉地,轻轻地往外挪了一下,深怕让应先生不舒服,一直挪到应先生都伸手钳住她,低声说:“别动了。” 她周身一僵,再都不敢动。 一直到车停下,应铎微微打开后门,低声道:“下去。” 唐观棋握着车门凸起,终于得救一般出来。 什么都不能做的情况下,动情反而是一种煎熬。 这家西班牙餐厅入口隐蔽,上了电梯,有侍者一路引他们进去,包厢灯微暗,流线型的灯光暧昧,隔着一层毛玻璃可以依稀看见台和厨房里师傅们忙碌。 另一面墙是水墙,里面的游鱼飘荡在墙中,油墨鱼鮟鱇鱼还有一些唐观棋不认识的鱼类,侍者介绍说是今日的食材,只是唐观棋不知道会怎么拿出来。 最先上的是一壶凤凰山茹兰单丛,侍者为两人斟茶。 一开始上的开胃菜是盐梅奶羹,底层是青梅做成的啫喱,面上是比一般牛奶要甜许多的水牛奶冰沙,唐观棋挖了一勺放进嘴里。 应铎的视线温柔:“还好?” 味道相当出众,唐观认真点点头。 他淡笑:“今日不会有生食,慢慢食,这家店的主厨相当有名。” 唐观棋的心一软。 随着一道道菜上来,餐程过半,应铎终于缓缓开口:“书房有一块原木棋盘,你记得?” 唐观棋脊背微僵,剧烈的心跳差点压抑不住。 应先生……知道了? 应铎温声道:“这几天书房发生一些事,重调了监控,不算大事,但我见你盯着这块棋盘看了一阵,是这块棋盘有什么问题?” 她有些愣住。 原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了,只是怀疑她和严重到需要调监控的事有关? 她莫名的,心间有些难受。 但她随后只是低头笑了笑,什么动作都无,什么话都没打给他看。 指尖不自觉地发着凉,心里有些酸涩有那么一刻就要爆发出来。 她却只是故作平静。 很久,她才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地写一句话给他看:“没什么。” 她抬起眸,眼底清亮地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有一刻的泪意,指尖轻轻比划着: “那块棋盘,真的很漂亮。” 应铎看着她,其实他并没有很怀疑小姑娘,但她的确在棋盘前站了很久。 如今她说是因为棋盘漂亮,也算正常,毕竟她擅棋,婆婆做的那块棋盘也实在用心,尺寸细节都做得极好,不因为是做给小孩子的,就敷衍做做。 她会驻足观看,不算意外。 第五十章 心疼 但他其实是以为小姑娘发现了窃听器,碍于两个人还不够熟悉,或者她也不完全确定,所以她未和他说有窃听器。 有侍者来上菜,唐观棋只装作若无其事,还对应铎笑。 应铎也无意一味追问这件事,因为他对小姑娘本无太多怀疑。 也查出是棋盘挪入户那一天,临时调来搬动东西的佣人有问题。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交代管家暂时不必叫人来扫查。 中环这处居所他住得不多,也不算太隐私,其实没有太多值得窃听监控的东西。 红酒血鸽抹满冲绳黑糖,盛在莹润洁净的白瓷浅碟中,被戴着薄膜手套的侍者端上来。 夹杂着的马山椒味道浓郁,是这间餐厅最合港人口味的一道菜。 但听着侍者介绍,唐观棋本该对这道菜有兴趣的,此刻食起来却少了几分滋味。 只不过她白得发冷的脸仍然是温柔安静的,好似还是乖顺,毫无打扰人兴致的不懂事。 上了最后一道甜品,唐观棋没怎么动了,应铎温声问:“食饱了?” 唐观棋点点头。 男人伸出手,递给她方巾,声音低醇得好似刚刚那杯赤霞珠红酒,色泽浓郁,香气馥郁: “今晚带你去见个人,对你来说,应该算重要。” 唐观棋垂着眸点点头。 夜晚渐凉,男人先她一步起身,将西服外套搭在她身上:“走。” 唐观棋如常起身,但她起身的下一秒,身形不受控制一倒,眼见要跌落在地上,应铎眼疾手快接住她,甚至她跌得太快,他是抓握着她单薄肩膀阻止她跌倒的。 侍者吓了一跳,应铎把她抱起来的时候,侍者都准备拿aed了。 还好唐观棋微微睁了下眼,轻摆手表示自己冇事。 她清亮但带些脆弱的眼睛看向身后的沙发,示意应铎把她放在沙发上。 应铎犹豫一瞬,有力钳制着她失力的身体,把她放返沙发上,直觉不对劲,但只是沉缓问她: “不舒服?” 她趴在桌上,困倦地在菜单上写字给他看:“在学校参加医学院实验,有两千文拿,这个药会让人容易犯困。” 是应铎没想到的原因,他微微皱眉:“药物实验?” 她幅度很小地点头,眼皮都快打不开。 他在港大时没听说过这些揾钱兼职,但他知道美国的药物实验,给被实验者一笔钱,试验那些凶猛的、未经上市的药,很经常出现后遗症和生命危险。 不知道港大医学院的是否也一样。 应铎看向她的眼神第一次凝重似一片深海,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但可以感觉到他的微愠,仿佛风暴马上要来临。 她好似看明白他的表情,在菜单上有些歪扭地写:“两千文对我来说好多。” 而且港大医学院的药物一般都是正常的,不会有任何对身体有害的可能,这次的药也只是相当于一个安眠药。 但应铎眼底的情绪是不认同。 只是为了两千文,就去伤害自己的身体。 她有那么缺钱? 甚至去做药物实验,都不愿意用他的钱,如果兑了那一百万出来,她何必如此。 应铎的声音压得极低,手掌托着她的脸:“为什么不用我给你的钱?” 她不答,只是趴在他温热干燥的手心虚虚看着他。 应铎是多少感觉到了的,她不想用他的钱。 但没想到妹妹仔能清高到这个程度,他之前觉得,时间慢慢推移,她会逐渐能接受他带来的便利与帮助。 毕竟还是小姑娘。 未想到她却如此坚定,只图人不要钱。 对他来说,高兴没有太多,多了轻微难言的不忍心。 是他没想到会对这个小姑娘有的心绪。 应铎另只手扶正盖在她身上的西服外套,方便等阵把她抱回去,声音里带了不容拒绝: “如果你不去提那张支票,我就马上让人取出现金,给你提回去。” 她迷迷糊糊,却还是摇头,年轻饱满的面颊在他掌心蹭了蹭。 他一只手托着她的脸,一只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立刻打一通电话出去。 她迷蒙间听见他冷淡道:“去银行提一百万整现金出来。” 那头的麦青震惊。 陡然提钱要预约,一百万整的现金,哪有那么好提,而且现在是晚下了。 应铎好似能听见她想什么一般:“直接打电话给这边的支行行长。” 麦青立刻道:“目前哪个银行离您最近?” 应铎声音淡漠没有起伏:“铜锣湾的中银。” “好,我马上联系,现金是放到哪个位置?”麦青速度极快地应声。 唐观棋听见应先生真的要提一百万出来,很想要起来,但意识朦胧到根本无法阻止。 不知不觉间睡着,中途有短暂醒来,听见身边有人说话。 很冷淡又平静的话语。 “……叫保镖提上楼来。” “嗯。” “不必。” 还感觉有人拿针扎她的手,涂凉凉的东西,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她感觉自己忽然清醒了。 睁眼看见男人衬衣扣多解了两粒,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窗户大开,夜色与灯色拢罩他,唯独指间那支燃着猩红火光的烟明亮。 仍旧成熟英俊的面庞带着疏离感。 唐观棋轻轻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手上有打针的痕迹。 她下床,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有些不解地仰视着他。 男人依旧坐着,伸手,带着薄茧的大拇指刮蹭过她面庞:“你真的,很不听话。”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听话,只是用水润又懵懂的眼睛看着他。 其实应铎完全可以不管她,一个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的小姑娘,虽然有还算强烈的好感,但到底是还在接触,他一贯不会管他人的私事,也习惯了不干预别人的选择。 他找人问了,港大的药物实验很安全,和他留学时看见的那些药物实验不太一样。 但看见她睡得醒不来,还是打电话叫医生,让人给她做血检,看着医生给她打针。 在他的人生里,从未有用身体健康去换钱这种概念。 别说他,就是仰赖他生活的、出身市井的钟蓉,之前再穷的时候也不会去做这种事。 她和钟家住在一起,却和钟家的生活好似两个世界,如果钟家是普通难度的生活,她就处于地狱级别。 第五十一章 同我的钱有仇? 让人有难以言喻的心痛。 如果她的长辈知道,不知会有多难受。 他很少去共情他人因果,都感觉到了不忍。 妹妹仔真是。 他声音里的磁性因为轻微疲倦而变得更重,松弛但有让人不敢忽视的气场,好似长辈在审问她: “下次还这样揾钱?” 她要点头,但看见男人的面色,立刻像是被威胁了一下,用力摇了摇头,把头摇得似拨浪鼓一样。 他的手抬起,大掌落在她头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男人的手掌大得可以罩着她整个头顶,像保护亦像怜爱。 她蘑菇蹲在他面前,似一个小孩。 窗外的海平面一望无际,有一艘艘的游船行驶在香江中。 她身上被换了麦兜猪的睡衣,她自己都未发现。 也许是和她自己买的睡衣太像,她一时间都没想起自己是穿一条黄裙子来的。 他的声音很低,喃了一声:“bb猪,你真的是调皮捣蛋。”(小猪) 闻言,唐观棋眼底光点颤了颤,随后她像个别扭的小孩,微微扭过脸去不看他。 哄小孩的,她又不是小孩。 但她不自觉地心脏一软,感觉自己在男人的掌心里,好似真的变成一个小孩,眼眶有温热感。 他看着她娇气的侧脸,轻轻抚摸着她乌发浓密的头顶:“怎么这么不乖?” 她抱着膝盖,倔强地别着脸,嘴微微撅起,感觉似一只撅嘴小猪猡。 她的撒娇同别人都不一样,别人的撒娇是软的,她的撒娇,却是以好似坚硬实则别扭的举止,来掩盖真实想法的。 没有矫揉造作的成分,反而更真实和小心翼翼,让人看得莫名心软。 她别扭着,却贪恋地轻轻偷蹭了一下他的掌心。 应铎的声音有上位的阅历感,此刻却刻意放缓放柔,只是话语仍然是有侵入性的:“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 她转过头看着他,大而清阔的凤尾眼带着微羞的亮意,她不知是被好好对待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的别扭,还是病未好没有之前有精力。 她反而不如之前表达得那么直接,低头躲了一下他的视线,他松开罩在她头顶的手。 她拿他旁边的纸笔慢慢拖拖写字。 应铎看着她细白玲珑的手慢慢写,一字一字,很久才矜持地写出来一句:“有点中意。” 他不知原因地轻笑了一声。 唐观棋眼神不解地抬头看他,耳根有些烧。 男人半垂着长眸,慢条斯理问:“钟意我,但同我的钱有仇?” 她莫名咽了一下口水,摇摇头。 他似秋后算账,俯下上身贴近她,放缓声音低问:”冇仇为什么不肯用我的钱?”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只要再低一低头就可以接吻。 唐观棋本来是蹲着的,一下失衡往后倒了些,扑通坐在了地板上,手下意识慌乱地从膝盖上移开,想保持平衡,却被他一把抓住。 他慢条斯理地,把她两只手都抓到一起,然后单手握住了她两个手腕,大掌完全包裹着,微微用力,扯住她的平衡。 她的手被迫举过头顶,好似一个被他抓来审问的犯人。 但这样抓着她,对他来说好像只是顺手的事。 他慢悠悠道:“来亲我抱我,但是对我的钱避而远之,你觉得这样好吗?” 她的脸不受控制地红起来,本来还发白,这一刻都因为他而变得红润。 他故意吊着她,还晃了晃她的手,好似在晃手铐一样:“嗯?” 她被双手握着这样拎着,手臂都贴着她的脸,她只能从双臂之间看着他,似一个清瘦年幼但被监狱长亲自审理的犯人。 他都故意的,明知她说不了话,还抓着她两只手,好似不知道抓住她了她就无法表达一样,还有意来问。 她要怎么答他? 她的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红扑扑的,眼睛有被调戏到动情的荡漾。 这个角度看,应铎脸上的线条都冷峻到不通情理,有种威压感,但他的声音依旧是温朗从容的,带着不急不慢的贵气: “回答我,我就放开你。” 她的脸都憋红了。 他看着她的唇:“怎么不说?” 她用力抿了抿唇,乌眸有些不服气地瞪着他。 本来就是对的,不用他的钱,只要他的人,还不够清傲脱俗吗? 其实他不是很欣赏吗? 应铎不疾不徐:“是知道让我为难得太离谱,自己都愧疚得张不开口?” 唐观棋想反驳,却咬了咬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她脸憋得越来越发红,应铎终于把手缓缓降落,松开她,让她能自己保持平衡。 随后大发慈悲道:“不逗你了。” 视线悠悠指向房间一角:“看看。” 她还有些不服气地看过去,却只见房间地上有个大箱,箱口大敞着,触目惊心的金钱堆叠。 箱子里满满中银版本的千元港钞。 香港其实没有实体货币,港府不发行纸币,所谓港币全部都是三大银行发行的代金券。 中银是其中一家。 而这家银行的千元钞是橙黄色,饱满得有种要爆出来的感觉,钞票上紫荆花绚烂,上千朵就这么开着,繁枝万片,满堂花醉。 她呆住了。 记起半梦半醒间,应先生好似说她不花那一百万,就让人提出现金,让她提回去。 整一百万的钞票,厚厚的十捆钱堆在一起,随便抽几张都够她在物价高踞的港岛用半个月。 极其有诱惑力,张力强得她这个爱财如命的人需要有极大定力,才不会跑过去看那箱钱。 她僵硬地回头。 不知应先生何时已经点燃起一根新的烟,冷淡地弹了弹烟灰,呼出一口白雾: “我买你的健康,两千文你要做一个星期的实验,这里有五百个两千文,五百个星期,希望你别再做这种伤害身体的事。” 她很快算出这是十年零四个月的钱。 但那个时候,应先生和她还有没有联系都难说。 唐观棋看着他俊朗华丽到带些疏离感的面庞。 意识到对他来说,可以用钱解决的就是最容易的,要给资源给门路的,才是贵的。 第五十二章 坐上来 但他愿意给,其实都很难得。 因为一秒千金的应先生愿意为她花心思。 应铎垂下轻薄的眼皮看着她:“愿不愿意?” 唐观棋微微躲他的视线,好似不想回应他一样。 虽然她很爱钱,但她还是想维持住她的形象,不然应先生就有可能觉得她是来图钱的,怀疑她的钟意。 她是坏蛋,但不想别人觉得她是坏蛋。 看小姑娘依然犹豫着不想接受,应铎微微俯身看着坐在地毯上的他:“你这样我不方便。” 她不解地比划着:“不方便什么?” 但他淡漠的眉眼依然,却说出惹火的一句:“不方便同你谈情。” 她一下好似被他淡漠的眼神烧到。 应铎拍了拍着墨色西裤的大腿:“上来。” 她和他四目相对,男人明明没有故意戏谑的意思,只是这样淡然看着她,侵略感都强得她顶不住。 他极有耐心,似在暗处等待猎物放松警惕的肉食性野兽,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猎物,相当有耐性地安静潜伏,只等咬住猎物的脖颈狠狠吞落。 她的手撑在地毯上,看着他岔开的腿,犹豫着该侧着坐还是正着做。 不自觉把手抬起来,思考着该怎么上去。 应铎看她犹犹豫豫,把燃着的烟夹在方形玻璃烟灰缸边上,低声道:“站起来。” 唐观棋不解,听话地站起。 男人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近,在她耳畔吹气:“手放上来。” 她一时耳根都酥了,试探着,把手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应铎松开她手腕,两只手转而往下,分别落在她两条大腿后面,大掌包裹着她大半的腿,有力又从容地掰开。 唐观棋没想到他掰她腿,眼见就要失衡,他却托着她两条大腿直接把她抬上来。 唐观棋的膝盖抵着沙发,跪在他身体两边。 应铎松手,但唐观棋却觉得有股无形的抓握力,把她整个身体抓住了,那种被男人气场完全浸入的感觉空虚,好似等待什么将感觉填满。 他抬眸,浓深的眼眸深不见底,举重若轻道:“坐。” 她反而不敢坐下来。 应铎平淡开口:“怕?” 唐观棋感觉脊背发麻。 她怎么会怕,她最胆大了。 在男人定定看着她的视线下,她硬着头皮,屁股往下,坐在他结实又修长的大腿上。 侧着坐上来和跨坐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好似被男人的雄性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 她还在想自己穿的裙子,会不会走光,低头一看就惊觉自己身上哪有黄裙子。 应铎看她终于发现了,颇有兴致地等她问。 唐观棋的手移到旁边的纸笔上,急切写落一行: “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他动作从容冷淡,将夹在烟灰缸边上的烟取起,摁入烟灰缸里慢悠悠碾灭,说出来的话却不善良: “我换的。” 他转回视线,淡淡看着她。 她被看得面上发烧,一时间猛地意识到应先生应该都把她看光了。 她抿唇,拎开自己的领子往里看,内衣还是她自己穿过来那件。 应铎有意逗她,看见她立马去检查自己内衣有无被换,被可爱到有些想发笑。 她拿起旁边的笔要写字,应铎以为她是要写字抱怨他或表达不满。 但他低着眸,一字一字看她写,写到一半好似被火燎到一般,眉心微动。 而妹妹仔写的字是——— 您觉得我身材好吗? 他抬眸,她也抬起眼,一双大眼睛不知世事但勇敢无畏,浓密的长睫毛让她的眼睛更娇媚天真。 好似一只不怕死的小食草动物,因为冬天冷就去敲食肉动物的门,想问对方可不可以收留她,她冷得发震。 都不知道会被吃掉。 应铎呼吸都重了,轻轻抵额,无奈得声音低哑: “和你的脾气一样。” 她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就像在说“什么?” 应铎其实从不评价这些,也不会去刻意说让女性觉得不尊重的话,但妹妹仔真的好不听话,要用不听话的方式去治她。 他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不平。” 她一时有些害羞,但又很得意。 有些东西不必帮她换衣服也看得出,她有时穿衣服会露出浅沟和一些趋势,吊带或是露肩裙,少女的酥胸嫩而白,尺寸不小也不大,但过来抱他的时候会柔软地贴着他上身,贴得人心都软嗮。 很难言这种感觉,觉得她的身材刚刚好。 应铎觉得有些好笑,微微扬眉:“高兴?“ 唐观棋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应铎却打破她的幻想,背往后靠,肩膀抵在松软的沙发靠背上,宽绰的肩压下一片浅坑: “下次有机会同你换。” 唐观棋疑惑地微微歪头,不解他的意思。 应铎终于揭晓谜底,眼底浮着浅笑:“这次是佣人阿姨换的,我冇碰你。” 她错愕,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好似鸵鸟想把头埋入地里。 但给人的感觉是她很失望他没看,看得人想笑。 应铎的手掌落在她后腰,硕大的喉结滑动,低声道:“过来点。” 他微微后仰靠着沙发,她坐得直直的,虽然坐在他腿上,都并不算很亲近,不是他叫她坐上来的本意。 唐观棋试着上身倾向他一点,但有些僵硬,应铎颠了一下腿,她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但他控着她腰,没有让她滑得太下,以免走火。 唐观棋完全失去控制,差点倒在他身上,手撑在他胸膛借力。 应铎微微偏头,但眼神依旧是看着她,没有太多开玩笑的意思:“等阵我让人把这箱钱搬到你那儿。” 她咬唇看着他。 男人的眼神淡得像对这件事会没什么耐心,无可商量。 唐观棋躲避视线看旁边,他就跟着微别过脸,要她看着他,不要躲避,伸出手掌托着她的脸,要她回答:“嗯?” 唐观棋没回答,也不打手语也不写字给他看。 应铎作为一个欣赏她能力的年长者,不想看她这样消耗自己,作为和她有暧昧关系的男人,也不想看她受罪: “我不想见到你为了小钱奔波,你有时间精力,应该花在培养自己上。” 第五十三章 我不要回头路 哪怕她是正常的兼职,他都不会说她什么,但她已经缺钱到需要伤害自己,他再尊重个人选择,都不可能不干预。 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干预。 她坐在他身上,好似在思考要不要答应,低头看着他的手。 大掌硬朗宽广,手指很长有养尊处优的文雅,皮肤不是完全细致,有很多青筋骨线游走,脂肪含量极少,轻薄的皮肉贴着坚硬骨节。 显得性感但比起她细白嫩滑的手,有些粗糙,但偏偏就是男人天生的粗糙,让人生出探索心。 她不自觉伸手去摸他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 余光还记得瞟他一眼,好似恶狗扑食,但又怕惊动旁边的人类,只要掩耳盗铃,他就不知道她在偷吃。 看得应铎都意识到小姑娘对他有瘾,看着她摸自己。 他微微动了动被她摸的那只手。 唐观棋一抬头,对上他深邃带着探究的目光,一边压着眉,一边眉尾微扬,好似被冒犯后的轻微不悦。 但应铎开口,声音依旧低沉温柔:“搞乜?”(做什么) 听得她耳朵都酥麻了,拿起笔,在旁边大胆妄为地写: “搞您。” 应铎无语地轻笑,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还是乌溜溜又炙热的。 他低声徐徐道:“太不听话。” 她接受训斥,却还在他腿上往上坐了坐,任凭男人呼吸微重,他钳住她的腰不准她再往上坐。 唐观棋侧过头,在旁边的高桌上写字:“如果我接受您的钱,您可以这样抱着吻我吗?” 他深长眼眸看着她写这句话。 两个人之间都这样坐着了,都没有拥抱,好像在刻意躲避什么似的。 男人不回答,只是深深看着她,唐观棋试着贴近,好似有无形的线千丝万缕牵连着两个人。 应铎低哑道:“想要?” 她用力点点头,精致冷艳又紧实的年轻面庞带着湿润的盼望,美得似一朵山荷花,被雨水浇透的时候是半透明的。 应铎调整了一下坐姿,往后坐直了些,更贴着椅背,她都感觉自己被带着动,男人伸出一只手,虚虚把她抱在怀里。 唐观棋感觉自己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叹慰,手攀着他的肩膀,轻嗯一口气。 听见他缓慢的声音磁性温厚:“总是这么主动,真的没有回头路给你行。” 唐观棋不后悔,她才不求回头路。 应铎却清楚。 小姑娘只是年纪轻,未必以后还觉得这个选择对,所以他刻意拉长时间,让她慢慢考虑。 是他有些管不住自己,才和这么小的妹妹仔接触,不能还任由小姑娘不知世事,也这么跳下来。 他是年长的不规矩者。 她软绵绵陷入他怀中,其实礼节性的拥抱,他经常有,但抱其他女性感觉不到她们很软。 是否因为他对她有少少动情,所以觉得她软得让人想抱着,有轻微的上瘾感。 男人本质的欲望就是想让她这样跨坐在他身上,贴合着他,扑入他怀中,被他抱着腰和背,把她揽过来吻。 但他只是叫她坐上来,其他不提,又放纵又克制。 喜欢有理智下的喜欢,有由生理发动的喜欢。 妹妹仔是后者,见到她就会想多看几眼。 明知和她一点都不合适,还是会忍不住选择。 唐观棋抬起头看着应铎,她眼睛有些迷情,来吮他的唇,只是接触到的那一刻都会呼吸震颤。 他闭上眼,托着她的后脑,只是微微动作,辗转几下。 睁眼些微,在极近的距离间,看见她害羞又悸动。 她拿笔写字,他看着她写落一行:“您的唇好软。” 应铎感觉自己太阳穴的青筋都在跳。 唐观棋还不觉意,水艳的朱唇扬起,在近距离对他笑,明明黑眸都迷乱了,手撑在他大腿上。 妹妹仔真的是妹妹仔。 大概她没经历过男女关系,于是对一切都是食髓知味意犹未尽的。 被他抱一下会腿发软,被他吻会呼吸乱,无论和他做什么,反应都很饱满。 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害羞与不由自主的情动,一切都似洋流一般,是年轻的充盈的,应铎一时都觉得似乎被浇灌了。 她还写这样的话。 真的不应该。 现在就教会她接吻了不合适,她本来就心存野生的、年轻的欲望,他一直都是克制自己的状态,她这样来惹他,他用于克制的忍耐力要大幅度提高。 他不再和她接吻,只是随意聊着:“现在同意提议了?” 唐观棋又主动上来亲了他一下,他冷着脸,好似没有什么反应,但明明就只是这样,好似有甜丝丝的味道存在于他舌尖。 应铎反问:“嗯?” 她终于点了点头,视线里注意到自己手上针孔,她指了指针孔。 应铎淡声道:“叫了医生来看你,给你打了一针。” 她好奇写:“医生怎么说?” 他漫不经心解释着:“刚刚带你食的菜不合适,太热气,你用的药不应该有太多消耗精力的事介入,否则会迅速感觉到疲倦。” 但不止是菜的问题,还有她的情绪波动。 她用的药,一旦情绪波动比较明显都会感觉到疲倦。 唐观棋思索着。 应铎不急不慢开口,坦诚地提可能真的让她耗费心力的事: “今天问你棋盘,是因为在棋盘上发现了一只窃听器。” 听到真相,唐观棋一下僵住了。 应铎嗓音依旧是徐徐缓缓的矜贵音色:“不是怀疑你,而是觉得你聪慧,应该是发现了窃听器,但又在斟酌什么,所以不说给我听,我想听听你说为什么。” 男人视线悠慢,有温和之意。 唐观棋只是别过脸去不看他,手攥着睡衣的袖子,眼眶发热。 许久,才写字给他看:“我没有看到窃听器。” 没有她还站在棋盘下,其实是奇怪的。 因为曾婆婆的棋盘,还不至于好看到这个地步。 妹妹仔应该是在斟酌什么。 但她不愿意说,他不深挖。 无论是因为不够熟悉,她张不开口说,还是担心她说了,他会迁怒地不悦,他都不强求她说出来。 他其实本意是希望她别怕他,不必斟酌太多,只当他是普通男人,毕竟是在接触中。 第五十四章 罪恶感 应铎看着那行“没有看见窃听器”,心知肚明又悠悠道:“好,我听你说话。” 他慢条斯理将她因动作微乱的长发拨弄整齐。 男人的鼻型是罗马鼻,高贵冷漠,有攻击性的成熟相,从她仰视的角度看,鼻头窄小精致,高不可攀,和薄唇自成一派的冷贵。 应铎慢声,似游刃有余:“不早了,今晚回去你可能会睡不着,多饮水排出药物。” 她看着他,她眼睛漆黑如夜色中潺潺流动河流,有些微的失重感。 也是,应先生根本都不知道她是谁,她贪心地想要应先生剥夺惩罚钟家更多,现在他大概都想不到她是真的没有看见什么窃听器。 也不知他其实亏欠了她。 他不留她是正常的,她又何必失落。 他叫医生来,又在这里守着她,还叫人拿了一百万现金出来,她以为是靠自己的努力,让应先生对她更重视了,都不需要婆婆的影响他都会更对她看重。 原来不是,只是应先生的人品使然,见不得她在自己面前晕倒,没有人照顾。 所以周全地替她解决问题。 换成任何一人,他都会这样做。 唐观棋垂下眸,点了点头,从他腿上下来。 她不喜欢带有他人影响的喜欢,她要在真相揭穿前,让应先生完全喜欢唐观棋这个人。 应铎微微坐正,整理她坐出来的西裤折痕,温声道:“我叫人帮你把钱搬回去。” 她摇了摇头。 应铎的尾音微微上扬,似质问似无意:“不要?” 唐观棋径直走到那个大箱前,从里面拿出一捆,厚得她的手都一沉,她分出一半,只取半捆。 回头,对上他审视的眼眸。 她指了指这半捆马内,又比了个ok,示意拿这些就够了。 好歹妹妹仔愿意拿,应铎声音温和地问:“确定?” 她点头。 “过来。”应铎声音低低的,却好似有那么一刻柔软了。 唐观棋走过去,他随便摸了摸她的头:“好乖,我叫人送你回去。” 她很轻很轻地点头。 应铎收回手,成熟的长眸依然温和地看着她的眸子:“明天你有早课,现在一点钟,明天不要迟到了。” 唐观棋本来还低着头,气息蔫蔫。 但忽然想到,应先生送她回去,是因为她有早课? 还是她多想? 男人没有给她再深思的机会,起身打开房门,摁了门边的呼叫铃。 管家立刻爬上楼来:“您有什么吩咐。” 应铎让开身,让管家看见唐观棋,淡淡道:“装齐她的东西,把她送回去。” 管家立刻恭敬道:“您和我来。” 唐观棋跟上去。 管家走在前面,唐观棋最后回头看了应铎一眼,忽然停住脚步跑上来,圈住他的脖颈仰头。 应铎亦低下头,与她接一个短暂的吻。 妹妹仔抿着唇,似有些害羞,终于满意地跑走了。 应铎看着她离开,还穿着那身麦兜猪的睡衣,都让人有罪恶感。 她这么小。 不多时,管家来说已经把唐小姐安全送回去了,应铎淡声问:“碗柜的钥匙。” 对方颇有条理:“放在您的书房。” 应铎抬步去书房,推开门,穹顶极高的书房安静,犹如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空间。 他走到书桌前,一只银色钥匙放在桌面。 钥匙看起来像是新的,上面还刻了一行kk。 kk。 应铎垂下眼皮,睫毛将他眸中的情绪遮得半明半暗看不清。 这个名称放在这里,还是会有很浅的安慰感,只是看到都有些微眷恋。 因为婆婆的形容,他提前想象过kk的样子。 智慧,正直,果决,勇敢。 令人心生向往,会不自觉去勾勒她的样子。 他不想否认自己的想法,他对这个名字背后的人感兴趣。 因为所有特质都是他向往的,他想拥有的。 更何况她还是婆婆的孙女,意味着她的品质做不得假,她完全值得相信,不必他费尽心机去提防,连试探都不需要就可以相信她。 他已经很久没有绝对地信任过谁。 所以kk这个女仔真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其实他是失望的。 这个名字好似成为了一个代号,一个寄托了所有美好品质,但并不会存在于现实的美好知己。 应铎收回视线没有再多看,随手把钥匙放入抽屉。 — 翌日,唐观棋上完一天的课,再去医学院的实验室,有些抱歉地说自己太疲倦了所以打了针,可能会影响实验结果。 负责实验的学姐说实验数据已经采集够了,她去打了针也不影响。 唐观棋才松了一口气。 不影响她那两千文。 路过新实验室,看见众人正在搬沙发,她让了让身,听见学长议论。 “这张沙发才用了两个月就烂了,我还以为这个牌子的家私很好。” 另一个学长挠了挠自己有皮疹的手臂:“伟雄家具的广告遍地都是,宣传自己是真皮,这么贵,原来真皮质量就一般般。” 唐观棋听见伟雄家具,脚步停了停,看向那张沙发,本应该是耐用真皮的凳面上破了一个洞,胶体外溢,像被腐蚀出来的一样。 伟雄家具就是钟伟雄的公司,这半年异军突起,虽然没闯出港城,但在港城用小广告的形式铺天盖地,公交车公告、地铁宣传栏、街边小广告。 很多人都会说那句伟雄家私,真皮真丝。 但看这个质量,不知道是否真皮,或是用了不好的材料夹杂着。 在港城,虚假宣传和卖假货都违法,尤其是卖假货罚得很重,所以港城一直以来都被叫购物天堂,就是因为监管十分严格。 唐观棋看着学长学姐们搬走那张沙发,忽然想到, 如果钟伟雄自作孽,都不需要她巧立名目,应先生自然也会厌恶,收回帮助。 法律罚钟家尚可以请律师花钱平。应先生罚钟家,就是真的断了钟家的生路。 她本还在思索,手机忽然一震。 拿出来一看,发现是系里问她可不可以去参加校基金会的颁奖。 会给基金委员会的委员们颁发优秀校友证和捐赠说明。 这次选的都是各个系成绩优异,仪容良好的学生们,她也是其中之一。 唐观棋本来想拒绝,但往下划,看见了委员会中应铎的姓名。 第五十五章 吃醋 时隔一日的宴会厅休息室里。 应铎拿着资料册在看这次基金会会议的内容。 张世辉已经被应铎踢出委员会,换来的新委员周竹文是应铎的合作商,是从小认识,半熟不熟的朋友。 周竹文一走进来,看见应铎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将自己的西服外套从容除下递给侍者: “这么久没见,看见我都不打个招呼?” 应铎头也不抬:“你会打招呼?” 周竹文走到他对面坐下,也不计较,笑着接过侍者递来的手冲咖啡,八卦道:“离上次见你有半年了,有没有女朋友?” 应铎依然没有抬头,翻了一页:“没有。” 听见答案,周竹文都觉得奇,应铎这样的会没女朋友,读书的时候都不停有女仔追。 他有意调侃:“就算我不介绍给你,你身边都应该有很多向你释放信号的,不打算选一个?” 应铎垂眸看着资料,翻阅着基金会这次资助的项目:“还早,我不打算现在结婚。” “是没遇到合适的,还是本来就不想结?”周竹文好奇。 应铎想到他一贯八卦,没想到他这么啰嗦。 但他的确对此有自己的安排。 结婚这种事,一般是对女人有诱惑力,应铎没有那种很想给一个女人未来,还非要未来和对方捆绑在一起的想法。 更何况,如果踏入婚姻,他起码要对对方信任,但他目前做不到。 应铎慢悠揭对方的短:“你这么闲,是公司股票涨得很安心?” 周竹文手里的一家公司最近股价跌得厉害,周围人都有意避开这个话题,不和周竹文说,应铎突然来一枪,周竹文是真被打中。 周竹文尬笑一声,端着咖啡问:“那你没有女朋友,是嫌麻烦,以你的能力应付不来?” 应铎声音平淡:“是暂时没有。” “暂时没有是什么意思?准备有?”周竹文本来只是随便讲,但应铎的回答,让他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劲。 应铎只是依旧不为所动:“看情况。” 唐观棋穿着行政置办的浅色长裙,长发挽在脑后成低髻,露出细长脖颈线条,行走在会场内。 她做礼宾和侍者的次数不少,但是第一次穿到这么有质感又不露不贴的衣服,穿上一样就看得出是文文静静的学生。 学校就是学校,和外面是不一样的,她都感觉被尊重了。 她整理好仪容,旁边的瑞贝卡就叫她:“会议好像开得差不多了,我们要进场了。” 瑞贝卡也是篮球拉拉队的一员,学地质的,因为成绩好长相也大方出挑,被选来参加这次活动。 有个熟人,唐观棋是开心的。 因为她交流不畅,有个外向的朋友在身边,会方便很多。 有行政人员按编号叫她们站好,发证书和奖杯给她们,等阵一定要注意不要发错。 唐观棋低头,看见自己手里那份证书上写着周竹文。 左右看了看,发现隔了一个位的瑞贝卡拿到了那张写着应铎的祝贺证书。 她本想和瑞贝卡换,但来不及提,行政的人员就拉开黑色的帘布,让她们按队形出去。 她跟着队伍走上台,瑞贝卡在她前面,她连路过应先生都没机会。 余光飘过去。 男人就站在她一米远的地方。 穿power suit的双排扣灰西服,灰色质感好得昂贵,这种西服会有小小垫肩,衬得人雄厚有气场,男人本来就挺阔的肩膀更宽。 西服是敞开的,里面的白衬衣解开几粒扣子,坚硬胸膛有肌理线条的微微起伏,存勃发的成熟男性气息。 不是完全的背头,两侧会有些微碎发落下,掩盖英气利落的额角,性感反而欲盖弥彰。 唐观棋是第一次看应先生穿成这样。 他没有看她,而是温和看向面前的瑞贝卡,瑞贝卡明显紧张到手抖,递证书的时候都抖得快拿不住。 应铎温和地接过来,不让对方继续为难。 唐观棋收回视线,有些走神,但还是将手里的证书和奖杯递给面前的男人。 男人高大又清俊,低声道:“不用紧张,我不吃人。” 唐观棋一下回神,看向面前男人,男人生一双凤眼,笑起来倒不拒人千里之外,还很和气地接过了证书奖杯。 她礼节性地微微笑了一下。 她递出的时间稍微慢了,这位先生恐怕是以为她和瑞贝卡一样紧张。 她怎么会紧张,这样的兼职她做过千百次了。 前面的人撤离,唐观棋跟着走。 她路过应铎的时候,应铎才看见她。 一身中式白色长裙,长发规矩地梳好,露出似山溪清冷白净的耳根颈线,侧脸清丽,从他面前一瞬溜走。 妹妹仔今日很正经。 旁边的周竹文看着前方,提醒他:“影像了,记得笑喔,死人脸。” 应铎收回视线,不同他计较,抬眸对上面前的摄影机。 一下台,瑞贝卡会和身边的人紧张道:“你看到应先生未?” 旁边那个女仔压低声音感叹:“看到了,好靓仔好高大,比新闻上还靓仔,看起来不近人情,好有距离感。” 有个瑞贝卡旁边的女仔开声:“我也是,在他旁边我都不敢出气。” 唐观棋站在旁边听着,把自己的发髻拆开,披落一头乌黑长发。 瑞贝卡又激动地来问她:“观棋,你看到应先生未?” 她礼貌地笑了笑,表示自己看到了。 瑞贝卡激动得面都红了。 这种级别的大人物,除了在学校里,在其他地方可能一辈子都见不上一面。 旁边的女仔也感慨搭腔:“应先生今天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坐的那辆豪车看起来就好贵,一开过来,看见应先生下车,有人打伞,保镖跟着,我就知道和我们完全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有人八卦:“豪车?是什么车啊?” 那个女仔回想了一下:“劳斯莱斯,而且那辆车挂了黄牌,真是不敢靠近。” 超过六米才要挂黄牌,不知是劳斯莱斯哪个型号轴距这么长,但肯定比一般配置的贵。 瑞贝卡满心感叹:“我有一次租车参加活动坐过一次,体验超级好,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坐。” 她说着,又看向唐观棋:“观棋,你坐过劳斯莱斯吗?” 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唐观棋突然被cue,她也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瑞贝卡难掩兴奋,同她们分享:“看出身,一开始我看以为应先生会是那种意大利黑手党一样不好惹的,但刚刚我帮忙颁奖给应先生,应先生好温柔同我说多谢,好儒雅好和气。” “真的?”旁边的女仔惊讶。 瑞贝卡肯定,瑰丽热烈的眼眸都带着向往:”真的,超级温柔,声音也好好听。” 唐观棋垂眸,拆头发的动作都慢了些。 应先生是不是对所有年轻漂亮的妹妹仔都这样? 第五十六章 互相吃醋 他怎么对谁都一样? 旁边的瑞贝卡还在感叹:“等阵我还要进去送这几年的运营报册,我想到要在这些大佬眼皮底下就紧张,我现在都紧张得有点肚子疼了。” 瑞贝卡有点脚打震。 旁边的女孩露出一个感同身受的眼神,只是想都想得到有多紧张。 那些大佬气场这么强,随便一个站在面前就够人心跳加速手发冷:“换成我我是不敢,你保重。” 瑞贝卡小小哀嚎一声:“如果可以有人替我去就好了,想到都怕,见一面是很荣幸,但是见很多面我没有这个胆。” 忽然瑞贝卡的衣角被拉了拉,她回头,看见是唐观棋拉自己:“怎么啦?” 唐观棋拿手机给瑞贝卡看: “不如我帮你去,我不是太怕。” 本来还以为瑞贝卡会犹豫,没想到瑞贝卡读完瞬间变成星星眼:“真的咩?” 唐观棋都有些意外,略点头。 有人愿意冲锋陷阵再好不过,瑞贝卡激动握住唐观棋的手: “多谢你,太好了,我正想去对岸的太子那边食鱼蛋粗面,等你搞完了,你过来,我请你食加两份鱼蛋的粗面。” 唐观棋笑着,点头答应她的邀请。 瑞贝卡不是说说而已,还教她走:“你坐地铁到太子站下车,直行一分钟就到了,我等你。” 唐观棋等阵也没有事情做,当然是同意。 而贵宾休息室内,委员们随意地聊着天。 偌大的休息室内有张台球桌,委员们难得有空,不忌惮那么多,有两位随意摆了开球三角球阵。 周竹文脱了西服外套,将衬衣袖口挽上,取一支重杆掂了掂,走到球桌一端,俯身,利眸定定瞄准球群,将白球击打出去开球。 白球极有力撞上球群。 旁边的委员看着有四个球撞库,意味着开球成功,但没有球入袋,轮到自己了。 他从容取挂在书架上的球杆,闲谈着: “以前不都是校董事会来颁奖的吗,怎么这次变成了年轻女仔?” 周竹文起身,调整衣扣,又解开一颗方便动作: “估计是董事会想拍照好看,好上报纸,年轻女仔虽然有些博噱头,但也是的确赏心悦目不少。” 同桌的委员击球前还笑着:“也确实,我们读书那阵议论最多的那种女仔估计都在这里了。” “有个很出众的,一进来我就看到了,年纪大了真是会忍不住去看,年轻的生命力不可小觑。” 周竹文看着对手打入一只单色球,手搭在胯骨上,轻笑着有些无奈,自愿坦诚承认自己的想法。 有点年纪了之后真是。 以前看那些叔伯去染指小姑娘,觉得过界觉得他们老不正经,但到了年龄,才知道这些东西竟然是忍不住的。 自己如果是那种品德不行的人,估计凭借欲望,这个时候已经找人去和小姑娘联系了。 不过人都有自制力,现在压住,过了这个蠢蠢欲动的时间就冇事了。 应铎听到了,看着文件,不放在心上。 这次颁奖的女学生们个个都有姿色,男人,正常的。 很快有人问:“是哪个?” 应铎姿态淡然翻页。 周竹文看了眼球桌上的局势,垂眸给杆头擦巧粉,微微挂起唇角,依然是悠然又慵懒: “刚刚帮我拿奖杯的那个女仔。” 应铎的手一停,下意识去排算周竹文站的位置,对上的是谁。 是观棋。 他翻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 旁边有个正在泡茶的委员也无心地自然问起来: “是不是那个眼睛很靓很精灵的?” 周竹文低笑,俯身瞄准一颗双色球:“是。” 白球将双色球击得反弹,精准落入洞口。 好似猎物进口。 应铎却有片刻未动。 都记得她的长相。 一直在应铎对面坐着的那位也忽然开口,笑着:“我有印象,那个的确让人一眼就记住了。” 倒不是清丽的长相,是长相以外的灵动静婉,安安静静的,但好似一株刚刚淋过雨的新生小树,清新脱俗勃发。 但凡是入社会时间长一点的人,应该都能感觉到小姑娘身上那股清新的能量,晶莹剔透又纯洁。 很难不注意到。 其他女仔也很正很有气质,但对他们这班有一定社会阅历的人来说,留下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那个小姑娘。 应铎一直都以为只是自己独独被这种类型吸引,和妹妹仔有磁场火花。 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在其他男人眼里,她也是最打眼的。 他拿着文件,本来还在阅读的动作久久停止,一个字都未看进去。 而身边的男人还在聊:“怎么冇听见她说话的?其他女仔都会说您拿好,往这边走,她冇出声。” “被选过来的话,应该声音好听,可能内敛一点。” 男人都钟意内敛文静点的,就这么刚巧,沉默反而让人有探索欲。 应铎面无表情把那一页翻过去,忽然出声:“读书的时候不觉得你们变态,年纪大咗,议论这些学生妹,听众都觉得猥琐。” 几个男人笑了几声。 真是,自己都冇意识到。 议论同龄的异性还好,讲小姑娘就确实没什么风范。 各个都是注意自己在媒体前形象的,不会流出什么投资基金会就是为了包养女大学生,乱搞小姑娘的新闻,其他学校不论,如果在港三校闹出这种新闻,足够港媒和大众口诛笔伐。 还有委员不住嘴,小声问周竹文:“是不是有点像你在皇仁书院读书时追的那个,在女校打排球的?” 周竹文顾及小姑娘,只是维护着,绅士地轻笑:“不像,只是气质都很好。” 正在众人讨论着的时候,门钟突然被敲响。 “可能是校董事会的来了。” “看来他们都蛮得闲,刚刚开完会还过来。” 有位郑总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一个抱着一叠文件夹的女孩出现在门口,长发披肩,脸庞是骨相清秀的隽美,眼睛如璀璨的水光,宛若一支白玉兰,漂亮坚韧又飘渺。 披头发比头发全部挽起更自然野生,好似她是株花瓣随风飘摇的花盏。 见到是刚刚他们一致认同的那个女仔,开门的郑总有些意外,但立刻就回头叫了一声: “老周。” 周竹文本来在调整杆位,闻言,起身看了过来。 第五十七章 入虎穴 发现门口是刚刚他们还在提起的那个小姑娘,哪怕是年上者,周竹文这一刻都莫名心漏跳一拍。 他的动作停止了,看着门口清美昳丽的小姑娘。 唐观棋刚见人开门,就听见开门的先生叫了声老周,她不知道叫的是哪个。 但应该和她没有关系,大概率是在等运营报册的委员。 看她来了,就知会一声。 周竹文没想到刚在心上断的丝丝旖念,此刻又被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勾起。 就像是有缘分一样,他思念起这个名都不知道的小姑娘时,她就刚好出现在他面前。 好似是时运有意安排两个人有交集。 唐观棋站在门口看着众人,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休息的包房宽阔奢华,旋转的原色木楼梯在一边,高挑的穹顶,华贵的手工地毯,光亮的玻璃酒柜,中式的屏风和镂空雕刻设计处处都是。 一眼放去,都是衣着精致,成熟稳朗的金融前辈。 也许因为这个基金是应先生发起,找的都是自己的熟人,这个委员会全是男性委员。 雄性的压迫感极强,更何况是一屋的上位者,说是精英都说低,基本都是商业巨擘,在各自领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有好几位的报道她都看过。 五六个男人分散在各个角落,有打球有泡茶有看文件的,本来正在聊天的也因为她的进入而一停。 长相有普通偏凌厉,也有混血面孔,还有和应先生这样纯东方面孔,虽然没有应先生俊美无俦,但也温雅。 大抵都在三十岁到四十岁这个区间。 和应先生一样,身材不见走样,甚至着正装很有型,因为身处高位的原因气质很突出。 他们松弛,但见到这个画面的女性很难松弛。 本来她觉得自己不怕的,但此刻莫名懂了瑞贝卡的紧张。 尤其她一眼还没有找到应先生。 唐观棋试探着,踏入一步,给她开门那个男人让开身,让她进。 周竹文的视线一直跟着小姑娘。 唐观棋试着,把其中一本报册递给帮她开门的男人,对方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还和气笑道: “怎么叫你来送,我还以为校董会亲自过来。” 周竹文不知是什么,但小姑娘对开门的郑总微微笑了一下,是礼节性的,带些怯意,应该是独自来这里,觉得不好意思抹不开面。 周竹文有意放下球杆,将脱下的西服外套取回来,手臂捞着,从容走到她面前,温文尔雅伸出手:“麻烦给我一份。” 有人主动和她要文件,唐观棋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这些前辈无所谓这份文件,让她直接出去。 应铎本来在看文件,耳听声音,应该是有人来,他不经意回头,看见的身影却烫得他眉心一跳。 妹妹仔刚刚还束起的长发此刻披下来,又长又顺又黑,似她眼睛一样的颜色,正递给周竹文一本文件册,周竹文接过文件的动作很温柔,还特地微微弯腰。 整个房间里,男人们的视线或近或远都落在她身上,看似都不在意,但都有探索性地落在她身上。 只不过分为单纯欣赏和有些好奇,还有明摆想染指她,但装出一副和善样子降低她心理防线的。 她的存在好似一只兔子自己跳入狼窟。 应铎的眉心皱起。 学校怎么叫她来送文件。 周竹文接过,漫不经心地翻着文件,看似友好地温声问:“你是港大的学生?” 唐观棋注意到这位是刚刚在台上被她颁奖那位,对方应该是好心,有意缓和她的紧张,她轻轻点头,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拿着文件册,要往里走,给另一位刚刚打桌球的委员。 那位委员本来在擦巧粉,都停下动作走出来,眼神有意看了一眼周竹文,又对小姑娘微笑: “多谢,麻烦你了。” 唐观棋摇摇头,表示不麻烦。 那个打球的委员因为周竹文,有意多问几句: “师妹今年读大几?” 她比出一个三。 但她一直都没说话,让人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个委员笑着,根据她的气质判断:“中文系?” 她摇摇头,从长裙的隐袋里拿出手机,打字给那位先生看:“金融系。” 和她交流那个委员这下是明确感觉到她的不同寻常。 手搭在自己喉结上,意识问她声音怎么了。 唐观棋打字,有些抱歉地给他看:“我失声了,不太能说话。” 周竹文也注意到了妹妹仔从进来都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过去看了一眼她的手机,有些顾怜地开口:“失声了,怎么回事?” 唐观棋看是那位周先生,打字给他看:“不小心跌跤。” 周竹文是真的没想到她不是内敛文静,而是说不了话。 一时觉得意外,也觉得莫名地心悸,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她不能自由地说话。 唐观棋只是微笑,走到沙发前,将文件册递给正在泡茶那位委员。 这位有些年纪了,四十几岁的样子,很和善但也很威严,接过没有说话,就只是接了过来。 白手起家的富一代对女人的看法没有那么纯洁尊重,只按价值分人,就算好奇也最多扫一眼,不会在这种场合多给眼神。 唐观棋也不敢在这位面前多停留,转了个身,终于看见了应先生。 他坐在单人沙发上,长腿交叠,一份文件放在他腿上,眼眸深不见底盯着她。 唐观棋心莫名突突跳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正常地将文件递给坐在应先生对面的委员。 一直到最后,才走到应先生面前,细白的手握着文件册,站在他面前,向他的方向递出。 似故意的一样,最后才给他。 应铎未接,只是定定看着她,高挺的眉骨让他的眼眸看起来格外深邃,定着看人的时候,让人不敢逼视,只觉得威压感和侵略意尤甚。 她还笑了一下,很柔和很礼貌的笑容,意思是您请接过。 但应铎都未接,应铎背后不远处的周竹文看出来了这几秒的停顿,他笑着:“几岁了你,冇为难人家妹妹仔。” 终于,应铎伸出手,搭在文件上,接过了那份文件册,随手放在旁边扶手上。 眼神依旧看着她。 唐观棋好似并不怕,只是微笑着对他颔首,表达尊敬。 好似不认识一样。 周竹文怕小姑娘尴尬,开口道:“这个学期,基金会的奖学金有发到你们手里?” 唐观棋的视线回到周竹文身上,对这位和善的先生点头。 其实这个问题问得很正常,问一个学生,是否确实拿到了基金会投资的钱,很合适,也算尽调。 但问题是,问的是应铎的妹妹仔。 应铎看着唐观棋惹人钟意的那张脸,她看别人的眼神清澈得好似看他的时候一样,眉心皱下去的幅度更深。 第五十八章 观棋,过来 原来是品学兼优的学生代表。 另一个委员也好奇问:“你有拿到多少?” 唐观棋比出一个一。 周竹文自然问:“一千?” 她摇头。 “是一万?”另外一个委员有些惊讶。 一万是每个系最高的那一等奖学金,基本每个系只会有三个人拿到。 意味着这个妹妹不仅人靓,课业也靓得出奇。 唐观棋点头。 有位委员友善询问:“金融系出身的话,有冇考证?” 她又点点头。 周竹文虽然不搞投行,做的是传统行业,但都有所了解:“考的是fr?(金融风险管理师)” 唐观棋就站在应铎面前,对着别的男人点头。 应铎看着她清瘦白净的脖颈,被乌发衬得更洁,如果这里的男人都是狼虎,照他们的想法不加掩饰,此刻一定有尖牙已经咬进去了。 他很想把她拉过来,但只是若无其事按捺住,看小姑娘是什么反应。 另一个搞精品投行的委员问她:“有考cfa吗?”(特许金融分析师) 唐观棋同样点头,而且是温顺如流水的。 包括周竹文在内的两三个委员,都无意又松弛地和她搭话。 很奇怪的,明明知道她不能说话,却不会觉得减分,可能太漂亮太惹人钟意,只让人生出怜爱和想帮她的心思。 不知是作为男人还是作为前辈,保护欲反而因为她不能说话蓦然升上来。 而且和她交流的感觉舒畅。 清灵灵一双眼睛看着你,就只是这样专注纯洁地看着,都有被妹妹仔满心崇拜的感觉,太过干净,让人有侵略欲。 再加上她实在漂亮,又正又白,太美好的事物都会让人产生侵占的想法。 男人很难抵抗这种感觉,尤其是年纪比她大的男人。 见过再多女人都难免会有这种男人的本能。 尤其还不是在名利场遇见的这个妹妹,是在学校,就多出了呵护之意。 “大三就两个证都拿到,的确是出挑。”郑总友善地问,“也是状元的水准了,这个酒店的状元酥做得很不错,有冇尝过?” 唐观棋老实地摇了摇头,她之前也在这个酒店兼职过,但从来没食过这间酒店餐厅的招牌点心。 在郑总要招呼自己的助理去买两盒状元酥之前,应铎淡声开口:“我点了两盒状元酥,等阵刚好让人送过去给你。” 唐观棋对上应铎的视线,应铎依旧是直勾勾盯着她,眼睛深得好似一片浓黑夜色。 她举起手,弯了弯大拇指。 (谢谢) 好似不认得一样,应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合上本来在看的那份文件,打开她送过来的那一份,好似风轻云淡:“不用客气。” 周竹文没有想到一直不出声的应铎会送状元酥给妹妹仔。 不知道是应铎对妹妹仔也有想法,还是关爱后辈。 看着应铎不动如钟的背影。 他仍然想和小姑娘多说几句话,就算之后不会有交集: “师妹成绩这么好,应该有提前去实习过?” 唐观棋在应铎眼皮底下,抬步走到周竹文面前,拿手机打字给他看:“有去过几家投行。” 应铎看着她走开,摁着文件夹的大手不合常理地扣得略紧。 妹妹仔钟意成熟的,他大概知道。 他也刚刚知道,这些男人对她颇有兴趣。 听见周竹文声音可以放得很温柔:“最近有看什么投资案?” 唐观棋不知道给周竹文看了什么,他听见周竹文轻笑一声:“这个杠杆收购的确到了教科书级别。” 另一个委员也开声:“港大金融课程原来拿了这个案子做课业,真是与时俱进,杠杆案里这个不算经典,但胜在新。” 本来在打球的委员也放下杆,走过来,不远不近看了一眼唐观棋的手机:“这个案例我和周生去年参与了全程,的确很险,没想到竟然被用作教材了。” 唐观棋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看见小姑娘的崇拜,男人的虚荣心有被暗昧地满足。 应铎一下知道是哪桩收购案了,听见那些男人有意无意提起自己的卓越战绩,似散发魅力。 都是男人,不管他们是有心无心,应铎听起来就不像无心,他突然开口:“说起新,今年df这样的杠杆并购案,大概率也会被选做教材。” 听见应铎突然说起自己的案子,其他人有些意外。 但df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从泄露收购消息到众资本竞购,到y资本和另一家投行杠杆并购拿到手,其中玩弄心机和谋算颇多,少一步都不是这个结果。 的确比他们说的那个案例更惊心动魄,也更有研究价值,毕竟是一场大张大合的商业争斗。 大抵是聊到应铎感兴趣的地方了,所以应铎都应和着说了一句。 不是对小姑娘有兴趣。 唐观棋听见应先生开口,虽然声音仍然温文儒雅,不疾不徐,但终于理她了,她莫名放心。 但开口的那一刻,应铎也意识到,他本质上和他们也没有区别,见色起意。 他也是居心不良的老色鬼,和他们一样。 只不过他遇到妹妹仔的时间更早。 就算没有认识他,妹妹仔都会被其他男人盯上。 教会她接吻的是周竹文都未尝不可能。 她可能不会和别人下棋,但会跟着周竹文去打马球,跟其他人去食烛光晚餐,收别人的生日礼物。 他本以为只有他会和她有这种互相吸引的磁场,冇想到是他思维局限,以为自己的眼光是小众,结果小姑娘的魅力远比他想象的大。他以为会让她没那么显眼的身体缺憾,并没有令她更隐于人群。 周竹文还想和妹妹仔搭话,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和煦笑意:“df那个估计能成为长期教材,等结束了,可以仔细研究一下。” 唐观棋刚要点点头,就听见应先生低重开口:“观棋,过这边来。” 听见应铎直接叫出小姑娘的名,几个男人的动作微停。 唐观棋懵懂走到他面前,男人松开交叠的长腿,面对她微岔着腿坐,上身略俯,手臂搭在大腿上,声音低沉: “这么得闲,不使去食晚餐赶夜课?” 唐观棋一顿,她今天哪有夜课,应先生有她课表,约会的时候应该都是刻意避开有课时间,不知道她今天得闲,是不记得她课表了咩? 但她还是把右手手背贴在下巴尖上,一手的拇指与食指相捏,在面前划过,又比了一个6,手背向前推。 (等会儿去) 应铎温声道:“早点去,别耽误课程,大三的课紧。” 内容需要斟酌……但唐观棋看着他,乖乖点了一下头。 除了应铎,没人看得懂这个小姑娘在比划什么,明明交流都是公开的,但气氛就是自成一派隔绝他人。 周竹文都有些惊讶,本来想和小姑娘更多交集的心思都蓦然往回收了些。 应铎和这个妹妹仔什么关系? 第五十九章 他们不是好人 唐观棋点了点太阳穴,连点了三次,然后指向应铎。 (好想您。) 想字只需要点太阳穴一下,但手语里表达“很、非常”的程度,一般不会有独立的词语,都是加大动作幅度,动作用力,或是重复强调,以达到表达“非常、很”的意思。 她没有用力比划,但斯文又内敛地点太阳穴三下,已经是很想的意思。 应铎看懂了,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温柔,声音也是温柔又醇厚: “我也是。” 唐观棋露出有些羞怯的笑意,抿了抿唇,她摆了摆手表示要和他拜拜了。 应铎视线仍然是儒雅温和:“去。” 周竹文就在后面看着,都不知道小姑娘和应铎说什么。 一时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而这个房间内,也只有应铎看懂了妹妹仔比划什么,但从他的回答猜不出她说的是什么。 他看不见应铎的表情,只看见小姑娘好似有些不好意思。 妹妹仔走到门边,又害羞地对众前辈微微弯了腰,有位委员点头,她才打开门出去。 看她背影,应铎才发现她穿的高跟鞋,是他买的那一对。 男人蓬勃难以自控的占有欲,在她行走间露出的红色鞋底里,有某一刻抵达巅峰。 应该给她买更多衣服鞋子的,不然出来招摇,别人都以为随意可以靠有两个钱,和妹妹仔搭上关系。 门关上,隔绝了男人炙热的视线。 周竹文没想到小姑娘和应铎是有什么关系,毕竟没有表达出亲密,但还是不自觉地问: “应铎,你和那个师妹认识?” 应铎端起茶杯,面无表情淡淡道:“朋友的妹妹。” 周竹文意外:”是你哪个朋友的妹妹?” 应铎饮了口茶,放下茶杯,看似不在意地道:“重要?妹妹仔有男朋友的。” “有男朋友?”周竹文更是意外。 “是。”应铎面不改色。 其他两个委员也有些意外,不过朗声笑着: “有男朋友正常,生得靓的妹妹仔怕是很多人追。” 有男朋友的又怎样? 在绝对的钱权魅力之下,普通的年轻男仔完全没有抗衡的能力,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 对他们来说完全不是阻碍。 但问题是,是应铎朋友的妹妹,就意味着小姑娘出身也不差。 应铎刚刚把妹妹仔叫过去,也是隐晦隔开老周和小姑娘,就说明不赞同,有意让小姑娘少和他们接触。 难为老周好不容易有存好感的女仔,应铎把人当小辈护着。 其实老周也就二十七岁,差得也不会太远。 有个委员不放在心上,依旧笑着招呼周竹文:“喂,到你了。” 周竹文回神,看向台球桌,也笑了笑:“到我了?” 对方竖着球杆撑地笑:“就几分钟前的事,你打进球了,当然还是你,这都不记得?” 周竹文有些走神,但是一贯随和地微笑:“原来还是我,我都忘记了。” 打球的间隙,其他文员低声问周竹文:“你是不是在想刚才那个妹妹仔,真的钟意叫人去找也没什么。” ”不是,我…”周竹文想掩饰的,但是没掩饰住,笑了一下,“是有点动心。” 委员一派老成自然:“怕这些做乜?认识一下也没有关系。” 应铎忽然起身,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开门走了出去。 唐观棋本来还在走廊僻静处和瑞贝卡发消息,她站着回复。 一只手臂忽然抵在她身后,她微微侧身贴向墙壁,猛地抬头,对上应铎英厉的面庞,他的声音沉缓响起:“准备去哪?” 虽然温柔,但他整个人好似铺天盖地罩下来,她连天花板的灯都看不见了。 她咽了下口水,打字给他看:“我去对岸。” 没想到应先生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却没有松开她,而是继续温声问:“去对岸做什么?” 她被他拢着打字,明明没有贴着,男人身上清厉又颇有攻击性的冷香扑过来,她浑身都好似被裹着,拿着手机的手都发软。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给他看:“我同同学约好去食鱼丸粗面。” 应铎垂下眼皮,长而窄的眸子眼角锋利,但气息却是刻意收敛而温儒的,不让久留的上位者气息压迫过来。 真的好似bb猪,放学了要去食鱼丸粗面。 麦兜投胎? 应铎握着她的手腕,带她往前走了些,拿房卡刷开一间套间,关上门。 只有他们两个人,唐观棋觉得气氛更灼热了。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应铎就近把她抵在玄关的墙上,比刚刚凑得近得多。 “怎么过去?”他还好似没事人,绅士地问她,但他胸膛虚虚抵着她,她好似都能感觉到他胸膛随声音的共振。 她吞了一下口水,艰难把手抽出来,拿着手机在身侧打字:“我坐地铁过去。” 应铎不急不慢:“这个点地铁应该很挤?” “那我坐天星小轮去?”唐观棋犹豫着。 不知是不是唐观棋感觉有误,她感觉男人好似抵得更近了,偏偏还温和如春风: “冇吃饭就去坐轮渡,不头晕?” 唐观棋一想也是,但也不至于到要爽约瑞贝卡的程度。 “我让人送你过去。”应铎好似风轻云淡。 没想到妹妹仔用力摇了摇头,还打字给他看:“给同学看到不好,我想低调点。” 应铎看着她紧实娇嫩的脸,伸手,大拇指略粗糙的指腹磨了磨她面颊:“让人把车停远点就是。” 她对上他炙热深黑的眼睛,还是摇了摇头。 应铎不知妹妹仔怎么想,但此刻不能让她落单:“我送你去,如果之后刚刚那些男的找你,不要理他们,知不知道?” 她有些诧异,但应先生愿意和她一起,诱惑力太大,她还是点了点头,打字问他:“为什么?” 应铎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平静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应先生和他们混在一起… 她问:“那您也不是好人咩?“ 他抬眸凝视她:“你觉得呢?” 她打完字,澄澈的眼睛天真又痴迷地看着他:“我只知道我中意您,其他我都不管。” 第六十章 乖点好不好 他指腹摩挲过她的脸颊:“bb猪,这样很容易遇到坏人。” 指腹一点点揉过嘴唇,好似把她想接吻的欲望都看透了,她被揉得有点受不了,轻透着气,往旁边别了别脸。 小姑娘不看他,但近距离看着她,她的脸又紧又有弹性,年轻的肌肤见不到毛孔,让人想咬她的脸颊一口。 唐观棋艰难比划着:“好重。” “我摸你摸得重了?”应铎似引导一般,男声绕过她耳畔。 她眼睛莹润着乌色的水光,对他点点头。 应铎低下头,唐观棋以为他要吻她,都不自觉仰头凑上去。 但应铎看着近在咫尺的朱唇,只是轻轻触碰她一下,缓解她的渴望,便开口问: “今天也是兼职?” 唐观棋睁开眼,她的眼神移到男人线条薄情的唇上,摇了摇头。 应铎依然温声问她:“是学校任务?” 妹妹仔顶着一张清倔纯真的脸,眨了眨眼。 “想加学分?”他不急不慢。 她幅度很小地点头,头发都蹭到他胸膛。 刚刚还介意他这件穿得性感成熟的伊顿领白衬衣,转眼衬衣就在灯光暗处和她的脸亲密接触。 应铎循循善诱:“以后有这种情况,叫个人和你一起送,别单独来,知道?” 她有些疑惑。 为什么讲这个,是应先生觉得她一个人来太显眼,会暴露他们的关系? 不等她问,应铎的大手就托着她的大半张脸,意味不明道:“你太讨人钟意了。” 她不知男人的占有欲,仍然眼神楚楚,望着他的感觉似夜色里的稠密清河,又清亮又乌黑。 那就是这样去找应先生,应先生会受不了诱惑? 不应该。 她不刻意去问,应铎以为妹妹仔也清楚自己受人钟意,她就这么清凌地看着他,又不说什么。 应铎刻意把声音放温柔,好似真的松弛温和一般:“今天怎么不拿我的证书?” 说到这个,唐观棋就想起他对瑞贝卡也温柔。 她好似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打下一行字:“帮您颁证书的那位也不差。” 他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到妹妹仔面上,她还对他温温柔柔地轻笑。 妹妹仔在有意无意地推开话题。 没有回答他为什么不换。 是帮他颁证书那位也不差,还是她颁的那个男人也不差? 应铎低声问:“记得周竹文了?” 唐观棋点了点头。 “离他远点,好不好?”应铎的声音柔到好似哄她。 唐观棋疑惑,在应铎的怀抱里,她呼吸着男人身上的气息打下一行: “那位先生人蛮好的。” 应铎看着那行字,他声音依旧是温柔得好似引诱人说出真心话:“才见了几面,你就知道他人好?” 唐观棋本来想说其实也还不太了解。 但对上男人如黑珍珠的深沉眼眸,她意识到应先生好像是在意了。 应先生问这些,是因为觉得她对周先生有意思? 觉得她见一个年上的成熟男性就容易爱上一个? 不对。 应该是周先生很有竞争力,所以… 她一肚坏水地打字:“那位先生给人的感觉很和善,台上和休息室帮我解了两次围。” 但她的表情却很天真,好像什么事都不懂,只是凭自己的感受说话。 她忽然感觉自己被抵紧了,手机跌在地上,背后是顶天花板的长木柜,前面是男人滚烫的身体,抵得她没有空间逃脱,身体的感觉一瞬间被男人的身体拉到极限。 就算是拥抱,应先生都没有抵得她这么紧过。 腿不自觉发软,身体亦软绵绵一滩贴着柜壁,前面就是应先生坚硬高大的身体。 男人硬朗的下巴碰到她的眉心:“再乖一点,好不好?” 她没有点头的空间了,男人胸膛肌肤里透出的冷香抵着她鼻尖侵入,只能眨了眨眼。 应铎好似终于满意。 好险只是那么十几秒钟。 应先生松开她,捡起她的手机,递给她,不急不慢解开意式的精致衬袖,取下袖扣: “我让人送台新的给你。” 唐观棋拿着手机,只边角跌出一点细裂,只是一台手机倒没什么所谓。 但应先生刚刚突然这样压她,吓了她一跳,她还以为应先生要…… 她身体余韵未消地点了点头。 应铎握着她纤细瘦弱的手腕,直接可以用虎口将她手腕环一圈,往室内走,温慢问她:“等阵食完饭打算去做什么?” 她一个手打字,等应先生松开她了,她才给他看:“我返碧华楼自习。” 应铎看了一眼,因为骨相立体,他垂下眸时,眼窝也依然是深邃的一片:“学校的自习室不挤?” 她明明是无心的,但打出来的字就好似有意和应铎捉迷藏,就是不懂应该和他多待一阵: “但我要考试了,不想挂科。” 主要是不想交重修钱。 港大不能补考,只能重修,挂科申诉也不容易过,很麻烦。 应铎解了袖扣,就露出一段筋线与骨节都分明的修长手腕: “想不想去其他安静空旷的地方自习?” 她歪头,伸出右手食指,指背朝内,手腕划动一下。 (哪里?) 应铎终于温和露出自己的意欲:“可以去我的一栋别墅,就在薄扶林,这边出去不远就到了。” 其实之前让麦青选的是一套公寓,可以让她一个人住。 也没有想这么早就让她过去。 现在觉得,也许让她早些出现在他的别墅里更好。 小姑娘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字给他看:“还是算了。” 应铎浓眉微挑:“怎么算了?” 她犹犹豫豫的:“我就是…想自己一个人自习。” 应铎亦不会和妹妹仔发脾气,只是缓声从容问:“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她水润润的眼睛凝视着他,又摇摇头,否认了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他幽慢:“我是老虎?” 她细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打着,直接递给他看:“您是男人。” 应铎的视线炙热,一片黑色好似要燃起火星。 她还不觉得自己危险,又给他看:“和您待在一起,我冇心读书。” 应铎低声询问:“总是想着我?” “总是想拍拖。”她老老实实回复。 他抬起眼睑看她,年轻人有饱满无处安放的爱欲和感情,与什么人谈都可以,只要互相有好感。 万一是周竹文,也可能不是不可以。 妹妹仔忽然低头,又把手机再递过来: “我总是想和您拍拖。” 第六十一章 给不给机会? 应铎勾了勾唇角,他就近落坐在沙发上。 这个套间和刚刚那个休息室是一样的格局,只不过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想怎么作恶都没问题。 应铎面色淡淡:“上来。” 唐观棋看着他微微岔开的大腿,有些羞怯,看了看四周和刚才一样的环境。 莫名觉得很羞耻,她一点点挪过去,腿跪在他身侧,终于坐下来。 应铎抚摸她白嫩的后颈,唐观棋整个人好似熟了的水蜜桃,情态有些迷乱,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刚刚两个人还是衣冠楚楚,在众人面前规规矩矩的学生代表和地位高踞的资本家。 此刻唐观棋已经搭着他的西服,坐在他腿上。 应铎本想和小姑娘慢慢待一会儿,刚要开口,突然感觉自己大腿上濡湿了一小片。 他以为她湿了,低眸看了一眼,但妹妹仔忽然慌乱起身,他才看见是一片血迹。 她来月经。 唐观棋看着西裤上一片痕迹,腿间刚刚奔流而出的感觉仍然在,慌张地去抽旁边桌上的纸巾,吸他大腿上的血迹。 但手腕被他捉住,低厚的声音和缓响起:“我叫人送嘢来,不惊。”(嘢:东西) 唐观棋的手滞停。 应铎温声道:“手可以移开了。” 唐观棋有些怯怯移开手。 应铎想到这种事,应该找个女下属来处理,才懂她需要什么,但应铎的女下属只有一个人。 唐观棋只见男人拿手机拨出号码。 站起身来,背对着她。 仍然是一派淡定,不知道对面是谁:“送点东西来。” 对面的人应该是问送什么。 他依然斯文温和:“观棋例假。” 唐观棋莫名羞耻,她的手抠着手机背壳。 须臾,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室内响起,难以忽视:“多送条裤。” 对面的麦青想当然:“唐小姐的?” 应铎毫无波澜:“我的。” 麦青微微震惊,但立马应声:“好。” 挂掉电话,应铎也不惊不忙地安抚她:“等阵就来,不急。” 唐观棋的脸红得滴血。 麦青也没有想到,来个例假很正常,但boss叫送条裤就有太多引人遐想的空间。 不到十分钟,麦青就飙车过来。 急匆匆上楼,敲了敲门,不敢贸然进,只敢在门口出声:“boss,我到了。” 唐观棋羞耻得不敢让应铎去拿,她立刻跑到门边,开了个小缝。 麦青立刻心领神会把纸袋从门缝里递入。 唐观棋把装着一条西裤的纸袋递给应铎。 应铎却态度温和,没有让人窘迫或不适的调侃,只是让人感觉来月经很正常,和缓这件事: “你先去处理,我不急。” 唐观棋看了一眼他的西裤,但又能感觉到真的是自己更紧急。 她提着袋进了浴室。 袋中有一次性的内裤和卫生巾,还有条深色的衣裙。 还好,该有的都有了,唐观棋处理完自己,从浴室出来。 应铎正在看手机,听见声响,也未看她,熄灭屏幕才抬眸:“处理好了?” 她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应铎才起身,拿起那个袋进了浴室。 不久,男人穿一条质地差不多的西裤出来,外套还被他脱下来挽在手臂上。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送你过对岸。” 港岛是与大陆分离的一个岛,港城相对发达的一个区,她活动得多的港大和中环、浅水湾都在港岛,所以她平时比较少过对岸。 要去旺角尖沙咀那些地方,都要过江,今天瑞贝卡约的就是对岸。 唐观棋跟在他后面,面色还未褪红,坐上他的车。 车子发动,应铎捧着书在慢悠悠看着,一派平静清贵。 其实唐观棋不必解释什么,但她还是打字给他看: “我以前月经都不怎么准,没想到会来。” 他将金融的原文书放在腿上,耐心看她说话:“嗯?” 唐观棋又打字给他看:“可能是因为您,我才来的月经。” 应铎的视线从手机移到她脸上,略一点头,而不是点头又复抬回原位的点了点头,而是下巴微压下去,视线仍然颇有探索性地看着她,似在悠容等她解释。 她打下一句:“可能是同您在一起,激素平稳了。” 应铎看完那行字,没有立刻抬眸。 唐观棋忐忑地等他的反应。 等到男人温沉的声音响起:“这样。” 他依旧平稳,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大起波动,只温和回复她: “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调你的激素。” 男人终于抬眸,细致内勾的眼角,长长的眼尾都令眼眸华丽,看向她,哪怕没有完全懂这些女人的弯弯绕绕,都温和得好像哄人一样:“看观棋给不给机会。” 她面上泛起热意。 车一停。 司机在前边提醒:“应先生,到了。” 应铎长指挑起她颈间一缕没有整好的头发,从衣领里勾出:“注意安全,有事给我发消息。” 唐观棋面色粉粉地颔首,从车里下去,仍然觉得自己的脸发烫。 而她下车不久,应铎就给麦青打电话,声音里没有和缓,只是冷淡:“买全二十岁左右女仔日常穿的鞋、衣服款式,要买她一定会穿的牌子。” 麦青瞬间明白boss意思是不要太招摇,不要太贵。 因为太贵的唐小姐不碰,就好似那只宝格丽的手镯,对应先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唐小姐就是一次都不会戴。 但那双高跟鞋她的确会穿。 麦青即刻应好。 唐观棋行到瑞贝卡说的那家店,发现瑞贝卡就大大咧咧坐在最外面等她。 一看见她来了,就大摆手:“这里。” 瑞贝卡长得就很瑞贝卡,头发是大地色系,嘴唇微厚,眼睛很大,双眼皮宽,脸型很像上世纪末的港星李嘉欣,友好又接地气,大大咧咧的但给人感觉就是她应该会很有活力很聪明。 就像听到杰西卡这个名字,就会有这个女孩应该很多男朋友,听到汤姆就觉得有点像渣男,听到菲欧娜觉得不好相处。 刻板印象是刻板印象,自然是不对的,但瑞贝卡真的是难得长得很瑞贝卡的人。 唐观棋进了店,瑞贝卡挑了张里面的位置,和她排排坐,安安静静的,好似小学生一样。 老板拿个菜单过来:“食咩?” 瑞贝卡菜单都不看,直接自信道:你好,我们要两碗鱼丸粗面。” 老板正在勾进货单,头都不抬:“没有鱼丸了。” 瑞贝卡退而求其次:“那我们要粗面。” 老板依旧爱搭不理:“也没有粗面。” 第六十二章 刚刚那人摸我屁股 瑞贝卡不解:“那你们有什么?” 老板发挥港式服务,不耐烦道:“鸡蛋面、耗子粉、阳春面。” 瑞贝卡没有继续问,而是看向唐观棋:“你想食这些咩?” 唐观棋乖乖摇了摇头。 瑞贝卡好奇问:“老板,你们咩时候有鱼丸?” 老板头上好似有无语的黑线:“今日冇了。” 瑞贝卡还跟刚来港城一样,对餐厅服务员问个不停:“粗面嘞?” ”……”老板黑起脸来,“粗面我们不做的,你到底是不是诚心来食饭的,我间店就没有鱼丸粗面。” 瑞贝卡还想理论自己明明有在这间店食过鱼丸粗面。 唐观棋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把自己的手机递上去: “要两碗车仔面,再要两碗绿豆冰。” 老板终于收敛,勾了菜单往里走,手臂上有点泛白痕迹。 唐观棋不解,打字给瑞贝卡看:“你怎么一直问?” 瑞贝卡还未觉察出不对:“不能问咩?” “你是港城人?”唐观棋忽然懂了。 瑞贝卡果然答她:“不是啊,莞城人,只不过我申请到了港大。” 难怪。 在港城,像街边这些冰室、小食店,为了翻台率,服务员是没有太多精力去一样样解释给客人听的,花费时间多了还会暴躁,只当一份工来做,没有内地的服务员那么耐心,把顾客当成上帝。 瑞贝卡不懂,唐观棋打字解释给她看。 瑞贝卡恍然大悟:“难怪上次在旺角的冰室,我多挑了一阵,老板就超级不耐烦,我还以为他不舒服,原来是这样!” 唐观棋对她笑笑。 瑞贝卡高兴拿头蹭蹭她的手臂,也不厌其烦,一直和她玩下棋小游戏,在小游戏里给她发消息,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高桌前。 瑞贝卡好奇:“为什么叫kk的围棋社?” 她回复:“因为我小名叫kk。” 瑞贝卡小声念着:“kk……棋棋?” 唐观棋点头。 瑞贝卡恍然大悟:“以后我也要叫你kk。” 唐观棋抿唇笑得露出酒窝,回复她:“好啊。” 瑞贝卡因为得到朋友小名而开心,觉得两个人人近了一步,像只金毛狗一样热情,还挽着唐观棋的手臂,靠在她肩膀上下棋,想表达自己钟意她。 两个人一个安静得内敛,一个张扬得外放,好像女孩的两个极端。 服务员没多久就端着两碗面两碗绿豆冰过来,唐观棋敏锐注意到服务员手上也有老板一样的泛白和红点。 她担心食物会有问题,摁住瑞贝卡,示意她先别吃,视线跟着服务员,服务员进后厨,唐观棋却意外地没再注意到服务员,而是注意到走道里摆了张沙发。 老板娘还在上面坐着,一直在挠手臂。 她仔细一看,沙发是医学院实验室丢掉的沙发同款。 视线在飘回老板身上,老板的手脱皮得厉害,头发也很稀疏,老板娘也是,一整头的头发,只能在脑后扎出一个小揪揪,还没有唐观棋的拇指粗。 她围观一圈,好似这个店里的服务员都是如此。 唐观棋打字给瑞贝卡看:“可不可以帮我问下老板,那张沙发是不是买了很久?” 瑞贝卡虽然不懂,但直接就问:老板,你们那张沙发买很久了咩?” 老板一边送餐,一边回答:“半年,客人不给坐的,这张沙发是给我们自己人坐的。” 唐观棋若有所思。 瑞贝卡好奇地小声问唐观棋:“是那张沙发有什么问题?” 唐观棋点了点头。 之前看搬沙发的那个学长,也是皮肤上有皮疹,她本以为是偶然。 唐观棋拿自己手机,搜搜甲醛超标,搜出来的症状果然一样。 瑞贝卡立刻明白,她从包里掏出一把散钱数了数,拍下:“老板,钱在台上,我们走了。” 唐观棋临了还记得拍下那张沙发的照片。 她挽着唐观棋迅速跑走,好似生怕毒气立马蔓延过来。 唐观棋跟着她跑出店面,瑞贝卡心有余悸:“太吓人了,各个都有皮肤病,还甲醛超标。” 唐观棋倒是镇定,在傍晚的紫调晚霞下,她还是眼睛乌溜溜的,安静又乖巧地看着人。 瑞贝卡最钟意调戏i人(内向的人),一看到唐观棋这种,就想戏弄她:“你请我去食大喜屋,这个点好像才七百文一位。” 本以为唐观棋会拒绝,但没想到唐观棋乖乖点了点头,拿手机搜大喜屋的预订界面,表示要和她一起去吃。 大喜屋那么贵,她们两个穷学生,瑞贝卡怎么可能让她破费。 她这么乖乖顺从,反而让瑞贝卡不好意思:“我请你食,弥补今天没有食到鱼丸粗面的遗憾。” 刚好这个月她还稍微宽裕。 唐观棋还想说你兼职不容易,瑞贝卡大手一捞她就快步过斑马线,根本不给她拒绝机会。 离这边不远,她们已经在弥敦道了,再走个十分钟就到最近的大喜屋。 还好今天预约只用五百文一位,唐观棋和瑞贝卡都同时松了口气。 在等侍者上菜的时候,瑞贝卡为了不让来来往往的人注意到只有她在说话,就一直拿手机和她聊天。 唐观棋一边和她聊着,一边放大刚刚拍到的沙发标签,确定沙发编号。 在谷歌直接搜出香港消费者委员会的官网,点入投诉及服务,开始填投诉表格。 自诉那里填上控诉:“用了伟雄家私的沙发,摆在我家店里,没多久我们整个店的人,从老板到服务员都开始脱发,还起皮疹,结果拿试纸一测,甲醛超标,伟雄家私这种毒家具,必须给我和我的家人一个交代,不知道还有多少家具卖向市场。” 申请质检的消息同样发到了港城室内装饰协会。 提交过后,又找出一个素来钟意报道实业的商报,编辑一封邮件,写明伟雄家私甲醛超标的事发过去。 做完这些,点的鱼生都差不多上齐了,满满一桌,因为大喜屋是刺身自助,所以瑞贝卡点了不少,和饕餮一样,吃得慢但吃得多。 因为肠胃不太好,唐观棋习惯吃半饱,今天都吃到八分饱。 瑞贝卡扶着墙,装孕妇出来,还说着“走慢点,小心我肚里的baby” 唐观棋和她两个走地下通道过,突然,唐观棋感觉自己的屁股被路过那个人摸了一把。 瑞贝卡还不知道:“你怎么不走了?” 唐观棋很快打字:“刚刚那个人摸我屁股。” 瑞贝卡即刻回头看,那个人还未走出通道,她立刻不顾自己饱到顶颈的孕肚跑上去,一把从后面扣住对方的领子,对方一下被勒住咽喉,捂着脖颈,喉咙里发出咕咕声。 对方黑黑瘦瘦还没有瑞贝卡高,瑞贝卡一米八,一把将对方反着掼倒在地上,用脚用力踢对方: “吊你老母。”(令堂最近身体还好吗) “死发瘟!”(帅哥) 她一脚踩在对方腿心,用力到好似要踩废:“冚家铲,到处摸女仔,我拆爆你祠堂。”(祝你全家身体健康,子孙兴旺) 对方的脸都因为疼痛而变形:“喂,不是啊,我不小心的。” “不小心?不小心会知道我在说什么?”她又是一脚踩在同一个部位,“你宾州管不好不如剁了它。”(先生您花开富贵) 唐观棋怕等会儿阿sir过来,瑞贝卡反而惹出什么事,连忙拉着她,摆手表示算了。 瑞贝卡还对那个家伙呸了一口:”冇让我再见到你条柚。”(希望下次再见。) 第六十三章 应生被偷家 唐观棋赶紧拉着瑞贝卡走了,就怕瑞贝卡下手太重,惹祸上身。 瑞贝卡挺着个孕肚跟她跑出地下通道。 同一时间。 应铎有个会议在开,此刻主讲的下属在投影前面激情四射阐述项目,其他员工也沉思或提出疑问。 他看着ppt,却第一次走神,想到妹妹仔。 指间的笔不自觉有一搭没一搭转着。 如果现在想办法让她住在他那儿,他是否要将常住地点增多一个,经常陪着她,或者妹妹仔钟意自己一个人住? 但她一个人住,实在太招摇,别墅区里企业家不少,怕有男的盯上她。 她又年轻又漂亮。 更何况又是花一般的年纪,只是站在那里逗猫逗狗都惹人钟意,都不需要她太努力,就会被人惦记上。 譬如周竹文,观棋只帮他颁过一次奖,他就能牢牢记住观棋。 如果不是有他的存在,隔开了周竹文和小姑娘,怕是周竹文此刻已经联系上了小姑娘,想和她有关系牵连了。 她年纪还轻,见过的人少,又这么饱满,有倾向情爱的能量,容易对事业成功的男人产生崇拜心,继而被打动。 本来他不想发展得这么快的,但现在却觉得,放她在身边才放心。 不然怕小姑娘转头又钟意上其他人。 他有吸引力,其他男人一样有。 面前的员工好不容易讲完了,微微弯腰询问老板: “boss,您觉得这个项目有没有可行性?” 满心期待自己选中的项目可以中选的员工,只看见老板面色有些凝重地看着ppt。 一句话都不说。 本来还觉得只是思考片刻,但过了快半分钟,老板还是没有出声。 员工从本来的信心满满,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信心半满。 室内空调温度低得要穿两件衫才不觉得冷,但此刻,员工额头上都莫名渗出冷汗。 是boss觉得这个项目不值得投资? 或者是他的方案有什么纰漏? 员工只好小心翼翼再重复了一遍:“boss,我这个方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应铎本来还在沉思,偶然一移眸才发现员工在盯着自己。 他不动声色,就好像自己没有走过神一样,沉稳开口:“还可以,但要做的话,短期内回不了本,起码需要十年,目前大陆的市场还不适合推广这种模式。” 项目组的员工之前也想到这个点,没想到boss对这个已经在港城兴盛的养老产业模式指得如此一针见血。 的确短时间见不到成效,战线拉长了,还容易提前倒闭。 毕竟大陆的老龄化还没有港城这么严重,港城养老院多过卵石,有些地方甚至整条街都是养老院,但大陆还需要相当长时间才能老龄化到这个程度。 养老产业将来是一定会在大陆赚到大钱的,但现在的确有些为时过早。 员工忐忑:“依您的看法?” 应铎淡然:“再过五年来谈都不迟,如果再过五年,你们项目组还有人在y capital,再向我提这个方案。” 员工当然应是,灰溜溜夹着自己的笔记本下来。 应铎根骨利落的长指并着,按了按太阳穴:“没有其他要说的就散会。” 员工们面面相觑,还是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出会议室。 应铎第一次觉得开会有迫不及待希望会议结束的感觉。 会议中有些煎熬。 众人一散去,他拿起手机,看小姑娘的社交账号,没有更新。 安安静静的。 不知麦青把东西送到她手里没有。 如果送到,依小姑娘的性格,应该有动态? 唐观棋的手机一震,她从口袋里拿出来,发现应先生给她发消息了。 她解锁手机准备回复的,却发现有一条陌生账号信息发给她: “我是周竹文。” 唐观棋有些诧异。 那位…周先生?为什么会加她? 她手指点点,把对方加入自己的通讯录。 她友好地发了句:“您好。” 对方过了好一会儿,似发现了手机有新消息,回复道:“师妹你好,应该有些冒昧。” 唐观棋不会贸然对对方表达什么,只是知道对方找她一定有原因:“您是否有什么想问我?” “你的声带,有医生看过吗?”对方不急不慢。 唐观棋不解:“有的,不过说损伤一时半刻不会好。” 对面的男人一步一步极有章法:“你有没有想过听听更多医生怎么说?” 唐观棋有些奇怪对方为什么关心她的病,但还是如实相告:“见了两三位医生都是这个说法,所以我后来都等它自然愈合了。” 终于,对面确定自己的资源对她来说有用,徐徐向她抛出一根实际上极有用的救命稻草: “我母亲是喉科的医生,以前在新加坡中央医院供职,最近才退休,如果你需要帮助,也许我可以搭把手。” 新加坡中央医院是全球都有名的医院,说是全球前十都不过分。 对面的男人这么说是谦虚了。 这家医院的喉科医生,是很有用的资源,甚至有可能改变她一生。 但对方为什么要帮她,而且还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难道是对她有意思? 她直觉不应该,她还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更何况她还有这么明显的缺陷。 但帮她一定有所求。 唐观棋试探着:“这个忙太大了,我目前还没有什么能回报您。” 对面仍然是不疾不徐,不是一定逼她接受善意:“今天听你说你的成绩相当优异,我希望有能力的后辈不受条件限制,自由发挥自己的能力,如果没有声音,你在金融街会遇到太多阻碍。” 话说得很坦诚,是一个前辈对后辈的知遇之恩,不希望她陨落。 从这个出发点去看,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而应铎消息发出去,之前一贯会秒回他的妹妹仔,一连快十分钟都没有回复他。 而且她还处于在线状态。 应铎本来没有太紧张什么,手抵着额,看着消息界面,但又等了片刻,也不见她回复。 而那边的唐观棋,不自觉去看自己之前在医院拍的片,须臾,她跳回和周先生的聊天界面: “很感谢您的援助,但我想我现在大概不太需要,多谢您这次联系我。” 周竹文那边好脾气回一句没关系,唐观棋才跳出界面,发现应先生给自己发的信息已经是二十分钟前了。 第六十四章 观棋钓鱼 应先生发给她的消息是“聚餐有冇结束?” 唐观棋莫名的,想故意拖一拖,反正她现在还没有点进消息栏,只是从弹窗里看到这条信息发。 这条消息目前还是未读状态。 她不想时时刻刻都让应先生觉得她一招手就来。 唐观棋熄灭手机,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瑞贝卡,坐趟地铁,她的“孕肚”都有消下去不少。 因为港城的地铁建设得早,已经有四十几年历史,没有新建的地铁那么稳,还会摇来摇去,似公交车一样。 瑞贝卡食太饱怕呕出来,都是仰着头梗着脖子,像一只硬颈鸭。 坐荃湾线回到港岛,刚好瑞贝卡也住西营盘那边,唐观棋提着这只硬颈鸭回去。 到了家,唐观棋才拿出来手机,看见应先生的消息已经是四十分钟前来。 她才回复:“刚刚到家。” 还配上一个双手撑着下巴痴痴看对面的小鸭表情包,就像平时一样。 应铎本来已经在处理事情,看见屏幕亮了,抬手示意下属先停止汇报。 他点开消息。 妹妹仔发给他的消息仍然得意得像痴汉。 有轻微高兴涌上来,他却轻描淡写:“这么晚才回家。” 唐观棋发消息总是像撒娇一样:“吃着吃着不自觉就到这个点了。” 应铎慢条斯理:“不学习了?” 她一副讨表扬的样子:“一边吃饭一边把手机里的笔记背了一遍。” “乖学生。”他眼底有很淡笑意。 唐观棋看着手机,不自觉露出姨母笑。 而男人温和提醒她:“麦青等会儿会过去找你。” 她发来一个娇羞又期待的表情:“应先生是有什么要叫麦主任转达的吗?” 男人的消息都好似能听到语气,温慢雅致:“是,算重要的事,所以保持电话畅通,别让麦青找不到你。” 她的态度就好似要把嘴贴到屏幕上要亲亲一样:“好,我等麦主任来。” 她还发过去一个线条小人骚包地扶着门框,另一只手递出红玫瑰的图片。 红玫瑰还会弹两下。 看得人想发笑。 应铎本来有轻微在意小姑娘开始不回消息,是否被他人趁虚而入。 此刻都烟消云散。 不久之后,唐观棋接到电话,倒不是麦主任打的,而是麦主任的下属: “唐小姐,麦主任有些事情走不开,所以派我来跟进您的事,我叫伊文,以后有事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唐观棋敲了敲手机,表示自己听到。 对面又道:“我们快到您家楼下了,麻烦您出来一下。” 唐观棋敲敲手机,对面把电话挂了。 她下楼,等了快十五分钟,那位伊文才到。 连麦主任都是到了才打电话,而且很尊重她,在楼下都是站在车边等着。 伊文看到唐观棋,也没有道歉,就自来熟地笑道:“唐小姐,应先生让麦主任买了些日常服饰,让我拿过来给您。” 保镖从车里提下来二十几个购物袋。 还递给她一个新手机:“boss特别交代了给您选台新手机,都是女仔,我想您应该会钟意粉红色的。” 唐观棋不钟意粉红色,现有的衣服里一件粉色衫都没有,对方照自己的喜好挑,都没有问她。 不过这些只是小事,唐观棋没有放在心上。 对方笑着:“东西送到,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唐观棋看了一眼地上那二十几个大购物袋,又抬眼看了一眼自己住的十楼。 收不收是一回事,这些东西堆在这里,她一个人一次搞不上去,被偷的概率不要太大,也会给她惹来一些麻烦。 好险伊文没有说马上走,而是留下来解释了一句:“都是您平时可以穿出去的,不用担心别人说闲话。” 对方笑着,唐观棋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闲话,为什么要讲闲话? 虽然只是暧昧期,还没有确定男女朋友的关系,都没有到要说闲话的地步。 而伊文看着她始终闭着唇,只是看看那堆购物袋,又不能说话,莫名觉得惹人讨厌。 看上去笨笨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应该算应先生包养的第一个学生妹,姿色不能算顶级,还不能说话。 应先生怎么会和这种人配,无论怎么看,都不觉得她有地方能被应先生看上。 哪怕只是想到她会和应先生亲密无间,都觉得那个画面应该百般不配,甚至会觉得恶寒。 唐观棋站在原地,虽然对方没有明确表示什么,而且还笑脸相迎,就是莫名觉得对方在为难她,看不起她。 她不动声色,伸手接过手机,对伊文笑了笑。 伊文略点头,抬步就要上车。 而唐观棋拉了拉保镖大哥的衣袖,指了指楼上,意思是询问对方是否能帮自己拿上去。 保镖还是上次那个保镖,看唐观棋娇娇弱弱一个小姑娘,又不能说话,格外需要帮助的样子,自然点头:“应该的,我帮你拿上去。” 唐观棋对对方报之一笑。 她也没有让保镖全部一个人搬,她提了几袋,示意她可以提这袋上去。 伊文其实是知道这位唐小姐住唐楼的,也知道她住得高,麦主任特地交代说要帮她把东西拿上去。 但伊文看唐观棋的样子,也知道就算不帮她拿,她也不能怎么样,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去麻烦麦主任。 所以她利用自己小小的权力,故意忽略这个哑巴的需求,让她不能太舒服站在这个位置上,反正她也讲不出来。 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叫保镖拿上去。 伊文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又假装没有意识到,恍然大悟一样:“我都忘记了,是要叫人帮您提上去,您不会怪我。” 唐观棋沉默了一下,只是比给她一个手势,是大拇指弯了弯,很多人都知道的“谢谢”手势。 她素来不惹小角色,宋军主帅就因为没有分给车夫羊肉,导致作战时车夫直接架车带主帅冲入敌营置主帅于死地,南唐大将因为厨师煮鲙鱼难吃,把厨师骂得狗血淋头,厨师当夜投奔敌营,让敌军知道了城内虚实,大将全家因此被杀。 她做事一向有原则,相信自己迟早有一日会爬高,实在没有必要去惹一些有气性的小角色。 伊文见这位哑巴小姐果然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被薄待,心里得意。 第六十五章 姓周的和你说什么 也知道以后对这位小姐,可以由自己的心来,不需要那么敬重。 唐观棋看上去就好像这件事没有发生,把东西提上楼,只不过将手机交回给保镖,让保镖放回车里,不需要声张。 安排好,她打开那些购物袋看,没有一件衣服有logo,但是件件都做工精致,质地上乘。 她不确定是特意买品牌里没有logo的衣服,还是买那种贵得没有logo的。 但如果是麦主任挑的,无论是哪一种,本意都是让她舒服。 她给麦主任发多谢,麦主任果然回复您穿得舒适就好。 是麦主任挑的。 但这些对她来说,还是有些不合适,其实她知道,应先生对她的关注,有一部分来自于欣赏她的傲气。 她收拾收拾放在一边,准备洗澡睡觉。 洗完澡,没想到应先生的消息又到了:“之前我说过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唐观棋记得,上次吃饭的时候应先生就说了,只不过她晕倒了,后面都只能作罢: “是很重要的人?” 对面的男人和缓告诉她:“对我来说无足轻重,对你来说应该算重要。” 不等她再问,消息又到:“今晚有冇时间去见?” 唐观棋果断:“有。” 她的心跳莫名突突的。 不会是和外婆有关? 她就这么心跳加速地等着,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应先生的消息来了:“下楼,我在楼下。” 唐观棋啪嗒啪嗒下楼,一辆配置低调的迈巴赫停在楼下,黑色几乎隐入夜色之中。 司机打开后门,唐观棋看见三个钟前还见面的男人,正在后座看平板,上面明显是工作内容。 投行人一般都忙成狗,没想到位高权重的boss亦然,她从认识应先生以来,都隐隐约约有感觉到他其实很忙,拍拖的时间都不多。 男人坐姿松弛从容,鼻梁有一线阅读灯落下来的光,线条直而陡,视线看向她。 她坐上车,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应铎才熄了平板,声音比下午时稍哑,但疲倦得有些低哑的声音反而性感,磁性更明显:“和同学去食饭开心?” 她笑着,露出自己深深的酒窝,点了点头。 “有冇人联系你?”应铎修长的食指抵在平板上轻搭着。 她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懂他说的联系,具体是哪一方面。 应铎温声提醒:“刚刚在休息室那些前辈。” 她似犹豫了一下。 但只是那一瞬间,应铎就知道,那帮人真的有联系她。 有病。 他低声问:“是哪个联系你?” 她迟疑着,用两只手圈了两个圈放在眼睛上,表示戴眼镜,她的动作做出来很可爱,但应铎却无心去欣赏,只是很快想到, 而那一群人里戴眼镜的,只有周竹文。 应铎轻笑了声,反而温声问她:“他同你说了什么,可以说给我听?” 其实气氛拉扯到极限,只是看起来什么都没有。 但应先生刻意没叫司机开车,一直停在这里,就是要等她说出一个答案才走。 唐观棋又犹豫了一下。 而应铎始终和气着:“如果觉得不方便说,都冇关系,我尊重你的隐私。”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大掌温暖。 但唐观棋却没有觉得这一刻的气氛真的松弛。 无论这位周先生是出于什么目的联系她,在应先生眼里,都是明目张胆的勾搭她,或者说是一种挑衅。 她打字给他看:“那位周先生说他母亲是喉科专家,如果我有需要,他可以搭把手。” 应铎垂眸,有勃发雄性气息的的眼眸垂着,狭长浓郁,而食肉动物盯紧猎物时的眼睛都是微眯的,以此来瞄准猎物。 哪怕男人刻意收敛因为阅历带来的上位感,都会外溢这种上位者气息。 如果这种话不是发给观棋,应铎可能都会有点欣赏。 拿小姑娘最看重的事情来诱惑小姑娘,一旦她不舍得拒绝,他就可以越来越拉近和小姑娘的距离。 应铎温声道:“你答应了?” 唐观棋摇了摇头:“我不会轻信陌生人。” 有很淡的笑意泛上应铎的眸子:“嗯?” 唐观棋好打字给他看:“而且万一他是您的暗敌,说不定接近我是想挖您的事情。” 应铎笑了声:“不是暗敌。” 他移开看着她的视线:“周叔,开车,去薄扶林的别墅。” 他摸摸她的头:“有奖励给你。” 唐观棋不解。 车一路开到一栋法式建筑前,落地的长拱窗优雅,爬藤风情万种又生机盎然地攀爬在白色砂墙上,外面的灯恰到好处地照亮庭院。 她好奇地看着窗外的房屋。 应铎看着她,似等她的反应:“走,进去看看。” 唐观棋还是懵懂的,不知道应先生要带自己见什么人,只是跟着他,看着男人高大英凛的背影,试探着,伸手去牵他。 应铎感觉到有只小手伸入自己手中,他很自然地十指相扣着,牵着她走进去。 一进门是一个圆厅,内部很多镜子,天花板都是镜子,映出华贵低调的内厅装饰。 雪白色与棕色相得益彰,白沙发有棕色木包边,长拱窗的窗格是高贵典雅的棕色,灰白调长窗帘,乌色圆桌,处处雅致到赏心悦目。 有个女人等在客厅,一见两人来了,视线微妙略过两人牵着的手。 “郑医生,好久不见。”唐观棋听见应铎开口叫对方。 那位郑医生微笑,没有其他人对应先生那么恭敬讨好,给人的感觉是不卑不亢:“好久不见。” 港城的医生地位很高,唐观棋都能感觉到应先生对对方很尊重。 香港的状元多数选择读医科,因为香港的医生工资、社会地位都极高,成为顶级名校的医学生,已经半只脚踏入上层。 应铎松开牵着唐观棋的手,转而轻搭在她肩膀上:“看看妹妹仔的声带,要麻烦你了。” 郑薇笑得平易近人:“算什么麻烦。” 她看向唐观棋:“妹妹,你跟我来,仪器摆在三楼,要上楼看。” 唐观棋回头看了一眼应铎,应铎依旧平稳:“去,我就在一楼等你。” 她才放心,跟着那位郑医生上楼。 三楼有个极大的套间,一进门就是庞大的医疗机器,显示屏一尘不染,唐观棋在医院喉科看过一样的仪器,用来探看她喉咙内部的实时情况。 她才明确意识到,应先生之前就想带她看声带,只不过被耽误了。 第六十六章 sugar daddy 郑薇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像哄小孩的儿科医生一样: “先用喉镜看看你目前的声带情况,可以吗?” 唐观棋颔首。 郑薇才去开仪器,避免病人的心理抵触。 而别墅的一楼,应铎正静静饮茶。 如今五月底,这个时候的碧螺春品质最好最新鲜,一壶新绿的茶色入眼清明。 他长指托着一杯碧螺春,在氤氲雾气中等待着医生给出答案。 尽管这个答案可能好可能不好。 应铎不介意妹妹仔不能说话,本身他也钟意安静。 但不能开口,和选择不开口,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 可以不开口,但要有选择的权力。 他轻抿一口茶汤,甜润的草木清香散入鼻息。 身侧不远处,色泽精致的木底玻璃展柜空空如也,乍一看可能会觉得是酒柜,其实是拿来给小姑娘放包的。 高达六米的书架分上下两个,有按钮可以控制上下两个书架交换位置,以方便拿书。 室内没有用别墅常用的玻璃大吊灯,而是用了流苏长灯。 是细线悬挂着一片绿叶垂下,上百片绿叶垂着,呈现弯曲流水形状,灯一开,上百片绿叶的叶脉泛着亮光,照亮一室。 室内都摆满了恰到好处的绿植,也都特地选了法式风格,密耳猴、百合竹、垂丝茉莉,线条干净,颜色纯正。 不是应铎的审美,而是尽量贴合小姑娘的使用和审美。 他带她来这里,不是偶然。 半个多小时后,妹妹仔终于被医生带着下楼。 一直行到应铎面前,应铎放下茶杯,纯东方的俊美长相让他看上去舒朗矜贵,无论做什么,都有一种在帘幕后静静欣赏的感觉。 他徐徐问:“郑医生,有答案了?” 郑薇看了一眼旁边的唐观棋,也觉得这个情况很出奇意料: “妹妹的声带目前看上去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能发声可能是脑部受伤,影响到语言中枢,也可能是心理原因。” 是应铎亦没想到的答案,她的声带是完好的。 他的视线落在唐观棋身上。 唐观棋有些忐忑,但半秒都不到,又是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就有些克制不住的害羞,但还是勇敢和他对视,好似和他对视是一种贪念的享受。 黑黝黝的眼眸永远给人涌动的暧昧。 他轻声问:“心理问题和大脑问题?” 郑薇其实心里已经有定论,将手搭在唐观棋肩膀上,给予一定心理上的支撑: “心理原因相对好治,做心理疏导加上时间推移会逐渐恢复,但如果是语言中枢出现问题,可能就比较麻烦。” 应铎不是不可以听医嘱的人,此刻听到这里,也只是温润开口:“郑医生可以直接告诉我答案。” 郑薇斟酌着用词:“刚刚照过核磁共振,没有找到语言中枢有血管梗塞,但不排除脱髓或者损伤范围太小看不出来的情况,我的建议是试试接受心理咨询,也许有用。” 言外之意,大概率不是大脑损伤,而是小姑娘自己有心结,导致了不能开口说话。 郑薇做这个判断也不是百分百,但还是有些把握。 因为小姑娘的沟通能力完全没有受到干扰,打字和手语表达都很完整流畅,毫无言语障碍,不是语言中枢受到限制的样子。 那很有可能就是心理问题了。 应铎明白了,他始终绅士且有礼:“辛苦郑医生了,任管家,送郑医生出去。” 有位穿英式管家服的中年女性拿着一个纸袋,明显是礼物,笑脸相迎:“郑医生,我送您回去。” 郑薇也淡笑:“那我先走了。” 应铎颔首。 管家送医生出去。 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应铎坐在沙发上,略压下巴,深沉的眼眸看着她,低声温稳:“过来。” 唐观棋的白球鞋踩在古典的木地板上,走到应铎面前。 他薄唇有启动的趋势。 以为他会问她有什么心理原因导致不能说话。 却没想到他只是问:“钟意这里吗?” 她有些懵,这里? 她钟意这里就会怎样…… 唐观棋只能手势表示这里很漂亮。 应铎素来有循循善诱的耐心:“愿不愿意住在这里?” 她略惊讶。 应铎却很稳镇平和地向她道来,不疾不徐犹如初秋清风:“这里离你的学校很近,你读书很方便。” 唐观棋要摇头。 应铎关注着她的反应,看她摇头,也不急。 “坐下来。” 唐观棋坐在他旁边,挨着他坐。 男人的手臂搭在她肩上,一只大手揽握着她的肩膀,连同她细细手臂一同握住:“担心什么?” 她低下头,拿手机打字给他看:“您对我的性质,是不是sugar daddy?” (干爹;糖爹;有钱的老男人,尤指为年轻女性提供金钱或礼物以换取陪伴或性关系) 看见小姑娘打出来的词语,好似有火花燎上他的眼皮: ”怎么会这么觉得?” 哪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词语。 她环视了一圈周遭环境,又看回他,眼底忐忑。 应铎无奈轻笑:“我这个年纪已经能当sugar daddy?我最多算哥哥。” 她抿唇,自己也想笑,觉得离谱,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应铎好脾气地解释给她听:“想让你住在这里,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平时工作太忙,聚少离多,没有太多时间和你相处,每次见一面就要送你回去。” 唐观棋如同两颗乌色盐渍话梅的大眼睛天真,直勾勾盯着他英俊的脸。 男人的薄唇说出让她心神荡漾的下一句:“如果在这里,我们会有很多时间见面。” 这句话像是打开她什么开关,她手搭在他肩上,跪在沙发上,嘴唇去亲他的唇边。 她给人的感觉是,因为自己不能说话,就像是没见过人说话一样,盯着他的嘴唇,要看他一张一合说出字句来。 这种盯视,莫名都让人生出羞耻,她却不觉得,全凭野生的动物欲去做。 应铎慢声道:“你没有什么表态?” 她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打字,少女起伏的胸脯离他的只有半指远,长发披散在前胸后肩,像传说的海妖。 终于,她打字给他看:“那我们会在这里做什么?” 他看完那行字,抬起眼皮看她,眼底隐隐似有温火,声音却仍然矜贵的温和: ”我们会在这里做什么,取决于你想在这里和我做什么。” 第六十七章 能和您睡一张床吗? 在男人直视的目光中,她羞赧难以克制地露出一丝笑意。 他只是看一眼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妹妹仔。 应铎还故意问她:”想做什么?” 唐观棋扭扭捏捏不想说。 应铎把她披在肩后的头发撩拨到胸前,遮住他一低眼就可以看到的风光。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那一刻她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如果顺利把这个拖拍下去,迟早都会有交缠那一天。 对对方的感觉这么强烈,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大概率都会走到那步。 应铎嗓音的质感贵得犹如重低音提琴:“不想说给我听的话,你先在这里做主人,好不好?” 她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撩拨着,头发拂过胸前,这一刻触感格外敏感,小姑娘面颊粉粉,抿着唇,羞得挪不开面。 他诱导着她:“今晚愿不愿意请我来你的地盘休息?” 她好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知道还可以这样,眼睛炯炯有神。 伸一只手,掌心朝着应铎,四指扣动掌心,做了一个招财猫一样的动作。 (可以吗?) 她这个动作太可爱,应铎故意道:“没看清。” 她又比一次,真的像只招财猫一样,偏偏她是湿润的,性感的,乌发垂坠,朱唇半张。 应铎故意:“什么意思?” 唐观棋似突然明白,应先生可能看不懂这个手语。 原来应先生也有看不懂的字。 她又做了一遍,才拿手机打字给他看:“可以吗?” 他慢声引导:“意思是愿意接受我的提议了?” 他已经意识到,拿钱来引诱她她只会拒绝,如果是说可以和他更亲密,她马上就会接受。 唐观棋果然害羞地点头。 他有意询问:“今日应该冲了凉?” 唐观棋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一瞬间红得好似要滴血。 而应铎还一贯慢条斯理,指茶几上那个按钮: “看到那个紫色按钮没有?” 她红着脸,幅度很小地点头。 应铎温声对她解释:“屋内到处都有那个紫色按钮,是管家的呼叫铃,无论在哪个角落,只要摁下去,就可以呼叫管家,而且他看得懂手语。” 她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应铎整理了一下她下滑的领口,帮她提上去:“去摁铃,叫管家给你一套睡衣,等阵好好睡觉。” 唐观棋想起明天还要考试,但又想到是下午考,东西可以中午才去拿。 她顶着一张红得桃羞杏让的脸,从应铎身上下去,摁下那个按钮。 管家从员工通道出来。 一般佣人都不会随意出现在大厅等各种地方,别墅内有专门的员工通道和休息室,等到每日例行整理,或是主家呼叫的时候,才会出来。 任管家对两人微微鞠躬:“有什么吩咐?” 她做出一个双手贴在耳边的睡觉动作,又双手贴胸往下移,到小腹就左右横划。 (睡衣) 没有想到对方真的一下就看懂了,笑着道:“已经准备好了,在您的卧室,您跟我来。” 唐观棋看了一眼应铎,应铎坐在原处,却温文尔雅说出一句烫人的话:“先去,我还要冲凉。” 她一下似被晒得滚烫的鹅卵石辣到脚一样,走路都烫了一下,差点没走稳。 应铎看到她的反应,低笑一声。 都不知道是在笑她可爱,还是笑妹妹仔反应这么大。 管家领着唐观棋进她的房间:“今天有些晚了,明天我向您介绍别墅里的人员和情况,您先请进。” 唐观棋看着拜占庭风格的卧室,和外面的法式风格截然不同。 明明不是粉嫩嫩的迪斯尼公主风,却让拥有它的人感觉自己是公主,在蓝色多瑙河一般色调的房间里迷了眼。 她本来已经觉得浅水湾那处公馆漂亮。 但她只能住六平米的佣人房。 在这里,整个别墅都是她的。 她没有羞耻感,只有终于舒爽的感觉。 她不想再做穷人屈居人下,不想捡人家不吃的烧饼吃。 她要做富人,这一刻是借别人的机会脱离困境,但以后她要所有东西都握在自己手上。 房间大得让人心生感叹,唐观棋在里面走着,衣帽间浴室卫生间书房甚至影音室都俱全,单单这个房间就有百来个平方。 她换完睡衣就到处看,看到没瘾为止。 她床头有一个按钮,还有个消息屏,她试着在消息屏上打字,发给备注为管家的人。 “应生在哪个房间?” 管家很快回复:“就在您隔壁。” 唐观棋走到隔壁,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来声音:“进来。” 她推门而入,室内只开了走廊灯,微暗的情况下,似乎都能感觉到窗外有月色流入。 男人穿着浴袍坐在床边,正在看手机,微微岔开长腿。 唐观棋走到他面前,应铎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抬眸看她:“来了。”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视线飘向床铺,询问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能和您睡一张床吗?) 应铎分开两个房间的意思,就是不需要那么快,让她慢慢考虑。 她却主动送上门来,要求还这样直白强烈。 长发披在肩前,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眼神如此炙热清澈,但灯色与月色渡在她身上,略定睛,他却发现, 她没穿内衣。 挺翘饱满的幅度在睡衣下隆起,她的眼神还如此无辜,渴望地看着他。 妹妹仔,不知道怕。 应铎只是声明,让她想清楚:“现在十一点了,确定还要和我待在一起?” 她又走近来,认真点了点头。 应铎终于伸出大手:“过来。” 唐观棋喜滋滋搭着他的手坐上去,背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还带着水汽和沐浴露的香气。 调整坐姿的时候,男人的大手无意中托到她胸前,应铎感觉妹妹仔在自己怀里轻微颤了一下。 背却贴他的胸前贴得更紧。 他从后面揽着她,声音几乎是立体声环绕一般,在她耳边响起:“今天周竹文找你,没有动摇?” 她浑身都发酥,一时间都无法回答,只是抓着他坚硬的手腕,似找个地方借力。 第六十八章 应该信她 她在他宽阔的手背画一个叉叉,表示没有。 “他说要帮你治声带的时候,不动心?”应铎从后面环着她的腰,给她的感觉是庞大的男人身躯完全裹着她。 她都无法呼吸,不是因为裹得紧,是因为男人荷尔蒙太浓郁。 只好失力地在他怀里摇头。 他清瘦的侧脸似要挨到她柔软面颊,依旧悠悠发问:“没有?” 她想比手语或是打字给他看,但他这样抱着她,她鼻息里全部充满他的味道,男人滚烫大掌托着她的小腹,整个人似乎都不受控制。 应铎伸出长臂,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给她打字。 唐观棋没有到那种非应铎不可的程度,却是故意讲给他听: “我钟意一个人,就只会一直喜欢那个人,不会选择其他人。” 应铎看见这句话,本应该高兴的,但看见的那一秒却很平静。 怀里的小姑娘好似因为他抱一抱她就要情迷意乱。 但她只是年纪小,总觉得一刻是永远,哪有如此坚不可摧的感情,可以不经历世事磋磨,第一次拍拖,就总想着要和对方走到结婚走一辈子。 应铎温柔地低声道:“等你年纪更大点,思维也有可能会变。” 她回头,湿润乌黑的眼睛犹如宝石,好似被冤枉了一样,片刻后打字:“我不会。” 但应铎见过太多,相信这一刻的妹妹仔是真的如此想,但以后的她,大概率不会再有这一刻的满心满意。 她有意问:“您心里有对感情的预设吗?” 应铎看到这句话的第一秒,心里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羡慕的一双伉俪。 是曾婆婆和她的丈夫。 沉吟许久,唐观棋听见耳边的男声“有。” 男人的声音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故意打字:“可以讲给我听吗?” 应铎开口:“我之前提到钟蓉的一位长辈,记得?” 不知是不是应铎的错觉,他感觉怀里的人好似僵了僵。 但片刻后,妹妹仔的手指轻得发飘,很慢很慢在屏幕上打出一个“当然。” 这是唐观棋想要的效果,但他真的说出来,还是让她心颤了颤。 他的角度看不到她正脸,只能看到年轻女仔白得似白玉的脸庞。 男人娓娓道来的声音似缓缓流下的温柔水柱:“那位长辈同我父亲差不多年纪,在内地,诞生于一个有七个兄弟姐妹的家庭。” 唐观棋就静静地听着她早就知道的故事。 “她坐火车去羊城做工,上火车前,买了两只自己不舍得吃的火龙果,结果一觉醒来,发现火龙果只剩皮,而果皮在一个年轻男人脚边。” 唐观棋靠在他怀里,没有问“之后呢”,“然后呢”这种话,只是听着他说。 应铎仍然缓慢将他记忆里的故事道出,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那位长辈顷刻之间崩溃,小时候,家里只给她哥哥和弟弟吃院里结出的火龙果,从来不给她吃,所以哪怕家里就有火龙果树,她一直长到十八岁都没有吃到过一口,好不容易出门了,父母给她一些钱,她终于买到了火龙果,没想到却被陌生男人吃了。” 当年绑着两条长辫子的曾丽娟大闹着,把那个年轻男人摇醒,眼眶已经气得通红,要他赔自己的火龙果。 而那个年轻男人很冷漠,吃都吃了,却不理她,任凭她在旁边哭闹咒骂,心痛自己的钱,更心痛她自己。 直到快下车,那个男人突然站起,和其他人一把按住了一个下铺贼眉鼠眼的男人,把对方拷上。 任凭那个男人尖叫,都死死摁住。 曾丽娟错愕地看着,而男人拿出自己的警察证,示意罪犯:“警察。” 其他警察将那个贼眉鼠眼的犯人运下火车。 而男人特意停留,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十块钱递给她,解释道: “刚刚那两个火龙果是罪犯吃的,怕打草惊蛇,所以一直没有知会你。” 曾丽娟惊讶无比。 而男人仍然板着一张俊脸。 这一站刚好是她要下车的站点,男人下车,她也连忙跟在男人身后下了车。 她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追上去:“我不知道系这样。” 高大的男人只是和她说没关系,提着自己的背包快步走。 她一路跟着,路过火龙果摊,还想给他买两只赔罪,奈何她递上去,对方只板着脸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曾丽娟稚嫩的脸更红了,一路暗跟到他去派出所,见到他是哪个派出所的,第二天就送了一大袋的火龙果过去。 男人去上班的时候,被同事调侃说有女青年送了一大袋火龙果给他,现在可正当是火龙果贵的时候,无亲无故,谁会花这么大一笔钱,看向他的眼光不无揶揄。 男人不好接受,但又没有她的地址还回去。 直到有一次去国营饭店吃饭,撞见了在当服务员的她。 曾丽娟再见到男人,心都砰砰跳,面红耳赤,悄悄用自己的工资给他那桌加了一个菜。 他结账的时候发现了,要给她钱,她左躲右避就是不愿意接受,还说是她应该的,结果撞到瓷器展示柜,碗噼里啪啦跌下来,男人眼疾手快挡在她前面,因此还在头上撞出一个大包。 曾丽娟急忙要送他去医院,男人却推辞说不用去,她硬借饭店的三轮车把他送去医院,一看才发现瘀血比想象中多,硬让男人住了好几天的院。 她就天天都去送一日三餐。 一来二去,两个人慢慢熟悉,知道男人比她大五岁,离异,前妻跟南洋老板跑了,没有孩子,曾丽娟莫名起了心思。 借着自己砸伤他的由头,强行要帮他洗衣服帮他煮饭,还总是带国营饭店最新研究出的菜式给他,也带给他的同事们,男人本来是不想让她再耽误时间的,但莫名也渐渐被她打动。 一直半默认半试探地相处着。 过了两年,曾丽娟也二十岁了,终于,男人主动向她确定了关系,上门去她家里提了亲。 她的哥哥弟弟很高兴,分男人带来的那些高档烟酒,见到毫不犹豫的彩礼钱更是眼都开了。 曾丽娟心里难受,一出房门,却看见男人拿了两个火龙果站在门口,她有些惊讶,问他是哪里弄的。 男人只淡定地告诉她,就在院里摘的。 第六十九章 kk和外婆当然有防伪标识 那棵火龙果树往年得她照料都果实累累,她走后无人照顾,一年就只结出这两个果。 还被他直接摘了。 但就这两个果,曾丽娟直到二十岁都未能摘到。 那一刻,曾丽娟红着眼笑了,问他,她的兄弟不拦吗? 男人只是在月色下看着她,轻描淡写说,就算拦也会摘,她是这个家最钟意食火龙果的,这两个果子为什么不是她的? 听见理所当然的那句话,曾丽娟看着自己要托付一生的男人,好似心里有个结,终于在这一刻解开。 婚后的生活很平静也温馨,男人话很少,但她说什么,他都会放在心上。 她说想食鲈鱼,第二天男人下班就会提一条新鲜鲈鱼回家。 她说想去看电影,男人就和自己的同事花高价买下电影票,陪她去看。 前二十年从未被人注意的一切,都被一个人珍而重之地记住,放在心里。 如果这一切都永远都和这段时间一样就好了。 有次男人出差执行任务,视力和肩膀都受了重创,被人送去军区医院,当时家里没有电话,只能写信,他眼睛看不到,叫人帮忙写信带给她,让她知道,他还要出差半个月才回去。 但过了半个月,医生还是不给他出院。 哪怕他的视力都恢复得差不多了,甚至能看见医院墙上攀了一棵生得很好的火龙果树,上面结满了火龙果。 那个时候的火龙果贵得厉害,外面卖的很多都扁扁小小,医院墙上的却饱满得好似大碗一样。 男人从来没见过结得这么好的火龙果,像是画报里画的一样,但是都没有人摘,医院的人说是野生的,但觉得医院不吉利,没有人会去摘医院的果吃。 但他见得太多这些,并不忌讳,他想到自己的妻子,想到她如果见到长得这么漂亮的火龙果,一定会高兴。 医院怕他有后遗症,说什么都不给他出院。 但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笃定了一定要回家,也已经可以参加工作了。 一回两回逃不出医院,第三回,他终于在晚上翻出医院的墙出去,用装药的袋子装满了一大兜墙上的火龙果,徒步往家走。 男人满心满意都想着自己的小妻子,那夜一连走了十五六公里,离家只剩下最后一公里的时候,看见熟悉的建筑,满心希冀就要到家了,妻子看见自己带回来的火龙果一定很开心。 但那夜有送钢管的大货车,夜晚天黑没有看清路上的人,司机疲劳驾驶,直接撞了过去。 只剩最后一个路口,只剩半个小时就要天亮。 他死的时候,还提着那袋饱满红艳的火龙果,只不过袋底压烂,他还死死抓着提手。 交到曾丽娟手上时,火龙果已经被撞得半烂了。 男人的尸体甚至都没有那袋果子完整。 曾丽娟去看的时候,都不敢认。 他教她写字算账的手,被她砸伤过的额头,常年训练而结实的双腿,甚至胸膛都压得半烂,一点都认不出来是她沉默寡言又笑起来很好看的丈夫。 她好似心脏被人抓握住,连泵血都不能,当场在他的尸身前失力跪倒,还看见他的无名指上戴着银戒。 那一年曾丽娟二十二,结婚只有两年,就失去了自己的丈夫。 本来羡慕她嫁个警察老公好命的人,都私下嘲笑她,一直钟意她的大厨趁机来帮她操持葬礼,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傻子都听得懂,以至于议论曾丽娟的人越来越多,流言蜚语几乎让她无路可走。 丈夫刚走的时候,她悲痛过好一阵,一直到麻木,没有了眼泪。 直到看见别人成双成对,在晚上挽着手去看电影,听见邻居说街上火龙果好便宜了,看见花市有玫瑰花卖,还卖得很贵,她想,如果男人在,一定会买下一朵带回家送给她。 那些细细密密的痛苦,在他走后的两个月纷至沓来,一天比一天更剧烈。 她终于做出决定,她不想活了。 她托人买到一瓶安眠药,想药死自己,但没想到睡了一天一夜后,来看她的大厨发现她怎么都叫不醒,急忙送她去医院。 她醒后,比没死的消息来得更有冲击力的,是她已经有了一个三个月的孩子胚胎。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在医院哭得笑出来。 终于有勇气再活下去。 重新学本来就在学的算账,去考会计证,想把这个孩子好好养大。 唐观棋听着应铎徐徐道来,她终于有反应:“之后的事情,您还知道吗?” 应铎说起来,一贯成熟稳镇地声音都有些微沉痛:“那位长辈一路把儿子拉扯到八岁,但八岁那一年,孩子被人贩子拐走了。” 唐观棋当然知道,她很清楚这些。 这是这个故事里最痛的地方。 “那位长辈终身未嫁,也一直寻找自己的孩子,中途因为有人知道她思念孩子成疾,故意将自己的孩子丢到她门口,长辈不想养,却没有办法,不忍心看见那个孩子风餐露宿,就把她收养了,那个孩子,就是钟蓉的母亲。” 唐观棋觉得好笑地点了点头。 男人的声音温和:“我一直都敬仰这位长辈,和她对爱情的忠贞。” 应铎向往那种感情,不是偶然的。 他的父亲不是一个专一的人,港城一夫多妻制度一直到七几年都是合法的,很多有权有势的男人有好几个合法妻子。 他不是大房的儿子,而是三房的。 记忆里,母亲总是无比盼望父亲来看她,他也希望爸爸能来见他,但始终都只听说阿爸在其他妈妈那里留宿,疼爱他的哥哥们。 一直到他成年,哥哥们被绑架的绑架,内斗的内斗,最后只剩下他一个婚生子,阿爸才终于将目光投向他。 他羡慕忠贞不二的感情,希望自己也有温暖的三口之家,也希望有爱自己至深的妻子,哪怕他出事,也会为他不再嫁。 但如今的社会,这样品行的人,几乎不存在。 婆婆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血脉,品行无法沿血脉继承,他甚至都没有机会看一看这种坚定不移。 他一低头,却见妹妹仔在手机上写: “我也会和那位长辈一样,至死不渝,不离不弃的。” 应铎只是被逗得笑了笑,这句话哪有那么容易做到? 人与人都是不同的,曾婆婆的品行万里挑一。 妹妹仔也只是现在年纪小,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一辈子只忠于一个人。 他不相信,却依旧低声哄:“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的感情,不必比。” 她却忽然写下一行:“钟蓉与那位长辈没有血缘,您确定吗?” 应铎摸了摸她的头:“这是自然的,为什么这么说?” 钟蓉和那位长辈没有血缘关系,的确是一个遗憾。但已经是注定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 如果世界上有婆婆的血脉,他大概会倾尽全力,尽力托举。 也信对方会有和婆婆一样的品质,真正会忠贞不渝。 唐观棋漆黑的眼带着光,回头凝视着他,却什么都没有写下。 曾芳是领养的没错, 但是。 kk和外婆是血脉相连的, 这个是无法作伪的标识。 第七十章 火葬场预订 应先生他不知道。 她不怪他。 唐观棋只是低下头笑了笑,打字和他说:“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 应铎看她笑着,却莫名感受到一瞬即逝的哀伤,好似只是错觉一般,是他看错。 一瞬之后又如常,只是那一秒有力地抓紧了他,她的哀伤如有实质。 唐观棋只是很平静地打字问他:“那袋火龙果,您知道后面怎样了吗?” 绝口不提无奈他不信她会忠贞,不知道他敬仰的婆婆就是她的亲婆婆。 不提他不知道kk是外婆的亲孙女,只不过在血缘上,其实不是外孙女,是孙女。 只是那个被拐过的儿子,去世得很早而已。 但真正的kk,和婆婆真正血脉相连。 那些冒牌货和婆婆就是没有血缘的。 应铎感觉到小姑娘的僵硬,以为是听了这个故事伤感,托着她的小腹,把她抱得更稳当,低声道: “那位长辈没有食那袋火龙果,而是将那袋火龙果种了下来,就种在院子里。” 守寡四十年,只守着那一棵火龙果树,他还亲眼见过婆婆驼着背,抚摸树上长出的小火龙果。 火龙果的树是藤蔓一样攀爬的,婆婆的红墙上全部爬满了绿色的三角形状火龙果硬藤。 他第一次见到,还觉得存在感太强,有喧宾夺主的感觉。 直到听到这个故事,才知道那一墙火龙果藤才是婆婆的主心骨。 这种爱情实在离他太远太远,几乎不可能在他身上发生。 快三十岁仍然心抱幻想,希望有人全心全意爱他,其实,也是一种天真。 唐观棋只是写字给他看:“我也可以做到。” 她看向他的眼神笃定,给人真诚的感觉。 但应铎只是笑了笑,摸摸她的头。 他说这个故事,并不是要强求小姑娘向自己表态什么: “不必太早向我做出承诺,这会成为你的负担。” 她写:“我不小了,我和那位长辈结婚的时候一个年龄。” 但人和人的二十岁有很大区别,他不责怪她这一刻的天真。 唐观棋忽然拉着他的大手,拢在自己心口上。 薄扶林洋房的这个房间外面是游泳池,池里的白色水光粼粼荡漾,随风吹风,一阵随着一阵不停,涟漪似人心一般。 她明明将动作做得如此荒唐,眼睛却清澈得好似什么都不懂。 绵软的触感瞬间填满男人掌心,似一种无法摆脱的诱惑。 身体的微抖都擦过他掌心,明明她自己都要控制不住自己,还要在手机上嘴硬地写: “我已经是大人了。” 她回头,水润的眼睛看着他。 应铎视线深得似有幽火,视线凝着她,看她咬唇忍耐的反应,要把手移开。 唐观棋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她心口轻按,面色已经绯红,却直勾勾看着他。 应铎缓慢开口:“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她执拗地摇头。 应铎忽然翻身,直接将她压在身下。 灯色迷沉,唐观棋的呼吸都急促。 以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应铎却抬手,长指搭在可以自动调节角度的台灯细柄上,将灯光从她脸上移开,不刻意去照她迷乱的情态。 他想看,但没必要现在就看,她都不好意思让他看。 男人轻笑呢喃:“等到你真的敢做下一步,再来试我,好不好?” 男人依旧很绅士,脸庞却在灯色下近得好似下一秒就会和她发生什么,暧昧的感觉犹如一蓬蓬的热浪涌上来。 唐观棋抓着他浴袍的衣襟,他锻炼得宜的肌肉线条已经浅浅纵横在眼前。 他还依旧温柔问她:“离这么近,还听得清吗?” 他环下来,声音低得厉害,都好似有回音一样,如果不仔细去听,可能会当成哄睡的低频白噪音,因为雄性松弛的声音安全感足。 唐观棋感觉自己脸蛋都是酥的,忍不住去托住自己的两边脸蛋,怕它们跌下来。 才点了点头。 应铎轻笑,伸手将台灯摁灭,起身,在岛台边悠悠点了一支烟。 唐观棋走到他身边,仰起头,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高大的男人。 他一手夹着烟,略粗粝的拇指指腹抵在她面颊上,烟雾袅袅飘起,声音淡然却暗潮涌动: “不要第一天就来同我睡,男人的自制力,比你想象中差很多,明不明?” 唐观棋咽了一口唾沫。 她就是想应先生没有自制力,既然钟意,那为什么不能试试? 她略歪头,应铎还淡笑一声,松开了手,深邃的眼睛却好似有钩子,声音缓缓: “回去,下次来的时候,和你抽签,抽赢了就做你想做的事。” 她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应铎没有抱她,却带着温沉的笑意:“我数三秒,还在这个房间的人明天考试会挂。” 唐观棋闻言,猛然抬头看他。 而应铎淡淡笑着:“三。” 唐观棋立刻松开他,争分夺秒打开门跑出去。 男人轻笑一声,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第二天早上,唐观棋正在和应铎吃早餐的时候,麦青特意过来,汇报了一通最近的工作,最后收敛地提及: “钟蓉小姐有签您的单。” 唐观棋拿着调羹的手停住。 应铎头也未抬:“签在哪?” 麦青将文件夹递给他,里面是具体的数额单据:“一些餐厅,还有个别高级手工制衣定制的店,五月底我们去结数,统计到的花销是三百万左右。” 应铎有一些经常去的消费场所,不会每次都结数,而是签单,等到月底会有专人去结账。 男人风波不起:“由她去。” 小孩贪吃贪用,好歹不出去惹事。 唐观棋听见钟蓉依旧用应先生的钱享受,一时间垂下眸子。 她冇想到。 她以为停了卡就限制住钟蓉的所有消费了。 原来还是她天真。 麦青的视线却飘向唐观棋手边的手机。 仍然是那个屏幕裂了的手机。 早餐结束,麦青有意叫住唐观棋: “唐小姐,伊文没有将东西递到您手里吗?” 唐观棋停了停,随后似圆场一般,对麦青笑了一下。 这个笑的意思,比起默认,更像是打个圆场,说没关系,只是小事。 麦青若有所思,但只是微笑道:“好,我知道了。” 唐观棋点头,从餐厅出去。 第七十一章 谁为难她她为难谁 抬步,唐观棋追上应铎,问他:“您很重视钟蓉?” 应铎接过佣人手里的热毛巾擦手:“不能说是重视,更多可能是无奈,她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维系,如果她没了,对我来说,是一大打击。” 他看向唐观棋,唐观棋却牵强笑了笑,打手语问他,”她是不是真的很重要?” 应铎不想她再关注对她一般的钟家,和声道:“有点。” 唐观棋却只是低下头,露出苦涩的笑意。 应铎以为是因为同在钟家,钟蓉千宠万爱,她却饱受忽视,小姑娘心里不平衡。 低声安抚:“你未来的路会走得比她远,不用在意她。” 唐观棋仍然是勉强笑了笑。 而麦青从薄扶林别墅出去,回办公室的时候,把伊文叫了进来。 伊文还一脸甜甜的笑:“麦姐,有什么事找我?” 麦青戴着银丝眼镜看电脑屏幕,看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你考虑一下调职,从我手上调回法律风险部。” 麦青是家族办公室二把手,伊文当时调到她手上做事,是连跳三级。 看中的就是伊文嘴甜会来事,所以把她分到了唐小姐那边,专门负责唐小姐的事情。 照顾应生的女伴,会哄人自然是加分项,但今日唐小姐那个反应,其实已经透露出很多东西。 唐小姐不计较,不代表她们就可以将工作敷衍了事。 应生可能反而会计较。 伊文面色一下变了:“麦姐…什么意思?” “这边的工作可能你还处理不好,所以让你考虑回到原来部门。”麦青面对质疑也很平淡。 “我做错什么了吗,事情都是照您的吩咐,我自认为做的还算圆满。”伊文感觉难以置信,她甚至都刚刚开始工作。 麦青抬起眼,也慢悠悠问她:“手机里交到唐小姐手上了?” “当然。”伊文毫不犹豫。 麦青只是笑了笑。 这个笑容让伊文格外不安,却仍然能斩钉截铁:“我亲手交到唐小姐手里的。” “我没有在唐小姐那里看见手机,你想想,是什么原因。”麦青也不急,只是让她好好想明白。 “可能她节俭,不舍得用新手机,总之不可能是没有交到她手里,您真的冤枉我了。”伊文的狡辩角度,还是明摆看不起唐小姐。 伊文满心怨怼。 凭什么不舍得用新手机,还要怪到她头上? 难道以后那个被包养的学生妹不舍得用不敢接礼,都要怪到她头上,这明明就是穷酸气。 听到这句话,麦青眉头微皱。 跟应生久了,她一贯不会把心思外露,也不随便冤枉手下人: “你的确打出了手机的发票,所以我信你有买,今天我去翻你那日坐的车,你猜我翻到什么?” 伊文立刻反问:“什么?” 麦青拉开抽屉,面无表情将一台粉色的新手机放在桌面。 伊文意外不已,伸手去拿那台手机。 仔细看,真的就是她送出去那台,因为买的时候只有一台粉色,商家说充电口的漆有微瑕,问她确不确定要买。 她诧异不已:“怎么可能?” 麦青的声音里没有感情:“我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台手机都出现在你车上,没有到唐小姐手上。” 本来只想把伊文调回原来的位置,但现在看来,她可能不适合需要极度理智的家族办公室。 伊文却笃定无比,还存被冤枉的委屈:“问题肯定不在我身上,应该是她放回车上,又不当场说出来,我怎么知道。” 不喜欢怎么当场不说自己不喜欢,这不是存心给她找事吗? “你把问题怪在了唐小姐身上,更是个问题。”麦青双手交握,压在桌面上。 因为主家有需求却不用,已经是在表示做得不好。 应生平时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他们都能猜到应生中不中意,怎么到了唐小姐这里就看不出来? 到底是唐小姐不说自己不钟意,还是伊文的态度没有给唐小姐说不钟意的机会? 麦青十分笃定如果是自己去送,唐小姐不可能不说出来。 唐小姐不是会乱为难人的人。 但此刻,麦青只是习惯的有礼:“我叫人帮你收拾东西,另谋高就,实在是不好意思。” 伊文无法放弃一份如此高薪的工作,而且这还是她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如果只干了一个月就被辞退,后面的公司问起来怎么办? 她声音都有些发抖:“麦主任,我愿意回法律风险部,求你冇开除我。” 一贯和善的麦青却只是坚定打内线电话,叫人事打她的离职证明。 任凭伊文怎么开脱自己的责任,怎么在她面前哭诉。 泳池边,唐观棋坐在沙滩伞下翻着书。 对于那些位置不高的难缠小鬼。 她有一条金科玉律:没有必要和对方争什么,而是消除对方存在的意义。 麦主任派伊文来,无非就是因为工作太忙,实在无法顾及全部,只好把接触她的工作交给伊文。 伊文做不好,存在的意义就没了。 所以她让保镖阿叔把手机拿回车内,不需要说给伊文听。 伊文有点小权力,觉得可以拿捏她一个没钱没势的哑女。 这种人不会因为她很和善而对她好,只会觉得她是因为没底气才对人都和善。 所以会更蹬鼻子上脸地欺负人。 本质上是没有得到过什么权力,所以一旦有了一些小地位,就容易飘,容易看不起别人。 只有让她感觉到对面的人是轻易可以决定她去留的人,拥有比她地位高的绝对权力,她才能看清情况。 唐观棋不为难自己。 谁为难她,她为难谁。 她翻完教材,伸了个懒腰,准备睡个午觉去考试。 这边平静,港城另一头,却有水深火热的地方。 质检单位刚从伟雄家私收回一份质检样品,验出来的结果,是甲醛超标港城标准四倍。 已经可以致癌了。 质监局直接出了甲醛超标判决书。 封厂的时候,钟伟雄刚刚从管家身上爬下来。 赶紧打电话给在医院检查的曾芳,叫她求应先生帮忙。 发现质监局来得这么快,他在现场和人家派烟,点头哈腰求情。 第七十二章 失声源头 “你快点去找应先生,我们家的厂子要被封了,再晚一点就全完蛋了!”钟伟雄急哄哄地穿衣服。 曾芳捂着小腹,无力地靠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提着病历袋,袋内是肾小球肾炎四期的诊断结果,声音有些虚弱: “老公,我得肾炎了,四期。” 钟伟雄却训斥:“你只想着你自己?不先顾大家,大家的事不比你一个人的事重要?你现在怎么越来越自私。” 曾芳眼睛发酸:“我冇越来越自私,我也顾着家的,但我现在真的有点痛。” 她倒是有应先生助理的电话,但这些小事她不敢去麻烦应先生,更何况她现在不方便。 钟伟雄在那边发怒:“你不想打就把电话给我,我打,蓉蓉对他那么重要,他凭什么不帮!” 听到理所当然的这句话,曾芳更是不敢给,极力安抚:“好了好了,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应生,你别气了。” 钟伟雄终于罢休,挂掉了电话。 曾芳的电话小心翼翼打到麦青那里,麦青听完,没有转述给应生。 只是联系了质监局的人,问来龙去脉。 一直到查明白,才报告给应铎听。 应铎刚刚从竞购商谈会议出来,麦青都担心这件事太小,不应该报到boss这里。 麦青落后半步的跟着应铎: “而且伟雄家私撒谎‘送检样品为多年前不合格样品库存’,被质监局发公开声明,说送检样品是流水线产品,事情越闹越大,有一个商报带头报道,现在港城的报纸都在报道伟雄毒家具这件事情。”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 港城内部最炙手可热的本地家居公司,不少人都有买到伟雄家私的家具。 一个家私公司最起码的职责是做合规的家具。 家居产业里面,最跌破底线的丑闻都是毒家具。 一旦碰到这条线,基本只会大赔特赔。 本以为做小家具生意,能让他们稳稳当当,钟伟雄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曾婆婆的郎婿,是这种品德。 应铎扶了扶法袖衬衫的蓝钻袖扣:“让和他有合作关系的几个厂商全部停止合作。” 钟伟雄的客户大头都是应铎让人安排的,保证钟伟雄有稳定客源。 否则就他本身那点销售量,哪有本事把家具铺遍全城。 麦青试探:“那伟雄家私这次的赔款?” 出了毒家具的事,长期吸入甲醛的工人、消费者、还有长期合作买家,多方赔款怕是一笔大钱。 “帮他赔一半,不过不要马上赔,等婆婆忌日再赔。”应铎应声。 麦青应声:“好。” 不过这笔钱,只怕起码上亿。 钟伟雄本来稳坐钓鱼台,以为有应先生在,这点事根本不算事,结果接到的不是质监局道歉的电话,而是主要客户全部和他解约的消息。 百分之九十八的销售量都在这里,没有了这些,伟雄家私死定了。 他打电话对曾芳破口大骂:“还以为你提供的关系有多硬,只是甲醛超标这么小的事情都摆不平,你之前和我装什么大头!” 曾芳因为并发症痛得厉害,可还低声下气:“肯定有办法的,应先生最念旧情了,不可能真的让你破产赔钱,只需要让应生记起旧情就好。” “你是不是在说大话?”钟伟雄质问。 曾芳捂着肚子:“不是,我肯定会办妥的。” 钟伟雄只留下一句他最多等三天就挂了。 曾芳坐在原地,忍着痛,心里难受得紧。 直到现在,老公都没有关心过她的病一句。 是对她做不好事失望了吗? 她忽然想起曾丽娟有一副核桃。 唐观棋刚刚考完试,就有一个陌生号码发消息给她: “你外婆有对核桃的,放在哪里?” 这个语气,只能是曾芳。 本来考试顺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 现在突然找婆婆曾经不离手的核桃,未免太搞笑。 想都知道是拿来做什么。 唐观棋只答:“你是否有事瞒着我?” 停顿一瞬,对面立刻发来一条语音。 “我瞒你?你怎么说话的,你分不分得清大小?我是你妈!有什么东西应该长辈分给你,而不是你这个自私鬼什么都想要,一对核桃都想偷。” 唐观棋觉得讽刺:“你是真的没有想过,只有我可能给你养老?” 那头仍是恶骂:“我不用你养老,我有钟家,有老公有女儿,我就算死在外面也不用你。” 唐观棋忽然笑了:“这是你说的。” 曾芳的语音仍然:“是,我说的,你不用在这儿阴阳怪气,觉得自己很大只,觉得我还需要你养我。” 唐观棋也没有将核桃位置说出来,而是抬手,拉黑这个号码。 瑞贝卡也刚刚忙完,看见唐观棋在荷花池等她,立刻上来:“kk!” 唐观棋扬了扬手。 瑞贝卡一脸被抽干了的肾虚样:“累死我了,陪学校后勤的人去锯树,锯了半天。” 唐观棋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瑞贝卡立刻解释:“学校中山阶旁边那棵大树的树枝断了一半,就像是被人拉远了弹断的一样,后勤说有风险,就叫人去锯。” 唐观棋微微蹙眉。 弹断的吗? 她当时就是在阶梯旁边被树枝打到脑袋,一下没站稳从上面跌了下去。 树枝不应该是被风吹得摇摆吗? 她打字问瑞贝卡:“你怎么知道是弹断的。” 瑞贝卡撑着腰透气:“很明显啊,那根树枝断口就只在一边,而且还是斜着裂开了一半,像是被迫弯曲抻开的一样,要是风吹的话,应该还会在本身弹度之内,不可能一边裂一边不裂。” 真不知道是谁那么多手。 唐观棋凝滞原地几秒钟,但片刻只是和她说:“走,我们去吃饭。” 瑞贝卡没有注意她的不对劲,还叽叽喳喳和她分享这几天的轶闻。 刚吃完饭出店门,唐观棋收到一条信息:“在哪个位置?” 她环顾周遭一眼:”在北角街市,刚刚和同学食完饭。” 男人的消息又至:“我在附近,行慢点,去找你。” 唐观棋的嘴角微微翘起:“好。” 瑞贝卡还在和唐观棋喋喋不休吐槽教授的时候,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停在了她们旁边。 唐观棋还没有注意到,她走,那辆车也缓慢跟着她走。 她停,那辆车也跟着她停。 第七十三章 自己爬上来 直到前窗降下,唐观棋看见了周叔。 她的视线移到开了遮阳帘的后窗,那后面坐的,应该就是应先生。 瑞贝卡也注意到了:“这辆车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们?” 唐观棋沉默了一下,打字给她看:“我拿uber打的车。” 瑞贝卡信了,震惊道:“现在uber都可以打劳斯莱斯了??!” 唐观棋感觉自己头上好似开始冒虚汗,还状似乖巧地点了点头。 瑞贝卡看着那辆黑到极致,车型流奢的豪车。 要不是她等会儿还要去铜锣湾,高低要跟kk一起见见世面。 天啊…… 她不由得感慨:“离嗮谱…哪家的富二代出来体验生活了……” 唐观棋露出些微尴尬不失礼貌的笑意,比了个拜拜的动作。 她不敢从她们这边开门,怕瑞贝卡看到应先生。 所以绕到另外一边开门,一开门,就看见应先生坐在这边。 天光乍露落在周身矜贵的男人身上,应铎感觉到她开了这边的门,抬眸看向她,隐晦的眼神中不无探究。 唐观棋硬着头皮,把手撑在应先生座椅上,想从这边爬过去。 应铎却握着她纤细的手腕,面不动色,慢条斯理将她的手掌放在了自己大腿上。 唐观棋一时间脑袋嗡地一声。 男人的视线轻点旁边,意思是指点她,让她从这边爬过去。 唐观棋一瞬间感觉贯穿身体的脊柱都震麻了。 手搭在男人穿着墨色西装裤的长腿上,手下的触感结实。 应铎就颇有耐心看着她,等她爬上来。 那个等待的视线看得唐观棋面红耳赤,身体都不自觉发烫。 瑞贝卡站在车的另一边,都很明显感觉到车是不是停得太久了。 奇怪,怎么这么久? 她抬步要走到另一边看看,包包上的铃铛叮当叮当清脆响起来,唐观棋意识到了瑞贝卡要走过来。 应铎微微扬眉,目色乌沉,仍然稳坐不慌,意思是“你要等你的同学看见这一幕?” 当然是不行,瑞贝卡甚至还见过应先生,如果看到这一幕,她不敢作想瑞贝卡的反应。 唐观棋终于认命,手压在应先生的大腿上,往座位上爬。 而应铎在她上来那一瞬间,抬手把车门关上。 唐观棋还庆幸,还好这边的道路冇人过。 瑞贝卡一走过去看,发现kk已经上车了。 她又狐疑地走回自己那一边。 而唐观棋深怕压到应先生,要往另一边座位去的时候,应铎伸手,面色平淡地握住她的手腕,让她停在了压在他身上这个过程中。 男人表情淡然,但大手却将她清瘦白净的手腕环了个整圈,都没用力,轻而易举控得她感觉动不了。 他还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温柔儒雅地和她聊天:“今天考试顺利?” 这算得上一句关切的问候,如果唐观棋不是跪在他座椅旁,手不是被他控着压在他大腿上动不了。 只要再动一下,她的短裙就会滑到底。 好似故意要让她面红,惩罚她昨晚的大胆。 她羞耻得面红如熟虾,点了点头。 男人终于放手,让她从这边爬过去。 声音还儒雅依旧:“周叔,开车。” 挡板前,周叔终于得令。 瑞贝卡刚好敲窗,唐观棋还没来得及回应。 瑞贝卡的声音响起: “拜拜k————” 下一个k字还没有说出来,启动的车子一脚地板油,刷一下飞过她身边,淹没她的声音。 风中凌乱的瑞贝卡:“……” 这个该死的uber司机,怎么开网约车的。 一点道路素质都没有。 唐观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余光去瞟男人,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依旧低着头看ipad,处理工作信息。 男人手掌的大小,感觉把ipad当手机玩。 她看的时间长了,男人觉察到她的视线,悠悠抬眸。 两个人浓稠的视线相交,他还是平静的工作状态,眼底深深,却没有动静。 但他的下一句却是自然地道:“今天冇亲我。” 他视线波澜不惊,一句话却好似将火燃起。 唐观棋的视线不由得去看他的薄唇。 男人薄唇是浅粉,上唇稍薄过下唇,人中很明显深刻,有看上去很好亲的唇珠。 脸上处处线条都是冷冽的,唯独嘴唇精致得有桃花相。 他任小姑娘看,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试探着,把手压在柔软皮质座椅上,倾身过去想吻他,嘴唇却被他的大拇指抵住,男人的声音悠然平淡,似乎还带着从容的戏谑: “我只说今天冇亲,没说我要。” 她眼神迷离地看着他的嘴唇,而坚硬的指节仍然抵在她唇心,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微微垂眸看着她:“是观棋想要?” 唐观棋的面颊烧起来。 他依旧姿态悠慢,深入引导:“是不是?” 她面色绯红,被男人揉着嘴唇。 羞耻地点了点头。 应铎松开拇指,唐观棋要倾过去。 没想到应铎又抵着她,阻止她吻下来,带着浅笑问她: “想要就可以和我要了?” 应先生都和她坐在一起了,还不可以吗? 她满眼希冀,单手打手势问他:“您不想要吗?” 看出来妹妹仔刚学会接吻不久,对接吻还有瘾,总是想来吻他,还想要他承认他也想要。 她应是觉得接吻对她的勾引程度,对他这个已经平静无波的年上者来说,也一样有吸引力。 她这个年纪,老是想亲吻男人,不行。 应铎颇有耐心,在她已经扑过来的情况下,还悠慢问:“观棋觉得我要?” 她抬手,摁出他ipad的键盘,反着在他的ipad上打字: “您都特地来接我了。” 应铎游刃有余抬眸,如稀有的黑榴石一样漆黑:“你确定我特地来接你,不是为了和你做其他事?” 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面很红,但眼底流露出的情动却掩饰不住。 应铎慢悠悠问她:“机会留到晚上一起用完,不是更好?” 她支撑不住,跌在他怀里,应铎挪开平板,扶着她腰,任她跌在自己身上。 应铎轻笑一声,唐观棋感觉他衬衫下的胸膛微微起伏,睡上去有肌肉的弹性。 第七十四章 耐力如何 (上章后半部分有大修,可刷新上一章观看。) 如果今天晚上也可以这样睡在他身上就好了。 她侧脸贴着男人的胸膛,刚好她没有化妆,可以在应先生胸口蹭蹭,好闻又幽温的木质香气浸透她鼻息,在私密空间里可以任她依靠。 男人大掌托着她半张脸,控着她,不让她沉迷地用脸蹭他太多。 唐观棋狡猾伸手,在他放到一边的ipad上打字:“晚上我们做什么?” 他不计较,轻描淡写引她说自己想法:“观棋想做什么?” 她仰起头看他,眼眸满带绿意盎然的生机,伸出细白瘦长的手机敲了敲:“做我们该做的事。” 顷刻,他视线落在她脸上,就好似不懂一样,托了托她的脸,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内低问: “是什么事?” 她咬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问出来了,却冇答案?”应铎低笑着问,法袖袖扣的冰凉宝石都划过她滚烫面庞,似催她说出来。 只不过迎来的会是惩罚。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一声不吭。 应铎也只当小姑娘敢说不敢应,没有放在心上。 过了一阵,她突然偷偷摸摸地举起手机问他:“今晚的机会,我可以在哪用?” “你认为在哪?”他悠然从容,俨然让她选。 唐观棋要选,当然只会选一个地方。 应先生的床上。 但她又不能直接说这个,她抬眸看应先生,他依然颇有耐心地等她。 应先生这么有耐心,不知道耐力怎么样。 她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自己想到都觉得面烧得慌,不敢抬头看他。 应铎只知道妹妹仔突然又不讲话了,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也不逼着小姑娘说,任她靠着自己,他拿平板先忙公务。 妹妹仔待了一会儿,好似没动静了,他低头一看,出神得像是在想什么。 应铎随口问:“是在想什么?” 她拿自己的手机给他看:“我在学校跌跤摔伤的时候,刚好是周末,港大允许校外人士入校参观,刚刚有同学和我说,打中我的树枝有人为拉断痕迹。” 应铎立刻明白:“我叫人查监控,但时间太长,要尽量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一般的监控都会定时清理存储的内容。 不一定会拿到什么内容。 她点点头。 她一个普通学生,怕是根本没有机会拿到太长时间的监控,她也是有意和应先生说的,否则可能一无所获,她也要从其他地方找找真相。 应铎的声音总带着温润的疏淡:“不管是恶作剧还是其他,不必思虑过多。” 唐观棋微微压下巴。 车在别墅前停下。 唐观棋再看应铎一眼,依依不舍要从另一边下去,移过去的过程中,忽然感觉自己的裙子被掀了一下。 她猛然回头。 是修长的手指把翻起的裙边往下掀,遮住她的裙底。 男人神色如常:“下车。” 她本来没那么红了的脸,又莫名有些烧起来。 进了别墅,管家看见唐观棋,就微笑道:“昨天有些晚,今天刚好向您做个简单汇报,介绍别墅内的情况。” 管家的视线越过她,又对应铎说:“您要不要先去饮茶,凤凰单枞已经泡好。” 应铎伸手轻搭了一下她的肩膀:“我等你。” 她看他,眼底如流潺春水。 男人抬起长腿离开,有佣人跟上,去接他手里的西服外套。 管家从进门开始介绍:“进门的这个玻璃高柜是专门展示您的包包用的。” 唐观棋抬眸,高柜的确够高贵,极有设计感,流光渐影。 管家还特地解释:“有锁,不用担心被人惦记,只有刷卡才能打开,玻璃是防弹玻璃。” 但她什么时候才能填满包柜?要在这种包柜里展示,起码是奢侈品牌的稀有皮限量款。 管家引她走进去,佣人都等在厅内,女管家详细介绍着: “现在主要有二十个人服务于薄扶林的洋房别墅。” “厨师有四位,一位是法餐厨师也专攻甜点,生日聚会等等的糕点都可以囊括,一位泰餐厨师,两位粤菜。” 四位面孔中外的厨师向她微笑。 管家仍然介绍:“其他菜系如江浙菜,川菜,西班牙菜,如果有需要时可以临时外聘,比如庆典、聚会,都有长期合作的师傅,您只需要告诉我需要什么。” 唐观棋点点头。 管家继续介绍。 “普通佣人有八位。”八个穿着一致工服的佣人站在一起。 “而花艺师、茶艺师、调香师、园丁这些都是定期过来工作的,您如果有特殊要求,比如需要欧式插花、中式插花等不同流派,可以提前吩咐。” 唐观棋听着,却感觉有很强的距离感和割裂感,和她前二十年的人生完全不搭边。 但管家却没有停下来:“另外,陪伴您参加学习马术、高尔夫等活动的老师,也会在您空闲时到位。平时您需要购物的话,我和一位保镖、司机都会陪同。” 管家将一本文件夹递给她: “这本是我们的p(standard operation procedure缩写,标准作业程序),服务标准全部都会按照上面的来。” 应铎刚好路过这边,站在不远处,面色浅淡地等他们向妹妹仔介绍。 唐观棋似有感应,回头看了应铎一眼,拿着那本p,却没有看一眼。 应铎夹支烟,靠在门框上,漫不经心道:“怎么了?” 唐观棋拿着手机走近:“我感觉如果接受,以后会回不到以前的生活。” 她眼眸晶莹地看着他,应铎没有立刻作声。 她还年轻,有很多变数,未来她还是很有可能离开他。 他也应该尽量不去改变她的三观和生活。 不然对她来说,是一大损失。 他淡漠看了管家一眼:“先去忙。” 管家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还是立刻遣散了别墅的工作团队。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应铎长指撩过她发边,才徐徐开口: “那就只是暂时住在这边,管家介绍的一切,都只当是没有介绍过。” 他微压长眸,温声问她:“可以?” 唐观棋伸手弯了弯大拇指。 应铎亦尊重她的选择。 他可以照顾她一时,照顾不了她一世。 他其实也知道。 她本身坚强不屈的品格,比这一切都能让她走得远。 不能轻易去改变她。 第七十五章 要不要进一步? 他悠着烟:“观棋,你打算在我身边待多久?” “由我选吗?”她有些不解。 他漫不经心,长烟在他指尖袅袅:“当然可以由你选。” 她不知道他的确切意思,试探着问:“您想我待多久?” 天花板的绿叶游灯不浅不深地游动着,灯影疏落。 男人不远不近地看着她,却淡声道:“最起码,现在不要离开我。” 她心微震,不知道应先生现在也是想她留在他身边的。 两人长久地在一臂距离间对视,她看不清他迷雾一般的眼底,明明灭灭,好似一进去就要跌跤。 她终于,小心比划着:“应先生,我真的很中意你。” 他轻抵了指尖烟灰,却平淡道:“知道。” 唐观棋看不明白他的心思。 妹妹仔钟意他,他当然看得出来。 他打算和她有多久的未来,自己心里当然有数。 只是她打算和他在一起多久,他不是完全确定。 相对之间,感情还处于朦胧状态,他一直都让她考虑,慎重。 因为他身边,没有那么好待。 他们尽可以凭着浓烈的互相吸引而交缠,但他更希望小姑娘想清楚,别冲动。 唐观棋没有再说,只是立刻上前一步,抱着他硬挺的腰,在平整舒滑的衬衣之下,男人的腰温热。 让人产生想迟留的贪恋。 贴着他,好似就可以短暂地拥有本来高不可攀的男人。 “观棋,我选你不是偶然,如果可以,尽量留久些。”应铎没有伸手回抱她,只是在她头顶轻轻慢慢道。 好似这件事也不是很重要,他只偶然一提。 她听不听进去都冇关系。 她水艳的唇微微张着,抬眸看他。 他眼眸是成熟到已经收敛锋芒的风轻云淡,包容又温柔:“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踮起脚,去吻他的唇,只是片刻的吮揉,他便控着她的腰,让她克制。 “我明白了。”接过吻,他的嗓音带着成熟的微哑,更放柔声音,慢慢问她, “今天晚上,要不要进一步?” 这话有太强的诱惑力,唐观棋好似都因为这句话而开始身体不由自己控制。 有动情的反应顺着脊骨下流。 她轻轻点头。 “我等阵还有一个视频会议要开,开完这个会议给你发消息,过来找我,好不好?” 他依旧是风吹波平,不见涟漪,好似不知道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一样。 他将夹着烟的手微微抬起,离她的衣裙远些,弯腰在她额头上轻吻。 男人的气息逼近,唐观棋呼吸都好似瘫软。 她看着应先生进书房,才依依不舍去冲凉换衣服。 而书房内,视频对面的合作伙伴连连赞叹: “应生,这次你做的这个决策真是果决又毒辣,如果不是立刻将水搅混,怕是损失会超过十亿美元。” 应铎的手搭在下颌,似沉思状:“是一个出色的后辈向我提了这个建议。” 对面恍然大悟:“难怪和你平时的风格不一样,这次如果不吸引其他资本来竞购,恐怕df公司原先的那些董事就同意八十美元一股的收购价了。” 应生平时的风格是温和平稳,很少有这么激进的决策。 但这次偏偏就要来硬的,如果不是先发制人,现在他们恐怕亏损颇多。 咋一听可能觉得这个决策冲动,但没想到发挥奇效。 和应生的风格刚好互补。 真不知应生从哪里挖出这么一个人才。 而跟应铎多年的下属在多人视频里听着,安安静静。 只有他们心里清楚boss不是不狠,而是习惯借别人手做狠事,这次只不过表现出来了而已。 刚好有人提了一个狠招,如果boss一直走大善人路线,怎么可能在腥风血雨的金融界立足,还将事业拓宽到全球。 不过这个提议,的确切入准,走位风骚,像一进场就要掀桌的精神病。 你们不给我食,全部人都别食了。 后续也全部被应生兜住了,没有收不了场,反而得到了最想要的结果。 应铎忽然淡笑一声:“并购的流程还需要几个月,先不急着庆功,半场开香槟不是好习惯。” 对面也朗笑:“也是,只是看df那个总裁和维森资本吃瘪,心里太痛快。” 应铎又和对面聊了阵其他项目,过了一个多钟头,才挂断视频。 他去沐浴过换了衣服,还没有发消息给唐观棋,妹妹仔的消息就来了。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汤姆猫强吻兄弟猫的表情包。 汤姆猫一脸春意的谄媚,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亲的不是妩媚白猫,而是自己住在垃圾桶的兄弟,还把嘴伸老远去亲人家。 不知道她怎么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表情包。 看得人发笑。 应铎眼底带着淡笑回一句: “等不及了?” 她又发一个表情包,是一只猫拿着钻戒和玫瑰花单膝跪地的图。 急得好似马上就要闯进来了。 应铎低笑:“过来,我等你。” 不到两秒,妹妹仔立刻闯门而入。 应铎无奈又被逗到:”过来。” 唐观棋立刻上前来,乌黑油亮的头发披在胸前,白净乖巧的脸在沐浴后更是有股透明感。 “坐上来。”他随手用两指将电脑啪地合上。 她上前跨坐在他腿上。 应铎指背轻轻摩挲她面颊:“说过要抽签的。” 她好奇地看着他,心无由来悬起。 应铎慢启薄唇:“猜今天港股医药领域,哪间公司涨得最多。” 对分析师来说,送分题。 应先生明摆是放海,是不是他也想要? 唐观棋九十度张开两只手的虎口,比了一个正方形。 正恩医药。 应铎的大掌拂过她长发,怜爱地赞扬道:“好乖。” 她有些羞涩地别开脸。 但移回视线的时候,却见男人视线浓郁地看着她,高鼻深目,看着她的反应。 她好似被一根无形的线吊着,一下就贴上去,相碰的唇触感柔软得不像话。 书房里安安静静,只有书桌后的主人椅有动静。 夜风愈深,像浪一样,在寸土尺金的海岛上吹拂。 贴近海边的洋房,也能远远听见海浪的声音。 热岛效应让夏季的港岛需要空气的流通,最敏感的地方被宽大坚硬的大掌拢着。 每一次飓风的揉移。 腿间好似有一阵阵的鱼群游荡,从这里游过来,又从这里游过去。 交战紧密,呼吸间好似都是对方的气息。 唐观棋感觉自己都要破阵。 却没想到,是男人先钳制着她,哑声道:“先下去。” 声音里有克制压抑的力度。 第七十六章 总是为你破例 她呼吸不平稳地捂着自己的领口下来。 心口仍然有被抚摸的余韵。 男人起身,声音哪怕有意温柔和她说话,也沉得厉害: “在里面等我,我出去抽支烟,别出来。” 唐观棋的头发都有点乱,一双清亮的眼睛却看着他,轻轻点头。 看着男人起身,拉开抽屉拿了盒白皮烟出来,长腿拔开大步往外走,在玻璃栏杆的阳台上临风,一只手护着火点烟。 背影高大得让人心悸。 刚刚是这个男人和她情迷意乱。 就是背影都觉得性感,产生旖旎的想法。 唐观棋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被蹂躏过的样子,唇色绯艳,长发微乱,面上还泛起不自然的红,孤傲的眼睛,眼尾却是红的,还有迷乱感,单臂虚虚捂着胸口看男人背影。 无论谁看都会对她产生侵入感。 唐观棋很想黏过去,再和他抱在一起。 坐在他身上很稳很有安全感,被他抱着很舒服,应先生很大只可以让她靠着。 男人在外面压自己的火,唐观棋看着对方性感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弹灰,就会有想和对方十指交缠的本能。 应铎等风吹收剩下的半支烟,一回头,就见玻璃落地窗后,小姑娘眼巴巴站在那里等他。 她又不会说话,所有情绪都通过那双大眼睛表露。 渴望、迷乱、空虚、失望,委屈,全部都从她流光溢彩的眼眸里流露,一下可以震得人愧疚。 不让她出来,也让她感到委屈。 她都不知道应该后退一步,让她跟出来,哪有可能平复被她带起来的激荡。 她比他小这么多,想想她的年龄还好,但凡只看她未完全脱去稚气的脸,看她等待他教学的眼睛,都有罪恶感,但又有想狠狠蹂躏她的想法。 两个人隔着玻璃对视,唐观棋敲了敲玻璃,一只手掌压在玻璃上,脸都快贴到玻璃,露出一个仿佛被雨淋湿的小狗表情,而且还是骄冷孤傲的小狗因为你被淋湿。 应铎看得不自觉心软,伸出夹着烟的那只手,无奈隔着玻璃,指节微曲地在空中轻拨。 意思是用指背刮了刮她面颊。 她却没有因此高兴,还眼定定望着他。 这么被她巴望似地看着,他哪有机会把火气压下去。 他抬手,拉开玻璃门。 他声音喑哑:“想我?” 她点头。 他终于无奈下赦令:“过来抱下。” 她冲过来抱着他的腰,赖在他身上。 明明她没有撒娇的意思,但她贪心地拿脸去蹭他胸膛,想和他贴着,就给人很强的依赖感,让男人感觉得到自己被需要被依赖。 男人是渴望这些的。 她听见男人在她头顶低低说:“同你待在一起,总是很破戒。” 明明她什么都不懂,却只想和他温存交缠。 他很少如此失控。 她抬头,小巧的下巴压在他胸口上,清润如露珠的眼睛望着他。 应铎半警告半无奈:“不要乱动了。” 她乖乖不乱动,就怕再动不让她抱了。 应铎依旧持着略哑的磁性和她说话:“这次的程度能接受?” 她点头。 他就怕她不接受,他刚把手伸进她上衣,她抖得厉害。 怕是吓到她。 唐观棋抱着他的腰,男人身上的味道好闻得让人依赖,又清又冷,广藿香雪松小豆蔻紫罗兰纸莎草,偏偏浸透了他的体温。 想他再摸进来。 接吻时伸进来的手,缠得她很难忍。 刚被碰到的时候,又怕又渴望,从未有过的体验,似有电流渡过来,适应了抖得厉害那一会儿,又无比希望他继续,好似整个人都被他掌握着。 如果今晚亲密的时间可以再长一点就好了。 应铎的声音似夜风一样轻薄,问她:“今晚可以自己睡?” 难道还有其他选项? 可以和应先生一起睡……? 她盯着他,大眼睛流露出的感情和波动远比有阅历的人丰富。 钟意不只是钟意,还有痴迷有倾慕,有不敢对视和羞怯克制。 这一刻流露出的是惊讶和兴奋。 他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自己问错话。 给她得寸进尺的机会。 应铎似逗她一样,抬起夹烟的手,没再抱她:“不可以,我随便问的。” 她失望地看着他。 想和应先生抱着睡。 他低哑着声音,转移她的注意力:“今天考试顺利?有冇不会做的题。” 她把脸靠在他大掌里,巴掌脸很小,但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感觉。 整张脸的线条流利,紧致到有冷感厌世的艳丽,不是故作清高,没有讨好感,感觉是小时候会和小男孩打架还下狠手的犟种。 如果她和他是同龄人,她真未必会对他如此乖顺。 她格外臣服他,让男人有德不配位偷尖取巧的成就感。 如果其他男人知道,也许会叹服他有本事,驯服得了这么野这么傲的小姑娘。 唐观棋伸手,靠近他拿着烟的手,在他骨节厉明的腕上画了一个勾。 手腕痒痒的,他将烟头扔进烟灰缸里,捉住她手腕:“今天这样,你舒服吗?” 他指腹抵在她腕内轻揉。 她面上发烫,不好意思地点头。 整个人还贴近了他一点,但刚贴上去,就感觉到不对劲。 应铎钳着她的肩膀,让她离开点,态度反而云淡风轻:“就这个距离。” 她却还是想抱他,一点都不怕他架枪。 应铎握着她的肩膀不准她动,眼神淡漠,薄唇却轻逸出一句:“冇套。” 她一顿,脸像火一样烧起来,看着男人平淡的视线,也似火一样燎起秋日的草原,顷刻可以将干草烧到天边远。 但她还想抱他,被他握紧清瘦的肩膀,不准她上前,淡定得如同鹭鸶点水:“真的冇,不是同你开玩笑的。” 她微微抿唇,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一只手比划着:“那如果有的话,就可以吗?” “有也不可以。”应铎无情应妹妹仔。 现在太早,起码要到足够熟悉,她不会后悔的程度。 她不懂,他总不能装不懂。 这不是尊重她的做法。 唐观棋却抱上来,似滚烫的一小团兔子贴着他,明摆着冇套都想和他做。 她像那种全凭野生欲望行动的小家伙。 第七十七章 想同你睡 他有些无奈道:“观棋,这样不行,太快了。” 唐观棋明明不是想和他做什么,却没有松开他,她整个人软绵绵的,贴在他硬挺的身体上,像被温柔乡包裹,容易惹得人失控。 身上属于女孩的杜桑香气还缠上来,又软又媚。 想到她没有太多秩序感,他有意地教她:“不管是谁,如果开始接触没多久就想和你发生关系,都不应该。” 她只是想抱抱他而已,懵懂地抬头看他。 男人眼底是平林漠漠:“那些都是流氓,不应该跟他们有太多牵扯,哪怕你觉得对方再有吸引力都好。” 唐观棋觉得不对。 她才是流氓,希望对方占有自己,也是一种侵犯对方意识的行为。 应铎不想做daddy,一直教她,轻轻梳理她微乱的长发,转移了话题:“食不食夜宵?” 她微点了一下头。 应铎似没事人一样,轻拍她的背:“之前欠你两盒状元酥,叫人买回来了,可以去餐厅尝一下,也可以让管家叫厨师另外准备餐点。” 她松开他的腰,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应铎的声音淡薄:“去。” 她终于抬步,跨过玻璃门离开。 年轻女仔的背影清瘦又窈窕。 应铎凭栏吹风,任夜晚微凉的夏风吹平心纹。 面无表情地看手机,刷那些发给他但他还没看的工作消息。 他没有确定他们的关系前,都不会和她发生什么。 唐观棋下到餐厅,摁了那个紫色按钮,管家迎上来。 她比划一通,管家立刻明白。 把在冰箱里保存的状元酥拿出来。 管家上道:“我再给您热杯牛奶。” 她弯弯大拇指。 管家微笑:“应该的。” 品尝状元酥的时候,她顺带翻阅手机上关于伟雄家私的新闻。 真正是墙倒众人推,不仅仅是在港城闹大,甚至上了社会新闻、热搜趋势。 一夜之间,无数消费者知晓了甲醛超标的事,不少人去医院查病,光两天内,查出白血病的就有四位。 更何况,除了这些医药费之外,和伟雄家私取消合作的违约金更是一大笔。 唐观棋根据新闻,粗略统计了声明中止合作的商家。 又根据商家们的体量、财报,估计和钟伟雄签约的供货数量与违约金。 最少最少不少于两个亿。 目前伟雄家私的流动资金应该在三千万到六千万之间,公司市值两千万不到,固定资产可能有七八千万的样子。 如果没有人帮钟伟雄,钟伟雄不仅是破产那么简单,坐牢都有可能。 真正的债台高筑,没机会翻身。 离婆婆的忌日还有五天,估计曾芳和钟蓉会想着借忌日机会,向应先生求情,帮一帮钟伟雄。 而浅水湾的公馆。 钟蓉被喝醉酒回来发大脾气的钟伟雄吓到。 钟伟雄跌跌撞撞上了楼。 她向一旁面色发白的曾芳询问:“怎么办,我们家不会真的破产,今天白天好多人在我们屋企门口,不知道是受害者还是记者,我都不敢出去。” 曾芳忍着痛:“只要找到你婆婆的核桃就好了,应先生肯定会念及旧情的,忌日的时候拿出来,你爸爸这档事不算什么。” “但上次你说给我听的核桃都还没拿到。”钟蓉忍不住嫌她。 说要帮她拿一个稳定的身份,让她过最好的日子,却连婆婆的核桃都拿不出来。 做不到就不要打包票,吹得这么好,结果出事了还要和唐观棋要东西。 曾芳也恨唐观棋那个反眼仔,但此刻顶着痛:“等下再说,妈咪有点痛。” 钟蓉哦了一声,拿手机和同学打组队枪击游戏。 玩着玩着就忘了这件急事,还和同学开语音: “上啊!怎么不上,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危险啊。” “你把装备标记一下我去拿。” “喂,说好给我的,你拿了等阵我被人打怎么算啊?” 曾芳痛得靠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喘气。 钟蓉玩得投入的声音就让人心里有些难受。 钟蓉偶然一看她,被她白得像鬼一样的面色吓了一跳,试探着:“喂…你冇事?” “冇事,你玩。”曾芳终于听见蓉蓉关心她,心里稍微舒服点,但又关心得太少,想要钟蓉帮她倒杯水拿个药。 刚要出声,钟蓉就走了,拿着手机自己去餐厅冰箱拿东西吃。 拿完就上楼了。 曾芳只好撑着起来。 算了,蓉蓉才多大,还不懂事。 如果那个赔钱货回家来,还可以叫赔钱货帮她倒杯水。 蓉蓉不是做这些事的人。 她靠在沙发上,还惦记着明天要叫保镖,送蓉蓉出去玩,蓉蓉约了同学,不好让她在同学面前没面子。 不然蓉蓉要发火。 唐观棋看了那些伟雄家私合作商的财报、股价、运营结构,心里一直在盘算,钟伟雄最多可以赔多少钱。 一亿,两亿,三亿,四亿…… 每多算出一亿来,她就更想刨出更多赔款可能。 就像考了没把握的考试时一样,拼命算最多能拿多少分,可以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 她知道钟伟雄会赔一大笔钱,但最少的情况,钟伟雄卖掉公司和车房资产,还有可能只欠几百万就可以还上,最坏的情况,足够他被债主围追堵截,这辈子都一条烂命。 她正在洗手,都一直出神,水龙头的水一直没关,水流浸过她的手。 忽然眼前的光被高大的事物挡得结结实实,颀长宽阔的身躯立在她身边。 她还没转过头来,水龙头就被人关上。 唐观棋回神了一点,以为是管家,她手上不小心弄到的酥油还没洗干净,她又打开来。 但一只大手又慢悠悠关上。 她打开,对方不怀好意摁上,打开对方又摁上。 她看向旁边,才猛然发现是应先生,走了的神终于全部回笼。 男人立在厨房的柔和光影中,眼眸略带散漫看着她,莫名的温柔:“多大了,玩水?” 她忽然过来抱着他的腰,依赖在他怀中,想找到点归属感。 她知道,未来应先生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站在她这边的人。 他是外婆留下来的礼物。 她真的好想有个家,哪怕是短暂的都好,不要赶她出去。 被她抱着的男人好似终于被她动摇,无奈道:“就今天一夜。” 她有些不明白地抬头。 应铎抚摸她的长发:“明天就不准同我睡了。” 第七十八章 你好敏感 只是不答应同她睡,她能洗手都走神。 小姑娘对感情在意成这样。 也不是不可以暂时遂她的意。 唐观棋猛然反应过来,应先生是以为她想同他睡。 她一时之间差点被钓成翘嘴,仰着头看他。 应铎腰际被她还带水的手碰湿,但也不生气:“去洗漱,我叫人送多个枕头过来。” 唐观棋对他羞怯地露出笑意,闭上眼仰着头,意思想他再亲她一下。 管家只是去忙了,不是不会再过来,应铎抬手,关掉了厨房的灯,只余外面的光亮半明半暗,带着灰调透过来,拢他直线条颇多的清贵轮廓。 他低头,薄唇压在小姑娘看起来秀气,其实吻起来很有肉的唇上。 唐观棋钟意这种和男人呼吸交融的感觉,近得鼻息里全部都是他的味道。 唇间被柔软的触感拨弄着,想到是应先生在吻她,就有种得偿所愿的快感。 好似隔着屏幕看过的那些商界新闻,确切了解过的资产地位,听闻身边人议论资本巨鳄时的仰望,遥不可及的都到手了,与接吻本身的触感合衬,让她有快乐到颤抖的本能。 她本来就是坏人,她好色又贪财,她还会骗人。 他是外婆留下来的礼物,她更要大骗特骗。 应铎发现小姑娘腿软得有点抖,箍紧她的腰贴到他身上,让她可以靠稳。 她反应实在太强烈,虽然他钟意看女孩因为他而来的动情反应,看她柔软的身体,绯红的面颊,但不能让她太上瘾。 应铎抬头的时候,她还想跟上来,眼巴巴看着他。 他只给她滞留片刻的时间,抱着她发软的身体,等她自己恢复。 片刻后低声问她:“站得稳了?” 唐观棋点头,他就放开她。 他像个渣男一样,薄情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声音却温柔:“我先上去,等阵过来。” 啪一声,他摁亮了厨房的灯。 唐观棋迷乱的情态一下被照亮,脸还粉粉的,眼睛还是迷离的。 应铎平静看她一眼,片刻,再摁灭了灯,只留下一句: “自己上来。” 唐观棋不远不近跟着他上楼,洗漱后,轻轻扭开他房间的门。 佣人已经拿了枕头过来,她看应铎正在阳台上打电话。 她脱掉拖鞋,爬到床上躺下,枕头松软温暖。 男人的床上也有他的味道,应先生昨天在这里睡觉,被子里有一股雄性的蓬勃荷尔蒙气息,那种近似于香根草的男人味,混着很淡的沐浴露木质香调,闻得唐观棋快醉了。 她把自己蒙入被子里闻。 她现在睡在应先生床上了。 唐观棋光是想想就得意。 应铎打完电话,回头一看,发现小姑娘在他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整。 他伸手,将被子拉开一点点,看见她的眼睛,瘦长的食指勾着被沿,眼底笑意泛湖光: “钟意当蚕蛹?” 手指勾下被子的时候,也不经意蹭到她脖颈,唐观棋被痒痒麻麻的感觉激得震了一下。 他发现她的反应,暗昧轻笑一声:“好敏感。” 她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 感觉到男人坐在床边,床有微微下沉的感觉,应铎揭起被子,坐在了她旁边,靠着床头。 唐观棋默不作声又转回来,把头靠在他大腿上。 应铎温声道:“知不知道你上次做的决策,为我挽回了多少损失?” 唐观棋张开两只手,手指与手指之间的距离撑得大大的。 “自己算过?”应铎略意外她的准确,这个推测的计算量应该很庞大。 她点头,拿手机打字给他看:“十亿到十五亿美金之间。” 既然她明白,应铎声音柔和:“你觉得我并购的条款里,什么最重要?” 她毫不犹豫:“把df那个总裁开除,而且低价清理他出公司。” 应铎揽着她的肩膀,轻笑了一声:“不错的idea。” 真是,很狠心的妹妹。 不过正和他意。 连正直的人都这样觉得,那他的想法就是没错的。 他本还以为自己偏颇。 应铎看了会儿手机,她知道自己还没能到一起看对方手机的程度,就乖乖等他。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台灯暗下来了,揽着她的男人轻轻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调整姿势躺下来,手臂还揽着她,唐观棋睡在他的胸膛上,温暖的怀抱让她有被庇护保护的感觉。 有那么一秒,觉得如果这一刻是可以保留的,随意哪天都可以有的就好了。 没有欺凌与辱骂,她知道和她在一起的人是钟意她的,哪怕现在还不算太多。 她不自觉闭上眼睡着。 应铎早上醒的时候,发现小姑娘已经醒得精神了,眼睛聚精会神看着他的脸,本来偏长的眼睛都瞪得乌圆。 他觉得好笑,声音慵懒:“看出什么来了?” 她将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一点,食指和中指并拢,和手掌呈九十度,拇指直立,轻轻从下颌划过,又满带羞怯看着他。 (好帅) 应铎哑然失笑。 唐观棋是真的这样觉得。 本以为靠得这么近睡觉,会看见出油的毛孔,皮肤的瑕疵,但只觉得他睡着了也英俊,五官好看得沁人心脾。 而且他闭着眼睛睡觉,嘴唇就显得尤为吸引人,他还没醒的时候,她就去亲了他几下。 平时气场那么强大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被人亲了。 应铎坐起身拿手机,发现要的监控已经发过来了,作为学校基金会的金主,拿监控不算难。 但这个监控画面是录刻在磁带里的,画面没有那么清晰,这个角度也看不清楚,他点进去,只能看到唐观棋站在阶梯上看手机,脚步停留,而且停留的时间不短。 大树后,有人故意拉了一下树枝,树枝猛然反弹,打中唐观棋的后脑勺,本来就瘦弱的小姑娘一下不防,直接从台阶上滚下去。 怀里的书本手机都散了一地。 看见她受伤的画面,应铎有轻微不忍。 紧接着,从下面路过的人吓了一跳,立马上前来。 而弹树枝那个身影立刻跑走,没有被人注意。 有人故意害她。 应铎看向旁边眼巴巴看着他的唐观棋,心里有些微悸:“去洗漱,早餐已经已经准备好了。” 唐观棋乖乖下床,她一出房间,应铎就给麦青打电话:“给观棋安排保镖,暗地里跟着她,不需要紧跟。” “好。”对面惊讶但应声。 第七十九章 狭路相逢 其实麦青是想过这件事的。 难免会有人绑架唐小姐来要挟boss。 但感情没到那个程度,boss当然无所谓,这一个月来,唐小姐都不是被绑架了能威胁boss的人。 麦青想过,要派保镖,起码要一年起步。 没想到会这么快。 唐观棋在餐厅等了一会儿,应铎才下楼。 他换了件白色衬衫,解开颇多扣子,里面穿了白色内搭,浅色的牛仔长裤裹着修长的双腿,比起少年人穿成这样的清爽,应铎穿有温朗的年上感,稍多些疏离。 拉开椅子,落座在她对面:“钟意今天早晨的甜点?” 法餐的厨师今天早上大显身手,巧克力布朗尼,做成榴莲形状的琉璃香草酱塔塔,香槟酱司康饼,黄油萝卜球… 摆满十二碟,感觉已经在吃隆重的法餐。 唐观棋很给面子地比出一个大拇指。 表示很好很好。 应铎看她一无所知的样子,沉默片刻,抬手将牛奶递给她, 早餐安安静静,两个人都不出声音,应铎也更倾向这种静谧,不钟意同桌吃饭的人说话。 应铎起身的时候,低声嘱咐道:“下次见面可能要隔点时间,最近要忙。” 她跑过来抱他,应铎淡声笑着:“我不在的时候,记得少跟男仔待在一起。” 她耳根染上浅粉。 应铎离开后,唐观棋也不闲着,今天还要去听讲座。 走到半路,本来打算去买杯咖啡,路过转角,没想到能刚好遇到钟蓉。 钟蓉带着个保镖,一大早就张扬过市,一路过来,路上的人不免多看她一眼,猜测是否有钱人家大小姐。 钟蓉接受到那些视线时,虚荣心被大大填满,破产的焦虑都息影不少。 偶然和唐观棋视线对上的时候,钟蓉本能反应地抖了一下。 但片刻后,反应过来自己今天带了保镖,怕她做什么? 钟蓉甚至还试探着往唐观棋那边走了一步,唐观棋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要往前走。 这个小转角,最多就四五步路就可以错肩。 钟蓉忽然生了恶胆,示意保镖拦在唐观棋面前:“曾芳同你要了对核桃,把核桃拿过来。” 唐观棋视线像利剑一样扫过来。 钟蓉心虚,但也仗着有保镖跟:“那核桃是你的吗?明明就是婆婆的,现在就应该是曾芳的,你拿着就是偷,那核桃应该值不少钱。” 唐观棋本来不想理她的。 但钟蓉实在嘴贱。 她停住了脚步。 钟蓉看她真停下来,有点惧怕,但有保镖壮胆,她敢站在原地,等唐观棋反应。 唐观棋从口袋拿出手机,钟蓉看她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想着她会不会是说核桃在哪。 而唐观棋将手机屏幕调转的时候,上面的字却让钟蓉猛然心惊,差点血液都停留: ——你呢,你偷了我什么,心里有冇数? 她移上视线,看着唐观棋死寂如潭的黑眸。 她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口水,却立刻反驳: “我偷过你什么,你吃钟家的用钟家的,欠我们起码几百万,你不把钱拿回来,都别以为还清,你还敢打我,人能贱到你这个程度,就应该去死了。” 唐观棋看着这个占她位置的贱人唧唧歪歪,实在觉得恶心又好笑。 她倒是不怕这个保镖,这里是街上,虽然转角暂时冇人,但香港的阿sir天天在街上巡视,只要有事,立刻就会被发现。 她冷笑,黑色长发和雪白肤色让她一这样阴恻恻地笑就有些恐怖。 伸出两只手的食指相对,一前一后作滚动状。 有些手语在学生之间还是有些流行的,尤其钟蓉以前为了防止唐观棋骂她,特地了解了几个骂人手语,知道这个手语意思,是滚。 她忍不住破防,声音又不是很有中气:“活该你妈把你弄哑,你个死哑巴,嘴贱死了。” 唐观棋的面色却陡然变冷,哪怕有保镖在,她都敢上前逼近钟蓉两步。 吓得钟蓉立刻严严实实躲在保镖后面,还大放厥词: “我只和你妈随便说一句如果你不存在就好了,曾芳就马上把你弄哑,你自己看看,一句玩笑话,你妈都能当真,你真是cheap得很。” 唐观棋面色一变,她想过曾芳对她毫无感情,拿她的身份去讨好钟家,用折磨她得到钟家的好面色,但到底是她亲生母亲。 是曾芳……? 竟然有股无力感涌上来。 钟蓉看见唐观棋面色完全变了,忽然好似找到了以前熟悉的感觉。 打过她一次,她还以为哑巴有多厉害多硬颈,原来还是可以拿捏的。 以前在乎那点微不足道的母爱,现在也是,蠢蛋一个。 钟蓉一时之间有所凭借,躲在保镖背后得意地刺激唐观棋: “你妈把你弄哑的,你不知道?你日日口出恶言,每次见何渡归,你都满不在意,你以为你算什么,生得靓有什么用,到头来做富家千金的还是我。” 她故意重复:“你妈本来是想你消失的,还是你命硬,才只是哑了声音。” 唐观棋的手紧紧握拳。 钟蓉看见更开心。 那天,曾芳忽然和她说,自己的妈妈可能要不行了,但是她妈妈认得一个很有权势的大佬。 她妈妈短暂在icu醒了一会儿,还一直念叨自己的外孙女,要那位大佬照顾,但人很糊涂了,没有说出孙女的大名来。 本来钟蓉还只当她讲故事,直到曾芳说出那个大佬的名字。 钟蓉猛然停下游戏听她说。 曾芳说如果她去顶替这个外孙女的名义,那位大佬一定会照顾她,以后她就不用被人笑穷了,也不用背假包。 钟蓉觉得不可思议,但巨大的利益在前,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听曾芳说话。 曾芳拿出所有有关证件,提前就把东西准备好,说要把她转到自己的户口本里。 有个人来找过曾芳,说可以帮她搞定所有东西,只要曾芳和钟蓉守口如瓶。 钟蓉都从试着听听,变成将信将疑。 而过户过程极其迅速,曾芳还带她去那个婆婆家里,放了婆婆和幼年钟蓉的合成照片,一点都看不出端倪。 证件拿到的速度,快得钟蓉开始觉得可能真的不是开玩笑。 她开始紧张,和曾芳说,万一唐观棋发现就完了。 曾芳好似也想到了,家里还有个会将秘密泄露出去的人。 本来两个人到港大,是想找到唐观棋,说让她出国参加港大与多校联合项目的。 之前学校选中唐观棋,唐观棋也想去,曾芳死活不愿意出钱。 但站在大树后,看见唐观棋在看手机的时候。 钟蓉忽然说了句:“如果唐观棋不存在就好了。” 第八十章 钟蓉毁容 刚好在这个时候,一阵清风吹来,唐观棋背后的树枝微微晃动。 有擦过唐观棋发梢的趋势,一摆一摆,唐观棋就站在台阶最边上,不知道是在看什么,过了会儿,听她打了个电话: “文教授,这次美国的交换项目我就不去了,实在抱歉,让您费心了。“ “好。” “有机会再去拜访您。” 唐观棋似有些颓丧,肩膀微微耷拉下去,就站在台阶边上。 刚好是下午人人都在上课的时候,中山阶周遭没有人。 树枝一搭一搭撩过唐观棋的头发,而她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察觉。 曾芳突然间开口:“蓉蓉,如果她消失了,你会不会真正接受我当你的阿妈?” 钟蓉有些不解地看着曾芳那张脸。 皮肤已经开始耷拉,为了防老,纹了眉,弄了头发,只是眉褪成青色,头发也是土气的大妈卷。 但她抿唇很紧,法令纹深深嵌进皮肤,严肃得并不似开玩笑。 钟蓉有些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相信:“要怎么…让她消失?” 曾芳忽然上前一步,死死抓着那条树枝往后拉,只要松手,唐观棋一定会被树枝打中,照唐观棋站的这个位置,一定会站不稳。 然后就会——— 一瞬间,钟蓉明白了曾芳所指。 她是要杀了自己的女儿。 怎么可以!这是一条人命。 钟蓉下意识要说不要,但顷刻间,却想到万一被应先生发现她假冒身份。 她不是不知道应先生的祖辈是怎么在港岛起家的,她不想死,如果被发现了,她怕是吓都会吓死。 想都不敢想那一天。 唐观棋又是这种性格,如果被唐观棋发现,一定会和她你死我活,到时候,真的孙女和假的孙女,应先生会帮哪边不言而喻。 如果唐观棋中途出点什么事,就不会打扰她认亲了。 钟蓉看向了唐观棋的背影,不敢做,但是又想做,她伸不出手,手都在抖。 她四周看了一眼,一个摄像头都没有,甚至人影都没有。 而曾芳一眼就看出来她的想法。 蓉蓉还是孩子,不敢做。 但对她来说,用一个自己都不想再抚养的孩子,去换在钟家的永久地位,值得很。 唐观棋一个孤女,难道还能比钟家一大家子靠谱? 而且唐观棋一直在,老公和自己的隔阂就一直存在,没了唐观棋,再加上发达的机会,自己一定可以在钟家站稳脚跟,以后老公和蓉蓉都会对自己好,她也不需要这个女儿了。 而钟蓉看着曾芳拉着树枝那只手,猛然想到, 是曾芳拉的树枝,让唐观棋消失的想法也是曾芳提出来的,她什么也没有说。 而且这里没有摄像头,也没有路人,树枝还这么自然左摇右摆。 就算被发现了也是曾芳下的手,和她没什么关系。 唐观棋有要往前走的趋势,钟蓉收回手,却低声叫了一声:“阿妈。” 曾芳听见那句期盼已久的阿妈,心间感动的同时,终于,把树枝大力往后拉。 有人手臂粗的树枝骤然反弹,枝端甩出去的角度更大,反弹力更强,一下打中了唐观棋的后脑勺。 唐观棋一时不防,想要保持平衡却在空中什么都抓不住,竟然真的滚落阶梯。 钟蓉吓了一跳,拉住曾芳:“快走!” 而不久之后,曾芳就收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唐观棋撞到脑袋,她们过去看的时候,唐观棋头上被缠了绷带,眉骨还有血痕乌青。 她没醒,医生说好险不是后脑勺着地,不算太严重,应该过一两天就会醒了。 钟蓉吓得一惊,拉住曾芳的衣袖。 曾芳看向那些插在唐观棋身上的管,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冷漠紧绷。 过了两天,钟蓉去看,发现唐观棋醒了,正坐在床边不知道想什么。 曾芳一进去,唐观棋就回头看,像受伤的小兽终于找到了母亲,眼泪不自觉流下,想要和曾芳说话。 但比唐观棋诉苦更先一步的,是曾芳的咒骂: “索命鬼,好好的又找点花钱的地方给我!你知不知道医药费要多少,医生说你是撞到的,我看你又是自己多手多脚去碰东西,被砸到真是活该,讨债鬼!” 钟蓉看见唐观棋呆住了,好像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妈妈会是这个态度。 她伸着手,眼底还发红,张开口好似想说话和曾芳辩解,但她只发出了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的气音。 捂着喉咙,好似里面很痛一般。 而曾芳的咒骂没有因为唐观棋的痛苦而停下,没有一句关心。 反而因为钟蓉在这里,对唐观棋的咒骂愈发狠心大声,才能显示出她对钟家的忠诚,想和钟蓉博好感。 “你别想我同你付医药费,不可能!要就去死,死了还好。” 唐观棋一直拼命摇着头,泪如雨下。 钟蓉相当记得唐观棋和曾芳那一刻的样子,她不禁觉得恶寒,觉得可怕。 如果是她自己的阿妈这样对她,她怕是根本承受不住。 更没想到后面曾芳真的没有给医药费让唐观棋去医病,唐观棋自此成了哑巴。 像一个根本不敢想的美梦。 一个成绩比钟蓉好,长相比钟蓉好的、时时刻刻光芒都压着她的继姐,一夜之间成为哑巴。 没人再压着她了。 钟蓉光是想到都高兴得想颤抖。 听说唐观棋后面有兼职去看病,但一点成效都不见,钟蓉放下心来。 唐观棋不可能再说出真相了,甚至张口反驳骂她的话都不能,只能听着。 比起惊愕,钟蓉更多的是放心。 终于,唐观棋不可能成为阻碍了,不会有人揭穿她不是婆婆孙女的事情了。 而此刻,钟蓉只想报上次被打的仇,看见唐观棋听到真相愣住的样子。 知道唐观棋在乎自己亲妈的态度,她终于抓住了可以像以前一样,死死压住唐观棋的凭借。 她躲在保镖身边骂回去: “你妈都不钟意你,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厌恶你,从来都没有人站在你这边,贱种!食我的饭住我的屋,我都想整死你,别说你想整死我了。” 唐观棋其实想过很多可能。 也想过会不会和曾芳有关,但这太过荒谬。 但没想到,真的是曾芳。 钟蓉还以为拿捏住唐观棋,此刻更恶狠狠挑衅:”你不是很威风吗,不是打人吗,打我啊!” 第八十一章 应先生,你选谁 唐观棋浑身发冷,拳却握得愈紧,视线落在不远处,有咖啡馆清出来的废旧酒杯与玻璃瓶,堆成一座小山。 钟蓉自恃有保镖在身边,对唐观棋大放厥词。 唐观棋忽然大步走前,拿起废旧玻璃瓶,直接在墙上敲破,玻璃应声而碎,她拿着锋利的碎酒瓶就要过来。 钟蓉吓了一跳,赶紧往出口跑了两步,大喊:“你快拦住她!” 钟蓉的保镖大手一伸,立马就要去抢玻璃瓶。 钟蓉刚放下心来。 还好唐观棋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但不知道哪里出现两个保镖打扮的魁梧大汉,一下冲出来,把钟蓉的保镖摁在地上。 钟蓉惊愕,但抬头一看唐观棋。 唐观棋眼睛黑沉得似乌云临城,阴愠的怒气在她毫不犹豫的步伐中似乎要喷发而出。 钟蓉想起她上次打自己时候的狠厉,吓得拔腿就要跑。 但唐观棋一下大步追上,扯着钟蓉的后领,力气大得惊人,把钟蓉一下掼在地上。 钟蓉尖叫:“救命,救命!” 但唐观棋本来就比她高,此刻发怒,更是下了死力。 她坐在钟蓉身上,死死摁住钟蓉,任凭对方尖叫,瓶尖也离钟蓉的脸越来越近。 钟蓉尖叫摆首,但唐观棋下手极快,根本轮不到她叫人。 锋利的瓶边在一秒之内,狠狠划向钟蓉那张勉强算清秀的脸。 比起尖锐的刺痛,更先到来的是争先恐后涌出来的血液,从钟蓉的眼下一直到脸颊,长长一道皮开肉绽。 钟蓉的尖叫几乎刺破天际: “我的脸!” 甚至因为玻璃瓶断口不整齐,划下去的那道血痕不是一刀切开这么简单,而是血肉不规则翻开,鲜血淹没了钟蓉的脸。 因为她恶胆突生的那句“阿妈”。 因为她还不觉得愧疚还觉得高兴,却是折磨得唐观棋锥心刺骨的三百个日夜。 毫无反省,毫无歉意,扒在唐观棋终身之痛上敲骨吸髓,她还可以尖叫,但唐观棋是尖叫都尖叫不出来的痛苦,崩溃到绝望的委屈。 钟蓉惊恐地捂自己的脸,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见到血不停地流,洇湿她的衣服领子,她尖叫起来,疯狂挣扎着。 而唐观棋阴沉沉看着她,手上握着那支还在滴血的玻璃瓶,似一把还在滴血但泛着银光的利刃,齿关狠狠咬着,恨不得把她的脸全部划烂,报自己的仇恨。 她的外婆,她的人生,全部都被钟蓉偷走了。 她要钟蓉不得好死,这辈子都烂得像她的脸一样。 钟蓉的眼睛都被血浸红,小巷转角内,尖叫不绝于耳。 应铎刚刚出了车库没多久,打电话问港校董事会的联系人员:“港大进校参观是否需要预约和填名?” 对面恭敬带笑回复他:“是,现在所有出口都是有校工作人员把关的,而且有好几位,不止要出示身份证,还要出示预约的码,预约信息必须填清楚,不过如果您需要,当然是不用预约的,我们马上就可以安排。” 应铎听着,淡淡道:“麻烦找一下去年六月七号的访客名单,我有急用。” 对面立刻应好。 他刚要挂电话,麦青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今天早上麦青刚刚和他汇报过工作,照理来说,如果不是急事,不会再打扰他。 应铎划向接听,麦青立刻道:“boss,唐小姐和钟蓉小姐打起来了。” 应铎微微皱眉:“在哪?” “现在在医院,钟蓉小姐受了点伤。”麦青立刻道,“就是离薄扶林洋房最近的那个医院。” 应铎挂掉电话,直接开出花园洋房前面的柏油道。 到了病房,保镖替应铎打开病房门的时候。 坐在角落里的唐观棋猛地抬起头来。 她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早上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此刻稍乱,眼睛的发红还未褪去,好似小狼被惹翻正蓄力含恨的状态,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眼底的泪意立刻溢出来。 应铎早上还看着好好出门的小姑娘,此刻发斜裙污。 但不等他出声,病房的哭叫声迸发:“应生,帮我报警,麦主任一直都说要等您来才能决定,但我的脸这样,我不活了!“ 应铎的视线移过去,发现钟蓉坐在病床上,脸上很长一道缝针的狰狞痕迹,斜着划破脸皮,还有没有清理的血迹在脸上,身上更是血迹斑斑。 触目惊心。 曾芳搂着她:“别哭了别哭了,等阵眼泪全部进伤口就长不好了。” 应铎的眉头皱起,看向唐观棋,她仍然是倔强却泛着泪光的眼睛,始终有千钧之力,一直看着他,好似在等他给她一个答案。 她的眼神看得人心里翻涌,应铎关上门,声音微冷:“麦青。” 麦青知道自己迟早是要说明情况的,走上前去:“boss。” “什么情况。”应铎看着被毁容的钟蓉和一脸不甘的唐观棋。 麦青少有的欲言又止,应铎皱着眉:“说。” 麦青就是自己想到都觉得难以相信:“钟蓉小姐和曾芳女士合谋将唐小姐推下台阶,导致了唐小姐的失声。” 但应铎今天早上才看过那个视频,本身不可能是想唐观棋失声,那个举动,更像是想以意外杀人。 病房里的气氛低沉。 唐观棋握紧衣角,等着应铎给一个答案。 她一直都很想知道,她和钟蓉,到底是谁更重要,这种情况下,应先生会偏向谁。 她不想这样迷迷糊糊下去,她要一个答案。 不是让应铎日后更愧疚,就是让钟蓉此刻无救可求,毁容了也只能忍气吞声,销声匿迹。 应铎的声音低沉响起:“谁动的手?” 曾芳连忙辩解:“应生,是我,但我们真是想和她打个招呼而已,所以才拨旁边的树枝,谁知树枝弹过去,不小心打到她,她就从台阶上滚落下来。” 唐观棋想出声说明明是想杀了她,但她说不出来一个字,眼睛血红着,泪光与恨意并存。 钟蓉也意识到唐观棋根本无法张开口辩解,只要糊弄过这一关,唐观棋和应先生又没有交集,就可以直接定性成唐观棋故意伤人。 应先生不可能有耐心听唐观棋说。 毕竟她才是应先生庇护的人。 钟蓉立刻哭着跟腔:“这根本是意外,但表姐她认定是我们害她,所以划烂我的脸,我这辈子都毁容了!” 第八十二章 到底是谁的外婆 曾芳也立刻跟着帮腔: “我们就是不小心的,我们普普通通小市民,有什么动机去害一个住在家里的亲戚?如果要害她,在家里岂不是更方便,何必要到外面!” 有人帮腔,钟蓉哭得更厉害:“刚刚医生说我的脸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正常了,我要报警,让唐观棋去坐牢!” 反正没有证据,唐观棋说的那些话都不可信。 突然出现的两个像保镖的人也没有听清情况,只有唐观棋、她和她的保镖清楚听到了对峙。 她只要咬死,谁能证明到底是意外还是蓄意。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唐观棋编排成不知恩图报还恶意伤人的坏种,哭诉自己对她多好,一个意外,竟然能让她划得自己的脸烂成这个样子。 如果应铎不是早上看过监控,可能就信了。 他视线看向唐观棋,小姑娘只是坐在那里,面色像纸一样白,双眼无神。 她没有发言的能力,只能听着别人编排自己,欺负自己哑,将事情颠倒黑白。 曾芳本来还担心唐观棋会说出她们之间的关系,没想到唐观棋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表达出来。 这样更好,可以任她们隐瞒。 而应铎看着唐观棋,不管钟家是什么私怨,才会去害小姑娘,或者单纯不想养一个正当需要钱的大学生,所以痛下狠手。 钟蓉的品行都出现了问题。 应铎声音微沉,但听不出丝毫波动:“去问下医生,是否可以麻烦再次说明钟蓉的病情。” “好。”麦青立刻应声。 医生很快就来了,麦青解释道:“这位也是家属,麻烦您多解释一遍。” 医生看着钟蓉的脸,钟蓉心跳跳,希望医生说得轻,又期望医生说得重一些。 而医生只是实事求是: “伤口挖得相当深,缝针缝了三层,我们用了美容线为病人缝合伤口,但之后可能还是会有明显的伤疤,如果需要的话,做医美手术有可能去除。” 听见做医美手术有可能去除,钟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还可以借这个机会踩死唐观棋。 但没想到医生下一句话就是斟酌再三的委婉提醒: “但是这一道伤口不是利落割下来的,弯弯曲曲,每个地方也不一样深,肉绞得厉害,缝针的时候,我们花了相当多精力,所以修复的难度也很大。” 已经是委婉得不能再委婉了,修复难度很大,她的脸绞烂了,这个疤痕几乎非留不可。 钟蓉一下跌落谷底,绝望的感觉让她一下跌坐在病床上,浑身失力。 完了,都完了。 她哭叫起来:“我毁容了,我的脸以后都不会好了,我要她还回来,我也要在她脸上划一刀,我一定要她进去坐监!” 应铎看着她狰狞到骇人的脸,她一哭,脸上的肌肉扭曲,看起来更狰狞。 完全是一副全毁了的样子。 第一次见,钟蓉就很在乎她的脸,时不时拨弄头发和整理衣服。 无论如何,是婆婆亲口交代要照顾,钟蓉还失去了她最在乎的东西。 这不是婆婆想看见的。 而唐观棋只是坐在那里,听着这一切,等待着应铎的回应。 应铎的回应也决定了之后他们是真情,还是她纯在他身上捞利用价值。 她当然希望能是真情,但如果是后者,她并不觉得吃亏。 男人多得是,全世界不是只有应铎一个男人。 钱才是立足之本,男人不是。 麦青礼貌请医生出病房,没有让钟蓉不得体的丑态显露在更多人眼前。 应铎坐在病房的沙发上,声音很平静,平静到似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一双深邃长眸也只是静静看着钟蓉胡闹: “要别人入狱,你害他人失语,又应该判多久?” 钟蓉无法接受:“我为什么要入狱,凭什么冤枉我,我没做!” 应铎并未因为她的叫嚷就改变想法,只是问:“麦青,失语几级伤残?” 麦青是法律毕业生,当然清楚港城法律:“发声能力完全丧失,是最高级别一级伤残,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她有意说得夸张来吓钟蓉,不提唐观棋还有机会恢复发声功能。 “根本就是意外!我冇推过她,凭什么是我去坐监?”钟蓉不甘心地叫嚷起来,“应先生,你为什么不帮我,我要报警,我要做伤情鉴定!” 麦青都听不下去了,面色严肃,无奈至极:“钟小姐,应生就是在帮你,你到底有冇想清楚!” 监控视频过了她的手,她知道港大能查入校名单,这些证据虽然不板上钉钉,也已经让钟蓉脱不了关系。 唐观棋的眼睛忽明忽灭,好似有一盏灯在她漆黑眼眸里,明明灭灭,看不真切,只随着她看应铎的视线而呼吸,平时倔强的眼睛,此刻出现了难以言喻的脆弱与哀伤。 而钟蓉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证据,还哭闹着: “我没碰她,是曾芳碰的,而且就是个意外,凭什么要我用一辈子毁容会弥补她的失声,她就该哑!” 听见这句话,唐观棋不看钟蓉,清亮的凤尾眸只看着应铎,眼底的红血丝已经散了大半,灵台清明得不像话,好似可以看穿人心。 完全可以让人相信, 她知道一切的事实,所以,她在等着应铎给回复。 是要偏心恩人的孙女,还是为她主持公道。 应铎俊朗的面庞只泛淡漠,对钟蓉,已经是无比失望,对划伤钟蓉脸致人终身毁容的唐观棋也无奈: “这件事到此为止,钟蓉,以后不准再追究这件事。” 这一句话其实落得很偏颇,因为钟蓉确实是一辈子都毁容了。 唐观棋还有机会恢复声音。 本来因为唐观棋在这里,她有意避着不说,此刻钟蓉忍不住叫: “我的脸都烂成这样了,你竟然不报警,不抓唐观棋,对得起我的婆婆吗!” 唐观棋突然站起来,冲到病床旁边,幸好保镖拦得快,否则钟蓉的脸已经出现第二道伤痕了。 唐观棋还不肯收手,拼命挣扎着,要对钟蓉动手。 应铎立刻上前,握着唐观棋纤细的手臂,没有用力,却低声道:“观棋!” 唐观棋抬眼,眼底全是卷土重来的血丝,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跌下来,看着他的眼神悲怆,说不出里面是什么,委屈,不甘,怨恨,亦或是单纯的愤怒。 但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天倒山崩,应铎竟然难以言说那一刻的震荡。 曾芳母女在此说了这么久,她都无动于衷,只因为钟蓉一句话,她突然就要再对钟蓉动手,而且动作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这一刻的愤怒,好似真的让她要杀了钟蓉为她的声音偿命一般。 第八十三章 露出马脚 她似不敢相信他来阻止,更像是哀痛欲绝的失望,那种难受强有力到观者惊心。 唐观棋突然庞大的愤怒,他甚至找不到支点。 从他进病房以来,她都在任曾芳母女编排,一点都不辩解。 但就是这么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她却突然没有了理智一般地发起攻击。 而此刻,就算是被应铎握着手臂,她也依旧想去抓钟蓉的伤口,用了很大力气想挣脱。 钟蓉在下面吓得瑟瑟发抖。 应铎知道对她来说,蛮力阻止是没用的,观棋是人,不是一只没有自己思考能力的动物。 他看着她血红又哀恸的眼睛,沉声道: “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事情,将自己的前途搭上,你的前途很宝贵,尤其不要用在钟蓉这种人身上。” 更不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造成所有人都知道的二次伤害,坐实罪名。 如果钟蓉报警,在这种伤情鉴定下,她一定是会进去的。 不同于监控的模糊、没清晰拍到人影,多数靠推理拼合、是曾芳动手、律师还有辩驳的空间。 唐观棋今天毁了钟蓉的容,是证据确凿的事情。 钟蓉做错事,有很多方法可以惩处,但是不应该是冲动到去牺牲她的前途。 也不应该暴力解决。 唐观棋眼眶里的眼泪似一片汪洋,满载着他看不懂的煎熬痛苦,眼泪大滴大滴坠落,看着他握住她手臂的大掌。 滚烫的眼泪都滴到他手背上。 也许年轻的女孩都希望自己的爱人能无条件站在自己这一边,希望对方如天神降临来保护自己,成为自己的依靠。 哪怕应铎做再多让步,都给不了自尊心极强、对爱情抱有美好幻想的小姑娘想要的结果。 作为钟蓉的长辈,做到这一步,应铎已是自剜腿肉。 对钟蓉的毁容都不顾,先选择保唐观棋的前途。 曾经钟蓉被同学霸凌,应铎是直接瓦解了对方家里的产业,毫不犹豫,一句都没有多说。 以至于钟蓉在各种名利场游走都是欺行霸市的姿态。 而应铎此刻做出这个抉择,连麦青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本以为boss会毫不犹豫将唐小姐送警署,分手,断恩。 根本没想到第一时间保唐小姐的前途。 这个她本以为无二两重,可能只是过客的女孩。 唐观棋本来有力挣扎的手,在应铎的阻止的眼神下,慢慢松懈开。 她却并不是被劝服了才松手,更像是因为这个劝她的人是应铎,她绝望了,觉得争好似无意义了。 应铎也松开她。 他知她对他的期待,但他的身份太不合时宜。 如果只是她的爱人,此刻钟蓉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信义和爱意在天平两端撕扯他,倾向她,他对不起婆婆,倾向钟蓉,他也不愿意活得如此顽强的小姑娘付出未来。 应铎的视线看向劫后余生的钟蓉,失望至极: “会有人去教你为人处世,这段时间,通讯和与外界的联系全断,你好好学怎么做人。” 钟蓉难以接受:“教我为人处世?这件事里我有什么错,她把我都弄成这样了,你对得起你的承诺吗?” 应铎无心再听这个已经被教坏的孩子叫嚷,揉了揉眉心:“给钟蓉换个病房。” 麦青立刻应是。 钟蓉不顾脸上的伤叫嚷起来:“凭什么是我换!我都受伤了,应该是她滚!” 但她还没说完,就被保镖钳住双臂离开,曾芳狠狠剜唐观棋一眼,但麦青盯着,她也不敢怎么。 终于,病房里只有他和唐观棋两个人。 两个人对坐着,日光伴随着夏风吹拂动白窗帘,像是他第一次坐在她病床边的时候,他一大早就来看她。 他温笑问她,有话同我说? 他说,观棋,你知不知道我几岁? 她问他有无女朋友,他定定用那双灼人的眼眸看她,问,你是想我说有,还是没有? 但这一刻,室内只有死寂的沉默。 夏风依旧,但在阳光下璀璨的海浪越过最高点,已然走向破碎。 没有爱意的暗潮涌动,只有心脏的凝滞感。 许久,小姑娘终于抬起清瘦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凄清的眼眸荡着水光看着他。 意思是,你难道不知道我哑吗? 室内片刻的沉默被打破。 应铎的声音放得很轻,男人视线沉沉,缓缓道:“观棋,毁容这么大的事,对钟蓉这种在意外貌的人来说,已经是终身的打击,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是,她知道。 在法治社会,能毫无罪责划烂一个人的脸,以仇报仇,是应铎这个位置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她指着喉咙的手垂下来。 应铎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依旧轻声说事实:“你听见医生说了,是无法根治的。” 毁容了就够吗?无法说话,对一个金融分析师来说是灭顶之灾,她甚至都无法再被任何一所投行招聘。 她的优秀,她的努力,全部灰飞烟灭。 甚至无法与人交流。 如果她真的是会哑一辈子的人,这一刻对她的打击,是不是会更大? 如果她用其他方法,应铎或许都可以默许,哪怕是引钟蓉出丑、破产、所嫁非人,只要不摆在明面上,他就可以当做不知道,但偏偏是最无法掩盖的暴力。 应铎看着坐在窗下的单薄女孩:“用这种自毁的方式去追求公平,不是最好的方式,你明明有很多方法。” 还有很光明的未来。 她不说话,一直到应铎都以为她在思考。 过了很久,她终于拿着手机问他:“为什么不帮我?” 她只执拗问出这一句。 他就知道,虽然让步很多,但他没有达到她心目中爱人应该达到的要求。 她的脸苍白得厉害,唇亦惨白,毫无血色,唯一有颜色的,是她脸上那个被曾芳打出来的巴掌印。 整个像是支离破碎的落叶。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句话,问出的潜含义是, 应先生,我本以为我可以依靠你的。 应铎声音略哑:“观棋,我不想保她,但她的外婆,的确是对我有重恩的人,我无法对不起她,如果钟蓉的长辈不是我的恩人,今天我不会有一丝一毫顾及钟蓉。” 她含着泪,忽然轻笑,眼泪在她眼眶里溢满,随着她自嘲的笑,一整滴破碎滚下来。 她有很多潜含义没有说出来。 我以为外婆选对人了。 我以为世界上除了外婆,还有人站在我这边。 我以为你会帮我惩处害我一辈子无法说话的人。 她轻轻比划着,用钟蓉伤疤的形状,去指代钟蓉。 “其实我不应该奢望一个钟蓉的亲人,来为我做主。” 她比出亲人的手势:“你是钟蓉的亲人。” 第八十三章 露出马脚 她似不敢相信他来阻止,更像是哀痛欲绝的失望,那种难受强有力到观者惊心。 唐观棋突然庞大的愤怒,他甚至找不到支点。 从他进病房以来,她都在任曾芳母女编排,一点都不辩解。 但就是这么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她却突然没有了理智一般地发起攻击。 而此刻,就算是被应铎握着手臂,她也依旧想去抓钟蓉的伤口,用了很大力气想挣脱。 钟蓉在下面吓得瑟瑟发抖。 应铎知道对她来说,蛮力阻止是没用的,观棋是人,不是一只没有自己思考能力的动物。 他看着她血红又哀恸的眼睛,沉声道: “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事情,将自己的前途搭上,你的前途很宝贵,尤其不要用在钟蓉这种人身上。” 更不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造成所有人都知道的二次伤害,坐实罪名。 如果钟蓉报警,在这种伤情鉴定下,她一定是会进去的。 不同于监控的模糊、没清晰拍到人影,多数靠推理拼合、是曾芳动手、律师还有辩驳的空间。 唐观棋今天毁了钟蓉的容,是证据确凿的事情。 钟蓉做错事,有很多方法可以惩处,但是不应该是冲动到去牺牲她的前途。 也不应该暴力解决。 唐观棋眼眶里的眼泪似一片汪洋,满载着他看不懂的煎熬痛苦,眼泪大滴大滴坠落,看着他握住她手臂的大掌。 滚烫的眼泪都滴到他手背上。 也许年轻的女孩都希望自己的爱人能无条件站在自己这一边,希望对方如天神降临来保护自己,成为自己的依靠。 哪怕应铎做再多让步,都给不了自尊心极强、对爱情抱有美好幻想的小姑娘想要的结果。 作为钟蓉的长辈,做到这一步,应铎已是自剜腿肉。 对钟蓉的毁容都不顾,先选择保唐观棋的前途。 曾经钟蓉被同学霸凌,应铎是直接瓦解了对方家里的产业,毫不犹豫,一句都没有多说。 以至于钟蓉在各种名利场游走都是欺行霸市的姿态。 而应铎此刻做出这个抉择,连麦青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本以为boss会毫不犹豫将唐小姐送警署,分手,断恩。 根本没想到第一时间保唐小姐的前途。 这个她本以为无二两重,可能只是过客的女孩。 唐观棋本来有力挣扎的手,在应铎的阻止的眼神下,慢慢松懈开。 她却并不是被劝服了才松手,更像是因为这个劝她的人是应铎,她绝望了,觉得争好似无意义了。 应铎也松开她。 他知她对他的期待,但他的身份太不合时宜。 如果只是她的爱人,此刻钟蓉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信义和爱意在天平两端撕扯他,倾向她,他对不起婆婆,倾向钟蓉,他也不愿意活得如此顽强的小姑娘付出未来。 应铎的视线看向劫后余生的钟蓉,失望至极: “会有人去教你为人处世,这段时间,通讯和与外界的联系全断,你好好学怎么做人。” 钟蓉难以接受:“教我为人处世?这件事里我有什么错,她把我都弄成这样了,你对得起你的承诺吗?” 应铎无心再听这个已经被教坏的孩子叫嚷,揉了揉眉心:“给钟蓉换个病房。” 麦青立刻应是。 钟蓉不顾脸上的伤叫嚷起来:“凭什么是我换!我都受伤了,应该是她滚!” 但她还没说完,就被保镖钳住双臂离开,曾芳狠狠剜唐观棋一眼,但麦青盯着,她也不敢怎么。 终于,病房里只有他和唐观棋两个人。 两个人对坐着,日光伴随着夏风吹拂动白窗帘,像是他第一次坐在她病床边的时候,他一大早就来看她。 他温笑问她,有话同我说? 他说,观棋,你知不知道我几岁? 她问他有无女朋友,他定定用那双灼人的眼眸看她,问,你是想我说有,还是没有? 但这一刻,室内只有死寂的沉默。 夏风依旧,但在阳光下璀璨的海浪越过最高点,已然走向破碎。 没有爱意的暗潮涌动,只有心脏的凝滞感。 许久,小姑娘终于抬起清瘦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凄清的眼眸荡着水光看着他。 意思是,你难道不知道我哑吗? 室内片刻的沉默被打破。 应铎的声音放得很轻,男人视线沉沉,缓缓道:“观棋,毁容这么大的事,对钟蓉这种在意外貌的人来说,已经是终身的打击,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是,她知道。 在法治社会,能毫无罪责划烂一个人的脸,以仇报仇,是应铎这个位置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她指着喉咙的手垂下来。 应铎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依旧轻声说事实:“你听见医生说了,是无法根治的。” 毁容了就够吗?无法说话,对一个金融分析师来说是灭顶之灾,她甚至都无法再被任何一所投行招聘。 她的优秀,她的努力,全部灰飞烟灭。 甚至无法与人交流。 如果她真的是会哑一辈子的人,这一刻对她的打击,是不是会更大? 如果她用其他方法,应铎或许都可以默许,哪怕是引钟蓉出丑、破产、所嫁非人,只要不摆在明面上,他就可以当做不知道,但偏偏是最无法掩盖的暴力。 应铎看着坐在窗下的单薄女孩:“用这种自毁的方式去追求公平,不是最好的方式,你明明有很多方法。” 还有很光明的未来。 她不说话,一直到应铎都以为她在思考。 过了很久,她终于拿着手机问他:“为什么不帮我?” 她只执拗问出这一句。 他就知道,虽然让步很多,但他没有达到她心目中爱人应该达到的要求。 她的脸苍白得厉害,唇亦惨白,毫无血色,唯一有颜色的,是她脸上那个被曾芳打出来的巴掌印。 整个像是支离破碎的落叶。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句话,问出的潜含义是, 应先生,我本以为我可以依靠你的。 应铎声音略哑:“观棋,我不想保她,但她的外婆,的确是对我有重恩的人,我无法对不起她,如果钟蓉的长辈不是我的恩人,今天我不会有一丝一毫顾及钟蓉。” 她含着泪,忽然轻笑,眼泪在她眼眶里溢满,随着她自嘲的笑,一整滴破碎滚下来。 她有很多潜含义没有说出来。 我以为外婆选对人了。 我以为世界上除了外婆,还有人站在我这边。 我以为你会帮我惩处害我一辈子无法说话的人。 她轻轻比划着,用钟蓉伤疤的形状,去指代钟蓉。 “其实我不应该奢望一个钟蓉的亲人,来为我做主。” 她比出亲人的手势:“你是钟蓉的亲人。” 第八十四章 真相揭破 应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为难过。 他这一刻甚至想过,如果钟蓉不是婆婆的孙女就好了。 这样,哪怕唐观棋违法犯罪他都能昧下摆平,包庇罪名。 而门外,麦青和本来跟着唐观棋的保镖交流着。 麦青有些不敢置信:“你们当时听见的是什么?” 保镖其实也听不真切,毕竟为了保证不被唐观棋发现,距离有些远: “就听到什么‘你妈不中意你’,中间还说‘把你弄哑了’,您有交代不好跟太近,暗地里跟着就好,所以我们都没有跟太近。” 麦青却连起并不是同一句话的要素,微微皱眉:“……你妈把你弄哑了?” 保镖不敢确定:“不一定是这句话,也有可能中间掺杂了其他。” 麦青拿着手机,一边记一边思索着:“好,你们先去忙。” “是否还要跟唐小姐?”保镖询问。 麦青不敢轻易下定论:“我等阵问boss,你们先在外面等着。” 而室内。 应铎的声音已经无波,只是问她:“除了毁容,你还想让钟蓉有什么惩罚?” 她比出一个向下的手势,左手四指抵在右手横放的食指上。 (下地狱。) 她倔强的眉眼里都是不服输,应铎毫不怀疑她的恨意是要杀了钟蓉。 过于刚直的人,也无法弯曲,遇见事情容易走死胡同,一条路走到黑,要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 就像婆婆,敢在这么多敌对势力威胁下,依然为他申辩清罪。 刚直的人,是有一定相似性的。 应铎长叹一口气,无奈道:“你知道,我做不到。” 婆婆唯一的孙女,他不可能让钟蓉真的去死。 钟蓉可以颠沛流离,可以潦倒无望,唯独不可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本身一报还一报,可以让钟蓉再多付出别的代价,也没有到要以命还伤的程度。 唐观棋也只像是猜到了,轻飘飘给他一个笑,但此刻给他的感觉,她似已经平静了。 应铎不会因为她看上去平静了,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钟蓉的脸,我不会让人同她治,疤痕一定会留,你现在看见的是什么样,她这辈子就是什么样。” 她微不可见动了动尾指。 应铎继续道:“对她的投资、花销,包括她住的那栋浅水湾公馆,我全部都会收回,不会再有给回那天,你认识她的时候她过什么日子,以后她也只会过什么日子,你看到了,她大概率还回不到曾经平凡的生活。” 唐观棋心猛地一跳。 应铎看着始终静静坐在窗帘下的女孩,已经给出了自己能给出的最好答案,让渡自己所有的自由,赔给一个认识不过一个多月的女孩。 其实他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伴侣易寻,恩人难负。 他甚至无法对婆婆交代。但他笃定,婆婆也不会愿意看见自己的孙女变成这个样子。 但此刻,应铎看见她这个样子,只是不忍心: “你的人生毁了,我帮你重塑你的人生,我希望你不是带着恨意活下去,而是可以张口说话,拥有你本来就有的人生。” 但这句话说出来,唐观棋的眼泪却坠落。 应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抬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低哑道: “是不是已经接受不了我了?” 阳光照在男人凌厉成熟的面庞上,他的眼眸温柔而沉稳。 她其实心里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应先生是真的做了极大让步,比她想象中还要大的一步。 她只是想着要么应先生给钟蓉应有惩罚,要么就各打五十大板。 但他剥夺了曾经给过钟蓉的一切,甚至钟蓉还失去了最看重的外貌。 她本以为是和他相认之后,他才会做出的让步,他这一刻就给她了。 她的心跳有极度加速。 是不是意味着,其实应生是偏向她的。 就算有婆婆的余恩在,都无法阻止应生去剥夺钟蓉该偿还的一切。 唐观棋却只是用一滴落到他手背的眼泪,诠释她想让他感觉到的倾向。 应铎明白了。 他其实也知道,年轻女孩对于爱情的向往。 他这一刻对钟蓉背景不得已的考虑,已经触及了无法逆转的边界线。 应铎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握着她染了污渍的手,慢慢替她擦干净: “想要什么,都可以发信息给麦青,毕业了如果需要人脉和资源,麦青不能做主的,可以联系我。” 唐观棋知道是分手的意思,她的眼泪竟然不自觉变得汹涌。 他只以为是她无法再接受他。 不知道其实是因为提及分手带来的不忍。 应铎有意不去看她的泪眼,修长冷白的手指抵着柔软的手帕,擦过她脏污的虎口: “上次提到的心理调节,已经为你约过不同流派的医生,他们会定期联系你,选一个你觉得舒服的流派,长期治疗。” 男人擦拭的动作很温柔缓慢。 他终于将她的手擦干净,她打手语,比出那个“下地狱”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的手上很多污渍,染污了她干净洁白的手。 这是她唯一和这个世界沟通的媒介。 于是格外清晰。 他抬起眸子,依旧是成熟的,却有成熟到有无力感的趋势: “本来我是想你在身边待久些的,我很久没有这么聊得来的人了,哪怕你只是个妹妹仔,我都很高兴。” 唐观棋看着那双深邃又温朗的眼眸,眼尾悠长,因为阅历,带有对这个世界的包容感: “我先走,留下麦青和你交代剩下的事情,可以?” 唐观棋没有点头,只是别开了脸,是已经不愿意和他接触的表情。 应铎已有心理预期,他素来不让人因为他而为难。 他起身出来,轻轻关上门,一出来,麦青试探着问:“还需要让保镖跟着唐小姐吗?” 应铎低声道:“跟,好好注意她周遭,不要让她有危险。” 麦青颔首。 她本要推门进去,但应铎忽然问:“一个金融毕业生在港城需要多少钱才能立足?” 麦青不确定,但如果要完全不担心房租,不担心失业,不需要为了婚嫁将就,大概是:“一千万?” “打三千万给她。”应铎没有犹豫。 麦青略惊讶。 而应铎停在原地,思虑片刻:“薄扶林附近买套公寓,不管她要不要,都登记在她名下。” 麦青处理过应家人那么多次分手给分手费。 应生这一次,比家族里所有人都要多。 其他人最多不过几百万打发。 最少的只带走了拍拖时的礼物。 港城的公寓有多贵,不可能boss不知道,更何况是薄扶林的。 起码都要几千万。 哪有分手了给将近一个亿分手费的,甚至拍拖时间不到一个月。 只能说明,应生是真的钟意她。 麦青怕boss后悔,试探道:“会不会有些多。” 应铎只有一句:“不希望她将来为了生活低头。” 第八十四章 真相揭破 应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为难过。 他这一刻甚至想过,如果钟蓉不是婆婆的孙女就好了。 这样,哪怕唐观棋违法犯罪他都能昧下摆平,包庇罪名。 而门外,麦青和本来跟着唐观棋的保镖交流着。 麦青有些不敢置信:“你们当时听见的是什么?” 保镖其实也听不真切,毕竟为了保证不被唐观棋发现,距离有些远: “就听到什么‘你妈不中意你’,中间还说‘把你弄哑了’,您有交代不好跟太近,暗地里跟着就好,所以我们都没有跟太近。” 麦青却连起并不是同一句话的要素,微微皱眉:“……你妈把你弄哑了?” 保镖不敢确定:“不一定是这句话,也有可能中间掺杂了其他。” 麦青拿着手机,一边记一边思索着:“好,你们先去忙。” “是否还要跟唐小姐?”保镖询问。 麦青不敢轻易下定论:“我等阵问boss,你们先在外面等着。” 而室内。 应铎的声音已经无波,只是问她:“除了毁容,你还想让钟蓉有什么惩罚?” 她比出一个向下的手势,左手四指抵在右手横放的食指上。 (下地狱。) 她倔强的眉眼里都是不服输,应铎毫不怀疑她的恨意是要杀了钟蓉。 过于刚直的人,也无法弯曲,遇见事情容易走死胡同,一条路走到黑,要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 就像婆婆,敢在这么多敌对势力威胁下,依然为他申辩清罪。 刚直的人,是有一定相似性的。 应铎长叹一口气,无奈道:“你知道,我做不到。” 婆婆唯一的孙女,他不可能让钟蓉真的去死。 钟蓉可以颠沛流离,可以潦倒无望,唯独不可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本身一报还一报,可以让钟蓉再多付出别的代价,也没有到要以命还伤的程度。 唐观棋也只像是猜到了,轻飘飘给他一个笑,但此刻给他的感觉,她似已经平静了。 应铎不会因为她看上去平静了,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钟蓉的脸,我不会让人同她治,疤痕一定会留,你现在看见的是什么样,她这辈子就是什么样。” 她微不可见动了动尾指。 应铎继续道:“对她的投资、花销,包括她住的那栋浅水湾公馆,我全部都会收回,不会再有给回那天,你认识她的时候她过什么日子,以后她也只会过什么日子,你看到了,她大概率还回不到曾经平凡的生活。” 唐观棋心猛地一跳。 应铎看着始终静静坐在窗帘下的女孩,已经给出了自己能给出的最好答案,让渡自己所有的自由,赔给一个认识不过一个多月的女孩。 其实他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伴侣易寻,恩人难负。 他甚至无法对婆婆交代。但他笃定,婆婆也不会愿意看见自己的孙女变成这个样子。 但此刻,应铎看见她这个样子,只是不忍心: “你的人生毁了,我帮你重塑你的人生,我希望你不是带着恨意活下去,而是可以张口说话,拥有你本来就有的人生。” 但这句话说出来,唐观棋的眼泪却坠落。 应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抬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低哑道: “是不是已经接受不了我了?” 阳光照在男人凌厉成熟的面庞上,他的眼眸温柔而沉稳。 她其实心里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应先生是真的做了极大让步,比她想象中还要大的一步。 她只是想着要么应先生给钟蓉应有惩罚,要么就各打五十大板。 但他剥夺了曾经给过钟蓉的一切,甚至钟蓉还失去了最看重的外貌。 她本以为是和他相认之后,他才会做出的让步,他这一刻就给她了。 她的心跳有极度加速。 是不是意味着,其实应生是偏向她的。 就算有婆婆的余恩在,都无法阻止应生去剥夺钟蓉该偿还的一切。 唐观棋却只是用一滴落到他手背的眼泪,诠释她想让他感觉到的倾向。 应铎明白了。 他其实也知道,年轻女孩对于爱情的向往。 他这一刻对钟蓉背景不得已的考虑,已经触及了无法逆转的边界线。 应铎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握着她染了污渍的手,慢慢替她擦干净: “想要什么,都可以发信息给麦青,毕业了如果需要人脉和资源,麦青不能做主的,可以联系我。” 唐观棋知道是分手的意思,她的眼泪竟然不自觉变得汹涌。 他只以为是她无法再接受他。 不知道其实是因为提及分手带来的不忍。 应铎有意不去看她的泪眼,修长冷白的手指抵着柔软的手帕,擦过她脏污的虎口: “上次提到的心理调节,已经为你约过不同流派的医生,他们会定期联系你,选一个你觉得舒服的流派,长期治疗。” 男人擦拭的动作很温柔缓慢。 他终于将她的手擦干净,她打手语,比出那个“下地狱”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的手上很多污渍,染污了她干净洁白的手。 这是她唯一和这个世界沟通的媒介。 于是格外清晰。 他抬起眸子,依旧是成熟的,却有成熟到有无力感的趋势: “本来我是想你在身边待久些的,我很久没有这么聊得来的人了,哪怕你只是个妹妹仔,我都很高兴。” 唐观棋看着那双深邃又温朗的眼眸,眼尾悠长,因为阅历,带有对这个世界的包容感: “我先走,留下麦青和你交代剩下的事情,可以?” 唐观棋没有点头,只是别开了脸,是已经不愿意和他接触的表情。 应铎已有心理预期,他素来不让人因为他而为难。 他起身出来,轻轻关上门,一出来,麦青试探着问:“还需要让保镖跟着唐小姐吗?” 应铎低声道:“跟,好好注意她周遭,不要让她有危险。” 麦青颔首。 她本要推门进去,但应铎忽然问:“一个金融毕业生在港城需要多少钱才能立足?” 麦青不确定,但如果要完全不担心房租,不担心失业,不需要为了婚嫁将就,大概是:“一千万?” “打三千万给她。”应铎没有犹豫。 麦青略惊讶。 而应铎停在原地,思虑片刻:“薄扶林附近买套公寓,不管她要不要,都登记在她名下。” 麦青处理过应家人那么多次分手给分手费。 应生这一次,比家族里所有人都要多。 其他人最多不过几百万打发。 最少的只带走了拍拖时的礼物。 港城的公寓有多贵,不可能boss不知道,更何况是薄扶林的。 起码都要几千万。 哪有分手了给将近一个亿分手费的,甚至拍拖时间不到一个月。 只能说明,应生是真的钟意她。 麦青怕boss后悔,试探道:“会不会有些多。” 应铎只有一句:“不希望她将来为了生活低头。” 第八十五章 婆婆不同意 要说感情有多深厚,只有一个多月,当然是没有多深厚的。 但是完美贴合应铎想要的伴侣。 从外貌、性格到开智程度,甚至是到她的残缺。 哪怕是知道她今日将事情做得过火,会让他很难办,无法面对婆婆,更何况过几天就是婆婆的忌日。 只是本能,会想到她之后的生活,她一个失声的金融生,连在金融场谈笑搏利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想她离开之后是去餐馆打工,去跪着帮别人清理裙摆,去出卖健康做医药实验,被歧视被轻蔑,拿着这么好的学历,却没有办法在她钟意的金融界大展宏图,也没有钱继续读硕博。 所以再不应该,他都给了。 希望她以后过不同的日子。 麦青听见这个分手费,就知道boss其实留有余情,未必以后没有机会复合,她试探着:“那以后…” 应铎将脏污的手帕随手递给麦青,淡声道:“应该没有以后了。” 妹妹仔对于感情的期待之高,他应该已经出局了。 他钟意她傲然,也应该知道一旦有嫌隙,她就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有钟蓉这件事横在中间,她也很难解开心结接近他了。 她这次冲动得他相当意外,也许是他未能体验她的痛苦,不知道她苦衷,但也确实不适合留在他身边,他身边有很多需要玉蕴珠藏,暂按刀戈的时候。 需要理智到极点,不然会很容易被人下套。 麦青只是觉得会有很多万一,还是问清楚:“如果周先生那边联系她……” “由她。”应铎的声音已经很平淡。 跟谁有关系都是她的自由。 麦青终于明白了,断了就是断了,boss不可能再记挂太多,她接过脏污的手帕丢掉,小心问道: “钟小姐这边怎么处理?” “她被父母教坏了,找人矫正她的认知偏差。”应铎想到钟蓉那个样子,就觉得她愧对婆婆。 麦青很快给出答案:“我会安排心理专家和法律老师,矫正她为人处世的边缘行为,您觉得在您闲置的尖沙咀别墅是否可以?” 应铎抬步往前走,面色始终冷淡:“不需要给她太好的条件,她上课一天给她两百文,只能用这两百文换吃穿,把她关好,直到婆婆忌日。” 她太需要矫正。 比起不让钟蓉奢侈用度,让钟蓉肆无忌惮毫无三观,才是真正对不住婆婆。 麦青多问一句:“医生呢?” 应铎随口应:“请。” 麦青拿不准主意:“医美的医生?” 应铎只是无情到狠心:“普通的,暂时不替她矫正疤痕。” 麦青都觉得不可思议,以往钟蓉有一点不合意,boss都会随手解决,这次是毁容这么大的事,boss竟然不让钟蓉看医生: “…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应铎在走廊上抬步行,平静得不似刚刚经历恩人孙女毁容,女伴分手一般。 颇多的阅历已经使他在面对这些事时,仍旧平静。 麦青要转身离开,应铎突然停步:“叫人去婆婆墓前掷杯,问是否同意我对孙女的处理。” 麦青点头:“好,我马上让人过关去羊城。” 通知人去羊城之后,麦青去和唐观棋说了应生的补偿,唐观棋只是很敷衍地点了点头。 麦青说不打扰她,有事可以发消息。 她也点头。 一个人在病房里坐了很久很久。 久得本来还有阳光的天色,都开始变得阴沉沉,好似要落雨。 她坐在那里,其实这都是她想要的,她应该高兴。 应生的愧疚,补偿,他亲眼看到了钟蓉母女对她的欺辱。 往后都是她的利柄。 但这一切在想到钟蓉喊出来的那句婆婆时,都会骤然停止。 应生给的补偿多得她应该觉得震撼,但麦主任说出来那一秒,她只是很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想哭的感觉。 他给这么多,是否是真的很中意她,才不舍得她以后受苦。 就算冇关系了,也不计较,依然给了这些。 唐观棋抬眸看着窗外逐渐变阴的天空,露出很浅很薄的笑意,却不像是真心的。 她起身,抬步走出病房。 刚出医院没多久,就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跟着。 她一回头,就有两个人假装是路人,但她一眼就认出是今天突然出现的那两个保镖。 她觉得有些意外。 应生还让保镖跟着她? 但她立刻回头,没有看那两个人,心里忽然有个想法冒出来。 她故意往道路旁边走,过了马路去对面。 道路这边下面就是海域,海风大得能将人的裙摆长发吹得打人,拍过大腿和脸颊。 她余光微不可见扫过那两个人,忽然攀上围栏,看着下面的一阵一阵的蓝色海浪,直接跳下海里。 她动作太迅速,还在过红绿灯的保镖甚至来不及跑上前。 周围的人尖叫,纷纷趴到围栏上。 一瞬间,两个大汉吓得飞快越过马路,跑到公路边,小姑娘的身影已经被海水淹没。 两个大汉心急如焚,毫不犹豫跳下海。 而唐观棋憋着气,扶着礁石,听见有重物落水声,且位置离自己不远,才松手慢慢往下沉,还特地扑腾了几下,调整自己的位置。 憋气太久,迷糊中,看见两个人拼命向自己游过来。 而另一边,应铎刚刚接到来自羊城的电话,他微微皱起眉:“什么意思?” 家族办公室的人有些汗颜:“无论如何都掷不到一正一反,一直是婆婆不愿意接受询问。” 不停的阳杯阳杯,意味着婆婆就是不答应接受他们的询问。 应铎本想说算了,那一头却惊叫:“掷到了!” 应铎浅出一口气,婆婆终于接受了:“说。” 但那边却牙颤,似乎不敢说给他听:“卦杯站立,大凶。” 手机被风水师傅夺过,风水师傅都震惊:“应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从业以来,从来都没有掷出过站杯。” 站杯不是随意掷得出来的,依交杯的形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应铎眉心压下:“确定?” 另一边心惊不已:“确定,两只杯都是站着的,一开始是不答,不愿意接受询问,现在唯一一次掷出来的就是大凶,两只凶,这位先人对您的处理,应该是动怒状态,建议您停止您正在做的事。” 第八十五章 婆婆不同意 要说感情有多深厚,只有一个多月,当然是没有多深厚的。 但是完美贴合应铎想要的伴侣。 从外貌、性格到开智程度,甚至是到她的残缺。 哪怕是知道她今日将事情做得过火,会让他很难办,无法面对婆婆,更何况过几天就是婆婆的忌日。 只是本能,会想到她之后的生活,她一个失声的金融生,连在金融场谈笑搏利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想她离开之后是去餐馆打工,去跪着帮别人清理裙摆,去出卖健康做医药实验,被歧视被轻蔑,拿着这么好的学历,却没有办法在她钟意的金融界大展宏图,也没有钱继续读硕博。 所以再不应该,他都给了。 希望她以后过不同的日子。 麦青听见这个分手费,就知道boss其实留有余情,未必以后没有机会复合,她试探着:“那以后…” 应铎将脏污的手帕随手递给麦青,淡声道:“应该没有以后了。” 妹妹仔对于感情的期待之高,他应该已经出局了。 他钟意她傲然,也应该知道一旦有嫌隙,她就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有钟蓉这件事横在中间,她也很难解开心结接近他了。 她这次冲动得他相当意外,也许是他未能体验她的痛苦,不知道她苦衷,但也确实不适合留在他身边,他身边有很多需要玉蕴珠藏,暂按刀戈的时候。 需要理智到极点,不然会很容易被人下套。 麦青只是觉得会有很多万一,还是问清楚:“如果周先生那边联系她……” “由她。”应铎的声音已经很平淡。 跟谁有关系都是她的自由。 麦青终于明白了,断了就是断了,boss不可能再记挂太多,她接过脏污的手帕丢掉,小心问道: “钟小姐这边怎么处理?” “她被父母教坏了,找人矫正她的认知偏差。”应铎想到钟蓉那个样子,就觉得她愧对婆婆。 麦青很快给出答案:“我会安排心理专家和法律老师,矫正她为人处世的边缘行为,您觉得在您闲置的尖沙咀别墅是否可以?” 应铎抬步往前走,面色始终冷淡:“不需要给她太好的条件,她上课一天给她两百文,只能用这两百文换吃穿,把她关好,直到婆婆忌日。” 她太需要矫正。 比起不让钟蓉奢侈用度,让钟蓉肆无忌惮毫无三观,才是真正对不住婆婆。 麦青多问一句:“医生呢?” 应铎随口应:“请。” 麦青拿不准主意:“医美的医生?” 应铎只是无情到狠心:“普通的,暂时不替她矫正疤痕。” 麦青都觉得不可思议,以往钟蓉有一点不合意,boss都会随手解决,这次是毁容这么大的事,boss竟然不让钟蓉看医生: “…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应铎在走廊上抬步行,平静得不似刚刚经历恩人孙女毁容,女伴分手一般。 颇多的阅历已经使他在面对这些事时,仍旧平静。 麦青要转身离开,应铎突然停步:“叫人去婆婆墓前掷杯,问是否同意我对孙女的处理。” 麦青点头:“好,我马上让人过关去羊城。” 通知人去羊城之后,麦青去和唐观棋说了应生的补偿,唐观棋只是很敷衍地点了点头。 麦青说不打扰她,有事可以发消息。 她也点头。 一个人在病房里坐了很久很久。 久得本来还有阳光的天色,都开始变得阴沉沉,好似要落雨。 她坐在那里,其实这都是她想要的,她应该高兴。 应生的愧疚,补偿,他亲眼看到了钟蓉母女对她的欺辱。 往后都是她的利柄。 但这一切在想到钟蓉喊出来的那句婆婆时,都会骤然停止。 应生给的补偿多得她应该觉得震撼,但麦主任说出来那一秒,她只是很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想哭的感觉。 他给这么多,是否是真的很中意她,才不舍得她以后受苦。 就算冇关系了,也不计较,依然给了这些。 唐观棋抬眸看着窗外逐渐变阴的天空,露出很浅很薄的笑意,却不像是真心的。 她起身,抬步走出病房。 刚出医院没多久,就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跟着。 她一回头,就有两个人假装是路人,但她一眼就认出是今天突然出现的那两个保镖。 她觉得有些意外。 应生还让保镖跟着她? 但她立刻回头,没有看那两个人,心里忽然有个想法冒出来。 她故意往道路旁边走,过了马路去对面。 道路这边下面就是海域,海风大得能将人的裙摆长发吹得打人,拍过大腿和脸颊。 她余光微不可见扫过那两个人,忽然攀上围栏,看着下面的一阵一阵的蓝色海浪,直接跳下海里。 她动作太迅速,还在过红绿灯的保镖甚至来不及跑上前。 周围的人尖叫,纷纷趴到围栏上。 一瞬间,两个大汉吓得飞快越过马路,跑到公路边,小姑娘的身影已经被海水淹没。 两个大汉心急如焚,毫不犹豫跳下海。 而唐观棋憋着气,扶着礁石,听见有重物落水声,且位置离自己不远,才松手慢慢往下沉,还特地扑腾了几下,调整自己的位置。 憋气太久,迷糊中,看见两个人拼命向自己游过来。 而另一边,应铎刚刚接到来自羊城的电话,他微微皱起眉:“什么意思?” 家族办公室的人有些汗颜:“无论如何都掷不到一正一反,一直是婆婆不愿意接受询问。” 不停的阳杯阳杯,意味着婆婆就是不答应接受他们的询问。 应铎本想说算了,那一头却惊叫:“掷到了!” 应铎浅出一口气,婆婆终于接受了:“说。” 但那边却牙颤,似乎不敢说给他听:“卦杯站立,大凶。” 手机被风水师傅夺过,风水师傅都震惊:“应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从业以来,从来都没有掷出过站杯。” 站杯不是随意掷得出来的,依交杯的形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应铎眉心压下:“确定?” 另一边心惊不已:“确定,两只杯都是站着的,一开始是不答,不愿意接受询问,现在唯一一次掷出来的就是大凶,两只凶,这位先人对您的处理,应该是动怒状态,建议您停止您正在做的事。” 第八十六章 抉择 大凶? 电话那边的应铎在安静的办公室里,久久未有回应。 婆婆不同意他对钟蓉的处置,是愤怒于他让她毁容不治,留个教训,还是愤怒于他不再给钟蓉自由富足的生活?或是怒他顾着自己的情人,不顾钟蓉? 那边小心翼翼道:“应先生,不如改变您目前的处理方式,换一种处理,也许先人会同意,目前这种太激怒先人。” 应铎看着落地窗外乌云密集的天空,乌云像是海浪一样卷着,逼近中环的玻璃大厦。 婆婆对他发怒。 应铎从未想过有这一天。 但这样纵容钟蓉,对钟蓉真的好吗? 而这一刻,港岛的另一端。 冰冷的海水浸裹着唐观棋,好似又要浸透入她骨髓中,她迷迷糊糊的。 本来她只想跳海伪造一个绝望自杀的样子,但没想到那两个人游得这么慢。 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这样也能当保镖?他们没游到只怕主家就死了。 她已经在海中有些失力。 感觉在空游无依的海水里,越沉越深越来越想睡觉。 海水凉得刺骨,将她左摇右晃。 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似乎有股温暖的浪将自己往岸边推。 不知是她的幻觉还是真的有。 仅存的余光里,那两个保镖还在奋力往这边游。 她眼眸无力地一张一合。 不是他们。 温暖的浪潮裹着她全身,就像是有意将她往那两个保镖的方向推去一般。 她闭上眼不久,那两个保镖终于接近了她。 应铎站在窗边,看着天上的乌云盘旋着,被强烈的海风吹得席卷,烟灰色,浸透了雨水。 沉沉压在港岛上方,也似压在应铎心上。 他以为婆婆这样刚直的人,不会偏私,也想看见钟蓉学好。 但未曾想过,婆婆也会有袒护小辈的私心。 但他忍不住去为婆婆找理由。 毕竟不是圣人,人都有私心。 不然婆婆就不会在去世前嘱托他照顾孙女了,婆婆是希望自己的孙女过得顺遂恣意的。 更何况这次伤的,是钟蓉最看重的脸。 但他还是久久站在窗前,无法直接下这个决定。 电话对面不敢出声,很久,家族办公室的员工才敢问一句:“麦主任已经准备安置钟蓉小姐了,您是否要阻止,撤销之前的决定?” 应铎缓缓出声:“你们先返港,决定我之后会做。” 员工不敢多说,只说一个好,便挂掉了电话。 而风水师傅看着凶杯,面色难看得像死鱼:“不得,这样不得。” 员工也面色发白:“大师,您先回去,应生应该会有自己的判断。” 师傅叹着气,捡起交杯。 一定有哪个环节出了大问题,才能掷出他从业二十几年都未掷出的凶杯。 而麦青在转移钟蓉的途中,接到了保镖的电话。 麦青震惊:“乜话?”(你说什么?) 保镖一身湿透,在医院里重复了一遍:“唐小姐跳海自杀了,现在正在昏迷中。” 麦青面色都变了,声音放低:“好…我知道了。” 她挂掉电话,都第一次不知作何回复。 boss刚刚做完决定,处理完唐小姐和钟蓉的纠纷,唐小姐就直接跳海了。 唐小姐竟然在意boss的态度在意到要自杀。 但只认识一个多月的男人,哪怕那个人是应生,值得吗? 至于到这个程度? 即便如此,出于对年轻女仔的考虑,麦青还是亲自跑了一趟。 看见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孩,湿透的乌色长发搭在枕头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请护工换成了病号服,面色苍白,真的如一朵山荷花。 之前boss为她挑的长裙上,就有一朵山荷花,因为那条裙子五十万,是秀场款,boss只看一眼就嘱咐她拍下。 淋雨时会变成透明,花骨架会清晰无比地撑起透明花瓣,脉络如仙,脆弱又清美,昳丽得不似凡间物。 此刻少女躺在床上,精致的骨相,雪白的肌肤,她的生机似乎摇摇欲坠,是一朵活着的山荷花。 在人影移动中,麦青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告知应生。 应生是否会觉得厌烦? 毕竟是这么不理智的自戗行为。 boss是一贯喜欢理智处事,唐小姐只因为男友不帮她就跳海,这样的原因太单薄,太冲动,哪怕是为了应生,只怕应生不会开心。 但到了下午,唐观棋还是没有醒,麦青一直守着,才终于敢拨通应铎的电话:“boss,我这边有点情况。” 应铎本来就在决定如何处置钟蓉,声音冷漠,少了几分平时的温柔耐心:“说。” 麦青终于敢吐露:“唐小姐跳海自杀了。” “你确定?”那边的声音凝重到让人心一沉。 她那么倔,今天还想钟蓉下地狱,狠得想抓烂钟蓉的脸,怎么一转头就自己选择去死? 她怎么会到要跳海的地步? 应铎喉咙似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握住。 麦青都有心悸,声音有后怕的微抖:“我确定,我现在就守在唐小姐床边,如果没有保镖一直跟着她,又救得及时,只怕现在唐小姐…” 她终于说出那四个字:“已经没了。” 四个字似重有千钧之力,一下砸得人血肉模糊。 应铎呼吸沉重,但声音还是极力维持平静:“现在情况如何?” “唐小姐的身体各项指标都还好,但还在昏迷中,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麦青看着病床边的仪器,“您…要来看看吗?” 她不确定boss的想法,毕竟刚刚才决定分手,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连唐小姐找谁当男朋友都无所谓了。 应铎冇想到她气性这么大,这件事给她的打击有这么大。 他给出的对钟蓉的处置、给她的补偿,都应该很够了才是。 原来在她眼中还是不够。 而且她的冲动程度,已经超过他所想。 医院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唐观棋面色苍白地睡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外婆背着她,把她抬高,让她去摘火龙果的美梦里醒来。 视线逐渐清晰,回到没有外婆的世界。 却看见有个高大的人影坐在她床边。 她眼眸一睁一合,看清楚了是应铎。 还不等应铎说话,她对他笑了笑,艰难得扶着床起身,拿圆珠笔在旁边的纸上略歪扭地写: 我不怪你。 应铎的眸子深得似乎有沉怆之意,看着妹妹仔的眼眸如此清亮,一如往常。 他却不知道那句“我不怪你”,要让他日后想起来的含义是, 不怪你认错人,我不计较了,原来你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保护我的人,我认清了。 第八十六章 抉择 大凶? 电话那边的应铎在安静的办公室里,久久未有回应。 婆婆不同意他对钟蓉的处置,是愤怒于他让她毁容不治,留个教训,还是愤怒于他不再给钟蓉自由富足的生活?或是怒他顾着自己的情人,不顾钟蓉? 那边小心翼翼道:“应先生,不如改变您目前的处理方式,换一种处理,也许先人会同意,目前这种太激怒先人。” 应铎看着落地窗外乌云密集的天空,乌云像是海浪一样卷着,逼近中环的玻璃大厦。 婆婆对他发怒。 应铎从未想过有这一天。 但这样纵容钟蓉,对钟蓉真的好吗? 而这一刻,港岛的另一端。 冰冷的海水浸裹着唐观棋,好似又要浸透入她骨髓中,她迷迷糊糊的。 本来她只想跳海伪造一个绝望自杀的样子,但没想到那两个人游得这么慢。 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这样也能当保镖?他们没游到只怕主家就死了。 她已经在海中有些失力。 感觉在空游无依的海水里,越沉越深越来越想睡觉。 海水凉得刺骨,将她左摇右晃。 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似乎有股温暖的浪将自己往岸边推。 不知是她的幻觉还是真的有。 仅存的余光里,那两个保镖还在奋力往这边游。 她眼眸无力地一张一合。 不是他们。 温暖的浪潮裹着她全身,就像是有意将她往那两个保镖的方向推去一般。 她闭上眼不久,那两个保镖终于接近了她。 应铎站在窗边,看着天上的乌云盘旋着,被强烈的海风吹得席卷,烟灰色,浸透了雨水。 沉沉压在港岛上方,也似压在应铎心上。 他以为婆婆这样刚直的人,不会偏私,也想看见钟蓉学好。 但未曾想过,婆婆也会有袒护小辈的私心。 但他忍不住去为婆婆找理由。 毕竟不是圣人,人都有私心。 不然婆婆就不会在去世前嘱托他照顾孙女了,婆婆是希望自己的孙女过得顺遂恣意的。 更何况这次伤的,是钟蓉最看重的脸。 但他还是久久站在窗前,无法直接下这个决定。 电话对面不敢出声,很久,家族办公室的员工才敢问一句:“麦主任已经准备安置钟蓉小姐了,您是否要阻止,撤销之前的决定?” 应铎缓缓出声:“你们先返港,决定我之后会做。” 员工不敢多说,只说一个好,便挂掉了电话。 而风水师傅看着凶杯,面色难看得像死鱼:“不得,这样不得。” 员工也面色发白:“大师,您先回去,应生应该会有自己的判断。” 师傅叹着气,捡起交杯。 一定有哪个环节出了大问题,才能掷出他从业二十几年都未掷出的凶杯。 而麦青在转移钟蓉的途中,接到了保镖的电话。 麦青震惊:“乜话?”(你说什么?) 保镖一身湿透,在医院里重复了一遍:“唐小姐跳海自杀了,现在正在昏迷中。” 麦青面色都变了,声音放低:“好…我知道了。” 她挂掉电话,都第一次不知作何回复。 boss刚刚做完决定,处理完唐小姐和钟蓉的纠纷,唐小姐就直接跳海了。 唐小姐竟然在意boss的态度在意到要自杀。 但只认识一个多月的男人,哪怕那个人是应生,值得吗? 至于到这个程度? 即便如此,出于对年轻女仔的考虑,麦青还是亲自跑了一趟。 看见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孩,湿透的乌色长发搭在枕头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请护工换成了病号服,面色苍白,真的如一朵山荷花。 之前boss为她挑的长裙上,就有一朵山荷花,因为那条裙子五十万,是秀场款,boss只看一眼就嘱咐她拍下。 淋雨时会变成透明,花骨架会清晰无比地撑起透明花瓣,脉络如仙,脆弱又清美,昳丽得不似凡间物。 此刻少女躺在床上,精致的骨相,雪白的肌肤,她的生机似乎摇摇欲坠,是一朵活着的山荷花。 在人影移动中,麦青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告知应生。 应生是否会觉得厌烦? 毕竟是这么不理智的自戗行为。 boss是一贯喜欢理智处事,唐小姐只因为男友不帮她就跳海,这样的原因太单薄,太冲动,哪怕是为了应生,只怕应生不会开心。 但到了下午,唐观棋还是没有醒,麦青一直守着,才终于敢拨通应铎的电话:“boss,我这边有点情况。” 应铎本来就在决定如何处置钟蓉,声音冷漠,少了几分平时的温柔耐心:“说。” 麦青终于敢吐露:“唐小姐跳海自杀了。” “你确定?”那边的声音凝重到让人心一沉。 她那么倔,今天还想钟蓉下地狱,狠得想抓烂钟蓉的脸,怎么一转头就自己选择去死? 她怎么会到要跳海的地步? 应铎喉咙似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握住。 麦青都有心悸,声音有后怕的微抖:“我确定,我现在就守在唐小姐床边,如果没有保镖一直跟着她,又救得及时,只怕现在唐小姐…” 她终于说出那四个字:“已经没了。” 四个字似重有千钧之力,一下砸得人血肉模糊。 应铎呼吸沉重,但声音还是极力维持平静:“现在情况如何?” “唐小姐的身体各项指标都还好,但还在昏迷中,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麦青看着病床边的仪器,“您…要来看看吗?” 她不确定boss的想法,毕竟刚刚才决定分手,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连唐小姐找谁当男朋友都无所谓了。 应铎冇想到她气性这么大,这件事给她的打击有这么大。 他给出的对钟蓉的处置、给她的补偿,都应该很够了才是。 原来在她眼中还是不够。 而且她的冲动程度,已经超过他所想。 医院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唐观棋面色苍白地睡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外婆背着她,把她抬高,让她去摘火龙果的美梦里醒来。 视线逐渐清晰,回到没有外婆的世界。 却看见有个高大的人影坐在她床边。 她眼眸一睁一合,看清楚了是应铎。 还不等应铎说话,她对他笑了笑,艰难得扶着床起身,拿圆珠笔在旁边的纸上略歪扭地写: 我不怪你。 应铎的眸子深得似乎有沉怆之意,看着妹妹仔的眼眸如此清亮,一如往常。 他却不知道那句“我不怪你”,要让他日后想起来的含义是, 不怪你认错人,我不计较了,原来你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保护我的人,我认清了。 第八十七章 帮我带束剑兰给婆婆 唐观棋写这句话的时候并不难过了,但她对他笑着,刻意的一滴眼泪从她清亮的眼眸中滴落。 凄楚得让人心悸。 哪怕是不知道她这一句话要埋的线索,应铎都感觉到了心悸。 唐观棋的手却在被子里握紧。 她就是这样,她不想相认后成为另一个钟蓉,她要更多。 给钟蓉的那些,远远喂不足她的胃口。 她要他一辈子想起来都愧疚,她要财力人脉资源,应铎有的,她都想要,要他自愿无条件向她敞开。 她才不想只到钟蓉那个发达程度,一个不入流的小家具商的女儿,无能又失败,拿着本来就不多的资源,还只会挥霍不会钱生钱。 她要在二十岁这年,拿到最丰厚的资本,有最大的势力为她托底,在金融场大开杀戒,有她自己的帝国,她有能力,绝不会甘心只成为钟蓉。 毕竟世上有何机会能碰到家底万亿的巨鳄? 应铎在床边,看着女孩清绝得几乎破碎的面容,以往她给人的感觉是瑰丽丰盈的生机,这一刻却只是破碎的清晨露珠。 他有从未想过的恻隐涌入心间,有疑虑,有讶异,最后只是缓缓道:“我对你有这么重要吗?” 她只是很淡很薄地笑着,在纸上写:“您对我很重要,但你似乎不知道。” 他不懂她此刻的意思,从她凄清得如同剑尖璨光的眼眸里,却看见悲哀和无奈。 应铎没想到一个多月的相处,能让小姑娘把自己看得这么重,其实不必。 世间男人如此之多,她还年轻,何必捆死在他身上,还跳海自戗。 可她的眼神,总是让他不忍,他的声音在傍晚的病房里,显得沉重又温柔: “观棋,如果你愿意——” 还没等他说完,她摇了摇头。 表示,她不愿意。 哪怕再意外,他也只是尊重她:“好。” 在他眼里不过是难以调和矛盾而分手,在妹妹仔眼里,可能比他想的要重得多。 毕竟她这样年轻,容易陷入情网,把感情看得太重要。 他的态度,比事情本身可能都重要。 应铎试着,握着了她的手,她未反抗:“这次落水问题不大,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人生还有很长的路。” 唐观棋却突然用另一只手比划了钟蓉的伤疤,来指代钟蓉: “钟蓉的婆婆,对您来说很重要吗?” 他知道不应该当着她的面说是,但他无法否认:“是。” 她笑了笑,如果嘴唇不是毫无血色,也许都算真心: “过不了几天,是那位长辈的祭日。” 应铎轻声道:“是。” 她温和得好似已经失去所有锋芒,一字一字写下: “我也认识那位长辈,我身体不便,麻烦您,替我带束剑兰去拜她。” 他抬起眼皮,看着她的脸。 她只是很平和,随手写落:“剑兰有很多,麻烦您带园叶唐菖蒲这个品种。” 她和钟蓉的外婆熟悉倒是他没想到的,应铎和声道:“你和那位长辈很熟悉?” 她只是动作很轻地写下: “婆婆的孙女是世界上最熟悉她的人,不然你也不会认到钟蓉,钟蓉表现出来的,应该比我熟悉相当多,我只是略知。” 钟蓉之前那条长篇大论的消息的确很多关于婆婆的消息,但因为钟蓉是急着想讨好他,很多都不确切。 观棋不是会撒谎的人,哪怕她和婆婆的关系没有那么近,她说的话也可信。 他看着她:“好,我会带过去的。” 她轻轻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打手势告诉他:“以后就不来往了,希望应先生一切都好。” 她那种勃勃的生机其实依旧存在,却好似被剥夺了很多花瓣,只剩下尖锐雪白的骨架,给人的感觉是凄楚。 是他,剥走了她的花瓣。 她静静看着他,明明是一个比他年纪小很多的年轻女仔,一直以来,她的所有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这一刻,他有看不透她的感觉。 好似有什么东西是她所知,而他一无所知的。 他不是不识相的人,她已经说了赶客的话,他不会仍然不顾她想法地待在这里。 应铎起身,高大身影遮了窗外月,最后再看她一眼,才抬步离开。 他一走,唐观棋像终于卸了力,身体微松。 看着纸上的字迹,起身,去护士站借了吹风机,把自己的头发全部吹干,换好衣服离开,不给他添一点麻烦。 接下来的几天,唐观棋就像是一个从未和应铎有过交集的人一样。 回到自己在西营盘的小屋,像之前一样生活。 期间周成恩师哥来帮她搬过好几次家具,是她新买的一些家具,俨然一副会住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用她账户上的三千万。 周成恩搬家具后,有些出汗。 两个坐在唐楼下的废弃长椅上,她递给他一罐冰可乐,他起开,递给她。 她摇摇头,表示是给他的,他才不好意思接回来,咕咚咕咚饮了一大口。 问她:“你是确定以后都要在这边住了?” 她笑着,在保镖的眼底下,对着周成恩点头。 周成恩看着安静的少女,微风吹动她乌黑如烟的长发,清爽得似海风。 他耳根微红:“你这间屋多久退租?” 她打字给他看:“目前只交了三个月月租。” 青年俊秀的面庞微红:“我那间屋交了两年,但我可能住不了这么久,你可以去我那边住。” 唐观棋依旧微笑着看他,他意识到什么,连忙道:“我不收你钱嘅,只是师兄妹之间互相帮助。” 她眉眼弯弯,对他弯了一下大拇指。 他和她聊金融:“最近有看中什么潜力股吗?” 她写给他看:“df” 两个人一拍即合,周成恩发现她手上染了灰,连忙递纸巾给她:“我也觉得df一定会涨,最近我们投行就在准备收购df,听说df对我们老板有特殊意义,最近有神秘军师建议老板引全港城的资本来竞购,现在df的估价水涨船高。” 她只是笑了笑,接过他的纸巾。 周成恩感慨:“如果不用这种方法,我们boss应该也能应付df和维森资本,但这种方法,这是出奇制胜。” 第八十七章 帮我带束剑兰给婆婆 唐观棋写这句话的时候并不难过了,但她对他笑着,刻意的一滴眼泪从她清亮的眼眸中滴落。 凄楚得让人心悸。 哪怕是不知道她这一句话要埋的线索,应铎都感觉到了心悸。 唐观棋的手却在被子里握紧。 她就是这样,她不想相认后成为另一个钟蓉,她要更多。 给钟蓉的那些,远远喂不足她的胃口。 她要他一辈子想起来都愧疚,她要财力人脉资源,应铎有的,她都想要,要他自愿无条件向她敞开。 她才不想只到钟蓉那个发达程度,一个不入流的小家具商的女儿,无能又失败,拿着本来就不多的资源,还只会挥霍不会钱生钱。 她要在二十岁这年,拿到最丰厚的资本,有最大的势力为她托底,在金融场大开杀戒,有她自己的帝国,她有能力,绝不会甘心只成为钟蓉。 毕竟世上有何机会能碰到家底万亿的巨鳄? 应铎在床边,看着女孩清绝得几乎破碎的面容,以往她给人的感觉是瑰丽丰盈的生机,这一刻却只是破碎的清晨露珠。 他有从未想过的恻隐涌入心间,有疑虑,有讶异,最后只是缓缓道:“我对你有这么重要吗?” 她只是很淡很薄地笑着,在纸上写:“您对我很重要,但你似乎不知道。” 他不懂她此刻的意思,从她凄清得如同剑尖璨光的眼眸里,却看见悲哀和无奈。 应铎没想到一个多月的相处,能让小姑娘把自己看得这么重,其实不必。 世间男人如此之多,她还年轻,何必捆死在他身上,还跳海自戗。 可她的眼神,总是让他不忍,他的声音在傍晚的病房里,显得沉重又温柔: “观棋,如果你愿意——” 还没等他说完,她摇了摇头。 表示,她不愿意。 哪怕再意外,他也只是尊重她:“好。” 在他眼里不过是难以调和矛盾而分手,在妹妹仔眼里,可能比他想的要重得多。 毕竟她这样年轻,容易陷入情网,把感情看得太重要。 他的态度,比事情本身可能都重要。 应铎试着,握着了她的手,她未反抗:“这次落水问题不大,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人生还有很长的路。” 唐观棋却突然用另一只手比划了钟蓉的伤疤,来指代钟蓉: “钟蓉的婆婆,对您来说很重要吗?” 他知道不应该当着她的面说是,但他无法否认:“是。” 她笑了笑,如果嘴唇不是毫无血色,也许都算真心: “过不了几天,是那位长辈的祭日。” 应铎轻声道:“是。” 她温和得好似已经失去所有锋芒,一字一字写下: “我也认识那位长辈,我身体不便,麻烦您,替我带束剑兰去拜她。” 他抬起眼皮,看着她的脸。 她只是很平和,随手写落:“剑兰有很多,麻烦您带园叶唐菖蒲这个品种。” 她和钟蓉的外婆熟悉倒是他没想到的,应铎和声道:“你和那位长辈很熟悉?” 她只是动作很轻地写下: “婆婆的孙女是世界上最熟悉她的人,不然你也不会认到钟蓉,钟蓉表现出来的,应该比我熟悉相当多,我只是略知。” 钟蓉之前那条长篇大论的消息的确很多关于婆婆的消息,但因为钟蓉是急着想讨好他,很多都不确切。 观棋不是会撒谎的人,哪怕她和婆婆的关系没有那么近,她说的话也可信。 他看着她:“好,我会带过去的。” 她轻轻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打手势告诉他:“以后就不来往了,希望应先生一切都好。” 她那种勃勃的生机其实依旧存在,却好似被剥夺了很多花瓣,只剩下尖锐雪白的骨架,给人的感觉是凄楚。 是他,剥走了她的花瓣。 她静静看着他,明明是一个比他年纪小很多的年轻女仔,一直以来,她的所有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这一刻,他有看不透她的感觉。 好似有什么东西是她所知,而他一无所知的。 他不是不识相的人,她已经说了赶客的话,他不会仍然不顾她想法地待在这里。 应铎起身,高大身影遮了窗外月,最后再看她一眼,才抬步离开。 他一走,唐观棋像终于卸了力,身体微松。 看着纸上的字迹,起身,去护士站借了吹风机,把自己的头发全部吹干,换好衣服离开,不给他添一点麻烦。 接下来的几天,唐观棋就像是一个从未和应铎有过交集的人一样。 回到自己在西营盘的小屋,像之前一样生活。 期间周成恩师哥来帮她搬过好几次家具,是她新买的一些家具,俨然一副会住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用她账户上的三千万。 周成恩搬家具后,有些出汗。 两个坐在唐楼下的废弃长椅上,她递给他一罐冰可乐,他起开,递给她。 她摇摇头,表示是给他的,他才不好意思接回来,咕咚咕咚饮了一大口。 问她:“你是确定以后都要在这边住了?” 她笑着,在保镖的眼底下,对着周成恩点头。 周成恩看着安静的少女,微风吹动她乌黑如烟的长发,清爽得似海风。 他耳根微红:“你这间屋多久退租?” 她打字给他看:“目前只交了三个月月租。” 青年俊秀的面庞微红:“我那间屋交了两年,但我可能住不了这么久,你可以去我那边住。” 唐观棋依旧微笑着看他,他意识到什么,连忙道:“我不收你钱嘅,只是师兄妹之间互相帮助。” 她眉眼弯弯,对他弯了一下大拇指。 他和她聊金融:“最近有看中什么潜力股吗?” 她写给他看:“df” 两个人一拍即合,周成恩发现她手上染了灰,连忙递纸巾给她:“我也觉得df一定会涨,最近我们投行就在准备收购df,听说df对我们老板有特殊意义,最近有神秘军师建议老板引全港城的资本来竞购,现在df的估价水涨船高。” 她只是笑了笑,接过他的纸巾。 周成恩感慨:“如果不用这种方法,我们boss应该也能应付df和维森资本,但这种方法,这是出奇制胜。” 第八十八章 忌日 青年怕她不自在,所以刻意有说很多话,让她可以只听,不用经常应和。 傍晚的霞光泛紫调,瑰丽浪漫的眼神落在青年清爽利落的轮廓上,年轻的面庞带着旺盛的活力和精力。 她只是安静听着。 而远远看着的保镖,一直看着两个人在长椅上聊了很久,又一起去冰室食晚餐。 应铎刚刚开完会,定完并购中的部分条款,会议室一下重新变为空寂,员工们鱼贯而出,关上了门。 他坐在主位上,看着窗外瑰丽的晚霞,整个世界好似被浪漫主义追赶,夏天的火烧云炙热,他想起立夏是小姑娘的生日。 也是每年能最早看到火烧云的时候。 许久,一通电话打到麦青那道,麦青正忙着,诧异于boss现在应该正当忙。 “您有什么指示?” 男人沉默片刻,和缓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响起:“问一下跟着她的保镖,她最近的状况。” “好,您稍等。” 片刻后,应铎的手机响起,他在大厦齐云的地方接起,没有说话,只有对面汇报的声音: “有心理咨询师联系她,唐小姐都拒绝了,说她不太需要帮助,她很好。” 他未出声,只是听着。 “有一个和她住得很近的男同学,总是去帮她搬东西,送她吃的,今天还帮她搬了一张新桌子上去,唐小姐好似是决定在那边住很久。” 他打断她:“好,我知道了。” 麦青试探:“以后还要汇报给您吗?” 应铎只一句:“不必,注意别让她再轻生就好。” 麦青刚好一直想问:“本来您打算在祭日交给钟蓉的遗产,现在还照常交接吗?” “交接正常,但条件改为钟蓉十年内不再违法犯罪,不做出突破底线的事情,再交给她。” 毕竟婆婆的屋是从亡夫那里继承的,在羊城天河,房价贵如油,一整套加土地下来,一千万都打不住,是一笔不少的钱。 麦青:“好,明天忌日,我会让律师和公证人先到墓园等您。” “嗯。”应铎淡声应。 忌日当天,一大早,应铎没带保镖,也没叫司机,独自开车到北角那间叫豪江糕点的店铺,买了几盒斑斓糕。 天色仍灰,店主笑着:“我们这边的街坊都好中意食的,之前有个阿婆总是来,她屋企住得很远的,上班又在中环。” 面对店主的热情,应铎只是抽出几张纸币,淡笑回应,并不多说。 而钟蓉一大早被放出来,本来兴致缺缺,甚至对应铎还有怨气,听说今天应先生会让律师当着婆婆的面,念遗产继承文件,一下就抬起头来。 遗产? 她本来第一反应是老太婆有什么遗产,却一瞬间意识到, 老太婆在羊城不错的地段有一栋老楼,又大又阔,院子都赶上浅水湾公馆花园的两倍大了。 如果是遗产的话,是不是意味着,那栋屋会属于她? 她的心脏砰砰跳起来,如果是这样,就算是阿爸破产,应生不再帮她又怎样,她卖了老太婆的屋,几千万到手,一样可以过不错的生活。 她要做医美,她要恢复原来的样子。 她不要这么丑! 她心急如焚,笑容都快止不住,立刻道:“麻烦帮我整理一下我的衣着头发,我要现在就过去。” 来接她的员工有些诧异,钟蓉才意识到自己太兴奋了,连忙找补:“好不容易能见到婆婆,我不想迟到。” 对方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 也是。 而这个时候,唐观棋已经拿着回乡证,过了港城海关,踏上返羊城的路。 到了墓园,远远就看见有人守在婆婆的墓前。 她知道应该是应生的人,从另一条路绕到后面的森森茂密的柏树林,无意听见他们闲聊。 “天河那边有五百平米的屋,照现在的房价来看,起码有两千万。” 此刻老板不在这里,律师和助理都没有拘束地聊着: “是喔,继承人这么年轻,就算没有boss其他的帮助,有这栋屋都不错。” “这个地段实在太好,如果拆迁,只怕赔款能赔几千万。” 唐观棋一开始还不明,直到听他们一直聊了五六分钟,才依稀敏感,他们今天是来宣布遗产继承的。 她一瞬间心脏差点跌到谷底。 ……遗产继承? 所以婆婆临死前,是交代了把遗产全部交给孙女,而不是给曾芳。 她一直以为是给了曾芳,是在曾芳手上。 她的手指微凉。 而那几个人讨论的声音仍然传来:“这位钟蓉小姐今天能不能来,我在法律部都听闻她受了重伤。” “两千万,腿断了都要爬过来。” 明摆着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有个人突然开口:“你想不想上厕所啊,我有点不敢一个人去。” “走,免得等阵做事的时候内急。”律师也应。 另个人连忙跟上去:“等下我,我也去,这边阴森森的,我不敢一个人待在这边呐!” 看那几个人走远了,她飞快上前,跪在婆婆的墓碑前,弓着腰,眼泪随着她的动作落下,去扣每支香中上端的香屑,这香就会在燃到一半的时候燃断。 香中途燃断被看作是不吉,是先人的不满。 但现在她没办法。 除非真的逼到绝路,她才会直接出来阻止遗产交接。 婆婆,对不住,我不孝。 她在墓碑前红着眼,眼泪都落到香支上。 她早该想到,如果在曾芳手里,曾芳不可能不卖这栋老屋,是应先生一直握着,曾芳才会如此老实。 因为根本不是她的。 难怪应先生可以拿出棋盘,又要碗柜的钥匙,因为这栋屋现在在应先生手里。 她听见树林后传来说话声,她连忙把香再装回香袋内,走回原来的位置躲好。 麦青跟着应铎,手里提着一大袋香烛,唐观棋亲眼看见麦青走到墓前,将那一袋更好的香烛放在墓前。 而钟蓉也被人领着过来,她几乎高兴得挂在已经破相的脸上,唐观棋亲眼看见她在人后压想上扬的嘴角。 应铎的视线扫过她时,她才老老实实低着头,一副沉痛哀悼的样子。 而麦青将原来助理买的那袋线香放到一边。 将自己请调香师特地做的檀香香支拿出来,递香给应铎:“boss,先敬天香。” 第八十八章 忌日 青年怕她不自在,所以刻意有说很多话,让她可以只听,不用经常应和。 傍晚的霞光泛紫调,瑰丽浪漫的眼神落在青年清爽利落的轮廓上,年轻的面庞带着旺盛的活力和精力。 她只是安静听着。 而远远看着的保镖,一直看着两个人在长椅上聊了很久,又一起去冰室食晚餐。 应铎刚刚开完会,定完并购中的部分条款,会议室一下重新变为空寂,员工们鱼贯而出,关上了门。 他坐在主位上,看着窗外瑰丽的晚霞,整个世界好似被浪漫主义追赶,夏天的火烧云炙热,他想起立夏是小姑娘的生日。 也是每年能最早看到火烧云的时候。 许久,一通电话打到麦青那道,麦青正忙着,诧异于boss现在应该正当忙。 “您有什么指示?” 男人沉默片刻,和缓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响起:“问一下跟着她的保镖,她最近的状况。” “好,您稍等。” 片刻后,应铎的手机响起,他在大厦齐云的地方接起,没有说话,只有对面汇报的声音: “有心理咨询师联系她,唐小姐都拒绝了,说她不太需要帮助,她很好。” 他未出声,只是听着。 “有一个和她住得很近的男同学,总是去帮她搬东西,送她吃的,今天还帮她搬了一张新桌子上去,唐小姐好似是决定在那边住很久。” 他打断她:“好,我知道了。” 麦青试探:“以后还要汇报给您吗?” 应铎只一句:“不必,注意别让她再轻生就好。” 麦青刚好一直想问:“本来您打算在祭日交给钟蓉的遗产,现在还照常交接吗?” “交接正常,但条件改为钟蓉十年内不再违法犯罪,不做出突破底线的事情,再交给她。” 毕竟婆婆的屋是从亡夫那里继承的,在羊城天河,房价贵如油,一整套加土地下来,一千万都打不住,是一笔不少的钱。 麦青:“好,明天忌日,我会让律师和公证人先到墓园等您。” “嗯。”应铎淡声应。 忌日当天,一大早,应铎没带保镖,也没叫司机,独自开车到北角那间叫豪江糕点的店铺,买了几盒斑斓糕。 天色仍灰,店主笑着:“我们这边的街坊都好中意食的,之前有个阿婆总是来,她屋企住得很远的,上班又在中环。” 面对店主的热情,应铎只是抽出几张纸币,淡笑回应,并不多说。 而钟蓉一大早被放出来,本来兴致缺缺,甚至对应铎还有怨气,听说今天应先生会让律师当着婆婆的面,念遗产继承文件,一下就抬起头来。 遗产? 她本来第一反应是老太婆有什么遗产,却一瞬间意识到, 老太婆在羊城不错的地段有一栋老楼,又大又阔,院子都赶上浅水湾公馆花园的两倍大了。 如果是遗产的话,是不是意味着,那栋屋会属于她? 她的心脏砰砰跳起来,如果是这样,就算是阿爸破产,应生不再帮她又怎样,她卖了老太婆的屋,几千万到手,一样可以过不错的生活。 她要做医美,她要恢复原来的样子。 她不要这么丑! 她心急如焚,笑容都快止不住,立刻道:“麻烦帮我整理一下我的衣着头发,我要现在就过去。” 来接她的员工有些诧异,钟蓉才意识到自己太兴奋了,连忙找补:“好不容易能见到婆婆,我不想迟到。” 对方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 也是。 而这个时候,唐观棋已经拿着回乡证,过了港城海关,踏上返羊城的路。 到了墓园,远远就看见有人守在婆婆的墓前。 她知道应该是应生的人,从另一条路绕到后面的森森茂密的柏树林,无意听见他们闲聊。 “天河那边有五百平米的屋,照现在的房价来看,起码有两千万。” 此刻老板不在这里,律师和助理都没有拘束地聊着: “是喔,继承人这么年轻,就算没有boss其他的帮助,有这栋屋都不错。” “这个地段实在太好,如果拆迁,只怕赔款能赔几千万。” 唐观棋一开始还不明,直到听他们一直聊了五六分钟,才依稀敏感,他们今天是来宣布遗产继承的。 她一瞬间心脏差点跌到谷底。 ……遗产继承? 所以婆婆临死前,是交代了把遗产全部交给孙女,而不是给曾芳。 她一直以为是给了曾芳,是在曾芳手上。 她的手指微凉。 而那几个人讨论的声音仍然传来:“这位钟蓉小姐今天能不能来,我在法律部都听闻她受了重伤。” “两千万,腿断了都要爬过来。” 明摆着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有个人突然开口:“你想不想上厕所啊,我有点不敢一个人去。” “走,免得等阵做事的时候内急。”律师也应。 另个人连忙跟上去:“等下我,我也去,这边阴森森的,我不敢一个人待在这边呐!” 看那几个人走远了,她飞快上前,跪在婆婆的墓碑前,弓着腰,眼泪随着她的动作落下,去扣每支香中上端的香屑,这香就会在燃到一半的时候燃断。 香中途燃断被看作是不吉,是先人的不满。 但现在她没办法。 除非真的逼到绝路,她才会直接出来阻止遗产交接。 婆婆,对不住,我不孝。 她在墓碑前红着眼,眼泪都落到香支上。 她早该想到,如果在曾芳手里,曾芳不可能不卖这栋老屋,是应先生一直握着,曾芳才会如此老实。 因为根本不是她的。 难怪应先生可以拿出棋盘,又要碗柜的钥匙,因为这栋屋现在在应先生手里。 她听见树林后传来说话声,她连忙把香再装回香袋内,走回原来的位置躲好。 麦青跟着应铎,手里提着一大袋香烛,唐观棋亲眼看见麦青走到墓前,将那一袋更好的香烛放在墓前。 而钟蓉也被人领着过来,她几乎高兴得挂在已经破相的脸上,唐观棋亲眼看见她在人后压想上扬的嘴角。 应铎的视线扫过她时,她才老老实实低着头,一副沉痛哀悼的样子。 而麦青将原来助理买的那袋线香放到一边。 将自己请调香师特地做的檀香香支拿出来,递香给应铎:“boss,先敬天香。” 第八十九章 婆婆在这里 唐观棋却失力得快要跌落在地。 麦青用了他们自己带过来的新香。 应铎接过香,用铜制火机点燃那几支线香,却淡淡道:“钟蓉。” 钟蓉沉浸在自己快要拿到钱做医美的兴奋中,蓦然被吓了一跳:“啊?” 应铎眸色深沉,声音松缓,却给人一种危险的逼近气息:“今天早上我去开婆婆的碗柜,发现碗柜打不开。” 钟蓉惊愕,说话都有些结巴:“怎么会…” 他一手倒着平捏的三支线香,一手持火机轻擦去点香头,并不看她,声音平静:“你说,怎么会?” 钟蓉说不出所以然来,想到那天暴打自己一顿的唐观棋。 后背忽然发凉。 唐观棋给她的钥匙,是假的。 她心里对唐观棋恨不得搓圆捏扁,表面上却结巴:“可能我搞混了,毕竟钥匙太多,一下搞不清楚哪把是哪把。” 麦青只是摇摇头,还是她叫开锁师傅过来开的。 应铎并不应她,对她的失望已经够多了。 麦青更清楚,要奉承boss的时候钟蓉就记得清婆婆的事,不需要奉承的时候就敷衍了事。 而应铎只是背对墓碑,将香插入墓碑对面的香炉里。 上香先敬天香,是规矩。 先让过路神仙受供奉,才会让他们过世的亲人顺顺利利拿到供奉。 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过世的亲人。 敬完天香,应铎才躬身,在婆婆墓前上香。 钟蓉也连忙跟着,照猫画虎地躬身拜了三拜,只是眼睛依旧滴溜溜乱转。 所有人都跟在应铎和钟蓉身后躬身参拜。 众人一身肃穆,应铎黑西裤黑衬衣,钟蓉也是着黑裙,麦青打着黑伞,遮在应铎头上,怀里一束绚烂的剑兰,是唐观棋说的那种圆叶唐菖蒲,正等待着献给婆婆。 唐观棋亲眼看见那香被点燃插上去,钟蓉掺和在众人里,好似真的是她外婆的孙女一般。 她紧紧握着身边的树干。 而应铎起身,淡声道:“邓律师。” 律师连忙拿着文件从后面出来。 应铎开口:“钟蓉,跪在婆婆面前听。” 钟蓉心里腹诽,什么老太婆,还要她跪着。 老太婆活着的时候,她正眼都不带看这个老太婆的,死老嘢。 但屈于那几千万,她不敢不应,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曾丽娟墓碑前。 而应铎只一个很冷薄的字从薄唇逸出:“念。” 公证人和律师都站好,律师拿着文件夹,站在钟蓉身后开口: “曾丽娟女士生前通过口头遗嘱,经应铎先生、麦青小姐共同见证,嘱托应铎先生将其全部财产,在其离世后,转赠给孙女,即钟蓉女士,财产明细为羊城天河房产——” 本来艳阳的天,忽然起了风,律师手里的文件都被吹得呼呼翻飞,律师的西服衣摆都吹开扣,但还是专业地纹丝不动,站在原地念着: “……一套,占地面积为五百六十三个平方,存款遗产为六十三万,未到期债券十万———” 风越吹越大,律师都有些站不住,说话的声音被风吹糊:“……股票……另有…金……镯……” 麦青穿着高跟鞋都有些站不稳,忍不住后退一步。 应铎仍然岿然不动立在风里,但面色冷肃,看着婆婆的墓碑。 黑白照片上,和蔼可亲的老人笑得慈爱,皱纹都温柔耐心。 钟蓉的伤口被风吹得疼痛难忍,拿手去挡着自己的脸。 麦青心道不应该,今天出门前查过天气预报,羊城并不是大风天气。 而风水师傅站在原地,看着天上纷飞的金箔金钱,好似一瞬间成了雨,淋遍众人。 他喃喃:“不应该有风才对。” 山阴处,怎么会有风。 满天金箔如西风黄叶翩飞,纷纷飞鸟盘旋环还,肃穆得只剩黑白色的墓园如下一场不甘的金色暴雪,一片金箔飘到唐观棋头上,而她丝毫不知。 风水师傅话音刚落,风徐徐落停。 但停风的一瞬间,就像是被风吹的一样,刚刚燃得颇好的香,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全部从中间断开。 无论是否被风吹断,香断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求神时,神无法逆转所求之事,如人之将死,无法调头,二是供奉先人,先人不满。 本来数人点的一排香,此刻全部从中间断开。 唐观棋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她的手颤抖着捂住了嘴,有些不敢相信。 在场的人全部都死定在原地,或是吓得退后一步。 钟蓉被跌落的香烫到手,尖叫着起身,一直抖自己的手:“啊!” 麦青立刻要请罪:“boss,对不住,我没想到这位调香师制香水平如此不过关——” 律师也还想读,但应铎忽然出声:“停下来!” 应铎一向温和儒雅,突然来的一声呵斥,几乎是逼停律师,吓了众人一跳,律师和麦青都赶忙停下。 而唐观棋站在柏树林里,却感觉那阵风好似没有远去,只是变得微弱。 余风卷过她身边,被风眷顾着衣角,好似婆婆驼着背,过来拉一拉她上衣衣摆,被风牵扯的地方,刚好是婆婆拉得到的位置。 一滴滚烫硕大的泪水,从僵在原地的唐观棋眼中滑落。 婆婆, 婆婆在这里。 她努力伸手,去轻轻握了握衣角,想试图探寻到一丝一毫婆婆存在的痕迹,而不是她自己误以为的巧合,不是意外。 温暖的清风拂过她手背,又暗无天日地消失。 她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怕一动,风就离开了。 哪怕是她自己迷信,自己自作多情,她都想多捕捉一刻疑似来自婆婆的风,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一阵风。 而墓前的众人捡文件的捡文件,捡纸钱的捡纸钱,除了应铎,无一人敢面对墓碑,全都是极力躲避,心中害怕。 毕竟谁都未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钟蓉一开始还无察觉,但手上烫出来的疤火辣辣的,痛得她要死,但一转头,看见墓碑上的老人对着她笑,明明是静图,她却吓得跌坐在地。 而香支,全部如唐观棋所愿地从中断开。 唐观棋看着那一地的香,看着形容表情皆乱的众人。 她眼眶发红。 是不是婆婆不怪她,婆婆不怨她,婆婆不气她什么都想要,不恼她什么都贪心? 而应铎面色冷沉:“继承的事情搁置,十年内都不论,钟蓉,你回港城,好好反思你近来的行为。” 钟蓉此刻已经吓得破胆,哪有心思去听,只是一个劲儿往后退。 应铎将手里的文件给回律师:“麦青。” 麦青立刻抬头。 “让专人去打理婆婆的遗产,暂时不让任何钟家人染指。”应铎一语落定。 第八十九章 婆婆在这里 唐观棋却失力得快要跌落在地。 麦青用了他们自己带过来的新香。 应铎接过香,用铜制火机点燃那几支线香,却淡淡道:“钟蓉。” 钟蓉沉浸在自己快要拿到钱做医美的兴奋中,蓦然被吓了一跳:“啊?” 应铎眸色深沉,声音松缓,却给人一种危险的逼近气息:“今天早上我去开婆婆的碗柜,发现碗柜打不开。” 钟蓉惊愕,说话都有些结巴:“怎么会…” 他一手倒着平捏的三支线香,一手持火机轻擦去点香头,并不看她,声音平静:“你说,怎么会?” 钟蓉说不出所以然来,想到那天暴打自己一顿的唐观棋。 后背忽然发凉。 唐观棋给她的钥匙,是假的。 她心里对唐观棋恨不得搓圆捏扁,表面上却结巴:“可能我搞混了,毕竟钥匙太多,一下搞不清楚哪把是哪把。” 麦青只是摇摇头,还是她叫开锁师傅过来开的。 应铎并不应她,对她的失望已经够多了。 麦青更清楚,要奉承boss的时候钟蓉就记得清婆婆的事,不需要奉承的时候就敷衍了事。 而应铎只是背对墓碑,将香插入墓碑对面的香炉里。 上香先敬天香,是规矩。 先让过路神仙受供奉,才会让他们过世的亲人顺顺利利拿到供奉。 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过世的亲人。 敬完天香,应铎才躬身,在婆婆墓前上香。 钟蓉也连忙跟着,照猫画虎地躬身拜了三拜,只是眼睛依旧滴溜溜乱转。 所有人都跟在应铎和钟蓉身后躬身参拜。 众人一身肃穆,应铎黑西裤黑衬衣,钟蓉也是着黑裙,麦青打着黑伞,遮在应铎头上,怀里一束绚烂的剑兰,是唐观棋说的那种圆叶唐菖蒲,正等待着献给婆婆。 唐观棋亲眼看见那香被点燃插上去,钟蓉掺和在众人里,好似真的是她外婆的孙女一般。 她紧紧握着身边的树干。 而应铎起身,淡声道:“邓律师。” 律师连忙拿着文件从后面出来。 应铎开口:“钟蓉,跪在婆婆面前听。” 钟蓉心里腹诽,什么老太婆,还要她跪着。 老太婆活着的时候,她正眼都不带看这个老太婆的,死老嘢。 但屈于那几千万,她不敢不应,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曾丽娟墓碑前。 而应铎只一个很冷薄的字从薄唇逸出:“念。” 公证人和律师都站好,律师拿着文件夹,站在钟蓉身后开口: “曾丽娟女士生前通过口头遗嘱,经应铎先生、麦青小姐共同见证,嘱托应铎先生将其全部财产,在其离世后,转赠给孙女,即钟蓉女士,财产明细为羊城天河房产——” 本来艳阳的天,忽然起了风,律师手里的文件都被吹得呼呼翻飞,律师的西服衣摆都吹开扣,但还是专业地纹丝不动,站在原地念着: “……一套,占地面积为五百六十三个平方,存款遗产为六十三万,未到期债券十万———” 风越吹越大,律师都有些站不住,说话的声音被风吹糊:“……股票……另有…金……镯……” 麦青穿着高跟鞋都有些站不稳,忍不住后退一步。 应铎仍然岿然不动立在风里,但面色冷肃,看着婆婆的墓碑。 黑白照片上,和蔼可亲的老人笑得慈爱,皱纹都温柔耐心。 钟蓉的伤口被风吹得疼痛难忍,拿手去挡着自己的脸。 麦青心道不应该,今天出门前查过天气预报,羊城并不是大风天气。 而风水师傅站在原地,看着天上纷飞的金箔金钱,好似一瞬间成了雨,淋遍众人。 他喃喃:“不应该有风才对。” 山阴处,怎么会有风。 满天金箔如西风黄叶翩飞,纷纷飞鸟盘旋环还,肃穆得只剩黑白色的墓园如下一场不甘的金色暴雪,一片金箔飘到唐观棋头上,而她丝毫不知。 风水师傅话音刚落,风徐徐落停。 但停风的一瞬间,就像是被风吹的一样,刚刚燃得颇好的香,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全部从中间断开。 无论是否被风吹断,香断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求神时,神无法逆转所求之事,如人之将死,无法调头,二是供奉先人,先人不满。 本来数人点的一排香,此刻全部从中间断开。 唐观棋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她的手颤抖着捂住了嘴,有些不敢相信。 在场的人全部都死定在原地,或是吓得退后一步。 钟蓉被跌落的香烫到手,尖叫着起身,一直抖自己的手:“啊!” 麦青立刻要请罪:“boss,对不住,我没想到这位调香师制香水平如此不过关——” 律师也还想读,但应铎忽然出声:“停下来!” 应铎一向温和儒雅,突然来的一声呵斥,几乎是逼停律师,吓了众人一跳,律师和麦青都赶忙停下。 而唐观棋站在柏树林里,却感觉那阵风好似没有远去,只是变得微弱。 余风卷过她身边,被风眷顾着衣角,好似婆婆驼着背,过来拉一拉她上衣衣摆,被风牵扯的地方,刚好是婆婆拉得到的位置。 一滴滚烫硕大的泪水,从僵在原地的唐观棋眼中滑落。 婆婆, 婆婆在这里。 她努力伸手,去轻轻握了握衣角,想试图探寻到一丝一毫婆婆存在的痕迹,而不是她自己误以为的巧合,不是意外。 温暖的清风拂过她手背,又暗无天日地消失。 她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怕一动,风就离开了。 哪怕是她自己迷信,自己自作多情,她都想多捕捉一刻疑似来自婆婆的风,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一阵风。 而墓前的众人捡文件的捡文件,捡纸钱的捡纸钱,除了应铎,无一人敢面对墓碑,全都是极力躲避,心中害怕。 毕竟谁都未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钟蓉一开始还无察觉,但手上烫出来的疤火辣辣的,痛得她要死,但一转头,看见墓碑上的老人对着她笑,明明是静图,她却吓得跌坐在地。 而香支,全部如唐观棋所愿地从中断开。 唐观棋看着那一地的香,看着形容表情皆乱的众人。 她眼眶发红。 是不是婆婆不怪她,婆婆不怨她,婆婆不气她什么都想要,不恼她什么都贪心? 而应铎面色冷沉:“继承的事情搁置,十年内都不论,钟蓉,你回港城,好好反思你近来的行为。” 钟蓉此刻已经吓得破胆,哪有心思去听,只是一个劲儿往后退。 应铎将手里的文件给回律师:“麦青。” 麦青立刻抬头。 “让专人去打理婆婆的遗产,暂时不让任何钟家人染指。”应铎一语落定。 第九十章 我来找你 本以为婆婆是不愿意他苛待钟蓉,但这一刻看来,却是婆婆不满他管教钟蓉不严格,连遗产都还给她继承,拿着这么大笔钱,怎么能让她学好。 也是,婆婆这样正直的人,怎么可能纵容孙女犯出这种事来。 应铎似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钟蓉一定要严惩。 他示意助理把钟蓉送下山。 应铎重新去点香,但唐观棋亲眼看见,他拿的是她做过手脚的香,她略抽气,果然,刚点上没多久就断了。 应铎都还未撤回手,香就点在他手背上,似婆婆不满,打晚辈打出的戒疤。 他眉头都未皱一下,就像是毫无痛觉一般,只是将跌落的香捡好,拂散香灰。 片刻后,却毫不犹豫下更重的惩罚:“回港之后,立刻让人去收回浅水湾公馆,让钟家搬出去,对钟家家具公司的投资也撤出,以后不必理会钟家的诉求。” “好,我记住了。”麦青连忙再拿另外的香去点。 表面镇定,额头已经出了冷汗。 无论哪包香,今天怎么都断? 接过新燃的香,应铎还记得嘱咐:“不需要找调香师麻烦,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麦青低头:“好。” 应铎俯身再插上香,所有人屏息静气地看着那几柱香,终于,香烧到中上段,都安然无恙。 众人松了一口气。 他们走了之后,唐观棋也悄悄下山。 自己一个人去走和婆婆行过的河边街,食婆婆经常食的猪脚饭。 店主看见她还笑,一边捞面:“靓妹,好久冇见你喔。” 她笑了笑。 店主不知道她哑了,还和她说话:“还是老样子?” 她点头。 店主先把猪脚和饭送到她面前,背对着她调火,问她:“配菜要酸豆角还是酸笋?” 唐观棋始终没声音出,店主疑惑地往后看了一眼,而唐观棋很安静地,微笑点了一下墙上菜单写着“酸豆角”的地方。 店主一下有些不解,看看她又看看菜单,终于意识到:“你把声点回事?”(你声音怎么了) 唐观棋只是笑了笑,用圆珠笔在菜单上写:“发生了些意外。” 店主发现小姑娘是不能说话了,动作凝滞一瞬,热腾腾的蒸汽在背后飘摇,不由得感慨一句:“唉呀…你婆婆知道就会心痛。” 她笑着,眼泪却跌进饭里。 婆婆不会心痛了。 婆婆已经走了。 根本不再有机会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应铎是怎么对她的。 过了一会儿,以前一贯不钟意唐观棋的老板娘提了瓶豆奶进来,放到唐观棋手边,还只摆出以前那副讨厌漂亮小姑娘的样子,生硬道: “今天你的饭我请,好久冇见你了。“ 唐观棋对她笑,她也只装面冷,抱着胸坐在收银台后。 她食饱后,店主还拿了两罐酱菜给她,热情道:“带回去食,香港大城市,妹妹可能看不上我们这点嘢,但是自己酿的,比外面的好。” 她看了一眼老板娘,老板娘只是别过脸去,当没看见。 她无声做出谢谢的口型。 抱着那两罐酱菜坐上返港的高铁,看着窗外景色。 以往去羊城,都是婆婆给的零花钱、织的毛衣、自己磨好的核桃,现在,余温只有这两罐酱菜。 可以勉强汲取婆婆曾经的余温,她不自觉抱紧装着酱菜的袋子。 高铁直达西九龙站,她一出站,却看见了周成恩。 他在站外对她摆手。 唐观棋惊讶。 周成恩大步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帆布袋:“你说你在高铁上,我猜你最多两个钟就到了,刚好我过对岸,能在这边等你一起回去。” 唐观棋颇为意外,而周成恩很自然地走在她旁边:“食饭未?如果没食,我知道这边有家日料不错。” 她连忙表示她吃了。 周成恩还是笑着:“好,有冇哪里想去?” 她笑了笑,拿手机和他说:“不如去这边的文化长廊散散步,夜晚的维港很漂亮。” 青年有些不自在的羞涩:“好,我先去买两个富豪雪糕,你等我。” 保镖在关口外等着唐观棋,果然等到她,看见她和男同学行街吹风,有说有笑。 一连几天,因为df的事情,应铎相当忙碌,总是被df的董事会召去,一并商议收购事宜,毕竟他又是甲方又是乙方,少了他这个会都开不下去。 坐在主位上,听着众人发言。 df是他被绑架撕票长兄的公司,他少年时最羡慕的也是长兄,永远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这种生命力是不可多求的。 好不容易散会,他想问一句观棋的近况,却又算了。 已经断了,不必给自己太多念想。 麦青来报钟家已经全部搬出浅水湾公馆,自己找了地方住,虽然被清理出去的时候大喊大叫,闹得周围都不好看,但到底是清了个干净。 应铎轻轻转手上的银戒:“好,以后钟家的事不用向我报了,钟伟雄的新闻暂时能压则压。” “已经找了公关人员和专门处理企业法律风险的律师过去,以后也不会再报了。“麦青应声。 他听着,微微颔首,思维略微游移到其他事物上,想问麦青些什么,却一时间沉默着,没有问出来:“知道了。” 中环y capital顶上的鎏金字样耀眼,尤其在傍晚夜色之中,奢华大厦李在国际都市的繁华地带。 应铎的车从地下车库出来,司机忽然缓缓停住,应铎抬眸,淡声道:“怎么了?” 周叔看向车外,支支吾吾:“您看……” 应铎隔着防窥车窗往外看,一个穿着吊带长裙的女孩站在车库边的日本晚樱下,电影蓝调一般的夜晚衬得她肌肤更白,画面如同画报,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他视线一滞。 周叔有些为难:“我们是开过去还是———” 话音未落,应铎已经打开车门,车门有沉硕力量感的关门声响起。 应铎站在车外,而阔别一周未见的女孩,就站在不远处。 细细密密的青丝随风荡漾,飘过她细白单薄的肩膀,丝绸长裙上隐秘流银的山荷花随灯色若隐若现。 一双眼仍旧炙热倔强,带着湿润的淡淡委屈,就这么在风中静静看着他,好似是怨他,又好似爱他。 第九十章 我来找你 本以为婆婆是不愿意他苛待钟蓉,但这一刻看来,却是婆婆不满他管教钟蓉不严格,连遗产都还给她继承,拿着这么大笔钱,怎么能让她学好。 也是,婆婆这样正直的人,怎么可能纵容孙女犯出这种事来。 应铎似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钟蓉一定要严惩。 他示意助理把钟蓉送下山。 应铎重新去点香,但唐观棋亲眼看见,他拿的是她做过手脚的香,她略抽气,果然,刚点上没多久就断了。 应铎都还未撤回手,香就点在他手背上,似婆婆不满,打晚辈打出的戒疤。 他眉头都未皱一下,就像是毫无痛觉一般,只是将跌落的香捡好,拂散香灰。 片刻后,却毫不犹豫下更重的惩罚:“回港之后,立刻让人去收回浅水湾公馆,让钟家搬出去,对钟家家具公司的投资也撤出,以后不必理会钟家的诉求。” “好,我记住了。”麦青连忙再拿另外的香去点。 表面镇定,额头已经出了冷汗。 无论哪包香,今天怎么都断? 接过新燃的香,应铎还记得嘱咐:“不需要找调香师麻烦,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麦青低头:“好。” 应铎俯身再插上香,所有人屏息静气地看着那几柱香,终于,香烧到中上段,都安然无恙。 众人松了一口气。 他们走了之后,唐观棋也悄悄下山。 自己一个人去走和婆婆行过的河边街,食婆婆经常食的猪脚饭。 店主看见她还笑,一边捞面:“靓妹,好久冇见你喔。” 她笑了笑。 店主不知道她哑了,还和她说话:“还是老样子?” 她点头。 店主先把猪脚和饭送到她面前,背对着她调火,问她:“配菜要酸豆角还是酸笋?” 唐观棋始终没声音出,店主疑惑地往后看了一眼,而唐观棋很安静地,微笑点了一下墙上菜单写着“酸豆角”的地方。 店主一下有些不解,看看她又看看菜单,终于意识到:“你把声点回事?”(你声音怎么了) 唐观棋只是笑了笑,用圆珠笔在菜单上写:“发生了些意外。” 店主发现小姑娘是不能说话了,动作凝滞一瞬,热腾腾的蒸汽在背后飘摇,不由得感慨一句:“唉呀…你婆婆知道就会心痛。” 她笑着,眼泪却跌进饭里。 婆婆不会心痛了。 婆婆已经走了。 根本不再有机会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应铎是怎么对她的。 过了一会儿,以前一贯不钟意唐观棋的老板娘提了瓶豆奶进来,放到唐观棋手边,还只摆出以前那副讨厌漂亮小姑娘的样子,生硬道: “今天你的饭我请,好久冇见你了。“ 唐观棋对她笑,她也只装面冷,抱着胸坐在收银台后。 她食饱后,店主还拿了两罐酱菜给她,热情道:“带回去食,香港大城市,妹妹可能看不上我们这点嘢,但是自己酿的,比外面的好。” 她看了一眼老板娘,老板娘只是别过脸去,当没看见。 她无声做出谢谢的口型。 抱着那两罐酱菜坐上返港的高铁,看着窗外景色。 以往去羊城,都是婆婆给的零花钱、织的毛衣、自己磨好的核桃,现在,余温只有这两罐酱菜。 可以勉强汲取婆婆曾经的余温,她不自觉抱紧装着酱菜的袋子。 高铁直达西九龙站,她一出站,却看见了周成恩。 他在站外对她摆手。 唐观棋惊讶。 周成恩大步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帆布袋:“你说你在高铁上,我猜你最多两个钟就到了,刚好我过对岸,能在这边等你一起回去。” 唐观棋颇为意外,而周成恩很自然地走在她旁边:“食饭未?如果没食,我知道这边有家日料不错。” 她连忙表示她吃了。 周成恩还是笑着:“好,有冇哪里想去?” 她笑了笑,拿手机和他说:“不如去这边的文化长廊散散步,夜晚的维港很漂亮。” 青年有些不自在的羞涩:“好,我先去买两个富豪雪糕,你等我。” 保镖在关口外等着唐观棋,果然等到她,看见她和男同学行街吹风,有说有笑。 一连几天,因为df的事情,应铎相当忙碌,总是被df的董事会召去,一并商议收购事宜,毕竟他又是甲方又是乙方,少了他这个会都开不下去。 坐在主位上,听着众人发言。 df是他被绑架撕票长兄的公司,他少年时最羡慕的也是长兄,永远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这种生命力是不可多求的。 好不容易散会,他想问一句观棋的近况,却又算了。 已经断了,不必给自己太多念想。 麦青来报钟家已经全部搬出浅水湾公馆,自己找了地方住,虽然被清理出去的时候大喊大叫,闹得周围都不好看,但到底是清了个干净。 应铎轻轻转手上的银戒:“好,以后钟家的事不用向我报了,钟伟雄的新闻暂时能压则压。” “已经找了公关人员和专门处理企业法律风险的律师过去,以后也不会再报了。“麦青应声。 他听着,微微颔首,思维略微游移到其他事物上,想问麦青些什么,却一时间沉默着,没有问出来:“知道了。” 中环y capital顶上的鎏金字样耀眼,尤其在傍晚夜色之中,奢华大厦李在国际都市的繁华地带。 应铎的车从地下车库出来,司机忽然缓缓停住,应铎抬眸,淡声道:“怎么了?” 周叔看向车外,支支吾吾:“您看……” 应铎隔着防窥车窗往外看,一个穿着吊带长裙的女孩站在车库边的日本晚樱下,电影蓝调一般的夜晚衬得她肌肤更白,画面如同画报,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他视线一滞。 周叔有些为难:“我们是开过去还是———” 话音未落,应铎已经打开车门,车门有沉硕力量感的关门声响起。 应铎站在车外,而阔别一周未见的女孩,就站在不远处。 细细密密的青丝随风荡漾,飘过她细白单薄的肩膀,丝绸长裙上隐秘流银的山荷花随灯色若隐若现。 一双眼仍旧炙热倔强,带着湿润的淡淡委屈,就这么在风中静静看着他,好似是怨他,又好似爱他。 第九十一章 这次我爱够就会离开 她一个字都没说,只是这样带着泪意看他。 就能引起人的万般思念。 哪怕知道她冲动,不理智,他知道她犟得很,不成熟,和他一开始以为的她不能完全一致,可是这一刻,看着她闪着泪光的眼眸,他还是会心软。 应铎高大的身影立在车边,未说一字,只是视线凝视她,看她微微偏头,黑黝黝的眼眸含着晶莹眼泪。 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在涌动。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怪得好似在陆地养鱼,海底种树。 只是一眼,就会知道合不合适,有无磁场吸引。 他钟意小姑娘,应是钟意她美丽的倔强的旺盛的狼狈的傲然的残缺的冲动的璀璨的。 爱一朵山荷花,无法只爱她淋雨半湿时透明美好的姿态。 也要爱她脾气孤僻,爱她生于阴湿,爱她旧茎臼疤,爱她居高难寻。 这些组合起来,才是活着的唐观棋。 然而应铎只是走近两步,轻声问:“怎么来这边?” 她眼中也许是泪光也许是璀璨眼眸折射的灯光,只是看着他,没有说想他。 应铎的声音沉沉缓缓,只是像平时和她聊天一般:“中环有认识的人?” 她看着他,微微摇头,发丝随暧昧的夜间海风飘荡,给她蒙上一层油画般的朦胧性感。 应铎浅粉的薄唇轻轻一张一合:“没有认识的人,怎么来这边?” 她突然跑前两步奔上前,垫高脚,温热的唇瓣吻到他微凉的薄唇上。 应铎的思维好似在她吻上来那一刻宕机,本来有很多话想说,这一刻只剩下她周身的杜桑甜香,他想深刻吻下去,却在要做出来的那一刻忍回去。 中环奢侈的灯光落在他高挺鼻梁上,镀出一道金色的笔挺直线,走势陡险,在她侧首吻他时,抵到她面颊。 唐观棋的脚跟轻轻落回原地,两人的唇分开。 她的眼眸仍然楚楚看着他,应铎的视线浓稠得像是黑雾,嘴上却只是温淡又绅士问她: “不是分手了?还来找我。” 女孩在他高大身影遮挡下,应铎背后不远处的司机根本看不见女孩。 年轻女孩直接被挡了个严严实实,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有应先生一个人站在那里。 她的眼泪跌落来,好似能烫到应铎,他立刻伸手去擦她的泪痕,粗糙的薄茧略过她柔嫩的面颊,应铎低声道:“我说错话。” 唐观棋的眼睫毛都被眼泪打湿,乌黑地贴在她眼下,显得人的眼睛更亮,让人有见清河之感。 他大掌托着她的脸,拇指轻抵在她脸颊上:“回来了,还走吗?” 她看着他,却是幅度很小地点点头。 他知无法留,小姑娘心里的疙瘩怕是无法消去。 他也一贯不强求,只是他这一刻,也想她留下而已。 未来难辨,他也不知自己将来是否就不想她留下。 他托着她的脸,给人一种他正在无边宠溺眼前人的感觉:“这次准备在我身边留多久?” 她只是单手小幅度地打手势,给出一句日后会让他无比痛心的话:“我们能走多久就走多久。” 应铎看着她,不知这句话给自己下的慢性毒药有多强烈,此刻只是轻轻用大拇指抚摸她的脸:“好。” 他松开她的脸,转而握着她的手,用大掌完全裹着她,转身往前走两步,敲了敲车窗。 周叔连忙将车窗降下来。 应铎淡声道:“先把车开回寿臣山,我等阵自己开车回去。” 周叔余光飘向男人背后的小妹丁,连忙应:“好。” 应铎握着唐观棋的手,带她从车库的电梯上去。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气氛汹涌得好似攀着人的身体往上撩,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应铎始终牵着她。 唐观棋垂眸,看见男人修长手臂上清晰的青筋和血管,衬衣衣袖整齐叠起一节。 她不自觉地靠近他,贴近他庞大的身体,用清弱的肩膀贴着他的手臂,体温相贴似乎都有安全感作祟。 电梯行至一半,他带她换乘了另一部董事会成员才能乘坐的电梯,她试探着抱住他的手臂,用自己柔软的身体去贴他。 电梯一直到达顶层的办公室,是应铎的办公室。 指纹开门的时候,唐观棋也抬眸看着男人起伏的轮廓,他很快开了门。 打开门,男人牵着她进去,把门关上那一刻,把她抵在墙上,低声问她:“有冇话同我说?” 她轻轻摇了摇头,但男人身上气息已经逼近,她在黑暗中感觉到唇齿被撬开。 中环的夜色灯光下,光鲜亮丽的都市精英过马路匆匆,穿着昂贵的套装,拎着名牌包,也许手里还有杯咖啡以敬夜色。 唐观棋呼吸有些紊乱,但手抵在应铎胸膛上,却怎么也推不开。 她曾经在网上看过讨论,说接吻时,女孩是否真的推不开男人。 底下有高赞回答,说越亲密越推不开。 她的手好似是软面条一样,明明平时她一点就炸,但此刻却像是任人欺负无法还手的包子。 以前冇拍过拖,不知那些回答真假,此刻她实验过,终于知道,原来是真的。 哪怕对方都没有用力压过来,她一点都推不开对方高大的身躯。 落地窗外看不见其他建筑的灯光,因为这里已经是最高处,只能余光扫见底下的光污染,一层层的黄色光晕。 应铎微微离开她的唇,缓声问她:“想留多久?是几个月,还是一年半载?” 这点距离,无有空间给她打手语,她摁亮一直拿在手上的手机,打字给他看:“等我爱够你,就会离开。” 他轻轻抚她的长发,男人带着磁性的低音在夜色中格外迷人:“希望你尽兴,一次就过瘾,不需要过段时间就来找我。” 她很轻很轻地扬起水艳的唇,对他微笑:“应先生应该很忙,所以,我不会经常来打搅你的。” 这一刻,她给人的感觉是, 她暂时无法割舍,但不会在他身边久留,因为她是试着来他身边,逐渐真正离开他。 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第九十一章 这次我爱够就会离开 她一个字都没说,只是这样带着泪意看他。 就能引起人的万般思念。 哪怕知道她冲动,不理智,他知道她犟得很,不成熟,和他一开始以为的她不能完全一致,可是这一刻,看着她闪着泪光的眼眸,他还是会心软。 应铎高大的身影立在车边,未说一字,只是视线凝视她,看她微微偏头,黑黝黝的眼眸含着晶莹眼泪。 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在涌动。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怪得好似在陆地养鱼,海底种树。 只是一眼,就会知道合不合适,有无磁场吸引。 他钟意小姑娘,应是钟意她美丽的倔强的旺盛的狼狈的傲然的残缺的冲动的璀璨的。 爱一朵山荷花,无法只爱她淋雨半湿时透明美好的姿态。 也要爱她脾气孤僻,爱她生于阴湿,爱她旧茎臼疤,爱她居高难寻。 这些组合起来,才是活着的唐观棋。 然而应铎只是走近两步,轻声问:“怎么来这边?” 她眼中也许是泪光也许是璀璨眼眸折射的灯光,只是看着他,没有说想他。 应铎的声音沉沉缓缓,只是像平时和她聊天一般:“中环有认识的人?” 她看着他,微微摇头,发丝随暧昧的夜间海风飘荡,给她蒙上一层油画般的朦胧性感。 应铎浅粉的薄唇轻轻一张一合:“没有认识的人,怎么来这边?” 她突然跑前两步奔上前,垫高脚,温热的唇瓣吻到他微凉的薄唇上。 应铎的思维好似在她吻上来那一刻宕机,本来有很多话想说,这一刻只剩下她周身的杜桑甜香,他想深刻吻下去,却在要做出来的那一刻忍回去。 中环奢侈的灯光落在他高挺鼻梁上,镀出一道金色的笔挺直线,走势陡险,在她侧首吻他时,抵到她面颊。 唐观棋的脚跟轻轻落回原地,两人的唇分开。 她的眼眸仍然楚楚看着他,应铎的视线浓稠得像是黑雾,嘴上却只是温淡又绅士问她: “不是分手了?还来找我。” 女孩在他高大身影遮挡下,应铎背后不远处的司机根本看不见女孩。 年轻女孩直接被挡了个严严实实,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有应先生一个人站在那里。 她的眼泪跌落来,好似能烫到应铎,他立刻伸手去擦她的泪痕,粗糙的薄茧略过她柔嫩的面颊,应铎低声道:“我说错话。” 唐观棋的眼睫毛都被眼泪打湿,乌黑地贴在她眼下,显得人的眼睛更亮,让人有见清河之感。 他大掌托着她的脸,拇指轻抵在她脸颊上:“回来了,还走吗?” 她看着他,却是幅度很小地点点头。 他知无法留,小姑娘心里的疙瘩怕是无法消去。 他也一贯不强求,只是他这一刻,也想她留下而已。 未来难辨,他也不知自己将来是否就不想她留下。 他托着她的脸,给人一种他正在无边宠溺眼前人的感觉:“这次准备在我身边留多久?” 她只是单手小幅度地打手势,给出一句日后会让他无比痛心的话:“我们能走多久就走多久。” 应铎看着她,不知这句话给自己下的慢性毒药有多强烈,此刻只是轻轻用大拇指抚摸她的脸:“好。” 他松开她的脸,转而握着她的手,用大掌完全裹着她,转身往前走两步,敲了敲车窗。 周叔连忙将车窗降下来。 应铎淡声道:“先把车开回寿臣山,我等阵自己开车回去。” 周叔余光飘向男人背后的小妹丁,连忙应:“好。” 应铎握着唐观棋的手,带她从车库的电梯上去。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气氛汹涌得好似攀着人的身体往上撩,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应铎始终牵着她。 唐观棋垂眸,看见男人修长手臂上清晰的青筋和血管,衬衣衣袖整齐叠起一节。 她不自觉地靠近他,贴近他庞大的身体,用清弱的肩膀贴着他的手臂,体温相贴似乎都有安全感作祟。 电梯行至一半,他带她换乘了另一部董事会成员才能乘坐的电梯,她试探着抱住他的手臂,用自己柔软的身体去贴他。 电梯一直到达顶层的办公室,是应铎的办公室。 指纹开门的时候,唐观棋也抬眸看着男人起伏的轮廓,他很快开了门。 打开门,男人牵着她进去,把门关上那一刻,把她抵在墙上,低声问她:“有冇话同我说?” 她轻轻摇了摇头,但男人身上气息已经逼近,她在黑暗中感觉到唇齿被撬开。 中环的夜色灯光下,光鲜亮丽的都市精英过马路匆匆,穿着昂贵的套装,拎着名牌包,也许手里还有杯咖啡以敬夜色。 唐观棋呼吸有些紊乱,但手抵在应铎胸膛上,却怎么也推不开。 她曾经在网上看过讨论,说接吻时,女孩是否真的推不开男人。 底下有高赞回答,说越亲密越推不开。 她的手好似是软面条一样,明明平时她一点就炸,但此刻却像是任人欺负无法还手的包子。 以前冇拍过拖,不知那些回答真假,此刻她实验过,终于知道,原来是真的。 哪怕对方都没有用力压过来,她一点都推不开对方高大的身躯。 落地窗外看不见其他建筑的灯光,因为这里已经是最高处,只能余光扫见底下的光污染,一层层的黄色光晕。 应铎微微离开她的唇,缓声问她:“想留多久?是几个月,还是一年半载?” 这点距离,无有空间给她打手语,她摁亮一直拿在手上的手机,打字给他看:“等我爱够你,就会离开。” 他轻轻抚她的长发,男人带着磁性的低音在夜色中格外迷人:“希望你尽兴,一次就过瘾,不需要过段时间就来找我。” 她很轻很轻地扬起水艳的唇,对他微笑:“应先生应该很忙,所以,我不会经常来打搅你的。” 这一刻,她给人的感觉是, 她暂时无法割舍,但不会在他身边久留,因为她是试着来他身边,逐渐真正离开他。 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第九十二章 不像婆婆的孙女 应铎心间有很轻的心悸,但他尊重她的选择。 他一开始被她吸引,就是因为她有掌控自己命运的聪颖,他少时没什么机会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一直是被人忽略,她偏不是。 她要就争取,哪怕知道和他之间距离如天堑,她亦聪明得所有事情似乎她都可以破局,哪怕她显得偏执,强势,冲动,反而更真实,他偏爱这种魅力。 现在小姑娘选择逐渐远离他,也是这种人格应该有的高傲。 他不强求她留,温声道:“如果可以,多来找我,也许能扭转心意也不一定。” 她的眼底却有他读不懂的哀伤:“应先生,其实是我被你筛掉了。”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却不知道她话里的深含义,他此刻应该受万柄利刃所刺。 想到也许待着待着,小姑娘就会不想走了,毕竟她如此重情。 “今晚愿不愿意同我在中环住?” 她似犹豫了片刻,随后才轻轻点头,纵容自己的沉沦。 他大掌落在她发间,声音微微发哑:“乖。” 唐观棋再到中环的这处复式顶层时,和第一次不一样,佣人没有第一次那么惊讶了,好像她会常住一般,为她准备了睡衣拖鞋。 她洗过澡之后,坐在床上,只是坐着,没有想去找应铎。 应铎处理完工作,猜测小姑娘可能会在他房间,但打开门,她并不在。 房间空空荡荡。 换成以前,怕是他还未进房间,她已经主动要和他一起。 到底还是在妹妹仔心里落下旧疤。 片刻后,有佣人敲了敲唐观棋的房门:“小姐,应生让我问您,要不要食夜宵?” 没有回应,佣人不知道对方听到没,只是试探地再敲了敲门:“唐小姐?” 门一下打开,佣人吓了一跳,但立刻道:“餐厅已经准备了夜宵,先生已经在餐厅了。” 唐观棋微微点头。 佣人才离开。 她走到餐厅,看见男人坐在餐桌前,面前的餐点仍完好,并未用餐,只是看手机,在处理信息。 浅酌一口助眠的葡萄酒,霞色浓郁浅碰薄唇,放下高脚杯,见她来了,温声道:“出来了?” 唐观棋不言语,走到他对面坐下,才轻轻指他,又将右手手掌平放在下巴处,指了指自己: “您在等我?” 应铎脾气颇温和,哪怕她耍脾气,他亦依然道:“在等你消气。” 她没说话,但开始拿叉子叉餐点,慢吞吞地吃。 应铎知道不必操之过急,也不逼她现在就要接受,从容地操刀切盘中鲜虾:“明天放假?” 她轻轻点头。 应铎漫不经心道:“可以在中环住两天,熟悉熟悉周围,毕竟以后你也有可能在中环供职。” 她只是抬起头,眼睛潮湿地看着他,哪怕是怪他的。 都看得人心软。 应铎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要不要过来?” 唐观棋放下刀叉,应铎亦放下,背贴着椅背,让上身和餐桌之间拉出空位。 穿着睡衣的妹妹仔走过来,一下扑到他怀里坐着,应铎单手搂着她的腰:“还恼我?” 她一个字都不比划给他看。 应铎搂着她,温声道:“三千万收到未?” 她靠在他宽肩上,只是用那双黑得温热的凤尾眸看着他。 应铎抱着她柔软的身体:“置屋买车或是投资都随你,不够可以再开口。” 她低下头,没看他。 应铎揽着她,是阔别一周来的第一个拥抱,哪怕她不言语,起码都是给了台阶。 她傲,他也知道,但他的阅历已经足够包容她的脾气,等她逐渐融解。 他饮一口葡萄酒,想问她要不要饮,发现她居然累得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闭着眼睛的时候安安静静,浓密黑睫搭在下眼睑上,漂亮得像刚刚淋过雨的梧桐,树叶新绿清亮,浸了雨水的树干深色均匀。 不像她醒的时候,总是很傲。 他把她抱起来,放她到床上。 等唐观棋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记起昨天夜宵还没怎么吃,就睡着了。 她起身去刷牙洗脸,一出房门没多久,一个打扮十分精致的青年就凑上来:“唐小姐,我系史蒂文。” 麦青连忙跟上来,怕吓到唐观棋:“之前的伊文已经开除了,史蒂文会手语,您可以自由同他交流,以后您的事都可以交代他处理,史蒂文很可靠。” 唐观棋看向那个男人,觉得到底是个男人,这样怕是不太方便,结果对方兰花指一翘,她就意识到,其实是姐妹。 史蒂文动作婉约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衬衣里的丝巾:“唐小姐,今天麦主任叫我陪您去行街购物。” 他视线不动声色扫过唐观棋稍显幼稚的麦兜睡衣,对一个身材长相都上乘的靓女穿成这样,露出些不理解。 唐观棋:“……” 她沉默片刻才点了一下头,表示好。 史蒂文对于能打扮靓女十分开心,桀桀桀地捂嘴笑起来。 唐观棋:“……” 而应铎一大早离开港城,去了羊城。 因为上次祭拜时,婆婆很不满,应铎这次独自祭拜,什么人都没有带上山。 保镖也只是在山下等着,没有跟随。 他站在婆婆面前,看着老人和蔼的笑眼,点着蜡烛,轻声道:“婆婆,我来迟。” 而老人只是永远笑着,不言不语。 应铎其实觉得有层迷雾蒙在心上,但他又具体不知迷雾所指,在婆婆面前开口提,也显得多有不必。 但他最近总是觉得不对劲。 沉默很久,只是将金箔压在唐菖蒲花之下,在山上独自待了很久才下山。 回到羊城天河的老屋,应铎看见那个已经被开锁师傅打开过的碗柜。 锁头和那把打不开锁的钥匙仍放在柜顶。 他无由来地去试,但钥匙插进锁里,还是打不开。 连一圈都转不过去,像是这把钥匙和这个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钟蓉说是拿错,应铎其实当天就试过用这把钥匙开婆婆老屋所有的门。 没有一扇门开得了。 就像钟蓉说的那家斑斓糕,和婆婆桌上摆的没有一点相似。 他隐隐有一个想法,但并未有完全的轮廓。 钟蓉,不像婆婆的孙女。 第九十二章 不像婆婆的孙女 应铎心间有很轻的心悸,但他尊重她的选择。 他一开始被她吸引,就是因为她有掌控自己命运的聪颖,他少时没什么机会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一直是被人忽略,她偏不是。 她要就争取,哪怕知道和他之间距离如天堑,她亦聪明得所有事情似乎她都可以破局,哪怕她显得偏执,强势,冲动,反而更真实,他偏爱这种魅力。 现在小姑娘选择逐渐远离他,也是这种人格应该有的高傲。 他不强求她留,温声道:“如果可以,多来找我,也许能扭转心意也不一定。” 她的眼底却有他读不懂的哀伤:“应先生,其实是我被你筛掉了。”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却不知道她话里的深含义,他此刻应该受万柄利刃所刺。 想到也许待着待着,小姑娘就会不想走了,毕竟她如此重情。 “今晚愿不愿意同我在中环住?” 她似犹豫了片刻,随后才轻轻点头,纵容自己的沉沦。 他大掌落在她发间,声音微微发哑:“乖。” 唐观棋再到中环的这处复式顶层时,和第一次不一样,佣人没有第一次那么惊讶了,好像她会常住一般,为她准备了睡衣拖鞋。 她洗过澡之后,坐在床上,只是坐着,没有想去找应铎。 应铎处理完工作,猜测小姑娘可能会在他房间,但打开门,她并不在。 房间空空荡荡。 换成以前,怕是他还未进房间,她已经主动要和他一起。 到底还是在妹妹仔心里落下旧疤。 片刻后,有佣人敲了敲唐观棋的房门:“小姐,应生让我问您,要不要食夜宵?” 没有回应,佣人不知道对方听到没,只是试探地再敲了敲门:“唐小姐?” 门一下打开,佣人吓了一跳,但立刻道:“餐厅已经准备了夜宵,先生已经在餐厅了。” 唐观棋微微点头。 佣人才离开。 她走到餐厅,看见男人坐在餐桌前,面前的餐点仍完好,并未用餐,只是看手机,在处理信息。 浅酌一口助眠的葡萄酒,霞色浓郁浅碰薄唇,放下高脚杯,见她来了,温声道:“出来了?” 唐观棋不言语,走到他对面坐下,才轻轻指他,又将右手手掌平放在下巴处,指了指自己: “您在等我?” 应铎脾气颇温和,哪怕她耍脾气,他亦依然道:“在等你消气。” 她没说话,但开始拿叉子叉餐点,慢吞吞地吃。 应铎知道不必操之过急,也不逼她现在就要接受,从容地操刀切盘中鲜虾:“明天放假?” 她轻轻点头。 应铎漫不经心道:“可以在中环住两天,熟悉熟悉周围,毕竟以后你也有可能在中环供职。” 她只是抬起头,眼睛潮湿地看着他,哪怕是怪他的。 都看得人心软。 应铎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要不要过来?” 唐观棋放下刀叉,应铎亦放下,背贴着椅背,让上身和餐桌之间拉出空位。 穿着睡衣的妹妹仔走过来,一下扑到他怀里坐着,应铎单手搂着她的腰:“还恼我?” 她一个字都不比划给他看。 应铎搂着她,温声道:“三千万收到未?” 她靠在他宽肩上,只是用那双黑得温热的凤尾眸看着他。 应铎抱着她柔软的身体:“置屋买车或是投资都随你,不够可以再开口。” 她低下头,没看他。 应铎揽着她,是阔别一周来的第一个拥抱,哪怕她不言语,起码都是给了台阶。 她傲,他也知道,但他的阅历已经足够包容她的脾气,等她逐渐融解。 他饮一口葡萄酒,想问她要不要饮,发现她居然累得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闭着眼睛的时候安安静静,浓密黑睫搭在下眼睑上,漂亮得像刚刚淋过雨的梧桐,树叶新绿清亮,浸了雨水的树干深色均匀。 不像她醒的时候,总是很傲。 他把她抱起来,放她到床上。 等唐观棋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记起昨天夜宵还没怎么吃,就睡着了。 她起身去刷牙洗脸,一出房门没多久,一个打扮十分精致的青年就凑上来:“唐小姐,我系史蒂文。” 麦青连忙跟上来,怕吓到唐观棋:“之前的伊文已经开除了,史蒂文会手语,您可以自由同他交流,以后您的事都可以交代他处理,史蒂文很可靠。” 唐观棋看向那个男人,觉得到底是个男人,这样怕是不太方便,结果对方兰花指一翘,她就意识到,其实是姐妹。 史蒂文动作婉约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衬衣里的丝巾:“唐小姐,今天麦主任叫我陪您去行街购物。” 他视线不动声色扫过唐观棋稍显幼稚的麦兜睡衣,对一个身材长相都上乘的靓女穿成这样,露出些不理解。 唐观棋:“……” 她沉默片刻才点了一下头,表示好。 史蒂文对于能打扮靓女十分开心,桀桀桀地捂嘴笑起来。 唐观棋:“……” 而应铎一大早离开港城,去了羊城。 因为上次祭拜时,婆婆很不满,应铎这次独自祭拜,什么人都没有带上山。 保镖也只是在山下等着,没有跟随。 他站在婆婆面前,看着老人和蔼的笑眼,点着蜡烛,轻声道:“婆婆,我来迟。” 而老人只是永远笑着,不言不语。 应铎其实觉得有层迷雾蒙在心上,但他又具体不知迷雾所指,在婆婆面前开口提,也显得多有不必。 但他最近总是觉得不对劲。 沉默很久,只是将金箔压在唐菖蒲花之下,在山上独自待了很久才下山。 回到羊城天河的老屋,应铎看见那个已经被开锁师傅打开过的碗柜。 锁头和那把打不开锁的钥匙仍放在柜顶。 他无由来地去试,但钥匙插进锁里,还是打不开。 连一圈都转不过去,像是这把钥匙和这个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钟蓉说是拿错,应铎其实当天就试过用这把钥匙开婆婆老屋所有的门。 没有一扇门开得了。 就像钟蓉说的那家斑斓糕,和婆婆桌上摆的没有一点相似。 他隐隐有一个想法,但并未有完全的轮廓。 钟蓉,不像婆婆的孙女。 第九十三章 漏勺街坊 哪怕证据确凿,哪怕人证物证俱在,女儿是唯一的,女儿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对婆婆的回忆、形容、表述,全部都对得上。 他依然觉得,钟蓉给人的感觉如此片面。 kk是kathy也合理,但kk在父母膝下,未免被教坏太多,尤其是推人下楼梯这件事,他无论如何无法将这件事和kk联系起来。 觉得kk是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而港城,唐观棋和史蒂文下楼,麦青没想到这么快复合,想来也是boss真的钟意唐小姐,才会这么快复合。 她也跟着唐观棋,这个小区的住户里有不少着名影星、富豪,唐观棋坐电梯下来的时候,遇见楼下的住户,对面看见她有些意外。 但也只是平静按了楼层。 但下到地面层,她散步出花园的时候,刚刚那位住户和朋友一起,路过唐观棋时窃窃私语。 但对方似乎也不怕,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我记得顶楼不是应生住吗?” 一个唐观棋曾经在银幕上看过的女明星慢悠悠抱胸走:“包养的女学生啰,你看这个妹仔这么年轻。” 对方打量的眼神飘过来,上下扫视唐观棋,带些嘲笑和轻蔑,只是一眼就能感觉到不善:“哦…” 拉长的深有含义的哦字让人不适。 其中一个感叹道:“也难怪,男人,哪有有钱不享受的,这个确实也漂亮,适合做这行。” 唐观棋只是听着,没有面对面去刚,毕竟她对于应生来说,也确实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 应铎让保镖提礼物去拜访了几位和婆婆有关系的邻居好友,当时也是他们帮忙认亲钟蓉,说清楚钟蓉的情况。 他没有太多时间去一家家见,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太久。 该淡去的也应该慢慢淡去。 他从老屋出来,锁好门,准备返港,找人再从头查钟蓉一遍,搞清楚不对劲的节点。 看见有个阿婆坐在门口的大树下,看曾婆婆的屋子。 神神叨叨的,嘴里似嘲笑似感慨“老太婆,死得不值啊。”“你看看你的孙被人欺负。” 应铎本准备直接路过,忽然有股直觉,让他停住脚步。 他温润的声音响起:“阿婆,你认识这家的人?” 谁知那个刚刚还在抒情的阿婆转头就是一个白眼,浓烈的感情让她瞬间撇开关系: “我?我同她凑不来阵,我们几十年前就断了,我就是知道她孙女现在也过得不好,坐在这里笑她。” 钟蓉是过得不好,已经毁容,但应铎倒没有想到这件事传得这么快。 这位老阿姨,他之前从未见过,也没有见过她和婆婆来往,倒是他对婆婆关系网的疏漏。 和婆婆有关系的人基本他都在婆婆离世后见过。 有仇的他倒是未见过。 他不由得轻笑,觉得有意思:“阿婆和曾婆婆有仇?” 那个老阿婆看了一眼从气质到衣着相貌都出挑的男人,感觉就不像他们这一圈的街坊,就手腕上那块表感觉就不便宜。 不知道是曾丽娟哪个亲戚,曾丽娟竟然还有这么标致的后辈。 阿婆似终于找到了可以控诉曾丽娟的对象,一把挽起袖子: “你睇下,这个疤就是她打出来的,几十年前的事了,我想让她让我两尺土种豆角都不肯,说她老公要种剑兰,这两尺要留着种剑兰。” 应铎能听到和婆婆有关的事情,是很难得的。 他落座在对面的石椅上,难得有耐心,用他宝贵得一秒千金的时间去听一个老人家无意义的抱怨。 那个阿婆喋喋不休:“我说我每年给她点豆角,她死都不肯,同我打起来,痛得我真是,这个死老太婆。” 应铎眼中带着很淡的笑意听:“几十年前,你们很熟?” 谁知阿婆立刻否认:“她老公不是叫唐昌朴吗,我同她根本不熟,但她老公是我发小,这栋屋是她老公的,我以前就住隔壁,是被迫同她凑在一起的。” 没想到婆婆还有一个这么亲近的旧人,应铎颇感意外。 对方还吐槽着:“什么剑兰呐,唐昌朴种了一院子剑兰,还没种够?我还不知道唐昌朴?天天去出任务,早上七点出了,晚上大半夜才回来,哪伺候得了这么多剑兰。” 剑兰,应铎无由来想到唐观棋的眉眼,她在病床上虚弱看着他,写下拜托他送一束剑兰到墓前。 不知为何,心陷了一瞬。 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原来婆婆中意剑兰,是这么来的。 应铎淡声问:“曾婆婆的丈夫很中意剑兰?” 那个阿婆嗤一声:“你们年轻人就是对这些不了解,唐昌朴唐菖蒲,唐菖蒲就是剑兰花,唐昌朴肯定中意剑兰呐。” 他突然有种莫名的预感涌上来,但仍旧斯文温润地问:“当时婆婆老公种的是哪种剑兰?” 阿婆哪记得清,几十年前的事了:“是哪种我就说不出来,不过是黄色的,里面的芯是红的,他老公不是警察咩?红心剑兰,寓意最好,他的心可不是红彤彤的?” 应铎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搜出圆叶唐菖蒲的图片,在石桌上推到老阿婆面前: “是这种剑兰吗?” 那个老阿婆一看就知道:“没错!就是这种。” 这种,就是妹妹仔一周前拜托他带上山的剑兰。 那个阿婆絮絮叨叨:“曾丽娟也是有报应,她的儿子领来的那个媳妇,真是不行,老是欺负老实人。” 应铎直觉不对,缓声问:“她的儿子不是走失了?” 阿婆一拍大腿:“哪有,二十岁那年找回来了,还同她养女结了婚,当时我们还说金玉良缘,两个都是自己的孩子。” 说起来就让人唏嘘:“结果她养女同她的儿子结婚,就是怕她把财产留给她的儿子,怕曾丽娟不给她,索性和她的儿子结了婚,真是跌到钱眼里去了!” 应铎有种雾气正在被一只大手完全剥开的感觉,而这个过程像皮肤撕裂身体一般,是带着剧痛的,这个素不相识的阿婆说的,和他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和养女结了婚?” 第九十三章 漏勺街坊 哪怕证据确凿,哪怕人证物证俱在,女儿是唯一的,女儿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对婆婆的回忆、形容、表述,全部都对得上。 他依然觉得,钟蓉给人的感觉如此片面。 kk是kathy也合理,但kk在父母膝下,未免被教坏太多,尤其是推人下楼梯这件事,他无论如何无法将这件事和kk联系起来。 觉得kk是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而港城,唐观棋和史蒂文下楼,麦青没想到这么快复合,想来也是boss真的钟意唐小姐,才会这么快复合。 她也跟着唐观棋,这个小区的住户里有不少着名影星、富豪,唐观棋坐电梯下来的时候,遇见楼下的住户,对面看见她有些意外。 但也只是平静按了楼层。 但下到地面层,她散步出花园的时候,刚刚那位住户和朋友一起,路过唐观棋时窃窃私语。 但对方似乎也不怕,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我记得顶楼不是应生住吗?” 一个唐观棋曾经在银幕上看过的女明星慢悠悠抱胸走:“包养的女学生啰,你看这个妹仔这么年轻。” 对方打量的眼神飘过来,上下扫视唐观棋,带些嘲笑和轻蔑,只是一眼就能感觉到不善:“哦…” 拉长的深有含义的哦字让人不适。 其中一个感叹道:“也难怪,男人,哪有有钱不享受的,这个确实也漂亮,适合做这行。” 唐观棋只是听着,没有面对面去刚,毕竟她对于应生来说,也确实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 应铎让保镖提礼物去拜访了几位和婆婆有关系的邻居好友,当时也是他们帮忙认亲钟蓉,说清楚钟蓉的情况。 他没有太多时间去一家家见,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太久。 该淡去的也应该慢慢淡去。 他从老屋出来,锁好门,准备返港,找人再从头查钟蓉一遍,搞清楚不对劲的节点。 看见有个阿婆坐在门口的大树下,看曾婆婆的屋子。 神神叨叨的,嘴里似嘲笑似感慨“老太婆,死得不值啊。”“你看看你的孙被人欺负。” 应铎本准备直接路过,忽然有股直觉,让他停住脚步。 他温润的声音响起:“阿婆,你认识这家的人?” 谁知那个刚刚还在抒情的阿婆转头就是一个白眼,浓烈的感情让她瞬间撇开关系: “我?我同她凑不来阵,我们几十年前就断了,我就是知道她孙女现在也过得不好,坐在这里笑她。” 钟蓉是过得不好,已经毁容,但应铎倒没有想到这件事传得这么快。 这位老阿姨,他之前从未见过,也没有见过她和婆婆来往,倒是他对婆婆关系网的疏漏。 和婆婆有关系的人基本他都在婆婆离世后见过。 有仇的他倒是未见过。 他不由得轻笑,觉得有意思:“阿婆和曾婆婆有仇?” 那个老阿婆看了一眼从气质到衣着相貌都出挑的男人,感觉就不像他们这一圈的街坊,就手腕上那块表感觉就不便宜。 不知道是曾丽娟哪个亲戚,曾丽娟竟然还有这么标致的后辈。 阿婆似终于找到了可以控诉曾丽娟的对象,一把挽起袖子: “你睇下,这个疤就是她打出来的,几十年前的事了,我想让她让我两尺土种豆角都不肯,说她老公要种剑兰,这两尺要留着种剑兰。” 应铎能听到和婆婆有关的事情,是很难得的。 他落座在对面的石椅上,难得有耐心,用他宝贵得一秒千金的时间去听一个老人家无意义的抱怨。 那个阿婆喋喋不休:“我说我每年给她点豆角,她死都不肯,同我打起来,痛得我真是,这个死老太婆。” 应铎眼中带着很淡的笑意听:“几十年前,你们很熟?” 谁知阿婆立刻否认:“她老公不是叫唐昌朴吗,我同她根本不熟,但她老公是我发小,这栋屋是她老公的,我以前就住隔壁,是被迫同她凑在一起的。” 没想到婆婆还有一个这么亲近的旧人,应铎颇感意外。 对方还吐槽着:“什么剑兰呐,唐昌朴种了一院子剑兰,还没种够?我还不知道唐昌朴?天天去出任务,早上七点出了,晚上大半夜才回来,哪伺候得了这么多剑兰。” 剑兰,应铎无由来想到唐观棋的眉眼,她在病床上虚弱看着他,写下拜托他送一束剑兰到墓前。 不知为何,心陷了一瞬。 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原来婆婆中意剑兰,是这么来的。 应铎淡声问:“曾婆婆的丈夫很中意剑兰?” 那个阿婆嗤一声:“你们年轻人就是对这些不了解,唐昌朴唐菖蒲,唐菖蒲就是剑兰花,唐昌朴肯定中意剑兰呐。” 他突然有种莫名的预感涌上来,但仍旧斯文温润地问:“当时婆婆老公种的是哪种剑兰?” 阿婆哪记得清,几十年前的事了:“是哪种我就说不出来,不过是黄色的,里面的芯是红的,他老公不是警察咩?红心剑兰,寓意最好,他的心可不是红彤彤的?” 应铎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搜出圆叶唐菖蒲的图片,在石桌上推到老阿婆面前: “是这种剑兰吗?” 那个老阿婆一看就知道:“没错!就是这种。” 这种,就是妹妹仔一周前拜托他带上山的剑兰。 那个阿婆絮絮叨叨:“曾丽娟也是有报应,她的儿子领来的那个媳妇,真是不行,老是欺负老实人。” 应铎直觉不对,缓声问:“她的儿子不是走失了?” 阿婆一拍大腿:“哪有,二十岁那年找回来了,还同她养女结了婚,当时我们还说金玉良缘,两个都是自己的孩子。” 说起来就让人唏嘘:“结果她养女同她的儿子结婚,就是怕她把财产留给她的儿子,怕曾丽娟不给她,索性和她的儿子结了婚,真是跌到钱眼里去了!” 应铎有种雾气正在被一只大手完全剥开的感觉,而这个过程像皮肤撕裂身体一般,是带着剧痛的,这个素不相识的阿婆说的,和他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和养女结了婚?” 第九十四章 应生跪搓衣板预订 阿婆肯定道:“是啊!她那个养女,真是说了都脏我的口。” 应铎脸上已经没有笑了,声音依然不急不慢:“是不是叫曾芳的养女?” “不然还有哪个养女?她就得这个养女,真是引狼入室!”阿婆瘪了嘴。 应铎微微皱眉,声音在晚风里又重又轻:“但我所知,她的养女嫁到了香港。” 阿婆说起自己发小的血脉被这么害死,就恨得牙痒痒: “还不是全靠她那个死养女搏命搞死了她的儿子!不然怎么会再嫁!” 血淋淋的过往被一个素未谋面的老人揭开,应铎的血液似乎被拂过的晚风从毛孔里抽出,以至于接触到风的肌肤都微凉。 曾婆婆从来报喜不报忧,很少提不好的事情,让人难受,而她不多提的那个儿子,应铎一直以为是没有找回来,根本没有想过是找回来了但早亡。 如果那个儿子是早亡,如果曾芳嫁的这个丈夫不是她所嫁的第一个人。 那孙女呢? 孙女是否也有猫腻? 应铎心跳恻动:“曾芳怎么弄死了曾婆婆的儿子?” 而那个说着和曾丽娟有仇,说起这些却红了眼,心疼曾丽娟的阿婆,恶狠狠地说: “养女逼她的儿子一直做工揾钱,要他搞钱给她用,他儿子被拐到浙省,养父母是做生意的,去世后还留给他一套江南园子,儿子也是做生意,就一直谈生意应酬,全国各地地跑,去签合同批货,猝死在谈事的酒桌上,才二十六岁,就这么死了。” 夏日的风似乎都是寒凉的,吹过应铎的衣摆,冷风从空荡荡的衣摆里钻进来,宽大的胸膛有被冰冷海水灌溉的感觉。 阿婆骂着,眼泪却湿润了眼眶:“听说那座园子后来也被曾丽娟养女卖了,换到的钱,全部被带走,曾丽娟这个死老嘢,不知道捡些什么牛鬼蛇神回来养,把这个家活生生养散!” 那些尖锐的、疼痛的、鲜血淋漓的过往,却从一个和曾丽娟有旧仇的老人嘴里嫉恶如仇地说出来。 应铎却从未从曾婆婆的任何一个亲戚朋友口里听说过。 一个都没有。 他们甚至没有提过曾芳是二嫁,没有提过婆婆的儿子曾经被找回来阖家团圆。 他们只是在婆婆死后的葬礼上大哭特哭,然后和他说曾经和婆婆有多要好,记忆有多美好,多痛心婆婆的离世。 叫他一定要照顾好钟蓉,不要让婆婆唯一的后人过得不好,要给她衣着,给她饭食,供她读书。 甚至还有人跪下给他磕头,求他对钟蓉好一些。 那些亲戚好友他都是第一次见,说的话却让他心痛如割。 所以在第一次见钟蓉后,哪怕她表现得再让人失望,他都只是和她说,有什么想要的,写下来,我叫人去办。 听麦青说写了很多,什么被人在私立书院欺负霸凌,住的屋子狭窄,同学笑她背假包,ib的课程好难她读不出,怕以后都没有大学上了。 应铎只是说,全部去办妥,她想要的都给她。 所以,钟蓉成绩这么差,却可以通过捐钱的方式进qs排名过得去的学校,钟蓉的爸爸如此无能,却可以成为在港城赫赫有名的家具商,有数不清的资源和渠道销货,只要愿意做就有源源不断的收入。 曾芳亦粗鲁不堪,却可以和贵妇们走在一起,打牌逛街,通身名牌。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那一句, 这是婆婆唯一的后人。 是,他知道,这是婆婆临终前都嘱咐他帮衬的小孙女。 再不堪都好,他可以教可以忍。 但这一刻,那些被无数证人板上钉钉的事实,却以不一样的面貌卷土而来。 他唇瓣嗡动:“后来呢?” 那个阿婆的眼泪跌落来,自己一点都不知道,一脸刻薄地骂: “后面养女嫁去香港了,曾丽娟还跟着去香港找工做,你说曾丽娟这个死老嘢是不是蠢!这个养女都逼死了她的儿子,她还跟着去,换成我,不打死这个养女都算好了!” 对面的人明明是在咒骂,应铎却有从未有过的真实感,哪怕这种真实感是锥心刺骨的。 那个阿婆十分看不惯,这么多年来都还积在心里: “听说是她的新郎婿很嫌她,曾丽娟住在香港,但不同她的养女一起住,就是时不时去看看孙女,毕竟是自己的血脉,我想如果不是这个亲孙女,估计她根本都不会和养女有这么长时间的联系了。” 应铎一瞬间似被雾外的大手握紧心脏:“什么意思?” 那些觉得奇怪的,矛盾的,不解的疑惑,在有始有终的咒骂叙述中,似乎准确瞄中了一切的关键。 那个阿婆还不明白他问什么,怎么这都不懂:“什么什么意思?就去看自己亲孙女啊。” 应铎却紧抓不对的那个点问:“曾婆婆的孙女和她是有血缘关系的?” 那个阿婆一脸不可思议,似乎惊讶于这个气质这么好的年轻人竟然是个傻仔,连自己的孙女应该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都不知道: “是啊,你是不是傻咗?亲孙女亲孙女,没有亲缘关系怎么会是亲孙女?” 但钟蓉,曾芳明确说过婆婆的孙女和婆婆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但婆婆人很好,领养了她之后,又对她的孩子视如己出。 一直都这么善良正直。 这也的确是婆婆的作风。 应铎当时只是遗憾,这个世界上竟然没有一个人身上还流着婆婆的血。 而众人的叙述也一致,可以得知是真的。 那个阿婆还在念念叨叨,又似嘲笑又似遗憾:“这几年回来,我还以为她回来享福,结果还不是过得这个样,前几天我的女婿还说见到曾丽娟的孙女,她过来我家店铺食猪脚饭。” 应铎眉头皱着。 但钟蓉前几天忌日是来过羊城。 可他直觉感觉不对。 阿婆扇了扇大蒲扇,更加遗憾,更觉得自己的发小命苦: “那个孙女这么漂亮,长得这么像唐昌朴,竟然哑掉了,才二十岁,真不知是得罪哪路地仙,这一家血脉短命的短命,残疾的残疾。” 第九十四章 应生跪搓衣板预订 阿婆肯定道:“是啊!她那个养女,真是说了都脏我的口。” 应铎脸上已经没有笑了,声音依然不急不慢:“是不是叫曾芳的养女?” “不然还有哪个养女?她就得这个养女,真是引狼入室!”阿婆瘪了嘴。 应铎微微皱眉,声音在晚风里又重又轻:“但我所知,她的养女嫁到了香港。” 阿婆说起自己发小的血脉被这么害死,就恨得牙痒痒: “还不是全靠她那个死养女搏命搞死了她的儿子!不然怎么会再嫁!” 血淋淋的过往被一个素未谋面的老人揭开,应铎的血液似乎被拂过的晚风从毛孔里抽出,以至于接触到风的肌肤都微凉。 曾婆婆从来报喜不报忧,很少提不好的事情,让人难受,而她不多提的那个儿子,应铎一直以为是没有找回来,根本没有想过是找回来了但早亡。 如果那个儿子是早亡,如果曾芳嫁的这个丈夫不是她所嫁的第一个人。 那孙女呢? 孙女是否也有猫腻? 应铎心跳恻动:“曾芳怎么弄死了曾婆婆的儿子?” 而那个说着和曾丽娟有仇,说起这些却红了眼,心疼曾丽娟的阿婆,恶狠狠地说: “养女逼她的儿子一直做工揾钱,要他搞钱给她用,他儿子被拐到浙省,养父母是做生意的,去世后还留给他一套江南园子,儿子也是做生意,就一直谈生意应酬,全国各地地跑,去签合同批货,猝死在谈事的酒桌上,才二十六岁,就这么死了。” 夏日的风似乎都是寒凉的,吹过应铎的衣摆,冷风从空荡荡的衣摆里钻进来,宽大的胸膛有被冰冷海水灌溉的感觉。 阿婆骂着,眼泪却湿润了眼眶:“听说那座园子后来也被曾丽娟养女卖了,换到的钱,全部被带走,曾丽娟这个死老嘢,不知道捡些什么牛鬼蛇神回来养,把这个家活生生养散!” 那些尖锐的、疼痛的、鲜血淋漓的过往,却从一个和曾丽娟有旧仇的老人嘴里嫉恶如仇地说出来。 应铎却从未从曾婆婆的任何一个亲戚朋友口里听说过。 一个都没有。 他们甚至没有提过曾芳是二嫁,没有提过婆婆的儿子曾经被找回来阖家团圆。 他们只是在婆婆死后的葬礼上大哭特哭,然后和他说曾经和婆婆有多要好,记忆有多美好,多痛心婆婆的离世。 叫他一定要照顾好钟蓉,不要让婆婆唯一的后人过得不好,要给她衣着,给她饭食,供她读书。 甚至还有人跪下给他磕头,求他对钟蓉好一些。 那些亲戚好友他都是第一次见,说的话却让他心痛如割。 所以在第一次见钟蓉后,哪怕她表现得再让人失望,他都只是和她说,有什么想要的,写下来,我叫人去办。 听麦青说写了很多,什么被人在私立书院欺负霸凌,住的屋子狭窄,同学笑她背假包,ib的课程好难她读不出,怕以后都没有大学上了。 应铎只是说,全部去办妥,她想要的都给她。 所以,钟蓉成绩这么差,却可以通过捐钱的方式进qs排名过得去的学校,钟蓉的爸爸如此无能,却可以成为在港城赫赫有名的家具商,有数不清的资源和渠道销货,只要愿意做就有源源不断的收入。 曾芳亦粗鲁不堪,却可以和贵妇们走在一起,打牌逛街,通身名牌。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那一句, 这是婆婆唯一的后人。 是,他知道,这是婆婆临终前都嘱咐他帮衬的小孙女。 再不堪都好,他可以教可以忍。 但这一刻,那些被无数证人板上钉钉的事实,却以不一样的面貌卷土而来。 他唇瓣嗡动:“后来呢?” 那个阿婆的眼泪跌落来,自己一点都不知道,一脸刻薄地骂: “后面养女嫁去香港了,曾丽娟还跟着去香港找工做,你说曾丽娟这个死老嘢是不是蠢!这个养女都逼死了她的儿子,她还跟着去,换成我,不打死这个养女都算好了!” 对面的人明明是在咒骂,应铎却有从未有过的真实感,哪怕这种真实感是锥心刺骨的。 那个阿婆十分看不惯,这么多年来都还积在心里: “听说是她的新郎婿很嫌她,曾丽娟住在香港,但不同她的养女一起住,就是时不时去看看孙女,毕竟是自己的血脉,我想如果不是这个亲孙女,估计她根本都不会和养女有这么长时间的联系了。” 应铎一瞬间似被雾外的大手握紧心脏:“什么意思?” 那些觉得奇怪的,矛盾的,不解的疑惑,在有始有终的咒骂叙述中,似乎准确瞄中了一切的关键。 那个阿婆还不明白他问什么,怎么这都不懂:“什么什么意思?就去看自己亲孙女啊。” 应铎却紧抓不对的那个点问:“曾婆婆的孙女和她是有血缘关系的?” 那个阿婆一脸不可思议,似乎惊讶于这个气质这么好的年轻人竟然是个傻仔,连自己的孙女应该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都不知道: “是啊,你是不是傻咗?亲孙女亲孙女,没有亲缘关系怎么会是亲孙女?” 但钟蓉,曾芳明确说过婆婆的孙女和婆婆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但婆婆人很好,领养了她之后,又对她的孩子视如己出。 一直都这么善良正直。 这也的确是婆婆的作风。 应铎当时只是遗憾,这个世界上竟然没有一个人身上还流着婆婆的血。 而众人的叙述也一致,可以得知是真的。 那个阿婆还在念念叨叨,又似嘲笑又似遗憾:“这几年回来,我还以为她回来享福,结果还不是过得这个样,前几天我的女婿还说见到曾丽娟的孙女,她过来我家店铺食猪脚饭。” 应铎眉头皱着。 但钟蓉前几天忌日是来过羊城。 可他直觉感觉不对。 阿婆扇了扇大蒲扇,更加遗憾,更觉得自己的发小命苦: “那个孙女这么漂亮,长得这么像唐昌朴,竟然哑掉了,才二十岁,真不知是得罪哪路地仙,这一家血脉短命的短命,残疾的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