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出了bug,关我什么事儿》 第1章 李乐随着众人,面朝遗像而立。 “下面请逝者生前领导,扬子城投副总经理王福庭致悼词。” 这年头,葬礼也有了专职主持人。 李乐记得在暴死招聘上看到过,播音主持专业,形象姣好,男175,女165,五险一金,月薪6000+。 比起那些聒噪的传统丧礼主事儿,受过专业训练的,似乎更能带动情绪。 王福庭用纸巾擦了擦眼角,操着悲戚的语气念起悼词。 如果不是昨天碰巧看见季淼淼手机里和王福庭之间毫不掩饰的信息,李乐真以为这姓王的当得起生前好友的称呼。嘿,tui! 被人搀扶的季淼淼,双目低垂,轻轻抽泣。 果然,这个时候,也不忘画个淡妆,那一身黑裙,修身熨帖,将一副好身材展露无遗,发间一朵白花,更显妩媚。 老话说中年男人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婆娘,于女人又是什么? “加入城投以来,历任资产管理部经理、项目管理部副总监、总监噩耗传来,我们无法相信这一沉重的事实。早上的经营战略会议上你还在慷慨激昂的阐述着实施计划你说过你还年轻,你要怒放” 悼词长且无聊,李乐丝毫不怀疑这是从哪个网站上抄下来,换个名字四海通用的范文,也亏得王福庭念得声情并茂。 “你倒在冲锋的路上,你倒在明天的希望中我们永远怀念你!” 众人三鞠躬,开始围观遗体。 人间自有真情在。最后一次再见到那个躺在仿真花丛中,面色清冷的男人,终于有相熟的人开始哽咽。 火化、入殓。红布包裹的骨灰被放进棕红色雕花木盒。木盒又被放进一尺见方,价值8万的一个水泥浇筑的小坑。 还不如直接撒到哪个树根儿底下。 活着时候住在离地几十米高的半空,死了最起码能沾个地气儿,还省钱。 葬礼和墓地都是给活人看的,李乐想着。 墓碑竖了起来,李乐看着正中小小照片里,微笑且阳光的男人,“啧啧啧,真特么帅!” 照片下,一行机雕加粗楷体字,李乐,括弧,李大成,反括弧,1987—2024。 葬礼结束,又到了喜闻乐见的吃席环节。众人似乎忘记了刚才的悲痛,推杯换盏,高声喧闹,红光满面。 李乐挺高兴,人生么,无非三场席,满月、结婚、走人,热热闹闹有什么不好。 “走。”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长发男人,走到李乐身边说道。 “你是?”李乐有些懵, “你觉得呢?” “白无常?” “那是以前,现在组织架构调整,叫接引部专员。”男人指了指胸前的名牌,“资深的。” “你好,你好,李乐。”李乐伸出手, “客气,客气。白二十三。”俩鬼互相握了握手。 “行了,没什么事儿,咱们走?”白二十三说道, “不都说是什么头七么,这才三天。” “你说的是老黄历了。上面出了规定,要加强办事效率,转变工作作风,减少不必要环节,一律缩减到三天。” “那要是超过三天呢,这有的地方还有停灵七天的。” “那也不行,我们有kpi考核的,超过一天扣分,超过三天以上就要去hr那边报道,重新培训,有两次这样的事儿,就得走人。” “你们也这么卷?”李乐疑惑道, “可不是,现在僧多粥少,你不干有人干。”白二十三一脸无奈。 李乐想了想,把白二十三拉倒一旁,从兜里掏出沓红通通,印着天地银行字样的钞票,塞到白二十三手里,“哥们儿,要不通融通融,再等两天?我还想再看看家里老头老太太。” “哎,哎,你这是干什么,我可告诉你,这是让我犯错误。”白二十三语气不悦,只不过把钞票推回去时候,在李乐掌心挠了挠。 李乐瞬间明了,又从兜里掏出一沓,加上刚才的,又塞回白二十三手里。 “这样,白哥,您这整天跑来跑去也不容易,就权当弟弟给哥哥的烟钱。” 白二十三脸色不变,掏出手机一样的东西,点开划拉几下,随后攥着被李乐塞到手里的钞票一起装进裤兜,说道:“这样,刚查了一下,最迟到今晚十二点。” “谢谢,谢谢!” “那咱们走。” 俩鬼朝门口走去,路过一个包间,“哎,白哥。”李乐拉了拉白二十三。 “啥事?” “您说,花点儿钱,能把这人也一起带走不?”李乐指了指包间里正低头和季淼淼说着悄悄话的王福庭。 “为啥?” “呵呵。” 白二十三眼睛一转,笑道:“咋滴哥们儿,让人绿了?” “瞧您说的,哪有。”李乐笑的言不由衷。 “行啦,哥们儿!”白二十三拍拍李乐,“你都特么都成灰了,还惦记这事儿干啥?” “心里不舒服呗。” “嗨,听哥一句劝,死人不替活人操心。都是命数,命数,明白?” 李乐愣了一会,点点头。 。。。。。。 绿茵豪庭,李乐给父母买的房子就在这里。白二十三看着蹲在路牙石上,脚下满地烟头的李乐。 “咋说?” “不上去了。” “考虑好了?” “嗯!” “成。这人呐,都是到生死之间,才会想起爱过谁、牵挂谁、恨过谁,不过你还好,猝死,嘎一下就过去了,没时间。” 李乐搓了搓脸,“白哥,你说以后他们能走出来么?” “一个人的死,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不过是多了一座坟墓,但对于相依为命的人来说,却是整个世界都被坟墓掩埋。其他人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自己熬,靠时间一点一点儿磨,把痛磨进心底,走不出来的。” “都说子欲养而亲不待,其实,反过来更难受。”李乐长叹着气。 白二十三掏出手机,点开一个app,“身份证号。” “啥?”李乐一脸问号, “你身份证号,我输进去。” “哦哦,” “咦,你不是本地户口?”白二十三疑惑道。 “啊,当年可费了不少劲,7年时间,社保都交的多。” “这是跨区域,该那边的人过来。怎么派工单到我手里了?”白二十三嘀咕着。 李乐一旁听见,问道:“白哥,有问题?” “没,这玩意儿,谁办都是办,不行回头补个转移手续。得嘞,走你!” 白二十三在屏幕弹出框上摁了确定,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银色的光环,光环内,云雾缭绕。 李乐惊奇,“嚯,高科技么,这不是。” “高级,有个词儿叫与时俱进!进去。”白二十三指了指光环, “里面是什么?奈何桥,孟婆?” “机构精简人员,3500岁是条线,孟婶儿办内退了,她的活儿被优化整合了。” 李乐有些犹豫,“那之后,重生、轮回、转世、穿越?” “谁知道呢?一人一个活法。”白二十三推推李乐,“赶紧进去,这玩意儿挺费电,开机五分钟,充电仨小时,回头过时间了。” “那,白哥,再会!” “哥们儿,一路走好!”白二十三笑笑。 李乐来到光环前,突然停住,扭头看向不远处楼上,那一缕再也不会等到自己的灯光,挥挥手,转身。 看到李乐身影在光环内慢慢消散,白二十三神色肃穆,低声念道,“魂兮舍我翔,何为乎四方。四方及山水,谅非魂所喜。魂兮莫之东,终风多噎蒙。魂兮莫之南,炎土蔽飞岚。魂兮莫之西,流沙千里迷。魂兮莫之北,烛龙衔霜逼。魂兮莫之山,深林恶兽顽。魂兮莫之海,巨壑狂波在。魂兮从我归,百岁岂相违。魂兮归去来,胡为令我哀” 光环消失,白二十三拿起手机,黑屏,点了半天不见反应,“我去,马勒戈壁地,草拟打野!!!” 第2章 我要改名字 李乐想改名。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过后,尿了床的李乐慢慢想起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领袖像章放在枕头边过了大半年,李乐终于完成了从提心吊胆到无所吊谓的心理建设。 一句此生事,此生了,也将李乐从我是谁、谁是我,自我认知的迷惘和精神分裂边缘,慢慢拉回了如今的生活。 爹叫李晋乔,当兵三年养了两年半的猪,在团长一句“猪养成你这样,让我吃起来很不舍啊。”之后,拿了个三等功回家。凭着这个奖章,进铁路干了乘警。 人高马大,长得和三川敏郎七分神似的李晋乔,在经过一番明争暗斗、死缠烂打之后,铁一中的美术老师曾敏成了李乐的妈。 讨厌的就是这个叫李淼的名字,说是寓意家有一子,水木清华,可见到这个“淼”字,心里无比膈应。 拿出小孩对付大人的三板斧,甚至挨揍都无所畏惧的情况下,两个身心疲惫的大人被号准脉的李乐提出的条件所套路,期末考试均分95就改名。 太甲路派出所,挂着“贯彻南巡讲话精神,保障经济发展”的横幅下,李乐捧着红色封皮的户口本,笑的像偷了鸡的狐狸。 啪!脑袋挨了一下,“满意了?”李晋乔嘬着牙花, “呵呵。” “给你妈说一声,晚上我不回家了。” “干嘛?” “你觉得这事儿不得托关系找熟人?”李晋乔伸出大手,搓着李乐后脖颈,“等你张大爷下班,请人家吃饭。明天一大早还有值乘,直接去队里睡。” “哦。”李乐知道,不管现在将来,改名字都是件麻烦事。 虽说李晋乔穿警服,但铁路和地方其实是两套系统。好在李晋乔经常帮着张大爷他们弄火车票、安排卧铺什么的,有来有往,人家乐意帮这个忙,用的都是人情。 “那我回了啊。” “嗯。” 李乐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冲着低头点烟的李晋乔说了句:“谢谢爸。” “屁话。”李晋乔叼着烟,指指李乐,一脸笑意。 铁路五宿舍,李乐的家。双职工积分高,分了四楼的两室一厅。李乐回来时,曾敏正攥着油画刀,对着画布涂涂抹抹,一件五颜六色、脏兮兮的围裙,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脚下散落着一堆颜料罐。 “回来了?”曾敏听到动静,放下手里东西,迎了过来, “办好了,你看。”李乐凑到跟前,献宝似的摊开户口本,曾敏看了眼,点点头, “你爸呢?” “他说晚上不回来了,和张大爷他们吃完饭就去支队,明天值乘。” “哦。我去做饭。青椒炒肉、土豆丝?” “都行。” 曾敏解开围裙,挂到画架上,转身进了厨房, “妈,户口本收哪儿?”李乐问道, “里屋柜子抽屉。” 相较于开朗热情,待人如盛夏阳光的李晋乔,曾敏在李乐心里,就是个貌美有才情却不不矫情的女文青。 每次出门,即便身穿粗缯大布,都会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她可以和你一杯清茶,从屈原聊到王尔德、昆德拉,从王阳明、费尔巴哈聊到霍布斯、古力娜扎;面带微笑的看你装逼看你飞。 也可以因为在菜市场为了几分钱和小贩争执获胜后,高兴一整天。一双手拿得了画笔,也能面不改色的拎着菜刀,割开鸡鸭的喉管放血。 李乐觉得李晋乔有些疏懒粗糙的个性,凭什么得了曾敏的好。 有次忍不住问了,曾敏想了想,认真说道:“一个能养猪都养出三等功的人,能是普通人么?” “课本借来了,在你屋里。”饭桌上,曾敏说道; “嗯。”李乐点点头, “该玩玩,该学学。劳逸结合。”曾敏微微皱眉, 两口子还算开明,不怎么逼迫李乐。但自从李乐最近从咋咋呼呼慢慢变得“沉稳踏实”,两人对这种转变从有些欣喜变成了担忧。 李乐也无奈,毕竟几十岁的心态和现在的年纪搅和在一起,一直装小孩,蠢且羞耻,只能慢慢给自己换个人设。 再有就是高估了自己的学习经验,以及吃了没孩子辅导功课的亏。 原本以为应付到什么高中的易如反掌,结果十几年的声色犬马,能忘得都忘完了。 三大主科还凑合,北魏孝文帝改革的措施?东半球的划分是从哪到哪?真菌在自然界中的作用?这特娘的才初一。 先前的李淼,典型学民阶层,有点小聪明,能混个温饱。但靠着肚子里那点儿存货,死活爬不到95的均分,李乐只能回炉再造。 有道是:书山有路勤为井,淆海无涯苦揍舟。 “暑假想干嘛?”曾敏夹了菜放到李乐碗里; “看书。” “不出去玩?我看小六、齐春几个娃最近也不来家找你了,闹矛盾了?” “哪有。”李乐想不出和这些刚从尿尿和泥过渡到下河摸鱼拍洋画的小屁孩有什么玩的,刀塔魔兽农药还是足疗捏脚搓麻? 唯一有点怀念的是隐藏在平房小区里的游戏厅,兜里还没钱。 “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那也不能总蹲在家里。要不去学拳?” “学拳?” “你爸有个战友,刚退伍回来,说是找他学学。” 这年头,还是武侠片大行其道,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抬腿哈哈两下就是佛山无影脚,扯根棍儿就是独孤九剑。不过再晚两年,就开始建堂口组社团,人人都是山鸡哥了。 两口子觉得李乐还是得活泼点,想了个主意。 “就当锻炼身体。”曾敏看着低头扒饭的李乐, “行。”李乐想了想,总归得有个好身体,不至于以后哪天再突然嘎过去。 。。。。。。 李乐跟着李晋乔,在家旁边小公园里见到了丁亮。一个腿粗腰粗脖子粗,看着有些面瘫的精壮汉子。 见识过马大师的闪电五连鞭,李乐期待值不高,估摸着能学个什么太极八卦操,延年益寿。 “李哥,这是你家娃?”见到李晋乔,丁亮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瞧瞧,咋样,帅不。” “是挺精神。” 丁亮盯着李乐转了一圈,让李乐伸胳膊抬腿比划几下。随后说道:“跑两步。” “怎么跑?”李乐有些奇怪。 丁亮手一伸,“这片空地跑两圈就行。” 李乐照做,跑下来就开始喘。 “怎么说?”李晋乔问丁亮, “条件不错。先把身体素质弄上去。” “那行,交给你了啊。不过先说好,不能耽误学习。” “放心,李哥,我心里有数。”丁亮依旧笑的难看。 “那,几时开始?” 丁亮看了眼头顶冒汗的李乐,“明天一早六点,还这里,能起来?” “能,。” 第3章 关于上学这件事 无病无灾,日子过的快。 李晋乔扒着门缝儿,看了眼外面,扭头冲靠在床头看书的曾敏说道:“还没睡呢。” “把风扇往那边挪挪,吹得肩疼。”曾敏抬起头,指了指床脚,“别管他,他自个儿心里有数。” 李晋乔摆弄一下风扇,说道:“当爹妈的,就是个操心的命。” “那你还想怎样?有个整天惹是生非的,你更愁。” “也是哈。就我们在车上抓到的那些偷儿,有的也就十一二岁。一问,没爹没妈的,挺可怜。心软,给点吃的喝的,送去管教几天,又回来了。”李晋乔往床上一躺,感叹着。 “哎,李乐和你聊过没?” 曾敏放下书,说道:“聊什么?” “到底考哪个学校。我前两天问他,他给我来个再说。嘿,这天底下,最讨厌的就是再说这俩字。” “没聊过。”曾敏合上书, “咋?” “原想着无非就是长高、长中,要么就是工大附。不过校长找了我几次,让给儿子做工作,报本校。” “本校啊。”李晋乔嘀咕着,“老王当校长这几年,是比我上学时候强多了,不过还是比长中那几个差了点。” “是好不少,可也把老师学生折腾的够呛。尤其高三的老师,恨不得让他们住学校里。老王从去年就已经给下届高一挖人了。” “你怎么回的?” “尊重李乐个人意愿。” 李晋乔扭头,说道:“你不怕最后李乐跑外校去了,老王给你小鞋穿?” “无所谓,我一副课老师。再说,按老王脾气,他也忍不住。”曾敏把书一扔,抱怨道:“睡觉睡觉,这妈当得,都没什么成就感。” “嘿,谁说不是。” 李晋乔抬手,关灯。 李乐觉得自己不是学霸,上辈子靠的是足够努力,才能在地狱级的苏省上岸。 任何时代,能进5那个级别的,一部分是努力的天才,一部分是不太努力的神仙,还有一部分是努力的神仙。 当了官,才知道毛爷爷有多厉害;100米跑进11秒,才知道博尔特的9秒6有多夸张;撸到王者,才明白面对职业选手的那种绝望。 曾敏说过一句话,人跟人的智商有时候比人跟狗的智商差距还要大。自己如今只是占了多一次的经验、阅历还有好了点的记忆力。小说里的桥段,乐呵乐呵就好。 其实李乐也想试试,看看山上的风景什么模样。 现在,感觉似乎还行。 。。。。。。 “下周一交志愿表,别自己瞎填,要和家长商量有不明白的,一定要来问老师,明白没?”讲台上,班主任周建设大声叮嘱着。 “明白!” “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李乐收拾东西,刚准备走人,就被两个小女生拉住。 “给我们讲讲这题呗。”个矮点儿的递过来一张数学卷子,个高的指着一道大题。 自从知道自己是谁之后,李乐在班里一直不活跃。不过由于体现了人形作业帮的功能,还有存了一颗当义父的心,来者不拒,人缘还算不错。 刚点头,一支笔就被递到面前。 “带参数的二次函数,这题是两个函数都带参数,动态图模型很难模拟我们先补全二倍角,使之变为等角关系知道k的值,把直线ac的斜率求出来就行了,负根号5。”李乐在卷子还有空的地方,边写边说,“会了?” “嗯,懂了。”两人看来是学会了,有些雀跃。 “行,走了啊。” “哎,你手上有油墨。”矮个女生怯生生,递过一块手绢,白净,绣着红花。 李乐瞥了眼,这年头有试卷还是油印的,写写画画,不免就粘上。“不用,回头不好洗。”随手从桌洞里掏出块抹布,擦了擦手。 “再见。” 望着李乐出门的背影,高个女生说道:“瞧,我说的。” 晚自习放学,光线昏暗的校园里,充斥着男生类人猿般兴奋的嚎叫,女孩子的嘤笑,中间还夹杂着被恶作剧之后的嗔骂。 李乐肩头挂着书包,跟着人群往前。 刚走到大门口,就被一个发际线已经撤退到耳后的中年男人叫住。 “李乐,过来。” “王校长,有事?” “进来聊两句。”校长王加强堆起笑容,眼角皱纹横生。 传达室,王加强指着把椅子,“坐。” “不了,还是站着。”李乐说道。 王加强仰头看着李乐,“让你坐就坐。” “哦。” 瞧着李乐坐定,王加强从兜里掏出盒烟,刚捏出一根,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还有一个月就考试了,复习的咋样啊?” “还成。” “前天的二模,估分了么,能有多少?” “六百二三左右。”李乐想了想,回道, “嗯嗯,不错,不错。”王加强摸了一下发际线,算了算和满分650之间的得分率,露出欣慰的笑容,“继续保持,中考争取再提高提高。” “行,我努力。” “我记得你小学在铁五小上的?” “对。” “是啊,咱们铁路子弟,好多都是这么顺着来的。初中、高中,要么考个中专、大学,要么当兵、顶班进铁路,下一辈儿继续这么转。”王加强感慨着,“李乐,你不考什么中专?” “校长,我要考大学。”李乐盯着老王泛着光的脑门儿,忍住抬手盘一盘的冲动。 “嗯,社会在发展,教育水平提升,门槛也在提高,还是得考大学才能有好工作。不过,这个选高中啊,还是很有说道的,你知道三大六小的原则么?” 没等李乐回话,王加强自顾自的说道:“这个三大,是指自身、家庭、学校,在三大下面,又得分六个小点有的学校学风不一定适合自己咱们学校要引进20名高水平教师明年咱们学校有可能出高考状元” 其实早猜到老王拉自己来说话是想干什么。 再过些年,为了一个生源,各个学校之间是手段尽出,各显神通。现在么,虽然有些苗头,但大家还顾及点面子,相对矜持。 不过依李乐看,老王这人,心黑脸厚,估计忍不了两年,就得开始耍手段、玩阴的。任由老王说的嘴角泛着白沫。李乐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 王加强喘口气,拿起这年头流行的玻璃内胆的保温杯,龇牙咧嘴的喝了一口,继续道;“还有啊” “王校长,您到底想说什么?”李乐觉得戏看的差不多了,打断道。 “你的,准备报哪个高中?长高,长中,还是工大附?”王加强犹豫一下,试探着问道, “咱们学校。” “嗯,那学校是不错,他们校长和我,呃,嗯?”王加强突然嘴一瓢,“泥说甚?” “报咱们学校。” “决定了?” “嗯。” “哎呀,哎呀。”王加强瞬间觉得有些空虚,有些失落,有种兴奋过后的惆怅。 磕出根烟,点上,长长地抽了一口,带着放空后的表情问道:“和你爸妈商量过了?” “还没,不过我觉得没问题。” “还是和曾老师他们商量好。” “行。”李乐点点头, “好好准备考试。”王加强无力得挥手。 “我走啦,王校长。” 看着李乐走出校门,王加强摸了摸发际线,嘀咕道:“不说三请三辞,怎么也得提提条件啊。白费这么多口水。嘿,嘿嘿。” 李乐进家门时候,看到李晋乔正蹲在地上给曾敏绷画布,曾敏则拿着刷子在绷好的画布刷兔皮胶,一屋子膻味。 “哟,儿子回来了。”李晋乔抬起头,“饿不饿?” “还行。”李乐把书包扔到沙发上,蹲到李晋乔对面,伸手要帮着扯亚麻布。 “你别弄了,让你爸弄,洗手,我去把饸饹给拌了。”曾敏扔下刷子,拿起已经成了调色板的围裙擦手。 “没事儿,两人干的快。你们吃过了?”李乐往边上挪了挪,让过曾敏。曾敏也由的他去,趿着拖鞋进了厨房。 “早吃过了,还用问。”李晋乔嘴里含着钉子,呜呜道。 一阵叮叮当当,曾敏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李乐,还是只放醋,不放辣椒油?” “啊,不放。” “你这娃,得吃辣,吃辣能当家。”李晋乔打趣, “谁说的,你能吃不也没见你当家。” “说甚胡话,那叫放权,没见领导只抓大方向么。抓稳了啊。” 铛铛铛,几颗钉子,被砸进画框。 第4章 有要留的就有要推的 “就这成绩还想考长中,啧啧啧,真是。” “这个有点保守了,三中应该能拼一拼。” “哎呀,这个哈怂,名字都能写错。” 周建设趴在办公桌上,扒拉着班里交上来的志愿表,看一个嘀咕一句。 “老周,王校叫你去他办公室。” 一个捧着一沓试卷的女老师走进办公室,冲周建设喊道。 “啊?说啥事儿了没?” “估计是填志愿的事儿,我看其他几个班主任都一个个过堂呢。” “哦,知道了。” 周建设起身把班里的志愿表沓好,出门上了四楼。 “王校,你找我?”周建设站在校长室门口,往里瞧了一眼,就看到一个锃亮的脑门儿。 全校都知道,王加强的办公室,常年开着门,谁有事都可以直接来。 老王是化学老师出身,水平极高,好学生也喜欢下了课,拿着书本习题来找他问题。 “老周啊,进来进来,正好找你问问学生报志愿的事情。”王加强热情招呼着。 周建设也是学校老人,和王加强关系不错。进了办公室,从茶几下面找出盒茶叶,捏了几根,自顾自的泡上。 “省着点,就这点儿茶叶,都被你们几个糟蹋完咯。” “你财大气粗的,还差这些?” 周建设抖了抖志愿表,递给坐过来的王加强。 “都在这了。” “行,我先看看。”王加强接过来,戴上花镜,对比着几次模拟考试的成绩表,一张张看了起来。 “除了个别几个,其他的还算稳妥。”老王摘下眼镜,看了眼滋溜滋溜品着茶的周建设。 “这下满意了?” “还行,这届中考,关注的几个都报了咱们的高中。”王加强摸了摸发际线,笑道。 周建设撇撇嘴,“呵呵,我可听到,你这挖墙脚的工夫,县区都知道了。” “噫,额不是,额没有,别瞎说。” 周建设放下茶杯,低声问道:“哎,说说,外校那些,你啥办法?” 王加强眼睛转了一圈,又看看大门,这才朝周建设身边凑过去,“滑档。” 周建设心里一惊,“嘶,你个狗日的。” 。。。。。。 临近毕业,开始流行写同学录。 李乐只记得高中毕业时写过这玩意儿。 不知道从哪抄来的长篇大论,无病呻吟,还有寥寥数语的卖弄做作。十几二十年后再从哪个旧物堆里扒出来,一眼望去,字里行间透着尴尬和肉麻,只有配着毕业照,才能想起特么的这孙贼是谁。 “李乐,能帮我写个同学录么?” 正望着窗外,回想着dou音里大长腿小姐姐的的李乐,听到有人叫自己。扭头看去,一个留着全校统一短发,肥大校服,抱着本粉红色同学录的柴火妞,笑盈盈的站在后门。不认识,李乐想了想。 “好。”李乐伸手,接过同学录,找了个空白页,大笔一挥,签文件一样,写了自己名字。这几天来找李乐的,都是这流程。 “就写个名字?”女生抻头看了眼。 “要不,再加个日期?”李乐又拿起笔。 “写个祝福的话。” “也行。”李乐点点头,添上“万事如意”四个字。 “你在这儿过年呢。”女生有些失望,“算了,就这么着。” 嘿,这女子。 李乐把同学录交回去,“可以了。” “谢谢啊。”柴火妞接过本子,一蹦一蹦的走了。 “你认识她?”一旁看了半天的同桌扯着李乐问道。 “谁,我又不是人脸识别,一个年级五百多号人,谁都得认识。” “人脸识别?什么意思?”同桌一愣, “啊,你听错了,不重要,不重要。”李乐打着哈哈。 “嘁,你是一点儿都不关心咱们学校的女同学啊。” “关心干嘛,是能结婚还是能生孩子?” “你这人。她,马闯,五班的,有印象?” “不是男的?” “昂。” 李乐不好事儿,但是也对马闯这个名字有点儿印象。毕竟很少有人能在一学期内连拿一个警告,一个记过。 一次是用公斤级的氧化铁和铝粉拌了拌,在厕所造了个蘑菇云。 一次是数九寒天,撬开消防栓,把学校操场变成了滑冰场。 不过这人的护身符就是学习还行,常年在二十左右徘徊,偶尔前面有谁跑肚拉稀的,还能再上爬个几名。 看这姑娘作死的劲头,真特娘的是位壮士。 李乐还在感慨,校长室里的王加强一边攥着张志愿表,一边咬着后槽牙。 “马闯这次模拟二十一名?”王加强瞅着五班班主任曹红娟。 曹红娟一捋头发,“对,班级第三,年级二十一。就历史、政治差了点儿。” “啧啧啧,真不能让她改志愿了?长高、长中都行,最好是工大附。成绩绝对够了。” “难,这娃就认准了咱们高中。” “找她家长商量商量?” “她爹妈都在那种单位,电话都没得,怎么商量?” “爷爷奶奶呢?” “我说王校长,你就这么想把一个好苗子往外推?” “可也是个惹祸的好苗子。”王加强把志愿表甩的哗哗响,“你忘了这娃干的那些事儿?要不是发现的及时,她还不得把学校给炸了?晚自习拉电闸的事儿,还没处理。” “可当时说她还是个孩子的,也是您。”曹红娟怼了一句。 “这话说得,还是我的错了?” 曹红娟见王加强开始瞪眼,语气缓了缓,“没说是您的错。不过您想想,要是到了咱们高中,凭这孩子的理科天赋,参加比赛,是不是有希望拿名次?真要是全国拿名次,清北的保送名额是不是就有了?” 听到这话,王加强开始摸起脑门儿。曹红娟继续道:“再说,真让她去了工大附,您觉得就凭老焦的手段,还拿捏不了一个孩子?”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王加强开口道:“那就让她报?” “报。大不了以后给找个严厉点儿老师看着呗。” “行行。” 曹红娟出门,王加强又捏着志愿表,来回看了好几遍,叹气道:“自讨苦吃,自讨苦吃呀。” 第5章 相比于前段时间中考百日会时的忐忑和骚动,今天开的考前准备会,学生们多了几分平静。 毕竟经过两次模拟,能考个什么人模狗样,心中都大概有数。 还剩下两天时间就要上考场,没有什么狗屎能让人踩一踩就突然多出个一百分。 李乐坐在操场最后一排的边角,拿根笔,在本子纸上划拉着。不时望向主席台上的王加强。 啪,后脑勺轻轻挨了一下。 李乐皱皱鼻子,知道是曾敏,那股掺杂着油画颜料的兰花香气。 曾敏低头看了眼儿子手里的小本本,一只悄咪咪的秃头大猩猩。伸手把本子和笔拽过来,特没形象的蹲在李乐旁边,在本子上画了起来。 没一会儿,起身扔给李乐。一只托着下巴,凝视远方的大猩猩,顶着一道忧郁的发际线。 想笑,却又得忍住,肩膀一抽一抽的。 曾敏在纸上添了一行字“晚上你爸做了红烧肉,放学就回。” 李乐转身,看着走到一旁的曾敏,点了点头。 肉加酱油加大量的白糖,就是李乐的美味公式。 餐桌上摆着的红烧肉,着实属于异端,哪有放辣椒不放糖的道理。 不过对于李晋乔一番热情的努力,李乐还是决定,吃光。 “考场定在三中了?”李晋乔捧来一盆西瓜,沙瓤,带着勾人的红。 李乐拿过一块咬了口,嘴里终于有了甜蜜的感觉。 “嗯。” “哎呀,有点远啊。”李晋乔挠着肚皮,“我开车送你。” “坐警车去?又不是指认现场。”李乐嘟囔着,吐出几颗瓜子。 “哪能呢。上面下来两辆桑塔纳,带冷气那种,美滴很。” “老王去分局里要了几辆大桂林,凡是家离学校近的,一起去一起回,连准考证都是考前统一发,考后统一收。”曾敏在一旁说道。 “哦。”李晋乔有些失望,前几天刚拿了驾照,正是手痒的时候。 “吃两块得了,别回头拉肚子。” 听见曾敏吩咐,李乐扔掉瓜皮,擦着手,“我去看书了。” “别看了。该放松就放松。晚上有世界杯回放,德国三驾马车锤西班牙。”李晋乔对李乐有着充足的信心。 “考完试看直播,谁看回放。”李乐摆摆手。 “行了,李乐进屋,你帮我刷碗。”曾敏指指李晋乔, 李晋乔摇摇头,收拾起碗筷。片刻后又不死心得说道:“真不用我开车送?” 。。。。。。 6月24,日历终于揭到这一页。 李乐想起一贯淡然的曾敏,依旧不能免俗的给准备了蛋糕和粽子,李晋乔则是絮絮叨叨的叮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一样样仔细数着文具。 心中一阵温暖。 大巴车里异常安静,有人闭目养神,似乎胜券在握,有人好奇的望着窗外,看着树荫下流淌的阳光。更多人手里捧着书本、试卷、习题,在临阵磨枪。 李乐却像个站在岸上的旁观者,冷清孤独的感受着紧张、焦虑、期许等等情绪汇成的河流,翻起浪花,带着旋涡。 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在发问,如此努力读书,是为了什么? 一个来到家里,宽边眼镜、凌乱头发、抽着高档香烟,吵着要喝进口咖啡的胖大叔,操着沙哑的嗓音说道:“读书是一场伟大的旅程,让我们在精神上达到和任何人的平等。” 但曾敏一句,“差点儿连自己和女儿都养不活。你只不过是一个过分沉浸在精神世界中,却想在现实中活的精致的穷鬼。”让胖大叔用笑声遮掩失落。 看到路边乞讨的人,大多家长会一半恐吓一半威胁的对孩子说,“瞧,以后你不好好学习,就会变成这样。” 而李晋乔却告诉李乐,“好好读书,有能力帮这些人过得好些。” 李乐敬佩那些在精神世界留下丰富遗产的伟人,也承认那些让更多人活的不那么艰难的人,同样伟大。 是腰缠万贯下扬州,亦是指点江山夕阳里? 李乐还没怎么琢磨过。 毕竟眼前没有房贷、车贷,没有无限循环的酒桌、应酬,没有同床异梦的妻子,虚伪面具下的心力憔悴。 此刻是人间骄阳刚好,风过林梢,看春风不喜,夏蝉不烦,秋风不悲,冬雪不叹,看满身富贵懒察觉,看不公不允敢面对的少年时节。 是迟到、操场、背影、偷瞄、小卖部、梧桐落叶填满生活的年纪。 是车遥马慢,来日方长的安静青春。 青春是一部太过仓促的书,李乐想要慢慢合上。 “到地方了,先别下车,一个一个过来领准考证。” 送考老师的喊声,回荡在车厢。 三中校门口,早已经聚集了一大堆考生和送考的而家长。考生在经过家长的叮嘱之后,或自信或犹豫,但终究要迈进校门。 而家长们,在目送孩子进了考场后,有的急匆匆走人,有的找个阴凉的地方,开始紧张的等待。 大巴的刹车声,惊动了这群人。在看到车上下来的学生后,审视、羡慕、疑惑的眼神聚焦而来。 “哪个学校的?” “铁一的。到底是大国企的,还有车来送。” “哟,还带空调呢,瞧这股凉气儿。” “听说人家这两年成绩升的飞快,不知道能考上长中、长高的有多少。” “哎,你不愁,你家儿子长中稳了。” “你家也不错啊,二模都上六百了。” “呵呵。” 没有指纹识别,没有金属探测仪,更没信号屏蔽器。李乐捏着准考证,排队核对之后,进了校门。 考场在三楼,门口一张大桌,墙上贴着名单,里面已经有人在安静的等待。 虽然提前来看过考场,但是李乐坐定之后,还是感到生疏。 桌椅有了足够的年头,边角已经被盘的带着包浆,透着圆润。 窗外蝉鸣应和着屋内吊扇的吱扭声,让考场更显的静谧严肃。 作为久经考验的战士,原本以为会一切看淡的李乐,竟然有了丝兴奋的感觉。 两遍铃响之后,第一场语文考试开始 。。。。。。。 提前半小时交卷,这种喜闻乐见的桥段,如果出现在现实里,李乐觉得只能是两种人,要么是傻逼,要么是装逼。 最后一道关于法国大革命起因的论述题答完,李乐想起雅各宾派在一年间将上至路易十六下至巴黎的鞋匠的一万多人送上断头台,还有那个从未屈服的玛丽·安托瓦内特,果然,大众历史总是挑挑拣拣。 把卷子从头到尾,认真检查到第三遍,交卷铃响起。 李乐摆脱了几个同学对答案的纠缠,快步走到校门口。 正寻着学校的大客。李乐忽然看到马路对面,高高擎着手臂,叫自己名字的李晋乔,还有一身大红色束腰长裙,犹如盛开的大丽花般的曾敏。 “终于考完了啊。”李晋乔高兴的拍着李乐肩膀。 曾敏笑着,接过李乐的背包,“感觉怎么样?” “和前两天一样,没什么起伏。” “那就好,说明发挥稳定。” “中午我请客,咱们东亚饭店。” “我妈给你钱了?” “这话说得。”李晋乔指了指一旁的自行车,“你骑一辆,我带着你妈。” “你不是开车来的?” “嗨,别提了。昨天刚贴的蓝杠杠,怎么开出来。” 仲夏时节,一前一后,两辆自行车穿过斑驳的树荫。 想着什么的李乐,忽然看到前面红色的身影在朝自己招手,低头一笑,赶紧跟了上去。 第6章 那种录像带 结束值乘回家的李晋乔,一进门就看到盘坐在沙发上,一手捧着太平广记,一手捏着健力宝正喝的滋儿咂的李乐。 李晋乔有些恍惚,好像,自己前天出门时候,儿子就是这造型。 “这两天没出去?” “有啊,昨天还去书店了。” “哦。你妈今天中午还回来不?”李晋乔拉开冰箱,看了眼。 “不回来,期末考试,她有监考。” “这冰箱里也没啥菜,中午咱们出去吃。”扭头看了眼李乐,“肉夹馍还是粉蒸肉?” “肉夹馍。” “我去补个觉,到点儿叫我。” “好滴。” 李晋乔刚要进里屋,又转回头,“几号出成绩来着?” 沙发上的李乐换了个姿势,“十五号,早着呢。” “这不急人么。” “我妈不急你急啥,我把空调给开开?”李乐指指阳台门框上的三洋窗机。 “不用,这玩意儿又响又费电,我回屋吹风扇。” 中午,爷俩吃完肉夹馍,顶着日头回家。 一样的大裤衩老头衫,踢了趿拉的人字拖,慵懒又和谐。 这两年李乐开始抽条,个头朝着李晋乔看齐,长相往曾敏那边靠了七分,长眉若柳,挺鼻如峰,愈发明显的猫咪唇。 一开始李晋乔还嘲笑自己儿子干巴。不过在看到李乐自从跟着丁亮之后,身上愈发明显的线条,只好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投来羡慕的眼神。 “下午咱俩干啥?”李晋乔抹了抹额头的汗珠,“世界杯得明天一大早。” “不知道,书还没看完。” “早晚有天把眼看近视。游泳去不?” 李乐想起人民体育馆那个黄汤一样翻滚的游泳池,心里一阵腻味,干脆得说道:“不去。” “去俱乐部打台球?” “不怕我妈回来说你?” “不告诉她就是了。” “算了,她眼线茫茫多。” “说的也是哈。” 想起曾敏那些遍布小区周围的哥们儿、姐妹儿和学生,李晋乔叹口气,“钓鱼得早起,逮蛤蟆么得出城,总不能带你去打麻将。” “也行!可以!我自摸单吊贼溜。”李乐听见,小声嘀咕着。 “你说甚?” “么四,么四。”李乐赶紧回道。 李晋乔眼睛一转,忽然看到路边的录像租借店,“哎,李乐,借录像带看去。” 录像带租赁店里,墙上订着木板,书本大小的录像带一盘盘摆在上面。 十块钱押金,国产、港台到欧美,依着新旧和内容,借一天五毛到两块。再过两年就会从录像带变成vcd。 李乐记得后来有过什么排行榜,前三是星爷、成龙和华仔的片子,再往后就是铜锣湾的扛把子。 有正规片子,也会有东京很热。几十年后再提起音像租赁店,许多男人都会会心一笑。这里,承载了最初的悸动。 现在还是麻生、白石、饭岛老师霸屏的时代,武藤仓井的都得往后稍稍。 当然,这种店也都是扫黄打非的重点关照对象,只不过大部分时候重点在非上。 “老板,有新片子没?”李晋乔进门就招呼上, “武打的还是枪战的,港岛还是老美的?这两天来了不少。”租赁店老板回道, “你想看啥?”李晋乔问李乐, “我先翻翻。” 站在满墙的录影带前寻摸半天,李乐扒拉出两盘带子递给李晋乔,“看这俩盘。” “教父?你能看明白?” “多看两遍呗。”这种枯燥、冗长、结构复杂的缓慢叙事,对于阅历单薄的少年来讲,并不是那么友好。情节紧张刺激,打斗激烈的无脑娱乐片,才是李乐这个年纪喜欢的。 李晋乔又找了一部《亡命天涯》,一起塞给老板。“押金多少?” “三盘算两部,押金30,一天租金2块。” “你这押金咋涨了。” “没办法,最近开始放假,租带子人多,手欠的也不少,您看这一箱。”老板伸手指着桌后的一个纸箱,里面扔着一堆录影带,“消磁的、断带的、还有摔烂的。” “呦,这么多?” “可不是。”老板叹着气。 爷俩一回到家,李晋乔支使李乐开电视摆弄录像机,自己则进了厨房,抽刀切西瓜。 “爸,先看哪个?” “亡命天涯那个,前两天在单位就看了个开头。” “哦。”李乐蹲在电视柜前,插线,插电调信源。 家里这台,卡拉ok录像机,日立的777,曾敏卖画钱买的。 春天的故事唱起来后,文化市场也开始抬头。 搞绘画,也和老郭说的一样,有主流和非主流。 主流就是画院、美院、美协里的,有一份工资养家糊口,多做命题作文,主打歌颂路线,辅以人文关怀,教育意义明显,目的是催人尿下。 非主流就是职业画家,纯靠卖画维持生计。下限低,上限也高。 可以在宋庄、圆明园那里,如野狗一般,靠泡面炒饼坚强地活着,也可能一夜暴富,数钱数到手抽筋。 曾敏么,属于两边不靠。 那个捧红了江南小镇的画家一次在酒桌上,喝多了拉着李晋乔,说曾敏是仙女派,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因为画的风格,还都是小尺幅,基本属于自娱自乐,偶尔有谁搬新家、结婚,就当礼物送。不过去年被一个当艺术品经纪的同学窜捣,参加了在羊城的一个双年展之后,逐渐有人找上门。 这台777,就是曾敏卖的三幅画钱,两千八百四十五,不带发票。 曾敏推门进来时,立马就打了个寒颤。 再看李乐爷俩,一个躺在沙发上,一个坐着小马扎,身上都裹着毛巾被盯着电视。 茶几上,一堆啃过的西瓜皮、桃核儿、瓜子皮。 曾敏血压瞬间升高,“造反呢?” “啊。” 沉浸在迈克·柯里昂开枪崩了索拉索的紧张中的爷俩,被吓了一跳,赶紧起身。 “空调开这么低,冻死你俩个瓜怂。” “吃完就往桌上一扔,眼瞎看不到垃圾桶?” “水洒地上不知道拖?” 面对曾敏连珠炮一样的吼声, “李乐,他说盖被开空调最舒服。还有,我要收拾桌子,他说等会儿一起弄。” 李乐诧异的扭头,看到李晋乔那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表情,忽然想起农药里那个将进酒、卖队友、画个圈圈我就走的李白。 大意,大意了啊。 曾敏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打个来回,说道:“你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妈耶,您圣明。李乐慢慢的往沙发那头挪了挪,以示和李晋乔划清界限。 曾敏又要开口,就听到电话声响,忙转身进了里屋。 “你咋当叛徒呢,爹?” “你还是个孩子啊,儿子。” “行,以后当心你的氧气管儿。” “随便。” “您这视死如归的劲儿,让人钦佩。” “承让承让。” 爷俩正眼神交流,曾敏打完电话又走了出来。 “五分钟,赶紧收拾完,把空调关了。” “哦哦哦。” 随即,家里开始叮里咣当。 晚饭桌上,李晋乔在奉承曾敏做得油泼面,李乐就在一边低头猛吃。 慢慢消了气的曾敏,剥了瓣蒜扔到李晋乔碗里,“你明天继续休息?” “暑运安全,开会,有事儿?”李晋乔把蒜瓣扒进嘴里,就着面片,嘟囔道, “算了,我让李乐去。” “去哪?”李乐抬起头,问道。 曾敏道,“有人给我寄包裹,你明天白天去趟邮局取了。” “重不重?” “就一些画册,应该不重。” “知道了。”李乐又低下头。 自己这碗咋这多辣椒这多油? 第7章 V3 全胜 享受过三通一达,狗东顺风的便利快捷,李乐看着烈日下,排着长队缓慢蠕动的邮政取件口,充满了怨念。 可这时辰,王老板正天天扛着包裹过关,聂总在满世界找司机送货,而东哥,准备找地儿开饭馆。 终于排到自己。递过邮单,从眼瞅着接近饭点儿,情绪逐渐焦躁的邮局大婶那里接过包裹,李乐赶紧出门,生怕耽误人家下班。 东西不重,找了根塑料绳绑在后座上。 李乐顶着一脑门汗,一边想着吃什么,一边吭哧吭哧蹬着自行车回家。 道北,地图上找不到这个地方,区划里也没。 这地方,来历不复杂。几十年前,黄河决口,几万豫省逃难的人一路颠沛流离,最后聚集到了火车站铁道北。 有的从火车头上扒拉下煤渣,和上泥,买一些草席,搭个窝棚。窝棚下面挖个坑,就能住人。再烂,也就成了个家。 为了糊口,能吃苦的豫省人,干的是最底层的活计。糊墙、修房檐、通厕所、拉小车、扛大包。 豫省人用这样的方式在异乡扎下根,成为道北的主人。 豫省话成了道北人的官话,成了身份的独特象征,不管是外迁来的,还是生活在道北的本地人家,几十年后,一张口就是“中不中?”“中”。 一口胡辣汤,再来一份肉夹馍是道北早晨的常见情景。 这里生活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大杂院、散发着恶臭的茅坑、定时供水的自来水,这些棚户区的标配,体现着贫穷。 而贫穷,有时也意味着暴力与犯罪。 很长一段时间,这片地方,充斥着鲜血、拳头构成的暴力美。 “出北门,上道北,野鸡贼娃一窝窝”。 无论人和事,一但挨着了“道北”,就难免有了些凶险的担忧。 有个段子,东西南北四城区的人相互问候,问西郊的人“你娃下岗了么?”,问东郊的人“你娃打架了么?”,问南郊的人则是 “你娃考上了学么?”,而问北郊,也就是道北的人 “你娃放出来了么?” 道北,童家巷、西闸口、二马路、“小黑”,成了传说中的江湖。 曹鹏喘着粗气,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努力睁开已经肿成一道缝的眼睛,一低头,钻进一个污水横流的小巷。 没跑两步,就看到前面巷子口突然出现两个人,再扭头,身后也被人堵住。 一咬牙,也顾不得肋间钻心的疼痛,紧跑两步,抓住巷子里一道低矮的墙头,翻了过去。 “呀,追,堵这个鳖孙。”几人大叫着四散开。 李乐本不想从道北这边绕一圈,只不过出来时候好好地路,被挖出古墓给拦上了。 沿着城墙的一道小路。贪凉多喝了一瓶汽水的李乐,一路打着嗝,慢悠悠往前骑。 刚路过一个路口,就听到耳边“啊”的一声,自己连车一起被撞翻在地。 还好反应快,手一撑地,紧接着站起来。 谁特么这么不长眼,李乐有些懵圈。一低头,就看到一个半大的男孩,正趴在后车轮上哼哼,大热天,还穿着件蓝不拉几的面口袋一样的普世款校服,上面又是血点又是泥。 “哎,你咋样?”李乐蹲下身,伸手把人翻了个面儿。 “嚯~~~~”李乐看到一张嘴角鼻子流着血,眼眶肿得老高的脸。 “是你跑上来撞的我,和我没关系啊。”李乐瞅瞅四圈,下意识的找着监控,才想起,这年头哪有那玩意儿。 大中午的,四下里连个行人都没。这万一给讹上,李乐想起王法官以及一辆奔驰车如何变成了脚踏车的故事。 正琢磨着怎么办,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三个留着大中分,牛仔裤配皮鞋的人跑了过来。 “咦,小龟孙搁这呢。” “咋样,俺给恁说滴包,跑不了。” “马勒戈壁的,敢到伟哥的游戏厅勾币,弄死这个小逼样的” “哎,那小孩儿,没你啥事,往后咧咧。” 三个人咋咋呼呼,李乐也看明白了,趴在自己车轮子上的人,是得罪这帮人,被追着打。 李乐不想惹事。伸手扶起自行车,把包裹摆好,就要走人。 躺在地上的男孩,估计缓过劲儿,慢慢的坐起来。吐掉口嘴里的血沫,很隐蔽的伸手,从腰间掏出一个攮子。 呵,够狠,这是要拼命。李乐看在眼里。不过真要是动了这玩意儿,出了事,自己也得沾一身麻烦。 再看看这半大孩子,除了一身脏兮兮的校服,还有脚上炸开线,露着脚指头的金刚鞋, 叹口气,李乐停下,把车往墙边一靠,走到男孩身后,抬起一脚,踢掉了男孩手里的攮子。 “想把自己这辈子搭进去?” 听到李乐说话,男孩一愣,随即裂开嘴,露出一口沾了血丝的白牙,“没事,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得,是个傻子。 “电影看多了?哪学的这一套。” 李乐转身,冲几个人说道,“差不多了得了,勾几个游戏币,你们还能把他打死?” “敢在道北揽事儿,混哪儿片的?”为首的一个混混说道。 “不在哪混。你看他那穷样,癞蛤蟆捏尿,也攥不出水来。” “行,你替他说话。自行车留下,麻痹的带着人滚蛋。” “这就不讲理了。” “在道北,谁特娘的跟恁说理。呼他!” 李乐看到几人围了上来,心说,自己这是犯贱啊,特么的多管闲事,以后得改。 李晋乔推开留置室的门,就看到坐在墙边长凳上的李乐,还有蹲在角落的曹鹏。 走到李乐面前,仔细打量着,还好,除了头发乱点,t恤上有两道鞋印。 “咋个事?你报的警?” “他被人打,牵连到我,躲不过,动了手。”李乐伸手指指曹鹏。 曹鹏见穿着警服、人高马大的李晋乔进来,哆嗦着又朝墙角挤了挤。 “仔细说说。” 听了李乐的讲述,才知道,自己儿子是受了无妄之灾。 李晋乔扭头,冲跟着进来的一个中年民警问道,“胡所,那几个也是这么说的?” “差不多。”被唤作胡所的点点头。 “行,你小子在这儿等会儿。”李晋乔抬手揉揉李乐脑袋,又冲胡所说道,“我去看看那几个,没问题。” “哎,别动手啊。” “瞧你说的,哪能呢。” 隔壁房里,三个小混混被铐在暖气管上,排成一溜蹲着。鼻青脸肿不说,有两个一直揉着小腿扶着腰在那哼哼。 李晋乔拽过来一把椅子,当着几人面前坐了下来,就那么看着。 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刚才和你们动手的,是我儿子。” 混混们抬眼瞧了穿着警服,大马金刀坐在面前的男人。 “打架么,各凭本事。三个人打一个,还输了,服气不?” 三人不说话,只是蹲的更低了点。 “说话!”李晋乔吼了一声,震得屋子里嗡嗡直响。 “服,服气。”几个人赶紧回道, “服气就行。”李晋乔笑了笑,“说你们什么好,就你们这样,还想混社会?连个半大小子都干不过。” “说说,道北哪儿的?” “自强路。” “东还是西?” “西。” “路西也敢说是道北的?”李晋乔起身,混混们吓得一激灵。“我叫李晋乔,原来站前所的。回道北那边,找几个老人,问问就知道。” “行了,费什么话。”胡所在一边乐呵。 “你什么意思?”二楼走廊里,胡所接过李晋乔递过来的烟,“这几个都是老油条。” “按流程教育教育算了。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嗨,这不是牵扯到你家小子么?不过我说,你儿子真硬,这年纪,一打三,就挨了几拳脚。我们过去的时候,那几个哈怂爬地上都起不来了。你教的?” “我那三脚猫的能耐。丁亮教的。” “我说呢。咋,以后进部队还是考警校?” 李晋乔涂吐了个眼圈,一脸得意,“我儿子是文曲星,要进清北的。” “德行。”胡所戳戳李晋乔, “老胡,那娃什么情况?” 听到李晋乔问,胡所皱了皱眉头,“叫曹鹏,住二马路东头。爹死妈改嫁,一个姐姐,一个瘫痪的奶奶。姐姐在你们列车段干临时工,当保洁” “还上学?”李晋乔想起曹鹏身上脏兮兮的校服。 “嗯。十中,初二。” 李晋乔从走廊向外望去,橘色夕阳下一片低矮破败、黑黢黢的窝棚杂院,蜘蛛网一样的电线、天线,四处散落着垃圾的小巷。 掐掉手里的烟头,“这烂怂地方,拆了算球。” 派出所门口,李晋乔握着胡所的手,“后天,后天晚上,马家老馆,我和太甲所的老张等你。” “还喝酒?你那几个工资还不够给这样的娃折腾滴。”胡所看了眼站在李乐身边,惨兮兮的曹鹏。 “喝酒的钱还是有的。再说,碰上了,能拉回来一个是一个。” “你呀,行,我一定到。” 第8章 七步之内 枪又快有准 乘警支队澡堂。 “都是老爷们儿,害羞啥,抬胳膊,快点。” “自己搓搓。幸好是皮外伤,要不然就得去医院。” “回头去医务室,给你找点云南白药抹上。” 曹鹏光着屁股,站在李晋乔面前,抬起胳膊,抿着嘴忍住疼,任由他往身上淤青的地方抹着红花油。 “把衣服换上,你那校服是不能穿了。”李晋乔把一套打篮球的短裤背心递给曹鹏。 李乐坐在旁边,听着李晋乔的唠叨,笑了笑。 “笑个什么劲儿,等回家再收拾你。”李晋乔照着李乐后背拍了一下,又递过红花油,“要不要,给你也擦擦。” “我没事儿,用不着。” “显着你了。” 见曹鹏换好衣服,李晋乔大手一挥,“去我办公室。” 去办公室路上,碰到好几个民警。李乐这个叔,那个伯的喊着。民警们看到鼻青脸肿的曹鹏,倒也不觉得奇怪,就在那调侃。 “李队,又从哪趟车捡的娃?” “老李,又收了个儿子?” 李晋乔笑眯眯招呼,带着两人进了办公室。 李乐熟门熟路,给李晋乔的大茶缸子添上水,又找了个杯子,塞到进了门就一直立正,低头站在墙边的曹鹏手里。 “别站着了,坐那。”李晋乔点了根烟,脸上没了刚才的笑容。 曹鹏端着杯子,一点点挪到长椅上坐了。 “你姐叫曹艳,家在二马路,家里还有一个奶奶,是不是?” “叔,今天这事儿,能不能不和我姐说。” “先回答问题。”李晋乔提了嗓门,曹鹏手里的杯子一颤,溅了一手的水。 “是。” “今天那几个人因为什么要打你。” “去游戏厅玩,没币了,就用铁丝勾了几个。” “就勾了几个游戏币,他们能这么揍你?说实话!”李晋乔拍了桌子, 曹鹏又是一阵哆嗦,“我,我还拿了他们柜台上的钱。” “多少?” “一百多。可后来被他们又搜走了。” “怎么着,还很遗憾?” “” 李晋乔端起茶缸,喝了口,“要是今天没碰着李乐,你准备怎么办?” “跟,跟他们拼了。” “所以就掏了攮子?要是真动了攮子,你知道是什么性质?往小了叫故意伤害,大了就叫故意杀人,满十四,十年起步,再晚两年,能够上枪毙!” 见李晋乔语气愈发严厉,曹鹏脑门儿见了汗,手里的杯子越攥越紧。 “大恶皆由小过起。懂不懂这句话?道北长大的娃,小黑天圈都听过。” “嗯。” “他们也都是一点点从小偷小摸,打架闹事,到动刀,动枪,最后杀人。可那又怎么样,不还是给毙了。你想这样?” “不,不想。” “不想这个,就得想想你奶,你姐。想想你姐为了养活你,通宵熬夜,在火车上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弯腰拖地,蹲着擦厕所扒垃圾,冬天一身冰,夏天一身味儿。她弯腰就是让你好好读书,以后能在人前能站直咯!” “想想你奶,瘫在床上还点灯熬油给花圈店扎纸花,一百个纸花才挣多少?一块钱啊,你去游戏厅十分钟就没了,可你奶得扎半天。回去看看你姐的手粗不粗,看看你奶的眼睛肿不肿,都是为了谁?” 李晋乔说的很平静,可在曹鹏听来,却是无比的刺耳和扎心。手中的水杯一点点荡起涟漪。 一片静谧的办公室,被电话铃打断。 李晋乔接起嗯嗯了几声。起身走到曹鹏跟前,捏了捏曹鹏的肩膀, “娃,人穷不怕,就怕走歪路。家里就你一个男人,以后你得领家过日子。现在不像以前了,你得读书,好好读书,才能让身边人过上好日子。懂?” 曹鹏站起来,抿着嘴,重重地点头。 李晋乔身后跟着李乐、曹鹏,来到接待室。一个留着短发,皮肤黝黑,瘦巴巴的女孩儿,站在接待室里,满脸焦急。看到几人,慌忙迎上。 “叔,叔,我是曹鹏他姐,他,他没事儿?”曹艳想去拉曹鹏,又不敢,一只手悬着。 “曹艳是。”李晋乔让过身,把曹鹏拽到身前,“挨了几拳脚。皮外伤,不算严重。” 曹艳这才拉过曹鹏,上下仔细瞧了。 看着眼眶乌青,嘴角高耸的弟弟,曹艳锤起拳头砸在曹鹏胸口,“你咋这么不听话呢,打去,让人打死,打死算球。” 嘴上说着,眼泪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曹鹏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曹艳。 李晋乔伸手拦了,“好了好了,公家该教育的都教育过了,回家你再教训他。曹艳,你出来,叔和你说两句。” “嗯。”曹艳跟着李晋乔走到院子里。 一个说,一个边抹泪,边点着头。不一会儿,两人又进来。 “曹鹏,回去好好想想,这路怎么走,全在你自己。” 李晋乔多吩咐几句,曹艳才拉着弟弟走出支队。 走到门前,又转了回来,俩人朝着李晋乔深深的额鞠了一躬。 等姐弟俩走远,李晋乔冲着李乐说道,“刚才有的话也是给你说的。” “哦。” “哦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 “什么态度。你以为自己算老几,一对三,丁亮就教你的这个?万一这几个是正儿八经的成年人,你怎么办。要是他们手里有刀,你怎么办?”李晋乔越想越后怕。 “这不是赶上了么?那几个瘦了唧的,跟猴儿一样。”李乐低头,扣着手,刚才使下潜抱摔的时候,指甲劈了。 “赶上?不赶上你又想干啥?跟着丁亮混了两天,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哪能呢,没下次了。再碰到打架的,我绕着走。向毛爷爷保证。” “他老人家没空理你,跟你妈保证去。” “你还跟她说了?”李乐瞬间有些上头。 “你要不想让我和她讲,以后就给我老实点。这年头,有警察,用不着你逞英雄当好汉。” 李晋乔继续加强教育,“现在治安有些乱,别说拿刀的,拿枪的都有,拳脚再快能快过枪?”。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李乐突然冒出句。 “说甚?” “没啥,我记住您的话了,以后不到万不得已” 李晋乔打断道:“永远没万不得已。” 当李乐回到家之后,正想着怎么回答曾敏看到衣服上有几个鞋印,展开的盘问的时候,曹艳和曹鹏也回到了自家那个小小的,昏暗的,两间加起来,只有十五平米的窝棚。 曹鹏怕奶奶看到自己这幅鬼样子,只好躲在外间说着话。 曹艳拎着曹鹏那件沾着血迹的校服,想着用热水烫烫,能不能把血点子洗掉。 抖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的钞票和一张字条。 曹艳叫过弟弟,两人凑在灯下看了,写着一个电话号码,一行字: “给曹鹏买双鞋,买件衣服。” 第9章 少女的烦恼 丁亮非常同意李晋乔的说法。 “学这玩意儿,除非在极特殊情况下,就是一项运动。无论是一对一还是一对多,你无法保证对面会像在擂台上一样守规则。”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是这意思不?”李乐说道。 “差不多。你昨天就是运气好。以后碰到这样的,就一个招,跑。朝派出所跑,能跑多快跑多快。不是给你开玩笑,阴沟里翻船的煞笔太多了。” 丁亮见李乐听进去了,把毛巾扔给浑身被汗水浸透的李乐,“下礼拜咱们得换个地方。” “不在这了?”李乐瞅瞅眼前的这片空地,两年多时间,已经被两人折腾的寸草不生。 “教你点新玩意儿。这里都是黄土地,一身脏。” “厉害不?” “还成。”丁亮想了想,转身从长凳上拿起一个腿靶,套在胳膊上,“左右腿扫踢,五次一组,来个十组,今天就结束。” “要不,算了。”李乐有些打怵, “别废话,记住我刚才嘱咐你的,加深印象,来!” 小树林里的空地,传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咚咚声和闷哼,路远远有些烦躁。 从闷热的燕京,来到更加闷热的长安。逃离的喜悦和期待,在拥挤车厢、汹涌人潮以及无数次的提防中,慢慢消耗殆尽。 那个山一样的父亲,彻底融进了这座朝阳下的城市。 留给自己的,只剩下被厚重高耸城墙围困的回忆和思念。 路远远不明白,为什么跑遍一座城,花掉半月工资,就为了给春游的自己买来两块三明治,因为错过陪自己看日出而默默流泪,借钱给买钢琴的爸爸,在妈妈口中,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描写美好,美好不一定给你回馈。叙述苦难,往往让自己沉浸其中。路远远有些埋怨,埋怨爸爸为什么总是去写那些沉重的文字。 摸摸屁股底下斑驳的长椅,呼吸着干热的空气。 爸爸走了,长安,从家变成了故乡。 路远远记起那个被爸爸纠正叫姑,笑起来像猫咪一样的女人。 优雅、知性、热情、充满智慧,似乎自己学过的形容女人的美好,都能在她身上找到。 好多次,路远远幻想,她如果是自己妈妈多好。 捏着手里仅剩的一块五毛钱硬币,起身,带着犹豫,寻着记忆里和爸爸一起走过时光,朝不远处的小巷走去。 曾敏从锅里捞起煮好的牛肉,夹了一块,塞进站在一旁,蹬着哈士奇一样愚蠢眼神,等待投食的丈夫嘴里。 “正好,软烂入味,还有嚼劲。还得是你的手艺。” 李乐对李晋乔这种毫无底线,张嘴就来的马屁已经免疫。 曾敏笑眯眯的,很是乐在其中。 “赶紧上班去。” “好咧。儿子,走啦。” 李晋乔脚步声走远,李乐拎着当天的都市报,往沙发上一靠,准备开启一张报纸一杯茶,老头乐的一天。 家门被轻轻敲响。 “去,开门。” “哦。” 刚刚把沙发窝成舒服形状的李乐,有些不情愿的起身。开门后,一个女孩出现在面前。 凌乱的碎发贴在额头,微微张合的鼻翼带着晶莹的汗珠,眼眶泛着微红。 李乐愣了几秒,不过一双饱满的卧蚕还是让他想起了是谁。 “远远姐?” “李乐,你好。”路远远怯生生的招呼道,“小姑在么?” “在的,在的。” 感觉路远远松了一口气,李乐赶忙让开身子,“快进来。妈,远远姐来了。” “远远?”曾敏从厨房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瘦削的女孩儿,“咦,远远,你不是在燕京么?怎么回来了?” 路远远朝屋里挪了两步,“小姑。” 曾敏朝门口仔细瞧了,明白了什么。上前伸手揽过路远远,“大热天的,这一身汗,李乐,去把热水器开开。” 体会着曾敏飞过来的眼神,李乐点点头,扭头去了卫生间,又听到曾敏的吩咐,“去楼下,油茶麻花,买一碗回来,多加点馓子。” “知道了。” 李乐拎着油茶麻花回来的时候,路远远坐在镜子前,被曾敏摆弄着,用毛巾一点点擦干头发。 终究是年纪小,曾敏的衣服穿她在身上,松松垮垮的。 “瞧瞧,还是女娃的头发,又黑又密,哪像李乐,剃个圆寸,跟个和尚似的,一点都不好看。”曾敏一边说着,一边换了条毛巾。 “吃点东西,睡一觉,下午去买几件衣服,晚上你李叔回来,咱们一起去水盆羊肉。” 李乐对于路远远的记忆,是一场十几年后当成八卦来看的官司,以及西北女子性格中的执拗倔强和不妥协。 眼前的事情,李乐没什么想法。无论是曾敏或是李晋乔,对于这种叛逆期少女的冲动远行,处理起来,都更加有经验。 路远远吃完饭之后,李乐带着一丝不情愿,交出了自己的房间和床铺。 两人之间没怎么说话。 儿时要好玩伴的记忆,并不是少年男女再见之后,就能无障碍交流的基础,更何况是生命轨迹出现bug的李乐。 单身一人长途跋涉带来的恐慌和疲惫,却没有让人感到困意。安静的环境里,心情渐渐平复的路远远,开始打量起李乐的这间小屋。 男生好奇女生房间的样子,女生大多也如此。 整洁、色调单一。所有物品都摆放的都像是图纸规划的一样。甚至连笔,也全部笔尖朝上整齐得插在笔筒里。 倒是窗台上的几株小盆景让有些严肃的房间多了几分灵动。 造型各异的紫砂、白陶盆里,绿意饱满的叶片,透过纱窗吹来的微风,轻轻摆动。 路远远想起自己那个犹如溃兵过境之后的房间,叹了口气。 看了半张报纸的李乐,听到自己屋里不断翻烧饼的声音,看了一旁沉浸在画布上刷刷刷的曾敏,还是起身敲门。 “睡不着?”李乐问, “呃,有点。”路远远坐在床边,有些不好意思。 “等等,给你找个助眠利器。” 李乐从书柜上找出厚厚的一本,递给路远远。 “纯粹理性批判?”路远远念着书名。“不是小说?” “不是。” “看不懂。”路远远翻了一页,摇头道。 “就是看不懂才好。看不懂的两页就有效果,看懂的,能撑过四页。试试呗。” “那,好。”路远远点着头。 “慢慢看。”李乐带上门出去。 路远远翻开书,看到书页里似乎是李乐留下的字迹和划线,一边疑惑,一边耐着性子读下去。 终于,在顽强地读到第三页的时候,书本滑落在地。 窝在沙发里的李乐,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咚的一声,心说,呵呵,助眠界三大神书,还治不了一个女子? 第10章 诗和远方 我选择苟且 如何面对麻烦和不开心?或许是选择忘掉它。 在曾敏这里,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关心,路远远像一株被雨水沁润的小苗,渐渐的抬起腰身。 几天里,李晋乔和曾敏,带着两娃从龙首原到解放路,从长乐公园到团结水库,好吃好玩的去处都来了一遍,包括曾经被严格管制的台球、旱冰,街机。 去了西影厂看拍戏,去了德福巷看乐队的演出。 见到曾敏被吴天明硬拉着去西影厂门口小饭馆;见到已经成名的张褚依旧默默无闻的许威,热络的喊着曾姐,李乐对自己这个妈的文艺属性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 李乐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和李晋乔睡在一张小床上,除了挤,还要经受间歇性电钻一般呼噜声的折磨。 亏今天有值乘,否则李乐都打定主意去沙发凑合一晚。 另一个房间里,曾敏正低声和路远远说着。 “你刚来,我就给你妈和你叔联系过了,要不然这两天能这么安生?” “我不想见他们。” “你说不见就不见么?毕竟,他们是你最亲的人了。” “可他们对爸爸不好。” “怎么区分好与不好?道听途说还是亲眼所见?你又了解多少内情?” 曾敏把路远远揽到自己身旁,“大人们的事儿,现在的你,能搞明白么?尤其是你爸妈之间,哪里是一句两句话说的清楚。” 曾敏叹口气,继续道,“你记得爸爸对你的关心宠爱,可你又记得你妈妈对这个家的付出么?” “为了给你爸治病,你妈抱着你,大雪天跑来找我借钱。背着你拉煤球、挑水、排队抢冬储菜。你爸那点工资稿费,都不够他抽烟的,是你妈在撑着这个家。” “谁不想和心爱的人天长地久。但哪怕是小说,也有着悲欢离合的桥段。你爸写的还少?” “我想爸爸,他走的太憋屈。”路远远咬着嘴唇,红了眼眶,曾敏伸手抚着路远远的脸颊,“是啊,我们也会想起他。” “可这并不是赌气式的离家出逃,把自己扔进危险中,给家人带来惊恐和害怕的理由。你知道你李叔一年要见到多少意外么?你太幸运了。如果你爸还在,他会怎么想?” “我不想让她坏了爸爸的名声。”路远远挣扎道, 曾敏盯着路远远,“你这个年纪,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个性,但距离成熟还很远,需要用时间和阅历来填充。” “当到了一定阶段之后,你或许会改变对一些事的认知。哪怕还是坚持,你也有了站出来说话的理由和能力。而不是用这种危险幼稚的方式来表现。” 路远远的眼泪终于还是顺着脸颊流下来。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问曾敏,“小姑,你说我该怎么办?” “在这里玩几天,小姑欢迎。但你最后还是得回去,燕京那里才是你学习,生活的地方。你可以试着和妈妈沟通,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或者,等待慢慢长大,为爸爸做些事。” 曾敏起身,淘了条毛巾递给路远远,“擦把脸,这两天好好想想。” “嗯。” 中考出分的前一天,曾敏带着李乐和路远远,来到火车站。 一趟始发进京的列车旁,李乐把一个大包递给李晋乔。 “远远就交给你了啊,路上照看好。”曾敏指着李晋乔。 “放心,都安排好了,保证寸步不离。” 曾敏转身拉着路远远,“安心回燕京,你妈那边我都说好了。记住我说的话。嗯?” “小姑,我知道了。”路远远点着头。 “行了,跟你李叔上车。寒暑假想来,打电话,李叔接你。” 路远远又抱着曾敏腻歪了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的上车。 等列车开走,曾敏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李乐,说道,“你要是敢和远远一样,看我怎么治你。” “我?算了,诗和远方,我选择苟且。” “哟,哪听来的?” “不重要,不重要。”李乐摇头。 “你就先苟着。明天出成绩了,咋样?” “还行,。”李乐仰起头,看向“面皮”两个字。 。。。。。。 平静了几天的校园,又热闹起来。 初三毕业生,带着自信、忐忑、焦虑、忧愁的各种表情,进了校门。 王加强坐在传达室里,端着保温杯,小口喝着,眼睛不断在进门的学生身上瞄着。 偶有几个瞅见他的学生,跑过来恭恭敬敬打着招呼,老王都会摸着发际线,把嘴角咧开到45度,嗯嗯嗯的应着。 直到瞄见晃晃悠悠走进校门的李乐。 王加强放下保温杯,从窗口探出身,嘴角也从45度迅速变成65度,招呼道,“李乐,过来,过来。” “王校长,有事?” “呀,这话奢滴,么司不能叫你?”王加强仰头瞧着李乐,咋个头又高了些? “李乐,你妈给你说成绩了?” “没有,这两天家里有事,她忙。” “这人,还以为你知道了呢。我昨天还专门给她打了电话。” “那,王校长,多少分?” “622,大市排名三十二,全校第五,哈哈哈哈。”王加强笑的很豪迈,带着秦腔般的高亢,脑门儿又亮了几分。 “哦。和预计的差不多。谢谢啊,校长。” 看到面露微笑,淡定的李乐,王加强满意的点着头,好学生么,就应该这样宠辱不惊。 “行,去找你们班主任,要成绩单和毕业证。还有,咱们学校新高一从八月十号就开始报到上课,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瞧着李乐远去的背影,王加强心里美滴很。 拿起保温杯滋溜两口,翘着二郎腿,开始盘算起如何考试分班,重点班和普通班怎么分配新来的老师。 “王校长,上午好啊!” 突然一声问好,把正琢磨着的王加强吓得一激灵,窗口出现一个笑盈盈的姑娘,眼睛大,圆,放着光。 刚想摆出微笑的老王,觉得血压在迅速上升。 “呃,马闯啊,来领成绩?” “那还能来干嘛?吃饭?” “嗯,去找你们班主任。”被噎了一下的王加强,心里苦,不想多说话,赶苍蝇一般挥挥手。 “好咧,校长再见。”马闯背着红色的小包,颠颠儿跑进校园。 “再见,再见,最好不见。”王加强嘀咕着,像是又想起什么,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 “小潘,我王加强。帮我看看成绩总表,有个叫马闯的考了多少分。嗯,嗯,嗯,多少?五百几?五百八十三?是这个成绩?” 王加强心里一紧,接着问道:“确定?” 听到电话里肯定的回答,王加强“哗”的一声,用力把电话挂上。 “哎呀,哎呀,这瓜女子,咋么考低点伲。造孽啊,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啊!” 第11章 鸡飞狗跳的日子即将来临 回学校领成绩单,这种对于某些学生基本属于公开处刑的操作,只能发生在如今这个年月。 考得好的,享受着旁人的赞美和恭维。 不好的,只能拿了成绩灰溜溜迅速离场。 当然也有表现得满不在乎的,是真是假,或许只有自己知道。 周建设被叽叽喳喳的学生围在中间,一边答着问题,一边找着成绩单。 “张诚,张诚,你的成绩单,拿好啊。” “五百七?你报的三中,差不多稳了。” “你这分正常上长高有些困难,考虑一下议价生。” “你一个上铁路技校的在这儿掺和啥,一边去!” “呀,李乐。”有人叫了一声。 原本闹腾腾的教室,有那么一瞬间安静下来。 周建设闻声抬起头,招着手,“过来,拿你的成绩单。” “知道自己考多少了?” “刚才从王校长那知道了。”李乐笑道。 “呵,他倒是嘴快。” 周建设从手边小本子里拿出一张盖着红印的成绩单递了过去。 “多少分,多少分?” 一群人的目光随着周建设手里的成绩单移动,有的直接朝李乐靠了过去,伸着头。 “622!” “啥,622?” “咋?六百几?” 有人看到分数,直接喊了出来。教室里闹腾起来。 众人情绪转换着,高兴、羡慕,嫉妒,还有难受。 “这分数长中都得前几了。” “李乐报的本校,老王不得乐死。” “听说全市第一是工大附的,641,这还差着19分呢。” “哎呀,我才590。” 周建设倒是不嫌热闹大,说道:“这次中考李乐全校第五,大市三十二。” 此话一出,议论声更大了几分。 学生么,不管什么时代,彼此间竞争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成绩。 稳如老狗,说的就是李乐。 不论卷子难易,从来没有考过前三,但第五、六的座次总是他。 各科老师看好李乐,都是源于这种圆润而稳定的形态。 “行了,领过成绩单的都去教务处领你们毕业证。别都在这围着了。”周建设开始撵人,又把一张毕业照塞给李乐。 “老周,谢谢!”李乐被众人围着出门时候,扭头,扬着手里的照片,高声喊了句, “啊,谢谢老周!”不知谁也跟着起哄,随即变成了所有人都叫起“老周”来。 周建设也不恼,站在那,一挥手,裂开嘴,“好了,赶紧滚蛋,一群瓜娃子。” 教务处旁边是教导处,教导处旁边是教务处。 看着像废话,但是对于某种学生来说,是一段深刻的回忆。 相较于热热闹闹,挤满了来领毕业证学生的教务处,旁边的教导处透着严肃、冷清。 马闯小心翼翼的推开教导处的大门。看到最里面那张办公桌前,外号乌苏拉的姜冬梅,大热天里还是打了个寒颤。 “姜老师。”马闯小声叫着, “来了啊,马闯。” 马闯瞧着姜冬梅厚实的三层下巴抖动几下,一咬牙,走了过去。 “姜老师,曹老师让我过来找您。” “哦。这次考了多少分?”姜冬梅往后一靠,身下的椅子嘎吱作响。 “啊?” “多少?” “583。”马闯低着头,脚尖搓着地板, 听到分数,姜冬梅点点头,“第一志愿报的咱们学校?” “嗯。” “行,你这护身符倒是不错,就不知道你这到了高中还能不能用。”姜冬梅一边说着,一般从抽屉里掏出一张表格, “过来,把这个填了。” 马闯瞄了一眼,看到表格抬头有“处分”俩字,眼角一耷拉,鼻子一抽,带起了哭腔。 “姜老师,姜主任,姜妈,我这都毕业了,咋还给我处分那?对王校长发誓,我这俩月可什么都没干啊。” 姜冬梅斜了马闯一眼,“别给我装,你要知道错,早干嘛去了。” “啪”的一声,把表格拍在桌头,“过来看看再说。” 马闯踮着脚,慢慢挪到桌前,看到表格上“撤销处分申请书”几个字,猛地抬头, “呀,这,这是。” “你们班主任找的王校,王校同意的。填不填,不填我收起来。” “哎,姜妈,姜妈,哪能呢,我填。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救命恩人” “别,和我说不着,要谢找你们班主任,找王校长去。” “哪能呢,您不同意也不行不是。” 马闯赶紧拉了个椅子坐下,从包里掏出笔,趴在桌上认真填起来。 “日期,日期写五月十号,别写错了。” “嗯,嗯。” 看着马闯一点点写好申请,姜冬梅拿到手里,甩得哗哗作响, “马闯啊,别看进了高中,可还是归我教导处管,你自己掂量掂量,别又犯在我手里。听到没?” “嗯,保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悬崖累马,重塑新生” “那念勒马,还累马。”姜冬梅赶紧止住马闯继续胡扯,“赶紧出去,把门带上。” “哎,好嘞,姜妈。” 马闯低头鞠躬,赶紧跑出教导处。 姜冬梅拿起笔,在申请表上签了字。抬头看到墙上“严格教育,修身养性”几个字,怎么看怎么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领了毕业证,李乐准备走人,被几个同学拉住。 “李乐,走,照相去。” 有人带了相机,在学校里到处拉人拍照。 对于这种以后被人当做回忆的背景板的事,李乐在曾经相同的情境里,是带着抵触的。 因为那一次,考的并不好,草草合了几张,便跑回家蒙头大睡。 这次,李乐很有参与感。 面带微笑,站着、坐着,和男同学,和女同学,和看起来不男不女的同学。 看着摆弄起来有些笨拙的胶卷相机,李乐有些想念手机。能拍照、录像、剪辑,能磨皮、瘦脸、美白加拉长腿。 一群人在学校各处,认为能够纪念人生中简短时光的地方伸出剪刀手,尤其是那个原名“托起太阳”,实名“学了三年顶个球用”的不锈钢2b雕塑前。 比了个耶就毕了个业。 张华考上了高中,李苹进了技校,我在动物园养大象,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或许以后就会明白,所谓祝你前程似锦,其实是告别的另一番表述。 人有时真的很low,到离开时,才会爱上,在结束时,才想着要好好开始。 今后的夏天依然还是夏天,一样的阳光,一样的汽水和冰棒,却也不会是15岁的那个夏季。 李乐体会着这些弥漫在众人之中,依旧懵懂的离愁。 青春这本书,又翻的慢了些。 不经意间,又看到高中部那两栋斑驳厚重的大楼,还有因为暑假补课,在走廊上脚步匆匆的身影。 鸡飞狗跳的三年。 李乐有些期待。 第12章 李乐感到大脑一片空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模糊,喉咙和气管开始发烫,意识也慢慢模糊。 “好了。” “咳咳,呼,呼,呼!” 趴在垫子上,缓了半天,李乐才一点点坐起身。 “怎么样,感受如何?” “这么难受。”李乐声音里带着沙哑。 “废话,这还是只是让你体验一下,悠着劲儿的。” “丁叔,能解么?” “必杀技,解不了,一旦被锁住成型,无论你体型、力量。”丁亮伸手在李乐脖子上点了点, “这里是颈动脉窦,被挤压和捏住,失去供血,通常就是3-5秒就会昏厥。” “这就是地面技,柔术?”李乐好不容易松口气, “柔术里的一个技巧。就是利用杠杆原理,用小臂、大臂在人体颈部形成三角挤压区,迫使对方放弃抵抗。” “裸绞分背后、正面、单手、双手,按部位分气绞和血绞。” “咱先练哪个?”刚缓过劲儿的李乐,有些跃跃欲试。 丁亮白了李乐一眼,“还记得我给你的遇到打架的怎么办?” “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有句话叫有功夫,无懦夫。一个懦夫。学这些,有勇气和毅力去面对生活里的困难,不是为了逞勇斗狠,为了跟傻逼讲道理。” “每天练之前最好想一遍。行了,起来。” 李乐点点头,抬起手脚做着放松。看见在一旁龇牙咧嘴蹲着马步的曹鹏,忽然觉得丁叔这几句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曹鹏被他姐领走后没两天,不知道从哪打听的,一大早在小公园里等着李乐。也不说话,就帮着端茶倒水递毛巾。 等到了换场地前一天,丁亮才问起曹鹏想不想跟着学。 再后来,每天早晨,李乐身边就多了一个跟班。这小子估计是下了决心,丁亮怎么折腾,也不叫苦。 早练结束,还会拿着书本找李乐问题。李乐在给曹鹏讲过几次后,终于见识到了特么的什么是天才。 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反四,这都是基操。尤其是这小子的数学直觉,在面对一些几何题目时,只是看看图形就能给出方法和结论。 李乐怀疑他甚至能看到高维空间里的形状。 有那么一瞬间,李乐感受到了曾敏说的物种差异,曹鹏是人类,而自己,顶多算是比较聪明的边牧。 。。。。。。 和查分一样,要么再去一次学校领录取通知单,要么按着录取线去报名中学看榜。 李乐不用,曾敏上午去学校开会,回来时候就把一张简陋无比,介绍信一样的录取通知单带了回来。 “学费500,书本费65?”李乐看了眼, “你不用交了。”曾敏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水,很江湖气的擦了嘴。 “这次考进去的前五十名,学费全免,只要交书本费。前十名还给补助,具体多少还没定。” “王校大气,不过这一下三年少了15万的学费,老师没意见?” 曾敏摇摇头,“堤内损失堤外补。收了一个班的择校、议价生,低于分数线五分以内的,一分3000块,你算算?” “超过五分的呢?”李乐算了算,按50人一个班的议价生,一分就能收个15万,老王这算盘打的,燕京都能听到响。 “一个不要,除非你有大关系。老王这点还是卡的死。” 老王还是有点节操和下限的,尤其是在生源质量上。但这也预示着,对教学质量的严抓严管,学生在这高中三年都得扒层皮。 “什么卡的死?”李晋乔进门,刚好听到。 “你今天回来这么早?”曾敏看到李晋乔这个点儿回来,有些诧异。 “这不是在队里碰到老梁媳妇了么。听她说今天发录取通知,我想着咱儿子的也得拿来了。哪呢?” “哦,桌上了自己看。” “我看人家的录取通知都和请柬一样的,红色的硬皮皮,咋就这一张纸?”李晋乔捏着录取通知单,嘬着牙花。 “就这有的都得花钱才能拿到。”曾敏又把学校的政策说了。 李晋乔倒是反应过来,“那不就是说,咱儿子挣钱了?” “也是哈。” “走走走,今天不做晚饭了,去外面吃,当儿子请客。” 李晋乔把原本解开的衬衫又扣了回去。 “东亚饭店?” 李乐趁机提着要求,前几天路远远过来,牛羊肉都吃腻了,想着东亚饭店的红烧划水和响油鳝糊。 “么嘛达。” 一家三口朝着东亚饭店开路。 同一时间,铁一的会议室里,王加强正敲着桌子。 “这届高一新生的录取工作已经结束了,也就是意味着,我们新的一轮教学工作马上就要展开。” “不仅学生要收心,新一届所有任课老师,班主任,年级组长,也要收心。” “虽然今年高考还没出分,但我们铁一的本专科录取率最后能到多少,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数。” “有人说啦,这届高考生生源不如长中、长高,甚至不如工大附。那好,我王加强舍掉老脸不要,去找、去拉、去求,弄了现有条件下,最好的一批娃过来。” “这次全市中考排名前十的,我们有2个,前二十的,我们有4个,前五十的,有11个,咋,满意了。” 王加强顿了顿,严厉的眼神扫射着台下的老师。 “要是这样还不能在三年后的高考中拿个好成绩,就不是学生的原因了,是你们辜负了这一批孩子,孩子的家长。” “响鼓不用重锤。我就说一点,重奖重罚。以入学分班考试成绩平均分做基础,班主任一分100块钱,代课老师,一分50块钱。” “具体细则,让罗书记给大家说。反正我是做好了挨骂、甚至被人举报的准备。但只要我在学校一天,老师、学生,一个都别想偷懒躲滑。” 王加强把桌子拍的咚咚响,下面的老师们低头琢磨着刚才的话,有的不服气,有的战战兢兢,有的却也在盘算着这一分100的奖励。 当罗书记把新一届高一的的教学计划和政策公布之后,这群老师终于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 模块班级,滚动制,周考、月考、期中期末考,公示排名,单科排名,等等。 比上一年更加严格的制度,让老师们倒吸一口凉气。 好在经过王加强这两三年的清理,一些混日子,水平差,责任心不强的老师,都被发配到了路局其他学校。 行,压力传导,这届新生,难喽。 第13章 秋前问斩 八月八日,立秋。宜开工祭祀进人口。 原以为在这个吉利日子,学校交钱报到就回家的学生和家长,在听到准备考试的时候,立时傻了眼。 看着自家孩子被念着名字,一个个领进教室,外面的家长开起了小会。 “撒,还考试伲,这几天娃是一本书都没沾。” “谁说不是,我家这个疯玩了一个月。” “我听说这次按这次考试成绩分班的。” “也没带个笔和纸,咋考?” 王加强背着手,躲在一群家长身后,发出阵阵奸笑, 哟西,打枪滴不要,悄悄滴,考试。 。。。。。。 李乐转着手里刚下发的圆珠笔,不由得佩服老王的鸡贼。 这种歪招,在眼下这个民风淳朴的年月,很具有欺骗性。 三张卷子,语数100英语60,三个小时。 分到卷子,打开看了眼,心里大概有了数。难度不大,题量大,估计老王兼顾着看实力加搞心态。臭不要脸。 依旧稳如老狗的李乐,掐着时间一点点朝下做题。 喘气的工夫,李乐扫了眼阶梯教室里的人,满头大汗的,自言自语的,也有一脸淡定成竹在胸的。 “那位同学,不要乱看!”监考五人团里负责中路的老法师一声呵斥。 第三排有个男生举起手。 唉?不是我?李乐放下心。 男生问:“老师,我做完了。能交卷不?” 老法师答:“不能。” “为撒不能。” “没为撒。” “没规定说不能提前交卷。” “现在你知道了,老实待着。” “我做完了,就能交卷。” “这娃,听不懂我说话?” 呵,一看就不是本校考上来的。谭娘娘岂是好相与的? 谭超,男,三十有三,皮肤白皙,面若女子。英语老师,为人“阴狠毒辣”,对不守规矩的学生尤为深恶痛绝,擅长当面翻脸以及找后账。和张公公并称“大内双雌”。 至于张公公,李乐打了个冷颤。 果然,敢于和谭娘娘对线互拼的这位,被拎出了考场。 当所有人交卷出了教室,都看到了捏着卷子,站在走廊另一头,孤单寂寞,仰头看天的男生。 李乐心说,壮士,一路走好。 铃声一响,挤在教学楼前的家长们一拥而上,和出来的学生汇到一起,叫着爸妈,喊着女子娃的声音此起彼伏。 场面说不出的诡异,像是劳改营集体释放。 。。。。。。 卷子批改得很快。 十号一早,在一片对王加强的诅骂声中,学生们见到了糊在墙上的排名。 和中考成绩按得分率相加平均。 神仙老虎狗,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李乐第五,稳得一笔。班分十二,单双倒排。 十一、二班在二楼最东头,离厕所最远,离办公室最近,明显做过手脚。 新换的桌椅、窗帘、黑板,就连风扇,似乎都比其他教室个头大了几分。 李乐进门时扫了眼,来了大半人的教室里,就认识俩女生,还不熟。 一个云点头,径直找了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了。 新人新环境,大家都很矜持,教室里安静异常,李乐眼神逐渐放空。 “哎,同学,这没人?” 李乐扭头,哟呵,前天考试的那位壮士。 高胖、红脸、浓眉大眼,透着股抗战剧主角的正气凌然。 还成,能在谭娘娘那里过一手,依旧活蹦乱跳,是个耐操的。 “没人。”李乐回道。 “好咧。” 壮士一屁股坐下,把书包塞进桌洞,想了想又拿出来仍在桌上。胳膊碰了碰李乐, “额叫田宇,二十三中过来的,你叫撒,哪学校的?” “李乐,就这学校的。” “哎呀,本地土着。那你对这里人头挺熟?” “还行。” “我听说咱们班主任是个教数学的,叫程艳辉,知道不?” “还行。” 昨天曾敏就带着李乐,把任课老师认了个遍。估计田宇见了谭娘娘会很惊喜。 “厉不厉害?” “还行。” “你别总是还行还行啊。”田宇自来熟,已经开始上手,拽着李乐肩膀,“说说。” “呃,等他来了,你自己看就知道了。没准喜欢你呢?” 田宇一愣,“也是哈,哥们儿数学满分儿。” 还要开口,就听到一群老师从办公室里出来的脚步和对话声。 众人收心,打起精神,见到一个穿着肥大西装长裤,短袖衬衣,腰间挂着钥匙的中年男人,一步一哗哗地走进教室。 身形干瘦,宽大眼镜都遮不住的黑眼圈,要是不一手抓着讲台,估计会被风扇吹得东倒西歪。 “那个谁,靠墙的,把风扇调小一点。” “都到了哈。说一下,我叫程艳辉,咱们班班主任和数学老师。”等了几秒,“开始点名,再按高矮个儿排个坐。” 程艳辉拿起花名册,挨个儿往下念,“齐秀秀” 李乐、田宇,班里最高的俩又凑到一起,还是后排边角的休闲区。 “谁看不见黑板的,回头和我说,今天先这么着。”程艳辉把板擦当成醒木,敲着讲台,“暑期上课时间你们报到那天都看了?” “看了~~~~” “程老师,咱没军训?”一个学生喊着。 “寒假军训。这几天只上语数外三门,八点上课,下午四点放学,课表回头那个谁,李乐!” “哎,在。”李乐举起手, “一会去我办公室拿课表,写黑板上。” “哦!” 好多人诧异的看向李乐。 不过程艳辉懒得解释,“让你们借书都借了没?” “老师,我没借到语文。” “我没借到数学。” “没借到的,两人看一本。” 程艳辉扔掉擦板,捏起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集合、幂、指数、对数函数”几个字, “先把书翻到目录。以后学习或是读书,你们最好都养成一个习惯,先要看的就是目录。” “后面这几个,就是我们在暑期学习期间要掌握的。” “月考,我们先定一个能达到的小目标。” 赚他一个亿? “80分。” 程艳辉话音未落,下面已经开始嗡嗡。 “别觉得自己中考怎么怎么样,高中和初中是两回事。话说前头,你们要是都能考到80分,我就上谢苍天,下谢厚土了 。” 除了开始聊几句闲白,程艳辉上课没什么废话,捡个笔就错过一个世纪的那种。 倒是田宇,像进了斜月三星洞的猴子,听得抓耳挠腮,眉花眼笑。 下课还追着程艳辉问这问那。 只不过转回头英语课上,见到手捧教案,面若寒霜,款款而来的谭娘娘之后,田宇的脸色在关公和李逵之间来回变换。 上课第一天,田宇成了英语课代表。 第14章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 春秋只在战国前。风一吹,雨一下,整个城市由夏入了冬。 一大早,几个坚持一撩裤腿就露肉的硬汉,在零上3度,秒速六米五的风中,拎着扫帚瑟瑟发抖,而给自己加了条棉毛裤的李乐,擦了擦脑门上细细的汗珠。 年少不识秋裤好,老了拼命轮椅摇。呵呵! 正经开学已经月余。 初来时小心翼翼的新生们,犹如足球比赛开场,试探几次裁判底线之后,开始了自我发挥。 社交是必然的。男生、女生们暂时找到了气味相投的伙伴,本班的,本校的、甚至外校的。 学生之间渐渐开始有了“圈层”。 按分数,按长相,按钱财,自然,也有按武力值的。 融合、排斥,交叉,各种微妙的变化,在李乐这个过来人的观察下慢慢展现。 老远就看到王加强带着几个老师朝这边走,不时地指手画脚,几搓头发,在风中凌乱招摇。 “哎,老王来了,注意点儿。”有人提醒。 “哪呢?” “那边,那边。艹,还有老姜。” 几人加快动作,把落叶赶紧扫进竹筐。 “还行,把栏杆后面也扫扫。” 王加强背着手,在十一班的卫生区转了圈。看到拖着竹筐的李乐,勾勾手叫过来, “这次月考还是第五?” “昂。” “再往上努力努力,下次考试争取干掉一两个。” “我尽力。” 听李乐说的有点敷衍,老王攥了攥拳头,目光坚定,不容拒绝。 “别尽力,是一定要!” 李乐从一开学就受到老师们关照的情形,在知晓学校里那个被太多小女生仰慕模仿,神仙一样的美术老师,是李乐的妈之后,大家已经见怪不怪。 只是私下的言语和一些活动,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避开李乐。 李乐就想做个看风景的人,不主动,不拒绝,渣的。 倒是身边有了田宇这个人,早晚都会有欢乐。 表情伟光正,内心骚浪贱。 十五六岁的少年,在认定你是好友之后,总是迫不及待的分享,比如,“小黄书”。 租书狂热分子的田宇,总能从犄角旮旯里搞到些让人“大开眼界”的玩意儿。 从此处删减xx字的“废都”到“白鹿原”,从手抄本的“少女之心”到带着粗糙小画片的“金瓶”。 最近,田某又看上了叫“乌鸦”的漫画。 “瞧瞧,这是啥字?” 田宇把用语文书盖了的漫画推给李乐,指着其中一个字,无耻下问。 “媾,gou,四声。” “哦哦哦。我这还有一本,你看不?”田宇捂着嘴,小声道。 “不看。” 对于遍览p站,水准都是art系列之上的李乐,这种拙劣的画面,心中早无波澜。 “嘁。”田宇扭头,继续投入。 “昨天让你们回去找一些名言金句,都记了?” 讲台上,教语文的小老头刘成基,操着一口江南口音问道,台下纷纷蛙声一片。 “讲讲自己的理解。那个,田宇!” “哎!” 突然听到自己名字,田宇慌忙把书压好,抬头见刘老头,慢慢腾腾站起来,不过空洞的眼神出卖了他。 “名言金句,你找的什么,说说。” 小老头脾气好,又给了机会。 田宇倒是写了,不过一时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好皱着眉头,努力回忆。 “牛顿说过,物体加速度的大小跟作用力成正比,跟物体的质量成反比,且与物体质量的倒数成正比;加速度的方向跟作用力的方向相同。” 此话一出,教室里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后,便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田宇也是没招,看到墙上挂着的先贤画像,急中生智说了。 “行,也算。”刘老头伸手压了压,示意班里欢乐的众人安静, “既然会背,你们可知道这话的原文出自哪里?” 见学生们摇头,刘成基慢悠悠说道, “牛顿所着《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清代李善兰在把这本书翻译成了《数理格致》,而牛顿之名被译作‘奈端’,凡动之变与所加之力有比例亦准加力之方向。” 刘成基在黑板上写下李善兰、数理格致、奈端几个字。 “拓展一下,可记可不记。” “田宇,写一个关于这个定理的小短文,明天交给我,题材不限。” “啊?” 本以为就此逃过的田宇,在众人的揶揄声中,唉声叹气坐下。 “李乐,你来说说。” 作为每课必被点的李乐,站了起来。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哥们儿,谢谢。” 下课后,田宇双手抱拳,很江湖的朝着李乐拱手。 这种拉兄弟一把的行为,田宇颇为感动,毕竟,身处尴尬这种事儿,有个人一起摊薄,总是好的。 “小事儿,不过以后少在学校看这种书。”李乐指指收进桌洞的漫画。 “影响学习,我知道。” “不,撑死眼饿死球。” “啥意思?” “好好学习,挣大钱,一币一嫩模,以后有的是机会。” “嫩模?”田宇好奇。 “呵呵。” 李乐起身,提提裤子,走人。 得益于学校的安排,十一、二班上个厕所,犹如长征。 之字形的路线,基本上是从所有班级门口路过。 一路上,收获目光无数。 胆小孤僻的,含胸收背,快步走过。 有目不斜视,昂扬迈步的。 也有交际花般的人物,一路打着招呼,顺道再拉两个,高喊着同去同去。 教室卷王太多,办公室乃是非之地,闲人莫入,厕所,成了一些人最佳的去处。 躲避校规校纪庇护之所,内心深处向往自由的发源地。 不大的空间,即使伴着异味,却承载了无数小烟民的快乐,私下里的交易,以及一些纠纷的解决。 李乐刚靠近厕所,就看到门口一个小钻风朝里面叫了声。 最里面,十几个男生,看到来人,纷纷转过头。 瞧这点出息,臭气熏天的,也能呆得住。 “谈判”么,不说找个茶楼烧烤摊,也得找个山清水秀,四下无人的空地不是。 李乐扫了眼,一边是占领了小便池,想要在学校生态环境中出头的高一新生,一边是高处蹲坑,想要确立领导地位的高二老人。 “哟,李乐,还亲自来?” “这话说的,这玩意儿谁憋得住。” 蹲坑组一个领头模样的笑着和李乐打着招呼。 “李乐,下午踢球啊。” “好嘞,不过我得借双鞋。” 小便池那边也有人接茬说了句。 李乐挺佩服自己,在十几双眼睛的默默注视下,还能顺畅的尿出来,听这撞击声,响亮,有力。 年轻,真特么好。 洗洗手,出了厕所,身后便传来一阵叫骂撕扯声。 哈,这操蛋的年纪啊。 第15章 分儿,分儿,学生的命根儿。 田宇捧着92分的语文卷子,痛不欲生。 “你的办法,不太管用啊。” “或许,你心不诚?”李乐举着自己的卷子,大红色的114在田宇面前晃来晃去,眼晕。 “怎么说?” “你怎么拜的?” “作揖、鞠躬,还能咋样?” “没贡品,没磕头,孔夫子他老人家知道你是哪个?” 田宇摸摸脑门,想了想,“也是哈。” “全套贡品,大三牲,猪牛羊,小三牲,鸡鸭鱼,五果,柑、桔、苹果、香蕉、桃,六斋,金针、木耳、香菇、核桃、花生、红枣。” “这么多?”田宇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叹气,“没钱。” “有简化版。” “哦?细细道来。” “大三牲么,牛肉干,羊肉串、猪就用肉夹馍,樊记就不错,小三牲就免了,五果六斋,就弄点光明威化,大白兔奶糖,花生瓜子,苹果橘子什么的,老人家不挑。” “嘶~~~~~,这也不少了。” 田宇琢磨半天,回过味来,“怎么听着都是你想吃的?” 李乐脸皮多厚,“其实,给我也行。” “玩我?我特么掐死你。” 田宇作势要上手,不过看到李乐微微拱起的三角肌,还是把爪子撂了下来。 “呵,我去找齐秀秀,人家满分。” 李乐白了田宇一眼,“那是仙姑,她的仙法岂是凡人能学的会的?” 想了想齐秀秀,开学第一篇作文就被刘成基刘老头点评,“言善表情,语通达意。可鬻字为生,不惧提笔。为同学代言,给老师抄袭。人说卧槽牛逼,我言春风十里。” 自己日常看“金瓶”,人家看“大学”。 田宇点点头,“还是你靠谱点,帮我。” “明天,肉夹馍?” “樊记有点远,秦豫,可?” “可,纯瘦。” “嘁,不会吃。” 两人吵吵半天,看到张彬过来,才停了嘴。 脸白,眼镜,再长大些,像小说里,霸道总裁失恋后,半夜喝多,打电话叫过来陪着聊天的医生朋友。 “二位,商量个事儿?” 张彬指指手里的表格。 “班长,你吩咐。”田宇说道。 “学校要搞素质教育,六大工程。让各班摸底,有文艺特长的。要重新组织管乐队、美术团体什么的。你俩咋样,会啥。” 李乐听曾敏说过,王加强为了能提高升学率,今年开始准备抓文体特长生。 所谓条条大路通大学,只要能提升录取率,老王才不在乎你是童子功还是练习时长两年半。 央美、上音、中戏哟,哎呀,不也美滴狠,美滴很! “额五音不全,甚都不会伲。”田宇琢磨半天,回了句。 “我就算了。”李乐耸耸肩。 张彬点点头,田宇本就没指望,李乐么,呵呵。 “那行,我去问问别人。” 见张彬转头去抓人,田宇唉声叹气, “早知道,小时候我妈让我学什么小号手风琴的,我就应了。听说艺术生高考只算语数外三门,分儿还低。” “你这是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 李乐想起曾敏画个画,一坐一天的辛苦。 “但吃肉他香啊。” 中午放学,李乐找妈妈。 办公室,曾敏一个人埋头写着什么,抬眼看到儿子进来,笔尖点点身后的小沙发。 “先坐,我把这个写完。饿了就先吃个月饼垫垫。” “那也叫月饼?” 李乐想起学校中秋福利,那些一咬就掉渣,甜的齁嗓子的月饼,居然还有冰糖的。 无限想念鲜肉、火腿、蛋黄。 “不吃拉倒。” “曾老师,写什么呢?” “美术艺考的建议,王校长安排的。” “哦,我们班长今天还抓人来着。” “你报了?” “没。” “随便你。不过,你也没什么天赋。”曾敏笑了笑。 李乐有自知之明,学艺术吃天赋。靠努力或许能蹭进大学,但之后,除非换赛道。 “喏,给你。” 等了一会儿,李乐看曾敏收起稿纸,从衣兜里掏出张粉红色,叠成心形的信纸。 “呀,又收到了?” 曾敏接过来,也不打开,就那么乐滋滋的捏在手里,举过头对着阳光看着。 “这回是夹我书里的。” “行,给你收着。” 曾敏拉开抽屉,把小心心塞进一个小铁盒里,里面已经攒了一沓,五颜六色的信纸、笺、卡片,不过都没拆开。 懵懂年纪里的爱恋,情窦初开时的一眼惊艳。 都是应该参与的时光。 十五六岁的年纪里,有几个能说,没有遇到让自己悸动的人。 有可能是他身着白色衬衫,一颗纽扣未系,不经意间冲着你笑,阳光正好; 有可能是他趁着你在屋檐下,思索是和雨滴赛跑,还是等雨停时,递给你的一把伞,眉眼弯弯,满脸通红。 也有可能,就是看着他,看着她,心生欢喜。 事情的起因都很普通,尽力在心里描写得生动形象满是人生经历,事后看来也不过是戏精上身而已。 幼稚如婴孩学步般的情愫,情爱的萌芽,终究难以结成甜美的果实。 初识年少口无机,自以笑言作真意。 对于李乐这种经历过如何珍重对待,都像是一场拙劣的挥霍的陈年老狗,现在看到这些,倒像是生活的调色。 原本还担心自家愈发俊俏的儿子,会陷入招蜂引蝶而拎不清的曾敏,在聊了几句后,惊讶又欣慰于李乐的认知。 于是,收藏这些传递情愫的小纸片,成了曾敏的一个小爱好。 从来不打开,说是要留到以后,李乐自己去看。 看到曾敏合上抽屉,李乐问道:“曾老师,老李同志也给你写过?” “写过啊,还有诗呢。”曾敏想了想,“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晓来百念都灰尽,剩有离人影。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 “不错啊,有这才情呢。” “哈哈哈。”曾敏笑的有些肆意,“这诗有前缀的。” “前缀?” “嗯。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哈哈哈。” “谁嘴这么快?” “废话,就这一亩三分地。行了,吃饭去。” 曾敏抄起桌上的铝饭盒,塞到李乐手里。 学校有个风能进,雨能进,学生不能进的教工食堂。 学生好奇里面吃的什么山珍海味,于是各种谣言满天飞。 从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到板鸭,筒子鸡,满汉全席里的108道,食堂里都出现过。 其实也就是大锅菜加几个小炒。学校这两年收了不少议价费,倒是改善许多。 “回办公室吃还是在这解决?”曾敏一手端着饭盒,一手端着馒头。 李乐接过饭盒看了眼,木须肉辣子鸡,“就在这儿,吃完我直接回教室。” “你爸上午来电话,晚上老家来人。” “谁来的?”李乐咬了口馒头,嘟囔着, “你大伯和大泉哥。” “我又得睡沙发。”李乐抱怨道。 “赶紧吃。”曾敏用筷子敲敲饭盒,“哪那么多话。” 第16章 老家来人 “中午在食堂将就将就,晚上回家吃好的。” 李晋乔掏出张卫生纸,把筷子擦了擦,递给桌前两个男人。 一样黝黑粗糙的脸庞,深陷的抬头纹,瘦巴巴的身形。 头发花白,一身粗布对襟棉袄,老头模样的是李乐的大伯,李铁矛。 穿着蓝色劳动布工作服的中年人,是李铁矛的儿子李泉,倒是比李晋乔还显老些。 “哎呀,这就很好了,很好了哇。” 两人接过筷子,不过瞧见李晋乔没动,就这么等着。 “吃啊,别管呢,这几天胃不舒服,只能喝稀的。” 李晋乔端起碗,把里面的肉片扒拉到两人碗里。 “好,好。” 两人这才捧起饭碗,呼呼噜噜吃起来。 “你们来巧了,要不,我后天呢就去局里学习了。” “我们昨天一早去镇里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李铁矛回道。 “你们打的哪个电话?” “446那个。” “嗨,那是呢原来办公室的电话,回头呢把传呼号给伲,下次直接打传呼。” 李泉咽下嘴里的一口米饭,接话道:“三叔,传呼是不是那种拿在手里,和砖头一样的东西,能当电话使的?” “那个叫大哥大,我可用不起。” 李晋乔从裤腰上扯下传呼机,递给李泉,“这个叫传呼。” 李泉把手在衣襟上蹭了两下,接过传呼机,在手里仔细翻看着,问道:“摩托罗拉?也能打电话?” “哪能呢,这么丁点儿。回头教你咋用。” “这个和那个大哥大,哪个贵?” “大哥大贵,连机带号,两万多。这个便宜点,不到三千。” “撒?”正扒着饭的李铁矛抬起头,盯着李泉手里的小黑盒子。 “这玩意儿要三千?大泉,赶紧给你三叔,别磕咯。” “看看又么司。这是队里给配的。我自己可舍不得买。” 李铁矛抻头看着李泉手里,转头道,“公家还给配这个?” “工作需要。不过这东西也不好,走哪都能逮到你。一来传呼,满世界找电话。” 李晋乔又端起盘子,把另一盘烧黄豆芽给两人碗里拨了拨。 “老三,我来时候听他们叫你李队,这是又升了哇?”李铁矛压低声音问道。 “算是,支队原来的副队长调走了,代理着。” “代理代理不就成正式的了。”李铁矛点点头,“那这支队长不是和咱们县里局长一边儿大了?” “哪能呢,不是一个系统的,何况还是个副的。” 李晋乔笑笑,也懒得解释,只是招呼两人。李铁矛扭头,和李泉对视一眼,继续埋头干饭。 吃完午饭,李晋乔带着爷俩去了宿舍。 拍了拍宿舍里的钢丝床,李晋乔说道:“大泉,就在这歇着,要是想出去转转,记得别走远,等下班一起回家。” “哎,哎。” “我下午得去一趟车辆段,这里都交代过了。” “三叔,你先忙,我们不出去。” “嗯。”李晋乔刚要抬腿,又转回头,从兜里掏出一盒猴抡棍,扔给李铁矛,“别老抽自家种的,辣嗓子。” 看着李晋乔转身下楼,李铁矛这才关上门,拉着李泉坐在床沿。 “大泉,瞧瞧,你三叔这是又升官了。” “嗯,听说这支队长手下百十号人。” 李铁矛琢磨一会儿,弯腰把扛来的蛇皮口袋打开,把里面东西一样样捣腾出来。 小米、红枣、荞麦面、绿豆,几个大塑料袋装着,最底下,是几十斤的洋芋。 李铁矛看了半天,“东西还是带少了哇。” “哪里少哇,这红枣是呢婆姨一颗一颗挑出来的,小米是今年刚打下来的,一点碎米都没有。”李泉指着几个袋子,不解道。 “懂个甚。给村长和给镇长送东西能一样?” “三叔不是那样滴人哇。” “你三叔不是,你三婶呢?”李铁矛拍了下李泉的脑门,“你三婶那个人,看着和善,做事也大气,可我见了,还是有点怕。” “怕甚,你是大哥。”李泉摇摇头。 “球,和你说不清楚。” 李铁矛又把东西一点点放进去,仔细扎好。 放学回家,李乐在楼下就闻到一股煮肉臊子的味道。 和曾敏相比,李晋乔擅长做的,就是这些碳水炸弹。 油泼、臊子、裤带、麻食,甚至扯到毛细的拉面。 推门进去,果然看到自家老爹正蹲在厨房门口剥蒜。 “回来了,干活。” 一筐头蒜被塞到李乐手里。 唉,扒蒜可以,咱好歹给买个貂? 客厅里,李铁矛和李泉坐在沙发上,正和曾敏说着话,拘谨,僵硬,像是正被老师谈话的学生。 瞧见李乐,就要起身。 “淼回来了哇。” “淼弟,下学了。” “李乐,还不叫人。”曾敏伸手拦着两人,扭头冲李乐说道。 “大伯,大泉哥。” “哎呀,淼长这高了。” “可不是,这都比三叔高了伲。” “还差着伲,大伯,呢去换身衣服。”听着两人说话,李乐也带起了口音。 换了身衣服,李乐坐在茶几前,一边扣着蒜瓣,一边听着家长里短。 曾敏问得多,爷俩说的少。 直到上了饭桌,两人好像才从僵直的身体里走出来。 “大泉,多吃点哇。”李晋乔又给李泉盛了一碗。“下回来,给你做老家的杂碎面。” “老三,让他自己盛,又不是没手。” “嗨,都是自家孩子。” 李乐瞧瞧李泉,再看看这两年有些发福的李晋乔,要说是叔侄,谁信。 可这就是老李家有些复杂的亲戚关系。 李晋乔兄妹三人,同一个爹,三个妈。 简单来说,就是李乐爷爷,在特殊年代里,前后娶了三个老婆。 大伯李铁矛的娘有病死了,一直被养在农村老家。 大姑李钰的妈和老爷子离婚,带着李钰回了沪城。 李晋乔是第三任老婆生的,兄弟俩,差了将近二十岁。 老爷子从高丽回来后,找关系,安排李铁矛进了东方厂。 但李铁矛在农村野惯了,也没文化,受不了工厂里的约束,没干几天就提桶跑路,回家继续当起农民。 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不过好在有老爷子接济着,再后来就是李晋乔帮衬。 原来的李淼对这个大伯有些不待见,土里土气又脏兮兮的,每次来家里,又吃又拿。 可到了李乐这儿,对国人根深蒂固,难以割舍的亲族关系却有足够的理解。 大伯只是穷,见识少了些,但人品不坏。 吃完饭,李泉拉着李乐收拾碗筷。李晋乔两口子和老大坐着说话。 不过碗没刷几个,就听到李晋乔的大嗓门。 李乐诧异,转头看到有些手足无措的李泉。 第17章 半匹红裙 一柄剑 李晋乔和曾敏,对于李铁矛在这不年不节时候过来的用意,着实猜测了一番。 当李铁矛说出缘由,又从衣兜里掏出厚厚一沓钞票的时候,李晋乔皱起的眉头更深了几分。 “大哥,这是?” “老钱他们的一点意思,要是有打点的,你说,我让他们再打过来。” 李铁矛把钞票往前推了推。 李晋乔把烟头用力的摁进烟灰缸。 “李乐,你先进屋。”一旁的曾敏起身,招呼李乐。 “哦。” 看着李乐进屋,曾敏伸手把房门带上。 “大哥,这个什么老钱,是个啥人,你和大泉清楚不?” 李乐站在门口,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终于明白大伯的来意。 老家麟州有煤,超多的那种。 自从前些年开发之后,一夜之间,大大小小几百家煤矿,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国营的、私人的,合法的、小黑煤窑,所有人都看到这个机会,疯了一般投入进去。 钱吉春就是看到这个机会,拿着倒卖国库券挣得钱回了里岔镇。 走关系,搞来采矿证,弄了两个坑口。 原本都是用大车运到鹿城,通过那边的中介销出去,虽说中间要过一手,但是销路稳定。 不过才去年开始,开采成本极低的小煤窑越来越多。钱吉春这种还顾着安全的,逐渐没了赚头。 只好另谋销路,一番努力,挂上了西川那边的几个小电厂。 可又得面临一个问题,运输。 单靠走公路,成本高不说,这一路的罚款就够喝一壶。 钱吉春就盯上了火车,大货运到宝塔,再从宝塔装车皮。 可这年头,只要一说到车皮计划,牵扯其中的生意人,哪个不头疼。 运力就那么多,去掉计划内的,剩下那点,就看谁手段多。 于是,就出现了“跑站”这个行当。每天都有数十名“跑站”聚集在中间站、大站的周围,可怜巴巴地盼望着能够在仅有的几个车皮中,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计划。 站长室、货运室、多经办公室一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专用线、货物线更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为了能要到一个车皮计划,有的干脆直接拿上一大包现金,连续几天吃住在车站。 整天缠着站长、货运主任和货运员套近乎,各种灰色交易应运而生。 但关系打的再牢,也不能仅着你一家。 钱吉春这次就遇到麻烦,重点项目,所有私人货运全部延后。 看着堆场里小山一样,已经快要自燃的煤堆,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老钱,想到同村的李铁矛。 李铁矛这种老实人,几场大酒,加上一点好处费,就揣着“活动资金”就从老家来找李晋乔。 “大哥,这个钱吉春的坑口是咱们镇上的?” 李晋乔抽出根烟,递给李铁矛。 “嗯,在车二柳东边的那个大沟。” “就让他这么挖?没什么说法?” “哪能呢。一吨煤给镇里10块钱的煤管费。” “煤管费?” “就是什么环保、道路维修、水土流失、维检加一起。还有车二柳、李窝两个村,每家冬天给两吨煤,200块钱,逢年过节米面羊肉什么的。”李泉怕老爹说不明白,解释道。 “这一年能裹的住?” “能。”李泉想了想,“反正我看老钱这两年,盖房买车,阔气滴很。” “人不眼红?” “有是有,但能开坑口的,哪个不有点势力。” 老家那边是个什么地方,李晋乔太清楚了。 三省交界,三不管。以前都穷,人就横。现在开了矿,有人富,有人穷,更乱。 见三叔问的仔细,李泉觉得有门,又仔细把钱吉春的事说了几个。 李晋乔一边听着,一边给曾敏递了个眼色。 “哥,大泉,这样。这事儿我今天也回不了你。明天,我找人帮忙问问,再给你说个准话?” “哎呀,不急不急。”李铁矛搓着手,想了想,“老三,这钱你先拿着?” “不用,你收好。” “那万一?” “没到用的时候,你先收好。” “好,好哇。”看到李晋乔态度坚决,李铁矛只好把钱慢慢包起来,收好。 “大哥,明天你们先和曾敏一起去看看老太太,晚上我过去,在那吃饭。” “和姨说好了?可别冒失。”李铁矛有些忐忑。 “放心,说过了。” 老家来人,李乐就得睡沙发。 早起去丁亮那里折腾半天,僵直的腰板才舒坦许多。 吃了早饭,李晋乔去队里,曾敏带着李乐和李铁矛爷俩,出门拦了辆出租。 三个大男人抱着大包小包,费劲地挤进后排。小夏利屁股冒着黑烟,一路噗噗噗的去了兴庆路。 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就一个人住在兴庆路。 李晋乔原本想着从老家找个手脚麻利的女子过来照顾,被老太太一句“我他娘的还不到走不动的时候”给撅了回去。 李乐印象里,慈祥和蔼可亲这种词,是半点用不到老太太身上的。 峰眉高额,齐耳短发,微微扬起的下巴,目光灼灼。 半匹红裙,一柄剑。 这是当年老爷子在汉江边遇到付清梅时候,解参谋长说的话。 “你们过来,算是有了劳力,正好把活干了。”看到几个人进了小院,正在敲着蓝四丁砖的老太太起身,将一把瓦刀递给李铁矛。 “姨,这点儿活,一会就弄完。” “奶。” “奶奶。” “你们干。曾敏,我去早市买了几块甑糕,尝尝?。” “好咧,妈。” 曾敏陪着老太太进了堂屋说话,留着李乐几个在院子里忙活。 别人家的小院,要么绿草荫荫,鱼池花坛,要么藤蔓满架,瓜瓞绵绵,到了老太太这里,只有青砖铺地,和一株此时如挂满红灯笼的高大柿子树。 李乐抬头看了一会儿,咂咂嘴,脱掉外套,和李泉一起,搬砖,拌白灰。 墁砖这种手艺,李铁矛年轻时跟着老瓦匠学过。小院用的粗墁,少了抹油灰、揭刹趟、墁水钻生,快了许多。 不过李铁矛是个心实诚的,中午吃过饭,又把小院里其他几处松动的砖地,还有院墙一起给收拾了。 倒是把李乐给累个够呛,一直干到李晋乔回来,才将将弄完,扎在那一个劲的扶着腰,引得老太太嘲笑四体不勤。 “姨,淼这才多大,还没长成哇。”李铁矛护着李乐。 “嘁,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跳壕沟拉伤员了,还是缺练。” “奶,你们那时候不就是为了让我们不受这累?” “呵,这张嘴,和你爷爷一个熊样。”付清梅拿眼角夹了李乐,“洗手,吃饭。” “大伯带来的小米熬粥了?”李乐深吸口气。 “狗鼻子。” 小米粥,白馒头,老白汾,几样家常菜。 笼罩在夕阳余晖的小院里,一家人的晚餐。 第18章 家务事的闲篇 付清梅话不多,酒喝的不少,一二三四,一口一杯,眼睛越来越亮。 不过曾敏哪能任由老太太,直接将酒递给李晋乔,“妈,给他们喝。” 老太太看着被拎过去的酒瓶,颇有不甘的叹口气,“行行。这点酒不够漱口的。” “改天,我弄点红酒,您尝尝?”李晋乔接过酒瓶。 “酸不拉几的玩意儿,喝不惯。” “姨,过些天进了腊月,我家婆姨做的米酒,给您送来。” “记得用艾蒿。” “嗯!” 老太太点点头,又看了眼李泉,“大泉,李春咋样了?” 一直低头干饭的李泉赶紧搁下筷子。 “老老实实滴,又不惹事,好着哩。” “读书呢?” “就那么回事。我想着,等过两年,初中毕业了,就让娃考市里的技校,学个技术,还能分配进矿上。” “不想着考大学?”曾敏问了句。 “哎呀,三婶,春儿是个啥水平?就是上了高中,老家那个地方,全县城一年能考上大学的才几个?” “弟妹,女娃娃,能上个技校就挺好,不让她挤那个甚,独木桥。”李铁矛伸手从筐里取出个馒头,递给李乐,“考大学,还得看咱们小淼的。” “净特么扯淡!女子怎了,就不能有个好去处?” 李铁矛刚伸出去的手一哆嗦,看向骂人的老太太。 “姨,我们不是这意思。就觉得,春儿不是读书的材料。” “什么叫读书的材料?娃才多大,就由着你们定了性?” 刚才还有些笑意的老太太,这时候变了脸,眼睛扫过,李铁矛爷俩都低了头。 屋子里安静好一会儿,才听老太太说道:“要说你们爷俩,那没办法,谁让摊上那种时候。老头子是个假模假式的,办事儿弄的上下不靠。我不一样,该给后辈留的路,一定留好。” “过了年,把李春送我这里来。” 一句话,让李铁矛慌了神,两手着桌角,直勾勾盯着李泉。 不过李乐倒是从大伯的眼睛里,看到了惊喜和激动。 从东方厂跑回老家的后几年,要说李铁矛不后悔,绝对是假的。 可当时不告而别,只能让李铁矛硬撑着脸面。 等到了李泉这儿,老爷子和付清梅又正好处在旋涡之中,想开口,人都找不到在哪儿。 同是兄弟,对于李晋乔一家子,李铁矛有羡慕,有嫉妒,但自家婆姨一句“那你怨谁”,更多的是认了命的无奈。 曾敏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付清梅,桌底下却很隐蔽地踢了李晋乔。 “对,过年就让春儿过来,生活、上学的事儿,我和曾敏来给安排。” “是啊,大哥,正好去我们学校,还是不错的。” “这事用不到你们。”付清梅说了句。 “这,这”李铁矛抬头,又低头。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你们爷俩就这样了。李春以后哪怕读书不行,也比眼里就老家那几亩地,麟州城里那点人强得多。京城太远,沪海太杂,这长安,就很好。等大了些,去哪都成。” 听到沪海两个字,李乐嘴角一撇,却被老太太看在眼里, “你个瓜怂,以后考大学,敢去沪海,打折你的腿。” “奶,咋又扯上我了?”李乐缩了缩脑袋。 “使筷子都用到顶,你也是个心浪的,以后指不定飞哪去。” “瞧您说的,我以后走哪都带着您?” “用不着。”付清梅哼了一声,“老大,回去准备准备。吃饭吃饭。” 。。。。。。 一顿晚饭吃完,几个人刷了锅碗,就被老太太撵回家。 “李乐,带你大伯和大泉先去澡堂,我回家拿东西。” “哦。” 李乐接过钱,拉着李铁矛和李泉去了街边拦车。 李晋乔看着前面三人,拍拍自行车后座,对曾敏说道,“上来。” “硌屁股。” “那还不好办?” 李晋乔把外套脱了,叠几下垫在后座上,“瞧瞧,软座。” “凑活。”曾敏按了按。 “要不领导发发慈悲,给咱买个大本田?” “嘁,要想死的快,就骑一脚踹。” “就我这技术,一脚油门就能开到塬上。” “得了,等以后咱自己买小轿车开开。” 曾敏等着李晋乔撩腿上了车座,脚一垫,也坐了上去。 “哟,上次李乐说的什么词,白富美?” “骑你的车。”曾敏啪的一声,照着李晋乔的后背来了一下,“前进。” 骑了没一会,李晋乔回头问道:“老大的事,你和妈说了?” “看路!”曾敏指了指前面,“说了。” “怪不得她愿意让李春过来。” “想明白了?” “那不就一搭眼儿。” “老大找过来的事,要是在你这儿开了口子,以后还不得被人当路子用。只能拿李春的事,堵他的嘴。” “其实妈心里一直都念着呢,早晚都得办,这次正好。” “也怨老爷子走的早,要不妈硬气了一辈子,才不去张这个嘴。” 李晋乔叹口气,“算了,妈只是硬气,又不是不懂变通,老头子那才是顽固,一辈子就为了大哥找了一次关系,结果还气的够呛。” “哎,你那边今天怎么说?” “放心,就算没李春这事,也能有办法。” “你可别犯错误。”曾敏戳了戳李晋乔。 “哪能呢,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有些事,你得找对方法。” “反正你注意点,我听说这些矿老板,可不是好相与的,你得考虑大哥那边,别得罪人。” “这你就不明白了,只要不违规,他们是害怕得罪咱。” “懒得想,回家回家!” 曾敏和老太太今天在屋里嘀咕半天,李乐早就注意到了。 说起李春的事情,李乐更是心里有了数。 眼前的一万块钱和以后长久的收益二选一,不傻的人都知道怎么办。 下了出租车,李乐领着李铁矛爷俩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李晋乔的笑声。 “骑车不比打车慢。” 李乐从车筐里拎起篮子,“赶紧的,这都七点多了,一会儿澡堂关门了。” 麟州缺水,如今虽不至于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得拿粮食换水,但经常洗澡还是有点“奢侈”。 老家只要来人,李晋乔就喜欢带着去洗个通透的热水澡,要比一顿大鱼大肉更让人受用。 “珍珠泉”是家老池子。 虽然花样不如李乐记忆中“晚上水包皮”的温柔乡来的多,但粗犷豪迈,风卷残云,又是另一番感受。 今天还是来的晚了些,几人在门口卖票人的催促下,赶紧钻了进去。 “谁先来?” 挺着大肚子的搓澡师傅,甩着手里的毛巾,冲泡在池子里的四个脑袋问道。 “老陈,就你一个人?”头顶毛巾的李晋乔扭头。 “这都几点了,你们也是赶巧,要不我也走了。” “受累啊。” “你先来?” “先给我大哥搓,再来个将军令。” “莫马达!” 第19章 澡堂夜话 “我们先出去。” 李晋乔拉着李铁矛去了休息区,留下刚搓完还泡在池子里的哥俩。 “我给你打肥皂?”李泉拍拍李乐,“看不出来,这一身腱子肉,哪像学生娃。” “不用,我自己来。” 李乐摊开毛巾,披在肩上,想了想,“大泉哥,你那个农机厂咋样了?” 李泉摇摇头,“还能咋样,现在私人做农机买卖的多了。样式多,价格还便宜,我们那个厂也就能组装个旋耕机啥的小件,效益能好哪去。” “工资还能开的上?” “就一个月82块钱的基本工资,还是一季度一发。” “厂里有活?” “零敲碎打的,一个月就干个十天就不错哩。” “钱够用?” “要是能干满,加上奖金补助什么的,有个一百六七,将将够用。现在,唉!” 李泉叹口气,把头闷进水里,池子里咕嘟咕嘟的泛起泡。好一会才钻出来。 “你问这干啥,反正家里还有地,饿不死。”李泉抹了把脸,笑笑。 “就没想着出去干?我听说跑南方找活干,也能挣不少。”李乐从篮子里拿出块肥皂,递给李泉。 “咱们那,去矿上的多,下矿,一天能有个15块钱。” “你没去?” “你大伯、嫂子不让。” “为啥?” “国营矿上,那都是正式职工,你进不去。私人的矿,太危险。”李泉接过肥皂,在身上胡乱擦着。 “有的老板,还重视安全什么的,设备,机械还都是按照正规来,三查,四审,五注意,还有安监什么的,最起码做做样子。” “有的小煤窑,哎呀,这么大的坑口。”李泉比划着,“也就家里门洞这么大,弄些木桩子当支撑,扯根电线就能照明,哪管冒顶瓦斯什么的。” “挖的煤都是人用小车拉上来的,你见过没?” 李乐想起盲井,暗无天日的矿道,几盏闪烁的头灯,浑身黢黑的矿工,光着身子一锹一锹的挖着煤。 吃饭就得拉屎,下井就得死人。 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死的人多?”李乐问道。 “家里来找,给个两三万,签字拿钱。”李泉捏着毛巾,“一条人命。” 李乐划拉着水池,斟酌着说道:“大泉哥,我说个路子,你听听?” 休息区,李晋乔哥俩一左一右,盘腿坐在躺椅上。 “那个事儿,我帮你问了。”李晋乔伸个懒腰。 李铁矛夹着烟,刚想往嘴里塞,闻言又顿住,“咋说?” “能办。” “哎呀,那就好,那就好。”李铁矛往前靠着,低声问道,“要多少?” “急啥,你先听我说完。” “是哩,是哩。” “其实,要是那个钱吉春,就这一单买卖,我使使脸,找调度就能做个计划外或者临时加挂。” “那不挺好?” “可你想过没,钱吉春做得是长久买卖,这次能有车皮,下次呢?” “不都找到熟人了?下次再找他呗。” “你这就不明白了,人家帮你办,本来就属于走计划外操作,一次行,两次行,多了,人家也得考虑规定不是?” “也对哈。”李铁矛点点头。 “大哥,其实有些事,能用钱办的,你非得找关系搭人情。搭人情的,只有遇到花钱都办不了的才有价值。” 李晋乔端起茶缸,一边喝着,一边瞅皱着眉头的李铁矛。 “知道了。”好一会儿,李铁矛才说道。 “那行,回头我给你个电话,你回去让钱吉春直接联系,我都给说好了。” “靠谱不?” “人家公司就是指这个挣钱的,具体价格让钱吉春谈,反正有的赚。” 信息和渠道,才是这年头做生意最大的壁垒。 钱吉春满眼指望着的那些货运站的站长、货运员,其实在整个铁路运输的链条里,只占了很小的一块。 有的人,却早已找到链条里的空白和灰色地带,一头扎了进去。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这个野蛮生长的年代,那些有能力拿到计划指标的货运公司,自然是八方来财。 “老三,你那边” 李铁矛有些担心自家兄弟没了好处。 “别管有什么,我是一分都不要。你那边,除了吃饭喝酒,其他的最好也不要。” “这” “老大,听我句劝,老钱这种开矿的人,不说心肠能有多黑,但也白不到哪去。”李晋乔吐掉嘴里的茶叶梗, “有时候,你得把人往坏了想。得了他的好处,这回是车皮计划,下次万一要是牵扯到别的呢?不帮就容易得罪人,帮他恐怕连自己都得陷进去。” “那,那肯定不成。”李铁矛赶紧摇头。 “咱们顶多算指条道,该怎么计较,是他们做生意人之间的事,别掺和。” 其实这时候,李铁矛也想明白了。 自己和钱吉春,除了沾一个老乡的名头,哪有多少交情。 因为老爷子的名声和自己在酒桌上稀里糊涂吹的牛逼,让钱吉春能七拧八拐地到找自己,这人也是个足够钻营的角色。 再想想这两年,钱吉春那两个矿在村里的流言,还有最近这些天,两辆大车拉来的几十个矿上干活,操着外地口音,流浪汉一样的外地人。 李铁矛有些后怕,尤其是今天老太太吐口,安排了李春的事儿。 “行,我听你的。回去就把钱给他,让他自己联系去。” 见大哥应了,李晋乔这才松口气。 “我去叫他俩出来。”李铁矛看了眼里面的大池子。 “不急,再喝口茶。老陈,老陈!再给来点水!” 池子边,听李乐说了半天的李泉,搓着脖子,说道:“那不就是以前的大车店?” “性质差不过,不过现在叫服务区。” “服务区?就你说的那些,他们这些司机都去镇里,镇里都有。” “拢在一起的有么?” 李泉想了想,“这倒没有。” “还有,我记得咱们村边上就是省道?” “嗯,一年到头都是大车,一拖一挂,140、141,一辆车拉个二三十吨,路都给压坏了,又脏又破。” “路不好,车就容易坏,车容易坏,不就得修?你再把修车这项加上。” 李乐一边比划着,一边继续说着,“你们农机厂,会修拖拉机、卡车的肯定有,反正厂里也没活干,不如一起弄个修理铺,设备啥的从厂里借、租都行。” “吃饭,用不着当成开饭店,就弄七八样大锅菜,有荤有素,一人3块,米饭馒头管够,干净又卫生。” “省道边,弄个宽敞的地方,能放个几十辆大车的那种,当停车场,弄个杂货店,小卖部。” “要是能加油算我没说。” “别啊,柴油汽油都能弄到。”李泉说道。 “这玩意儿,不怕人家查你?” “谁查?搞个小面包、农用三轮,加个油枪和油桶就是加油站,村里有人就干这个。” 李乐这才想起,如今还是能拎个塑料桶就能到处加油的年月,真特么好啊。 “暂时能想到的就这么多,反正投入不大,就在家门口干,村里还有人。” “嗯,回去我琢磨琢磨。” “你们哥俩嘀咕什么呢,澡堂撵人了啊。”李晋乔的喊声传来。 “哎,这就好了。” 满身肥皂泡的李乐,赶紧起身找了个淋浴头。 第20章 旧时代学生娱乐活动 李乐扶着腰,从沙发上起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只有曾敏在忙活早饭。 “大伯他们呢?” “赶着一早的长途车回老家,正好你爸今天去路局出差,一起走了。”曾敏端着杯牛奶,塞到李乐手里。 “学习几天?” “一个礼拜。” “得,我看他比处长还忙。”李乐一仰脖,喝光牛奶,“出去了啊。” “不洗把脸了?” “回来还得再洗,一遍过了。” “什么臭毛病。”曾敏搂过杯子,“今天周一,有升旗,别磨蹭。” “知道。” 升旗这种事,在铁一中经过不断的演变,逐渐形成了前半段打鸡血,后半段公审公判大会的模式。 学生们的兴趣,都集中在了后半段。 如果哪次没有人被拎上去朗诵检讨悔过书的,就如同喝酒没有花毛一体,吃饺子不蘸醋,看电影没有对象一般,索然无味。 经过前半场,高三一位刘姓学霸,如果考不上清北复交,就对不起上溯至汉文帝的列祖列宗以及校长王加强的誓言之后,在众人的期待中,姜冬梅迈着厚重的步伐,登上了主席台。 “咳哼,先通报一下上周各班纪律卫生综合评分,以及发现的问题。” 台下各班生众,随着姜冬梅目光所至,皆做低首,一颗颗脑袋如同波浪般起伏。 “田兄。” “啊,李兄。”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烦请李兄提醒。” “秦豫。” “哎呀,今早唯恐迟到,抄的近路,明日,明日一定。” 李乐伸出食指和中指,在田宇面前晃了晃, 田宇不解道,“耶?胜利?” “两个。” “” 姜冬梅在台上念着各班分数排名,田宇和李乐在队伍最后,低声开着小会。 “哎,你说,今天又得是谁倒霉,上周高二打架的还是初三月考作弊的?” “姜婆婆做事,岂是你我这等虾米弱鸡能猜到的?” “也对哈,希望有高喊刀下留人的。” 姜冬梅杀伐果断,刀下留人没有,沾血馒头倒是可以期待一下。 李乐还在胡思乱想,就听到扩音器里,姜冬梅特有的尖细嗓音。 “据可靠消息,以及不完全统计,全校各班,早恋人数如下,高三一班,3对,高三二班,2对” 台下生众听闻此言,一时间表情各异,有期待,有忐忑,有茫然。 “哎,老李,你说会不会念名字?” 田宇显然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种。 “且看。”事不关己,李乐很淡定。 “鉴于隐私,就不念名字了。会后,各班班主任会逐一找这些同学谈话。” “在这里,我奉劝各位,你们当前最重要的目标是学习,不是来解决个人问题的” “三观不熟,认知不清,做错事也无法承担责任” 田宇有些失望,“为啥不念名字?” “要是你,你愿意?” “看自己哪有看别人来的开心,是,嘿嘿。”田宇发出一阵贱笑。 “田宇,你笑什么呢?” 班主任程艳辉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 “呃,我们在讨论数学题。” “是嘛?”程艳辉扭头看着李乐。 “上周作业最后关于二次函数坐标轴的题,我给田宇讲,他听懂了,于是非常开心的笑了。” “那行,回头上课,田宇上前面讲讲你的理解。” “哎,好。” 看着程艳辉腰间钥匙一步一甩,伴着哗哗声走远,田宇想找李乐抱怨两句。 却发现,李乐早已目不斜视看向主席台。 被程艳辉教育对田宇来说算偶发事件,而谭娘娘的摧残却是日常。 “谭娘娘是一点都不怜惜我啊。” 英语课后,被谭娘娘撅了十分钟的田宇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呻吟。 “你又不是一朵娇艳的花。” 李乐把几张报纸递过去。 “干嘛?《人民日报》?” “不能对不起你的馍。” “什么意思?”田宇有些摸不着头脑。 “读日报,得飞升。”李乐指指报纸,“这里面的文章千锤百炼,逻辑严密,用词考究,金句频出,多看,能提升写作水平。” “有宏观的叙事,也有微观的采访,了解天下大势,提高政治水准。” “版块巨多,无所不包,丰富认知。” “真的有用?”田宇捧着报纸,伸着鼻子闻了闻。 “大老美中情局都用这个来做分析。” “那岂不是易筋经?” “差不多。你要是能看透日报,当官就是县长起步,做生意月入百万保底。” 田宇似懂非懂,半信半疑,但出于对肉夹馍的尊重,还是认真的收了起来。 “今天没有晚自习,咱们出去happyhappy?我新发现个好去处。” 田宇贱嗖嗖的靠过来。 “哦?2588还是3688?大富豪还是白金瀚?”李乐下意识的回了句。 “啥意思?” “呃,没什么,没什么。”李乐反应过来,打着哈哈。 “阿多根,耗油跟,去不去?” 许是静极思动,加上田宇的死缠烂打并承诺提供活动资金,放学时,李乐上了田宇的“贼车”。 “咋样,我这永久还可以?” 两个一米八左右的人,一前一后坐在女士斜挎自行车上,怎么看怎么像是吉吉国王驮着熊大熊二。 “还行,你妈的?” “我姐的。” “哦,站起来蹬。” “哈依。” 田宇把车踹的飞起,五分钟后,扎进一个小巷口。 穿过巷口就是一个居民区,居民区里一个车棚后面的排房边,田宇停了车。 “到了?”李乐蹦下来,左右看了看前面还晾着一溜被单花裤衩大号bra的排房。 “就这儿。”田宇指着排房边上的一扇油漆斑驳的小门。 推开门,一阵烟雾袭来,昏暗灯光里,音乐声、叫声、骂声此起彼伏。 适应一会儿才看清,排房是被打通了,里面摆满了街机。 这年头,不管是只有几台机子的鸡毛小店,还是大游戏厅里,都一个德行。 大到流里流气满口脏话的社会青年,小到系着红领巾背着书包满脸稚气的小学生,每台机器前都围满了人。 有钱的小子买几块钱的币攥在手里弄得哗哗乱响,没钱的只能过过眼瘾或者觍着脸蹭老熟人的乘机玩两把。 “老板,还是十个币送两个?行,来五块钱的。” “手轻点,别砸机子。” 门口小桌后,老板接过钱,拉开抽屉,一边数着游戏币,一边叮嘱。 这年头,最受欢迎的街机游戏还是街霸2。 两人等了一会儿,才有个玩对战的小子没了币,悻悻的下了位置。 田宇赶紧拉过板凳续上,“李乐,我先来,把这兄弟打下去你再上。” “别吹牛逼。”旁边不知道哪个学校的男生扭头看了眼,鄙视道。 “试试就知道。” “你先选。” 田宇也不客气,苏联大坐,旁边这位,钩子。 李乐捏着游戏币,在后面看了一会,才发现,田宇玩游戏,属于猥琐流。 防守加小招,一拳一脚的耗着对面的血,对面想抓次次被挡,憋屈的狠。 没过几分钟,一个回旋抱击,旁边男生下台,面带愠色,拎书包走人。 “你真贱啊。” 李乐坐定,挑了个春丽。 “小拳拳也能打死人。” 李乐摸着摇杆,有些唏嘘,这玩意儿,有多少年没碰了来着? 两人一个鸡贼,一个慢慢熟悉找手感,就那么你一拳我一脚, 身后原本有那么几个看客,顿觉无聊,齐齐转身。 打了几局之后,原本还有些自信的田宇发现,李乐这孙子绝对是高手,各种连招瞬发,自己这苏联大胖还没怎么往前靠,眨眼间就被噼里啪啦几下带走。 “换个人,换个人,我换个大本。逼我出绝招。” “随便。” 田宇投币,选人,还没等李乐选,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吵闹声,愈来愈大。 两人扭头,就看到一群人中,一个灰不溜秋的书包朝田宇飞过来。 第21章 Love And Peace 亏得李乐反应快,一伸胳膊,抓到手里。 书包不重,不过猛不丁被砸一下,也得晕半天。 “这特么谁?” 田宇愣了片刻,随即恼怒起身,李乐只好跟着走过去。 凑近一看,人群中,两件大葱精样式的校服。 李乐再瞅瞅自己身上,得,一个学校的。 仔细一瞧,认识,马闯。 对于马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李乐并不奇怪,差点把学校厕所炸了的女生,嗯。 马闯张着手,护着一个男生。 秀气,一双丹凤眼,唇红面白,再长长,放到二十年后,足以将许多人掰弯。 此时却手足无措的站在马闯身后,耳朵通红。 “凭什么抢他的游戏币。”马闯呲着牙,一副狠厉模样,不过看着没什么威慑力。 “哟,抢了怎么着?”对面留着时兴的郭天王中分发型,不知道哪个学校的,冲马闯身后的男生说道,“陆姑娘,换个地方,还和女生一起玩?” “和谁玩关你屁事,赶紧把游戏币还给他。” “你问问他敢要不?” “我不要了,咱们走。”男生扯了扯马闯, 马闯皱着眉头,“哎,你个哈怂,那是你花的钱。” “走,我不要了。” “听见没?他自己都不要了。” “臭不要脸。” “哎,瓜女子,别以为是女的就不敢捶你。” “你敢?”马闯一甩胳膊,大声叫起来,“老板,老板呢?” “要打出去打,别特么耽误我做生意。”老板根本没露面,就坐在门口喊了声。 “老板发话了啊,赶紧滚蛋。” 大中分抬手就要扯马闯衣服,却被一个身影拦住。 李乐心说,田宇,你特娘的武侠小说看多了,真当自己是壮士了? “呵,又出来一个多嘴驴?”大中分上下打量着拦住自己的田宇,人高马大的样子。 “一个学校的?怎么,毛都没长齐,还想学人家英雄救美?” 大中分身后又出来几个人,牛仔裤配皮鞋。 田宇看见那几个社会青年,心里也有些哆嗦,还是硬撑着说道,“哥们儿,我是道北小杨的朋友,算了。” “什么大杨小杨的,没听过。” 见几人根本不理会,又要围过来,李乐只好走到田宇跟前。 “差不多行了。” 看到突然出现的李乐,几人心里一咯噔。 “哎呀,这不是小李哥么?” “小李哥,早说这是你同学。” “都是来玩的,闹什么矛盾,小七,赶紧把游戏币还给人家。” 大中分也懵了,这几位大哥,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不是,这孙子哪来的?” “你特娘的闭嘴。” 田宇,马闯以及一旁等着看好戏的人,有些云里雾里。 有善于思考的,还琢磨着莫非是道上的哪位,可看到一身校服和长相,没听说过啊。 “算了,几块钱的事儿,你们玩。” 李乐没再搭理那几个人,拍了下田宇,又把书包递给马闯,“你作业写完了?” “啊?” “没写完还不回家?” 李乐一手推着马闯,一手扯着那个长相清秀的男生,朝门口走去。 还不忘对田宇说道,“拿书包。” 等几个人出了游戏厅,有人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着小混混。 “嗨,都是哥们儿,没事,散了散了。” 游戏厅门口,几颗大葱精站在一起。 “他们抢游戏币,怎么不要回来?”马闯抖了抖书包,仰头问李乐。 “要不,你再进去一趟?” 马闯眼睛眨了眨,“算了,破财消灾,破财消灾。” “呵呵。” “你认识他们?” 李乐不想理这个瓜女子。 “你叫啥?”马闯别过头,问起田宇。 “田宇。” “我叫马闯,四班的。这瓜怂叫陆小宁,我同桌。今天也谢谢你,以后咱们就是自家兄弟了。” “哪里哪里,江湖儿女,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今日遇到壮士,甚是欣喜,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切磋切磋。” “哦?我拿手的是大本,不知这位女侠?” “是嘛,我善使小次郎。” 李乐见这俩货没心没肺的样,有些头疼。催促道,“行了行了,赶紧回家吃饭。” “吼啊,吼啊。那就此别过。学校见。”马闯也不啰嗦,把书包往肩头一挂。 一旁的陆小宁见状,扭捏着凑了过来,低声说道,“谢,谢谢你们。” “嗯。” “甭客气,都是铁一人嘛。” 瞧着两人走远,李乐指指斜梁永久,“开路以马斯。” “去哪?”田宇有些懵。 “送我回家啊?” “艹,咱们住大对角。” “送不送?” “送,送。”田宇赶紧开锁。 “哎,说说呗,那几个人怎么见你就不敢动手了?以前被你捶过?” “呵,你知道我的愿望么?” “?” “peace and love。” 一路飞驰,李乐被田宇送回了家。 揉着屁股进了家门,就看到捏着画笔,在阳台盯着画板的曾敏。 听到李乐进门,嗖的一下,曾敏准确的将画笔扔进水桶。 “回来了?” “昂。” “今天去同学家玩的咋样?” 李乐看到曾敏眼神不善,感慨于曾敏的情报网,“您到底是中统还是军统?” “我是武统,赶紧吃饭。以后那种地方少去。” “知道知道。” 李乐洗手上桌,看到大伯带来的黄馍馍,昨天从老太太那剩的带鱼和糟肉。 “老李不在家,就吃剩的?” “有意见?” 见曾敏扬起眉,李乐赶紧夹了块只剩下肉皮的糟肉塞进嘴里,“挺好,挺好。” 陆小宁盯了台灯好一会,直到视线里出现光晕,才闭上眼。 他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听马闯的,跟着一起去什么游戏机厅。 要不然也不会见到那个大中分。 可是马闯的热情与善意,成了陆小宁无法拒绝的理由。 伸手把自己拦在身后的那一刻,即便心里还带着恐慌,微不足道的勇气还是一时间有了扎根的土壤,来得快去的也快。 所以陆小宁羡慕田宇李乐,高大,强壮,挺身而出。 当大人们称赞自己漂亮秀气时,父母总是露出开心的笑容。 在他们的眼里,知书达理,文质彬彬的儿子,才是应有的样子。 陆小宁却想和其他男孩子一样,在沙坑里打滚,下河沟摸鱼,脸上抹着泥灰跟随大队人马呼啸而过。 可终究只能弹琴,画画,认认真真读书,日复一日。 “吃饭了。”陆母的声音传来。 陆小宁坐到餐桌前,等父母都拿起筷子,才端起碗。 一家三口,除了碗筷接触的声音,连咀嚼声都细不可闻。 陆小宁一心对付着碗里的米饭,只想赶紧离开。 “我吃完了。” “等一下。” 刚想起身的陆小宁,被陆父叫住。 随后,就见到母亲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手中拿了一本书出来,放在餐桌一角。 “给我一个解释。” 看着《哭泣的骆驼》的书名,陆小宁张张嘴,又闭上。 “” “今天开始,你就在客厅做作业,我们陪着你。你的屋子,以后不准关门。” 似乎懒得见母子二人纠缠,陆父放下筷子,起身,下了定语。 陆小宁低着头,看到封皮照片里的沙漠,贫瘠、荒凉,一望无际。 第22章 钱老板 一路颠簸,李铁矛爷俩从泛着脚臭、狐臭,时不时还夹杂着尿骚味的长途车里钻了出来。 把大包递给李泉,李铁矛伸手摸了摸贴身的衬衣,长舒口气。 里面有钱,一笔是带去又带回来的“活动资金”,一笔是临走时,李晋乔给的500块钱。 扒手猖獗的年代,一个疏忽,都可能让全身家当一干二净。 李铁矛不敢大意,一路睁着眼,终于撑到了麟州。 “爸,回镇上的车还有半个点,先吃个饭?” “吃碗面就行,别耽误车。” “哎。” 爷俩随着人流,刚出站,就看到一个年轻人迎了上来。 “叔,大泉哥。” “哎呀,贺小年,你咋在这?”李铁矛惊讶道。 “钱老板这不着急么。打你们走第二天,就让我在车站等着。” “等我们?” “怕你们回来还得再转车,就让我开矿上的车在这,一见到你们就直接接回镇里。” “早说啊,我们从长安回来先打个电话。害你一直等着。” “那有啥,回麟州的车一天就那几趟,掐点过来看看就行。这不还能在麟州玩呢。”贺小年笑笑。 “叔,事办的咋样?” “还成,回镇上再细说。” “行,先回镇上,大泉哥,车在对面农行门口,你们先过去,我给钱老板打个电话。” “你去,你去。” 回镇上的路不好走,几年时间,原本不算拥堵的道路,排满了拉煤的大车。 国省道还好点,但是往各个乡镇的道路,被超载的大车,压的坑坑洼洼。 以为还要再颠一路的李泉,坐在车里很稳当,东摸摸西瞧瞧。 “小年,钱老板舍得把这车派出来?” “钱老板说了,车就是给人用的。你们去长安找门路,怎么着也不能亏待了不是。” “真好啊。”李泉满脸艳羡,“啥时候咱也能开上这样的车。” 李铁矛打掉李泉摸顶棚的手,“做梦呢。” 小鬼子的沙漠王子,lc80。 岔口镇没人不知道这台车,即使是二手的,听说也花了小四十万。 钱吉春极爱惜这台车,除了上级领导和重要客户,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用,成天开着一辆春兰转悠。 偶尔在镇上停了,都会引来众人议论。 李泉爷俩也是近处看过的,猜测着是不是坐起来比李晋乔接过他们的212舒坦。 没曾想今天倒真坐了一回。 可离着镇上越来越近,李铁矛有些兴奋的心情却愈发的忐忑。 也不知道自家老三的安排,能不能应付钱吉春的一番好意。 车子直接开进镇上最好的一家饭店,“荟聚酒家”。 “李叔,钱老板在里面。你们直接进去,包就不用拿了,回头还得送你们回去。” “使不得,使不得。这已经很麻烦了。” “这算啥麻烦,你们先去,我找地方停车。” 见贺小年坚持,李铁矛爷俩只好下了车。 “爸,你说三叔的话能行不?” “咋不行,听你三叔的。” “嗯。” 李铁矛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斟酌着怎么和钱吉春聊。 包间里,除了钱吉春,还有一个姓黄的矿长。 看到李铁矛进来,肥大西装包裹着干瘦身形,梳着发哥式的背头,小眼宽鼻,一脸精明世故的钱吉春赶紧起身。 “老李哥,你可回来了。一路辛苦,辛苦。” “钱老板,那个事儿” “不急不急,先吃饭,边吃边聊。” 钱吉春拉过李铁矛,按到身边的座位上,又冲包间门口叫了声,“小丽,起菜!” 菜是老席“八碗三盘”,酒是“绿脖西凤”。 几个人角色分明。钱吉春是“酒司令”,能说会道,八面玲珑。 姓黄的矿长是“补刀王”,跟风起哄,游刃有余。 后面进来的贺小年是“服务员”,虽滴酒不沾,但端茶递水,倒酒点烟,样样细致周到。 推杯换盏间,酒至中局。 钱吉春拿起根烟给李铁矛点上,“老李哥,这一趟,可是辛苦哩。” 李铁矛低头凑火,长吸了一口,想着临走时李晋乔教自己应付钱吉春的话,一点头。 “咱们运气好,差点没见着人。” “咋?” “老三这不是刚升了么。上面安排他去分局学习,要是晚两天,人都在中州了。” “哎呀,这好,这好,那还得恭喜老哥哩。这得喝一个。” 钱吉春眼睛一亮,端起酒又敬了李铁矛一杯。 “啥官?我听说三哥原来就是大队长了,这次是高升到哪了?处里?” “说是甚治安支队滴副队长,管什么运输安全,我也搞不明白。” 李泉在一旁听了,心说我三叔比你年龄小不老少,这就三哥三哥的叫上了? “那我这事儿,三哥咋回滴?” “反正我一说,老三第二天就去找了人。不过,钱老板,你知道,他们这些当官滴和咱们这些下面的人不太一样。” “那肯定。” 李铁矛瞅了眼钱吉春,“你这几列车皮,老三找调度就能给办了,一分钱不用花。可他们讲究的是能使钱就不使人情。” 钱吉春听了,皱起眉头,手里捏着酒杯,来回转着。 李铁矛则是趁空,从兜里拿出张名片。 钱吉春看了,心里一动,“老李哥,这是?” “这个你收着。” 钱吉春接过名片,看了眼,“秦桥货运有限公司,总经理,张刚。” 看过名片,钱老板似乎明白了过来。 “能行?” “老三说,做生意不是一棍子买卖,具体你们谈。” 钱吉春又仔细看了眼名片,起身说道,“我去趟厕所,老黄,再陪老李哥喝两杯。” 看到钱吉春出了包间,贺小年赶紧拿起酒瓶给几人续上,姓黄的矿长见状,也拉着李铁矛爷俩挨个碰杯。 过了小二十分钟,钱吉春推门进来,手里多了瓶茅台。 “老李哥,尝尝这咋样。” 李铁矛瞅着红白相间的酒瓶,“这个,这个” “嗨,酒就是喝的,咱哥俩今天得把酒喝透。”钱吉春拧开盖儿,挨个给几人倒满。 几杯茅台下肚,酒桌上气氛更好了。 李铁矛心里大定,从怀里掏出那几沓“活动资金”,塞到钱吉春手里。 “这些没用上,你收回去。” 钱吉春拿着钱,压手。 想了想,从里面抽出一摞,又塞回李铁矛手里。 “这些你收着。” “这是干啥,你拿走,拿走。” “该是你的,跑这一趟,解了我那两个坑口,几百号人的燃眉之急,总不能一点表示没有。” 两人推搡半天,不过瘦了唧的钱吉春哪有李铁矛的力气,两只手被摁在腿上。 “用不着。”李铁矛拍了拍,“我家老三说了,乡里乡亲的,就是帮忙问条路,要这干啥?一顿大酒比甚都好。” “钱老板,你是不知道我三叔的脾气,要是拿了这钱,以后再见他,肯定没好脸色的。”李泉在一旁也插话道。 钱吉春琢磨片刻,笑道,“那我就收着。不过你们这趟来回路费得给。” 抽出两张一百的,折两下塞进李铁矛上衣口袋,“这总行了。” 一场酒喝完,几个人都带了醉意。 贺小年搀李铁矛上车,钱吉春又拉着李泉,“以后有啥事,直接说,我心里有数。” “嗯,不跟你客气。” “这就对哩。” 瞧着车走远,钱吉春招手把黄矿长叫到身边,“老黄,回去喊上人开会,安排运煤车。” “咋?车皮定了?” “嗯。原本想着有枣无枣打一杆,还真特么办成了。明天咱们直接去长安。” “就是那个名片?” “还是眼界窄了。咱们挖地道,人家玩政策,没法比,没法比。”钱吉春感慨着。 “那老李这好处费” “人情比钱贵得多啊。以后再说。” 第23章 陆姑娘 “那几张画你看着办,哎,好好。” 曾敏挂上电话,扭头看到一直在对着一双鞋相面的李乐。 李乐记忆里,aj这个让无数90、00后趋之若鹜的玩意,出现在这个时候,是一件很魔幻的事。 “一双鞋看个什么劲,快走,要迟到了。” “哦。”李乐赶紧套上鞋,拿起书包跟着曾敏下楼。 “妈,这鞋咋来的?” “你猫姨送的,大了?大给你爸穿。” “没呢,正好。” 李乐想起这个猫姨,曾敏神奇朋友圈里的一位。 早几年一往无前的奔赴新乡,寻找所谓的福瑞。 和一路碰壁的王起明不一样,猫姨属于祖上遗泽的那种,在那上了几年学就进了加州艺术俱乐部,当上艺术策展人,算是初步完成了自己的额美瑞肯梦。 曾敏有几幅画,就是通过猫姨的渠道漂洋过海。 “再让猫姨送几双呗,匡威,耐克,阿迪什么的。”李乐跨上自行车,回头说了句。 “什么乱七八糟的,快点骑。” 曾敏跳上车,把李乐拍的啪啪响。 “轻点儿,轻点儿!” “养儿千日,用儿一时,驾!” 课间,不小心看到田宇那本“小人书”,正翻着政治书准备洗眼的李乐,听到“咚咚”几声。 班长张彬,模仿着程艳辉,用板擦敲着讲台。 “静一静啊,说个事儿。” “别说话,都别说话了啊。”班里自有狗腿帮着维持秩序。 “过几天学校要办艺术节,各班都要出节目,最少两个。” “班长,啥节目?唱歌还是跳舞?” 狗腿子转换成捧哏,毫无生涩感。 “程老师说了,出个合唱,再出个舞台剧。” “唱啥歌?对你爱爱爱爱不完!” “狗屁,家驹哥的光辉岁月。” “红日,红日,能合唱。” “流行歌曲肯定不行,团结就是力量。” 原本趴在桌上装死的田宇,听到蛙声四起,戳了戳李乐,“你说,唱啥歌好?” “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哒啦滴哒啦,它能实现小小愿望有神奇魔法。” “啥玩意儿?” “爱唱啥唱啥,睡你的觉去。” “你这人,集体活动,一点儿不积极。” “呵呵,唱我为祖国偷石油?” 两人没扯几句,就听上面张彬说道,“程老师的意思,歌声与微笑和送别,选一个。” “举手表决一下!” 很皿煮的方式,大部分人选了歌声与微笑,因为熟。 “明天开始,下午放学前练半小时。” “班长,那个啥舞台剧咋安排的?” 捧哏很适时的接茬。 “小红帽,剧本是齐秀秀写的,角色自愿报名,不够再指定。” 话音刚落,就有人起哄。 “田宇,田宇呢,必须是狼外婆。” “那哪是狼外婆,得叫野猪姥爷。” “哈哈哈!” 听到有人拿自己起哄,田宇站起来,拍着桌子,“谁说的,谁说的,老子把你大牙掰了” “跟谁老子呢?”有人幽幽说了句。 “谁起哄就是谁的” 田宇刚想叫唤,循声转头,就看到拎着书本的谭娘娘站在后门。 “这么想当老子,这节课,你站着。”谭娘娘撂下句话,扭进教室,“整个楼,就你们班声音最响,上课铃听不见?” “这节课,挨个给我背课文,错一句抄一遍。张彬,你别下来了,从你开始。” 一堂课,有惊无险。只不过谭娘娘临走时,抓走了田宇。 看着跟在谭娘娘身后低眉臊眼的田宇,李乐心说,儿贼,爸爸爱你。 洗手出厕所,李乐就看到门旁的楼梯口,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李乐。” 见到李乐扭头看了眼自己,陆小宁满脸通红,扭捏得打着招呼。 “等人?”李乐伸手指指厕所。 “不,啊,是” “那行。” 见李乐转身要走,陆小宁赶紧出声,“哎。” “有事?” “那个,里面人多不?” “没了。” “谢谢。” “嗯?” 陆小宁道声谢,一低头钻进厕所。李乐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什么毛病。 看到空空荡荡的厕所,陆小宁这才长舒口气。 没有拖堂的晚课,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程艳辉一句下课,众人如蒙大赦,拎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包,逃难似的冲出教室。 学校门口一溜小吃店,迎来又一阵高峰。 洋芋擦擦牛肉面,煎饼辣子蒜羊血、凉皮肉夹馍配冰峰。 路灯掩映下,热气蒸腾中,各家摊子前围满了填肚子的学生。 热闹的地方,自然也会招来苍蝇。 昏暗小巷里,马路边,斜着眼叼着烟抖着腿,大笑着出口成脏,努力扮出一副社会人的半大小子,来回盯着从校门里出来的男女。 拎着一个大袋子的曹鹏,厌恶的看了眼,便转身盯着校门。 直到看见李乐,这才笑着迎上去。 “乐哥。” “咦?这个点你怎么过来了?” “给。”曹鹏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什么东西?”李乐接过来瞅了眼,“苹果?哪来的?” “今天阊州老家来人带的。我姐说,拿一点给李叔尝尝。” 李乐掂了掂,“自己留了么?” “留了。” “别骗我啊。” “哪能呢。”曹鹏赶紧摇头。 “吃饭了么?” “吃了。” “那就陪我吃点。”李乐看了一圈,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摊子,“牛肉面,给你来个二细?” “乐哥,我这” 话音未落,两人身旁有人快步走过,来到马路中央,随后拉着一个人拐进了一旁的小巷。 有看到的学生,但为了避免惹祸上身,纷纷躲开。 “哎?这么大胆的?”李乐说了句。 这年月,学校门口还没挂着灯的警务室和举着“凤翅镏金镋”的大叔,经常发生一些类似事。 很多所谓的恩怨情仇和劫财劫物的事,都在校门外的那些小巷里发生。 见李乐想上前,曹鹏赶紧说道,“别,我去。那几个人我好像见过。” “有来往?” “呃,以前,以前。” 李乐瞧了眼曹鹏,“那你先去看看,把人拽出来。” “好哩。” 陆小宁有些害怕,不过脸颊上的疼痛告诉自己,不能喊,越喊,挨的拳头越多。 一个人在陆小宁身上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两张五块的,看了眼,“陆姑娘,就这么点?” “多少?”旁边有人问。 “十块。” “不对,这么少。” “不可能。上次三皮几个人弄了一百多块哩。搜他书包,他爸可是百信的老板。” 几人扯下陆小宁的书包,掉了个儿,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都抖落掉地上。 “没了,我身上就这么多。” 陆小宁伸手要拽书包,却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只能无力的解释。 在满地书本里扒拉半天,几个人一无所获。 “贼尼玛!锤这个瓜怂。” “啪,啪”几声,陆小宁嘴角见了血。 “小凤,作甚呢?” 当陆小宁抱起头,准备迎接一顿毒打的时候,曹鹏站在巷口,喊了一声。 “湿你北,谁!”几人里领头的那个循声,仔细瞧了半天,“曹鹏?” “咋,又在这祸害学生,哈怂!” “这没你事,滚蛋!” 曹鹏走过来,指指抱头蹲在地上的陆小宁,“这人我朋友。” 被叫小凤的,看了看曹鹏,又看了看陆小宁,“我咋没听说你和陆姑娘认识?” “现在知道了?赶紧走人。” “你算老几?想挨揍!” 有人站出来,却被小凤拉住,低声说道,“曹鹏,十中那个曹鹏。” “他?” 听到这个名字,刚才要动手的明显怂了。 “钱都拿了,还不走?” “行,今天给你个面子。”小凤对曹鹏点点头,又冲陆小宁说道,“下次你可没这么好运气。” 等几人走远,曹鹏把扔在地上的书包拾起来,递给陆小宁,“收拾收拾。” “谢谢,谢谢!” “别谢我,谢乐哥。要不,我懒得理这事。” 第24章 奔放版小红帽 李乐捏着张卫生纸,递给陆小宁,“擦擦。” “谢谢。” 陆小宁接到手里,把纸巾挨着嘴角按了按,瞬间皱起眉头。 “陆小宁!” 伴着呼喊,就看到马闯风风火火的从路对面窜过来,背后一个跳来跳去的红书包。 “人呢,人呢?” “你来干嘛?”李乐看到跑得气喘吁吁的马闯。 “不,不是说有人在学校门口堵陆小宁的么?人在哪?” “这是?”李乐指指马闯手里的半块板砖。 “兵器!堵人的瓜皮呢?” “跑了。” “跑了?”马闯看看左右,除了李乐和一脸惨相的陆小宁,就还一个曹鹏。 “你帮的忙?” “不是,是他。”李乐指着曹鹏。 曹鹏笑笑,“算不上,我听乐哥的。” “哦。” 马闯扔掉手里的板砖。想起前两天在街机厅里,也是遇到李乐才解了围,眼神仔细打量了还带着些街头气质的曹鹏。 狐疑的问李乐,“你是道上的大哥?” “屁的大哥,想什么呢。吃面不?肚子饿了。” “吃!” 一张小桌,三碗面。两碗二细,一碗韭叶。 曹鹏刚剥了几颗蒜,就被马闯一把抓到手里,一口蒜一口面,呼噜噜的扒着。 李乐端起碗,咂摸口汤,问道,“你就这么冲出来,不怕连你一起打?” “怕个甚,能拍倒一个算一个。再说,学校门口,不行我就叫非礼。” 马闯咽下一口面,捋胡子一样的擦了嘴。 李乐摇摇头,对这愣女子又有了新的认识,冲陆小宁问道,“这才几天,我见到的这是第二回了。” 坐在一旁的陆小宁,嘴角渐肿,支唔着“嗯”了一声。 “我帮他都多少回了。被人欺负,也不敢反抗,废物一个。”马闯忿忿道。 “为啥?” “呶!” 马闯扔下筷子,伸手把陆小宁的脑袋转过来,冲着李乐。 “好看不?” “呃”这话,李乐没法接。 “做事又娘了唧的,知道为啥都叫他陆姑娘了。” 当社会对男人的定义,还在使用强壮、高大、粗犷等流于表象的词汇的时候,那些不符合的,自然会受到非议。 成年人的世界,尚懂得克制和隐晦。但在懵懂、青涩的少年群体里,却是直观的体现在言语和行为上。 “老板,再来一碗,多加辣子!” 马闯吃的极快,一碗面见了底,嚷嚷着。 “你吃大户呢?”李乐惊讶于这女子的大胃口。 “咋?这碗我自己掏钱。” “算了,算了,不差这一碗。” “李哥大气!那,再多加点牛肉?”马闯没什么不好意思。 “” 日子还得过。 随后几天,不放心的马闯陪着陆小宁放学回家。 学校门口依然有怀旧版的精神小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吞云吐雾,甩着中分长发装逼。 只不过劫钱的那几个,再没出现。 于是马闯愈发笃定,李乐就是席绢小说里,隐藏在学校的大哥。 而被马闯加了内心戏,变成大哥的李乐,却在教室里,举着一棵“树”。 “树”是废纸箱做得,方方正正,红笔写着一个大大的“树”字。 按照导演齐秀秀的说法,二班的舞台剧《小红帽》,走的是魔幻现实主义。 原本有些不情愿的李乐,看到田宇,到也觉得不是不能接受,因为那家伙正顶着红色的毛线帽。 “田宇,你得收着点儿。” 齐秀秀站在田宇身旁,指着手里的剧本。身高上的差距,让田宇必须弯着腰才能看清字迹。 “啥意思?” “就是你演的有些过了,不用太奔放。你看这里的提示,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 齐秀秀慢条斯理,语气绵软,不像关中女娃一般的大嗓门。 看到田宇迷惘的眼神,李乐知道这小子根本没听明白。 “就是说,你本来已经够猥琐了,不用再装。” “哎,哎,说谁猥琐呢?”田宇炸毛,瞅了眼李乐,毛线帽子上的绒球一晃一晃。 李乐懒得理他,冲着齐秀秀,“是这意思。” “嗯,差不多。” “你们够了啊!再说我就不演了!” “老程那你能过得去就行。” “行了,李乐,别逗他了。秀秀,继续,继续。” 一旁也举着牌子的张彬说道,牌子上写的是“一朵娇艳的花”。 “好,刚才说的,你注意一下,咱们继续往下走。”齐秀秀把剧本翻页,“外婆说道,啊,小红帽,你确定那头狼就是约瑟夫么?” 田宇:“是的,我确定。” 齐秀秀:“瞧瞧这满屋子的狼皮褥子、大衣、帽子,没一个是他。” 田宇:“如果当年你不是被蒙蔽了双眼,被他偷去了药水,那么,永远如雪一般地肌肤,如血一般的唇,如同黑色瀑布一般的长发,以及天真无邪的面孔将早早的属于您。” 齐秀秀:“是啊,愚蠢且散发着臭气的爱情和这些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去,小红帽,把他带过来,不要让我等太长的时间,我还要磨刀呢。” 田宇:“好的外婆,如您所愿。” 齐秀秀点点头,“就这个语气,挺好的。” “我还是有表演天赋的。哈哈哈!” 田宇笑的很得意,三米开外就能看到后槽牙。 外婆是一心想要容颜不老的女巫,只有连续喝下七个年轻男子心脏制成的魔药,才能让女巫得偿所愿。 约瑟夫是第七个,但是对女巫用了美男计,偷喝了变形药水,变成一匹狼才得以逃脱。 幡然悔悟的老女巫等了好多年,利用后来收养的小红帽引诱杀掉了不少狼,终于等到了约瑟夫。 当李乐看到齐秀秀版的《小红帽》,倒是觉得比ibd53,改成了狼人杀版的要好得多。 天下文章一大抄,这里面的套路大家都用的差不多。 《神犬盘瓠》和《美女与野兽》,《叶限》和《辛德瑞拉》,还有《鲛奴》与《美人鱼》。 类似迪士尼那种将西方的童话故事搞成了电影,把无数抠脚大汉都看得少女心爆棚。 其实老祖宗早就做了剧透。 吵吵闹闹,几个人排练完,收拾着东西。 田宇贱嗖嗖找到李乐,“哎,你发现异常情况没?” “我特么又不是雷达。” “嘁,你这人。”田宇示意身后,“班头最近对齐秀秀可是上心的很,这都秀儿秀儿的叫上了。这俩是不是有啥,嗯,嗯?” 李乐盯着田宇瞧了一会,“你以后挺适合一个职业。” “啥?” “出家,当道长。” “啥意思?” “玩你的八卦去欧。” “没劲了啊。我这叫关心同学。” 切,愚蠢且散发着臭气的爱情。 第25章 shabi欢乐多 高三初三不参加的第一届艺术节,在即将期中考试的阴云密布中开始。 没有led大屏,没有专业音响,没有镭射灯光,手写横幅,绒布大幕,有线话筒,舞台上的一切都显得简陋原始。 相声,小品,魔术杂技;评书,笑话,说唱艺术。 卡壳的伴奏带,不时的嚣音,忘词儿的主持,状况百出,不求专业,突出一个群魔乱舞。 不过没几个人在乎,图的就是一个乐。 刚结束一场全程对口型大合唱的李乐,坐在后排欣赏着台上五班的一哥们儿,声嘶力竭、嚎着碧漾的《大地》。 “李乐。” 听到有人叫自己,李乐扭头,一张猴子腚出现在眼前。 “我去!” “去哪?” 妈耶,猴子腚说话了! “你这是?”李乐仔细看了,才发现是马闯。 “好看不?” “好看。”李乐摸着胸,昧着良心,“脑门中间最好再画个点儿。” “是嘛?”马闯若有所思,似乎真的在考虑李乐的建议。 龙飞凤舞的眉毛、抹到耳后的腮红、蓝到忧伤的眼影、涂大一圈儿的深渊巨口,白天出来都特么能吓死人。 “谁给你画的?” “我们互相画的,一会儿我们歌舞,花季十六岁。”马闯指指一旁几个果然“花枝招展”的姑娘。 红的、绿的、紫的,穿着各色小花裙,凑一起,茄子、青椒、土豆,咦```````地三鲜组合,可以出道了。 “你吃不?” 马闯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瓜子,递过来。 看着汗津津、潮乎乎,还带着颜色的瓜子,李乐皱着眉,“不用,谢谢!” “不吃拉倒。” 马闯蹲在李乐身边,嗑起瓜子。 “听说你们班演小红帽?噗。” “昂。” “有你么?噗。” “昂。” “啥?噗。” “一棵树。” “还有这角色?噗。” “有。” “哦,hello啊,树哥。呸、呸!” 李乐对马闯这种没有边界感的行为,有些无奈,正发愁怎么把这瓜女子打发走,就听到身后有人咳嗽。 “马闯,你做撒伲么!” “咋!” 马闯扭头,入眼的就是一颗盘的发亮的脑门。 “呀,王校。” “你看看你,还有个女娃滴样么有。” 王加强看着一地的瓜子皮,还有那张五彩云霞的脸,低压直奔一百八。 “你当这是民乐园还是易俗社?我再给你上杯茶?” “啊,不用,不用。” “赶紧滚蛋!”老王撵猪一样的挥着手。 “哦。” 马闯夹着尾巴赶紧溜,顺便叫上了一旁的黄瓜、番茄和萝卜。 “王校长。”李乐看到老王,作势起身,却被摁住。 “小洛啊,这个马闯可是个祸害啊,以后少和她来往。知道?” “嗯,我以后见她绕着走。”李乐点头,做着保证。 “哎呀,倒也不必,不理她就是。你有节目?” “我们班出了个话剧。” “行,赶紧准备准备。” 王加强堆起笑盈盈的嘴角,慈祥滴拍了拍李乐,背着手朝前排走去,所到之处,众生皆做俯首。 一场演出,火了两个人。 高大威猛,绿林响马一般的小红帽田宇以及马闯的地三鲜组合。 王加强捏着鼻子,把二等奖的奖状塞给马闯,“咔嚓”一声,留下了校史里被誉为“阎王与小鬼”的一张照片。 田宇捏着奖状,看了半天,“李乐,咱这就一等奖了?” “你还想咋?” “挺好,挺好。走走,哥哥今天请客,门口涮串。” “你说的?” “那不咋地,我姐刚给的零花。”田宇拍拍裤兜,又对张彬和齐秀秀几个人喊道,“我请客,走!” “我就不去了。”齐秀秀摆着手。 “你是导演,哪能少了你。” 没等田宇说话,张彬已经劝上。 田宇看了看齐秀秀,又瞧瞧张彬,“走,一起,一起。” 加上狼和外婆,六个人冲出校门。 “老板,牛肠、牛肚、豆腐皮一样先来三十串,辣子蒜羊血有谁不吃的?” 涮烤摊前,田宇点着菜。 “我不吃。”李乐依旧吃不得辣,其他几人都点头。 “那行,就来五份。酱料我们自己刷。” 就着头顶的路灯,几个人蹲坐在一张小桌前,吵吵闹闹。 田宇扔掉一根签子,膝盖碰了碰李乐。 “嗯?” “嗯。”田宇眼神示意对面,正满脸谄媚帮着齐秀秀刷酱的张彬。 李乐咂咂嘴,春天来了啊。 学生么,给你两天松松绳,喘口气,是为了下一次勒得更紧。 期中考,狠狠的收拾了一些因为艺术节浪了心的学生。 程艳辉点名批了几个人,又放大招aoe了班里的更有甚者和极个别人,看着下面一个个噤若寒蝉,满意的拍拍手收工走人。 “你说,我是某些同学还是老鼠屎?”田宇扒拉着李乐。 “你掉分了没?名次掉了没?”李乐写着地理作业,懒得抬头。 “没。” “那就算不上。” “也对哈,我语文和英语都上了85。”田宇点点头,“今天没晚自习,我好马闯说好了,一起去打两把?” “哟,卧龙配凤雏,你俩勾搭上了?” “怎么能叫勾搭,都是江湖儿女,我们切磋好几次了。” “不去,没意思。” “那啥有意思?” “学习。学习使我快乐,我快乐,我妈就快乐。我妈快乐,我们全家都快乐。” “咦`````真假。” “切,你懂个鸡脖。” 见李乐不想搭理自己,田宇叹口气,从桌洞里找出本杨小邪,一边看着一边琢磨等会儿用什么对付马闯的上校。 而四班教室里,马闯正开解着陆小宁。 “没事,这次没考好,还有下次,努力努力就是了。” “我回家都弄这个了,习题做了一堆。怎么还掉分。你帮我看看?”陆小宁盯着54分的化学试卷,满面愁容。 “呃,我就算了。” 学习这东西,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文科,在马闯眼里都是乱码。 数理化这种,次次满分。但你让她给其他人讲出个一二三,马闯自己也是稀里糊涂。 瞧着陆小宁红了一圈的眼眶,马闯琢磨了半天,开口道,“你胆大不?” “不大。” “废物,跟我来。” 马闯捡起卷子,拉上陆小宁,出了教室,跑向办公楼。 “到这来干嘛?”陆小宁指指三楼的牌子,小声说道。 “老王知道不,外号王捷列夫,老牛逼了,找他问问。” “啊?”陆小宁傻了眼,“别了。” “怕个甚,他还能吃了你?” “我不敢。” “那你是怕他还是怕再考个不及格?” 第26章 老丈人上门 王加强放下卷子,摸了摸脑门。 “陆小宁是,你爸是陆桐?” “啊,是。”陆小宁心里一紧,赶紧回道。 “问题目,怎么不去找你们李老师?” “李老师一个人教三个班,下课人太多,排不上。” 瞧着陆小宁脸憋的通红,马闯心说指望不上,替他回道。 “嗯,也是。”老王点点头,“这样,先说说你的问题?” “谢谢王校长。” “要你说话?起开,一边儿坐着去。” “哎,哎。”马闯起身,让开位置。 老王从兜里掏出笔,坐到陆小宁身边,讲起了卷子。 “看了你的卷子,有几个问题,咱们先说好的。书本上牵扯到的基础知识题目,你都答得不错,比如这个复分解反应,写拆删” “还有五式六方程的书写都很规范,说明你在记忆上下了功夫。” “但是你最大的问题和失分点,都在基础知识的运用上。化学反应机理绝不是只针对一个问题,而是针对一系列本质相近的问题,是可以由此及彼的。” “单凭记忆化学书上少量的化学方程式,少量的物质的性质,缺乏灵活运用规律性的能力,肯定是不行的。” 老王讲的很细,除了题目里的东西,也夹着整体的学习方法和技巧。 甭管陆小宁能理解多少,一旁的马闯倒是听得心花怒放。 “王校长,还是你厉害,比李老师强多了。”马闯四分真六分假得拍起马屁。 “老李讲课有些机械化,变通不够,我以前”老王突然意识到,不该在学生面前说任课老师的不是,“有你啥事?你这次考几分?” “满分啊!我数理化都满分。” “英语呢?政治历史呢?” “及格了啊?” “及格?及格算个球!你看人家齐秀秀,得分率上了95!”听到马闯的话,老王脑门瞬间亮了几十个坎德拉。 “人家是仙女,我就是个凡人。”马闯小声嘀咕道。 “嗯?” “是!我努力,一定不负校长教诲!” 累了,毁灭,赶紧滴。 老王缓了好一会儿,才对陆小宁说道,“以后可以来找我问题目,但我不一定有时间,我给你个电话。” 王加强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翻开笔记本,抄了个号码。 “这人姓黄,以前是咱们学校的化学老师,现在在交大读研究生,可以找他给你补课。” 陆小宁接过纸条,“我爸那边?” “就说我说的,你爸肯定明白。” “嗯,谢谢王校长。” 马闯在一旁伸头看了眼纸条,“王校,你那有历史政治家教电话么?” “咋?” “我也补补课呗?” “你补个屁,你就是纯懒。一本书都背下来就行了。”老王瞥了眼马闯,示意滚蛋。 两人出了校长室,马闯低声问着陆小宁,“听那意思,你爸和老王认识?” 陆小宁想了想,“不知道,估计我是议价生?” “要不我给你补课,你把钱给我?” “你不是说你不行么?” “看在钱的份上,不行也得行。哇嘎理工杯啦” 王记强瞧着两人走远,拿起电话拨了个号。 “我王加强,小梁啊,上次给你说的电教室采购电脑的事,那边怎么说?” “哦,你这两天继续跟进一下估计这两天百信会联系你价格再讲一讲嘛,还能便宜” 放学时,摆脱了田宇的纠缠,李乐早早回到家。 一进门,就看到瘫在沙发上的李晋乔,满面愁容。 厨房里,曾敏一边举着菜刀,一边哼着青苹果乐园,美滋滋的模样。 “咋啦,让我妈煮了?”李乐疑惑。 “没,还活着。”李晋乔摆摆手,“给你说个事儿。” 看老爹一副郑重其事,李乐想了想,“嗨,有啥,大不了出钱呗?” “要是出钱也解决不了呢?” “也对,这就是不是钱的事儿。” “是。” “那你这刚升职,工作不会有问题?” 李晋乔眨眨眼,“关我工作什么事?你说的啥?” “你想说啥?不是孩子?” “什么孩子?” “我妈怀上了?” “嗯?”李晋乔从眨眼变成瞪眼,“你脑子里想的什么玩意儿?” “啊,我还以为家里又要添丁了呢。” “滚蛋!” 等到吃饭,李乐才知道为什么老李会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曾敏的爸,李晋乔的老丈人,李乐姥爷要回来了。 这几年,李乐见姥爷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老头虽说在长安有房子和办公室,但工作特殊,每次都是来去从匆匆。 干的活说起来挺高大上,考古。 挖过的地方,上至新旧石器史前遗址,下至王陵古墓葬兵马俑。 可一年到头,基本上都是在野外风餐露宿,深山、农田、河岸边,废墟上,眼里都是灰坑、土方、断层,枯燥且无趣。 曾昭义看不上李晋乔,自己辛苦拉扯大的掌上明珠,不说找个玉树临风、逸群之才,怎么也得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文化人。 可李晋乔呢,高大粗犷,怎么看都是个武夫。 奈何拧不过曾敏的执拗,以及李晋乔的死缠烂打,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再加上工作缘故,乐得眼不见心不烦。 李晋乔也知道老丈人的态度,反正媳妇娶回家了,能躲就躲。 而李乐对这个姥爷,更没多少感情,印象里就是个挺严肃的小老头。倒是自己书柜上,摆了几个老头给的,破破烂烂的陶片、箭簇和打制石器。 “你爸说几号回来着?在家呆几天?” 饭桌上,李晋乔斟酌着问曾敏。 “月底,两三天,说是还要去中州开什么年会。咋?” “不是怕到时候又要值乘么?” “值乘?你不是到治安了?” 曾敏知道李晋乔打的什么算盘,一句话就给撅了回去。 “啊,习惯了,忘了。” “李晋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琢磨什么。” “哪能呢。下礼拜,下礼拜咱们去把房子收拾收拾。”李晋乔坐着保证。 “这都多少年了,大老爷们,你怕个甚!平时嘴这么利索。” “老爷子是烟酒不沾,想聊几句,说的又都是什么祭祀、器型、夯土的,听不懂啊!” 李晋乔摇着头,“李乐,以后你找对象,老丈人可得是能聊得来的那种。” 原本低头扒饭的李乐,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别转移话题,说你呢。” “嘿,你倒是分得清。下礼拜去给你姥爷打扫房子,算你一个。” “我不去,我得看书。” “看见没,儿到用时方恨少啊!”李晋乔朝曾敏抱怨。 “吃你的饭。”曾敏点点盘子,又冲李乐说道,“下礼拜你也去,猴子还添三分力呢,何况你个壮劳力。” 第27章 千年指纹 曾昭仪下了火车,一眼就看到站台人从里,高高大大,颇为显眼的李晋乔。 “爸!” 老头点点头,算是答应。 “包给我。” 李晋乔要伸手,被老头挡住。 “不用,这里有资料,我自己拿着放心。” 曾昭仪高胖,花白头发,脸颊泛着高原红特有的光亮。 李晋乔讪讪的收回手,脸上依旧一副讨好的笑容。 为了接老丈人,李晋乔特意借了公家的车。 曾昭仪上车就戴起花镜,拿出资料改了起来。 “爸,您这去西海,可得有小半年了。”李晋乔抬头看了眼后视镜。 “嗯。” “那边可冷,我去过一回,穿大棉袄都遭不住,您这身体可真硬朗。” “嗯。” “这回又是挖出啥宝贝了?” “宗日。” “那得有两千多年了。” “四千五。” “嚯,那可够老的。四千多年,得是商朝。” 曾昭仪头都没抬,“不是。” “夏朝?” “不学无术。” “那您给讲讲呗,我也学习学习。” “开你的车!” 翁婿俩就在一个没话找话,一个爱搭不理的气氛中回到家。 看到早已等在楼下的女儿,曾昭仪脸上的寒霜瞬间化成了笑容。 曾敏甜甜的叫了声,“爸!” “等这里做什么,不知道冷?” “饭都做好了,没什么事,我就下来看看,刚站了几分钟。” “赶紧上去,别冻着了。” “哦。包给我。” “不用,东西重,我自己拎着就行。” 老头推着女儿上楼,留下身后一脸无奈的李晋乔。 “咋瘦了?” “没啊,前两天还称了,一零五。” “我看李晋乔倒是胖了不少。” “他最近去到治安支队了,不用值乘,肯定胖了点。” “淼呢?放学了?” “写作业,我没让他下来。” 曾敏说着,打开家门,“李乐,姥爷回来了。” 李乐看到曾昭仪,原本模糊的印象,才慢慢清晰起来。 腰板挺拔,脚步踏实,面色红润,挺好。 “姥爷。” 看到和曾敏七八分相似的笑容,曾昭仪一时间老怀甚慰,笑着点头道:“变样了,长这么高了。” “快两年没见了,能不变样?去给姥爷拿双拖鞋。” 曾敏指挥完李乐,又冲跟着进门的李晋乔说道:“你去把面扯了。” “哦,好。” 李晋乔脱掉外套,进厨房洗手,看到李乐,叹口气。 “叹气干嘛?”李乐摆好曾昭仪换下的拖鞋,问道。 “你没发现,你妈变了?” “啥变了?” “对咱爷俩的态度。” “没感觉。” “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 “说的就跟你原来多硬气似的。” “哎,回头赶紧吃饭,你就说你得看书,你姥爷就能早点送回去。” “看。” “” 李晋乔做了裤带面,老头难得夸了两句,“面做得不错,可以干厨子,比你当警察挣得多。” “瞧你说的,他好歹当上副支队长,你和厨子比?” 曾敏帮着说话,李晋乔也不恼,就在一旁傻乐,被曾敏白了好几眼。 曾昭仪不喝酒,一顿饭草草结束。 两口子收拾餐桌,李乐想帮忙,被曾敏撵走去陪老头说话。 回到房间,就看到老头背着手,在自己的书柜前,时不时拿出一本翻看。 等了一会,老头指着柜子里那几排从忏悔录、国富论到魏晋南北门阀、人类迁徙史乱七八糟,或新或旧的书。 “你都读过了?” “囫囵吞枣,换脑子当课外书看的。” 曾昭仪点点头,从柜子里抽出一本,“你读的懂?” 李乐瞧了眼,瓦西里耶夫的《华夏文明的起源问题》。 “一般,引用看不到。” 想靠自己读懂一本专业的学科类书籍,在这个时段,难度很大。 毕竟没有搜索引擎、网站、各种数据库,里面引用的资料、文献,不是那么容易找得到。 “你怎么看这本书?” 曾昭仪听到李乐这么说,显然不是把这本书摆摆样子,一时间来了兴趣。 “其他还好,就是这个里面的华夏文明西来说,总感觉有些” 老头摸着书皮。沉吟片刻,“你知道七十多年前的‘疑古思潮’么?” “听说过,具体怎么回事不了解。” “其实就是那个特殊年代,西方文明的崛起和日本否定华夏文明思潮的双重影响之下出现的文化自虐行为。” “自虐?”李乐疑惑。 “那时候,有人说,‘东周以上无一字可信’,‘宁疑古而失之,不可信古而失之’。” “他们秉持怀疑一切、打倒一切的学术态度,对华夏古代史,尤其是上古史进行一次总清算,几乎占尽史学界的话语权。” “在这些人眼里,西方的一切都是先进和文明的,而咱们,是落后愚昧甚至野蛮的。” “这不就是公知么?”李乐脱口而出。 曾昭仪眨眨眼,“公知?” “啊,没什么,您继续。”李乐摇着头。 “当时,西方国家,尤其是小鬼子那边,为了有利于侵略,强调西来说,制造理论根据,磨灭国人民族自信,国内又有人配合鼓噪,一时甚嚣尘上。” “那咱们没有辩驳和反抗么?” “有,但是历史么,除了文献资料,还讲究实物证据。一场争辩,从发现龙山开始,争论了几十年。” “我知道龙山,课本里讲过。” 曾昭仪抖落着书页,“瓦西里耶夫这本书,其实名义上并未直接提出华夏文明西来,但字里行间都是这个意思。” “很多观点从现在的角度看,早已不攻自破,即便在他编写这本书的七十年代,也有不少证据可以反驳。但这人,呵呵。” “那我大概明白了。” 在老头一番解释之后,李乐若有所思。 “那华夏文明的起源,是怎样的?” “题目太大,只能给个概念。”曾昭仪笑道,“如满天星斗,又如重瓣花朵,多元一体。” “行了,学校、高考才是你眼前的任务,其他的以后再说。” 曾昭仪把书本放进书柜,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有个好玩的东西给你。” “姥爷,别又是陶片箭头什么的,你给我好几个了。” “先看了,挺有意思。” 老头说着,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后,一个绳纹陶器碎片。 “这不还是陶片?”李乐有些失望。 “仔细看看。” 李乐接到手里,凑到台灯下反复翻看着,片刻后,诧异道“指纹?” “嗯。七千年前的指纹。” 历史就是这样。 紫禁城的某个门前,透过门缝看进去,就如几百年前,某个被关了禁闭的小公主,在透过这个门缝好奇的看着门外的世界。 南禅寺大殿之下,耳边传来的是千年盛唐之时的晨钟暮鼓的厚重和檐角风铃的清澈。 走在龙首原上,脚下触碰的是两千年前的天下未央和逐北大漠封狼居胥的豪迈。 甲骨上的刻字,是庇佑华夏三千载的祈祷。 轩辕柏洒下的树荫,是黄帝留给后裔跨越五千年的阴凉。 灯光下,朱红色陶片上,一个小小的指纹,一圈一圈,像是岁月的轮回,让李乐感受到了跨越七千年的温度,像是与祖先手指的触碰。 李乐沉默好久,才把陶片仔细收在一个塑料盒里。 “姥爷,谢谢。” 曾昭仪捏了捏李乐肩膀,“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好好收着。” 第28章 马闯的新思路(1) 曾昭仪来去匆匆,待了两个晚上就去了中州。 于是这两天,爷俩的日子有些不好过。 “回家闭着眼,就把鞋子一扔,不知道放好?被子也不叠,等着孵蛋呢?” “李晋乔,你下次再把烟头插花盆里,就把你嘴当烟缸。” “过来吃饭,磨蹭什么呢,不上班上学了?” 爷俩坐在餐桌前,一个捏着包子,一个夹着咸菜,面面相觑。 “发现你藏私房钱了?” “没啊,谁傻啊,在家藏钱。” “哦,那藏哪了?” “办公室的哎?肯定是你在学校惹事儿了。” “不可能。我是五讲四美三热爱,环保小卫士。” “那就是更年期?” “没,这才多大?” “这两天风紧,小心点。” “嗯。” 爷俩心照不宣,默默地吃完早餐。 “走了啊,今天要轮到我打扫卫生。”李乐拎起书包,蹬上鞋子准备按闪现。 “哎,等我,今天顺路,我送你。” 李晋乔不想和曾敏lo,三口两口吃完手里的包子,飞奔跟上。 曾敏听着咚咚咚蹦楼梯的声音,洗着菜刀,皱起眉头,是留儿子还是留老公,一时间难以取舍。 课间办公室,犹如菜场。 取送作业,讲解题目,调解纠纷,还有接受再教育,人流穿梭。 送完试卷的李乐,一拧身就被马闯拉住。 “大哥,看见我也不打个招呼?”马闯忽闪着一双卡姿兰大眼。 “我以为你又来和哪个老师做深入交流,咋,干什么了?” “你这人,我就不能有点好事?” “哦,祝你成功。”李乐摆摆手,快步出门。 “哎,等等我。”马闯快步跟上。 “我去厕所,你也有兴趣?” “有啥,不就多了个池子。你去过女厕所么?” “” 李乐无力招架,只能任由她跟在屁股后面。 马闯一边甩着肥大的校服袖子,一边说道,“大哥,你听说了没?” 李乐懒得和她废话,“听说了。” “嘿,不听算了。” 听到敷衍的语气,马闯瞪了眼李乐。 不过狗肚子里藏不了几两香油,五秒钟之后,“隔壁五小前天挖出个坛子,里面有好多袁大头。” “你见了?” “我奶家楼下的小明见了,说有几十斤。” “小明是谁?” “我朋友,五小三年二班的。” “就这?小屁孩一个?” “咋,别不相信,我打听过了,真的有。有老人说以前五小那地方是个绸布庄老板的院子,那坛子就是他们家藏得。” 马闯瞅了瞅周围,压低声音说道,“我还听说了,咱们学校这里也是有说法滴。” “侬晓得伐,咱么学校这块,以前是一家西北银行,20年大地震震塌了,之后才盖的学校。” “是嘛?”李乐点了捧哏技能。 “他们老一辈都说,地震之后,金库就被埋在下面了。”马闯指指脚下。 “所以?” “你说谁要是找到金库了,不就发了?” “呵呵,别说没有,就算有,那都是国家的,轮得到你?” “悄悄的,不让人知道不就好了?” “马大姐,来,你看看。”李乐停下脚步,一手摁着马闯脑袋转了个个儿,一手指着学校的操场,教学楼。 “这么大一片,有地基,有下水道,各种地下管路,呶,那边那个小门看见没,下面是以前掏的防空洞,要是有,早然人挖出来了,你想啥好事儿呢?” “保不齐,万一,也许,可能没人发现呢?” “就算没被人发现,你打算怎么找?人家找矿还有个金属探测仪,你有么?” “探测仪?” 李乐从马闯的眼神里看到了清澈的愚蠢,叹口气。 “到了,一起?” 马闯毫无羞涩感,一扬头,“算了,没带纸,下次。” 我滴妈耶,正宗女流氓。 对马闯的说法,李乐权当是一个傻子的胡思乱想,但有人是真的在考虑把想法变成实操。 学校小卖部门口,马闯拆开一包麦丽素,倒出几颗在田宇手心。 “我打听到的消息就是这样,有没有兴趣一起,算上你和陆小宁,咱仨干。” 田宇把麦丽素塞进嘴里,嚼嚼,又瞧了眼一旁的陆小宁,说道,“你不也给李乐说了么?” “他这人死板的很,不咋愿意。” “那我考虑考虑。” “还考虑啥,你是没见,袁大头,几十斤,那得多少钱?” “再说,我找人问了,学校这里可是银行金库!”马闯强调着。 田宇想了一会,“行,干了。” “我就说嘛,想发财得找你。” “那你准备怎么弄?” “你看过印第安纳琼斯没?” 田宇点头,“夺宝奇兵呗,看过。” 马闯伸手比划着,“里面有那种杆子上套个圈圈,能测到地底下东西的玩意儿。” “金属探测仪?这玩意儿不好找。” “所以,咱们自己做一个。” “自己?咋做?” “我找到了这个。” 马闯在书包里翻出了一本杂志,哗啦啦翻到一页,递给田宇。 “这里面有电路图和元件清单。” “哟,哪来的?”田宇翻过来,看了眼书皮,写着“电子杂志(半年合订版)”。 “我爸的,家里一堆。” “能行?” “必须行,这都是给大学研究所用的,不行也没法白纸黑字印上去。” 田宇研究半天,电路图就十几张,还有发射接受线圈缠绕的数据,电路板插座电阻的数量点位,反正怎么看怎么靠谱。 “电路图我只能看懂一点。” 马闯很自信,“不怕,我能看懂,你帮忙做。” 田宇想了想,抛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材料咋办?” “所以要拉陆小宁入伙。” “他也懂电路?”田宇瞥了眼陆小宁,问马闯。 “不懂,但人家有钱啊!你给田宇说说,你手里有多少钱了?” “一千多。” “额滴乖,你能有这么多钱?”田宇惊疑道。 马闯怕田宇不相信,赶紧解释,“百信知道不?” “那个卖电脑、学习机、任天堂、wolkan的?” “他家的。” “嚯``````那怨不得。” 马闯挥挥手,“别在这儿站着了,找个地方咱们商量商量。” “走!门口面摊。我请客。”田宇一马当先。 “我来。”陆小宁小声道。 田宇坚持,“我请!” “不用,算我的。” “那行,你来!” “” 第29章 马闯的新思路(2) 马闯家在航天局家属院,从窗户能看到那个烂怂塔的塔尖尖。 一个爹妈常年不在家的留守儿童,充当临时监护人的爷爷奶奶除了保证马闯的吃饭穿衣,其他基本不怎么过问,全凭自觉。 想到二十多岁不结婚赖在家里,跟自己抢吃抢喝抢电视,还会动手的老姐,田宇愈发向往马闯这种无拘无束神仙般的日子。 理所当然的,马闯家成了作死小队的实验室和操作间。 田宇和马大姐,一个负责制作,一个负责改图和计算,但这俩都不是细致人。 所幸有心细的陆小宁整理分类兼着收拾,要不然大大小小的元器件,早都不知道丢了多少。 “你看这样改行不行,把音频电缆加长一点,往后挪几个孔,给100威法的电容让开位置,”马闯拿着镊子,指着万能板上的一个孔。 田宇想了想,“要是按你说的,这块板子就小了几公分,其他焊点咋办?” “大不了换一个呗。” “你下回早想清楚,这特么都第三块板子了,浪费。” “哪那么多话,我是设计师,听我的!”马闯扭过头,“陆小宁,拿一块80乘50的万能板。” “对了,再拿两个100千欧和一个47千欧的电阻。”田宇加了一句。 陆小宁点点头,在一堆写着标签的塑料盒里扒拉几下,把东西递给田宇。 “要不,你就先别裁,最后都点焊完了再裁?”陆小宁犹豫着说了句,抬头看了眼马闯。 “也行,省的改动了尺寸不对,电路板又得换。” “那我就不按图纸尺寸裁了啊。”田宇捏着电路板晃悠着。 “好,动手。” 等到点焊笔冒出青烟,马闯好像想起什么,冲陆小宁问,“哎,那个杆子买了么?” “没呢。” “算了,别买了,我想起个能用的。” 说完去了阳台,噼里啪啦一阵翻腾,拎着一个拖把出来。 “这个就行。” “用拖把杆?” “不挺好,还是伸缩的,全新的,买家来就没用过。”马闯指指拖把头,“拿个钳子,我把头给卸了。” 。。。。。。 “热烈祝贺我校曾敏老师绘画作品获得第八届全国美展优秀奖” 红底黄字的横幅,跨过整个校门。 从左到右,李乐看了三遍。歪头看向曾敏,“这不是你夏天就得的奖?这时候才挂出来啥意思?” 曾敏笑笑,“王校长的意思。” “老王?” “招生呗。” “这才几月份,早了点。” “不知道,老王这个月已经去了下面的四个县摸底了,过完元旦还要去外地。” “嚯,王校长这是下了盘大棋。” “按他的话,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只要高考上线,文化、艺体都要。挂这个,权当广告,吸收特长生。” “这是连你都计算进去了?” 曾敏耸耸肩,“人在屋檐下,低头低头。” “低啥头,不给加工资,咱就反了他。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李乐攥起拳头,喊着口号。 曾敏抬手一巴掌拍到李乐脖子上,“正有此意,儿咂,本宫封你为先锋。” “得令!” 娘俩聊着刚进校门,王加强就从门卫室钻了出来。 “曾老师,曾老师!” “哟,王校,早上好啊。” “好,好。你看这横幅挂的还行?没什么问题。” 王加强走上前,笑嘻嘻的说道。 曾敏点着头,“挺好,挺好。” “那就行。上午没课?去我办公室,我叫上其他几个老师,咱们开个会,再商量商量?” “好嘞,我等您电话。” 王加强对学生严,对老师更严。 文化课老师,在高考这个硬指标下,被老王用各种考核揉搓的叫苦不迭。 现在老王眼见正常教学慢慢上了正轨,对虽然没什么奖金,却乐得各种逍遥自在的音体美老师,终于动了心思。 王加强知道这群老师不好管理,个性张扬,特立独行,不受拘束,尤为讨厌对自己的专业指手画脚。 逼急了,破口大骂的有之,消极怠工的有之,哭哭啼啼的有之。 所谓穷文富武,能当艺体老师的,一般家境都不错,校外多有副业,那些给其他科老师的奖励,真不一定被他们放在眼里。 就老王知道的,曾敏得的这个优秀作品奖,光奖金就小五千块钱,顶得上一般老师大半年工资。 所以,王加强琢磨小半个月,制定了设立目标,精神物质奖励并举的策略,来和这些老师谈特长生的教学。 一开始,老师们都还挺给面子,对招生、考试、选拔教学都说了不少建议和计划,老王还挺高兴,可一场会开到后面,就变成了讨价还价。 “王校长,这是最近两年市初中组田径比赛的获奖名单,不要多,就我画圈的几个,只要您能弄进来,我敢保证北上沈武不成问题。” “李老师,你放心,我争取都给划拉过来。” 老王接过名单,琢磨了一会儿,答应下来。 “王校,我提个意见,您听听?” “罗老师,您说。” “您也知道,咱们学校在音乐教学这一块,还是比较好的,尤其是咱们的交响乐团,算是咱们的特色名片。” “那是那是,多亏了你和张老师的辛勤努力。”王加强恭维道。 “但是咱们想要达到全省全国知名,还有很多不足。现在最当紧的,就是场地和器材的问题。” “啊,您说。” “现在场地太小,就是一间教室改的,空间太不够了,得换大地方,最少比现有的大两个。还有器材,类似钢琴竖琴,定音鼓之类的大型乐器,咱们都没有,孩子们没法练习啊。” “钢琴不是有么?”王加强诧异道。 “王校,我说的是钢琴,不是脚踏风琴,三角的不说,立式的得有,还有木琴” 听到罗老师在那念账本,王加强皱着眉头,“罗老师,这样,教室我先给解决了,你说的那些乐器,你拉个单子,看看要多少钱。” “么马达!” “其他还有么?” “我再想想。想到了再与你说。” “对,我们田径队那边也要添一些器材,我也拉个单子?” 王加强嘬着牙花,点点头,算是应了。 笔记本翻过一页,老王扫了一圈眼前的老师,说道,“曾老师,你还有什么建议和要求。” “啊,我嘛?” “对,有什么要求就说。” 曾敏合上本子,挺了挺纤细的腰身,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我倒没什么特别要求,场地什么的够用就行,石膏模型咱们都有,就是” 王加强听到曾敏这么说,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就是学生们家庭条件不一,画纸、颜料、画笔什么的都是消耗品,对于一些家里条件一般,但是又有天赋的学生,如果放弃了,对咱们的升学率王校,您说呢?” “行,我知道了,你也列个清单。” 王加强心一横,反正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来,只要能提高升学率。 等这群老师笑呵呵讨论着走人,办公室里的王加强摸着暗了几个坎德拉的脑门,一脸愁容。 想了想,老王抓起电话,“喂,老许,咱们上回说的那个铁道部批的教育资金补充拨款,到底什么时候下来?” “我是大款?许大处长哎,不能总盯着那点儿议价费,都是分好用处的” “你们分局教育区不能催一催我理解先给一部分,等下来再补上” 第30章 开干 老王做事雷厉风行,也拉得下面子,几场大酒喝过,又变着法的拆东补西,终于在元旦过后,把音体美老师需要的东西凑了个七七八八。 老师们也知道老王这次是真下了决心,改教案,定计划,开始一步步推进着艺体生的工作。 晚自习是刘成基刘老头的语文课。 相比较谭娘娘英语课的严苛,班主任程艳辉数学的古板,刘老头的博学幽默以及轻松,颇受学生的喜爱。 “一篇文章,八百字,不长。有人写的花团锦簇却是一堆空话,有人寥寥几笔,却饱含真情实感。” 刘成基点评着学生们的作文。 “文章,要有气。这个气,犹如文章的生命。东坡有言,文者,气之所形。情动于中儿形于言。” “文字者,犹人之言语也。有气以充之,则观其文也,虽百世而后,如立其人而与言于此彩色之华。故声色之美,因乎意与气而时变者也。是安得有定法哉?” 刘老头摇头晃脑,几句话,在江南口音中,带着独特的韵味。 “要是没有所谓的气,能不能写文章?”一个学生高高举手,问道。 “这个不能否定,只能说好的文章应有丰富的涵意。我所说的气,包含情感、愿望、思想。这些精神元素驱动了写作并融在文字之间。下笔时百无聊赖,净是些无关痛痒、可有可无的字句,何以赢得读者的青睐?” 刘成基瞧见下面众人若有所思,拍拍手,“回头再想去。先说几个人。” “齐秀秀,文如其名,字里行间,于微小之处描写情感,读起来如清风拂面,细雨润物。” 听到刘成基这么说,田宇捣了捣李乐,“瞧瞧,老头就喜欢齐仙女。” “你文章写得好,也喜欢你。” 田宇撇撇嘴,“切,我进步了不少,我感觉。” “李乐,结构严谨,用词准确,善用排比句,以后遇到说明及议论文的题目,很好的习惯。” 可不是,写了十几年的计划报告ppt,全靠这个忽悠钱呢,李乐心说。 “田宇,嗯,坚如磐石。” 刘老头咂咂嘴,给了个评语。 “李乐,老头啥意思?” “又臭又硬?”李乐琢磨着,回了句。 “又臭又硬?”田宇念叨几遍,才觉出来,“你打野的!” “我adc!” 刘成基受学生欢迎还有一点,从不拖堂,打铃就下课。 李乐收拾书包起身,看到田宇没动,“你不走?” “啊,你先走,我回头找刘老头咨询咨询。” “那你忙。” 李乐找妈妈。 自打开始搞艺考和特长生的教学,曾敏也开始上起了晚自习。 不过王加强心里有数,高一和高二的重点还是文化课,安排的都是周日上午,只有到了高三才开始把晚自习拿来练画。 通知一出,学生高兴,家长也高兴。 毕竟这年月,能专门利用学校资源给艺考生特长生创造条件的不多。社会上的集训营、培训机构也才刚开始抬头,谈不上系统和专业性。 无非是个别老师租间教室,凑些人,寒暑假或者考前开个辅导班。能找到各大院校的单独授课的,要么打小跟着学,要么是有钱有关系。 再说,交少许费用,就能跟着曾敏这个圈里日渐出名的画家学习,总比花钱去找个美院的学生强得多。 一间教室里,十几个学生围在一起,听着曾敏的讲解。 “人种、性别、年龄阶段不同,表现上也是有区别的,如皮肤质感,毛发硬度卷曲度” “蒙古人种的颅骨为高颅型,即颅骨高度最大,高加索人其次,棕色人种第三,尼格罗人最扁” “咱们绘画中,以高加索和蒙古人种为主,而高加索和蒙古人种在头骨上最大的差别是眉骨、鼻骨、颧骨,高加索人种的这三部分骨头高,脸更崎岖,蒙古人种的脸更平坦。” 黑夜静谧的校园,墙皮斑驳的教室里,一个长发披肩,面带微笑的女人,在大纸上画着人类头骨,嘴里冒出上颌、颞骨、颏隆突、后枕骨这些名词。 隔着窗户,看到这个场景,本想推门的李乐,又收回脚步,这教室,不进也罢。 李乐转身趴在栏杆上,抬头间,月儿圆亮,众星虽多但尽失颜色。 凝视月儿四寂黑,万物皆空,唯一玉盘在前方。 目光扫射这宁静的夜晚,独有一星光亮突出,似与月亮争辉啊,李乐还要抒情,眼神一凝,争辉,什么玩意儿? 居高临下,一个晃动的灯光沿着学校围墙朝后门划过,再往后,几个蹑手蹑脚的身影。 刚想细看,身后传来一阵桌椅的响动。 “李乐,等曾老师?” “在外面干嘛,屋里有暖气。” “曾老师,李乐在门口!” 下课门开,高三的看到李乐,上来打招呼。 “你们晚上都看着点路,尤其是骑车的,都慢着点,赶紧回家,别拐弯。” 曾敏落在最后,冲学生交待着。 看到李乐,曾敏笑道,“哟,怎么没回家?” “老李同志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等你一起回,保证您的安全。 “这点路,拍个甚。以后别等我。”曾敏伸手,挽着李乐胳膊,“饿了,想吃啥?” “门口,酸菜炒米,多放肉。” “么嘛哒!” 。。。。。。 星期天一早,马大姐在校门口等到了田宇和陆小宁。 “都带来了?”马闯瞧了瞧四周。 “带了,多带了几块电池。”田宇回道。 “铲子呢?” “在我这儿,还有小洋镐。”陆小宁晃了晃手里印着长江大桥的绿色帆布包。 马闯点点头,“走。” “等等,咱们就这么进去?”田宇拉了马闯一把。 “放心,今天他们美术生都来学校上课。” “门卫要是问拎着大包干啥,咋办?” 马闯眨眨眼,“我先去,找门卫说话,你俩看见后直接进?” “行。你多缠一会儿。” “我办事,你们放心。”马闯拍着胸脯。 看到马大姐拉着门卫进了传达室找什么东西,田宇赶紧拽着陆小宁进了学校。 学校后门有几间平房,原本是给学校烧暖气的锅炉房和存煤的地方。 自打改了集中供暖的管道之后,锅炉被拆,平房也给扒了,说是来年要盖自行车棚。现在么,只留下一地碎砖和几堆煤渣。 三个人在一堆煤渣上扒拉半天,翻出根一头缠着线圈,一头绑着铁皮饼干盒的长杆。 “还是没电了,这玩意用电这么快?”马闯拨了几下嵌在饼干盒上的拨杆开关,看到指示灯没亮,叹气道。 “你也不想想,就这几个线圈,多大功率,何况还加了放大器,赶紧换上。” 田宇接过杆子,撬开饼干盒盖,抠出四个一号干电池,又从包里取出新的换上,盖盖儿,拨开关。 一声蜂鸣之后,指示灯亮起。 马闯点点头,“行了,老田,干活。” “昨天晚上咱们测的地方你还记得不?” “好像,大概是那。”马闯手里划着圈,指了个地儿。 田宇拎着杆子来到马大姐指的地方,“是这啊?” “差不多。” 田宇伸开杆子,嘴里嘟囔着,“瓷锤,要你有啥用。” 第31章 多少人的梦想,炸掉学校 李晋乔攥着铲勺,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半躺在沙发上捧着本钟山的儿子。 “你妈没说几点回来?” “上午的课,快了。” “那也得有个点儿。你去学校看看。” “没必要,又不是大晚上。”李乐放下书,回了句。 “让你去就去,累不着你。” 李乐无奈起身,换鞋换棉衣。 临出门时,又被李晋乔塞手里一条围巾。 “我不用,不冷。” “想什么呢,给你妈的,早上走就没带。” 呵,陈年狗粮劲儿更大。 来到学校,推开传达室,看到门卫大爷正用蜂窝炉架着一口小锅热菜。 闻了闻,萝卜白菜炖粉条,没肉。 李乐招呼道,“大爷!” “来玩啊?” “来接我妈。她没走。” “没,今天来上课的还都没走呢。一起吃点?”老头招呼着。 “不了,不了,我进去等她去。”李乐转身要走,又被老头叫住。 “哎,那个马闯你认识不?” “认识,咋?” “你回头见到她,让他来传达室拿信。早上她来说上画画课,信还没到。” “她来上课?”李乐纳闷,没听说啊。 “行,回头碰到给她说。” 李乐找到画室,看到曾敏正指导着学生临摹瓶瓶罐罐。 “你过来干嘛?”曾敏瞅见自家儿子,出来问了句。 “老李同志让来接你。” “我还得一会儿,你进来等。” “算了,我去你办公室。” 说话的空,李乐瞅了眼画室,没发现马闯,不由得琢磨起来。 临近中午,学校后门那边空地,已经被田宇三个人挖得像是田里的耗子洞,东一个西一个。 田宇扔下铲子,揉着腰站起来,指着身旁一小堆锈铜烂铁,“挖了半天,就挖了一堆这?” “这不也能卖钱。”马闯拎着个蛇皮口袋走过来,正准备往里装。 “金砸,我们的目标是金砸!这些能值几个钱?”田宇抱怨道。 “两毛五一斤,这有二十多斤,能换碗面吃不?” “那咱们不成了捡破烂的了!” “蚊子肉也是肉。” 正斗着嘴,就听到不远处陆小宁手里的杆子发出一阵蜂鸣,声音长且响亮。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跑过去。 “哪里哪里?”田宇从陆小宁手里抓过杆子,看到饼干盒上面的指示灯,亮了三个红灯。 “几个灯?”马闯凑近问道。 “三个。” “那得多深?” “一个灯就是三十公分,两个是五十,三个就是一米。” 听到马闯这么说,田宇皱着眉头,“这么深?” “废话,深,才说明有大货。”马闯挥着洋镐,“刨!” “我来!你这小细胳膊,陆小宁去拿铲子,帮忙。” 虽说地还没冻实在,但三个人还是花费了快一小时,才挖出一个长款不到五十公分,深不过八十公分的土坑。 田宇长舒一口气,撩起毛衣,露出圆滚滚的肚皮散热,“累死老子了。” 马大姐和陆小宁也是满脸通红,额头冒着热气儿。 “快了,继续,胜利就在眼前。” “嗯。”田宇往手心里吐口吐沫,搓了搓,抓起洋镐,继续挥起。 没刨几下,铛的一声,三人面露喜色。 马闯尤为兴奋,一撸袖子,“换铲子,换铲子。” 几人又折腾半天,一个黑不溜秋,大半部分还埋在土里的铁坨坨露了出来。 陆小宁趴过去仔细瞧了瞧,“马闯,这上面有字!” “啥字?” “十二,九七?”陆小宁拿手抹了抹铁坨坨上面的土,让字迹更清楚了些。 田宇也伸头瞅了眼,对马闯说道,“继续挖,这下面还有好一片呢。” “对,继续,咱们这次” 马闯话音未落,就听到陆小宁喊道,“不是,咋冒烟儿了?” “啊?” 一扭头,两人就看到,刚刨开的土坑边上,冒出了细细的白烟。 李乐过来时,看到的就是马闯三人正蹲在一片土坑之间,面面相觑。 “喂,你们在这打地鼠呢?” 看到李乐,马闯也顾不得解释,赶紧招手,“李乐,过来看看,这是啥?” “什么?” 等李乐凑近,看到土坑里一块黑黢黢的铁坨子,还有袅袅升起的白烟,再不明白,这两辈子就白活了。 “一群撒比,炸弹,快跑!” 李乐一手拎起陆小宁的脖领子,一手抓着马闯的胳膊,拔腿就跑。 田宇一听到炸弹两个字,也慌了,撩起脚丫子跟上。 等跑到百十米外的操场,李乐才松开手,马闯和陆小宁一个趔趄,都坐在了地上。 田宇跑过来,刚要开口,就被李乐喝住,“你去办公楼,我去教学楼,只要是有人,都给叫出来。” 转头又对马闯说道,“你去传达室,打电话报警,就说学校里发现炮弹,正冒烟呢,让人赶紧过来。” “冒烟咋还没炸?”马大姐揉着差点被李乐扯断的胳膊,好奇地问道。 “我特么哪知道,赶紧去。”李乐没工夫和这傻逼女子掰扯,吼了一嗓子。 “陆小宁,你去食堂那边喊人!” 说完,拽起田宇朝教学楼跑去。 难得休息,王加强一早就去菜场买了鸡鱼肉蛋,准备在家当一回好男人。 不过今天邪门,割了脖子的鸡能一边流着血一边飞上墙头。 收拾鱼戳破苦胆,一把使了十几年的菜刀能在拍蒜时断了把。 费劲一番功夫,才在自家婆姨的嘲笑声中,做好了一桌菜。 特娘的,吃菜时候又咬了腮帮子。 老王生气,把筷子一扔,钻进屋里,翻看起黄历。 正琢磨着玉堂司命金匮是啥意思,电话声响起。 “老王,找你的。” “哦,来了。” 拎起电话,就听到听筒里面一阵嘈杂,“王校,王校,快回学校!” “出什么事了?” 结合今天的诸事不顺,老王心里瞬间生出不好的预感。 “学校里发现炸炮弹,派出所马上到,你赶紧来!” “啊?” 撂下电话,老王抓起衣服,就往门口跑。 老王婆姨见到,“咋,跑啥伲?” “学校让人炸了!” “哎,拖鞋,换鞋,换鞋!” 拦车,加钱,的哥给力,开出了塞巴斯蒂安·勒布的感觉,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硬是用八分零三十六秒到了学校。 学校大门口,四五辆警车停在路边,而校门外,围了一大群好事儿的群众。 王加强下了车,透过围墙看了眼校园,没有什么烟尘滚滚的景象,提着的心往肚子里落了几分。 “听舍了么?” “咋?” “校长犯事了,来这么多警察,抓人滴。” “就特么该抓,可听说这哈怂贪了不少。” “胡咧咧个啥么,抓人也得纪委。额刚听民警舍,学校有女老师跳楼咧。” “也和校长有关系?” “不好说,不好说。” 一边朝校门走,一边听围观人的议论,老王火气又冒了出来。 等推开人群,进了大门,瞧见缩着脖子、臊眉耷眼站在宣传栏前,被民警问话的马大姐,老王第一次对自己当初选择教育行业,充满了悔意。 第32章 王加强的心思 三天后的校务会上,教导处主任姜冬梅做了今后在铁一中历史上,被称为“十大事件”之首的“炸弹惊魂”的汇报。 高一(2)班学生田宇、高一(4)班学生陆小宁在听信高一(4)班学生马闯(女),学校地下有金库的谣言后,三人利用课余时间,自制金属探测仪。 在放学及休息期间,在校内进行探测挖掘。 周日,在学校后门位置挖掘出抗战期间航空炸弹一枚,所幸被高一(2)班学生李乐及时发现,经相关部门的及时处置,未引起爆炸,出现人员及财产损失。 但此次事件,直接造成当天学校周围五百米范围内人员紧急疏散,学校停课两天的严重后果。 建议依照省《中学学生违纪处罚条例》以及《普通高中学生学籍管理规定》,对组织、策划、实施违纪行为的马闯处以开除学籍的处分。 对参与实施违纪行为的田宇、陆小宁处以留校察看的处分。 “姜老师,这是你们教导处的建议?”王加强问道。 “是。”姜冬梅面无表情,言简意赅。 王加强点点头,沉默一会儿,把手里的笔记本一合,扫了眼围坐在会议桌前的各部门负责人,“都说说,什么意见。” 听到姜冬梅代表教导处给出的处理,众人都有些沉默。 毕竟,铁一中这些年,不能说没有学生违规违纪的处罚,但一步到位直接开除学籍的,还真是头一回。 开除这种事,影响太大,多慎重都不为过。 再一个,大家对王加强工作中的强势作风都已经有了依赖,猛然让提意见,颇有些不适应。 老王这个公认的老阴比,没揣摩出他的意思之前,谁都不想先开口。 “詹老师,你是高一年级组长,这几个学生按说都是你的兵,你先来?” 片刻冷场后,老王手一指,开始点名, 关系到自己管理的年级,詹云亭打开会就一直缩在后面,听到叫自己,只好慢慢抬起头,想了想,说道,“在这里,我先向各位校领导做个检讨,作为年级组长,没有能够加强对学生的纪律教育,疏于管理,才造成” “詹老师,这不是什么追责会,说重点。”王加强打断道。 “啊,是,王校。”詹云亭扶了抚眼镜,“我同意王校长的意见。” “我的意见?”听见这话,王加强皱起了眉头,“我说了么?” “我的意思是,不管王校做出什么决定,高一年级组所有老师都支持。” 众人纷纷点赞,真特么舔的一嘴好腚,臭不要脸。 “咱们这是校务会,不是一言堂,我讲的就一定是对的?”王加强敲敲桌子,“李书记,您说呢?” 李书记是个富态的老头,原本是分局工务段的书记,前几年调来铁一中。 专业不对口,又临近退休,虽说是名义上的一把手,除了一些特定场合,在学校基本上属于透明人。 不过大家都知道老李书记是个和善的厚道人,让他表态,是不是老王对教导处的处理意见有些别的想法? 这两年,随着学校教学质量和名气的不断提升,姜冬梅在各项事务中是愈发活跃。别忘了,她身上还挂着个副校长的名头。 有些东西,就怕琢磨。大家的眼神开始在姜冬梅和王家强之间来回切换。 “那我就说两句?” 李书记一口豫普话响起,其他人都打起了精神。 “我没做过老师,于教育学生而言,肯定不如各位。顶多就是做了几十年政工工作的一点想法。王校长?” “李书记,您说,咱们都学习学习。” “算不上,算不上。有句老话,叫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大伙都听过。”李书记笑呵呵的,会议的气氛也松快了一些。 “听过。” “知道。” “是有这句。” 众人很给面子,纷纷应和着。 “咱们内部,对犯错误的同志,一方面,不能因为错误难免,而姑息迁就,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这是不爱护同志,不负责任的表现;另一方面,也不能因犯了某种错误,就直接按照规定一刀切。” “对待大人,我们尚且如此,孩子犯错,不说什么上帝都能原谅,但总该给时间、给机会、去纠正。” “看人看本质,这几个学生,本质是坏了么?没有。” “如果我们因为害怕教导,畏惧管理,一心想着省事,就把孩子开除,那说明我们的教育思想和路线就出了错误。” 李书记说完,看了眼王加强,老王点点头,又瞅瞅会议桌前,若有所思的众人。 “其他人还有什么想法?” “王校长。”教务主任黄炳坤举了手。 “嗯,说。” “李书记刚才的意见大家都听到了,金玉良言啊。” “对于犯错误学生的处理,绝对不能生搬硬套各项管理规定,要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高中阶段虽然不是义务教育,但也要为学生负责,不能一推了之。” 黄炳坤是前两年从南方挖来,教育技术学的硕士。 作为整合学校教学资源、制定教育策略和目标的展业人才,颇受老王器重。 他这一发言,大家伙才咂摸出点味道来。 有黄炳坤打底,其他人也开始或隐晦,或直接的表达了意见。 有说开除学生对学校名声不好的,影响上级部门观感的;有说毕竟没有造成人员财产损失,能解决隐患的,反而是好事的;也有拿马闯几个人成绩说事的。 不过字里行间都是一个意思,开除就算了。 直到散会,王加强也没做表态。不过看到姜冬梅沉着的一张胖脸,大伙心里都感叹,幸亏幸亏啊。 老王回到办公室没几分钟,黄炳坤、詹云亭以及程艳辉前后脚就跟了进来。 几人进来,就看到王加强正摆弄着马闯几个人捣鼓出来的神器。 “嚯,别说,还挺还用。” 王加强捡起一个茶叶盒,放到线圈中间,听到发出蜂鸣声,点着头。 “黄老师,你本科是学计算机的?”老王问道。 黄炳坤一愣,想了想,“算是分支,软件工程,编程。” 老王瞧着黄炳坤乌黑油亮的三七开,叹了口气。 等几人都坐下,老王散了一圈猴抡棍,点上抽了一口,“黄主任,我没说错。” “你不如直接下文件,还搞这种形式干嘛?” “形式是解决问题的必要途径。既不好私底下操作,也不好明着摆上台面,就得利用程序,统一口径。” 黄炳坤疑惑,“你就算准了李书记会那样说?” 王加强弹了弹烟灰,“老李也不是没人找他。田宇知道吗?他爷爷是老李当年参加工作时的师傅。” “我说呢。”程艳辉插了一嘴。 “最讨厌的还是马闯这个弼马温。当初就应该让她祸害别的学校去,怨我啊。” “咋?” “咋?人家国防科工委电话都打来了,什么求情的话都没说,就一个意思,马教授正在进行科研公关的重要阶段,要妥善处理。” 老王一抿嘴,烟头短了半截,吐出一片烟雾之后,说了句, “能把坏事变成好事也说不定。” 第33章 都TM是“人才”啊 早自习,李乐被叫去办公楼。 进门就看到空荡荡的会议室里,作死三人组,按着高矮个,蔫儿了唧站在墙边。 看到李乐,田宇抬抬眼皮,嘀咕道,“你来干啥?” “我哪知道,老程让过来。咋不坐?”李乐指着会议桌前一溜椅子。 “你见过哪家犯事儿的学生有坐着的,态度,态度懂不?” 李乐拉了把椅子,面朝三人坐下。 “这几天咋过的?” “过个毛。你特么审犯人呢?要不要蹲下?”马闯翻着一双大白眼。 “哟,怎么和救命恩人说话呢?” “咋,不蹲,改成给你磕一个呗?” “也成。”李乐往后一靠,抱起膀子。 “滚蛋,烦着呢,别在这添乱。”田宇摆着手,一脸的不耐烦。 抬起的那张胖脸上,左三右四,几道带着痂抓痕。 “哟,家暴啊,这是。你妈够狠的啊。”李乐惊讶道。 回想起这几天在家反省的日子,田宇打着哆嗦。 混合双打不算,还有一个跟着煽风点火,嘲讽插眼递buff的辅助。 自打生下来,挨过的揍加起来都没这几天多。 叹口气,田宇把头努力的缩进脖领子。 李乐又仔细看了看陆小宁,原本脸上细腻光滑的皮肤多了些粗糙,眼圈也黑了不少,透着股憔悴。 “你没挨揍。” “我家不兴这个。”陆小宁摇摇头。 其实陆小宁更愿意像田宇一样,挨揍就挨揍,总比自己爹妈那种魔音贯耳般,处处奚落的折磨更好受些。 李乐眼神从马闯身上略过。 “哎,你怎么不问问我?” “你?”李乐撇撇嘴,“没救了,等死。” 事发后,马闯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番分析,田陆二人尚可有回旋余地,但是作为首犯的自己,估计是在劫难逃。 索性把心一横,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投八路。 一个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的留守儿童,对付老人还是很有一套。 泪眼婆娑,寻死觅活,加上祸水东引到不负责任的爹妈,溺爱孙女的马老爷子直接联系了在老家榕城的小姑,保证有学校可以垃圾回收。 有了退路,马大姐就显得无吊所谓。嘁了一声,就不再搭理李乐。 听到有脚步声,李乐把椅子掉了个儿。 黄炳坤拎着“作案工具”,带着一个局里局气的中年女子进了会议室。 看到站在墙根的作死小队,点点头,“还行,态度不错,都坐,别站着了。” 田宇摆着手,“还是不了。” “别废话。” 三人挨着李乐,小心翼翼的落下屁股。 黄炳坤抬手示意旁边的女人,“这位是咱们区治安大队的何科长,找你们做个谈话记录。” “派出所不是都问过了么?”田宇壮着胆子问了句。 被唤作何科长的女人,从包里取出讯问笔录,摊开在桌上,面无表情的说道,“派出所属于出警询问,我们是爆炸物品管理部门,和他们不一样,明白了?” 几人点点头,反正都是问话,多一次少一次都得配合。 “开始。”何科长拧开笔帽,眼睛扫了扫,“你叫马闯?” “啊,是。” “就从你开始。” 相比派出所的问询,何科长问的细致许多,动机、时间、行动轨迹、人员情况、现场处理,从头到尾捋个遍。 “暂时就这么多,如果有什么需要,还会找到你们。” 何科长说完,从包里拿出印油,把笔录递给身边的李乐,“你们都看一下写的内容,是否和你们刚才的描述一致。” “如果一致,就在每页的下面签上名字,手写‘以上笔录经我本人看过,和我说的相符’。” “有写到自己名字的,在名字上按指纹,用大拇指、食指都行。黄老师,你作为陪同老师,也签个字。” 一番折腾之后,瞧着何科长出门的背影,几人长舒口气。 “别紧张,都是例行公事。不过我这边还有个何科长那边没问的。”黄炳坤说完,举起手里的杆子,“这个是谁出的主意?” 三个人你瞅我我瞅你,都选择闭嘴。 “都不说?”黄炳坤摆弄着杆子,“马闯的主意是。” 田宇一咬牙,义字当头,挺身而出。“黄主任,我的。” “你?你就算了,我虽然不教课,但你们几斤几两还是能问出来的。马闯,你来讲解一下,这玩意儿的咋做的。” 黄炳坤把杆子递给马闯。 “真说?” “还能假说?” “哦。这还是李乐提醒我的。” “哎,哎”李乐举手,“和我没关系啊。” 马闯指着李乐,“你提醒我说,找矿都有用金属探测仪,所以我们才想到这个。” “我啥时候说的?” “就咱们一起上厕所,你忘了?” “厕所?你俩一起?”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田宇捂着嘴,诧异道。 “闭嘴!” “关你屁事!” 黄炳坤瞧着眼前这仨货,直皱眉头,“憋吵吵,马闯你说。” “我记得在家里有一本电子杂志,上面有金属探测仪的电路图。老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就想着不如自己做一个” 听马闯说完,黄炳坤挠着下巴,想了想,问道,“你们改动了,我听着这个电路图只是基础,还不能实现现在的功能?” “昂,我们在制作过程中,感觉如果用原来的电路设计,涡流产生的磁场反过来影响原磁场,可以转化为电压幅值的变化” “振荡电路频率产生变化,是不是可以用检测频率的办法进行增强分析正弦波放大和脉冲转换电路需要处理” “正好陆小宁家里有电脑,就让他用epro烧录了一个程序” 马闯刚讲到这里,黄炳坤眼睛一亮,转头看向陆小宁,“你会编程?用的c还是c++?” “会一点点c++。”陆小宁又习惯性的红了脸。 “马闯,你继续。” 听着她讲了半天,黄炳坤逐渐搞明白了这几个人的分工,不由得一阵感慨,马大姐有想法和思路,田宇动手能力强,最让人意外的还是陆小宁。 如果没有陆小宁的程序设计,这个看着有些简陋的金属探测仪,还只是一个单纯的傻瓜机,和信号增强、指示提醒、变频识别这些智能控制沾不上边。 都特么是“人才”啊! 心中有了计较,黄炳坤起身,“你们家长应该那边快谈完了,等会。李乐,回教室上课。” 出了会议室,两人在楼梯口分开,一个下楼一个上。 不过李乐刚下了两蹬,略一犹豫,随即转身追上黄炳坤,问道,“叔,他们三个人没什么大事了?” “怎么可能。”黄炳坤笑着。 “我说的是那种。”李乐眨眨眼。 “呵呵,你觉得呢?” 第34章 如何写检讨 王加强指着茶几上的探测仪,“就这玩意儿,能行?” “那个什么防断卷笔刀,都能拿个省赛的第二名,这个从原理到设计到实用性,比起这个就是垃圾。”黄炳坤端起茶杯,吹了吹。 王加强点了根烟,“国赛有希望没?” “我看了今年改制前的几届获奖项目,七成希望。” “获奖?” “国二以上。” “你这么看好?”老王有些诧异,又仔细瞧了瞧眼前东拼西凑,还用铁丝固定的探测仪。 “嗯。”黄炳坤撂下茶杯,“这东西里面有电路控制、程序设计、信号接收传输好几个方面。最差也是个改进专利技术。” 听到这话,王加强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明年几月份报名?” “三到四月各市报送材料,五月份省内组织评审,然后向大赛报送材料,十月份,出结果和全国展示活动。” “那,你们教务处组织组织,看看需要什么材料、改进的,抓紧弄好,再从学校里选几个项目,一起报上去。” 王加强乐呵呵的摸着发际线,笑道,“不说拿个国奖,就算是省赛的奖,也能堵一些人的嘴咧。” 黄炳坤撇撇嘴,心说,谁特么讲关中汉子是朴实耿直心眼少的,这位可是老奸巨猾。 一场差点炸了学校的隐患事故,其他人都是盯着几个学生的违规违纪做文章,老王琢磨的却是这个探测仪能带来的好处。 这几年,随着铁一的生源、教学质量越来越好,“清北复交浙科南, 人武中华航济开”这种级别的学校已经从奢望,逐步变成了现实。 但是在王加强看来,拼裸分上顶级院校的机会,随着各大院校招生政策的改变,往后会变得越来越难。 所以除了艺体特长生之外,另一条竞赛保送的路子,愈发引起重视。 而王加强的算盘,已经从初中部就开始打起。 为什么非要和千军万马一起去挤高考那独木桥,另辟蹊径不就是阳关大道? 黄炳坤斟酌着,又说道,“王校,其实马闯和陆小宁,那个学科竞赛,可以考虑让他们试试。” “马闯可以参加物理,陆小宁是信息学。” 老王咂着嘴,“这个信息学只听说工大附和交大附有参加过,咱们没有啊。” “这方面我相对熟悉一些,这几天找他来试一试,看看水平咋样。” “倒也是。”王加强这才想起来,这年头,计算机这玩意,不说九成,陆小宁最少比八成孩子接触的早。 “你也看好马闯?” “您知道那种学生,考一百分是因为卷子只有一百分。” 这点,王加强倒是深有感触,“就是这瓜女子严重偏科伲,语文英语啥的就是运气好,也只能混个及格。” “所以更该让她试试走竞赛。” “嗯,黄老师,竞赛这一块,交给你,额放心。你看” 两人在办公室里嘀咕半天,结果是老王踌躇满志,黄炳坤干劲十足,毕竟省赛一千五国赛两千打底的个人奖金,很不少了。 当着田马陆三家人,姜冬梅宣布了学校的处理决定。 首犯马大姐留校察看,主犯田宇,陆小宁记过。 几个人被各自家长摁着脑袋,向姜主任做着保证,坚决改正错误,努力学习,感谢学校给机会云云。 对于处理结果,田宇心说侥幸,陆小宁后怕,而马闯颇有些遗憾,遗憾这次没能换个学校,看看外面的风景。 至于姜冬梅,总觉得耳边回响着马闯高喊“i’ll be back”的声音。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除了一人三千字的检讨,还有劳改,活不多,处理航弹时候挖出的几个大坑,三人负责填平。 作死三人组背着书包从各班窗前飘过的身影,引起一番骚动。 太阳当空照,我去炸学校。 大家都想瞧瞧这几个差点让梦想照进现实的神人长得啥样。 再说,要不是这老几位,哪有连着三天的放假。铁一年度好人啊,必须赞。 “报告!” 田宇进教室,正好是刘成基刘老头的课。 刘老头扔下粉笔,笑道,“回来了?” “啊,是。”田宇低头看脚尖。 “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知道什么意思?” “知道。” “嗯,回座位去。”刘成基拍拍手,朝着台下,“希望诸君引以为戒,然否?” “然!然!”教室里蛙声一片。 下了课,等到聚集过来嘘寒问暖的一群人散场,田宇长舒口气,看了眼身旁似乎已近神游天外的李乐。 伸手戳了戳,“哎,哥们儿回来了,也不慰问一下?” “嗯,welle。” “嘁,一点都不真诚。”听到李乐敷衍的回应,田宇朝桌上一趴,心累,不想和贱人说话。 不过十五秒之后,“想不想知道什么处分?” “反正不是开除。” “记过。” “算你命大。” “那是,我和陆小宁都是记过,马大姐是留校查看。” 田宇摸了摸脸上几道血痂,“估计哥们儿下礼拜晨会要上去挨批斗了。” “祝贺你梦想成真。”李乐把肩膀朝墙上靠了靠。 “屁嘞,特娘的看别人乐子和自己当乐子能一样?” “你就当演戏,你不是田宇,你是扮演田宇的人。”李乐给了个建议。 “也对啊。那检讨就是台词?”田宇琢磨着,随即又苦了脸,“检讨要三千字咧。咋写?” “不会,没经验,别问我。”李乐毫无感情。 “大哥,帮忙,看在肉夹馍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肉夹馍已经价值不匹配。你找找马大姐,她经验丰富。”李乐指了指四班的方向。 “那就是个瓜皮。说,只要你想,只要我有。”田宇拉起李乐袖口,晃悠着。 “那”李乐抽出胳膊,想了想,伸出三跟手指,“kfc,三顿。” “撒?肯德基?额都么吃过涅。” 田宇记起今年刚开在南大街的那家kfc,想去,优惠券攒了不少,奈何手里总存不住票子。 “就这,否则免谈。” 一番犹豫之后,田宇一咬牙,“行,不过得等寒假或者过春节,特殊时期,等风头过了,我找我姐要钱。” 见田宇如此识趣,李乐伸手,“笔来!” 接过笔和纸,李乐一边写,一边说道,“写检讨,要有主题,普遍来说,围绕‘我真特么不是东西’这个主题穷尽一切可以用上的形容词。” “啊?这不成了不要脸了?”田宇睁大眼,一脸不情愿。 “都特娘的上千人大会念检讨了,还要什么脸?” “也是。” 李乐继续,“首先,要明确触及谁的灵魂。一般情况下,要开门见山,明确自己的愧疚,并表示悔恨,不要过分强调自身的损失。” “一定要强调对自己的行为存在对学校规章的践踏、对学校、班级荣誉抹黑、对学校风气的污染,自己诚惶诚恐、悔恨交加,恨不得立马自绝于人民” “再有,要表明学校、老师,对自己灵魂的拯救一旦有组织对你的过错加以修正,你必须表现出感激涕零” “检讨三观扭曲,检讨自身性格本质,检讨具体行为恶劣” 听到李乐的讲解,田宇有些懵,“这玩意儿还有这么多道道?” “好的检讨如深入骨髓的忏悔,这还只是思想结构,下面再给你说行文结构,第一段,简述错误,定性,第二段” 第35章 考完试啦 校园就是个热搜榜,隔三差五的就会有新的热点。 作死小队“我们差点炸了学校”的光辉事迹发酵了一个星期,终于在国旗下的检讨之后,迎来了高潮。 三篇检讨,田宇情深意切,声泪俱下;马闯认识深刻,触及灵魂;陆小宁则是透悲戚与悔恨。 台下众生无比惊叹于三人的文笔、格调、遣词造句。 “伟大的考验即将来临。我人生歧路上所奏响的,将是凯歌还是离音,是殇曲还是哀乐?纷繁复杂的时光横插在开端与结局之间,叫人一眼望不尽出路” 听听,真特么好啊。也就检讨不能登上作文选,可惜了。 李乐站在后排,心里盘算着,田宇欠三顿kfc,马闯欠三碗优质泡馍,陆小宁是俩月刚上市的土星游戏机的使用权。 对于一鱼三吃这种做法,李乐觉得,自己凭本事赚来的,没什么不对。 念完检讨被撵下台,田宇还有些意犹未尽。 “站上面看下面这一棵棵高矮胖瘦的大葱,感觉还真不错咧!怪不得老王他们都喜欢开大会,和特么司令一样,美滴很。你说,哥们儿还有机会再上去一回么?” 李乐瞥了眼身旁的白痴,“能,你再犯点错。” “你就不盼兄弟点儿好?” “除非你救了老王的闺女。” “咦~~,算了。” 批斗大会圆满结束,铁一的学生们受到了深刻的教育,充分认识到违反纪律的危害,增强了守纪意识,为建设平安、和谐校园提供了有力保障。 转过头,随着电影院门口的海报换成了《红番区》的预告,另一部经久不衰的贺岁档灾难片《期末考试》也定了档。 考好了飞升,考砸了元神俱灭。期末就是一场渡劫,铁一里的道友大都满面愁容,脚步匆匆,以期临阵磨枪,能多抗他几道劫云。 晚自习结束,学校门口的小吃摊前挤满了觅食的人。 李乐正在牛肉面摊前埋头,今天失了手,辣椒油放的多了些,只好捏着鼻子往肚里扒拉。 “李乐,你也在?” 抬头,就看到张彬拉过一个凳子,提出卫生纸擦了擦,示意一旁的齐秀秀,擦干净了,坐。 已经做了月余舔狗的张彬,手法娴熟,一气呵成。 “期末在即,兵临城下,不知乐兄复习大业如何了?” 擦过凳子,张彬又开始擦桌子。呸,舔狗不得hoe。 “心累,你呢?” “余昨夜惊坐而起,想起楚辞涉江一文注释,顿时头晕脑胀,久久不能入睡。” “秀秀呢?”李乐指了指齐仙女,“肯定是胸有成竹,胸存沟壑。” “哪里哟,彼此彼此。吾昨夜亦有一梦,梦一鹤发老者,为我描述渡劫飞升后的大好前景,听着听着,感怀不已,遂泪如雨下。”齐秀秀知道这俩货在扯淡,也跟着说道。 “哦?飞升之后是什么样子?” “享寒假补习无穷匮,作业用之不竭。” 张彬闻之,怔愣片刻,随即状若欲哭。 齐秀秀又说道,“我于梦中又闻老者念出一咒,极为厉害。” “何咒?” “佛嗯分,波安班!” 齐秀秀话音一落,牛肉面摊前,侧耳偷听的众人,齐声大骂道,“操!” 乔达摩悉达多说过,该来的总会来,躲不开。 三天时间,兵荒马乱。 有人凭着勇气,有人寄望于运气,雪后初霁的阳光下,有气无力的铃声中,考试结束了最后一场。 教室里左一堆右一堆,都是对答案的人。 不管你写了多少,写得怎样,分儿就在那里,对你不离不弃。 考试前,老师们都会一再强调,不要对答案,千万别对答案,一定不能对答案。 可总有人想着“早死早投胎”。于是一家欢喜一家愁。 对了的,心中雀跃,不对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如果崩溃有等级,写对了又改了的这种,顶多属于黄金。 作文写偏题了才算得上是铂金,和点灯熬油写了一百多万字,只有个位数阅读量的写手,异曲同工。 蒙的对了,会的错了,那是钻石。 而最强王者,属于那些三问答一问,原来背面还有的盲僧。 自信地加入对答案的队伍,一开始笑容满面,气势汹汹,摸眼r闪再加q,准备来个penta kill 。忽然画风一转,听得一头雾水。特么的根本不知道大家在讲哪道题! 程艳辉用力敲了几下门,众人才散去。 “明天后天大后天,三天正常上课,第四天领成绩单还有看分班和寒假安排,放学!” 一句话,给还沉浸在对答案后,患得患失情绪中的学生,又浇下了一盆冷水。 “操,还让不让人过了?就不能让人过个好年?” 田宇看着程艳辉出门的背影,咬牙切齿。 “过年没年终奖,不发薪水才是不让人过了,这才哪到哪。”李乐起身,踢了踢田宇的凳子,“走不?” “走,今天和马大姐约好了,大战三百回合。” “哟,释放了?” 田宇头一摇,“没,我说考完试还要开会。” “你就作。”李乐裹了裹棉衣。 “等等,我带你一段儿。” “方向不对。” “换了个地方,新开的,就在你家南边一点儿,那还有台球,一起?” “信不信我前脚进门,后脚曾老师就能知道?” “那你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看你。” 留下还没琢磨过来的田宇,李乐迈步开溜。 三拐两拐,进了曾老师的办公室。 “考完了?”看到李乐,曾敏举起手里的烤洋芋,“吃不,刚烤好。” “哪弄的?”李乐接过来,焦脆的外皮,掰开来黄里透红,泛着甜糯的香气。 “刚去打热水,食堂师傅送的。” “就这一个?” “人多。” 李乐看到自家老妈说话时不断忽闪的双眼,叹口气,把烤洋芋又递了回去,“你吃。” “嗨,还是儿子知道疼人。”眼前一晃,烤洋芋已经到了曾敏的手里。 “” “考的咋样?” 烤洋芋有些烫嘴,曾敏一边吸溜,一边问道。 “我又没吃,我哪知道?” “我问考试!” “哦,就那样。”李乐耸耸肩。 “没去对答案?” “不对,反正都过去了。” “嗯,木已成舟再后悔也没用。”曾敏撕掉一层黑黢黢的洋芋皮,“一起回家?” “找你拿车钥匙。” 曾敏舔着嘴角,“咋?” “一早和我爸说了,放学去他那洗澡。” “学校也有澡堂。” “他那有大池子,这边净是淋浴,还小的抹不开身,不舒坦。 “去,去。”曾敏扒拉着包,扔把钥匙,“早点回家吃饭。” “知道,知道。” 第36章 猫姨 发成绩册,犹如赌狗上了赌桌,开牌那一刻才是最刺激的。 掀牌之后,输家破口大骂,沉默不语,泪眼婆娑,赢家心花怒放,得意洋洋,如释重负。 田宇把成绩册放到面前,闭起眼,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一时间,耳边仿佛传来上仙的声音,“田宇,数学115,语文87,英语101,物理110” 这声音咋那么耳熟?田宇睁开眼,随即大怒道,“李乐,把嘴闭上!” “咋?” “我特么还么看呢。” “都是千年的狐狸,考多少自个儿心里能没有数?” “那也不行。” 从李乐手里抢过成绩册,田宇怅然若失。就好像买了蛋糕,点上蜡烛,刚许了愿,一睁眼,蛋糕被狗啃了的感觉。 仔细看过成绩册,一张耷拉的胖脸,渐渐喜上眉梢。 “啧,115,啧啧,85,啧啧啧,110” “哎,唤狗呢你。” “哈哈,成了,老子我成了。来来来,瞧瞧,瞧瞧。” 田宇指着几行分数,“这下能过个好年了。” “看了名次没?” “呶,36,这次调班肯定没我。” “你分班时候多少?” “24,咋?” 李乐指了指讲台,“刚才老程说了,名次下降十名之内的,寒假作业多三十张数学卷子。” “你打野!” “我中单,不打野。” 田宇诧异道,“三十张?一天一张,去掉春节没时间写,那不得做死?” “再减去开学前军训五天。”李乐指指黑板上的寒假须知,最后一行小字。 “算了,杀了我。” 田宇朝桌上一pia,摆出一坨屎样。眨眨眼,又坐了起来,一把抓过李乐的成绩册,恨恨道,“给哥们儿看看你的。” 片刻后,田宇转过头,满脸苦涩,“我特娘的眼瞎了。” 李乐似乎和5这个数字,已经形成了羁绊。 期末考试,依旧坚若磐石,第五。 “寒假期间,都注意点安全,不要乱跑,不要去不该去的地方,不要打架,不要放炮,都听到了?” “听到了!” “名次在100名以后的,去我办公室,其他人,回家。” 程艳辉把文件夹朝腋下一夹,刚走出教室,身后轰声四起。 李乐走到家楼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隔壁单元垃圾道口抽着烟。孤单、落寞、忧郁。 “咋?曾老师欺负你了?”李乐走过去,问道。 “没,我想静静。” “哦,那你慢慢想,我不和曾老师说。” “等等。”看到李乐迈腿,李晋乔又叫住,“考多少?” “还是第五。” “班里?” “年级。” “嗯,继续保持,上去。”李晋乔弹弹烟灰,抬头看向自家阳台。 十分钟之后,蹲在路牙石边上的李晋乔,看着慢慢走到身边,扯了扯裤子,也蹲下来的李乐,嘴一歪,嘁了声,“咋,你也想静静?” “嗯,一起。”李乐点点头,“爸,都说一个女人抵五百只鸭子,咱家,得有两千多只了。” “不止,听说一会儿还有俩从大老美那边飞来的。” “谁?” “你猫姨和乐姨。” 李乐一惊,“嘶,那就是再加俩高音喇叭。” 曾敏大气大方,上学时,工作后,五湖四海结交的朋友不少。 这年月不像以后人情相对冷漠,关系好的,都往家里领。 李乐印象里,从小这种聚会隔三差五就有上一次。 李晋乔来往的大都是糙老爷们儿,在家聊两句就找个小馆子开始喝大酒。 曾敏那边多是所谓的“文化”人,牙尖嘴利的,一杯茶,几根烟,吵架斗嘴,能扯上一天。 不过这些年成家的,有孩子的,聚会少了许多。 “老规矩,你做饭?”李乐想了想,问李晋乔。 “你妈在钟楼订了房间,小猫过来住那,晚上在那吃席伲。” “咱俩呢?”李乐有些期待。 李晋乔吐口眼圈,淡淡说道,“在家,咥面。” “撒?” “人家说,都是女子。还说一个叫什么张褚的,喊去黑虎巷看演出,晚了就不回来,去宾馆睡。” “那意思就是把咱俩扔了?”李乐心里一阵不爽,手往袖口一踹,肩头碰了碰李晋乔,“那还在家吃个啥,葫芦头,梆梆肉?” 李晋乔挠挠下巴,“春发生?” “可行?” “走,骑车,凭撒伲么!”李晋乔起身,扔掉烟头,脚尖狠狠的踩了两脚。 。。。。。。 拎着豆浆油条,推开家门叫了一声,没人答应。 “走这么早,饭都不吃了?”李乐嘀咕一句。 洗把脸,换了衣服,还没咬两口油条,就听到敲门声。 拉开门,一股熟悉的,带着曾经声色犬马,灯红酒绿记忆的味道钻进鼻孔。 十九号特有的冷冽松木香气、酒气、混合型烟草的烟气组合在一起,让李乐一时有些恍惚。 回过神时,一只手已经摸上了胸口,伴着杠铃般的笑声。 “老宁,来摸摸,这胸肌,这手感,哎呀,啧啧啧” 何方妖孽? 李乐肌肉一紧,下意识要做出踢击,好在及时收住。 低头,就看到大波浪披肩,浓艳红唇,御姐风衣着,但身材顶多s码的女人,眯着一双狐狸眼向上瞄。 “猫,猫姨?” “哟哟哟,小鬼头声音都变粗了呢。” 猫姨,本名沈畅,姑苏人,老妈曾敏大学时的室友、闺蜜,现在的兼职经纪。 自称沈周十八代传人,擅工笔粉彩,早些年去了大美利坚,成了艺术策展人。 虽出自江南,却和温柔恬静毫不沾边。未婚无子,打小就爱煞了李乐。隔三差五的从大洋对面寄些新奇玩意儿过来。 “杵着门口干嘛,赶紧进去。”还在楼梯上的曾敏发了话,李乐赶紧让开,只不过一只胳膊又被沈畅揽住。 “给你带了三明治,味道不错,是老宁。”沈畅扭头说了句。 被叫做老宁的,一身驼色羊绒大衣,身量颇高,一副眼镜下,北方女子丰腴开阔的相貌,和沈畅属于两个极端。 “小乐姨。”李乐招呼一声。 “瞧你改的这破名字。给,怕凉了,我特么揣怀里的。”女人操着一口京腔,递了一个纸袋子过来。 “哟,还带着奶味的?。”沈畅接了句。 “小猫儿,信不信我今儿撕了你。”女人伸手要抓,沈畅一错步,躲到李乐身后。 老宁叫宁小乐,算是后来加入曾敏和沈畅的队伍。 燕京土着,八旗子弟,名门之后。虽然师从黄大师,很高。但特殊年代,经历坎坷,插过队,草原放过羊。 因为陪读去的大老美,又通过沈畅,在那读了大学。 李乐一边啃着三明治,听了半天,才搞明白这俩姨回国的缘由。 年后在羊城,沈畅有个当代艺术展览的活。 正好过年,就和宁小乐回来,一起策划和筹备艺术展。 来长安,是想拉曾敏一起。 “我寒假还有课,高三的学生3月份就要开始校考了,我哪有那个时间。” 曾敏讲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不过却低估了沈畅的决心。 “寒假?去掉春节还有几天?” “十几天是有的。” “十几天能有个屁用哦。”沈畅眼睛一转,看向曾敏,“找个人替你怎么样?” 第37章 绝对不逛街 王加强给寒假集训班定的价格是100块钱一个人,包含学校提供的一部分材料。 扣掉学校的费用,曾敏和另一个老师,学校给了一人二百多块的补助。 不过这点钱,在财大气粗的沈畅眼里,还不够姐们儿几个在羊城一晚上的酒水钱。 而且,沈畅说的清楚,拉曾敏一起去策展,属于公司行为,包吃包住包机票,一天50美刀佣金。 “找人,找个人替你。” 曾敏不是那种自命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从寒风凛冽的西北到依旧绿树花开的羊城,三两个好友一起开开心心,还能靠专业多一份额外收入,让曾敏也颇有些意动,“这时候去哪找?” 沈畅一听,“丁三春,记得不?” “这几年不是一直都在美院当老师?” “就是他。” “你们有联系?” “前些日子还找我呢,支支吾吾的,问了半天,说是想卖画。”沈畅笑笑。 “他不是不掺和这些事的么?” 曾敏想起丁三春,执拗、清冷,除了画画,其余的事很少关心。 “他也是个人啊,遇到难处了呗。”沈畅叹口气,“媳妇生了病,孩子又刚上幼儿园,就他那点儿工资。” 曾敏皱着眉头,“找到买家了?” “哪那么快。总得先安排几次画展,做几期评论,新人是要操作的,你又不是不明白。” 曾敏点点头,又担忧道,“能答应?就他那个性子。” 沈畅摆摆手,“面对生活,怎么都得低头。十几天,教一群小鬼头,二三百块钱,大不了我们再给一部分。” “倒也是,比直接送钱好。” “那还说什么,赶紧联系你们学校,我再给三春打电话。” 沈畅说着,从包里掏出一部红色的诺基亚2110,李乐在旁边仔细瞧了几眼,心中感慨,那个时代,已经来了啊。 王加强好说话,丁三春好歹是美院的老师,水平溢出,而且还能提前打探到不同院校校考录取的喜好和考试特点,只要能提高升学率,何乐而不为。 沈畅那边就一句,三春啊,想不想挣外快,姐给你指条明路。 。。。。。。 站在东大街的人行道上,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李乐,心中充斥着悔恨。 许是过于轻松的生活,放松了警惕,忘了老爷们儿的重要守则之一,坚决不能陪女人逛街,且要无视女人年龄。 回想起上午出家门前,猫姨那一脸的笑容,分明是在说,瞧瞧这个的自行购物车,还自带语音陪聊功能,多好哇! 马拉松42195公里,匀速状态下,国际标准时间6小时15分,步数五到六万。 女人逛街可以在全地形,穿着高跟鞋的情况下,达到8分钟以内配速。一天下来,远超五六万的步数。 马拉松目标单一,且是实战。 女人逛街则是信马由缰,不考虑档次,从街边摊位到批发市场再到高档商场,可以进无数店面,试无数款衣服,疯狂试穿后却不买,相当于平时加跑量,就是不报名。 马拉松有奖牌,有证书,并且有志愿者为自己服务,而陪女人逛街得为她拉椅子,当衣架,提东西,还不能有一丝烦躁。 马拉松全程不用说话,而配女人逛街,全程需要奉承,夸赞,考验的是察言观色和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李乐晃着酸胀的小腿,看到宁小乐转头望向自己,瞬间带上笑容。 “呀,咱们逛半天,还没给儿子买东西呢?”宁小乐恍然道。 “不用,他什么都有,回头给买个肉夹馍就行。”曾敏提溜起一件毛衣,在身上比划着,“猫,这个颜色怎么样?” “显老,换一件。”沈畅瞅了眼,“别了,看儿子这小脸,都白了。” “回家给你做好吃的。糖醋排骨、红烧带鱼好伐。” 我滴妈耶,您终于想起我了。 李乐点头,“要不侬再烧个罗宋汤好弗啦?” “晓得了。”沈畅转头又问曾敏,“家里有牛肉、洋葱?” “没啊。” “那怎么办?” “不还有李晋乔么,让他买,手机给我。” 对于猫姨做菜的手艺,以前的李乐也尝过,想了想,倒是更符合现在的口味。 一顿饭吃的心花怒放。 李晋乔苦着脸,尝了几筷子,最后还是从厨房里拿了碗油泼辣子。 “啥菜都放糖,不怕得糖尿病。”李晋乔挑了一点辣子,嘬了一口,这才感觉舒坦。 “野猪吃不了细糠。”沈畅怼了句,“是,李乐。” “嗯嗯。”李乐嘴一抿,吐出块骨头。 “这娃,越大口味越偏。”李晋乔摇摇头,拎起酒瓶给桌前的三个女人倒上,“还有这葡萄酒,才出去几年,学什么洋鬼子。” 说完,又指指酒瓶上的贴纸,“一堆字母,酸不拉几的。” “你懂个屁。”沈畅伸手夺过来,“这可是拉图,78年,人家送我我都没舍得喝,特意带过来给你们尝尝。” “没感觉出来,还是咱的西凤好喝。” “土老帽儿。李乐,可不能学的和你爸一样。” 李乐点着头,“以后白酒只喝茅台五粮,红酒只喝拉菲,威士忌只喝单麦麦卡伦。” “哟,懂不少嘛?”沈畅戳戳曾敏,“哎,儿子我带走。” “我无所谓,钱答应就行。” “算我的呗。”沈畅大手一挥,“公立高中去不了,就去私立的,考完sat,找几个名人写推荐,上藤校。再过几年,拿绿卡换国籍。怎么样,李乐,去不去?” 李晋乔一旁来了句,“国内的学还没上明白呢,去什么国外。”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李乐只能傻乐。 当下出国热依旧不减,为了去那个“低头就能捡钱”的花花世界,有商务签留下的;有旅游签黑下的,也有走线出去的,如飞蛾扑火,前仆后继走出国门,去寻求幻想中的生活。 混的差的魂断他乡,混的好的别墅豪车,更有人因为卖了燕京三环一套四合院,出国刷盘子三十年,攒下一百万美刀,鲜衣怒马荣归故里,才发现自己那套小院已经卖到了五千万。 留学热还得等几年,学霸出去叫镀金,学渣顶多算镀膜。 李乐不是什么极端情绪化的非理性愤青,国外并没有说的那么坏,也没有说的那么好。 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光鲜的文凭,毕竟还没到各行业残酷内卷的时候。 但为了增加人生的厚度和扩展认知的界限,或无不可。 总之,在李乐这里,出去并不是必选项。 “也许再等两年?我还没有想好以后要作什么。”李乐实话实说。 第38章 在路上 隔天一早,三个女人坐上飞去羊城的飞机。 爷俩着实过了两天没人管束的快活日子。 不过第三天吃罢晚饭,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李晋乔招呼起李乐。 “有个事,我说说,你听听?” “哦。”李乐放下刚垒好的碗筷。 “最近春运,明天开始就要开始正式忙了,我这一忙起来,啊。” “又要不着家了?”李乐秒懂。 “乘警么,一年忙一次,一次忙一年。”李晋乔搓着下巴,“你妈走之前,我们商量了一下,摆在你眼前的有两条路。” “嗯,我选择抗拒从严。” “还回家过年呢。一条是,去你奶那,等到你妈过年回来。再一个,你去一趟老家,帮忙办点事。” “什么事?”李乐来了兴趣。 “新买了一件羽绒服,给你姥爷送去,顺便回一趟大伯家,把李春转学的申请表和转出表给带回来。” “姥爷又去了哪?” “高家堡,岔口南边,开车两小时。”李晋乔想了想。 “我咋去?长途车?” “麟州那边准备建延神线,支队有人要去那边出差,你跟车过去。” “回来呢?” “出差的人春节前得回来,你再跟着就是了。” 合着你们早就安排好了?李乐在心里规划了一下线路,“你就这么放心我一个人去?” “大小伙子,有什么不放心的。当年我去搞串联的时候,才十二三岁,不也游遍全国。” “那能一样么?” “你去不去。”李晋乔点上根猴抡棍,美美滴抽了一口。 管家的不在,老李也大了胆子,开始在家里吞云吐雾。 “去!给钱。”李乐伸出一只手。 “等着。” 李晋乔去了里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五十的,想了想又添了几张两块五块的零票。 把钱拍到李乐手里,“给,够用了。” 李乐接过来数了数,八十三块五毛,“不给个整数?” “给整的你不好花。” 哈,这个理由很爹妈。 “穷家富路,再给点儿?”李乐勾勾手指。 “钱拿回来,你别去了。” 李晋乔起身要夺,李乐一个拧身,躲了过去。 “行,行,我就辛苦这趟。” 。。。。。。 一早五点,天还黑着,一辆涂成蓝白色,车门印着公安俩字的金杯,“嘎吱”一声,听到楼下。 “滴,滴!” 穿着皮夹克的司机,摁了两声喇叭,又把头探出车窗,朝楼上看去。 李晋乔听见,站在阳台上招了招手。转身催促李乐,“快点,车到了。” “我穿鞋呢,这就来。” “别让人家等。” 李晋乔穿上大衣,拎着塑料袋,撵着李乐下楼。 “李队。。” “李队。” 见李晋乔下来,司机赶忙下车,后排推拉门“哗啦”一声,也蹦下来俩人。 “王叔,李叔,陈叔。” 李乐瞧了眼,三个都是熟人,挨个喊着。 “赶紧上车,别耽误时间,到地方得十个钟头呢。”李晋乔催促。 “包扔后面,李乐你副驾,不晕车。”王叔接过李乐手里的旅行包,一探身,扔到后排。 几个人都不废话,一拉车门,又都坐了进去。 李晋乔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后排。 “小陈,拿着路上吃。” “李队,什么东西?”小陈扒拉开袋子,就着路灯,瞧了眼,“哟,桔子苹果,还有牛肉干,谢了啊!” “都精神着点,别紧着小王一个人开车,开一段就换人。” “放心,有数呢。” “对了,还有这个。”李晋乔又从兜里拿出三盒红塔山,透过车窗,甩到仪表台上。 “哎呀,李队,你看,咋好意思抽你的烟呢。”小王嘴上说着,手里一点没不好意思,直接拆开,捏出根塞进嘴里,点上火。 “就你屁话多,小陈,给我盯着点儿他,路上稳当点。” “嗯,有我呢,不行就锤他。” 李晋乔点点头,又瞅了眼李乐,“到地方给我打电话,bp机多看着点。” “就怕没信号。”李乐摸了摸怀里的小盒子。 “我借的全省通,应该能收到。”李晋乔拍了拍车门,手一挥,“小王,开车。” 千禧年之前,全省只有一条二十多公里的旅游高速,长安到麟州要么坐火车到宝塔再换汽车,要么直接走国道。 国道么,到宝塔这一段还好点,过了宝塔,一路上都是拉煤的大车,路面东一块,西一块,补丁摞补丁。 颠簸不说,还有隔一段就拦了半截修路的,停停走走,车速就慢了下来。 上了车就因为早起,睡得迷迷糊糊的李乐,在一阵阵的刹车启动中,终于睁开了眼。 “王叔,这是到哪了?” “嚯,少爷,醒了?你和李队真不愧是爷俩,上车就睡觉。”小王歪头看了眼,“刚过宝塔,前面一点咱们下车吃饭。” “咋不在宝塔吃?” “前面有家羊腥汤,还有卤羊拐,那味道,撩咋咧!荞面饸饹羊腥汤,死死活活相跟上,听过没?” “没。”李乐摇摇头。 “那你可得尝尝,每次开车走这条路,魂都被勾过去。”小王咂么着嘴。 “有这么好?” “你试试就知道。” 半小时不到,车子在一个标着东门沟的岔路口拐了进去,开了没到五分钟,停在路边一座农家小院门口。 院外的空地上,从卡车到夏利,摆满了各地牌照的汽车。 走进院子,布搭棚子,三口冒着热气的大锅,凑过去,阵阵羊肉特有的香气飘进鼻孔,引的肚子咕咕作响。 再往里去,几间低矮、简陋的屋子里,七八张桌子坐满了食客。 老板娘眼尖,见到从警车里下来的四人,招呼的情绪都高涨了几分,赶紧引着找张空座。 “不喝酒,四碗汤,多放肉,多放肚,再来四个羊拐,速度快点,赶路。” 小王熟练的报着菜名,老板娘连忙点头,转身吆喝,催着赶紧上。 没几分钟,四个脸盘大的碗,配着鲜红油亮的卤羊拐,端到桌上。 “辣子芫荽自己放啊,李乐,先啃羊拐。”小王递过一次性筷子。 “好咧。” 李乐捏着羊拐,先是小口啃了,没有想象里的膻味,倒是透着股药材的香味。 羊拐表皮挂着卤汁的表皮软烂,透着果冻的口感,伴着羊筋头的弹牙,卤汁微辣微麻,还有股炭烤和焦糖的香气,别具一番滋味。 再来一口滚烫奶白的羊汤,瞬间让身子暖和了起来。 肥瘦相间,连着骨头的羊肉,到嘴里一嘬就脱了骨,软烂绵糯,根本不用费牙,仔细一品,肉类的鲜甜回味在口腔里弥漫。 羊肚也是异常的脆嫩,嚼起来发出嘎吱的轻响,一丝异味也没,倒是觉得奶香游离在牙缝中间。 手捻的荞麦圪坨,参杂在羊肉、羊肚中间,表皮沾染了浓香的肉汤和零星的辣椒油,形成了坚软润滑,带有嚼劲的丰富口感,高碳水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再给添点汤和圪坨。”李乐举起碗。 “咋样,吃美了?”小陈嘬口汤,笑嘻嘻的问道。 “撩咋咧。” “呵呵,瞧这娃滴大个子,就是个会吃的。”老板娘走过来,接了碗,仔细瞧了瞧李乐道。 “你们家该开进长安城。”李乐回了句心里话。 “借你吉言。”老板娘笑道。 四人吃了个肚圆,纷纷打着饱嗝站起来。 “算账。”小王从裤兜里掏出票子。 “四碗汤十六,卤羊拐八块,一共二十四。” “还是老价?” “对着伲。” “你们这也挣不了多少钱哇。” “羊都是自家养的,好点儿。” 付完钱,小王冲老板娘说道,“等两天我们再过来。” “哟,年前年后?”老板娘问道。 “年前,咋?” “和大哥说一哈,额们过了十五就不做了。” “为撒?生意这么好。” “这店是租镇上的,年后镇里要在这盖甚养护站,收回去了。”老板娘叹口气。 “不还有地方么?”李乐指了指周围的平房。 “嗨,镇里说这养护站是省里的工程,占滴地方大,这片都要拆。” “那就在周围几个镇上换个地方干哇?”小王面带遗憾的问道。 老板娘摇摇头,“算了,娃他哒是从伊克昭过来的,娃也大了,等着去那边再找个地方。” “那倒是可惜,以后想吃这一口,还得去伊盟?” “说不准哇,反正以后开店还叫这个名字。” 李乐上了车,掉头的时候,瞅了眼小店院外,红油漆写在墙上的几个字,“图图羊汤”。 第39章 高家堡 一路前行,从国道换到省道,从省道换到乡村公路,终于在七点左右到了高家堡。 问了几个人,大金杯停在一幢三层红砖小楼旁。 “到了,是这儿。”小王看了眼李乐。 “嗯。” 李乐抬头,“高家堡镇招待所”的牌匾,歪歪扭扭的挂在小楼二层的窗外,车灯一照,透着萧条、破旧。 拉开车门,李乐拎着旅行包,下了车。 “李乐,赶紧给李队打个电话,就说我们把你带到地方了。” “你们还得开长时间?这都七点多了,要不先吃个饭?” “算了,中午吃撑了,从这到麟州县城也就个把小时,我们到那再说。” “李乐,二十五号,麟州别忘了。” “忘不了,你们路上慢着点。” “走了啊。” 金杯鸣了两声喇叭,一个调头,突突突开走,灯光所照之处,一片灰扑扑。 说是招待所,倒像是个破烂的办公楼。 推门进去,就看到水泥地面,掉漆的绿色墙裙,发黄的白色墙面,墙面上,还沾着塑料泡沫裁成的标语,“坚决走与工农兵相结合的道路”。 几根吊在屋顶的日光灯管,时不时的闪一下。后墙一扇红漆木窗,掉了一半的地方,补着一张三合板。 如果不是楼梯口一间写着住宿登记的屋里有电视机传来的声响,李乐都以为到了密室逃脱的场景。 “师傅,师傅。”李乐敲敲房门。 屋里,正坐在一张钢丝床上,看捧着铝饭盒,看电视的中年男人,听到叫声扭过头,一边打量李乐,一边问道,“住宿?” “来找人的。” “找人?住这的还是在这干活的?” “住这的,社科院的,姓曾,他是我姥爷。” “哦,曾老师。”男人点头,放下饭盒,起身披上棉袄,“他们刚回来,我带你上去。” “麻烦你了,师傅。”李乐笑笑。 “客气个啥么,曾老师刚还和我说,他孙子要来。” 跟着男人上了二楼,走廊两边,几个房间从门上面的副窗透出灯光,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走到最里面一个房间门口,男人敲了敲门,“曾老师,你家娃来了。” 吱呀一声,穿着灰色手打毛衣,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的曾昭仪出现在李乐面前。 “姥爷。” “我还想呢,怎么还没到。”曾昭仪取下眼镜,朝男人道,“胡师傅,麻烦你了。” “嗨,这有啥,赶紧进去,凉气别进去了,回头我让小孙再补点暖气。”胡师傅笑道。 “没事,屋里够热了。” “哪能呢,你们也冻一天了,都是知识分子,身子骨可不比我们。” “那谢了啊。” “要被子枕头什么的,我就在楼下。” 胡师傅抖抖肩头的棉衣,摆摆手下了楼。 李乐进屋,扫了眼屋里的陈设。 两张木板床,被褥齐全,就是床单枕巾什么的,那叫一个花开富贵,鸳鸯戏水,鸾凤和鸣。 一张小书桌,摆满了资料和书本,还有几张手绘地图挂在墙上,地上摆着十几个写了编号的编织袋和纸箱。 “吃饭了没?”曾昭仪关上门。 “没呢,您吃过了?”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先把今天的统计做了,楼下有个小饭馆。” “我帮您?”李乐扔下旅行包,蹲到床头,指指地上的一堆破瓦片,“这是干嘛的。” “别乱碰,还没整理呢。”老头拿脚趋了趋李乐。 又走到小桌前翻了翻,捡出一本书,塞给李乐。 “闲着没事就看看书。” 李乐接到手里,看了眼书皮,《考古学和科技史》,“太专业了。” “先当故事书看。” “夏作铭着,夏作铭是谁?” “我老师。”老头撂下一句,就拧过身,坐到桌前,不再理人 李乐半躺在床上,拿起书翻着,想起曾敏以前说起小时候,老头就是这么对她的,给一只蜡笔,几张纸,自己玩去。 一天舟车劳顿,虽说在车上睡了大半路,可一本书没看几页,李乐两只眼皮开始不由自主的往下沉。 迷迷糊糊中,几声凳子和水泥地摩擦的声响,让李乐一惊。 “走,吃点东西去。”曾昭仪抄起挂在墙上的军大衣,戴上围巾。 “哦。” 出了房门,李乐听到其他几个房间里,传出男男女女的笑声。 “姥爷,这些人和你一起的?” “算是,都是燕大、西北的几个老师和学生。” “不叫他们?” “不用,他们都吃过了。” “合着您等我,还没吃呢?” “想什么呢?我得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弄了,没顾上。”曾昭仪哼了一声,头一扭,大步朝前。 哎,这老头,一句软话都说不得。 跟在曾昭仪,在镇里溜达了一圈,终于在一条小巷边,找到了还亮着的一家小吃店。 两碗挂面,一人一个煎鸡蛋。 “这里的手工挂面外面吃不到。”曾昭仪拿小勺,往碗里添着辣子。 李乐挑起一筷子,凑到眼前,“我还以为是那种机器的呢。” “工业食品哪能和这种比。” “是挺好吃。”李乐吸溜一口,一股麦子特有的香气。 “姥爷,刚才溜达一圈,我看这镇子又是城墙又是门楼的,有什么说法么?” 曾昭仪朝门外望了一眼,点点头。 “这个地方是明代九边镇里延绥镇下面三十六座城堡之一,正统年间建的,原本是屯兵驻守的地方,明清建筑不少,城墙也算完整,当时主要是应对北面瓦剌部的南侵,瓦剌你知道。” “知道,瓦剌鞑靼么,有人念瓦次和达旦。土木堡,大明战神朱祁镇,一战坑死五十万精锐,去了蒙古当留学生。” “调侃调侃就行了,历史人物,尤其是这种帝王,哪能是一句两句,好与坏说的清的。”曾昭仪瞥了眼李乐。 “历史人物具有复杂性和多重性?” “嗯,阶段论和方面论。” “我之英雄,彼之贼寇?” “差不多。”老头把碗里的煎鸡蛋夹给李乐,“这边往北就有沙漠和长城,我让人带你去看看?” “听我爸说,你在挖什么古墓?” 曾昭仪一听,筷子敲敲碗边,嘁了一声,“他懂个屁,不学无术。” “那是啥?”李乐笑道。 “算是有个方向,你要是有兴趣,明天帮我拎包,路上与你讲。” “好。” 老头想了想,又叮嘱道。“不过得听话,不能乱摸,不能乱跑。” “放心,姥爷,您说啥是啥。” 清冷的石板路,点点零星灯光,五百多年的老镇子里,李乐听身边老人慢声细语讲解着城墙青砖、门楼杵柱、小庙挑檐,虽有寒风扑面,心中却温暖如春。 第40章 黄土地上石峁村 曾昭仪穿上闺女给买的羽绒服,整个人显得大了一圈。 抱怨道,“这一身,干活都不利索。” “军大衣就利索了?就问你暖和不。”李乐扯了扯羽绒服的帽子。 “还行。” “那不就得了。” “到地方,别乱跑,乱碰。”曾昭仪又叮嘱道。 “知道知道。” 下了楼,那群燕大、西北的老师和学生已经聚在招待所门口。 一个个包裹的严严实实,棉衣围巾口罩全副武装,跺着脚,搓着手,交谈之间嘴中呼出的白气在晨光里不断飘散。 “早上好,曾老师。” “先生,早上好。” 见老头过来,众人七嘴八舌的问候着。 发现跟在老头身后,亦步亦趋,拎着帆布包的李乐,纷纷投来好奇的眼光。 学生们只敢躲在一旁低声猜测,几位老师倒是凑过来。 “曾老师,这小伙子是?” “我孙子,李乐。给我送衣服来的。”曾昭仪把李乐拉到身前,“在这待两天,帮忙跑跑腿。这是燕大的孙益教授,张钟鸣老师,这是西北的赵良平教授” 老头指了一圈,李乐也就跟着打了个罗圈揖。 得了几声果然如此的感叹和少年好相貌的称赞,几人就扔下李乐,凑在一起,人手一支烟聊了起来。 李乐原本还想问这早餐怎么解决,早起围着小镇跑了一圈,肚子有些撑不住。 还好没等多久,招待所对面的一间小店下了门板,挂起幌子。 “吃饭!”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众人开始朝小店涌去。 黄馍馍小米粥,辣椒油拌过的老咸菜,一人再加一个水煮鸡蛋。 一顿饭除了磕鸡蛋的库库声,就是喝粥的呼噜声,不论男女,都是风卷残云的做派。 本来喜欢细嚼慢咽的李乐,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燕大那个叫张钟鸣的老师,瞧见李乐吃的直打嗝,哈哈笑着端过一碗小米粥,“喝两口,送一送。” “嗯。”李乐接过来,赶紧续上一口。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像一群逃难的。” 李乐终于喘匀了气,点点头,“是有点。” “干田野考古么,就这样,风餐露宿,顶风冒雪,吃饭都吃的快,就怕凉了。” “远看像逃荒的,近看像捡破烂的,仔细一问是干考古的。”一旁赵良平补充道。 “哈哈哈” “赶紧吃,今天争取把前两天找的那一段剖面给弄完。” 曾昭仪一开口,几人都点点头,吃饭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突突突突,一辆1130单缸柴油机带动的拖拉机,冒着黑烟,停到招待所门口。 听到声音,有人喊道,“车来了啊。” 李乐坐过奔驰,开过宝马,在玛莎后座摸过大白腿,在宾利里和人谈过项目。但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坐上敞篷的手扶拖拉机。 想起酒小妹说的笑话,男人开了三百公里,在前女友出嫁前一天,在楼下站了一夜,又跟着迎亲车队,终于收到前女友短信,“别送了,别送了,你的手扶拖拉机太响了。” 数九寒天,蹲坐在车斗里,迎着凌冽寒风,震耳欲聋的声响,李乐觉得自己刚才吃的黄馍馍快要颠到喉咙眼儿,再看看泰然自若的老头,不由得心生敬佩,牛逼。 昨天在车里睡得昏沉,李乐今天才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黄土高原。 高天厚土,沟壑纵横,山梁如凝固的波浪,肆意延伸向远方。 馒头状的黄土峁,地平如镜的黄土塬面,依偎,蜷缩,昏睡在冬日的暖阳里,贪婪地吞噬着这为数不多的温存。 一种地老天荒的无垠。 是血性男儿,是仗义拔剑的侠客。 没有小桥流水,少有鹰飞草长,只有呼啸的朔风。 欠产才子佳人,欠产无病呻吟的寂寥,有逐鹿中原的王者,有喋血伏尸鏖战,有黄袍加身美梦。 下了车,李乐立在一道梁上极目远眺,半天后才长舒一口气。 “好看?”曾昭仪拍了拍李乐肩头。 “嗯。” “来,听听。” 到的地方叫石峁村,几十户人家,如同此时黄土高原上所有的小村落,贫瘠是相同的主题。 简陋的村委会里,十几个人围坐在煤球炉前,炉上开水壶升腾的热气和烟卷冒出的烟雾混合在一起,在窗口投射而来的阳光下,组成一副丁达尔效应的图像。 最中间的曾昭仪,捧着笔记本,抬头看了一圈,开口道,“都来了,咱么就把今天的工作进度排一下。” “孙教授,昨天在东面发现的那一组剖面,您带几个人,做清理和拍照绘图。” 孙益颔首,又问道,“到哪一层?” “到生土。”曾昭仪想了想,又道,“注意一下是否有叠压和打破的情况,我昨天看了眼,4出现有间断现象,沉积物取样也要细心。” “明白。回头你们几个跟着我。” 孙益点了几个坐在后排的学生。不过在李乐眼里,被点名的学生,明显有些不情愿。 曾昭仪又扭头,“赵教授,台垣东面的房屋基址昨天进度到哪了?” 赵良平一手架着烟头,一手翻开笔记本,“东面的灰坑和房屋基址昨天已经划定了大概的边界范围,但我猜测,这个范围还要往高处扩大,房屋基址面积比较小,如果再继续深入,应该有更高等级的。” 听罢,老头琢磨了一会,“这个属于下一步的工作范畴,我们现在没时间,先把范围确定了,怎么样?” “行,那就放到下一阶段。”赵教授叹口气,答应下来。 曾昭仪又转向另外一边,冲一个穿着皮大衣的人说道,“何站长,这边的技工还得你们文化站来,继续把前两天插旗子的地方逐个清理,只要是石砌墙面,隔一段距离,就要有标记和简单发掘。” “曾老师,放心,就是简单的挖挖土,拔拔草,冬天村里闲人也多,能用上的都在外面等着呢。” “工钱要当天发,可别拉下。”曾昭仪叮嘱道。 “明白,一分不少。” “王支书,王支书来了么?”曾昭仪叫了声。 人群里,一个满脸皱纹,皮肤黝黑,标准陕北老农模样的人站了起来,“曾老师,您说,听着伲。” “王支书,村里各家手里的那些玉器收的咋样了?” “这几天又挨家讲了政策,收上来的一批,昨晚上进了库房,有人看着。” “张老师,一会儿你去看看?”曾昭仪冲对面抱着茶缸的张钟鸣说道。 “晓得了,剩下的女生跟我一起,没问题。” 话音未落,屋里的几个女学生小声嘀咕。 “哎呀妈呀,可不用爬山了。” “太冷了,我手都冻裂了。” “可不是,瞧我这脸,抹两层护肤霜都没用。” 老头听见,咳嗽两声,屋里又安静下来。 “除了刚才说的人,剩下的跟着我,去皇城台和恓惶梁墩那几处推测城墙和墩台瓮城。” 一旁的孙益听了,赶紧说道,“曾老师,还是我去,哪几个地方高高低低的,您这” 曾昭仪一抬手,“没事,这点小坡小沟的,还不在话下。” 其他人也跟着劝,但是都被老头给撅了回去。 李乐见状,皱起了眉头,眺过窗口望了眼不远处,那座虽然看起来平缓,但上面沟壑密布的黄土台塬,不由得一阵担心。 第41章 与古人扯淡 “没必要。” 李乐跟在曾昭仪身旁,肩头挎着一个工具包,里面又是铲子又是锄头,叮当作响。 “又不是七老八十。” 知道老头倔,李乐只得让自己加点小心。 一座台塬,除了零星的枯草和低矮的灌木丛,剩下的,就是遍布黄土。 沿着人脚踩出来,弯曲的小道,慢慢往上。 脚边不时出现的一段段露出土层的石砌墙体和台墩。 夹杂在墙体里,几处类似凿刻的痕迹,吸引着李乐的目光。 “这是雕的?”李乐指着几米外一处半漏出土层的石块。 “那个啊,你仔细看看,像什么?” 李乐上前,俯下身盯着看乐好一会儿,说道,“像人脸。” 曾昭仪点点头,“这个是神面纹,小明,你给他讲讲。” 跟着的几个学生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蹲到李乐身边,手指顺着石块上的纹路,“这是眼睛,这是鼻子,这是牙齿,看着比较抽象。” “这些在凌家滩文化的玉人,良渚文化的神徽,石家河文化的玉人上,都可以看到相似风格的图案,所以我们推测这几个文化之间,经过曲折的传遍和融合发展,由南到北,从东到西,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不过李乐怎么看,都觉得这些图像和记忆里那几年铺天盖地,被人传说是外星人的三星堆大面具差不多。 “有点像三星堆的面具啊。”李乐感慨。 “你知道?” “听说过,还说是外星人呢。” “嘁,都是些无知者的以讹传讹。”小明讥笑道,“三星堆是有明确历史脉络和文化吸收发展路线的,一群傻逼,小说看多了。” “不还有拿山海经说事的么。” “山海经?司马迁都说了,‘余不敢言’,知道什么意思不?” 李乐摇摇头。 “意思就是大伙儿当故事看,乐呵乐呵得了。有些白痴把那当历史书看,纯属特么扯淡。顶多算是古人在不能解释一些事物时的想象。” 李乐仔细打量眼前面容瘦削,头发冗长凌乱,颇有海子气质的仁兄。伸出手道,“李乐,不知” “荆明,荆轲的荆,王阳明的明。” 两人的爪子握在一起晃了晃。 “走了,赶紧干活。”曾昭仪催促一声。 “好咧。” 爬山一段,李乐发现荆明就是个话痨,也不用老头指挥,就开始介绍起这个叫皇城台的台垣。 哪里能看出是人造痕迹,怎么看夯土层,如何辨别石砌墙址走向。 “你看这段,黄土颜色呈现出明显的分段痕迹,一边较深,一边较浅,说明耕作层和文化层分界,瞧瞧,还有间隙层。” 李乐也乐得多聊几句,问道,“刚才在村委会,孙教授说的什么生土、叠压、打破啥意思?” “这个么,你知道郭文豪?” “你已经活了七千亿万恒河沙数地质年,你还要活下七千亿万恒河沙数天文年?” “嗨,那都是时代特性,本人还是很厉害的,什么家一大堆,但是要说他是考古学家,我是不认的。” “哦?为什么?”李乐此时于老师附体,开始给满嘴京腔的荆明量活。 “考古学家一个必备技能就是识土。他是不会的。” “您给讲讲,这识土是怎么个识法?” 荆明或许是许久没有人这么能跟上节奏,显得挺开心,抬手把围脖往下拉了拉,露出嘴来。 “通过区分不同的土质土色,纵向可以划分地层,横向上可以发现不同种类的遗迹。土层由上至下,越往下年代越久,历经年代变化、自然环境变化,会有不同的文化层。” “哟,这么神奇吗?” “那是。就拿这土样来说,除掉生土,就有夯土灰土五花土,路土游土黑垆土,蓝点黄硬黑沙土。颜色不一,硬度不同,可细着呢。” “可我看颜色都差不多啊。” “所以你得学,得摸,有时候还得闻。口红色号你要是都分不清,这个也难” 随着荆明的讲解,李乐算是搞清楚自家姥爷在这干的是什么活。 二三十年代,一批被称为来自麟州的古玉流落到海外,使得许多国外专业着作有了记录引用。 说是流落,其实就是高家堡这一片农民在石峁取石建房时,挖出数量不少以黑色牙璋为代表的的古代玉器,然后被文物贩子卖到海外。 后来有报纸零星报道了麟州发现古代遗迹的事情,但是在那个年代,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直到建国后文物普查期间,有人因为盗卖玉器,引来调查。 原本说是调查辽金墓葬,但是辽金墓葬没发现几个,倒是发现石峁山上“朽腐石墙、乱石陶片、牛马朽败骨片”随处可见。 一直到七十年代有了第一次正规发掘。后来断断续续的,才逐渐认识到石峁山的重要性,成立了保护区。 曾昭仪这次带人来,就是为了给文保区补充划定范围,顺手带一带燕大、西北两个学校的学生。 “你们两个过来。” 李乐一抬头,老头站在不远处一道梁上招手。 “包里有个皮尺。” “这个?” 李乐翻开挎包,拿出一个大圆盘。 “会用不?”老头接过来,朝梁下估摸两眼。 “会用。” “你和荆明去把下面几个标记点到这段墙体的距离测量一下。” 曾昭仪把皮尺塞到荆明手里,嘱咐道,“数据精确到一位数,注意和地形图对比标记。” 荆明甩了甩额前的头发,“明白。” “您干嘛?”李乐在一旁问道。 老头把李乐手里的挎包扯到手里,“我去上面平台,你们干完上来找我。” 李乐身手利索,爬高上低的,比起弱不禁风的荆明麻利的多。 没测两个点,荆明已经气喘吁吁,不由得羡慕的看着李乐,笑道,“哟,你这身板儿够可以的,那道弯梁都不用绕过去,直接就蹦上去了。练过?” “瞎玩儿。我看你还不如我姥爷腿脚利落呢。” “我属于半道改行。以前蹲实验室,哪用得到体力。” 李乐好奇,“改行?” “哥们儿以前是学生物的。” “动物?植物?” “蛋白质,氨基酸,dna,懂?” “克隆那种?”李乐恍然。 “行,知道的还挺多。” “那你咋换到这个专业了?这俩好像不沾边。” “谁让哥们儿那时候爱上了一个姑娘。”荆明叹气,表情幽怨。 李乐秒懂,“后悔了?” “没有啊。”荆明大手一挥,指着眼前的高原,“与古人扯淡,从王侯将相到黔首布衣,从万年之前到百年之初,岂不快哉!” 第42章 人头嵌在墙里 几张面饼,配上一碗白菜粉丝,就成了中午饭。 众人也没什么抱怨和不满,乐呵的从筐子里领了自己那份吃食,找个避风的艳阳处一蹲,热热闹闹的吃起来。 李乐学着曾昭仪,把饼子掰成几块,一股脑泡在碗里。 老头看了眼,从自己碗里夹了几根咸菜丝给李乐,“上午咋样,累不?” “这有什么,就是爬爬山,不过挺有意思的。”李乐往嘴里扒拉着已经被菜汤泡软的饼子,嘟囔着。 旁边孙益笑了笑,“怎么,以后准备接曾老师的班?” “高一还没上完呢,没想那么远。”李乐实话实说。 “也是。现在年轻人都是往计算机,金融,外语专业里面钻,咱们这专业,没几个报的。”孙益看了眼盘腿坐在对面的赵良平,“老赵,你们学校本科生去年招了几个?” “定的是三十五个,降了两回分数,才招到二十个,剩下的都是调剂来的。你们好点,毕竟名头在那。” “名头有个毛用,那也得看专业。我们也没招够,还有调剂的,最后有俩学生直接不来了,复读。” “真硬气。”赵良平比了个大拇指,“燕大都不去。” 孙益叹气道,“咱们这类学科,想开设的级别不够,开了就是坑学生,可能开设的,学生有更好的专业选择。就业,收入都是因素。地方上一年就那么几个编制,待遇还低。” “可不是,要耐得住寂寞,靠的是情怀。”赵良平摇着头,一脸无奈。 正说着,曾昭仪突然起身,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你们吃,我去那边看一眼。” 瞧着老头端着碗走人,孙益冲赵良平示意,“呶。” “咱俩就多嘴说这些。曾老师这些年给上面反映多少回了,从资金到政策再到宣传,更操心。” 两人对视一眼,都摇头。 孙益瞅了眼李乐,“哎,以后考不考我们学校,给你个优惠。” “燕大啊,可不敢想,能考上那的都是人尖尖。” “有点志气噻,雄起!” 孙益握了握拳头,比划着。 李乐知道往后的情形,考古、文博历史这一类的人文社科领域的专业,只有在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迎来热度。 往后二十年,经济上去了,博物馆、艺术品投资收藏、传媒、文保机构、拍卖行的不断兴起,足够带动这类专业的发展。 就算是那批拿着印有“微波炉专用”的“国宝帮”,不也让一些专家们赚足了鉴定费和流量? 下午风小了许多,一群人跟在曾昭仪身边在山梁上东挖西掘,至少李乐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叫鹤嘴锄。这个是巩义铲,这个是扎钩。” 荆明给李乐讲着挎包里的一堆工具。 “这个叫洛阳铲,盗墓用的。”李乐指着一把头部是半圆筒形状的铲子。 “听谁说的?” “一本小说,讲盗墓的,里面有提到这东西,用这个往地面使劲捣,能带出土,要是挖到石膏泥木炭什么的,就说明下面有墓穴。” 李乐想起吹灯和笔记,当年着实追了一段时间,地摊上还买了几本盗版。 “算是,以前一个叫李鸭子的人弄出来的,就是为了我上午给你说的识别土样。” 李乐好奇道,“哎,我看书上写,那些盗墓的分什么南北派,摸金校尉、搬山、卸岭,挖古墓还要弄蜡烛驴蹄子辟邪,你们用不?” “什么玩意儿?你在哪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荆明白了眼李乐。 “还有口诀,看风水寻穴,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荆明看傻子一样瞅李乐,“王候崛起,形如燕巢,法葬其凹,胙土分茅。形如侧垒,后冈远来,前应曲回,九棘三槐。” “没听说过。”李乐摇头。 “切。”荆明面带嘲讽之色,“这是风水祖师爷郭璞《葬经》里的一段。” “你们也学风水?” “不学,《青囊经》、《堪舆金匮》这些书,有兴趣可以自己去了解。不过有些老先生来办讲座,也会扯两句,比如傅长林道长和玉溪先生。” “这东西真的有用处?”李乐还是想搞搞清楚。 荆明想了想,说道,“有点参考作用,毕竟有些墓葬是按照那些讲究埋的,你可以把这些归为华夏丧葬习俗。” “但是你得破除迷信,看到里面的科学内涵,迷信要是披上科学的外衣,让科学都沾染上一股妖气。” “迷信将长期存在,只要有人类,就会有这些东西,他们是大脑应对复杂社会的简化方式。 李乐琢磨一会儿,点头道,“明白了,当一切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的,都会被归为玄学。” 两人正聊得欢快,一旁的曾昭仪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说什么呢?脚底下那一段找到基址了?” “啊,曾老师,李乐问盗墓和风水的问题。” “盗墓?问这个干嘛?”曾昭仪扭头看李乐。 “我就是好奇,看有人把盗墓讲的邪乎的,又是门派,又是禁忌的。” “一群贼偷,干的伤天害理的勾当,有什么好奇的。哪天我带你去监狱,那里都有。” 说完,老头甩甩手走人。 “哟,这么大怨念。”李乐冲荆明说道。 “那可不,干我们这行的,最深恶痛绝的就是盗墓贼。你信不信,只要我们走了,开春就有盗墓贼过来踩点。”荆明划拉着这一片山头。 李乐笑笑,“不都说考古的都是跟着盗墓的屁股后头?” “您觉得掌握了整个国家史籍文献,几千年水文地理资料的人会不知道这些墓在哪?”荆明先是撇嘴,随即叹气,“国家太大,历史太长,好东西太多,我们就这么几杆枪,哪能和贼拼人数。说句不好听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还特么惦记的都是自家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听出荆明话语中的无奈,一时间感同身受,李乐默默挥起手里的平头铲。 下了一道梁,一个标记点前。 李乐手里铲头一动,感到有什么东西被带了出来,仔细一瞧,一个头骨被嵌在土里,正龇牙咧嘴地冲着李乐。 饶是心里建设足够,但真见到这个,李乐还是吓出了声,“哎呦,我艹。” “咋啦?”荆明听到,挪步过来。 李乐定了定神,指了指,“人头。” “嗨,我说什么呢,正常。”荆明扒拉开李乐,“石峁这个地方的城墙遗迹,距现在都4000多年了,新时期晚期,开始流行人殉人祭,你还没去殷墟呢,那边都是几十,几百的,商人更残忍。” 看到荆明要动手清理,眼尖的李乐,赶紧拦住,“哎,先别动,那是啥玩意儿?” “哪个?” 李乐蹲下身,拿锄把点着人头旁边,一个圆形,边缘带着锯齿和角的东西,嵌在石墙之中。 荆明也瞧见了,趴上去看了一会,起身叫到,“曾老师,这里有个牙璧!” 第43章 三不原则 曾昭仪带着人循声走来,顺着两人的指点,看到荆明嘴里叫做牙璧的东西。 从挎包里取出一根被切削成扁平模样的竹片,蹲下身,用竹片一点点抠着牙璧周边的黄土和小石子。 没过一会儿,曾昭仪手捏着牙璧,轻轻一晃,被抠了出来。 羊毛刷掸去尘土,李乐看清了这东西的模样。 通体扁圆,呈白色,带有褐色斑块,中间有一个小孔,边缘是三个朝同一方向旋转的凸角,角和角之间,还有三四个锯齿。 曾昭仪拿在手里,用放大镜仔细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数说道,“这种器型,有人叫牙璧,有人叫玉璇玑,还有人称作玉衡。” “这个我不是专门研究古代玉器的,不做评论。不过你们有谁知道璇玑玉衡的出处?” 曾昭仪扫了眼围在身边的这几个学生,不过众人思索半天,都摇着头。 “《尚书·舜典》,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回头都去找资料看看。” 老头有些许失望,不过还是继续讲解道,“这句话,有两种解释,一是星象,一是上古时观星象的仪器。” “《史记·天官书》上记载,北斗七星,所谓‘璇玑玉衡以齐七政\\u0027,司马迁认为是代表北斗七星。” “东汉马融言,‘上天之体不可得知,测天之事见于经者,惟玑衡一事。玑衡者,即今之浑仪也’,三国时王蕃则称,‘浑仪羲和氏旧器,历代相传谓之玑衡。’” “认为璇玑玉衡是代指北斗七星的,所对应的是七衡六间的历法,有兴趣的可以去看《周髀算经》里的七衡六间图。而认为是观星仪器的,就是这种器型的器物。” “而这种器物,也有争论,到底是祭祀用礼器还是观星的实用器” 听到曾昭仪的讲述,学生若有所思,荆明举了手,“曾老师,您觉得呢?” “祭祀礼器,代表与天的沟通。”曾昭仪手一伸,指了指刚才李乐锄出来的人头,“人祭奠基,城墙基址,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老头说完,从兜里掏出个袋子,把刚挖出的玉器放进去,递给荆明,“做好编号,登记发现位置信息,在图上标注出来,回头给张老师那边送去。” “干活,干活。” 一群人散开,不一会儿,铁器和土石摩擦的噌蹭声又在台垣上响起。 李乐跟着大伙又登上了回镇上的拖拉机。 拖拉机冒出的黑烟穿过车斗,一群或蹲或站挤在一起,寒风中裹着头巾、棉帽、军大衣的人,在七彩斑斓的夕阳余晖中,被颠的如海草一般七扭八歪,一路向西。 晚饭结束后,还有精力的,开始捧着瓜子花生串门打牌,没了精神的,早早往床上一躺。 常年锻炼,李乐自然没觉得什么,不过看到依然精神矍铄,准备挑灯夜战的姥爷,李乐再次心说,您真牛逼。 “姥爷,有什么我能干的?” 曾昭仪放下笔,想了想,从抽屉里取出一沓用夹子夹好的稿纸,“字能看懂?” 李乐接过来,低头看了,标题是“甘青地区齐家文化彩陶纹饰吸收与演变初步研究”的稿件。 “能看懂。” “誊抄一份,先写几行,我看看字写的怎么样。” “好哒。” 李乐找了张纸,对着稿子,认认真真写了几行。 曾昭仪审了一遍,说道,“还行,不过比你爸还差了点。” “哟,我爸还有你能看入眼的东西?” “实事求是,你爸那一手颜体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那是。” 李乐想起李晋乔描述过的小时候被付清梅摁着练大字的时光。 自己就没这经历,李晋乔懒散,曾敏不在意,几年前的李乐,一笔臭字走天下,还是换了个身份才好过来。 李乐拿起笔,找个了桌角,凑着灯光开始誊。 “不认识的字先给我看,别写错了。” “哦,正好,这就有一个。” 李乐指着一个字,两个口字下面一个秃宝盖再加一个斗。 曾昭仪伸头认了,说道,“这个字念斝,音通贾,是一种酒器、礼器。广口,口沿有一根或两根柱,宽身,下有长的三足,四足。器身有圆形、方形两种,有的有盖,有的无盖。” 老头顺手在一张白纸上画了起来,“新石器晚期出现,最早作为烹煮食物使用,《诗经大雅行苇》有云,‘或献或酢,洗爵奠斝。’《说文斗部》记载,‘斝,玉爵也。夏曰盏,殷曰斝,周曰爵。’” “后来演变为青铜制温酒的小型容酒器,行裸礼时所用。商代后定为王使用酒杯,诸侯用爵,爵位一说,也是由此而来。” 李乐边听边点头,“这个裸礼怎么写,啥意思?” “衣补旁加个果子的果,音通冠,祼礼就是古时祭祀祖先时候把酒洒在地上。” “那不就是上坟时候用的?” “那是简化的形式。祼礼是有步骤和形制的,不是那么简单的。包括古时候祭祀天地、祖先、鬼神、亡灵都有相应的器具和步骤,吟唱、舞蹈。”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李乐想起来。 “礼有五经,莫重于祭。”老头回了句,笔头点点画的图,“先民祭祀器物,源于生活物品,后来材质变换,陶、青铜、瓷、玉,被赋予神性,有机会带你看实物。” “姥爷,咱家有么?”李乐心里一动。 “有什么?” “您有没有收藏啊,什么青铜器、官哥汝钧定、青花之类的,还有捡漏。” 老头白了李乐一眼,“知不知道考古行里有个三不规矩?” 李乐摇头。 “不收藏、不鉴定、不买卖。” “我老师夏作铭先生,一辈子从殷墟到马王堆到万历帝陵,所见珍宝无数,但是去世之后,家里一件超过30年的物件都没有。” “是因为瓜田李下?” “七分操守三分人心。” 听到这话,李乐若是有所思,想到要是这些直接和国宝打交道的人搞起收藏和文物交易,我滴妈耶。 “买卖我能想到,连鉴定也不做?” 曾昭仪点点头,“你得看什么鉴定,为馆藏的文物定级,为发掘出来的遗存定性,为民间收集来的古物,这种没问题,但牵扯到有鉴定费用的那种,不能做。” “退休了也不能做?” 往后几十年里,鉴宝节目里那些什么专家,好多都顶着原来单位的名头,在电视里侃侃而谈,颇受民间搞收藏的群体吹捧。 “看个人,反正我是不做的,也不喜欢做得人。” 李乐感叹道,“您倒是真纯粹。” “做哪一行不纯粹,都做不好。行了,赶紧誊。” 第44章 人到岔口 在高家堡,李乐挺开心,不说爬山下梁干点擦边的活,就是听荆明和几个老师侃大山都觉得有趣。 不过一个人过习惯的老头,对身边多了个问东问西的跟屁虫,多少有些不舒服,到了第三天,终于开始撵人。 “您可注意点身体。”李乐抓着荆明给的雷锋帽,望着曾昭仪说道。 “嗯,知道。” “那我先去里岔,回来时候接您一起回长安?” 老头摆摆手,“时间对不上,别管我,赶紧走,人家还要送货,别耽误人家时间。” 曾昭仪找人,给李乐找了个从高家堡到里岔送挂面的小货车,走县道,三个多点。 “我走啦。” 把旅行包朝副驾一扔,李乐扒着车门,跳进副驾。 曾昭仪帮忙关上车门,又叮嘱道,“到地方,给你爸和我这边打个电话。” “记得了。” 李乐挥挥手,货车调头,吭哧吭哧开出城门。 解放141,经典名车。主打一个好修,能修拖拉机的地方就能修它,不过吃细粮有点操蛋,稍微差点标号,就容易爆震。 不带动力转向,开这车需要把子力气,车子百公里油耗23,司机是百公里需要三碗米。 司机小苗,看着比李乐大不了几岁,不过据他自己说,司龄将近十年。 “苗哥,你这技术厉害啊。” 能把一辆大货车开出ae86风范的司机,李乐除了恭维,就剩下了害怕,好在自己不晕车,要不然早就yue了。 小苗一只眼看路,一只眼看打火机,把嘴角叼着的烟卷凑上去。 “呋~ ~,这条路,额闭着眼都能开。” “能看出来。”李乐一只手悄悄抓上了门把手。 “不过这两年,外面去里岔北面拉煤的车多了不少,有些路,都是掉下来的煤块。” 小苗手一伸,烟灰弹到一个挂在仪表盘下面的易拉罐里,一脸的惬意。 烟是李乐给的,一盒84猴,经历过烟酒考验的李乐,做这些事儿,比李晋乔还要熟练。 “运煤车多?” “咋不多,躲收费站,沿途村里的路都给压烂,一到下雨下雪,哎呀。” 正说着,一辆运煤大挂,带着股黑烟,迎面而来。 会车时候,车窗玻璃被飘下来的煤渣,砸的哗啦啦直响。 “驴哈滴,给你答报桑伲。”小苗摇下车窗,头一伸,盯着风冲过去的大车骂道。 小苗扭头,冲李乐笑笑,“看哈,就这样。” “苗哥,安全第一,安全第一。”李乐被小苗刚才的动作吓了一跳。 “放心,放心。” 有煤则富,无煤则穷。 过了麟州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麟州城北面各个乡镇基本上都有矿,有了钱,基建都要比高家堡这种镇子形成对比。 路宽些,楼高些,偶尔还能见到虎头奔,皇冠、奥迪100当下非常高档的车子。 各家的房子也开始从平房朝着二三层小楼过度。 “到底是挖煤来钱快,这才一两年,啧啧啧。”小苗有些羡慕的说道,“前几年,这里是还是水喝不上,饭吃不上,媳妇娶不上的地方。现在不说煤老板,只要在矿上干活的,哪个月最少不得弄个七八百。” “哟,这么多。苗哥,您不来干?”李乐问道。 “额不是这里的人,矿上很难进。”小苗拍拍手里的方向盘,“开春,额就跟人家跑长途,弄得好,一个月最少拿个千把块。干个两年,攒够钱,额再自己买台车,一个月就是万元户。” “那你运输公司的活就扔了?” “泡病号呗,医院的单子都开好了,神经衰弱,两条塔山,四瓶西凤,外加五百块钱,额们队长都拿到手里了,还能反悔?” 看到小苗胸有成竹,李乐不由感叹,还是这年月的国企好啊,找个理由,打点好上面,请长假,泡病号,干自己的买卖。看不顺眼你跳楼去。可再往后几十年,你试试?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岔口镇也到了。 “苗哥,我这就下了。” “咋,不到家?” “不用,走两步就到了,还得找地方打电话。” “行,我靠边。” 告别小苗,李乐瞅了一圈,找了个挂着公用电话的小店,给李晋乔和曾昭仪各打了一个电话,省内8毛,市话5毛。 付钱时候,小店老板打量李乐一圈,“你是老李家滴娃?” “是,李泉是我哥。” “我说这么眼熟伲,算了,别给钱了。” “撒?” “额家女子和李春是同学,整天在店里拿零食都不给钱滴,打个球电话算个甚。”老板一摆手。 看着豪气的老板,李乐笑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岔口镇,往年还是跟着李晋乔来过几趟。 循着印象,穿过七扭八拐的巷子,来到一家有着三级青石台阶,鱼跃龙门抱鼓石,黑色大木门的小院门口,再抬头看到梅兰竹菊和雨耕樵读的砖雕门头,李乐知道没找错地方。 抬手敲门,几声狗叫传来,随后就是呵斥的声音。 大门打开,一个体态丰盈,面容白皙的中年女人出现在李乐眼前。 “兰馨嫂子。” “呀,淼。”许是有些日子不见,女人盯着李乐看了好一会儿,才喊出声。“赶紧进来,你哥还说呢,你来家也就这两天。” 豆兰馨,李泉媳妇,按照曾敏的说法,即便受制于教育水平和眼界,也算是一个聪明有想法的女人。 “我先去了高家堡,给外爷送衣服,顺便玩了两天,今天一早才过来。” “咋来的?”豆兰馨一边领着李乐进屋,一边问道。 “有来岔口拉东西的卡车。” “我说呢,要是做客车,得中午才能到。爸,妈,淼来了。” 李乐听着豆兰馨的称呼,算了,随她去。 转过福字影壁,颇大的院子,青砖铺地,正房两层,上下都是四间,左右各三间厢房,和这里四处可见窑洞造型的民居不同,老李家的院子,透着股京畿之地四合院的味道。 李乐倒是听李晋乔说过,老李家以前是跑边的商人,皮货、盐碱、日用百货,无所不包,也算是颇有家资,后来祖坟冒青烟,家里出了个武进士,不过武职看似授官级别要高过文官,但一般都得等。 后来等了三年,才花钱在陇右补了个守备的职。所以老李家以前在岔口这边,也有个李守备的名号,老院子也叫守备府。 不过李乐爷爷跑去闹革命,家里没人经营,就败落了,卖的卖,散的散,只留下现在这一处院子。 李铁矛和婆姨正在屋里收拾洋芋,听到儿媳妇的喊声,赶紧出了屋。 “淼哇,不说前几天就来了么,咋这才到?” 李铁矛还是那副黝黑面庞,对襟大袄,大棉鞋,老农模样。 “大北,大妈,额去高家堡给外爷送衣服,顺道在那玩了两天。” “哟,曾叔在高家堡哇,咋不叫一起来?” “他忙伲,可不敢叫他。” “对对,曾叔可是国家的大知识分子,干滴都是国家大事。” 李乐乐呵,瞧了眼一旁的李铁矛老婆,“大妈,身体可好哇。” “好滴很,好滴很。”李铁矛老婆看着比李铁矛要年轻许多,毕竟听说是米脂的婆姨,脸上的褶子都要少很多。 “兰馨,去把炕烧热,淼,进屋,上炕。” 第45章 找到个地方 快吃饭的时候,李乐才在炕桌上见到了跟着李泉去买化肥回来的李春。 从印象里原来那个咋咋呼呼的鼻涕妞,变得文静许多。 婴儿肥的脸颊泛着高原红,一双大眼睛忽闪之间,透着一丝和豆兰馨一样的精细和机灵。 李乐不由得想到马闯,又觉得不对,马女侠那是被精明外皮遮盖了的高浓度愚蠢。 午饭是洋芋擦擦和小米粥,外加一盆烩菜。 农家菜说不上精致,靠的是一个滋味足。 几筷子下去,李乐已经满头冒汗。 李春捧着大碗,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达达。 白净高大,文质彬彬,笑起来很好看,比自己学校里那些拘谨、羞涩或是流里流气的男生,处处显得不同。 这就是大城市里的娃? 想到寒假之后就要去长安上学,李春在憧憬的同时,又添了几分忐忑。不知道人家城里的女子又是什么模样。 “大泉哥,李春转学的手续,学校那边办的咋样了?”喝口水,冲淡里的辣味,李乐问道。 “转学申请学校已经盖章了,说是今明两天县教育局就能签字,要不明天去看看?” “嗯。” 李乐知道老太太言出必行的性子。李春回长安上学的各种手续,其实就是走个形式。 倒是豆兰馨依旧心存疑虑,“淼,我听说在本地转学可都不容易办,别说这是去长安,进城上学,能成不?别万一” “嫂子,咱奶肯定有安排。这事儿没给旁人说?” “哪能呢,除了咱们自家人和学校老师,谁都不知道。李春都没和她同学讲过,是?” 豆兰馨扭头瞧了眼李春,李春赶紧点点头,“对,我嘴可严呢。” 现在还是城镇户口和农业户口泾渭分明的时候,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突然从最下面的村里,转到长安这样的城市上学,怎么看都是能当做热搜榜讨论一阵子的事情。 在村里这种老母鸡不下蛋到最后说成谁家婆姨勾搭野男人的地方,总会有酸葡萄心理的人存在。 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在岔口生活了几辈子的老李家人心中自然有数。 吃完饭,李铁矛爷俩带着李乐,去了村里几户本家串门,其实就是叫人晚上来家喝酒。 叔叔大爷一通招呼,李乐有些分不清,说不上几句话,倒是大枣花生烤洋芋吃了不少。 从一户再有一辈就出了五福的什么二伯家里出来,李铁矛说道,“大泉,你带淼去镇里转转,我去马回回那里割两个羊腿。” “家里还有酒哇?”李春想了想 ,问道。 “有,你三叔上次给的定军山还有几瓶。” “那就不买了?” “不用。” 李铁矛拍拍棉袄,“淼,羊头肉可还吃?” “吃。”李乐倒是一点也不作假。 “成。” 要说高家堡那边还有着大计划经济环境下的老版村镇的味道,岔口镇已经开始朝着新时代迈出了第一步。 就像李乐刚下车看到的,路宽了一些,房子新了一些,做生意的店铺也多了一些。但是处处显露着杂乱无序。野蛮生长的气息。 李泉说道,“这都是做临近几个矿,选煤厂、炼焦厂、电厂生意的,外地人也来,本地人也有,三天两头闹事。” 李乐扫了眼所谓的南北小吃,川菜馆子,羊城服饰,沪海美发,甚至是录像厅、歌舞厅、游戏厅,台球室这种“三厅一社”。 放了寒假的学生,男男女女,成群,穿梭其间。 杀马特非主流韩流什么的还不知道在哪,这时候都是模仿着港台明星,廉价且低劣的紧身牛仔裤,牛仔夹克,即便冻得嘴唇发青,也得甩一甩头发,露出妈妈牌手织版高领毛衣,体现着不伦不类的青春期萌动。 倒是穿着托猫姨带来的n3b浮潜,宽松牛仔裤,一双踢不烂6号,顶着红五星雷锋帽的李乐,迈着一双大长腿,显得格格不入,又不由得让人多回头看两眼。 “那些地方可不能让李春进。”李乐把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拔出来,指了指。 “肯定的,打架就数这几个地方多。”李泉拿出根烟,顺手递过去,李乐摇摇头,“城里也有,数量更多,玩的花样更多。主要是李春年纪小,诱惑大,一个把不住,就容易陷进去。” 见李乐不接,李泉自己点上,笑道,“没事,去了长安,有咱奶,有三叔三婶,肯定能看住她。” “主要是咱奶,老太太是真下手的。” “老奶奶揍,还不是该的。” “你倒是真舍得。” “不舍得咋办。”李泉叹口气,“就岔口镇这地方,指着上学,你扒掉几层皮,也不一定能赶上城里娃娃。趁早出去,有机会,见世面,见好老师。都说高考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可在咱这儿,是千军万马走钢丝。” 听李泉这么说,李乐倒是一愣,想起李泉才是真正典型老李家的男人,生相忠厚老实,心思可是细腻的很,不怪乎能看透各种城乡之间差异中,其实是最大的差别:教育。 两人边走边说,到了一个圪梁上,李乐拉住李泉,“大泉哥,说说。” “说甚?” “这转了半天,不会只拉着我溜腿。” 李泉眨眨眼,这才咧嘴笑道,“淼,怪不得三叔都说你是个心眼多的。” “憋瞎说,不似额,我才没有。”李乐赶忙三连否。 “好话伲。”李泉扯了扯李乐,来到圪梁上最高的地方,顺手捡了根树枝,戳向东面,“看见那条路了么?” “昂。都是拉煤车的那条。” “路边那片小平房,还有个二层楼的地方,能看到。” “就那个小河沟边边。” “嗯,乌木伦河岔出来的。你上次与我说的那个服务区的事情,我回家琢磨了小一个多月,看中了这个地方。” 李乐倒也不奇怪,点点头,示意李泉继续。 “那条路是从北面几个坑口,还有选矿洗煤厂上国道的必经之地。” “明年,县里要修一条辅路搭上国道,就在往南五里路。北面再去县里,就不用走原来的老县道。” “那片房子是原来镇里植保站和果园,原本想给各个村弄苹果种苗的,可现在到处都挖矿,来钱更快,谁都没心思弄什么果树种植了。就荒在那快两年了,植保站也和农技站搬一起去。” “那里离镇上也近,用人用料什么的也方便。” 李乐琢磨着,开口道,“反正几步路,过去看两眼?” “行,你给瞧瞧。” 哥俩深一脚浅一脚,从这道不高的梁上直奔而下。 第46章 和尚湾 和尚湾,李泉找的那块地方。 传说杨继业率领七郎八虎,在这里夜战辽军,不料乌木伦河突然涨水,幸得旁边山头上福慧寺的和尚们冒死开船接引,才避免了水淹七军的惨败。 原本在这个河岔的小拐弯处,还有碑亭,记载此事。但年岁久了,早已消失不见。 地方够大,植保站拉起了围墙。靠近时,还能听到狗吠。 “尕三,尕三!!”李泉站在门口,冲里面喊了两声。 “谁?”院里传来人声。 “耳朵堵驴毛伲,听不出来?”李泉抬起脚,照着锈迹斑斑的铁皮门“哐哐”两下。 没一会儿,吱呀呀,大门闪开一条缝。 一个穿着黄色军大衣,裹着绿头巾的中年男人探出身子。粗布棉鞋,缅裆黑棉裤。 看到这造型,站在一旁的李乐吓了一跳,我勒个去,这是哪来的妖孽,发芽的土豆成了精? 男人见到李泉,露出一口大黄牙,“大泉哥。” “开门,我带我弟来看一眼。” “你弟?”男人又把头朝外抻出一点。 李泉指指李乐,“额三叔家的。” “哟,这是长安滴那位?”男人一双泛黄的眼球闪烁,目光在李乐身上已经打了七八个滚。 “淼,这是李禾,叫尕三就行,也是咱本家,一个辈份的。” “三哥。”李乐嘴角一翘,给了男人一个不远不近的称呼。 倒是尕三,一边摆手,一边扒开门缝,“可不敢,可不敢,尕三,叫尕三就成。” 哥俩进了院子,李泉扔给尕三两根烟。 尕三接过来,夹了一支在耳朵上,淅淅索索又从军大衣口袋里捏出盒火柴,点上一支塞进嘴里,闭上眼,悠长地抽上一口,整个人瞬间像是清醒了许多。 “还是卷烟好抽,比烟叶香啊。” “你猫着去,我们自己转转看。” “哎,随便看,走时候把门带上就成。”尕三双手一抄,脖子一缩,叼着烟刚走了两步,又转回头,“大泉哥,要是定下来,可别忘了咱俩说好滴。” “放心。” 瞧着尕三一步三晃进了那间瞧着四处漏风的门房,李乐小声道,“哥,这人?” “他爷和咱爷当年一起出去打鬼子,不过去了另一边。后来日子不好过,还是咱爷给打了招呼。到他这,从小就是病秧秧,镇上给安排在这里看大门。” “运气不好啊。”李乐一听,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嘿,可别小看尕三,挣得不比其他人少。” “咋?” “养狗呗。细犬,一条伢狗百把块是有的,不过人懒,够吃喝就趴了。” “他刚才和你说定下来” “哦,是想万一把这地方定了,还是给他留个看门看场地的活,再有个地方给他养狗。” 李乐笑了笑,“倒也是,一条好狗顶得上三个保安。” 刚才在梁上,和尚湾这块地,只是看了个大概。 进来之后,才发现足够大。 进门一片空地,十几辆半挂车开进来不显挤。 两排平房,加起来十几间。平房后面,一座二层小楼,上下各七间。 再往后,就是原来植保站培育的果树苗木,一眼望去,得有个七八亩的样子,一直到河沟边,不过看起来没什么人打理,光秃秃的枝丫胡乱长着,地上杂草丛生。 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又爬上小楼,没锁门的屋子看了几个。 楼梯上,哥俩一左一右坐了。 “咋样?”李泉问道。 李乐想了想,“还成,房子不新,挺结实。还有专门扯的电线。水呢?” “河边哪能没水。就是不能直接喝,有打的井,天旱还有水箱。” “那也够用了。镇里你找过了?咋说的?” 李乐开始朝细处盘算,脑子有些东西开始抖落抖落灰尘,慢慢冒了出来。 这年头,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高速公路都没几条,更不用说什么讲求标准的服务区,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没有标准,不代表没有意识。 吃饭、加油、修车、洗车、商店,眼前条件能想到的就是这些。 改版大车店,你想着建个几十万一个坑位的厕所,无异于天方夜谭。 “镇里的意思是和街面上那些公家房子一样,签租赁合同,三年一签。”李泉把自己问东西的一点点往外倒。 “果林也能租?” “哪能呢,只算前面的空地和房子,算是空闲的办公房产和用地。” “租金说了没?” “镇里不想分的那么细,整租,一年一万五。” “水电呢?能不能改造,自己添的东西怎么算?要是平整土地,维修房屋的费用怎么算?租用期间要是新盖的房屋有没有说法?还有,这个地方万一以后被征用了,租期租金相关投入费用怎么核?” “水不要钱,电按电表走字儿算,其他的,我倒是真没问。” 面对李乐一堆问题,李泉有些结巴。 爷俩只是觉得这个事情有搞头,但是具体操作起来,还是没有这么细致的考虑。 李乐也看得出来,自家这个哥哥脑子或许有,但经历经验还是少了。 见过太多扯皮事情的李乐,习惯了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防备对方。 于是拉着李泉,一点点开始讲起最通俗易懂的合同界面风险,壁垒,风险管控以及和公家打交道之间的共赢局面如何建立。 “先不说镇里要多少租金,就是这个合同,提前就得把话说清楚。别以为镇里就不会耍赖,在钱面前,白纸黑字都不一定作数。” “你干的,别人也干得,无非是谁能给镇里带来的好处多,没一些约束,上面一句话就能让你的钱打了水漂。” “投的每一分钱,都要有来处有去处,成本支出得有回报,回报在哪?在利润、在各种边界效益。” “老家这里,还是熟人环境,官面上的关系还算比较好操作,可正因为这样,更得注意分寸尺度。你得让大家觉得都有好处。过去叫‘小富由己,大富由天’,现在得改改,“小富由己,大富由官”” 当李乐不自觉的进到一个语境中时,一旁的李泉从刚开始还能搭上几句话,慢慢的就变成了认真倾听和好奇。 扭头瞧见直勾勾看自己的李泉,李乐突然一愣,“这么看我作甚?” “淼哇,你这一套套滴,可比我们想的远多了。” 李乐摇摇头,刚才说的多了些。 踩灭烟头,李泉一把拉起李乐,“走,回家吃饭,吃完饭,咱们再重新商议,不急咧。” 第47章 筹划 晚饭在家摆了一桌,就是本家人趁着李乐回来的由头,年前凑一起喝大酒。 李乐大娘和嫂子豆兰馨都是有手艺的婆姨,连李春都能像模像样的拌几道凉菜。 酒量不高,热热闹闹。 送走一个个满面红光的亲戚,李乐瞧了眼炕沿下满地的羊骨头、烟头、花生瓜子壳,抬手拿起一把扫帚,没动几下,就被李春抢了过去。 “达达,哪能让您干,我来我来。” “成。”李乐撒手,把地方让过。 坐在炕边瞧着手脚麻利的李春,想了想,问道,“春儿,没顾上问你呢,这次寒假前考得咋样?” “啊?”李春脸一红,手里动作慢了几拍,小声说道,“不,不太好。” 李春扭扭捏捏的样子,李乐心里大概有了数。 “又不是外人,有啥不好说的?”豆兰馨正好进来,一把拽过李春,“平日里就知道和那些娃娃瞎玩,画什么歌本,弄些贴画,学习也不上个心,语文数学都是六十多分,外语不及格。” “妈” 听到豆兰馨一点不给面子,李春拉起长腔。 “嫂子,这才哪到哪,初一呢,不急的。” 李乐拧身,从炕头把自己带来的旅行包取过来,翻出几个书本,“春儿,过来。” “哎。” “这是城里你这个年级用的一些习题集和试卷,这是语文,这是数学,这个是英语的。”李乐一本本的翻着,“趁寒假在家,你先做做看看。” 看着递到眼前的东西,李春一时傻了眼,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倒是李乐,心里填满了快活的情绪。 “呀,这得花不少钱。”豆兰馨凑过来,虽然看不太懂,但厚厚的一沓习题卷子,铅字印刷,纸张雪白,看着就比李春学校里那些刻刀油印薄纸显得高级。 “没多少,大多是我没做完的。正好给李春,先适应适应城里的学习进度。” “春儿,听到没,这几天就在家好好做题。快谢谢达达!”豆兰馨捏了捏李春的肩膀。 “谢,谢谢。”李春从嘴里挤出带着纠结的谢字,一脸的生无可恋。 “不用,不用,应该的。” 管杀不管埋,李乐拍拍屁股,去了西厢房找李铁矛爷俩。 李铁矛披着棉袄,靠坐在一张八仙桌旁,一边卷着烟叶,一边听着李泉说起下午去和尚湾的事。 “是这么个理,淼想的是比咱们远。” “可不,听淼这一说,是得细琢磨琢磨。前年张欢子在福平沟那边养羊的事儿,不就是被镇里那些人搞黄了?” “哎,欠了一屁股债,这过年都不敢回来,一家子跑口外挖发菜,也不知道甚时候能还上。” “不把事想前里去,还不如不干。”李泉擦火,给李铁矛点上烟,“我去叫淼过来,再商议商议?” “对着伲。” 李泉刚要起身,就看到李乐推门进来。 “大泉哥,明天咱们几点去县里拿表?” “一早就去,尽早不尽晚,赶紧拿了心里也踏实。”李泉顺势让开坐,招呼李乐,“正好找你呢,就是和尚湾那边的事,咱们再说说?” “大北,这事儿”李乐有些犹豫。 “淼哇,打上次从长安回来,你大泉哥就开始琢磨你说的那个服务区的事情。中间也找了不少人问了,有说能干的也有说不好干的,可额觉得,这是门好营生。” “咱家以前有老爷子在,那点荣光,都在脸上了,兜里干净。” “要说,有你家帮衬着,到你大泉哥这,就是撑不死饿不着的命。春儿是个女子,以后怎么样,要么看嫁,要么看自己。” “可你大泉哥觉得自己总得立起来,一家人还讲究个互相支应,你说是不?” 李铁矛几句话,在李乐听来,有着不一样的滋味。 人这一辈子,没人会不计较和对比。看似心平气和,其实是能力不够或机遇不足的一种变通。 大伯、李泉,面对自家人显露出来的老实巴交和各种善意,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和“伪装”。 李乐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盯着一脸笑意的李铁矛,好一会儿,问道,“大北,信我?” “信。” “成。”李乐也笑了,唇红齿白。 昏黄灯泡下,一张雕花八仙桌前,烟雾缭绕。 “和尚湾往北,建成的矿一共十七个,私人的十一个,国营的六个,在建的还有八个,大泉哥,你数过没,这一天能有多少大车进出?” 桌子上铺着张白纸,李乐捏着笔,在上面画着简易地图。 李泉看了眼,又指出通往几个矿的路,“最小的矿一天最少五十多辆车,还只是出来的,要是算上下去排队等着拉煤的,还得翻一翻。” “你还真数过?”李乐好奇道。 “嗯,有空就去瞅瞅。”李泉搓搓手。 “没算路过的其他长途车。就矿上的那些车,都是从和尚湾这一片的几个路口上来,再汇到国道、省道上。” “还有洗煤厂,炼焦厂呢。”李铁矛也补充着。 “就是车流基础有了。”李乐在纸上写着,“这些矿上,给大车和司机的服务有啥?就是吃个饭?” “看大小。小矿都是拉了就走,不怎么排队,大点的矿和国营的,就有等的,管饭。” “饭菜咋样?” “不怎么样。司机哪个不是万元户,想吃好的,就都跑到镇上,不过得绕一大圈。” “还有别的服务么?加油加水,修车洗车?” “加油站要么往北三十里到疙台那边,要么就是去前石桥的省道那段有一个,整天排队,再不然就是私人流动的加油车。” 李乐记起来,“你说过,咱们村里有人干流动加油站?” “有。” “几家?” “就一家,这玩意儿得有油路子。” “修车洗车呢?” “小修理他们司机自己就弄了,不过要是用到地沟,就不成了。洗车要他干嘛?反正都是脏。” 李乐这才想起,现在环保这条线还没压下来,拉煤车出矿进矿都特么驾着黑色祥云,要多脏有多脏。 掐着指头,李乐又拿出几张纸,按照选址、流量、设施、服务、预算几个点,做着极尽简化手写版的项目投资运营ppt,一时间,别有一番感触。 而李铁矛爷俩,凑在跟前,看的是云里雾里,尤其是看到那几个格格框框,更觉得稀奇。 两人看向李乐的眼神,多了些说不清的意味。 第48章 豆兰馨往西厢送了两次水,看到李乐在那写写画画,而自家男人和公公则是凑在李乐跟前,不住的点头,只觉得有趣。 见李春准备端着红枣往那屋进,伸手拦住,“他们在说事,等会儿再过去。” “说甚?我也去听听?” “女娃娃家滴,能懂个甚,在这好好看书。” 李春皱了皱鼻子,“他给滴本本上,都是题,额不会。” “这上半年学,学到狗肚子里了?” “真看不懂。” “看不懂也得看,以后去了老奶奶那,城里娃娃会啥你就得会啥。”豆兰馨扯了扯李春脑袋上黑漆漆的辫子。 “妈,我能不去城里不?” 李春踮起脚,把脑袋扎进豆兰馨怀里。 “春儿,你看你达达咋样?” “说不出来。”李春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就是觉着和旁人不一样。” “穿的不一样,长得不一样,说话不一样,就连笑起来都不一样,好看着咧。” 豆兰馨点点头,拉起李春的小手,看着手指上的倒刺,和一道道的小口子,裹到自己粗糙的手心里,摩挲半天,叹口气道,“你达达那样的,才是真正的城里人。” “我们杨老师也是麟州的,还教我们说普通话。” “那算什么。能和长安比?小地方永远是小地方,走哪都带着根儿。”豆兰馨“嘁”了声,“去长安,去燕京,去沪海,人才能活出滋味来。” “我还是觉得咱们这里好。” “这里好什么?穿破袄,裹头巾,整天吃洋芋蛋蛋?你爷你爸他们是没法子,一辈子就围着这几片山沟沟打转转。你现在能出去,进城,上学,这就是天大滴好处,老天爷给你换命,你可得抓住了。” 李春的小手被捏得有些疼,抬头看到豆兰馨带着期盼的眼神,只觉得有些陌生。 不过想起爷爷说的,日后进了城,能坐上火车,能用上自来水,能顿顿吃上肉夹馍,能交上李乐那样的城里娃当朋友,甚至变成城里人的样子,原本涌起的那一丝即将离家的慌张和无措,又被兴奋所代替。 西厢房里,三个男人依旧对着丐版计划书,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议。 “大泉哥,做饭、修车、加油,开小商店,就这几项,我觉得你就干修车和做饭。” “淼说的在理,狗熊掰棒子,不能啥都搂怀里。你干不过来,有的也没有门路。” “嗯,以前我想岔了。”李泉深深吸了口,烟头闪烁。“淼,你再细说说,这个什么招商是个什么章程。” “这算什么招商,说白了就是当二房东加拼缝。”李乐摇着头。 “转嫁租赁成本,收个差价,先把自己的钱套出来,用到更花钱更挣钱的地方去,动起来才能生钱。” “那要是弄个地方,打上你说的这个什么招商的旗号,把收来的租金都给弄走,那不就成了空手套白狼?”李泉有些回过味来。 李乐撇撇嘴,“你以为城里那些骗子怎么来的?做个假项目,编个假合同,弄间办公室,打几个广告,收完钱拍屁股走人,这都是老套路了,不稀奇。” 话头一转,“大伯,现在几件事,一是和镇里谈和尚湾的租赁。这个得聊得细,就刚才咱们说的期限、变动、租金交付方式。这个该找谁,谁说话算话,说的话能管多长时间,您得有个数。” 见李铁矛点头,继续道,“修车的师傅,设备,工具什么的,大泉哥你熟悉,趁着年前都回家过节,能拉动就拉动。” “做饭就做那种快餐。几荤几素的先弄着,看看是找厨子,还是找村里的婆姨谁手艺好的,给开工钱。求一个干净卫生,量大管饱” 李铁矛爷俩掰着手指头,按照李乐说的,一样样记着。 “那,那个什么招商能干?”李泉支着胳膊,问了句。 “咋不能干?不过这一开始,毛都没见到,没人愿意租门脸做生意。” “加油的能喊过来,前两天冯癞子还和我说来着,要是能搞,他准备支个加油机在那。” “费用谈了么?”李乐挠挠下巴。 “没呢。” “干脆就别要了,能用加油引大车和司机呢。” “对着伲。” “淼,我说万一,万一哈,要是这个服务区生意好了,都想来租房子,咱们自己干的生意,会不会叫人顶了。”李铁矛扯扯李乐的袖口,“就说吃饭这个啥快餐,按你的说法,都能干,还有要是有开饭店的呢?这些司机手里钱可都不少。这种不能给进来。” “为啥不给租?租。做生意不就讲究一个抱团扎堆,赶大集不就是这个理?再说,你做快餐,和吃炒菜烧菜喝酒的能一样?先聚人气儿,让南来北往的大车都知道有和尚湾这个么个地方,能方便吃饭洗脸修车加油,能省钱,都往这里聚。” “以后,还能洗澡,睡觉,买特产,挣钱的路子多着呢。” 理论结合实际,李乐不自觉的开启了大忽悠术,画起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大饼。 至于效果如何,看李铁矛爷俩满眼的小星星,李乐觉得还成。 三人又扯扯拉拉说了几个细节,终于到了最关键的地方,钱。 “老爷子走之前,留了点钱,你爸一分没要,都放在我这,这两年家里攒了攒,还有付姨和你爸贴补的,凑一凑,能有个一万五。” “今晚上和那几个本家私下里也说了,借一借,也能有个小两千块。” 李乐不会用算盘,也没计算器,只能继续低头在白纸上算着成本。 不说话,倒是让刚才交了底的李铁矛,有些忐忑和不安。 李晋乔不计较,侄子呢? 身边周围,亲兄弟、叔侄之间为了钱闹得不可开交的例子不少。就这么空口白活的一句,老三把老爷子的钱都给了自己? 李铁矛有些后悔,刚才应该收着点。 看向李泉,李泉摇摇头,随后又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沉吟片刻,李乐抬头,看到爷俩都都盯着自己,笑道,“大伯,这个租金,你还是得去找找镇里,看能不能少点” “讨价还价才是买卖。那片地,不能种粮食,不能当厂房,干别的也都是四圈不靠,只图个地方够大” “能省就省,大不了今后每年给涨一部分租金,先把这个大头给降下来,省下来的都是利润。” 李铁矛长舒口气,“我去找丁书记,还有植保站的王站长,一个县官,一个现管。” “需不需要打点?”李乐想起此时社会上的风气,“有人办事不行,坏事一流。” 第49章 容易你MLGB 麟州城里,到处弥漫着锅炉燃起后灰白色的烟雾。 街道破旧,房屋低矮,仅有的几栋高楼,也被常年西北吹来的风沙摧残的斑驳,布满灰尘。 老街尚有古韵,狭窄的青石板路上,拉煤拉菜的平板、三轮在掌把的人高声吆喝里穿梭其间。 新鞋新衣在街上走上一圈,就会染上煤灰,浅色衣服更是穿不得,说不得稍与谁擦身而过,就会黑上一道。 不过县城依旧是县城,春风之下,商铺、小店远比沉默的高家堡、混乱的岔口镇,档次和质量高了几分。 李乐蹲在路牙石旁,一手端着粉糊糊小口吸溜,一手举着肉馍,睁大眼睛,瞧着这麟州城里的景象。 “能吃滴惯?” “咋不能。” 李乐回了李泉一句,低头瞧了眼手里的粉糊糊。 绿豆粉浆烧开,放入大米、小米、小麦、扁豆、黄油熬煮。熬到黏糊糊,再放上炒好的酸菜和肉酱、葱花,装碗里撒上一把小麻花,口味用暖热酸香足以概括。 肉馍不是肉夹馍。绵羊腿肉加猪肉肥膘葱花做馅,半发酵面做皮,炭火炉烤后在瓷罐里再闷一阵,流动的脂肪配上酥脆的碳水化合物才是冬天里一身热量的最佳摄取物。 “以前来时候没吃过这家滴馍,新开的?”李乐用手背抹了抹嘴,问道。 “你来麟州才几次?不过这店开了不到两年,生意好滴很。” “看着是个挣钱的买卖。” “嘁” “咋?” “老板喜欢耍牌,这一天挣得钱还不一定够打一圈滴。”李泉一仰脖,剩下半碗粉糊糊都到了肚里,舔舔嘴唇,问李乐,“再来一碗?” “不用,这都撑了。” “成,我去抽根烟,那边门口。”李泉指指一旁挂着“麟州教育局”木牌的铁门。 “嗯。马上。” 这年头没有教育产业化,没有各种教育集团,没有漫山遍野的课外机构,没有各种学校、老师的评级评优,最起码县里的教育局还是个清水衙门。 一栋四层苏式小楼,和文化局一家一半,还有个体育委员会的牌牌,被挤到最边上,看着就像是受气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这单位能有几间办公室。 三楼基教科门口,李泉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回应。顺着门缝往里探了眼,回头冲李乐道,“没人,咱们来早了?” “等会,机关上班都晚,又都放寒假了。” “是,那就等等。” 两人一站一坐,在门口等了小二十分钟,一个穿着呢子大衣,裹着围巾,脸上一副黑框眼镜,伟光正干部模样的老头才夹着一摞报纸,晃悠悠的走过来。 打量两人几眼,老头一边凑裤兜里掏钥匙,哗哗作响,一边问李泉,“有事?” “额们找杨科长,家里有小孩要转学,申请表盖章的事,想问问盖好没。”李泉赶紧靠上去,说道。 “额就是。哪个学校的,叫什么名字?”老头皱皱眉头,一副回想的表情。 “李春,岔口中学,初一二班的。” “有印象,有印象,先进来,等我找找。” “唉唉,杨科长,劳驾,劳驾。” “客气甚。” 咔哒几声,门开,杨科长先一步进去,伸手戳了戳墙角的一张长椅,示意二人,随后开始了一番行云流水的上班开工前的动作。 拉帘开窗透气,涮杯子倒茶水,淘毛巾擦桌子,把一盆开了几朵的水仙花放到窗台上,摊开报纸,戴上套袖。 李乐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由得一阵佩服。 瞧瞧,这特么才是经年老吏的做派,哪怕有人等着办事儿,但该有的步骤仍旧一丝不差,别有一番韵味。 杨科长拉开凳子,坐在了办公桌前,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才幽幽的问道,“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泉赶紧从半坐的长椅上起身,欠身道,“李春,春天的春,岔口中学,初一二班的。” “男孩女孩?” “女孩,杨科长您帮忙看看?” “嗯。”杨科长点点头,伸手从文件筐里,找出一个文件夹打开,眼镜往脑门上一推,食指顺势在舌头上一抹,捏起纸张,开始翻看。 李乐心里,咦~~啧啧啧。 杨科长脑门上的眼镜自然滑落的瞬间,被摁在了鼻梁上,“李春,小学是在岔口镇中心小学的是。” “是,原来就是在镇中心小学。” “有这娃。转去长安?” “对着伲。” 杨科长侧过身,把文件夹放到手边,“那边有亲戚?” “额奶,额叔他们一家都在那边。” “哦。就这么放心?” “嗨,那有甚不放心滴,都是自家亲人。再说,能去长安上学,多大滴福气。” “是滴伲,能去长安啊。以后就是长安人咧。”杨科长抚了抚鬓角。 “嘿嘿。”李泉憨厚的脸上泛起笑意。 李乐在一旁,倒是瞧了个通透,不由得叹气。 果然,杨科长一直腰,“那个转出审批表,局里盖过章了。” “那今天就能拿走了?”李泉高兴道。 “不过不在我这,在学籍档案室那边。” “档案室在哪间?我们现在过去?”李泉挪了两步,被杨科长叫住。 “哎,你这同志,咋这么着急呢,不问清楚?” 李泉意识到不妥,赶紧立住,“是,是,杨科长,您帮忙问问那边?” “等等。” 杨科长拿起桌上的电话,摁了个号码,冲着话筒问道,“档案室么,我基教科,项老师今天在不在?嗯,嗯,知道了,好,好。” 随后挂上电话冲李泉说道,“年后,年后再来拿表。学籍档案室的人年前请假了。” “啊?”李泉愣在一旁,想了想,头一低,再欠身道,“杨科长,您看能不能和那边说说,我们这急着年前把申请表送到长安那边,那边都等着伲。您看,我弟从那边来,就是专门来拿表滴。” 李泉伸手,抓着李乐的棉衣晃了晃。 李乐想捂脸,我滴哥来,你四不四洒? 杨科长翻翻眼皮,扫了李乐一下,“这都是按规矩办滴,学籍那边登记,然后再转到我这边,原始表格在他们那” 杨科长打着哈哈,一只手却攥着刚才还拴在裤腰上的一串钥匙,在手里摆弄着。 李乐抬手,扯过还要说话的李泉,“杨科长,你稍等一下哈,我哥他不明白流程,我和他说一说?” “成,一看你这娃就是城里来滴,懂得多。” “哪能,都是制度,咱得按规矩来。” “啊,看看,看看,哈哈。” 杨科长瞥了眼李泉,拧身,拿起报纸。 李乐拽着李泉出了门。走廊一头,从兜里掏出一本杂志,塞到李泉手里,“回头进去,把这个给姓杨的。” “为撒?” “为撒?你还糊涂着伲?这姓杨滴在点你呢。” “点额?”李泉一怔,随即恍然,“这驴日滴老家庆。” “骂有个屁用,赶紧送去,拿表。” 李泉嗯了一声,翻开杂志,看到里面两张大团结。“淼哇,这?” “早上从家来,我找大伯拿滴,就是以防万一。” “少还是多?” “正好,姓杨的就是个过路财神。咱奶打过招呼的事,上面肯定办的好,他就是拿时间卡一卡。” “那给奶说一声?”李泉有些舍不得。 “说个甚?小鬼难缠,你看他那样就是那种要退休的老油条,赶紧打发得了。” 瞧见两人进屋,杨科长端起泡着茶叶的罐头瓶子,滋溜一口,“与你哥说了?” “放心,杨科长,咱得按流程办不是。” 李乐一推李泉,李泉点点头,凑上去,把杂志放到杨科长的办公桌前。 “杨科长,刚有人送杂志,我们正好顺道给您捎过来。” “哟,谢谢。” 杨科长拿起杂志,翻了几页,又合上,塞进抽屉。 顺势拿起钥匙起身,“刚才我和学籍那边说了,人家孩子难得有个机会能去长安上学,人请假,事也得办不是,你们等等,我有他们办公室钥匙,我去给拿表。” “哎,辛苦您。” “嗨,客气啥。一切为了孩子么,都不容易不是?” 容易你马勒戈壁,李乐笑了起来,如清晨阳光,春风拂面。 第50章 酒场人场皆世故 二八大杠,即便在山道上,也被李泉骑得稳如泰山。 李乐坐在后座,一双长腿不时抬着,躲过路上的石块和土疙瘩。 “淼哇,今天亏了你了,要不然,真得到年后才能拿表。要是到年后,又得拖一段时间,还不知道又出什么变故呢。” “也就是拖一拖,春儿总能去上学的。不过还是能跟上开学的时间最好。” “咱奶与你说了没,去哪个学校?” “不知道,估计离家近。” “最好是去你那个学校,有你看着她,还有三婶。” “不一定,咱奶那脾气,估计自己教。” 李乐琢磨着,真要是落到了老太太手里,就李春儿现在的性子,吃枣药丸。 。。。。。。 丁尚武吃了药,感觉才好点。 前两年,跟着什么大师,头顶铝锅接收宇宙信息素,着实练了几天,结果屁用没有,脑袋越来越大,脖子越来越粗。 最近开始练香功,手摆得和抽风了一样,也没闻到什么香气,被老婆说是没掌握气道。 还气道?丁尚武感觉自己的尿道都快没了。 以往一泡尿恨不能把墙头滋个窟窿,现在一下一下,滴滴答答像是戏班子里敲的梆子。 正嘀咕着是不是哪天找个蒙医大夫给瞧瞧,桌上的电话响起。 往前挪了两下,费力的伸手接了。 “喂?” “丁书记,我钱吉春。”电话里传来一阵笑声。 “哦,钱总,有事?” “晚上没安排啊?没有就老地方,一起喝点。” “算了,中午才和丰源矿的老刘喝过,撑不住啦。” “老刘?就那球怂的酒量,额家猫都干他三个,您还能被他拿住?正好今天有口外朋友送了驴三件,尝尝?” 丁尚武听到这,不自觉摸了摸腰间的赘肉,沉吟片刻,“还有别的事儿?” “都是小事,你来就行,等你啊。” 挂了电话,丁尚武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英纳格,想了想,撑着桌子,缓缓起身。 走到隔壁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呀,丁书记。”办公室里一个正埋头写材料的办事员,赶紧站起来。 “小兵,我去一趟卫生院量量血压,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您这是哪不舒服?我这就安排车。”办事员抓起电话。 “不用,小问题,又不远,走两步就过去了,你忙。” 把丁尚武送到楼梯口,瞧着他一步三晃的沟子,闻着若有若无的酒气,办事员低声嘀咕,“卫生院?谁特么不知道那是你的小宾馆。” 南人好茶,北人喜酒,于西北,更是烈酒穿喉,方显英雄本色。 江南人饮酒,讲求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之雅兴;麟州人饮酒则大漠血月,古道西风。 酒酣耳热之时,便会手舞足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颇有气吞山河之势。即便天崩地裂,爷们儿自能擎于天地之间。举杯时话若至此,唯有舍命陪君子。 麟州汉子喜悲生死,酒桌上常伴酸曲,要么古风盎然,天高云阔,要么情情爱爱,树上枝头,叫一声那个亲蛋你快开门。 一饮而尽,快意恩仇;脸红脖子粗,圆睁双眼如斗鸡;捊袖攘拳,划拳声震天响;醉颜微酡,朦胧惺忪;有女汉子,腮晕潮红,面若桃花。 李乐站在荟聚酒家大堂外,观察片刻,着实被场内各桌酒局的热烈奔放吸引。 “淼,进去了。” 李泉提溜着几瓶白水杜康,招呼着李乐。 “挺热闹啊,这才五点多?” “快过年了,外地回来滴人多,不就聚一起喝酒?” 李乐点点头,跟在李泉身后,钻进了一个包间。 本不想来,奈何李铁矛说是代表李晋乔,总不能不露个面。 至于年纪什么的,在这里,人看的是你爹,跟着吃饭就成。 包间里已经有几个人在吞云吐雾。 一个瘦巴巴的中年男人,袖口缝着娇艳玫瑰商标的宽大西装,油光水滑的背头,一拉得的红色领带,手边一个可以用来防身的“大哥大”。 习惯了西装革领、红酒高尔夫,金边眼镜斯文败类的李乐,面对这种扑面而来,oldschool的经典复古土豪气质,一时间有些感慨,真特么怀念啊。 穿着皮尔卡丹吐痰,开着劳斯莱斯闯灯。 说的就是钱吉春这一批草莽出身的煤老板。 钱吉春身旁,一个戴着眼镜,饱读诗书的文化人的模样的中年男子,偏着头,听钱吉春说着什么,不住的点着头。 而大伯李铁矛,则是端着茶壶,朝中年男子手旁的茶杯里续着茶水。 钱吉春第一个注意到李乐进来,明显一愣,眼睛转了一圈,随即越过中年男人,看向李铁矛,“老李叔,这是?” “哎呀,钱总,额侄子,额家老三的儿子,昨天来滴。”李铁矛指了指李乐,“淼,这是上次去长安找你大帮忙滴钱老板,你叫钱叔。” “可别,额和大泉可是兄弟,叫哥就成,叫哥就成。” 钱吉春起身,上前一边拉起李乐的手,一边冲李铁矛说道,“老李叔,额这兄弟来,你也不提前说一哈,额好派车去接一接。” “淼弟,额还说年前去长安看看三叔伲,三叔最近可忙?” 李乐听着这称呼,心里直乐,不过还是摆出一副谦虚谨慎的模样,笑道,“最近春运,我爸一直在现场,挺忙的。” “那是,三叔管着路局滴治安,肯定忙,年后,年后一定去长安,给三叔拜个晚年。” 李乐不知道钱吉春是故意还是真不明白李晋乔的工作性质,对这种掺了水分的恭维,只得一笑了之。 钱吉春说完,硬要拉着李乐做在自己旁边,却被李乐拦住,“钱总,我就是来吃个饭,见见世面,帮忙倒酒端菜,你们聊就好。” “成,回头有甚想吃滴,就和外面说,随便上。”钱吉春一听,眼睛眨了眨,笑呵呵点头。 菜口,李乐坐的位置,作为观察酒桌上各人形态最便利的地方,属于进可攻退可守的风水宝地。 可随时隐身,也可在上菜撤盘时,稍稍显露身形,加点印象。 李泉拿起李乐面前的水杯,小声道,“那人是植保站的王站长,和尚湾的地就是他们的。” “前天说的那法子,他怎么说?” “租金可以谈,主要是得保证人员工资。” “几个人?” “两三个。” “还成。”李乐接过杯子,“还等谁呢?那个书记?” “对。” “好说话不?” 李泉咂咂嘴,“有钱老板帮忙,应该有希望。” 两人话音未落,就听到包间门外有女人招呼的声音,“丁叔,还是这间。” “行,你忙去。” “我给您开门,回头还是老规矩?暖锅三鲜配菜分开装?” “对,对着伲。” 门开,人未到,肚先至,伙夫模样的丁尚武在一个脸上画的如调色盘一般的女人身后,踱进了包间。 看到屋内众人,丁尚武先是扫了眼,随即拱起手,全部小了一号的五官朝着中间聚集,“哎呀,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第51章 真特娘是个人才 对于和尚湾那块地能租出去,丁尚武是乐见其成的。 考虑到那块四下不靠的地界,除了应付上面名存实亡的发展农业经济作物的政策,给植保站用来弄那些十年八年不一定带来什么效益的果树培育,开矿,建设相关的厂子,才是来钱更多,更快的途径。 瞧瞧镇里的经济结构,一个两万多人的镇子,实际上的纯农业人口,已经从七成变成了不到四成,再过几年,估计两成都保不住。 矿坑、相关厂子吸收了大量的人工,种地?种地哪有去厂里挣的多? 没有煤的地,也就没有油水。 当植保站报上来有人愿意租和尚湾干什么“大车店”的时候,很痛快地给了个一年一万五的价码。权当给植保站多个收入。 看今天这顿饭,是还想压压价? 出不起价格就别租了呗? 镇里现在财源广进,那几个坑口每个月漏一点,都比这点钱多得多。 有心拒绝,看到一旁殷勤的钱吉春,丁尚武又有些奇怪,没听说老钱和老李家有什么瓜葛? 耐着性子,喝了两杯,老丁转起了心思,同时期着期待着这顿饭最大的念想,驴三件。 有钱吉春八面玲珑牵着线儿,但麟州人上了酒桌,讲究的是一个直来直去,没那么悠长的铺垫和费尽心思的曲径通幽。 几圈下来,众人面红耳赤,音量渐高,话语间直奔主题。 “王站长,你们咋想滴?”丁尚武端起酒杯,朝王站长举了举。 “我敬您,我敬您。”王站长赶紧起身,佝偻着身子,双手举杯,低了三分和丁尚武碰了碰,一仰脖,小二两酒进了嘴。 “站着作甚,坐,坐。”丁尚武顺势抿了一口。 王站长应和着坐下,又拿起酒瓶,一边给丁尚武添酒,一边说道,“原来我们就觉得和尚湾那片苗木只要不动,前面的空地和房子,收点租金总比放着强,镇里也能多一份收入。” “不过昨天老李找到我,说了现在手里的资金不富余,能不能少点。” “那我哪能答应,这是您定的标准,我只能按照您的要求办。” “不是我的要求,是镇上的要求。” “您的意思不就是镇上的意思?”钱吉春一旁插了句,丁尚武胖脸涨红了几分,笑着示意王站长继续。 “就是。不过后来老李说了个法子,开这个服务区得用人,安排植保站的几个家属过去,按月给开一份工钱。我琢磨着,要是这样,适当给调一调租金,也成。就想着给你汇报汇报,听听您的意见。” 丁尚武点点头,从桌边烟盒里捏出根,“嗒”一声,一根火苗到了嘴边,凑上去嘬了口,扭头冲李铁矛说道, “今天都没外人,按照额家婆姨那边算,额也得叫你声舅。” “咦,可不敢,可不敢。”李铁矛赶紧摆手,“大泉,咱爷俩敬丁书记一杯。” “丁书记,您随意,我干了。”李泉凑过来,和李铁矛一起举着酒杯,一口干掉。 “坐着,坐着说。”丁尚武陪了半杯,“你们要干的那个什么服务区,其实早一年,镇里就有这个想法。” “瞧瞧那些车,有点事儿都往镇上来,那两条路是今天修,明天坏。对,还有车祸,哪个月不碰上几个?安全、秩序、环境,都是要解决的问题。” “早就该整治整治这些大车了。”钱吉春夹了块凉调猪尾巴,放到丁尚武面前的餐盘里,“要不说还是您想的远呢。” “全镇一盘棋,哪个方面都得考虑到。”丁尚武很有气势地挥挥手。 “只不过镇里精力有限,没有专门的人和资金来弄这个服务区。” “那不是说老李叔干这个,算是顺应镇里的规划了?” “是这个理。” “哎呀,老李叔,大泉,你们爷俩还不得再和丁书记喝一个,这是丁书记在政策上肯定你们的想法。” 钱吉春抓起酒瓶,给丁尚武满上,朝李铁矛示意。 “谢谢丁书记,谢谢!” 李铁矛拽起李泉,又是一饮而尽。 “慢着点,慢着点。咱可不兴灌酒滴。” “哪能呢,这不是难得能当面听听您的指示,高兴着哩。” 几杯酒下肚,李铁矛憨厚的脸上,添了三分精明,两分圆滑。 李乐一旁瞧得分明,心里感慨,这世上没有傻人,只有不想计较的利益。 “你们呐,先别给额戴高帽子。她四舅,你这弄甚服务区,是准备按照个体户那么干还是咋滴?” 听到丁尚武按照自家婆姨那边称呼自己,李铁矛露出一副惶恐的表情,搓着手,结结巴巴的说道,“丁书记,您给指导指导,额现在还么甚大主意,就想着做生意,能挣点钱。” “那我就说说?” 看到众人点头,丁尚武咋咋嘴,“王站长,你们也别收租金了,那点租金,有甚意思。” 王站长刚捏着茶杯放到嘴边,听到这话,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赶忙咳嗽两下,擦擦嘴,问道,“啊,丁书记,这?” “听我说完。”丁尚武递了张餐巾纸过去,“这些年,都在办甚乡镇企业,咱们这边,除了原煤开采,炼焦、选煤、煤气厂都在弄。” “前几天,额去了县里开会,县里滴意思是要继续大力发展甚产业链,额是不太懂什么产业链,就觉得,不能都去开厂子不是,得有人搞商业,搞流通,这个叫甚第三产业,服务产业,是。” “对着哩,您这理论水平可够高伲。”钱吉春接上话头,挑起大拇哥,捧场王继续发挥。 “服务区么,肯定是各种服务,吃喝拉撒都给用上,四舅,这弄,咱就别圪孙猴气滴,眼里就盯着那点租金。” “王站长,你们也是,格局大一点,那点租金,还不够发个福利滴。”丁尚武敲了敲桌子,冲王站长问道,“植保站有个植保服务部是?” “是,卖点农药工具什么的,”王站长回道。 “那就用这个服务部的名义,和额四舅,划个股份,你们出地、出房子,四舅你就出人、出力、出经营,一起弄个甚服务公司,搞和尚湾滴服务区。” “挣了钱两家分,不是个好事么。” 几句话,一桌子上其他几个人还没琢磨过来。 而李乐缓缓抬起头,瞧着正努力朝小碗里舀鱼汤,五花三层下巴都在晃悠的丁尚武。 您真特娘的滴是个人才,呆在岔口镇这地方,屈了,屈了啊。 第52章 没尝过,好吃不? 在没有“我先接个电话”的时候,尿遁,是酒桌上主要的避战的手段。 当然,也分人。 身份高者,可以不考虑众人观感,撂下句话,径直出门而去,且往往有体贴人自告奋勇,跟随伺候。 地位平常的,往往要经过深思熟虑,瞅准机会,才能使出此招,否则会招来揶揄和嘲笑。 丁尚武擦了擦嘴,起身说了句“不好意思哈”,颤巍巍朝着包间大门走去。 钱吉春目光一转,隐晦的冲李铁矛点点头,随即跟上。 “丁书记,走,一起,瞧瞧咱们的驴三件好了没。” “哎,不慌,你得让肉质卤制的软烂,药材的精华充分渗入进去,火候到了,滋味才足,还有那个淫羊藿,一定要” “还是您懂啊,这次我从口外” 钱吉春先一步拉开房门,搀着丁尚武走了出去。 李铁矛见状,给已经鼻子通红的王站长夹起菜,“王站长,别光喝酒,吃点菜。” “嗯。” “那个,丁书记的意思,您看?” “老李,额也糊涂着伲。”王站长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了抱怨,“咱们两家谈好,给上面批一哈就成,你这非要租金再少点。” “节外生枝,这是。要不是你说能给站里的几家婆姨安排个活,额也不烦这事,本来好好滴。” “怨额,怨额。”李铁矛赶忙又端起酒杯,一口干掉,呛得直咳嗽。 “这岔口镇,谁不知道,他是个下过雨都得上房刮狗尿苔当菜吃的,手伸的又长,不惦记还好,惦记上了,还不知道” 王站长一抬头,看了眼埋头扒饭的李乐,赶紧止住话头,“等,他肯定回头还得找额。” “书记,还兼着镇长,嗯哼。”嘀咕一声,王站长头一低,狠狠咬了口餐盘里的鸡头。 包间内气氛一时有些压抑,直到钱吉春和丁尚武带着笑声进来。 “来来来,都尝尝,刚出锅的驴三件,大厨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小丽,转到丁书记那头。” 还是那个脸上抹得如调色盘的女人,端着一个大盘子进了屋,走到李乐旁边,“后生,麻烦让让。” 一阵廉价香水混合着啫喱水的味道直冲鼻孔,李乐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往一边挪了挪。 切成薄片,摆起三堆花边的大盘被转到刚落座的丁尚武面前。 “尝尝我们何师傅的手艺。”小丽捏着嗓子,娇滴滴的招呼道。 “小丽,这个数不对啊。”钱吉春笑道。 “咋?” “额可记得,拿来时可是一大包,这才多少?你是偷留还是偷吃了?咋,你也想补补?” “嘁,钱总,额偷没偷吃,你等额下班,不就知道了?” “可不敢胡说,这还有娃在伲。”钱吉春摇着头。 一旁的丁尚武倒是乐道,“哟,赤沟子戳马蜂,钱总这是敢惹不敢撑哩。小丽,不理这灰怂。” 小丽捂着嘴,扭捏道,“还得是您。慢慢吃哈。” 说完,扭着把收腰女式西装撑得扣子快要绷飞的三尺“细腰”出了门。 门被带上,丁尚武指了指李乐,对李铁矛问道,“这俊后生,面生咧。” “这是额家老三的娃娃,放寒假,回老家玩两天。” “老三?是长安滴那个?” 钱吉春拿起筷子,用纸巾擦了擦,递给丁尚武,“您记性真好,就是老李叔弟弟家滴。” “前两年额丈母娘出殡时候,见过一回,坐娘家人那桌,是。” “对伲,大堂姐办丧,老三从长安过来滴。”李铁矛接上话,“淼哇,你也敬丁书记一杯。” “哎。丁书记,我敬您。”李乐站起身,举起茶杯。 “上高中咧?” “高一。” “看看,到底是城里长大滴,就是比咱们这里的娃大气,上台面,走一个。” 丁尚武喝了半杯,示意李乐坐,“这个驴三样可不敢给你吃,还用不着这个。” “哈哈,那可不是。” 众人跟着,隐晦而又暧昧的笑声弥漫在包间里。 李乐瞧着那一盘红彤彤泛着油光的拼盘,叹着气。 蓝鳍和牛尝过,刀鱼黄唇也下过筷子,可这东西,是真没机会吃过啊。 酒过三瓶,一场和目标不说差了十万八千里,也算相去甚远的宴席,在丁尚武一句“差不多了”中结束。 荟聚酒家门口,几人凑着点上烟。 “丁书记,王站长,车在外面,我让小年送你?”钱吉春指着两步外那辆lc80。 “哟,正好,额今天打了两场阻击战,正有些头晕伲,那就沾沾钱老板滴光?” “这话说滴,用,随便用。”钱吉春一招手,早等在一旁的贺小年从车里探出头,“小年,送送丁书记和王站长,一定安全送到哈。” “知道咧。” “嗨,就是回家,近滴很。” 钱吉春和李泉一人一边,架着丁尚武,艰难的爬上后座,李铁矛扶着王站长上了副驾。 车子尾灯走远,钱吉春拽着李铁矛到了墙角。 “钱总,这事儿不对啊。” “咋?” “丁胖子啥意思?” “没听懂?” “一半一半。” 钱吉春吐掉嘴里的烟头,“也算是好事,租金不用拿了。” 李铁矛琢磨着,说道,“可多了个合伙滴不是?” “觉得多了个分钱的?” “要是自己干,租金是拿了,可事情是自己说了算,这植保站掺一脚?” “嘁,何止植保站,丁胖子不也带了话?” 李铁矛心里一慌,“说甚?” “丁胖子滴小姨子。” “谁?撒?” “他小姨子。不是在雍州中医院干了两年,没待住,这年后就要回来,缠着给安排个地方。” “和植保站一样?” 钱吉春摇摇头,“丁胖子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镇上像额这样滴矿上,厂子里,甚至卫生院,哪个不能安排?” “你是说,也算她小姨子一份?”一旁的李泉听了,有些着急,“这本来就要植保站进来,再算他小姨子,这” “啪!”李铁矛抬手给了李泉脑袋一下,“叫个甚?听钱总说完。” “嗨,还是老李叔站得住。”钱吉春点点李泉,“大泉兄弟,你要是觉得是有人掺和进来是分钱滴,那这事儿,你也干不好。” “真做起来,植保站看着租金没了,但是多了个可能比租金多的进项。几个家属,三产也好,挂服务商店下面也罢,总归是名正言顺有了去处。” “你们家,就是出钱,整修、置办设备,钱也多了,不用那么紧巴。” “他小姨子来不来不要紧,挂个名分,干股呗?”李铁矛琢磨着,说了句。 钱吉春笑笑,“老李叔,不迷糊了?” “一头吃额们,一头吃公家?” “嘿,就看能不能挣钱了。挣钱了,还有一头是吃过路司机。” 李铁矛一跺脚,“这个驴挠滴!” “王站长那边要是不愿意嘞?”李泉递给钱吉春一根烟。 “他?给他个胆子。”钱吉春点着火,猛地吸了口,说道,“和丁胖子打交道这几年,额是看出来了,他这人,溜缝走墙根是个好手。” “人是滑溜,但是做事还说到做到,讲分寸。” “人家说了,到时候,镇里会出几个政策。” 李泉瞧了眼钱吉春,“政策?” “哈怂,不出政策,怎么吃过路司机?”李铁矛又扇了李泉一巴掌。 “老李叔,回去你琢磨琢磨,这服务区干不干得。” 李铁矛一咬牙,“实话说,我是怕,钱投了,落到最后给人家干活。” “所以丁胖子留了话,你们占大,风险自负。” 说完,钱吉春又拉上李乐。 “淼弟,这两天不急着回哇?” “后天就走。” “这么急?” 李乐笑笑,“家里还有事呢。” “怎么走?我让小年送你一趟?车好,回滴快。” “不用,不用,我爸他们单位有人在麟州办事,我直接去麟州搭车,安排好的。” 钱吉春有些遗憾,又坚持道,“那就去麟州,做额车去麟州。” 第53章 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 一场酒,众人各带着心思回了家。 李铁矛爷俩走在前面,聊着丁尚武的人性,商议着要是按丁胖子的意思,有几分把握能攥得住自己的那份。 李乐默默跟着,带着点小失落。 丁尚武,顶天算个百里侯。 但官、僚、吏、役,人家脑门上印着两张口,手中大印之下,是几万人的赏罚。 抛去人品,丁尚武在和尚湾这件事上展露出来的这一番小小的算计和城府,远比自己那些现在想想,拙劣不合时宜的小聪明来的圆润且实际。 自己所依赖的经验,怎么看都像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丁尚武尚且如此,那些更高位置的人呢,心性、心机、心计,是不是另一番景象? 李乐低落的情绪,在自嘲几句之后,又慢慢恢复许多。 我还是个孩子,多特么棒的理由。 老李家的大门留了灯。 几声拍门,披着棉袄的豆兰馨赶紧招呼几人进来。 “还没睡?”李铁矛看了眼人影绰绰的正房。 “没呢,都等你们回来。” “我们去西屋商量事,说一声,洗洗睡了。” “哎,额去拿两壶水,泡上茶。” “嫂,我那屋,撤点火,昨晚上太热了。”李乐叫住豆兰馨。 “成,到底是大小伙子,能睡凉炕。” 豆兰馨笑着,一拧身,去了灶房。 依旧是那张八仙桌,冒着热气的茶水,伴着香烟的雾气,渐渐把围坐的三人包裹起来。 “大,额觉得,做。”李泉捏着烟屁,就着火星,又续上一根,递给李铁矛。 李铁矛接过来,夹在手里,皱着眉头,“你不怕最后咱们最后成了出钱出力滴回怂?” “丁胖子不是给老钱说了,咱们自负盈亏,占大。签合同时候,把这事落前面,要不就不干。” “淼也讲了么,协议签好,谁干什么,条条项项,白纸黑字,不济也是个凭据,先把理占了。” “淼哇,你觉着伲?”李铁矛看向李乐。 李乐没了昨晚的亢奋,一直闭着嘴,好半天才回道,“大伯,你知道怎么做买卖最容易赚钱么?” “你想说甚?” “我是在琢磨,丁胖子说的那个镇里给的政策。” 李泉想了想,说道,“少收点管理费,供水、供电、修路?要不定点修车?” “那些肯定行。不过,要是镇里设卡收过路费,或者说为了维护路面和安全,不让那些拉煤的大车进镇里呢?” 李铁矛爷俩心里咯噔一下,又点头,“丁胖子干得出来。” “所以我问做买卖怎么最容易。”李乐吹了吹茶缸,“借势才能做好生意,反着来,只能倒霉。” 屋里又安静下来。 过了好半晌,才听到李铁矛嘱咐李泉,“大泉,这两天抽个时间,你带着兰馨,去你大姑家送节礼。” 李泉一脸疑惑,“大姑?额哪来滴大姑?” “糊脑,不就是丁胖子老丈母娘,咱本家滴那个大姑。” “哦哦。”李泉这才恍然,“人都死了哇,有用?来往可少伲。” “先去,先去。” 知道李铁矛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李乐捧起茶缸,滋溜着,不再言语。 。。。。。。 炕烧的没那么热,李乐不用来回翻烧饼,终于睡了个好觉。 一早换了鞋出门,过惯了猫冬日子的修勾,哪里见过摸黑跑步的人。 就有那么两条奋力钻出家门,跟在李乐屁股后面,甩开腮帮子,骂着追了两条街,把李乐吓得不轻。 心有余悸的回了老宅,这才长舒口气。 “达达。”李春打着哈欠,从自己的小屋钻了出来,看到正蹲在水池前刷牙的李乐,有气无力的叫了声。 “这么早?” “跑步去了。”嘴里泛着白沫,李乐含糊道。 “真厉害,这大冬天滴。” “习惯了就好。不再睡一会?” “困,又睡不着。”李春揉着眼角,就要去拿李乐脚边的脸盆,“额去给你打热水。” “不用,凉水洗脸对皮肤好。” “还有这说法?” “试试就知道。” 李春摇摇头,顺势蹲在李乐旁边,瞧了一会,“达达,城里滴娃,都像你这么白么?” “白?”李乐想起田宇那张黑里泛红的大脸,差点忘了,这瓜怂还欠着几顿开封菜。 “也有黑滴,夜里都找不着那种。” “咦``````,净胡奢,哪有那样滴人伲。” “你见了就知道,咧嘴才能看见人。” “为啥?” “牙白呗。” 李春听了,笑道直打颤。 看李乐涮牙杯,这才起身,站一旁,帮着李乐递肥皂。 “达达,长安城里好玩不?听他们说,有甚大世界游乐场,能坐旋转木马、海盗船、轨道飞车滴。” “嗯,听说还成。不过我也没玩过。” 拧干毛巾擦了擦,又精神不少。 “啊?我还以为城里滴人都玩过伲。” “那你觉得城里和你一样大的孩子,都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李乐盯着李春,仔细打量着。 泛着红晕的婴儿肥,眉毛稀疏,小巧的鼻子随了豆兰馨,怎么看都是个还没张开的黄毛丫头。 李春抿着嘴,眼睛忽闪几下,“顿顿都有好吃滴,能穿好看滴衣服,能天天看动画片,能玩游戏机,还有,不用下地干活。” “不用干活才是你最希望的。”李乐伸手,摸了摸李春有些凌乱的头发,还是软的。 “嘿嘿,不就是么。” “不是所有城里的娃都能过上那样的日子的。” “我就认识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你知道他家有多大么?” “咱家正房?”李春瞅了瞅堂屋。 李乐摇摇头,“两间屋,加起来还没咱家灶房大,住了他奶,他姐和他。” “这么小?”李春诧异道。 “那可不,那种矮房子,一家几口挤在里面,夏天漏水,冬天进风,打水上厕所都要排队。” “这么难受?” “你以为城里都住着那种带着电梯自来水的大楼房呢?”李乐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认识的那个人,没有爸妈,奶奶瘫在床上,一家就靠姐姐干临时工过日子。一件校服就是他最好的衣服,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他的鞋还漏脚。” “穿破鞋?额还以为只有额们这里有伲。” “咦~~~~~~,可不敢说,穿破鞋不是甚好话。”李乐捏了捏李春的耳朵,引来哼唧唧的抗议。 “这么可怜,他家没有地,种粮食种菜?” “地?城里人哪有地,都得进工厂进公司进单位,才能挣钱。” “哦。那他还上学?” “上呢,为什么不上。普通人家的孩子,上学虽不是唯一出路,却是改变命运最好的捷径。” 李乐一边说,一边琢磨着曹鹏这小子,寒假是不是老实在家呆着,不过有李晋乔和丁亮盯着,敢乱跑就得挨踹。 “城里,没有说的那么好,也有穷人,有压力,有竞争,但也没有那么坏,繁华热闹,生活便利,设施好,能学到的东西也多,视野和思想更开阔。能听懂?” 李春摇头,“我妈说,只有进城里才能活出滋味来。” “那就等你去过了再说,见识过,生活过,才能有选择。不过现在最大任务还是读书。给你的习题看了么?会不会?会几道?” 听到读书、习题几个字,李春嘴角垮成了“八”。 “额不会咧。” “吃完早饭,拿过来,我带你做做,看你学习到底咋样。” “啊?” “啊什么啊?你以为到了长安,学不好,老奶奶能放过你?” 李乐朝南边长安的方向拱起手,晃了两下。 “她会打人伲?” “会,家里有那么长,那么粗滴棍棍,学不好就得挨揍。” 看到李乐比划的长短粗细,李春眼睛一睁,把手里的肥皂盒一扔,转身朝正房跑去。 “爷,奶,额不去,额不想去长安咧!!” 第54章 都得过年 作死三人组在经历“炸楼事件”之后,着实蛰伏了几天。 本以为学校会悄么声的把他们当个屁给放了。可显然,对于这仨货,学校自有一番打算。 “行了,就这么着。马闯,这个电路图的改动,明天能画好?” 一间实操教室里,教务处长黄炳坤冲马闯问道。 “年后成不?”马闯抬起头。 “别讨价还价。” “黄处,后天就过年了,拉磨的驴也得歇歇不是,对。” 马闯看看左右,朝田宇和陆小宁示意。 田宇一点头,站起来说道,“黄处,马闯能行的!” “你打野!” 陆小宁举手,“啊,是,马闯画图很快。” “你们打野!”马闯拍着桌子。 “我ad。”“我上单。”“我们不打野`````” “别吵吵,还想不想把处分给撤了?”黄炳坤看着眼前阶梯状排列的仨货,一阵头疼。 听到这话,马闯昂起头,“保证完成任务。” “走,明天还是这个点。陆小宁,你跟我过来。” 黄炳坤出门,跟在后面的陆小宁朝田宇看了眼。 “门口等你。” 校门口,放了补习班的一群美术生,看到蹲在台阶上的马闯和田宇,纷纷绕了个曲线。 “哎,哎,什么意思?”马闯叽歪着。 “咱们现在不是狗屎胜似狗屎,看开点儿。”田宇伸手捏了捏马闯毛线帽顶上的小球,手感不错。 “嘁”马闯一晃脑袋,避开田宇的爪子,“你说,这个啥科技比赛靠谱不?” “应该。我问过人了,都说这个比赛和奥赛差不多。” “合着咱们这是被招安了?” “嗯,江湖渐远渐无澜。”田宇面色忧郁,目光深邃。 马闯一撑膝盖站起,指着铁一中新修的校名墙,“江湖浪涌,多无畏之人,三钱热酒,可买我心魂,剑虽配妥,可惜未撑这天地快平生。” “破地方,下辈子再也不来了。呵`````tui!” “马闯,你做甚?”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呀,王校!” “校名墙得罪你了?朝上面吐痰?” “哪能呢,我看上面的大理石脏了,沾点水,擦擦,擦擦。”马闯抬手,“pia”唧呼在上面,来回蹭着,“王校,还是这种鎏金的好看,够威,够大气。” “是。”王加强点着头,抱着膀子退后几步,“嘿,是比原来好看。” “你俩等陆小宁的?” “昂。” “怎么样,这两天跟着黄老师弄科技大赛的申报材料和论文?” 田宇立正,“校长,学生必不负重托!” “好好干,争取拿个国奖回来。” “请校长放心!” 马闯挪着步子,靠过来,“王校,那个啥,要是真能拿了国奖,我们的处分是不是” “嗯。”老王双手朝屁股上一搭,转身留下个背影,走了。 “嗯?”马闯皱着眉头,瞧了眼田宇。 “嗯!”田宇猛的点头。 “嗯个屁咧,他说话算话不?” “校长么,不至于哄骗我等。” “要是别人,可老王,哎,走一步算一步。”马闯一声叹息。 田宇又蹲下,抬头问道,“咱中午吃啥去?” “你和你姐说了?” “说了。” 马闯把红书包扯到胸前,翻出一沓大大小小的纸片,有从报纸上剪的,有印刷的,递到田宇面前,“吃kfc。我攒了不少优惠券。” 田宇接过来,“谁掏钱?” “陆小宁,他,有钱。” “也是。我也攒了,不过没你多。”田宇把优惠券数了数,“回头给我两张,我得还账。” “还账?” “李乐,帮我些检讨,讹了我三顿kfc。” “几顿?”马闯眼睛眯了起来。 田宇比划三根手指,“三顿,我还得找我姐要钱,李乐,心可黑着呢。” “贱人!” “喂,咋骂人捏?” “李乐,李乐是个贱人。”马闯跳着脚,气哼哼骂着。 “为撒?” “他也帮我弄了检讨,三顿高配羊肉泡馍,还得是老黄家的。” 陆小宁拎着书包,走出校门,看到田宇正和马闯说着什么,凑过去,“走。” “先别动,我问你,李乐有没有帮你写炸楼检讨?”马闯一把抓过陆小宁。 “有啊!” “让你请他吃啥?” “没说要请吃东西。” “没要?”田宇挠了挠脑门,“那就是要别的了?” “哦,土星游戏机,借他玩两个月。不过到现在没来找我,我还奇怪呢。” “土星游戏机?新出的,那种用光盘的游戏机?” “是啊。” “你有咋不早说,先借我玩几天。”田宇扯了扯陆小宁。 “我爸那边的展示机,我还得等呢。” “哈怂,现在是说游戏机的事?”马闯踹了田宇一脚。 “啊,对!” 陆小宁一脸疑惑,“你们说什么呢?” “这么说,李乐帮你、我、他,都写了检讨,咱们仨本来能算一起的,现在是成了各自欠他账。明白了?” 马闯越想越气,又踹了田宇一腿。 “踢我作甚,这是李乐的奸计,咱们全上鬼子当了。” “都特么怨你,早和我们说,不都能省不少?” “是不是,因为我们不够团结?”陆小宁小声道。 “闭嘴!”“闭嘴!” “江湖儿女,义字当头,信字做脊,都特么怨李乐,利用了我们彼此之间的信任。” “对,没错。” “找他去。他在家干嘛呢?”马闯想起那三碗高配羊肉泡馍,心疼,自己这得骗爷爷奶奶多少零花,里面的羊肉那么厚,那么大块,滋滋滋。 “我前两天给打电话,说回老家了。” “几时回来?” “没问。” “废物,要你有何用。” 。。。。。。 在岔口镇又待了一天,摁着李春做了题,李乐对自家这个侄女的水平,心里有了数。 四个字,惨不忍睹。 回去还得劝劝老太太,能不动手就别动手。 李铁矛爷俩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找李乐商议半天服务区经营的细节。 植保站王站长就一句话,听丁书记的。 丁尚武没见到,不过通过钱吉春又专门约了饭局,理由是亲戚过年串门。 对于经营之外的具体操作,李乐很谨慎,斟酌着没多说,只是划了几条线,股份比例,责权利,合同签订一些程序上的东西。 李铁矛爷俩一直点头,意思就是坚守底线,如果不合适,不如不做。 一早四点多钟,钱吉春就拍了门。 李铁矛扒着车窗,对李乐说道,“到家了记得打电话。” “小卖部那个?” “有号?” “有。”李乐点着头。 “成,钱总,这真是麻烦你了。” “老李叔,这话说的。正好我也是今天去麟州,接孩子回来过节,顺路,顺路。” 钱吉春摆着手,车顶灯映照下,满面笑容。 “我们走了啊。” “路上注意安全。” “小年开车,这条路成天走,放心。” lc80很稳,不愧是中东、东南亚及非洲局部地区历史销量3的车子。 对于钱吉春为什么如此殷勤,李乐心知肚明,生意人,生意场,走的就是关系。 尤其这两年,煤炭生意愈发火爆,在第一次大限来临之前,煤价一直是高位运行。 能给卡脖子的运输留条后路的,维护起来,自然是不遗余力。 “淼弟,你补补觉,一会就到。” “哎。” 等到耳边车声人声多了的时候,李乐睁开眼,瞧见了麟州城的凯歌楼。 “车好,就是快哈。”李乐伸伸脖子。 “等明年,明天新的县道修好,来麟州,更快。”副驾上的钱吉春扭头笑道。 “钱总,咱们到哪停?”贺小年一旁插话。 “和他们说的是东兴街上面的公安局。”李乐回道。 “约的几点?” “六点。” “呀,快到了。”钱吉春抬起手腕,看了眼,李乐在后座瞧的清楚,迪通拿。 还成,不是那种亮瞎眼的土豪金。 车子左拐右拧,到公安局大门口,就看到了那辆金杯。 “车在那。” “好咧。”贺小年一脚刹车,停到金杯后面。 李乐下车,刚靠近,就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 “王叔。” “哟,到了啊。”驾驶座上的小王,开了车门,“我还说呢,要不行就留老张在这,我开车去岔口接你。” “不用,这不是来了么。” “咋来的?” “有车送。” 李乐指指后面。 “呵,沙漠王子,这车开起来可美滴很。” “等一下,我去拿东西。” 来时一个旅行包,回去时,多了两个蛇皮口袋。 都是李泉和豆兰馨收拾的红枣、小米、荞面,还有两条收拾好的羊腿。 钱吉春帮着把口袋塞进金杯里,和小王几个人点点头,说道,“淼弟,过了年,过了年额去长安,看看三叔。” “钱总,不急,我爸年后还得忙一阵呢。” “放心,额心里有数。上车,回去问三叔三婶新年好。” “成,走了啊,还得谢您跑这一趟。” “常来常往,客气个甚。” 李乐照旧坐副驾,摇下车窗,冲钱吉春一挥手,车子呼突突追着南下的寒风开去。 钱吉春瞧着金杯走远,这才上了自己的车。 “钱总,这老李叔家的娃回去,您也没给捎带点东西?”贺小年笑道。 “切,靠送东西维持的关系,是最下成的。” “还有这说法?” “你帮我,我帮你,这才能长远。” 钱吉春从口袋里拿出包中华,扔给贺小年。 自己也撕开一包,抽出根点上。 “走,回岔口,回家过年!” 第55章 On The Way 1 车行路远,不用绕道高家堡,中午,一行人临近宝塔。 “还想不想吃那家的羊腥汤?” “不是说人家要不干了回老家了么,这时候该走了。” “我记得说是过了十五才走。绕一下,万一还开着呢。” “走?” “走着。” “我说你开这么快。” 方向盘一打,一帮吃货,钻进上次来过的那条岔路。 远远瞧见小院门前的空地上零星停着几辆车,听到小院里传出的人声,众人这才放下心。 “图图羊汤”,墙上的红漆大字还是那么显眼。 不过进到小院里,入眼的是一片凌乱。 堆叠在墙角的桌椅,几辆三轮车上摞着绑好的锅碗瓢盆,院子里的布棚,拆的七零八落,散落一地。 不过灶台还在,大锅换成了不锈钢桶,咕嘟嘟蒸腾着热气。 “哟,是你们啊。” 听到来人,正蹲在灶台边上切葱的老板娘赶紧扔下菜刀,迎了上来。 “老板娘,不是说过完十五再走么,怎么这就收拾东西了?”小王指着院子里的一堆。 “不成咧,上面说过了初五就得腾地方,等着开工。” “那么急?” “可不是。这不就一边收拾,一边凑活着干两天。你们吃啥?”老板娘从围裙兜里掏出小本,“羊拐没了啊。” “嗨,就想着吃你家的羊拐呢。”几人顿感遗憾。 “不好意思哈,临过年来的人少,再加上要归置东西,就没多准备。要不尝尝羊头肉?也是娃他爸拿手滴。” “你们吃不?”小王看向几人。 “尝尝。” “来都来了。” “李乐?” “我听你们的。” “成。”小王一点头,冲老板娘说道,“四个大碗羊腥汤,多加肉,羊头肉怎么个弄法?” “炒一盘,再弄一份蘸料,可行?” “给拆好?” “肯定滴。” 还是那间小屋,原本要拼桌等坐,眼下却多是空位。 四人没等多久,点的东西陆续上桌。 羊腥汤依旧醇厚,浓稠的汤里添上辣椒油,热腾腾抿上几口,羊肉特有的香气游荡在口中,除了味蕾得到满足,身子也逐渐热乎起来。 或许是在岔口镇,尝过了豆兰馨的手艺,李乐对爆炒羊头肉,给了个中规中矩的评价。 倒是最后上来,蘸上蘸料的白水羊头,意外的好吃。 羊头上面,纯肉很少,只在双颊,这部位的肉即是所谓“活肉”。 羊在其一生,都要不断的吃草咀嚼,使这个部位一直处于活动的状态,因而味道鲜美。 北宋时能让王安石心心念之的极品美味“羊头签”,便是用的此处的嫩肉。 撕成细丝,加蛋清调和成馅,再裹上猪网油卷成细长筒状,蒸熟后挂糊再炸,色泽金黄、酥脆可口。 或是配以青葱,根据容器大小,只用葱白的部分,然后用酒和米醋浸泡作为凉菜食用。 小店里自然不会有这种奢侈的做法,羊头煮过之后,连皮带肉带舌头,一起撕下,拆成条块,入口后,软嫩顺滑和劲道弹牙两种口感相互交替。 配上蘸料,咸鲜适中,焦香里微微带了点麻。 “咦,不错。” “不比羊拐差啊。” “和羊拐还不一样,又是一个味。” “老板娘!” 小王一抹嘴,招呼道。 “同志,哪里不好?” “没有没有,前几次来,你咋不说还有这菜,解馋,滋味足。” “嗨,我还以为有甚不合适的呢。”老板娘拍拍胸口。 “还有没,我们买点,带走。” “只剩两个了,要不” “行,都要了,以后想吃不一定能吃到了。 老板娘刚要转身,又被叫住,小王拿筷子点了点蘸料碗,“老板娘,这个怎么弄得,能说不,我们回家也试试。” “对,我们回去自己弄,这个蘸料我觉得就是蘸鞋底子也好。” 老板娘听了,一捂嘴,笑道,“哪有那么邪乎。有啥不能说的。” “小米辣,芫荽,糊辣椒面,小葱,生抽,盐,糖,鸡精,一点现榨花椒油,一点醋,然后热油浇上。” “多做两遍就熟了,自己再往里面加点减点也行,什么孜然,蚝油的。” 看几人掰着手指头,老板娘说道,“这费劲,看你们在家也不是常做饭的,回头我给写下来。” “那多不好意思。” “有甚不好意思的,反正以后也不一定再开店了。”老板娘四下瞅了眼小屋摆设,叹口气,一挥手,“我去拆羊头,你们吃着。” 一顿饭吃完,几人拎着两个塑料袋出了小院。 “换谁开?” 小王抖落着车钥匙。 “我来。往前调个头,你们上不上来。”小陈抓过钥匙,说了句。 “不上,饭后烟。” 李乐突然说道,“叔,我去个厕所。” “刚喊你不去。大的小的?” “不顾着吃了么,大的。”李乐打着哈哈,转身又进了小院。 绕过室外的灶台,找到厨房,扒着门框瞧了眼,看到老板娘正在擦着案板。 “老板娘!”李乐叫了声。 “咦?这后生,不走了么,拉东西了?” “没,正好有个事,想和你还有老板说说,他在不?” “刚去切羊肉”话音未落,老板娘冲李乐背后喊道,“哎,娃他大。” 李乐扭头,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看到这个男人,李乐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若是过年杀猪,一人一刀足矣。 本就不敞亮的厨房,在男人跨过门槛时,更晦暗许多。 强壮,彪悍,黑硬的胡茬遮盖了大半张脸。高耸的颧骨,狭长的双眼,一副我从草原来的长相。 男人低头瞧了眼李乐。 “这后生刚来吃饭的,过来说有事和我们讲。”老板娘站过来,推了推男人,“这是娃他大,老板。” “老板怎么称呼?”李乐往后退了两步,才从一种说不出来的压力中释放出来。 男人说话强调有些怪,“阿尔斯楞。” “我姓李,听老板娘说你们过完年就要回伊克昭,就不开饭店了?” “嗯。” “这个店生意这么好,要是不开了,不挺可惜的?” “没什么可惜的,回家一样开。你想说什么?” “是这样,我家里有人准备在麟州那边建服务区,你们愿不愿意去那边继续开店?” 第56章 On The Way 2 “时间够久的啊。” 看李乐上了车,小陈打趣道。 “吃的有点多,腾腾空好消化。”李乐扯过安全带,系上。 “这么不相信我的技术?” “当然相信,不过你不撞别人,别人不撞你了?乘车系好安全带,防止意外防伤害。” “咦~~~~~~,可不兴胡说,呸呸呸!”小陈摇着头。 “你呸个甚,李乐说得对,系上,” “系上。不愧是爷俩,李队坐车开车,不也这样。” “好好好。”小陈一伸手,也拽着安全带,递给身旁的李乐,“帮我扣上。” 。。。。。。 李晋乔叼着烟,站在阳台上,一手拄着拖把,一手伸进毛衣里挠着后背。 朝楼下看了几眼,忽然觉得小区里的路灯实在是有些暗。 琢磨着,等哪天见了建筑段的人,得说说,不能加几盏灯,最起码换个大瓦数的灯泡。 又抽了一口,看到有汽车的灯光从远处照过来,李晋乔掐着烟屁在屋里转了一圈,直奔厕所,一阵冲水声后,这才拿起沙发上的棉衣,铿铿铿下楼。 “特么的破212。” 骂了一句,李晋乔就着路灯看了眼手表,叹口气,双手一踹,蹲在了路牙石上。 “哟,老李,拉屎呢,要不要纸?” 听到有人过来,李晋乔抬头,“哦,老刘,忙啊,刚下班?” “大半夜蹲家门口,当狮子呢?” “出来透透气。” “切,肯定是婆姨不让你上炕。” “要你管,赶紧滚蛋。” “冻死你个狗日滴。” 没一会,车灯伴着车轮压过道板发出的咣琅琅声由远及近,李晋乔眯着眼瞄了几秒,嘴角一咧,这才直起身。 “李队,等半天了?” “哪有,前脚下来,您们就到了。” 小王停稳车,赶紧推开门。 “交任务,安全送到。” “成,归队。”李晋乔点点头,朝副驾看了眼,“睡着了,这娃。” “小孩么,缺觉。” “大张和小陈呢?” “送回家了,他们家在北面边,先下了。” “我去叫他。” “车里还有东西,帮你拎上去。” “不用,你赶紧回,媳妇在家等着呢。” “嘿嘿。” 迷迷糊糊,感到有人推自己,李乐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脸正贴过来。 “艹,我去。” 一个激灵,李乐差点下意识的要抡拳。 还好反应过来,解开安全带,捂着腚下了车。 “咋啦?”李晋乔看着李乐别扭的姿势。 “坐得屁股疼。” “还是缺练。” “这是能练出来的?” “克里马擦滴,过来拿东西,你王叔好回家。” “哦。” 回到家,李乐指了指两个蛇皮口袋,“这一袋子是大伯给奶带的东西,剩下那一袋子是给咱家的。” “这么重?” “洋芋,小米,黍子米,荞面,还有羊腿。” “我说呢,羊腿先拿出来放冰箱,剩下的放阳台,等明天再收拾。” 爷俩翻腾半天,这才把包好的羊腿从袋子里拎出来。 李乐打开冰箱,摸到还有个塑料袋,掀开来瞧了瞧。 “哪来的烤鸭?” “路远远给的。” “她回长安了?” “没,买好送去燕京站,让乘警给帮忙带过来的。” “行,曾老师没白疼她。”想到那个看似柔弱,实则执拗的路远远,应该慢慢走出来了。 “曾老师说几时回来么?” 李晋乔吭哧吭哧把口袋拎到阳台,拍拍手,“明天中午的飞机,我去接。” “我说家里让你收拾滴这干净。你不春运呢么,有时间?” “用力挤一挤,总会有的。接完你妈,我就去单位,值班到年初二。” “哎。”李乐叹口气。 “这几年不都这样?”李晋乔倒是无所谓的摆摆手。 “要不我明天去接,你在家歇半天?” 李晋乔挑了挑眉,“你去和我去能一样?” “合着你挤出半天时间就为了去接她?” “你以为呢?” 李乐心说,呸!这狗粮的保质期真特么长。 “李春的那几张转学申请表带回来了?” “昂。在包里。” “分头行动,你去给你奶送申请表。我去机场,哎呀,美滴很,美滴很。” 一巴掌把李乐拍个趔趄,“没吃饭么,我做了面,吃完睡觉,快十二点了。” 。。。。。。 听完李乐的描述,丁亮说道,“听名字,再加上你说的感觉,这人应该是搏克手。” “搏克就是蒙古摔跤。” “蒙古摔跤是统称,其实里面按地域又有分,额也搞不明白。” “搏克手厉害不?”李乐换了条腿搭在把杆上,上身往下压。 “忘了我给你说的了?技巧、力量、环境、时机、经验,没有什么最厉害,都是相对的。其实搏克更接近实战。” “能打?” “这个实战指战场搏杀,搏克手身上的皮甲,就是脱胎于古代盔甲。和在一定规则下的比赛不一样。” “丁叔,哪天我也上上擂台?不能光练不是?”李乐跃跃欲试。 丁亮没理他,“再说。拉伸完了?中段扫踢准备。” “多少?” “左右五组,一组四十。” 李乐撇着嘴,“少点?” “也行,四组,一组五十。”丁亮晃了晃手里的脚靶。 “朝三暮四啊。”李乐惨叫一声。 回到家,就看到换上了短大衣,西裤皮鞋,正对着镜子梳头的李晋乔。 “就是接个人,至于么。” “你懂个屁,赶紧吃饭,吃完赶紧给你奶把申请表送过去,刚来电话,说有人中午来拿。你大伯给的东西我分好了,你一起送过去。” 李乐一点头,鼻子耸了耸,“你擦我妈的东西了了?” “嘿,防冷涂的蜡。” “我说咋脸白了一号。”李乐歪着头仔细看着李晋乔。 “啊,白了么?” 李乐伸手,在脸上和脖子上比划着,“俩色儿。你用的哪个?” “这个。”李晋乔转身进了卧室,出来时捏着一个红色的瓶子。 李乐接过来,看了眼,“这是曾老师的bb霜,不是抹脸油。” 李晋乔眨眨眼,疑惑道,“有区别?” “你自己看。” 老李进屋,扬起脖子左看右看,“嘿,是不一样。” “赶紧洗了。” “到点了,就这么着,谁特么看老爷们儿脖领子。” “哎,你怎么去?” “借的车。” 李晋乔推开李乐,抓起桌上的钥匙,直奔楼下。 第57章 看吧,随便,我都行 扛着口袋,找到自家的自行车,两米五的塑料绳绑得只剩个食指长短的绳头,李乐这才满意的跨上,朝兴庆路骑去。 临近过年,商铺扯起了彩条横幅,一些单位大门上挂着红灯笼,上书四个大字,“欢度春节”。 原本安静的兴庆路两边,此时也摆满了卖年货的小摊。 车子是骑不得了,李乐只好推着,在人群中左拧右挤,才来到小院。 “奶,开门。”李乐扯着嗓子嚎了半天,也没见有人答应。 李乐抬头瞅瞅院墙,把车子靠在院墙边,后退两步,一个助跑,蹭的窜了上去。 “嗨,那小孩,谁家的!” 骑在墙头的李乐一扭身,一个牵着德牧的老头,一人一狗,抬着头看自己。 “王爷爷。” “正门走不开你?翻墙头?”老头问道。 “这不我叫了半天门,也没人回么,就翻过去看看。” “鼻子下是腚眼儿?不知道问问邻居?” “这不心急么。我奶呢?” “一早有车过来接,说是参加什么茶话会去了。” “说了几时回来没?” “快了,去我那坐会,等老付回来。” “算了,我这爬都爬上来了,进去拿钥匙。”说完,李乐一抬腿,跳了下去。 “嘿,小王八蛋。” 翻进院子,推了推房门,还好没锁。 进屋里,找出钥匙,李乐开了大门。 “王爷爷,这不就成了?” “也不怕摔着。” “哪能呢,咱这身板儿。”李乐笑笑,伸手揉着德牧的脑门儿,“九儿,敬礼!” 德牧往后一坐,直起腰,前爪朝胸前一搭,吐着舌头。 “好狗。” “别折腾它了,年纪大了。”老头拍拍德牧,“真不去我那?老家来人,送的冻梨,贼甜。” “等我奶回来去您那拿。” “成。” 老头扯扯狗绳,带着德牧,晃悠着走了。 李乐把自行车推进院子,撅着屁股一点点解绳子,折腾半天才解开几个,心说,早知道不打这么多扣,真费劲。 “你怎么进来的?” 李乐起身,付清梅正站在院门口。 “嘿嘿。” 瞧见李乐眼睛直瞟院墙,付清梅哼了一声,“回头钥匙你拿走一把。” “哎。”李乐迎上去,“奶,不说你开茶话会了么,咋没坐车回来?” “一个破会,年年开,也就你爷,喜欢和一帮老头坐那吹牛逼,我懒得搭理他们,半道走了,没要车。” 老太太伸手捏捏口袋,“你爸呢?” “他去机场接我妈,让我过来的。” “倒是舍得用你。东西放厨房去。” “好嘞。”李乐又解着绳子。 “笨,费这个劲,拿剪子绞了去。” 付清梅生活简朴,中午李乐跟着吃了碗带荷包蛋的挂面。 把李春的申请表交了,又讲讲小姑娘的学习情况。 “奶,给春儿找的哪个学校,大泉哥还问呢?” “三中。” “省重点啊,能跟得上?我看悬。” “跟不上也得跟,小孩子,属驴的,抽两顿不就好了。”老太太风轻云淡。 “革命队伍,严禁体罚。还是女孩儿。” “女孩怎么了,到了社会上,可不管你是男是女。” 老太太一指大门,示意滚蛋。临了吩咐句,明天早点跟着曾敏一起回来过年。 一家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清冷的节日气氛。 老爷子走了,老太太嫌弃自家那边亲戚只知道找她寻后门,一年偶尔几个电话,告诉一声谁死了谁结婚生子,寄点礼数过去,基本上不来往。 李晋乔过年就忙,算了算已经有五、六年没在家过过三十初一。 李乐外婆走的早,曾昭仪就那么单了几十年,等曾敏结婚生子,更是无牵无挂,逢年过节,除了初二那天,要么出去访朋友,要么就是在单位磕书。 两家老人凑一起过节,可曾昭仪不喜付清梅的傲气,付清梅看不惯曾昭仪的书呆子劲。 两看相厌,有过一次之后,再也没提过这茬。 “随他。” “随她。” 李晋乔两口子异口同声,过了一年又一年。 。。。。。。 进家门就看到两个大行李箱敞开着在客厅地上,箱子里各种款式颜色材质的,包装袋。 “妈,回来了?这都是啥?”李乐正打算翻看,一抬头,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眼前,心脏猛地突突几下。 “我滴妈耶!”捂着胸口,缓了缓,李乐才看清,“你从哪弄得面膜?” “咦?你怎么知道是面膜?”曾敏在脸上摁了摁,“你猫姨说去年小八嘎那边才出的这玩意儿。” 李乐心说,我能不熟么?还见过微商开大会呢。 恭喜杨总加入古墓派三个月,通过自己的努力喜提爱雕。微伤新男性,左手事业,右手被砍,买个雕不为保暖,就为一起做微商的家人可以飞得更高。 祝贺李姐加入团队大家庭,左右事业,右手家庭,三个月喜提胡夫金字塔,买个大户型,就是为了让亲爱的伙伴们都能有地方埋。 “杂志上看的。”李乐打着哈哈。 “哦。”曾敏从箱子里扯出一个盒子,“这种什么sk二。小猫让人从港岛带过来的。说是保湿补水修复。” 接过来瞧了眼,行,您也算是吃螃蟹了。 “那些呢?” “都是给人带的东西,放那,回头我收拾。” “有我的没?衣服、吃的?” “别和我说话,贴这玩意儿不能动嘴。” 得嘞,您忙,儿臣告退。 一本《故事会》没看几页,曾敏进屋,把两个盒子拍到李乐手里。 “呶,这是小猫买的刮胡刀,这是宁小乐买的cd随身听,爱惜点用,老贵的。” 飞利浦的双头,索尼的d-321,在此时都是新鲜、新奇、新潮的三新玩意儿。 但吃过细糠的李乐,对这些实在没什么兴趣,不能水洗,不能在线网抑云。 瞧了两眼就扔在床头。 “你给我买的什么?” “有妈就行,还要啥东西?”曾敏眉毛一挑,“对了,中午你们班那个田宇打电话找你。” “找我?” “问你回来没,要是回来了,四点前他们都在学校。” “在学校干嘛?” “听说是什么科技竞赛小组,学校给辅导。” 李乐一琢磨,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我去学校看看。” 看看蹲在门口换鞋的儿子,曾敏问道,“晚上吃什么?” 面对堪比科拉兹猜想的世纪难题,李乐犹豫良久, “看,随便,我都行。” 第58章 你心真脏 再见到作死三人组,李乐感觉就像面对两只被抢了冻干的修勾,陆小宁不算,他属于夹着尾巴飞机耳那种,旁边那俩才是敢龇牙的。 “听说你们被收编了?” 李乐拿起桌上的电路图,仔细瞧了两眼。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挨刀。”田宇嘟囔着。 “说甚胡话,额们这是暂时虚与委蛇。”马大姐瞪了田宇一眼,敲敲桌子。 “念姨,不念蛇。”李乐白了马闯一眼。 “咋?你就没念错滴时候?” 马闯挺起胸,一副老子就是文盲,你还能杀了我咋滴的嚣张。 对a啊,李乐摇摇头。 “李乐,从实招来,你是不是诓骗了我等?” “呀,何出此言?” “哼哼,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对账这件事?” 知道啊,狮子和狗大户对账,不就把大老美对出来了? “你想说什么?” “我问你,当时写检讨,你是不是骗了我的羊肉泡,他的kfc,他的那个,那个”马闯扭头,看了眼田宇,“叫啥来着?” “土星游戏机。” “对,火星游戏机。” “土星,土星。”田宇拽着马闯的袖子,纠正道。 “哎呀,反正是个游戏机。” 李乐抱着膀子,朝椅子后背上一靠,“这话说的。骗的定义是,我收了你的好处,但是给你的货不对板,使你们蒙受损失。” “但是,我帮你们写的检讨,通过了么,达到目的了没?你们答应我的好处,还没给我。你们要是不守信用,岂不是我成了被骗的了?” “帮你们解决问题,到最后,反而我成了骗子,还有天理么?还有法律么?你们莫非想赖账?亏得我还觉得你们人品可靠。” 作死三人组听了,互相对视一眼,陆小宁怯声说道,“我觉得,李乐说的对啊?” “俺也一样。”田宇颔首,“这不是还没请他么。” “废物,别信他的花言巧语。”马闯一拍田宇大腿,“李乐,你这叫一女二嫁,不,三嫁。” 马大姐下定决心,为自己的小钱钱奋斗。 “嘁!”李乐翘起二郎腿,“你们三个的检讨,一模一样么?再说,那是你们之间沟通不畅,怨得着我?” “姓李的,老子和你拼了。” 马闯作势要挠,被田宇拽住,“别冲动,别冲动,咱仨绑一起也干不一定能干过他。” 被拉得退后几步的马闯,这才想起,李乐在看到炸弹之后,薅着自己脖领子,自己两脚腾空,他却健步如飞的场景。 不由得倒一口凉气,嘶,难道要文不成武不就? 愣了几秒,马大姐心一横,好女不吃眼前亏。 头发一撩,嘴角一抿,眼睛一眯,踮着脚挪到李乐跟前,抓着李乐胳膊,摇了起来,“乐哥哥,你就少点?人家攒点零花钱不容易,啊?” 李乐一愣,哥们儿虽不至于阅遍花丛,但见过的也不算少。 撒娇时妩媚的、娇憨的、甜美的,楚楚可怜的,可马大姐这?智障的? 陆小宁和田宇一旁互相瞅瞅。 “这是咋?” “女生的必杀技。” “哦。有用?” “难,乐哥不近女色,金瓶都不看。何况马大姐,这”田宇单手一竖。 “阿弥陀佛?”陆小宁疑惑道。 “笨,前后一边儿平。” “还好。” “噫~~~~~~,什么眼神。”田宇摇摇头。 “乐哥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还不行嘛?放过我这次,少点儿,少点儿。” 李乐忍着不适,把手刚抽出来,又被马闯抓住。 “孽畜,你还是现了原形。” “不。” “不也没用。” 两人正撕,黄炳坤进了实操室,看到这场景,“嘛呢,嘛呢?” “黄处。” “黄老师。” “黄叔。” “哟,李乐啊,跟曾老师一起来的?呵呵。”黄炳坤扒开田宇。 “没呢,我妈让我来拿点东西,正好碰到他们几个。”李乐开始扯淡。 “好,好。”黄炳坤点点头,看了眼还攥着李乐袖口的马闯,“手放下,好歹得有个女生的样子。” “黄叔,我听他们说是要参加什么科技创新比赛?”李乐扥了扥有些皱巴的袖口,转移话题。 “是滴。这不是他们弄出来那个探测仪么。正好给申报上去,省赛能过就能去国赛。怎么?也想参与参与?” “嗨,我就算了,学的最不好的就是这些电路,电流什么的。”李乐指指桌上的电路图。 “电路图画好了?”黄炳坤瞧见,凑了上去。 马闯让开一边,“是。” “昨天说的那几个改动都重新排列了。” “昂。” “行,我拿走看看,没事儿你们回家。” “那过完年?” “过完年就得重新制作原型仪器,你们那个破饼干盒和拖把杆,太难看了。” 田宇搂着陆小宁,嚷道,“那我们走了啊。” “走,走。” “黄处新年快乐。” “你们也新年快乐。” 。。。。。。 还是不愿意太计较,李乐换了个方式。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三顿变一顿,不过换成了大家一起。 今天先吃田宇,几人来到了南大街。 快过年了,南大街上面的kfc里,坐满了来开洋荤的青年男女和缠着家长来的孩子。 窗口的位置,李乐滋儿咂滴咬着吸管。 身旁的田宇端着杯子喝了一大口,“小陆啊,谢谢了。过完年,我拿压,呃,岁钱还你。” “不用不用,算你请客,我掏钱。” “一码归一码,该是谁的就是谁的。”田宇往前一趴,“要是钱还不够,你得等等。” 陆小宁搓着手,细腻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扭捏道,“没你们,我也不知道该请谁吃东西。” “那也别请李乐。”马闯咬着汉堡,嘴里含糊着,“一点儿不讲情面。” “情面?以后你们就知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情面可讲。” “说到底,还是你们自己有私心,都想留着自己那一份,要不然,我也换不来这几顿饭。” “你心真脏。” 李乐不稀得理她,冲田宇问道,“你们弄这个科技比赛,怎么个流程?” “黄处说是2月底上报材料,5月份省赛,前三进国赛,得到7月份了。” “有希望?” “黄处说有希望。不过最好能拿奖,他说,学校的意思要是拿了奖,就能把额们的处分给撤了。” 李乐想起王加强,肯定是这个老阴比出的主意。 田宇一看李乐在那不说话,问道,“你还真想一起?” “没有,就是想起来一件事。” “咋?” “你们弄得这个探测仪,黄处有没有说申请专利?” “专利是个什么东西?” 第59章 单手码字,时速二百 “专利是个啥?” 瞧见作死三人组清澈的眼神,李乐知道这仨货真的不明白。 而自己,还有着那个不吝于用最大恶意去揣测一件事的臭毛病。 想了想,李乐用最简单的语意,和三人解释。 “专利,就是你做想吃核桃,别人都是用石头砸,而你做了个锤子,你去把这个锤子找相关部门申请,把制作过程和锤子登记,以后谁再用你的办法做锤子,都得给你钱。” “还有就是,别人做出锤子来了,但是你觉得锤头是木头的,不结实,给换成石头或者铁的,登记之后,以后别人要是也用石头做锤子头,也得给你钱。” “有区别?”李乐发现,扯到钱,田宇总能反应过来。 “保护年限不同,给的钱也不一样。”李乐摊手。 “具体的法子呢?”马闯来了兴致。 “看你想咋换钱了。” “哦?快,娓娓道来。” “吁~~~~~,文盲。”田宇鄙视道。 “要你管。” “那,我得琢磨琢磨。”李乐头一低,弹了弹汉堡的盒子。 “好咧,您慢慢想,小陆,再去买个双层,算额滴。”田宇哪还不明白,指挥陆小宁。 等陆小宁捏着盒子来到桌前,马闯一招手,三个脑袋凑到李乐面前。 “一,走研发生产,自己的专利,自己用,生产产品往外卖。” “二,专利授权,授权懂不?” 三个脑袋一起摇着。 “授权就是你把属于你的专利租给别人,别人用,给你租金。” “第三个,转让,谁看上你的专利了,就卖给他,收一笔钱,以后和你再没关系。” “还有第四个。” 马闯一愣,“还有?” “怎么没有,第四个,就是满世界买东西,只要找到用和你们一样,或者相似技术的,没给你交钱的,就去法院,告他,让他赔钱。” “这不就是上门收保护费么。”田宇补充道。 “对啊。主要是这几个法子,你们自己觉得哪些适合?” “乐哥,你咋懂这么多?” “多读书,多看报,多看新闻联播。从明天起,关系粮食和蔬菜,痴儿。”李乐顺势揉了揉田宇的小寸头,噫,特么的一手油,赶紧捏了纸巾擦擦。 马闯好像也明白了,“不过,就这么个玩意儿,顶多探雷,探炸弹,连个金子都找不到。” “找不到金子,就不能找别的?” “那你说,这东西还能干嘛?” 飞机撞大楼不远了,手机作弊不远了,银行、学校、车站门口放个哔哔哔安检门的日子也快了。 本着一颗当爹的心,李乐不介意透露些东西,再一次操起了画大饼的传统艺能。 “这个的原理,你们做的,比我懂,我就说怎么应用。” “把这东西改小,做成擀面杖大小,是不是方便搜身,什么机场、车站,藏个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不都搜到?” “炸弹呢?”田宇举手。 “还特么惦记着呢?”马闯不愿意,拍着桌子。 李乐不稀的理这瓜女子,白了一眼,继续道,“有金属的就能测到。探测深度加深,是不是能用到找地下的管子、电线?” “要是再深点,能不能用到找矿上面?” “改大点,能不能变成门,人从下面过,身上只要有金属,就能找到?” “你们用的是电磁,等以后研究研究要是改成x射线的呢?” “那就能联上电视机?”马闯灵光一现,琢磨琢磨又叹口气,“不过这个探测器,我也是从杂志上抄的,算不上自己造个锤子。” “有新东西加上面也成,你就是给锤头刻上花纹,也能有个外观专利不是?” “那陆小宁给烧的芯片,编的程序,加上去能显示距离和信号强度算不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以试试呗,万一没人弄出来呢?”李乐耸耸肩。 三人组一扭头,嘀咕起来。 “黄处给你说了这个专利的事儿么?” “么有啊,你呢?” “没。” “兴许他也不知道?” “有可能。” “问问李乐,这个咋弄。” “不如想想怎么换钱?” “那也得先申请。” “对。” 马闯扒着李乐的胳膊,“乐哥哥,乐哥哥。” 李乐抽出胳膊,“别肉麻,刚说谁心脏的?” “额,都是额。”马大姐堆着谄媚的笑容,“这个专利滴申请,你会不?” “不会。” “那你说个屁。”马大姐又开始呲牙。 “你属狗的?不让人把话说完?” “哎,你说,你说。别理她。”田宇拉过马闯,换了个座位。 “这事儿,最好家里大人出面,找学校谈。” “找大人干嘛?” “满十八了?” “没。” “那不就得了。” “还得和学校谈?” “这个探测仪,是不是学校老师给了指导?用了学校的实操室,以后会不会用学校给的元器件?” “这个黄处倒是说了,后面要重新做一个,就不用我们自己掏钱买东西了。”田宇回道。 “你们申请参加科技比赛,是学校的名义。这都是得找学校谈的理由,绕不开的。” 还有层意思,李乐没说,找到学校,把事情摊开来,能筛掉可能别有用心的人。 毕竟,经过丁尚武的事,李乐也不能保证,有没有人,会从里面看到钱景,这世上,聪明人多的是,你又算老几?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马闯先开口,“我爸妈不是干这事的人,过年他们就得回去。” “那我爸妈更不行,大字都不识几个,我姐那,打死都不会找她。” 田宇说完,和马闯一起转头盯着陆小宁。 “就你了。” “啊?” “啊什么啊。你爸是陆老板,生意做得开,懂得多。” “对,还有,你爸给学校捐了电脑,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老王肯定给你爸面子。”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相比在大事上没什么发言权的妈,陆小宁更怵的是他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爸。 处分的事情,虽不至于像田宇一样,挨了几顿胖揍,但家里那些天里的沉默和冰冷,让陆小宁心有余悸。 参与这次比赛,本就已经让他们心生不满,认为是耽误了学习,如果不是黄炳坤的电话,陆小宁肯定是被锁在家里,寸步难行。 再去找他们说这个什么专利的事? “还是别了,我爸妈那边,没可能的。” 陆小宁手夹在双腿之间,低着头,挣扎半天,说了句。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就是,和你爸讲讲那个啥比尔盖茨,世界首富,和你爸一样都是卖电脑游戏机的,人家不也是上学时候弄什么专利?” “哟,还知道比尔盖茨呢。”李乐揶揄道。 “切,我就不看书?”马闯捋了捋头发,又瞧着一脸难色的陆小宁,冲李乐指了指,“师爷,你给说说。” “师爷?” “刚封的,狗头的。咋?” 李乐懒得浪费口水,对陆小宁说道,“告诉你爸妈,有这个专利,就机会得奖,得奖了,高考就能加分,有机会保送。” “真的?能行?” “有这说法?” “不是奥赛才行么?” 三人一脸疑惑。 “我就这个建议,你们爱听不听。” 李乐抬手找服务员要了个塑料袋,把桌上的汉堡收了起来。 我只负责开扳机,至于子弹飞多久,飞多远,能打到什么人,看天意。 第60章 找个媳妇三十八,离婚带俩娃 “明天过年,家里就不做了,回头再剩饭,吃个方便面,明天再吃好的?” 曾敏瞧见李乐进门,给了句话。 “我吃过了。”李乐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你也别吃什么方便面了。刚和田宇他们去的kfc,给你带的。” “哟,还想着我呢,我瞧瞧。”曾敏打开袋子,“汉堡,薯条,这是啥?鸡米花?不少钱。” “有人请客。” “这么多,吃不完呢。” “你努力。” 对于曾敏挣外快的能力,李乐有些叹为观止,厨房里那台才添置的微波炉,曾老师一幅小景的四分之一。 要不然,汉堡用锅蒸? 大过年的,外面传来阵阵鞭炮声响,孩童的吵闹,大人的高声叮嘱,窗户上倒映着烟花的绚烂。 安静的屋子里,娘俩儿一左一右坐在餐桌前,桌上不是什么七碟八碗,四菜一汤,而是软塌塌的汉堡薯条。 有些人看着略显凄凉的场景,对李乐和曾敏来说,并没觉得有什么。 “你姥爷今天回来了。”曾敏捏了根薯条,仔细的一点点把番茄酱挤到上面。 “拿个碟子。”李乐要起身。 “不用,回头还得洗。你姥爷说,过年去饭店吃,他在小区门口那家川菜馆订了一桌。” “是他还是你不想费事?” “这不是前两年饭店过年很少有开门的么。不挺好,吃完给钱,抹嘴就走。”曾敏把薯条塞进嘴里,眼睛眯缝起来。 “不脆了,咋自己家弄不出这个味。” “用的夏波蒂,咱们买不到,炸的油温、时间也不一样。”李乐拿起桌边的一张报纸,胡乱翻着。 “还有这说法?” “那可不。人家叫标准化操作,standard operation procedure,简称p,保证全世界的店都是一样的流程,无限复制。”李乐顺嘴说了句。 曾敏擦擦手,“别和我拽洋文,在羊城就整天听小猫和宁小乐和老外,还有二鬼子叽哩哇啦的。” “不学学?老李同志就是个函授大专在读的水平,您好歹也是本科毕业不咯。” “我那是啥,工农兵大学生,还是学美术的,考试会个好啊,有饭,三克油就成的,学不来。” “羊城那边的展览咋样?猫姨她们都没回家?” 瞧见报纸上“《劳动法》正式实施”的标题,李乐撇撇嘴,福报996的日子,像一个晃着手绢的婊子,在喊着,大爷,来啊! “没呢,帮着弄完我先回了,谁让我有个大儿咂?”曾敏把汉堡里的肉饼掐下一块,“张嘴。” “烫,烫。”李乐吸着凉气,把肉饼咽了下去。 “没我你就潇洒了?” 舔了舔手指头,曾敏说道,“那可不,和小猫一样,想逛街逛街,想喝酒喝酒,想干嘛干嘛。” “我爸呢?” “没你哪有他?” “反了。”李乐一愣。 “互为因果。” 噫,您这理解。 “你猫姨想拉着我一起干策展,帮她那个公司负责国内的业务。” “那不挺好?专业相关,看样就挣得不少。你想去?” 说实话,李乐觉得曾敏现在的日子挺好,没什么压力,教教课,一年两个假期。 这两年也越来越不指望那点工资。小钱不断,大钱看气运。 自家那个老爹,虽然是个有些懒散的,但也不至于躺平,工作安安稳稳,就等着退休。 曾敏摇摇头,“看着是什么和艺术相关的,其实就是做生意,接触的人奇形怪状,不自在,也没时间画画。” “帮忙挣点外快还成,专门干这个,算了。再说,我要是去了,你爸在家,不得飞?” “那不至于。” “我还不知道他?” 曾敏把吃的还剩两口的汉堡塞给李乐,指了指桌上,“我努力了,你解决。” “哎。”李乐叹口气。 “咋,吃口你妈的剩饭还有怨气?以后不还是得吃媳妇儿剩的。” “那我找个不剩饭的。”李乐嚷道。 曾敏一乐,把手往桌上一叠,趴在上面,抬眼盯着李乐。 “看我干嘛?” “哎,儿子,以后你想找个啥样滴媳妇儿?” “早了点。”李乐抓着薯条袋子,朝嘴里倒。 “说说,说说,提前给你物色,省的被别人拐跑了。” “年龄三十八,离婚带俩娃,你能接受?” 曾敏一挑眉,“咋不能,对你好就成。” “我记着了啊,到时候可别说一套做一套。再说还有我爸呢。” “他,没发言权。” “噫~~~~” 才不信,李乐把鸡米花都扔到嘴里,捏捏盒子,连着包装纸,扔进袋子里。 “等你结婚,我就把你这些年收的小纸条都给贴墙上,让来客都看看。”曾敏越想越开心,“再写上,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李乐嘟囔着,“这词是这么用滴?” “那你管不着,反正东西在我手里。哈哈哈哈。把桌子擦擦。” 无奈的李乐,起身,进了厨房找抹布。 收拾完,李乐倒了杯茶,抓了把瓜子,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准备瞅瞅电视。 这年头,没有各大卫视的晚会,没有古偶宫斗谍战穿越各种神剧,也没有什么一群人飞天遁地的综艺。 大过年,放了部郑秋官《大时代》,一部国人对于股票市场启蒙的电视剧。 虽然里面错漏百出,但是好歹让人明白了股市融资、投资、投机的功能,也吸引了更多认为自己属于幸运之星的人们,一头扎进股市,最后成功的成为被一茬又一茬割掉的韭菜。 李乐看周慧敏看得入神,心声感慨,每一个你朝思暮想的女神背后,都有一个看她看到无感,偷吃偷到腿软的男人,真不值啊,图啥咧,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图他三室一厅可以跑? 姐姐,看额,看额咋样? “看看,咋样?” 一个被捆得的严严实实的条状物体,被曾敏送到李乐眼前,一股熟悉的咸臭味,钻进鼻子。 “金华火腿?” 李乐看到包装上几个大字。 “哪来的?” “还能哪来的?”曾敏把火腿放大茶几上,又从阳台上拿出几个盒子,印着万有全、泰康的字样。 “腊肉,酱鸭,万年青饼干、蛋卷。沪海那边来人了?我爸知道不?”李乐挨个数着,抬头问道。 “他上班呢,哪知道。下午你刚出去,就有人给送来的。” “大姑?”李乐眨眨眼。 曾敏摇摇头,“是个男的,说是从沪海回长安过年,帮忙带过来。” “还说了什么?” “没说啥,就说家里都好,问了两句这边的情况,给拜个年。” 曾敏又把几个盒子收了起来,“东西你要吃就留出一份,剩下的明天给你奶带去。这个火腿咋办,我不会弄啊。” “曾老师,先别说你会不会了,你确定真要把这些给我奶送过去?”李乐晃着遥控器。 “哦,对,瞧我这脑子。”曾敏一拍脑门,“沪海俩字她都不愿意听。” “那就给你姥爷。腊肉火腿什么的就算了,老头子一年都不带开火的。” “这俩老的,一个比一个难伺候还有你们家,三个地方三个妈,这都是什么事儿以后你要离婚,跟你没完” 听着曾敏唠唠叨叨,李乐伸起懒腰,舒坦啊。 第61章 合着我特娘的是那只鸡? 一个平淡祥和的春节过完,华仔春晚的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响起在大街小巷。 他也许不知道,若干年后,这首歌再次翻红,会是因为那句“桑有多森呐”的川语版。 李乐无所谓,除了一些时代性的东西,都比以后的好看,春晚么,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到那时候的乐趣,不是期待赵老师,而是等着看,到底是谁喊出“咱们一起包饺砸!” 破五,江南放炮,闽南迎神,长安这里,好像没啥。 不过对于铁一的学生来说,这一天,见面新年好之后,再咬牙切齿地骂上一句王加强湿你北,笑声都会欢快许多。 教室里喧闹异常,一群人就像充了电的劲霸兔子,兴奋的聊着寒假里的见闻。 没有v信、扣扣、探探ul,打个电话都要双向收费的年月,彼此之间的信息流量直线下降。 不过张彬和齐秀秀显然不属于此类。 张彬正咧着大嘴啃着齐秀秀带来的菜包子,笑容灿烂,法令纹都深了三寸。 李乐最后一排,一览众山小,老远就瞧见是韭菜鸡蛋馅儿,啧啧啧,也不嫌弃味儿大。 对于这种小暧昧,老师们是否使用狼牙棒棒打鸳鸯的衡量标准,就是考试分数,极其双标。 正盘算着这对小鸳鸯,会因为谁分数掉下来而上演四十五度角望天的剧情,田宇迈着大步,抗狼一声,拍在椅子上。 “你来的真早。”田宇气喘吁吁,额头带汗,双目无神。 “是你来的晚。”李乐瞄了一眼,回道。 “脚蹬子都快让我蹬断了,差点,差点。” “看你印堂发黑,莫不是这两天有灾祸?” “道长,您看的真准。”袖口一抹脑门儿,“我特娘滴亏钱咧。” “呀,这堪比血光之灾啊。” “那可不。” “说说,或许能给你指条明路?” “麻将,知道?”田宇比了个扣的动作,但异常猥琐。 李乐点点头,示意继续。 “昨天在我叔家,奋战到两点,猛得想起今天要上课,心一慌手一潮,结果好好一把小三元在望,被我姐点了炮。” 说到此处,田宇捶着桌子,痛不欲生。 “哟,这可是大仇。” “谁说不是,借来翻本的钱没了,又赔进去不少。” “你借谁的钱?” “我姐的。” “活该。” “为撒?” “你特么见过谁在牌桌上和债主一起打牌能回本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田宇一拍大腿,“田有米,你等着,回家老子弄死你。” “田宇,叫唤啥呢。”突然一声呵斥,程艳辉出现在教室门口,指指田宇。 “你是年级前十了,还是数学满分了,敢这么大声说话?” “李乐刚才找我说的。”田宇选择拉一个垫背。 “我没看见李乐,就听到你了。这节课你给我站着。” 扫了一圈噤若寒蝉的学生,程艳辉走到讲台上。 “看看人家别的班,都在背书自习,就你们,赶大集逛菜市场一样,哪那么多话聊?” “考不上大学正式回家聊去,瞅你们一个个能滴,咋,都觉的这次考试成绩不错了?” “来来来,帮你们认清一下什么叫残酷的现实。” 程艳辉把手里的本子摊开,“这次期末考试,咱们班的平均得分率,是百分之七十六。” “你们在中考的平均得分率是多少?百分之八十八。你们自己算,掉了多少?百分之十二啊,同学们。” 粉笔擦在桌子上每敲一下,下面的学生就跟着哆嗦一下。 “按照今年的高考总分750,不算文理分科,百分之十二是多少,啊?九十分呐,知道九十分能挤进去多少人么?一本直接变大专,大专直接成落榜。” “有的同学说,哎呀,我们都进了年级前一百啊。你懂个屁!高考不是比咱们学校,是整个市,整个省的几十万学生。” “时间不多了啊,这说话都到高一下学期了,还有不到两年半,满打满算八百九十天,去掉假期、活动,还能剩几天用在学习上?一群瓜皮,一点紧迫感没有!” 说完,教室里足足安静了小一分钟。程艳辉这才冲门口喊道,“你们几个进来。” 三男两女,背着书包,怯生生进了教室,讲台前站成一排。 “你们也看到了,咱们班今天空了几个座位,什么原因?崔灿,你说说。” “是滚动排名掉下去了,去了别的班。”一个男生站起来,回道。 “嗯,崔灿,知道为什么叫你么?” “我第一百。” “行,还知道。你很危险啊,小同志。你现在半只脚已经在悬崖外面了。”程艳辉抬起一条腿,比划着,“响鼓不用重锤,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坐下” “按照高矮个,自己找位置。”程艳辉手一划,指着身前的几个学生,“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既然能进来,也就能被挤出去,到时候,更丢人。” 等到新进班的学生找好座位,程艳辉说道,“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收,准备考试。” “啊~~~~~~~”话音未落,惊起蛙声一片。 “啊什么啊,补课一节课七十分钟,还剩六十分钟,下课前写没写完,都给我交上来。” “程班,我站着咋考。”田宇嚷了句。 “怎么不能,站着提神醒脑,思路更清晰,别废话。” 拿了卷子,众人快马加鞭,一时间,教室里只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和偶尔的咳嗽声。 交完卷,看到程艳辉走远,教室里拍桌子,摔笔,叫骂和叹息,此起彼伏。 田宇瘫在椅子上,斜了眼李乐,“你做完了?我看齐秀秀的卷子上都写满了。” “没,剩了两道大题。” “呵,你也有今天。”田宇顿时觉得心情舒坦许多。 “你我皆凡人,别和齐仙女比。” “张彬算什么?董永、牛郎、杨天佑?” “反正不是许仙。”李乐朝前看去,张彬正和新来的几个人说着什么,一点没感觉到自己门牙上还沾着韭菜。 “许仙?”田宇琢磨一会,惊呼道,“嘶,原来如此。” 一低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递给李乐,“给。” “撒?” “炒豆子,这不是破五么,我妈一早弄得,放了椒盐。” “还有这规矩?”李乐捏了几粒,尝了尝,脆生,焦香。 “反正我们老家那边,破五炒豆子吃。” “别吃多,这玩意属于生化武器。” “放心,不喝凉水就没事。再来点儿?” 李乐摆手,“算了,费牙。” “切。”田宇抓了把,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你说老程今天发什么疯,还没出正月呢,家大人都不骂小孩儿。” “下马威,杀鸡儆猴。” “对啊,唉?不对,合着我就是那只鸡?” “我们不也是猴?” “嘿,李猴,张猴,刘猴,那马伟成岂不是马猴,嘎嘎嘎嘎嘎” 李乐捂脸,shabi儿童欢乐多啊。 铃声响起,谭娘娘一手端着书本,一手掐腰,扭着扭着就进了教室。 书本一扔,抱着膀子靠在讲台上,扫了眼,“田宇,看你面带春光,喜形于色,乐什么呢,说来给大家分享一下。” “啊。”田宇赶紧站起来,“许久没见到谭老师,学生心里甚是高兴。” “是,不过我要是你,我可乐不出来。” 谭娘娘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翘着小指打开,“期末考试,咱们班有六个同学,英语低于105分,除了去了别的班的,还留下一个,你猜猜是哪位大哥?” 田宇一听,顿时心慌,小声道,“我。” “大点声儿,听不见。” “我!” “一个班的英语课代表,才考了101分,说出去丢人不?” “丢人。” 田宇暗骂,特么的又不是我想当课代表,还不是你拉的壮丁。 “知道就好,站着,这节课好好反省一下。”谭娘娘手一拍,“今天先不学书上的内容,讲一讲完形填空解题技巧里的复现解题和语法结构两个方法” 田宇扶着桌子,一脸苍天无眼的悲愤,低头小声道,“乐哥,我这是特娘的又成了鸡?” 第62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王加强 开完高三年级组会议,王加强拎着茶杯,和李书记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 “老王,你说咱们这次高三,能不能放个卫星?” “没出分,谁也说不准,理科还不好说,但文科,有希望。” “最好是个状元,咱们就能再上个台阶。” “对啊,一个状元,最起码能撑起五年的好生源。”老王瞧着楼下,进进出出的学生,一脸憧憬。 李书记笑笑,“我可听说,这两天学生都在骂你呢。” “因为补课?” “可不。” “嘿,骂我的人多了,这群娃娃算个啥,又少不了一根,呃一块肉。学生么,有些道理你是讲不清楚的,只能强迫结合自愿,习惯了也就能学进去了。” “还是得注意方法,别适得其反。”李书记说道。 “放心,我心里有数。” 王加强好像瞧见什么人,把茶杯朝李书记手里一塞,“帮我拿着,我先下去。” 说完,老王顶着一道流光,进了楼道。 曾敏回了长安,扫听一下,美术生们对来代课的丁三春很是佩服,虽说人有些严肃,但上课是认真负责,教的还细致。 索性找王加强说了声,整个寒假里的补课都给了丁三春。 丁三春也没拒绝,能多挣半个月的补课费,老婆下下个月的药钱就有了。 没几天就要正式开学,丁三春数着台历上的日期,心里倒是有几分遗憾。 和美院那些大学生不一样,以高考为目标的中学生,虽说水平不高,但学习的动力更足,认真且听话。 在学校补课和去外面开补习班也有差别,不用操心生源、房租和应付各种人际关系,对于丁三春这种木讷的性格,反而更容易接受些。 收拾收拾,丁三春拎着包和画板,出了教学楼。 “丁老师,丁老师。” 正琢磨着是买鸡还是买鱼给老婆补补,听到有人唤自己,丁三春循声望去,看见王加强挥着手朝自己走来。 “王校长,您好。” “哎呀,丁老师,您走路是真快。”王加强运着气,缓了缓,“您这边的课就要上完了。” “您不比我清楚?” “呃,那是那是。”老王瞧了板着一张脸的丁三春,伙计,聊天,聊天懂不懂? 不过老王心态好,眼睛一睁一闭,那点别扭烟消云散,搞艺术的么,不都这臭样。 “丁老师,我想问问,带了我们这些学生几天,依您看,高三的这批,要是去考咱们长安美院这样的专业院校,有几个有希望的?” 丁三春不假思索,“没有。” “撒?” “没有。” “为撒捏?” “水平不够。” 王加强愣了几秒,又点点头。 其实曾敏也给他讲过,虽然上学期确定抓特长生,但高三的这一批,那几个专业美院希望不大。 倒不是不信任曾敏,只不过在得到丁三春这个美院老师的答复后,老王心里那点小小的奢望,还是消失了。 八大美院么,美术生眼里的顶流。 老王也想着等到八月份金桂飘香时,有这几个学校的名字写在光荣榜上面,也能显摆显摆铁一的艺术细菌。 王加强倒也摆正了心态,“那,丁老师,这批娃娃里,像师范啦,其他院校的美术系什么的,还是有希望的。” “有。”丁三春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拉起丁三春的手,老王笑道,“还是得感谢您啊,愿意过来指导。” “你们给钱的,我只是做好我的工作。”语气生硬,无趣,不带一丝人情世故,搞得老王又开始眨眼。 “诶,钱是一方面,关键还得是丁老师的水平和负责,我可听说,娃娃们对您可是很认可滴。” “嗯,谢谢王校长和学生。”丁三春晃了晃,很不自然的把手抽了出来。“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一起,我正好去拿东西。” 王加强揽着丁三春,朝校门口走去。 “丁老师啊,我有个事想和您聊聊,您先听听?” “嗯。” “这个从今年新招生,我呢,准备招一批特长生,那种需要美术考试进来的啊,不是现在这样从学生里报名的。” “那就是有一定绘画基础和天赋的。” “对,我一说您就明白。这样招来的学生,肯定是以美院为目标的,不过呢,师资力量就” “有曾敏。” “曾老师肯定没问题,不过好铁能打几根钉?”王加强伸手,帮丁三春拿起了画板,慢悠悠说道。 “实话说,我们是职工子弟学校,教师并不都是师范类或者相关专业毕业的,还有以前从各个铁路站段调来,有一定学历的职工。” “这几年虽然人员上朝着专业化方面调整了不少,但都是在主课。” “不怕你笑话,有的副课老师,还是以前思想宣传队和板报、大字报小组过来的二把刀。” “平时应付应付普通教学还行,但到了辅导高考这么专业的方面,还是水平不够。” “而且,我的计划里,特长生不是只招一届,一届30人算,三年下来就是小一百了,靠曾老师或者两三个人,肯定不行。” “您想我做什么呢?”丁三春只是心思单纯,和傻字不沾边。 见丁三春问的直接,王加强也不绕弯子,“我是想,能不能先请您帮忙,在假期,比如寒暑假,还有周日,过来帮我们带一带这些学生。” “当然,您是美院的人,肯定先以那边为主。我呢,就来调整副课老师。不过您也知道,企业子弟学校,要顾及的方面也多,我只能说尽快。” “补课费您放心,肯定让您满意。”临了,老王又加了句。 丁三春听完,皱着眉头沉默不语,王加强也不催。 直到两人走到学校门口,丁三春才说道,“我现在不能答应,得回去看看学校的教学计划和时间安排。” “没问题,这不还有几天么,等得及。” 目送丁三春骑着自行车走远,王加强这才转身回去。 泡杯茶,老王从办公桌里掏出笔记本,翻了几页,在写着“高考,前三名?”一行字的下画了条横线,又打上勾。 再往下,看到“八大美院,艺考上榜”几个字,老王咂么咂么嘴,打了个叉。 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电话。 “喂,我,王加强,曾敏老师今天来了么?嗯,叫她接电话。” “曾老师,那个事,我找他说过了。嗯,对,看着还行,你觉得有多大希望?” “是嘛,那行,你回头再找人给他说一说,钱好说。哎呀,谢个什么,不四舍了么,伲难得找额一次,再舍,这也是对学校滴好事伲么,哎,额滴谢谢伲。” 挂上电话,在刚才那一页写上,“丁三春,辅导班”。 笔一扔,老王往后一仰,敲着扶手,眯着眼,哼起跑了调的老腔。 “只见他一表人才貌俊秀,举止端庄盛风流,难怪的我父王赞不绝口,难怪的我父王去把亲求” 第63章 一把五六扛在肩,抗击美帝志气坚 补课这种事,学生们深恶痛绝。 老师其实也满腹怨言,谁不是拖家带口,为人子女,时不时来点家务官司,小病小灾。 不过,都在撑。 学生们撑的是一个希望,搏一个未来。老师们撑的是责任和教书育人的底线。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八分好,两分坏的事,在有些人眼里,只盯着那两分无限解读,扩大、延伸。却忽视了无数人为了维护剩下那部分所做的努力和付出。 世上也没有绝对的公平。 就如高考,这一场囊括中低阶层的博弈,高层,早已如凌霄宝殿蟠桃会上的那群仙儿,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高考之前是有限博弈,有固定的科目和标准的答案;之后就是无限博弈,面临的很多问题都没有标准的解法。 有限博弈可以比拼策略、方法、时间;无限博弈比拼的是运气、机遇或者是家庭的积累,对于个人而言,所能依赖的是终身持续学习的兴趣和能力。 高考,从它结束的那一刻起,人光凭努力就能做好的事情,就越来越少了。 李乐一通胡思乱想,铃声大作,一节化学课,在试验后弥漫着的二氧化硫气味中圆满结束。 “回头把这节课的笔记整理好,借我抄抄。”李乐踢了踢田宇的凳子。 “你自己没记?” “上课走神了。” “咋,身体不舒服?”田宇贱笑道,“啊,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明白明白。” “弱智。” 撂下句话,李乐去找曾敏解决午饭。 补课最后几天,铁一中安排了军训这个保留项目。 开大会,提要求,请的来宾最少都是两杠三,看起来挺重视。 不过上午还得上课。不发衣服不发枪,散兵游勇一般整会儿队列,就开始和教官吹牛聊天,突出一个军民共建其乐融融。 学校拍拍照片,录个像,留点资料齐活。 王加强纯粹是应付上面的要求。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教官们也乐得出来放个风,和学生们嘻嘻哈哈。能分清左右,喊齐一二一,稍息立正别晃悠,队列什么的只要前后排不拉个二里地,就是歪瑞故得哈拉少。 “回头还得军训,多吃点儿,补充热量。” 曾敏把一块油汪汪的肥肉夹到李乐的饭碗里。 瞧了瞧曾敏饭盒里挑到一边的瘦肉,李乐皱了皱着眉头,和着米饭扒进嘴里,没嚼,直接咽了下去。 “那就是过家家。” “你还想咋样。” “怎么也得摸摸枪。” 李乐回忆经历过的军训,住营房,吃大灶,六点起床,九点熄灯,五公里拉练,400米障碍,就是没碰枪,颇为遗憾。 “那玩意儿有什么好摸的,打一发,烟呛人,震得肩膀生疼。” “你摸过?” “这不废话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号召学工学农学军,滚一身泥巴,磨一手老茧,练一颗红心。” “一把五六扛在肩,抗击美帝志气坚。”曾敏举起筷子,冲李乐喵准,“ 鸡哔你!” 噫~~~~~~ 下午,比公司团建强不到哪去的军训,照常进行。 作为今后三十年里,身体素质最好的一批学生,没有柔弱美少女“啊呀”一声,单手抚额侧身呈85度角,35秒后缓缓倒地,暗恋少年挺身而出,拨开众人救驾的桥段。 更没哪个正义感爆棚,身负古武传承的小伙儿一记扫堂腿,踢倒不良教官,随后被部队领导相中,拍着胸脯承诺将来要将其招入麾下,来一个特种兵王在都市的传说。 主打的就是一个轻松写意愉快。 一句解散,大伙儿搓着手,哈着气,扔下乐呵呵的教官,急匆匆跑回教室,拿书包回家。 教室里丁零当啷,程艳辉进门,“先别走,耽误二十秒,说个事。” “后天十五号正式开学,下午四点,家长会,爸妈得来一个,有特殊情况,给我说。不来的,自己掂量。” 那个学生生涯里最恐惧的大事件终于到来。 家长会,好学生的表演舞台,问题学生的修罗场,对爹妈们又何尝不是。 孩子是个分高的,头都高昂几分。学习不好的,提心吊胆。 若是被班主任点名批评,回家后,恨不得一个掌心雷度化了自家的孽畜。 “还是你好,有曾老师,来不来都一样。” “你管这叫好?” 田宇跟在李乐屁股后面,一起下楼。 “可不?总会给几分面子。哪像我们,唉” 见田宇忧心忡忡,李乐宽慰道,“轮不着你,你除了英语,语文,历史,政治,不都还好?又不是谭娘娘开会,老程也说不出你什么。” “一共九门,你说了四门,这特么叫还好?” “先胖不算胖,后胖压断炕,这不还有两年多么。你家谁来?” “只要不是我姐,都行。还好这次规定必须是爸妈。” “你姐咋了?” “老师顶多是在实事的基础上加点语气助词,强调一下。可我姐是啥,添油加醋,火上浇油,落井下石,挑拨离间,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恨不得弄死我,好继承家产。” 田宇一段贯口,倒是把李乐听得一愣。 “可以啊,这几天书没白念,我很欣慰,没辜负为师的教导。” “欣慰个屁,我这是自学成才,我是文学家,以后。” “你确定给我一起走?”李乐指了指校门。 “呀,忘了,还得去实操室,这一天天滴,比特么老王还忙,走了啊。” 田宇一托背后的书包,转身迈开大步,朝实验楼跑去。 。。。。。。 过了年,不说人,小区里的狗,都懒散不少。 往日里摇着尾巴上前,拜拜,转圈,求抱抱举高高的大黄,今天趴在路边,瞅了李乐一眼,继续低头,享受太阳的余晖。 “嘬嘬嘬!!”,李乐用标准通用口音唤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只好悻悻走人。 “哟,狗不理回来了?” “你瞧见了?” “那可不,阳台上瞧的。” “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不是在队里么?”李乐放下书包,对正掐着蒜苗的李晋乔问道。 “这话说滴,人民当家作主,又不是那些要被吊路灯的资本家,还能不让休息?” “呃晚上吃啥?” “把你大姑给滴腊肉切了,蒜苗炒腊肉。”李晋乔手里不停,咔嚓咔嚓。 “少放辣子。” “噫,那还吃个啥咧,辣子就要多多滴,才美滴太。” 得,认命了,毁灭,李乐往上发上一躺。 李晋乔进了厨房,又探出头,“开家长会,要不,我去?。” “你咋知道的?” “我是干什么的。这点小消息。” “你和曾老师商量,我没意见。” “成。” “十年九不遇,你这是想起来了?” 李晋乔叹口气,略带愧疚,“不是以前都没赶上么,都指着你妈,以后我尽量,尽量。” 听到这话,李乐突然觉得,老李挺不容易。 第64章 我爸要见你 家长会分上下半场。 上半场开大会,家长加学生。 王加强提纲挈领,年级组长或者个别老师负责主要事项的汇报和讲解。 下半场则是回各自教室,属于班主任和家长之间的闭门会议,回家挨不挨批的关键都在这一轮。 就像职场的会议定律,大会说小事,小会定大事。 大会么,走个过场,上面的精神传达一下,新规解释一下,让大家做到心中有数,说的没有什么不利于团结的,都是好事,都是进步,你好我好大家好,欣欣向荣。 而小会,才是重头戏。排名,进退,表现,精细到个人。 礼堂开门,进来的家长或是表情严肃,或是忧心忡忡,还有的面露忐忑。 倒是李晋乔在人群中显得很兴奋,大个儿往里面一站,显眼。子弟学校,熟人又多,转圈打着招呼。 “嘿,老张,来来来,坐我旁边,这有空。” “刘哥,可好久没见,你家女子在几班?嗨,说啥捏,都是好孩子。” “哎呀,额这这不是忙么,好不容易来给娃开个会。” “哟,张老师,你好你好,可瘦了不少,注意身体啊。” “王老师!” “校长~~~~~~~” 门口的娘俩你瞅我,我瞅你。 “知道为啥不让他来开家长会了么?”曾敏攥着拳头,咬着后槽牙。 李乐哼哼,“来都来了,还能咋滴。再说,不也是我挣的面子?” “爷俩一个样,臭不要脸,走了。” “哎,干嘛去?” “不听了,丢人。” 。。。。。。 会上,年级主任詹云亭先讲了讲学期安排和各项时间安排,中规中矩,四平八稳。 随后,李乐见识到了王加强的功力。 扯着话筒,前台一站,回顾成绩,阐述当下,展望未来,慷慨激昂,催人尿下。 各位,只要来到铁一中,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低风险,高收益,高回报。 今天您送我一个孩子,明天我还您一个才子。 听懂掌声!! 李乐跟着呱唧,心道,您要是出山,哪还有什么陈安之那些人的活路。 瞧瞧周围这些家长,一个个信心百倍,斗志高涨,恨不得回去就给自家娃来上一套悬梁刺股,囊萤映雪。 老王左手掐腰,右手猛地一挥。 “同志们,散会!” 李乐在礼堂外等了好一会,才等到李晋乔。 “干嘛去了?” “刚见了老王,找他聊了两句。” “快点,还得去教室。”李乐催促。 “对对对,我与你讲,当年小程刚进学校时候,和逃荒回来似的,那瘦滴,三根筋挑着一个头” 爷俩一个滔滔不绝,一个面露无奈,并肩朝着教室走去。 门一关,家长在里,学生在外,冰火两重天。 不过每个班门旁,都蹲着几个偷听的小钻风,散布着即时信息。 “崔灿,说你呢。” “撒?” “嘘,嗯,松懈,落后,作业不写” “没啦?” “就这还不凑不齐一顿锤?” “额呢,额呢,说额了么?” “别挤,我听听,齐秀秀” 张彬心里一慌,凑了过去,“说,说滴啥?” “噫,又没到你,跟着凑啥热闹。” “嘿嘿,人家不是第一么。” 李乐瞧了瞧斗蛐蛐一样脑袋攒一起的几人,开始四下找田宇,却看到陆小宁贴着墙根走了过来。 “李乐。” “见田胖子了么?” “打球去了。” “行,心挺大。”李乐笑笑,“你有事?” “嗯。”陆小宁点点头。 “走,那边。” 两人来到走廊拐角,“说。” 陆小宁双颊绯红,双手插校服衣兜里搅着。 “大老爷们儿,别扑西赖害滴。”见陆小宁这么扭捏,李乐催道。 “那个,你们说的那个专利的事,我找我爸说了。” “哦。没凶你?” “没,没有。”陆小宁抽出手,在胸前摆着。 “那不挺好,答应找学校谈了?” “嗯。不过,我爸说,想见见你。” 李乐挠了挠下巴,琢磨着,“你和你爸说我了?” “我就说是一个同学。”陆小宁赶紧解释,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耳朵上。 李乐倒是一乐,猫姨她们都说自己是男生女相,那是没见到这位。瞧瞧这冷白皮的粉面朱唇桃花眼,曹老爷笔下的秦钟也就这样了。 “说了也没啥。咋和你爸聊的?” “就是说有了专利,竞赛好拿奖,可能对上大学有帮助。” “后来又给他讲了我们做的那个东西的用处,看了看编的程序和逻辑,还提了句专利能换钱。” 话说的快了些,陆小宁有些喘。 “那个游戏机你还没借给我。”李乐突然来了句。 “下星期我爸那边有货上来,我就能把展示机借出来,这个和售货员说好了的。” “那成,下星期我和你一起去拿机子,顺道见见你爸。怎么样?” 没想李乐能痛快答应,陆小宁愣了一下,才点点头,“行,我回去就和他说。谢谢!” “谢啥,回头给我挑两盘好玩的游戏就成,刺猬索尼克,樱花大战。” 陆小宁了却一个心思,抿嘴一笑,转身跑下楼。 “嗳,嗳,看着点,急着干嘛去?” “对不起,对比起。” 下楼正好撞到上来的田宇,也没看清是谁,陆小宁低头道声歉,又跑了。 “刚找你呢。” “食堂,馒头夹辣子,吃不?”田宇举着一个缺口带牙印的白馒头,中间一层红彤彤。 “还有心思吃。” “咋?”田宇眨眨眼。 “刚才他们在门口偷听,说是老程念了你的名字。” “啊?都说啥了?” “门关的严,就听到几句。” 田宇两步上了楼梯,抓着李乐,“哥,说,我撑得住。” “苍蝇叮的蛋,汤里的老鼠屎,混进马群里的驴。” 李乐掰着手指头,还要再往下念,田宇一把握住,哀叹道,“师父,别,别念了。” “想想下一步怎么办,为师也救不了你。” 瞅了眼正攥着个馒头在楼道里转圈的田宇,李乐憋着笑,手一背,去了曾敏的办公室。 窗前探头,曾敏正摆弄着一盆水仙,李乐推开门进去。 “开花了?” “可不,从锅炉房拿来的,办公室里一寒假早都冻死了。”曾敏擦了擦叶子,把花盆在窗台上摆了摆,这才满意。 “就你自己回来了?那个丢人的呢?” “还开会呢。他自己不感觉挺好?管他呢。”李乐拎起水壶,帮要洗手的曾敏倒上热水。 “走哪都能跟人聊,街这头看到熟人,他能跨过马路追着人打招呼。” 曾敏拿起毛巾擦了擦手,抽屉里拿出凡士林抹了抹,“走,回家。” “不等他了?” “等他干嘛!回头和门卫大爷说一声,找不到人,自己又不是没嘴。” “得嘞,您是大王,您说了算。” 第65章 春来了 家长会的疗效如何,看第二天来上课的学生状态就知道。 面带笑容,轻松惬意的,肯定过了关。 郁郁寡欢,爱搭不理的,昨晚上免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和威胁。 要是有走路都不利索的,肯定是经历过严刑拷打,皮肉之苦。 田壮士更惨,脸上挂了彩,猫挠的都解释不了,谁家猫能给脑门上挠个大包。 不过田宇也硬气,小半天都没搭理李乐。 直到李乐拿出几本《幽游白书》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才勉为其难的和李乐点点头。 “我妈上课收的。看完还我,我得放回去。” “嘁!”田宇手一闪,几本漫画收进了书包。 “不至于挨揍。” “也怨我,上了小八嘎的当,想着坦白从宽,把去游戏厅的事给说了。”一声叹息。 “还是革命意志不坚定。” “咋?” “打死都不能说,你还主动交待。”李乐一摊手。 田宇念叨两句打死不能说,点点头,又冲李乐,“晚上没自习,去不去吃串?马大姐说她请客。” “她一贯蹭吃蹭喝的,哪来的钱?” “说是昨天她班主任会上表扬了两句,她爷一高兴,给了10块钱。” “不去了,今天家里有人来。改天。”李乐摇着头。 “真不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不怕,不还有三碗顶配羊肉泡呢么。” 。。。。。。 李泉扛着一个编织袋,拎着一个老旧的皮箱,身后是亦步亦趋的李春。 小姑娘的眼睛已经不够用,四处打量着街道两边的高楼,汽车,店铺,行人,甚至熊猫抱竹子的垃圾桶,都要打量打量。 “达,这楼咋不用砖围着,都是玻璃,不怕大风刮碎了?” 李春指着路边一座带着玻璃幕墙的小楼,与其说是玻璃幕墙,其实就是原先的朝外的走廊封了铝合金窗。 “长安哪像老家,都是口外的大风。这玻璃结实着捏。” “哦。”李春应着,又侧过头瞄了眼,真亮啊,那么大块玻璃,还能映出人影儿。 一个路口,李泉把编织袋和皮箱放了下来,揉了揉肩。 “达,额帮你。”李春上前要拎皮箱,被李泉拦住。 “你拿不动。我歇一歇就成。”李泉摸了摸李春的小辫,“再走两步就到了。别跟丢了,不行就抓我着衣服,城里人多咧。” “哎。” 朝李泉身边挪了两步,小姑娘又看向街道上来往的车流。 长安城真大,下了火车就看到那么高滴城墙,爬上去,能看老远。 路好宽,还都铺了水泥,汽车在上面开的真快。 自行车像山道上的羊群,一个接一个,要不是那个啥红绿灯,都不敢下台阶。 还看见外国人咧,头发胡子是黄滴,眼睛是蓝的,真吓人。 摸了摸身上的小花袄,李春有些心疼。 出门前,豆兰馨找街上刘裁缝给做得,用了一斤多长毛棉花,又暖和又好看,扣子都是一个个盘起来的,像小花骨朵。 李春怕弄脏,一直到了长安才换上。 路上只顾着躲人,一个没注意,蹭到街边小摊的炉子,胳膊上面一道黑印,要不是李泉说老奶奶那边能洗,李春差点当街掉起眼泪。 鼻子一耸,扭头转了一圈,瞧见不远处有个大锅,围着几个人在买什么,热气飘过来,带着香气和甜味。 “走了。” 李泉刚要扛起编织袋,一弯腰,看见李春正瞅着一边愣神。 “看啥捏?” “达,那个大锅里是啥吃滴?从里面盛出来,还黑乎乎滴。” 李泉望了一眼,“甑锅,卖滴甑糕,想吃?” “能吃?”李春眨眨眼。 “走。” 一辆推车,一口硕大的甑锅,上面盖着厚厚的棉被。 看到两人过来,推车后的老头,一边慢悠悠的起身,一边扯开嗓子吆喝“甑糕热滴!” “来一铲?” “咋卖?” “小份三毛,大份五毛。” “来个大份滴。” 李春在一旁听了,赶紧拉着李泉,“达,你吃不?” “我以前吃过这个,你吃。” “那就来个小份滴。”李春冲老头说道。 老头看向李泉。 “小份滴。” “好。” 掀开捂着的棉被一角,老头右手操起铁铲,左手拿了几页蒸过晒干的芦苇叶,在甑锅里纵向铲着甑糕,放在芦苇叶上。 看似铲子上下翻飞,让人眼花缭乱,不过铲到芦苇叶上,却是江米密枣搭配均匀,没有哪个多哪个少。 随着软糯的甑糕摊在芦苇叶上,空气中有了淡淡的甜香。 李春咽了咽口水,伸手要拿,被老头一句“等一哈”拦住,只见从最上面的枣泥豆沙中多铲了一道,这才递到手里。 “用这个吃,方便。”老头给了叉子。 “谢谢爷爷。” “噫,乖娃娃。”乐呵呵接过李泉给的钱,老头指着一旁的几把小凳子,“坐那吃哈。” 爷俩挨着路边花坛坐下。 李春捏着叉子,在甑糕上叉了一大块,擎着胳膊,颤巍巍送到李泉面前。 “达,吃。” “哟,多了多了。”李泉身子直往后仰。 “吃嘛。”小姑娘坚持。 “好,啊呜。”嘴张得倒是挺大。 “这么少?” “太甜,吃不惯捏。” 说着,李泉拉着凳子朝风口挪了挪,背过身,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掐出一根仔细捋直了塞进嘴里,手一遮,点上火。 瞧了眼父亲的后背,李春捧起甑糕,一点点小口吃着,绵、软、黏、甜,用现在能想到的字,形容着嘴里的味道。 低下头,用叉子在剩下的甑糕中间划了一道,想了想,又重新来过,一边大一边小。 一根烟刚抽完,李春听到唤自己。 “达。” “咋?” “吃不下了,太甜。” “哎呀,不是浪费么。” “你吃完,就不浪费咧。” 捧着苇叶,蹲在李泉膝前,瞧着甑糕被三两口吃掉,李春嘴角翘了起来。 第66章 永远不要为了别人而优秀 “周一早上7点半是曾敏带过去,我就不去了你们商量好,好。” 挂上电话,付清梅就听到拍门的声响。微微一怔,抬头看了眼座钟,拢了拢头发起身。 开了院门,一个梳着小辫的黄毛丫头,躲在李泉身后,紧紧抓着棉袄后摆,露出半张小脸。 一双眼睛,带着几分惶恐和不安,还有些许审视,瞧着付清梅。 “奶,过年好,” 李泉赶紧问好,手朝后一拉,把李春拽了出来,“春儿,快,叫人。” “老奶奶,新年好。”说完,李春低下头,咬着嘴唇,看向脚尖。 虽然李乐给说过一些,李春还是存了希望。 希望付清梅会是戏文里演的那种慈眉善目,拉着手冲你乐的老太太。 不过真见到了,感觉就像每年四月初八,二郎山逛庙会时,圣母殿里见到的娘娘像,严肃,带着些许俯视的冷淡。 看着就不好说话,这咋办?以后还得住在这儿。 李春在胡思乱想,付清梅也在给李春相着面。 对襟蓝底白色碎花棉袄,崭新,蓬松柔软,看着手艺就不错。 灯芯绒裤子,黑色棉鞋,没有围巾帽子,就那么光着脑袋。 脸颊带着经过黄土高原风吹日晒后的红晕,皮肤有些粗糙,眉眼间倒比李乐更像老李家人,尤其是那一对狭长的眉毛。 眼神清澈,瞧着就不是笨孩子。只是这副怯生生的表情,让付清梅稍稍有些不喜。 不过也难怪,从相对封闭落后的偏远乡村突然来到长安这种喧闹繁华的大城市,见到陌生长辈后,依旧落落大方淡定自若的孩子,本就不属于常态。 付清梅点点头,“赶紧进来。” “诶!” 李泉大声应着,拎起东西进了小院。 还没我家院子大,李春悄悄扫了眼。 不过却比自家那东一处煤堆,西一片鸡窝,摆满杂物的院子要整洁利落的太多。 除了墁砖地面和那棵高大的柿子树,空旷无物。 也好啊,就不用每天搅鸡食,喂鸡了,李春有一丝小窃喜。 一溜五间青砖大瓦房,没看出怎么分派,灶房、厕所是哪个?自己住哪间? “奶,我先把带的东西放灶房。” 李泉拎着口袋去了最右边那间屋,李春这才明了,那个窗户上挂着风扇的屋子是灶房,不过灶房装风扇干啥用? 琢磨着,李春跟在付清梅身后,进了堂屋。 屋里也素净,没有八仙桌,没有条案,也没有挂在墙上的福禄寿三星高照。 除了围着茶几的几张套着米色布套的沙发,一个五斗橱,一个电视柜,再也没有什么家具。 绿色的墙裙,雪白的墙面,不像自家,被炕灰熏得黑扑扑。 瞧见只在学校老师办公室见过的暖气片,李春明白为啥进了屋子这么暖和。 脚下带着岁月的痕迹,但依旧散发着厚实温润暗光的棕色木地板,让站在门口的李春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往里走。 记得李乐好像说过,谁家屋子里要是有这个,最好问一声要不要换鞋,这是礼数。 “左手鞋柜上有拖鞋,那个红色有兔子头的是你的。” 付清梅看到李春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明白过来,指了指。 “哎。” 脱下有些潮乎乎的棉鞋,李春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穿上那双小白兔的绒布拖鞋,又觉得好舒服,脚指头在里面悄悄动了几下。 隔着茶几,李春神情拘束,两只手抱着膝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只能看见对面付清梅灰色拖鞋的鞋面。 付清梅也饶有兴趣的再一次打量小姑娘。 还好,从在门口踌躇着要不要进来这件小事看,不是那种莽撞无礼的娃,除了有些怯场。慢慢来,这不是还小呢么? 李泉敲敲门,换鞋进屋。 坐到李春身旁,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咋,见了老奶奶就不说话了?” 李泉来到身边,李春感觉松快了一些,抬起头,笑了笑。 “奶,在家可闹了,这一路上来长安,也是东问西问,一点儿不得闲。” “我说让你叔去接你们,怎么非得自己找过来?”老太太指着茶几上的杯子,“自己倒水喝。” “诶。”李泉拿起茶几下边的暖水壶,“哪能让额叔来接,来长安多少次了,又不是不认路。有公交车,大不了打车。” 李春咬起嘴唇,咱俩可是从车站一路走过来滴。 “奶,喝水。”李泉倒了两杯,先捧给付清梅,等老太太接了,这才把另一杯递给李春。 李春刚想伸手,又停下,看向付清梅。见没什么表示,这才两手捧了,沾到嘴边,一点点抿着。 这就是自来水的味道?一点也不好,还有股怪味,看来李乐说的没错,城里也不是啥都好。 “你三叔他们等会儿就回家,一起吃饭。” “额带了口外的牛肉和甘草,回头做个甘草炖牛肉,您和三叔尝尝,好吃以后额就多给送来。” “有心就行,没必要来一次就带一次东西,这里什么都有。” 老太太放下茶杯,“上次见春儿还是一岁多时候。” “对着捏,还是那年清明您回老家,太小了,她不记得。”李泉扯了扯李春的小辫。 “真快啊。” “可不是,正月初九滴生日,正好十二。” “学习怎么样了?” 轻飘飘一句话,让李春稍稍落了下去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不好,寒假前考试,都是刚及格,最好滴才八十多分。”李泉摇摇头,“额和她妈都不行,春儿过了五年级,就看不懂她滴课本咧。” “要不是您想着春儿,让她来长安念书,额就想着她初中毕业,能去技校去技校,去不了技校,就去外面打工。” 付清梅没说话,双手叠在腿上,又瞅了会儿李春,“春儿,你是怎么想的?” “那还用说,肯定是”李泉刚开口。 “你别说话,让她自己讲。” “我,我” 十一二岁的女娃娃,平日里的生活,除了上学放学回家吃饭,应付功课,和朋友漫山遍野疯跑,偶尔干点儿招猫逗狗惹家里大人生气的事,就剩下帮着做点家务农活。 无忧无虑无知,大人说啥就信啥,不用思考,而且没人会指责你的对错。 哪里认真想过以后是个什么样子,自己要过怎么样的生活。 不知道三个字刚到嘴边,又赶紧咽了回去。 李春记起豆兰馨说的,要换命,要离开岔口镇。 记起临来时,爷爷开心的给准备着行礼,说着“春儿能去长安上学咧”。 还记起第一次见到李乐时候,那种说不出来,但和镇上那些整天游荡在台球厅游戏房,怪里怪气的大孩子之间的差异。 “我想进城里上学,像李乐一样。” “行,回头我告诉他。”老太太一仰头,笑道。 李春一怔,原来,她也会笑啊。 付清梅直起身,“春儿,记住,永远不要为了别人而优秀。” 第67章 小院里多了人,比年三十都要热闹许多。 李乐和李春,蹲在厨房门口,一个摘葱,一个捋韭菜。 “叔,你这不行,这么摘葱,都浪费了。”李春指了指脚下一堆葱叶。 “咋不吼二达达咧?”李乐问道。 “老奶奶说,进城上学,要学好普通话。”李春伸手,挑拣起地上的葱叶。 “那你有的学喽。”李乐拉着凳子往后坐了坐。 “咋?” “那你跟我念,炖冻豆腐。” “动动豆腐。” “风起云涌。” “分起永泳。” 李春顿觉不对,又念了几遍,还是烫嘴。 “哎呀,不念了咧,不念了咧。” 看李春咬着嘴,一副恼怒的样子,李乐嘎嘎笑着,屁股突然挨了一脚。 “别逗她,有你这样当叔的么?” 一旁和面的曾敏走过来,蹲下身,拿起李春捋得韭菜瞧了瞧,“春儿干活是利索,这弄得多干净,你也学着点儿。” 蹲着也不碍事,曾敏又是一脚,踹在李乐腿肚子上。 见李乐捂着腿直哎呦,李春也不恼了,朝曾敏身边靠了靠,“三奶,你咋这么好看。” “是,我也这么觉得。嗯,你长大了也好看。” “肯定还是比不上你,整个岔口镇都没你这么漂亮滴。”李春从筐里揪出一把韭菜,攥在手心,收拾起来。 曾敏扭头,冲站在灶台前切着牛肉的李晋乔嚷道,“老李,听见没。” “听见了,要不这些年我图啥。” “换了。” “啥换了?” “把李乐扔这儿,咱带春儿回家。” “成,我早看这瓜皮不顺眼了,换,春儿,晚上跟三奶走,让你叔留这儿。” “嘿嘿。”李春也不说话,闷头直乐。 李泉掀开锅,用筷子戳了戳锅里煮着的五花肉,又给盖上。抓起一把大蒜塞给李乐。 “淼哇,会捣蒜?” “会。” “窗台上有蒜臼,你洗洗,捣蒜泥,回头蘸肉吃。” “好嘞。” 正在堂屋看报的付清梅,听到厨房传来的笑声,抬起头,愣了一会,又将目光收回。 看到标题是“沪海地铁一号线将于7月份正式运营”的文章,老太太哼了声,翻过页。 。。。。。。 餐桌上虽不是八碟八碗那种大席,但鸡鸭鱼肉样样都有。 不过最让李春好奇的是那盘红彤彤,只在电视里看过,却从来没尝过的梭子蟹。 这时候交通还没那么便利,去沙漠戈壁比去大海还近的长安,能吃到鲜活海产品的机会不多。 举着筷子,犹豫半天,李春还是没敢伸过去。 曾敏倒是注意到小姑娘瞄了螃蟹好几眼,于是抓起一只递给李乐,“给春儿弄。” “又是我?” “谁知道你哪里学的剥螃蟹的本事。”曾敏扭头冲李春说道,“让你叔给你弄,他手艺好。” “没吃过,这还是单位里人从连云给捎过来的。”李晋乔接茬道。 李乐无奈起身,去厨房找了把剪子,又翻出一个小锤,洗干净了用纸巾把锤头包上,抓起螃蟹,一点点拆起来。 见李春有些好奇,李乐边弄边解释。 “这个地方看公母,三角形的就是公的,有蟹膏,椭圆形就是母的,有蟹黄。” “吃的时候,先把肚脐揪掉。” “再把壳给揭开,从这道缝,看见没?”李乐指着。 “嗯。” “揭开后,这是螃蟹嘴,给它拿掉,壳里的这是蟹黄,淋点姜醋汁在上面,沾着蟹壳的这一圈是鳃和胃,别给吃了啊。” 李春捏着蟹壳,小心的从里面挑起蟹黄,放到嘴里,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味道在嘴里泛开来。 绵密沙糯,口感类似蛋黄,却比蛋黄多了鲜美的海腥气。 “吃得惯,好吃么?” 看到一桌人都在瞧自己,李春有些不好意思,缩着脖子,点点头。 “这两个大的夹子,叫蟹钳,这是蟹腿,这个是蟹身,吃的就是肉了。” “蟹身中间是心,毛茸茸的是肺,也是不能吃的,去掉。” 李乐剪去钳子和腿,又把身子剪成两块。拿起牙签,一点点儿把蟹身上的肉和蟹黄,刮到了小碟子里。 又用小锤敲开大钳,剥开后,把肉刮了出来。 “梭子蟹腿上没多少肉,吃不吃的无所谓。” 把小碟朝李春这推了推,“吃,淋不淋姜醋汁随便。” 李乐随手又把拆掉的蟹壳蟹腿,重新摆成了梭子蟹的模样。 “八九十月吃海蟹,中秋前后吃湖蟹河蟹。这时候已经过了吃蟹的季节。其实大闸蟹最好吃,拆起来还有专门的工具,叫蟹八件。” “牙咬手剥的叫武吃,用蟹八件的叫文吃,配上蟹醋,黄酒,哎呀,那味道。” “说的跟你吃过一样。”曾敏起身,把盛蟹的盘子挪到李乐面前,“继续。” “干嘛?” “我们不吃了?” 李乐叹口气,低头,继续干活。 “凉物,都少吃点。”付清梅一旁嘱咐,“大泉,那边小柜里还有瓶西凤,你去拿了。” 几人光顾着看李乐拆螃蟹,这才发现,老太太手边的一瓶酒,还剩下一小半。 “哎呦,咋喝这么多?”李晋乔抓起酒瓶,晃了晃。 “多吗?” “知道您海量,可也得注意不是。”李晋乔叫住要去拿酒的李泉,“大泉,别拿了。就这点儿,咱爷俩分了得了。” 刚起身的李泉,看了眼李晋乔,又看看老太太,还是坐下。 “奶,三叔说滴对,少喝,少喝点。” “你们啊。”付清梅叹口气,一扭头,端起空酒杯朝李晋乔示意,“最后一杯,满上。” 李晋乔攥着酒瓶,“一口。” “一半。” “成!” 一顿饭吃到八点多,两屉饺子都没剩。 刷锅洗碗收拾完,付清梅坐在沙发上,冲几个人发号施令。 “春儿的房间是西头那个,里面被褥枕头什么都是新的,回头春儿自己去看,要是缺什么,今晚先对付对付,明天让你三奶带着去买。” “大泉这两天先住你爷那屋。卫生间里的马桶,热水器,让你叔教教你和春儿怎么用,洗漱的东西那里还有新的。” “曾敏明天一早八点过来,带李春去买东西。学校那边发书,主要是文具和作业本,习题册什么的,其他的你看着办。” 曾敏拉起李春,“走,去你屋瞧瞧。” 李春的房间,付清梅倒是没操心,从头到尾都交给了曾敏。 里面的摆设都随了付清梅的脾气,东西不多,倒是挺精致。 一个大屋被隔成里外间。外间一张三屉书桌,靠墙一组书柜,一个单人沙发,墙上挂着地图。 里间一张榆木棕床,床头柜,化妆台,大衣柜。 跟着进来的李乐瞅了眼,“哎,这床不是原来说给我了么。” “就你那屋,也得放的进去。”曾敏嘁了声。 也对,李乐比划一下床的尺寸,一米八的大床,李春一个人睡,在上面翻跟头都成。 曾敏拉开衣柜,“过来帮忙,把床给铺上,要不晚上咋睡。” “三奶,我来,我来。”李春赶紧凑过来。 “不用,让李乐来,你去把枕套套上,看见没,就是柜子下层那个米色的。” 李乐按着曾敏的指挥,铺上床垫,褥子,床单。 “床单那头再拉一拉。” “这儿?” “对。”曾敏抱着膀子站在床尾看了眼,“行哈,以后去酒店干个服务员。” “接您吉言。”李乐叹口气。 见床上收拾的差不多,曾敏又叫过李春,拉开衣柜门,“这里面有衣撑,以后,衣服尽量都撑起来放,又利索还好找。” “这个门里放厚衣服,棉服大衣什么,这个放薄一点的,毛衣、裤子,衬衫,按照颜色从深到浅排,中间有抽屉。放” 李乐挠挠头,想想自己那间屋,不说摆设,就是面积,还没这一间大,人比人哟。 一番折腾,一家三口终于出了小院。 李晋乔拉着李泉,“老规矩,明天下午,去泡澡。” “哎。” 李春也把李乐叫到一边,小声说道,“二叔,今天老奶奶冲我笑了,她也没那么厉害啊!” 李乐“嗯”了声,揉了揉李春的脑门,心说,“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还有,一早发) 第68章 这个野蛮生长的时代 女人逛街不分年龄。 曾敏一早带着李春上街,眼瞅着到了下午四点也没见人影。 李晋乔估摸着天黑前能回来就不错,随即一扬手,领着李乐和李泉,去了澡堂。 还是老地方,珍珠泉。 在池子里泡得浑身通红的李晋乔,直起腰,朝四周扫了眼,“老陈,陈大榜!” “来了来了,大哥,找老陈?”一个搓澡的走过来。 “昂,他人捏?” “过年回家,没出正月不来。” “我说刚进来就没见他。”李晋乔撩着水,看了眼这人,“新来的?贵姓?” “免贵姓唐,叫额老五就行。年前来的,原先在大同园。” “老师傅?” “82年学徒。”老五笑道,脸上洋溢着自信。 “行,试试你的手艺。” 李晋乔看了眼池子里,北海道雪猴子一样泡着的俩人,嚷道,“过来搓澡。” 听见招呼,李乐回道,“我就不了,打打肥皂就上去。” 打完肥皂冲了冲,李乐进了休息区。 刚进门,就有服务员拿着长镊子递了条毛巾,接过来在腰间一围,找了个躺椅,坐在那自然风干。 来泡澡的,大都是社会闲散老大爷,早上来,下午走。 聊天打牌下棋,交流信息。一天下来,光屁股的时间快赶上穿衣服的时候。 澡堂里提供的热茶是不喝的,自带杯子和茶叶,无限续水。 临近中午,喊上一声服务员,递过去两块钱,说一句,咥面!稍等片刻,自会有人给送来。 吃饱喝足,再美美滴泡上一轮。 李乐撑着胳膊,兴致勃勃的听一旁大爷们吹牛逼。 谁谁谁家儿子当了飞行员,有天开着三叉戟,从自家房顶飞过去,给他爸扔下一双战斗靴。 听说终南山被部队派人给封了,因为上面有个庙,庙里有条修炼千年大蛇,到了飞升的时候,被天雷给劈了,正找尸体呢。说只要找到了,咱们就能干掉大老美。 正听得入神,肩头被碰了一下,抬眼一瞧,是李泉。 “咋这么快?” “手太重,吃不住。”李泉展示着肚皮上的红印。 “嚯,这用的是砂纸?” 李乐接过递来的毛巾,帮李泉擦着后背。 “我前几天去岔口,看镇上不也开了家澡堂子?瞧着人不少。没去试试?” “那个叫沧浪池的?”李泉扭头问。 “对,门脸儿挺大的。” 李泉压低嗓门,“那就不是个洗澡的地方。” “和几个伙计去了,东西也新,水也干净。不像矿上的那些澡堂,一脚下去,脚底下都是煤灰。” “洗完想着躺一会,才看见,休息室还有个小门,门一开,里面都是穿着肚兜兜裤衩子的婆姨,大腿胸脯白滴都晃眼。” “我们一看,赶紧穿衣服走咧。”李泉说着,赶紧嘱咐道,“淼,这事可不敢和你嫂子说。” “知道,知道。” 知道归知道,李乐还是惊讶于这种“莞”字头洗浴形式开始蔓延的时间和势头。 风从南方来。当发财的小手伸向生活的方方面面之后,“补娱乐的课”也逐渐开始,一波接着一波。 玩腻了“三步四步都会,三更半夜不睡”的三室一厅,卡拉ok、ktv后来居上。 港客北上,更是带来了“洗浴”,“桑拿”这种澡堂子的升级ps版本。 从五毛一位到一个澡洗掉一头牛。 大家都光着屁股的时候,欲望也成倍放大。 人么,总有无限的想象力,更何况还有几千年丰富内涵的历史经验可以借鉴。 逐渐的,洗浴在人们眼中,镀上了另一种颜色。 春水怒生,杂花生树。 岔口是个什么地方,若不是有了矿,这个在沙漠边缘的小镇,还在看天吃饭。 李乐还是在记忆里误了时辰,少了见识。原以为千禧年后的兴盛,其实在此时就已经遍地开花。 嗳?我要是开洗浴中心,这书是不是就没法看了? 正琢磨着,眼前出现一个橘子。 “给。” “你买的?” “澡堂给的,都有。” 李乐一抬头,看到一个人正拎着筐橘子,挨个发着。 洗澡送橘子。不好,不好,听着像洗澡进局子。 “那个服务区的事,算是定下来了。” 李乐想了想,“丁胖子怎么说?还是他那个小姨子?” “嗯。初五,借着拜年,去咱们那个本家大姑父,他老丈人家吃的饭。” “临走时给了2000块钱,说是他小姨子入的股钱。” “收了?” “不收不行。” “经年老吏啊,这是一点把柄不愿意留。”李乐掰了瓣橘子,扔进嘴里,挺甜。 “可不,你大伯说,咱们家祖上跑边做生意时候,把丁胖子这种说成是牛。” “牛?啥意思?” 李泉回道,“好说话,懂规矩,但本性狡猾,想从他们身上拿好处,早晚还得被算计回去。” “还有这一说?” “不知道,家里也没养过牛,你大伯是这么说滴,对这样滴人,有事就直说,反而好相处。” 听了这话,李乐琢磨了半天。 “那个,他小姨子咋样?” “你说折娜娜?和你嫂子处滴挺好。这些天净往咱家跑,就问服务区啥时候开,要准备啥,她能干啥。” “有心眼儿?” “还没看出来,就是个闲不住滴毛女子。”李泉一甩手,把橘子皮扔进垃圾筐。 “大泉哥,服务区要是开起来了,这个折娜娜,可以安排些外跑的活计给她。” “外跑是个啥?”李泉一愣。 “就是外联。跑跑工商税务,去镇上,县里一些公家单位,还有要是和镇下面的矿、厂子打交道,一些小事能交给她。” 李泉捂起嘴,边吐橘核,边说道,“就是扯丁胖子的虎皮呗。” “她最大的作用不就是这个?还有,一个女子,干外跑,有时候比男的好说话,还能撒泼打滚。” 李乐笑笑,“不过,有的事,最好也别瞒她,瞒她等于瞒丁胖子。” “我心里有数。”李泉擦擦手,“植保站那边,他们用场地租金入股。不掏现钱。” “几年?” “现在不是说开公司,注册最少得10万么。植保站用三年场地租金入股,一年一万,占三成。” “折娜娜呢?两千块肯定不能只算两个点。”李乐问道。 “丁胖子的意思是一成,我达说,头都砍了,还差个球?索性再给她半成,咱们家还是占大头。” “三年以后就得给植保站交租金。不过我盘算了,这个服务区,要真是个好买卖,半年就能瞧出来,要不然,难撑过一年。” 李乐心里算计着比例,倒是还好,大伯他们总不至于被其他两家给挤兑。 至于那些什么一致行动协议,合伙人制度,投票权的玩意儿,就特么这么一个搭伙做生意的草台班子,啥也不是。 “按这么算,注册你得掏五万五,走垫资?” “没啊。”李泉从旁边小桌上,端起茶水喝了口。 “本来想找钱老板帮忙,钱老板也答应了,不要手续费,而且连折娜娜那一万八都算上了,结果丁胖子让折娜娜带话,说不用,直接去县工商局交资料就成,一星期拿照。” 李乐一听,嘴角直抽抽。 此时注册公司,远比几十年后不用验资,就带个身份证,房租协议,打印个公司章程,去柜台三天拿照要复杂的多。 不说那两三个月能不能办下来的手续,就是服务类公司最少10万的实缴注册资本,已经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虽然有垫资过桥一说,但中间的手续费也不少,还得承担罚款的风险。 这倒好,丁胖子一句话,什么都解决了。 而李泉下面的一句话,更是给李乐提了醒。 在这个混乱,野蛮生长却又朝气蓬勃,充满机遇的时代,一些藐视规则,利用规则的便利,有可能就是把双刃剑。 第69章 “过完年,镇里弄了个什么综治办,开始查车,现在那些大车要么交罚款,要么走和尚湾那边,想从镇上走是不行了。” “你上次说的那个啥政策,是不是就这个?” 李乐听到,没回话,沉默了一会才说,“大泉哥,和植保站还有折娜娜的合伙协议,一定要考虑周全。” “放心,上次你说的,出钱出力、出钱不出力、出钱出关系,这里面的门道,我也琢磨不少。把线划下来,谁该干什么,拿多少,都得说清楚了。” “该计较的别怕计较,比有事再闹腾要好看,边边角角滴,让了也就让了。挣不到钱,大家都白干。” 李乐笑笑,“你和大伯能想明白就成。” “本钱不多,咱就多出力气。回去就找尕三,把和尚湾滴房子收拾一间出来,搬进去,整水整电自己先干起来。” “来之前也和原来厂子里的几个人说好了,出了正月,借挖机,修地沟,焊吊架。” “无财作力,少有斗智,既饶争时。”李乐突然来了句。 李泉眨眨眼,“你说甚?” 抬手在李乐脖子上用力捏了几下,“咱家滴灵气是不是都跑你身上咧?啊?以后考个好大学,出来当大官。我是看出来了哇,聪明人都在衙门里头捏。” “哎,疼疼疼。” “你俩做撒伲!”浑身像煮透的大虾一样的李晋乔过来,看见两人在闹腾。 “没,闹着玩呢。” 李晋乔扫了一眼,没再说什么,拿起李乐手里的橘子,扔进嘴里,嚼了几口,噗噗噗吐着核。 “穿衣服,回家。” “你不歇会儿?” “不歇了,你妈和春儿该回来了。” 出了澡堂,天已经黑了下来。 李泉载着李乐,跟在李晋乔后面,朝兴庆路骑去。 “淼哇,那个阿什么楞,开羊腥汤馆的人,你给联系的?”李泉扭头问了句。 “对,我给他留的小卖部的电话。咋,联系你了?” “嗯,说是想来和尚湾看看,我听是你联系的,就给他说下星期。你咋认识个开饭店滴?” 李乐挪了挪屁股,曾敏的女式凤凰,后座小,有点硌。两个人在上面,远处看,就像俩狗熊在骑兔子。 “来回岔口,在宝塔那边下国道,吃过两回他家滴羊腥汤还有羊头什么的,原来的店拆了,要回老家。我就问他能不能换个地方。” “好吃?” “那可不。你没见他原来那个小店,一到饭点,过路的大车小车停一片。还有专门开车去吃的。” “你嘴刁,你能说好吃,肯定不差。不过,要说在和尚湾干饭店,咱们在岔口,麟州,不也能找?”李泉有些疑惑。 “不一样。” “咋?” “我打听过,经常在那条国道跑的司机,很少有不知道他那个羊腥汤的。” “你要是能把他招来,能给和尚湾拉来不少人。” 李泉点点头,“也是哈,要真是那么有名,那些司机都是有钱户,为了口吃的就有愿意来滴。” “服务区是个新东西,你先得引人来。引人来你靠啥?一种就是靠打响名头的饭店,这不就是个机会。” “成,等他来了,我和他细说。”李泉一拐把,骑进了兴庆路。 犹豫了几十米,又说道,“淼哇,要是他们这种来服务区干生意滴,租金能不能给让几个月?” “有人给你说了?” “倒没明说。就是咱街口那家小卖部,刘红旗开滴那个。串门喝酒,和他提了句,能不能去和尚湾干个小卖部什么的。” “他说要是能给免上半年租金,就考虑考虑。还说,要是能免,就让他家在邮电局那个老二,给和尚湾扯条电话线过去,他还能干公用电话。” 李乐一听,不就是招商那些套路。 “怎么不行,以后就干脆都按这个来,来和尚湾的,看你租几年,免三个月或是半年房钱。” 李泉点着头,紧蹬几步,追上李晋乔。 。。。。。。 “都几点了,你咋回来这么晚?这逛一天,腿都得细两圈。”见到正陪着付清梅说话的曾敏,李晋乔摆出一副埋怨的表情。 曾敏笑笑,没说话,看了眼一旁的老太太。 老太太嗯了声,“你倒是知道他。” “知道啥?” “恶人先告状。” “这怎么叫恶人先告状,这叫抢占敌人的战略高地,从道义上” 付清梅不耐烦得挥挥手,“别扯淡,赶紧去把饭做了。” “诶。”李晋乔刚要转身,又停住,“领导们,晚上想吃啥?” “手擀面,昨天还有剩菜没吃完呢。”曾敏回了句。 “好咧!春儿呢?” “给买了新衣服,正在屋试呢。” “我说呢。”李晋乔扭头出了屋,“大泉,大泉,过来厨房,你手劲大,帮我和面!” 听到院子里回荡着的声音,正对着镜子,拿着件红色毛衣在身上比划的李春,突然一怔,赶紧把毛衣放了下来。 想想不对,又举了起来,美滋滋瞧向镜子,左转右转。 真好看啊,还没穿上身,就是攥在手里,李春都感觉到掌心里的柔顺和温暖。 听三奶说,这是什么羊毛绒,又轻巧,又暖和。 转过身,看了看床上摆着的衣服,从棉服到大衣,从牛仔裤到运动服,由里到外十几件。而在床脚边,还有几双新鞋。 李春从来没想过,衣服还能这么买。 自己从小到现在,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跟着大人去镇上赶集时候,买上那么一件。 平时要么是穿豆兰馨改小的,要么是亲戚家里那些大孩子剩下来的。 来长安时的花袄,是豆兰馨给自己花费最多的一件衣服。 可和这些衣服比起来,却多少显得有些寒酸。 虽然不知道这些衣服的价格,但是,从三奶带自己去的那几个,有着华丽斑斓灯光,让人眼花缭乱的橱窗,精美气派门头的商场,李春知道,肯定不会便宜。 心里有些窃喜,原来,城里的女娃娃,能穿上这么好的衣服。 现在,我也有。 懵懂的理解到了一些,为什么爷奶爸妈,在知道只能去城里读书时的那种兴奋。 随即,又有些莫名的惶恐,这些衣服,真是我的? 想起在商场里,看到那些花环绿绿好看衣服,手缩在花袄里,想摸又不敢摸的时候,三奶一巴掌把自己后背拍的生疼。 “想看就看,想试就试。女娃娃,无论走哪儿,先把腰杆挺直了,头抬起来,畏畏缩缩的,没个样子。” 于是,学着三奶,背是直直的,脖子是高高的,似乎,好像,眼里看到的都比原先矮了几分。 嘴角微翘,扭头时又瞅见挂在衣架上的花袄。 三奶帮着洗袖子上的黑道道时,说的什么来着? “新衣服穿得,旧衣服更要穿得。而且无论贵贱,都是辅佐人的,不能被这些玩意儿支着。十块的衣服穿上,能比一百块的更好看,才是女娃娃的本事。” 按照曾敏的教的,李春把散落在床上的衣服收拾起来,放进衣柜,又摸了摸小花袄,拿下来穿上。 扭头再看衣柜里,那点惶恐慢慢消失。 “春儿,吃饭。” 听到李乐在叫自己,李春大声回着,“哎,来咧!” 第70章 陆桐 “这节课,与诸位学习了《兵车行》,回去之后,用你们自己的理解和当下能够组织的言语,写一篇白话译文。” “要求是忠于原文,表意明确,可简明练达,亦可文辞优美。刚才讲到的七个字,还记得?” “信、达、雅和补、删、留、变、换!” 学生们在听到刘成基的提问后,异口同声的喊出。 “很好。”刘成基满意的点点头,抬腕看了眼,“哟,今天各位很给小老头面子,速度挺快,感谢诸位配合哈。” “噫~~~~~~” “刘师何出此言。” “应该的,不客气。” 台下蛙声此起彼伏。 刘成基双手往下压了压,“还有十分钟,是自习还是再讲点别的?” “讲点别的。” “对,自习哪有听您说书有意思。” “就是,就是,上次您说的隋唐,还没讲完呢。” “您不能只挖坑,不管埋。” 又是哄乱一团。 刘成基想了想,“书就不说了。咱们就聊一聊古诗文里的大恐怖。” “咱们的古典文人,在描写战乱、大疫大乱,百姓困苦时,相对来讲,是比较含蓄的,不像西方的文学作品,对于细节的描写那么着重笔墨。” “在我看来,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古代文人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写文作诗,总会有‘教化’的意味在其中,而‘教化’,自然不能这么直接和赤裸裸。” “就像某些同学看的那本《废都》,总是出现此处隐去多少字。” 话音未落,班里人齐齐转头,看向最后一排,倚着桌子,托着腮帮的田宇。 “看我作甚,看我作甚,我又不是某些同学。”田宇赶紧支起身子,摆起花手。 “第二个,就是干预,你想出文,出书,都是要被限制的,不能不利于封建阶级的统治。” “但是,有的文章里,经过我们剖析之后,还是就会感觉到后背发凉。” “比如这一句,‘夜卧千重剑戟围,朝餐一味人肝脍’,晚上睡在兵营里,早上吃的是被杀死人的心肝。” “再比如,老瘦男子廋词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为\\u0027不羡羊’,小儿呼为\\u0027和骨烂\\u0027。就是说,老瘦男人不好烹制,得加大火,妇女吃起来比羊肉还香,小孩煮熟后,骨头都酥了” “呀!”台下一个女生,突然叫了声,倒是把正在聚精会神听老头讲解的其他人吓了一跳。 “何岸,你鬼叫什么?” “就是。” 女生皱着眉,解释道,“没有,我觉得刘老师讲的太吓人了。” 刘成基走过去,在女生桌上敲了敲,“所以,这就是我们往深了琢磨,才能体会到的恐惧。” “那么,你们有谁记得有什么词语或者诗句,描写这种大恐怖的么?” 众人想了想,纷纷回着。 “饿殍千里。” “易子而食。” “可怜河边无定骨,尤是春闺梦里人。”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老头颔首,走到齐秀秀跟前,指了指,“齐同学,你说一个。” 齐秀秀转着笔,琢磨片刻,说道,“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 “嗯,这是《菜人哀》,背后的故事你知道么?给大家讲一讲?” “大饥荒的时候,妻子给了丈夫三千文钱,并让他赶紧回家,或许能勉强存活下来。妻子就哭着离开后,丈夫去寻找她,结果发妻子已经断了的一条手臂,被人吊在案板之上叫卖。” 众人听到后,都有些沉默。 刘成基走上讲台,看了眼学生们,说道,“刚才讲的,虽然有些沉重,但都是曾经发生的。” “华夏文明从来不是在温情脉脉中得以延续,而是经历种种残酷的事件、斗争,参杂了眼泪、鲜血,在历代先民坚韧的魂魄中一步步前行。希望与诸君共勉。” “回家。” 刘成基的几句话,让李乐想起在石峁城看到的嵌进城墙、压在地基之下还有祭祀坑里的白骨骷髅。 下楼时被人拉了一下,才缓过神来。 “陆小宁?” “你明天几点去我爸公司?” “明天?” “昂,咱们不是约好了么?”陆小宁提醒。 “哦,对,对。”李乐这才想起来,“我这脑子。” “明天九点半,怎么样?” “成。你知道地方。” 李乐笑笑,“玩游戏机玩电脑的,谁不知道百信。” 。。。。。。 一开始下海的时候,陆桐是背着家里人的。 毕竟,国营七九厂,在一个专门给飞机、坦克提供电子元器件的军工企业里,不到30岁的副工,很让人艳羡。 不过当陆桐去了一趟特区,看了昔日同学和港商、日商勾肩搭背,谈笑风声。 整日里出入豪华酒店,吃着海鲜,喝着洋酒。那颗躁动的心,终于按捺不住。 同学那里赊来的三十台gaboy,就是陆桐生意的开始。 从卡带、软盘、录像带,到红白机、sfc、摄像机,再到电脑、打印复印机。 陆桐的生意越做越大。 一个人,电子大厦里和人共用的半间小屋,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整层楼,三十多名员工。 虽然和燕京、鹏城那些先入为主的电子产品渠道经销商相比,还谈不上规模,但在长安、西北地区,百信这个名字,能排在前几位。 树大招风。 送走一个推销办公软件的人,陆桐一边收拾着茶几,一边琢磨起前几天和燕京来的一个朋友,聊起的叫互联网的新玩意儿。 在那个朋友的描绘中,互联网是又一次科技革命的伟大创举,将彻底改变人类的生活。 可以沟通人类,互联信息,传输数据,提高效率。而数据、信息、效率就相当于财富。 在互联网上的每个人,都会是财富的提供者,而掌握了信息和数据,就意味着掌握了财富。 “愿不愿意一起干?”终于,那个朋友问道。 “你准备花多少钱?”陆桐很直接。 “第一阶段,需要100万。” “你有多少钱?” “五万三。”朋友伸出五根手指,后面是强大而自信的笑容。 “收益呢?” “广告收费,然后融资,上市,大老美的股市,晓得么?” “能吃辣么?” “还行。” “中午吃面,我请客。” 其实,陆桐挺佩服这个朋友,在这个大家都对互联网很少甚至是没有了解的情况下,能够一头扎进去,有着极大的勇气和试错能力,以及学习能力。 但掌握了全国三年内pc终端销量的陆桐,知道在这个时候能迈出第一步的人,要么成为后来人的垫脚石,要么杀出血路,一将功成万骨枯。 而全国pc终端每年50以上的增量,也让他感到,朋友说的那种大势,即将或者正在到来。 但现在,出于一个工程师的谨慎和精细,陆桐并不愿意将手中的有限的资金投入到那个无限虚拟的世界里去。 尤其是在朋友滔滔不绝,句句不离股市,融资的话语中,陆桐嗅到了金融的味道。 互联网的尽头会是金融么? 拿出毛巾,擦了擦茶几和沙发。 九点半,陆小宁的同学要来,怎么都得弄干净些。 陆桐直起腰,扫了眼办公室,还成,不算给儿子丢人。 第71章 那是你爹,不是狗老板 电子市场是电子科大的产业,一是因为整租,二是因为校友的关系,陆桐才能用低于正常租金三成的价格拿到整层。 不过还有个附加条件,安排一些家里困难的学生来百信干活。 陆桐也没按学校说的那个标准给工资,想多挣钱的,干销售。不想干销售的,全都划拉进了维修部。 陆桐算过,要是从初中到研究生,学历按1234这么算,百信的员工加上电子科大的学生,平均下来,能够到27左右,在长安城里,也算高学历公司。 陆小宁领着李乐从后门进了货梯,三楼就是百信。 李乐瞎逛时来过一次,有种熟悉的感觉。 有品类分区,有品牌专柜,有专门的导购,除了柜台样式,悬挂张贴的物料材质像素,已经很接近那种3c卖场。 如果再扩大一些经营范围和面积,这种销售模式,可以直接嫁接成电器卖场。 不过,这时候老黄还没有在燕京城挨个报摊儿买大中的促销广告,而在金陵,也不知道张老板和董小姐撕叭完了没。 感慨了一下,李乐跟在陆小宁身后,左转右拐,到了一个小柜台,围着三四个人。 “彭哥,彭哥。” 一个留着过耳长发,穿着牛仔夹克的小哥,从人缝里探出头,“哟,小宁啊,你等会,我给这几位大哥讲完。” 等着的空,李乐瞅了瞅柜台。 gb掌机,任天堂、世嘉的主机,其乐无穷的小霸王洗发额,学习机,哟,还有刚出的pne,看了看价签,嚯,5400。 柜台后面墙上,还挂着游戏盘的售价。 三国志4,1850,极速赛车,700,铁拳,780。 想想此时即便在沪海,还是按我和马爸爸一起的算法,才750左右的平均工资。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柜台前的几个人,一人抱着两个土星游戏机的盒子下楼。 “彭哥,这是一家买的?”陆小宁关心自家生意,上前问道。 “对,优惠完,一个算4750,六个,一共是两万八千五。” “买这么多?” “这上半个月进的货,都给他们了。”彭哥撩了撩眼前的头发,“人家是做生意的,有钱。” “做生意?” “主机游戏厅,一个沙发,前面摆一个大彩电,连上游戏机玩。” “那怎么算钱?” “一小时四块五块的都有。” 陆小宁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这快也得小半年回本。” “人家还有别的挣钱呢,烟,饮料,吃的。”彭哥笑道,“玩一会儿还是现在就走?” “还得去见我爸。” “那我给机子包起来,等走的时候再拿?” “行,谢谢彭哥。” “嗨,都是你家的买卖,客气啥。” 陆小宁脸颊又染上了红晕。 两人来到办公区,总经理办公室门口,陆小宁深吸一口气,缓了了两秒,这才敲门。 “进。” 李乐在后面瞧着,直皱眉,这是特娘的是爷儿俩,还是老板和小员工? 想想老李的办公室,自己哪次不是脚尖一捅就进去了。 不过进门看到陆桐之后,李乐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陆小宁这长相,他爹的参股比例绝对在60以上。 爷俩这脸型,还有那双顾盼间带着媚意的桃花眼,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二,要是没什么改变,这辈子陆小宁都得被他爹摁在掌心里。 和陆小宁看人时,带着羞怯和闪躲的眼神相比,陆桐则是审慎、阅读,沉默中似乎藏着解构的刀。 面对这种眼神,不自觉的,李乐身上有了些不同的味道,却又稍瞬即逝。 想这么多干嘛,我就是一个来串门时,见到同学家长的小朋友。 两人似乎都了解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陆桐起身,“你好,李乐。” 李乐挥挥手,“陆叔,您也好。” 。。。。。。 “听小宁说起你,在学校还帮了不少忙,谢谢。” “都是同学,互相帮助应该的?” “喝茶。”陆小宁当着服务员,倒完水,就那么乖乖站在陆桐的身后。 李乐有心叫他也坐下,想想又算了,毕竟,一家有一家的生活方式,比如那个阿瑟。 端起茶杯看了眼,“碧螺春?” “你能看出来?” “铜丝条,螺旋形,浑身毛。” “人家送的。茶叶我不懂,只知道味道有浓有淡,颜色有深有浅。”陆桐也端起茶杯,仔细瞧了几眼。 “一样,我爸把茶叶都当花茶喝,全部用大茶缸。”李乐抿了一口,一芽二叶初展,长细扁平,回味有股果香,东山产的,算得上一级品。 “小宁说你爸是警察?” “铁路上的基层民警。” “那挺辛苦的。” “可不是,整天不着家,不像您,能陪在陆小宁身边。” “我这也不行,去外地出差,跑市场,一趟走大半个月也是正常的。倒是不如你们这些同学朋友天天在一起。” 陆桐把茶杯仔细的调了个方向,茶杯把冲右,这才满意。 “小宁回家和我说那个科技竞赛的事情,听你说,要是能拿到国奖,考大学有希望能保送?” “我也是听说,最清楚的应该是学校。不过,要是拿了国奖,即使不保送,也能有加分的机会。” 陆桐点点头,“这个我问过王校长了,所说每年政策不一样,但终归获奖是有作用的。” 陆小宁听陆桐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 家里一直对这件事有意见的是陆小宁他妈,陆桐一直没表态,所以暂时也就有由着陆小宁参与。 不过既然陆桐点了头,以后倒不用担心没法和马闯田宇凑一起了。 “李乐,专利你是怎么想到的?”陆桐两个手肘撑在膝盖上,微微探身,问道。 “杂志上登的,国外有人靠卖发明专利挣钱。” “陆小宁他们弄得那个探测器的市场应用,不会也是从杂志上看到的。” 李乐抬头,瞧了眼陆小宁。 以为是怪自己话多,陆小宁头一低,两手交叠着,往后缩了一步。 “陆叔,我爸是警察,每次出勤的时候,家里人都挺担心。您也知道,现在社会不是那么安稳。” “他们几个人那天用探测器,把埋起来的航弹都找到了。” “我就想,如果这个东西能改造一下,要么小型化,要么大型化,用在铁路上车的检查上,是不是那些拿着管制刀具,甚至枪支的人,能被提前发现。” “后来翻翻报纸,才知道国外已经有这些东西了,用的地方还挺多。才和陆小宁几个人说起来。” “那个叫安检设施。”陆桐突然插了句话。 “好像是,还有什么监控探头之类的,都属于这个范围。” 之前的一颗子弹,似乎被人注意到了,李乐有意无意的又开了一枪,至于效果,李乐看了眼面前的陆桐。 陆桐点点头,转身瞧了眼陆小宁,“坐对面去。” “哎。” “和你们王校谈过了,这个专利的事情,学校是支持的,不过,他们没有经验和人来办这个,我给接过来了,过两天,你叫上那两个同学还有黄老师,一起来公司一趟。” “啊?”陆小宁屁股刚沾着沙发,又要站起来。 李乐实在受不了这人,这是你爸,不是特么的那些狗老板,伸手给摁了下来。 陆桐看到两人这样,微微叹口气,说道,“我找了电科的同学,过来帮你们看看那个探测器,要做不就得做好?” “他们申请专利有专门的渠道,要是成,一起给办了。明白了?” “明白了,爸。” “一会儿带李乐在公司转转,外面有新装的电脑。中午一起吃饭。” “不了,陆叔,这还早呢,我回家去。” “听我的,难得小宁有个同学过来,来家哪能不吃饭就走。” 第72章 爱情,爱情算个屁咧 在等待夏天到来的时候,一切都变得那么平静。 时间也变得匆忙,就如下课的十分钟,去不去卫生间,笔记借我一下,这道题怎么做,帮我接杯水,时间就那么溜走。 学校的围墙边,开始出现晚霞。 而程艳辉的脑袋,则会伴着晚霞,悄悄升起在教室窗外,面色不善,眼神冰冷,偶尔叫几个人出去,走廊里回荡着你娃要用心,要静心,下次考不好,看额锤不死你的叮嘱。 衣衫渐褪,众人脚步也变得轻快,奔波在一场又一场的考试里。 龙虎狗榜,终于在五一前的月考里出了大事。 修仙的齐秀秀跌落神坛,从连续十一轮的1到了第三。 高一,炸了。 在大多数人议论着仙女下凡的时候,还有几个人,惦记着李乐。 因为,常年苟在第五逍遥的李乐,蠕动了一位,第四。 学校门口卖炸串夹馍的小吃摊,马闯一巴掌推开正对着馍下嘴的田宇,气喘吁吁的坐到了李乐身边。 “你个岁怂。” “你个瓜皮。”马闯回了句。 “看!” 田宇指着从脸颊一直贯穿到衣领上的辣椒油印。 “噫,擦擦不就行了。” 马闯扯了扯书包,递过去一张纸。扭头对李乐说道,“我去探听了一下,你知道你这次咋到了第四么?” “咋?” “原来在你前面那个,十一班的,考英语的时候拉稀了,卷子没做完。嘎嘎嘎嘎” “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也有踩狗屎运的时候。”田宇一边擦脸,一边说道。 听到拉稀,狗屎几个字,李乐看了眼手里的菜夹馍,顿觉不香。 “有那工夫,不如去扫听扫听齐仙女为啥来了人间。” “这有啥,还不是张彬那个狗日滴。让秀秀动了凡心,破了道行。”田宇把纸巾捏捏,扬手,扔进了一旁窨井盖的缝隙里。 “诶,我刚出来时,看到姜冬梅把秀秀带去教导处了。”马闯小声说道。 “真的?”田宇一愣,“那岂不是王母娘娘要出手了?” “我看像。想不到她齐秀秀,啊,也有进教导处的一天,咯咯咯硌” 马闯很高兴,抬头冲老板嚷道,“来一个菜夹馍,不,来俩。” “你能吃的完?” “哎呀,人逢喜事么。” 田宇瞧了眼李乐,指指脑袋,叹口气。 拆,坚决拆,必须拆。 这是姜冬梅下的定论。 第二天一早,在全班人的注视下,张彬收拾书包,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滴离开了十二班。 张彬前脚走,紧跟着进来一个瘦巴巴,一脸茫然的女生。 在程艳辉的指示下,坐到了张彬的位置。 “哎,乐哥,看。” “看啥。” “那个女的,坐老张那个位子的。” “怎么?你有意思?”李乐打开书,遮住嘴。 “想什么呢。”田宇悄悄指了指,“就那个,马闯说的,英语考试拉肚子,才让你得逞的人。” “别乱说,人家一个女生。” “女的咋啦,女的不也得拉屎撒尿?又不是貔貅。” “小心点,最近学校要严打。” 果不其然,下午放学前,高一年级开大会。 王加强没来,姜冬梅代表。 全铁一的都知道,一个会,有老王参加,基本上是风调雨顺,台下,可看书看报,可低声聊天,亦可闭眼假寐。 但要只有姜冬梅,那肯定是提刀奔着砍人见血来的。 明明已过了寒冬,不过随着姜冬梅肥胖双颊快速的抖动,带出尖细的嗓音,台下的一颗颗大葱们,依旧感到阵阵冷风袭来。 李乐抱着膀子,眼望天花板,听着姜冬梅可以用“关于铁一中高一年级严抓严管,坚持依规严惩,打早打小,改变学习风气”做标题的训话。 高一年级组老师,要坚持用最高站位、最严要求,全面全力推动百日整顿的工作。 要召开办公会、专题部署会、周研判会、现场调度会等会议研究部署,确保各项措施抓到底、落到位,校领导每周带队深入一线督导检查。 坚持重拳出击、主动进攻,全力打击各类违规违纪,破坏学风的行为。 坚持“以抓开路、以谈促稳、以防促防”,迅速掀起整顿学风、校风、校纪的工作。 对违规违纪行为,要露头就打、快速处理,即时通报。 “看到没,我手里这一沓,都是最近发现的一些问题的处理决定。”姜冬梅把手里几张纸甩的啪啪响。 当场宣读了好几个。 虽说见了血,但准备吃个大瓜的众生们,还是觉得有些不过瘾,不刺激。 那个仙女下凡的咋不见处理了?呸,双标! 可又无可奈何,人家掉下来也是前三,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 散了会,李乐一边朝会堂外走,一边听着身边的议论。 有商量放学去哪剪头发的,有说刚改的校服又得改回来,还有的抱怨自己德育分还有62分,再扣一次,就得停课请家长。 袖子被拉了几下,扭头看到马大姐凑了上来。 “你德育分还剩多少?”李乐问道。 “德育分?我还有那玩意儿?” “哦,对,你还在服刑期。” “说那么难听,狗嘴吐不出象牙。给。” 马大姐把一个粉扑扑的封信交给李乐。 “撒?”后面跟上来的田宇,看到马闯给李乐递信,问道。 “我们班一个女生给李乐的。” “额还以为撒伲么。”已经见怪不怪的田宇嘁了声,“不过这时顶风作案啊,这么大胆子?” 马闯回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要能泡李乐,老姜算个甚,老王又是个撒?” 李乐晃晃信封,还挺厚。 田宇一旁乐道,“爱情在乐哥眼里就是个屁咧。回家,回家。” 。。。。。。 回家倒是没那么快。 作死三人组加上李乐,还有班里的一群人,挤在花坛的冬青下面,屏气凝息,透过缝隙看向不远处路灯下的齐秀秀和张彬。 “别挤,让个空,看不见了。” “咋,俩人就这么干看着?说个话啊。” “懂啥,这叫酝酿情绪。” “说话也听不见啊,谁耳朵好,上前面来。” “谁特么踩我手了。” “趴好,腿分开,别动!” 李乐眼神好,瞧见一脸幽怨的张彬嘴动了动,还是没说话,只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齐秀秀。 齐秀秀接过来,头一低,就在那蹭着脚尖。 蹲在最下面,头顶着几枝冬青的马闯,在那着急,“哎呀,还不拉手手。” “都特么要散伙了,抱上去,亲啊,嘬啊!” “啧啧啧,这个废物!” 有人不乐意,“马大姐,能不能闭上嘴。” “要你管。” “嘿,我” 突然,一道光从身后照了过来。 “那几个娃,奏撒捏!” “谁?”有人问。 “老王!” “额滴妈耶,快跑!” “哎,裤子,谁特么扯我裤子!” 站在路灯下面的张彬和齐秀秀,听到响动,刚一扭头,就看到十几个脑袋从花坛里“腾”的升了起来,随后大叫着四下奔逃。 “这?”张彬愣住,看向齐秀秀。 齐秀秀倒是反应快,抓起张彬的胳膊, “跑,跑哇!” 第73章 你特么管这叫喜报? 黄炳坤把获奖证书挨个发给马陆田三人。 “这就得奖了?” 马闯捧着金字红绒面的证书,美滋滋的摸了好几遍,打开来念道,“兹发给青少年科技创新成果一等奖获得者,马闯。” “哎呀,额还是第一次见到额滴名字印在奖状上咧。” “你以前没拿过三好学生五好少年?”田宇问道。 “我哪见过那玩意儿?” “爱劳动,讲卫生,遵章守纪?” “幼儿园小红花我都没。” “噫,那你得多讨人厌。” “哈怂,要你管。”马闯开始呲牙。 看着这俩货,黄炳坤头又大了,“行了,闭嘴。” “哦。” “省奖,只是万里长征刚到腊子口。要想拿国奖前三,甚至是第一,还有八月份在燕京的终评,五一过完,还有三个月。” “要准备展示报告,评选资料,还有现场演讲,算算时间,真不多。何况你们还有期末考试,千万别放松。” “陆小宁,那个专利的事,你爸咋说?” 听到叫自己,陆小宁赶紧合上证书,“他说走的是发明专利,申请下来要一年。” “一年?”黄炳坤一愣,“那就是今年没希望了?” “倒不是。我爸说托帮我们做改进的电科老师帮忙,走他们学校的通道,七月份能办下来。” 黄炳坤这才松口气。 其实对专利这个事情,他也是一知半解,也就没想过主动帮着申请。 不过在陆桐找到王加强之后,又经过打听,知道有了专利,能够增加国奖评审的权重,也就上了心。 “证书你们收好,回家给爸妈看看,忙了这么久,也算是有个交待。回去上课” 三人点点头,转身刚要走,被田宇一边一个,又拉了回来。 “咋?” “那个,黄处,额们想问问,这个获奖了,也是给学校争光添彩滴大好事,对?” “嗯,算。”黄炳坤疑惑的点点头,这些天的接触,让他彻底知道这仨人,尤其是马和田,是个什么玩意儿。于是存了小心。 “既然算,那个,就是” “别,想都别想,不拿国奖,你们的处分不会撤掉。”拍了拍桌子,黄炳坤加强着语气。 “哪能,哪能呢。”田宇赶紧摇着手,“我们肯定认账。” “就学校以往有人要是得了奖,校门口总有个大红纸写的喜报贴出来,还有能国旗下讲话啥滴,额们也想是,黄处。” “哦,这个事。”黄炳坤两手抱臂,靠着椅背,慢悠悠瞅着三个人。 马闯,带头惹事的猴儿。田宇,出主意的狗头军师。陆小宁,不看路,只知道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的替罪羊。 作死三人组,猴狗羊组合,出道,骚年,赶紧滴。 哎,心累。 于是,黄炳坤轻飘飘给了两个字。 “看。” 。。。。。。 王加强捧着两本证书,左看右看,老怀甚慰的捋了捋后脑勺。 “优秀组织奖,优秀指导老师。不错,不错。省科技厅,省团委,省教育厅,哟,还有科学院长安分院啊。” 老王指着证书上面盖着的章。 “黄处,这次你是功不可没啊。” “还不是您领导的好,我也是在您的指示下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工作。” 黄炳坤捏着口袋里的信封。两千五百块钱,学校给的奖励,恭维话说的毫不生涩。 “嗯,继续努力,争取拿到国奖,把这几个章的抬头,变成国家的。” “您放心,我一定努力,带着这几个娃给学校争取更大的荣誉。” “好,好。” 王加强起身,拿着证书在一个都是奖状证书奖杯的柜子里,摆来摆去,找到一个显眼的位置,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听说工大附,这次只拿了个优秀奖?” “对,他们弄了个什么小水车,非常简陋,粗糙。给优秀奖也是看在工大的面子上。”黄炳坤显然知道老王的痒处。 果然,老王掐着腰,“给给给”笑起来。 “哎呀,额记得下周市里的课演评比,工大附那边,老焦是评委?” “对,焦校长还兼着高新的校长。” “哦,咋把这个给忘了,正好,正好哈。” 黄炳坤等老王开心完,犹豫了一下,说道,“王校,马闯几个娃问,学校给不给他们贴喜报,还有国旗下讲话什么的。” “喜报?什嘛喜报?” “就是获奖的,以前有学生拿奖,都有的。” 黄炳坤手比划着长短高低。 “哦,这个么?”王加强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得有,一事归一事。不过讲话就算了,惹的祸还没过去几天,低调点。” “那行,我回去给他们说一声?” “好。” 等黄炳坤出了办公室,老王又站在柜子前,端详了好半天。 自言自语道,“还差个状元,状元啊。” 。。。。。。 周一一早,学校门口,马闯瞧见正推着女士自行车的田宇,快跑两步追了上去。 “哟,脑袋让狗舔了?” 踮着脚尖,马闯在田宇脑袋上摸了一把,硬,扎手。 “别动,这是打的摩丝,好不容易梳的型,别给我弄乱了。” 田宇拍开马闯,伸手在鬓角抹了抹。 “嘁,至于么。” “咋不至于,咱们拿奖了,得注意形象。” “注意啥,又不让上台讲话。” “那不还有喜报么?”田宇说着,左右看了看,“唉?喜报呢?老黄不是说有喜报么?额咋么瞧见?” 以往有喜报,都贴在校门口,一群人围着。 不过今天一切如常,没见人头攒动的场面。 “或许在学校宣传栏?不也有过。”马闯也纳闷,四周看了眼,“走,进去瞧瞧。” 两人进了校门,在宣传栏瞅了半天,也没瞧见想象中pia在上面的红底黑字写着大大“喜报”的东西。 倒是看到李乐站那。 “乐哥,看到我们滴喜报,表扬、光荣榜没?” “没,满墙有你们名字的,除了那边的处理决定,就是这个。” 李乐手一指,宣传栏靠角落里的一张a4纸。 “啥?” 马闯扒着田宇,凑过去,念道: “各班级。近日,我校高一年级马闯、田宇、陆小宁三位同学在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竞赛中,获得省一等奖。” “希望上述三位同学,戒骄戒躁,继续端正学习态度,严格准守校园纪律,自觉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 等马闯念完,抬起头和田宇对视了几秒。 “这就是你说的喜报?” “是的,不过这也太小了。”田宇嘀咕道。 “这特娘滴是大小的事么?”马闯跺着脚,骂道,“老王,湿你北,欺人太甚!你给我等着!” 说完,两手扥着肩膀上的书包带子,就往教工楼跑。 “这是干啥去?”田宇看了看李乐。 “我要是你,就是把她抓回来。” “哎?对啊!”田宇转身,撒开腿追上去,“马大姐,想死别带上我!” 第74章 送子观音 李乐进家门,看到曾敏正对着已经起了底稿的画布相面。 过了好一会儿,曾敏才发现李乐。 “呀,不出个声。” “我咳嗽半天,也没见你动动。啥画啊,想这么半天。”李乐凑上去,瞅着画布,一股松节油的味道冲进鼻孔。 “约稿,有个买过画的,要一幅圣母与圣子。” “哦,那不就是送子观音?”李乐撇撇嘴。 “什么送子观音。我和你爸的手机靠这娘儿俩了。” “咋想起弄手机,不是都有bp机么?” 曾敏摇摇头,“那玩意儿还得到处找电话,不如买个手机,随时都能找到人。你爸这工作,又不能整天坐办公室。” “不是想查岗?” “查岗?我又不是他领导。” 瞧曾敏没反应过来,李乐挠挠下巴,“您继续。” 刚转身准备回房间,就听到门铃响。 开门,看到手里拎着黑色塑料袋的曹鹏。 “乐哥。”曹鹏笑笑。 “进来,进来。” “给。”曹鹏把袋子递过来。 “什么东西?” “黑鱼。” 李乐接过袋子,撑开看了眼,两条大黑鱼,掂了掂,十来斤重。 “从哪弄得?” “前天跟着隔壁院的几个人,去水产市场帮忙。临走时,人家老板给的。”曹鹏一边换着拖鞋,一边回道。 “你自己没留?” “留了,留了,人家给了四条。” “别说假话啊。”李乐晃了晃袋子。 “哪能呢。曾姨。”看到曾敏探头,曹鹏赶紧招呼。 曾敏点点头,“你奶咋样了?前几天不是说有点儿喘么?” “哪年都这样,天一暖和就好多了。”曹鹏笑笑,“我叔呢?” “你叔这两天在队上,进来说。” 看到曹鹏坐在沙发上,对着脚下的颜料罐和瓶子,小心翼翼的模样,曾敏一乐,“去李乐那屋,我收拾收拾再过来。” 进了李乐屋,曹鹏瞧见书柜上的陶片和石头,“乐哥,咋多了几个?” “哦,我姥爷给的,我都不记得数,你能记得?” “上次看过,就有了数。” “你这闲的。”李乐打开书柜,从里面找出几本书和一沓卷子,“给你,这是高二的数学和物理,里面有解题思路和过程,你看看有用么。” 曹鹏接过来,翻了翻,“有用有用。” 李乐一翻白眼。 这小子自打去年定下心好好学,俩月不到,就能保证理科考试基本都是满分。 一个寒假又把高一的学了一遍。 如果说齐秀秀是修仙的,曹鹏修得就是邪魔外道,李乐帮着讲点儿,剩下的全靠自学,却进度极快。 面对齐仙女,李乐都没什么,但是对曹鹏,心生嫉妒。 文科靠运气能混个温饱,不过愿意下功夫背书。不像马闯那个二货,纯粹的懒,懒得纯粹。 “马上要中考了,想好报哪个学校了么?”李乐估摸着曹鹏的成绩,“三中?还是长中?” “新建的学校,今年招生,班主任让我去。” “哪个?” “高新一中。” “高新一中?”李乐想了一会儿,根本没印象。 曾敏正好端着个大碗进来,“吃樱桃,下午才买的。” “曾老师,最近有个啥新建的高新一中,你听过么?”李乐接过碗,问了句。 “知道啊,在高新区那边的村里,还没建好呢。”从碗里捏出一颗樱桃,扔进嘴里,有些酸,咧了咧嘴角,“你问这个干嘛?” 李乐指指曹鹏,“他门老师想让他去这个学校。” 曾敏一愣,“去那儿?那是个民办的学校,哪有钱去哟。” “民办的?”李乐一听,新建学校,民办,学费还不知道多少,就觉得不靠谱。 “曾姨,额知道是民办滴。” “知道还想去?你这一模成绩我看了,语文和英语再提提,三中或者长中都有希望,再不济八中。”李乐说道。 “那个啥,他们学校的招生老师,认识我们班主任,他看了我的成绩,知道我家的情况后,就说愿意免三年学费和住宿费,只交书本费和饭钱。” “还有,他们学校的校长是现在工大附的校长兼着的。” 曾敏一听,“姓啥?” “焦,是个女滴。” “哦。”曾敏想了想,“曹鹏,你先别急着答应,回去和你班主任说,找了家里大人帮着问问。等姨滴回话,咋样?” 曹鹏笑了笑,“成,额听姨的。” 呆了一会儿,曹鹏就要走,曾敏不让,却又抵不过回家给奶做饭的理由,便把冰箱里的腊肉酱鸭装了一袋子,交给曹鹏。 “回去给你姐,让你姐弄。” “姨,不用,不用了。”曹鹏背着手,朝后躲。 李乐拦住,“给你就拿着,哪么多废话。” “嗯。”曹鹏这才接过。 “我送送。”李乐蹬上鞋,跟着下楼。 快到楼洞的时候,李乐突然抓住曹鹏的脖领子,提溜到一边。 “咋回事?”手一松,又把曹鹏的领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一道划伤的痕迹。 锁骨的地方,还有一块拳头大的青紫。 “又和人打架了?”李乐仔细瞧了几眼,脸一沉。 曹鹏眼神闪烁,低下头,“没,没和人打架。” “和我不说实话,那就等我爸来,你对他讲?” “别,别告诉李叔。” “说。” “前两天,家夜里进了人,翻东西我听见了,追出去的时候才看见是两个人,没打过。” 曹鹏惴惴着说了。 “不是在外面和人动手?” “不是,真不是。你可以问我奶。”曹鹏急忙解释,“再说,这几天道北那边,好多家晚上都进了人,丢了不少东西。” “报案了没?”李乐这才松开手。 “报了,就是给胡所报的。” “胡叔怎么说?” “胡所说是年后从甘青那边来了一伙人,流窜的那种,在道北还有大明宫那一片犯了不少事,他们也在找。” 李乐盯着曹鹏看了好一会,这才说道,“丁叔咋讲的,先学会自我保护。东西没了就没了,主要人没事就成。该跑跑,该报警报警,别想着自己上。听见没!” “嗯,听见了。” “等着,我上去给拿点白药。”李乐拧身就要上楼。 “乐哥,不用,家里都有,丁叔去年给的。” “真有?” “哎呀,真有。” “回去把家里的窗户,门,锁,都再仔细看看,晚上睡觉前,关严实了。” “知道了。” 看着曹鹏走远,李乐想起曹鹏家那一片低矮破旧脏乱的城中村,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拆。 叹口气,上了楼。 心里却有好像有什么事要来的感觉。 第75章 派出所被偷了菜 货场站派出所,李晋乔刚进门,就被所长安家杰扯着袖子,拉进了办公室。 “哎,松开,松开,扣子掉了。” “掉了,额给你个碎怂缝上。” 安家杰“砰”的一声关上门,一脸愠色的盯着李晋乔。 “,从王处拿顺来滴,来根?”李晋乔从裤兜里掏出烟,递了过去。 “额不抽你滴烟,拿人手短。”安家杰一巴掌推开,气哼哼的坐到办公桌后面。 “还拒腐蚀永不沾呢?” 李晋乔顺手塞进嘴里,点上,坐到安家杰对面。 “呋~~~~~~,说说,啥事又惹额们安大所长生气咧?” “老李,额说,你以前在乘警那边做好人也就做了,现在到了治安,咋还这毛病。” “啊?我最近没干啥啊?” “没奏撒?”安家杰指着窗外,“西边那几间烂房,是你借走用了。” “昂,这不是上次晚上喝完酒你答应的么。咋,忘了?” “我特么就不该跟你喝什么破酒。”安家杰拍着桌子,“你说给额说是放东西用,现在呢?现在住里面的那些小盲流子算什么?” “可不能这么说,得规范用语,叫流浪乞讨人员。”李晋乔一探身,把桌上的烟灰缸朝自己这边拉了拉。 “别给额扯甚用语,在额这里都是盲流子。” “老李,这里是货场,不是大街,你这不是在米缸边建了个耗子窝?这群碎娃,哪个敢说手上干净?” “在整天在货场边晃悠,我这提心吊胆的啊。” 安家杰扯了扯领口,“赶紧给我撵走,要不然我就自己处理了。” 李晋乔伸手摁灭烟头,“老安,就照你说滴,这是在米缸旁安了个耗子窝。可在猫眼皮子底下的耗子,还能伸手?” “看不见的你才该担心。” “你这哪来的歪理。”安家杰嘁了声。 “别翻白眼,歪理也是理,你就琢磨琢磨对不对。” 李晋乔从包里取出几张纸,摊在桌上,推过去,“你看看,这是那几个娃的情况,最大的15,最小的9岁。” “9岁?”安家杰一愣,拿起纸。 李晋乔又点上一根烟,抽了两口,说道,“外号小川北,真名叫耿昌,家在川北的山区。别看才9岁,已经流浪2年多了。” “他爸是个酒鬼,能拿粮种换酒的那种。把他妈打跑了,留下这娃。他爸下手重,这娃也受不了。听说她妈在长安这里打工,就沿着铁路线跑到长安这边。可长安这么大上哪找去。” “这么小没送救助站?没送回家?”安家杰找到纸上写着耿昌的那几行。 “咋没送?往前算,南郑、陈仓、安州几个地方的救助站,福利院往家送了不下四五次,到家就挨揍,送一次跑一次。” “怎么活下来的?”安家杰皱着眉,问道。 “要饭、捡破烂卖钱,没有就扒垃圾箱,或者在沿着铁路线捡从车上扔下来的。你以前在机关,没见过这样的?” “没。” “别看小,社会经验可丰富着呢。”李晋乔叹口气。 “那这个呢?” “哪个?” “最大的,十七的,叫成子。”安家杰指了指,“本名李家成。” “这个啊,家是杨陵的,算是本地人。” “本地人也当盲流子?” “那有啥奇怪滴,家里穷的叮当响,过得日子还不如这样舒坦呢,最起码自由自在。” 安家杰不可置信的摇摇头,“在哪打个工,饭馆里传个菜,学个手艺,不比这强。” “受拘束啊,就这个成子,小学就辍学离家出走,整天胡混,到哪干活都和人打架,好吃懒做,谁家要这样滴?” 安家杰嗯了声,低头一行行看着。 看完后,拿起李晋乔面前的,抽了几口,说道,“老李,都是隐患啊。” 李晋乔点头,“谁要说这几个没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我是不信的。可你抓到又怎么办?送少管所,要么年龄不够,要么金额不够。工读学校,不收。福利院、救助站也是看到就头疼,一个跑了,还能带出一溜跟着。” “整天游荡在铁路沿线,那天撞死了,电死了,冻死了,病死了,算谁的?” 安家杰咂咂嘴,“可咱们是警察,不是福利机构。” “所以我想,先试试能不能给这些娃找个地方看着,保证别犯大错,别病死饿死。再找找办法,能解决一个少一个。” “治安支队的工作里不就有管理人口,预防犯罪,预防安全事故的发生么。” “所以,你就算计上我了?”安家杰苦起一张脸,“就知道和你喝酒没好事。” “你这不是有地方么?”李晋乔两手一划拉。 “该着我倒霉?大哥,您能不能换个地方?刘胖子那,他那也有地方。” “他那是客运站,肯定不行。”李晋乔摇摇头,想了想又说道,“我这几天正写材料,准备给处里和路局报过去,看上面能不能同意做个试点。王处也点头了。” 安家杰疑惑,“试点?” “这几年,全国范围里,像这种铁路线流浪拾荒乞讨的人不少,治安、刑事案件发生数逐渐在增加,肯定得治理,治理就要有方法和经验,你滴,明白?” 安家杰到底是在机关混了这么多年,其实听到一半,心里大概就有了谱,眼睛一转,“你们治安支队和额们所?” “嘿,回头材料写好,给你传一份。帮额改改,谁不知道你是机关有名的好笔头。” 安家杰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好说,好说。” 抬头,看了眼挂钟,“中午了,走,吃饭去,今天食堂弄了牛肉。” 李晋乔翘起二郎腿,“不撵我了?” “哪能呢,欢迎支队领导视察。” “察个屁。这边还有个地方协查通报的事,得给你说。” “嗨,协查通报,哪个月不得来几次,走,先吃饭,边吃边聊,再说说这几个娃,咋管。” 安家杰拉起李晋乔,拥着肩膀去了食堂。 等两人走到食堂,就看到做饭的师傅站在门口骂街。 “湿你北,额把你妈叫桂花,一群碎怂瓜皮球势子” 看到安家杰,师傅赶紧跑过来,嚷嚷道,“所长,你舍,这活还咋干咧?” “咋?” “咋?”师傅一扯帽子,梗起脖子,“额刚炒好滴青椒牛柳,一大盆,放厨房柜子里,被人偷滴就剩不到一半咧。” “这还有王法么,在派出所偷东西!” “所长,你可得赶紧查,狠狠查,叫上人,带枪,带狗!” 安家杰一听,也傻了眼,这特么叫什么事? 扭头,看向李晋乔。 李晋乔摸摸鼻子,“嗯哼”一声,“这个,要不,我去看看。” “李大个儿,今天这半盆子牛柳要是不给个说法,额跟你没完!” 第76章 偷菜的娃 一间没窗没门,被破砖烂瓦和丛生的杂草包围的房子里,小川北蹲在地上,捧着一个脏兮兮的缺了好几个口的破碗,一边吸溜着口水,一边满含期待的瞅着成子面前铝锅里的尖椒牛柳。 身旁几个半大孩子,同样的眼神。 大成子手一挥,“烟、钱都成,你们给了,额才给你们吃。一块五毛不嫌少,三根五根不嫌多。” 几个孩子你瞅我,我瞅你。一个有着瘌痢头,穿着肥大不合身,满是破洞圆领衫的孩子乞求道,“成子哥,额就算了,昨天才把卖废铁的七块钱给了你。”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你个球皮还能把昨天的屎当今天滴拉了?” “那裤子行不行?”瘌痢头想了想。 “啥样滴?我看看。” “哎。” 瘌痢头转身,来到墙角,翻出一个编织袋,在里面翻了翻,捡出一件绿色的军裤。 成子接过来,抖落开,屁股上面有几道黑色机油印,裤腿上都是泥点。 站起来在身上比划几下,直接脱掉已经裂到露出大腿的牛仔裤,穿了上去,又找了塑料绳,当成裤腰带扎上。 “行,就这个了,碗拿来。” “嘿,给,成子哥,多给点肉啊。”瘌痢头摆着讨好的笑,捧起一个已经斑驳变形的搪瓷碗。 “放心,你成哥我做事,讲究。” 成子拿起一双方便筷,在铝锅里夹了几筷子,放到搪瓷碗里,晃了几下。 “小癞痢,看,够意思。” “嘿嘿,成哥没的说。” 瘌痢头一把抓过碗,蹲到墙根,又从编织袋里找出两块已经硬邦邦的锅盔。 在地上扫了几眼,抓起脚边的一根树枝,掰断,当成筷子。 成子指了指面前的几个娃,“看见没,有穿的,抽的,钱,换肉。” “成哥,酒要不要?”一个顶着鸡窝头,满脸煤灰的孩子问道。 “啥酒?啤的白的?” “白的,早上去煤车那捡煤核,有个老要饭的,在那喝酒,我趁他不注意给拿来的。” “嗯。” 鸡窝头跑出房子,没一会儿,拎着一个瓶子进来。 “成哥,你看,这是啥酒,上面的字看不懂。” 成子把酒瓶抓到手里,拧开盖,闻了闻,又看了眼商标,“汤沟大曲”。 “碗来~~~~~~” “唉,给。” 看着一起的几个娃要么给烟,要么给钱,碗里都有了肉,小川北有些着急,站起来,蹲下,又站起来。 成子看到了,勾勾手指头,“小川北,你特娘的沟眼眼疼?” “没呢,没呢。” “想吃?” 成子一伸手,把人拉到面前,“没钱,没烟?” 小川北咬着嘴唇。 “想吃也成。”成子搓了搓脖子,手指间多了几缕黑色的泥灰,看了眼,弹掉。 “货场往东,路口有个卖报纸的,知道不?” “知道。” “回头,你去那边,看到绳子上挂着的书本本,有画着那个没穿兜兜女子的,你给额拿过来。” 小川北一听,赶紧摇头,“成子哥,可不行,那老板凶着捏,前次走他门口捡水瓶子,这儿还被踹了脚,肿了好几天。” 说完,撩起衣服,露出根根分明的肋骨,上面依稀还能看到一片青紫。 “坎头子,你娃就不会悄悄滴?他台子高,一弯腰,就看不见咧。” 见小川北犹豫,成子把铝锅端起来,在小川北鼻子前晃了几下,“闻闻,香不香?” “香。” “想吃就照额说滴办。” “可我怕挨揍。” “你就不能” 话音未落,小川北突然伸手在铝锅里抓起一把,塞到嘴里。 成子愣了一下,随即一推,把小川北推了个四面朝天,上去作势要踢,小川北一骨碌爬起来,就超屋外跑。 “贼你妈,抢饭吃,额今天揍不死你。” 成子扔下铝锅,一低头,追了上去。 屋子里其他娃,看到打架,都站起来跟着叫,“打,打,锤死他!” 瘌痢头眼角却瞥到成子扔在地上的铝锅,里面还有不少肉,也顾不得起身,手里捏着搪瓷碗,跪着爬过去,抓起铝锅就朝碗里扒拉。 其他几个看到,也不叫了,一窝蜂的扑上去,随即,屋里也扭打成一片,破锅烂碗叮当乱响。 别看小川北个子小,但是手脚却灵活,穿着人字拖的成子,围着屋子追了几圈都没追上。 又追了几步,小川北一个趔趄,被杂草里的木棍绊倒,成子在后面看了,两个大步过来,抬脚就踢,“额让你伸手,伸手,踢死你个碎批。” 小川北眼看躲不掉,只好双手抱头,把身子勾起来,留着后背去迎成子落下来的脚头。 成子还想再踢,突然脖子被一双大手掐住。 “哪个瓜皮” 刚骂了一句,脸上就挨了两巴掌,屁股一疼,被踹倒在地。 手一摸,抓起一块转头,刚要起身,又被一只大脚踩住手。抬起头,一个穿着警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咋?还想动手?” 。。。。。。 破屋子里,李晋乔坐在几块叠起的转头上,面前按着高矮个,双手抱头,蹲着一溜,门口站着安家杰。 “说说,刚才咋回事?大的小的,里面外面,都特么打,想打就去街面上,去道北,看你们能打几个,能不能闯出名号来!” “等额们再张大点,就敢。”成子在最边上,嘟囔一句。 李晋乔听到,坐着抬起一脚,又把成子踹出半米远。 “就特么你能!过来!” 成子翻起身,来到李晋乔跟前,慢慢蹲下。 “那个所里的菜,你偷的?” “李队,我就走那哈,看到大师傅把菜放窗台,以为是剩菜,就装了点。” “还行,敢认。” “额做滴,为啥不敢认。” “啪”,又是一巴掌,扇到了成子的脑门上。 “剩菜?你看过哪家剩菜长那样?” “真行,都特娘的偷到派出所去了。” “安所,就这个,李家成,年龄够了,回头带走,先关两个月。不是想吃么,号饭更好吃,还不花钱。” 安家杰沉着声,“两个月少了。够十六,算盗窃公私财物,货场这些天可丢了不少东西,算算也得小一万了,这得三年起步。” “你再往前查查,看能不能凑个十年整数,对了,还有殴打他人,这个娃回头带他去验伤,够级了,还能再加个两年。”李晋乔指了指小川北。 “不是,李队,我就拿了”成子刚想开口,又是一巴掌。 “拿?” “偷,偷!”成子捂着脑门,大声喊道。 “安所,口供到了啊。” “明白,下面交给我。” 安家杰走进来,扯着成子的领口,提溜起来,就要往外走。 这一动,原本蹲成一溜的几个葫芦娃,都慌了神,有堵门的,还有跑过来抱李晋乔和安家杰大腿的。 “别带他走,别带他走。” 小破屋里,喊声一片。 “起开,要不然连你们一起带回去,交给救助站。” 几个娃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没动。 “哟,怎么,这瓜批这么对你们,还护着?” 第77章 活的像野草一样 安家杰原来也搞不明白,这群娃为啥要护着成子。 不过在李晋乔,把这群娃叫到身边,绷着脸问话的时候,才明白,老李这是借着生事,让自己了解这些娃。 成子的过去,不止是资料上写的那短短的几条。 在这一带的铁路线上,混的时间最长。 原本跟了个收废品的大哥,那人带着他还有其他流浪的孩子,收废品,捡垃圾,一边换钱过生活,一边做着发财梦。 铁路线上捡垃圾收废品,都是有小团体和地界划分的,说白了,就是打出来的。 有天成子那个大哥和另外一伙过了界的打架,手里没轻重,戳瞎别人一只眼,结果判了七年。 大哥一走,团体散伙。 成子说自己信关公,讲义气,要等大哥回来,再一起闯江湖。 今天收一个,明天捡一个,凑起了现在这群娃。 按成子的话说,大家都是别人眼里的破烂,那就凑在一起捡破烂,还能免得被欺负。 流浪的孩子,心野,不听话,只认拳头。 成子也不例外。想入伙,先得立规矩。瞧瞧这些娃的胳膊上,包括成子,都有烟头烫的疤,他们说这就是考验,受得了才能跟着一起混。 谁卖了废品,捡到好东西,都要给成子一份。而换来的就是一种庇护,受了欺负,成子会带人一起上,谁也不例外。 成子会给他们做饭,生病了给他们买药吃,安排人照看,会去街上给他们找些小活,偶尔带他们吃路边摊。 时间久了,除了偶尔挨顿揍和被要挟,这里反而更像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瘌痢头,有个赌鬼亲爹,卖掉他妈后,他也被卖掉。从人贩子手里跑出来,差点冻死在涵洞里,是成子捡了回来,两碗热汤给救活了。 鸡窝头家在豫省,被人骗到煤窑干活,结果因为又瘦又小,老板看不上,给了50块钱撵滚蛋,路上钱还被人偷了。 只能扒运煤车,到了长安。捡废铁的时候,被人说是偷东西,给揍了一顿。成子给背回来,花钱找了个蒙古大夫,把腿给接上,就是现在走路还有些瘸。 其他的娃,都有自己的故事。 安家杰看着眼前这群灰不溜秋,破衣烂衫,已经会抽烟喝酒,说着江湖话,脸上偶尔会带出和年龄不相符成熟气息的娃。 再看看这间破屋里,砖头垫起三合板、木板就是一张床,肮脏、烂洞露着棉花的被子,垒砌的土灶,一口黑乎乎锅里吃剩的面条,墙角拉起的绳子上晾着的衣服。 没来由的想起一个词,野草。 正琢磨着,听到李晋乔叫了声,“老安。” “咋?” “这是货场站派出所的安所长。”李晋乔指了指安家杰,冲一群葫芦娃说道。 “你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人家安所长好心给用的。还特么去偷人家所里的菜,有良心没?” “那我们以前也不知道啊。”成子举手。 “不知道还有理了?胆子大上天了,敢去派出所偷菜。” “以后不敢了。”这些娃眼头活程度超越了大部分同龄人,察言观色,从李晋乔的语气里,就知道不想把他们怎么样,也慢慢放下心来。七嘴八舌的保证着。 “你们说了我也不信,随便你们,想挨收拾,就继续作。” “给你们说个事,都仔细听好了。”李晋乔指了指外面。 “你们消息比我们都灵,最近在道北和大明宫那一片出的事,听说了?” 鸡窝头说道,“俺知道,说是从西边来了几个人,在道北那边夜里进人家偷东西,还打伤人了。” “知道就行。这两天都给我安分着点,别让人当贼给抓了。” “哪能呢,额们就捡点破烂,晚上回来睡觉。”成子说道。 “最好这样,还有,在你们活动的地方,要是发现又什么可疑的人和事,赶紧给安所汇报,或者和我说,电话都知道。” “知道,知道。”一群人应着。 李晋乔起身,“最后再说一句,这里是货场站的地方,安所长是看我的面子,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要是敢把手伸到货场里,别怪我没提前通知。走了。” 和安家杰刚走出门口,成子就追了上来。 看着几巴掌挺狠,但李晋乔收了力,除了脸上几道红印,没青紫,也没肿。 成子带着谄媚的笑,搓着手,“李队,刚才您说要是发现啥,给您打电话,可这电话费不能额们自己掏。” “哈怂,就知道你得来这一出。” 李晋乔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拍到成子手里。 “少了点,这才哎,别,多,多。” “滚蛋!” 回所里的路上,李晋乔瞅见安家杰有些沉默,逗笑道,“咋,大文人,又多愁善感了?” “看了这群娃,想想自己家的,同人不同命啊。” “行了,咱们把眼皮下的这些给慢慢解决了,也就过得去。” “嘿,你想人前显圣?” “不想。饿了,想吃饭。”李晋乔拍拍肚子。 “那我那半锅尖椒牛柳咋办?还有看着这群小盲流子。” “这个月治安经费,给你们所多拨一点?” “多多少?”安家杰问道。 “两千?” “五千!” “三千,我手里最大权限了。” 安家杰一摆手,“别来这套,四千,少了咱们说的一切免谈。” “三千五,多了真没有。” “成交。” 两人刚走进派出所,就看到一个内勤女警拉开窗户,喊了句,“李队,李队,支队来电话,说是有任务,让你赶紧回去。” 李晋乔一听,看了看腰里的bp鸡,骂了句,“这破地方,信号都没。” “老安,我先走了啊。饭留着过两天吃。” 说完,快步走到车前,开门钻了进去。一阵轰鸣,冲出大门。 。。。。。。 一辆警车,开进铁一中大门。 李乐今天上课时少有的心不在焉,被程艳辉敲着桌子瞪了几眼,这才深吸几口气,努力集中起注意力。 不过又被楼下的一道长长的刹车声打断。 “这谁啊,校园里不能开车,不知道?”讲台上正拿着三角板画图的程艳辉抱怨道。 刚想去窗口看看,教室门就被推开,年级主任詹云亭探出身子,朝程艳辉点点头,然后说道,“李乐,出来一下!” 第78章 盖什么旗,都有定数 每个人都会心存侥幸。 就像学生总觉得考试时,考不到没背的题目。 司机违章时,觉得不会拍到自己。 上班摸鱼时,不会被老板看到。 而曾敏的侥幸,就是在有些警察身上发生的事,不会找上李晋乔。 不过今天,这种侥幸却被击的粉碎。 后座上,曾敏紧紧抓着李乐的手,宽厚,骨节突出,虎口粗糙,掌心有茧,像极了李晋乔,有力,沉稳。 转头看了眼深深皱着眉头,但眼睛却依旧带着明亮的李乐,一时间焦虑、恐慌无比的情绪,得到一丝安抚。 长长吁口气,曾敏朝副驾上的小张问道,“张,具体怎么回事?小张?” “啊?嫂子,你刚问我啥?” “我问你,具体怎么回事。” 小张眨了眨泛红的眼睛,回了回神,才说道,“下午,编组站那边的调车员,在回值班室的路上,看到一间工具房被撬开了,里面还有些吃的喝的。” “就回来给车间汇报,值班民警去看了眼,发现有两个人疑似这几天地方上协查通报里说的入室抢劫的人,没敢打草惊蛇。” “情况报到处里,处里安排李队和刑警那边的一起过去布控,想等地方上来人确认后,再安排抓捕。” “没曾想,他们正巧拎着包准备转移,李队一看,等不及地方上的人来。就临时执行抓捕。” “本来还挺好,我们人多,摁住两个,还有一个眼看被李队他们拉倒了,谁曾想,那人手里有把枪。夺的时候,枪响了,李队就,就” 李乐手一紧,被曾敏的指甲掐得生疼,没吭声。 车子开进唐都,毕竟治疗枪伤,军医院最合适。 走廊,六七个穿着警服的人,或站或坐或是来回踱步,眼神时不时的看向最里面那间还亮着红灯的手术间。 看到曾敏和李乐,都围了上来。 “嫂子。” “弟妹。” “姐。” “嗯。”曾敏应了句。又抬起头扫了眼,穿过人群,朝一个站在手术室门外,一个矮胖,低头抱着膀子的男人走过去。 “王处。” “啊!” 王处回过神,看到是曾敏,眼神飘向身后跟来的小张,小张点点头。 “这事,哎!”王处叹口气。 “那,现在什么情况了?”曾敏不由自主的又抓住了李乐,手上的青筋一下下跳动。 李乐的心跳不由得加速,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 “快两个小时了,进去的时候只说是失血过多,血压很低,刚问了一个巡回护士,回话还在手术,其他,没说。” “弟妹,这时候,没消息是最好的消息。吉人自有天相,老李没那么容易过去。” 王处瞧见曾敏的脸色发白,赶紧招呼一旁的一个女警,“孟,陪着你嫂子,到长椅那坐一会儿。” “诶,嫂子,千万别多想,李队肯定没事的。” 女警走过来,挽着曾敏,走到墙边的长椅上坐下。 王处转身,瞧见李乐。 不像其他这般年纪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早就慌得没了神,或是泪水涟涟。 就那么锁着眉头,面带忧色的望着手术室。 比李晋乔还高,还壮,腰背挺拔。 要是穿上警服,肯定更帅。王处赶紧摇摇头,想什么呢。 用力捏了捏李乐的胳膊。 “王大大。” “嗯,好孩子。” 两人就那么朝向手术室,并排站着。 一时间,走廊里安静的似乎只能听到喘息声。 其他等待手术的病患家属,看到这个场景,也都放轻了脚步,尽量避开这群人。 好一会,“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听见声响,王处转身,看到电梯里走出的被一个小姑娘搀扶,四五个白大褂簇拥的老太太,心道一声,不好。赶紧迎上去。 “付主任,您,您这?” “怎么,你们不通知我,就以为没人了?” “我们想等” “等什么?等死了再告诉我?”付清梅叹口气,“事已经出了,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 说完,拉着李春朝里走。 其他人看到老太太,似乎也猜到是谁,纷纷站起来。 付清梅走到曾敏身边,仔细瞧了瞧,“还成,没哭天抹泪。” “妈。” “春儿,陪你三奶去。” “哎。”李春看了眼李乐,小心翼翼的坐到曾敏身边。 曾敏把小姑娘拉得近了些,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辫,挤出一个笑容,“没事。” “嗯,没事的。”李春连忙点头。 “杨院长,现在里面到哪一步了?能不能帮我问问?”付清梅转头朝身后一个白大褂问道。 “付主任,这是院里外科的胡主任,刚才做了个小范围会诊,具体情况让他给您汇报。” 杨院长指了指一旁,戴着眼镜的医生。 “付主任,结合现场找到的仿五四枪支,李队是由762毫米手枪弹近距离射击造成的贯穿伤,肋骨粉碎性骨折,贯穿肝脏肝叶下端、胃部” 看到付清梅挑了挑眉,杨院长赶紧拉了拉胡主任,提醒道,“说重点!” 胡主任一愣,随即说道,“报告,能活,是否有后遗症和并发症,看术后治疗和恢复。” 付清梅听到,松口气,“随他爹,命硬。” “行了,都不是闲人,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付主任,这是我们院办的文员,小何,留她在这儿,当个联络员,有什么事儿,好直接和科室沟通。” 一个穿着文职军装的女军官,在杨院长点到名后,站了出来。 老太太想了想,“就今天。” “成,听您的。”杨院长笑道。 一旁竖起耳朵,听到结果的众人,也都长舒一口气。 “小王。” “到。”王处赶紧凑了过来。 付清梅扫了眼走廊,“听到了?” “嗯,这下放心了。” “听说那人跑了?还没抓到?” “刑警和地方上接了过去,处里也有人,正在布控和搜索抓捕。” 付清梅一摆手,“冲锋时战友倒了,其他人就停下来?这边有医生护士,有家属。除了当门神,你们在这也没什么用。” “要不我们也留个内勤,帮个忙什么的。”王处瞧了眼在曾敏身边的女警。 “又不是治丧,都回去!” 不一会儿,原本有些拥挤的走廊,只剩下老李家的几个人和医院的文员小何。 李乐搀着付清梅坐到长椅上。 “奶。” “怎么,害怕了?” “嗯。” “干了这一行,和上战场一样,盖党旗还是盖国旗,都有命数。” “您也信这个?” “不信,但这个是概率问题,你爷身上十一处枪伤,炸伤,不也活蹦乱跳?” “那他真厉害。” “比你们强得多。去看看你妈。” “好。” 李乐刚走两步,一转头,却看到老太太刚才一直挺着的腰杆,松了下来。 想过去,就听到手术室大门“咔哒”一声。 第79章 当你身边有这样一群傻X 医生一句话,家属跑断腿。 不过李晋乔情况特殊,自然少了很多麻烦。 不过李乐他们也只能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就被请了出去。 主刀医生见到付清梅,很客气的说道,“付主任,李队身体好,icu监护,也是为了更好的为术后恢复和防止感染做的必要程序。” “嗯,明白,辛苦你了。” 一旁的曾敏问道,“那之后是不是转到普通病房?” “各项指标达到预期,就可以了。” “多长时间?” “暂定48小时,不会太长。” “那家属陪护呢?” “在监护期间,原则上每天固定时间在外面探望一下,如果情况特殊,可以接受培训,进去探望。但是我们不建议这样,毕竟icu属于无菌病房,外面人进去,容易增加感染几率。”医生很耐心,仔细解释。 曾敏这才点点头,“按你们的要求来。” “李乐,送你奶和春儿回去。人多没用,春儿明天还得上学。你再回家把我洗漱的东西拿来。” “好。”李乐答应着,又看向付清梅,“奶,走,一切都有医院呢。” 医院安排的小何,也说道,“付主任,今晚我在这,陪着曾老师,放心。” 老太太轻轻摸了摸面前的玻璃隔断,然后扭头,一手拉起李春,一手拉着李乐,朝门外走去。 下楼的时候,李乐原本还想着到门口拉辆出租,结果刚到楼下,就看到一辆小车滑到身前。 “付主任,这是我们院里安排的车,去哪您和司机说一声就行。” “这个杨名章。” 付清梅刚想拒绝,李乐已经开了后门,把春儿推了进去,“奶,您坐后面。” 看到这,也就不好说什么,冲小何点点头,“给杨院长说一声,谢谢了。” “应该的,应该的。” 。。。。。。 李乐家楼下,作死小队加上张彬,齐秀秀,还有一个曹鹏,插花一样,高高低低的坐在路牙石上。 “这都快十点了,李乐还回不回来?” 马闯拿手夹了嘴里的树枝,学着抽烟的样子,仰起脖子,张嘴冲着路灯吹气。 “再等十分钟,要是不来咱们就撤,明天问清楚再说。”张彬接茬道。 “也行,总不能听田大傻子的,在这傻等。” “说谁傻子呢?” “你,就你个田胖子,要不是你没打听清楚咋回事,非要来个守株待啊兔,额们不至于蹲到这个点。” 马闯说完,啪的一巴掌拍脖子上,“这才什么时候,怎么有特么蚊子。” “张彬,肯定是你招来的。”田宇转移火力。 “咋个和额有关系?” “你是o型血,o型血最招蚊子。” “我怎么不知道?” “o型血都长得像个小白脸,看看,看看,这几个人就你长得像斯文败类。”田宇左右指了指。 张彬恼道,“我像小白脸?那陆小宁呢?” “他不一样,他是长得可爱,像不像工藤新一?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啥意思?” “日语,翻译过来就是,你能歘,你是个哈怂。” “你是个瓜皮。”张彬一听,提起来,掐着田宇的脖子往下摁,“马大姐,过来帮忙,给他来个乌鸦坐飞机。” “好嘞。” 坐在边上的曹鹏,看到这,心生鄙视,一群智障么? 往旁边又挪了挪,不想被他们传染。 身后的楼上,不知道谁家开了窗,大骂道,“一群碎怂,大半夜闹什嘛捏,赶紧滚蛋!” 正闹腾的几人,赶紧收了神通。 “哎,你们说,这次李乐他爸别真的那啥了。”马闯嘀咕一句。 曹鹏赶紧说道,“不会,李叔这么好的人,肯定不会。” “我姐说了,她每个月都去兴善寺去给菩萨上香,保佑李叔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齐秀秀补充道,“吉人自有天相,善者天佑。” “对,肯定没事。” “嗨,那是李乐不?” 陆小宁眼尖,瞧见不远处的一个身影,赶紧招呼其他人。 “看个儿头像。” “就是他,走路胳膊都不晃的。”田宇起身瞅了眼,太熟悉了。 送完老太太和李春,嘱咐李春晚上干脆和老太太一起睡,李乐才打车回家,收拾东西。 刚到家楼下,就被一群人围上,把李乐吓了一跳,直到看见田宇那张油汪汪,满是青春痘的胖脸,这才松下肩膀。 “你们这是” “乐哥,李叔那边咋样了?” “你爸咋样了?” “咋样了?” “咋?” 看到眼前这几双带着紧张期盼的,真诚的眼神,李乐心中一暖,记起不知道在哪看到的一句: “你好像胖了不少,头发也长,陌生的背影让我觉得,上次见你好像是上个十年。然后你就叫我的名字,我就想笑。好像刚刚放学,在门口等了你只有五分钟而已。” 少年时代的友情,朴素、自然、没有杂质。 或许只是把他们当做生命旅途中的过客,但永远有人,会把你当成记忆里那颗星星,想起时,便觉得光芒四射。 多活了一辈子的李乐,内核里是已经进化成悲观的现实主义者。 经历过利字当头,尔虞我诈,持强欺弱。 本就对所谓的友爱之情少了些期待,可这一刻,还是让李乐体会到,有的友谊,从来都不会想起,但永远也不会忘记。 这一遭的人生,能遇到这几个半夜里还等着你的傻x,似乎,也不坏。 多了真挚,少了几分旁观者一贯的冷漠,李乐笑笑,“没事了,手术完了,问题不大。” 一阵小声的欢呼,少年人的没心没肺又冒了出来。 “额就说么,肯定么马达。” “知道没事,额们也就放心了,秀秀,我送你回去。” “额来,你不顺路。小仙女,今天给本大爷做个伴?” “噫~~~~~~马大姐,你原来喜欢女人?” “明天都把课堂笔记做好哈,李乐肯定来不了,给他留着。” 排着队,一人拍了李乐肩膀一下,然后,一哄而散。 等到其他人走远,曹鹏跟在李乐身后上了楼。 “哥,李叔真没事?” “挨了一呛,肋骨断了,肝、胃受损,不过问题不大。” 李乐在卫生间收拾着李晋乔和曾敏的洗漱用品,想了想,还是从柜子里取出两套新的装进袋子,又从柜子底下,拿出两个新脸盆。 “我听道北那边说,这几个都是甘青那边的亡命徒,犯了案子才到咱们这儿。就着还跑了一个。” “别信那些人传话,上面还没查清楚呢。我屋里有个布包,你帮我拿过来。” “哎。” 李乐进了主卧,翻出几件李晋乔的衣服,又把床上的枕头拿了过来,闻了闻,一股脑油味。 李晋乔的坏毛病,认枕头。 “哥,是这个?” “嗯。” 接过包,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去。 “我奶说,李叔那边这些天身边肯定要有人,我姐明天就过去帮忙。” “别,你姐来,你奶咋办,还有,你姐还得上班挣钱,家里不过了?” “我姐都是夜班,白天能行的。” “那也不行,听我的,回去给你奶说,这边不用来,都有人,不行还有护工呢,大不了花钱。” “护工不行,护工干活都粗。”曹鹏坚持道。 李乐摇摇头,“让你姐歇歇,本来就是干的力气活。别说我妈,我爸要是看见,肯定又得骂你。” “赶紧回家,,别让你奶担心。” “我就” “就什么,你现在别琢磨这些,心思放中考上,我爸帮你,图的不是这个,明白没?” 塞给曹鹏一个手电筒,一把车钥匙,“你骑走,道北那边黑,路上看着点。” 第80章 小川北领路(有人说太日常,要有波澜,明天吧,试试) 李晋乔前天晚上进了特护病房。 或许是失血过多,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间清醒了一会,来了句“老子到底还是福大命大造化大,以后肯定能升官,王处那个位置咱也能坐得,指日可待。” 让这几天里,有些焦躁的气氛,缓和不少。 被曾敏骂了几句,再一次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和关怀,李晋乔倒头又睡了过去。 这几天李乐也没心思去什么学校,干脆在付清梅的小院、家里和医院来回跑腿。 自诩为被大王派去巡山的小妖怪,把李春乐得不行。 从省厅到路局,两个系统的大盖帽,有带花的也有便服的,陆续有人来看。 见到李乐都是一句,虎父无犬子,修哦年,你滴,以后考不考警校? 学校里来的是老王,慰问一番后,扔给李乐几套卷子,说是这两天考试用的,量大管饱,做完还有。 付清梅看到李晋乔脸上带了丝红晕,按照经验给了句没事儿了,就带着李春回家。 李乐跟在后面送下楼的时候,听到“一笔臭字”,榆木脑袋”的对话,知道老太太这是终于把心放下了。 病房里摆的东西,已经放不下脚。从普通的小米红枣到各种档次的成套补品,还有这时候还不太流行的鲜花。 看了眼上面的留言,居然还有长安、燕京电影制片厂和什么唱片公司的。 猫姨打了跨洋电话,哭哭啼啼,吵着要飞过来见李晋乔最后一面,把曾敏气的直接摁了电话。 沪海那边也来了信,说是等几天过来,还问老太太什么时候不在,二龙相见怎么着? 看护病人,其实熬的是家属亲人。 李乐还好,曾敏这两天还得应付来人,又经历大悲大喜,有些挺不住,说了句我去歇会,去了家属间,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还没醒。 一个在隔壁,一个在面前,都那么安静的躺着,李乐眼皮子也跟着耷拉。 头一沉,猛地惊醒。搓搓脸,起身看了看监护器,李乐揉着腰,躲开脚下的大盒小盒,在屋里走了几步。 这时候要是有痘印多好,能看小姐姐热舞,潘达花花,家长里短,和喷子对线,热热闹闹,个钟点,眨眼就过去了。 正琢磨着,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还伴着“别拉我”的说话声。 一拉门,就看见曹鹏手里拎着一个满脸不忿,来回扭动的孩子。 沾着油污,缀着破洞流苏的蓝色汗衫。 一条从白色已经变成灰黑色的公牛队大裤衩,牛头已经磨得缺了一个角。 脚上是粉色的女士塑料凉鞋。手里抓着一个绿色编织袋,里面鼓鼓囊囊,看样子像是塑料瓶。 脸上一道道汗水划过后,留下的黑印。靠近了,还能闻到一股馊臭味道。 “哥,这小要饭的”曹鹏要开口,被李乐打断。 “去那边。” 拽着这个孩子,两人进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间。 “这怎么回事?” “哥,这小要饭的刚才在病房门口朝里偷看,不知道要干啥滴。” “你来干嘛?” “我姐做了萝卜牛肉汤,给李叔通气用。”曹鹏举了举手里的保温桶。 李乐点点头,冲孩子问道,“叫什么,你怎么能进来的?到这来干嘛?” “院子有洞,钻进来就是了。还有,成子哥叫我来找李队。” “成子哥又是谁?你认识我爸?” “啊?你是李队家的少爷?”小孩仔细瞧了李乐几眼,“还真像,那找你也行。” 李乐示意曹鹏松手。 小孩扯了扯衣服,“叫我小川北。” “成子哥是我们老大。听说李队让人给崩了,成子哥叫我来看看咋样了。” “啪”的一响,曹鹏的给了小川北一巴掌,“什么叫崩了,臭嘴。” “嘿,信不信我们兄弟一起弄死你。”小川北挺勇,说着就要再朝曹鹏扑过去。 “行了。”李乐忍着不适,伸手又把小川北提溜过来。 “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我爸?” 其实早就猜了个大概,估计还是老李爱管闲事,老好人的性子惹出的由头。 “我们在铁道边干活,李队一直卖废品给我们,后来说给我们找个地方住,这不就认识了。” “哎。”李乐叹口气,“那你们的成子哥派你来就是看看?” “要是快那啥了,我们就赶紧换地方。” “嘿,你特么”曹鹏最听不得这个,这回腿抬了起来。 “曹鹏,让他把话说完。”李乐又把曹鹏拽到墙根。 “小川北是,还有么?” “还有就是,成子哥说,找机会给这边的人传个话,那个开呛的甘青人,被我们看着了。” “在哪?”李乐和曹鹏异口同声。 这几天,让李乐担心的,不仅是李晋乔,还有那个溜掉的贼。 没有天网、人脸识别、大数据这种技术手段的年代,抓个有心躲藏的逃犯,除了人海战术和关系人之间的蹲守排查,真不是很容易。 尤其是在长安这个西北五省人流量最大的城市里,上千万人口,哪个犄角旮旯一藏,抓住人,真得靠运气或者玄学。 这些天,两条线上的警察,以案发地为中心,布控、设卡、入户核查,但是这一片都是人口密集,成分复杂的城乡结合部。 小偷小摸,赌博卖音的倒是抓了不少,可那个开呛的贼却一根毛都没见到。 “你们能认出来?”曹鹏紧接着问道。 小川北嗤笑道,“这不废话么,电线杠子,墙上,连茅房里都贴着这人的照片,咋看不出来。” 李乐没多考虑,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塞给曹鹏,“带这娃去医院外面那家牛肉面吃点东西,我先回病房,等我找你们。” “我带他?” “别废话。” 轻轻推开病房门,李晋乔还在睡着,倒是曾敏已经打着哈欠,坐在了椅子上。 “干嘛去了?” “哦,刚才曹鹏过来,她姐给能了牛肉萝卜汤,说是通气用的。”李乐举起手里的保温桶。 “说了不用了,都有,这娃。”曾敏接过来,“他人呢?” “楼下,一会儿我得回趟家,给曹鹏找几本书,考试用。” “那你把这几个盒子还有水果拿一些给他。” “嗯。” 李乐找了个大袋子,装了不少吃的。 “我一会儿就回,有事给我打传呼。” “嗯,注意安全。”曾敏嘱咐一句,又嘀咕着,“还是得买个手机,这bp机和唤狗器似的。” 李乐一愣,合着手机就不是?以后还能定位、视频,来个三百六十度环境查岗。 。。。。。。 别看小川北个头一丁点,饭量可不小,一大碗牛肉面,李乐走进来时,已经吃得就剩个汤底。 曹鹏撇着嘴,“真特么能吃。” “又没吃你的,人家少爷给的钱。”小川北看到李乐,捧起碗,“少爷,再给来个馍呗,泡汤吃。” “随便吃,老板拿个馍。” 李乐招呼老板,坐到小川北对面,“吃完,带我去看看。” “先去找成子哥,他知道地方。” “合着你不知道?” 牵扯到李晋乔,曹鹏有些着急,又要伸手。 被李乐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哥,这小要饭的话,能信?” “信不信看一眼再说。” 又等了片刻,小川北这才摸着肚子,打起饱嗝。 “嘿,这一顿能顶三天。” “走。” “要得!” 第81章 一道拳风袭来 “车是骑不过去了,走着。” 小川北指了指在调车场高耸射灯照射下,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 曹鹏有些不乐意,但还是跟着李乐,把自行车推到一旁的草丛里。 小川北瞧了眼,上去把车子给放倒,扒拉几下,用草给盖住。 “这样才行,要不然,等你们回来,估计就没了。” “你干过?”曹鹏问道。 “嘿,这个不好出手,没干过。” 沿着小路,没走多远,就到了那几间小破房。 窗户里隐约闪着灯光,还有吵闹声。 三个人东倒西歪的走过砖瓦堆,刚靠近,就听到里面有人嚷嚷。 “有人过来。” “小川北。” “小癞痢,你去看一眼。” 借着射灯,李乐看到从小屋里走出一个和小川北一样邋遢,但面相大了几岁的孩子。 “回来了?弄到啥吃滴么?” “还饿着呢,哪有什么吃的。”小川北指着李乐和曹鹏,“成子哥呢,这两人找他。” “谁啊,这是。” “李队家的少爷,和,不认识。” “哟。”小瘌痢仔细瞧了两人,扭头冲屋里嚷,“成子哥,成子哥,来人了。” “老四,替一下,我去瞅瞅。”成子把手里的扑克牌塞到一个孩子手里,抓起面前地上的几根烟。 李乐个子高,抬头看了眼破房子里,亮光是吊在绳子上的一根手电筒发出来的,一群穿着各种脏兮兮破烂衣服的孩子,凑在灯光下打牌。 成子叼着烟,系紧了裤腰上的绳子,晃悠悠从屋里出来。 看到李乐,倒是一愣。 真特么高,还壮,估摸一下,自己这身板,俩,不,仨绑一起,估计难干的过,不过,咱人多。 “你是?” “我叫李乐,李队是我爸。” “小川北找到你的?李队咋样了?” “还好,养几天就能出院。”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成子双手合什举高,冲着四面拜了拜,“老天保佑,额们不用换地方了。” 李乐有些好奇,“什么意思?” “李队帮忙给找的屋子,借给我们几个住。他没事了,额们也不用被人撵咧。” “就这?”曹鹏扫了眼这几间破屋,还不如自己家那个棚户区,没门没窗,房顶还有漏,周围都是垃圾,带着股铁路线上,特有的机油混合着列车上排下来屎尿的味道。 成子倒是一乐,“咋,额们和你们这些城里有家有爸妈滴娃不一样,有这几间屋子,好歹额们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要不然就得睡涵洞,睡塑料窝棚。这里,撩咋咧。” 李乐不想和成子掰扯这些,“刚才小川北说了,你见过那个开呛滴人?在哪?” “嗨,伙计,一看你就不懂。”成子看到李乐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是啥?” 李乐一听,哪还有不明白,把袋子递过去,“吃的,喝的。” 成子接过来,翻了翻,“没有烟酒啥滴?” “你们不报警?” “报警有这些?”成子晃晃塑料袋。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流浪的孩子,目标小,走的地方多,自然就会看到、听到一些东西。 在科技查案还不发达的时代,警察手里的信息来源,好多都是从像成子这种流浪儿那里得到的。 老警手里总有一些渠道,能起多大作用,还得看关系如何。 给个三块五块,或者给顿饭的那种,孩子们顶多愿意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说一说。 真到了大事上,他们也会有顾及、衡量,不能强求,要不然,下次绝对死门。 除非真的信任你,才能从他们嘴里得到想要的东西。 家里闲聊时说过这些,但看到成子,李乐也不确定他和李晋乔的关系怎么样。 不过,来都来了。 “先带我去看看,要是真的,后面还有。” “行,李队说话算话,你肯定也一样。” 成子招呼来小癞痢,把袋子给他,“去把这个放好。我数过了,少了就揍你。” “那我呢,还用换不?”小瘌痢掂了掂,估计有不少好东西。 “你看好就成。” “好咧。” “你过来。”成子又唤过小川北,“我带人过去,你跟着。” 。。。。。。 郭占仓对自己挣钱的路子,只有八个字的总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从上家那拿钱,劫上人,要腿给腿,要胳膊给胳膊,再不然,就扔到六盘山里,任其自生自灭。 每干完一单,就会来长安,什么时候风声过了,再去接活。 自从第一次干的时候,多了句嘴,知道起因不过是一顿饭钱,打那以后,郭占仓再也懒得问为什么。 这世上总少不了人与人之间的仇恨、嫉妒和报复,也就多了他这样的人。 如果不是这次在车站被人偷了包,郭占仓对长安的印象还挺不错。 想着以后不干了,攒点钱,能在长安找个媳妇,生个娃,开个小店,过上那美美滴日子。 可还是低估了这里“贼都”的称号。 钱没了么,只能去抢,干这个以前认为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勾当。 可特么道北是真穷啊,五炮活,一共两百不到,还搭上三副头套,两个小弟。 郭占仓越想越恼,啐了两口。 从兜里掏出根烟点上,开始琢磨着怎么能跑出去。 汽车火车站肯定是没指望了,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倒是偷了辆自行车,要不是反应快,估计今晚就得睡大通铺。 想起方圆二十里内,各个路口,守着的联防、大盖帽,郭占仓沮丧的深吸一口,呛的难受,想咳嗽又不敢出声,只好忍着,憋得眼泪直流。 那个警察是真狠,明明挨了一呛,还死攥着那把化隆造不放。 好在后来的那俩警察不行,一拳一腿放倒,自己这六盘山里的花把势还行,郭占仓又有些得意。 想了想,还是只能上铁路线,扒火车,去到哪算哪。 吃干面,喝凉水,不敢露头,窝在这个铁路高架桥墩,离地七八米高,一米多宽的台阶上。 隐蔽倒是隐蔽,可睡觉都得睁着眼,万一掉下去,小命不保。 在这生受了三天,算是看出每天这个点,都会有几趟运煤的慢车从货场出来,跟着跑几步就能攀上。 摁灭烟头,瞧了眼夜光手表,郭占仓挎上包,扒着钢筋焊的简易扶梯,小心翼翼,慢慢往下顺。 脚沾地,长舒口气,正瞅着方向,却听到身旁突然传来脚步声。 郭占仓心里一惊,还想仔细看,就感到一阵风声朝着自己脑门袭过来。 第82章 李乐要开大 李乐跟着成子翻过铁路,跳过排水沟,这才靠近了成子说的那个贼藏身的地方。 曹鹏心急,开口问道,“哎,在哪呢?” “嘘,小点声,再往前走,脚底下都轻着点。”成子低声说道。 终于,在一个贴着铁路高架桥的涵洞口,成子伸开手,拦住人。 “那上面。” “哪?” “看见没,那个平台上面。” 李乐站过来,顺着成子的手,看向桥墩。 天黑,只能恍惚看到一个影子,缩成一团蹲在那。 “你肯定?”李乐拿不准,转身问小川北。 “咱别的本事没有,认人头还是准的。” “中午我走这,正巧看到一个人往上面爬,一看脸就和厕所里那张画图一个样。拉了三天屎,此次都对着看,肯定没认错。” “那他没看见你?”曹鹏疑惑道。 “涵洞里面黑,外面看不到。” 正说着,桥墩上面突然亮了一下,然后就是一个光点,一闪一闪。 这下,李乐也肯定了,上面有人。 抓过曹鹏,“按我说的,你去找地方打电话。” “那你呢。” “我在这守着,等你叫人来,还有,记住,不见到警察,自己别过来。” 成子也拽过小北川,“你带他去找电话,这地方他不熟。” 小北川点点头,也没问成子,转身就走。 曹鹏刚想说话,就被李乐抓着脖子转了向,“跟上去。” 瞧着两人走出涵洞,李乐这才转身,站在阴影里,抬头看向桥墩。 “哎,少爷,来一颗?塔山。” 成子在兜里捏了半天,捏出一根递给李乐。 “不抽。” “嘁,不抽拉倒,省了。” “你也别在这抽。” “咋?二手烟?” “你能看见他点火,他就瞅不见你?这边更黑。” “哎,也是。我去” 话音未落,就看到桥墩上的人影动了,随后,就看到人影开始顺着扶梯,一点点往下挪。 坏!李乐不知道这人下来是要干嘛。 要是拉屎尿尿还好说,万一要是跑了呢?李乐不敢赌。 眼看就要落地。 一时间,一个个英雄人物的形象在脑海里,根本没来得及闪现。 李乐对成子说了句,“塔下,别出去。” 然后扭头就朝桥墩跑了过去。 成子一愣,“塔?这特么哪有塔?哎,你干嘛~~~~~” 。。。。。。 郭占仓明显感到一阵拳风直接冲着自己脑袋袭过来,一弯腰,把拳头让了过去。 不曾想,将将避过拳头,右边大腿和腰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两下。 大腿上还好说,一阵酸疼,而腰上挨的一下,差点岔过气去。 忍着疼,郭占仓赶紧稳稳重心,朝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得亏练过几天,要不然挨这两下,肯定直接被干趴下。 太特么重了。 郭占仓一边匀气,一边借着行道灯,看向朝自己动手的人。 李乐也在瞧郭占仓。 料敌从宽,本就没想着能一下把人放倒,凭着肌肉记忆,下意识又是跟着左右两下扫踢。 当看到郭占仓在挨上之后,除了踉跄一下,还能往后退。 李乐心里“唉呦?”一声。 通报上只是郭占仓的画像,倒是对身高体重说的含糊。 这一瞧,矮壮敦实,抗揍的像。 “你谁?”郭占仓喘匀了气,“警察?” “我恁爹。” 李乐记得丁亮说的,都特么动手了,哪来那么多废话水字数,你趴下或者他躺下,后面且有的聊。 双手抬起,掌心向前,脚下垫步,腾的一下窜了上去。 郭占仓眉头一皱,李乐这架子,拳不拳,跤不跤的,瞧不出什么路数。 一眨眼,人就到了面前,只能迎上。 看到一拳直接冲着下巴打过来,郭占仓赶紧举起左臂格挡,“砰”的一声,只觉得小臂一麻,瞬间失去知觉,紧接着,疼痛开始在小臂蔓延。 没断,不过骨裂怕是难免。 被打得退后一步,郭占仓直叫苦,这哪来的人,手这么重? 李乐紧跟着贴近,又是一拳朝向面门。 郭占仓眼神一凝,双臂上提,并在面前,脚下变换重心,准备侧身避让。却没想李乐眨眼间拧身,变成了鞭腿,带着破空声,一脚抽向郭占仓的肩头。 来不及变换姿势,只能硬着头皮,用肩膀硬接,“咔”一声,分明听到自己肩胛骨错开的声音,然后歪着身子倒向地面。 看到人倒地,李乐靠过去,刚想弯腰去抓,郭占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弹簧刀,猛然朝着李乐的脖子直刺过来。 李乐心里也没什么惊不惊的,下意识偏头让过,右手已经攥住郭占仓持刀的手腕,左手随即冲着手肘一托,将郭占仓拽了起来。 再向上一用力,郭占仓的手腕已经耷拉下来,匕首落在地上,嘡蹚响了几下。 郭占仓起了寒意。看李乐面相,顶多十六七岁,可下手却是异常凶悍,人高马大站在那里就觉的压迫感十足。 也不和你废话,总共就说了仨字。 明摆着就是冲自己来的。 今天看样子,不把这人弄倒,自己是走不了了。 到底是见过血的人,狠劲一上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咬牙,一弯腰,冲上来就抱住李乐,想把人顶倒。 李乐迎着冲劲,两腿后蹬,稳住身子。 一只胳膊顺势箍住了郭占仓的脖子,稍微用力,郭占仓开始满脸通红,腰一松,又被李乐照着肋部连续几下膝击。 成子在一旁看的直傻眼,李乐膝盖每抬起一下,成子的嘴就跟着抽一下。 他哪见过这种,平日里和人打架,都是王八对老鳖,闭着眼睛抡就是了,吐口水洒沙子也是常用招术。 被人摁住了,就抓头发扣眼珠用牙咬,要不想办法猴子偷桃。反正怎么脏怎么来。 可李乐这种,噫~~~~~~ 成子有些懵,又有些兴奋,尤其听到明显的几下“咔叭”声,拳头不自觉的握了起来。 眨眼间,就看到李乐忽然绕到郭占仓背后,拦腰抱住,双腿一用力,抱起来一个侧身,把人摔在地上。 成子明显感觉脚底震动了一下,再看郭占仓,已经趴在地上不动了。 小心翼翼走过去,夹着人字拖捅了捅,没反应。 “这,不会死了?” “没,夹晕过去了,我手里有数,最后卸了劲。” 李乐喘着粗气,感觉有点脱力,到底是和丁亮还有那几个人对练的时候不一样,不说戴不戴护具,就是紧张程度都是天壤之别。 玩真的,真特娘滴刺激。 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口子,胸口和腰上也挨了几下,火辣辣的疼。 裤子都开了线,估计是报废了。 “赶紧把他绑上,别万一跑了,我歇会儿。”李乐坐在地上,手撑在屁股后头。 “不是,额来?”成子听到李乐吩咐,指指自己。 “赶紧滴,这下能给你发钱,逃犯,懂不懂?” 成子眼睛一转,“额来,必须额来。” 在郭占仓身边转了几圈,也没找到绑人能用的东西,干脆上手,把郭占仓的裤子扒到脚面。 又把自己用来拴裤子的塑料绳抽了出来,给背手绑了个紧紧实实。 成子站起来提着裤子,琢磨琢磨又蹲下,在郭占仓的身上摸着,摸出一盒烟和一沓毛票。 数了数,“才特么五十不到,穷逼。” 刚想再去扔在一旁的包里翻翻,突然看到涵洞那边,几道光影照了过来。 (不太会写打斗,压抑) 第83章 以后遇到事,你还是跑吧 (八两,明早补一章) 铁警寒芒先到,市局枪出如龙。 国内惯例,涉呛案件,重视程度排在前几的那种。 何况还有自己人受伤。 省厅,甚至部里,都有专人盯着。 这下好了,人抓到,大家都松了口气,鼓掌,撒花! 可到了现场,大盖帽们,感觉少了点什么。 铁路公安处的刑侦支队长唐龙伸手把市局的队长庞斌拉倒一边,递上根烟。 “老庞,你说他们商量啥呢,这半天?” 庞斌瞧了眼不远处,正在商量着什么的,两个系统的头头,点上火,“还能有啥?分果果呗。” “昨天甘青那边也来人了,说这仨是他们查了好几年的雇凶伤人、杀人案的嫌疑人,要把人带走。” “呵呵,这是看抓到人了?”唐龙讥笑道。 “大鱼么,都想分块肉。不过我看悬。” “嗯,咱们两家分分也就算了,再来一个,王处那脾气,肯定得撅回去。” “额们梁局就好说话了?嘿嘿。” 正说着,几声喇叭响起,一辆120挤了半天才挤进来。 急救医生下车,拎着担架跑向还趴在地上的郭占仓。 唐龙和庞斌凑上去看了眼,听到急救人员汇报情况,嘴里都是“嘶~~~~~~”声。 初步判断,肋骨断了至少3根,右手舟状骨、肘骨骨折,肩胛骨错位,锁骨疑似骨折,窒息造成的昏厥,至于其他的,拉回去开机检查再看。 一句话,相当于捅了几十刀,但刀刀不致命。不过至少今后半年到一年里,这人,得遭老罪了。 急救人员一番操作,把郭占仓打包装箱扔进救护车,跟在警车后面,“哎~呦~哎~呦”着奔向医院。 “这特娘的滴也叫杀手?” “这特么十六?” 两人望向一旁正在低头拿着纱布包手的李乐,对视一眼,又都掏出烟,互相点上,默默抽了起来。 “唐队,老李那边这两天没事了?” “昨天抽空去看了,睡的跟死猪一样。” “他知道他家娃滴情况?” “应该,知道。” 庞斌感叹一句,“赤手空拳把人捶成这样滴,额还真没太见过,手真重。” “也不算,要是咱们老子让人给打了一呛,差点壮烈了,你能收的住手?” “那~~~额不能。” “还是滴么。”唐龙弹弹手里的烟灰,“幸好,是咱自己滴娃。” “唐龙,别聊了,叫上人,差不就赶紧收队。回去还得准备预审做笔录。” 王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两人背后,说了句。 “嗯,这就去。” 唐龙一溜烟跑了。 “王处。”庞斌看到王处,扔掉烟头。 “庞队,我和你们梁局聊了,回头写报告的时候,牵扯到李乐这娃滴,模糊点,就” “经过一番搏斗?” “哎,对对对,”王处手指着庞斌,瞧瞧人家这眼力见,“毕竟还未成年不是。” “放心,额心里有数,符合规定。” “成,回去和唐龙那边沟通好,按咱们两家协调会上定的办,争取早点把这个案子结了。” 。。。。。。 处里的一间办公室,被临时改成了做笔录的地方。 说是做笔录,其实李乐几个人都没够年纪,还有俩找不到监护人的,也就成了了解情况。 李乐来这等于回家,但是对小川北和成子来说,却不免有些紧张。 像进了虎穴的兔子,耷拉耳朵,小心翼翼坐在办公室外面的长椅上。 李乐仰着头,一边盯着日光灯管,一边胡思乱想。 刚和人动了手,要说不后怕,存粹是骗人,尤其还是对着给了老李一呛的人。 自己这算啥?见义勇为?要是往前个一两百年,红花披得,骏马骑得,游街得一片好彩,还能发笔小财。 “凡盗贼军、乡、邑及家人,杀之无罪”,周礼上不也这么说的。 可往后十几年,按照自己这下手的力度,难免会不会惹上一场麻烦。 最起码目的不纯,有报复嫌疑这一条,就够一些人高呼,“键来!” 不过现在这个年月,承上启下,一句民不举官不究,什么都解决了。 再想想自己的岁数,嗯,也就能再无脑的浪个两年,再往后,没人把你当娃了。 “李乐,过来。” 走廊一头,王处探出身子,挥手招呼着李乐。 “王大大。” 跟着王处上楼,进了办公室。 沙发上,一头一尾,两人坐定。 王处问道,“知道为啥额们要是出去抓人,都按照三比一的比例,配置人手么?” “保证安全,防止意外发生。” “知道就行。老李看来也是教了的。”王处乐呵呵的。 “今天这个事,除了公检法的卷宗和相关办案人员之外,不会出现你名字。这个也能理解?” “能!” 李乐当然能理解。 本来就是脑子一热搞出的事,现在引的一堆人在后面帮着擦屁股,你还琢磨啥自行车? “很好。”王处点点头,突然转了个方向,“练了有几年了。” “三年。” “哟,也不算短了,能坚持下来就不容易。跟谁学的?” “我爸的战友,丁叔,丁亮。” “哦,他呀。”王处似乎有些意外,“没听说他和你爸是一起的啊?” “丁叔说,跟着我爸在猪场呆了两个月学母猪产后护理,后来又回去了。” 王处听了,手指头在沙发布套上划拉了半天,“李乐,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人动手,哪怕挨两下,不行就跑。记住没?” “嗯,我爸和丁叔也说过,遇到事,先跑了再说。” “这次不就没跑?还是没往心里记。” “这事不可能不给你爸和曾老师说。不过得等老李安稳了。” 王处抬头看了眼挂钟,“额还得去医院看看郭占仓是个什么情况,你跟额车走,捎你一路。” “那小川北和成子呢?” 王处一愣,“谁?” “就是那俩捡破烂的。”李乐解释道。 “哦,那俩啊,先让他们回去,什么情况你爸前几天还和额说嘞。等等,他们的事,得往后排了哈。” “好。我去说一声。” 。。。。。。 王处的车是四个圈。 曹鹏第一次坐,在副驾上,左看右看,很是好奇了一阵。 李乐没什么感觉,只想着赶紧回医院。 送完曹鹏,车子刚开到唐都医院门口,李乐给王处招呼一声,就跑了进去。 凌晨病区很安静,偶尔还能听到病房里传来的呼噜声。 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就看到曾敏头枕着胳膊,趴在床沿,另一只手搭在李晋乔的掌心上,好像在摸着什么。 嘴角沾着几缕头发,眉眼间一个浅浅的“八”字。 李晋桥躺在床上,原本黑黢黢的脸,显得有些苍白,也不知道梦见了啥,似笑非笑的样子有些丑。 李乐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忽然间明白,拳脚砸在郭占仓身上的时候,心里那些快意从何而来。 那一刻,李乐抛去了一直披在身上,带着伪装的冷漠和抗拒。 他在报复那个过往的,以及现在差点发生的,失去和遗憾。 第84章 辣个男银回来咯 被钢筋扎穿,手术第二天就能下地和女主角手拉手,面带笑容谈情说爱,那是特么的神话。 老李换药的时候,头顶冒着汗,身上直打哆嗦。 曾敏从包里掏出扒拉出一根圆溜溜的小木棍,递到李晋乔面前,“咬着,忍忍。” “撒?”李晋乔皱着眉头瞅了眼,张嘴咬住。 “磨牙棒。” “唔?” “花椒木的,李乐小时候的,你先用,我回头再找开水烫烫。” “唔!?” “苗儿,稍微轻点。”曾敏扭头小声对护士说道。 “不是额手重,是药,粘上肯定疼。”护士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还是又轻了些。 感觉稍微好点,李晋乔“噗”,吐掉磨牙棒,喘着气。 “苗儿啊,要说,还是大张换药好点,你这,太折腾人了,还得再练。” “这不就拿你练手着么?李队,咱好歹也是臂上能跑马,拳头能站人的汉子,挨上一呛都不怕,还怕换药?” “其实,挨上一子弹,真没多疼,还不如这个。” 护士边收拾东西,边说道,“你就再忍个几天,多想想革命先烈,炸碉堡,堵枪眼,身上着火都不动弹。” “噫~~~~~,额可比不上。” “行了,有事按铃。” 护士推着小车,刚到门口,门就被推开,李乐抱着几个盒子挤了进来。 “哎,正好,苗儿,你等等。” 曾敏看到李乐,赶紧招呼护士。 护士一愣,“啊?” “李乐,把东西给你苗姐放推车上。” “啥意思,曾老师?” “我让买的,圆珠笔,签字笔,你拿走。” “呀,这多不好意思。” “嗨,客气啥么,这些天,瞧见好几回,你们到处找笔。” 李乐把几大盒子笔,就着空塞到推车上。 “曾老师,这也太多了?” “先用着,这才多少。”曾敏摆着手。 李乐也不知道曾敏从哪儿学会的这些送东西,哄人心的小招数。 医院里十大未解之谜排第一的,就是永远缺笔。 经常能见到流窜在各个病房里找笔的护士、医生。 送这玩意儿,价值不高,人人要用,用起来还能记得你的好。 李晋乔住了这些天,两口子和护士们都混熟了,排班表比她们自己记得都熟。 护士站里,水果不断,零食常有。 小护士们也喜欢往这里钻,说是和曾敏交流病情。 不过李乐听到好几次,蹦出来的词都是补水、黑眼圈、美白白。 或许这就叫人情练达? 护士喜滋滋推着小车出门,李乐走过来,把插在后腰上的两本书,放在床头。 西村寿行,森村诚一。《化石的荒野》,《与你共饮黎明的咖啡》。 看名字,一股地摊文学风铺面而来。 “咱也看点好的。”李乐撇撇嘴。 地摊文学么,一直都在,只不过从火车站、汽车站、小报摊甚至街边铺张防雨布,从麻袋里倒出来粗制滥造、装帧拙劣的书就开卖,变成了十几年后,在线上各个阅读平台上点击的网络文学。 二者有着极强的共性,放肆无拘束的想象,新奇的语调词汇,大开的脑洞,嗯,还有各种古怪的书名,在骗购和骗点击这事上,一脉相承。 深夜的地摊和床头手机,就是两个时代里人们心灵大宝剑的避风港。 作者们,用臆想的高潮,描绘着形形色色的人生故事。 富家女小流氓,霸道总裁灰姑娘,歪嘴龙王瘸腿特种兵纵横四海,男男,女女之间隐晦或者直接的爱情。 耸人听闻的恐怖故事,离奇曲折的奇幻冒险,暴力血腥的黑帮犯罪。 读者们代入自己、他人,体验着不曾有过的经历。 要什么语法、文笔、结构、思想,爽就完事了。 “你懂啥,这是推理小说,当警察就得懂推理。”李晋乔歪头看了眼书名。“不如死亡追杀,不屈的野兽这种名字带劲。” “要不我给您写一本带劲的?” “哟,写啥?你能写?” “能,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葫芦娃大战变形金刚之复仇者联盟。” “啥破名字。” “行了,别扯了。”曾敏在一旁来了句,“明天回去上课,这都一个多星期了。” “人抓了,你爸这也稳定了,不回去上课等着考试抓瞎?” “哦。” 虽然还想再浪上几天,不过昨天王处出门对自己微微一笑很倾城之后的一小时,左右环绕立体声的梵音贯耳,让李乐体验到了什么叫我们是为你好。 李乐三保证五遵守七执行,就差左手指月、中指对天,才换来了一句“听其言,观其行”,“勿谓言之不预”。 倒是付清梅在知道事情经过后,极为隐晦说了句,“高歌磨剑,莲光出匣,少年应带吴钩。” 把曾敏弄得直皱眉头。 送老太太出门,电梯口,付清梅抓起李乐抱着纱布的手看了眼,叹口气道,“哎,轻了。” 。。。。。。 自打进了学校,李乐就感到各种指点朝自己袭来。 开屏蔽,迈着长腿进了班。 “呀,李乐回来了!” “李乐,你没事?” “呵呵,我能有啥事。” “我爸让我问问,李叔没事了,能去看看?” “嗯,还好,等几天。” “我妈让我问,曾老师还好。” “啊,好的很。” “我爸让我问,曾老师可还好?” “好,嗯?” 虽然带着疑惑,不过李乐知道,自会有人给做报告。 刚坐下,正在掏书,就听到身后传来田宇的大嗓门,“哟,乐哥,您可回来了。” “啊,没什么事了,不得回来上课。” “你可不知道,额们这两天想你想滴是茶不思饭不想。瞧瞧,都瘦了。” 看着田胖子嘴角沾着的几粒芝麻,李乐点点头,“行,继续保持。” 田宇左右看了看,头一低,凑过来开始小声汇报。“哎,额给你舍,这两天,学校里都传说捏。” “撒?” “说你月黑风高夜,单枪匹马,手刃贼人,替父报仇。” “嗯,继续。” 田宇从“那一日,听闻有贼人伤到其父,李乐大怒”开始讲起。 田胖子说的起劲,李乐越听越皱眉。 在这个公家单位里都四下漏风的年月,信息起始点或许相同,但在传播渠道上总有人为了增加信息的可信性,做一些深加工。 从田宇的口中,李乐就听到了好几个版本。 替父报仇的,路见不平的,英雄救美的,还有自己被抓了的。 “上课。” 李乐有些无奈,但嘴在别人身上。 原来,今天进到学校感受到的那些目光和指指点点,都是一个意思。 瞧,辣个男银回来了。 第85章 李钰说:要不,来沪海? (又半斤,明早7点再一章) “李乐,这几天你没在,回头去办公室找我拿卷子和资料。下课!” 地理老师嘱咐一句,拎包刚走出教室,已经在后门等了半天的马闯直接冲了进来。 一把推开田宇,抓起李乐胳膊,开始晃,“听说你会单手劈砖,能胸口碎大石?” “马女士,请自重。” “哎,说说,真的假的?”马闯撂下爪子。 “什么真的假的?” “那个劈大叉碎大石。” “真的又如何?”李乐透着关爱智障的眼神。 “要是真的,公若不弃,闯愿拜为” “义父?” “诶~~~,大哥!!” “假的。都是谣言,谣言止于智者。”李乐起身,“我去找老程,回来了得给他说一声。” 瞧着李乐的背影,马大姐扭头问田宇,“你娃信不?” “原来还有点,现在没了。”田宇摇着脑袋。 “为撒?” “没听他说?谣言止于智者。” “智者?”马闯又看看陆小宁。 “意思是,你要信了,就是蠢货。” “那~~~我肯定不能信。”马闯一拍桌子,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说道,“尿尿去!” 。。。。。。 曾敏打量着面前的女人,眼神中充满好奇。 虽然只是偶尔在电话中听到声音,但是从李晋乔过往三言两语的描述和几封来信里,已经构建了一个沪海女人的形象。 干净体面、生活精致、待人接物保持着良好的分寸感。 今天见到了。 不穿花,不戴金,不扮美,五十岁的年纪,一点不显老。 淡青色百褶裙,白色上衣,妥帖修身,束起的头发上,一根没有修饰的乌木发簪。 虽面带微笑,但眉宇间还是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 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就让叽叽喳喳进出病房的小护士们,立时站直了身子,收住声。脚步都加了静音。 李钰,李晋乔又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错了。”李钰轻轻说出两个字。 “什么错了?”曾敏不解。 “胶布黏错了。”李钰手一指正在给李晋乔换药的护士。 “啊?没错啊?”护士诧异道。 “胶布黏贴的方向,要和伤口肌肉纹理走向一致。” “哦,哦,对。” 小护士赶紧把原本要黏的胶布换了个方向,重新操作。 刚从那一阵疼痛中缓过劲的李晋乔说道,“嗨,不就贴个胶布,能固定住不就行了,至于么?” “医疗护理,有规范的。” “你们干护士的,都那么细。” “三分医术,七分护理。” 李钰说完,笑了笑。 曾敏这才发现,相比李晋乔,李钰的面相里,更多了柔和温婉。 不像李晋乔,带着股武夫的粗粝。 或许这就是不同妈的缘故? 家里连李铁矛母亲的照片都有,就是没沪海这两位的。 “差点忘了,这是阿胶,还有点西洋参,弄了给他吃。” 李钰从脚边的行礼箱中,取出几个盒子,递给曾敏。 “阿胶,男的也能吃?”李晋乔扭头插话道。 “药分阴阳,不分男女。阿胶是补血益气的,都可以用。” 曾敏接过来,“哦,用黄酒烊开?” “食补,煮粥、炖鸡。” “好,回头我试试。” 李晋乔眨眨眼,“我以为这东西和乌鸡白凤丸一样,只适合你们女人用。” 李钰笑道,“你吃过?” “还,还真吃过。” “那年在部队,有个老军医,骗我说这个能治感冒,我一个傻小子,哪懂这个,偷偷从盒子里拿了两粒。” “有次感冒,拿出来吃了,结果拉了一天肚子,都特么脱水了。在床上躺了两天。” 李钰听了,一边笑,一边指着李晋乔,“你呀,药是能乱吃的么?” “嗨,那不是不知道么。” 要说李晋乔和李钰有多亲近,其实也算不上。 自小只是跟着老爷子去沪海开会的时候,见过几次。 还是被老爷子用光明冰砖和凯司令蛋糕糊了嘴,保证回家守口如瓶,坚决不做蒲志高。 对这个二姐,李晋乔最初的印象还是在高安路口的梧桐树下,见到的那个穿着蓝色布拉吉,小皮鞋,跟在一个穿着旗袍女人身边,看到自己,带着傲气鼻尖和敌意白眼的姑娘。 再后来,除了有限几次去上海出差,姐弟俩的联系就靠电话和逢春节时的书信包裹。 这次李钰能专门从沪海过来看自己,也是因为老一辈的人里有好事的去了电话。 不过李晋乔挺高兴,说话的声音也高了几分。 还在门外的李乐,听到病房里传来的笑声,以为是有什么朋友过来探望。 推开门,一个气质优雅的女人,正抬头看向自己。 “诶,李乐过来,这是二姑,刚从沪海过来。” “姐,这就是李乐,没见过真人。” 曾敏冲李乐招手,又给李钰指了指。 李乐顺手把保温桶和饭盒放在床头柜上,转过去,笑道,“二姑。” 李钰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李晋乔说道,“个头像你,长相随曾敏。” “嘿,是。这转眼都高二了,后年这时候就该考大学了。” “孩子么,都是一眨眼的事,三岁前都是数着时间过日子,你嫌烦,不想数了,等再想数的时候,已经比你还高了。” 李晋乔眼神流转,把李乐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那可不。就和昨天似的。” 曾敏起身,从柜子里拿出碗筷,“陪你二姑聊聊,我帮你爸吃饭。” “今晚上吃啥?”李晋乔抽抽鼻子。 李乐回道,“小米粥和白粥。” “咋,又是这些,额想吃肉。” “白粥里面有,牛肉丁。” “那种,一口满嘴的那种,明白?”李晋乔舔舔嘴唇。 “两天,大夫说两天后就能正常饮食了。” “撒么,这。” “忍忍。” 李乐转过床头,来到李钰身前。 “嗯,比你爸这么大的时候,稳重多了。个头也比郭铿高壮。” 李钰拉过李乐,捏了捏胳膊,入手硬邦邦的。 “哎,姐,郭铿大几了?”曾敏把白粥放到床桌上,弯腰把靠背板摇起来。 “大四,已经做完答辩了。” “这就毕业了?还好,明年开始就不包分配了。” “包分配他也不想去,想去外企。” “外企也好,工资高。不都说什么白领么?” “哎,做好了也就是个新康白渡。” 李钰摇摇头,起身,帮着把李晋乔扶起来,朝后背塞了个枕头。 “李乐呢?想考什么大学?” “还没想好。”李乐实话实说。 当你面临将要的人生路口,从单选变成多选之后,其实心态并没有那么着急。李乐想要的是找到最优解。 “要不,来沪海?” “啊?” 第86章 陆桐二次宴李乐 李钰来去匆匆,隔天就回了沪海。 临走时趁曾敏不注意,偷偷塞给李乐一个红包。 都是当妈的,谁还不知道那点伎俩。 长安大都是现做现吃的特产,曾敏只好弄了几大瓶黄桂稠酒,狗头枣,火晶柿子饼当做手信给了李钰。 看着手里李钰给写的几大张护理注意事项和饮食须知,曾敏仔细的收好。 李乐手捂着裤兜,捏了捏厚度,盘算着数目,对这个出手大方的二姑颇为满意。 “我刚才好像隐约看见了红包?” “我没要。” “为啥?” “既不逢年又不过节的,我要那玩意儿干嘛。” “算你识相。” “曾老师您教育的好。” “戒骄戒躁,继续保持。” 。。。。。。 “继续保持。”程艳辉把改好的卷子扔给李乐。 缺了几天课,李乐积攒的各科试卷已经可以用斤来计算。 老师们当然不会放过他。 尤其前几天,老王开会时,又强调了一遍一分100块的奖惩办法。 还有个把月就要期末考。 这个暑假里是吃土还是吃肉,全靠眼前这些天的最后一哆嗦。 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放松,还得加码。 出了办公室,就听到晚自习结束的铃声。 把卷子塞进书包,李乐跟着大队人马出了校门。 学校门口美食一条街,最近重装升级。摊位也从一辆三轮,一张趴趴桌几把凳子,变成了形象统一蓝色铁皮焊接的小平车。设计的还挺好,能插棚子和遮阳伞。 前两天曾敏甩出一沓零钞,让李乐拿钱走人。 两头顾一头,她得照顾李晋乔,没那时间考虑李乐。 干脆,早中晚三餐,自己在外面解决。 于是,李乐变成了流连于路边摊觅食的留守儿童。 “老板,一大碗凉皮,两个菜馍,两个肉馍,都少放辣。” 交代完,正在一群学生中寻着空位,李乐感觉衣角被拉了拉。 扭头,看到陆小宁正努力摆出一个微笑。 “你这什么毛病,有嘴有耳朵的,直接喊一声不就成了?”李乐抱怨道,“吃啥,我请客。” “不用,我就是来找你说个事?” “啥?” “那个专利批下来了。” “这么快?” 李乐有些惊讶于陆桐的关系能力。 从申报到审批,这才不到三个月。 陆小宁点点头,“嗯,我爸说,电子科大的快速通道,能直接对接到专利局。只要不违规,不涉嫌抄袭,能很快下来。” “恭喜,这下你们几个人的国奖有希望了。” “嗯。我爸想请你来家里,一起吃个饭。” “又吃饭?” “还有马闯田宇他们。” “你们比赛的几个人,和我关系不大,我就不去了。”李乐摆摆手。 “没你,我们也想不到弄专利的事,还能找到电子科大的老师帮忙改进,马闯田宇都来,你也来呗。” 陆小宁话一急,又弄了个满脸通红,话语里也带了几分乞求的语气,手抓着校服下摆,来回搓着。 似乎已近习惯了陆小宁的画风,这一脸娇羞和捉急的模样,倒没让李乐感到别扭和不适。 反而感觉有些协调和特殊的气质,瞧这眉眼间含情如流水,桃花泛其上的 忽然腚沟子一紧,李乐心说不好,这特么要被掰弯的前兆么? 心中赶忙默念,此书不是耽美,此书不是耽美。 “什么时候?” “礼拜天中午。” 李乐想了想,说道,“那,我得回去说一声,你也知道我爸这还住着院呢。” “不耽误的,肯定不耽误的。” 好像生怕李乐反悔,陆小宁撂下句话,转身就跑走。 瞧着陆小宁走远,李乐长舒口气。好险,差点写偏。 又开始琢磨陆桐请几个人吃饭的意图。 就是像平常家长那样,只是喊上几个要好的同学来家吃个饭? “凉皮好了,谁要滴,谁要的就放两滴辣子的凉皮!” “啊,老板,额滴,额滴!” 听到老板的大嗓门,李乐赶紧回过神,举手示意。 “端走哈,再哈一声不答应,额就给下个人嘞。” 李乐接过碗,脚下驱开几把拦路的凳子,找了个桌角,开吃。 一旁几人看到李乐,窃窃私语。 “哎,不是说他能徒手掰钢筋的么?怎么吃个凉皮只放两滴辣子?” “这特娘地滴有关系?” “咋没关系?” “真要是如此生猛的汉子,怎么着也得半碗凉皮,半碗辣子方能显出气概来。可对?” “诶?有道理哈。” 。。。。。。 李乐换了身衣服下楼。 这年岁,去同学家里吃饭,虽不至于提着东西,但穿衣戴帽,总得有礼数。 陆小宁家在碑林那边,不算远。 听着元器件厂宿舍的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住处。 问了半天,才在一条小巷里找到院门。 刚走进去,就看到陆小宁已经等着了。 李乐扫了眼小区,“你家在哪个楼?” “那个,7号。”陆小宁指了指。 “不换个大房子,你爸又不是没钱。” “他说住习惯了,等我以后要是考上大学,就去燕京或者鹏城那边买房子,那边客户也多。” 噫~~~~~tui! “咋,你想考燕京那边的学校?” “我爸想,我不知道。”陆小宁摇摇头。 或许是在自家门口,陆小宁变得大方了几分,不再那么拘束。 “那俩哈怂呢?” “上去了,在玩电脑。” “386、486还是奔腾?” “奔腾。” “哈,你不怕那俩傻子给你玩坏了?” “不怕。” 李乐跟着陆小宁进了家,就看到陆桐正坐在小卧室的电脑前,马大姐和田胖子一左一右站在身后,盯着显示器。 而陆妈看到李乐进门,颇为兴奋的抓着李乐的手。 “哟,可算见到真人了,这只听小宁说李乐李乐的。” “阿姨好。” “好,好。” 陆妈挺符合李乐心中财务大姐的形象。 眼镜,短发,唠叨。 “听说你这次月考年级第四?” “侥幸,侥幸。” “那怎么叫侥幸,能考到年级前几名的,不管那个学校,都不会是侥幸。” “哎呀,额这还从来没和成绩这么好滴孩子说过话呢,可得沾沾学运。” “以后,伲可得帮帮额家小宁,脑子笨,记不住事。学起来可费劲了,还不听话,整天脑子也不知道想撒伲。” 李乐能说啥,只能呵呵笑着,不住的点头。 陆小宁在一旁,一脸尴尬。 “你们玩,我去把虾弄了,等会儿就吃饭。” “好,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 李乐瞧了眼陆小宁,“你妈挺热情的。” “嗯,反正都比对我热情,尤其是学习好的。” 听到李乐进门,陆桐扭过头,“李乐来啦。” “陆叔。” “别换鞋了,回头反正得拖。” “好。” 李乐进屋,抬手戳了戳田宇,“咋?” “电脑刚才突然就成蓝色的了。” “你弄的?” “不是额,是碰啥啥坏的臭手马大姐。” 第87章 第二枪的子弹,有人要接了 “好了。” 电脑重启,dows32的开机画面出现。 “叔,刚才咋回事?” “刚才你把系统里的一个文件给删了。重新还原一下就行了。”陆桐耸耸肩。 “吓死了。”马大姐拍着心口,长舒口气。 田宇嘀咕道,“真要弄坏了,看你拿啥赔。” “刷盘子还债?”马闯想了想。 田宇歪嘴,“咋,你还想当童养媳?陆小宁,这样的给你,你敢要?” 陆小宁笑了笑。 “行了,你们玩。我去厨房。” 陆桐刚出屋,马闯抢先一步,坐到椅子上。 “哎,你不给我乐哥让个地方?”田宇伸手要薅。 “你们玩,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现在的电脑,对李乐来说,只能是怀旧。 大屁股显示器,带着软驱的机箱,慢腾腾的反应,打了码一般的画质。 最重要的,没有网。 新千年之后长大的人,是无法理解,没有网络的电脑有多无趣。 如果不是办公和计算机从业人员,仅有的功能就是练习打字和玩游戏。 单机游戏处处体现着粗糙的颗粒感,对于玩惯了刀塔,lol,wow的李乐来说,无异于折磨。 “哎,我刚才玩的叫啥游戏来着?英雄门?” 瞧见李乐没兴趣,马闯拿起鼠标在电脑桌面上点着。 “魔法门英雄无敌,你这费劲的,不在这个文件夹里面么,双击双击,懂啥是双击不,就是连续点两下,哎,你这给中统发电报呢?” 听到耳边田宇的絮絮叨叨,马闯一拳头捶了上去。 “虚心,我在教你,你咋打人呢?” “河边无青草,哪来多嘴驴。闭嘴,我会!” “陆小宁,这鼠标咋不动了?过来,过来。” 瞅着这几个哈怂,李乐叹口气。 “怎么出来了?” “太闹腾。” “过来坐。” 陆桐招呼李乐,递了罐健力宝过去。 “我听小宁说了,你爸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就是修养和恢复,不过怎么也得过个小半年。” “嗯。”说着,陆桐从沙发后面取出一个盒子,“这是羊城那边的朋友送的白花胶,本港50头的,品质还行。你拿回去,泡发后凉开水泡半天,再和冰糖枸杞红枣一起炖着吃。” “陆叔,这可不行,我不能收。” 李乐瞧了眼,赶紧双手推回去,又被压在手上。 “这东西,家里也没人吃,放我这就浪费了。” “那也不行,回去我爸得说我不懂事。” 陆桐略一沉吟,从茶几下面,找出一个干净的塑料袋,打开盒子,把里面的花胶取出几块,其他的都倒进了袋子里。 “这不就行了?小宁在学校的事情,我也了解了一点,这算是同学之间的来往。以后,互相多照应,可好?” 陆桐这种,在这个秩序,规则尚不健全的年月,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人,每一个举动都不会是盲目的,看似举手而为,其实充满了算计。 不过李乐略一琢磨,便点点头。 想那么多干嘛,反正你愿意给我就接着,大不了以后还在陆小宁身上就是。 见李乐接了袋子,陆桐也就没再多说,从身旁的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纸。 “这是申请的专利,你看看。” 李乐拿到手里,看到上面的专利号。 实用新型专利描述,信号产生电路模块由探测线圈和正弦波产生电路模块所组成所述探测线圈通过导线与正弦波产生电路控制电路模块包括线性霍尔元件、放大电路、检波电路单片机cu 再往下,马陆田几个人的名字。 “这么复杂?” “描述而已,不过确实有些新东西在里面,我找来帮忙的那个同学,也挺意外,几个中学生,能有这些思路,而且进行了实践。” “昨天还找我,说是有家黔南生产感应探测器的厂子看到这个专利的公示,想买下来。” “要是你,你怎么想?” “我?”李乐眨眨眼,“您没问他们仨?” 陆桐摇摇头。 李乐把几张纸塞回文件袋,不动声色的说道,“要是有能力,有机会能用这个达到收益最大化,肯定不卖。” “要不然,看谁出的价格合适,权当给自己咱学费生活费。” 陆桐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这才慢悠悠问道,“怎么算是利益的最大化?” 当陆桐问出这就话的时候,李乐就知道,自己开出的第二枪,子弹已经被人看到,并打算接到手里。 “专利授权,专利入股,吃长期收益,或者找资金,从头开始,自己做设备。” “我看他们仨,最起码田宇和马闯不是那种能想到产期效益的人。” “不过陆叔,你怎么不做别的,比如现在挺流行的网络?” 眼前是沉稳、略带笑意的李乐,耳边是陆小宁屋里的吵闹声。 两相对比,陆桐不知道李乐算不算少年老成。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像是在和同龄人交谈。 似乎觉得李乐应该能听懂,又似乎在对自己的一些想法做自我暗示,陆桐说道。 “我知道有人在干,但现在看,网络这个事物,从一开始就带着资本的属性。” “在硬件基础和获利模式没有明确之前,都是各种资本在往里面砸钱,其实就是在等待技术的进步和相应载体在生活中的普及。” “到那个时候,才是他们利用提前占领的渠道和保有用户收割财富的开始。” “当然,也不排除提前套现离厂场的。但我没那么多钱,当不了资本,也没那么大的胆量和能力,进去了,就是别人过河摸的石头。大浪淘沙,你凭什么就觉得你不会是试错成本?” “我是从工厂里出来的,还是喜欢那种从零件到产品的过程,摸得着,看得见,最起码心里安稳。” 李乐把陆桐的话嚼了两遍,点点头。 正说着,忽然听到陆妈在厨房招呼,“都洗手了么?准备准备开饭。” “哎?你和李乐聊什么呢?平时在家也不见你话这么多。” “没什么,闲聊。”陆桐站起来,“我去摆桌子。” “我帮您。” “哎呀,来家就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小宁出来帮你爸干点活。” 第88章 要统一思想才能干大事 相比曾敏或者李晋乔大开大合的做菜风格,陆妈的手艺精细了许多。 菜量不大,但种类多,鸡鸭鱼虾子海贝什么的,摆了满满一桌。 三个人都是不作假的,操起筷子耍的飞快,尤其是田宇,就是看着他吃东西,你都会觉得饿。 吃到最后,看到基本上光溜溜的盘子,陆妈高兴得合不拢嘴。 “你们先坐那玩会,等一下给你们切西瓜。”陆妈收着碗筷,说道。 李乐朝正捧着肚子打嗝的田宇瞪了一眼,田宇马上会意,“姨,额们帮你,在家都是额刷碗,又快又好。” 陆妈要拦,听李乐说道,“姨,您就当自家孩子一样,千万别客气。是,马闯?” 马闯赶紧嘬掉牙缝里的肉丝,起身,“是,都一样。” 人多手快,瞧着差不多了,陆桐招呼几个人,“都过来,吃西瓜。” “尝尝,同兴过来的瓜,今年第一波。” “哎,沙瓤,真甜。” “是,甜就多吃。” “马大姐,你咋吃瓜不吐籽呢?” “懂什么,不吐籽吃得快,吃得快就能多吃两个。” “诶~~~~” 瞧了眼几人,陆桐斟酌着,说道,“马闯,田宇,叔说个事,你们听听,听完先别急着回,到家和你们爸妈商量一下。正好李乐也在,当个见证。” “叔,啥事?” “您说。” 陆桐抽了几张餐巾纸,递过去,“我前几天和你们王校长见了几次,商议着把你们学校原来的那个校办工厂给盘下来。” “校办工厂?”马闯一愣,“就是那个在学校旁边院里的厂子,原来做风扇电机的?” “我怎么不知道?”田宇问道。 “你知道啥,那厂子早两年就黄了,额还去里面捡过铜线呢,能卖钱,一斤换两根冰棍。”马闯一指李乐,“他也干过。” 李乐白了马闯一眼,“是大都干过。从大门下面的空爬进去,第二个大房子里,有原来缠线圈丢掉的铜线头,捡了换糖换冰棍。” 校办工厂和企业,五十和八十年代迎来过两次建设高潮。 补贴学校教育经费,解决家属和回城人员的就业。 大多是印刷厂,电子零件厂,家具厂这种,也有高端的,就是后来稀里糊涂破了产的方正、紫光。 铁一自然也顺应潮流,在84年建了家生产风扇电机的小厂,安置了几十个家属和铁路上的待业青年。 不过厂子吭哧吭哧坚持了不到十年,不仅没给学校挣钱,学校还贴进去不少。 王加强当上校长后,赶紧给关了。 据说关门的时候,因为遣散费原因,老王还被十几个婆姨给堵在校长室里,挠得满脸道道儿。 “就那个厂子。”陆桐点点头。 “那和我们有啥关系?” “盘下厂子,我想用你们的专利,生产探测器,当然,得调整修改。” 听到这,要是以前的马闯或者田宇,肯定会说随便用。 但是经过李乐的教育,两人又不是傻子,知道了这东西能换钱。 田宇对钱敏感,脸皮也不薄,想了想,“叔,那你用这个专利,想怎么用?能给多少钱?” “不是我给多少钱,是你们要多少钱。”陆桐扔掉手里的纸巾,“三种方式,第一,我直接买你们的专利,当然包括小宁的,亲父子明算账。” “第二,你们授权给我,但是得有排他性,只能给我一个人用,年限咱们商议好后,我按年给你们授权费用。” “第三,就是按照专利价值,参股厂子。每年收分红,但是专利还是你们的,只不过作为股份投入,给厂子用。” 作死三人组,听到陆桐的话,脑子都开始转起来。 田宇想的是,要是卖了,得要多少钱。可要是卖了,就是一锤子买卖,以后人家用这个专利挣多少钱,都和自己没关系了。 授权看着挺好,可这专利的年限也就十年,过了十年谁都能用,到时就没钱拿了。 入股?是不是李乐说的那种?谁知道是赔是亏。 马闯想的则是,额滴妈耶,这就来钱了?能买不少好吃好玩的?我爸不会像压岁钱一样给收走?噫~~~~~,要不不告诉他们? 而陆小宁想的是,这钱我能不能要啊?可那是我爸,真给假给? 一番沉默之后,陆桐又说道,“你们都是未成年,法律上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和家长商量。” “不过,我这么说,你们家长知道了也许会不信任我,或者有别的想法。” “所以,王校长的意思是,学校也会参与进来,一是帮我做背书,二是给你们和家长以帮助。” “叔,啥叫背书?”田宇举手。 “背书就是对我个人的信誉和能力、财力做出证明。” “嗯,明白了。”田宇朝马闯和陆小宁做了个眼色,“叔,还是像您说的,我们还是回家商量一下。” “不见到你们家长,就你们自己做的决定,我也不放心不是?”陆桐笑了笑,“回去好好和爸妈说,决定权在你们。还有,小宁,我尊重你的意见。” “嗯。” 。。。。。。 从陆小宁家里出来,田宇和马闯就把李乐给拽到了街边的小树林里。 “乐哥,你说,额们该咋选?” 李乐刚才一直在琢磨陆桐的话,怎么又把老王给扯了进来。 老王也是个喜欢耍心眼的。他和陆桐搅和在一起,肯定不单单是为了给这仨货撑腰这么简单。 那又是啥?这俩人私底下是不是又有什么勾连? 还有那个小工厂,里面除了一些烂机器,值钱的也就是几间原来机务段机修车间改的厂房。 老王想挣那点租金? 突然听到田宇问自己,一是恍惚,“啊?” “我问你,我们该咋选?” “哦,这个”李乐问了个问题,“你们能保持一致?” “啥?” “就是,你们的想法能都一样?要是你想卖了,马闯想授权,陆小宁想入股呢?” “这个” “所以先要保证自己你们的想法一致。” 田宇瞅了眼马闯,“马大姐,你咋想?” “我?”马闯摇摇头,“不知道伲。” “那我就提个法子,或者说问题。”李乐说道。 “你说。”两人点着头。 “都先问问自己,你现在缺钱么,家里缺钱么?” “还有,要是入股的话,你们相不相信以陆小宁他爸挣钱的本事,每年给的钱,能不能超过一年的授权费。” (检讨 写的散了 ) 第89章 李乐开大之后的后遗症 从陆小宁家吃过饭之后,李乐的心思都放在了复习、刷题以及老李的恢复上。 对于那个专利的事,李乐相信,不管怎么选,陆桐即便出于面子,也不会让他们吃亏,何况还有各自家里人把关。 天气渐热,学校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中考,高考临近,除了学习,所有的事情都在给这两件事让路。 王加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招式,开始在学校各处挂鸡汤。 有抒情的,无哗战士衔枚勇,下笔春蚕食叶声。完答封题墨未干,捷报翻飞声已传。 有直白的,胸怀野心,痛下狠心,充满信心,保持耐心。 还有恐吓式的,有来路,无退路。留退路,是绝路。 合着考不上大学、高中,就是死路一条呗? 李乐抬头,看着教学楼上面的横幅,一声叹息。 曾敏心里记事,帮着曹鹏问了高新区一中的情况。 据说那个什么焦校长找了十几辆大巴,拉了好几百家长去考察校区。 结果看到校内野草杂生,锦鸡翱翔,猫犬黄大仙穿行,校外农田遍布,蝉鸣蛙声连成一片,一派纯天然的农家景色,家长们纷纷落荒而逃。 好说歹说,许诺了各种条件,才有30个亲戚加朋友的孩子给了愿意报名的意向。 可200个计划遥遥无期,焦校长只能学着王加强,各校搜刮生源,免学费,免书本费,提供住宿,只收饭钱。 曹鹏这种家里困难的孩子,正好,你来,够线,我就收。 难得今天没晚自习,李乐就琢磨着去瞧一眼曹鹏,顺便送一点考试用的东西。 和铁一相比,十中无论是地势还是硬件,都差了不少。 尤其身处道北外围,周边的治安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王加强联系派出所,把这年头常见的游荡在学校门口的小混混们,扫了好几遍,终于清净许多。 可十中这里,李乐只大概扫了眼,就分辨出不下于五个组织,八个团队的闲散人员。 这里几个,那里一堆。油头粉面有之,面目凶恶有之。 这年头还不流行纹龙画虎绣关二爷,要不然,就可以看到堪比刺青展的场面。 团队之间,有勾肩搭背上烟的,也有见面之后,口吐芬芳互喷的。 路过的行人,都是一副皱着眉头,避之不及的表情,能绕则绕,快步而行。 一片群魔乱舞。 校门大开,学生涌出。场面愈加混乱。 对着女生吹口哨都是小事,更有呼啦啦围上去,抓过一个两个男生,拉到隐蔽处,开始讲道理。 李乐想了想,为什么再往后,这种场面很少能在学校门口看到。 除了治安严厉之外,还有就是经济的发展。 其实这些人并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个环境。 二手车,贷款,催收,黑导游,诈骗,传销,物业,房屋中介,你能想到接触到的都有他们存在的身影。 到那时,要是再染个黄毛,弄个纹身,叼个烟去收保护费?你是找海底捞还是京东盒马收保护费?那不叫酷,那是特么的行为艺术。 他们开始研究律法,钻研套路,在暴力的基础上,一切向钱看。 是会所不够大,还是嫩模不够香?非得来学校门口这种地方展示魅力? 胡思乱想间,就看到曹鹏跟着几个女生,走到路口,和女生们挥挥手,又折返回来。 看到李乐,小跑着。 “哥,你咋来嘞?” “这不马上中考了,我妈让我给你送点考试用的东西。” “额那都有,老师也给了。” “我去年用过的。” “那得要,沾沾好运气。” 李乐把一个透明小袋子从包里翻出来,塞给曹鹏,“装好哈。” “嗯。” “刚才咋回事,那几个女生,你们班的?” “哦,那几个啊。”曹鹏把袋子仔细装好,拉上书包,“她们前几天被几个碎怂在门口骚扰过,才找上额,额奏跟着她们到路口就行。” 李乐笑道,“你还有这业务?当保镖?” “哪有。那,那,那几个。”曹鹏伸手指着,街边几堆人,“都是道北的,认识。” 李乐点头,从去年捡了曹鹏,就知道,能随身带着攮子的娃,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你是大哥?” “噫~~,别笑话额了,额现在不和他们玩咧。” “成,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李乐捏了捏曹鹏脖子,“这里来的少,附近有啥好吃的没?” “回家吃呗?” “不了,你还得麻烦,哪家好吃,吃完再给你奶带点。” 曹鹏想了想,“那边有家笼笼肉夹馍,还有熏肉大饼。” “笼笼肉夹馍,走。” 跟着曹鹏走这一小段,李乐也算是明白了。这小子虽然现在看着是把心思用在了学习上,可以前,也是这一片有一号的。 路过的那些小混混,见到曹鹏,都打着招呼。还有递烟递饮料的。 曹鹏怕李乐误会,本着脸装不认识,脚下又加快了几分。 “行了,认识就认识。以前的你就不是你了?” “嘿嘿。” 一家没有门头名字的小店,门口架着一口大蒸锅,上面摞起十几个巴掌宽的蒸笼,里面几张小桌,挤满了人。 老板正从屋里搬出一张趴趴桌,准备摆到门外的人行道上。 “乔哥。” “哟,大鹏,等一哈,等额摆桌子。” “成。” 刚转个身,老板就凑了过来,“今天吃啥,笼笼肉还是大饼?” 李乐接道,“笼笼肉,先来两屉,大饼有多大?” “这么大。” 老板手比划了圆。 “切开,先来一个。” “好咧,屋里满了,外面坐?” “行。” 坐下没两分钟,东西就端上桌。 笼笼肉和粉蒸肉有些相似。 选精挑好的猪五花,剁碎后加盐、五香粉、姜末、绍兴黄酒,还有浸泡过三四小时后,被碾碎的大米,各家独有的辣子酱,一起拌匀均匀。 之后装进特制的小蒸笼,旺火蒸熟。夹在发面蒸好的荷叶饼里,一口下去,饼热烫暄软,肉软糯清香、米粉油润。 “味不错啊,还不算辣。” 李乐连吃了三个荷叶饼,这才端起送的小米粥喝了几口。 “乔哥干了好多年了,附近都知道这个没门头的店。” 曹鹏咽下一个饼,嘴里嘟囔着解释。 “我再买几个带回去,给曾老师尝尝。” 两人正说着,身边突然过来几个小混子模样的,围到曹鹏跟前。 “曹鹏,你小子最近也不见人,怎么,真想考大学啊。” 几个人里,明显带有“老大”气质的混子,拍了拍曹鹏的肩膀。 “六子,不跟你说了么,以后你玩你的。” 看到来人,曹鹏有些不耐烦。 “你这人,咋?眼界高了,认识铁一的人,眼里就看不起额们了?” 被唤作六子的,抖了抖身上的十中校服,又看了眼李乐。 “你哪位?脸生啊。新朋友?你叫啥?” “六子,你去找别人。乐哥来给我送东西的。” “乐哥?你叫额都不带哥。” 六子还准备再bb,被旁边一个小平头扯了扯。 “撒?” 小平头低下身,在六子耳边说了几句。 六子一皱眉,慢慢起身,“曹鹏,有空再找我们。” 几个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倒是让李乐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走了?” 曹鹏撇撇嘴,“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啥?” “铁一,李乐,现在道北这边都知道了。那天晚上,那个把李叔打伤的人。” 李乐一听,心里骂道,“草拟打野,这都什么事!” 第90章 今日有大事 之 “乐哥,你缺钱不?” 李晋乔出了院。 老李底子好,稀奇古怪的营养品吃零食一样供着,恢复非常快,但是后遗症就是人圆润了一圈。 体型愈发朝着熊大奔去。 烟不能抽,酒不能喝,饮食要清淡有营养,解释过来就是少油无盐,把老李憋得难受。 不过好在,李乐从陆小宁那里弄来的游戏机,让老李感受到了另一种快乐。 “声音小点,我这赶画呢。” “哦,等一哈,我先把这关给过去。” 捧着手柄,眼睛盯着电视里索尼克上下跳跃的李晋乔,匆忙回了一句。 体验了一段时间曾敏无微不至关怀,老李颇为受用。 但体验卡终究有要到期的时候。 感觉自家婆姨这两天的态度明显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余额要不足了,还不得抓紧再浪几天。 “他大姨妈。” “哟,儿子回来了。快,帮我看看这一关咋过,我咋跳到那个台子上没跑两步就被弄下来?” “你也不问问考试考的咋样。”曾敏从发髻上插着的三根画笔里,抽出一根。 “我担心啥,大不了重回第五。李乐快来,咋弄。” 扔下书包的李乐,带着一脸倦容,从李晋乔手里接过手柄。 “你这样,这样,然后再这样,再这样,就过去了。” “这么简单?”老李尝试自己操作。 “能有多难?你悠着点,别把伤口扯到。” “哎呀,放心,额这好着伲。” 曾敏在画布上欻欻几笔,然后“嗖”的一下,掷暗器般把笔投进了水桶。 看了眼李乐,“咋考完这副样子?遇到难题了?” “没有。最后一门英语,学校不知从哪弄得卷子,加起来有哈达那么长,还是正反两面,慢一点都做不完。” “对,忘了,咱们学校不参加市里的统考的。” 曾敏把围裙一扔,“准备,吃饭。” “今天又是啥?” “玉米排骨汤。帮我盛饭,老李,摆摆碗筷能做?” 李晋乔头都没回,“额是病人,不宜挪动。” “玩游戏叫唤的时候就不是了?医生让你适当运动,快点,老子蜀道山,咦,尔” “哎呀,莫喊,莫喊。” 听两人在那斗嘴,李乐翘着嘴角,这房子里,又有了喧闹。 。。。。。 莲湖公园,湖边大树下冷饮摊。 几张桌子,一台冰柜,一台冷饮机。 两毛钱一杯的酸梅汤,一根钟楼小奶糕,就是一个清凉的下午。 对于学生党,这里或许就是夏日里最实惠的去处。 一句今日有大事,李乐就被拽到了这里。 马闯和陆小宁还没到,田宇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和陆桐签协议的种种。 狗肚子里存不住二两香油。 有他在,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李乐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上次回到家之后,田宇说了陆桐提的事。 田有米的意见是直接拿钱,一人最少两万,反正陆桐有钱。 不过做了半辈子百货公司销售员的田爸田妈,在田宇复读了李乐的问题后,倒是觉得那句“相不相信陆桐挣钱的本事”,才是重点。 两口子花了几天时间,找明白人问了下这中间的道道以及陆桐手底下生意的情况。 之后就一直在授权和专利入股之间犹豫。索性等着孩子考完试,再去听听学校的意见。 而马闯那边,爸妈一句,“你自己看着办,挂了啊!”让马大姐着实踌躇了好几天。 最后,干脆上了老手段,抓阄。 闭着眼摸出了一个“入股”。 陆小宁更废物,一点主意没有,怎么都好,其实就一个意思,你俩商量好了,我跟上,别考虑我爸。 期末考完试刚结束,学校出面,把几人和家长凑到了一起。 按照田宇的描述,陆桐做了一个算不上路演的路演,没有ppt,没有视频,只是讲了如何打算利用这个专利技术,要造什么样的产品,产品线,市场在哪,销售渠道如何,巴拉巴拉的。 马闯爷爷就是个吉祥物,坐那差点睡着。 倒是田爸田妈听得七八分,偶尔还能问两句。 不过,最后让他们选择专利入股模式的,是王加强。 老王最后跳出来,说道:“我们并不是单纯的把原来的校办厂租出去,而是和陆总做了沟通和探讨,最后决定是出一部分资金,和陆总一起来办这个厂。” 看到学校都下了场,那还说啥,这个时代的家长们依旧保留着对学校的无条件信任。 挨老师打回家告状,都会被再揍一顿,回去还得给老师赔礼道歉,表明只要不打死,就往死里打的那种。 其实那天,李乐听到陆桐打算先把金属按测器按照小型化方向生产产品,就推测他能联系到王加强,愿意盘下那个破破烂烂,只有几台能当废品卖设备的电机厂,只是个引子。 目的还是把老王给拉进来,利用学校的背景以及老王的人脉。 铁一中是什么学校?企业学校。 哪个企业的?铁路,单独成部委的那种超级央企。 手持金属探测器,什么地方用的最多? 李乐听李晋乔说过,整个中州局,管辖范围涉及三个省的全部和四个省的局部,下辖一到四级车站就将近1300多个。 虽说印象里全国是从奥运会前开始的大规模上安检设备,但终归“安全”两个字,就是花钱的金字招牌,有了东西,就能推。 只有李乐知道,真到了那时候,已经在市场销售十几年,有了大范围使用的成熟经验,而且国产的设备,会有多大的市场。 而王加强呢?一个有着三千多名学生的“重点”中学的校长,他的触角能伸到多长? 公检法国地税,医工农商事业单位。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单单这些,就已经够钻营上一阵子。 陆桐能把老王拉下场,主要原因是老王也需要钱。 学校想发展,离不开资金的持续投入。 优秀教师引进,硬件设施的建设改造,各种教学资源的提升,都是靠钱堆出来的。 王加强这种野心昭昭的人,肯定不想在需要资金的时候,遭到掣肘。 李乐有时候想,如果给王加强足够的钞票,他会不会弄个大学出来。 陆桐加上老王,真有意思。 瞧了眼还在逼逼叨叨的田宇,他可能还不知道,他和马闯做得这个选择,或许会让两人在三十岁之前,实现财务自由。 “热死老子了,田胖子,去,先来杯冷饮,凉爽凉爽。” 马闯来时,带起的呱噪惊起树梢上的鸟儿。陆小宁依旧小媳妇一般,跟在马大姐身后,慢腾腾的找了把椅子坐到旁边。 “心静自然凉,你闭上眼,感受一下这湖边吹来的微风。”田宇瞥了眼。 “心静个屁,这时候只有冰峰才是凉的,赶紧,别废话。” 马闯很有气势的从兜里掏出两块钱,pia在了桌上。 “哟,不是说清完李乐羊肉泡,没钱了么?” “那不能够,这是我爷给的防暑降温费。” “好嘞,马爷,您稍等。” 两瓶冰峰下肚,一声长嗝。 “呃~~~~,舒坦。” “粗鄙,看看人家陆小宁。” “人在江湖,不拘小节。”马闯扭头瞅了眼正在用吸管喝着汽水的陆小宁,“噫~~~~,女子。” 李乐敲敲桌子,“别逗他了,说,叫我来作甚。” 三人目光互相在对方身上转了一圈。 “马大姐,我说你说?” “你来,我嘴笨。” 田宇点点头,“乐哥,你缺钱不?” 第91章 燕京,我TM来啦! “那个专利要入股的话,还得去做估值。” “我爸妈也找人问了,专利属于啥无形资产,最高不能超过百分之二十,而且那得是发明专利。” “这是实用专利,肯定达不到。不过陆叔和王校答应我们,不管估值多少,都按百分之十给我们算。” 当下的专利估值和以后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相比,要保守很多。 除了钱值钱,另外就是没有那么完善的评估体系和专业机构人员。 百分之十,对于几个学生来说,算不上吃亏。 “这股份,我们三个之间少一点,多一点,怎么都行。可后来马闯说,要不是你当时说能申请专利,也就没这个事了。” “所以,我们商议了一下,不如我们三个一人百分之三,剩下一个给你,把你也算进来。” 听完田宇的话,李乐心里一阵叹息。 或许只有在这个岁数,才能有这种在意他人,不计较自己得失的想法。 少年人的友情,真挚且幼稚。 可他知道,当剥去层层的伪装,利益才是推动世界运转的内核。 一千块钱的百分之一,不过是两瓶饮料钱。 十万块钱的百分之一,顶多一条烟钱。 一千万的百分之一,你还会不看在眼里么? 如果,基数到了用亿来计算呢? 以陆桐的能力和远见,还有大势的走向,李乐觉得或许用不了多少年,大概率会达成这个目标。 到那时,面前的这三人,能不能保证对现在的行为不后悔? 李乐不想考验人性,也没想着把获取财富的时间和机会放在这上面。 他所做的只是灵光一现的顺势而为,点开窗户纸。用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的心态来看待进程。 如果能帮这仨货在以后的道路上顺畅一点,李乐就挺高兴。 助人者,人恒助之;善人者,人亦善之。 “好意心领了,别算上我。” “咋?觉得少了?”田宇愣了愣。 “以后,你特么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过过脑子,这样容易得罪人,好事都能让你说成坏事。” 李乐翻起白眼。 “这个不在于少与多,而是该不该。” “我只是提了个建议,你们就这样。学校黄处呢?还有陆小宁他爸找来的指导老师呢?他们该怎么算?他们可都是参与了。” “该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别感情用事,容易变成烂好人。” “想感谢我,等你们真分到钱了,请我吃饭。” “可”马闯还想说话,李乐抬手拦住。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马田陆三人,看到李乐态度如此坚决,也都不再言语。 好一会,李乐咳嗽一声,“本来不想说的,还是告诉你们。” “撒?” “英语考试最后一道阅读理解大题,正确答案是acdbd。” “真的?”马闯戳了戳田宇,“你选的呢?” “呃,bdcad,你呢? “d。” 陆小宁抬头,哭丧着脸,“我是abdcd。” “提醒一下,一题3分。”李乐伸手三根手指,慢悠悠说道。 虽已临近入伏,但三人后背忽然泛起凉意。 “李乐,你打野的。” “后天才领成绩,额这两天咋过!” 。。。。。。 “暑假给你报个补习班。”曾敏捂着成绩单,学着发哥看牌,一点点搓到分数那一栏。 李乐摇摇头,“我不。” “学校几个老师搞的,在师大里面,有空调那种。课间还提供汽水冰棍。不去?” “八月十五就得回学校上课,太累,歇歇。” “就是,我看那补习班也没什么意思,好的不用补,差的补了也没用,就是个心里安慰,花钱买分数,性价比极低。” 一旁正在给桃子削皮的李晋乔嘀咕一句。 “开,开!哟,不错啊。”曾敏终于搓开成绩单,看到上面的分数和排名。 “你让李乐直接说不就成了。”李晋乔抬起头。 “你懂啥,这叫给自己制造惊喜。” “嘿,哪天给你来个惊,没有喜。咋样?” 众神归位,拉稀的身体倍儿棒,修仙的没失手,不过有黑马,超到李乐前面。 跑步比赛,你超过第2名,你是第几? 其他人都还满意,就李乐自己有点皱眉。 老六!这特么破名次。 接过李晋乔给的桃子,刚咬了一口,就听门铃响起。 “我去开。” 打开门,李乐一愣,“姥爷?” “嗯。” 曾昭仪点点头,拎着包进了门。 换鞋时,李乐看到老头鞋面上一层土,估计是刚从外地回来。 还在削桃子的李晋乔,一听见曾昭仪的声音,把手里的水果刀一扔,一屁股歪到沙发上,捂着肚子,摆出黛玉的姿态,不过越看越像熊黑子装死。 看到老头进来,又慢悠悠扶着沙发起身,“爸。” 老头打量了李晋乔一会儿,“没事了?” “嗯,还好。”李晋乔捏着嗓子,低声道。 “坐着。” 一旁曾敏和李乐,眼神交流着。 “演戏呢?” “有用?” “有。” “那就成。” 曾昭仪从包里取出一个茶叶盒,放到茶几上。 “去了趟青唐,那边朋友自己家挖的虫草,留着吃。” “谢谢爸。”李晋乔挤出一个微笑,努力显出大病初愈的状态。 曾昭仪眼尖,看到茶几上摆着的成绩册,伸手拿了过来。 “历史没过九十?” “啊,有一道两税法和募兵制的改革背景和意义没写到位。”李乐凑过来,老实回道。 曾昭仪“嗯”了声,说了句,“凡百役之费,一钱之用,先度其数而赋于人,量出以制入。居人之税夏秋两征之,俗有不便者征之。其租庸杂摇悉省。” “我那有《旧唐书》和《唐会典》,你去拿,看关于杨炎那几篇。” 曾敏有些不乐意,“爸,您这是哈完大的,又教育小的。赶路不累?” “身子不累,心累。”老头瞅瞅在那装死的李晋乔,“以后,注意着点,武夫还能有点脑子,再没有,就成了莽夫。” k完人,曾昭仪好歹顺了气。 吃饭时候,问李乐,“暑假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 “社科院在燕京有个会,我助教家里有事。” “就是缺个拎包的跟班儿呗?”曾敏嘟囔一句。 “燕京啊。几号?” “后天,在那呆几天看进度,快的话一星期。” 想了想,即便上一世也没正儿八经的去过几次燕京。要么转机,要么过路,连天安门前那的旗杆杆都没见过。 李乐看曾敏。 “想去就去,把作业带着。守规矩,别给你姥爷捣乱。” “还有,管住嘴,管住腿。” 听到曾敏带有警告意味的话语,李乐赶紧点头。 第92章 我们的口号是,服务第一,客如亲人! t42,长安到燕京。 晚上六点半发车,隔天中午十一点半到。 曾昭仪和李乐刚踏上站台,就被人给抓住。 “李乐,过来。”一个臂章上印着列车长的中年女人,冲李乐招手。 “吴姨,您咋在这?”肩上背着,一手拎着一个包,李乐走起来晃悠悠。 “废话,我跑这趟车,我不在这我去哪?”列车长瞅见曾昭仪,赶紧问好,“老爷子,您好啊。” 老头“嗯”了声,算是回了。 许是知道老头的脾气,列车长只是笑了笑,冲李乐说道,“跟我上车。” “咋?” “你爸来电话了,让给调换个软卧。去八号。”吴列车长示意着不远处的一节车厢。 “不好。” “给了钱的,你以为呢?”碰了碰李乐手里的提包,“带这么些东西。准备搬家?” “哪有,都是我妈让带着的东西,说是到了燕京送人的。” 李乐想起临走时,曾敏把各种东西可劲朝行李包里塞。 然后捏出一张纸,上面除了名字还有地址和电话。 “去燕京,不能白去、这是需要给带东西的人。你到了燕京,提前给人打电话。约个时间给人家送去。” “那我提谁?我爸?” “他你说我名字,他们就知道。” “这不是有邮政快递?”李乐撇嘴。 “邮政哪有你快。还能帮忙看着。让你干点活,怎么唧唧歪歪的。” 那合着我是人形顺丰? 担心爷俩睡硬卧,人多不说,还不舒服。 李晋乔联系列车长,给换成了软卧。 刚进到车厢,一股脚臭、汗臭,夹杂着盒饭、泡面和二手烟的味道扑面而来。 再往里走几步,还能闻见白酒掺着卤菜的独特气味。 就这还是始发站空调车的软卧,刚打扫完。要是在人挤人的硬座车厢,那个冲劲儿,想想都知道。 当全国十几亿人的长途出行方式,九成九是火车的时候,干净整洁空气清新的乘车环境,基本属于扯淡。 对于有洁癖的人来说,坐火车,过一站就是受了一难,等凑够八十一站,就能渡劫飞升。 列车长叫过车厢乘务员,给爷俩换好票,嘱咐了句有事找我,去了其他车厢。 刚想庆幸都是下铺,曾昭仪就冲李乐说道,“回来要是有上铺的人来了,把我的位置给换一下。” “咋?下铺不挺好,不用爬高上低,您这腿脚。” “我腿脚好得很,下铺就是个沙发,谁都能来坐一坐。” 这老头。 不过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 下铺人来人往,谁走这都能扫你两眼,还有脱下来的鞋子都在你眼皮子地下,万一有个脚臭的,一躺下,直接朝你鼻孔里钻。 噫~~~~~~,一会儿我也换了。 也不知道回头来的是什么人。 早几年,软卧这种,都得是到一定级别,拿着单位介绍信才能买上一张。 现在放开了,只有有钱,都能来躺一躺。 从包里拿出茶杯和洗漱包,又找出两双一次性拖鞋,递给曾昭仪,“姥爷,换上,咱们去餐车。” 曾昭仪接过拖鞋,看了眼,白色的鞋面上还印着金色六个大字,“羊城白云宾馆。” “哪来的臭毛病,还换拖鞋。” “哎呀,能舒服一点是一点,也方便不是?” 老头拧不过,还是乖乖换上。 旁边就是餐车,爷俩进来,刚想找位置,李乐又被一个服务员叫住。 “嘿,这娃,还识得额?” 李乐瞅瞅,一张胖脸络腮胡,小眼睛眯缝着,一件白色工作服被十月怀胎般的肚子撑得紧绷绷。 “你是?” “嗨,胖了一点,就不认识了?过年时候螃蟹吃滴可美?” “呀,喜子叔。额都不敢认了。”李乐这才记起来。 这人是李乐小时候的邻居,后来李乐搬家,也就再没见过。 记忆里还是个瘦杆杆的模样,现在这样,何止是胖了一点。 “你不是在连云那趟车上么?” “换了换了,这边缺人伲。” 喜子又瞧瞧曾昭仪,“这位是?” “我姥爷,这次跟着他去燕京。” 喜子一听,赶紧欠身,“老爷子,伲好哇,额叫喜子,原来曾老师还教过额画画咧。” “好,好。”听到是曾敏的一个学生,老头微笑道。 李乐抿了抿嘴,老李出钱出人,还赶不上曾老师三个字,这老头,双标的可以。 “老爷子,去里面,那边素净,餐车两头人来人往滴。” 领着两人在餐车中间坐下,喜子还按着以前的称呼,“淼,老爷子,想吃啥,额去厨房安排。” “别那么客气,该咋样就咋样。”曾昭仪说道。 喜子一指车窗边上的标语,“额这真不是客气,上面有要求,文明礼貌,热情规范,服务第一,客如亲人。” “喜子叔,来个辣子鸡丁,回锅牛肉,四碗米饭。姥爷,您看行不?”李乐瞧了眼菜本,点了菜。 “我都行。” 喜子听了,问道,“淼,这四碗米?能吃完哇?” “能,你上来就是。” “成,我去安排厨房。老爷子,您喝茶,等一哈就来。” 没过一会,喜子端菜递饭,“淼,你先吃,不够再和额说。” “谢了,喜子叔。” “哎呀,客气个撒么。” 喜子摆摆手,刚要走,就被另一桌的乘客给叫住。 “服务员,服务员。” “咋?” “俺们是先来的,怎么给他们上这么快?” “那不得一样样来,急个甚嘛。不要慌不要燥,都能买着火车票。” “他们的菜和我们端上来的一样,他们就那么多,俺们就那么少?”另一桌乘客指着面前的盘子。 仔细一瞧,比李乐他们的不说肉少了一半,也得有三分之一。 喜子听见,眉头一皱,头一拧,冲那桌客人嚷道,“这是额大,这是额侄,额想给他们上这么多。” “咋?当额大你们年纪不够,愿意当额侄,也给你们上这么多。” “哎,你什么态度!” “额就这样,觉得不好,投诉去!看见没,那边有电话,下车随便打,要不打,还瞧不起你们嘞。” 喜子扭头,笑嘻嘻冲着李乐说道,“吃你们滴,别理这几个碎怂,回头额再给你们添个糖拌调小萝卜,爽口滴。” 说完,喜子走到那几个人跟前,慢悠悠说道,“快点吃哈,还有这么多人在外面等着呢,吃完赶紧腾空。出门在外,少给自己找麻烦啊。” 看到喜子这么有恃无恐,那桌乘客也只得叹口气,不再理会。 曾昭仪瞧了眼李乐,摇摇头。 。。。。。。。 吃饱喝足,爷俩挤过过道,来到自己的隔间。 一低头,两团红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第93章 你见过喇嘛算卦? 李乐在寒山许过愿,灵隐上过香,龙虎山上求过签,青羊宫里听过经。 见过僧尼居士,正一全真。 但是瞧着眼前两位穿着如藏红花一般颜色番红戒衣的喇嘛,李乐还是吃了一惊。 不过曾昭仪倒是很自然的双手合十,说了句“扎西得嘞。” 李乐依葫芦画瓢,照着来了一遍。 喇嘛也都回礼。 “懂汉话?”曾昭仪问了句。 “听得懂,可以说。”两人中,看起来年轻一点的用奇怪的腔调指着自己,又指指旁边看着比曾老头还大的,“听不懂,不会说。” 曾昭仪点点头,“我们和你们换铺,你们在下面,我们去上面。” 两个喇嘛交谈几句,一同朝曾昭仪合十,年轻点的开口,“上师说,多谢两位。” “不客气。” 两个喇嘛也不见吃喝,就那么挨着,盘腿在铺位上闭目打坐。 曾昭仪从包里取出一本a4纸打印的资料,借着过道的灯,写写划划。 李乐坐在喇嘛对面,趴在小桌上,写着物理作业,满脑子uab\\u003dφa-φb,ea\\u003dqφa。 和其他隔间入夜之后有些聒噪的气氛相比,李乐这里,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李乐感到对面的喇嘛动了动。 抬头时,就看到年轻一点的喇嘛正微笑看着自己。 李乐点点头,喇嘛便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个纸包,打开来,递过一根肉干。 虽说有着不要随便吃别人的给的东西的警惕,李乐还是接过来,“谢谢。” 咬了一口,除了咸味和坚韧的口感,别无它味。 曾昭仪也听到了动静,放下手里的资料,站起来活动几下,“喇嘛,晚课结束了?” “是。” “从哪里过来的?青唐还是朵康木?” “象雄。” “去燕京雍和宫?” “西黄寺。” 听到西黄寺,曾昭仪一愣,想了想,“找到了?” 喇嘛没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向曾昭仪。 “我和格吉寺波米仁波切是朋友。” 喇嘛这才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曾昭仪心里明了,“佛祖保佑。” “嗡嘛呢呗美吽。” 两人说的话,在李乐听来,像是在打哑谜。 。。。。。。 该吃吃,该睡睡。 一早起来的时候,下铺两个喇嘛又在打坐早课。 老头早已经洗漱完毕,捧着本书在那看着。 和老头招呼一声,排队刷牙洗脸拉便便。跑去找喜子叔买了几个大包子和黑米粥。 “姥爷,吃饭。” 两人还没吃几口,就有好事的人跑过来找两个喇嘛。 “嘘,大师正在打坐,咱们都小点声。” “哎,昨晚上就看到有和尚上了车,说了你还不信,这下看到了,回头让两位大师给你看看财运。保准你今年发财。” “嗯,就是,要不是过年时找的那个老道,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5月份那几天发财的机会没跟上。哎,兄弟,你瞧什么?” “我瞧姻缘,看看啥时候能结婚。” “就是不知道大师愿不愿意出手,还有随喜要多少。” 李乐听到这几个人的对话,心里直乐。 不知道僧人是不算命的么? 终于等到喇嘛做完早课,几个人凑了过去,一个个“阿弥陀佛”的呼号。 年轻一点的喇嘛耐心的听几人说完,扭头和老喇嘛说了几句什么。 就看到喇嘛从包里取出几枚铜钱和一个龟壳,开始挨个给人卜起了卦。 正喝着粥的李乐差点喷出来,“姥爷,这,这。” “怎么?没见过?” “没。” “少见多怪。”曾昭仪掏出手绢擦擦嘴。 “唐代有密宗祖师一行,着《太一局遁甲经》,《大衍论》;明代有高僧智旭撰写《周易禅解》,以佛解易。” “就连元代设计燕京城,定国号的刘秉忠,还俗前也是个精通《易经》的大和尚,号子聪法师。” “还有那个姚广孝道衍,也是精通风水命理。” 李乐撇撇嘴,“刘秉忠和姚广孝就算了,那俩就是一念佛心一念杀心的假和尚。” “你呀,又犯了那个错误,彼之仇寇,吾之英雄?” “嘿嘿。不过,这喇嘛算卦,倒是真长见识了。”李乐小声道。 见几人满意离开,李乐也凑了过去。 “你也要算?”喇嘛说道。 “我不看,就是想问问,佛家不是说境由心生,命由己造,不给算命的么?你这” 喇嘛笑笑,把龟壳收了起来,“你们汉人有个词,叫有容乃啊大。菩萨也是包容的。再说,我用卜辞,不用佛法算因果,和喇嘛哪里相干?” 听到这话,李乐心说,得 ,您厉害。正反都是你的理。 李乐有心和喇嘛多聊几句,车上倒是多了个话搭子。 才知道这个喇嘛叫扎西坚参,是什么巴尔德寺的给史。 看着满脸沧桑,其实才三十岁不到。 老喇嘛是扎西坚参的老师,巴珠仁波切。 自打火车进了冀省,两人就开始聊。 从喇嘛吃不吃肉,僧袍露着胳膊,冬天冷不冷,一直到缺氧和醉氧的感觉是不是一样。 或许应了那句话,世界那么大,总有素未谋面的他乡之客能够萍水相逢,总会遇到那么有趣的人。 解释过来就是,无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兄弟,你哪里人呀,来,嗑瓜子!” 个把小时之后,“哎呀,那你也挺不容易我有个朋友” 这或许就是火车上,同一个方向的陌生人之间的交流。 当中午的盒饭从3块钱降到2块钱,再降到一块五的时候,那两个高耸的塔钟已经浮现在窗前。 “吴姨,我们下车了,你和喜子叔说一声啊。” “走,回长安提前说一声。” “诶。” 下了车厢,曾昭仪和老喇嘛在前,李乐和扎西都背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反正都是拎包的,谁也别笑话谁。 验票出站,一个往北,一个往西。 扎西艰难的从僧袍下面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李乐。 “这里有我们住的地方的电话,有时间来找我。” “成。我们走了啊。扎西,得勒!” “扎西得勒!” 李乐没走几步,就听到扎西坚参怪强调叫住自己。 “咋?” “这个给你。” 扎西坚参把一串枣红色的念珠塞到李乐手里。 “噫~~~~这个不会是你说的那个嘎什么啦的。” “不是,知道你们汉人的忌讳,这是蜜蜡的。巴珠仁波切给你的。” “那大师不就没了?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我们就这个多,拿着,他那还有。”扎西坚参又推了回去,“他还让我告诉你,叽哩哇啦,呜哩哇啦” “啥意思?” “哦,用汉话意思就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第94章 姥爷,难道你要开花了吗? “老师,那个是七世额尔德尼留下来的,您倒是真舍得。”扎西坚参追上老喇嘛。 “本就是留下来的寄思之物,有什么舍得舍不得。见缘起即见法,因果相续。” “嘿嘿,您又开始了。”扎西坚参笑了笑,“您就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拦车。” “你要记得” 见老喇嘛正色开口,扎西坚参赶紧双手合十,“老师您说。” “下车时别忘了要发票。” “” 李乐把念珠递给曾昭仪,“姥爷,刚那个喇嘛给我的。您帮着看看。” 老头低头瞅了眼,“不懂。” “哦。” “有空,带你去找个人,他懂。” 李乐把念珠缠在手腕上,还成,红呼呼的挺好看。 社科院的家属院,在一个叫罗圈胡同的地方。 据说叫罗圈胡同是因为胡同东口,有一间刘罗锅子庙。 不过李乐看了半天,也没见到什么和刘罗锅相关的东西。 “宰相刘罗锅”还没开播,这时候,除了听单口相声“君臣斗”的,甚少有人知道这个乾隆时期的名臣。 往北是便是大名鼎鼎的史家胡同,就是那个号称燕京最牛小学所在地。 李乐琢磨着,回头怎么着也得去瞅瞅,沾沾贵气。 和此时燕京城里所有的胡同一样,窄、挤、破才是常态。 起初胡同两边的四合院,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富家商贾,都是气派规制的。 后来从四面八方挤进了一户户人家,四合院只剩下了四合,院已经变成了多户群居的杂院。 两代、三代人挤在二三十平的小屋里,共用的水龙头,共用的官茅房。 王大姐姐早晨排队倒尿壶,被拍成照片,四下传播。 谁家用个大功率的电器,都会引得整个院跳闸,电暖气空调这种物件儿,有时候买了都成摆设。 从路口进胡同这一段,李乐看到了当街洗头的,院里露天炝锅做菜的,房顶上晾衣服的,墙根儿支摊儿修车的,旁边就是一圈贫嘴光着膀子的老大爷,吵吵着围着下棋。 简陋憋屈的环境,在李乐看来,比道北的窝棚强点儿,有限。 他们或许不知道,三十年后,有些胡同,除了路平了些,电线粗了些,厕所干净了些,其他,变化不大。 变有钱的,早都搬走。留下那些苦哈哈的百姓,还在继续熬着。 也有等到拆迁的,看着挺好,一平八万十万的补给你,可你家房子还没个鸡腚眼子大,给你个两百三百万又如何。 想在旁边买房子,一瞧,草拟打野,最小的60平,一平十万起。 谁特么有钱还能住了几十年的大杂院? 得,从二环直接奔通县。 小心让着路人,跟在曾昭仪后面,七扭八拐的进了挂着社科院家属院牌牌的小门。 里面就一栋苏式风格,“l”型的七层楼。 “姥爷,在几楼?” “四楼。” 李乐听曾敏说过,老头的关系一直在院里,在长安属于长期驻点。这边的房子还是是前些年分的。 燕京,除了开会讲课,很少来了。 没有电梯,李乐拎着包,吭哧吭哧的爬上楼。 燕京的七月份,比长安要热的多。 就那么一小段,李乐已经感觉有汗珠顺着脊梁骨朝下滑落。 房子两室一厅,六十多平,嗯,没有公摊。 打开门,一股潮气伴着异味冲了出来。 “姥爷,你这多长时间没来了?” “去年十月份才来的,咋?” “一股霉味,您没闻见?” 看到曾昭仪面无表情,李乐心说,您干这行,鼻子早都习惯了,更难闻的都不在话下。 扔下包,爷俩开始打扫卫生。 好在装了个小窗机,要不然 ,这一层层的浮灰,开起吊扇来,得一屋子烟尘滚滚。 干个活,又脏又热。 许是楼里安静惯了,突然的响动,引得周围的邻居出门查看。 “瞧瞧,瞧瞧,这不是老曾么?怎么,是高原的黄土不埋人还是西北没有你的青山了,终于想起回来了?” 一个瘦瘦的老头,背着手在门口,冲曾昭仪嚷嚷。 “我好歹还能爬山下坎,你离了轮椅还能走几步?” “嘿,你就犟,自己多大了,心里没点数。” 老头瞧见李乐,“这是小敏的儿子?” 曾昭仪“嗯”了一声,对李乐说道,“这是哲学院的秦焘秦教授。” “秦爷爷好。” “哎,好,好。”秦焘冲李乐挥挥手,“老曾,听见没,秦爷爷,这不就是和亲爷爷一个意思。” “回头来家吃西瓜,一早刚买的,又大又圆,便宜你了。” 说完,秦焘一扭头,走了。 没一会儿,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老头老太。 不过都和秦焘一样,站在门口打个招呼,说上两句。 直到一个女人出现。 “呀,曾老师,我还想着您今天会不会回来呢。 女人穿着一件红色长裙,紧束着腰带,长发盘起,脚步轻盈,走进时,像一朵红云从天边飘来。 优雅的举止,丰韵的仪态,在举手投足间流泻无遗。 白到发冷的皮肤更衬起红裙热烈。 双眉修长,眼光细腻如和田玉。 四十还是五十?李乐第一次对猜测一个女人的年纪犯了难。 若认小了,可女人的眼角、脖颈分明带了岁月留下的沧桑沟壑。 若认大了,女人这短短的一颦一笑,又带了些年轻女子才能有的灵动松弛。 “嘿,小伙儿,你是曾老师什么人?挺帅啊!”女人笑道。 “行了,别逗他。”曾昭仪捏着抹布走过来,对李乐说道,“万俟姗,所里的研究员。” 李乐点点头,说道,“莫姨,你好。” 女人听到,微微仰头,哈哈笑了起来,“错了,错了,姓万俟,名姗。” “万俟?” 万俟珊走到李乐身边餐桌旁,伸手出,在满是灰尘的桌面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李乐凑过去,这才明白,复姓万俟。 “记住了么?”万俟珊歪头,笑道。 “嗯,记住了,和构陷岳飞的万俟卨一个姓氏。” “哟,知道的还不少。” 万俟珊顺势凑李乐手里拿过抹布,开始擦桌子。 “行了,这里不用你,赶紧回去准备资料,明天要用的。” 曾昭仪见状,皱着眉头说了句。 “不耽误,资料早就整理好了,小张正在弄幻灯片,用不到我,我帮您把这里收拾收拾。” “李乐是,去拿个盆接点水,擦东西哪有紧着一块抹布不淘的?” “哦。” “盆在卫生间柜子第二层,红色带着熊猫盼盼的那个,别拿错了。” 我滴妈耶,这特娘滴是啥情况? 李乐慢慢挪向卫生间,眼神在自家姥爷和这个姗姨身上来回徘徊。 要不要给家里汇报? 我该怎么说? 愁似鳏鱼知夜永,懒同蝴蝶为春忙? 哎呀,如何是好。 第95章 没有他们,我们和峨眉山的猴子没什么区别 李乐捧着碗炸酱面,在那胡思乱想。 沿着碗口看过去,曾昭仪的眉眼间还是能现出年轻时几分气蕴。 李乐是见过照片的,学位帽下面,英气勃发的一张脸。 相比照片里那些文质彬彬,略显羸弱的同学,昂头挺胸,肩宽背直的曾昭仪更有些军人气质。 要是按这个啥姗姨所说,老头是她进考古所时的带教老师,那肯定是老头最有魅力的一段时间。 这是君生我未生?还是那种因为是他,所以哪怕等待,也是幸福? 脑海里闪过各种狗血剧情的家庭生活伦理剧。 噫~~~~,赶紧扒面。 不过说实话,万俟姗这炸酱面弄得是挺好吃。 原以为会和记忆里那些个什么居,什么福一样的黑乎乎油汪汪,一口下去只剩下齁咸的面馆一样。 结果这自家炸的肉酱和弄的菜码,要顺口的多。 怪不得刚才万俟姗一直在说,这东西一家一个做法,一家一个味道,没什么正宗不正宗的。只要一讲起来,都觉得自家弄得最好吃。 不过这从楼下端上来还带着热气的炸酱,要说不是提前专门置备的,打死李乐都不信。 咬了一口绿莹莹的腊八蒜,低头,继续。 老头也是,吃饭就吃饭。桌角摊着几张带着手绘灰坑平面图的报告,吃一口,就指着报告,给万俟姗讲着哪里断层剖面有问题,哪里引用的文献不对,哪条把夹砂陶和泥质陶写错,花纹有误。 而万俟姗眼神里的那种崇拜已经快溢到碗里,估计这一口下去,要不要炸酱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不过,诶,二位,面都坨了嘿。 吃完饭,万俟姗刷碗洗盘子,没让李乐插手。 李乐还有些不好意思,扭头再看曾昭仪,已经像感觉理所应当的一样,趴在桌上写起东西来。 说了声你们好好休息,万俟姗笑着下了楼。 来时如红云一片,走时,已是彩霞满屋。 。。。。。。 “h1灰坑,第一层距地表零点三米,厚零点二至零点八米。填黄色五花土,结构疏松,内含陶片” “第二层距地表零点三至零点三八米,厚零点零六至零点三零米。填黄褐色土,土质结构疏松,内含植物根茎、陶片等” “第八层,距地表填黄灰色花土,土质疏松,湿度较大” 李乐坐在会场边角的小凳子上,听着曾昭仪在台上,对着幻灯片,作着报告。 虽说知道从书上看和实际接触肯定是不同的感受,但看着曾昭仪讲的这些枯燥的数字和一张张看起来没那么惊艳的现场照片,李乐还是觉得身前这些在津津有味仔细聆听的人,才是真正做学问的。 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本心。 这些人或许在生活里不是腰缠万贯,但在精神世界里,却是富甲一方。 他们许衣着朴素,面色黝黑,十指粗糙,走路时都会低头弯腰。但如果你看到他们的眼神,却透着优雅的光彩,他们是思想领域里的贵族。 也许他们对你的生活帮助有限,但却是当你的祖先被污蔑成蛮族、下等人种时,你可以拿起资料砸到对方脸上破口大骂的底气。 看到一件古代器物,有的人第一想法是这个东西值多少钱,而他们,想到是“这个陶器是陶寺上层的”,“这是晚商的东西”,“这个玉琮在良渚很常见”,“这个硬陶应该是古云梦泽一代的”。 他们告诉你那些你的爷爷、太爷爷、老太爷爷也没无法对你口耳相传的事情。你是什么人,你的祖先在哪里,你生息的这片土地上曾经经历过什么。 如果失去了这种跨越超长时间维度的延续记忆,我们和峨眉山的猴子没什么区别。 面对深埋于地下的未知,他们根据清理出的遗存演绎出过去发生过的无限可能。 而从此以后,这些没能存在于我们的记录,以文字的寿命都不曾触及过的历史残骸,只有我们亲眼见过。 他们发现历史,也在守护文明。 “该处遗址面积较小,出土物数量十分有限虽然出土了铜器、玉器、印纹硬陶等,但不排除由更高级的中心区流通而来。” “该遗址出土的半圆形青铜器对研究该地区的社会组成有极大帮助。” “下午是自由问答和讨论时间,明天我们继续对该处大型遗址的三号区域发掘情况进行说明,如果不能来的,回头到万俟姗那里领一下相关资料。上午就先这样,食堂,吃饭!” 会场里的笑声让李乐从短暂的神游中醒了过来。 赶紧担负起拎包小跟班的职责,两步跑上台,给曾昭仪倒水递茶,收拾资料。 得益于几年机关单位迎来送往,布置会场,领导开会,带头鼓掌的办公室工作经验,李乐手法颇为娴熟,时机恰到好处。 “哟,这小伙子身强体壮,眉清目秀的,老曾,你不是不收本科生了么?”一个头发花白,身高看起来只有一米六几的方脸老头走到前台,打量了一下李乐。 曾昭仪放下茶杯,“这是我外孙。李乐,这是王所长。” “王爷爷好。” “诶,好,好。我说仔细看像个中学生。小敏那丫头的?” “还能是哪个?” “这都多少年没见她了。”王所长叹口气。 李乐还没收拾完,就看到曾昭仪身边除了那个王所长,又围了几个人。 有些来听报告的年轻人,走到这边,自觉绕开。 倒是万俟姗,笑盈盈的站到曾昭仪身后,和几个人寒暄着。 李乐见状,头一低,额撒都么看见! 。。。。。。 食堂味道如何,李乐是没吃出来,一顿饭,当了一圈孙子,爷爷奶奶的认了不少。 终于应付完,跟在曾昭仪屁股后面,去他那个常年关门的办公室。 正和万俟姗说着下午问答的问题,老头突然转身,“下午用不到你了。你妈不是说让你给人送东西来着?” “呃,我不急,跟着你就行。”李乐想了想,坚持道。 “没必要,这几天上午跟着就行了,下午的你也听不太懂。万俟,找个自行车给他。” “行,我再找张公交月票,地铁就自己花钱了。”万俟姗笑道。 李乐见了,心里直嘀咕,五十多岁的女人,怎么还能做出小姑娘的情绪来。 等骑上自行车出了东厂胡同,绕到五四大街,一抬头看到了紫禁城角楼,李乐这才想起来,特么的没有手机导航,我咋去给人送东西? 昨日梦里,李适之视角下的李白与夜宴 第96章 再见路远远 不认路,李乐选择摇人。 路远远接到电话,有些惊喜,告诉李乐再往西走一点,在景山公园南门不要动,她一会儿就到。 从西什库去景山,路远远小车蹬的飞快,裙子差点搅进车圈。 十五分钟不到,隔着马路就看到站在公园门口,树下那个高高长长的身影。 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跟团的,拖家带口的,带着自己媳妇或者别人媳妇的,在公园门口排起长队。 贫嘴拉活儿的面的司机,举着地图叫卖的小贩,扛着小旗,嚷嚷赶紧跟上的导游。 一脸冷漠,卖冷饮的大妈,穿梭在人群里,低声问要不要便宜门票的黄牛。 挂着相机,拿着张价目表,给游客拍照的骗子。 正瞧得津津有味的李乐,听到有人叫自己,赶紧转过身。 “远姐,你咋这么快?” 听到一口关中雅言,路远远似乎更开心。 笑道,“不远,就住西边一点。” “啥时候来的?就你一个人?我前几天给小姑打电话的时候,她也没说啊。” “哪能呢,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这么大滴胆子?我和姥爷一起来的,临时决定。” 一句话,让本来骑车赶过来,脸上泛着潮红的路远远,耳朵都红儿起来,一跺脚,“不许提。” “成,不提。走,请你喝汽水。” “别在这里买,东西有假不说,还比别地方贵,一瓶麒麟贵出去三毛多。” “嚯,比兵马俑那边都坑人啊。”李乐咂咂嘴。 “那可不。我带你去蜈蚣街黄化门那边,请我喝瓷瓶酸奶。” 跟着路远远,钻胡同走小巷,李乐差点被绕晕。 终于在一个巷子口边,红油漆写着“老三冷饮”的小店前停了车。 “远姐,可以啊,这才来燕京几天,路都摸熟了?” 把车靠在墙边,一低头,李乐钻进店门。 “这不是学校在旁边么?其他地方我也不熟。” 路远远回道,又冲门旁,穿着绿色“国安”队服的中年老板挥挥手,“老板,草莓味袋儿淋,两瓶酸奶,都要冰的。” “哟,姑娘,你一个人吃?别回头拉肚子。”老板放下手里的报纸,起身,不忘提醒。 “俩人,这不还一个么?” “嚯,爷们儿,当心,我这儿房可矮,可别给我顶破喽。”老板看到后面跟进来的李乐,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凑到跟前,伸手比划着。 “多高?” 李乐想了想,“去年量的,幺八二。” “那可不止。听说话,外地来的?” “嗯,长安。” “怪不得,吃牛羊肉的,又高又壮。”老板感慨一句。 “也不都是,呵呵。” 老板从冰柜里拿出一袋冰淇淋,两瓶圆口上扎着橡皮筋儿的“大肚”瓷罐酸奶。 “姑娘,吸管和勺子在盒儿里,自己拿。门口树凉影那有马扎,坐那吃,” “哎。” 路远远从背着的小包里,取出五块钱,李乐伸手拦着,“我来。” “这有啥。”路远远一把推开,“老板,给。” “成。别忘了退钱。” “砰,砰”两声,李乐把吸管戳破蓝色蜡纸,递给路远远一瓶。 “老板刚才说滴啥意思?退啥钱?” “瓶子钱啊,一个瓶子一块押金。”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马扎子坐起来有些憋屈,李乐把腿抻出老远。 路远远叼着吸管,侧过头仔细瞧了李乐,比去年见时,又壮了不少,头发长了点,一张脸慢慢长开,原本有些女相,现在看,倒是多了几分李叔的硬气。 和曾敏一样的猫咪唇更明显,双瞳剪水。 低头撩了几下脑门儿的刘海,“姥爷来开会?” “算是,做挖掘报告的。你都高三了,学校不补课?” “补课?学校不敢。” “为撒?” “区里教育局查的严,还有举报的。这都找的家教和外面上的补习班。死贵死贵的。” “那你也报了班?” “对啊,你要是上午打电话,我肯定不在家。” 李乐用力吸了口酸奶,浓稠,像豆腐脑一样润滑,奶味浓郁,还带着蜂蜜的甜。 “首善之地,就是好啊,不用补课,我们八月份就开学了。” “听说在燕京,考大学比咱们那容易。” “也没有。这边就是大学给的名额多了些。也不易,他们本地滴娃,最起码英语比额们好。额刚来时,跟不上。” “现在能跟上了?”李乐把吸管嘬的滋儿咂的。 “一般,这还是找了甚外国语大学的学生补得。” “那你明年准备考哪儿?清北人师?” 路远远听了,摇摇头,“考不上,再说,我也不想考这边滴学校,我想回长安。” “我还是想羊肉泡,糖蒜,甑糕,想城墙,钟楼,想直来直去的大马路。” 说到这,路远远清瘦的脸上,慢慢爬上了回忆。 李乐瞧见,叹口气。 执念终难易。伤人,伤己。正确的叫坚持,错误的叫固执。 其实执念何尝不是另一种逃避。把思念寄托在一个无法触碰到的世界和人身上。 归根到底还是路远远经历断崖式分别后,心底里存有的未完成情结。 那些曾今想象、计划里的事项,在戛然而止之后,带来的怅然若失,远比那一刹那的痛苦要深远的多。 前方空空如也,一回头,又见他笑颜。 回长安也许是好事,对路远远。 把酸奶喝完,李乐叼着吸管,示意路远远,瞅准旁边的垃圾桶,“噗”!吸管准确入内。 引得一声惊叹,“呀,厉害。” “一般一般。”李乐笑笑,把袋儿淋拎了起来,掂了掂,这玩意儿有个小一斤。 “一个人吃完?不得窜稀?” “噫~~~~~恶心嘞。” 路远远推了李乐一下,看着要歪倒,又赶紧拉住。 “给你勺子。” “这不得有个碗什么的倒出来,用勺蒯着吃?” “没事,我们在学校都这么吃。” 说着,路远远掰开钥匙扣上的折叠剪刀,从袋子口那剪开,“挤出来,拿勺子一刮,不就能吃了?” “嘿,是个办法。” 就这么拎着袋子,时不时挤一下,两人肩头挨着,就这么你一勺,我一勺。 “我和你说,等开学了,那些来找你拍戏的,都给推了,好好学几年再说,什么特么的影帝,赶紧给忘了。” “我听您的。” 李乐正低着头,围攻冰淇淋。 没注意到,身旁来人,李乐抻开的腿被碰了一下。 “哎,不好意思啊,哥们儿。”一个年轻的赶紧赔不是。 李乐下意识的回了句,“没事,怨额腿太长,无处安放。” 第97章 你以为紫禁城还是你家? “哥们儿,你也是来上辅导班的?” “什么辅导班?” “看你这形象,还以为你是来上表演辅导班,准备考中戏的。” “我就是来燕京玩的。” “你这鞋是airwalk?我就在杂志上看到过,你在哪买的?” “家里人从老美那给买的。” “我说呢,哎,你脚多大?” “44,干嘛?” “借我试试,我早就想买了,可最近也得去港岛。” “有脚气么?” “没有,绝对没有,不信你闻闻?” 路远远瞅瞅身边,正互相搀扶着脱鞋的两个男生,心说,这就换上了? 男生之间从认识到能换鞋穿,这才几分钟? 蜈蚣街这一片,还有个正式的名字,南锣鼓巷。 眼下这一带还没怎么进行商业开发和改造,最有名的除了塞满住家的前朝、民国时期一些名人故居,最有名的就是中戏。 学校小,和电影学院、舞蹈学院,央美央音一起,常年占据燕京城大学面积排行榜后几位。 传说校门口门卫室大爷有次关掉了所有宿舍的灯,原因是太亮,晃眼。 一个包子,从宿舍开始吃,可以保证走到教室,还能剩一半。 面积小就算了,还憋屈。 景区中间,出门就是乌泱泱的游客。一圈不足五米宽的胡同,把学校围了起来。 上课时,扒开窗户,就可以和游客聊天。 这几年,市场繁荣,琢磨着靠脸蛋混个大学,当明星的人日渐增多。附近一些打着中戏旗号的艺考、表演辅导班,逐渐开了起来。 有认真教的,也有骗钱的,甚至有骗色的。龙蛇混杂,良莠不齐。 像李乐这种颇有些姿色的男孩女孩,出现在这附近,被人误会成上辅导班的,也没什么奇怪。 前世里,李乐属于那种看影视剧一年看不了几集,认演员跟瞎了一样的人。 如今更是毫不关心。 碰见这俩长得跟猴儿一样的,在他眼里无非是一个岁数大些,一个岁数小点。 小猴儿自来熟,聊了几句就开始哥们儿论长短。 大猴儿一脸坏笑,就那么在一旁啃着冰棍看着。 路远远倒是有个印象,不过她见过的人太多,没觉得要和李乐说什么。 换了鞋,小猴儿蹦跶两下,走了两步,说了句,“牛b。” “这要是踩在板儿上,太特么舒服了。” “就是大了点,加个鞋垫儿应该正好。” 李乐踩着小猴儿换下来的鞋,感觉里面潮乎乎的。 这孙子有没有脚气不知道,但汗脚是肯定的。 赶紧坐下,把脚踩在鞋面上。 小猴儿又活动几下,蹲到李乐身边,呲着牙,笑笑,“哎,哥们儿,商量个事儿呗。” “咋?” “鞋卖我,你说个价。” “穿过的也要?” “我看你这鞋带儿,底儿,都挺新,也就穿了两三次?” “有,鞋多,忘了。” 见李乐有些敷衍,小猴儿赶忙表决心,“真的,我特喜欢这牌子的鞋,这是今年才出的款,你说个价,立马付钱。” “卖给你,我咋办?” “要不,这附近有卖布鞋的,你先凑活凑活?我掏钱。” 这两年,李乐的鞋都被猫姨包了,隔三差五的给寄过来,除了款式,倒真没太在意什么价格。 看这人真想卖,李乐索性说道,“这样,我也不知道价,你给个数,也不要你买什么布鞋了,对面有卖拖鞋的,咋样?” “成,你等等。” 小猴儿跳起来,找到一边看戏的大猴儿,商量起来。 路远远看的稀奇,“真卖给他?” “一双鞋,我那还有。” “回头你也不怕小姑他们说你。” “又不是不给钱。”李乐摆着手。 一扭头,那人捏着一把钱结递给李乐,“在港岛买,一双得三百多,算你两百六,怎么样?” 李乐想了想,点点头,“成交。” “行,哥们儿仗义。”小猴儿把钱递过来。 李乐接了,也没数,一把塞进裤兜。 “哎,不数数,不怕我坑你?” “手里一攥就知道,用不着。” “嘿,局气。”小猴挑了挑大拇哥,“你等着啊,我去买拖鞋。” 一场突如其来的交易结束。 李乐穿着拖鞋,和两人点头道别。 临了,那人又说了句,“哥们儿,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哪儿人?” “李乐,高兴的乐,长安。” “嗯,开学要是还在燕京,到中戏来找我,我叫夏宇。” 瞧着两人的走远,路远远冲李乐笑道,“你这算什么事。” “嘿,这不有钱了哇,请你吃东西,这附近有啥?肉夹馍有不?” “有,味儿不对。” “本地有名的?” “往北,鼓楼那有一家馄饨侯,萝卜丝饼,咖喱角还行。” “走起!” 。。。。。。 离得不远,路远远送李乐回了罗圈胡同的家属院,顺便认认门。 路远远上午要补课,两人只能约着第二天中午在这碰头。 有了人形导航,李乐也放下心。 上楼推门,老头不在,就在餐桌上放了张纸条,写着“六点半,金鱼胡同,峨眉酒家,过了就自己找地方吃。” 早说啊,李乐嘀咕着,早说不就让路远远带着去看看在哪? 李乐瞅瞅时间,五点四十,还来得及? 正琢磨着,门口有人说话。 “小子,老曾呢?” “秦爷爷,我姥爷去什么金鱼胡同峨眉酒家,您知道在哪?”李乐一看是昨天见过的秦焘,赶紧问道。 “嘿,这才刚来就去腐败了?” “我哪知道,这留个条,说让我过去。” 秦焘嗯了声,“过来,我给你说怎么走。” “出门往南,进干面胡同,一直到东四大街灯市口,再往南,就能看到路西有金鱼胡同的牌子,进去就行。不熟就问人。” “远不远?” “走路20分钟。你就溜达着去呗。” “成,谢谢秦爷爷。” “老家伙还挺忙,吃川菜,也不怕犯痔疮。”秦焘嘀咕两句,慢悠悠走了。 倒是李乐,赶紧换鞋换衣服,跑下楼。 地方不远,也好找,进了饭店,挨个包间转了圈,终于在最里面那间看到曾昭仪。 屋里还有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年龄各异,胖瘦高矮,没一个是中午见过的。 曾昭仪歪着身子,和一个看着年纪比他小了几岁,矮胖圆脸带着黑框眼镜的老头,比划着什么。 一旁正在给两人续茶的万俟姗,瞧见李乐出现在门口,起身招手道,“李乐,进来!” “曾老师,这就是你外孙子?”圆脸老头看到万俟姗招呼李乐,问曾昭仪。 “没来过燕京,下午出去玩了。”曾昭仪转过身,“过来认认人。这是紫禁城博物院的张院长。” “张爷爷好。” “好,好。看着就精神。”张院长又对曾昭仪说道,“什么院长,这都退了多少年了?” 话音刚落,一旁一个留着平头,面容瘦削的中年男人接话,“这不还空着么。只要上面还没任命,您就一直是院长。” “这是博物院古建部的袁湘袁主任。今天他做东。你叫袁叔。”万俟姗走到李乐身边,介绍道。 “袁叔好。” 袁湘点点头,大笑道,“哈哈,敏姐前天还给我打电话,说你来燕京,给我送东西来。怎么没和我联系?” “我这刚来,地方还不熟。明天,明天成不,我一早给您带过去。” “你妈肯定又是大派送。先联系别人,有人比我急。过两天,过两天来我这,带你在紫禁城溜达溜达。” “诶,谢谢袁叔,那我就不买票了?” “嗨,买啥子票哦,你以为紫禁城还是你家?” 其他人听了,琢磨过味儿,都跟着笑起来。 第98章 博物院过去的糟心事 一顿饭局,字面意思。 没有央求的哈腰谄媚,没有哥们儿义气的假模假式,更没有利益勾兑的尔虞我诈。 就是一场友人间的小聚,讲趣事,发牢骚,笑别人也笑自己。 一人二两莲花白,微醺助兴。 三杯两盏淡酒前,人间有味。 李乐只管吃。峨嵋酒家,燕京城里极正宗的川菜,被红油鸡,夫妻肺片,椒麻鸭掌,酸辣腰片几道前菜勾起了馋虫。 虽然顾忌着吃相,可下手的频率丝毫不慢,待开水白菜,宫保鸡丁上来后,更是暗呼过瘾。 嘴里不闲,耳中也不落。 再加上万俟姗的低声介绍,李乐也知晓了围桌前其他人的来处。 燕大、央校、宣传、政研室,还有求是的。 万俟姗怂恿着,李乐端起饮料,挨个打了一圈,叔叔阿姨的叫着。嘴甜,不怯场,加上一副上品的皮囊,得了一片好。 自然有问学习的,实话实说后,被一个政研室的大姐,拽住瞅了半天,说是要招婿。 袁湘一句你这都预定多少了,引起众人嘲讽。 大姐也不恼,指着一圈人嚷道,“脸皮厚,吃块肉,脸皮薄,吃不着。你们这些人家里要么是男丁,要么年纪太小,可不就便宜我了么。” 万俟姗把李乐拉回座位,笑道,“不用理她,上学时就是不知羞的,多少男生都收过她的小电报。” “呀,姗老师,怎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青年男女间爱意传递,何来羞字一说。” “成,等哪天部里开会遇到你家老刘,我就把这话与他说。” 桌对面一个中年男人一本正经的说完,餐桌上又是一阵哄笑。 一顿饭,李乐吃的舒坦,看了些,也听了些。 结束时,也没什么惺惺惜别的场景。骑车的开锁,打车的招手。可想都是聚习惯的。 张院长和曾昭仪在路边说了几句,一辆小夏利溜到跟前。 “儿子来接了,明天上午见面再说。” 挥挥手,看着夏利走远,老头说了句“回家”,自顾自一马当先。 回去路上,李乐问万俟姗,“姗姨,这个张院长,看着比姥爷还小,怎么就退下来了?” “张培仲院长是比曾老师小几岁。他是苏丙齐先生的学生,上大学就跟着曾老师做田野勘探。” “后来一个去了东北,一个去了西北。前些年,张院长接任博物院院长,曾老师还反对来着。” “为啥?看着关系挺好啊。” “就是因为关系好,才反对的。曾老师说张院,心性耿直,脾气又硬,做学问还好,可做院长不止是靠学问。” “得罪人了?” “不说博物院里那关系复杂的一摊子,他刚接任那会儿,一个紫禁城里,除了博物院的各个部门,还有十几个其他不相干的单位占着地方。” “张院长就三天两头找他们谈,找上面谈,让搬家,可来头都那么大,刚解放进城时就占上了,哪有那么好搬的?三年多时间,就一家换了地方。” “午门广场摆摊的,御花园里遛弯的,也费了老大劲给清理了。” “这不挺好?” “像你说的,得罪人啊!再加上流年不利,他当院长那两年,遭过小偷,遇到失火,一座景阳宫烧没了。” “这都是给人口实。后来,还有人上门,说要在紫禁城里面开一家饭店,被张院长骂了回去。” 李乐一愣,想起后来博物院闹得沸沸扬扬的几件事,想不到还有人更早就盘算起这里了。 “干的净是里外得罪人的活,张院那脾气,能呆几年?” “所以曾老师不想让他趟这趟浑水,就做个纯粹的学术研究,再不济,跟他去西北。好在后来去了考古学会,算是全身而退。” 听了万俟姗的解释,李乐才明白,饭桌上袁湘说的那几句牢骚话从何而来。 “聊什么呢?这么慢?” 老头看两人落在后面,停了脚。 “哎哎!” 两人紧走几步,跟上。 。。。。。。 上午开完会,李乐记着路远远那边的安排,吃完饭骑上车就跑。 回到家属楼,就瞧见t恤牛仔裤,扎着马尾辫的路远远,靠在阴凉里,等着了。 “我来晚了?” “没啊,我刚到。” “吃了没?” “吃了,咋?” “没啥,玩一下午去的地方远,好有劲蹬车。” “嗨,你这人。”路远远瞪眼。 李乐举手,“晚上请你吃饭,kfc咋样?” “额吃金拱门。” 引着路远远上楼,开空调拿饮料,李乐才把电话拿到茶几上,开始准备按着曾敏给的名单打电话。 路远远指了指墙角的两个旅行包,“你拎来的?” “昂。” “呵,小姑这是卖货呢?这么重,都是啥?”路远远走过去,试着提了提,一个趔趄。 “还能有啥,就那些不易坏的,狗头枣,柿饼子,小米,荞面,稠酒什么的,一包包分好的。” “那送这四五个人,一人也没多少啊?” “她说讲究个千里送鹅毛。”李乐甩了甩手里的稿纸,“帮我看看地址远近还有方向。” 路远远接到手里,看了眼,“这个在西城,从这骑车得半个多小时,这在崇文,得四十分” 等路远远说完,李乐指着两个名字,“先近后远,给这两人联系,看今天能去不,顺路。” 电话里一报家门,对方挺热情,约完点儿,李乐起身,大手一挥,“粗发!” 半夜里下了雨,热气散了不少。路上骑车不比前两天那么难挨。 路远远领路也尽量走树荫多的。 两人先去的大北窑,工艺美院。 也就是那个后来并到清大的那个眯眯眼美术系。 等路过国贸大厦,李乐才记起来,这什么大北窑,不就是以后电视里看到的大裤衩子在的地方么? 路远远倒是尽着人形导航的义务,给介绍着,“这边都是使馆区,老外多。你瞧,那个黑的,那个白的,还有那个,半黑不黑,显脏的。” “那个估计是阿三。”李乐瞅了眼。 “什么阿三?” “沪海以前有租界,里面有从殖民地调来的协警,包着红色头巾,拎着棒子,狗仗人势,到处打人。” “沪海人那时候管猴子叫阿三,就把这些人的叫红头阿三,再简称就叫阿三了。” “猴子?嘿,别说,还真像。我给你说,以后离这些什么阿三远点,一身味,比那些金毛身上还骚气。” “咋?” “上次坐公交,有一站上来仨,那一股孜然加化粪池味儿,一下就上来了。下一站咱们人全下车,熏跑的,和毒气似的。” 李乐听了直乐,指指左手边,“那是啥公园?” “日坛,里面有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啥?” “一个雕塑,改天带你去瞅瞅。” “那和我们学校门口的的那个学习顶个球用的雕塑差不多。” “嘿嘿,哈哈哈。” 第99章 你不能端着,油腻,油腻懂不懂? 两人进了工艺美院,把东西给了陶瓷设计系一个姓陈的老师。 临走时,人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雕着花纹,怪模怪样的红釉小罐子,找了报纸包好,装盒。 “给曾敏捎回去,前几天才烧的。” “这个”李乐有些犹豫。 “上次去长安时候,答应过她的,你拿走。” “好,谢谢陈老师。” “客气个什么,你妈也就这几年没来,以前哪次来,不得从我这搜刮东西。” 李乐这才想起来,家里和曾敏办公室里,摆着的那些瓶瓶罐罐都是出自何处。 有插花的,有当教具的,有装咸菜的,还有被李晋乔拿来当烟灰缸的。 不过这事儿,在人家面前,说不得。 临走时喝了人家给的汽水,李乐打着嗝,出了院门。 。。。。。。 “这地方这么挤?”穿梭在一片平房中间,李乐端着小心。生怕碰到小巷里谁家的煤球炉、晾晒的衣服,锅碗瓢盆。 “不都这样,东西城还能宽敞点,这边就差的多了。”路远远扭过头,冲身后的李乐说道。 地方不好找,只知道是北豆芽胡同,夹在剃头摊和卤煮火烧店中间的大杂院。 好在有光膀子仙人指路。 “就这?” 李乐瞅瞅左边正刮头的大爷,闻了闻从右边卤煮店飘来的阵阵脏器味,点点头。 进了大杂院,一眼望不到头。 不是因为宽敞。 院子里各家盖得“东倒西歪屋”,蜘蛛网一样拉扯出来的电线,万国旗一样招展的衣服,各色裤衩,从a到e的内衣,遮天蔽日。 脚底下稍不注意就拌蒜。废木料,煤球堆,菜案子,还特么的有鸡窝。 几只没精打采的母鸡,提溜着小眼从铁丝网里看李乐。 没走几步,手边一扇门打开,一个摇着蒲扇的老太太露出头。 “嘿,小孩儿,哪儿来的?” 老太太警惕性高,仰头看看李乐,问道。 “大妈,我找卢伟。他住哪个屋?” “卢伟?”老太太皱皱眉,“你他什么人?” “我从长安过来的,给他送点东西。跟他联系过了。” 老太太听到长安俩字,这才放下心,蒲扇往院里一指,“就那个,绿色,挂着挂历门帘的门。” “好嘞,谢谢您。” 李乐和路远远,踩着垫水汪的煤球渣,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 门开着,里面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要我说,就不能这么改,你得符合当时的环境和社会条件” “逻辑,逻辑你特么懂不懂,如果嬴政不这么说,逻辑上就错了” “我觉得。” “闭嘴,还没到你说话的地儿,卢伟,我给你说” “不行,你演的嬴政不能那么端着,显油腻,油腻懂不懂?这特么能是人?” 路远远扯扯李乐的袖口,小声道,“这是在吵架?” “不像,这不没动手?” 路远远白了一眼,“你家动手了才叫吵架?” “要不,等等再进?” 话音未落,里面有人嚷嚷,“谁啊,门口?” 一撩帘,里面还有个挂着伸缩弹簧的纱门。 推开一半,李乐伸出头,“我找卢伟卢叔。” “小乐?” 李乐只瞅见屋里是三个人,都一个德行,光膀子足球短裤,手里都攥着本册子,不过屋里有些暗,脸看不真切。 中间一张小桌,摆着西瓜啤酒瓶,一地烟头。 “进来进来。我刚琢磨呢,这电话都打了半天了,人咋还没到?” “哎!” 李乐扭头冲路远远招手,一前一后进了屋。 屋里三人瞧见李乐,还都坐着,看到从李乐身后闪出来的路远远,赶紧起身,抓起搭在床头上的上衣,往头上套。 说话的卢伟是个有些轻微败顶的高瘦男人,还一个是一脸大胡子的严重败顶男人,剩下一个,倒是不秃,李乐嘴角一抽,特么昨天见的大猴。 大猴儿瞧见李乐,也是一愣,一边往下捋着衣服,一边扭头看卢伟。 李乐在曾敏那里听过卢伟的名字。 长安影厂的编剧。 三十五岁之前是厂里食堂的大厨,后来厂里缺人,会画画的他成了美工,再之后,就成了编剧。 虽说作品褒贬不一,喜欢的总夸是奇才,不喜欢的总是拿掌勺的变成拿笔的说事,说他写得不是霸王别姬,是鸡别霸王。 曾敏也是因为刚毕业那会儿给长安影厂干了几天美工的活,才认识卢伟。 “这是曾敏家的小子,李乐。”卢伟给李乐和路远远拿了凳子,给旁边两人说道。 “嗨,我说呢,小时候见过,有印象。”大胡子恍然。 “这是咱们厂的周小文,导演,这几天跟我混。”卢伟又指了指大猴儿,“着名演员,导演,姜小军。” “嗨,你要早说是敏姐家的,昨天就不给你钱了。”大猴儿撇撇嘴。 卢伟倒是好奇,“咋,你们俩还有事?” “就是昨天带夏宇去中戏找人,路上遇见这小子,买了他一双鞋” 姜小军把事说了,卢伟和周小文直乐。 “你认识我妈?”李乐对什么影视没兴趣,也是直到这时候才恍惚记起来眼前这大猴儿是哪位。 “嗯,给她看过我画的分镜头,嫌弃我。” “你那也叫分镜头?我家狗儿叼根笔,画的都比你强。你还找曾敏看?” 卢伟和周小文乐的嘎嘎的。 缓过气,卢伟才问路远远,“这是?” “路远远。” “卢叔叔好,姜叔,周叔好。”路远远腼腆的笑笑。 “吃瓜,吃瓜。”卢伟把西瓜切了几块,递给李乐和路远远。 “能喝?”姜小军捏出个啤酒瓶子,在李乐眼前晃了晃。 李乐伸手,比划了个“一”。 “一瓶?” 李乐有心逗他,摇摇头。 “哟,可以,十瓶?” 又摇头。 “什么意思?” “一斤瓶盖。” “瓶盖?”姜小军显然不熟悉这个笑话,愣了一下,才回过想,嘁了一声,“可吹你的牛逼。” 李乐把带来的东西给了,三个人一看,直接把狗头枣给拆了,就着啤酒吃起来。 一圈酒蒙子呢这是,看这样,估计从中午喝到现在。 坐了会,才知道三人在这是干嘛。 卢伟本就是燕京人,在长安长大,这间屋是他家的老房子。 最近几个人在一起在拍电影,因为场地原因,歇了几天,正好都回了燕京,就跑到这喝酒改剧本。 李乐没兴趣听他们扯淡,坐了会,手一撑,准备走人,和路远远去吃金拱门。 临走时,被姜小军叫住,“诶,过两天去剧组玩玩?” 第100章 一个比我还老的老头 问了地方,在范阳,燕京南边一百多公里。 “太远,热,不去。” 上次路远远逃家,曾敏带着两人去长安影厂看过,李乐觉得也就那么回事。 枯燥,无聊,一群人咋咋呼呼忙活半天,拍出来只有几分钟,用得上用不上还两说。 姜小军听了,也不废话,低头把剧本撕出一个纸条,在上面写了电话,递给李乐。 “这我大哥大的号,在燕京想玩,联系我。” “成。” 接过纸条,冲其他两人说道,“卢叔,周叔,走了啊。” 瞧着李乐出了小院,卢伟才问姜小军,“琢磨啥呢?” “你们没感觉么?” “啥感觉?” 姜小军嘬着牙花,“总感觉这孩子在和你说话的时候,还有一个他在旁边观察你。就是那种抽离感,形容不出来。” “喝多了。” “可能不熟。”卢伟拉了姜小军,“咱们继续,喝酒喝酒。” 。。。。。。 后面两天,李乐陆续送完礼,就开始自由活动。 曾昭仪知道路远远跟着,也懒得问。倒是在万俟姗的提醒下,带着俩人吃了顿便宜坊。 李乐找上袁湘,在周一闭馆的时候,跟着他在空荡荡的紫禁城里,除了三大殿什么的,还逛了几个不对外展出的宫殿。 听到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原来太监宫女上班也要打卡,没有996,没有007,三班倒,严格遵守八小时工作制;值夜班的太监宫女上半天还能休息一天半。 除了个别随宫太监宫女,其他人,下了班都得去宫外住,现在叫黄化门的地方,那边有员工宿舍区。 夜里值班也是按时辰换班,换了班还有值班室,就是乾清宫那边一溜小矮房子,叫“他坦”的地方。 有工资,管三餐。守规矩、干的好的,还能升职加薪,就是不能出去。 嫔妃什么的也不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随意处置宫女太监,不能打脸,不能骂人,更不能随意打死。 有因为打死宫女,被从妃嫔降到答应的,皇帝还赔给被打死宫女家里不少钱。 也知道道光皇帝的抠门到了什么程度。 还在当皇子的时候,每日下午四五点,打发太监出府买五个烧饼。 来回路远,烧饼仍不免又凉又硬。两口子却毫无怨言,沏上一壶热茶,一人两个,剩下一个给儿子,啃完烧饼,上床睡觉,连灯都不用点了。 当然这是传说,不过内务府档案有真实记载。媳妇过生日,安排一顿打卤面就打发了。再往后就找些宫女太监,一起唱“祝你呀生日快乐”,鼓掌,散会,连特么打卤面都没了。 喂了紫禁城里的还不太出名的御猫,看了隆宗门匾额上面的箭头,也知道有些宫殿的门头牌匾,其实背面还有明代的名字,属于再利用。 临走时,袁湘给了一袋子英华殿里的五线菩提子。李乐嫌弃穿起来太费劲,都给了路远远。 纪念堂,长城,圆明园这些地方也去了一圈,不过心心念念的海子里,早几年卖票时候还能进去看看,现在不成了,颇有些有些遗憾。 直到有天回来时候,曾昭仪说了句:“明天下午跟我去见个人。” “谁啊?” “一个比我还老的老头。” 第二天,李乐跟着曾昭仪,来到方家园胡同里,一处斑驳红漆大门的院子门前。 曾昭仪停了停,听到里面有琴声,这才进去。 小院也乱,但是没有前几天卢伟那样,一个院子挤进去七八家。 李乐扫了眼,明显是一户人家的规制。 五间北房,进门处在最东头的那间屋,其余四间北房的大玻璃窗全部挂着白色窗帘。 琴声就是从挂着白色窗帘的那件屋里传出来。 曾昭仪上前,敲敲门,“王老师在家?” 琴声戛然而止,随后门开。 一个胖乎乎,穿着白色汗衫,黑色练功裤,一头银发,鼻梁上架着棕色玳瑁框眼镜的老头拉开房门。 “王老师,叨扰叨扰!” 李乐还没见过曾昭仪对谁这么客气过,立时收了心,站直了杵在曾昭仪身后。默不作声。 “嗬,我正说呢,小曾昨天来电话,肯定都是这个点儿来。”老头看到曾昭仪,挺高兴,又扭头冲屋里说了句,“小曾来了啊!” 小曾?李乐舔舔嘴唇,这什么称呼? 老头让开门,进到屋里,鼻子灵的李乐就闻到一股挥之不去,淡淡的清香之气。 而在这股气味之外,还有墨香,书香,再仔细一闻,嗯,王致和。 刚站定,一个穿着对襟布衫,宽松长裤,布鞋,一副黑框眼镜的老太太从连通的里间迎了出来。 看到老太太,李乐忽然和付清梅做了比较。 如果说付清梅给人的感觉是敛了锋芒的匣中剑,这位明显年纪大了几岁的老人,就像是淡然自处的兰花,沉稳静谧,一股亲近感油然而升。 曾昭仪这时才指着李乐,“王老师,袁老师,李乐,我外孙。” “跟我来燕京玩几天,今天带过来认认门儿。” “李乐,这是王士乡老师,袁诠悠老师。” “王爷爷,袁奶奶。” 磕头是不兴了,李乐按照旧时规矩,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嘿嘿,诠悠,你猜我看到这孩子想到谁了么?”王士乡对袁诠悠说道。 “谁?说出来我认识么?” “肯定认识,不过那时咱们都小呢?还是你本家。” “小?本家?提个醒?” “昨夜温存,今宵涕泪,旧欢新恨都须记。” “袁寒云,袁二公子啊!”袁老太太恍然,不过又嗔怨道,“士乡,那人和我可不是本家,再说,这人可不兴用在孩子身上比喻。” 李乐听到袁寒云三个字,也是苦笑道,“王爷爷,这个不好比,我可没他那福分,再说现在也犯法不是?” “哦,你知道袁寒云?” “知道些。” 李乐心说,袁大总统的二少爷,才子当得,骄奢淫逸也是翘首,十一二岁便去大明湖逛画舫,一生扎在风流苑中,死后引得进门沪海津门名媛名妓,纷纷写出“我于袁二公子不得不说的故事”。 这个人,老爷子,您真会开玩笑。 “就是个头高,也壮,袁寒云可是轻飘飘的。”王士乡回忆着。 “行了,孩子要是不知道就算了,都知道那人是什么德行,别为老不尊。”袁老太太说道。 “哎呀呀,夫人教训的是。”王老头一把抓住李乐的手,“走,小伙子有力气,帮我个忙。” “小曾,借你孙子一用。你随便坐,茶壶里有刚沏得的茉莉花,自己倒。” 说完,王老头把李乐拽到了里面屋子。 李乐这才仔细打量了屋子里的陈设,字画书籍满堆,还有些瓷器、青铜、玉器,竹器的古董古玩,摆在几个柜子里。 而最占地方的,却是堆叠在一起的一些家具。 大案,圈椅,交椅,官帽椅,长几,坐墩,博古架,衣帽架,还有些李乐说不出名字的,就那么一件挨一件,一张叠一张的堆放着。 李乐“啧啧啧”几声,摸着一张琴床,问道,“王爷爷,这是紫檀的?” “啊,这个啊,小叶紫檀的,清中期的。” “那把交椅呢?” “黄花梨,明代嘉万时期的。想看,回头细给你讲。墙根儿那儿有一溜蛐蛐罐儿瞧见没?” “瞧见了。” “把这些家具挪个空,把那几个蛐蛐罐给拿出来。” 李乐一愣,“老爷子,这些家具就这么搬?不带个手套,垫垫东西什么的?” “用不着,仔细点,小心点就是。”王老头推推眼镜。 李乐瞅瞅这些家具,又看看墙根儿那几个灰不溜秋的瓦罐,一声叹息。 第101章 跟着老老头,学学怎么玩儿 尽管王老头在旁边说着撸起袖子加油干,李乐还是多了小心。 实木家具极重,搬到最后,感觉嘴角已经泛起白沫。 “老爷子,都拿出来?”李乐叉着腰,额头见汗,手一点墙角。 “对。” 喘口气,李乐一弯腰,把一个个蛐蛐罐捧了出来。 大小不一,高低不同,有雕花也有光板。 底下还带着款,举到头顶看了,什么赵子玉,吟秋馆,于玉章,袁恒盛,最后一个罐子表面还刻着刘海戏金蟾,底下一行字“大明宣德年制”。 噫~~~~ 把罐子递出去,李乐又重新把家具原样摆好。 再扭头时,王老头早已不见踪影。 这是多信得过自己。 李乐从里屋出来,袁老太太端起一个已经缺了口的搪瓷茶缸递过来。 “渴了,喝口茶,荫凉,正好。” “谢谢奶奶。” “客气啥。” “吨吨吨”,一口干完,这才舒坦多了。 取出的蛐蛐罐,就那么摆在一张红木大案上,曾昭仪背手俯身,挨个瞅着。 “王老师,这澄泥盆可少见。” “你怎么看?”王士乡一手攥着个皮吹子,一手捏着羊毛刷,正在那清理陶罐。 曾昭仪把罐子捧在手里转了几圈,手指在罐口摩挲几下,又弹了弹,“到明,不过是后仿,嘉靖的面大。” 王士乡点点头,瞧见李乐,招招手,“小子,过来,玩过蛐蛐儿没?” “没。只见过有人夜里拎着手电筒,翻墙根砖头堆,拿纸筒捉过。” “也对,长安毕竟不是产蛐蛐的地方,最好的还是在宁阳、宁津、乐陵这几处。勇猛好斗体型大,其他地方就落了下乘。” “蛐蛐儿是北方叫法,南方惯称促织,趋织。这个蛐蛐罐,说法上分南盆北罐。” “我这里还是南盆居多,姑苏陆慕镇的余窑、御窑和庙前窑三处产地为上。南盆还分阴盆阳盆。” “阴盆颜色发黑,适合养新虫;阳盆颜色发白,养已经伏盆的老虫。形状繁复,花纹多,做工精致。远看型好,近看泥好,细看图好,翻开款好,内窥底好,敲之声好。” “那北罐呢?”李乐有心多问。 “北罐稍显粗糙,壁厚,形状单一,花纹少。但是因为壁厚,养虫隔音好,适应北方天气,昼夜温差,湿度波动” 正说着,袁老太太插话道,“士乡,给孩子说这些做什么,都是些玩儿的东西。” 曾昭仪放下罐子,笑道,“王老师,我倒是想让他跟您多学着玩。” 王士乡一愣,抬头瞧了眼,“小曾,夏作铭可说过我‘玩物丧志’。” 曾昭仪摇摇头,“老师他就是那个脾气。可这么多年,您不越玩越精神?” “嘿,你这马屁拍的。” “实话实说。” 王士乡转身招呼李乐,“咱爷们儿把这拿出去,洗洗。” 李乐发现,今天跟着曾昭仪过来,别的没做,净干活了。 院子里,李乐蹲在一个满是茶水的大木盆边上,手里拿着细刷,挨个清洗着蛐蛐罐。 王老头坐在一旁,给解释道,“这种清洗叫浴盆。每年的伏天,立秋前的一二个月左右,就要清洗一次。” “洗去积灰污渍之后,在阳光下进行下暴晒。等晒到看见盆底发白了,再把盆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等九月十月玩虫的时候用。” 李乐抖抖刷子,“那这个盆样式不同,也有讲究?” “式样有讲究,但关键看材质和年份,老话说,虫玩一秋,罐养三代。”老头指了指李乐手里的罐子,“这种叫天落盖,没有眼儿,密封性好,虫养在里面,外面声音惊吓不了,适合静养。” “那这种带眼儿的呢?”李乐拿起一个,刻着缠枝莲纹的。 “这种叫天落差,容易透光,吸引虫爬盆跳盆。有的虫会跳上去倒挂在这孔眼处,开盆拎扣,容易碰伤虫,而且是在肚皮上,不易察觉,上场一斗就败了。” “那这些小玩意儿又是啥讲究?”李乐指着脚边有大有小,从罐儿里取出来的半圆形的东西,青瓷的,紫砂的。有的有盖,两头通,有的没盖,两头堵。 “大的叫铃房,小的叫水盂儿。”王老头把凳子拉倒李乐身旁,捏起两个说着。 “铃房,铃铛的铃,房子的房,也叫过笼,一是开罐时候,虫儿可以躲在里面避光。” “二是交配用。公母虫放进罐儿里,过一会打开,看见母的在外面,就是不成,要是在铃房内,就成了。” “三是暑湿天气里,沾点水放进去,给虫子降温用。” “那这个水盂儿就是喝水用的了?” “对。也叫水槽。” 李乐捏起个水盂儿,仔细瞧了,白瓷青花,底部还画着螃蟹,金鱼。 “也都是明清的?” “有配的,也有一套的,年份够,但就那么回事。我桌上还有和田玉和翡翠的。都是以前宫里玩意儿。” “嘿嘿,您可别了,您家里我都不敢下脚,怕磕了碰了那些家具。现在是摸都不敢摸了。”李乐赶紧摇头。 “这有什么。小子,古物这东西,别想的那么金贵。正常拿放,坏不了。” “刷完,摆那边去晒,给你看看玩虫儿的其他家伙事儿。” 李乐盯着画案上摆的十几样小零碎,恍惚了一下。 玳瑁的探筒,老鼠胡子做得探子,给蛐蛐称重,金丝楠做的戥子,玛瑙做成的食板。 零零总总十几样,小玩意儿,但是透着做工的精美和华丽。 “这也是宫里的?”李乐问道, “差不多,这些年搜集了几样,有造办处的,也有民间的。” 王士乡有些得意,手搭在肚子上。 看老头笑的像个弥勒佛,李乐忽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扎西坚参给的那串念珠,捋了捋,捧过去。 “老爷子,这是我在来长安路上,一个巴尔德寺的喇嘛送我的。我姥爷说他不懂,你能给瞧瞧?” “小曾你不懂?”王士乡一边接到手里,转头冲坐在一旁拿着本线装书正翻着的曾昭仪问道。 “杂项,您是行家。” “行,我看看。” 念珠在王老头手里翻来覆去转了几圈,又戴上花镜瞅了。 想了想,把念珠还给李乐。 “好好收着,应该是清早期的东西,是个好东西,按佛家的话说,经过历代加持,能趋吉避凶。” “回头,我给你换条绳子,更结实” 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有人嚷道,“王老师,王大师,今天有肥鹌鹑,您趁手给做了!” 第102章 人间大事,吃喝二字 当面对平均年龄在7425岁的三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你只有干活的份。 端茶倒水只是初级工种,李乐直接跨越到中级。 炭炉里升起的浓烟,把李乐包裹其中,咳嗽声嘹亮有力。 “老爷子,您不是说这炭烟气不大么?”李乐从烟雾里探出头,看了眼从身边走过的王士乡。 “哦,估计这些苹果木炭受潮了,等会儿,等会儿就好了,呵呵。”老爷子手捂着嘴,拎着一个菜盆转身离去。 饶是曾经驰骋芭比q烤场,李乐也被这一堆木炭折腾的叫苦不迭。 拿起一把济公手里一般的破扇子,李乐扯起衣领,把脸一遮,蹲在地上扇起炭炉。 没几下,一个京腔里又带着点江南咬字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小孩儿,别扇了,差不多了,你这再添炭就浪费了。” “哦。”李乐扔下扇子,退后两步,大口呼吸几下。 “汪爷爷。” “去洗洗手,过来帮我弄撒料。” “哎。” 洗了手,李乐坐在院里摆出的小桌前,瞅了瞅对面这个老头。 袁诠悠老太太给李乐说这人叫汪增奇,是个有名的老饕。 书桌前最会吃的,厨房里最会写的。 不过汪老头不承认,说王士乡才是最会吃最会做的,在王老师面前,他还是小学生。 白色衬短袖衫西装裤子,一双皮凉鞋,怎么看都是一副退休老干部形象。 汪老头把一个洗涮干净的小石磨推了过来,“你来转,我放调料,叫你停就停,听见没?” “嗯。” “逆时针,还是顺时针。” “顺时针。” “笨蛋,逆时针。一看就没干过活。”汪老头呲儿了李乐一句。 要不是你拎着几个鹌鹑过来,非要吃什么烤鹌鹑,我也不用干这活不是? 李乐腹诽,但手上不停,还是抓着小石磨推杆转了起来,汪老头把花椒、小茴香,芝麻,干辣椒,孜然一点点丢进磨眼。 “这调的是回头烤鹌鹑撒上面的?” 汪增奇点点头,“吃烤鹌鹑这种,有用干撒料和湿料两种,咱们弄得是干料。” “刚才我放进去的这些,都是炒熟的,去了水分,这里面量最大的就是孜然。这些要磨细成粉。” “等会儿再加进去碾碎的花生。加盐、胡椒粉、咖喱粉、黄豆粉,一搅和就成。有咸香、辛香之气。” “湿料呢?是不是刷在上面的?”李乐手里不停,继续问道。 “湿料其实就是烧烤酱。那个麻烦些,要先用芫荽根,大葱、姜、洋葱,香菜根儿、八角,香叶炸出料油。” “然后用蒜蓉、辣椒酱、番茄酱、二八酱掺在一起,加适量的糖、味精、蚝油,辣椒面儿,孜然粉,花椒粉,熟芝麻。” “再和料油一起拌匀,也可以加一点蜂蜜。烤的时候刷在肉上。咋?” “有配比么?”李乐眨眨眼。 “回头写给你就是,也可以因地制宜,自行加减。” “谢谢汪爷爷。” “哎呀,小事,小事。” 随后,老头一番操作,把刚才说的花生碎之类的加了进去。 搅拌均匀之后,伸手食指,在调料中点了几下,见指尖已经占了一层厚厚的调料,伸进嘴里,嘬了几下,闭上眼等了几秒。 点头道,“嗯,这次多加了点胡椒粉和黄豆粉,别有一番味道。你尝尝?” 李乐也学着,沾了一点舔了舔,多种滋味在口腔中上下翻飞,却又相互融合,没有哪种味道突兀。比记忆里那些烧烤干撒加了盐的孜然和辣椒面,要好上很多。 “怎么样?” “好,要是再加上细嫩的鹌鹑肉、还有炭火的烟气,那滋味,嘿嘿嘿。” “看来你也是个好吃的。不像小曾和他老师,古古板板版的,没一点乐趣。”汪老头一摆手。 “人间大事,吃喝二字。你若见过将死之人,问他此时最想的是什么,多不是什么子女恋人,钱财工作,八成是家乡的一碗米,一个馍,一道吃食,一杯酒。” “所以啊,人要口味要宽一点,杂一点,南甜北咸东辣西酸,都要尝一尝,不要认为自己不吃的,别人吃了就是大逆不道的异端。” “那您呢?” “我?”汪老头想了想,“带毛的不吃掸子,带腿儿的不吃凳子,大荤不吃死人,小荤不吃苍蝇。” “哈哈哈”李乐大笑。 “不挑食,说明此人大肚能容,有气量。饭桌上看人,有时比酒桌上更准。小子,以为然否?” “有道理!” 汪老头也笑,呶嘴冲着厨房,“王老师才是吃上面的大家,今晚上见识见识他的手艺。” 。。。。。。 鹌鹑洗净之后,大葱葱白切碎,加黄酒、姜丝调和后腌制,三十分钟后取出,用签子串好后,放于木炭上烤制。 待两面发黄之后,撒上调料,继续翻烤至金黄色,就可以撕扯着吃了。 别人没插手,都是王士乡自己弄,火候,撒料时机,全凭个人经验。 李乐接到手里,一股特殊的烧烤香气直炒鼻孔里钻,连着皮,撕下一条,咬了一口,包裹着禽类特有鲜腻脂肪的滑嫩纤维,在嘴里直接断开,汁水随之涌出。 咀嚼间,又有酥脆的口感在牙床山舞动。一种异样的满足感随之充斥全身。 “怎么样?”汪增奇笑眯眯的看李乐,问了句。 “嗯,嗯。”顾不得说话,舔舔指尖,李乐把剩下的一块鹌鹑肉都塞进了嘴里。 除了烤鹌鹑,还有一道葱爆羊肉,锅烧豆腐,芥末墩,也都是王士乡做得。 饶是嘴刁的李乐,在尝过之后,就一直没放下筷子。 看李乐吃的欢实,几个老人也高兴,一瓶二锅头,悄无声息的就没了踪影。 汪增奇还要再拿,却被袁诠悠劝住,“适可而止,你这身子骨,可不敢让你再喝。” “女主人发话,当听,当听。” 一顿饭结束,洗碗刷锅自然落到李乐身上。 再返回正屋时,几人已经在大案围坐,聊的兴起。 李乐静静坐在一旁,听着他们从庙底沟聊到十三陵,从《虞书》聊到《洪水荡及我的灵魂》,聊王老头刚写的大鹰獾狗,秋虫鸽哨;聊在干校的苦中作乐。 他们夸人,也骂人,羡慕谁,也为谁遗憾。 听着听着,李乐头一歪,在沙发上躺倒。 “哎,走了。” 被推了一下,李乐一惊,赶忙睁眼。 汪增奇笑道,“我说的,孩子么,哪有什么心思,吃饱就睡。” 王士乡也说道,“这小呼噜打的,我以为谁家猫来了呢。” “啊?我打呼了?我从不打呼的。” 曾昭仪拉着李乐的胳膊,“行了,赶紧走了,王老师他们要休息的。” 临出院门,王士乡对李乐说道,“这天在燕京,没事了,就到家来。” “正好这几天天气好,书要晒,家具要见见光。院子里的花架也要收拾。” “啊?”李乐一琢磨,合着还是要来干活。 汪增奇说道,“呵呵,小子,你这算不错了,王老师以前收藏的家具已经捐给沪海博物馆了,这还是这两年又收的一些,很少了。” “有好吃的么?”李乐突然冒出一句。 第103章 您这意思,我是三条腿的蛤蟆? 计划很少能赶上变化,曾昭仪一句“再看”就是。 随后大半个月里,李乐把时间泡在了方家园的小院儿。 干的活包括,但不限于,整修院子杂物,收拾花架葫芦藤小菜圃,清理书籍字画和收藏器物,喂鸽子喂猫喂金鱼。 给鸽子做饲料,做鱼食。搭手帮忙做鸽哨,鸟笼,鱼竿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有时候,老头儿逛潘家园,逛大鞍胡同、西直门的鸟市鱼市,李乐就当跟班儿小力巴,把买来的喂鸽子的高粱玉米小米什么的,扛回小院。 李乐嘴馋,也时不时撺掇老头儿带着去吃好吃的。 燕京城里叫得上的名字的,差不多都吃了个遍,而且有老爷子领路,永远不会踩坑。 吃得惯吃不惯的,都是李乐掏钱,老头说了几句,依然不改,也就随他去了。 后来老头看李乐字写的还行,说了句“不能只玩儿”,又把一些零碎的写写画画的活计扔给李乐。 三伏天里,酷暑难当。小院里电线太细,带不起大家电,空调也就无从谈起。 李乐也学会了光膀子,肩上搭条湿毛巾,和穿着大背心的老头一人一边,趴在大案上操着笔头。 “老爷子,您看这个画的对不对。” 李乐把线描的一张供案捏起来,递到对面。 “嗯,是这个意思。成,就这么画。”老头接过来瞅了眼。“不过,你自己说的倒是对,没什么画画的天赋。” “嘿,我妈说了,我要是学画画,甭管西洋的还是国画,顶多就一个画匠的水平。” “以后啊,书匠、画匠越来越多喽。” “咋?” “凡古至今之书画名家,无不先是极优秀的文人。小则文以化人,大则文成天下。没有文化的支撑,字画只是求技,而无法从心。” “四书五经?诗词歌赋?” “新时代有新时代的文化标准,读莎士比亚、狄更斯、王尔德的,未必不能写出好字。” 袁诠悠端着两个茶缸,放到案头,“别聊了,酸梅汤,酸梅汤。” “袁奶奶,哪个是我的?” “这杯,冰镇的。” “嘿嘿,倒是羡慕你们这些小孩儿,肠胃好,我是喝不得了。”老头笑道。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您就按着养生的来,长命百岁,其乐无穷。”李乐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一个激灵。 “这倒是实话。” 老头喝完一抹嘴,“走,去厨房,教你做鱼。” 不论前世后世,李乐是不做饭的。 不过在王士乡老爷子这儿,倒是开始仔细跟着学。 老爷子做菜手艺极好,却从来不买那些价格昂贵的东西。 也擅长买菜,挑的菜,既新鲜又便宜,而且味道对。 李乐跟着去过几趟菜场,挑挑拣拣间,倒也学了不少诀窍和讲究。 来这里几天,李乐从打下手剥葱剥蒜,逐渐也能拿着菜刀比划几下。 前两天,李乐从串门的人那听了一嘴,说老爷子做得鳜鱼异常美味。 就一大早跑去菜场买了,拎回小院,点名要学。 老爷子也乐得教,一老一小在厨房忙活起来。 吃完饭,和老头老太太闲扯了几句什么是信息时代,什么是人工智能,倒是把老头唬的一愣一愣的。 “老爷子,袁奶奶,我大后天就回长安,明天就不来了啊!” 李乐嘟囔一句。 这些天在这里,见到不少人,着名的,知名的,无名的。听到不少事,上至朝堂,下至升斗小民。 李乐总是安静呆在一旁,干些端茶倒水的活。除非有人问,很少言语。 老两口交友凭心,也不是喜欢高谈阔论的人。于是对李乐这种性子,很有些喜欢。 听到这么说,稍有些失落。 自家儿孙,都有事忙,家里鲜有这样的大孩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老爷子放下蒲扇,回屋里又出来,递给李乐一个玩意儿。 接过来一瞧,一只三条腿,竹雕的蛤蟆。 “拿去玩儿。” “咋?老爷子,您咋不把那个清代的蛤蟆给我?” “君子绝不给自己所好,那个你就别想了。” “嘿,小气。” “这是我自己刻的。” “哦。” “你们长安话里,娃是孩子,这个寓意贵子临门。” “三条腿儿,意思是我这样的不好找?” “笨蛋,三足金蟾,招财的。” “那感情好,嘿嘿。” 李乐把蛤蟆在手里搓了搓,比火柴盒略大,颜色暗红,手感温润,看得出来,也是把玩了不少时间。 “寒假,寒假再来玩。”袁诠悠说道。 “您也知道,我这高二了,身不由已啊。” “那就大学考燕京啊,不就能常来了?” “成,我努力。” 。。。。。。 临走了,李乐叫上路远远。 一见面,路远远就兴师问罪,“这些天往你家打电话,也没人接,以为你走了。可小姑说你没回,你去哪了?” “嗨,去一个老头儿家打了大半月的短工。” “短工?” “昂,现在我可厉害了,我会做鸽哨,会拌鱼食儿,还会养葫芦。” “葫芦?” “嗯,养了七个,就等着过几天熟了,裂开钻出几个光腚沟子滴娃,追着额叫,爷爷,爷爷。” “切,那得等你被蛇精抓走咧。”路远远白了李乐一眼,“说,今天又要我带你去哪?” “那个西黄寺你知道么?” “知道,在双旗杆东边,没去过。” 李乐一拍自行车座,“今天去那找个人。” 西黄寺在即便在燕京城里,也是个特殊的存在。 建成300多年,从来不对外开放。 因为从建成开始,就不是个给老百姓烧香的地儿。 里面住的是从藏区过来的大喇嘛和额尔德尼进京的驻锡地,以及藏区官员来燕京朝贡的住址。 简言之,就是最早的藏区驻京办事处。 后来又变成了喇嘛教的学院,大门也就继续关到现在。 以上,是万俟姗告诉李乐的。 李乐不烧香,来找人。 “歪,我找一个叫扎西坚参的喇嘛,他在不在?” “嗯,好的歪,扎西么?我李乐,咱们来燕京的火车上见过行,西边的小门是。马上到!” 李乐挂上电话,给了西黄寺门口报摊老板一块钱。 “找钱啊?”李乐伸着手,等了一会儿,不见老板动静。 “就一块。”老板头都没抬,回了句。 “这不没到五分钟么?” “你说的是哪儿的公话?”老板撅着上嘴唇,露出俩黄莹莹的门牙,像极了刚爬出洞的瞎眼鼹鼠,“这是哪儿,这是燕京!” “算了,算了,走。” 路远远一看,赶紧拉起李乐。 “哎,这人。”李乐叹口气。 “都这样。不过,这个庙我能进?”路远远指指有着绿色琉璃瓦的寺门。 “咋?” “我是女的。” “问问,能进就进,不能进就在门口说一生。”李乐摆了摆手,“回头吃涮肉,前几天吃过,小羔羊,肥瘦相间,肉质鲜美。” 路远远提醒,“佛门重地。” “嗨,喇嘛吃肉的。” 第104章 西黄寺里的辨经声 西边院墙,门环上挂着彩色经幡的小门,缓缓打开。 门内,穿着朱红色僧衣的扎西坚参,瞧见李乐,合十行礼,“扎西得嘞。” “扎西,得嘞!” 扎西笑笑,“还想着你回去了呢?” “哪有,这几天都在打短工。”李乐把身旁的路远远拉过来,“想来找你,参观一下寺庙。女同志能不能进?不能,我打个招呼就走,后天回长安。” 扎西打量一下路远远的穿着,运动鞋,运动服,也没化妆戴首饰,就一个清清爽爽的学生模样。 点头道,“能进,不过得跟着我,不能乱跑。” 进来寺里,李乐东瞧西望,没有南方那些寺庙里的参天古树,绿意盎然,几个大殿周围,只有零星的几颗柏树,低矮的龙爪槐和冬青围起的花坛。 建筑也是四四方方,中规中矩,倒是庑殿重檐,表示这里是敕建的皇家寺庙。 空旷,安静。没有其他名寺香火鼎盛的场面。 李乐走了一段,感觉西黄寺根本不像是个佛教寺庙,倒像是隐身在寺庙中的机关单位,除了没有宣传栏和到处贴着的标语。 偶尔有几个小喇嘛经过,见到扎西坚参,赶紧低头呼号。 李乐瞅着,都不是藏区人的长相,和扎西坚参一比,像是做了美白磨皮。 扎西显然也不是什么合格的导游。 走过几个建筑,只会指着说,“这是天王殿,这是大雄宝殿,啊,这里,这是碑亭,后面是藏经阁和白塔。” 李乐一脸无奈,喇嘛哥,这上面牌匾都写着呢,我们认字。 看景不如听景,其实是没有好的导游。 有个好导游,就是一块麻麻赖赖的石头,都能给你从盘古开天女娲补天时讲个上下五千年,让人有心去盘一盘。 “进不进去礼佛?”大雄宝殿的丹陛下,扎西坚参说道。 “没什么忌讳?” “自然没有。”扎西摇摇头。 “门口看看,不进去了。” 其实一路走过来,这个所谓的燕京最神秘寺庙,已经让李乐渐渐失去了兴趣。 好在,到了大雄宝殿门口,扎西坚参话多了些,也给讲了讲和传统汉人寺庙不一样的地方。 向里望去,大殿中间,不是想象里的释迦摩尼高耸坐像,而是额尔德尼大师的法座。两侧大大小小的佛龛,最靠近中间的是喇嘛教三杰的莲花生、宗喀巴和阿底峡三人的塑像。 因为大师被认为是阿弥陀佛的化身,西面供奉的是按照空间来计算的横三世佛,不是以时间来计算的纵三世佛,燃灯、释迦、阿弥陀佛。 “东面三尊佛像是强巴佛,观音菩萨和喀萨巴尼菩萨。”扎西给李乐示意。 “那个强巴佛不就是弥勒佛?”李乐侧身瞧了眼。 “你们汉人的叫法。” “师傅,阿弥陀佛和释迦佛光看佛像怎么分辨?” 路远远安静跟了一路。看到扎西坚参喇嘛还挺好说话,壮着胆子问了句。 扎西一听,撩了撩僧衣,摆出一个双手结印的姿势,“如果是这种坐姿的禅定印,掌中托钵盂的,是释迦佛,阿弥陀佛掌中是莲花,药师佛是宝塔。” “释迦佛一般是坐姿,很少有站姿。” “哦,明白了,谢谢师傅。” “呵呵,叫喇嘛或者扎西就行。” 看完五世额尔德尼的衣冠塔清净化城塔,扎西坚参领着两人到了后面一栋藏式风格的建筑。 到了这里,李乐才感觉到有了喧闹的气氛。 进进出出,穿着僧袍的大小喇嘛。 门前还有篮球场,停车场。 一栋长廊里,还有些喇嘛聚在一起,高声争辩着什么。 “这是辨经。”李乐问扎西。 “是。” “能去看看?” “怎么不能。你又听不懂。” 路远远倒是看着一群喇嘛闹哄哄的样子,感觉很有趣。 “喇嘛,辨经是什么?” “就是一种对经书理解的辩论,一问一答,一问几答,多问一答的方式,交流佛法心得。” 三人凑过去,一群喇嘛看到扎西,纷纷起身行礼,扎西回礼,“你们继续。” 随后看到一个喇嘛面对一人,先退后几步,然后右手把念珠一甩套到左臂上,又跨步向前,高高举起右手,用力在左手上一拍,用洪亮高亢的声音,向对面的人发问。 动作一气呵成,蕴含节奏,如同优美的舞蹈。 回答的人,面对不断击掌提问,端正着坐姿,认真倾听,然后用简短、干脆、连贯的语气回答着。 周围的喇嘛则是一会儿哄笑,一会儿喝彩,有时还一拥而上,举起提问的或者回答的喇嘛的胳膊,大声说着什么。 李乐瞧的入神,而扎西则给路远远解释着,“那个做动作的是提问的人,提问之后,如果回答者回应正确,就会继续下一道问题,周围的人也会喝彩和鼓励。” “错误了呢?” “提问者就会用念珠,在回答的人头上绕三圈,大家一起念‘科尔松’,汉人话就是‘羞不羞’。” “那我知道,我们是在自己脸上刮几下,呵呵呵。拍手是什么意思、” “意味着斩断贪痴嗔。” “哎哎哎,他们不会打架么?” 路远远看到两个喇嘛开始加快节奏,甚至脸对脸向对方,表情凶狠,声音越来越大。 “不会,这是思想的争辩,不是愤怒下的争执,或者肉体的对抗。” 扎西显然见怪不怪。 没一会儿,这群辨经的喇嘛,忽然从一个人的提问,变成了多人对一人的问答。 气势陡然一变,提问的人动作整齐划一,挥舞念珠,身体夸张转动,脚掌猛踩地面,对回答的喇嘛,高声逼问猛喝。 而回答的那个喇嘛则面带笑容,沉着回答几个问题之后,就开始口中念起经文来,随着几句抑扬顿挫,身旁其他喇嘛们,也开始跟随吟诵。 嗡嗡声,频率很低,却仿佛有很高的压强。 路远远感觉到迫人的声波迎面而来。 而伴着喇嘛们从胸腔里涌出,如同雷声沉闷轰鸣一般的“唵…嘛…咪…吽…”,让站在一旁的路远远,感到原本晦暗氤氲的心湖上,洒下了斑斑亮光。 眼圈渐红,眼角,有泪珠滑落。 扎西坚参看到,皱起眉头,若有所思,伸手拉了拉李乐。 李乐回头,看了看,叹口气,冲扎西坚参指了指天上。 。。。。。。 藏式建筑,就是佛学院。 进到里面,跟着扎西坚参去他禅房路上,李乐低声问,“喇嘛,刚才念得是啥?” “金刚诵。可进空性,震中脉。” 李乐微微颔首,“喇嘛,巴珠仁波切呢?” “这个” “咋?” “感冒了,身体不舒服。” “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水土不服?” “空调开大了,冻得。” (伟大的人民解放军,万岁!!!) 第105章 这事儿,我得问问菩萨 。可我相信科学。 进了禅房,才发现,到底是喇嘛里的中层干部,彩电空调冰箱都有,还是个套间。 看到扎西坚参从冰箱里取出来的还带着稻香村标记的驴打滚,豌豆黄,茯苓饼,李乐嚷道,“酥油茶呢,糌粑呢,奶渣呢?” “你以为这是在高原?” “牛肉干呢?就火车上吃的?” “那个倒是有。” 扎西从冰箱里又取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 李乐打开纸包,看到里面还有些,拿出两根,一根给了路远远,一根自己叼在嘴里,把剩下的找了个塑料袋装好。 “你这是?” “回长安了,我留着路上吃。” “你这人” “咱们是不是朋友?” “”扎西抿着嘴,手中念珠转的飞快,“这事,我得问问菩萨。” “菩萨忙,管不了这种小事。到长安我请你吃羊肉泡馍。” “哎,菩萨保佑” 李乐和路远远坐了一会,告辞走人。 临走时,扎西坚参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磁带,给了路远远。 路远远看看封皮,印着一个金色的轮子样的东西,“这是什么?” “金彩法轮,象征八正道,引导众生至善。这个磁带是扎什伦布寺跳神节法会大诵经的录音,心神不宁的时候可以听一听。” 路远远想了想,点点头。 “众生无尽愿无尽,水月光中又一场。故去之人,往生善趣,在世人不可妄念,增业力,嗡嘛呢呗美吽” 跨出寺门,李乐慢走两步,在扎西坚参身旁,说道,“谢谢了啊!” “举手之劳,何况她比你有佛性。” “那必须的,我相信科学。” “赶紧,快走,不送,再见!”扎西坚参指着门外。 “来长安记得找我。” 。。。。。。 还没下车,就在窗口瞧见李晋乔掐着腰站在站台上,身边是一身修身白裙,红色手绢扎起高高马尾的曾敏。 “哎” 刚想说话,听到曾昭仪在一旁发出一声长叹,李乐赶紧闭嘴。 “买了这些都是啥?”李晋乔伸手要接包。 “你能行?”李乐躲了躲。 “放心。”李晋乔瞅了瞅曾昭仪,“还得是爸拿来的虫草,才吃了几根,三天能小跑,五天能大跳了。” 曾敏拦着曾昭仪的胳膊,“爸,辛苦,这一趟。听说连着开了十天会?” “开会有什么辛苦的,好吃好睡。倒是你,这几天又有些廋了。” “嗨,我最近正减肥呢。” “屁话。有人成了熊罴。” “说谁呢,这是?”李晋乔从李乐手里接过一根包带,两人拎着,低声问,“儿子,熊罴啥意思?” “呃”李乐咂么着嘴,“身体健康!” 一碗牛肉臊子面,让人体会到碳水的快乐。 李乐难得盛到第三碗。 打着饱嗝,爷俩一人一边,靠着沙发扶手躺平。 “我这费心弄得面,你姥爷倒好,家都不进就走了,没口福。”李晋乔哼哼。 “来的时候听说北面挖出来一个什么西周大墓。他急着过去。” 李乐捂着肚子揉了揉,吃撑了这是。 “医生怎么说?” “挺好,比预期的快。” “啥时候能上班?” “上面不让,说是得见医院的报告才行。估计得到十月份。” “养着呗,正好歇歇,不过你得锻炼锻炼,这朝着200多去了。” 李晋乔伸出三根手指,“差三斤。” “你在这发誓呢?”曾敏把洗好的葡萄端过来,“尝尝,户县葡萄。” “啊,东西忘拿出来了,别压坏了。”李乐起身。 “有啥?”李晋乔嘴里塞着葡萄,嘟囔着。 “在燕京买的,也有人家给的。瞧瞧。” “稻香村的糕点,真空烤鸭,酱肉,酱菜。” “这是路远远她妈给的几瓶桂花酒。” “这是姗姨给的一套景泰蓝的碗。” “姗姨?哪个姗姨?” “就那个姥爷以前带过的学生,考古所的研究员,万俟姗。咋?” 曾敏接过碗,看了看,扭头冲李晋乔,“哼,我说的。” “咋?是你能管,还是我能说?”李晋乔回了句,“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的脾气,随他们去。” 曾敏颇有不甘的“嗯”了一声。 “这是有啥事?”李乐装傻。 “没你娃滴事。还有啥?”曾敏把碗放到一边。 “哦,还有这个,是工艺美院的陈老师给的。”李乐把盒子报纸拆开,露出那个怪模怪样的瓶子。 “嘿,我上次随口说了一句,老陈还当真了。” 把红色的小瓶子接过来,曾敏仔细看着。。 “啥东西,真丑。”李晋乔凑过来,说了句。 “你懂个甚,这是前年在大师展上拿奖的。你可别又给我当烟灰缸用了。” “那不能,这东西像个烂树桩子,烟头都放不住,给额都不用。” 李晋乔翻了个面儿,对李乐说道,“给你瞧个好东西。” “啥?” “等着。” 李晋乔踢拉着拖鞋,进了卧室。 出来时,手里捏着一个红色绒布盒子。打开来,放到李乐面前。 一颗金闪闪的奖章。 “几等的?”李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两条线,二等。” “为啥?不是受伤了么?还开呛了。”李乐不解。 “又不是当场抓住人,再说,捡条命回来,就算不错了,哎呀,计较这干嘛?” 李晋乔倒是无所谓的摆摆手。 “多少人拿命拼,也没有呢。不也说么,一等上墙,二等卧床,三等上台。” “本来还想着,要是退休前能有个二等功,这警察当得也算圆满了。嘿,还提前了。” 李乐听着,从盒子里拿出奖章,捧在手里,沉甸甸的,红色盾牌里,五星和天安门,散着光芒。 摩挲了几下,有些硌手。撩起t恤,仔细擦了擦,小心的放进盒子里,还给李晋乔。 李晋乔接过来,手里比划着,“你爷爷奶奶的比我这得大两个,上面还有宝塔山的,更气派。以后,都留给你,留着传家。” “嗯,留好。” 。。。。。。 下午睡了一觉,李乐就被曾敏打发去给付清梅送从燕京买的东西。 车子还没推进院,就听到李春带着委屈的声音。 “老奶奶,能不写了不?额今天都写了十张大字了。” “十张大字,不是二百个大字,继续。” 李乐心说,春儿啊,你这才哪到哪,早着呢。 一抬头,厨房的纱门打开,看到李泉和豆兰馨一个端着面盆,一个抱着捆大葱,从里面出来。 “呀,淼。咋?从燕京回来了?”李泉看到李乐一愣,随即嚷道。 “昂,你们这是啥时候来滴?” “额们也是下午刚到。” 第106章 和尚湾的生意经 李晋乔刚进医院的时候,付清梅拦着李春,不让给麟州那边打电话。 脱离危险之后,才把事说了。 李铁矛要带着李泉和豆兰馨过来,还想着把豆兰馨留在长安帮着照顾。 付清梅百无禁忌,说,又不是出殡,都给我在家好好待着。 直到现在,李泉才和豆兰馨一起来了长安。 把东西给了老太太,看了眼正站在书桌前,拧着眉头,屏气凝神捏根毛笔练大字的李春。 李乐说道,“好好练啊,别偷懒,不然得挨揍。” 转身去了厨房。 “大泉哥,嫂子,你们这是弄啥?” 李泉把面揉了几下,“阿尔斯楞和他婆姨,听说额们要来长安,宰了头羊,让给带过来。你嫂子就想着晚上包个羊肉饺子。” “刚给三叔三婶打电话,他们一会儿就过来,咋电话里没说你来的事?” “懒得说呗,知道我上这来,肯定能见到。” 一旁正在剥葱的豆兰馨说道,“你去那屋,厨房热。” 刚学会拿刀的李乐,正是想练手的时候,“不用,我给帮忙。剁肉馅我会。” “是嘛?” “这不在燕京跟着一个大学问家学了点么。” “啥?大学问家还能会做饭?那不得都是有下人伺候着滴,还能下厨房?”豆兰馨笑道。 “那可不?人家做饭滴学问也大着伲么。” “成,那你帮着把葱剥咧,额这去把羊肉洗洗,你来剁肉馅?” “放心,看额滴。” 接过豆兰馨手里的大葱,李乐一边剥,一边问道,“阿尔斯楞两口子,在和尚湾滴生意咋样了?” “刚开始来滴时候,啥都不顺,锅漏了,羊跑了,他婆姨还把手烫了。” “后来呢?” “老阿不知道从哪找了个甚萨满,在院子里又是唱又是跳,弄了半夜。还别说,从那以后就顺多了。” “跑长途滴老司机,都知道图图羊汤。有一个知道他搬到和尚湾了,那就都知道了。还有些从蒙区过来滴司机,一看老阿,就只认到和尚湾来吃饭。” “那挺好,他们两口子也能安生做生意。” “嗯。还是你说滴对,有几个引人的东西,和尚湾的人气就能带起来。来滴时候,他婆姨还找额伲,说是要再租两间屋子。” “你咋算钱滴?” “还有啥,按着咱们商议好滴,半年免房租。”李泉把面捶的通通响。 从二月里,和尚湾的服务区开了起来,李泉给李乐打过几次电话,说了说情况。 阿尔斯楞两口子在李晋乔出事后才过去和尚湾,倒是不太清楚干的怎么样。 服务区开起来之后,镇里查车的规定也开始执行。就像赶羊进圈一样,那些大车又开始朝服务区里汇集。 司机们原来还带着抱怨,不过来了和尚湾一看,能加油,能修车,能吃上一顿热乎乎价格实惠的饭菜,想要的都有了,那还拐弯往镇上去干嘛,等着罚钱? 还有些本就是过路的车,看到路边竖起的蓝底白字,还带着交通局路政和派出所标志电话的大牌子,以为是公家弄得地方,也跟着下路去瞧瞧。 就这样,麟州这边的和尚湾,有个公路服务区的消息,在司机之间传了起来。 心眼多的钱吉春瞧着服务区生意一点点好了,也找到李铁矛,拉上常年给自家矿上拉煤的几个车队老板,一起喝了几顿大酒。 最后定下来,这些车队的司机,来和尚湾吃饭加油,都记着账,一月一结。 本来李铁矛还有些不乐意,怕会赖账。 可李泉一句,这特么是在麟州,在岔口,在家门口,只要他们还得拉煤,还得从这边国道县道过,就不怕赖账。 敢赖账,认清楚车牌车型,把路一拦,扣车扣人,不服就揍,关上几天,拿钱来赎车赎人。 李乐一听,心里直抽抽。 不过随即也明白,这年月,做生意都这样,没有手段,哪来的钱。 相信么?村里的小孩凑一起,弄几根竹竿,就能把路一拦。车停,拎个水桶,朝上面一泼,就说是给你洗车灯了。 要钱也不多,一块五毛的。给了就能痛快的走人。 不给,一群娃围上来,敢翻你口袋,扒你车上的东西。 真要是有那横的,骂了打了这些娃,得,等着,村里男女老少一起围上来,就不是几毛一块钱能解决的了。 报警也没用,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一个外地过路司机,谁替你说话。 “淼,你说的那个快餐还挺好。焊了一溜架子,上面坐上铝盆,底下弄上炉子,菜、汤都是热滴。” “厨房看哪个菜少了,就开火再弄一锅。十几样菜,总有爱吃的。” “早上弄些馒头包子油饼面条,中午晚上炒菜。有时候半夜来车,都得人盯着。” 李乐把葱头挨个掐掉,收起来,他还记得李春说过这个煮了能治感冒。 “那你现在一天流水能到多少?” “快餐是大头。前两个月,少点。两荤两素3块,一荤两素2块,算下来一天百十号人,3百多块钱。” “这两个月,用电高峰,车多了,也都慢慢知道地方了。一天来吃饭滴,能有个四百多号人,千把块钱。” “其他的呢?” “修车现在不是多好,小毛病,司机自己都会修。一天净是些补胎和卖配件的收入。也就一两百块。” \\\"不过那几个伙计的工资肯定能包的住。” “房租就小卖店,加油和老阿两口子,不过这不是都免半年么,下半年才能收起来。” “不过这回去,有卖什么特产滴,还有个想干澡堂子滴想来租房子。” 李乐听完,心里盘算着,按照现在这个状况,保守估计,和尚湾一个月的流水能在三万来块钱。 快餐这个成本其实很低,豆兰馨是个会算计的。 用的米面菜肉,都是从养殖户和岔口周边村里联系好直接送来,加了点的运费,基本上都是地头价。 帮厨都是植保站安排的家属。不算李铁矛媳妇和她自己,五个帮厨的,管饭,一人一个月一百五十块钱。 嗯,植保站给定的。 两个厨子是李泉找的原来厂子里食堂师傅,包吃包住,大厨一个月三百六,小厨一个月二百二。 还有个折娜娜,丁胖子给了话,一个给个两百块钱的生活费。 “咱们自己家人工资你算了没?” “自己还要工资?” 李乐翻了个白眼,“咋不算,自己家人干活,就不要给钱了?” “那不还有年底分钱的么?” “两码事,你别搞错了。难道以后自家花钱从服务区写条子?财务找了么?” “找了。” “哪来的?” “按你说的,出纳收款的找的是咱五堂叔家的闺女李池,算账的是原来供销社的老周。” 李乐这才点点头。 扒拉扒拉,服务区一个月去掉水电费,燃料费,人工,采购成本,固定资产维修维护这些七七八八的支出成本,和尚湾按现在的走向,一个月保守点儿能有个两万多的毛利。 去掉给丁胖子和植保站的钱,还有些不能入账的支出和前期投入的改造的费用,一年下来,李泉这边,六七万的收入。 在全国人均月工资在五六百徘徊的年月,非常可以了。这时候,沪海黄浦区房价一平刚升到三四千。 可是,不说和报摊上看到的那种车皮换飞机的,哪怕是和钱吉春比起来,也顶多是人家的零头。 想到钱吉春,李乐问道,“大泉哥,最近和钱老板关系怎么样?” “挺好啊,三天两头找额去老阿那喝酒。” 李乐琢磨一会儿,“和钱老板关系继续处。丁胖子那边该走动走动,有些钱,该花得花。” “我明白。” “淼,不是剁馅儿么?”豆兰馨在后面叫了声。 “好咧,看我耍双刀。” 第107章 不,你家必须养狗了! “叔,要不额明天去家给带过去。” “费那事,这不骑车了么。绑后座上。” 李乐推着自行车,后座上驮着两个大口袋,出了小院。 “你们咋走?” “我们溜达溜达,等会儿打车,你先回家呗。” 瞅了眼手拉着手,还晃来晃去的李晋乔和曾敏,李乐跨上车,咬着后槽牙,用力蹬了两下,稳住车把,闪人。 “路上看着点!”曾敏喊道。 “知” 瞧着李乐骑远,李晋乔说道,“大泉说的事,你怎么想?” “我有啥想法,你爸留下的钱,本来就说好的。老太太当时不也没意见么?” “话是这么说,可你架不住老大往那想啊。” “那你嫂子,大泉和春儿她妈呢?你就是一家人也不能保证都一个鼻孔出气不是。” 李晋乔摇摇头,“我要是有那意思,当时就不说那话了。那时候钱多值钱,咱俩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也才不到一百。” “不行就找老太太,家里又不是没有大人。看她怎么说。” “也行,我反正是懒得琢磨。”李晋乔笑笑。 曾敏抽出手,紧了紧发带,“你说,他那个啥服务区真能这么挣钱?” “差不多。你算算也知道,就老家那条国省道,进出蒙区、晋省,本就是交通要道。和尚湾卡在中间,一天车流量得多少。” “你就打一台车,在服务区消费五块钱,一天两百台车,就是一千块的流水。一个月下来就是三万。” “这还是往收着算。夏天,冬天两个用煤的旺季,只多不少。” 曾敏想了想,“财帛动人心。” “嗯,老大憋屈了几十年,好歹是找了个挣钱的路子。” “所以,我估摸着他是想多了,才让大泉找咱们说这事。看看咱们的态度,好给自己定定心。” “不过,真按老大说的那个法子算,他心里肯定有疙瘩。”曾敏指了指路边的小商店,“我要吃雪糕。” “走,随便买。” 小店门口,李晋乔推开冰柜,“老板,拿个大火炬。” “哟,李队,破费了。”曾敏笑道。 “噫~~~~~这有个撒么。给!” 李晋乔把雪糕递给曾敏,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拍在桌上,豪气干云的一扬手,“老板,不用找了。” 老板眨眨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少五毛。” “撒?” “一块五一个,一块是去年的价。” “哎呀,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李晋乔又翻出一块钱,递给老板 曾敏在一旁,抿着嘴,笑的乱颤,倒是让老板看愣了神。 李晋乔眼角一抽,\\\"哎,哎,哎,回家看你婆姨去,找钱。\\\" “哦,哦。” 两人又牵着手,走在路边,曾敏把雪糕朝李晋乔嘴边送了送。 “干嘛?医生不让我吃。” “闻闻味儿。” “” “告不告诉李乐?大泉不说这是李乐给出的主意,帮忙弄的么?”曾敏把雪糕上面的巧克力一点点咬掉,舔了舔嘴角。 “他哪有这本事,估计又是从哪个报纸杂志上看来的。” “嘿,反正我觉着这娃脑袋里,有时候想的不是这个年龄的东西。” “额没觉得。” “就从那个郭占仓,你看不出来?”曾敏伸手,“纸。” “哦。”李晋乔掏出张卫生纸,递过去,“他那是啥?那是孤胆英雄戏看多了的傻子行为,放到小说里,那叫降智,肯定劝退。” “啐,有你这么说作者的?” “敢写额就敢说。” “那就先不告诉他?”曾敏小口舔着奶油。 “嗯,以后。” 。。。。。。 这年头,交流手段缺乏,去了几天外地,基本上属于人间蒸发。 李乐再回学校时候,看到像喵咪发腮一样的田宇,差点认不出来。 “你这,你妈暑假喂你吃史丹利了?” “你才吃史丹利。额这是休养生息的好。”田宇一拍肚皮,颤了几颤。 手指头戳着几块地方,“瞧见没,这里,是红烧又,这里,是烤羊腿,这里,是土豆炖牛肉。” “还有这里,是咥滴各种面。油泼、裤袋、饸烙” “额现在在家,是重点保护对象。田有米现在见了额,都得夹着尾巴。叫她往东不敢往西,叫她撵狗不敢追那又鸟。” “哦,恭喜田总财源广进。” “嘎嘎嘎,好说好说,以后,有甚要帮忙滴地方,给田总说,肯定帮你娃。” “对了,你们科技国赛几号?”李乐想起来。 “后天滴车票,去燕京咧。” “这补课也上不了?” “昂,田总很是遗憾啊,留下你们这群娃在这儿寒窗苦读,额心里不是个滋味,加油啊。” 田宇乐呵呵笑着。 又靠过来,扒拉几下李乐,“哎,你不刚回来么,燕京好玩不?” 李乐点点头,“好玩儿啊,长城,紫禁城,纪念堂,颐和园,圆明园,还有动物园,买衣服方便。” “那,有啥好吃滴么?” “涮肉,卤煮火烧,炒肝,爆肚,尤其是豆汁。” “豆汁?” “可好喝了,配上焦圈咸菜,噫~~~~~~那味道。” 李乐咂咂嘴,“不过要是第一次喝,你得喝两碗,第一碗可能有点不习惯,但是千万千万别停,一定要喝完。” “为啥?” “你只有喝完一碗,再喝第二碗,才能喝出牛奶混合着苹果,梨子,或者橘子的味道来。” “不过每个人口感不一样,你能喝出什么味道,就不知道了。” 田宇琢磨琢磨,点点头,“两碗是。” “嗯。” “一定要喝完,再喝才能有其他味道?” “对,这是燕京的一个老大爷告诉我的,他叫王士乡。我试过了,放心大胆地喝。” 一抬头,齐秀秀正好走过来。 “你俩,暑假作业,语文的。” “给。”李乐从包里拿出a4纸一般大的一个本子。 “哎,别动。”田宇突然叫道。 “咋?” “这是啥?” “语文暑假作业啊,十二篇作文,800字。”李乐把本子递给修仙的。 “不是,我咋不知道?不是没语文作业么?” “放假前给的‘暑假须知’上都有。”齐秀秀解释道。 “哪呢,哪呢?额咋么看见?” 田宇扒开书包,把折的皱皱巴巴的暑假须知拿出来,摊平。 “看看,没有语文。” 李乐伸手捏起来,翻了个面儿,指着左上角一行字。 “这不就是?” 田宇往前一趴,读着,“语文作业,冒号,十二篇800字作文,题材自拟。” 读完,双目瞬间呆滞,额头冒气汗,口中念念有词,“后面不是白面么?咋还能有字呢?他咋还能有字?” 慢慢仰起脖子,“秀秀,要不,要不,你别说?” “你觉得呢?”齐秀秀盯着田宇。 又扭头,“乐哥,乐哥,帮帮小弟。” 瞧着田宇的样子,李乐于心不忍,想了想,说道,“你家养狗了么?” “没。” “不,你家必须养狗了。” “然后呢?” “你的作文被狗撕了。” “刘老头能信?小说里都不会这么写。” “现实往往比小说更残酷,你,搏一搏。” 第108章 看看,这里气派不 新成立的公司叫长安铁一精工科技有限公司,简称长铁精工。 据说是王加强在商量起名时,看到自己手腕上的seiko表,想起来的。 陆桐无所谓,别说长铁精工,就是叫长虫精工都行。就想着赶紧把架子搭起来。 老王也不是黏糊人,该办的手续什么的,速度极快。 李乐来到学校旁边的校办工厂时,看到原本荒废多年的厂区已经清理一新。 锈迹斑斑的铁门变成了一人高,带着轨道的推拉门,虽然还得靠人推拉,但放在眼下,黑黢黢的栅栏,看着挺别致。 里面厂房正在改造,外墙还是红砖,房顶换了暗红色的彩钢瓦,窗户换成了黑色。 三层的小办公楼,也是如此。 一眼望去,泛着一股酸不拉几老不列颠的味道。 估计是陆桐定的。要是按照王加强的审美,得弄出个闪金光,亮银光,到处用上不锈钢的模样来。 李乐进门时,门卫房有人叫了一声,“那小孩儿,干什么滴?” “叔,我们一起的。” 田宇露出胖脸,和门卫打着招呼。 “哟,来玩儿啊?” “看看,看看。” 田宇摆摆手,拉起李乐走了进去。 “这门卫咋这么面熟?”李乐疑惑道。 “废话,能不面熟么?咱们学校门卫大爷的儿子。” “这是要一家三代门卫人的薪火相传?” “噫,别咒人家,他儿子还在咱们学校上学来着。” 被刘老头放过一马,劫后余生的田宇又来了精神,胖手冲着厂区一划拉,“咋样,陆叔找人翻新了一下,可还成?先看哪?” “车间去瞅瞅。” 车间里,地面重新做了防静电地面,绿莹莹的泛着亮光。 有群工人进行线路改造。个子都不高,听说话都是咯咯哒哒的。 “这是陆叔从鹏城那边找来的生产线安装的,买的他们的二手拉线工作台,这两天就到。” 李乐“哦”了一声。车间里已经已经能看出大概的模样,插件、组装、焊接、qc质检几条线的区域已经给划分好。 这么大的面积,坐个两三百人不成问题。 不过现在还用不到这么多人,车间里有一大半是空的,对着一些改造要用的东西。 转了一圈,正想着去小楼,就看到一个亮油油的脑门,一个窗户一个窗口的闪过。 李乐冲田宇一努嘴,“王校?” “啊,是老王。” “你们俩咋过来了?” 亮油油的脑门儿出现在车间门口。 “李乐这不是刚从燕京回来么。我带他来看看。” “王校,速度挺快啊。” “那可不,计划做得好,资金和执行到位,肯定速度快。咋样,气派不?” 王加强乐呵呵的指了指车间。 要说老王这俩月,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时不时掐掐大腿。 连路边的流浪狗,在老王眼里都变得眉清目秀,乖巧可爱。 无他,铁一今年高考出了个省文科状元。 让老王感到自己的教育生涯已经接近圆满。 另外,本科上线率过了85。 中考全市前十占了仨,前一百有二十多。 新高一招生,县区和外地的状元,揽了四个进来。 市区状元虽然没能抢到手里,但是好歹把第二给弄了进来。 学校又从苏省和豫省,招来了几个名师。 前几天在铁路文化宫开表彰大会的时候,自感兵强马壮粮草充足的王加强,喊出了今后三年再出个省状元,五年内本科百分百的口号。 现在的老王眼里,什么长高,工大附,已如土鸡瓦犬,不足虑尔。 “很现代化。”李乐回了句。 “是,看看这地面,墙面,灯光这可是依着无尘车间的标准改造的,以后得换衣服才能进来。” 老王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才问道,“燕京呆了几天?” “小一个月。” “是得多出去见识见识。去燕大和清大转了没?” “没去。”李乐实话实说。 “哎呀,这可有点遗憾啊。以后,咱考进去。” “嗯,我努力。” “额也努力。”田宇赶紧跟着拍胸脯表决心。 老王听了,张张嘴,想说啥,又咽了回去,“对,一起,一起加油。” “你们玩去,我在这再转转。” 。。。。。。 “不是,他啥意思?看不起额?” 进了小楼走廊,田宇想起刚才老王的表情,忿忿着。 李乐笑笑,“你觉得呢?这俩学校就是给齐仙女这样的人预备的,我反正是没想过。” “咋能不想呢?孔老人家曰过,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 “呵,还会这个呢?” “那可不。” “我问你,这句话出自哪?” “《论语》啊。这不废话么。” “《论语》哪一篇?” “这个”田宇挠头。 “告诉你,这句话,根本不是《论语》里的。” “我在书上看的。”田宇辨道。 “尽信书不如无书。”李乐摇摇头,“这话是李世民撰写的《帝范》崇文篇,原话是‘夫取法于上,仅得其中,取法于中,不免为下。’” “不是,你咋知道?” “巧了,我也是书上看的。”李乐心说,亏得王老爷子给讲过,要不然今天这个b还装不了了。 “所以啊,能考上那俩学校的,这种小知识都是信手拈来,不像咱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正说着,经过的一间屋子里,有人嚷了句,“你们怎么来了?” 扭头一看,是陆桐。 “陆叔,这不李乐刚从燕京回来了么,就带他来看看。” “陆叔好。” 陆桐招招手,“进来,正好工程样机弄出来了,一起瞧瞧。” 屋子不是很大,不过里面有不少仪器和设备,还有两台电脑和打印机。 “这是实验室?”李乐看了一圈,问道。 “这哪能算得上,顶多是个检测间。”陆桐介绍旁边一个人,白色短袖衫,直筒裤,平平的一张脸,三分的头发,尽显工科男的气质。 “张和,电子科大的博士,田宇熟,他们搞那个专利就是找的张和给辅导的。” “也算不上,主要是他们几个敢想,思路比较开放新颖,不像我们,受了拘束。” 张和说着,从身旁的桌上,拿起一个四十公分长,七八公分宽,扁扁的,有一面带着三个按钮和三个显示灯的东西,“田宇,看看,这就是工程样机。” 田宇接过来,拿在手里举了举,像是上朝用得笏板。 仔细看了几眼,摁了一下按钮,绿灯亮起。 比划着在李乐身上扫了一圈,碰到裤兜的时候,红灯闪烁,伴着“滴滴滴”的声音。 “你,别动,我怀疑你私藏武器,举起双手。” 李乐没理他,从兜里取出一串钥匙晃了晃。 “不错啊。可惜我们的东西报过去了,要不然就拿这个去参赛。”田宇说道。 “想什么呢?这个是工程样机,完成度这么高,人家也不让你参赛。”张和笑道,“再说,这里面也没怎么用到你们的专利,不能显示距离和根据目标信源提示大小。” “哦。” 田宇有些遗憾,把工程样品递给李乐。 李乐拿在手里掂了掂,不是很重,就是拿起来手感不好,还有点松垮,不怎么结实。 “陆叔,这是给图纸找粤省那边开的模?” 陆桐现在对李乐说出什么样的话,也不感觉奇怪。 “对,今天发过来的样品,我们先看看,还找了苏省和浙省的两家,也是这两天发来,比比质量和价格。” “后期不管是元器件的选择和尺寸,都得做一些调整。出正式样品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正式生产定型什么的,得到几月份?” “十月份,这不还得招技术人员、销售,车间人手,再加上培训。” “同时出几个样品,拿着去市场上试着推一推,先把销售渠道跑一跑。” 李乐估摸着他肯定已经先去趟路了,要不然动作不会这么快,听说话,也是一副有底气的样子。 在小楼里跟着陆桐转了一圈,李乐拉着田宇走人。 送到大门口,陆桐问了李乐一嘴,“对了,你上次给我说安防设施里,监控设备和视频压缩技术有关系是?” 第109章 我要学道,我要上天!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手里攥着两个小哑铃,正跟着电视里,《健美五分钟》“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号子蹦跶的李晋乔说了句。 曾敏看了眼沾到手上的颜料,很自然的在围裙上抹了一下,“咋?按你意思,选理科?” “说了也没用,他自己主意大。你呢?” “我无所谓。他又不偏科,选啥都行。除非以后想考研究生,考博士,往专业方向发展。” “再说,从明年开始,国家就不包分配了。你看着,学啥不干啥的越来越多。” 李晋乔喘口气,“上面也不知道琢磨什么呢。以前只要上大学了,工作就稳了。现在,哎!” “包分配,去哪?能留校的,去事业机关单位的还好点,要是分到什么工厂企业,就现在这些企业的局面,吃基本工资?”曾敏叹口气,又说道。 “西边几个厂子,破产的破产,改制的改制,工人买断工龄回了家,干部调整到其他厂子,不还是半死不活。” “以后啊,依我看,还是政府单位这种,才是铁饭碗,旱涝保收。” 李晋乔想了想,点点头,“是咯,别管职务大小,进去了,就是个保险柜。” “以后,让李乐去参加招干考试,进部委,进省政府,嘿嘿嘿。” “琢磨啥呢?这才什么时候,还不定有什么变数呢,进外企?出国?早呢。”曾敏回道。 “什么早呢?”李乐推门,问道。 “没什么,刚说你文理科的事。”曾敏收了围裙,“今天程艳辉发表了没?” “发了。”李乐从包里拿出张标着文理科意向表的单子,递给曾敏。 “啥时候交上去?” “下周三之前。” 晚饭吃完,李晋乔又和曾敏嘀咕两句,把李乐叫到跟前。 “你咋想?文科理科?”李晋乔问道。 “文科呗。” “为啥?” “听真话假话?”李乐摊着手。 “怎么讲?” “文科是道,理科是器。学文,经天纬地,治国安邦。老话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上对下,天对地,文对理。所以学文的上天,学理的下地。” “那意思就是你要学道,你要上天?”李晋乔撇撇嘴,“还有呢?” “没兴趣。” 李晋乔看了眼曾敏,“哪个是真话?” “没兴趣是真的。”曾敏目光如炬,斩钉截铁。 “知道了。”李晋乔往沙发上一靠,略带遗憾,想了想,又嘱咐道,“理科那几门不能丢啊,还得会考呢?” “知道。” 李乐进屋,曾敏拍了拍李晋乔,“咋?有些失望?” “我上学时可是想当科学家的。” “我还想着,以后好好学习。发明一种机器,把东西放进去,一摁按钮,唰!嗖!啪!千里之外的另一台机器就能收到。” “你现在想也不晚?” “咋?” “做梦去呗。” “嗨,我真研究过,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电磁波或者量子有没有可能传输分子和原子,实在不行传输更小的粒子” “李晋乔?”曾敏笑着听他扯完,指了指厨房。 “好嘞,你知道矿物聚合氧化物表面污垢处理工程是干嘛滴?”李晋乔赶紧起身。 “?” “刷碗啊,你个理科学渣。” 。。。。。。 燕京喜讯到铁一。 作死三人组,终于还是凭着改进版的金属探测仪,拿到了国赛的一等奖。 王加强这次不好小气,大红的喜报贴出来,长长的横幅竖起来。 马大姐站在校门口,看了“祝贺我校马闯、田宇、陆小宁三位同学在全国青少年科技竞赛中获得第一名(全省首次)”的横幅足有五分钟。 随后,掐着腰仰头大笑,“额也有今天,额也有今天啊!” “你笑个甚呢?” 田宇出现在身后,抬爪敲了敲马闯脑门。 “哎,别敲。”马闯扭着头,挪开一步,指着横幅问道,“你不高兴,不兴奋?” “高兴,兴奋。” 田宇看起来有些言不由衷。 “咋?”饶是马大姐粗枝大叶惯了,也看的出来,“此事有变故?” “没有。”田宇摇摇头,“你知道么?李乐选了文科。” 马闯眨眨眼,“嗨,我当什么呢。” “又不是转学了,这不还在一个学校。” “噫~~~~~,跟你说不清楚。” 看到田宇进了校门,马闯挠挠鼻子,一顿脚,小跑着跟了上去。 教室后排,休闲保健区边角。 田宇抱着李乐的胳膊,脸上满是幽怨,“你这就不要饿了?你冷酷,你无情。” 李乐瞧着这张愈发朝着熊样发展,还带着青春痘的胖脸,心中爬起一堆恶汉。 用力把胳膊抽出来,“你无理取闹。” “你为啥选文科?” “我文科不瘸腿啊?” “你理科不也好?” “我乐意。” “所以你就把额抛弃了,咱们可说好的,一起” 李乐赶紧抬手,“打住,那是张彬对齐秀秀说的,别安我身上。” “那我找老程说,也选文科。”田宇一拍桌子,嚷道。 “别,你自己啥水平,心里没点数?” “我感觉还行。” “干嘛非得沾着我呢?你觉得你选了文科,你那张冠李戴的历史,搞不清东南西北的地理,49年参加国军的政治水平,能和数理化比?” “那不还有你么?帮我啊?”田宇不服。 “大哥,这东西咋帮?你特么懒得跟条蛆一样,就那些背诵,你能下功夫,?” “你真不适合学文科,你这成绩都是靠理科撑着的。人贵有自知,你得发挥长处。明明学理科能上重本的,你学文科,上个普本,划算吗?” 田宇愣了一会儿,朝桌上一趴,扭着头嘟囔,“那咱俩就得分班,以后不能做同桌了。” “你觉得选文科就能和我一个班了?”李乐的问题有些扎心。 “这个” “人生自古多离别,这才哪到哪儿?以后你要是被女人甩了,不得去喝药?”李乐嘁了声。 “那不能,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锤倒的媳妇揉倒的面。” “智障!老实等着分班。万一能和马大姐陆姑娘一个班呢?上课,上课。” 老实了两节课,田宇又抓起李乐的手腕。 “帮我写讲话?” “啥讲话?” “就是国旗下的讲话,不是拿奖了么。姜主任说,让我们仨都去台上。” “自己写。好话都不会说。”李乐拒绝。 “那你赔我精神损失。” “咋?” “你特么告诉我说,豆汁要喝两碗,我喝了,结果吐对面大爷一头一脸,要不是黄处给买了新衣服,我都回不来。” “个人口味问题,你喝不了怨我?” “马闯和陆小宁也吐了,也是个人口味?赔我,不,赔我们仨。” 李乐白眼一翻,得,忘了,还有那俩傻子。 叹口气,“算了,算了,笔来!” 看着李乐写的提纲,田宇问道,“这个又有啥讲究?” “这个?” “昂。” “检讨是围绕你不是个东西,这个就得围绕老师领导是个好东西来写。” “十分成绩,三分自己,七分老师。要突出王校的细心关怀,黄处的谆谆教导,老姜的严格管理,你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得。” “咋还有老姜的事?” “你不把她突出一下,你们的处分能顺利撤掉?” “乐哥,你真特娘的奸诈。”田宇由衷感慨。 “懂啥,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事故。” 第110章 人家也是貌美如花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高二暑假,又去了燕京大半月的李乐,回到学校后,眼见着班里陌生的面孔又多了几张。 高一相差不大,高二两极分化,高三,就是天上地下。 无数考场英烈先贤的经验,再一次应验。 原本分班时的人,经过一年里几次考试的出出进进,到高三开学时候,已经换了十几个。 有个别班主任找到王加强,说娃们都很用功,一次考试就换了班,有点太严苛。 可老王说,“谁不用功?学校里,下次考好了,还能调回好班。可真到了社会上,掉下来还能翻身的又有几个?我们育人,不止教文化教知识,更要让娃娃们提前做好适应社会残酷性的心理准备。有个抗压强大的心,比什么分数都强。” 老师们没话说,只能把这种紧迫和压力继续维持,火炼真金。 许是阅历心态不同,李乐更能体会王加强的这种用心。 学生们的遗憾是当年没努力,老师的遗憾是如果那时候再多给讲几道题,多给两张卷子做一做,或许就能让他们换一种活法。 自愿和强迫相结合,逼也得把人给逼出来。王加强压学生,更压老师,就是为了不留下这些遗憾。 有了分化,学校开始帮着找出路。 有点艺术细菌的,去学美术,去学播音主持,去学唱歌,哪个提高快,就学哪个,怎么着都得把大学给上了。 实在圈画不圆,谱识不全的,除了硬拼学习别无他法。 抽调各科老师弄补习班,晚自习用来补课。挨个过筛子,一对一单挑。即便到最后上不了本科,也有大专,中专。 各种竞赛,那些偏科偏才的,都去走一遭。 数理化,语史外,只要能拿奖,学校就准备在高三开始推荐保送。名校不行,就联系普通院校。 王加强就像销售员一样,挨个翻着部里规定能招保送生的大学,有机会就联系,拿着获奖证书和简历,推销手里的学生。 高一时,还有些松弛的喧嚣,到了高二,就成了默默和自己,和同学,和老师之间默默的较劲。 一片平静之下,在积蓄着压力和能量,为的就是在最后一年的六月六日,喷薄而出。 李乐沉浸在这种大家伙儿一起攒劲向前冲的氛围里。 早自习时带着眼屎背书的表情,课间去卫生间的匆匆脚步,把老师堵在教室里寸步难行的提问,彼此间讨论题目手舞足蹈的争执。 过往只知俯首,专注笔下前程。却忘记抬头看这片今后不会再出现的风景。 人生啊,就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这一年,对李乐,就像齐秀秀给的新年贺卡上的祝词,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嗯,齐仙女法力无边。 分了文理,没了田宇在耳边的喋喋不休,李乐有些不习惯。 再加上放眼望去,女生太多,便找了老程,最后一排独坐。除了和原来班里的几个人能聊得来,其他的连叫名字都得想想。 没了政史地的约束,马闯好像解开了封印 ,仅靠天赋就能碾压同类。 数理化纠结一番之后,依旧是抓阄操作,参加了物理奥赛,一路杀到了全国冬令营。 燕大清大抛了媚眼,不过马大姐还没来得及在燕大的鸡腿饭和清大的酸奶之间做个比较,就被马爸爸一通电话给扔进了国防科大。 现在的马大姐,就是一条在学校里自由自在闲逛的二哈,搞得老王欣喜之余,又开始提心吊胆,生怕她哪天又开始拆家,天天强调班主任要盯住了。 科技创新国赛拿奖之后,田宇还是存了考10的心,总想试试,拒绝了和看上他的燕京理工签预录取协议。 陆小宁倒是很稳妥,听了陆桐的建议,乖乖和长安的电子科大签了协议。第一志愿报这里,计算机专业,够本科线就行。 就这么着,几个人各怀心思,来到高三。 程艳辉还是班主任,两个黑眼圈愈发明显。 不过中气十足高亢嗓门,还是显示了老程坚定的要和学生们耗下去的决心。 “高三了啊,都给额把心思全部放在学习上,一切与学习无关滴活动,赶紧都停了。” “下课前,我说一说整个高三阶段的复习计划,” 程艳辉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二三四几个标题。 “因为咱们在高二已经学完了整个三年的课程,那么,在高三整个一年里,要经历基础、深化、冲刺和考前心理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基础专项突破。基础差的啊,记住,基础差的,利用这段时间补上短板,把精力放在基础复习上。” “基础较好,进一步加强练习,全面梳理自己的知识点,通过简单、中等题验证自己的知识构架,建立知识点之间的相互联系,完善自己的知识体系。” “第二阶段,强化重点专题” “第三阶段” “有句话我觉的很好,送给你们,你如履平地般地舒适坦然,当然不配拥有任何光芒。” “拿本子,把上面的复习阶段要点和时间都记一下。回家!” 吱吱啦啦,一阵响动,熬过了70分钟的一节数学课,许多人都拎着书包朝厕所狂奔。 李乐挎上书包,刚出后门,就瞧见闲人马大姐蹲在楼梯拐角,拿着根雪糕嘬着。 瞧见李乐,起身道,“你可下课了。” “咋?” “前天高二十班那女子给你的小心心,看了没有?” “没看。” “你这人,我咋回人家?”感到雪糕滴到手上,马闯紧忙又拿起来吸溜几口。 李乐无奈,“你又把我给卖了?” “这话说滴,你有自由的躯体和不羁的灵魂,何来叫卖一说?” “好好说话。” “两个肉馍,见一哈。” 自从成了闲人,人脉颇广的马闯又多了个“保媒拉纤”的爱好。 可以说,打地球上有中学开始,甭管再怎么严格,总挡不住男男女女们那点懵懂的感情。 马闯小八卦转的飞起,东听西探,三天两头给人传纸条当信使,从高一到高三,那些地下鸳鸯,少不了她的功绩。 换来的就是小卖部的零食瓜子,校门口的小吃。 据田胖子说马大姐刻苦钻研席绢、沈亚滴小说,把学校里颇有姿色的男女搞了个排行。 什么十大美女,四大天仙,五大帅哥,八大金刚,流传颇广。 里面有李乐,也有陆姑娘,田宇也想,不过被马闯以不能坑人为由,拒绝了。 李乐听了,心里直哼哼,你咋不学雪中李义山搞个胭脂评呢? 瞧了瞧眨着一只写“愚”,一只写“蠢”大眼睛的马闯,怎么看怎么不像能在物理奥赛国家队里平趟的水平。 李乐一转身,“走了。” “哎,到底成不成,给个话啊?” “不成。” “别啊,人家那女子也是貌美如花滴……” 第111章 出师未捷啊 “我会在秋日,身着白衣,腰间蹀躞上缀着金玉的响铃,胯下是来自西域,佩着琉璃璎珞的黑色骏马。” “快马扬鞭,让风不停吹起幞头的系带和衣袂,在七宝香车和路人的惊疑中踏马灞桥而过,大笑中进入长安。” “我会选一个晴日清晨,驻足朱雀大街,面北仰望龙首原上,那座雄伟的大明宫。看它千门次第开,还有那如龙脊般的金色檐角,在朝阳光下熠熠发光。” “我会在牛毛细雨之时,擎一把羊脂玉把手的天青色纸伞,去兴教寺敬香。看袅袅青烟在香炉上,一点点随风消散,静静听七级佛屠上铜铃的诉说。” “我会在上元时,流连于坊市间,看百戏胡璇,看夜火流萤,笑入胡姬酒肆,饮酒高歌,若是碰到那李太白,定会拉起他的长袖,灌他葡萄美酒三百杯,然后枕着长安的月,吹着大唐的风,一同醉去。” “这是,是三万里大唐的长安,终得长安于长安” 刘成基念完,合上作文本,沉默片刻,才问道,“诸位,齐秀秀这篇习作感受如何?” “我没那本事。” “我写不出来。” “太好了,言辞优美。” “有股子骏马骄行踏落花的味道。” “作者臭不要脸。” “对!” 刘成基走下讲台,把本子还给齐秀秀。 “让你们平日里去看,去记一些典故,一些名句,就如不断习练刀剑。考场如战场,待到那时,可从容自若挥出,斩敌于马下。” “如果认为读书背书是一件繁琐无聊的事情,那么上考场就如赤手空拳,如何能赢?” “好了,给你们二十多分钟,以‘巧诈不如拙诚’写一篇短文,二百到三百字。写完的交给我。” 下面众生闻言,一脸便秘状。 唉声叹气之后,纷纷起笔,不过大多人写了几个字后,开始抓耳挠腮,搜肠刮肚。 李乐想了想,拿出单位写作的看家法宝,直接一篇《以诚实守信为荣,以欺骗欺诈为耻》交了上去。 老头看完李乐的东西,挥挥手,把李乐叫到身边。 “你这文风,有点儿” “咋?”李乐挠挠头。 刘老头指着一句,念道,“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欺诈耍滑于事无补而有害,只有实干才能克服困难,加快发展,夺取胜利。” “有点干。别写这种硬邦邦的风格。身段柔软一点,多加些词汇和修辞手法,再写一篇交上来。” 李乐只好接过本子,坐回去重新琢磨。 拿起笔,刚写了几个字,忽然感觉作文本上的格子,开始组合变换,渐渐变成了一排排坐席。 手里的笔,也成了话筒。再一扭头,身后是一块大屏,写着“三环南路四期高架项目投资说明会”。 哎?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刚想着,场景又转换成一间会议室,瞅瞅身上,也变成了西装领带的模样。 耳边是一个人操着江南口音的普通话,“本年度重点工作,要坚持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主题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起来” 这是在开年度计划会? 三分熟悉,七分惶恐。头上渐渐冒了汗。 脑中瞬间一片空白,身体也变得僵硬。 忽然间,似乎有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有人唤道,“李乐,李乐。” 一阵急速下坠的的失重感之后,李乐慢慢睁开了眼。 视线开始聚焦,曾敏的脸一点点清晰。 “哎呀,这是发烧了?”李晋乔也到了床边。 “有点儿,温度计呢,赶紧拿过来量量。” 隔壁屋一阵翻腾,李晋乔捏着一根温度计,甩了甩,“夹着,我看表。” 五分钟后,曾敏举起温度计对着窗外亮光看了,“三十八度七,发烧。” “老李,吃药还是去医院?” “吃药,他从小就很少生病,这次也不知道咋了。” “嗯,我去拿扑热息痛。” 吃了药,病歪歪,躺在床上的李乐,这才明白,刚才那一阵,都是发烧做得梦。 但又那么真实,李乐甚至能闻到会议室里,那种皮革夹杂着烟草的味道。 熟悉且冷漠。 “我说,这一到了高三,哪家都是小心翼翼,就怕生病。”曾敏拿了个凉毛巾,“pia唧”糊到李乐脑门上。 “一早我就觉得不对,自打和丁亮学习,这几年,从来没有过起不来的时候。今天一看门关着,就觉得不对。” 李晋乔端着一杯水,放到床头柜上。 “平时身体不是很好么,壮的跟头牛一样。” “这平日里身体越好的,一生病就比普通人厉害。”曾敏拿起水杯,问李乐,“喝点水?” 张张嘴,想说话,可喉咙动了几下,只能发出呼哧呼哧声,只好微微摇头。 “刷题刷的这是?” “高三,压力大啊。昨天肯定受凉了。” “那今天咋办,给学校请假?等会儿要是烧不退,还得去医院。” “你看一下,我去给程艳辉打电话。” 李乐原以为这些年,自己虽不至于寒暑不侵,但身体素质还是摆在那。 昨晚放晚自习时,多喝了一瓶冰镇阔乐。 从让人心悸的场景中抽离出来,李乐带了些沮丧,高三才上了几天课? “行了,我给程艳辉说过来,李乐今天先不去。” “那你呢?今天有课没?”李晋乔抬手看了看腕表。 “有也给调了,你去上班,我在家看着。” “这个” 李晋乔去年受伤调养,回去上班之后,路局那边谈话,成了处里的班子成员,岗位从治安的副支队长,成了政治部的代理主任。 警衔从三杠两星成了三杠三星,工作也由外变内。 看着不用风吹日晒整天下现场,人也白了不少,可又变成了奔波于各个会场和活动中。 管警务,管教育培训,管组织建设考核,甚至连计划生育发用品都要管着。 处里也喜欢让人高马大,形象好的李晋乔出面。 今年春运,李乐在电视里就见过好几回李晋乔面对摄像头,结结巴巴,一脸紧张的表情。 在家的时间反而少了。 李晋乔扣上衣服,“那行,我上午去一趟拘留所,中午抽时间回来一趟。” “有事就别回来了。” “嘿,哪能呢,说回来就回来。中午吃牛肉包子?” “这发烧呢,吃个屁。” “得令!” 听到门关上,曾敏淘换一条新毛巾,又呼在李乐脸上。 “生点病也好,增强一下抵抗力。” “真是出师未捷”曾敏嘀咕一句。 李乐,“?” 第112章 我tnd不是生娃坐月子 发烧时,感觉时间都在变慢,迷迷糊糊睡着,像是过了个小时,睁开眼,发现才十分钟。 瘫在床上,身体所有的机能似乎都已经停滞。 天花板在变大,自己越来越小,越来越轻,开始逐渐向上飘浮,仿佛在经历又一次灵魂出窍。 就这么着,半梦半醒间,终于的等到了药效到来的时刻。 满身大汗,床单都湿了一片。 身子松快片刻,紧接着就是四肢的酸疼。 中午,李晋乔还是放了鸽子。 强撑着喝了曾敏给冲的鸡蛋茶,就耗尽了积攒的力气。 几大杯白开水下去,晃着咣咣响的肚子,李乐终于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到身边有人声,李乐把眼慢慢睁开一条缝。 一二三四从床头到床尾,高高低低站了好几个人,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气氛诡异。 倘若身上盖得是白布,再配上唢呐,李乐觉得自己又走了一遭告别仪式。 所有的一切又回到。 终于有人开口。 “哎,你说他就这么躺着不动,万一尿床上咋办?” “又不是瘫了,拉屎撒尿没感觉。” “看,他腿上没多少毛哎。噫~~~快赶上陆小宁了。” “没陆小宁白。” “没陆小宁滑。” “乐哥上身更白。” “撩开看看?” “没有相机,有相机就给拍下来,能换几顿好吃滴不?” “那不一定,保不准还得挨顿揍。” “看着,我撩开了啊。” 李乐感觉身上的毛巾被被掀起了一个角。 赶紧睁开了眼,沙哑的声音说了句,“好看不?” “我滴妈耶,死不瞑目啊!” 马闯大叫一声,赶紧松手,转身往后一蹦,拉着齐秀秀就往屋外跑。差点撞上循声而来的曾敏。 。。。。。。 “咥面,咥面,不够还有。” “谢谢曾老师,谢谢李叔。” 李晋乔回来时,正巧碰到田宇几个人来看李乐。 问了句下晚自习还没吃饭,就钻进厨房,找出冰箱里留好的踅面,烫好后浇上辣子葱花和肉丁。 田宇他们也不作假,一人捧了一碗,开吃。 李乐靠在床头,闻着焦香的辣子和猪油味道,恹恹的问道。“你们来干嘛滴?吃大户?” “今天你没来,问老程,老程说你病了,过来看看。”田宇吸溜一口踅面,扭头冲外面,“曾老师,家里有蒜没?” “有糖蒜要不?”外间曾敏回道。 “要。” “那你呢?”李乐又问曹鹏,“你不在学校呆着?” 曹鹏舔了舔嘴角,“额们学校今天放月假,额就去铁一找你,结果碰到了他们,就跟着过来了。” “班长,秀秀,谢谢来啊。” “哎呀,小四,尅气撒么!” 张彬低头,把自己碗里的肉丁扒拉到齐秀秀的碗里,“吃,多吃肉,看你这几天都瘦咧。” “额舍,你咋不谢额和陆小宁?” 马闯一边往外挑着葱花,一边问道。 “我谢谢你们啊!” “噫~~~~都四好兄弟,应该滴!咥!” 李乐看着这一群不知道是来打秋风,还是来瞻仰自己的朋友,长叹口气,“唉~~~” “对了,忘说了,额们给你带东西了。”田宇突然说了句。 “啥?” “今天上课做得笔记,在秀秀包里,一会儿给你。”张彬咬着面,口齿不清。 还是齐仙女懂礼,咽下嘴里的,补充道,“还有今天发的卷子,老程说,要是觉得好点了,就做做,可以只做选择题,大题空着也没事。” 陆小宁把碗放下,从身后取出一个大塑料袋,拎到李乐眼前,一点点往外拿着。 “这是黄桃罐头,猪肉蛋卷,凤尾鱼罐头,鸡蛋糕,牛肉干,还有苹果和香蕉,我们放外面了。” 李乐指着一包东西,“那这是啥?” “红糖。” “谁让买的?” “田宇,他说看病人都要买这个。” 李乐一愣,我他娘的又不是生娃坐月子,用得着这个? “买这些东西,又是你掏的钱?”李乐问陆小宁。 “嘿,这话说滴,额们就不能有钱咧?” 田宇抹抹嘴,指了指马闯和陆小宁,“我们这个月刚发了工资。” “工资?” 听了田宇的解释,李乐这才知道工资是怎么来的。 长铁精工里,陆桐的出资被分成了两部分,有一部分用了一家港岛的金属探知公司的壳子,当然,老板还是陆桐。 于是长铁精工经过一番操作,成了所谓的合资公司。 九十年代,国内对于外资,港资公司还是比较看重的,也成为了一些城市政府部门招商引资的考核指标。 所以对来投资的外企,有比内地企业好的多的税收减免等优惠政策。 长铁精工也能够利用港资的名头,提升企业的形象和逼格。 当然,港岛允许注册空壳公司这一做法,也带出了一批骗子。他们在内地兴风作浪,把一些地方坑的好多年翻不过身。 长铁精工在开始运营后,并没有如李乐想象的那样,先去通过王加强,上来就专攻铁路这一块。 而是带着一批样品,从港岛找了几个人当演员,用港岛公司的名头,开始跑国内的一些展交会。 精美的展台,漂亮的礼仪小妹,包装起来高大上的公司历史,p出来的宣传册,引来了一批有购买意向的客户和内地做安检设备生意的渠道商。 长铁精工由此开始在国内各大城市试水。 谁都没想到,第一位购买探测仪的是做电子仪器的同行。 一个在鹏城开设电子厂的老板,苦于零件丢失率太高,下班后挨个人工查验,效率太低,说出去也不好听。 从国外购买电子安检门,成本太高。本来想着去买老美的手持探测仪,结果在参加展会时,看到了隔壁展台长铁精工的产品。 有心试了试,灵敏度,体积,重量,电池耗电量不比老美的差,而价格却低了四成有余。便花了两千块买了俩回去。 结果挺好,又陆续买了几个。周边的一些厂子,看在眼里,打听打听,也开始购买。 自从那之后,就开始有造船、贵重金属加工,机械制造,一些能用在产品检测上的厂子来采购。 虽说第一年的销量不算太大,离收回成本且得等,但大家都看到了前景和希望。 陆桐也开始从电子科大里挖人,准备充实技术,为进一步完善产品线,扩充使用范围而做起准备。 作为股东,马田陆三个人有分红的权力,可长铁精工第一年并没有实现盈利,只能作罢。 陆桐索性就按照一人一个月五百块的标准给发了一年工资,安抚一下。 钱到了家长手里,想拿出来难如登天,不过零花钱还是给了不少。 三个人凑了凑,买了些东西给李乐带来。 一群人吃喝完,看李乐精神好了许多,便和曾敏李晋乔打了声招呼,一哄而散。 李晋乔跟着下楼,嘱咐几个娃早点回家。 随后上下左右瞧了瞧,一闪身,躲到旁边单元的楼洞里,借着亮光,从兜里掏出根烟,刚点上,就感觉脖子后一阵冷风。 “李晋乔?” “啊?” “你不是喜欢干什么氧化物表面污垢处理么?” “是滴,没错!” “那还不去,在这躲什么呢?” 李晋乔赶忙把手里的烟一丢,“是,夫人!” 第113章 给李队说,小满问他好 病来如山,病去抽丝。 李乐终究还是去了医院。 支原体感染。挂了两天水,新药,阿奇霉素。 第三天,李乐戴了个口罩,去了学校。 这年月哪有什么一次性,熔喷布,n95的概念,一个棉布口罩,让李乐感受了什么叫憋屈。 蔫蔫儿的坐在后排,绵软无力。 程艳辉瞧见,大手一挥,晚自习别上了,回家去歇着。 高三,都是披星戴月的时光,难得有机会伴着夕阳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过一片写满了“拆”字的平房,几声狗吠和嘈杂的对骂,引得李乐扭头瞅了眼。 一条扒了一半的巷子,两拨人,一拨脏兮兮,一拨奇装异服。 一部《古惑仔》之后,洪兴当道,东星正荣。 天南海北的小混混们,像是找到了操作手册,开始纷纷复盘,模仿,学习。从衣着到发型,从说话的调调到抽的万宝路。 一时间,都成了浩南山鸡乌鸦大飞。 少林寺让人去学武,古惑仔让人拿起砍刀。 武侠小说里行侠仗义的江湖没了,变成了兄弟情义的江湖。 义气不过冢上草,两肋插刀,皆是鲜血。 许多年轻人把电影当成了人生,一头扎进去,一去不回。 其实害人的不是电影,而是当时的环境。 城镇化,大规模的人口流动,大量失业人口,治安管控的缺失。 社会快速发展和信息的冲击,使得人们价值观不断改变。 电影只是经过精心包装,遮盖了事实之后的一副催化剂。 以致后来有人说,假粉都在讨论,真粉都在监狱,铁粉,当年就死了。 奇装异服的就是这样一拨,牛仔裤,紧身背心,短袖坎肩,长发遮脸。 歪歪扭扭的纹身,身子一动,像是增了肥的青龙,歪了嘴的白虎;手里甩棍,钢管,不过还是胆小,没敢拿砍刀。 另一边脏兮兮的,年岁也小了点,手里是木棒,砖头,身上烂洞的衣服,露趾的拖鞋。 李乐转身准备走人。 “我们大哥来了,你等着。” “乐哥,乐哥!” 刚抬起脚,就听到身后有人跑过来。 “乐哥!” 一人张开手,拦着李乐。 “还记得额不?额,成子,去年在桥墩帮你捆人来着。” 李乐有些佩服成子的眼神,戴着遮了大半张脸的口罩,还能看出来,只能点点头。 “有事?” “昂。” “我有病。” “啊?” “我得去医院。你们自己解决。” “哎,别啊。” 瞧见李乐真要走,成子赶紧伸出手,拉起李乐。 “李队都帮我们的。” “他帮你们是让你们打群架?”李乐看着袖子上的一片黑泥样的污渍,拧起眉头。 去年李晋乔出事后,安家杰帮着管了几天这群“铁道游击队”。 等李晋乔上班,又找了这群孩子几次。 半商量半强迫的,最小的小川北,由处里出面,给安排给送进了福利院。 剩下的几个娃,够十五的,给送去了一个“两劳”开办的修车厂,学技术,好歹能管得住。 不够十五,福利院,求助站不收,又不愿意回家的,只好让成子继续带着收废品。 货场派出所找了几间废弃的仓库,有水有电灯,给安顿了进去,不至于挨冷受冻。 货场主任也给老李面子,平时货场里有个什么卸货装货的小活,也叫上成子过来帮忙,要么三块五块一个人,要么给顿饭。 不过人家话说的清楚,发现一次手脚不干净,死门。 总之,成子这几个人,安生了不少。 不过成子也是能耐,在小川北几个人走了之后,不知道从哪又捡出几个娃。 问就是做惯了老大,手底下得有人。 李晋乔和安家杰还在想别的法子,看能不能彻底解决。 听到李乐问话,成子赶紧摇头,“额们早就不打架了,李公安和安所都说了,打架偷东西就把我们给赶出去。” “那你们这是?”李乐冲着巷子里一扬头。 “额带他们来这,看看有没有扒房子剩下的钢筋废铁。”成子一指那群奇装异服,“可他们说,这是他们的地方,不能来捡东西,还叫我们把捡的给他们。” “那是我们一点点翻砖头,扫地皮扒出来的,哪能给他们。这就要干起来。” 对成子的话,李乐只能信三分,“他们是哪的?” “说是什么拆迁公司的人。”成子回道,“他么干他们的拆迁,我们捡我们的垃圾废品,怎么” “哎,你,这就是你们什么老大?”有人走过来,打断了成子。 李乐侧过头,打量几下。 圆寸头,个不高,露出的胳膊和胸口,纹着鬼头鬼脸的玩意儿。 “去年涵洞那边的玩枪的事,人就是他抓的,听说过?” 别管有用没用,成子赶紧扯起虎皮。 圆寸头眨了眨眼,冲李乐问道,“李队是你爸?” 见李乐没回,圆寸头继续道,“这几个捡破烂的,过界了。” “这一片拆迁,是额老板给包下来的。拆完后所有东西都是额们老板的,这么说明白了?” 李乐太明白了,上辈子作为发包方,接触到的这种公司,不要太多。 拆迁公司揽下活,交完押金,从挖机进场的那一刻,这个地方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么的了。 利润低于20就算赔钱,但100的利润也不算高,最高的300、400都有。 就看拆迁公司刮地皮的能耐怎么样了。 在他们的眼里,工地上遍地是宝,包括门窗,钢筋,各种铁管,铁皮,电表,地板砖,废塑料管,铝线等等这些废料处理。 做得细的,一项10万平工程,仅废料处理就至少有上百万的收入。 拆迁公司当然不可能让外来的捡破烂的在他们的口袋里拿钱。 社会上的混混们,就成了他们的保安和打手。 听到圆寸头这么说,李乐拽过成子,“带你人走,这边不是你们来的。” “咋?我们就捡个破烂。不”成子挣着头。 “啪!”李乐一巴掌扇到成子脑袋上。 “哎,你们爷俩咋都这毛病。”成子捂着脑门。 “你懂个屁咧,这一片,从建筑垃圾到废品,已经被人家买下来了,你再来,就是在人家地盘上拿东西,人家撵你,该的。你不也懂规矩?” 成子琢磨琢磨,不甘心的说了句,“先听你的。” “爱听不听。” 一声口哨,成子冲手下那帮“游击队”招手,八九个半大孩子,呼呼啦啦走除了巷子。 “把东西给他们,咱们走,”成子嚷道。 几个蛇皮口袋被扔到圆寸头脚边。 “东西拿走。”圆寸头拿脚踢了袋子几下。 “干嘛?” 圆寸头没理成子,反而抬头看了眼李乐,笑道,“前两年我在车站还见过你咧。” “不好意思,没印象了。” “嘿嘿,回去给李队说,小满问他好。” 第114章 赚了,你把钱给我,亏了,你慢慢还我 是小满还是惊蛰,李乐没那心思琢磨。 反正这些年,李晋乔认识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人太多。 李乐在看成子这群人吃东西。 加了羊油的辣子,抹在掰开的馒头上,一人一碗凉白开。 这就是“铁道游击队”的晚饭。 即便这样,吃起来也是风卷残云,仿佛美味珍馐。 虽不至于不食肉糜,但李乐还是问了成子一句,“不加点菜?” “这不就是?”成子指了指问旁边铺子里要的几勺羊油辣子,“还是荤的。” 成子掰开一个馒头,抹了辣子,递给李乐。 “打吊水,吃不了辣。”李乐摆着手。 “娇气,发烧么,两块姜煮了水喝下去,大被一裹,出汗就好了。” 成子收回手,低头咬了两口,满嘴的辣油。 “热馒头就是比凉馒头好吃,谢了啊,还请额们。” 一毛五一个的馒头,不要钱的辣子,一人三个也花不了几个钱。 “你们倒是好养活。” “也有嘴刁的,这不吃那不吃滴。别以为饿肚子就能治这个毛病,那是被逼到了份儿上,只要肚子里还有食儿,脑子里还是想的有肉有菜。” “听我爸说,给你安排了去学修车开车,你怎么没去?” “不想去,额要是去了,老大回来找不到额了。还有就是得拘着,不自由。” “那就这么一直捡破烂,等着那个大哥回来?” “说好了的,怎么不等?”成子咽下最后一口馒头,一伸手,旁边一个孩子赶忙把装着白水的饮料瓶递过来。 还有一个递上根烟,见成子叼在嘴里,又打着火给点上。 “看见没,要是去别处,给人递水点烟的就是额,这多好。” 李乐看着成子,笑道,“街边有要饭的,一个盆一个碗,一天下来也不少。不比你这轻省。” “那哪能干,有手有脚的。捡多捡少。心里安生。再说,那些都是有队伍的,有的是一家人,有的是一村人。” “他们才是又坏又懒。”成子吐出一口烟,“额现在就想着,能再多攒点钱,等大哥出来,带着这帮小兄弟,一起干点啥。” “干啥?想好没?” “没呢。不过额给你说。”成子挪挪屁股,朝李乐这边靠了靠,一股汗水馊味,混合着劣质烟草的味道传过来。 饶是李乐带着口罩,都能闻到。 成子压低声音,伸手比划了一个“三”。 “上次李队给额滴奖励,还有这几年攒滴,有这个数。” “三万?” “噫,骂人呢不是,有三万,我还在这啃馒头?三千,还差二百。” “是不少,能做点小本生意。” “是。”成子很得意,眯缝着眼,细细嘬了两下烟嘴。 “大不了你以后还捡破烂,反正无本生意,人手够。”李乐把口罩往鼻梁上拉了拉。 “嘶~~呋~~~,这个,你就不懂了。”成子弹弹烟灰。 “咋?” “捡破烂是无本生意不假,可能挣到钱,那都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就昨天,我带着他们去小区里捡垃圾。翻了一晚上垃圾箱,才捡了十来个塑料瓶。” “这么少?”李乐问道。 “干的人多了哇。挣钱还是得收废品。可你得有本钱,有地方,有门路。” “说说,我听听你这生意经。” “呵呵,额也是自己琢磨加听人说滴。”成子丢掉烟头,一脚踩灭。 “你去收废品,有钢筋,有铜丝,都知道那个好,但人家要么裹堆卖,要么量大,你没本钱,买不下来,干着急。” “这样的,你收不来,那就只能收纸壳子、瓶子、报纸。还有些东西,拆开卖比整个卖,要挣钱。可这些,你得挑拣,你得打包。” “纸壳子两毛钱一斤收滴,行市价两毛二,你一斤挣两分钱。可下半年,行市价三毛,你就一斤挣一毛。你就得有地方存,价高滴时候卖。挣得多。” “门路就更有说法了。你是熟人,他是生人,就卖给你,尤其公家的。哪怕价格高,人家也不给你,因为多出来的钱,一分都落不到办事的人手里。” 李乐听了成子有些颠三倒四的解释,琢磨琢磨,倒是品出些词来,价差,规模效应,风险利润。 “要按你这么说,你那点本钱也不够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万一这两天就找到好路子呢?”成子喝口水。 “哎,你是读书的,比额知道滴多,你给说说,这天底下有没有一本万利的买卖?” “你去买本书,那里面都是。” “啥书,这么好?” “刑法。最挣钱的买卖都在那里面。” “噫~~~~~,可不敢,可不敢。”成子赶忙摇头,“能写在那里面滴,可都是杀头的买卖。” “你慢慢琢磨,我去挂水。” 李乐起身,把书包拎上,刚要走,一群娃里,走出来一个。 “成子哥,给。”那孩子把手伸到成子面前。 “啥?” “茶叶蛋,哪弄的?”成子捏到手里,在膝盖上磕了磕。 “我刚才看有人赶公交,从包里掉出来。” “就这一个?” “俩,我和皮皮吃了一个,这个给你。” “行,还能想着你成子哥,明天,明天你卖的钱,就不用给我了。” “谢谢成子哥。” 成子剥了鸡蛋,嬉皮笑脸的冲李乐晃了晃。 李乐扫了眼这群娃,虽说比去年见到的那几个干净了些,可顶多是从黑不溜秋变成灰不溜秋。 想了想,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招手,把成子叫了过来。 “啥事?” 两人嘀咕一会儿,成子撇着嘴,说到,“你别是看上我那点钱了?” “我特么至于?”李乐嘁了一声,“你回去琢磨琢磨,这东西就是个辛苦活。要是怕我坑你,我先给你。你试着干,赚了,你把钱给我,亏了,你慢慢还我。” “不是,亏了咋还要额还?” “我的也不是从老美那刮来的?反正就这条件,你想好,真要是觉得自己也能干,你就自己来,我无所谓。” “也就我爸那个老好人,我没他那份善心。走了!” 第115章 病好了,但李乐发现,我特么居然能吃辣了? 校门口菜馍老据点,老板拿筷子沾了点辣子滴到凉皮里,一脸鄙夷的挥挥手,“噫,娃,拿走!” “再来点。” 老板愣了愣,疑惑地看了李乐两眼,随后拿起小勺,颤巍巍舀了小半勺放进去。 “继续。” “你娃别侍弄人么,真滴?” “昂,多来点。” “成,额看你娃今天能吃多少伲。” 老板“哐哐”又加了两勺辣子撇到碗里,“给,辣死你个怂。” 李乐端着碗,放到桌上,一桌人看到,颇为惊诧。 “咋?这是想升天?” “别因为其他人的一些闲言碎语就强行改变自己,内心得强大。” “对,那样只会让你滴屁眼子承受痛苦。” “额们,没有看不起你滴意思,因为,额们早就看不起你咧。” 陆小宁倒是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抽出纸巾,悄悄放到李乐碗边。 李乐懒得搭理这群人,操起筷子拌了拌,滋溜滋溜吃了几口。 众人等了片刻,发现李乐面色如常。 田宇用碰了碰张彬,“这是什么科学道理?” “也许,可能,变态?” 许是出于对李晋乔的信任,亦或是对李乐那句“想当大哥,最起码你得跟着你的人,吃饱穿暖。”有了感触。 成子在琢磨了几天之后,下定决心,找到李乐。 “李乐!” 听到有人叫自己,正擦嘴的李乐转过头。 看到一身油腻腻,顶着鸡窝头的成子。 李乐一指身旁的马扎。 刚想过来,又瞧见李乐身边这群背着书包,清爽白净的同学,成子犹豫了一下,笑着摇头。 “你们吃,我有事先走。” 田宇看了眼成子,问道,“拾破烂的你都认识?” “吃你的。” “哎,哎,给钱没?” “今晚全场消费,由田公子买单!” 。。。。。 “怎么,想好了?” 街边书店台阶上,两人一蹲一坐。 “额想试试。” “别试试,要干就正儿八经干。” “嗯。”成子攥了攥拳头,问道,“那,你说借钱,算数?” “不想动自己的钱?” “嘿嘿。”成子讪笑,“那个钱要没了,就真的没了。你给,额还能还。” 李乐笑了笑,“你倒是想的清楚。” 对于过惯了朝不保夕生活的成子来说,肯定不会如赌徒一般孤注一掷。 “但是这个钱得用多少,你心里有数没有?” “这个” “明天,还是这个点,你来,我给你说该怎么干。” “还有,这个钱,我肯定不能一次都给你。” “为啥?不相信额?”成子一怔,问道。 “对。”李乐回得很直接,“信不信你,得看你事做得怎么样。现在你在我这里,顶多就是个通风报信的交情。” “而且我说了,帮你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爸,还有你手底下那群娃。这么说,你能明白?” 成子抱着膝盖,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说道,“那意思就是往银行里存钱呗,额要是能把事干好,就能存多点钱,多存钱就能多取钱?” “你这么理解也成。” 李乐起身,拍拍屁股,“你回去,先把大家伙收拾收拾,现在天还不凉,想办法先把澡洗了,头发剪了。” 成子听李乐这么说,扯了扯衣服,又闻了闻,“额们是捡破烂的。” “想一辈子捡破烂,你们就这么穿。” 。。。。。。 苦逼日子里,总有些更苦逼的人,会让你感觉到,这日子,其实,也还好。 课上到一半,被老程安排去印刷室抱卷子的李乐,刚走出楼梯,就看到前方教室门口,摆起了雕塑。 走过去瞅了眼,万吐碎否,四个人站成一排。 看到李乐过来,有挤眉弄眼的,有视死如归的,还有个,抬手装作揉眼。 “就你,这飞天野猪的身形,挡脸有啥用。”李乐压着声音,说道。 田宇把手拿了下来,斜了眼李乐。 “咋?干了啥事让你在这儿搔首弄姿?” “去去去,别碍眼。” “说说呗,让我也开心开心。” “次东西。”田宇嘟囔着。 “啥?” “吃东西。”旁边一个说道。 “吃个东西至于这样?”李乐一愣,“吃的啥?泡面?” 李乐能想到的就这事这个味道冲的玩意儿。 “饼干。” “芥末。” “饼干蘸芥末。” “田胖子说这玩意儿能提神醒脑” 听了旁边几人的讲述,李乐才明白田胖子又特么发作了。 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有这么个味道的饼干,仗着后排保健区得天独厚的环境,田宇私自加工,分而食之。 结果么,老师还以为自己的课让几人感动到潸然泪下,激动地浑身乱颤,走过去一瞧,得,老几位,门口吹吹风。 李乐瞅瞅眼角还带着泪痕的田宇,哎了声,要走。 “乐哥,晚自习回去你给我家里打个电话,说我晚一会儿回去。” “干嘛?”李乐刚想问,又恍然大悟,忘了他们班的班主任是谭娘娘。 “成,祝你平安。” 晚自习结束,李乐路过办公室瞅了眼,果然见到田宇等四位好汉,围着一张桌子在低头忏悔。 “田胖子被抓走了,你知道。”马大姐在楼梯口拦住李乐。 “看见了,在里面挨批呢。” “那还等他不?” “别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谭娘娘念经的工夫。” “也是哈。”马闯点点头,跟着走了几步,忽然问道,“你们说,饼干蘸芥末是啥味?” 行,你俩是绝配。 再见到成子,成子已经换了身衣服,除了旧点,倒是没了脏兮兮的样子。 头发学着别人输了个中分,搭上一张瘦脸,咋看咋像是鬼子翻译官。 李乐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地图,问成子,“这个会用?” “不会。” “认字不?” “还成。”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李乐摊开,拿了杆铅笔在货场这里划了个圈,“你们住这。” “这些路名你知道不?” “那肯定知道。”成子凑过去瞧了眼货场周围的路名。 “慢慢学着看,多看几次就明白了。” “这个有啥用?”成子挠头。 “这两天,你带人,先把货场往市中心,小区周围的小吃店,都给标在上面。” “地方暂时别那么大,先仅着莲湖这一片。能明白我的意思?” 李乐在地图上比划了一圈 “大概能。不过这有啥用?” “市场调查。你得先知道这些小吃店在哪,卖什么吃的,生意咋样,哪家现在有煮鸡蛋卖。” 成子想了想,“就是先探路?” 李乐又把一个本子塞给成子,递过笔,“写几个字我瞧瞧。” “写啥?” 成子有些别扭的捏着笔。 “你们家的地址?” “哦。” 看着成子,歪歪扭扭在本子上写下“杨凌五家村三组十二号”几个字,李乐直皱眉头。 “额这好多年没写字咧。” “行,能认识就成。”李乐点点本子,“把你找到的这些小吃店,叫啥名,做什么吃滴,有没有煮蛋,都记在本子上,地图上能对应得到。” “几天能弄完?” “三,不,五天,五天。”成子伸出手,比划着。 “先干这个,后天还是这个点儿,我看看你弄滴咋样再说。” 第116章 这家以后,就是咱们的大主顾 成子这辈子难得认真一回。 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手下一群半大孩子,开始按照李乐说的路线,一边捡破烂,一边在莲湖这一带挨个找小吃店。 其实要论对这一带的熟悉,这群捡破烂的娃,兴许比在这儿住了一辈子的人都熟悉,一些不为人知的犄角旮旯都能给寻摸到。 街边一个破败的花坛里,成子双膝跪地,上半身趴在石凳上,对着地图上画的圈,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身后几个娃看的稀奇。 “哎,成子哥会写字啊。” “那是,也不看是谁。” “额就不行,额只会写波泼墨佛。” “你还不会算账。上次卖纸壳子,一毛六一斤,你给人十一斤,才收了人家一块五。” “你能,你知道是多少钱?” “额咋不知道,一毛六乘十再加一毛六,一块七毛六。” 成子听到后面吵吵,一扭头,恶狠狠的嚷道,“日把歘,都特么闭嘴。” 几个娃赶紧退到一边,成子手一指刚才正算账的,“小土,过来。” “啥?” “你认识这个字不?” 成子手指头戳在一个地名上。 小土伸出头,瞅了眼,“这字念涟。” “可以啊,你特娘的还是个秀才。”成子一拍小土肩膀。 “嘿嘿,我以前学习可好了。”小土昂着头,得意道。 “学习好有啥用,不也跟着俺们一起扒垃圾。”一边刚才被小土数落不会算账的娃,嘀咕一句。 “你个逼养滴再说一句?” 小土不知道被碰到了哪根筋,听到这话,立马抬手上前要干架,那娃也不怂,一搓手,往前一步,嚷嚷着,“龟孙羔子,你恁娘骂谁滴?” “居你北。”刚才还笑嘻嘻的成子突然起身,一脚踹倒小土,上前两步,把刚才嘀咕怪话的娃,薅着脖领子,“啪啪”扇了两巴掌。 “额前两天咋说滴,以后自己人之间再有动手的,都给额滚蛋。” 小土被踹到腿上的酸筋,好半天才爬起来。被扇了两巴掌的娃,捂起带着巴掌印的脸,悻悻地蹲到一旁。 “tui!”成子啐了口,又转回头趴在石凳上。 只不过没写几个字,突然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成子哥,成子哥,皮皮让人打了,皮皮让人给打了。” 成子抬起头,看到南边跑过来一个娃,到近前,才看清是前些天给成子茶叶蛋的。 “金宝,咋?” 看到眼泪鼻涕弄得一道道泥印的小脸,成子眉毛渐渐怼在了一起。 “皮皮听你话,去到那边小区门口的早点铺子,问人家有没有鸡蛋卖,结果被老板娘给打了。” “你们没好好说话?” “好,好说了。”金宝一抹鼻子,脏脸上又是两行印子,“可她说皮皮偷她家馍,上来就把皮皮抽了一顿。” “那你就这么回来了?没跟她干?”成子作势要踢, “就额和皮皮两个人,干不过,皮皮让额回来报信。” “瓜怂,你能有啥用。” 成子骂道,转身把地图和本子收到蛇皮口袋里,冲着一旁几个娃,“拿家伙,都去,都去。” 几个娃一听,地上找了砖头和木棍,跟上成子和金宝就跑。 五机厂宿舍路边的利民小吃店,门口围了一群人。 人群中间,一个满脸横肉,戴着白帽,瞧着不止二百斤,一条围裙能把腰上缠出三四道游泳圈的胖女人,正拿着根一米多长的竹条,用力抽在躺在地上的一个男孩身上。 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一身灰溜溜,极不合身,斑驳的破旧圆领衫,裸露的胳膊上已经满是红印。 娃也不哭,就那么护着头蜷缩着。 胖女人又打了几下,似乎是累了,抚起腰间的游泳圈,拎着竹条,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朝围观的人嚷嚷。 “看见没,这就是个柳娃子,偷额家滴馍,批嘴给你扇扯,揍死你个瓜皮碎怂。呵,呸!” 旁边有年龄大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娃,心有不忍,“哎,老板娘,差不多得了,还是个娃伲么,至于么。” “就是,至于么,不就一个馍,给他就是了。要饭的你不也是给。” “嘿,不是乃们得铺子,乃们倒是大方。给要饭滴,额当积德行善,柳娃子,就得打。” 胖女人喘匀气,抬起竹条,又要抡起来。 旁边人,看不过去,刚要出声,就听后面传来一堆凌乱的脚步声。 随后,足有八九个和地上躺着,年龄穿着差不多滴娃,挤过人群,钻了进来。 呼呼啦啦,挡在了胖女人面前。 胖女人一愣,手里的竹条停在了头顶。 成子推开人群,看了眼躺在地上,满身被抽的逐渐泛起青紫的皮皮。 说道,“金宝,花子,把皮皮扶过去。” “哎。” 金宝和另外一个看着稍微壮实点的孩子,走过来,蹲下身,一点点儿,慢慢把皮皮托起来。 皮皮腾的龇牙咧嘴,看到金宝,倒是裂开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你批瓜爪子,哭撒子莫,老子莫得四。” “不怕,成子哥来了,嘿嘿。” 金宝一抹鼻子,脸上又花了一块。 胖女人瞧见又来了一帮半大娃,撅起四层下巴,“这是找人来咧?” “老孙,老孙,出来,刚才那个柳娃子叫人来咧,要闹事!” “闹事?闹啥事?” 一个长相不比自家婆姨好看多少的男人从铺子里冲出来,一脸凶相,脖子后面槽头肉隆起几道,手里攥着把菜刀,恶狠狠对着成子一群人吼道。 成子看了眼手里拎着菜刀的老板,又扭头瞅见皮皮被金宝花子搀到一边,也不说话,走到铺子门口,看了看墙上的价目表。 “老板娘,你舍额兄弟偷了你滴馍,是这个三毛地滴还是五毛滴?” “咋?你想咋?” “额兄弟嘴馋,偷了馍,多少钱,我给。” 老板娘眼珠一转,拿着竹条点到五毛那一行,“俩,带肉滴。” “行。”成子从兜里掏出一块钱,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没搞懂成子这是什么路数,虽有些嘀咕,或许是仗着在家店铺门口,或是在这一片横惯了,还是接过了钱。 “赶紧滚蛋!”老板挥着菜刀,嚷嚷着。 成子点点头,招呼自己人,“走了走了!” 。。。。。。 “皮皮 你给额说,偷她家馍没?”成子把皮皮全身上下摸了一通,除了皮外伤,其他倒还好,放下心。 “肯定没有。”金宝抢话道。 成子没理他,还是盯着皮皮。 “成子哥,没得,没得偷。”皮皮眼角被打了一下,肿了老高,一只眼只能眯缝着,“我有钱,能自己买。你不是说了么,跟了你,就不能偷。” 成子叹口气,嘱咐金宝,“你和花子,把皮皮带回家,额床板地下有个小铁盒,里面有红汞水,给他擦上。” “那这就算了?当时就该那个胖娘们干。”金宝一抬头,嘴角抿着。 “你眉毛下是屁眼子?没瞅着那哈怂手里拿着刀呢?”成子揉了揉金宝的脑袋,“先回去,额们还得把正事干了。” “皮皮这,不急,咱们有滴是时间。她这以后,兴许就是咱们的大主顾。嘿嘿。嘿嘿。” 第117章 谁家白事提前一个月告诉你 利民小吃店,老板孙建设,婆姨张翠翠。 两口子原都在五机厂食堂,孙建设是采买,张翠翠是白案。 一个痴肥,贪懒奸猾,一个鲁胖,刁蛮粗鄙。五机厂里有名的一对泼皮无赖。 孙建设因为前些年干采买,手里不干净,被查到后,虽然厂里有人作保,免了牢狱之灾,但开除依旧躲不过去。 从厂里出来后,学人做生意,在社会上厮混了几年,一分钱没往家里拿,反而搭进去不少。 好在张翠翠有份收入,日子虽过得紧巴巴,但还能凑活。 结果去年厂里人员优化,张翠翠第一批就给优化了下来。撒泼打滚大闹一番后,发现没人理采,只好买断工龄,拿了一笔钱走人。 总不能坐吃山空,俩人一合计,干脆用这笔钱,操持起老本行,在宿舍门口赁了个门面,做起早点生意。 只不过这俩懒惯了。别人干早点,披星戴月,一早五点半就出摊。他们,不到七点不起床。 八点多开门的早点铺,做谁家生意?只能接一些懒客或者过路客。 宿舍这里的老住户,大都知道这两口子的人性,甚少有人去他们家。 昨天打了个捡破烂的碎娃,两口子根本没放心上,该吃吃该喝喝。 结果第二天去铺子开门的时候,发现自家店门口,围了不少人,心生警惕,走过去一瞧。 铺门上,窗户上,还有门口的台阶上,涂满了屎尿,一股带着腥臊的恶臭,扑面而来,苍蝇横飞。 怪不得,在这看热闹的人,都捂着鼻子,离的八丈远。 张翠翠见到这场面,嗷咾一嗓子,差点背过气去。 要不是孙建设体型足够,在底下托着,他婆姨估计得给地上砸个坑。 咋办,报警呗。 派出所来人,捏着鼻子转了圈。 拉过两口子问话,“最近得罪人了?” 从债主子讲到被恐吓的顾客,又从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街坊四邻讲到昨天那几个捡破烂的娃。 民警都愣了,你家这特么是做生意还是结仇家。照这两口子的说法,谁都有可能。 说实话,出警的人打心底不想管这事,不过又是职责所在。 笔头戳戳本子,“要是第一时间能抓到就好了。等着,我们回去查查,自己把铺门和门口收拾一下。” 民警撂下一句话,骑上摩托走了。 其实也不怨民警不积极。二十年后,300块一个摄像头能解决的问题,现在你连买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天眼这种神器。 两人只能咬着牙,一点点冲洗,想开口骂都不成,因为实在太特么臭了。 心里憋着,费了大半天,把门窗和台阶上的屎尿弄掉,但是味道,估计得绕梁三日。 不过两口子倒是记住民警那句“抓现行”。 晚上,把孩子送去奶奶家,两人开始在铺子里蹲守。 整个夜里,有点风吹草动,孙建设就拎着菜刀冲出门去,结果屁事没有。 倒是把一早来运垃圾的清洁工人,吓得半死,一阵输出,对孙建设先人进行了无比亲切的问候。 就这个臭样,白天生意也没法做,谁来了都得绕着走。难道就着尿骚味喝粥,伴着屎臭味吃饼? 又守了一晚上,依旧没头绪,两口子只好认倒霉。 去卖香烛的地方,买了几把香,给屋里熏了熏,准备再开张。 一早来到铺子,噫~~~,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孙建设彻底傻了眼。 报警,民警又来看看,还是没头绪,只好给出了个主意,“你说的得罪的人,不好找。街坊四邻好找,去给人好好说说,万一人家有看见的,愿意帮你呢。” 两口子无招胜有招,买了东西,去给隔壁那些以往吵过架的铺面给人说好话。 第二天,好不容易开了门,还没卖几份早点,就看到一群穿着破烂衣衫,蓬头垢面的娃,排着队来到铺子门口,席地而坐。 随后,一个在前扯起嗓子,“日出东方亮堂堂,孝府门中,今日要出丧哎~~~~~” 其他人跟着合唱,“孝男孝女站两旁,与亡者来歌场,大大封个利市,来的客,来的客,额给倷们说个吉祥!” “一送亡灵听我言,祭在家中要金钱,自己苦的金钱带不走,儿孙送你真经路费” “你要一步一步往上遥五送亡灵自逍遥,早到西方路一条” “九送亡灵黄旗飘飘敬太阳两朵莲花一齐开,是你修行见如来!” 一段唱完,利民小吃店门口,引来一群人的围观。 有不明白的,问旁人,“哎,伙计,这是唱滴啥?” “哎呀,你这就不懂了。” “您见多识广,给说说?” “这个词,叫送亡灵。是以前大户人家做白事时候,请的唱班子,事主院里,得唱上三天。” “嚯,够气派。” “那可不,唱班子,三十六和尚,三十六道士,凑一起,这叫儒释道三花聚顶,没钱根本办不起来。” 这人“啧啧啧”几声,又说道,“这好些年没听过这么地道滴唱了。” 一招手,冲着刚才领唱的娃喊道,“诶,那娃,会唱增福寿?” “会啊。” “来一段,权当给这家人添福咧。”这人指指利民小吃店。 “成,等着啊。”就见这娃,单手合十,冲着坐地上的一群人,“苦海滔滔孽自召,迷人不醒半分毫,预备,唱!” “苦海滔滔孽自召,迷人不醒半分毫,世人不把弥陀念,枉在世上走一遭哎~~~~” “死去亡魂不回归头一天来到鬼呀么鬼门关,鬼呀么鬼门关,死去的这个亡魂那,两眼就泪不干。” “我佛哎,如来哎,嘛咪嘛咪哄哎~~~~~” “第二天来到望呀么望乡台哎,死去地那亡魂那啊,我佛哎,如来哎,嘛咪嘛咪哄!” “诶,好,好,再来一个,来一个。” 围观的人开始叫好。 孙建设两口子原本还在屋里和面弄馍,也没在意外面响动,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一阵阵鬼哭狼嚎,还伴着叫好的声音,你瞅我我瞅你,赶紧出了门。 站台阶上,看到门口这群坐地上仰着脖子,扯起嗓门高声唱词的娃,孙建设听了几句,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孙掐着腰,大骂道,“谁特么让你们在我这唱丧曲的。还有,都别想走,往我店门口扔屎尿的,肯定就是你们。” 转过头,对张翠翠说道,“报警,去报警。” “哎,哎。”张翠翠认出来这群娃里,有上次自己打的那个,本来还想冲过去,像前两天一样下手。 听到孙建设的招呼,赶紧挪着波浪一般蛄蛹的身子,朝一旁的共用电话走去。 “我们这是在人行道上,怎么成你家滴了?”成子不知道从钻了出来。 “你有证据么。说我们往你店门口扔屎尿?你是抓着我们的人了,还是亲眼见到了?” 孙建设这时候哪管那么多,“我不管,就是你们,等着,等着警察来。” 成子无所谓,往地上一蹲,手一挥,“来,继续,施得功德,再惹茗香,预备备,唱!” “召请亡灵来赴会,趁此上莲台。心召请啊哎” 孙建设气的嘴角乱颤,但是报了警,自己想动手都不成,这么多人围着看,而且,今天来的这群捡破烂的,比前几天年岁大,自己指不定得吃亏。只好等派出所来人。 “咋?又被人泼屎了?”民警挤过围观人群,问了句。 “没,不过就是这帮人干的,还有,在我店门口唱丧曲。”孙建设一指成子。 “说你呢,这是在干什么呢?”民警瞧了眼成子。 “我们在排练。”成子立马挂上笑脸,回道。 “排练?排练在这地方?” “昂,下个月三十号,我们接了个白活,这些都是新人,怕到时候怯场。这地方多好,人来人往滴,练胆量。” 民警听得直乐,只听过红事有定日子结婚的,这特么谁家白事提前一个月告诉你,咋,他家和阎王爷有亲戚? “行了,瞎扯淡,克里马擦滴滚,别耽误人做生意。” “哎,不能让他们走,就这些人往我铺子泼屎尿。”孙建设,一着急,抓起民警的胳膊。 民警瞅了眼孙建设的爪子,又瞅了眼孙建设。孙建设一看,赶紧把手松开。 “额给你舍,把人带走简单,你有撒证据么?” “不是,报警了,得有你们查么?” “我们查,但是什么都没查到。明白了?” “那不能把他们抓起来问?” “问?问了要是没有,算不算你诬告?”民警又问了几个娃,“你娃多大?” “十三。”“十四。”“十一。” “听见没?这么大滴娃,没有监护人,带走询问就是违法,退一万步说,就是他们泼了,不够年龄,拘留都不行。” “那我,那我” 孙建设又气又急,一脑门子汗。 “你这是咋混滴,都么个人替你说话,自己好好想想。” 其实民警见到成子这群娃,和货场站的所长安家杰一样的心情。 抓不能抓,管不好管。 真要都带到所里,所长肯定骂死他。 撵走拉倒。 “都散了,围着看啥,都不上班,都不干活?” “下岗了,干个毛活!” 民警冲着围观人群招呼几句,看到成子这帮人也跟着散了,这才走了。 不过,成子临走时,在孙建设耳边说道,“你冤枉我兄弟,打了人,咱们没完。” “兴许明天,兴许大后天,只要你还开店,咱们继续。” 第118章 队伍里有坏人 成子这帮人,只要留点心,其实很好找。 孙建设两口子,经过一晚上的痛定思痛,第二天,跟着一个捡破烂的娃走了一路,终于找到了成子。 看到孙建设,成子一乐,“哟,这是找上门来了?” “哪能,哪能呢。”两口子腮帮子上的肥肉来回大幅度摆动着。 “额们是来赔礼道歉的。” 孙建设也想明白了,他们这种开门做生意的,和成子这些到处流浪的娃不一样。 一个两个,自己还能耍个横,可要是遇上这样一群,警察都不愿意管,不好管的,最后只能自己吃亏。 敌暗我明,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况且他们就只是恶心你,让你生意做不下去。 该低头就低头。 “怎么个赔礼道歉?”成子收好地图,明天就要找李乐去,得赶紧把这两天搜集的信息整理。 “你说个数,那个小兄弟的医药费什么的,该赔的钱,额拿!” “那我可不敢收。”成子摇头道。 孙建设一愣,“咋?” “我拿了你的钱,到底是给皮皮的医药费,还是别的,就说不清楚了。万一你转头找警察告我去,我不就成了敲诈了?” “不会,不会,我们这是知道错了,该给的,该给的。”张翠翠一旁赶忙搭话。 “打皮皮,冤枉皮皮的时候,你咋不知道错了?回去,等哪天想起来,我们还会去找你。” 听到这话,孙建设眼珠一转,伸手抓住张翠翠的脖领子,抡起巴掌朝着胖脸上左右开弓,噼里啪啦扇了十几下。 张翠翠一下懵了,刚想开口,又被孙建设一脚给踹倒在地上。 别看张翠翠二百开外的质量,但身上都是肥膘,欺负一下皮皮这种干巴巴的孩子还成。 遇到孙建设这种身材差不多的壮年男人,只能挨着。 孙建设跟上去,照着大腿、腚沟子几处肉厚肉多的地方补了几脚。 张翠翠扯开嗓门,干嚎着。 成子这种挨揍和揍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眼头多毒。 瞥见孙建设下脚的地方和力度,心中顿时明了。 “小兄弟,你看这样可成?”孙建设喘着粗气,问道。 成子笑笑,一弯腰,把脚下的口袋提溜起来,伸手在里面掏了几下,掏出一个发动机皮带,递过去。 “用这个,省劲。” “” 孙建设一瞧,心里一哆嗦,犹豫了。 成子笑了笑,一转身,嚷道,“走了,换个地方。” “噢,走咯走咯。” 哗啦啦,一群娃收着东西,跟着动起来。 孙建设咬咬牙,心一横,上前两步,从成子手里,拽过皮带。 朝着还在地上哼哼的张翠翠,一扬手,抽了下去。 张翠翠顿时又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比刚才那几拳几脚音调高了好多,真带起了哭腔,嘴里还骂着,“哎哟,哎呀,贼你妈,孙建设你个乃哈球滴,把你先人亏滴在坟头胡别捏,哎呦,居你北” “咋?”孙建设接连抽七八下,看了看成子。 “嘿,早这样不就完了。” 说完,成子吹了声口哨,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走了。 人走远,孙建设低头瞧了眼,还在地上一边惨叫蠕动,一边骂着的自家婆姨,喊道,“行咧,别嚎咧。” \\u0027孙建设,你个狗日滴,你还真打啊,不说说打两哈就成么,贼你达万人揍滴,疼死额咧。” “还不是你个货,惹事,惹事,惹你瓜妈批。” 一听孙建设骂人,张翠翠反倒收了声,扶着地,颤悠悠坐起来,“这是了事了?” “知不道,回家!” 。。。。。。 “你不回家?”田宇看了眼校门口传达室外面的挂钟,问李乐。 “有事。” “这几天神神秘秘滴,干啥呢?” “和你没关系,走了。” 李乐来到书店门口,成子早已经等在那。 “弄好了?”台阶上一座,李乐伸手。 “嗯,给!” 成子把地图和本子递过来,“你可不知道,额们这几天腿都细成鹤了,一家家,可不少跑。” 李乐摊开地图和本子,借着路灯,仔细看着。 一笔臭字,还夹杂着拼音,读起来颇为费力。 不过地图上一道道用红蓝色铅笔画的圈圈,以及本子上对应的,一家家小吃店的名字,主营吃食,茶叶蛋,煮蛋的价格。 还多了有几张桌子,是露天的摊子,还是有有门面,一天干多长时间,生意好不好的标注。 这么看,成子确实是用了心。 李乐数了数,“这百十多家,你都转过了?” “先是有他们找到滴,额后来有跟着去再看一遍。” “转这一圈,你心里有数没?” “那肯定有了,哪些家能做不能做,额大概都能想到。” 成子谄笑,“那个,钱” 李乐没理他,“还有几个事,明天开始去办了。” “啊?” “啊什么?该给你自会给你。先记着下面要弄得事。” 成子蹲在一旁,脚后跟挪了挪,凑过来,“哦,那你说。” “先去找个地方,交通方便点,有水有电,别是什么楼房,平房就行。” “额们那不行么?地方还大。” 李乐白了成子一眼,“那是货场的地儿,能给你住就不错了,还想着在那干活?” 成子一琢磨,也是,自己那群人住的地方,除了有个电灯,插座都没,接个水都得跑老远。 “要是找到了呢?” “带我去看看,合适就租下来,这个是钱?” “是。” “再一个,联系卖鸡蛋的。先开始量不大,就直接去批发市场自己拉,以后量大了,就能让人送。比比价,看看质量,这个不用人教了。” “那肯定的,这东西,额们和你们城里娃不一样,一搭眼就知道成色。” 李乐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了几行字,塞给成子。 “还有要买的东西,我给你写下来了,你安排人,到市场上去看。” 成子捏着本子,转过来,看到上面写的有炉子,煮锅,大盆,煤球,三轮车 从数量到尺寸,都给标的明白。 “问价是。” 李乐点头,“还得看看质量,别图便宜,买的都是烂货。” “明白,不过,这个三轮车就别买了。” “咋?” “派出所里有一个,放那老不用。额上次和安所说了,能借我们。” “你倒是会省。” “嘿,能省一点是一点。” 成子从兜里掏出根烟,要递给李乐。 “不用。”李乐顺势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成子。 “咋?” “你少惹点事。” “我,我没惹事啊?”成子突然有些心虚,手一紧,火机搓了几下都没搓出火。 “五机厂,有更好的法子。本子上有我家电话,以后电话联系我。” 李乐走了好一会儿,成子才转过弯,“他怎么知道的?这,特么队伍里有坏人?” 第119章 做个愚蠢的土拨鼠 对于挣大钱这种再活一回故事里,喜闻乐见且充满嗨点的事情,李乐有个在某些人眼里,挺没追求的看法,什么阶段做好什么阶段的事。 特么上辈子遗憾多了去了,没能买下大英博物馆,没开过歼20,没能在珠穆朗玛峰上吃火锅,没能娶到三星长公主。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除去吃饭睡觉上学,剩不下多少。 李乐自觉不是那种既当学霸,同时又能纵横商海股坛,弹指间日进斗金;既能游戏花丛,又有个白月光默默等你作完,再毫无怨言接盘的神仙。 只能一步步,把眼下该做的事情做好,做到力所能及的极限。 再顺道洒些种子,等等看,有无花开的那天。 回到家,看到李晋乔正腰顶着沙发,蹲在茶几前写着材料。 “你这不累?” 李晋乔点点头,“累,但只有这样才能感到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 “哦,那你写的啥?” “上季度处里精神文明建设工作的总结。” “写了多少了?” “大概三千多字。” “加油,保底四千才拿全勤。”李乐秃噜出一句。 “你说啥?” “哦,没啥,我问我妈去哪了?”李乐赶紧岔开。 李晋乔抬头看了看挂钟,“今天有个什么从巴黎过来的,叫什么刘供奉的画家,一起吃饭。估计快回来了。” “你吃了没?”李乐倒了杯水放到茶几上。 “在处里吃的,黄饭焖鸡。” “您继续妙笔生花,我去看书。” 进屋又出来,李乐手里多了几本标着“燕京四中习题集”的大本子。 “这玩意儿哪来的?”李乐举着在李晋乔眼前晃了晃。 “远远寄过来的,说是你让你做做看。” 李乐翻了几页,“嗨,高考都不是一套卷子,作用也有限。” “那也是人家一片心意。”老李揉了揉眼睛,“哎,四十七八,两眼花花,额这还没到伲么,要完。” “哎,远远考上的是哪个学校来着?” 李乐无奈道,“燕京轻工学院,都给你说了几遍了。” “哦,对。不过她那个学校这么低的分数,还能是本科,啧啧啧。” “那怎么办,人家在燕京。”李乐叹口气,“你赶紧歇着。” “嗯,你也别太绷着,该放松就放松点,今天去太华路派出所办事,遇到出警,辖区里有高三跳楼的。”李晋乔来了句。 李乐一愣,“咋?跳下来了?” “救下来了。”李晋乔把茶几上的稿纸捋了捋,“说是高考压力大,得了什么抑郁症,哎,你说这些年咋听到的跳楼的学生比以前多那么多。” “以前信息传播多慢。”李乐想了想,这才哪到哪?以后这种逢考必跳的事情,听到的会越来越多。 “爸,我也抑郁。” “你?”李晋乔抬头瞅了眼,“你那叫矫情。该吃吃,该喝喝。当个愚蠢的土拨鼠,自然啥事都没有。” 。。。。。。 成子按照李乐给的单子和交待的事项,转了几天市场,心里大概有了底,才敢给李乐去电话。 约好了今天过来,看找的用来当作坊的房子。 地方稍微有点偏,属于城乡结合部里偏乡的那一块。 李乐找了半天,才在铁道北边,一块标着“丰禾路”的大牌子下面,看到成子。 “你咋找到这里的?” “派出所食堂大师傅介绍滴。” 李乐推着自行车,跟着成子钻进路边一个小巷。 两边都是居民自建房,两层三层,高高低低。像是搭起的积木。 巷子挺宽,稀稀拉拉的停着些自行车,三轮,板车,居然还能看到骡车,走到边上,黄毛噘嘴的骡子,睁着大眼瞧了李乐一眼,打个响鼻,一股子臭味袭来。 巷里挂着些招牌,有诊所,理发店,小卖部,小吃店。墙上和电线杆子上贴着房屋出租的手写告示。 有更直接的,就在铁门上写着,“内有房屋出租,五十元一间每月”。 这里原本就是农村,却随着城市的扩建,逐渐被城市包围。 村民没了地,除了进城打工挣钱,就是把原有的低矮房屋往上加盖,留几间自己住,多余的就租出去。 而来到这里的租户,大多是从四面八方过来长安讨生活的农民。为了省钱,只能在这里落脚。 一间不大的房子里,可能就是一家三口,一对夫妻,父子,兄弟。 他们从事着各种各样劳累却收入微薄的工作,带着或多或少出人头地的想法,早起上工,傍晚放工,或者反过来。 最期待的就是到了日子,能够拿到足够的工钱,好给家里寄去,因为,家里更穷。 其实和想象里的不一样,这里虽然和燕京四合院,道北的棚户区一样拥挤,简陋,却少了一些嘈杂和烟火气。 房门一关,谁也不认识谁才是这里的常态。 一年换上几批租客,对这些房东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怪事。 人员流动大,也就鱼龙混杂。 走过两个院子,分明看到几个在下午三点多钟,还睡眼惺忪的婆姨,蹲在水池边,刷牙洗脸。 成子指了指,面色诡异的冲李乐说道,“这些,都是那个啥洗头房和按摩店的,就在” 李乐“嗯”了声,没再理,成子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成子找的出租房,在巷子那头,一道窄窄的水沟旁。 没有加盖,就是一个二十来平的小院加上三间平房。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过目就忘的普通。 进了院子看了一圈,有水有电,房子状况一般,也就占了个结实。 “一间房一个月六十,连院子整租二百四。押三月付半年,不含水电。”房东给了价。 “二百二,连院子,押一付三,成就成,不成我们换地方。”李乐还价。 根据李乐多年租房的经验,第一处看的房子,大多不会是最后定下的。 “成!” “成?” 房东这么爽快,倒是让李乐一愣。 看到李乐疑惑的表情,房东说道,“这里原来是额公公的房子,前个月刚在这办的丧,人家都觉得忌讳。” “老爷子走的时候是?” “八十七,没病没灾,白天还去店里帮忙,夜里走的。” 李乐转头,看了眼成子。 成子点点头,“额们没那个忌讳。” 李乐更无所谓,特么白二十三都是自己哥哥,还在乎这个? “你有啥要求没?我们租房子就是用来加工鸡蛋的,还有住几个人,别的不干。”李乐怕房东有什么要求,解释了两句。 “只要注意点,别把房子拆了点了就成,这附近带院子整租的,好多都是做小吃的,额们都懂。” 巷口头里,一家五金店,房东的产业。 李乐立字据按手印,从兜里掏出一沓大团结点好,给了房东。 成子在一旁,看的眼睛直勾勾的。 拿了凭据和钥匙,房东送出来,说道,“正好呢,后天就一号,好算日子。额就住这,有事来店里就行。” “嗯,谢谢啊。” 等到了路边,李乐把院门钥匙揪了一把装进兜里,剩下的塞到成子手里。 “这下放心了?” “嘿嘿,放心了,放心了。” 拿着钥匙,在眼前摇了几下,哗啦啦的响声,让成子高兴地裂开嘴。 “把这个签了。” 还没多听几下钥匙声响,一张纸就竖在眼前。 “本人李家成,身份证号家住长安市杨凌区五家村三组十二号,今借李乐,身份证号现金共计1200元。” “于1997年五月一日前,一次性还清借款。如本人不能如期归还,愿承担一切” 多亏了这几天写了字,算是复习了,成子才磕磕巴巴的念完纸上的内容。 “这就写借据了?”成子指着李乐。 “废话,钱花出去了,钥匙到你手里了,不得算你的。赶紧签。” “不是,咋成了一千二?” “其他东西不得买?” 成子点点头,接过笔在底下写上名字。 “有你名字的地方按指纹。”李乐提醒道。 “没红油。” 李乐从兜里掏出印泥盒,笑道,“这有。” 看着李乐的笑容,成子一时间有种小长工和地主家签卖身契的错觉。 第120章 签吧,签多了就习惯了 “让你记得账呢?” 丰禾路的院子里,李乐数了数这些天买来的东西,转头问成子。 或许是受到前几天高三学生跳楼的影响,各个学校在这个国庆里,适当松了松缰绳,给了高三两天的假期。 李乐也有了时间检查。 “给。”成子从裤兜里掏出已经卷边,带着几道裂痕的本子。 李乐接过来,捏开看了几眼,“单子呢?” “啥单子。” “我不是说了么,买一样东西,就得有对应的收据。” “哦,你说这个。” 成子突突突跑进屋,拿出一个花花绿绿,挂历折的大钱包,扣开,从里面取出一沓手写的、制式的收据。 李乐脚尖勾了把凳子,坐下来,照着流水账,对着收据。 “四个铝盆,三个大盆,不还买了五个小的么?在哪?” “在,你等等。” 成子有跑进屋,从一张木板床下面,翻出一摞塑料盆。 李乐拿过来,捏了捏,“不是让你卖结实一点的么?怎么这么薄?” “这个不是便宜点么,买二送一。”成子蹲在一旁解释道。 “质量太差,顶多当个脚盆使使,重新买。这几个算你头上。” “啊?不是,能用就行,省点钱” 成子还没说完,就被李乐打断,“你试试,用这个盆去接满水,看看变不变形,用不了几次就烂了,瞧瞧,还有这。” 李乐又指着盆沿,“这么点宽度,手大点都不好抓,还容易裂。” “以后采买东西,价格只是在质量后面的第二选项,别干买不值卖不值的事。” 说真的,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成子更愿意碰到李晋乔。 李乐虽说不会像李晋乔一样,时不时给个两巴掌,踹上一脚,但亲眼见过李乐身手之后带来的畏惧,以及和你谈事时,那种说不出来的压力,更让人难受。 不过想到让跟着自己的那帮小兄弟,够上吃饱穿暖,还有前几天按指纹签字的借据,信奉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的成子,还是点头说道,“知道了,我下午就去重新买。” 李乐起身,围着新买的三个炉子转了一圈,“成子,过来。” “又咋了?” “这是什么炉子?” “煤球炉啊。我买的三孔的,火大,好使,晚上压火,还不用人看着。” “煤球多少钱一斤?”李乐问。 “一毛三。” “这一炉子,要用煤球?多少钱?” “九块煤球,一块煤球二斤多一点,划成两块三四。” “散煤多少钱?” “知不道。”成子摇头。 李乐说道,“现在市价,带运费,小三轮送到家,185一吨,你算算,划成多少钱一斤?” “一斤,一斤不到一毛钱。”成子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 “你缺人晚上看炉子?” “不,不缺。” 李乐手往一划拉,“你就算燃烧值,散炭比煤球也高。虽说散炭不好烧,但是耐烧,价钱还便宜。” “这省下来的都是实打实的利润,你算算哪个合适?” 成子一听,在心里盘算了半天。燃烧值什么的虽然不懂,但他也知道烧散炭能省钱,省钱就是挣的。 “那行,我下午一起去把这个炉子换成烧散炭的炉子。” 李乐点点头,又看了看买的其他东西,还好,质量还成,够用。 “行了,就这么多。”李乐把本子递给成子,又教了他怎么贴收据。 “鸡蛋你问了价格么?” “问了,周围几个批发市场都转了,今年比去年涨了不少,一筐30斤算一件,一件起批,粉壳一斤两块四,褐壳鸡蛋贵点,两块六。” 李乐琢磨琢磨,“明天能把炉子什么的都换了?” “肯定能。” “明天先生炉子,批弄一筐鸡蛋,试着煮两锅。我中午过来,教你怎么做卤汤。” “不是茶叶蛋?” “谁说茶叶蛋的?那玩意儿满大街都是,还费事。” 。。。。。。 李乐让成子他们干的,就是个煮鸡蛋的活。 鸡蛋煮好,剥好壳,装箱送给早餐、小吃店。 没什么技术含量,充其量就是挣个剥鸡蛋壳的工夫钱。 积少成多。一斤算十个鸡蛋,一个鸡蛋挣5分钱呢,一天送个200斤鸡蛋,去掉成本,还能弄个几十块。 成子这帮孩子,最起码能吃饱。 小吃店自己煮也行,但是你自己得费时间,费火头,别看不起眼,长年累月下来,也是一个恼人的活。 更别提,还给剥好壳送过来,吃的人也省事。 李乐从王士乡老爷子那,还学了所谓宫廷骨汤卤蛋的做法,弄些附加值进去,能挣得更多点。 第二天傍晚,丰禾路的院子里,七八个脑袋排成一圈,盯着一锅褐红色的卤蛋,闻着锅里升起的味道,一起抽着鼻子。 “皮皮,香不?”金宝问道。 皮皮咽了咽口水,“香!” “小土,能吃不?” “成子哥没说话,等等,等等。” “数数,有几个?够咱们分的不?” “一,二、三、四九个,正好,加上成子哥,刚够。” “哎,那个人呢?” “哦,对了,人家做得,得给人留一个。” “小土,要不咱俩一人一半,剩一个给那人。” “嗯,管。” 几个娃正在给卤蛋相面,屋里,李乐正在给成子交待着。 “这个卤汤没什么诀窍,就一个熬字,你熬不够时候,味道就出不来。” “骨头剃掉上面的油脂,剁开之后泡上两小时,把血水泡出来,骨髓才好熬出来。” “还有这个放骨头的顺序,别弄混了,由大到小,牛棒骨,脊骨,鸡架。开一次加一样、” “开,洗,熬,最后加卤汤料。” “记着了?” “嗯,记着了。” 成子手里捧着小本本,用狗爬的字体,一点点用心记着。 “乐哥,那这个卤汤料?” “哦,我给你配好了,这一袋是四十包,一包够一锅的量。”李乐手一点,指着案桌旁一溜捆好的纱布包。 “卤汤料能不能?” “想学?”李乐摇摇头,“等等,我问问人家愿意不。” “成子哥,那个卤蛋能吃了?再不吃就凉了。”小土从门口窜进来。 “吃呗,做了就是让你们吃的。” “我们给你留了,哦,还有你。” 小土仰头,瞅着李乐。 李乐说道,“我不吃,你们吃。” “真的?” “骗你们干嘛。” 小土咧开嘴,哦哦着跑出门。 随即,院里一阵欢呼。 成子一扭头,就看到李乐掏出一张纸。 “咋?又来?” “屁话,说借你就借你,一分都不能白给。这是骨头,鸡架,卤汤料钱。” “能和后面凑一起?” “一码归一码。签了,多了就习惯了。” 第121章 家门不闭,心中坦荡 虽说现在到处尘嚣四起,草莽翻飞,都是不比规矩比谁的胆大。 上面管得松,有些东西看着可有可无,甚至可以明知故犯,但李乐并不喜欢把麻烦留到后面。 李晋乔听李乐说完,抱着膀子,琢磨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帮着把他们的手续给办了?” “先仅着他自己去办,不能总指望别人。实在不行了再有明白人帮衬一下。” “你倒好,手里就那点老婆本,也不怕亏了。”李晋乔调侃道。 李乐晃晃脑袋,“本来就是教他规矩做事的路子,亏不亏的倒没想那么多。万一能混个自力更生呢?” “你前些天不也说,总得给那群娃找个出路,不能一直这么拾荒捡破烂,成了隐患。要是能有个活拘着,成子当个中转站也挺好。” 李晋乔愣了愣,眼睛一亮,“编外的救助站?” “有那么点意思,自助者,天助。”李乐拽了句文,“虽不至于说是保驾护航,但关键时候拨一拨方向,别把路走歪了就成。” “行,我明白了。”李晋乔一拍沙发,“不能让你亏了哇。” “亏什么亏?你们爷俩又在密谋什么呢?家里都成76号了。”曾敏推门进来,听到李晋乔最后一句话,边脱鞋边唠叨。 “哎,你进来咋没听到门响?”李晋乔赶紧过去,递上拖鞋。 “这门就没关好。” “所以,家门不闭,心中坦荡。” “坦不坦荡的再议,不过,李乐。”曾敏进屋,把包扔给李晋乔,“这两天休息你不在家看书刷题,往莲湖丰禾路那边跑什么?” “哦,去个同学家,送送作业。咋?又有小钻风给您汇报了?”李乐开始睁眼说瞎话。 “我是青毛狮子,黄牙老象还是大鹏金翅雕?” “总之你有后台。” “我给你说,满打满算,还有九个月就高考了,你可别来个掉链子,行百里者半九十的事做不得。”曾敏一伸手,接过李晋乔倒的水,喝了口。 “多少人都是在高三时,心思不定,最后十二年功亏一篑,后悔都来不及。你现在的阶段主线和目标,就是考学。” “嗯,我知道。”李乐赶紧端正态度。 “知行合一。” “不是,这话这么用滴?” “你管我。”曾敏一仰脖,“老李,额想吃麻食咧,难得你今个休息。” “耗!”厨房里顿时传来响亮的回应。 。。。。。。 五机厂宿舍门口的利民小吃店,热闹过后,终于安稳的开了几天。 可对于周围商铺和邻居来说,颇有些意犹未尽,甚至心里隐约还带着那么一丝期待。 孙建设这两天,从开门就加了小心,外面稍微有点动静,就赶紧跑出去瞅瞅。 一个早点铺子,干得比敌占区的地下交通站还警惕。 没办法,生意再不好,也是家里唯一的进项,怎么着都得开下去。 “老板,一碗小米稀饭,一个油饼。” 门口一声招呼,两口子前后从里厨出来,不过一看到来人,两人嘴角的脂肪堆积层,不自觉的开始颤悠。 “你,你咋来咧?” “咋?”成子白了孙建设一眼,“吃个早饭都不成?” 成子听劝,咬咬牙,昨晚上在夜市地摊上,花了十五块钱,买了件长袖衫和一条运动裤,虽说脚上的鞋刷了好几遍也没李乐的大底白净,但好歹也算是见了底色。 头发也在租院子的那条巷子里的理发店,用十个煮鸡蛋,换了个寸头。 一身捯饬,把一身的匪气都遮掩了不少。 “成,吃多少都成。” 张翠翠麻利的抄起碗,舀了满满一碗小米粥放到餐桌上。 “吃,随便吃,不收钱,还要啥?” 成子一摆手,“别,额不是那样滴人。” 孙建设把油饼切成四瓣铺进盘子里,又撒了辣子和咸菜,端道桌上。 笑嘻嘻的问道,“要不再给你来个茶叶蛋?” “不用,额自己带了。” 成子从拎着的纸袋子里掏出一个饭盒,打开后,里面一半是剥了壳的白水煮蛋,一半是卤蛋。 举起来,递给两口子,“你们尝尝?” “你这,这啥意思?” “先尝,早晨刚煮的。” “”两人摸不清这是什么新套路,站那也不动弹。 成子一瞪眼,匪气又上了身,“咋,怕额下毒还是讹你们?” “哪有,哪有。” 孙建设一咬牙,伸手各拿了两个,分给张翠翠。 吃白水蛋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但是在咬下卤蛋的第一口,就让孙建设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没有茶叶蛋那股子茶香,倒是有着浓郁的牛肉咸香和一点点辣味。 蛋白紧实有弹性,有嚼劲。而蛋黄绵密,粘在口壁上,明显有着颗粒感。 再来一口,居然有汁水渗了出来,立时间,又有了点略带胶质的口感。 成子看到两人的表情,就知道,这卤蛋做得怎么样。 自己在吃到的时候,脸上不也是这种惊讶? 等孙建设两口子吃完抹了嘴。 成子问道,“撩咋咧?” “嗯,美滴狠。” “不过,小兄弟,你这是啥意思?”孙建设不解的问道。 “额想和你们做笔生意。” “生意?” “昂,就是这个白水煮蛋和卤蛋的生意。”成子把饭盒摊在桌子上,“剥好壳的白水蛋,三块二一斤,卤蛋四块五一斤,我给你们供。” 孙建设没想到成子是来谈这个事,一时间有些嘀咕,想了想,说道,“我们自己能煮啊?” “咱们说实话,不讲这白水蛋,是你家的茶叶蛋好吃,还是额做滴的卤蛋好吃?” “呃,你家的。”孙建设实话实说。 成子一乐,“还是滴么。” “你看啊,你茶叶蛋五毛钱一个。去掉火耗,茶叶,调料,算你挣一毛五,三成的利。还得让来吃早点的人自己剥壳,费工夫。” “我给你的卤蛋,不说去壳,就这味道,卖七毛钱一个,不过分。” 孙建设咂么着嘴,还留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嗯,不过分。” “那咱们都按一斤十个算,你自己煮,一个挣一毛五,我给你供,一个挣两毛五。” “这个账,好算不?” 孙建设听了,还在盘算,倒是张翠翠一直给自家男人递眼色,最后干脆扯了扯孙建设的围裙。 随后对成子说道,“小兄弟,你看这样行不,额们明天,明天给你回个话?” “行,你们商量好,我不急。”说完,成子端起碗,喝起了小米粥。 成子吃完饭,要给钱,推搡半天还是被塞到张翠翠的围裙兜里。 见成子走远,两口子一左一右,坐到桌前,开始嘀咕。 “你说,这瓜皮不会有啥坏心眼子?”张翠翠问道。 孙建设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像,要是有那坏心,不早就来咧?” “那他说滴那个,你算过,一个鸡蛋真能挣这个数?” “白水滴,咱们算一斤少挣2毛多,但你省事了。可那个卤蛋,只要鸡蛋个头对,和他说滴差不多。” 张翠翠低头寻思半天,对孙建设说道,“要不,咱们先掺着卖?” “啥意思?” “就是白水的,咱们自己煮,卤蛋买他的,也别买多,先弄几斤卖卖看?” “嗯。”孙建设想起前些天自家店的惨状,长叹口气,“也特么算花钱买个平安。” 家中小树结果,祝各位柿柿如意 第122章 再教高三,我就从这跳下去 当西北高原吹来的寒风迎面,有那多愁善感的,会发出“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气栗冽, 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的感叹。 而大多数人,只会裹紧衣领,抽一抽鼻子,再来上一句,“艹,真特么冷!” “老板,四个卷饼,五个肉馍,三个菜馍,辣子都正常放。” 马闯插着手,鼻头通红,红色线帽顶上的绒球随着不断跺脚的动作来回摆动。 “你这会是几个人的?”老板抬头看了眼,要是记得没错,这姑娘已经连着来了好多天了。 “六个,不,七个人的。”马闯回忆了一下。 “咋都不自己出来吃了?这天,带回去都凉了。” “都忙着伲,哪有时间出来,回去有暖气,上面热一热就行。” “那你咋出来咧?” “我保送,不用考。” “哎呀,还是个女状元。” “嘿嘿。” 当第一轮复习结束之后,高三这群学生,已经经历了不适应到适应,从适应到机械的转变过程。 着书立说的一辈子不一定着作等身,但是高三学生做过的试卷一定会。 尤其接近年底,闲人马大姐感觉风向突变,原本还有人能陪着一起玩的,现在挂在嘴边的都是“忙忙忙”。 同学a,“闯姐,帮忙去买个馍呗。” 同学b,“马大姐,串串,多放孜然。” 班长,“马哥,教室暖壶没水了,你去打两壶啊。” 老师,“马闯,你去把这几题的解题过程写在黑板上,其他人,看好她的解题思路,赶紧记。” 田宇,“哎,老马,过来,肩膀酸,给爷揉揉。” 不知不觉,最闲的马闯成了老师的助理,班里的勤务员,理科小百度。 王加强甚至怕马闯闲极生疯,再干什么作死的事情,给安排了一个帮着初三学生补课的活计。 于是,又多了个小马老师的称呼。 “好了,赶紧趁热拿走。” “哦。” 还在回想初三那群瓜娃瓜女子们,在听到她的讲解之后,那迷茫中带着弱智的表情,老板一声招呼,让马闯回过神。 “多少钱?” “一共十七。” 从兜里掏出一把零票,塞给老板,马闯拎着一堆袋子跑进学校。 “陆立人,你的肉馍。” “种柚希,你的卷饼,多肉的。” “万岩,你的,七肥三瘦的。” 进了教室,外卖员马闯开始挨个送货。 “额滴呢?”田宇挪着已经从壮硕发展到肥硕的身躯,从两排课桌中间侧身挤过,所到之处,一阵吱吱啦啦的桌腿响动和骂声一片。 “给你。” 马闯挑出来两个卷饼,一个菜馍,一个肉馍,“吃吃吃,都快成年猪了。” “嗨,一天就剩下这么点快乐了。”田宇拎着四个塑料袋,闻了闻,一脸幸福。 经历过的人都知道,如果有人在几乎封闭,带着暖气的教室里享用过炸串、卷饼,这种高温烹制的吃食之后,整个教室将会在短短的三分钟之内,呈现出一种什么样的风味。 谭娘娘进捧着试卷推开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时,眉头一皱,立马退了出去,站在门口高喊。 “你们自己闻闻,闻闻这味儿,都成什么了?” “以后吃东西,都给我去走廊吃完再进来。” “老师,外面冷。” “冷?你是想吃东西冷,还是上课冷?别废话,赶紧给我开窗散味儿。” 好不容易味道小了些,谭娘娘这才进了教室,“卷子自己来拿,我们今天把这张卷子里关于时态的问题再来讲一讲。 虽说谭娘娘“人狠话碎屁事多”,但上课还是很有一套。 谚语,俚语,典故张嘴就来,解题小技巧,一个接着一个,学生们上他的课,极少有走神犯困一说。 谭娘娘按着卷子题目,一题一题的款款道来。 下面众生,如进了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斜的猴子,沉侵其中,听到兴奋之处,不免抓耳挠腮。 好景不长,一股区别于刚才卷饼菜馍的味道,由点至面,在教室里弥漫开来。 “这谁啊,这谁啊,熏死了。” “吃的萝卜烧黄豆啊,再开窗,再开窗户。” “啊呀,要死了,谁放的,老子捶死你。” 教室里气氛急转直下,众生纷纷拿起书本卷子,在面前扇动。 所谓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只要作者按兵不动,根本找不到人。 马闯灵光一现,嚷道,“一人一口,都吸了它,也就不臭了。” “” “有用?” “试试呗。”田宇捏着鼻子,嗡嗡的,“来,轮着来,一,二,三吸气!” “晕了晕了,谁,谁扶我一把。” “再来一口,啊” 又一次站到教室门口的谭娘娘,瞧着班里这群妖魔鬼怪,一脸幽怨,心说,我谭超,就是饿死,从外面跳下去,也不再教高三。 。。。。。。 “哎,你不吃了?” 李乐歪头看了眼田宇。 “不吃了,吸饱了。”田宇深呼吸。 “啥吸饱了?” “三甲基吲哚。” “什么玩意儿?”李乐没听明白。 “就是屁的构成成分。”马闯在两人身后,探出头,来了句。 “都特么怨你,本来还能再吃俩卤蛋的。”田宇一扭头,“老板,给我拿俩卤蛋,我带走,明天吃。” “乐哥,你要不?” “我不要。”李乐看了眼小吃摊里那一盆卤蛋,摇摇头,“我先走,有人找。” “又是那个小叫花子?”看李乐挤出人群,田宇冲马闯问道,“给你说过啥事没?” “没说,神神秘秘的。” “哎,离心离德,离心离德啊。” 自从国庆后开始弄煮鸡蛋的生意,每半个月给李乐报账就成了成子的习惯。 路灯下,李乐捧着账本和进货出货单,草草扫了几眼。 “这个月又多了几家?” “七家。不过量都不多,一家一天也就五斤左右。”成子叼着烟,抽一口,吐出烟头。 “乐哥,按你教的法子,我算了算,一天下来,得出五百六十斤鸡蛋,二百斤白水的,三百多斤卤蛋。” “一天流水在两千二百多,咱们的毛利现在在两成左右,这就是四百二十多一天。” “那,这个月能算挣钱了不?” 李乐笑笑,“别忘了,这个月还有给那群孩子买床,被褥,过冬衣物的钱。” “这个也算?” “废话么不是,你又不给人开工钱。对了,这个我们学校门口的摊子,你们也送上货了?” “啊,这个是柱子和金宝他们弄的。金宝说现在各个学校门口的小吃摊,小吃街,生意比早点铺子还好。正准备挨个学校转呢。” 李乐弹了弹账本子,“行,我回去算算,反正这月,不亏。” “还有,注意点这些娃的手脚,有钱没钱,人心会变。” 第123章 早晚送你去学财务 回到家,把成子那本惨不忍睹的流水账,换成了规范一点的财务记账,又算了几遍之后,李乐有种魔幻感。 前两月,基本上还靠着李乐那点儿本钱的支撑,成子稀里糊涂的又签了一堆借据,生意并不好。 一个是浪费,一锅鸡蛋看起来加水加火煮熟就行,可你煮上三个两个的和一次煮上三四十斤,是两个概念。 火大了,时间长了,炸,火小了,水多了,不熟。光搞定时间火候,就浪费了不下六七十斤鸡蛋。 剥壳也是,手生,剥起来除了慢,连壳带肉一起扯下来的,十个里面得有两三个,这种就不好再往外送,按行话来说,次品率比较高。 那些天,成子和他那群小兄弟,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鸡蛋。 开始还挺高兴,平日里吃不到的鸡蛋成了每日必备。可到了最后,有的娃再见到鸡蛋,已经开始反胃。 好在卤蛋那一块,有李乐按照王老爷子的配比,按照重量做的料包,终归是没怎么浪费。 再一个就是跑各家早点店的时候,被人骗了好几次。光试吃试拿样品不给回话的还算小事。有几家看成子他们年纪小,觉得好欺负,让给先送货,结账时候不认账。 亏得成子这帮孩子从小接触的环境不一样,有主意,敢干,下得去手,像对付孙建设两口子那种招数,层出不穷。打过架,挨过揍,进过派出所,最后,没吃大亏。 还有刚开始,说是量不大,但也押钱。和批发商不熟,人家也没把你那点量看眼里,都是现款现货,一天两三百的往里扔。 成子一狠心,把自己那点小本钱都扔了进去。最后还是安家杰安所长出面,找了关系,才让成子和批发商定了个半月一结的协议。 有的人遇到这种局面,可能早打了退堂鼓,及时止损。 成子他们,一句大不了重新捡破烂要饭去,咬咬牙,慢慢挺了过来。 一大早还黑着,就跑去那些早点铺,等着人开门。叔伯婶子爷爷奶奶叫着,说好话,套近乎,帮忙干活,软磨硬泡,就为了让老板同意拿货试着卖。 剥鸡蛋,一开始慢,那就一点点练。零下的气温里,鸡蛋过完凉水,手冻的通红也得剥。一个两个,十个八个看着不费劲。可要是一两百个呢?这群娃笑着就给干了,还觉得比沿着铁路线拾荒来的舒坦。 拉鸡蛋,三轮车小,还得骑着送货,就换成平板车,大孩子前面拉,小孩子后面推,一车三四百斤,从小院到批发市场,十里地,就那么一天一趟,两趟。 就像有人说过,八零九零,百废待兴,只要手上有东西,有眼光,赚钱是一个体力和胆量的活。 整个十二月,核算完应收应付,七七八八的支出,成本等等,再去掉给那些娃一人一百五十块的预留钱,还能剩下两千二百多块。 想想成子按他自己算的账,还以为一天四百多利润,李乐觉得,迟早得给他送去学财务。 。。。。。。 成子回到丰禾路小院,看着院子里几口正在炉子上冒着热气的大锅,蹲在大盆前面,嘻嘻哈哈剥着鸡蛋的皮皮,金宝,小土这些人,打了声招呼进了屋。 三间屋子,一间做了存鸡蛋的库房。剩下两间都成了睡觉的地方。 最简单,钢管焊的上下铺,除了上来下去吱吱扭扭的响动,比起以前那种三合板拼凑的地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被褥都是新的,白天拿出去晒了晒,一股阳光的味道。成子觉得。晚上要是光着身子盖起来,肯定又暖和又舒服。 床头挂着几件新买的棉衣,虽然样子不是那么好看,但总比过去那些破着洞,划着口,冷风一吹直往里钻的强得多。 几个娃也爱惜,除了出门,干活的时候从舍不得穿。 窗台上有香皂,牙刷,洗头膏。窗前是两个脸盆架,墙头扯的铁丝上,挂着五颜六色的毛巾。 一块不知从哪捡来的碎掉一小半的镜子,被粘在墙上。 李乐说,社会很现实,穿的破烂,不讲卫生,一身臭味,没人会看的起你,不说金装银装,最起码干净整洁。 小屋里中间,一个铸铁炉子,一根长长的烟囱穿堂而过。 炉子上坐着水壶,里面有热水时不时翻腾一下,冒出咕咚的声响。 成子到自己铺上,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带着美女头像的挂历钱包,翻出一沓欠条。 一张张数了,把钱加了加,不知不觉都六千多了,叹口气,准备把欠条收进去。 翻动间,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成子捏起来,盯着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照片上有小川北,癞痢头,老四 上面都是前年被李晋乔接走安置的娃。 当时,李晋乔说,一起照张相,留个念想。 他还记得照完相,对这几个娃说过,等老子出人头地了,开着大汽车去找你们。 小川北哈哈笑着,“成子哥,我们等你,到时候,你还给我们当老大。” 从那以后,成子虽然知道他们的去处,但是,再没去找过他们。 把照片捋平,连着欠条一起收进钱包,塞回枕头底下。 成子点上根烟,在门口站了会,看到小土,招呼过来。 “成子哥,啥事?” 成子嘬了两口烟头,“哎,你觉得,那个常来的大个子,让你们叫乐哥的,人咋样?” 小土一愣,然后笑道,“你还问我,我才见过几次,你们经常见,啥样人,你不比我清楚?” “说说。就你自己想的。” 小土听了,低头扣着手指头。剥鸡蛋费手,有时候鸡蛋壳就直接扎到指甲盖里。 “我觉得,他和咱们都不一样。” “哪不一样?城里人?穿的比咱好?比咱上的学多?” 成子一直觉得,小土虽说年龄小,但是心细,看人,也比那几个大点的娃准。 “不是,就”小土想了半天,说道,“他眼里,没有可怜人。” 香烟升起的烟雾,在橘黄色灯光下,泛着蓝。 嫌弃,厌恶,怜悯。 成子或许不知道这些词,但他记得这种感觉,也在太多人眼看到过。 但在李乐那,似乎都没有。 成子长呼出口气,掐点烟头,弹进了垃圾桶。 “行,我知道了,忙去。” “哎。再剥五十个,我今天的活就干完了。” “晚上给你夹两筷子肥肉。” “你说的啊。”小土看了眼成子,一扭头,颠颠跑了。 第124章 初级债转股 这个社会是个属于赢家的社会,就算你不是一个赢家,但好歹你要有赢家的样子。 这是李乐告诉成子的又一句话。 赢家不是比赛中的优胜者,而是你在别人眼中,是否能够被认为“这人看着还行”,“说话做事挺有分寸”,“相信你”的一种符号。 干净、不失体面的服装,只是给他人营造一个对生活有条理的表象之一。 其他的还有比如守时,不吹牛逼,说话算话。 人和人交往的每一步都要耗费成本,跟有着可以信任符号的人相处,才能够在心理上让人放下戒心。 这些符号都在帮助别人降低信任你的成本,信任成本降低,也就意味着而你获得的机会也就越多。 成子也是最近想的多了,才渐渐明白这个道理。有意无意的,也在学,从衣着形象,到说话做事。 李乐能不断拿钱给他,或许就是结果。 只不过,现在坐在丰禾路这间小餐馆里的成子,在和李乐说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有些忐忑。 李乐本以为成子约了自己过来,是因为上月核算账目的事情。 不过当听到成子说出最初级最简单的“债转股”概念之后,李乐觉得和马闯曹鹏的学习天赋一样,有的人,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材料。 一盘回锅肉,一盘辣子鸡。 李乐夹了两口,咸,重油重辣,才是这种街边小馆子吸引食客的标配。 “咋?对自己还钱没信心?” “有。” “那还拉上我?事情都是你干的,我只是借钱给你。” “可主意是你出的。事情也是按着你说的做得,对,还有卤蛋的方子,也是你的。”成子把盘子往李乐面前推了推。 “要是没这些,我顶多请你吃个馒头夹羊油辣子。” “不觉得我只是指手画脚?”李乐问道。 “额不看那些,只要能让额们不挨饿受冻,你说干什么,额去做就是了。” “那我要说都算我的呢?” “那不行,我也往里面扔钱了。”成子摇头。 李乐听了,忽然笑道,“还成,知道给自己争取。” “我又不是傻子。” “就这么相信我?” 成子一挠头,“其实,一开始额信的是李队。” “额想着,反正是你的钱,要是干不好,额就跑,什么欠条,找不到额,不也是白纸。” “因为看着挣钱了?”李乐放下筷子,吃辣可以了,但是太咸,拿起杯子喝了口散落满天星的茶水。 “是。可额觉得,要是跟着你,能挣更多的钱。” “咱俩差不多大。凭什么觉得自己不行?” “我们能吃苦,能拼,可现在还没有那个眼界和脑子。”成子犹豫了一下,又说道,“还有,你把我们当成和你一样的人。” “你就不怕我到最后把你们都给撵走?” “那更不怕了,只要你敢,额们就去找李队,再不行就和你玩命。” 成子夹起一块都是肥膘的回锅肉,连着几颗辣椒,一起塞进嘴里,用力嚼着。 “还有,万一以后觉得你有坏心眼或者不行了,额大不了还了你的钱,带着人另起炉灶。” “那你愿意让我拿多少?” “给,这是额算了的,你看看。” 成子从裤兜里掏出一页纸,递给李乐。 上面的洋字码倒是规规整整,和成子那狗啃的不一样。 “不是你写的?” “小土,就是那个头大的。他算账比我利落。” 李乐点点头,瞧了眼,挺简单,就是把成子欠李乐的钱和他自己的钱划了个比例。 李乐占七,成子占三,就是一道数学题。 瞧见这个比例,李乐笑笑,“你想的真简单。” “咋?这都不行,你都占七成了。”成子一愣,睁眼嚷道。 “不是你这么算的,我教你。” 李乐问餐馆老板要过笔,在这张纸背面,边写边解释。 “这个你得区分,投钱但不干活和投小钱但干活的。我就是投钱不干活的,你能明白?” 成子拧着眉头,“你不也干了么?” “一开始可能是这样,再往后,我得上课准备高考,哪有那时间,别废话,你就按我说的来,看着。” “我的钱占七成,但不干活,你的钱占三成,干活的都是你。这时候就得把股分为钱股和人股两块。这么说,你能明白?” 成子想了想,点点头。 “一般钱股占六成,人股占四成。” “那就是,我七成钱股乘六,加人股乘零,我占四成二,你三成钱股乘六,加人股四成乘一,你占五成八。” 李乐算完,把纸给了成子。 成子接过来,自己又盘算了半天。 “那卤蛋方子呢?不也是你出的?” 李乐摆摆手,“那玩意儿也没花钱。” “画书里不都写,为了个药方子,都得打打杀杀死好些人,不挺重要?” “画书能一样么?”李乐扭头,“老板,来碗米饭。” “想拉我进来,就这么定了。吃饭!” 一顿饭,成子吃的是没滋没味,想说啥,却又堵在嗓子眼。 临走时,李乐跨上自行车,冲成子说道,“过两天我考完试,咱们签个东西。” “咋?又要签?” “废话,不白纸黑字立个字据,写清楚你多少我多少,你不认了咋办?” “哦。” “过几天,找个代账的。你这账算的,稀碎。” 。。。。。。 铃声响起。 “交卷,交卷,赶紧滴。” 两个监考老师一人一边,从做着最后挣扎的学生手里,蛮横的扯着卷子。 “早干嘛去了,这想起来改答案,晚了!” “最后一笔,最后一笔,额就能多个五分。”学生头都不抬,一手压着卷子,一手攥着笔,飞速在卷子上写着。 “得了,给你五分也没用,拿来你!” 监考老师用力,没扯动,“哎,你哪个班的,警告你,我数到三,不撒手算你作弊。三!记名字。” “哎,老师,不是还有二一么?” “我说有二一了么?” “啊?” 期末的考场里,各种斗智斗勇的情形不断上演着。 田宇从考场里冲了出来,看到陆小宁和马闯,跑了上去,一把拎开马闯,抱起陆小宁转了三圈,嘎嘎嘎笑着,像极了狗熊舔兔子。 “田胖子,你干嘛?”马闯扶着衣领,怒道。 “和你没关系。”田宇放下被庞大胸肌挤的脸都变了形的陆小宁,“小陆,小陆总。亏了你把昨天的数学a13卷里,函数单调性那一题拿给额看,又不然额今天就交代咧。” “没,没事,我也没想到。”陆小宁笑着,耳朵又红了。 “诶~~~~,这堪比救命之恩,走,哥们儿请你吃炸鸡腿。”田宇一伸手,拉着陆小宁就往楼下奔。 “额呢?额呢?”马闯一甩书包,跟在后面喊,“那卷子是额给他讲滴题,我也有一腿!” 不过马大姐还没窜到楼梯口,就听到有人说了声,“哟,陆姑娘,你特么走路不长眼?” 第125章 境随心转,有容乃大 可能因为严格的环境,或是周围的人都在慢慢的成长。 陆小宁在铁一的两年多里,感受到的是更多的善意。 加上有了马闯田宇这种有些神经质的朋友,内心的压抑和懦弱一点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多了的微笑和愈发轻快的脚步。 可总会有人只长了岁数,不长心智。 事情很简单,田胖子劲大,扯起陆小宁犹如放风筝,下楼时一个拐弯,陆小宁没刹住车,撞了人。 原本一句对不起没关系的基操就能过去的事,却引来一句讥讽辱骂。 说话的人和陆小宁来自一个初中,有点小帅。田胖子下楼时,这人正在楼梯间,一手插兜,一手扶墙,对着几个女生说话,时不时夹着眉,甩甩头,展示着自以为美丽的下颌线。 结果被陆小宁碰了一下之后,手太短,没撑住,一下子贴到墙上。 许是觉得在女生面前丢了面子,又瞧见连忙道歉的是陆小宁,脑子一抽,“陆姑娘”三个字便脱口而出。 陆小宁一愣,登时立在那。 下颌线看了身边几个女生,似乎得了什么鼓励,伸手抓住陆小宁的衣服,就往一边扒拉。 “特么腿脚不好就拄拐,碍事!” 瘦弱的陆小宁被拉的踉跄两步,肩头抵在了墙上,眼里泛起对旧事回忆的慌张。 已经跑到下一层楼的田宇,抬头间看到这场面,抖动着肥硕的身躯,登登几步冲了上来,指着下颌线的鼻子骂道,“乃哈球滴,想尼玛挨揍?” “咋,想打架?我让你打你敢不?学校规定,打架就开除,你来。”下颌线面对田宇,换了个双手插兜的姿势,有恃无恐。 听到这话,田宇刚扬起的巴掌就停在当中。 铁一高压线之一,学校里,只要敢动手打架,不管是谁,直接开除。 以往有不信邪的,仗着有关系,踩了高压线,被王加强硬生生的赶出学校。 陆小宁赶忙走过来,拉住田宇的胳膊,奋力往后扯着。“没事,我没事,别和他一般见识。” 看着越围越多的人,陆小宁额头已经见了汗,脸色煞白。 田宇还想说话,就听到上面有人喊,“嘿,你个瓜怂,批嘴给你扇扯,他不敢揍你,额敢。” 只见马闯一边骂着,一边从楼梯上往下蹦,还有三级台阶,就抬起脚准备去踹下颌线。 眼见马大姐要起飞,陆小宁赶紧推了田宇一把,急着提醒,“快拉住,保送,保送!” 不过没等田宇上前,已经腾空的马闯,皮筋一样,又被人给薅了回去。 “哎,谁拉我,松手,额今天得教训教训这个万货。” 马闯挣扎两下,没能动弹,转头一瞅,发现李乐一只手正扥着她的书包。 “逞什么能。”李乐低头瞄了眼马大姐,“别让老王难做。” “可这人,小陆” “一边去。” “哦。” 围观的人瞧见李乐下来,都让开空。 虽说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多,可李乐单手能掰钢筋,脑门儿能碎大石的传说,还是让人浮想联翩。 “几班的?” 瞧着面无表情的李乐,下颌线突然感到一阵压迫,退后两步,靠在墙上,“你,你想干嘛?” 他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那条校规或许对其他学生管用,但是对李乐,不说曾敏那层关系,就是凭学习成绩这道护身符,也能让李乐全身而退。 只好抿着嘴,不吱声。 “七班的,七班的刘松。” 原本和下颌线说话的几个女生里,有人冲李乐低声说了句。 李乐闻声,瞧了说话的女生一眼。 “呃,我叫张薇薇,八班的,很高兴认识你,以后能找你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给拽到一边。 “你咋嘴这么快伲?” “他看我了啊。” “嘁,我们都眼瞎。” 李乐回过头,冲刘松说道,“要么我去找你们班童老师,你当着童老师给陆小宁道歉。” “要么,就在这。” 没什么好选择的,刘松突然间智商上线,“在这。” “成。”李乐拧身,把陆小宁揽到身边,“说。” 刘松低着头,对着陆小宁鞠了一躬,“对不起,我错了。” “哪错了?” “不该那么称呼你,是我错了。”随即,又弯下腰。 陆小宁看到刘松给自己鞠躬,下意识要躲,被李乐摁住,“站住了,大老爷们儿,躲能躲哪去?” 事情来得快,去的也快。 四个人俩前俩后,走到校门口。 马闯扯着田宇的书包,“哎,你娃怂了。” “你娃不怂。行了。”田宇哼了一声。 “啊!额们都是被束缚的野马,已经忘记了会奔跑的实事,只剩下循规蹈矩的行走,啥时候能看到大片开满鲜花滴草原,任额们驰骋,心若是自由滴,千里万里只不过是一步之遥。” “咋?你啥时候成作家咧?” “这段话耗不耗?这是我刚来滴灵感,说不定,我文学的天赋就要打开了。嘎嘎嘎” “噫~~~~~,下辈子。”田宇鄙视道。 马大姐伸手,“何方小儿,安敢轻视于我?看刀!” “刀是什么刀?” “金丝大环刀!” “剑是什么样的剑?” “闭月羞光剑” 正瞧着前面俩白痴耍猴的李乐,忽然听到陆小宁说,“李乐,我是不是很没用?” “这个,你得看和谁比。”李乐指了指前面,“和那个胖子比谁吃的多,咱俩都是废物。” “可要是比谁长得好看,就是把他打散了重新优化排列组合,也赶不上咱俩。” 陆小宁摇摇头,“我没觉得这是好事,从小就觉得。” “长什么样,是天生的,你能掌握的是你自己的行为。” “优柔寡断,没有担当,缺乏底线和自律,虚伪,扭捏作态,怕事,当你有了这些特征之后,即便浑身腱子肉,连鬓络腮胡,一巴掌宽护心毛,你在别人眼里,也还是个娘们儿。” “风调开爽,器彩韶澈。知道说的是谁么?”李乐忽然问道。 “不知道。” “高长恭。史书记载其才武而面美,白类美妇人。但他却在邙山之战,率五百重甲铁骑,杀出一条血路,解了北齐洛阳之围。” “沉沙起兮铁蹄扬,破敌胆兮兰陵王。《兰陵王入阵曲》有机会去听听。” “那他不是武将么?”陆小宁说道。 “周先生年轻时因长相俊秀类女子,每每演话剧,还经常客串女角,可谁敢说他不是奇男子?”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境随心转,有容乃大。” 李乐的寥寥数语,钻进了陆小宁的心里,有如清微梵炁雷符,终于给松动的心房震开了一道天窗。 马闯在前面喊道,“哎,你俩在后头谝闲传伲么?田胖子请吃炸鸡腿,跟上,跟上!” (拉片,烦了,带wifi的卫生间才是摸鱼的天堂) 第126章 他不上这俩学校,额把校名墙改成铁二中 王加强捏着期末考试的成绩统计,仔细审了两三遍,老怀甚慰。 摘下花镜,冲对面的年级组长詹云亭说道,“詹老师,要是这么对比的话,比上一届,文科平均分高了14分,理科高了21分。” “一是因为这届学生入学时候的整体素质比前几届都要好,再一个就是您的督促和领导。”詹云亭马屁功夫稍显生硬,但老王愿意吃。 “哎呀,我只是做了些后勤工作,主要还是离不开你们这些老师的努力。” “我还是那句话,有付出就会有回报。这次,学校给你们高三年级组的老师,一人准备了五百块钱的过节费,别嫌少啊。” “哪能,哪能呢?我们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还得努力,还有半年时间,我们要严格按照你的指示,狠抓落实,查缺补漏,把第三轮第四轮复习工作做好。保证在七月份,再上一个台阶。” 也不知是五百块钱的刺激,还是王加强的鼓励,詹云亭赶紧站起来,摸着胸脯做着保证。 “坐,坐。有信心肯定是好的,额们大家一起努力。”老王朝后一靠,手往下挥着。 “对了,我这边和工业学院,纺织学院联系了,一家给了2个保送名额,你回头去摸摸底,看看有没有学生能够达到保送标准的,寒假前赶紧报过来,四月份就截止了,别到时候白白浪费名额。” 詹云亭听到,面露喜色,“呀,这个好,这个好。正好有几个学生,去年和上学期拿过省级竞赛奖和市三好生,可以推一推。” “嗯,不过还得尊重学生自己的意愿,有觉得能考上更好的学校的,咱们还得帮着分析一下有没有把握,可千万别留遗憾。” “王校,我明白。”见王加强端起茶杯,詹云亭起身,“那我先回去?” “还有,那些特长生的校考准备工作,一定要抓好,这也是重点,别只顾着文化课考生。” “是,都在按部就班。” 等詹云亭出了门,王加强从抽屉里拿出张过节费发放表,看了眼上面数额,摸了摸一年间又往后撤退了三点二毫米的发际线,略一沉吟,抓起电话拨号。 “吴主任,我王加强,昨天的那个过节费发放表,我签过字了,过来拿。” “嗯,我知道,我知道,别走学校的福利费嘛,走工会的,妇联的都行,嗯,长铁精工那边给打钱了?多少?哦,好好好,好。这个钱谁都不能动,听见没?” 老王挂了电话,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又把话筒抓了起来。 “你好,王校。”话筒里传来陆桐的声音。 “陆总,你好,给你说一声,钱到账了。” “是嘛?我刚还想着给你去个电话,说一下呢。一共才八万多,可别嫌少啊,去年下半年才算有了点盈利,还得改造和引进设备,上新产品。”陆桐话语里透着一股轻松。 “你和额还客气撒么,有八万就会有八十万,不急不急,这是个长期滴项目,额明白。” “呀,感谢理解。王校,明天晚上有空么?” “啥事?” “这不是快过年了么,正好我叫上几个娃和他们家里人,算是股东一起吃个饭。” 王加强一听,琢磨了片刻,“额就不去了,有家长有学生。额不好出面。等高考完,娃们有了好去处再说,可行?” “成,那我就代表了?”陆桐在电话里笑道。 “哎呀,你来,你来就行。”说到这,老王不知道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陆总,那个陆小宁前两天在学校” “都是娃们之间滴小事,学校和我们家长不用事事都出面,你得相信他们自己都能解决。我都装着不知道。” “成,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情绪还好?” “挺好,刚才马闯还在帮他弄化学呢。” 。。。。。。 百信公司,一间洽谈室里,马闯半躺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个ga boy,正玩着俄罗斯方块,脚下一堆橘子皮。 “你这就是把酸性氧化物与非金属氧化物混淆,把一氧化碳和一氧化氮当成了酸性氧化物。” “还有田胖子,你是判断物质是否是电解质时,没注意前提必须为化合物,把氯化钠、二氧化碳、氨气的水溶液看作电解质。” “俩笨蛋,等死,没治了。”马闯对着一旁刷题的陆小宁和田宇一阵输出,腾出手,扔过去一个橘子。 “我们能和你比?”田宇接过橘子,剥完皮,“张嘴。” 马闯眼不离游戏机,歪头,“啊~~~” “二十分钟做完一张化学卷子,还能拿满分。”田宇有些泄气,瞅瞅陆小宁,“就是齐仙女也不能和你比。” 陆小宁点点头。 “秀秀啊,她是名门正派,我们不一样。”马闯嘴里咕哝着,“噗噗噗!!!”。 “哎,你往哪吐呢?”田宇一摸脑门,捏下来俩橘子核,“是不一样,你是裘千尺,偏门。” “一边去,我这都打到十二关了,你们还没做完?”马闯摁了暂停,翻个身,探头瞧了两人的卷子。 “等等,我还有一道大题,别和我说话。”田宇推开马大姐。 陆小宁笔头点点卷子,“我大题做完了,还有两个填空拿不准,等我算算。” “哎,叫我来干嘛?不如在家看电视,我的拓哉啊。” 马闯长叹一声,瘫到沙发里,“小陆,你爸说明晚在哪吃?” “解放饭店。” “这么高级?我还没去过呢。李乐怎么说?” “去。” 马闯点点头,“也就这几个月了,等高考完,咱们就各奔东西了。” “你那个学校在哪?燕京?”田宇做完最后一道题,把笔一扔,卷子递给马闯。 接过卷子,马闯翻出个红笔,边改边说道,“在湘省,潭州。一个卖臭豆腐的地方。” “额以为在燕京呢。那你这是穿军装嘞?” “哎,别提了,我妈说,去那,你先得是军人,然后再是学生。一切作息时间和当兵一样的,训练一样不少,还得学习。” “能打枪?” “废话,当兵的,哪能不摸枪,听说里面还有坦克大炮来着。不交学费,不用买衣服,每个月还有津贴。” “嘿嘿,我也想考军校。”田宇一脸憧憬。 “你妈能同意?”马闯把一道题,打了个大x,“培养爱国之心,参军报国之心,把自己这百十来斤交给国家。毕业了,让你去哪就得去哪,藏区你也得去。” “那,我妈估计不能够。”田宇想起自家那个唠叨妈,虽说对自己下手时候就像对待阶级敌人,但真要去部队,肯定不愿意。那个从没见过的舅,还埋在麻栗坡。 “小陆多好,够本科线,就能在长安呆着。”马闯有些羡慕的说道。 “其实我也想出去看看,但是我怕考不好。”陆小宁笑道。 “你这是占了大便宜知道不?”田宇敲敲桌子,“要不是燕理工不是额滴目标,额就直接和他们签了。” “你还想着你的10呢?”马闯又打了个x。 “那肯定的,人生难得几回搏。就是博个尾巴也行。” 陆小宁突然问道,“你们说,李乐会报哪个学校?” “他?”田宇挠着腮帮子,“燕大?清大?但他说他没信心。” 马闯把卷子甩给田宇,“听他瞎扯,他要是不上这俩,额把校名墙改成铁二中!!” 第127章 爱报哪报哪,只要别弄国境线上 在没有v信家长群这种神秘而特殊组织的年月,爹妈们除了家长会时,或者本就是一个单位,才能有个交流机会,其余时间基本上属于各自为政,独立挖潜,老死不相往来。 李乐说了陆小宁家叫上一起吃饭的事情之后,李晋乔跃跃欲试的表情,让曾敏想起前年家长会时,那个满会场乱窜的显眼包。 “你不是春运加班么?”手里一大摞的艺考生的速写作业,正挨个画圈的曾敏说道。 “这两天还行,工作都布置下去了,大后天才开始忙呢。”李晋乔乐呵。 “不,你必须加班,你要学习先进,要求进步。” “进步?还咋进步?” “别人悔教夫婿觅封侯,我不一样,巴不得你骑马坐轿,官升三级,去,加班去。” 李乐坐在两人中间,左看右看,掂量了一下,“陆小宁他爸说,以前就想找机会一起坐坐。” 听到儿子都这么说了,曾敏想了想,说道,“那就把你的尾巴收起来。” “哪有尾巴?是,儿子。” “呵呵。” “谁有谁清楚。” 。。。。。。 此时的解放饭店,虽然在这个各种五星级、国际连锁酒店开始兴起的时候,已经逐渐显露出颓势,但在长安城里,依旧是宴请聚餐时数得着的去处。 陆桐站在包间门口,看到李乐和李晋乔曾敏一起过来,赶紧迎了上去。 “曾老师,李处,有失远迎。身体可还好?” “哎呀,还得谢谢陆老板的鱼胶,好吃,大补,早就好了。陆老板,我可是久闻大名。长安城里,不知道百信的可不多。” “李处过奖了,都是小生意,当不得真的。” 李晋乔一乐,“行了,都是孩子爹妈,别来什么头衔客套话了。陆枫是你什么人?” 陆桐一愣,“我堂哥,你们认识?” “可不,额小学到初中凑了六年同桌。前两天才把他喝趴下。叫我声哥不亏你。” “那肯定的,李哥。” “哎,这就对了么、” 陆桐原本以为李晋乔是一副官场中人的做派,却没想到画风一变,这么接地气。 转念一想,也对,警察么,行业特殊,而且接触三教九流人物多了,待人接物,自然和常年坐在办公室里人不一样。 陆桐又冲曾敏笑笑,“曾老师,可比当年风采更盛。” “咋?你见过?”李晋乔接话。 “那可不,六九年,曾老师来一中画宣传板报的时候,可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不过都不是看画,是看人的。” 曾敏笑道,“那幅画叫什么,你还记得?” 陆桐脱口而出,“以战斗的姿态迎接伟大光明的七十年代。”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倒是还记得。”曾敏一指包间,“进去,别再门口堵着了。” “对,对。田宇他们家也刚到,一起认识认识。” 人么,如果抛开一些东西,交流起来其实更顺畅。 不说陆桐,田宇爹妈都是百货公司的干销售出身的,八面玲珑的性子。李晋乔两口子自然也不会冷了场。 年龄相差不大,聊上两句忆往昔峥嵘岁月,当年的风流人物,距离很快就拉近不少。 几人刚聊到当年谁是“东派”,谁是“西派。” 就听到门口有人嚷嚷,“陆小宁,陆小宁。” 陆桐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只顾着说话,倒忘了还有人呢。” 开门,正见到马闯和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口。 “呀,陆叔,我就说是这间。”马闯乐道。 “怨我,怨我,忘了迎一下。”陆桐伸手,冲中年女人说道,“你好,我是陆小宁的爸爸,陆桐。” “你好,我是马闯的妈妈,陈盎。”顿了一下,又说道,“春意盎然的盎。” “嘿,我妈都成习惯了,说名字都得解释一句。”马闯抱着陈盎的胳膊,晃了晃。 “陈老师,请进请进。” 李乐几个人,其他爹妈都认识,唯独没见过马闯的。 听到马闯妈来了,赶紧站到门口,等着见礼。 陈盎个子不高,一头短发,圆脸大眼,马闯看起来就是她的青春版。 不过和马闯那种一看就大大咧咧的性子不一样,温婉,沉静,眼睛里却透露出一股清澈和坚韧。 “阿姨好,我是李乐。”“额叫田宇。”“陆,陆小宁。” “你们好,多谢你们这几年帮着小闯。” “嘿,阿姨您别客气,我们跟她学的更多,是,小陆。” 田宇永远是最先露脸的那个。 “是,马闯帮我们辅导功课呢还。”陆小宁脸又成了桃红。 大人们见面倒没什么,该握手握手,该点头点头。 许是听娃们说起过,也都没问陈盎的工作。 李晋乔扫了眼包间,问陆桐,“人都齐了。” “齐了。” “那就赶紧坐,今天也别什么主宾了,娃一边,你们女子一边,咱们仨喝酒的,组一起。” “成,服务员,准备起菜。”陆桐一点头,冲外面叫了声。 。。。。。。 老爷们儿喝白的,女人喝红的,几个小的,给了几瓶可乐,田宇脸皮厚,又要了两瓶啤的,说是顺顺嘴,被田妈一顿数落。 田宇舔了舔啤酒沫,“马闯,你爸没回来?” “昂,他那边走不开,不过他说等去潭州,他回来送。”马闯一仰脖,干掉大半杯。 一旁的陆妈看到,赶紧说到,“哎呀,那娃,那是酒哇,不是饮料,可不敢这么喝。” 陈盎看了眼马闯,“没事,她那点小酒量,都跟他爷爷练出来了。不过顶多两杯,听见了?” 马闯嘿嘿一笑,敬了个礼,“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哎呀,你可真放心,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子,可不敢哇。”陆妈捏了张餐巾纸递给马闯,转头又对陈盎说道,“你娃也争气,过两年成了军官,一辈子不愁了哇。” 陈盎笑笑,“她爸想让她往那走,现在还能听,以后,有自己想法了,就说不准了。” “小宁不也挺好?这协议一签,电子科大不也稳了。”田宇妈在一旁搭话,“倒是我家这个,好好的燕理工不签,非要自己考,他爸还就顺着他,你说,高考就这么好考的?万一有个失手,后悔都来不及。是,曾老师。” “年轻人么,要是像咱们大人一样的想法,求稳妥,那也就不是年轻人了。人一辈子既然要拼一次,那就趁最年轻的时候。再往后,能自己把握的事,很少了。” 陆妈和田妈咂摸着曾敏的话,若有所思。 陈盎则微笑着拿起酒杯,“曾老师。” “好。” “砰”,一声悠扬,两人相视一笑。 “曾老师,要说成绩,你们家李乐可是最好的。”陆妈夹了块鱼肚子,放到曾敏碗里。 “呀,谢谢,谢谢。”曾敏赶忙说道,“是平均,不偏科。其实要是偏科成马闯那样的,倒还好了。我就不用再熬到七月份了。” “谁不想啊。你家琢磨好考哪个学校了么?听小宁说,这次考了个第三,按照铁一去年的水平,燕清稳了。” “考前报志愿,不能估分,不知道排名,谁也不知道怎么样。咱们当家长的,只要有希望,哪个不想让孩子摸摸燕清的门,可又怕不稳当。两难呢。” “不过我现在想好了,爱报哪儿报哪。”曾敏很豪迈的一挥手,顿时又觉不对,补了句,“只要不离谱,别给我弄到国境线上,要不然,额捏死他。” 第128章 关爱智障 从我佛做起 三个爹干掉两瓶五粮,几个妈聊得意犹未尽,田宇李乐他们,吃了个肚圆。 一顿饭,几家的友谊,似乎从孩子开始延伸到大人。 一场胜利的,团结的,成功的聚会,在欢笑声中结束,几家达成共识,将在高考后再组一场。 李晋乔嚷嚷着,“额滴,额滴,都算额滴。这次在解放,下次去建国,厨师长是好朋友,肯定给安排的妥妥滴。” 看到曾敏眼神不善,李乐赶紧拉着李晋乔,“叔叔,阿姨,我们走了啊!” “拦个车走呗?” “不用不用,我们走几步到前面坐20路,坐到家门口。” “那你们慢着点。” “哎,走了啊。” 公交车上,李晋乔扒拉着手里的大袋子,里面是临走时田宇他爸给的东西。 “川味腊肉,粤式香肠,哟,还有酱鸡酱板鸭,蒸一蒸可都是下酒的好东西。” “还喝呢?今天可喝美了?”曾敏瞪了眼李晋乔。 “还成,老田尚能一战,小陆就差了点,喝的太慢。”李晋乔咂摸着嘴,一脸回味。 “怎么,意犹未尽,回家我再弄盘花生米,拍个黄瓜,陪你两杯?” 李晋乔还想扯,忽然意识到不对,预警系统瞬间上线,铃声大作。谄笑道,“哪能,哪能呢?今天也没多少,还剩了半瓶。” 两根手指一掐,比了个数量。 “你自己是一点不爱惜身子啊,这才好几天?” “这不是赶上了么,长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聊上两句都是熟人套熟人。你不好意思打酒官司不是?” “哎”曾敏叹口气,扭头看向车窗外。 这一不说话,倒是把刚想表决心的李晋乔弄得不上不下,直冲李乐皱眉,对上眼神。 李乐笑笑,表示无能为力,脸一转,也看向车外。 上车,下车,人来,人往。 好半晌,才听曾敏说道,“过完年,我就得带学生去各地参加艺考校考,你们俩在家能行?” “尤其是你,抓紧这个寒假,稳固加提升,三月底一模考完,高考基本就定型了,往后,只能指望临场发挥了。” “放心,王处和杨政委找我说了,这半年,就不派什么工作了,我能在家看着。” 见曾敏开口,老李立马表明态度。 “但愿。”曾敏表示怀疑。 “我心里有数。”李乐回道。 “那最好。” 。。。。。。 最后一个寒假,自然是拧紧发条,休息?玩?这种奢侈的玩意儿不配出现在面前,想一想都是十恶不赦。 寒假里第一节课,程艳辉就给班里众生撂了句话,“子曰过,死后自会长眠,考前岂能久睡。困了就喝风油精,吃辣椒。都特么给额打起精神。” 老师挨个找人谈话,鼓励为主,威胁为辅。 学习有问题的,“你娃要抓紧这最后俩月,弯道超车,逆风翻盘,看过圣斗士没有,星矢临死的反击才是致命的,再提高个几十分,不是没可能,老师相信你。” 学习好的,“稳住,稳住,千万要稳住。别被外物所干扰,能抓一分是一分。一分就能干掉五百多人,你娃要做杀手。” 各班墙上,挂起了倒计时,撕掉一页,就让人心慌一次。 黑板上画上了作息时间表,从早上五点半到夜里十二点,撵着人前进。 连王加强都开始披挂上阵。每天下午,挨个给理科班补化学。 学生们从焦虑变得机械,从机械变得麻木不仁或者神经质。 每天都能看到对着墙面壁背书的,走在路上自言自语的,自习时突然嚎上一嗓子的,还有写着卷子就开始掉眼泪的。 疯狂,奋力,激荡,迷茫,所有青春的形容词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是异常“血腥”的一段时间,每个人都低着头走路,从身体里散发着“恶意”的能量。撞南墙时不觉得疼,心里也是酸麻的。 像植物一样,尽自己最大的的努力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这是一场敌众我寡,单枪匹马的战争。这场战争将决定开启何种人生。 不能决定以后能否平安喜乐,但能决定出场时是否靓丽光鲜。 再一次经历的李乐,对比着不同,感受着命运齿轮转动时的咔咔声响。 “这是你写的?” 上厕所路过的李乐,一屁股坐到田宇的身旁,看了眼课桌上,贴的一行字:冲逆流,做攀瀑之鱼,经历年代洪流的筛选,成为强壮的那个自己。 “啊,这个。”田宇扔掉笔,伸了个懒腰,“谭娘娘让每个人都写句话给自己。不错。” “还行。晚上带你见个人。” “谁啊?美女?” “对啊,臆想之美那种。” “啥意思?” “就是,你想的美。” 校门口出现的身着锗红僧衣的喇嘛,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可落在田宇的眼里,却是一阵失落。 “你不是说啥臆想之美么?我还想着得比嘉欣姐不差,就这?”田宇又瞅瞅扎西坚参,真黑啊,路灯下,就剩一口白牙,晃眼。 “是啊,你想的美。”李乐回了一句,走到扎西坚参面前,“扎西,得嘞!” “哎,你就不能连起来?”扎西一脸无奈。双手合十,“俺把你来哄。” “行了,别哄了,走,请你吃好吃的。” “嗯,早就闻到肉馍的香味了。” “诶呦,这不和尚不能吃肉的?”田宇听到,一愣。 “你懂啥?”马闯打量完扎西,探出身子,鄙夷的说道,“人家是喇嘛,能吃肉的。” “你好。额叫马闯。”马大姐“啪”的一声,双手拍蚊子一般,说道,“无量寿佛。” “唵嘛呢叭咪吽。” “师傅,问你个事,金轮法王鸠摩智是不是真那么厉害?” “谁?”扎西一愣。 “神雕侠侣里的,那个蒙古国师,鸠摩智。手里一个大轮子当武器的。”马闯说着,做了个摆臂挥手的动作,嘴里还配着音,“唰唰唰唰!” 扎西坚参歪头,看向李乐,对着眼神。 “这人是哪来的?” “一个傻子,别当真。” “哦。” 扎西坚参笑笑,“你说的,那是小说里的。如果叫鸠摩智,原型应该是北宋时,吐蕃九大译经师之一的洛钦般若鸠摩罗。” “他和焦鲁坚赞、款鲁益旺波、玛仁钦却等八人一起把大部分的梵文佛经翻译成了藏文。” 马闯点点头,“哦,那,他功夫如何?” “应当很高。” “你会不?龙象波若功?你用啥兵器?金轮 ,降魔杵,禅杖,月牙铲?” “我还拳打镇关西呢!” 扎西坚参叹口气,关爱智障,从我佛做起。 第129章 爱biang家诶样 卖潼关馍的小店里,众人好奇,都在围观扎西坚参。 一个红衣喇嘛,坐在一群穿着大葱般校服的学生中间,一手一个肉馍,啃得汁水淋漓。 “李乐叫我们过来就是看喇嘛吃馍?”张彬悄声问田宇。 “大概。” “这是第几个了?” “六个,五口一个。” “噫~~~~” 看着扎西吃完手里的,李乐问道,“再来俩?” “过犹不及,算了。”扎西擦擦嘴,“来点稀的。” “成,老板,来碗稀饭。” “多谢。” “前年就说过,来长安,请你吃饭,不过这附近的羊肉泡都不正宗。你几时的火车?” “夜里十一点。” 李乐看了眼手腕上的sa430,“赶不上了,下次,下次再来,请你。” “谢谢。你不如刚才就让我在最正宗的地方等你。” “不客气,让你来主要是帮忙。龟壳带了?” “干嘛?” “吃完干活。”李乐指了身边围着的一圈人,“马上高考了,帮忙算一算前程。” “我记错了,火车是九点,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扎西坚参刚要站起来,就被李乐按住,“来都来了,都看着你呢。行善事得善果。” “我就不该给你打那个电话。”扎西挣了两下,没能动,一声叹息,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龟壳和铜钱,“哪位先来?” 看到龟壳铜钱,几个人都傻了眼。 长安南边就是终南山、楼观台,要算卦岂不是找那边更灵验?喇嘛算卦,靠谱? 李乐看到几人表情,指了指扎西坚参,“佛道双修,懂不?人家马上要回藏区当活佛,错过了不可惜?” 扎西坚参听到第一个词,就想翻白眼,双修是这么用的? “嘿,我来,我来。” 好事坏事,田宇永远是最积极的那个。拉着凳子,朝喇嘛身边坐了坐,伸出手。 扎西瞅了眼田宇,没动。 田宇又把手朝前伸了伸。 扎西还是没动。 “大师,不是算命么?不得看手相?” “谁说要看手相?” “那看啥?” 扎西把三枚铜钱放到龟壳里,递给田宇,“堵着口,举过头顶,晃三下,把铜钱倒出来就行,六次。” “还要念啥不?老天保佑,祖宗显灵?” “不用麻烦他们,直接来,请开始。” 田宇照做,稀里哗啦,摇了六次,扎西掐着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记着卦象。 几个人围着看,听见了什么少阴少阳老阴老阳,一头雾水。 扎西把铜钱收拢,指着纸上的卦象,“需卦二爻,需于沙,小有言,终吉。” “啥意思?” “险难将相及,刚中且待时,浮言虽小害,终是吉无疑。” “不懂。” “就是说,有人会在旁边,对你指手画脚,闲言碎语,但你别理他,该干嘛干嘛,会有好结果。” 田宇听完,抿着嘴琢磨半天,突然一拍大腿,“田有米,等着额考完试再收拾你。” 李乐拉开田宇,“下面谁?哪一位?” “我来,我来!”一旁早已兴致勃勃,按捺不住的马闯钻过来。不过刚要坐下,就被张彬给拦住。 “哎,拦我干啥,我也要算。” “你高考?” “那我算别的。” “算别的等着去。”张彬让开空,把齐秀秀让了进来,笑道,“师傅,先给她算。” 齐秀秀坐定,按着田宇的做派也摇了六次。 “坤卦五爻,六五,黄裳,元吉。” “世道垂衣治,安身文史中。安居中守分,能顺以承天。” 齐秀秀许是是听懂了,冲喇嘛点点头,便起身。 张彬倒是急着拉住齐秀秀,“咋样?你知道?” “你知道是大吉就行。”齐秀秀往后躲了躲。 就这么一个接一个,喇嘛扎西在铁一门口摆起了卦摊。 解卦辞,翻译过来,大都就是“坚持到底,就会胜利”,“你娃要相信,青春没有地平线,伸手就能碰到天”,“爱biang家诶样”。 最后一个终于轮到马大姐。 马闯举着龟壳,闭着眼,左扭右扭,哗啦哗啦六次结束。 然后满眼期待的看着扎西坚参。 “师傅,咋样?” “什么咋样?”扎西瞥瞥这个大眼儿妹。 “卦象啊?” “你都不问算什么,我怎么和你说?” 马闯想了想,“运势,这辈子运势。” “算不了那么远,又不知道你的八字,没法断终身,” “那就算这几年?” “大有卦六爻,上九,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满极能招损,谦谦不自居。上天申眷佑,吉庆得相扶。地利合天时,动静总相宜。” “撒?”马闯一头雾水。 “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大吉大利,明白?” 马闯连忙点头,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块钱,递给扎西。 “我爷说了,找人算卦,卦金少不得,多少随心。” “算了,不收钱。”喇嘛摆着手,态度坚决。 “那”马闯一昂头,小店老板叫道,“俩馍,多放肉。” 本来已经算完的人,一听,互相递个眼色,也都嚷嚷着,“老板,要” 一阵喧闹之后,众人散去。 扎西坚参看着桌上一堆肉馍,菜馍,凉皮,卤蛋。 “这是一次让我吃到吐?” “收着,路上吃,拿你肉干,这个抵了。” “你花钱了?” “没啊,我拉人来的,中介。”李乐笑道,“卦象里有不吉的,你咋不说?” “卦吉人不趋,吉象全无;卦凶人应变,凶兆化虚。凡事都应尽人事。要把卦象当作提示,而不是最终的结局。” “再说,都是要高考的人,讨个彩头不是应该的?你让我算,不就是这个意思?” “潜意识自我暗示是无法对自己实施的,那些鼓励的话或者标语,口号,对内心自我认同作用有限,而占卜这种历经数千年时间加持的外力,往往对解除压力,树立信心更有效果。” 李乐听了,有些诧异道,“你到底是学啥的?心理学怎么也懂?” “你以为当喇嘛就是背背经书?小喇嘛要会说汉话,写汉字,大一些还要学数学,梵文,英语。要想继续通过像错然巴、拉然巴这种格西学位的等级考核,还得会历史,地理,哲学等等。三大寺就相当于教育部,也与时俱进啊!” “那和高考也差不多?” “可能更严。经历过,所以更理解你们这些学生,算卦给个心里暗示,解压。” 李乐笑道,“在燕京呆长了,你这汉话越来越利索。要不我跟你学佛。” 扎西坚参盯着李乐瞧了一会儿,“你有佛缘,但没佛性。换个别的。” 喇嘛抱着一堆吃的,打车走了。 来得快,去的也快,似乎对扎西坚参来说,打电话是心血来潮,短短的见上一面也挺尽兴。 如果在古时,扎西坚参兴许就和“兴尽方下山,何必待之子”的丘为差不多,都是旷达洒脱的性子。 望着从车窗里伸出,还在摆动的那只手,李乐笑了笑,这一遭,遇到这么个的朋友,也挺有趣。 随即大喊道,“别忘了要发票~~~~” 第130章 第五 对高考党来说,年三十到初二,三顿饭就算过完了这个年。 初三开始,春天的故事就开始响彻街头。 而那个唱响春天故事的老人,似乎是为了让国人过上一个祥和欢乐的春节,在十几天之后才微笑着离开。 但是那个到自己的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的愿望,却永远成了遗憾。 和身边这些面带懵懂,甚至有些嘻嘻哈哈的同学相比,见识过马桶水,八次碗,夏令营,1元炸鸡,月薪3000刀洗碗工的李乐,才能理解,为什么王加强和一群老师们,会在学校的追悼会上,红了眼眶。 这是人世间,又不是伊甸园,太平洋这边是江湖,太平洋那边又能是桃源? 开完会,曾敏擦擦眼角,拉着李乐抱了抱,说了句,“好好考。” 个人微小,但汇聚起来,就是时代洪流。 倒计时一百天,一模考试替代了以后流行的誓师大会。 市里为了保证公平性和摸底的真实性,考场不变,但是各校互换监考老师。 看到考场里陌生,面色严肃,似乎带着任务来的外校老师,一些心理素质差的学生已经开始心跳加速,掌心出汗,拿笔的手也开始的不规则抖动。 有闭目养神的,有念经的,有发呆的,当然,也有躺平的,比如马闯。 左顾右盼,挤眉弄眼,被监考老师点了几次,不要干扰到其他同学,扰乱别人心态之后,才老实的趴在桌上。 至于为什么让马闯也参加模拟考试,王加强的意思表述是,让娃们都看看,和最好的学生之间的差距,顺便锻炼一下心态。 果真,语、外还好,看不出什么。 而到了数理化,后来才知道马闯是谁的监考老师才庆幸,亏得是模拟考试,还是在本校,要不然,马大姐肯定会让一些人方寸大乱。 一支笔耍的飞起,选择题好像根本不需要审题,写答案就像是在抄答案。 三门加一起做完交卷的时间,比一场考试时间能提前个二十分钟。 有老师好奇,当时就改了卷子,自然都是满分。 老王知道后,就如有了核武器的金老板,见到外校来的老师,很谦虚的说道,“这孩子,也就语外差了点,才走的竞赛保送。要不然,我铁定让她参加高考。” 两天时间,一模结束。 王加强虽说心里稍有底气,但还是焦急的等了五天,才拿到成绩。 三加二,不算标准分,原始分总分750。文理加一起,六百分以上的有一百一十多个。 文科平均分517,理科平均分530。 看到这个,老王拍着桌子,冲詹云亭大笑道,“今年稳了啊,稳了啊!嘎嘎嘎嘎。” 耳后的头发,随着身体的抖动上下翻飞。 似乎感觉有些失态,老王赶紧定了定神,“赶紧组织年级组各科老师,分析各科成绩、排名、得分率,还有失分点,薄弱点。” “还有学生的整体、个体情况,问题。针对这些,拿出方案,做好计划,逐个实施。虽然还剩不到九十天,虽然大部分人已经基本定型,但现在优势在我,争取二模,三模能再提升提升。” 詹云亭赶忙立正回道,“是,校长,我们定当精诚团结,精心组织,打好这一仗。” “嗯,学校相信你们。高考尚未成功,额们仍需努力。” “还有,这个天气马上开始热了,学校准备在高三的教室里安装空调,提供纯净水。” 詹云亭兴奋道,“呀,这个好,这个好,娃们更能安下心学习了。” “那我们老师那” “一样,高三办公室也有,不过是从铁路分局那边要来的二手的,你们老师克服克服,先将就着用?” “有就行,总比吊扇强的多。和学生比,我们往后排排都没啥。” “成,赶紧去忙,娃们也等了好几天了。赶紧通知下去。” 看着詹云亭一步一颠的出门,王加强端起自己那个红色的保温杯,咕咚咚灌了好几口,心里一片得意。 点上根烟,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美美的抽了几口。 嘿,还有人惦记着长铁精工给的那八万块钱?老子就特么不给你们用。 瞧瞧,全长安城里,第一个给教室装空调的学校,就凭这,今年高考成绩不得再上个几分?今年高一招生不得多吸引几个前五十名的? 想到这,老王又有些遗憾,咋不是八十万呢?要是八十万,就有希望给全部教室都装上空调。 要不,议价生再多招一个班?可议价生多了,对成绩是个影响。 要是能再搞个专门收钱的高中就好了,听说现在京沪这些地方有啥国际部?收费挺高,联系联系,暑假去瞅瞅。 明年,明年一定想办法再弄点钱。 哎,一声长叹,老王觉得离目标还有老大一段距离,不知道自己退休前能不能完成。 。。。。。。 一模成绩虽不代表最终战果,但终归是给高考成绩定调的基础。 学生们也紧张,这几天上课复习颇有些神不守舍。 有那习惯当小灵通的,神神秘秘的私底下散播着一些关于成绩的小道消息。 谁谁谁考砸啦,谁谁谁逆袭了,别的学校有接近满分的,各种蛊惑人心,扰乱军心。 被嗅觉敏锐的姜冬梅抓了好几个现行,周一开大会,国旗杆下溜溜站了一排,看架势像是大军出征前拿来祭旗倒霉蛋。 就差那句“吾今缺少福物祭旗,愿借你首级?” 而在分数发到手之后,有兴奋着手舞足蹈,高声大笑的,自然就有失落默然的。 拿着分数长吁短叹,趴在课桌上大声抽泣,似乎每个窗台边都站着一个学生,眼圈通红。而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很沉默,因为习惯了。 已经嘴上带起胡须的少年,却能在班主任面前,像个女生一样抹着眼泪。 王加强们的欢乐,是建立在整体提升的基础之上,但具体到某个人的悲欢,并不在考虑之内。 无论是疗伤之后再奋起,或是短暂欢乐之后的回归平静,都需要时间。 一场各怀心思的晚自习,草草结束。 李乐出门时,就看到作死三人组和其他班几个熟识的人围了上来。 “第几?” “听说你这次全市在前十?” “秀秀还是第一?” “你娃要疯是咋滴,历史142?” 面对七嘴八舌的询问,李乐只好把成绩单子拿出来,被张彬一把夺走。 “我看看哈,你比秀秀低了多少。” 一群人脑袋一碰,挨个数着。 数学144,语文127,英语135,历史140,政治134,总分680。 全市排名,第五。 第131章 你是想求稳还是求刺激 “我还以为历史142呢。” “狗日滴,又是第五,七,七,有本事你考个双数看看。” “呀,还是没秀秀高啊,秀秀这次全市文科第一。” “得分率多少?上90没?老詹不说了么?想上10,必须上90。” 几人叽叽喳喳,被从教室里出来的刘老头看到,走上来,挨个拍着肩膀。 “别堵路,也别影响其他同学心情。” 众人看到刘老头,赶紧让开。 刘成基走了两步,突然扭头冲李乐道,“前面都能掌握的好,行文,答疑,可见腹中有货。怎么到了作文这一项,就是发挥不出来呢?” 李乐低头,“还望老师栽培。” “栽培不了咯,快三年了哇。文如其人,重逻辑,重引述,但委婉不足,行文味道就欠了点情趣。不过公文格式文倒是用的着这些。” 刘老头又看向其他人,“诸君,一模而已,好与不好,都不可懈怠,若沾沾自喜,必被反噬,放手一搏,尚有时间。” “知道了。” “赶紧回家。” 等刘成基晃悠走了,几人又凑到一起。 “行了,都审过了。”李乐把张彬手里的成绩单子抽了回来。 “田胖子,你多少?” “665,过了85,不过理科分高,哎” 李乐知道田宇的意思,想去他理想的学校,90的得分率只是个基础,想保险,还得再往上走一走,想去,估计就得看卷子难易和临场发挥了。 陆小宁倒是很开心,主动汇报,“我557,今年标准分制,满分900,不知道能算成多少分,估计本科线够了。” 张彬说道,“你就把齐秀秀的分数当成全省第一算。” “噫~~~~~~” 齐仙女第一,全市的,691。 张彬早就绝了你去哪儿我去哪儿的念想,只求一个城市,比田胖子高了2分,也挺乐呵。 其他几个李乐都问了一遍,高高低低,但都还好,可见,扎西坚参还是有点效果的。 马闯举手在一旁蹦跶半天,不过大伙都装作看不见。 “哎,不问问我考多少?”看见要散场,马闯叫唤道。 “有意思?” “就是。” “打击人伲么。” “走啦,明天见。” 。。。。。。 果真如曾敏说的,春节过后,就开始像老母鸡一样,和其他老师分别带着学生,全国跑各大美院、院校的校考。 从初试到复试,兜兜转转一个多月,中间倒是回家两趟,只不过呆了两天又上了火车。 没有统考之前,每个艺术生都得提前计划好,省内省外考哪几个院校,师范考哪个、设计类考哪个,还得衡量自己的专业水平,各院校的往年文化课分数,然后掐着时间往返各城市院校报名参加校考。 幸亏这时候,校考都还集中在的几个大城市,看起来匆忙,其实也还好。不像以后,三天之内能转战三个城市,就为了广撒网,博一个机会。 有老师带着,第一次出远门的学生倒也安心,没那么紧张。 所以,今年八大美院有三个孩子过了复试,其他的过了师范类的也有十几个。 王加强知道了以后,顿觉钱花的值,前几天,又给了丁三春包了个红包。 李乐刚进门,就瞧见李晋乔一边守着电话,一边翻着列车时刻表。 “咋?”李乐把包一扔,问了句。 “你妈不是去了金陵么?有俩孩子参加复试,说是今天结束,我等电话问问几点的火车,到时候好去接她。” “不是带着手机了么?全球通,通全球,还要等着?” “刚打了,没人接,估计有啥事。” 李乐刚想说回短信啊?一想不对,这时候还没短信业务。 “这次一模咋样?” 李乐翻出成绩单子,递给李晋乔。 “呀呀呀呀,哎呀!” “你牙疼?” “嘿,额们老李家这是要出状元咧?” “在古代,顶天了算个乡试,哪算的上。” “咋说都是自己学来滴,在额这,只要上了本科,都是状元。”李晋乔捧着单子,看了好几遍,这才问道,“今个没在学校门口吃?” “没伲么。” “哦,额也没吃,锅里有剩米饭,你去打两个鸡蛋炒了。” “咋咧?又是额?”李乐一愣。 “去嘛,你炒米饭比额做滴好吃。” 自从和王老爷子学了做菜,偶尔在家里露了几手,李晋乔倒是挺舍得使唤李乐。 没法子,李乐只能进了厨房。 咸鸭蛋剥了三个,取出蛋黄捏碎,蛋白,腊肉,没胡萝卜就用红萝卜,都切丁,打好蛋液和剩米饭搅和均匀。 热锅冷油撒葱花,出香味之后再放咸蛋黄翻炒两下,等起了小泡,把红萝卜倒进去,出了水分再倒蛋白,腊肉丁,最后再放米饭进去,撒点盐翻炒几分钟,出锅。 李晋乔早就准备好了碗筷。眼巴巴的只等端上来开吃。 配上辣子,几口下去,老李竖起大拇指。 “行,这手艺,以后去哪里,都饿不着自己。诶,你知道小猫出国前干过啥事么?” “咋?”李乐眨眨眼。 “去了得月楼后厨干了两月,学做饭。把那边的大厨烦的啊,戆胚戆胚的天天骂。戆胚知道啥意思?” “闷怂伲么。”李乐头都没抬,回道。 “吔?你咋知道?听你妈说过?” “该个斯搭点来个拧。”李乐压着舌头说了句,“你知道啥意思?” “啥?” “你是哪里来的人。” “跟谁学的?” “自学成才。”李乐端起碗,继续扒饭。 吃完饭,曾敏才来了电话,那边通报车次,这边通报名次。 李晋乔挂了电话,沙发上做起葛大爷躺。 哼哼着,“哎,你妈上次还问呢,二模完了就要准备报志愿,开咨询会,三模完了正式填。你到底咋想的,也没个准话。” “这报志愿也是,哪有考试前报的,这不是特么坑人伲么?你哪怕考完不出分,估分填报也行啊。” “万一考试那天,有个头疼脑热,跑肚拉稀的,或者超常发挥滴,不就成了一锤子买卖了哇。” “瞧瞧。”李晋乔歪着身子,从茶几底下掏出一厚摞报纸,资料,杂志。 李乐上前翻了翻,“普通高等学校招生专业目录”,“高考专业详解与报考指导”,“本科招生专业选考要求汇编”好几样。 “你妈把前几年填报的资料指南全都找来了,说是等她回来,一起深入研究。” “儿子,你是想求稳还是求刺激?” 第132章 印地语,普什图语,还是乌尔都语? 求稳妥,还是求刺激,对于李乐来说,并不难选。 现阶段,李乐认为自己还是个有着两分理想,八分现实的人。 当能够符合亲人朋友的期待,且又对未来趋势有了解,能够最大限度掌握自己人生轨迹,为什么不去选择利益最大化的道路,而非要去做让人跌破眼睛,甚至是有哗众取宠嫌疑的行为艺术? 不过出于骨子里极度谨慎,李乐还是想再留点时间,努努力,看是否还能再巩固提升,再多点把握。 毕竟,现在真的是和一锤子买卖差不多。 以王加强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高三的教室在五一之后,装上了空调。 学生们的稀奇和惊喜,外校某些人的羡慕嫉妒,让老王的肚子又向前挺了两公分。 有了空调,更多人乐得躲在教室里刷题背书。 有学生甚至在晚自习后,也舍不得离开。填填肚子,又转回教室继续。 王加强也大方,不就是那点电费么,只要娃们能安心看书,开! 班主任统计一下,家远的,十点半之前撵回家,家近的,十一点。女生男生结伴,老师顺路的就送。 新出的涟漪桶装水,班里都给配上,班费不够,学校给凑。 当有的地方对填报志愿还处在家长稀里糊涂,老师懵懵懂懂,学生四处打听,靠撞大运开盲盒的时候。 王加强已经托人,把省教育厅考试中心负责报考的什么专家给拉到学校,专门给家长和学生连续开了三场志愿填报说明会。 分析形势,讲解政策,传授技巧。 从外部并不了解的历年高考数据,志愿填报批次设置,到考生分布情况以及当下很难见到的一分一段表。 从平行志愿的投档规则及报考原则到“四分法”,小括号里的大学问,选城市,选大学还是选专业。 何为“一冲、二稳、三保”,前期准备工作,甚至填写用什么颜色的笔,什么字体,仔仔细细给讲了一遍。 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学校,家长,学生,都被绑到了名为“冲刺”的高考大船上,一路披荆斩棘。 三模结束之后,每个学生都拿到了一张自己高三一年的成绩分析表。让每个学生能够客观的认识到自己的学习成果和未来的选择方向。 李乐没想到,这时候就已经用上了基础的大数据分析的概念,也不知道老王从哪学的这些东西。 不过瞧着自己那一条基本平稳的直线,还有成绩在675—690之间区间概率。 已经习惯于相信数据不会说谎,只能被人支配的李乐,知道了自己的下限在哪,也明白了即使再怎么提升,也就那样了。 影响到分数的几个因素里,就剩下考试难度和临场状态。 心定了,自然也就坚定了选择。 。。。。。。 六个人围着一张高考志愿表。 李乐三口,付清梅,难得回来的曾昭仪,还有跟着端茶倒水学经验的李春。 “提前志愿报不报?”付清梅问了句。 “都有啥?”曾昭仪捧着招生考试报,翻到提起批次目录。 曾敏解释道,“特殊院校,军警艺体。还有一些特殊专业。” “那就军,文科,金陵政治学院。”付清梅发了话,“三代从军,门上面多个牌牌,挺好。” “哎呀,你听小敏把话说完。”曾老头不满道,“还有李乐自己的想法,别什么都强加于人。” 老头老太太互相对视一眼,又扭过头。 “军警艺体,艺体就算了,那个都要专业考试,他又没有,军警么,按他的分数,又有些可惜了。” 曾敏瞧了眼夹在两个老人中间装死的李晋乔,脚尖很隐蔽的踩了一下。 “哎呦,哦!”李晋乔回过神,赶紧使出和稀泥大法。 本来填报自愿这事,两口子想着在家就弄了。不过谁知道付清梅从哪听说的,一个电话打过来,要带上她一起商量。 结果曾昭仪也问了填好没有,没有是,行,等我回去,第二天就摸回了长安。 两个过年都凑不到一起吃饭的亲家,为了李乐,就那么坐到了一起。 “妈,你说按咱家李乐几次模拟的分数,都超了去年分数最高的军校几十分。” “要是填报上,只要正常发挥,肯定被录取。体检、政审什么的更不在话下。” “敢?政审要不过,我能去燕京,去三总找他们去!”付清梅一瞪眼,倒是把旁边安安静静当听众的李春吓的一哆嗦。 “哎,这脾气。”曾昭仪摇摇头,伸手把李春招呼过来。“春儿,过来,到这坐。” 老头见过李春几次,对这个有灵气还懂礼的丫头挺有好感。李春瞧瞧老太太,摆摆手。 “妈,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您也知道,不一定非得进部队,才算是为国效力。我爸不也是从高丽回来之后就去了地方么?” “你爸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和那些战友一起挂星。你,也是个逃兵。”老太太白了李晋乔一眼。 “哎呦,我还冤呢?能去特侦,他非让我去养猪,把名额给农村兵。到了七五年裁军,他说要响应政策,第一批就是我,要怪你怪他去” “哼,你是你,李乐是李乐。” ”妈哎,时代不一样了。当年大将军不也和我爸说,在哪都是一样干革命的么?您忘了?” 老太太听了,运了半天气,哼了一声,不说话。 “要不先留着,回头再填?”曾敏跟着补了一块稀泥。 “不用,填上,就燕大或者清大。分数够,为什么不填,多一次机会呢。”曾昭仪给定了调。 “别的地方不考虑?” “燕京不挺好?有房在那。熟人也多。” “对,就燕京。有事能找到人。”付清梅这次倒是和曾昭仪一个调调,“到时候我也过去看看。” “妈,您就别跟着了。”李晋乔挠起头。 “你管我?” 曾敏叹口气,低头,翻着招生指南,捋起两个学校提前批次的专业,画起圈。 “这个清大和燕大的提前批都是小语种,李乐,你有这个意向?印地语,普什图语,还是乌尔都语?” “什么语?”曾昭仪突然问了句。 第133章 前方妖魔,八十一难,再也帮不了你 我咋想?这时候才想起我来?李乐心里嘀咕。 天下爹妈一个样。 嘴上说着尊重孩子的意见,真是到了关键时候,都是,你娃闭嘴,为你好,听额滴! 对于燕大和清大这种提前批的骚操作,李乐其实心知肚明。 除了个别没法拒绝的定向专业,这俩学校,一个小气巴拉,一个玩心眼。 燕大把一些稀奇古怪的小语种放到提前批,每年总会有几个奔着名声去的倒霉蛋被抓过去。这时候还没医学部呢,等有了医学部,700分,上个燕大医学部的护理专业,憋屈不? 清大则是看似老实,都是正经专业,但这些专业的冷门程度令人发指,除了调剂,就剩提前抓人。 可现在好歹靠裸分还能搏一搏。再往后,有了强基,自主招生,姚班智班丘班,想靠裸分,堪比航天员选拔。 名额要么是给各省市状元准备的,要么就是拼家庭教育资源的投入,各种聪明且懂门道的二代,三代,还有马大姐这样靠竞赛的。 但最后还是会归到,马嫩。 李乐冲曾昭仪解释道,“小语种,您应该知道,这种和季老头那个梵文一样,都是为了一些项目和部门预备的。” “难怪。现在都变得这么弯弯绕了?”老头琢磨琢磨,大概也明白了这里面的原因。 “天天在野外,您这都多少年没去过学校了?”曾敏把指南翻了翻,“除了军警艺体,其他普通院校都差不多,小语种或者冷门理科专业。那就没什么好报的了。” “对一些好学生来说,这就是个陷阱?”曾昭仪瞅了眼李乐。 “每年都有人被套进去,明明能上个好学校的正常专业,结果后悔。” 付清梅听到,点点桌子,虽然对李乐在提前批不选军校,有些遗憾,但孙子前途重要,“既然不报军、警类的,那就不填。照这么分析,千万别有不填白不填的心思。” “那就不填?”曾敏捏着笔,看看李乐。 “不填。” “继续,一批次第一志愿。哪个?” 曾昭仪,“还选啥?清大。” 付清梅,“人大,陕北公学,华北联合大学,都是咱这出去的,你爷以前还在那进修过,不报这个报哪?” 李晋乔,“燕大,要不然燕师,复大?” 李春,“阿巴阿巴” “都看学校,不看专业的?”曾敏说道,“那天省厅的人来讲课,我可是记住一句话,在分数的基础上,先选专业再选学校。” 众人围观下的李乐,接过曾敏手里的指南,翻开一页,在“0”的专业代码上画了个又大又圆的圈圈。 。。。。。。 “得,马姐,这次,你想把铁一变成铁二的愿望落空了。”田宇拿着李乐的志愿表,晃了晃。 “咋?报了哪一个?” “自己看。” 马闯小心的拿过志愿表。手填的东西很麻烦,不允许涂改,不允许有污渍,否则就得重新找老师要一份。 刚接过来就被一群脑袋挤在中间。 “燕大,社会学。社会学是个撒伲么?” “嚯,燕大啊,啧啧啧。” “啧啧个瓜p,人家又不是考不上。” “第二志愿伲?” “提前志愿咋不填?这不浪费咧?” 报志愿这种说起来属于个人隐私的事情,在没有账号密码登录的年月里,除非你遮遮掩掩,偷偷摸摸交上去,否则都会被身边好友同学扒开看上几眼,再发表一些评论。 不少对自己成绩没谱,心智不坚定的,被人说的患得患失,回头再改的,也不少,改好了还罢了,改不好,后悔一辈子的大有人在。 还有被说不切实际,得了嘲讽后恼脸的,操场约时间打一架也有可能。 总之,老师们很反对看其他人的志愿表。 李乐无所谓,看看又少不了几块肉。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但人家有能力,有把握。一群人除了认清差距和后悔没用功之外,闹腾一阵就散了。 李乐从马闯手里接过志愿表,收进一个文件袋里。 “光看我的了,田胖子,你呢?” “冰城工业,机械工程。”马闯抢答道。 李乐一愣,皱着眉头道,“艹,你这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了?长安交大,西工大,都是咱本省本市滴,录取人数分数啥滴不比这个好点?” “自古华山一条道,无限风光在险峰。”田宇一甩头,“再说,上个大学,不坐火车出门,能叫上大学?” 李乐一竖大拇指,“哥们儿,你是真牛逼哦。二志愿是哪?” “长安公交,汽车制造。” “哪?” “长安公路交通大学。” “这特么不就在你家,三八隔壁?下楼进学校走路能要十分钟?” “诶,多了。” 田宇伸出一个巴掌。 “刚才谁特么说不出远门不算上大学的?” “那你得看和哪个学校比,出远门就得顶好的大学,既然上不了,就家门口圪蹴着,好歹省个饭钱,天天能回家,不也挺好。” “行,你高兴就好。赶紧回你们班去,我给老程送表。” 李乐扬了扬文件袋,出了后门。 教师办公室,人来人往,大都是来交志愿表的。 几个班主任前面都排着人。 王加强给配的一台二手柜机,立在墙角,拖拉机一般发出抗狼抗狼的声响,努力喷着冷气,但效果,看看程艳辉贴在脑门上的头发,就知道,不咋样。 排到李乐,“程班,交志愿表。” “放这,我先给他们登记完。一早见曾老师,问过了,有信心?”程艳辉扒拉着其他人的志愿表,核对着信息,代码,字迹。 “有。” “那就行,咱们班啊,最放心的就你和秀秀的了。” “那我问问,秀秀报的哪?” “你没问?”程艳辉抬头瞧了眼。 “没见到人呢。” 程艳辉撩了撩额前的秀发,“肯定又去找张彬那个碎娃去咧。哎!” “你情我愿滴事,又没耽误学习。以后兴许还是段佳话不是?” “佳话个屁咧。”老程换了个铅笔,在一张志愿表上画着错处。 “秀秀报滴复大,国际政治。张彬报滴纺织学院,专业额忘了。” “正好,给崔灿送去,让他去教务处重新领一份填上,这瓜p自己身份证号都写错。” 从办公室出来,李乐躲着阳光,走在阴影里。 刚要上楼,就看到马闯正蹲在楼前的小花园边,手里拿着根火腿肠喂橘座。 橘座是一只年后才出现在学校里的大猫。 众人第一次见到,就是它趴在学习顶个球用的雕塑上。 打那以后,便成天在校园里闲逛。倒也不惹事,不进教室,不进办公楼,安分守己。 王加强也由得它去,偶尔还叫食堂的人拿点吃的来喂一喂。 猫闲,马闯也闲,一来二去,就经常能见到,校园林荫道的斑驳树影下,一个女孩在前面摆起手臂,走着正步,口中喊起“一二一”,身后跟着一个胖乎乎,竖着尾巴的大猫,她停它也停,她走它也走。 再后来,猫有了名字,橘座。 李乐笑了笑,走过去,想提醒马闯,猫不能吃咸的。 却听到马闯对着橘座嘀咕,“橘座,你有所不知。此处唤作长铁一中。东半边属我马闯管,西半边乃是一个叫王加强的秃头胖子管辖的地界。那厢的虎豹豺狼,不伏我降,我却也不能过界。” “还有几日,我便要离开此地,切记不可逾越至那处。” “前方妖魔,八十一难,我再也帮不了你,望你好自为之。” 听到这,李乐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时间,过得好快。 第134章 一日看尽长安花 “你们听不下去,我也讲不下去,就该散伙了。” 程艳辉讲出这句话的时候,班里突然安静了片刻,随后就是翻书的沙沙声,卷子哗哗的响动,还有几声长长的叹息。 “明天拍毕业照,今天没有晚自习,都去理个发,美个容,看你们这些日子邋遢的。” “还有,明天不用穿校服,都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穿过来。这几年整天看你们穿的跟大葱一样,早就看烦了,下课。” 程艳辉捧着书本走出教室,如三年前一样,肥大的西装长裤,白色的短袖衬衫,腰间还是那一串钥匙,随着脚步发出声响。 只不过这次,由近及远,慢慢消失。 王加强是个理性务实的人,除了一张毕业照,没什么仪式和活动。 他觉得有那时间,不如多看两道题,多背几页书,多拿一分,干掉千人,这才是意义。 离开的,跃入人海,各自灿烂。 留下的那些课桌,总会有人填补。空掉的那一排灯光,总会再次亮起。 难寻少年时,总有少年来。 老王喜欢的是九月一号,新生们懵懂好奇的目光,总能让王加强有种李二“天下英才尽入吾彀”的欣喜。 传达室,王加强端着保温杯,坐在窗前,瞧着走出校门的学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门卫大爷聊着。 “老许,你家老三现在在精工那边咋样?” “不孬,一个月能挣个四百多,夜班还有补助。” “哟,可以啊。” “那可不,生意好效益就好,现在还有啥半年奖,年终奖。” “好好干,别看现在是个门卫,以后就是保卫部,也能坐坐办公室。” “借您吉言。”门卫大爷乐呵道。 “嗨,跟我客气啥。”老王举起杯子喝了口,噗噗噗吐掉茶叶沫子,“哎,我记得你39年的,后年就退了?” “还两年就退休。就是一点不好,工龄卡在34年,没够35年的坎,退休金得少拿几十块。” “行了,知足,你这都是那年修铁路占了地,才给安排进来的。要不,你这会儿还在家修地球咧。也就咱们企业学校,你现在看看,哪家学校门卫是正式职工。”老王翘起二郎腿,晃悠着。 “嘿,这额不跟你挣,命好就是命好。”门卫老许拿起暖水瓶,给王加强续上水,“从进铁路,五年扳道,五年列检,十年调车,摔了腿之后来这干门卫。没下岗,有工资,有退休金,还想啥伲么。” “咋?退休了还让想让额在这干?” “你想啥好事咧。等你退了,额就找个年轻滴,腿脚利索地。” “噫~~~~~” 老王还要扯淡,一抬眼,看到晃悠着出来的李乐。 从窗口探出脖子,“哎,那娃,过来!” “王校!”李乐站到王加强面前,居高临下瞅着,感觉老王的脑门光亮面积又增大许多。 “看了志愿统计表,填的燕大?”王加强把凳子往后挪了挪,和李乐拉开距离,这才舒服点。 “嗯。” “有把握?” “我尽力。” “哎呀,年轻人,就要朝气蓬勃,充满自信,别跟三四十岁一样,话留三分。” “那有把握?” “算了,你还是尽力。”老王转着茶杯,“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几天,调整一下状态。发挥好,咱们学校子弟里也算能出个燕大的了。这几年,也能把那个奖励送出去了。” 李乐疑惑道,“啥奖励?” “你不知道?早几年,咱们学校有个政策,高考能上燕清复交的,都有2000奖励,要是自己学校毕业的,再加1000。”老王伸着手指头,比个三。 “谢谢王大大。” “咋?你不是尽力么?” “有钱就有自信。”李乐逗着王加强。 “滚蛋!” 等李乐走远,门卫老许凑到王加强跟前,“噫~~~~,燕大啊,那都是文曲星咧。” “羡慕不?那也是人家自己拼来滴。赶紧让你孙子好好学。” “嗯,明年中考,分要是不够,照顾照顾呗?” “照顾啥,分不够就拿钱,给你打个七折。” “嘁,钻钱眼里去咧!” 。。。。。 众人排着队,来到教学楼前,桌子椅子排起,女前男后老师坐。 不修边幅的男老师刮了胡子,穿上整洁的衬衫。 女老师也从灭绝师太换上了了和蔼可亲的表情。 男生悄悄踮起脚尖,女生慢慢挺直了腰,让原本含着的后背变得挺直。 “保持目视前方,微笑,很好,茄子!” 一张承载着回忆和告别的毕业照随即被定格下来,然后,一哄而散。 或许是腼腆,或许是没有以后学生那种开放的心思。 拍完照后。所有人脑袋里大多惦记的是一星期后即将奔赴的考场,谁也没有那个心情整什么花样百出。 狭窄的街道,灿烂的花。站在公交车站牌后偷偷看的背影,一本夹在手心里的单词本,皱皱巴巴。 多年之后,经过重重遗忘,留在脑海里的,可能只剩下这点记忆。 晚自习结束前,刘成基敲敲讲台,“程老师在别的班,我替他说个安排。七月五号,下午两点来学校领准考证,六号下午两点至六点,可以去看各自的考场。” “出成绩是在七月二十五,你们可以在二十六日来学校领成绩单,也可以当天在电话查询,不过是今年开始,第一次有这种形式,稳妥起见,还是都来学校领比较好。” “再下面,就是关注一下录取分数线和领录取通知书了,大体上就这样。明天开始,学校、教室依旧开门,可以来复习,来收拾东西,也可以在家修整,只要别忘了领准考证的时间。” “那么”刘成基顿了一下,说道,“与大家共同度过的三年时光,到今日为止。山水一程,三生有幸。” “刘成基代表全体老师,在此祝愿诸君,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众人在座位上愣了一会儿,默默收拾起着书包,资料。 临出门时,一个接一个,对着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的刘老头,鞠躬告别。 (弟从京大回,四两,微醺。听闻其研究的带状疱疹病毒有突破,甚喜。) 第135章 初心初念初相知 亦兄亦友亦同窗 背着轻巧太多的书包,李乐走过安静的走廊。 路过的教室里,三三两两坐着人,各自拿着书,低着头,背英语单词,背政治历史。 此时,在如此局促的时间里,大家可能都觉得再去刷题,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也有心大的,凑到一起,花坛,楼梯口,或者哪棵树下,铺上报纸,做过的卷子,打起牌来。 偶有老师经过,站后面瞧几眼,支个招,再嘱咐两句,玩两把差不多得了,赶紧回去复习。 李乐进了自己班,发现程艳辉难得穿了件西装短裤,皮凉鞋。坐在讲台上,捧了本《大隋唐》正看得入神。 “怎么不在家?”瞧见李乐,老程放下书,问道。 “曾老师说要保持状态,在家就是放羊。” “行,有什么不明白的题,来问我。” 李乐应了一声,找到自己的位子,拿出一沓做过的各科试卷,一张张慢慢翻看着。 过了个把小时,才发觉只掀过几张,李乐微微叹气,果然不能太陷进去,要不然相当于重新把卷子做一遍。 索性,只看起错题和险险答对的题目。 班里其他人,之前还有些浮躁的心情,在李乐一张张卷子轻柔,稳健的翻动声中,慢慢沉静下来。 程艳辉似有所察,透过书页扫了一眼之后,心中了然。 气场这玩意儿,有人自带千军万马,有人如寒风过境,慈悲、善良、优雅,热情,不一而足。 但能展现出来,并感染到周围情绪的人,都有着足够的自信和自制力。 李乐的这种沉稳,自律,倒是个当老师的好材料。 一晃眼,临近中午,听到几下噗呲噗呲的声音,抬头,就看到窗台上露出大中小三个脑袋。 揉了揉脸,收起试卷,轻轻拉开凳子,李乐出了教室。 “乐哥,想挣外快不?” “你们仨又准备干嘛?老王可是交代过了,现在是特殊时刻,不要惹上事,一切以安全为主。” “如果有人找茬打你,打完左脸,你就把右脸再递过去,试着去感化他,千万别还手,小不忍则乱大谋。” 李乐看这仨的眼神和表情,估计没憋啥好屁,尤其马闯,安静了大半年,已经到了要犯病的临界点。 或许马爸爸就是看到这一点,才把她扔到军校里,想用部队这个大熔炉,看看能不能把自家这块破铜烂铁炼成精钢。 “嘿,你这人,我们就不能干点有益于广大群众,有益于广大青年,有益于集体的事情?”马闯白了眼李乐,一指田宇,“是他想出来的,让他给你说。” “咋?” “那个,我说了,你干不干?”田宇把李乐拉倒一边,低声问道。 “这不废话么?你不说我咋知道干不干?” 田宇指了指教室,“你看看你们班后墙那摆的,还有每个人的桌上,位洞里都是啥?” “试卷,资料,书本,练习题。” “那这些试卷练习题,大伙都毕业后咋办?” “扔了,卖”李乐突然盯着田宇痴肥的脑袋看了几秒,“你们把主意打到这上面了?” “嘿嘿,咋样,干不干。”马闯一脸得意,“一本万利的买卖。” “一本万利个球。老王能答应?” “东西都是咱自己花钱买的,老王还能强摁着不让卖?” 往年这些高三初三不要的资料卷子,有人拿回家,有人直接就扔在学校里,结果都是被学校给收拾收拾处理了。当然,钞票去了哪,可想而知。 “我们就在各班宣传一下,有要卖的就去学校门口。”田宇补充道,“我们在学校门口摆个摊,又不进学校,老王还能管得了?” “不是,你们不想好好考试了?” “这不有马闯么?她又不用考试。我和小陆就出个本钱。剩下的她来干。” “咋运?收了上哪卖?你们知道书纸,报纸两头都是什么价格?怎么算秤?秤呢?” 田宇把陆小宁扯到身前,“运,有小货车,陆小宁能从百信找来的,不要运费。” 看着不好意思笑着的陆小宁,李乐心说,你娃也学坏了,都开始挖家里的墙角了? “地秤,我们直接从隔壁长铁精工借。” “现在就剩你了。” “我能干啥?”李乐一愣。 “你认识人啊?”马闯窜上来,一脸谄媚的抓着李乐的胳膊,晃悠,“乐哥哥,你不是和一个收破烂的关系挺好么?他肯定懂这里面的门路,介绍给额们,到时候二一添作五六七八,算他一份,不就齐了?” “三天,我们就干三天。等到领准考证那天就撤。乐哥哥,帮帮忙。” 李乐抽出手,心说,我咋认识了你们这几个蠢货。 “你们懂个屁啊,就你们仨,还想挣这个巧钱?” “咋?不能干?” “是你们清楚还是我清楚?信不信,你们只要一出摊,半天都干不下去。” 李乐操着一颗义父的心,耐着性子,给这几个蠢蛋算账。 “一个,这些不要的废品处理,都是学校总务给处理了。每年学校这么多的卷子,除了按规定留存三年的期中期末试卷以备抽查,其他的都去哪了?都成了学校的办公经费。” “学校搞活动,运动会,比赛,各班领的扫帚拖把水桶抹布,还有每年三好学生给的奖品什么的,杂七杂八的,好一部分都是用的这个钱。” “再一个,不是你想过来收就能收的。不说咱们学校有没有固定来收废品的。就是外面,那都是有地盘的。你捡了卖给他没事,要是你来收,肯定找你们麻烦。有的地盘都是打出来的。垄断,懂不懂?” 李乐解释完,几个人傻了眼。你瞅我,我瞅你,低眉搭眼。 “马大姐,我看你就纯粹就是闲的。还有你们俩,啥时候该干啥事拎不清?” “下午开始,都给我来学校看书,等考完,你们爱干嘛干嘛,再懒得管你们。” “那我呢?”马闯举手,“我也要来?” “特别是你。这几天老实呆着,帮同学讲题。” “哦。” 这么多年在一起,李乐什么脾气,几个人早就清楚。平日里打打闹闹,根本不往心里去,权当乐子看。 可李乐真要是生气了,没一个不害怕的。 初心初念初相知,亦兄亦友亦同窗。 也不知谁是谁的幸运。 随后几天,爹味十足的李乐,把几个人摁在身边,看着复习背书背单词。 而马闯又成了“小百度”,帮着李乐班的人讲起了数学。 老程倒是挺高兴,私底下塞了不少雪糕冷饮西瓜。逢人便说,马闯这女子挺好滴,可惜没能教过她。 李乐听了,噫~~~~~ 第136章 带你干些成年人干的事 汪增奇在方家园小院儿闲聊时,对李乐说过,国人对于高考非一般的重视,甚至那种类似宗教徒一般的狂热,其实是源自于一千两百余年的科举取士制度的强大惯性。 书中自有黄金屋,千钟粟,美娇娘。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东华门外唱名方为好儿”,三百年一出的武将魁首,还不如三年出一个的进士及第。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这就是前人总结,人这一辈子里,排名前五的机会。 命是天生的,很多人玩笑叫马斯克爸爸,但马斯克孩子再多,也不是你,这就是命,生来无忧无虑。 运,也是天生的,出门就捡金子,悬崖跳下去有白胡子老爷爷,眼巴巴等着传给你毕生内力,不要都不行的那种,羡慕不来。 风水,太玄乎。 积阴德,行好事,友达四海,疏财仗义,朋友发达了不会忘记你,但你得有殷实的家底。 读书,才是后天唯一能把握的, 普通人牢记知识改变命运,通过相对最公平的道路以期望达到阶层的跃迁,一代不行就两代,两代不行就三代。 已经高高在上的,还是通过这种最简单的方式,维系,巩固已有的成果。 嘴上对着高考骂骂咧咧的,可转过头,自家儿子1500一节的辅导课,咬咬牙,说上就上。 已经刻入整个群体基因里的东西,无论社会再怎么变革,都无法从根本上进行改变。 临近七月七日,李乐家里接到了太多关心的电话。 找曾敏的,李晋乔的,本地的,老家的,沪海羊城燕京的,猫姨都打了越洋电话,要不是曾敏发话,估计李乐出考场就得看到一身红色旗袍,浓妆艳抹,举着“祝贺儿咂金榜题名”牌子蹦跶的女人。 王士乡王老头也凑热闹。听闻李乐报了燕大的社会学专业,开玩笑说,他面子还行,要不要找费所长给开个后门? 还说家里的猫啊,鱼啊,鸽子啊,葫芦啥的,都挺想他,考完赶紧滚来燕京,等着开学就成。 叠满祝福buff的李乐,七月七日,进了考场。 考场条件极为普通,风扇和桌子中间摆着的大冰块,就是仅有的降温措施,在这个阴天,闷热的日子里,心里安慰大于实际效果,聊胜于无。 凳子坐上去,吱呀作响,李乐举手示意,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监考老师重新找了个凳子给换了。 对于没有经验,有些惧怕,又拉不下脸的其他考生,李乐这种操作无异于给大伙提醒,这时候还特么矜持啥。 于是考场陆续响起了“老师,额桌子不行,太矮。”,“老师,额椅子上面有根钉,扎腚沟子!”,“老师,前面那人身上太臭,有花露水没?”的汇报。 监考的老师,也算是久经沙场,但这场面,还是头一次见到。 不过碍于考试重要程度,况且学生们的要求并不违反规定,只能尽量帮着换的换,调的调。 别的教室里还在沉默,肃穆的气氛中等待。 而李乐的考场,却充斥着座椅板凳来回拉扯的响动。 监考老师盯着李乐瞧了好一会,似乎想把这个胆子颇大的考生的面容记在心里。 李乐也看到监考老师充满警惕的眼神,心道,这才哪到哪? 以后考场里,还有让监考老师帮忙接水,去提醒个别人做题时不要摇腿的呢。 拿起一条白色的小毛巾,在盛着冰块的大盆里淘了几下,搭在脖子上祛暑。 高考第一场的语文考试,在经过考前的一番折腾之后,考生们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都说再活一次,有记忆优势,那帮忙问一下,假如是沪海考生,在不查找资料的情况下,有几个还记得五年前,黔省的作文题目是什么? 实话讲,这是李乐几个科目里,最难受的一道题。 稍带着一丝紧张,在仔细审了作文题目之后,李乐随即心中大定。 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病人之病,忧人之忧。 点明立意,遣词造句,引用典故,理顺逻辑,一篇注定会被刘成基说成是官气十足的论述文,花了半个小时搞定。 或许不会像一些范文一样,惊艳众人。但保底拿个四十五分,李乐觉得还是很有把握。 随后的几天里,李乐信心大增。 挟势而来,一往无前。 最后一门结束铃声响起,天空依旧阴云密布,更加潮热,人就像在蒸笼里一般,只不过,远处的好像传来了滚滚雷声。 盖上笔盖,监考老师说出“交卷了!”三个字的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真的是结束了。 走出考场,有相识人之间聚首大笑,勾肩搭背,引吭高歌的,有默默不语,低头赶路的,也有一脸愁容,情绪低沉的。但少有对答案的。 其实大家心里清楚,此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这时候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了。 能做的,只有耐心的等待,等待十五天后,成绩揭晓的那一刻。 有人约好了放纵,有人只想睡他个昏天黑地,有人想抓住最后的机会,向那个人说出积攒在心间的话儿。 可随后,他们就会发现,放纵的玩乐,天后就会腻烦。再怎么睡,一次也睡不过三天。而那个人也会告诉你,对不起,你是个好人,我现在没心情。 时间走的极慢,心里七上八下,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和成绩有关。 田宇也疯玩了几天,但越接近出榜的日子,心情愈发紧张和烦躁。尤其是面对马闯暗示自己数学和物理的两道大题,可能都有问题的情况下。 在家里上窜下跳,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田有米也不敢再招惹,找了个由头,跑去朋友家,躲着自己这个时不时站在阳台,抬头望天,念念有词的“神经病”弟弟。 “田胖子,下楼!” “谁?” 楼下,传来呼声,田宇蹬开毛巾被,光脚跑到阳台。 “乐哥,你咋来了?” “下楼,带你干些成年人干的事!” “撒?” “来不来?” “等着,我穿裤子。” (有事,短小勿怪) 第137章 脚底三个板板,哪个是刹车? “你说的成年人干滴事就是这个?” 田宇拄着跟一米多长,中间折了两道直角弯的钢棍,浑身汗津津的站在一辆吉普121车前,冲着坐在后排,攥着把扇子扇的飞起的李乐抱怨道。 “废话,你见过未成年开车的?” “哎,胖子,赶紧摇车去。轮到我了。”驾驶座上,马闯抓着方向盘一脸兴奋,左扭右扭的。 “那也不能总让额一个人摇车。” “谁让你一直出错,刚不说好的,谁出错,谁去摇车。”马闯把车门拍的砰砰响,“抓紧,别耽误时间,能多来几遍。” 李乐把田宇从家里叫出来,就是来驾校学车。 春节吃过一顿饭,几家人便多了来往。 有次李晋乔拉着陆桐和田宇爸喝酒,不知怎么的,说起现在流行学驾照的事,三个爹一碰头,干脆,让几个娃凑一起,趁着暑假里把驾照学了。 这年头学驾照,按规定,c照从科目一到拿本,一般4个月,b照半年。都是一个月理论,剩下的是实操。 理论不是以后那种发你本书,回家自学,约个时间上机考试。而是要去到驾校里上一个月的课,学交规法规,学车辆基础知识,还得学点儿简单的维修。 实操科目也多,就一个科目二,零零总总算下来得有十来个项目。 路考倒是和后来差不多,不过一个是电脑评分,安检员为辅,另一个全靠考官评分。 这年头,驾校相对稀少,学车的人却很多。 报名交钱,等上个把月才能来学理论。考完理论,继续等通知。不找关系熟人,等上两三月轮到你,都是正常现象。 可上车了也麻烦。人多车少,b照用解放或者东风,车斗里面塞满人,就是一个班。 冬天学车,必备棉大衣棉帽。北风那个一吹,一群人蹲里面,缩着脖领,吸着鼻涕,插着袖口,抱起膀子,冻得直哆嗦 ,像极了从斯大林格勒战场收拢下来被打散的溃兵。 夏天不挨冻,可特么又晒又热,半天下来,就黑的和非洲难民一样。 学c照,大都用的吉普212或者改装版121,区别就是塞得人多少,212四五个,121七八个。 加上副刹车、装上大一点的后视镜。离合靠踹,挂挡靠拽。车子一启动,发动机开始蹦迪,节奏律动通过方向盘和档把传遍全身,一趟下来,浑身都能散了架。 最不能容忍的是驾校的车子,要想打着火得出门看黄历。所以要么别熄火,熄火了,就得和田宇一样,扛着摇把,走到车头,把摇把插到发动机底下那个洞洞里,使出吃奶的劲摇。 嘴嘬化油器,白金间隙,这种高级操作,学员哪会,锻炼臂力的摇把才是标配。 几个爹哪舍得让自己孩子浪费这个时间受罪。一番商量,田宇爸联系了公交驾校的熟人,给几个娃单找了一台车和教练,先上车。 理论考试这种背书的操作,对几个人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 陆桐负责出钱,算是给长铁精工几个小股东的福利。交警那边的插队考试,自然是李晋乔出面安排。 仨爹,突出一个分工明确,简单高效。 于是高考完没几天,四个人便顶着烈日高温,来到驾校。 李乐上辈子学车时还是用的方头捷达。本来还想着重温旧梦,熟悉熟悉,混个驾照。不过见到这辆说蓝不蓝,说绿不绿的,古着版121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空调、abs、气囊,方向离合助力,一个没有。铁皮顶棚,钻进去就像进了烤箱,所有的东西都透着一股廉价版机械朋克的味道。一下子没了兴趣。 不过作死三人组,倒是兴奋,毕竟,开车么。 教练姓马,长安大姓。五十多岁,精瘦结实,据说以前是开五路“黄河大通道”的老司机。 驾校对这个收了高价学费的“定向班”,也是用了心,专车专职教练,高配。 老规矩,先绕车,马教练讲的细,为什么逆时针,怎么看胎压,冬天为什么要拍车头。 几个人除了李乐,都听得仔细,尤其马闯,指着车身上各种零件,怎么拆,怎么装,问的仔细。 按着规矩转了圈,轮流进车里,开始学起步。 调座椅,安全带,左中右三个镜子怎么看,仪表盘都是干嘛滴。油门刹车离合,档杆档位手刹。 摇把点火,车子发出呼突突的声响,排气管颤抖着冒出蓝烟,显示着这台老爷车的陈年内伤。 不过田宇几个人也不懂,瞧见车子启动,一脸欣喜。 油离配合,李乐适应了一会儿力度,就显得驾轻就熟。 马教练看在眼里,猜出来李乐以前肯定开过车,练了几遍,就打发李乐坐到后面,让其他三人轮流上阵。 天赋这东西,无处不在。 马大姐嘴里嘟囔着口诀,嘁哩喀喳一顿操作,愈发熟练。陆小宁动作虽然有些犹豫,但好歹记得住要领。 两人加一起,都没熄火。 反而是田宇,自打手一抓到方向盘,脑子就开始短路。 攥着手刹当档杆,油门离合刹车,三个板板,不知道该踩哪个。马教练低头看了眼,直皱眉头,“你娃那只脚是残废?” 就那么来来回回,田宇撅着腚摇摇把就干了七趟,浑身上下水浇一般。 马教练说的口干舌燥,最后没办法,从车最底下掏出把一尺多长的螺丝刀,开始使用肌肉记忆大法。 好在田胖子的个性里,凸显了一个记打不记吃。 几螺丝刀下去,好歹是慢慢提升了成功率。 。。。。。。 “记得明天早点来,凉快些。” 被田宇折磨得差点怀疑人生的马教练,有气无力的嘱咐道。 “辛苦马教练。” “呵呵,额不辛苦,额命苦。” 两辆自行车,李乐带马闯,田宇带陆小宁,出了驾校。 “晚饭吃啥去?” “咋?摇把甩的饿了?”马闯揶揄道。 “今天是额不适应,没找到窍门,后来不就好咧?” “臭不要脸啊。都给他算着啊,看他明天能摇几次。”许是觉得李乐块头太大,挡住了迎面吹来的风,马闯在后座上挪了两下屁股,错开身子。 李乐扭头看了眼,“别乱动,回头把你甩下去。” 马闯手一伸,抓住李乐的t恤,往后一扯,领子直接勒到脖子,“这样不就行了。” “放手。” “不放。” “你还小不?” “不小啊。” 噫~~~~,女流氓。 “吃烧烤去?”陆小宁戳了下田宇,“我爸带我去过一次,挺好吃的。” “在哪?远不远?” “近啊,顺城巷那边。” “贵不?” “我请客,不贵。”陆小宁说道。 田宇一听,立马站起来蹬,“那还说啥,小陆,后头带路,前进进!” 看见田宇的车子突然蹿了出去,马闯又是一扯李乐的t恤,“月精按辔,天驷横行,追上他们,驾!” “得令~~~~!” 一条笔直林荫路,前方大片的绯色铺天盖地的来。 第138章 墙哎,额要走咧 顺城巷,其实是沿着长安老城墙延伸道路的统称。 中间各段又各有叫法。 下马陵,南北马道,联盟巷,从文昌门到玉祥门,小南门,名称各异。 陆小宁带过来的地方就在和平门城墙拐角,青砖黑瓦的一处院子,门头上写着“何三烧烤”。 离得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还有从院子里腾起的阵阵青烟,就像烽火戏诸侯时烧起的示警信号,直冲天际,颇为显眼。 “就这了。” “哟,人不少啊。额咋不知道这地方?”田宇指了指院子周围停的一堆一堆的车子。 “长安城这么大,你不知道的地方多了。”马闯跳下后座,揉了揉屁股,“饿了,饿了。都瘦了,硌腚。” 进了院,都是趴趴桌,小凳子,一桌一个铁皮焊的小炉子,黑黢黢的泛着油光的包浆。 每张桌子边,都围了人,少的两三,多了七八,桌上堆着各种烤串,凉菜,还有扎啤。食客在阵阵烟雾中间,推杯换盏,喧闹异常。 服务员看到,跑过来,“没位子了,要不等等?” “生意这么好?”马闯一愣。 服务员笑笑,“夏天么,旺季,这才刚上人。” “那得等多久?” “不好说,有谈对象的那桌就快点,一群人吃的就慢,估么着最少也得半小时。” “那咋办?换个地方?” 陆小宁想了想,问服务员,“何叔在么?”。 “咋?认识我们老板?”服务员把手里的点菜本向后面一指,“在那串肉呢。你们自己过去找。” 田宇一扒拉陆小宁,“你认识这老板?” “我爸认识,上次来的时候见过。我去问问,能不能给加上一桌。” 院子东面一间小屋,看着挺矮,里面倒是挺亮堂,进门处挂着一只切掉半拉的羊。 屋里,男人坐在案板前切肉,几个女人拿着磨尖的辐条,在一张大桌前,按着两肥三瘦穿串儿。 “何三叔,何三叔。” 陆小宁在门口,招呼正在切肉的男人。 男人看着身量不高,估计能有个一米六都够呛。 但是胖,横着比竖着长的那种。 听到有人唤自己,何三手里不停,朝门口瞅了眼,“有事找前面的人,这里是厨房,别乱进啊。” “额们不进去。”陆小宁扒着门框,“外面没桌子了,想让你给加一张。” “哎呀,没看都忙伲么,给你加了桌,你也得等,等不了就明天” 何三抬头愣了一下,“哎,你不是上次跟那个谁一起来的,陆老板家的?” “是,我和我爸前几天刚来过。” “早说么。等等。” 何三把刀转手递给对面穿串的女人,“你来切,我去给加张桌子。” 走出小屋,何三瞧了几个人,又扫了眼院子,冲陆小宁说道,“四个人是。” “走,上房顶,房顶凉快,还没人。” 何三带着四个人,走到墙角的简易楼梯,边爬边问道,“想好吃什么了?今天有牛胸油,新鲜的。” 房顶边上一圈砖砌的镂空女儿墙,上面也有桌子,还配了遮阳伞, “也就熟人朋友来,才给让这到这来,清净,有风,还凉快。” 何三解释着,“说,吃啥。额记一哈。” “麻烦你了,何三叔。” “嗨,这有撒伲么,你爸他们照顾额这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家娃来吃个串,还能让排队等着?” 。。。。。 亮起一串灯带的屋顶,四人围坐,冒着红色炭火的小炉,被堆着肉串,肉筋,羊腰羊眼,烤茄子青椒,花毛一体的铁盘围在中间。 每人面前一扎冰啤,杯壁上挂着水珠,里面泛着气泡。 马闯举起比自己脑袋小不了多少的杯子,“来来来,碰一下,碰一下。” “你还喝?这都第二杯了。”李乐皱起眉头。 “看不起谁呢?”马闯一撇嘴,“刚才那杯热身,这才是正式开始。今天没喝瓶的,要不然高低给你们表演个对瓶吹。” 田宇吐掉嘴里的花生壳,嘁了声。 马闯一拍桌子,“哟,不服气?江湖儿女,不服就干,桌上见真章。” “怕你不成,要不然我这二百多斤白长了。”田宇举起杯子,嚷嚷着,“乐哥,你这酒量也不行啊。咋,喝一段还得歇歇脚?端起来,端起来。” 李乐还记得田宇从家里出来时,那一副患得患失,焦躁不安的表情。 一顿烧烤,几扎啤酒,让田胖子这些天紧张的情绪舒缓不少。 或许这是烧烤的意义。 弥漫的烟火气,熙攘的喧闹声,用天南海北各样食材填充了凡人的众口难调。 铁签上是人生百味,烟熏火燎间是对生活的百转愁肠。 肉类炙烤后的美德拉反应,代表更容易被消化吸收的优良蛋白质,让人欲罢不能。淀粉类经历炭火后的焦糖化反应,又是另一种香味,蔬菜纤维在灼烧后的口感,源于物质本味的释放。 人类第一种烹饪方式是烤,第一种制作的饮料是酒。 这种基因级别的大杀器共同作用下,人更容易放松,忘记烦恼,喊出那句,算个球啊,然后收拾心情,继续前行。 面对田宇的挑衅,李乐端起酒杯,“你别后悔。” 如果此时有手机,田宇在两杯扎啤下肚后的种种表现,估计会成为他的一生之耻。 抱起陆小宁转圈圈,鼻子一把泪一把,哭诉自己这一年有多么不容易,差点把陆小宁箍得翻起白眼。 想起学车时点火,便和马闯一起手拉手,唱我们一起来摇呀摇太阳,不要错过那好时光。 冲着不远处高耸的城墙,振臂高呼,啊!冷月高悬,照我旧墙,城高百尺,王气遗殇。渔阳宵鼓,曲江骊黄。沙迷千里,西北望乡。墙哎,额要走咧,别太想额。 何三来结账时候,看到趴在椅背上,已经睡的胡天倒地的田宇,吓了一跳。 “咋喝这么多?那怎么回去,额让人叫个出租?” 马闯摆着手,“不用,我们用自行车给坨回去。” “能行?” “放心,我们三个人呢。” 三个人,似乎不少,可面对一个二百多斤,醉酒的胖子,还是想多了。 只是把田宇从房顶弄下去,就已经把主要劳动力的李乐,累的直喘。 自行车后座,别说坐了,架上就开始东倒西歪。 想骑车坨回去是没可能了,只好李乐在前,马闯和陆小宁左右扶着,推着送回家。 直到和田爸田妈一起,扔到床上,田胖子都没反应。 “赶紧凉快凉快。”田宇妈从冰箱里取出西瓜,一人给了一大块。 陆小宁不好意思的接过来,“姨,怨我们,不该让他喝这么多。” 田宇爸笑道,“嗨,男人么,总得醉过几回,才知道自己的深浅。” “醉了也好,省的在家找事。”田宇妈递过纸巾,“这几天狗鼻子狗脸的,都不想理他。有米都躲外面去了。” “咋?”马闯心粗,根本没注意到田宇今天的情绪。 “还不是等成绩闹得。这小心眼儿以后咋是个干事的料。” “都一样,都一样,我也紧张。”李乐宽慰着。 “哎,赶紧出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老这么悬着,哈人呢。” 第139章 来了,分来了 七月二十五,高考出分日。 几个人学车时都有念想,就连李乐都下去摇了两回摇把。看到效果不好,马教练心中有数,上午练了一个半小时就放几个人回家,后天再来。 十二点,历史上第一次电话查询分数就要开始。 有人半信半疑,还是觉得去学校领成绩单靠谱。 有人禁不住再等一天的煎熬,早早的就等在电话旁,反复核对拨打查询电话和步骤。 李晋乔干脆请了个假,在家里心不在焉的翻着报纸,眼睛不时的看向墙上的挂钟。 一旁正在用松节油清洗画笔的曾敏瞧见,“当年生儿子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过。” “这话说滴,我在外面,你在里面,你怎么知道我当时紧不紧张?” “不过,你还别说,这等着查分,还真有点产房传喜讯的感觉。”李晋乔拧过身,“哎,当年生李乐的时候,有没有啥异象?” “啥异象?”曾敏擦了擦笔杆。 “就是什么异香扑鼻,满屋发金光红光白光,天上出现五彩祥云,你有没有梦见神仙仙女啥滴?” 曾敏想了想,点点头,“有。” “有啥?” “没听见蛤蟆叫。” “哦。”李晋乔琢磨琢磨,“那不就是说,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 曾敏听见,送了个白眼过去,“还做声,你啥时候见过大冬天的有蛤蟆叫?” “闲的没事,过去把画布给我裁了。” “哦,好。” 李晋乔去了阳台,把一大卷亚麻布取出来,问道,“裁多大?” “162乘130,。” “这么大?” “大了才能挣钱啊。小猫上次给介绍的费城的一家画廊不是签约了么。这是人家那边要的。” “多少钱?” “什么多少钱?”曾敏一愣。 “画啊,卖这么一幅,能给多少钱?”李晋乔从画箱里扒拉出美工刀。 “卖了才知道,反正是和画廊四六分成,我六。” “画廊抽这么多?” “你以为呢,里面有场地费的,还有宣传推广费用,七七八八的。这还是画廊给面子,有的人还五五呢。” 李晋乔在地上摊开亚麻布,“小猫不是你什么经纪人么?” “她就是给我兼职的,又不抽成,怎么好老使唤她。” “你这画是越画越大。” “没办法,市场需要,又不是自娱自乐。”曾敏把尺子递过去,“再大点,家里都画不开了。” “那还不好办,等儿子上学走了,他那屋腾出来给你当画室用。”李晋乔乐道。 “想什么呢,他回家不住了?我看,不行就去哪租一间,空空荡荡,不带家具,不用装修,毛坯最好。” 拿着尺子在亚麻布上比划半天,李晋乔抬头说道,“不行咱们就换一套大房子,三室一厅那种。” “咋?单位是要集资还是要分房?”曾敏瞅瞅老李,“你那边有什么信儿了?” “年底,我听王处说路局那边要有一批新房。还是老一套办法,报名,评分。” “那你这级别上去了,有机会?”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不行就看看市面上的房子呗。去年开始逐年改革,以后也就没什么福利分房了。李乐要是毕业工作了结婚了,不得提前想着给他弄一套?” “嘿,你想的倒挺远,儿子以后在哪还不知道呢。” 李晋乔一摊手,“不管在哪,长安都得有哇,这是家啊。” “什么家不家的?” 两人正聊着,听到声音,一抬头,李乐进了门。 “你爸说,给你准备以后结婚的房子。” 李乐换了拖鞋,“房子?现在得去燕京,沪海,鹏城买房子,过个十年八年的,最起码翻个好几倍。要不,咱们在燕京买套四合院,或者沪海买个老洋房?” “多少钱,贵不?”李晋乔问道。 “行了,还真琢磨呢?就是买,你我那点工资够么?从这裁。”曾敏把尺子摁住。 李晋乔拿起美工刀,手起刀落,“等你一幅画挣个一万两万美刀的,一年十幅画不给就够了?” “嚯,我谢谢你,借您吉言。” “不客气,应该的,你努力,我牙不好。” 曾敏懒得理他,卷起裁掉的画布,冲李乐问,“诶?这么快就回来了?今天没练车?” “练了几把,马教练的意思,反正没心思练,不如回家等出分。” 李晋乔看了看挂钟,“还有个把小时,紧张不?” “还成,有点儿。”李乐实话实说。 “我也紧张,那个叫啥来着,寒窗苦读十二载,一朝成名天下知。怎么着也得让我知一回。”李晋乔拍片胸脯,“以后人家就会说,这是那个李乐的爸,哈哈哈。” “哎,曾老师,你说有人能不能提前知道成绩?” 学生和家长还不知道分数,但总有神通广大的,比如,王加强。 校长办公室,安静异常,学校的几个头目要么吞云吐雾,要么对着墙上“人谁无子,尔嗣标奇。行为世范,学为人师”的立轴发呆。 王加强坐在椅子上,眉毛一跳一跳,正对着桌上的电话运气。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只见老王突然跃起,没让电话铃再响第二下,就抓起了话筒。 “嗯,张处,是我,王加强,你说,我记着呢。” 刚伸手,姜冬梅已经把纸和笔推过来。 其他人见状,掐烟的掐烟,回神的回神,都围到桌前。 老王摁下免提,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王加强,你个忘恩负义滴给额记着,这是最后一回,以后你该找谁找谁。” “哎呀,额知道,你赶紧说,下回再找你帮忙,额就是哈怂,可行?” 众人听到,眼神交流着。 “这里面,有事?” “有,应该是那个青春激扬的年代,你牵着牛,额把着犁,你给额补衣服,额给你送鸡蛋。” “结果一个先回城,一个被占了名额。” “等再见时,已经物是人非,唉!” “哎!” 就听电话里女声说道,“别想了,今年省市状元都不是你们学校的,文科出了两个900分,一个是陈仓的,一个是在家复读的。” “理科出了3个900的,工大附,天汉和乾州那边各一个。” 老王明显有点小失望,理科今年没什么太突出的学生,可齐秀秀都没能拿到第一,那俩900的得是什么活神仙。 “你继续。”王加强稳了稳心绪。 “我就给你报全省前300里面的人,反正明天总表救下来了。” “成,你赶紧说。” “理科,秦鸣,851,十七;何佳宽,836,二十五” “文科,齐秀秀,889,榜眼;李乐,849,第九” 第140章 乐哥,行了,我又行了 “这几个我来打电话,剩下的,詹老师,你来。” 王加强在刚记下的纸上,划了道线。 说完,老王抽出根烟点上。走到窗台,拉开窗户,用力吸了几口。 回想着刚刚的几个数字。 全省前三百名,理科17个,文科11个,前一百名,理科6个,文科4个,文科前十占了两个。 如果对比今年和去年的高分段成绩,或许可以用一枝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来说明。 今年进入前三百和前一百的人数和去年相比,属于翻了两番还带零头。 而且,齐秀秀的第二名,只是差了运气。采用原始分和标准分制度,重点要看各科的省排名。 也许哪个一门,哪一个老师,给扣了2分,就会让排名一下子降下十几位。 照这么盘算,今年绝对有可能是目前校史上最好的一届。 詹云亭拿起笔,抄着王加强划出的名字和分数,激动的手都在抖。 自从去年上一个高三年级组,出了个高考状元,詹云亭一直生活在压力之中。 他也犹豫过,是不是也想能像去年一样,放个大卫星。 但是作为一直信奉整体强才是真的强的教学理念的他,还是把重点放在了年级整体成绩的提升上。 一个学校考出一个省市状元,但其他人都是陪读,最好的只能上个大专的学校,你好意思说你厉害么? 开花结果,今天终于结了个又大又甜的果子。 。。。。。。 “哎,曾老师,你说有人能不能提前知道成绩?” 李晋乔刚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响起。 该不会是燕大或者清大招生的。 听到铃声,李乐突然想到,随即又摇摇头。 现在都是提前填好的志愿,哪像以后出成绩再挑去处,给了各大名校抢人的机会。 其实李乐也挺想试试,在两个学校间反复横跳的乐趣。 “这时候谁打电话,不知道马上查分了么,占线。”李晋乔嘴上嘟囔着,但职业要求,还是立马接了。 “歪!谁哇?哦,王校长啊,找曾敏是,我去叫她。啊,啊,啊?” 李晋乔手里的电话差点掉到地上,赶紧手忙脚乱的拿稳,“你等等,你等等。” “儿咂,老曾,快来,快来!”李晋乔扬起脖子赶忙喊道。 “咋?出事了?”曾敏从厨房探出头。 “王校长,出来了。” “他也没进去啊?”曾敏赶紧跑过来。 “不是,李乐成绩出来了,王校长他们先查到了。”说完,老李攥着电话,就要往曾敏脑袋上摁。 “哎,干嘛呢,免提,免提!” “哦,对对,李乐过来!” 一家三口,头挨着头,趴在桌上,听着电话里老王那富有磁性的声音。 “额刚才找教育厅的一个老乡,提前把成绩和排名给问出来咧,给你们报个喜。还得感谢你们两口子,培养了这么优秀滴娃,给咱们学校增了光,添了彩。” “尤其李乐,还是咱们自己的职工子弟,这是最近十余年来,学校教职工孩子里,成绩最好的一个,我代表学校向你们两口子表示祝贺,还有哇” 曾敏皱着眉头,听老王说着,还是忍不住拍了桌子,“克里马擦滴!多少分?” “咱们老师,啊?哦,849,省排名第九。” 老王说完,听筒里突然一片沉寂,刚想张嘴,就听到一阵叮叮哐哐的响动。 “喂,曾老师,李主任,喂?” “王校,谢谢,谢谢啊,刚老李把茶几给碰倒了” “哎呀,不要激” “回头给你回电话啊,咔哒!” 听到电话里出来嘟嘟嘟的挂机声,老王差点闪了嘴,捏着电话瞧了好一会。 自己人就兴这么随便的么?人家齐秀秀,榜眼啊,不也是客客气气滴,咋,你想咋? 老王深呼一口气,调整情绪,堆起笑脸,继续给下一个打过去。 李晋乔捂着小腿迎面骨,哎呦哎呦的揉着。 “乐极生悲。”曾敏叹口气,把电话放好。 老李刚才听到李乐的分数和排名,一激动,腿重重的磕在茶几上,把茶几碰出去老远,自己也疼的蹲在了地上。 “嘿嘿,想想儿子的分数就不疼了,不疼了。”想撑着沙发站起来,几次都没成。 曾敏走过来,掀开裤脚看了眼,肿了。 扭头对李乐说道,“冰箱里倒几个冰块过来,给你爸捂上。” “哦。”李乐瞧了瞧蹲着肩并肩的两人,转身去了厨房。 “至于么,再摔个好歹。” “那有啥,儿子考出这分数,再肿点也没事。” “嘴硬。”曾敏白了李晋乔一眼,“这下安心了?” “那可不,这叫大喜过望。五年,不,三年前,哪敢想啊,就觉得上个本科就不错了。” 曾敏伸手,用力,把李晋乔拽了起来。“还想再来个喜极而泣?” “不可能,要是那样,当爹妈的得受多大的委屈,付出多少辛苦。咱俩,没到这样。”李晋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还不是李乐省心。要换个孩子你试试?” “命好是?过几天,过几天去大慈恩寺。” “干嘛?” “还愿啊。” 曾敏撇撇嘴,“你还信这个?你忘了你是干啥滴了?再说是你许愿还是我许愿了?” “两码事。当爹妈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不在心里念叨,希望孩子学习好,身体好,过的好?这不是许愿这是什么?去庙里就是个形式,楼观台也行啊。” “也是。”曾敏想了想,点点头。 李乐把包好的冰块递给李晋乔,“儿子,去把手机给额拿来。” “干嘛?” “报喜,报喜啊,你奶,你姥爷,你大,还有单位的那些人。” 曾敏说道,“我看你是想显摆。” “嘿,自己家人无所谓,其他的,不显摆,犹如锦衣夜行。” “燕大啊,十几亿人,一百年,总共收了二十万人没有?万分之一,荣光啊!” 李乐听了,心道,还有你这么算的? 过了没多久,就见李晋乔坐在沙发上,抓着手机,一个接一个。 “哎呀,是嘛,同喜同喜,开学,让俩孩子一起去燕京,呵呵呵。” “是哦,肯定要摆酒,东亚不行就凯月阿房宫。放心,肯定提前给你联系。” “谢谢首长,感谢首长关心,嗯,嗯,过几天我带过去让您看看,您给讲讲课,是,是。” “齐阿姨,是我,小乔,我妈让我给您汇报一下,小乐考上燕大了。嘿嘿,是嘛,回头我让他们私下联系,嗯,到燕京肯定去。” “” 李乐咂咂嘴,看了看挂钟,十二点半。 从曾敏的包里掏出手机,挨个给田宇他们打过去。 “喂,我找田宇,我是” “乐哥,乐哥,行了,我又行了,嘎嘎嘎啊!” 第141章 村里的狗都得单开一桌 面对知晓分数时的平静,曾敏说李乐是少年老成,李晋乔以为是心大,其实是因为李乐知道,当变量处在已知可控范围内,结果的达成,只关乎于你在过程中的付出和努力。 这种情绪的表露,绝不止是因为对未来路径的熟悉,而是经过的生离死别,见识过的人间冷暖,善恶百态,知道什么是不劳而获和求而不得,理解了只有相对的公平,没有绝对的正义,以及感受过的情感的欢愉和煎熬,等等等等。 见到田宇时,通红的眼眶和能看到后槽牙的笑容,说明了这个胖子刚才经过了怎样的一番宣泄。可能,这才是正常考生该有的模样。 “乐哥,我行咧。” “多少分?”听到田宇在电话那头哭的稀里哗啦,李乐也没细问,就跑了过来。 “785。” “有把握?” “我问过谭娘娘了,他说等明天出分数线,才能正式确定,但应该是差不多。” “把心放肚子里,估计你这次想上大学还走读是不成了。”李乐笑笑。 “嘿嘿,我听谭娘娘说了,你和齐秀秀都是天上神仙,额们连半路修行都算不上。”田宇一脸艳羡。 “行了,不会用典故就别乱用,秀秀那种前三名的才是天上神仙。” “光顾着你了,陆小宁还有其他人你知道么?” 田宇摇摇头,“刚给陆小宁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其他人我还没问。” “没人接?是不是去电子城那边了?” “我只有精工和他家的,百信那的我没有。” “我知道,等等。” 李乐把曾敏的手机拿出来,开始拨号。 “额滴神伲,这奏给你奖励手机咧?” “哪有,曾老师的,刚跑过来,直接踹兜里了。哎,通了。” “陆小宁在?啊,陆叔,嗯,我和田宇在一起呢,昂,对,就是想问问陆小宁查分了么,哦,好,好,恭喜陆叔。” “嗯,知道了,我回头和我爸说。哎,好,别叫他俩了,明天还得回学校,好。” 见李乐挂了电话,田宇赶紧问道,“咋样?” “687。本科线肯定够了。” “那好,那好,呵呵呵。”田宇搓着手,“他和谁一起伲?” “还能有谁,马大姐呗,他俩从驾校出来就没回家,直接去的百信。哦对,你爸刚给陆叔联系过了。” 田宇一点头,“就知道额爸,你爸还有陆小宁他爸,私底下不知道喝了多少次了。” “管他们呢,我走了。明天学校见。” 见李乐要走,田宇拉住李乐车后座。 “哎,奏啥伲,家都不进咧,上楼,额妈晚上弄鱼鱼。” “不吃了,曾老师手机还在我这呢,以后有的是时间。走了啊。” 。。。。。。 职工小区,不管好坏消息,传播速度极快。 李乐从田宇那回来后,一直到晚上十点钟,还有人来敲门。 单纯祝贺的还好,说两句应景的话就走人。 主要是那些带着娃来的,下至小学一二三,上至高一二。 看到那些娃们,稚气、懵懂,好奇,木讷,羡慕的眼神,李乐感慨先人是如何总结出来这么多贴切的形容词。 从学习经验,作息安排,到吃的喝的,甚至连用的什么文具都要取取经。 借笔记,借书,借卷子,高三的没啦?高二的也行,初中,初中的有哇? 暑假能不能帮忙给家娃补课的,给钱,只要能来,价格绝对让你满意。 一家人,晚上饭都没法做,只好去了小区门口的饭馆解决。 等回来时,就看到小区大门口已经扯起了红底黄字,十来米长的大横幅,上书“祝贺本宿舍住户李晋乔曾敏之子李乐考取燕京大学”。 “爸,你人缘这么好?小区还给挂个横幅?”李乐瞅了几眼,问道, 曾敏叹口气,“是燕京大学人缘好。” “亏得不是在老家,要是在老家,这得摆三天流水席,村里的狗都得单开一桌。” 不堪其扰,但又没办法,邻居加同事,总不能撵人。 陆陆续续的来人,持续到十一点,一家三口等了半个小时,老李这才说道,“没人来了,应该?” 曾敏站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咣咣两声锁上房门,“洗澡,睡觉。” 躺在床上,李晋乔舒坦的伸了个懒腰,一扭头,“不困哪,还看书?” “刚才困,现在反倒睡不着了。”曾敏把书摊到腿上,“你说,我那个时候也是上大学,看分数条,拿录取书,也没觉得多兴奋,是。” “我不知道,反正我那时候最兴奋的是接到入伍通知书,一晚上都没睡觉,就在那练叠被子。” “出息。”曾敏嗤笑道。 “时代不一样啊,再说,大学也分高低。没听说么?出车祸,里面要是有个清大燕大的,新闻都得变成,车上共11名乘客受伤,包括1名清大或者燕大学生。” “倒也是。”曾敏点点头,“明天咋办,要是再来人。我这一天啥都没干成。都怨你,显摆啥。” “你不显摆就没人知道,没人来了?”李晋乔把枕头垫高点,“咱们这是个啥?人情社会。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其实一个道理。说嫌贫爱富可能过了,但总会嫌弱爱强。” “李乐要是考个两三百分,你看有人来么?” “那不就是我的叔叔于勒?”曾敏想了想,“算了,爱来不来,李乐要是烦了,让他去兴庆路老太太那,春儿不是回去了么?正好陪老太太呆几天。” “今天给大哥打电话,大哥说老太太想等着李乐考上大学,回岔口给老爷子说一声。要不你们娘仨一起回去看看?” “你呢?” “我去不了,七八月份暑运,这要是不是李乐查分,我也请不下来假。明天就得去陈仓开现场会。” 曾敏一琢磨,“也行,是得回去看看,要不老大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有意见。” “不能够,大哥他们不能够。” “嘿,刚才谁说人情社会来着的?” 两口子在夜话,李乐在自己屋也没睡,坐在桌前拿着本《皮皮鲁和鲁西西》翻着。 没有扣扣,v信,含情的脉脉,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要不然,这个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得在上面交流体会。 有人要安慰,有人要鼓励,还有人会在别人伤口上洒味精。 明天一早,就会看到太多更新的说说,心情,圈文案。深奥的,不知所谓的,扮深沉装逼的。 李乐把书本一扔,双手抱头,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寥寥几盏灯光,让黑夜愈发深邃。 似乎还记得,那一次,查成绩是手机短信,看过后,不好不坏,充分证明着一份努力一分收获的格言。 一个考试要考唯物主义的人,怎么奢求漫天神佛会保佑你。 一场醉酒,一顿晚饭,一趟列车,一个行李箱,踏上了北上的列车,由此开启了一段不好不坏的人生。 有些事情不能决定命运,但能改变命运。 这一次,咱们走着瞧。 第142章 事已至此 有了电话查分,其实可以不用来学校再领成绩单。 何况是先填志愿,没有什么名目繁多,以高校招生咨询会、报考指导会为幌子的商业活动。 四个字,事已至此。 从出分开始,对于一些人来说,就是煎熬的等待。若是到了下月此时,还没收到某个学校录取通知的,基本可以宣告落榜。 再跑过来领成绩单的,有的是稳妥起见,有的心里存了个万一,万一电话错了呢。 铁一大门紧闭,开了小门。 不过门口迎风招展的一条条横幅,还是显示了王加强“榨取”学生最后一点剩余价值的努力。 “热烈祝贺xxx同学取得省文科\/理科第x名”,“祝贺xx同学被xx大学提前录取”,“我校xxx同学在央美专业考试中全国xx名”,不一而足。 李乐瞅了半天,有齐秀秀,马闯,也有自己。 正准备往里进,就看到詹云亭领着几个人,把一块大大的宣传板给推了出来。 “哟,李乐啊。” “詹叔。这是啥?” “哦,刚出了分数线,王校安排人赶制的喜报。” 詹云亭指着粘在板子上,还带着刺鼻味道的喷绘,大红底色,印着灯笼,鞭炮,各种花边,艳俗且喜庆。 “长安铁一中在本年度高考中再创辉煌。” “整体本科上线率超87,一批重点本科上线率超21,全省理科前三百名” 李乐仔细瞧了,“詹叔,这个有点早了,录取通知还没发呢。” “早啥,这是第一波,等开学前,还有一波,那才是录取院校名单。”詹云亭指挥人把喜报摆到正门正中显眼的位置,“你赶紧进去,看看分数线是哦,你不用。” “嘿嘿。”李乐笑笑。 “笑,回去给你妈说,赶紧准备摆酒,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 许是经过一晚上的冷静,该认命的认命,该高兴的高兴。 各班里领成绩单时,用新闻语言来描述,就是现场群众情绪稳定,秩序井然。 李乐的待遇也就是打个招呼,一笑而过。 有人说三年同学,情谊深厚,面临分别,会如何如何。 可在现在的铁一,今天的同桌,下个月就可能去了别的班。七进七出,如石家庄赵子龙一般的也大有人在,没有什么时间来积累感情。 学校或者说王加强很“冷血”,从不提倡无效社交。 老王甚至在开会时说过,同窗不是同床,大多人都是你生命里的过客,甚至是竞争对手,不如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在铁一的三年高中,除了和那几个蠢货,李乐感觉同学之间的关系虽不至于说是冷漠,但大多都是同路人之间的客套。 所谓并肩作战,更像是利益共同体之间的协作。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教室门口碰到的这一对儿。 “嚯~~~~,咋?来给老程示威?” 李乐看了眼齐秀秀和张彬拉在一起的手。 “嗯,刚给谭娘娘演示完,还得了句祝福。”张彬坦然。 “啥?” 齐秀秀接道,“有情人终成姐妹。” 李乐笑笑,“有些可惜了。” “嗯,是啊。”秀秀点头,叹气。 “委屈不?” “那能咋办?都是命,不强求。” “哎,李乐,啥意思?”张彬插话,“你把话说清楚点。啥叫委屈?” 李乐冲齐秀秀指指张彬,“这智商,以后留着当宠物养。” “嘿嘿。” “班长,789,这个分顺不顺?” “顺啊,比额家秀秀少100。”张彬昂起头,露出羊毛老师一般挺直的下巴,一脸得意的回道。 “你啥时候成了计量单位,一彬?” “今天,就在今天。” “行了,赶紧进去,给老程一个下马威。对了,见田胖子他们了?” 秀秀一直学校后门方向,“那边,炸弹那边。” “回头校门口见。” “知道知道。”张彬拉着齐秀秀进了教室,“程老师,额和秀秀来看你咧!” 。。。。。。 “你看这个坑,它又大又圆。象征着咱们的丰功伟绩。” “你咋不说劣迹?” “额就不服气,凭撒?”马闯一掐腰,“咱们这是给学校排除多大滴隐患,凭啥给咱们处分。” 田宇摇摇头,“都过去了,还说啥。要没这个坑,咱仨估计也不会是现在这样,拿不了国奖,你去不了国科大,小陆去不了电科。” 马闯想了想,点点头,“也是。” “哎,你们干嘛呢?” 李乐从楼拐角走过来,“还想挖金子?” “我们在缅怀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田宇指了指大坑,“听说年底,这个楼要拆了盖新的。再来就看不到了。” “早晚有一天,整个学校都会变成我们不认识的样子。”陆小宁靠在墙上,说了句。 “从明天开始,这里也就从我们学校变成了母校。再回来,就得在门口许大爷那登记。” “也不知道学校会不会记得我们?” “放心,肯定会,好歹咱们差点炸了她。” “好事不留名,遗臭万万年?” “不能够,今天我以母校为荣,明天母校以我为傲!”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 “还看咱仨!哈哈哈哈!” “走,去小卖部,看还有冰棍没。” “我去看橘座。” “买根火腿肠,一起一起。” “乐哥,走咧!” “哦,来了!” 默默瞧着三人发完神经,李乐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第143章 麟州行(1) “若在古时,我一定会是一个功夫极高的刀客,在这北望大漠的台垣上搭一座茅屋,养上几条猎狗,上下山便骑着一头黑色的驴子。” “每日我都会在茅屋里喝酒。有时有人会来找我,出大价钱让我去杀人。” “我清醒的时候会去一趟,不清醒时会看这漫天风雪黄沙,等待枯梅逢春。” “你若来,便去树下温酒。我茅屋最后一坛美酒叫做忘忧。一个穿着红衣的姑娘让我去杀人,出不起价,便拿这坛酒抵钱。” “平沙日夜白,不见大云深。我的刀上面,刻这几个字,咋样?” “不咋样。”李乐站在马闯身边,听着马大姐的一番胡言乱语,抓着一根挂满叶子的树枝,举过头顶,遮挡着午后的烈日。 “哎,手往这边来来。帮我遮着点。” “我还以为你不热呢?” “我又不是傻子。” “那你大中午的,非要上塬上来?” “啊呀,这里风景独好,你在这塬上,见过清晨朝阳,看过傍晚落日,那你可瞧过中午的艳阳高照?情怀,懂不懂?” 一旁同样举着树枝的田胖子凑过来,“情怀个屁,赶紧下去。晒爆皮了都。看小陆,像不像煮熟的大虾?” 李乐一扭头,看见陆小宁白皙的脸上,泛起深红。 “走,谁爱陪傻子,谁陪。” 三人一溜烟从和尚湾边上的一处台垣跑下来。 “嘿,等我,等我。” 三人身后,穿着红色t恤的马闯,蹦跳着跟上。 。。。。。。 高考出分没几天,李铁矛从麟州打来电话,问老太太准备什么时候回老家,这边都准备好了。 两口子给付清梅汇报,得了个三日后的回复。 这边买票,那边安排车。 李乐在驾校一说,要请几天假回老家,剩下三个人顿时动了心思。 缠着李乐也要跟着去,李乐被缠得心烦,说了句你们家里同意就行。 但他错误的估计了几个爹妈之间的串联能力,最后,三人北上,变成了大队人马的北伐。 陆桐从省外事办连司机带车一起,弄来了辆丰田大霸王,这年头能找到最舒服的旅行车。 第三天,一行人吹着空调唱着歌,奔了麟州。 路上不急,就定了在宝塔玩两天。 付清梅也高兴,到了宝塔,就指挥司机去杨家岭,枣园,王家坪看看。 也不用旁人,付清梅轻车熟路的带着几个人溜达起几个地方,还给讲解,这是谁住过的,这是谁的办公室,吃饭的地方在哪,哪家院子里的枣树最甜,谁晚上喜欢到处溜达,害的警卫员跟着提心吊胆。 讲当时合作社里卖的五分钱的黄米枣糕,花生,大枣。怎么发豆芽,做豆腐,旧绑腿怎么给棉衣打补丁。哪个地方翻烂鞋堆,剪鞋底补自己的鞋。 路过一块空地,付清梅笑着说这是当年的篮球场,几个老总谁打得好,谁最耍赖。 又指着不远处的一溜已经塌掉的房子,说那边原来是养猪场,每个月最开心的就是从那边领一小块猪肉回去。 曾敏听着稀奇,马闯几个人更是问东问西。 “妈,我爸那时候呢?” “他?还在太行山里转悠。”老太太指了指东边。 曾敏点点头,“我还以为我爸那时候也在这儿呢。” “这里都是机关和学校,除了学习和开会,甚少能来这。” “您那时候还不认识他。” 付清梅鲜少提起当年的事情,曾敏琢磨着趁老太太高兴,想套几句话出来。 “他那时候手底下有枪有炮骑鬼子的东洋马,我可高攀不上。再说,这边几万号人,谁认识谁。” 老太太说完,一甩手,拉着马闯走了。 付清梅见了马大姐之后,瞧见这娃眼珠子滴溜乱转,就知道是个聪明又胆大包天的。 再听说去了国防科大读书和爹妈的来处,很是喜欢。 马闯搀着老太太往上面的窑洞走,小声问,“付奶奶,你见过那几个老爷子没?” 付清梅一乐,“你想问谁?” “嘿嘿。” “哦。”付清梅点点头,想了想,“咱们北边人听他说话,有些难懂,还好讲方言,不过听多了也能明白大概。” “没架子,经常走哪坐哪,衣服都是灰扑扑的。喜欢和人聊天,人家听不懂就找人帮忙。走路上看到他,要是他有时间,你也能找他聊。就像他说的,官气是一种低级趣味。” “风趣幽默,喜欢开玩笑,这里的娃娃根本不怕他,有时候碰到他,还拦住要好吃的。” “爱热闹,爱听戏,就是有一点不好,抽烟,抽的多,有时候闻到烟味,就知道他来了” 付清梅和马闯走前面说,李乐几个就跟在后面听。 李乐也来过,不过是旅游过来的。 几个景点经过大规模修缮,看着比现在要规整很多,也有讲解,但听不到这些充满生活化的小事,趣事。 在宝塔住了一晚。 吃过早饭,刚出了宾馆,车子就被拦住。 不知道是有人通报还是熟人遇到,总之当地来了人。 见到付清梅,一个劲的表示招待不周,希望能多留两天,有专人陪着到几个地方转转看看。 老太太也不摆脸,下车后,和这个握握手,那个点点头。 “哎呀,感谢各位同志还能记得我这个老太婆,一大早过来,也都辛苦了,受之有愧啊。” “不过,我今天也是路过,明天回长安还有个燕京来的老战友要接待,要不然肯定在这多待几天,可没办法啊,不能让人家等我啊,是不是?”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所以啊,心意领了,下次,下次一定提前通知你们,可好?” 来的人那还能说啥?赶紧保证下次一定接待好,安排好云云。 又从车上拿下来十几个大礼盒,除了坐人的地方,把大霸王车里塞得满满登登。 老太太没拦着。等他们折腾完,上车,微笑挥手,走人。 “付奶奶,我还以为你得和电视里演的那样,劈头盖脸的骂他们一顿呢。”田宇最胖,安排坐了副驾,等车开走了,扭头问付清梅。 “所以说,那是电视啊。可能现实也会有,我就知道有几个臭脾气的。不过,你们想啊,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就是专门负责迎来送往的,你给他们甩脸色,其实一点用都没有,下次,该什么样还什么样,没了我付清梅,还有红梅,白梅,话梅。” “再一个,看看这些盒子,就知道他们都是做了两手准备的。你答应了怎么样,你不答应又该怎么样。” “天下百样人,有喜欢摆谱摆资格喜欢被人伺候的。做的不合意,可能当时没事,后面在哪个现管面前说句那个小同志如何如何,不就给你划了个圈?” “都不容易,难为下面的人,何必呢。” 马闯在后排,低着脑袋琢磨半天,“付奶奶,这么复杂?” “女子哟,这算什么复杂?大了你就会看到比这复杂百倍千倍的。国与国,人与人,事与事,交叉往复,多了去咧。” “那这些东西咋办?” “等回岔口,给老家滴娃们,老人们,吃到肚子里,不比塞到我嘴里强?” “也是哈。”马闯眨眨眼,笑道。 果真,回到岔口镇,付清梅就让李泉把东西加上自己带来的,该送的送,该分的分,都散了出去。 第144章 麟州行(2) 司机安排到镇里去住,其他人都住进了老宅。 老宅正房的二层收拾出来,付清梅,曾敏一人一间。李乐和田宇陆小宁挤一屋。 原本曾敏还想让马闯跟自己一起,但看到李春,马闯就夹着枕头,说是要体验一下古代大小姐的西厢记,上了李春的床。 几十年的老宅子,夏天晚上,不用风扇空调都挺凉快。 李乐原以为能睡个好觉,结果发现田宇不仅白天精力充沛,连睡觉时的呼吸,都和北思密达的播音员一般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打呼噜能打出草原呼麦一样的两个声部,带节奏,抑扬顿挫,还有强弱对比,真特么是个人才,可你咋唱歌时跑调呢? 陆小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卸了高考包袱之后,一下子身心放松,还是因为来到陌生地方,半夜开始说梦话。 关键是这梦话还有问有答,李乐觉得自己要是有心,都能和陆小宁聊上一宿,连他家存折密码都能套出来。 你这以后,想和别人家的富二代一样,花天酒地,美女环绕的,可得小心加小心,万一来个别有用心的,你们家那点把柄还不得都得落人手里? 李乐在半梦半醒间过了一夜,终于听到了鸡的叫声。 翻身,起床,一脚一个,把田宇和陆小宁给踹了起来。 “干嘛?天还没亮,起啥?” “别睡了,清早起床,拥抱太阳,吸收正能量。” “不去,不去。” “你说不去就不去了?别逼我动手,赶紧滴。” 一番威胁恐吓,田宇打着哈欠,陆小宁揉着眼,跟在李乐身后,出了老宅。无精打采,东倒西歪,迈着小碎步开始跑步。 有意无意,还是那条街,还是那扇门,前年那两条狗子听到声音,依旧奋力钻出门,甩开腮帮子又骂骂咧咧冲了出来。 “哎呀,额滴妈耶!” “湿你北,艹!” 田胖子和陆小宁一个激灵,终于清醒过来,“啊呀呀”叫着撒开腿,跟在李乐屁股后面狂奔。 一番追逐之后,终于在另一条街口甩开两只狗。 田宇喘着拉风箱一般喘着气,指着李乐,“你,你,你是,不是,故意滴?” 陆小宁蹲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嗯嗯嗯的点头。 “这下不困了?你看你胖的,你看你瘦的,还不如人家马闯,起来,跑跑就习惯了。” 两人没辙,打不过,跑不过,匀了匀呼吸,扶着腰哼哼着继续跑下去。 早餐桌上满嘴咸香的脂油包子,绵密爽滑的活菜饭,酥脆掉渣的夹肉油旋儿,几样在长安见不到吃食,还是安抚了两个心有余悸的人。 吃过早饭,老李家的亲戚开始陆续上门。 在宗族观念依旧强烈的老家人眼里,付清梅虽然是续弦,但是长房大奶奶的辈分和地位依旧放在那里,更何况还有别的身份。 别看不住在岔口,但只要回来了,该有的礼数必须得有。 李乐也是第一次见到老家这么多亲戚。 坐着的,站着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挤满了堂屋,陪着付清梅和曾敏说话。 大人们还好,带过来的小孩子倒是挺高兴,虽说不是过年,但走到老太太面前,问个好,就会从曾敏手里接过一个红包。 不论远近,男孩女孩,都是十块钱。 有的婆姨一看到,低声嘀咕两句,赶紧转回头,回家把吃奶的牛牛娃也给抱过来,端到付清梅跟前,介绍一句这是谁家的哪个谁的娃,叫李什么,给老奶奶看看,香不。 得了红包之后,便眉开眼笑。 李泉就在门边上,给李乐介绍着这些亲戚的辈分和自家的关系远近。 马田陆三人,没见过这种场面,跟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罩,就一个称呼,都觉得稀里糊涂。 李春负责端茶倒水,停了就坐到边角,一边听大人说话,一边和几个年岁差不多的本家女孩聊天。 “春儿,那个就是你去长安跟着老奶奶?”一个女孩儿问道。 “昂。” “看着挺面善的啊,咋和你说的不一样?” “是你没见到。”李春侧过头,小声说道,“老奶奶可厉害了,你有啥心思,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你去长安就是伺候她去了?” “老奶奶才不用伺候,啥都自己干。”李春摇摇头,已经变得乌黑发亮的辫子一甩一甩。 “那家里,家里活多不?都是你干?” “能有啥活?不养鸡不养猪,没有地,不用下地种粮食种菜。平日里就是刷个碗筷,打扫卫生啥滴,洗衣服都有洗衣机,做饭有煤气灶,都不用生火。” “嚯,你这是享福去咧?”听到李春这么说,几个女孩顿时心生羡慕。 原本在她们眼里,春儿和她们没什么区别,除了上学,就是做些家务,喂鸡喂猪,下地帮忙干活,闲了就凑一起弄明星画片,聊港台言情剧,聊谁又谈对象了,哪个姐妹要去南方学美容美发,或者进厂打工。 聊镇上的哪个店里的从羊城弄来的新款衣服,鞋子。 议论谁家的女娃初中刚毕业,就被安排相亲,收了男方家多少彩礼,准备给哥娶媳妇用。 想象过以后大一点,托亲戚熟人能去镇上、县里的厂子里干活,一个月挣上三四百块。万一再遇到一个可心的小伙子,嫁去县里,市里,那肯定美滴很。 当然也憧憬过好好学习,和谁家的女子一样,以后能去雍州,甚至长安上学,再也不回来了,然后哈哈一笑。 “嘿嘿,可不敢这么说。要学习滴。每天一早六点多就要起来背书,英文单词,古诗文章。还要写大字,一天最少五十个,写不完不让睡觉咧。” “还有做卷子做题,练习题一本都那么老厚。”李春冲几个人比划着,“一学期都得写完好几本。” 几个姑娘一听,齐齐“啊”的一声,“这么多,写不完咋办?” “写不完就挨批哇。老奶奶有时说你,你改了还好,要是一直犯错,就得挨小棍。”李春嘿嘿乐道。 “真打啊?”一旁抓着把瓜子,咔咔磕着的女孩问了句。 “你在家不挨揍?” “挨啊,你问问谁不挨揍,那么粗的笤帚杆,啪啪滴。” “老奶奶也揍,不过她滴小棍才这么细,抽屁股,不疼,但是额装疼,叫两声挤两滴眼泪就没事咧。” 李春伸出食指,觉得不对,又收回去换成小指头。想到当初李乐给自己说滴那种棍子,心中暗道,tui!骗子。 “噫~~~~你克精了。” “就是,春儿小时候就精,咱们小时候拍画片,她都是喷了水才和咱们玩,最后都被她骗去嘞。” “哎,你初中上完嘞?” 李春点点头,“啊,毕业了。” “那你去的哪?技校,中专还是高中?” “额学习没额叔那么好,才上了一般的高中。” 虽然有付清梅盯着,管的严格,但李春还是因为基础差了些。 虽说比刚来长安时进步不小,中考时,还是没敢报那几个重点,选择了三中的直升。 “可我还有三年呢。”李春微笑道。 “看,你小叔来了。”有人说了句。 “春儿,干嘛呢?” “额们说话呢,叔,这是二爷爷家滴老三,这是四爷爷家滴老五,还有”李春站起来,给李乐介绍着。 “啊,是嘛,你们好。”李乐冲几个女孩招手。 几个女子顿时脸一红,赶忙低下头。 李乐一看,笑了笑,扭头问,“春儿,我带他们几个去和尚湾,你去不去?” “我,我这还得帮忙呢。” “嗨,有兰馨嫂子呢,你把茶壶给她,走,一起。” 当看到穿着牛仔裤,t恤衫,白色帆布鞋的李春,跟在李乐还有那群城里来滴娃一起出了堂屋,这几个女孩,才突然感觉到,春儿和那些人好像。 第145章 麟州行(3) 李泉不知道从哪弄了辆五手的五十铃630半截头,说面包不面包,说卡车不卡车的。 当拆件车买来的,修一修感觉车况还行,就当成拉货的车子,主要就在镇上到和尚湾跑。 没牌,不过交警好和路政都熟了,看到这辆蓝色带白杠的车子,都睁一眼闭一眼。 田宇三个人刚学车,正是手痒的时候,现在会了前进后退加拐弯,央着李泉要试试。 李泉哪敢,直说这车老驾都得适应适应,新手肯定不行,几个人这才熄了心思。 去和尚湾重新修了路,比以前好走的多。 还没下省道,就看到路边立着得有四米多高的大牌子,上面写着“图图羊汤(和尚湾服务区)”。 “大泉哥,咋?这两口子把招牌都竖到这来了?” “嘿,胆大包天,说的就是这两口子。半夜找人干的,镇里和公路局找来,两口子就摆了一桌,说是先吃饭,吃完再说。” “老阿管喝酒,他媳妇负责聊,最后五个人全都给喝桌子底下去了。再往后,也就这么着了,下不为例。” 田宇扒着车窗看了几眼,“乐哥,这就是你说滴那个羊汤?真那么好喝?” 李泉笑道,“昨天刚从昭盟那边弄来的十几只羊,额给老阿婆姨说了,留两只给咱们。今天中午你尝尝就知道了。” 半截头跟着几辆大货下了省道,直接开进了服务区。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和尚湾这块地,已经大变样。 原本的大门已经没了,围墙也给扒掉一截,并排着进出四五辆卡车都不成问题。 院子里面,小楼和平房前的空地,已经全部打上了水泥,划上线,变成了停车场。 前面三排停大车,后面两排停小车,一排得有十来个车位,中间种了一行树给隔开。 李乐望了一眼,挺规整,现场的车子全都头前尾后朝一个方向停车着,最让人好奇的是,车头几乎都在一条线上,瞅着和部队汽车连似的。 “哟,这车停的,横平竖直滴。”田宇瞧了眼,说道。 “都是尕三指挥的,他现在是服务区的保安。”李泉把车开到后排,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停车。 “尕三你还记得不?” “那个原来给植保站看门的。”李乐记起来。 “我把门房给扒了,让他管停车场。他问我什么标准,我就随口一说和部队一样,整齐就行,结果还真弄得挺像样。后来让他把院子的保安也干了。” “他一个人?” “哪能呢,算上他,两人五条狗。” “狗?哪呢?”陆小宁一早被那两条骂起来挺脏的狗子吓得不轻,心有余悸。 “放心,白天没有,晚上才放出来。”李泉一拉车门,“走,去小楼那边。” “砰砰”,几人下了车,开始好奇的东张西望。 李乐凑到李泉跟前,“大泉哥,治安不好?” “嘿,咱这治安啥时候好过?” “偷汽油的,偷车上拉的货的,偷司机东西的,都有。” “年前有段时间,额半夜里带人在这抓贼,抓了几个揍了一顿,送派出所。好了几天,又来了。正愁呢,尕三说交给他。” “打那以后,院子里再也没招过贼,就是有,也给吓跑了。” 李乐一琢磨,“狗?” “嗯,尕三的狗,厉害啊。”李泉感慨道。 马闯支起耳朵听了会儿,回过身,好奇道,“咋个厉害法?咬人?” 李泉摇摇头,“看家护院的狗,咬人不稀奇。可尕三养的,能分出你是不是车主或者从这个车上下来的。” “只要不是碰自己的车,狗也不叫,就那么悄悄跟上来,在你身后等着,只要一动手,立马就上。” 马闯一想象,“那是挺吓人的,半夜,贼刚想动手,就看到身前有两只绿汪汪的眼睛盯着你。” “不是两只眼,最少3双眼。”李泉解释道,“他的狗,从来都不单干,有跟踪的,有堵截的,还有负责报信的。” “你就是想干掉狗都不行,你能干掉一个,还能一次干掉三?” 听完李泉的解释,马闯的眼睛明显亮了几分,熟悉她的太知道这是啥意思了,田宇赶紧说道,“马姐,冷静,冷静。” “嘿,吓滴啥?额就想去看看,摸摸。” 话音刚落,就看到从停着大车那一排,过来一人一狗。 人是瘦人,狗也是瘦狗。 李乐一看走起路来软塌塌的姿势,就想起前年冬天那个身穿黄色军大衣,头上围着绿头巾的发了芽的土豆精。 现在么,虽说胖了点,但还是瘦,不知从哪扒拉来的一身扣掉标志的警服,穿在身上,要是风一吹,远看就像插在竹竿上的旗子。 狗,在王老爷子那里看过几张照片和古画,腿长肩高,尾巴细长,肋骨凸显,像是披了一张皮的骨架子,除了耳朵上有长毛,全身都是短毛。 李乐知道这是细犬,还是国内三大细犬之一的陕细犬。 “哟,大泉哥,这是带小弟来了?”尕三笑了笑,露出一嘴黄牙。 “三哥。”李乐招呼道。 “诶,尕三,尕三。” “这就是会认贼的狗?”马闯跳出来,就要靠近那条黑色的细犬。 没等迈步,就被田宇给拽了回来。 “别动,万一咬你呢?” “不是认人么?” 尕三倒是把狗往身前拉了拉,低头,“坐。” 黑狗听到指令,坐到尕三脚边,歪着头,来回打量面前的几人,眼神带着几分好奇和谨慎。 “没事,这狗心里有数,好心坏心它能分的出来。” “能摸?”马闯指了指。 “能,放心,我牵着呢。” 马闯朝细犬挪了两步,也蹲下,刚好比狗矮一个头。 伸手摸了摸,下巴,脑袋,“嘿嘿,真瘦啊,你不给饭吃?” “这狗是猎犬,就这样,天生的,喂再多也胖不到哪去,一天还得在沟里跑两圈。” “我能牵着走?”马闯得寸进尺。 尕三一愣,倒是很少见这么胆大的女子,想了想,点点头,“那额得当着它的面,把绳子递到你手里才行。” 马闯一听,站起身,伸出手,“来!” “真来?” “那还有假。” “成。” 尕三拍了拍狗头,让狗看向自己,然后慢慢把狗绳递到马闯手里,又让狗闻了闻马闯的手和裤脚,“行了,牵着走行,别跑,打死你也跑不过它。” “叫啥?” “花花。” “黑狗,叫花花?”马闯一乐,手里绳子一拉,“走,花花。” 看着马大姐牵着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嘎嘎直乐。 李乐瞅了瞅田宇和陆小宁,“你俩也试试?” “不!” “别!” “嘁~~~~” “三哥。”李乐叫尕三。 “你咋还叫伲。” “就这么叫了。三哥,大泉哥给我说过,你这养狗的手艺,就是这个细犬?” 尕三点点头,从兜里拿出盒猴王,给李泉点上,塞自己嘴里一根,“嘶~~~呋~~~,也就这点本事了。” “挺好的,现在几条了?” “三公四母,七条大的,还有五条小的。” “走,看看去。” 第146章 麟州行(4) 对于细犬,李乐也是在王老爷子那里才听过,陕细犬,长耳毛羊鼻梁,身似弓,尾似箭,四蹄像瓣蒜,细腰吊肚大前胸,肩高体长要相等,眼如杏仁,眼角淤肉色红。 现在看尕三的这条狗,倒是一副好品相,估计其他几条也不会差。 瞧完狗,尕三带着马闯他们去了后面果园,一人给了个筐,闹腾着去摘苹果。 李泉和李乐回了前院,溜达了一圈。 还没到中午,但是整个停车场,大车小车已经停了七八成。眼瞅着还有两辆长途客车开进来,下来一群乘客,抽烟的抽烟,上厕所的上厕所。 原来两排平房,除了图图羊汤和快餐,小卖部,又多了卖土特产的店,一家面馆和一家包子铺。 几家店门口已经开始拥挤,排队。 再后面一排,被改成了浴室和洗衣房。房顶上架着储水罐,管道连着加盖的一间锅炉房。 “这澡堂子也是别人干的?”李乐站锅炉房门口,看了眼。 李泉摇摇头,“原来有人想干,租给他之后,设备,改造啥滴都弄好了,突然说是家里出了事,急用钱。” “额一看,你这房子改了,砖也贴了,水管子都扯好了,以后租给谁去?和你嫂子一商量,干脆,收了咱们自己挣这个钱。” “多少钱?” “锅炉储水箱都是从县里地毯厂拆过来二手的,加起来不到七千块钱,装修改造管道家具什么的,总共加一起给了他一万六。要是当时再压压,还能少点。” “不过你大伯说,人家是救急,就没再讲价。锅炉工都是现成的,煤直接从钱老板的矿上拉,一直没要钱。” 刚说着,就看到有几个人光着膀子穿着拖鞋,端着花花绿绿的水盆,嘻嘻哈哈的从澡堂出来,看到李泉,一个排骨精模样的,递上一根烟,“李老板,提个意见。” “啥意见,是水太细还是池子脏了?” 排骨精一咧嘴,“嘿,那不能够。我是说,这都是吃住在车里的苦哈哈,一天下来,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能不能给来个按摩啥的?” “行。”李泉点着火,“老阿怎么样,手劲大,别说散了架,就是断腿都能给你接上。” “哎,可别,那不叫按摩,那叫上刑。”排骨精上前两步,低声说,“要那种手嫩的,滑溜的,一掐一出水儿的,明白?” 李泉听了,瞅瞅其他几个人,笑道,“想啥呢,额这就是个给司机洗澡歇脚的地方,想玩去镇上,啥都有,一群老色胚子。” “吁~~~~,大泉,你是怕豆大姐,” “别说,真怕。” “哈哈哈哈。”几个人哄笑。 李泉弹弹烟灰,说道,“行了,洗完赶紧去吃饭,回头排不上队。下午不用去矿上拉煤哇?走了,走了。” 等几人走远,李乐问道,“这澡堂子还行?” “那得看一天多少人。”李泉指指屋顶上的储水罐,“没池子,都是淋浴。两个罐,三吨热水。烧到能洗澡,45度,成本就是100块。打扫卫生和卖票的人,一个月240块人工,算下来,一天120多块。” “一个人一张澡票2块钱,一天五六十个人来,也就够本了。本来就不指望这个能赚钱,就是个引人的由头。” “司机也不容易,冬天一身灰,夏天一身汗,有个能洗热水澡的去处,总比找个路边淋凉水强啊。” 两人聊着,走到两层小楼下面。 李乐瞧见几间房子门上面用有白油漆写着03、02、01的编号。 “大泉哥,这几间屋就是你上次说给改成睡觉的了?” “你嫂子的主意,她看这几间屋,面积也不大,租也租不出去,干脆,一间屋子放四张床。” “一张床铺,半天以内5块,一天10块,给过夜的,临时休息的司机用。” 李乐从门口往里瞄了几眼,有几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子打牌,操着各地口音吵吵着,有俩头上还顶着拖鞋。房顶上的吊扇,呼呼转着。 “床单被罩啥滴有人换洗?” “后面不有洗衣房么?刚开始,你嫂子带人自己就洗了,不过最近来住的人多了,换洗不过来,就找了县里专门干这行的,叫啥草?” “布草。”李乐提醒道。 “对,就是干洗布草的,攒够数,打电话来一趟,连拉走带送新的。” 李乐听到李泉说起住宿的司机今年开始多了起来,心里一动,“拉煤司机现在还要等活了?以前不都是快进快出,在矿门口排长队催出煤的么?” “嘿,现在”李泉望着北面,“上次和钱总,还有几个小矿的老板吃饭,说原本一天出千把吨煤,现在只能出到七八成,要不然多了就堆在那,没人要。” “好些老客户,一直都是追着屁股后面打电话要煤,如今开始倒过来,矿上打电话催他们。” “钱总现在整天唉声叹气的,本来这两年煤价就低,都快成白菜价了,这俩月又打价格战。” 李泉叹口气,“走,去额办公室,凉快凉快。” 李泉说的办公室,就在小楼一楼最里面一间屋。 财务,出纳,丁尚武的小姨子折娜娜,加上李泉,都在里面。 不过好在,有空调,一个大窗机,据说是丁尚武的办公室换新的,折娜娜堵上门给拉回来的。 进了屋,一阵凉气袭来,把李乐冻的打了个哆嗦。 一个老头和两个女子,上身穿着厚夹克,一人一张桌子,三人里,戴眼镜的女子,抓起卫生纸正在擤鼻涕。 看到李乐一脸疑惑,李泉摊开手,“昨天空调坏了,开机就是18度,明天才有人过来修。” “大泉哥,赶紧催,冻感冒了都。”戴眼镜的又擤了一张纸。 “那你还开,不如扇风扇。” “可风扇热啊,冷就多穿衣服,热了你总不好光屁股。”另一个女子接话茬,又看到跟进来的李乐,“呀,大泉哥,这是哪来?嘿,真高,还帅。娃,家里头给说亲了没?” “别乱说,这是额弟,从长安来滴。” “这就是那个大秀才?噫,可得抓抓,沾沾才气。” 女人说完,就抓起李乐的手,摸了几下。 李泉一巴掌给拍开,“别闹。” “淼哇,这是折娜娜,咱们滴办公室主任。” 李乐恍然,只听过名字,真人还没见过,,不由得仔细打量。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折娜娜,就是白。陆小宁是偏冷白皮,但是透着红润的那种,折娜娜就是冷白,能看到蓝色血管的那种纯粹的白。 也不知道在这平均海拔一千多米的黄土高原上,怎么出现的这种肤色。 浓眉大眼深眼窝,带着股西域的味道,不过可惜了一个蒜头鼻和略有些龅牙的嘴。 属于以后网络上说的那种戴口罩能打95分,摘了口罩就变成70分的颜值。 个高,微胖,从两句话就能看出来是个性格泼辣的女子。 “啥办公室主任,额就是个跑腿打杂滴。”折娜娜一抬手,“那是财务老周,那是出纳,你们本家李池。” 两人听见说到自己,齐齐扭过头,冲李乐笑笑,算是打过招呼。 老周五十多岁,一副老学究模样,李池虽然戴了眼镜,可瞧那眉眼,还是比李乐更像老李家人。 “周大大,池姐。” 打完招呼,李泉把李乐拉到最里面,自己那张桌子跟前,“坐这凉快会,回头等他们几个,去老阿那吃。” 折娜娜倒了杯水递过来,笑道,“来,喝水,泉哥,我就不给你倒了啊。” “你啥时候给我倒过水?不用你,我自己来。” 折娜娜眼睛一眯缝,“你们哥俩聊,我们吃饭去了。周叔,李池,走,今天兰馨嫂子那边有炸带鱼。” “哎,等会,一起,去老阿那。”李泉叫住。 “等你,都饿死了。”折娜娜脱掉夹克,露出白的晃眼的胳膊,拉起李池,“要吃饭,你专门摆一场,走咧。” 第147章 麟州行(5)我们不冷 三人出门,李泉拉开抽屉,把一个本子递给李乐。 “帮哥瞅瞅。” “还给我看啊?” 李泉捏起杯子,喝了口水,“要说一开始,没有点疑疑呼呼,肯定是假滴。可咱爷说过,就算仇家说滴话,咱都得在嘴里嚼上几遍,把有道理的给咽下去。何况是自家亲人。” “现在看,咋?你给额说的,不都对咧。” “那也是你们干的。” “可主意是你出滴,路是你划滴。再说,你都是要去燕大的人咧,那是啥地方,是人都能去滴?” “淼哇,你有见识,有见识就是顺风行船。” “一个家,得有人带路。乱世时能保着这个家不散,不乱,不饿死人。太平年间,能让合家兴旺,不招灾祸。” “家里的人,有能耐就跟着走,没能耐就过好自己的日子,但最起码不能嫌贫嫉富,挑拨是非。你说,是这个理不。” 几句话,让李乐琢磨了好大一会。 从“家运之盛衰,天不能操其权,人不能操其权,而己自操之”到“家出三人,其道必衰”,从“父子和而家不退,兄弟和而家不分”再到“家不畏穷,而畏凉薄倾轧”。 李乐长舒口气,翻看起本子。 本子里记得东西,与其说是李泉自己记得小账本,不如说是一本工作日记,或者周记。 除了每日的营收支出之外,还有当天从早到晚,遇到的一些人和事。 哪边的房子有问题,找谁修,花了多少钱买材料;谁和谁今天因为什么吵架了,怎么劝;哪个客人提了什么意见,是不是应该改进;镇里来人,让参加什么活动,交不交费用等等。 也许做不到事无巨细,但是从这个认认真真书写的本子上,能看出和尚湾在这一年多时间里的发展脉络。 李乐对着附在后面的财务月报看了看。 现在每天服务区的进区车辆,到了三百多台,接近四百的数量。 快餐一天三餐,消费人数维持在了700人左右,菜价也调了一次,现在是5块和3块的标准,一天下来,只快餐的流水,就在2600左右。 房租收入3000块,大头是图图两口子,用了五间房,一个月租金1500。 住宿加澡堂子,最高一个月,停车场过夜停车费,6000。修车,卖配件,一个月能有个小两万的进账。这还是因为只有两个地沟,没敢多接活。 还有些七七八八的小进项。 今年上半年的营业额就到了65万。 去掉交的各种税、成本,摊派费用,罚款、管理费,还有些换了名目的支出,上半年账面利润十六万多。 李乐挠了挠额头,“大泉哥,这今年得比去年翻翻了。” “嗯。”李泉伸手,点点财务报表,“额学着看懂,可越看心里越慌。” “咋?” “钱多了哇。”李泉皱着眉头,一脸愁容。 “你偷税漏税了?” “没,哪敢。额交代滴清楚,买个馒头有要发票的,都得给。” “那你在吃喝上偷工减料了?” “那更不能。最早两个厨子因为偷肉偷菜,都被额揍了一顿撵滚蛋,咱自己更不能这么干,现在只要从这走滴司机,谁不知道和尚湾的饭好吃,干净。” “那你克扣底下人工资了?” 李泉一愣,随后瞪着眼说道,“都是一个镇的,有亲戚,有邻居,额要是这么干,咱家还能在岔口呆得住?拖欠工资的老板就该死全家户口本。” “那,你不会那个啥了。”李乐揉了揉鼻子,小声道。 “哪个?” “那个。男人有钱就那个” 李泉眨了半天眼才明白,突然腾的站了起来,“额滴妈耶!那我不是找死伲么?你嫂子和你大伯他们,还不得剥了我。给你说,额身上现在一共就二十块钱。” 说着,李泉从裤兜翻到上衣兜,掏出一把毛票,五分一毛的硬币,有零有整,李乐扫了眼,估计二十还不到。 “那你还慌个啥?不偷不抢不坑人,不干糟心事,挣钱了还不高兴?” “不知道,反正有时候就觉得想不通。”李泉从桌上的文具盒里,扒拉出一根烟,捋直了点上。 “人说,穷人乍富,腆胸叠肚。额不敢说多有钱了,日子总比以前过得好了。可你看额。”李泉指指身上,“额和你嫂子,衣服鞋子还是以前旧滴,除了应酬,吃饭一天三顿,都是在服务区,有时候还吃剩滴。” “你嫂子还是带着人起早贪黑,买菜收拾卖饭,我在修车厂,一身油泥一头灰,原来咋样还咋样。家里就修了修房子,换了个电视,其他什么空调冰箱的也都没买,更别说摩托车什么了。” “有钱不敢花?” 李泉嗯了一声。 李乐摸了摸手腕上的念珠。上学时学校不准。前两天一时兴起,戴上没两天就被马闯撸了去,反而觉得空落落的。来麟州路上被玩腻了的马大姐还了回来,这才没那么别扭。 “你这是不适应,还是原本生活的惯性造成的,俗话说的,穷怕了。” “心里账户和银行账户不匹配。看着银行账户上钱多了,但还是没有达到你的心理安全线。” “不过也好,总比有钱就去胡乱挥霍,穿金戴银到处显摆,填补内心空虚的好哇。” 李泉在烟缸里摁灭烟头,“那咋办?” “一个,回去和嫂子还有大伯一起个拉个单子,看看家里哪有要换的,要买的,做个预算,然后按预算把钱花掉。会花钱,会预算,才能挣钱” “还有呢?” “给服务区做个三年规划。” “规划?” “昂,就是定目标。每年营收多少,利润多少,想什么办法能达到这些目标。硬件要达到什么标准,服务要有哪些新增赢利点,回头我帮你弄,可行?” “好。有啥用?” “有目标,有计划,你就有事干哇,整天想着怎么去完成目标,不就没那么多闲心瞎琢磨了么,小富即安的心思也就没了。” “成,按你说的办。” “还一个。”李乐想了想,“多看书。回长安,我找几本关于企业管理和经营,财务一类的书或者光盘寄给你,自学。” “等去了燕京,我再看看有没有正儿八经的,不是听懂掌声,背叛我我给他一个亿的那种坑蒙拐骗的学习班,价格合适,时间合适,你交钱去上课。” “啊?看书还得上课?”李泉一听,哭丧着脸。 “知识决定了你承受财富的多少,要不然再多也会变成别人的。” 李泉咂摸半天,拿出笔,在本子上记了下来,“成,都听你的。” 李乐还想再说,就被敲门声打断。眼看着田宇几个人拥了进来。 田宇放下装了十几个苹果的箩筐,“大泉哥,乐哥,走,吃羊肉去啊,啊,阿嚏!这是冷库么?” “嘶~~~~真冷,受不了。走,花花,带你吃香滴喝辣滴去。”马闯一拍狗头,拽了拽狗绳转身走人。 陆小宁也一个激灵,“你们不冷么?” “啊,爱如火,会温暖了心窝,不冷!!” (当审美远低于自己的创作能力,╥﹏╥) 第148章 麟州行(6) 春风得意,丁尚武最近一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可以用这四个字形容。 五月份,上面找他谈话。六月份,关于丁胖子将要高升的传闻,在岔口镇以及麟州局部地区甚嚣尘上。 上个星期,去了一趟雍州之后,丁尚武心里终于有了底。 县经委副主任,土地局局长。 原本以为的不进班子的副县长,还有些怅然若失,现在么,给个除非一把二把手,要不然,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换。 丁尚武一直信奉的是大丈夫要掌印,别管印的大小,但必须是说话算话的那个。 不过临走时,老领导一句关键时刻别掉链子,让丁胖子欣喜之余,多了几分谨慎。 这些天开始晚睡早起,远离酒桌,下班后,也能看到丁书记办公室里亮起的灯光。 倒是让镇里其他人怨声载道,他不走,谁也不好先撤。 不过今天倒是奇怪,下班时,就看到丁尚武骑上自行车,跌跌撞撞的出了大门。 。。。。。。 在和尚湾吃了一顿差点让田宇撑死的羊肉,又去了河边和台垣上溜达一圈,夕阳西下时,李乐几个人才回了老宅。 大人们商量明天烧纸的事情,准备祭奠的贡香烛纸钱。 田宇不知道从哪发现一副麻将牌,拉上人去了李春的屋里开始战斗。 “春儿,给你田叔倒杯水。” “奥。” 马闯呲了一句,“你这人,茶壶就在你屁股后面,自己动手。” “嘿,我可不上当,得防着你俩,我一转身,这牌就让你们看完了。” 田宇瞅了眼上下家的马闯和李乐,胳膊又往胸前搂了搂。 “嘁,那就是扣死,额也能算出个七七八八。二条!” “你算有啥用,三分算计,七分运气,你摸不到还是得输,对眼儿!” 李乐扔出一张,“武统!田宇现在凑绿一色,注意点别给他放牌。” 陆小宁摸完,刚想扔,一听李乐的话,抽手,换了张花子打出去。 田宇嚷道,“唉唉哎,乐哥,你,不带你这样的,小陆,你刚才那是啥,换回来。” “我不,落地生根。” “咋?三人想做窝子?” “嘁,就你那臭手,炮手一个。”马闯伸手抢过李春刚放到田宇面前的茶杯,一仰脖,滴水不剩。 “我的茶。” “屁咧,八万!春,就不给他倒。” 李春看着几个人一边斗心眼,一边斗嘴,乐不可支,肩膀一颤一颤的。 屋里正热闹,忽然听到有人叫门,“四舅,四舅!” 一阵脚步声,传来豆兰馨的声音,“谁啊?” 紧接着大门吱扭几声。 “哟,丁书记。您这咋来咧?” “呵呵呵,弟妹,额这听说舅姥从长安来了,不得赶紧过来请安。” “哎呀,您这话说滴。您那么忙。” “再忙也得来不是。” “您这是” “哪能空手过来,没礼数不是。舅姥在里面?” “在,在,都在,奶正和几个本家说话。” “成,折盈,你和弟妹把这几个甲鱼拿厨房去,额去给问好。” “哎。” 几个人在屋里听得清楚,马闯瞧了李乐一眼,“咋?村支书?还送王八来了?” “镇上的。本家女婿的女婿。”李乐摇摇头。 “嘿嘿嘿,你这弯拐滴。” 丁尚武昨晚上就听了自己婆姨折盈的汇报,说是付清梅回了岔口。 其实对于老李家这几个在长安的亲人,丁胖子早就知道,毕竟从岔口出去的老一辈里,就属李泉爷爷最有名。 当年老头还在的时候,就是想去攀亲戚,也挨不上边。 一是隔了一层,再一个就是那时候丁尚武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志存高远,胸有傲气,不屑于这么干。 后来经历各种风吹雨打,肚子搞大了,脑袋也想明白了,可李泉爷爷又走了。 剩下个老太太,低调,不知道底细,也就熄了心思。 最重要的,还是人走茶凉四个字。 原本听自家婆姨说了,也没放在心上,来就来呗。 可今天一早从市里来了电话,说是明天有驻军和市里二把手要过来看望,让做好准备。 这才赶紧在镇里开会安排,下了班带着老婆就跑过来。 进了堂屋,丁尚武直奔坐在正中,正和李铁矛几个人聊天的付清梅面前,“舅姥,您身体好啊,我是李梅家的女婿,丁尚武,过来看看您。” 付清梅笑笑,点头间看了李铁矛一眼。 李铁矛赶紧给介绍,“这是二叔家大姐滴女婿,咱们岔口镇的书记。” “哟,是嘛,这是父母官来了啊。”老太太这才伸出手。 丁尚武上前,双手握住,“舅姥,您好哇。” “好,好。”付清梅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下说,坐下说。” “诶。” “前两年,老三还从长安回来,给大姐出的殡。”李铁矛又补充一句。 “知道,还是我让晋乔回来的,李梅我见过,还和你二叔一起来过长安,后来嫁到折宝贵家。两个闺女,一个叫折盈,一个叫,叫啥来着?” 丁尚武一听,倒是挺佩服老太太,本家这么多的人,还能记着,侧身靠过去,“舅姥,折盈是额婆姨,另一个叫折娜娜,这不最近一直在和大泉兄弟一起忙活那个服务区的事么。” “是,我就说是俩闺女么。你老丈人身体还好?” “好,好滴狠,天天还能去塬上溜达一圈。” “身体好比什么都好。” “您说的是。” 丁尚武瞅见自家婆姨进了屋,又赶忙起身,“舅姥,这就是折盈,额婆姨。” 瞧见折盈给付清梅问过好,丁尚武又从折盈手里拿过两个大盒子,递到老太太面前,“您看,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吃的喝的,您肯定不缺。” “这个,是咱们岔口镇自己羊绒厂产的围巾,也算是咱们老家的特产。” “是嘛?咱们自己的厂子?”付清梅笑笑,眯缝着眼。 “那可不,咱们镇以前就有生产地毯,羊绒的传统产业,这不是搞活经济么,镇里扶持,筹资,办了这个厂子。” 丁尚武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湖蓝色的围巾,“您看看,摸一摸,咋样?” 付清梅入手,柔顺光滑,细腻亲肤,“不错,不错。” “那可是,百分百纯山羊绒,都是不到半岁的小羊。这个,您呐,收着,就当是样品,帮我们在长安宣传宣传?” 付清梅又把围巾拿在手里,摸了两遍,“成,回头我带回去,给那些老家伙们看看。” “诶,谢谢舅姥。” 第149章 关于王八酱的做法 在丁尚武看来,付清梅就像是邻居家和你闲聊的老人,和蔼可亲,自己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那点尊敬长辈的尺寸。 但作为九条尾巴已经修炼出七条半,且善于思考和总结的胖狐狸,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差别。 有些人,看似平易近人,聊天说话时,让你感觉如沐春风,但那种不经意间展露出的眼神,动作,语调,又在提醒你要注意分寸,明白自己的地位,让人保持着谨慎和警醒。 而付清梅,就那么笑盈盈的拉着你的手,轻言细语,一两句话之后,你就会不自觉的放松,然后在只言片语间,她听到了她想知道的,而你却觉得她什么也没说。 真特么的,丁尚武好像又找到了一个努力的方向。 屋里在进行亲切友好的会谈,屋外,豆兰馨正对着盆里的王八犯难。 拿着把刀,举起来,又收回去。 “兰馨,干嘛呢?”出来透气的曾敏,看到豆兰馨,走过去问了句。 “啊,三婶儿,我在琢磨怎么干掉这个。你会不?” “这个?”曾敏探过身子,看了眼。 “晚上丁书记两口子在家吃饭,额琢磨着把这玩意儿给煮了,可” 黄土高原,很少见这玩意儿,会做的也不多。 “要不,今天就算了,等明天我叫服务区的师傅帮忙处理了。” 曾敏一伸手,“刀给我。” “啊?” “再拿个碗过来。” 豆兰馨从厨房拿出碗,就看到曾敏把甲鱼捏着后壳从盆里捞出来,扔到水池里,顺手翻了个个儿,抄起一块抹布攥到手里。 等到甲鱼伸长脖子准备撑起来翻身,就见曾敏攥着抹布的手,嗖的一下,抓住甲鱼的脖子,然后手起刀落,在甲鱼脖子靠近壳的地方划了一刀。 “碗。” “哦。” 曾敏拎起甲鱼,把血一点点滴进碗里。 豆兰馨看傻眼了,她是听说过这东西有多难处理的,一不小心,手指头都能给咬穿。可三婶这看着画上神仙一样的女子,抓起刀来,一气呵成就给小王八抹了脖子,衣服没湿,头发没乱。 “三婶,你真厉害。” “嗨,我也是跟李乐学的,以前我也不会,都是让菜场给处理好。不过这玩意儿,我只会煮个王八汤,要说做得好吃,得让李乐来。” “啊?淼会做菜?” “可不?你等着。”曾敏看到血流的差不多,甩手把王八扔进水池,冲西厢房喊道,“李乐,出来。” 正在和马闯掰扯的李乐,听到曾敏的声音,起身说道,“马大姐,你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哇?1、2不能胡,3、4、5,只能算自摸。” “等我,我去看看咋回事。” 一推门,倒是把李乐吓一跳,曾敏手里拿着把还在滴血的菜刀,站在院子里,面带微笑看向自己,身后是五彩斑斓的晚霞。 “你这,干嘛?” “干活,把王八给弄了,就做上次在家吃的那种红烧的。”曾敏举起刀,指着水池。 “啥?王八?” 李乐嘀咕着,走到水池边,看到已经挨了一刀,还在靠着反射神经扭动的甲鱼。 。。。。。。 厨房门口,马田陆三人加上李春,一人一根黄瓜啃着,看着案板前的李乐忙活。 “乐哥,那个内脏不能吃?这不浪费了?”田宇问道。 “有毒素,不过胆能用。” “就你刚才弄烂了用白酒泡的那个?不苦?” “回头腌肉用。还得焯水,不苦。” 开水烫,全身去皮,开盖去内脏,去黄油、气管、指甲,剁块用白酒泡好的胆汁腌上十分钟,焯水去浮沫,冷水洗净。 李乐干的利索,倒是把旁边几个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胖子,你说,以后谁要是娶了乐哥哥,会不会很幸福。”马闯手里的黄瓜已经换成了番茄,沙瓤,甜。 田宇回道,“幸不幸福不知道,但是一定有口福。哎,继续做啊,你这拿个碗和弄啥呢?” “调酱,王八酱。” “噫~~~,这么说小鬼子不好。人家都是什么泥酱,奥尼酱,八嘎酱。”马闯吸溜着,口齿不清。 陆小宁倒是看的认真,凑到李乐边上,“这是啥,那是啥。” 李乐给解释着,蒜蓉,葱花,豆瓣酱,晒干的橘子皮,腐乳,芝麻油,麻酱,五香粉,黄酒,捣碎的青红椒,配上点猪油搅和搅和就行。 “小陆,等着吃就行了,还问那么多干嘛?” 倒是李春,看到灶台前,一脑门子汗的李乐,赶紧淘了条毛巾递过去。 “呀,我看乐哥不一定行,娶春儿,这体贴劲。”马大姐桀桀笑着。 “吃你的,碎嘴子。”李乐瞪了一眼,开始起锅烧油。 葱姜蒜,几片五花肉爆香,炒好水的甲鱼块倒里面翻炒,七八成熟倒进去调好的王八酱,翻炒几下,倒水盖盖儿。 “行了,自己咕嘟去。”李乐擦擦手,瞧了眼陆小宁,“大火烧开转小火十五到二十分钟,加酱油,盐和一点糖调味,再大火收汁,就能出锅。要是有高汤更好。” “你还会啥?”马大姐眨着大眼,忽闪忽闪。 李乐开始扯淡,“那,多了去了。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 “打住,我可去你的。春儿,咱们走,等着吃就行了。让李厨子自己玩儿去bou~~” 晚上一桌饭,李乐做顺了手,又添了响油鳝丝和葱爆羊肉。 都是从王老头那学来的,味道,七八分像。 丁尚武本就打定主意在这混上一顿晚饭。 听说一桌子菜里,有李乐做的,伸出霸王龙一般比例的胳膊,抓住李乐的手。 “淼弟,你这,多不好意思?” 李乐笑笑,“这不还得喊您声表姐夫伲么,又不是外人。”心里却在暗骂,就特么因为你,上次那驴三样没吃着。 席间,丁尚武两口子给付清梅敬酒,老太太酒到杯干,倒是把丁尚武吓了一跳,赶紧打住。 付清梅又是一阵遗憾,遇到个像是能喝的,结果半道上偃旗息鼓,一点都不爽利。 众人尝了李乐做的几道菜,纷纷叫好,马闯几个人更是把筷子使得见了残影。 宾主尽欢,李铁矛和李泉把两口子送到巷口。 “行了,别送了,就这两步路,再走就送到家了。”丁尚武抓着李铁矛的胳膊,“四舅,回去。” “成,那我们就回了。盈盈,照看着点,不过我看丁书记今天也没喝多。” “诶,还叫啥书记,家门口了都,叫尚武,小丁。” 出了巷口,折盈推着自行车,瞅了眼背着手,踱着步的丁尚武。 “哎,你看四舅家来滴那几个娃,都上的是好大学。以后,咱们家丁满,不说像小淼那样,能赶上其他的,额就烧高香了。” “所以哇,还是得把娃送大城市上学去,暑假,我去找找关系,看能不能在长安给安排个学校,就李乐那个学校最好。”丁尚武长舒口气。 “还找啥人?找那个三婶不就行?她不就是那个铁一的老师?该花钱花钱,该给赞助费赞助费,怎么也得拼出个本科来。” “哦,对对对。我这脑子。这两天,你去和豆兰馨说说,让她给递个话。你我两手准备,东边不亮西边亮。”丁尚武想了想又说道。 “就是,小满要是真去了长安念书,你也得跟着去咧。” “这有啥,为了要这个儿子,当初咱们费了多大的劲,再操心,也值。”折盈哼了一声,“要不是你一直在这趴着,早就想走了。” “这不马上去县里了么。” “还能有长安好?你就不能再前进前进?” “噫,这话说滴!这哪是额想就成的,你又不懂。”丁尚武摇着手。 “哟,我是不懂你那些道道,可我知道好赖。”折盈捋了捋头发,“你看三婶了么?那都是挂历上才能看到的人物。我要是在长安长大,也得和她差不多。” 丁尚武听了,乐道,“你?得了,我老丈人是干啥滴?一个粮管员。人家爸是干啥滴?” “啥?” “大学教授,大学问家。” “哟,你咋知道?” “大泉不能问,四舅不能问?” “呵呵,这就喊上四舅咧?以前不都是喊人家老李么?” 丁尚武一拍自行车坐,叹口气,“也怪我啊,以前眼睛只盯着上面。” “你知道吗?就那个李乐,要是毕业了,再走个选调,老太太那边稍微使使力,升的多快么?” “有多快?还能一毕业就给个正科?” “噫,你这叫抬杠。” “那你说。” 丁尚武伸出三根手指头,又比划个六。 “别卖关子。” “三年正科,六年副处,这还是省里选调,要是再上面的,嘿嘿,不敢想啊。” 折盈一听,吓了一跳,“啊?那不就是说不到三十就副处咧?三十露头就能当县长、副县长?” “差不多,职务不一定,级别能够上。” “你这都四十多了,才是个正科。要真那样,你这不十几年还不如人家两三年?” “那可不。不过也不怨,谁让你读书没人家厉害呢?” 两口子一阵沉默,推着车子快走到家门口,折盈才说道,“那咱们?” 丁尚武接过车把,抬过门槛,“该咋办咋办。再说,不是有娜娜在那挂着了么?” “以前还觉得就是占个便宜,现在看,嘿嘿。回家,睡觉!” 第150章 老祖宗这么懒? 南方叫宗祠,北方大多叫家庙。 老李家的家庙在抗战时候就没了,只剩下一个“略畔李氏”的牌匾。 后来有人要重修,结果李乐爷爷说了句“劳民伤财,有那块地,多种点粮食不比什么都强。”直接给否了。 现在只剩下老林还在。一处台垣上的坡地。 来烧纸的,只是李乐这一家人,本家那些亲戚要来,都被付清梅给拦下了,“不逢年不过节,就去烧个纸说一声,去那么多人干嘛?” 到地方,找到老爷子的坟头,摆好香烛贡品,付清梅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转过身,“行了,你们来,鞠个躬就成,别来磕头那一套,他不喜欢。” 李铁矛领头,一家人按着规矩,烧纸,燃香,三鞠躬。 李乐仔细瞧了瞧老爷子的墓碑,简简单单一块大石头上面一颗红星,下面刻着名字和生卒年月。 没有付清梅,也没有子女的名字。 “李乐,跟你大伯去给大奶奶还有太爷太奶,先人们烧纸。” “哦。” 李乐又跟着李铁矛,去了旁边的几个坟头烧纸鞠躬。 有的有墓碑,有的就是孤零零一个坟头。 “我太爷爷叫李大元?” 李乐拿出一个饮料瓶,给烧完的纸钱灰烬浇上水,问李铁矛。 “嗯,大,士,广,之,义,从你太爷爷开始的字辈。” “好家伙,都没超过五笔,老祖宗这么懒的?” “嘿,谁知道。咱们祖上是武将出身,拿刀枪的,估计图方便。不过现在没几个按字辈起名字的了。” 李乐抬起身,看向这一山坡的坟头,东一堆,西一堆,也没个排列,往上三辈的先人坟头,除了个别有墓碑的,其他的烧纸,只能靠猜。 大概,可能,嗨,管他呢,反正都是自家人,烧上。烧了一圈纸钱,李铁矛嘴里一直这么嘀咕着。 好像老李家人,对待身后事也就那么回事。 就这么着,一场在有些人家里肯定会热闹隆重的祭祖,就这么略显随意的在一阵鞭炮声中结束了。 回来路上,李泉拉着李乐缀在后面。 “昨天,丁胖子给我透了个底。”李泉说道。 “咋?” “下个月,他就要去县里了,土地局局长兼着经委副主任。” “那就是升了呗。好事啊。” “嗯,他给额说,服务区该咋样还咋样,让额别担心,他走之前肯定都给安排好。有事,可以直接找现在的一个副镇长。” “这是在安你的心。”李乐想了想,“现在一年折娜娜那边就能分到五六万,他肯定不会扔掉不管。” “这个我信,不过他还给我说了个事,和你昨天给额讲的那个啥计划能挂上。” “哪一块?” “丁胖子说,这两年上面一直在搞基建,未来还准备修从长安到雍州,到晋省和蒙省的高速路,国道。” “让我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在县里其他地方,再搞两个服务区。” “还说了啥?”李乐抹了把额头的汗珠。 “抓住基建的机会,找准一个点插进去。” “回去,咱们再琢磨琢磨。服务区这个东西,说白了,就是个复制粘贴,但是得有服务标准,服务理念,规范管理。工夫在里面,也在外面。” “外面?”李泉一时间没明白。 “以后有高速公路,就会有高速公路公司,人家凭啥自己不干,把服务区这个傻子都能看出挣钱的买卖给你做?”李乐一顿,“还有交通,路政,交警这些部门,这不都是外面工夫?” “简单说,再往后服务区有三种模式,一是公建公有公营,投入,人员,收入都是公家的,二是公建公有民营,也就是承包经营,三是” “民建民有民营?”李泉突然插话道。 “嘿,你心里大概有数了。不过,说这个还有些早,现在修高速的都在南边和沿海,咱们这,还有的等。” 李泉哦了一声,半晌,才说道,“可以先把里面工夫做足,然后外面也联系着。要不过几天,我去南边看看,瞧瞧人家那边咋搞的,还有” “大泉,李乐,你俩在后面嘀咕啥伲么?”曾敏突然回头,喊道。 两人对视一眼,“来了!” 。。。。。。。 回到老宅没一会,雍州市里和当地驻军的人,好像掐准点一般,在丁尚武的带领下,进了院门。 嘘寒问暖,忆往昔,看今朝,期望未来,送上慰问品,一套形式走完,来人和付清梅坐在一起说起话。 市里来的是一个姓王的二把手,很亲切的挨着老太太,“付主任,您这趟回来,也太低调了,和老爷子在的时候一样。” “老爷子那时候,自己坐着长途车,当天来当天走,我是跟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付清梅一乐,“那我是不如他,他反侦察经验多丰富。这不还是被你们知道了?怎么?在干休所有眼线?” “嘿,瞧您说的,哪能呢。” “行了,知道你们那点儿消息来源,一帮老头老太,现在就剩下打打小报告了。” 付清梅拍了拍二把手的胳膊,“大王,这些年你是进步不小哇?” “还不是在老爷子身边那两年锻炼的么?” “跟他锻炼个啥?整天挨批倒是真的。他那脾气,也就你们这些性子糯的能习惯,小刘不都差点拍桌子要走人?老李嘀咕半夜,第二天还去给人道歉,哪有本着脸去的。” “他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都明白。前几天去燕京,小刘还说明年春节,回长安看看您去。” “有心了,你们啊。”付清梅又瞧了眼一旁穿着军装的上校,“你叫彭湘年,彭楚年是你什么人?” “报告付主任,那是我大哥。”上校直起身,回道。 老太太点点头,招手把曾敏叫过来,“去把东西拿过来。” “哎。” 曾敏转身,把一个包递给付清梅。 “这里是一万两千块钱。”付清梅拉开包,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塞到军官手里。 “我那边用不到钱,这是攒的工资和补贴,你拿回去,用你大哥的名字,在下面连队,建个图书室。” “付主任,这” “拿着,以后我就不给钱了,只给书。能把这件事办好?” “保证完成任务。” “回头拍个照片给我,我要检查的。” “是!” 众人临走时,站在老宅子门口台阶上照相。 付清梅扫了一眼,“在家门口,哪能少了父母官,小丁。” “哎。”站在最外面的丁尚武赶紧凑过来。 “过来,你站边上。” 咔嚓一声。 第三天,一张合影出现在当地的报纸上。 标题写着,“原xx军区司令部情报部副部长,政治部政工研究室主任付清梅同志来我市考察。” 第151章 一个拥抱,各自纷呈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路里风霜扑面。 回长安路上,歌声伴我行。 几个人原本还想再赖上几天,去看看沙漠和草原。 不过听到电视里播报的,我省第一份高考录取通知书今日开始送出,按捺不住,收收东西,赶紧回家。 马大姐早就弄完了政审和军检,录取通知书只是个形式。 果不其然,回长安第二天,就收到通知书,看到上面飞行器动力工程专业,还没兴奋两分钟,又被下面一行8月16日的报到时间,搞的愁眉苦脸。 陈盎看到马闯的撅起嘴在那叽叽咕咕,走过去,抬手摸摸头,“行啦,从去年到现在,玩了一年了,还没玩够?” “我哪玩了,这不高数,理论力学和结构力学的书都看完了?” “这才几门,还都是基础课。去那就是参军,新兵训练,一点不含糊的,早去早开始,不可能拖那么久的。” 马闯点点头,“我爸呢?你不说和他一起回来的?” “临时有事,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就到。说送你去,肯定送你去。” “哦,行。” 田宇收到快递,第一件事先打给李乐。 “你几号报到?” “咋?” “咱们一起走啊,买一趟车哇。” “知不道啊。还没收到邮件。” “噫~~~,不慌不忙,摆谱呢这是。” 等陆小宁收到通知的第三天,李乐的快递才慢慢悠悠寄到家里。 “就这?” 李晋乔看着李乐的录取通知,白纸黑字红框框,打印的字体盖了个章。 “我就差沐浴焚香了,就给了一张纸?” 曾敏翻了翻,“这下面不还有么?入学须知,行李签什么的。” “本本,我说的是烫金丝绒十六开的红本本。”李晋乔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在手里甩着,“看看,看看,要是换成黑框,和拘留通知书差不多。” “不是,你咋随身带拘留通知?”曾敏一愣,捧起两张纸对比一下,笑道,“别说,还真像。” “你收好,回头别拿着拘留通知去报到。哈哈哈哈哈。” 李乐瞧这俩不靠谱的,一声叹息,进屋拿起电话。 “歪,田总,您好。” “几号?” “一号。” “我五号。” “凑不上。祝你一路顺风,早生贵子。” “瓜p,额不能先去冰城玩两天?” “你非得跟着我?” “嘿,跟你坐火车有好处哇?” “谁说的?” “你爸说滴。” “咋?他们又联系了?” “你不知道?马大姐14号提前走,他们串通好咧,给送行,一起吃个饭,你爸请客,东亚饭店,老王也去。” “嘶~~~~” “挂了!” 听到嘎达声,李乐瞅瞅话筒,中年人俱乐部这就成立了? 。。。。。。 马爸爸不叫马斯克,叫马鸣,那个风萧萧的马鸣。 和众人想象中的文质彬彬,一身书生气的形象有着极大的反差。 个不高,身体结实,留着小平头,络腮胡,显出一股凶悍的气息,不过说起话来,一口闽普,让人不由得支起耳朵。 田宇瞅了瞅一旁的马闯,“你爸要以德糊人?” “你爸才是雷老虎。” “你们爷俩长得不像啊?” “我像我妈,不行?”马闯翻着白眼。 “田宇,闭上你的臭嘴。”田有米拉过马闯,“咱俩换个位,不和这蠢货坐一起。” “田有米,显得你了?” “再说一句,回家把你录取通知书撕了。” 今天除了马爸爸,田宇他姐,田有米和李乐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狗熊一样,二百多斤的田胖子和田有米站一起,让李乐觉得,这俩当年肯定有一个是抱错的。 身材高挑,当模特有余。牛仔短裤,一双大长腿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展示着。上身一件吊带,显出修长的脖子。 马闯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再低头瞅瞅自己,超强的计算能力,很快得出答案,四点二五倍,哎,额岁数还小,来日方长啊。 田有米头发比马闯还短,脸型棱角分明,算不上漂亮,但那股洒脱劲,加分不少。 一场名义上的送行宴,在王加强的简短的开场白中开始。 “都让我说,那我就说两句,第一句,寒窗多年,一朝折桂,以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第二句,锻炼身体,为自己,为家人,为国家,健康工作五十年。干杯!” “谢谢王校!” 酒席间,气氛热烈,爹一群妈一群,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尤其是马爸爸的新加入,让几个年龄相近的男人,更多了些话题。 从闽省和西北的习俗不同,到天南海北的见闻,从子女教育,以后的规划到世界局势变幻,最后,终于聊到了中年男人的终极爱好,钓鱼。 李乐一听,坏,这几个爹药丸。 一番讨论,等孩子上学滚蛋之后的第一场私下聚会,从单纯的吃喝,变成了吃喝加钓鱼。 几个当妈的,聊养生,聊发型,聊美容一直到以后帮不帮忙带孙子。 李乐估摸着,这当口要是有智能机,不得建个相亲相爱几家人的群? 酒足饭饱,意犹未尽。 饭店门口,马鸣拉着李晋乔,“明天十点在售票处门口?” “我肯定先到。” “成,以后咱们多亲多近,反正,过完十月,我和陈盎也就都调回长安了。” “哦,那好,那好。老陆~~”李晋乔扭头冲一旁正和老王嘀咕的陆桐。 “咋?” “你那瓶老茅千万别喝了,留着等小马回来。” “行,留着,留着伲。” 那边田宇妈也拽着曾敏,笑道,“你们家谁去?” “我去,他爸那边暑运没结束,我这边能抽出两天,你们家呢?” “我和有米,老田那边因为开元商城二期的事,得赶上十一搞活动。” “嘿,都忙。” “忙点好哇。” “哎,回头给你家老田说一声,有看中的衣服能给打折不?”陆妈拉着陈盎过来问了句。 “还打啥折,看好给额说,给你们找经销商拿进价。” 李乐几个人也围在一处,田宇揽着陆小宁,问马闯,“不用我们送?” “不用,寒假就回来了。” “行,那你在那边有啥事给我们写信,有小陆看家,回头都找他要各自地址。” 马闯点点头,瞅着陆小宁,“没我罩着你,你一个人在家能行?” “能行!” “有啥事,就说,大不了等额回来给你报仇。” 田宇提醒道,“得了,你以后就是穿军装的了,哪还能那么自由。” 正说着,一辆面包车慢悠悠到了酒店门口,陆桐一看,招呼李乐几个人。 “咋,陆叔。”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自己挑。”陆桐拉开车门,拿下四个不同颜色的拉杆箱。 李乐瞅瞅,新秀丽的软箱。 “上学了,也没什么实用的,还是这个好,从南边订的。” “呀,谢谢陆叔。”马闯一眼就相中了红色的那款,伸手抓了过来。 剩下三个黑灰蓝,李乐调了灰色的,田宇和陆小宁商议半天,选了蓝色。 几个家长看到,走过来给陆桐道谢。 “嗨,这有啥,等他们以后挣钱了,给额买茶叶,买酒,不就行了。” 。。。。。。 “我们先走了啊?” 站台上,曾敏冲田妈笑道。 田妈点点头,“路上慢点。” “你们也一样。” 田宇瞧了眼李乐,“走,额会在大雪纷飞滴日子里想你滴。” “嗯,您放寒假早,来燕京,请你喝豆汁。” “艹!” 李乐笑笑,张开双臂,“胖子,在那边好好滴。” “知道。” 一个拥抱,各自纷呈。 第152章 报到日,哥德巴赫和巴赫是哥俩 中午到的燕京。 出站口外,大小不一,颜色各异。高举起来的牌子。 然后是,“这位同学,哪个学校的?” “俺是人大的。” “哦,人大在那边,辣个红色的牌子。” “哎,同学,理工的?” “是啊。” “走,包给我,跟我走,那边有车。” “麻烦问一下,你们是燕大的么?” “啊,不是,看牌子,看,清大。” “哦,麻烦问一下,燕大接新生的车在哪?” “燕大?那边,那俩最破的车,看见没,就那。” “谢谢,谢谢。” “哎,多好的孩子,咋去了燕大。” 白色polo衫,黑色五分短裤,一双匡威帆布鞋,背着帆布双肩包,手里拉着行李箱的李乐,以及身边淡蓝色亚麻收腰长裙,长发盘起,戴着墨镜的曾敏,刚从出站口出来,呼啦围上一群人。 “同学,电影学院的?” “小弟,是央美的?” “外语学院的跟我来,车在北面。” “” 曾敏瞅瞅,把墨镜卡到额头,笑道,“我们回家。” 七拐八绕,曾敏带着李乐,穿过过街天桥,来到湘省大厦楼下,就看到一身红裙的万俟姗在那边挥手。 “小敏。” “姗姐,等久了。” “哪有,卡着点来的。” “瞧瞧,几年没见,你倒是越活越年轻。”曾敏拉着万俟姗看了一圈。 万俟姗一脸羡慕,“那还是不如你哦,儿子都上大学了,还像没结婚时候一样。” “你这就不实事求是了。”曾敏呵呵笑着, “行了,别互夸了,赶紧走,这边停车忒贵。” 李乐抬头望天,不由得思考着,哥德巴赫和巴赫是什么关系呢? “愣着干啥,叫人。”曾敏扒拉李乐。 “姗姨,你好。” “好,都好。上车,上车。” 一辆红色的suzuki alto,简称,奥拓。 李乐坐在后排,蜷着腿,侧着身,有点憋屈。 这车你可以说出无数缺点,但一个优点就能让这款车三十年里卖出一千万辆,那就是,便宜。 不过此时在国内,没有入关的情形下,这辆四个人手动就能和坏声音导师原地转腚一样的小车,售价7万。 曾敏倒没觉得什么,左摸摸,右摸摸,问道,“自己的?” “啊,从一个朋友手里收的,四万不到,五万公里,无事故,没啥毛病,除了夏天开空调没劲,前两天来了几个学生出门,在延庆那上不去坡,一个一个轮流拉上去的,哈哈哈。” “行啊,遮风挡雨,冬暖夏凉,比骑自行车强。” “你不学车,回头在长安买一辆?” “想着呢,就这个。”曾敏指指后面李乐,“前两天刚拿驾照,就学了个把月。” “哟,这么快?”万俟姗换挡,打把,颇为熟练。 “他爸找人走的后门。” “那也得考过去呀,等等。” 万俟姗往前开了一段,把车子停到路边,“少爷,来,你开。” “这,行吗?他新手。”曾敏赶忙拦着。 “嗨,新手不练怎么能成老手,咱俩后面坐。”万俟姗推开车门,“回社科院大院,到这边认路。” 李乐点点头。 车小,八几大个的坐在驾驶座上,座位差点直接推到最后。 调调位置,倒车镜,扣上安全带,挂挡起步,走你。 车子虽肉,抱着方向盘,就像抱着飞盘,但总比还要摇杆启动的121要好得多。 没开几个路口,李乐已经找回了手感。 看到车子丝滑的穿梭在车丛中,万俟姗颇为惊奇,“小敏,这是新手?” “那还有假。” “嘿,这比单位里那些老司机不差啊。” 万俟姗放了心,拉起曾敏的手,两人在后面开始嘀嘀咕咕。 “老爷子这回去陇右又没带你去?” “他嫌我笨,手脚不麻利。” “不至于,他那是怕你受不了那边的天气。” “我又不是没干过。这些年净在家长肉了。” “可也白了啊。” “我倒是情愿黑点。” “这老头有点不近人情,是。” “也不怪他,就是” 李乐目不斜视,一边开车,一边琢磨出来,哥德巴赫和巴赫应该是哥俩,哥的,巴赫么。 回到罗圈胡同,李乐把车开进去,又得了万俟姗的称赞,毕竟,没两下下,这种小胡同,即便是奥托,也得费上一番功夫。 打扫卫生,吃了万俟姗端来的下车的炸酱面。 曾敏说道,“你把碗刷了,再收拾收拾,我和姗姐出去一趟。” “去哪?” “后海,约了朋友,看看他新开的酒,要是晚了,你就自己先睡,我带钥匙了。” “哦。” 看到曾敏换了衣服,和万俟姗挽着胳膊,一起出门。 李乐想起从长安出发时,李晋乔努力掩饰的,那种老婆孩子出门之后,中年男人独自在家的快乐,一阵无奈。 你以为是脱离束缚,岂不知,人家才是鱼入大海,鸟上青霄。 。。。。。。 第二天,夜里不知道几点回来的曾敏,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吃着李乐做的鸡蛋茶泡焦圈。 “回头就不坐姗姐的车了,有人你小乐姨带咱们过去,她的车大。” “小乐姨回来了?”一旁在沙发上给铺盖卷打包的李乐,问了句、 铺盖卷加上水壶脸盆,都是万俟姗早早就给备好的,倒是省了去学校再买的麻烦。 毕竟那时候,学校的东西,都懂得,燕大,也就那么回事。 一张席子,上面的毛刺立起来都能当鞋刷,还有老生悄悄传递经验,用茶缸,用碗,打磨打磨就能用。 “是的哇。”曾敏滋溜一口,把鸡蛋茶喝完,擦擦嘴,“开路!” 换成曾敏拖着箱子,李乐跟在后面,肩头扛着铺盖卷,手里拎着装了锅碗瓢盆的网兜,一阵叮叮咣咣,带着莲花落的节奏。 终于走到罗圈胡同口,一辆车前窗立着“燕大通行证”的白色大切停在门口。 瞧见两人,大切响了两声喇叭,门开,穿着牛仔裙的宁小乐下了车。 “敏,不晚。” “不晚,来了多长时间了?” “刚一会儿,要不是路上遇到一个事儿逼,还能再早点。” “小乐姨。”李乐把铺盖卷颠了颠。 “哎,你这破名字改的。”宁小乐一撇嘴,“走,开后门,把东西放里面。” 宁小乐开车属于典型的嘴强王者,摇着车窗,对着变道,插队,红灯熄火的车子,一路“”傻逼”、“二逼”骂着就冲进了燕大南门。 第153章 我特么这是上了个山寨的? 找地儿停车拿铺盖。 李乐瞅了眼立在车前窗的通行证。 燕大今年成立了艺术学系,缺老师,有人就推荐了去年刚拿到美术史学位的宁小乐。 宁小乐一番犹豫之后,下决心回来。 毕竟当初去那边就是陪老公读书,只不过因为在家当咸鱼,为了打发时间才重新又上了几年学,谁知道学完了还能有用武之地。 路上,一边开车和别人对骂,一边扭头冲曾敏唠叨,姐妹儿,我现在明白了,女人啊,就要有自己的事业,不能做依附在男人身上的藤蔓。你要作大树,要参天,要开花结果,人生才能有意义,懂? 南门,没有在门口蹲着俩龇牙咧嘴大西几的西门那么出名。 从遮掉牌子就像是哪家机械厂一般,灰不溜秋的大门进去。两边高大树木掩映下,一片苏式风格的建筑。 几乎在每年天高云淡的初秋里,就会有一群懵懂,青涩的青年人,背着行囊,带着好奇和憧憬,走进这座大门。 路两边各种花里胡哨的广告伞,遮阳棚,各院系专业综合交错的迎新横幅随风鼓荡,就像进了盘丝洞。 只不过漂亮妖精没见几个,一脸猥琐,眼神直朝报到女生身上瞄的抠脚大汉倒有不少。 李乐跟在目中无人,只顾着讨论开学要教的西方艺术史的曾敏和宁小乐身后,扛着行李还有多加的两个女式挎包闷着头往里走。 中间也有若干胆大好色的小师姐,凑过来要帮着分担一二,李乐给出一个符合普世价值的微笑,摇摇头继续向前,引来一片不识好人心的叹息。 路过数学门的迎新摊位,李乐有心瞧了几眼,作为国内知名人类智商天花板群体的聚集地,看起来倒也正常,没什么奇形怪状的人物。 想起还在长安的曹鹏,那个修了魔道滴娃,估计明年此时,就会来这里报到。 倒是对面中文的棚子底下,瞅着有那么几个仙风道骨的,形如枯槁,面若死灰,病恹恹的坐在那。 看到曾敏时,像是吸收了天地日月精华,赶忙直起身,招呼李乐,小师弟,来玩儿啊? 噫~~~~~~,宁小乐瞪了一眼,骂了句,孽畜!几人瞬间又偃旗息鼓。 跟着宁小乐,直奔柿子林的大讲堂。 那里才是报到的正地方,所有在摊位被打劫的新生,最后还是得来这里办手续。 李乐好歹能放下铺盖卷,喘口气,不过看着眼前嘈杂如庙会一般的景象,又是一阵眼晕。 三千多本科新生,听着不多,但是都集中在一天之内报到。 自己晃悠着来的还是少数,一个新生,一个家长属于标配,更别提还有一家三口,甚至五口齐上阵的。再加上来接新的学生和工作人员。 乌泱泱黑压压排起了长队,最可气的是,就特么一个办理入口,燕大三大害之首的歪帽子校警扯起嗓子,维持着秩序。 最占地方的还是各自千里遥远跋山涉水,从老家带过来的行李。 从藤条到人造革,跨越了半部现代史的箱子,多色搭配的lv彩条布大包,不同字样的编织袋,放眼望去,氮肥磷肥钙钾肥,面粉骨粉玉米粉,品种齐全,价优质廉。 再想想若干年后,再来大学报到时的轻松便利,李乐不由得感叹,时代进步就是特么的好。 学生和家长们也不恼,就那么规矩的排起长队。毕竟进了燕园,咱们都是文明人。 天南海北的人,操着各种口音的攀谈交流。 恁家的是省状元啊,噫嘻,真棒,俺家这个不行,才是市状元。 你什么专业?会计,多好啊,以后能进财政局,姆家这个非得选什么古生物,一堆骨头有什么可研究的。 以后出国?可不敢想,他老豆哪有那么些钱。 也有腼腆或者怯生的,就那么拎着东西,默不作声,随着队伍一点点往前走。 穿金戴银一身贵气的,衣着简朴略带寒酸的,贫富各异,生活不同,但是在这里,一片和谐。 李乐歇了会,想着跟上去排队,却被刚打完手机的宁小乐叫住。 “拿东西,从那边过去。” 朝中有人,李乐也乐得轻松。 三人从大讲堂侧面一个门进去,把东西放到行李寄存处,李乐一抬头,就看到破败不堪的顶棚,露着框架,东墙上斑驳的一行标语,勤奋严谨求实创新。 排队,登记,交钱。 95开始,收入并轨,之前的,一年400的学费,吃饭有补贴,一个月五十六块五毛,算下来还能挣点钱。 到今年,学费2000,住宿费450,书自己买,你要有本事,也可以借师兄师姐的,一分不花。 交完钱,领宿舍编号。 “你滴,不在这住,在昌平园,出门带着东西去学二食堂那边等车,有车给拉过去。” “啥?”李乐一愣。 “第一年,你们文科学生,上课和住宿,都在昌平那边,不在这里。你没看须知?” “不好意思,没注意。” “嘿,又一个。去,下一个。” 出了大礼堂,李乐瞧瞧曾敏,又瞧瞧宁小乐。 “咋办?” “你不知道?”曾敏问道。 “瞧了一眼须知,没仔细看。还以为就在这呢。” “你不知道?”曾敏又问宁小乐。 “我觉得你们知道呢?”宁小乐耸耸肩,摊手,“走,开车带你们过去。” 曾敏想了想,“就剩到那边分宿舍了。” “是啊,明天开会,后天开始上课。” “没有军训?” “军训在明年暑假。” “那行,别送了,人家都这样,让他自己去呗。” “真的?” “多大的人了,有什么不行。”曾敏转身道,“我们就不去了,有什么事自己能处理?” 虽说有些意外,但谁让自己没仔细看清楚须知,李乐点点头。 “除了在家里说过的,再给你交待一句,洁身自好,别挂科。” “那我去了。” “嗯。” 看到李乐消失在路口的背影,宁小乐搂着曾敏,叹着气,柔声道,“想哭就哭,孩子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不是,你哪看我要哭了?” “不都这样么?你看那,还有那。” 宁小乐指着身边,几个泪眼婆娑的新生,依依惜别的家长。 “这孩子跟人家不一样。指不定心里多乐呵呢。”曾敏嘁了声,“走,去燕莎。” “不是,你好歹也难过个几分钟。” “至于么?该说的说了,该给的给了,上个学又没啥危险。走!” “只去燕莎?”宁小乐挎上包,跟上。 “晚上吕志强张褚他们请我去豪运看演出,你去不?” “去啊,干嘛不去。晚上再去南疆来个大盘鸡?” 。。。。。。 李乐跟着队伍上了辆大公交,晃荡着上了路。 路上听一个神神叨叨的燕京本地学生提了一嘴,才知道为什么去昌平园。 因为某个不可描述的原因,有那么三届学生属于本科五年,第一年是全年军训,正儿八经当兵操练的那种。 结果就是,一年后回到学校,和后面不用军训的师弟师妹们,挤到一起上课,学校人满为患,宿舍不够住了。 只好在昌平找了块号称冠绝燕山的风水宝地,十三陵脚下,和前朝诸位皇上当邻居。 理科因为有实验,就把文科都给弄了过去。 李乐他们是第三年。 十三陵也没什么,最起码山清水秀不是,再说,一年而已。 迷迷糊糊到了地方,下车一看,李乐心里就一咯噔,心说,我特么这是上了个山寨的? 第154章 高四的生活开始了 载着全国高考分数最高的那一批学生的车子,出了城区,进了县区,出了县区,进了村镇,又从村镇,进了一处四面环山的地方。 穿过大片大片的荒地,车子上了一条被农田和果园夹在中间的一条细长的柏油路。终于来到一处园子门口。 大门铁栅栏的新刷的银漆,带着特有的颗粒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向内望去,一片树林中隐约可见寥寥几栋灰色的楼房。下面低矮的平房在灌木丛中露出边角。 如果不是门上面“燕京大学”几个大字,无论如何都会让人联想起破产之后被废弃多年的某个工厂厂区。 大门吱呀作响,伴着尖厉的声音打开,车上的学生都在朝两边张望。 失望,苦恼,犹豫的表情在众人脸上浮现。 瞧瞧这里面都是些啥? 成片的小树林,蜿蜒的小路,玉米,向日葵,就那么东一块西一块的栽种在小路旁边。 砖头瓦块烂木头,一堆一堆的建筑垃圾就那么摆在空地上。 几条看起来是附近村民散养的狗子,躺在道旁,露着肚皮,四仰八叉的晒着太阳,瞧见车来,也不起身也不叫,就那么默然的看一眼,头一扭,继续睡觉。 有人眼尖,指着不远处处露出地面半截的水泥建筑,叫到,“看,防空洞。” 众人望去,果然是一个被锁住,布满锈迹的铁门。 风雨侵蚀之后的墙面上,还能看到“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标语。 还没看到塔,也没见到湖,更没去过三角地读读各种奇文,就被一车拉到这个堪比荒野求生的去处。 一时间车子里唉声四起,叹气不断。 可能瞧见众人的失落,带队的年轻老师,开始给大伙介绍着此地的来历。 这里原来是学校的一处实验基地,主要是无线电和电子工程和部分计算机专业项目。 国内第一台原子钟就是在这里研发的。现在还有许多实验在这里进行。 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是个安静好读书的去处,不像本部那里,太乱,坏人太多。 隔壁的政法大学宿舍,曾经是海子生活的地方。在这里,他写下了“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有兴趣可以抽时间过去看看,缅怀缅怀。 伙食不错,周末有车去县城。可以买买东西。学校里还有露天电影放映,都是大片。如此等等。 虽然说了这么多,但大家依旧沉默。 沉默的下车,沉默的看着一条水泥路隔开的野草丛生,除了两端铁柱子焊起的球门,别无他物,无比空旷的操场,沉默的观察着园区里仅有的几栋苏式建筑。也在沉默的观察着身边的这些天南地北汇聚到此的天之骄子。 所谓昌平园,只有一扇门,一个食堂,一个澡堂,一座宿舍楼,两栋教学楼,无论去哪儿都别无他选。 李乐听到有人说,这特么是又上了一遍高中,算啥,高四? 不过好在,分配宿舍的时候,年轻人有了骚动的情绪。 男女同住一座楼,二三层男生, 四五层女生。 李乐扛着铺盖,拎着行李箱,咚咚咚上了三楼,311。 三张架子床,六人一间,掉了门的立柜,两张起了皮的三合板桌子,一张上面还有圈烧焦的黑印,显然是某位前辈用使用电炉,操作不当造成的案发现场。 不到十平米的屋子里,唯一可以看到的电器,就是房顶上的一个盖了盖儿的风扇。 李乐扭头在墙上找了找开关,拉绳的,一根电源,一根摇头。 没有卫生间,都是公共厕所和水房,主打的就是一个坦陈相见。你知我长短,我知你大小,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体现同窗情谊的?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这里和自己那一世住的宿舍基本没什么区别。 床上没有名字,说明有优先择床权。 晃了晃三张架子床,一样的吱扭和松散。 最里面靠窗台的下铺,成了李乐的地盘,因为床头就是暖气片,冬天只要供暖给力,这里就是安乐窝。 依着记忆里的技能,开始安置,正挂蚊帐,就听身后一阵脚步声,虚浮,凌乱,估计这人身体好不到哪去。 果然,转身之后,就看到一个发如鸡窝,面如刀削,体若竹竿的长瘦之人,满脸通红的拎着两个彩条布大包,进了屋子。 把包一扔,也顾不得凳子脏不脏,一屁股坐在上面,扶着桌子开始大喘气。 李乐一瞧,心道,这人是怎么过得体检? 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瓶没开盖的矿泉水,递了过去。 “喝一口,新的。” 那人好像匀了口气,啊了一声,接过水瓶,一仰脖,露出锋利的下颌线,咕咚咕咚干掉半瓶。 打了个嗝,缓缓,这才冲李乐笑道,“谢了。” “不客气。” “王伍,入伍的伍,鲁省琅琊人,历史。” “李乐,音乐的乐,长安,社会学。”说完,又指指了王伍的行李,“要帮忙?” “求之不得。” 呵,倒不客气。 “成,等我把蚊帐挂上。” “我缓缓,你忙。” 等李乐收拾完,后退两步,瞧了眼自己的窝棚,噫,心灵手巧。 “哪个是你的铺盖?”李乐上手拎起包,猛地一坠,好险没能拽起来,“什么东西,这么重?” “嗨,忘了忘了。”王伍撩了撩已经挂到鼻尖的头发。 弯腰把包打开,从里面拎出两个哑铃,自家焊的那种。 “兄弟,你这从家带过来的?” “昂,跟了我好些年,心有不舍,就一起带了过来。” 我说你拎个包怎么和码头扛包一样,费力巴拉的。 抓到手里,一掂量,一个得有十五斤。 “练了有多久了?” “三年。” 三年,就练成这个样儿?瞥了眼王伍那两条堪比竹竿的胳膊,你俩到底是谁练谁? “先来后到,那处我先选了,剩下的你来挑。” 王伍左右衡量半天,伸手指着李乐的上铺,“就那。咱俩组个队。我好歹身轻如燕。你也不会怕塌了床板。” “好。” 王伍把包拉过来,开始往外掏着东西。除了刚才的两个哑铃,又是让李乐一阵惊叹。 厚厚一摞煎饼,两大玻璃瓶咸菜。 “你这” 王伍一乐,“俺妈给摊的,说是来了燕京,吃不惯就用这个过度过度。” “其实俺们那,吃米饭喝面条都有,这个,也就比例大点。” 是,李乐看着王伍那健硕的咀嚼肌,表示怀疑。 “回头,你尝尝,咸菜是俺妈自己拿洋姜腌了又炒的,香油还多,味儿不孬。” “哦,谢谢,先铺床。” 一上一下,两人协作,动作飞快,王伍显然也是住惯了宿舍的。手艺娴熟。 正收拾着,一声“311是这里伐。” 两人齐齐转头,李乐瞧见来人,“嘶~~~~”,别特么这个宿舍,除了我,是按照体型分的。 第155章 真好,都特么不打呼 来人也极单薄,衬衫长裤在身上穿出了飘逸的感觉。 白净整洁,一副银边眼镜,一双经过路途折腾之后,依旧保持着亮度的皮鞋。 一边拿出手绢擦汗,一边问道,“这里是311没错。” “是的,没错。” 来人这才拍了拍胸口,“方才把二楼当做三楼,脑袋昏敲敲得来。” 看到王伍的窝棚弄得差不多,两人迎上去,帮着新来的这哥们把箱子,和包袱卷和席子给拎进了屋。 这哥们儿一看,忙道,“下下内,下下内。” 王伍一愣,没听懂,倒是李乐顺嘴回了句,“弗要卡气。” “奈啊是姑苏宁?” “啊,不是。”李乐把包放下,直起身,低头看着他道,“李乐,长安。” “王伍,鲁省琅琊人。” “姑苏,慕容复。” “你说啥?”王伍又没明白。 “哈哈,开个玩笑,我叫张昭,从姑苏来,中文系的。” 见张昭伸出手,李乐眨么眨么眼,伸手握了握。王伍把手在裤子上蹭了两下,也跟着。 入手滑腻柔软,似乎还能闻到股雪花膏的香气。 一股李乐熟悉的精致。 看他带来的东西就知道,箱子里叠的整齐的衣服,床单被罩枕巾,分成几个塑料袋装着的个人用品,鞋子拿出来,里面都塞着报纸揉成的纸团。 再想想刚才王伍那什么都是一股脑塞进去的包裹,哎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张昭身后跟着入住311的两人,一个是廷边的金成哲,一个是鹏城的梁灿。 金成哲是提前录取的那一批小语种里的,东方学系,高丽语专业。至于为什么,一句话,特殊政策。 进来后和几人热烈且自来熟一般的打着招呼,李欧巴,张欧巴,王欧巴的叫着。 梁灿最后来的,就一个背包,倒霉孩子托运的行李在路上出了点问题,学校找铁路去问,给了回话,两天后才能送过来。 这让还没进哲学系上课的梁灿,已经紧锁眉头,思考人生。 再后来听到张昭介绍自己的专业,似乎更愁苦了一些。本来一心想读圣贤书,做个修心立命的骚人,结果一朝不慎,被调剂了。 幸亏是夏天,几个人匀了席子褥子枕头,这才让梁灿本来已经哇凉的心感受到了几分温暖。 聊着天,吃着煎饼卷咸菜,卷泡菜,喝着碧螺春,耐心等待最后一位的出现。 结果学校不知道哪个部门的老师,进屋统计人员后,说了句,“你们屋,人齐了啊。” “这不还一个没来?” “哦,不来了,复读了。” “咋了?” “调剂专业,放弃了。” “那我们这个宿舍就五个人啦?” “五个人还不好?再说,哪年不得预留几个床位?” “预留?” “行啦,和你们没关系。”老师抬手看了眼表。 “别吃多了,五点半食堂开门,拿着自己的太阳卡就能去打饭。明天开大会和各专业小会,食堂有贴通知,都别忘了”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开始朝最后那张光板上铺,堆东西。 。。。。。。 食堂不算太大,略显老旧,进去之后,弥漫着一股重油重盐经过高温之后散发出来后一股诱人的香气。 吃饭的人也不多。整个文科新生,再加上住校的老师辅导员,总共不超过七百口,窗口排队也就等上几分钟。 李乐捏着手里的太阳卡仔细看了看。 前两年还是饭票,花花绿绿,印着一毛五毛一块两块的硬塑料,那玩意儿能折响指,摁一下就是咔哒一声脆响。 现在换成的太阳卡,十几年以后,在中关村那片,每月能租个三百到五百不等,外校人贪图燕大食堂便宜好吃,学生们也希望能有些额外收入,贴补个人或者女朋友日益高涨的消费水平。 供需两旺之下,随即形成一条“灰色”产业链,还有学生充当黄牛,从中谋利。 最后搞得本校人吃饭都排不上队。有人大怒之下,一篇檄文见诸校内论坛,引来点赞无数,校方出手整治,一夜之间被封掉七千多张,周边写字楼里一片哀嚎。 食堂惯例,开学几日,总归吃的好一些。 李乐打了份土豆牛肉,番茄炒蛋,二两米饭,外加一杯据说传自清大的冰镇酸梅汤。 宿舍五人,占了一张长桌的半壁江山。 新生么,一个宿舍的人自然的会先凑在一起。只不过这种打狼一样的集体出动,会在各自找到爱情基情,或是忙于课业,或是因为生活习惯的差异之后,越来越少。 走过一遭的李乐,对睡在我上铺的兄弟那种情谊,总觉的得靠缘分。 男生如此,女生更别提,四个人八个群,看似笑话,实际上可能比这更玄幻。 菜味儿还行,就是米饭稍显硬了些。 伸手把装菜的不锈钢小盆推到中间,“都尝尝,味道还行。” 众人恍然,也纷纷把自己打的菜也推到中间。 俗话说,吃饭穿衣晾家当。 李乐瞅了眼,四人里,家里条件最好的应该是梁灿,打的红烧肉和孜然羊排,属于食堂里的高价菜。 吃的最清淡的是张昭,清炒虾仁,油麦菜,绿油油一片,看着就健康。 金成哲和王伍属于大胃口的那种,一人四个馒头,用根筷子穿着,一人就打了一份菜,肉少菜多量大。 心里有数,李乐也就知道了和这几人说话的分寸尺度。 至于其他什么三观匹配,志趣相投的,且行且看。 都不是那种沉默寡言的性子,晚饭吃的倒也热闹。 金成哲属于阳光开朗大男孩,笑声爽朗,动作夸张,还带着能歌善舞的天生技能。从几个人的名字用朝语怎么念,讲到最近很火的韩流。 张昭清新干净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暗骚的心,说起一些番号,如数家珍,引得其他几人低声探讨。 梁灿暂时解决了后顾之忧,心情美丽许多,觉得菜有些少,又跑到小炒窗口,端了一份辣子鸡和回锅肉过来。 见王伍夹的少了,索性端起盘子往他碗里扒拉。 王伍伸手拦着,“别,够了,够了。” “组织相信你,能解决掉。” 一顿饭吃完,彼此间熟络了许多。 天色渐黑,这才发现,夜里的昌平园,连为数不多的路灯都坏了一半。 周围静谧幽暗的树林,更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氛,就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树妖姥姥,出来恐吓恐吓那些路过时有些战战兢兢的小倩们。 有男生假模假式的行侠仗义,还存着送上四楼闺阁的念头,结果到了楼梯口,被一道铁门和更加正气凌然的大妈给拦下,一句滚蛋又悻悻而归。 收拾东西,侃大山,知道了311的都不是所谓的状元之材,便拿起脸盆和水壶,去水房参加无遮大会。 李乐那一副有着人鱼线的健硕身材,引得王伍和张昭俩骨头精颇为艳羡,遂约定明早一起锻炼。金成哲摸着圆鼓鼓的肚皮,说道,“起不来,但精神上支持你们。” 至于梁灿,还没过了面对一群男人光着屁股蛋儿的心理关,缩在寝室里等着人少时再来。 熄灯后的卧谈会从五人变成三人,又从三人变成两人的断断续续。 窗外一片虫鸣,屋内只有风扇转动和轻微的呼吸声。 李乐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谢天谢地谢大仙,这没有打呼噜放屁磨牙说梦话的室友,真特么好!说啥也不换了。” 第156章 乌拉!!! 两圈操场下来,对李乐来说,只是热身,而张昭和王伍,苟延残喘。 互相搀扶着坐在小树林边上,看着李乐一阵拉伸之后,开始空击练习,两人嘴里不时的“哦呦喂”,“嚯,嚯”,“呵”,当起了捧场。 没了人辅助,没有器械,李乐只能按着丁亮说的,自己玩。 “空击练习,可以让你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技术动作,而不是限定在格式化的动作和连击里。” “在眼前模拟出对手的影像和动作出拳的间隙进行格挡,双臂,肩膀,腿部,有守有攻,不断调整和变换方向。” “注重节奏变化,快慢结合,呼吸配合每一下发力要做足,不能松软几趟下来,你会觉得比有人陪练更累,主要是脑子。” 李乐练了不到一会儿,身上已经见了汗。 两个捧场的,虽然看不出什么门道,但也觉得和以往看到的那些白鹤亮翅野马分鬃,或者颠来颠去的打沙袋不一样,有种特别的节奏和韵味,也更带劲。 “道友,教我。” 回去路上,两人一左一右,扒着李乐胳膊,眼神期盼。 “先把身体素质提提,你俩这走路都没根,来不了的。”李乐看着俩骨头精,笑道。 “计将安出?” “跑步,先试着四圈操场能跑下来,再说。” “嘶~~~~道友,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如此歹毒。” “也可以不学,像那俩一样,一梦黄粱,梦里啥都有。” 。。。。。。 上午一场大会,上面的人操着浓重的沪普,讲历史,讲五四,讲传承,也讲了现实以及期盼。 前面大半段官方,后面小半段属于“老不死的燕大”气质,带着点感伤的失落,李乐不知道这位遇到了什么,但是台底下听着的可以说是人类精华的那批人,且都是感性敏锐的文科生,一时间让人思绪连篇。 “若干年后,无论你在哪里,燕大会永远在你心中,也许有关痛苦,也许无关喜悦,因为,这里就是你们流动的圣节。” 其他人有些迷惑,但能看透未来二十年迷雾的李乐,深刻体会到了话语里的矛盾和无所适从,转折的那种阵痛,沉重地落在了思想极速成长和社会深刻变革同处一个时期的一批人身上。 而之前的那些人,如同先秦时期,参与了历史的进程,但时代匆匆前行的脚步,以及科技影响下的环境变换,在瞬息变化之间将他们被扔到了时代的边缘,似乎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江山代有才人出!望各位不负燕大之名!” 掌声后,众人散去,回教室开小会。 一个专业,四十人,女生二十五。放眼望去,普通二字足以概括。 男生们,也和张昭、王伍一样,时代特色的长发,瘦削,似乎所谓书生,就该如此。 倒是一头短发,身高体壮,精气神十足的李乐,引来许多女生频频偷瞄。 班主任没来,来的是一个研三的学长,兼职辅导员,只说自己姓杨。 开会就一个主题,班主任不一定有时间,他也不一定有时间,在这里学习,全靠自觉。 上课听不懂就去查资料,翻书,总能找到想要的。 没有爽文里那些哗众取宠装逼的自我介绍,选个班干部,像是悬疑谍战片一样的桥段。 课上多了,自然该熟悉的就会熟悉,四年之后,没说过两句话的同班同学也不是没有。 什么班长团委,爱当的回头自己去办公室登个记,几个人匀一匀,商量好,自己调剂。 说了几个注意事项,去哪买书,选课上课的规矩,学分的构成,挂科了咋办。提醒英语分级考试的时间,杨师兄卷起资料,准备走人。 不过,刚出教室,又退了回来,“下午有劳动,可以算学分。” “干什么?”前排有个姑娘举手。 “打扫卫生,操场拔草。” “啊?”透过窗户,众人看到操场那半人多高的野草,微风下,摇曳生姿。 杨师兄走人,有几个估计是有志于“仕途”的,犹豫一下,迈步跟上。 李乐无意于此,抄了课表,拎包下楼去买书。 一阵忙碌,抱着一大摞书本,回了寝室。 梁灿凑在张昭身边,翻着张昭的书,一阵感叹。 “瞧瞧,《中国新文学史稿》,《文字学概要》,《音韵学》,哎呀呀,还有《汉语方言概要》,多好,多好。” “至于么?” “为何不至于。” “你们都是什么课?”张昭起身,也翻起梁灿的课本。 从一摞书里,捡出《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哲学导论(上)》,《西方哲学原着选读》,张昭道,“乖乖隆滴隆,这么厚?” “可不是,看书单时候,我都窒息了,这还是正常人能学会的?” “学哲学,你得把自己不当人。” “哎,还是你们好啊。”梁灿往后一仰。 张昭把手里的书放摆好,“好什么?你知道我们这学期几门专业课么?” “我们两门。” “我们四门。” 看到李乐进来,两人异口同声,“你几门?” “啥几门?” “专业课,上学期。” 李乐放下书,“《社会学概论》。” 张昭和梁灿等了一会儿,“没了?” “昂,就一门。”李乐点头。 “这,没道理啊?” “什么没道理,这就是个朝三暮四的事情。”李乐拍了拍自己比那俩摞起来少了一截的教材,“早学完,早轻松。” 正说着,王伍窜了进来,嚷道,“弟兄几个,英语,谁英语好?” “干嘛?” “分级考啊。我英语不行,谁英语好,帮忙给提携提携。万一考个a级,不丢死人了。” “我高考英语127,你觉得呢?”梁灿说了句。 王伍想了想,“张大哥,你呢?” “132。” 又问李乐,“乐哥?” “不知道。” “啥叫不知道?” “咱俩都是标准分,我不知道换算得多少。” “那你平时呢,二模,三模呢?” 李乐有些好奇,“先说说,你英语得多不好?” “呃,俺三次模拟,英语都没过110。”王伍一捂脸,有些不好意思。 其余三人略一琢磨,“那你咋考进来的?” “我历史、政治和语文三科全省第一啊。”王伍回道。 “类个扑街仔啊!” “碎怂,湿你北!” “宗桑,搓不类!” 正提溜着一袋冰棍进屋的金成哲听到几人吵吵,“逼逼啥呢?来,吃冰棍。” 王伍上前一步,拽着金成哲,“成哲兄,你高考外语多少分?” “啊?我想想。144,嗯,144。” “义父,助我。”王伍面带喜色。 “别,先说啥事儿?” “英语分级考试。” “哦,这个,我帮不了你,我们外语专业,不参加。”金成哲耸耸肩。 “不参加不更好?你有时间。”张昭一旁帮腔。 “我也想帮,可不成啊。” “怎么?” “哈拉少,八爷和类,乌拉!!!”金成哲振臂高呼。 “啥意思?” “尊敬的达瓦里希,我特么考的俄语!” 第157章 摸鱼一时爽,一直摸鱼一直爽 李乐正式上了课之后的心态,就是有准备,但又准备不足。 第一次的逻辑学,和高数一样的文科必修科目之一。 老师进教室时便气喘吁吁,连连说着抱歉。 底下便有搭茬的喊着,没关系,下次注意。 老师也不恼,乐呵呵的抬手点了点,转身在黑板上写了“逻辑”,“周海”四个字。 其实,上了两天课,学生们也才知道,这些老师都是一早从燕园上车,一路奔波几十公里来昌平园给他们上课,挺辛苦。 稍微有些风吹草动的,就得晚上一会儿。 有时能见到大巴车“嗖”得开进校门,然后一群人冲向教学楼的场面。 年轻的尚能健步如飞,有些老教授,还得让人搀扶着,吭哧吭哧快走几步,进了教室,得缓上一会儿才能开讲。 一本书,四百多页,李乐有心上课前预习了一部分,以为怎么着都够了,结果一个多小时的课,讲了足足有七十多页。 第一章直接略过,一句“简单的东西不用浪费时间,自学即可。” 就是这七十多页,也是跳着来的,想到哪讲到哪。 底下有人嘀咕一句三段论,被周海听到,让把书直接翻到最后一章,讲了二十分钟的直言三段论的256格式。中间牵扯到命题的永真式,往前倒了两章,又讲了十来分钟。 翻书都翻不过来,干脆放弃,直接记起笔记。 一节课,李乐不知道别人怎么样,自己是听得云里雾里。 临走时,也没说作业,就留了串英文在黑板上,看到中间符号,李乐恍然,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有问题,可以发这个邮箱。”周海提着包出了教室。 懂的自然懂,不懂的,有嘴。 大课,文史哲几个专业凑一起上,王伍扯了扯张昭,“英文都认识,中间那个叫什么?” “艾特。” “什么意思?” “不知道。” “那是电子邮箱,e-ail地址的符号。”梁灿解释了一句。 “哦。”王伍在本子上记着,“那这个邮箱怎么弄?” “学校有校园网,可以注册。” “你会不?” “我还没见过咱们学校的内部网长什么样子。哎,咱们通课里不是有微机课么?” 王伍想了想,“我们是周三。” “到时候你问老师呗。”临了,梁灿嘀咕上一句,“网络不是什么好东西,最起码以后是。” 李乐听见,顺嘴问了,“何以见得?” “等着,牛鬼蛇神,烽烟四起,人类所有的恶行都会体现在上面,然后在隐匿的面孔下无限放大,迅速蔓延。” “哟,没看出来,还是个愤青。” “愤青?何解?” “愤怒青年。”李乐起身,拍了拍梁灿,“诸位,先走一步,赶课去。” 张昭喊了句,“中午宿舍集合。” “ok!” 为了挣那俩学分,几百号人这些天午饭后开始就对着操场,空地,房前屋后的杂草和破烂发起进攻。 女生劲儿小,长得半人多高的草,薅起来着实得费一番力气,往往干着干着就成了三个五个凑一起蹲在地上,画个圈圈聊天。 有眼拙的人走过,被几个人猛地一起身,吓得大叫。 李乐瞅着,这特娘的不就是活脱脱的草丛英雄三姐妹,也不知道谁是妲己,谁是昭君。 男生好偷懒,总想着机械化,不知道从哪借来的一柄大镰刀,被几个北面来的汉子使得风生水起,走到哪,就引起一阵欢呼。 李乐也摸鱼,薅了一堆草,放在脚边,当做工作业绩,实际上是顶着路边大白杨洒下的树荫,在那吹风。 “李乐是。” “啊,杨师兄。”瞧见辅导员过来,李乐赶紧从脚边抓起一把,在手里晃着。 “有人找你,去主楼办公室一趟,107。” “我这拔草呢。”李乐一摊手。 “行了,甭演了,昨儿就看你守着这堆破草坐了一下午,草特么都干了。” “” 。。。。。。 洗洗手,进了屋,就看到宁小乐,手里捏着瓶麒麟,坐在椅子上,晃着腿。 “宁姨,你咋来了?” “你忘了我也是老师,艺术学新开课,我也得上课不是。”宁小乐咬着吸管,喝的滋儿咂的。“你妈中午走的,让我给你带点东西。” 宁小乐指着一旁沙发上的大塑料袋,李乐提溜过来,一样样翻看着,虎坊桥酱肉,便宜坊烤鸭,门钉肉饼,六必居酱菜,豌豆黄,蛤蟆吐密, “你妈可会使唤人,这一上午,带着她,溜溜转了大半个燕京城。车里汽油都见底了。” “要不我请您吃食堂?现在也就这条件。” “算了。东西给你,我就回城。” 听到回城这俩字,李乐心里不由得泛起阵阵凄凉。 “习惯不,在这儿?” “还行,人少,安静,挺好的,呵呵呵。” 宁小乐一阵“啧啧啧”,“知道为什么让你们先来这儿?就是给你们这群得意忘形的猴儿收收性,别跟燕园的那群痞子们学坏了。” “嘿嘿。”李乐腼腆的笑笑,“我妈还说啥了?” “没啥,还是那两句,洁身自好,别挂科。” 宁小乐把汽水瓶子一推,“我可告诉你,作为你妈几十年的好姐妹,我有义务把你给盯紧了。” “到这儿的,天南海北,心思各异。别以为学校好,就什么都好,俗人,坏人,贱人,庸人,神经病,一样都不少。” “说句不好听的,经得起诱惑,受得了委屈,看得惯不公,这才是你上大学,除了知识以外应该有的收获。” “这两年,学校里有些风气不好,以后少和那些人接触。扎扎实实学东西,这里的大家、名家够你学一辈子的。” 李乐一琢磨,估计是曾敏这两天通过自己的渠道,听到、看到了一些东西,借着宁小乐提醒自己。 心里一阵感慨,点点头,“宁姨,我明白。” “明白就成。回去。” 李乐刚想拎着袋子出门,又听到宁小乐说了句,“对了,中午你妈给老李打电话,他也和我说了一嘴。” “咋?” “告诉你,有看上的姑娘,别抠抠搜搜的,钱不够问家要。哈哈哈哈!” 出了主楼,正好拔草也稀里糊涂的结束。 寝室人回来,看到一桌子的吃食和燕京特产,询问李乐来路之后,众人随即高呼“义母牛逼”。 晚上谁还去食堂,金成哲去了趟黑卖部,拎来一瓶红星和花生米。 门一关,搞起。 酒喝干,再斟,没了。 梁灿晃了晃瓶子,说了句,“要不,再去买一瓶?” “别了,晚上还得背单词,我怕。” “行,这特么和高中有啥区别,还是得考试。” 收拾收拾,几人面色红润,身负酒气,进了自习室。 月朗星稀,秋风习习,正是读书好时节。 只不过,一声尖叫,扰了这份安静。 第158章 女生宿舍夜惊魂儿 夜晚,一座被大片的农田与果林环绕,周围方圆二十里,除了朱棣、朱祁镇、朱厚照、朱由检等人之外,没有其他住家户,一道不到两米多高的围墙,没有监控,没有探头,路灯坏了一半,只有几个保安,连狗见了人都不叫唤的院子,里面是亮着灯,能看到晾着各款型号内衣的女生宿舍。 走到这里时,你,会有什么想法? 怀揣着一颗天不藏奸、惩恶扬善之心的程橙,踏进燕大法律系的第一天,就早遭受了沉重打击。 头晕目眩,上吐下泻,水土不服早早的就找上了从彩云之南来的姑娘。 课是上不了了,校医院给了两片儿不知道什么药,就被室友架进寝室,扔到床上等着回血回蓝。 学生们都去了自习,宿舍楼里除了偶尔管理员的咳嗽声,水房厕所里水箱定时的冲水声,安静异常。 程同学倒是觉得舒服了点,索性把头缩进被子,裹紧了些,等着发发汗,兴许就好了。 迷迷糊糊,好像看到小人了,心里还觉得好笑,本姑娘吃见手青都免疫的,还能在这燕北之地看到如此之幻象,校医给的药片还能有如此功效? 索性紧闭双目,不去理会。 谁知等了等,耳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东西翻动声响。 咦?还带幻听的,此症果然厉害。 又过了一会儿,感觉耳边有人喘气,一呼一吸间,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大蒜味道。 嚯,这五感通了三感,看得见,听得着,能闻味儿,下一步是不是还有触觉? 果然,又感到有双手,在自己头边摸来摸去,似乎是在朝枕头下寻摸。 慢悠悠睁开眼,看到一张男人的侧脸出现在床头。 嘁,鬼鬼崇崇,獐头鼠目之相,一看就不是好人,以后若犯到本姑娘手里,咔嚓了,上下都咔嚓了,嘿嘿嘿! 还在琢磨,侧脸慢慢变成正脸,随后,程同学和这张脸四目相对。 三点二五秒后,从程同学嘴里发出的110分贝的尖叫声,从寝室穿过走廊,飞跃出窗口,响彻整个宿舍楼,继而蔓延了至大半个校园。 听到声音,两位管理大妈大惊,心知今日有个姑娘因为身子不适,晚自习未去,留在宿舍休息。 随即冲出宿管室,朝程橙所在的寝室奔去。 跑到半截,就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形物体,一边捂着头,一边跌跌撞撞朝另一个楼梯口跑去。 宿管大妈心里了然,这是有聊择人了,当下大喝道,“呔,小贼,你往哪里跑~~~~” 一人抓起旁边的拖把,跨步追上,一人慌忙跑进寝室查看学生情况,心说,这才开学几天,要是出了事,我等岂不是要担上大干系。 进入屋内,开灯仔细瞧看,发现程同学正坐在上铺,发髻凌乱,双目无神,双手抓着一个长柄虎头牌大手电筒,瑟瑟颤抖。 紧忙两步上前,一番查验之后,宿管大妈这才长舒一口气,还好,只不过是惊吓过度,其他的,倒也无碍。 伸手揽过,慢慢扶下床,细声安慰道,“莫怕,莫怕,没事,没事。” 片刻后,又有老师和学校保安部数人进来,纷纷安慰。 程同学这才慢慢好转,从众人包围中,怯生生举起手中的手电筒,“我打中他了,我打中他了,算不算正当防卫?” “嘶~~~~,这姑娘真特么有劲儿。” 众人看到,手电筒灯头部位,已经凹陷进去,变了形,那块玻璃业已破碎。 一老师回道,“为何不算,算他倒霉。真有事,有燕大法律系在,弄不死他。回头警察叔叔来,为师教你如何应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宿管大妈手持方天拖把,紧追贼人,奈何年老体胖,即便瞧见前面贼人脚步也有蹒跚,还是越拉越远。 追到楼下,眼瞧贼人慌不择路,开始朝着前楼逃窜。 只得一边跟上,一边使出大嗓门,高喊道,“抓贼,快来人,抓贼哇呀呀呀。” 听到尖叫声时,主楼里自习的学生们,还以为是谁因为到了这里,心理落差,发了神经。有些骚动,也有人起身,拉开窗户查看。 等到抓贼声音响起,这才恍然,原来宿舍那边招了坏淫。 那还了得,瞧见一追一逃两个人影朝着主楼而来,心怀侠义之人,纷纷跑出教室,想来个围追堵截,瓮中捉鳖,定不能让贼人跑出校园。 赤手空拳者有之,拿起拖把有之,拎起凳子有之,更有甚者,抄起下午劳动时未来得及归还的九齿钉耙,冲下楼去。 张昭等人听闻,许是酒壮怂人胆,也拽着李乐跑了下去。 李乐一愣,“你们抓我作甚。” “英雄,请您掠阵,万一不敌,还望出手相助。” “” 李乐无语,就特么一个小偷,这冲出去几十号男生,一人一口吐沫都能给他洗个头,至于么? 待下楼一看,才发现,人虽多,没有组织,都是各自为战,且忘记了逢林莫入的江湖大忌,百十号人在林子里耗子一样钻来窜去,竟然没能扑倒贼人。 贼人也缓过劲来,面对四周敌人环伺,知道必须利用地形,干倒两个,才能吓退一些人,给自己留个冲到南边围墙边的机会,要不然,这特么是燕大学生宿舍! 于是发了狠,抱着挨上三拳两脚一棍子的决心,冲向人少的一处方向,一撞一顶,放倒俩弱鸡,感觉有望,信心大增。 张昭几人,巧不巧正守在贼人突围方向,要不然这章也写不下去。 一看人过来,倒是不惧,还能想着互相招呼,“我们一群人单挑他一个,上!” 激动的心,颤抖的腿,空有一腔酒气上涌之后带来的热血,但都是上学时的好孩子,有老师学校撑腰,混子学生见到都绕着走的,哪有多少实操经验。 净朝着贼人肉厚,骨头硬的地方下手,自己倒是先哎呦哎呦甩起手,终于几个照面,王伍先被踹倒,贼人一个秦王绕柱,又抓空隙,一个凌空闪电大比兜,扇趴下梁灿,朝着李乐就冲过来。 李乐叹口气,书山有路你不走,学海无涯你用脚趟,走你! 腰一沉,侧肩低头,堪堪避开挥过来的拳头。 随即右手虚握成拳,小臂稍稍用力向前,如同计算过一样,拳尖撞到贼人腹部横膈膜区下方3寸,贼人一个踉跄,直接张着大嘴,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嘴里发出呵呵呵的啸音。 眼看着站不起来,李乐一拧身,一脚踢翻,鞋底虚踩在贼人脖子上,装逼道,“趴好,别动!” 看到人被李乐收拾了,一帮钻了半天林子的耗子们,赶紧围过来,闹哄哄的,摁胳膊的摁胳膊,摁腿的摁腿,李乐瞧见,还有扒裤子的,噫~~~~ 梁灿捂着脸,走过去,照着贼人就要下脚,被人拉过来,“别,别,我军政策,不能虐待俘虏。” “死扑街,叼你老母咩,冚家铲,敢打唔脸,呵~~~tui!!!” “哎,你吐我裤子上了!” 被人拽出圈,梁灿还要上,被李乐捏着脖子,摁住。 “行了,你脸咋样?” 借着灯光,瞅见梁灿半边脸上的五指山,“回去,买个冰棍敷敷。” “你呢?”李乐瞧见一瘸一拐的王伍。 “俺没事!” “英雄,还得是你。牛逼,佩服!”张昭拄着根比筷子粗不了多少的树枝,凑上来说道。 “我知道。”李乐点点头,又看了一圈,“成哲呢?金成哲呢?” “我在这旮沓呢。” 几人循声望去,一棵树下,一个人坐在地上,举着手。 “咋了?” “脚特么崴了!” “艹!” 第159章 爱情来的太快 一场围追堵截,战损比一比七,跑半道儿崴脚的那个属于非战斗性减员,没算在内。 充分证明了这群靠智商的,战斗力的低下。 或许只有以后学校里,那个让姑娘们们写下“打狗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小愿燃烧在你的胸膛”的“邪教”组织,“万柳烈士旅”才能延续这一辉煌战绩。 不过既然抓到了,参与的人倒也算露了脸。 等了二十分钟,把人交给了警察叔叔。一群人趾高气昂的回了主楼,引来不少姑娘的目光。 李乐不稀得这歪嘴龙王,战神归来的高光装逼时刻,让张昭和王伍先回去,自己拎着俩最重的伤员去了医务室。 “没有皮外伤,牙齿没有松动,眼底没有充血,耳膜没有破裂,头不晕眼不花,耳鸣渐止。”年轻的校医说道, “什么意思?”梁灿捏着根没拆封的冰棍贴在脸上,嘟嘟囔囔的问道。 “就是你除了脸让人扇肿了点,没啥大事。” “脸都肿了不叫大事?” “再来晚点,都消了。” 梁灿这才放心,撕开冰棍,唏溜唏溜舔了起来。 倒是金成哲麻烦了些,校医检查完,说骨头没事,但恢复正常,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给开了膏药和红花油,让拿回去擦擦。 金成哲要了膏药,没要红花油,“我那有更好的。” “什么?”梁灿探过头。 “那啥的骨头泡的,比这强多了。来时,我爷给的。”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帮凶,别让我看见你。” “扯犊子,你上回还说吃过鱼翅,咋滴,你就不是帮凶了?” “那是粉丝。” “谁知道?” 两人正掰扯,李乐忽然感觉有个黑影从腰眼儿溜了过去,吓了一跳,医务室还养宠物?仔细一瞅,是个姑娘。 姑娘摁着手上打了吊水之后的胶布,走到抬起肿了的脚脖子,搭在凳子上的金成哲身边,细声问道,“疼不?” “啊,这点小伤,没事,不疼。”金成哲一看是个女生,赶忙坐正。 “听说,那个小偷是你给抓住的?” 程橙从宿舍,被宿管大妈送进了医务室,总归要好好检查检查。 没什么大碍,保险起见,开了瓶退烧药打了点滴。 一惊一乍,倒是精神许多。听到外面闹哄哄的,问了进来拿药的医生才知道,是刚才下手擒贼的。 心中好奇,等拔了针,凭着自己判断,问了看起来最惨的金成哲。 有些事,较真儿就没意思了。 李乐无所谓,梁灿懒得拆穿,金成哲,支支吾吾,嗯嗯啊啊。 于是程橙以为的勇冠三军之人,就成了他。 倒也不怨金成哲,程橙姑娘虽然个子不高,但长得小巧玲珑,甜美可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和金成哲过去遇到的那些张口闭口“阿西”的彪悍女生们大不同。 回宿舍路上,李乐和梁灿感觉自己有种被灯泡化的趋势。 一男一女,一个拖着条腿,一个伸手扶着,从你是哪人,哪个系的,逐步过渡到我家在东北长白山上,我家有玉龙雪山闪耀着银光,我家那泡菜好吃,我家那有红伞伞白杆杆。 梁灿捂着半边脸,心中暗骂,大滚友! 又听到李乐嘴里哼哼着,“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离不开” “啥歌?没听过。” “哦,信天游,额们老家那滴。” “靠!信天游是这调调?” “爱信不信。” 到了二楼,几人分别,金成哲已经约好帮程橙补习英文。 “衰仔,类不系俄语么?”梁灿接过来扶着,问道。 “啊,这个,看情况,也可以是英语。” “切,色心一起,心魔万丈。” “不好看么?” “一般般。”梁灿腾出手,在脖子下面比划着。 “你懂个啥!不要看人个不高,能上山来能下腰!” “哦?何为下腰,展开说说?” 。。。。。。 第二天,学校里看起来风平浪静。 昨晚的事,似乎如浪花一般,刚浮现,又被打碎。 只不过中午时,从本部拉来十几个孔武有力的保安,开始分布在校园各处紧要位置。 看到这群新上岗的昌平园五星上将,让心有余悸的学生们稍稍放下了心。 本来要像水滴一样汇入那片大海的六百多名学生,如今却在这片小小的,山清水秀,静谧幽深,在后来被李乐戏称为,四大疯人院、养老院之外,叫做风水学院的地方,汇聚成了一处安静的池塘相互依存。 几栋楼,横平竖直几条水泥路,一个煤渣跑道的操场,无论去哪,都别无他选。 好像高三的生活刚刚结束,这些脑子木然,只知道背单词刷题的学生们又开始了重复的生活。 白天上课,下课后,小心翼翼,壮着胆子向那些过往只在书本或者报纸上看到名字的教授们问询,尝试着讨论和争辩。 没课的时候自己自觉去上自习,或去校方因为对学生们摸鱼行为忍无可忍,使用机械化处理过的操场上踢球。 晚上继续自习,看到十点回宿舍洗漱,熄灯睡觉。 园子里那个电话房,每到晚饭后,给家里打电话的人排成了长队。女生在前面哭的梨花带雨,男生则在后面梗着脖子,不耐烦的催促着“快点,快点”。 这样的日子终于在英语分级考试之后,暂时有了喘息的机会。 周六中午,结束一周的课程之后,家在燕京的想着赶紧回家,外地的则高喊着“进城,进城!”,成群结队的冲向市区,县城。 校门口停满了周围村民的机动三轮,通往昌平县城的那条两公里多长的柏油路,就是他们的生意。 带到路口车站,三人以下一块五,三人以上一块,于是就看到一辆三轮的车斗上,卖猪仔一般,挤上七八个人。“哭哭哭哭”冒着青烟,朝南飞奔而去。 管理老师看到,在那跺着脚的大骂,龟儿子,慢点儿,慢点儿噻! 李乐倒不用挤三轮,有宁小乐捎进城,并好心的告诉了其他四人。 “真的?” “走不走。” “走起!” 宁小乐看着眼前由高到矮能拉条斜线的几个萝卜,哦,还有一个忽闪着大眼,怯生生看着自己的萝卜头。 叹口气,“上车上车。” “老师,六个人怎么分?”张昭举手。 “后门开开,还能挤一个,你们选谁。” 除了李乐,几人相互瞅瞅,程橙想了想,举起手,“那我,我坐。” “别,我去,你和他们坐后排,还都能舒坦点。就这么着。” 好在是切诺基,空间还行,金成哲缩在后窗底下,倒也不显得委屈。 张昭几个人倒是想去市区,可夜里没车回来,只能先逛逛昌平县城。 挥手拜拜,李乐冲宁小乐笑笑,“宁姨,我来开会儿?” “你行?” “没问题。” 第160章 笔下人间草木 回了家属院,李乐推开房门,一眼就瞟见餐桌上的信纸。 信纸被一串钥匙压着,纸上六个大字。“去陇右,车你开。” 怪不得在楼下看车前盖上都是猫爪印。不过这字写的,咋透着一股杀气?这是去算账还是摊牌? 洗澡换身衣服,李乐从来时放在这的包里,掏出一块用报纸包着,一尺多长,长方形的东西,下楼开车,出了胡同。 方家园的巷子宽了许多,车子能停在门口。 看到院门开着,直接走了进去。 “袁奶奶!” 袁诠悠正戴着花镜,坐在院子里挑拣玉米粒。王士乡老爷子养鸽子细致,吃的东西都得先过一遍,不过老头颈椎不好,这个活都是袁老太太弄。 听到有人唤自己,慢慢抬头,就看到李乐颠颠儿走进来。 把手里的笸箩一放,招招手,“哟,可知道来了?” “这不是打开学,事儿多,出不来。”李乐矮身蹲下,抓了玉米粒,搓了搓,“乾安糯玉米,去年的?” “别的不怎么样,玩儿的玩意儿,倒是学了不少。” “嘿嘿,也就这些学的快些。老爷子呢?” “里面,又倒腾他的秋虫呢。” “我瞅瞅去。晚上咱们去聚宝源吃涮羊肉?” “行。哎,手里拿的什么?” “砖头,给老爷子寻来垫桌腿的。”李乐笑笑。 “没个正形,进去。” 进了那一溜挂着窗帘的五间大房,王士乡正趴在红木大案上,拿着放大镜,屏气凝神,用镊子在一个小碟子里捡着什么。 李乐走到跟前,“王爷爷,干嘛呢?” “哎,别动!” 老头赶紧找了张纸,盖住碟子。“一走动就有风,风一来,就把这几根毛给刮跑了。” “啥?您这弄啥精细活呢?” 老头儿摘下眼镜,“人家给我找来的几搓老鼠须子,做蛐蛐儿探子用,这正挑着呢。” “用牵草不也一样,外面一块钱一大把,用完就扔。”李乐这才在大案这面坐下。 “那能一样么?”老头摆摆手,“玩儿的就是这个趣味。” “那我给您瞧个更趣味的?”李乐把包着长条形东西的报纸拆开。 “什么东西?哟,秦砖?” 王士乡伸手从李乐手里接过,只瞧了一眼,就认出来。 “您给掌掌眼,看看怎么样。” 老头捏在手里,敲了敲,声如磬,带着点回响。 长方形的砖上,一面布满了菱形回字纹,一面是米格纹,侧面还有两只纹饰清晰的老虎对面而立,不过翻过来,另一个侧面就有残损,不过还是能看到“吉”,“阿房”,“长寿”几个篆书的字。 “哪来的?” “这个,我说,从破烂堆里捡来的,您信么?” 老头一愣,“破烂堆,捡漏?” 又摇摇头,“哪那么多好事,你以为看小说呢,现在除了生土的,在人手里,稍微上点年头的,不说十有八,十有九成九都是赝品。” “那马叔他们那时候不也捡了不少漏?” 王老头乐道,“都是瞎传,他们就是打了个时间差,收来的时候,也是按真品收的,卖家能有几个傻的,只不过当时钱值钱。后来人觉得是捡漏。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花二三百收个炉子,后面省吃俭用,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这块,是真的?我眼神还成?” “嗯,一眼真的东西,稍微知道点都能看出来。上面的文字是戳印文,也叫秦抑印陶文。从东周秦到始皇秦时期,秦国地区常用的陶质器皿的文字形象和表现形式。” “当时秦地有书写陶文、刻划陶文和抑印陶文,这种抑印的,常用于商业和手工业上,‘物勒工名’需要的专用玺印。” “这几个字,还带有亭里抑印陶文的风格,有些摹印篆的部分改动,能适应砖头这种方寸直角之地,看这里,这个‘寿’字的横的走向,明显有朝缪篆的过渡特征。”王士乡给李乐指着砖上的几个字,又觉得不清楚,干脆拿起毛笔舔了墨,在一个纸头上写了起来。 “印宗秦汉,这里面都是秦玺印和泥封的艺术演化阶段。陶器研究,你找小曾比我懂得多。” 李乐站老头身后,看了半天,“他常年蹲在田间地头,我上哪找他去。” 王士乡笑了笑,“对了,说说,哪个破烂堆能找出这东西。” 其实这块砖来的挺巧。 李乐有次去成子他们那个一半工坊,一半住处的小院。 正好在墙角的杂物堆里,看到这块砖,问了成子,才知道是下面有个娃,以前在捡破烂时候翻到的,上面字不认识,但是有两条老虎,感觉很神气,就带回去扔席子底下垫头用。 搬到小院之后,有正儿八经,软乎乎的枕头,哪还看得上这个砖头,就扔到墙角。 就把这事,挑拣着给王老头说了。 老头又拿着看了一会儿,递给李乐,“收着,当个玩意儿。” 李乐又给推回去,“送您的,您属虎,这有俩老虎,还有‘长寿’字,上半年您过大寿我不在,算是迟给您的寿礼。” “没必要,以后还得捐出去。” “捐是捐,礼是礼,两码事。再说,这东西还能有您那两根儿黄花梨的蛐蛐儿探子筒值钱?” 李乐一指大案桌腿下面的砖头,“我千里遥远从长安带过来的,您不要我也不带回去,当垫脚的正合适。” 王老头想了想,这才收下,“回头捐出去,得写你的名字。” “您大气!” 李乐挑起大拇哥,晃了晃。 “怎么这才过来?” 李乐拎起水壶,给老爷子续上,“学校开学,等着英语等级考试,事也多,就一直等到现在。还有,我们上课,又不在燕园,在昌平,太远了。” “怎么跑去昌平了?” “这个,那年后面招生不是特殊么。院子里挤不下了。” “哦。”王士乡恍然,叮嘱道,“以后,多做学问,别瞎聊。” “知道。晚上咱们爷儿俩和袁奶奶去涮羊肉?我请客。” “涮羊肉得叫上汪” 说到这,王士乡忽然顿住,随即长叹口气,“哎。” 李乐知道老爷子为什么叹气,心里也是一沉。 那个教李乐调制烧烤干料,教做菜,聊文字,讲写作,骂李乐是块朽木不可雕,麻绳捆豆腐,好吃好玩的汪增奇老爷子,今年五月份,走了。 屋里一时有些安静。 过了片刻,王士乡起身,从身后柜子里抽出本书,递给李乐。 “春节,去看他,说起新出的书,给你留了一本。” 李乐双手接过,一本《矮纸集》,翻开来,上面写了题字,“李乐(le)小友,人皆应常乐,我就这么念了!” “赠书与你,望看后有所得,对你那一笔邋遢文,有帮助。” “心里阳春白雪,笔下人间草木。” 李乐合上书,对老头苦笑道,“王爷爷,他骂我。” “呵呵,该!”王士乡走到门口,“走,那边的屋顶有些漏水,我帮你看着,你上去换块石棉瓦。” 太阳慢慢落山,李乐在房顶,嘴里含着一个哨子,边走边吹,引着鸽子回巢。 一抬头,似乎能看见远处的白塔,角楼,人间草木。 (后面有写99年抗击外星人协议,日本沉没,世界大战僵尸,然后十三衩加二十四绝色,全给戴绿帽,李乐一声令下,三十万属下挤满地铁五号线,打着三蹦子,骑着共享单车来报仇,绝对有爽点。耶?这么写也不错啊。) 第161章 别拿瞎了眼的家雀儿糊弄我 “扯淡,我叫李乐,我爹是李晋乔,我妈是曾敏。我家在长安。你们到底是谁?” 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激动道,“少爷,您先冷静,听老奴把话说完。您真实身份是国内四大家族,叶家的长子长孙。十五年前,你母亲温雅带着你去巴黎迪士尼度假,结果半路上被仇家雇佣的杀手组织,血手狂暴之刃,在半道截杀。” “车子在隧道出了车祸,你母亲临危之际,将你托付给身边的保镖,自己独自一人面对二百名杀手,最后力竭而死。而他们为了掩盖真相,用不列颠退役的王妃替代了你的母亲。” “保镖逃出巴黎,回到国内,但是当时家主因为知道你们遭遇暗杀,和仇家在紫禁之巅进行了决战,为了不影响家主拔刀的速度,保镖只好把你托付给李家抚养,然后自尽。” “现在,家主生命垂危,需要您赶紧回去,继承家业,主持大局。要不然,龙家就会被您后母和异父异母的亲弟弟所掌握,五千万亿美元的家产将会旁落,四百万平方公里的家族土地将会被分割。那将是一场大灾难啊。少主,请跟我回家。” 此人话音刚落,周围一万多名长得一模一样的黑人全都单膝跪地,大喊道,“恭迎少主回家。” “那我到底叫什么,这个女人又是谁?我这么多年靠卖黄鳝赚的亿万钱财,到底为了谁?”李乐捂着头,痛苦的说道。既往的回忆正不断在脑中上演一场冰与火之歌。 “您的真名叫叶!清!辰!而这个女人,就是当年暗杀你们母子的萧家嫡女,萧!冰!儿!她这些年都是在利用你啊。” “不,别听他的,他说的都是假的,我是真的爱你的,不信,你看,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五胞胎啊!”女人拿出一张x光片,举在手里,大喊着。 “你说过,我们俩要肩并肩,坐在东京湾的高塔上,富士山上放核弹,陪我看烟花,要用卫星当喇叭,全世界放歌给我听,你难道都忘了吗?” 库叉库叉又库叉,天上突然响起一道闪电,击中李乐,瞬间,李乐感觉浑身的dha在颤抖,随即,仰天长啸,浑身变绿,长出长长的毛发,露出一尺多长的獠牙,大喊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啊,咿儿呀儿哟!” 。。。。。。 一场稀奇古怪的梦终究抵不过生物钟,李乐起身,看了眼窗外,王老爷子已经拎着篮子,准备出门遛弯赶早市。 “等我两分钟,我去趟厕所,陪您去买菜。” “两分钟够不?”听到李乐的话,王士乡有些揶揄的笑道。 “够了,咱年轻,身体好,肠胃通畅。等我啊,马上来。”李乐攥着一张卫生纸,冲出院门,跑向胡同里面的公共厕所。 只不过,看到门口排着的队,心道,坏,我咋没想到这茬儿。 老爷子家里院子不小,但是胡同的公共厕所可不大。 虽说经过改造,从前年来时的联排无遮挡全景旱厕变成了带隔断水冲,但坑位少了不说,单坑面积还小,地方都特么给了公摊。 味道也就好了那么一点,抽烟的好歹有个避臭剂,可不抽烟的,眼球总觉得有股小风吹来,想睁睁不开,要闭闭不上。 昨天还见俩在这租房子体验生活的老外,单手扒着隔断蹲坑,嘿,人种问题。 得了,跟着排。 李乐一边跟在人屁股后头往前蹭,一边还琢磨着以后要是这公厕装上空调,是不是能冬暖夏凉。要不冬天装暖气?不,不成,那家伙,要是一热起来,噫~~~~。 正胡思乱想着,终于快到自己了,提提裤子,做好准备,感觉有人拍自己肩膀。 一扭头,身后,一个豁牙老头正冲自己乐。 “大爷,您有事?” “你是来拉屎的?” “这话说滴,要不是大的,我能在这儿排着?”李乐晃晃手里的卫生纸。 “我心说你要是不急,能不能让我先?” “嚯~~~,大爷,不是我不想,但实在条件不允许啊。人有三急,紧急处理。忍饥挨饿,忍不了拉屎放屁,要不,下回?” “嘿,臭贫,这词儿还一套套的,行了,你们小小子也快。”豁牙老头掏出盒烟点八,递给李乐一根,“抽不?” “谢谢大爷,不抽。” “没怎么见过你啊。” “啊,我不住这儿,昨晚上在王老爷子那。” “哦,王先生啊,那可是个大玩儿家,我给你说” 就这么着,一老一少,从厕所门口聊进厕所。 提上裤子,李乐和蹲友豁牙老头说了声再见,又赶紧往院子跑。 王士乡坐在门墩上,瞧见李乐迈着大长腿过来,笑道,“怎么,不是两分钟么?” “爷爷,我是错估了形势,这里早起拉屎的问题看起来很严重啊。” “也没几天了,明年就要搬走了。” 李乐一愣,“搬哪去?” “芳草地有套公寓,楼房,搬那去。就不用排队了。” “那不挺好?您也得享受享受了。” 其实李乐去年暑假来的时候,听过老爷子的儿子说过,当年把大部分家具捐出去的原因,一是真想捐,二是想换个环境,梁园虽好,可它是真特娘滴破啊。 方家园这处院子,还是老爷子的祖产,后来经过重重变故,除了最里面一进,自己住了,其他有租出去的,也有被强占了的。有老朋友过来租住的,倒也算清净。 可被占了的,五行八作,贩夫走卒,住的人什么都有,乱不说,还在北房原来存家具的墙边搭起油毡顶厨房,让老爷子整天心惊肉跳,生怕哪一天走了水,几百年的东西付之一炬。 房子破破烂烂,老爷子也没精力和钱财修缮,买新的更没钱,就靠着小修小补。最后因为捐献的家具,有了新房子。 不过这事,有人说东说西。 李乐不操那闲心,老头能换个舒服点的环境养老就成。东西是人家的,想咋弄咋弄,要不是老爷子当年过那种用口粮换家具的日子,可能早被人当柴火烧了。还能在博物馆看到? 跟老头出门买菜,大概率是个苦力活,老头也不客气,舍得用。 回来时,李乐肩膀上扛着一袋糜子,据说掺了这东西的鸽粮,鸽子吃了能祛火气。 刚卸下,还没喘口气,就从屋里出来一个老人,叼着烟斗,迈着方步,戴着棒球帽,穿着牛仔裤,布鞋,满天星的衬衫,一身搭配,随性但看着别扭。 见到李乐,便冲王老头逗趣道,“您这怎么又安排这小力巴儿干活了?” “他愿意干。还能换一顿吃的。不像你,来了做就吃,吃完抹嘴走人。好歹带点菜过来。” “今天没带菜,带了点别的过来,您给瞧瞧?看能不能换吃的?” “等我洗洗手。”王士乡从篮子里取出颗白菜递给李乐,“回头洗了,中午教你做弄芥末墩儿。” 看王士乡出了厨房,戴帽子的老人问李乐,“怎么,就和王老师学吃喝玩乐?” “那可不,别的也学不会啊。”李乐揉揉肩,“上次就画个巴掌大,瞎了眼的家雀儿糊弄我,我的猴儿呢?” “懂什么,那叫猫头鹰。我那都没猴了。” “要不就今天现画一个。” “今日,身体不适。” “那你当时咋说滴?”李乐掐腰。 “不是酒后之言么?” “那我找宁姨,让她带我去你家拿。” 老人姓黄,黄杏槟,宁小乐当年就是跟她学的画画。 喜玩闹,幽默。是王士乡老爷子另一拨的朋友。 去年暑假来过几次方家园,一来二去,就和在这干活当“长工”的李乐混熟了。 他叫他小力巴儿,他叫他黄师傅。 两人在那打着口水官司,王士乡洗完手,喊了声,“你带来的什么东西?” “屋里,大案子上。” 进了屋,三人凑在大案板前,看着黄杏槟带来的东西,一幅八破图。 “不错,好东西呀。”王士乡放下花镜,让开位置。 李乐顺势凑过去,就是一幅看起来杂乱无章的碎纸,破书页,还有广告,报纸残页堆叠在一起构成的画面。 颜色各异,有画有字,还有洋文和数码。 看了眼落款,杨渭泉,便问道,“这八破图是个什么意思,以前没见过啊。” “嘿嘿,小屁孩,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黄杏槟嗤笑道。 “可我不会骗小屁孩。”李乐回了一句,看向王士乡。 “他还是个老头,你和他计较啥?” “这个八破图,好听点的,叫锦灰堆。” “最早传说是元代赵孟頫和友人饮酒作乐后,把吃的残羹剩饭,还有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书页信札画了下来,别有一番情趣。以后,逐渐成了文人画的一种小类别。” “这不就是现在的拍照留念?”李乐想到上菜之后,人不动,筷子不动,先给手机吃的场面。 “还有些不一样,八破图讲究的是抱残守缺的意境。” “那就是画烂纸片子,烧坏的书?” “可以啊,这理解能力。”黄杏槟站远了点,抽了口烟斗,吞云吐雾。 王士乡挥了挥烟雾,“说白了,是这么个意思。不过它是有一定章法的,不能乱画,讲究结构,比例,色差,色彩搭配。要有种美感。” “呃”李乐又看了画,“打散重组?解构?毕加索,波普艺术?” “哟哟哟,你妈和小宁咋说你没天赋的,这不还行么?” “是,我觉得的也是。”李乐忝着脸回道。 “那这个杨渭泉是画八破图的名家?” 听到这话,王士乡和黄杏槟都乐了。 “咋?” 黄杏槟指了指画,“其实画画的人叫郑达甫,是杨渭泉请来代笔,他只是写了字而已。画高价卖出去,只给郑先生一点润笔费,连笔墨颜料都是郑先生自己掏钱买的。” “嚯,还有这样的?” “哪个时代没有?” 李乐皱眉道,“这郑先生能愿意?” “那咋办?四个字,生活所迫。” “比如说现在,你一个小写手,没有名气,住地下室,喝自来水,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有大手子突然看上了你,给你钱让你写东西。但是得用他的名字,你写不写?” “吃饭要紧,先活着。”李乐想了想。 黄杏槟以为李乐会是年轻人的脾气,没想到会这么说,冲王老爷子乐道,“瞧瞧,就这心态,以后准饿不死。” “也是。”王士乡点点头,“走,教你做菜。” “我也搭把手。” “别,黄师傅,您有心,把我的猴儿画了,这里啥都有。” “哎呀,昨天刻板子,手疼咧,要不改天?” “门儿都没有!”李乐翻着白眼,“今天,就今天。” 第162章 马大姐的方向感 荒郊,野外,烈日,高悬。 一棵树下,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女兵,围着地图板,七嘴八舌喳喳着。 “标定地图,判定方位、确定站立点,教官不就是这么教的?” “地图有了,方位都没判定,你咋走?” “啥意思?” “找不到路了呗。” “沃日,东西南北在哪?右手边是哪?” “南?不对,我记得是西。” “不有指南针么?对着地图南北看啊。” “哎,拿倒了,那是北,那是南,地图上不标着了么?” “大姐,咱们这是指北针,不是指南针。” “到底是哪个箭头指南面?红色还是白色?” “” 一个腰带扎的松松垮垮,背包和水壶挂在脖子上,歪戴帽子的女兵,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步三晃伴着叮叮咣咣的声响走了过来。 伸头钻进圈子,看了眼地图,“噗!你们还没找到路?” “没有,正找呢。哎,你刚才干嘛去了?” 女兵挠了两下屁股,“尿尿!这地方蚊子真多,一会儿就咬了俩包,谁有风油精,给用用。” “用个鬼,这都找不到路了,回头超时肯定又得挨批。” “我看看。” 女兵把指北针要过来,放在地图板上,对着地图比划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四周,点点头。 几人一看,有门儿! “找到了么?这前面三个方向,四条路,走哪条?”有人赶忙问。 “嗯。”歪帽子女兵揉了揉鼻子,深呼一口气,回道,“额没找到!” “嘁,么找到你说个爪子噻?” “可我有别的办法啊?” “说,什么法子?” 歪帽子把地图板和指北针交给旁人,转身,在地上寻摸半天,找出一根小棍儿。 “咋?你要用影子辨方向?” “那多费事。” 几人正疑惑,就见歪帽子女兵烧香一样,把小棍儿捏在手里,举到额头,然后冲着四个方向,分别拜了三拜。 嘴里嘀咕着,“天灵灵,地灵灵,四方大仙快显灵,急急如律令,俺把你来哄,走你!” 小棍儿被扔上天,等落地,歪帽子蹲地上看着小棍儿的指向,一抬手,指着一条路,“就这条!” 几个人面面相觑,“马闯,你这招能行?” “放心,我这是和藏区的一个大喇嘛学的,人家在那边都是这样找路的。” “我不信,你这不科学。” 马闯一拉帽子,“科学?你们用了半天科学,找到路了?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心诚则灵。走不走,你们。” “那就走?” “走,好歹是条路。” “走!” 女兵们,收拾收拾,沿着马闯指的路,往前跑去。 半小时后,看着眼前的一片民宅,一群人都傻了眼。 “马闯,这是你说的路?” “这都特么到哪了?看看,这是什么庄子?地图上都没有啊?” “这下完了,彻底找不到地方了。” 马闯眨眨眼,“这不有人了?” “有人有个毛用,地图标记点在山头上,这是村民的庄子,马大姐,就不该信你,等收尸队,回去队长那顿骂,肯定跑不掉了。” “我滴妈耶!” 几个人唉声叹气,干脆坐到地上,等着最后收尸队能不能来,把她们拉走。 马闯也有点懵圈,这大师也不灵啊,咋办? 正犯愁,就看到由远及近,一辆“时风”,冒着黑烟,沿着水泥路,“突突突突”朝这边开过来。 灵光一现,马大姐腾的跳到路中间,双臂一伸,拦下了“时风”。 开时风的老头看到马闯,赶紧捏闸,“哎,哎,作啥子?呀,还是个女老总?” “我们是人民子弟兵,不是老总。老乡,问你个事呗。” 老头看一眼马闯,就你这形象和下山的老总有啥区别? “啊,么子事?” “问你个地方,你知道怎么走么?”马闯朝几个人招手,要地图。 一个女兵说道,“他能知道?” “试试呗。” “又是试试,你能有个准谱?” “死马当活马医,拿来。” “行。” 马闯靠过去,指着地图上的标记点,“老乡,这里,知道?” 老头瞅了眼,摇摇头,“不认识地图。” 得,马闯跺着脚,长叹道,“天要亡我啊。” “你们是来训练的军校的?”老头忽然问了句。 “昂。” “我不认识地图,但是知道你们每年这什么找地方的训练,都去哪几个点。” “啥?”马闯一愣,随即大喜,“你知道地方?” “嗨,这么多年,只要来训练的,就都是那几个。” “过来,过来。”马闯招呼其他人。 “干嘛?” “这大爷知道地方。” “真的假的?” 几个女兵赶忙围上来,七嘴八舌问着。 老头一扬手,“一个一个来,你们知道这啥地图上,有啥记号没?” “有一个水库。” “水库那边有条三叉路,还有翻水站。” “还有片竹林。” 老头想了想,“知道了,就在关山水库南边,不远。” “呀,大爷,具体怎么走,你知道?” “知道。就从这条路,往北,然后” 等老头说完,看到几个女兵紧皱的眉头,迷茫的眼神,大概也猜到了怎么回事,这就是一群路痴,不由得对今后的国防事业产生了深深的疑问。 试着问道,“要不,我送你们过去?” “真的?” “真的。一人五块钱。” 一听要钱,几人刚到嘴边的谢谢又咽了回去。 老头又补了一句,“从这到那,就你们几个走着去,少说得两小时。” “两小时?” “那不就超时了?” “超时也得扣分儿。” “要不?咱们坐他的三轮?” 几人嘀嘀咕咕半天,老头也不急,掏出根烟点上,等着。 “那个,能便宜点?” “你们六个人,收你们二十五。” “军民鱼水情,二十。”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二十五。” “大爷,双拥双建,二十二。” “闺女,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二十五。走不走,走就上车,不走我得回家。” “成交,到地方给。” “行,上车!” 几个人爬上车斗,一阵臭味袭来,脚下一阵滑腻。 “大爷,你这刚拉滴啥,这么臭?” “啊,鸭子,养的鸭子。” “忍忍,忍忍。”几人互相安慰道。 老头扔掉烟头,启动三轮,“对了,你们最好把彩条布遮上。” “为啥?” “你们不怕有人看见?” “也对哈,万一教官或者队长看见。” “脏死了。” “那也比被逮到好。” 一条乡间水泥路,一辆时风,车斗里,一群女兵,捏着鼻子捂着嘴,蹲在彩条布底下,随着时风的起伏,一颠一颠,晃晃悠悠朝着北面开去。 半小时不到,车子在一个小山脚下的隐蔽的林子里停了。 “到了。” 一群人赶紧跳下车,大口呼吸着,缓过劲又看了眼四周,“大爷,这没到地方。” “我还能给你们开到旗子底下?” “哦,对。咋过去?” 老头指着一条小路,“从这条小路上去,遇到岔路就左拐,一会儿就能看到,给钱。” 几个人你三块,我两块,凑了一堆毛票,递给老头。 刚要走,“哎,等等。” “钱不够?” “不是。”老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你们过两天肯定有野外宿营,吃什么喝什么还有花露水什么的,可以让他送到营地边,说好交货地点就行。” 马闯接过来,名片上写着“建军流动小卖部”,下面是电话和地址,背面,雪碧可乐,啤酒香烟,南北炒菜,日化用品,还标着价格。 “大爷,这是?” “到时候你就知道。没电话就去营地西面林子边上,那辆小三轮就是。” 其他几个女兵凑上来,拿着马闯手里的名片,“这这毛建军是谁。” “我儿子。” “一瓶花露水三块?一根鸡腿两块?你这,真贵啊。真打仗咋办?” “姑娘,这地方,有就不错了。真打仗,也会送,就是不用给钱了。走了啊!” 。。。。。。 “当天,我们就这样找到了定位点。” “没觉得训练辛苦,还挺好玩。不过晚上的学习就很讨厌,都是政治上要背的的东西,据说要是能把条令全部背下来,有三等功可以拿。” “后天,队长说要进行射击训练。我很兴奋呐。十发子弹,不知道能打个几环,保底八环得有。” “不知道你在学校的生活如何,我们现在每个星期只能打一次电话,等新兵训练完,重新分配宿舍,就能把电话和信箱告诉你了。” “此致敬礼,马闯。” 李乐收到从长安寄来的信,还以为是陆小宁的,不过一看信封上的航天院的地址,才明白是马闯家里给转寄过来的。 这麻烦劲。再瞅瞅,信上除了名字,都是复印的。 一琢磨,嘿,这马大姐,是真懒啊。 第163章 燕京大学斗蛐蛐儿协会 李乐送走说是顺道蹭车,实际上南辕北辙的黄杏槟,绕了大半个东城回到家属院。 收好黄师傅不情不愿给画的一张“三猿开泰”,翻出几件换洗衣服,急匆匆回了昌平园。 几人对李乐没能带点好吃的回来,颇有意见,正齐齐声讨,忽然有人在楼下喊了句,“英语出了!” 又都扔下李乐,纷纷跑下楼。 还好,四个人里,李乐和梁灿混了个c,王伍和张昭都是b。 金成哲关心程橙,姑娘回了句,“c+”,最高的那一级别,不过程橙认为自己可以免修大学英语,准备再战一把,参加免修考试。 虽然心生羡慕,但是实力不允许,看看c+级别要上的英语课程就知道,“批判性思维与学术写作”,这是啥,这说明可以直接用英文写论文了。 学霸凑一起,也得分出个一二三。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如果不能认清这个现实,在燕大清大这种地方,你会活的很累。 昌平园这里的都是文科生,似乎天生带了懒散和浪漫的气质,看到彼此之间的差别,大都一笑而过,然后高举双手,喊起六十分万岁。他们更倾向于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寻找乐趣。 你就是上天又如何,我顶多在下面喊一句,“看,灰机,哟,大灰机。” 而学校里若有若无的那种自由的气息,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这批人。 大学终究是大学,即便是鸡腚眼子大点的地方,该有的活动还是要搞的,要不然,怎么创造机会谈恋爱?此话据说出自社会学系一个马姓老师。 于是昌平园的广播站开始营业,每周一次的舞会,院系之间的体育比赛,三人成团,可以看的不少大片的影音室,中秋节的小晚会,各种本部过来准备拉人上梁山的社团招新。 不过来的这些师兄们,遇到报名咨询的,总是先顾着女生,男生,往后稍稍。 也有师姐,看到被怀揣文学梦的梁灿硬拉来的李乐,早早的盯上。坐在一旁,把一个五四文学社吹得天花乱坠,什么湖畔写诗,塔下读文,有过多少悠悠岁月里出来的各种型号的名家。 但是对于李乐,既感受不到十四行诗的美感,也理解不了为什么那几个本部过来的男生,非得把自己弄成一副既愤世嫉俗,又放荡不羁的模样,难道这才是文学青年? 听到那些人开始向参加活动的新生们聊什么喧嚣与骚动,荒诞意识和反叛情绪的现代派,神秘、悲观、虚无色彩情绪的先锋派,李乐拍了拍听得入神的梁灿,“兄弟,我尿遁。” 参加了几次五花八门社团招人活动,李乐本想当逍遥派,不过被辅导员杨师兄找上。 “你,总得参加一个,哪怕再退了。” “那多不好。而且,这里没有我感兴趣的啊。”李乐摊着手。 “是音美舞,多才多艺的漂亮姑娘吸引不了你,还是足篮排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没你心动?要不,辩协,咱们虽然这两年干不过复大和隔壁,但在国内也算头沟的那几个。” “好了还能参加国际比赛,上个电视。” “师兄,你以前是辩协的?”李乐问道。 “嗯,当年的一辩,我们那一批,吵遍燕京无敌手,也就沪海的那群蛮子还能一战。”杨师兄面带骄傲。 “算了,我嘴笨。”李乐对一个整天争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说着车轱辘话,模棱两可,以吵架为乐趣的团体更没兴趣。 “学生会,这个试一试?锻炼人际交往能力,坚持几年,各种评优、评先进、保研、留校、入dang、推荐就业,都是有隐性照顾的,平时除了活动,还能查寝。” 想起假模假式,口号至上,充满低级幼稚官僚气息的校、系学生会宣讲会,李乐用屁股想,都能想到那里面的乌烟瘴气,摇摇头。 杨师兄有些失望,看了眼手里的协会列表,“那就,文物爱好者协会?进紫禁城和燕京各大博物馆不要票。” “啊,这个。”李乐想了想,“有没有动物类的协会?” “啥意思?” “猫协,狗协,鸟协?我会养鸽子,养金鱼,养蛐蛐儿。哎,对,燕京大学斗蛐蛐协会有没?” 杨师兄愣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这个真没有。” “那就没了。” “你咋不自己弄一个。”杨师兄有些放弃了,拍着手里的文件夹。 “也行,要啥条件?” “不是,你想弄?” “看条件呗。” “申请,最少二十人,有章程,有活动计划,不违法违规,你懂得。还要有指导老师,系委的书面意见。其他,倒也没了。” “那行,我琢磨琢磨。” 杨师兄又提醒道,“那个斗蛐蛐儿社就算了啊,你听这名字,肯定不行。” “我可以改个名字啊。” “啥?” “传统文化社交游戏活动研究社。像斗鸡,斗蛐蛐,斗鹌鹑啥的都能装里面。” “呃” 李乐当然是在逗杨师兄,真要申请,学校万一脑子一抽,给批了,以后是拎着鸟笼子上课,还是满学校打手电扒墙角逮蛐蛐儿? 过了几天。寝室里,梁灿更加抑郁了,站在窗台,皱着眉头望向远处的田野,长吁短叹,继而开始写诗,小目标,一万行。 张昭和王伍进了剧社,开始准备第一个剧目《飞跃疯人院》,这俩都演病人。早起也不锻炼了,跟着组织去游泳池那边喊嗓子练普通话,背台词。 见到了李乐就问,你看我像什么? 非得说我看你像神经病才满意离去。 金成哲在热恋期,跟着程橙进了法律系的必选项,杨师兄所说的辩协。 李乐也找到了自己的快乐。 昌平园图书馆虽然不大,但足够李乐在这里遇到各种惊喜。 除了本专业书单上,从马塞尔·莫斯的《礼物》,诺伯特埃利亚斯的《文明的进程》到老院长的《江村经济》,再到全套的《二十四史》,《资治通鉴》,《山海经》,或是老校长的《玄圃论学集》。 尤其是过往期刊和几十年前老学长们的论文,更是让李乐喜欢上了爬故纸堆。 三几年的一个学生,毕业论文题目是“燕京娼妓业发展趋势和现状”,也不知道这人在八大胡同有没有遇到过徐康桥。 每周从本部过来的那些鼎鼎大名,如雷贯耳的教授学者开设的讲座专题,历史,哲学、经济、政治甚至美学,冲击着人的思想。 带来撞击的火花和注入新的活力,跟着他们会看到人性,社会的另一面,深一面,还有自己的另一面。 在不知不觉中,李乐开始重新构建自己的认知体系。 。。。。。。 寝室里各有一摊,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聚一起去食堂这种,已经开始人不全。 李乐除了去食堂和上课,平日也开始隐身。搞得一些姑娘想见,只能去食堂蹲守。 刷完饭缸子,正准备去黑卖部买瓶洗洁精,就被杨师兄抓住。 “给。”杨师兄递过几张纸。 “啥?” “申请啊!” “啥申请?” “前几天你和我说的,申请个社团的事。”杨师兄指指申请表,“正好我上午去本部,从团委拿过来的。” “啊?我就”李乐一想,赶紧改口,“我就挺期待的,呵呵。” “上次我去系里开会,汇报学生工作,说起有学生要组建社团,丰富业余生活,系里很支持。不过斗蛐蛐的肯定不行,换个积极向上的,有特色的。” “我知道了。” 李乐心里这个烦,你不积极,就怕有个跟着瞎积极的。 杨师兄这人,研三,你不忙么?你不用给导师接孩子洗衣服辅导功课?你不怕延期毕业? 不过这人能临近毕业还来当辅导员,也是个心里有想法的。 回去路上,李乐盯着申请表琢磨了半天,申请行,过得去过不去可不赖我。 不过搞个啥? 忽然瞧见手里的饭盆,李乐心说,得,就你了! 第164章 饮食营养健康文化研究社 “诺,你的。”梁灿从本子里抖落出一个千纸鹤,扔给趴在桌子上的李乐。 “啊,奇文共赏析。”张昭刚伸手要抢,晚了一步,笑道,“你这,你又不看,还不能让我们looklook?” 李乐摇摇头,“个人隐私,上次被你们偷看,差点传出去。” “那你得找成哲,他那个大嘴巴。不过,到底是我们系的才女,那话写的,啥来着,阿灿,记得不?” 梁灿点点头,“青山峰峦有仙则名,云海里有人骑鲸,此间我见到了你,这三件事,一般的写意风流,一样的让人欢喜。” “听听,把你比作李太白呢。”张昭低头,盯着李乐,“你这样才不好,成不成给人家一句话。” “不回应不就是代表态度了?” “那不明确,好歹给人回句话,比如,对不起,现在我要把所有的精力和满腔的热情投入到为祖国强大的学习中去。”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热情的,文静的,甜美可爱的?我们给你物色物色。” 李乐笑笑,“没考虑过,碰到就碰到,随缘。” “听听,听听,随缘。这和随便一样,都是最难琢磨的两个字。” 王伍端着印有“从头再来,再创辉煌,下岗纪念”的茶缸,凑过来,看了眼李乐写的东西。 “你这写的饮食营养健康文化研究社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社?”梁灿和张昭听了,也都靠过来。 “我们辅导员,给了个社团成立申请表。” 梁灿把申请表抽出来,仔细读着。 “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的路线指导下,我国经济和人民生活,飞速跃上了健康、稳定发展的新轨道。” “近些年食品资料、资源丰富充足。人民收入、生活水平逐步提高,从温饱逐步开始走向小康。人们不再仅仅满足于吃饱” “百姓的饮食观念吃得安全、卫生、营养健康、美味以及具有文化内涵的享受已经成了共识” “本协会力求关注食品安全,传播健康营养知识,传承和弘扬传统文化” “能不能说人话!” 李乐笑笑,“这不就是人话?” “这叫官话。”梁灿翻着白眼。 “人话就是,搞个小团体,打着燕大的旗号,蹭吃蹭喝。”李乐拿过梁灿手里的申请表。 “何解?” “假如你开个饭店,最愁什么?” “没人来啊。” “那我来了,燕大挂牌的正规国营学生社团,帮你在学校几万名学生老师里做宣传,引学生去你店里吃,行不行?” 张昭托着下巴,想了想,“行。” “那我尝尝菜行不行?要不然我怎么给你拍照,给你写文案推荐?然后,你好意思收我钱不?” “这个,不好意思。” “这不就成了?” “这能行?”梁灿一摊手,“你的载体呢?” “学校有啊,到处都是墙,还有广播,各个院系的期刊,校刊校报,弄个美食健康专栏。想一想,搞一搞总有能用的。” “后面再有社团会员卡,会员优惠券,凭卡券享折扣,凑够多少人享受团购价,然后以燕大周边为,朝周边各大高校扩散。” “这就是你弄这个美食社团,骗吃骗吃的幌子?干脆叫美团好了。” “呵呵,叫这个也行。先这么着,应付应付差事,本就是奔着不批走的。就是批了,也得明年回本部再说,这边荒郊野岭的。” “来来来,这边有发起签名,你们找一下自己班里的,凑个数。”李乐拿出一个表。 王伍接过来,瞅了瞅,姓名,院系,届别,性别。问道“要多少个?” “总共二十人就行。” “下午剧社排练,我拿过去,帮你拉人。” “不强求,有就成,回头你再给成哲,他那边也要拉几个人。” “行,没问题。”王伍点点头,“阿灿,你们哲学系那边呢?” 梁灿嘁了一声,“我们?我们那边人都是神仙,喝西北风就能活着,算了。” 要过表,在上面填了自己的名字,梁灿摆摆手,“我去楼顶晒太阳,找找灵感!” 瞧着梁灿走出寝室,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 “这是?” “他们那专业不都这样?要么越学越理智,要么越学越神经。” “也不对啊,大部分不都挺正常的?”王伍说道。 “关键阿灿开始不正常了啊。”张昭低声道,“我听说,他现在上课不是写自己的那个什么诗,就是睡觉。还有好几次翘课。晚上也不自习,开始和一些人,在楼顶抽烟喝酒唱歌。” 王伍一愣,“他这么干,不怕挂科?”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开始就不喜欢现在这个专业,要不是家里逼着,估计也和那哥们一样。” 张昭指了指堆着行李,箱子,杂七杂八东西的那个上铺。 王伍扭头看了看李乐,犹豫着说道,“要不,咱们想想有啥法子,不能这样下去。” 李乐摇摇头,“等等看。” 。。。。。。 忙活了两天,写了又红又专的符合官方审美的申请理由和胡编乱造的发展方向计划。 倒是申请的人数,弄了个五十多人,不少了,接近整个校区人数的百分之十。 杨师兄审了一遍,倒是很意外于李乐这一手打磨官样文章的本领。 “有内涵,有意义,这样就很好嘛,比那个蛐蛐儿协会强。” “给我就成了,我回去帮您找系里。指导老师你知道找谁?” “这个,还不知道。”李乐实话实说。 “这样,我找我导师。”杨师兄好像提前想好了。 “马融老师?能行么?人家是副主任,位高权重。” “位高权重什么。人很好的,放心,我是开山小弟子,这点面子总是有的。”杨师兄很自信。 “那,谢谢师兄。” 李乐走出办公室,在信息栏前瞄了几眼,后天,有经济学院林义夫院长的讲座。 估计又是一次抢座大战,得早去,要不然,又得爬窗户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李乐觉得昌平园这里就是个养蛊的地方,大家都在这里修炼,有人会渡劫升仙,也会有人直线坠落。 第165章 天黑路不平,怕你掉沟里 “我以为自己身处泥潭,逐渐沉沦,却看到,另一个满是肮脏的自己站在一旁,凄厉的笑声肆意。” “此时,我不再是我,我注定成为不了一个伟大的人,已成为这浑浊世界的一缕黑暗。” 梁灿抱着吉他,坐在几块砖头上,手里夹着烟头。伴着上涌的酒意,扯着嗓子唱着自己写的歌。 身边几个同样醉眼迷离的男生,高举着啤酒、白酒瓶,大声叫好。 嚎完,梁灿放下吉他,拎起脚边的酒瓶,冲众人一扬,“七二四,扑街们!” “干杯,傻逼!” 有人用把从活动室搬来的录音机,放起了鲍勃·迪伦的“detion row”,宿舍楼顶,酒瓶破碎和笑骂声不断,喧闹异常。 教学楼一楼大教室,挤满了学生,连窗台上都坐着人。 最前排的,已经坐在离黑板一步之隔的地上,只有往后靠,努力仰起头,才能大概看到黑板上的字迹。 除了偶尔的咳声和笔记本翻页的轻微响动,剩下的,只有讲台上,那个操着特有的南方口音,戴着眼镜,面容瘦削的男人,侃侃而谈的声音。 “我们在考察和资料的统计过程中,发现一个问题,农作物生产方面的资本边际生产率很低。这显然是由于资本的不可分行和过小的农户耕作规模所致。” “集体成员,一个,一个集体成员只能获取到他追加努力的小部分边际报酬农民成了享有剩余权力的人获取价值的过程中,采用新技术的激励更高。” “这有个模型,不是相关经济专业的,听听就好我们把每个劳动收入最大化的目标函数定为ax,监督费用是c,监督程度是π困难程度γ的函数” 李乐坐在最中间,有些不舒服,右边那个女生似乎正在一点点的朝自己身上靠,只好尽量把笔收到怀里,记录着板书。 李乐不知道此时林院长在外面一堂的讲课费是多少,但是在这里,听说是三十五块钱。 三十五块钱,能听到两个小时,一场林院长关于农村经济结构调整和制度演化的讲座,睡觉时,笑都要笑醒的哇。而且,他还习惯拖堂,上次一场关于国内经济形势预测的课,足足拖了一个多小时。 抓紧记,仔细听。 楼顶,几个人醉意更浓,有人突然说道,“哎,你们不觉得冷么?” “有点,要不回去?” “酒还没喝完呢,瞧瞧。”一人踢了踢脚边的啤酒,晃啷啷几声响。 “艹,丫别给cei了!” 梁灿撑着膝盖,晃悠悠起身,吐掉嘴里的烟头,“一群衰仔,冷不能生火么?” 脚步虚浮,走到女儿墙一边,抱起几个废纸箱,连拉带拽,堆到几人中间,扯过半瓶红星,浇了上去。 刺啦一声之后,楼顶的亮光,越来越大。 一群人,围着火堆,拍手大笑。 隔了一个操场,教学楼里众人对宿舍楼顶的大火毫不知情。等到下课回了宿舍,才看到从楼顶陆陆续续下来,手里拎着灭火器的保安。 还有几个烟熏火燎,已经看不出长相的男生。 “哎,那,那不是阿灿么?”张昭眼尖,推了李乐一下。 “谁?” “梁灿,怎么头发糊了?” 几人排着队,被保安押着,从楼上下来,倒数第二个,原本长发已经变成短发的梁灿耷拉着头,跟着往前走。 李乐扫了一圈,走到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保安身边,问道,“大哥,咋回事这是?” 保安从下到上打量一眼李乐,“怎么,有你熟人?” “寝室里一个。具体怎么了?” “哦,楼顶,喝完酒发酒疯,要什么取暖,放了把火,结果弄大了。要不是我们上去及时,还不定出什么事呢。” “那这是去哪?关起来还是交派出所?” “瞧你说的,哪能呢,去园区办公室,领导得先问问情况。” “大哥,谢了啊。” 李乐扭头,叫上张昭。 楼里还能闻到一股烟火呛人的气味,引得其他寝室的人怨声载道。 311里,四个人不时看向梁灿的铺位。 王伍叹了口气,“这下,完咧。梁灿不会被开除。” “难说,得看程度,不过应该不会,没伤人,也没烧到什么东西,顶多,记过?”张昭扭头看金成哲,“成哲,你说呢?” “要是在清大,梁灿肯定被开了,那边管的严,咱们这儿,相对松点,估计还得看学校的意思。” “我就说这几天他越来越不正常,早上不起,晚上不睡,翘课喝酒,跟那些人吃白相饭。”张昭往后一倒,半躺在床上,“混混混,混出事了。现在怎么办?” 李乐站起身,“我过去看看。” “你去干嘛?帮他求情?咱们也是大头兵。” “好歹别寒了人心。” 见李乐要出门,王伍和金成哲赶紧套上衣服,跟着要出去。 王伍在门口看了眼要起不起的张昭,上去拉起来,说道,“走,一起去。” 。。。。。。 校区管理处,四人蹑着脚,刚走进走廊,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呵斥,不过听名字,倒不是梁灿。 不过王伍怕梁灿犯浑,赶紧拥着李乐往里走。 写着处长室的牌子底下,按着高矮个,几人头摞着头,扒起门框,从门缝里往里瞅。 “梁灿同学,这事你是主要参与人,肯定会处理你。” “我接受处理。” 听到梁灿的声音,四个叠起来的脑袋,齐齐松了口气。 只要不犯顶,有个好态度,最起码印象分有了。估计也是酒醒了,知道害怕。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咱们国家最高学府,不是你们以前的高中,把你们托在手心里捧着?,靠成绩就能胡作非为?” 说话的是校区管理处的负责人,姓牛。 来了这些天,倒也听过一些关于这人的传言。 心眼不大,爱摆谱,爱说教,没有干过教职,纯行政出身。李乐听了几句,有股子老政工的味道,但老政工,也就意味着油性大。 顿了顿,又听牛主任拖着长腔,“天天说,周周提,月月讲,注意遵守学校纪律,服从学校管理,你们是一点儿听不进去。” “你们几个,现在都成了新生里的典型代表了。”“胡晓东,你们国管的课程就那么难听?一个星期,翘课六节。” “袁明,连着三次被抓到在里面抽烟的是你?” “吉成,活动室里的录音机都是锁好的,你怎么给拿出来的?严重点,这算偷窃懂不懂?” “还有你,梁灿。哲学系里,你算是头号的问题人物了。翘课什么的回头算,就这回,幸亏楼顶上能烧的东西不多,要不然,你不得把整个宿舍楼给点喽?” “这件事,学校会一五一十,彻底调查清楚的。绝不姑息迁就你们先回去,等候学校的研究处理!” “吱呀”一声,浑身烟熏火燎的几人,挨个儿走出来。 瞅了眼贴墙站好的李乐他们,要么摇头,要么叹气,耷拉着脑袋走了。 倒是梁灿,出来时一阵诧异。 “你们这是?” “天黑路不平,怕你掉沟里。” 第166章 你值得帮么? 金成哲自告奋勇,用一把大剪刀给梁灿理了发。 谈不上什么手艺,好歹比火燎的好看些。 几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对梁灿讲了几句宽慰的话,便早早的躺倒睡觉,平日里的卧谈会,变成了各具心思的悠长呼吸。 半夜里,听到一阵响动的李乐,慢慢睁开眼,看到阳台上,一点星火,时明时暗。 晨雾漫碧林,鸟鸣立高枝。 拉伸之后,做起空击。脚下原来的一片稍显松软的土地,在李乐来了之后,已经逐渐变得夯实。 连续三组,喘息之间,李乐瞧见不远处,一个人影安静的等在那。 侧头想了想,继续。 等到薄雾慢慢散去,那道人影才慢慢靠过来。 “怎么,也想锻炼?那俩坚持两天就不来了,现在已经献身给了伟大的戏剧。” 梁灿摇摇头,“你结束了?” “嗯。怎么,很沮丧?” “我没有沮丧,只是找不到热爱的东西。” “那你热爱什么?” “不知道。” “害怕?” “有点。” “哦。”李乐脱掉短袖衫,露出让人羡慕的线条。 “万一,这个处理很严重,我家里”梁灿低声道。 “那你有为自己想过没?” “暂时没有。” “人如果三分为自己,七分为别人,做什么事都不会快乐,但只顾着自己,更不会。” 梁灿犹豫说道,“能不能帮我。” “我能帮你什么?昨天张昭还说我们都是大头兵。” 来上学已经一段时间,寝室里几人是个什么情况,心里都有了自己的判断。 至于李乐,大伙虽然嘴上不说,但大概能猜到一些。梁灿抱了些希望。 却听李乐笑道,“还有,你值得帮么?” 。。。。。。 宁小乐踩着高跟鞋,铿铿走在前面,身后,是李乐和拎着袋子的梁灿。 走到校区管理处的楼前,宁小乐突然转身,冲李乐说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 “你怎么和李晋乔一个熊样,这么喜欢当烂好人?” “嘿,你咋不说随曾老师?”李乐赶紧停脚,笑笑。 “她?她才懒得理。”宁小乐一摆手,“记住我说的了?” “明白。我心里有数,最低和最高目标么。” “你心里有数个屁!”宁小乐又瞥了眼梁灿,推推眼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傻逼!” 梁灿一愣,低头,看脚尖。 或许和李晋乔生活这么多年,真的被传染了那种烂好人的习性,又或者隐隐还有着别的想法,李乐最后还是去找了宁小乐。 挨了一顿骂,宁小乐给了句,“等我回话。” 回到寝室,就安排梁灿写检讨。 你不是喜欢写诗么?一万行,先来一万字的检讨,练练手。 这回倒不用李乐,张昭几个人头碰头,不到一会儿,三人一人一段,一人给凑了个认识深刻,情感真挚的检讨大纲。 王伍说,“认罪伏法,才有生还的希望。” “对,我们也没别的能帮忙的,也就这点能力。” “到时候,该哭哭,该嚎嚎,咋滴,又不是杀人。” “可放火了啊,也属十恶不赦的。”张昭嘴臭,补了一句,“看你造化了。别照抄,自己改动改动。” 下午宁小乐回了话,“我新来,牛处长不熟,但是问过这人的做派。” 交代几句,李乐心里有了数。 管理处处长办公室,敲门,“进来!” “哟,宁老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牛处长抬头,瞧见门口的宁小乐,新成立的艺术学系的新老师,阿美利加回来的。 别的老师坐大巴车,只有她,成天开着一辆白色的切诺基,在学校里大摇大摆。 本来想管上一管,但和本部的头头们喝酒时,听一个领导说过,这女人背景不简单。 能在燕京城里说出个背景不简单的,那就是真不简单。 好在,除了开车猛点,倒也没见什么目中无人,趾高气昂。 见了自己也和和气气的打着招呼。 不过,今天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干什么? 再往后一瞧,看见李乐和李乐身后,缩肩低头的梁灿。 牛处长心里了然。 “没事不能来看看?哎,牛处,我上个月的课时表你这出了么?”宁小乐捂起嘴,笑道。 “呀,还在小吴那,没统计出来,不过,你们系新成立,人少,应该有了。怎么,害怕我给你少做了考勤?” 宁小乐摇头,又恭维道,“瞧您说的,您这么公正讲原则的人,哪能呢?就是想看看第一个月上了多少课,好安排下面的课程进度。” “放心,肯定不能做错,不过,咱们老师也不靠这点课时费吃饭是?” “哈哈,是不吃饭,得加油啊。这一天天,油价翻着翻儿的往上涨,要不是起不来还得一早赶去本部,我都想坐大巴了。” “我干脆给你办个私车公用算了,还能补贴点,不过你就得拉上几个老师一起来了。”牛处长笑的像个和蔼可亲的藏狐。 宁小乐故作惊讶,“哟,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规定?” “去年才有的,找小吴说一声,登个记就行。” “那行,我去找小吴,看看课时表,顺便问问怎么贴油钱。隔壁办公室是。” “再隔一个,隔壁是会议室。” “得嘞。”宁小乐作势要走,又转回身,指指李乐,“哦,对了,这我亲外甥,社会学系的,带过来认认门,以后还得靠牛处长多照顾照顾。” “嘿,瞧您说的,都是自家学生,不说这层关系,也得照顾好不是?” “李乐,你在这和牛处长汇报汇报学习和生活情况,我可听说,牛处最喜欢深入学生,了解情况了,我去找小吴。” 宁小乐又冲牛处比划一下,出了门。 “李乐是。坐,坐。” 牛处冲李乐招招手,指着办公桌旁的沙发。 “诶,好。” 李乐进门,扭头冲梁灿使了个眼色,梁灿会意,也跟进来,把门关了一半,然后,就那么站在门口。 坐下来,李乐扫了眼办公室。 “你们最近课程多不多?压力怎么样?”牛处坐进一张老板椅,扒着桌子,和蔼的问道,“我可知道,好多学生,刚来这里,心里落差很大。” “对,好多人都说,又上了一遍高三,甚至还不如呢。” “哈哈哈,确实是,可现在就这条件,谁让本部宿舍不够了呢?不过,大二就好了,就能回去。” 李乐摇摇头,“哪能只看这些外在条件,学生么,就是来学习的。那些教授,老师,成天在本部和这里往返奔波,更应该感谢他们不是?”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有牛处您这样的领导,生活老师,工作人员,和我们一起住在这,有家也顾不上,其实你们更费心,更辛苦。” “嘿,这话说的。”牛处哈哈大笑,“以后毕业了,留校。” “求之不得呢,到时候在您手下,当个笔帖式?” “那不就浪费了,好好学,以后留校,当老师。” “也得靠您督促、帮助不是?”李乐笑得眯缝着眼,任谁看了,都觉着的这人上道。 “进学生会了?”牛处往后一靠,贴在老板椅里。 “我觉得自己还不成熟,想再锻炼锻炼,成长成长,与其进学生会,不如有机会来管理处这种地方,更能学到东西。” “哟,眼光挺厉害么?”牛处一愣,随即拍着大腿,“别急,有机会。” “是。”李乐直了直腰,“最好是能跟着您学习学习。” “哈哈哈,你这孩子,哪学的这一套一套?家里有人在政府工作?” “啊,自学成才算不算?” 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好一会儿。 牛处被挠了痒处,一直乐呵呵的,看李乐的眼神也开始带了些欣赏。 梁灿一直站在门口,两腿都有些木了,不过记着李乐的话,一直撑着。 “对了,你和梁灿是一个寝室的?” “牛处,您说,倒霉不?摊上这么一个室友,烦死了。”李乐一摊手,做出无奈的样子。 “外人想来,都来不了的地方,这个倒好,一点不珍惜,赶紧开除拉倒,别影响我们学习。” 牛处“嘿,”了一声,“可惜咱们得治病救人啊,小同志,一切都有规定在,不能你想干嘛干嘛不是?” “啊,我这是民意,民意。投票决定的。”李乐微笑。 “你们哪来的民意,可不兴搞那一套。” “那也得有个态度不是?”李乐冲梁灿一招手,“梁灿昨天哭了一晚上,写了感想,做了自我剖析,对自己最近自由散漫的作风和学习态度,做了检讨。您帮着瞅瞅?” 梁灿赶紧把十几页的检讨拿出来,递给李乐。 李乐接过来,双手捧给牛处。 “嚯,写这么多?” “可不,一页两页,三千两千的,哪能深入灵魂?” 牛处点点头,戴上花镜,翻看着。 “是挺深刻!” “还是在于您平时的教育和管理。” “在自己。” “对!” 这时候,突然门开,宁小乐走了进来。 “哟,聊这么久。牛处,我这外甥还行?” “哈哈哈,挺好,挺好。” “那行,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我还得赶紧回本部,李乐,下午还有课是?” “昂,有一节马思。” 看着三人出了办公室,牛处坐下时,突然发现办公桌底下,有一个袋子。 拿起来打开,两瓶茅台,两条大熊猫,两盒大红袍。 想了想,转身,打开后面的矮柜,留下一盒大红袍,其他的都放了进去。 打开盒盖,闻了闻,又拿过桌上的正山小种比了比。 “是好不少。” 第167章 哲学,一切科学的科学,学了不亏 管理处门外,宁小乐说道,“走了,听天由命。” “谢谢宁姨。” “知道就好。哎,老头找我告你状来着。” “咋?黄师傅说啥?” “还有啥,不懂尊老。” “那还是他不爱幼,说话不算话。” “你和他一个老头较个什么劲。下礼拜他要来讲课,你来不来听?” “不听。” “爱听不听。” 宁小乐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的走了。 梁灿这才凑过来,“谢谢。” “谢什么?”李乐反问道。 “谢谢你帮我。”梁灿有些诧异。 “你信不信,如果前天早上,你不来找我,我肯定不会帮你。顶多是在事后说几句安慰的话。” “为,为什么?” “看过《教父》没有?” 李乐往前走,梁灿跟上。 “没有。” “我看过,三部。”李乐伸出三根手指,每说一句,便收起一根。 “老柯里昂有三个原则,一,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在寻求求助,并且把身段放低,而是用道德绑架或者认为你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以抹杀自己可能会欠下的人情的人,不值得帮。” “反正你也不忙,写个东西能花你几分钟,前不说打扰,后不说谢谢。熟悉不?” “二,把你解决的不了的事情,交给我来解决,就变成了我的责任,从求助者变成了监督者。指望你把大饼做好之后再喂到他嘴里,并负责给他刷牙的白痴,不值得帮。” “我求你的帮忙的那件事,你办的怎么样了,怎么还没办好?我要的是那个,你怎么给我这个。听过没?” “三,知道你帮不了,但是总会跑到你面前,抱怨,诉苦的人,最好不要付出你的时间和精力听他说那些话,除非那是你躲不掉的责任,比如父母亲人。” “他只是把你当成了宣泄情绪的厕所。人在内急的时候会去找厕所,但少有人会想着以后回头把厕所,打扫、装修一下。” 梁灿听完,反复咀嚼着李乐的话。 “你们社会学教的都是这个?” “你们哲学不学这个?哦,对,你不上课。”李乐呲了梁灿一句。 “还有这个。”李乐从裤兜里取出一张纸,摊开,递给梁灿。 “这是,欠条?”梁灿接到手里看了,上面写着,今有梁灿,身份证号xxxxxxx,借李乐,茅台两瓶,大熊猫香烟两条,武夷山大红袍茶叶两盒,括弧,价值壹佰贰拾元\/盒,合计贰佰肆拾元,反括弧。双方约定,在1997年12月31日前 “废话,你以为这些东西是白给的,那是宁姨从家带过来的。她没说,不代表不还。” “这个,有点儿” “和你面临的被开除的风险比,这个算什么?” 李乐又从兜里掏出一根笔,塞给梁灿,说道,“签了,人情好欠,钱不好欠的。” 看到梁灿签完字,李乐收了欠条。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的错承担后果,处分也好,欠条也罢,你如果只是觉得过去就过去了,算我们倒霉。刚才说的那几个条之外,还剩一个最重要的,没人有义务帮你。” “老柯里昂伸出援手,要的可能不是什么金钱的回报,而是想看到一个人改变方向的样子。” “还”李乐突然闭上嘴。或许是因为曾经因为天赋、机遇、努力而有过的求而不得,或许是对一些肆意挥霍的人的愤懑,话变得多了些。 他不想成为小说里那种长篇大论说教,水字数,让人厌烦的主角。 “走了,上课去。” 。。。。。。 不知道是宁小乐的面子,还是是财帛动人心。 经过昌平园小区管理处的研究决定,鉴于梁灿等六位同学,在犯错后,认错态度良好,态度端正,且未造成其他损失,给予警告处分。 事情到此为止,几人都松了口气。 除了梁灿,没人知道李乐做了什么。 倒是王伍依旧热心,从历史系的辅导员手里,搞来了去年学校转专业的规定和相关条件。 “理科就算了,国管、思政这种也不能有处分,中文,经济?你不是喜欢中文么?可以等明年报名考试去啊。” “我看看?”金成哲要过来。 “阿灿,成绩要求也还行啊,上学期期末考试,均分80,修够学分,我看也没什么。” 张昭拍了拍梁灿,“要不,你努努力,再不喜欢,忍忍就过去了,还能有高考难?试试?” 梁灿接过金成哲给的资料,瞧了几眼。 “算了,不换了。” “怎么?继续放弃?”王伍拍起了桌子。 “你小点声。”张昭拉了一下王伍,坐过来,问道,“这不是个摆脱你讨厌的专业的机会?” “就这样,哲学好歹是一切科学的科学,学了不亏。” “折腾一大圈,还背了个处分,又转回来了?” “或许保生大帝就是这么安排的。”梁灿笑道。 “保生大帝是哪路神仙?”王伍瞅瞅金成哲,小声问。 “不知道,我们那边信五大仙。你们那呢?” “菩萨?天尊?泰山娘娘?哎呀,反正谁灵信谁。” “这说梁灿呢,怎么扯到神仙去了。”张昭嘟囔一句。 没过几天,梁灿找了文学社的师兄,帮忙把自己那个去年才出来的gaboy pocket,还有cd随身听给卖了,凑够钱还了李乐。 那个准备写一万行的诗本收了起来,酒也不喝了,开始安安心心的上课,上自习,去图书馆。 只不过整个人,从傻乎乎的放荡不羁,游手好闲,变成了整天里捧着教材和拉姆齐、维根特斯坦埋头苦读的人。 王伍有些担心,问李乐这是咋了? “别管他,只要不天天光着屁股喊我特么是太阳就没事。” 昌平园的生活与城市隔绝,倒是多了些野趣。 学生们经过一段的适应和试探,逐渐知道了学校的各种规定和底线,学校的管理也开始逐渐放松。 于是,除了每周末的休息日,平日里,学生们也开始了对周边的丈量。 先是在周围的果林,鱼塘瞎溜达,后来是成群结队爬山,去十三陵。 再然后,就开始独立团攻打昌平县城。 县城里,吃吃喝喝之外,新开的电脑游戏室里玩暗黑、星际、红警,廉价ktv里聚一起唱唱歌,也成了一些人的消遣。 本部那边倒是有网,白天二十,晚上十五,又贵又远,谁也舍不得花这个钱,还不如每周在学校的微机课上体验一下那个李乐嘴里春种秋收的网速。 小三轮的生意日渐兴隆,司机的脸上充满笑容,当然,该坑你的时候一点不含糊。 去过两次地里薅人家的秋玉米,爬过一次山,去过一次十三陵看了看judy,李乐也就没了兴致。 现在学生们看着新奇的玩意儿,对于以后娱乐就是直接进high房,叫过全国可飞气氛组,红包局满天飞的李乐来说,更是曾经余沧海。 还不如照着书单,图书室一pia一下午的日子。 正准备去继续啃那本厚厚的《货币哲学》,没进门,就看到一群人堵在门口,抻着脖子朝里望。 “同学,怎么回事?” 李乐问身边一个抱着书的眼镜女生。 “啊,你,你和我说话?”女生诧异,随即脸上泛起桃红。 “是,要不我换个人?” “别,好,啊,不好”女生赶紧摆着手,低头,小声道,“这边有剧组来拍戏,用图书室,等会儿就能进了。” “哦,谢谢啊。” “没关系。”女生笑笑,李乐刚翘起猫咪唇,想回个符合读者期待的笑容,突然看到楼梯上,一个瘦了唧,一脸猴相的男人,下楼。 那人也看到李乐,鼓起颊囊,叫道,“李乐,你大爷的!” 第168章 那些都是虚名 “我大爷在和尚湾,你去不?” “不去,你先把账给我结了。” “你主动掏钱,于我何干。” “忒不要脸了你,那天我喝多了。” “你不是喝多,你是酒量差。” “我不管。” “耍无赖?” “反正不是我。” 因为一双鞋,夏宇和李乐算是认识了。 去年暑假时候,李乐在方家园闲着没事,想起那个小猴儿的电话,试着打了一下,人还在燕京。 约好去了中戏看他排《原野》,接受一下艺术的熏陶。 结果李乐过去,看了一场在他眼里,属于升级版的spy。 夏宇演的金子,表现惨不忍睹,忘词,错词,走位失误,连门外汉的李乐都直嘬牙花。 “你不是影帝么?” “不,我是棵无名的小草。” 那段时间,他过得并不好,光环之下,没有表现出让人期待的能力和天赋,磕磕绊绊,跌跌撞撞,许多别人已经掌握的东西,反而要从头学起。 学校里每隔一段时间有红白榜,好的上红,差的上白,他也就成了白榜上的常客,且大多高居榜首。 半路出家的幸运儿,无可避免的要走一段低谷。 两人一起傻玩了几天,倒是愈发热络。 李乐临走时,一顿饭,酒量不高,却勇于争先的夏宇,抢着把钱付了。 再睁眼时,那人已在千里之外。 为这事,没少在电话里吵吵。 一番没头没尾的对话,让夏宇身旁一起跟着下来的人一头雾水,问道,“你认识?” “啊,我一个小兄弟,在这儿上学,牛逼。” “又特么不是你。” “有个词,与有荣焉。”夏宇指了指这人,冲李乐介绍道,“李乐,我班同学,田雨。” “田雨?”李乐想起那个还在冰城醉生梦死的死胖子,来了一封信,大意就是,此地风景甚好,美女甚多,目不暇接,如鱼得水,乐不思蜀矣,若有机会,速来。 “你好,我也有个同学,叫田宇,宇宙的宇。”李乐伸手,仔细瞅了眼“王启年”。 “巧了,我不是。”田雨笑道,握了手。 “别挡路,下去,下去。”李乐招呼两人,出了教学楼。 一览无余的昌平园没什么看头,不过在夏宇眼里已经比自家那个看起来和中专技校一般的校区好很多,最起码有操场,有泳池,有两个人可以钻的成片的小树林。 不像中戏里,男男和女女之间谈个恋爱,要么出去,要么到处找犄角旮旯,凳子转个个儿,面朝墙,就能你侬我侬,这和大街上光屁股,先把脸捂上没什么区别。 三人并排,坐到操场边的石台上。 “给!”夏宇从兜里掏出烟,递给李乐。 “不抽。” “还没学会?没劲。”转头递给田雨,两人对着吹。 李乐朝边上挪了挪屁股,“你咋来了?” “来看你。” “你觉得我能信?” “那你也没来找我啊?开学有俩月了,瞧瞧,秋染山陵,遍地黄叶。”夏宇夹着烟,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枫叶渲染的山头。 “你那远,”李乐伸开大长腿,“我这忙。” “我以为你在海淀那边呢,谁知道在这儿,这破地儿,来了得倒三趟车。” “大一能忙哪去,我又不没经过。” “你?”李乐瞅了眼夏雨。 “哎,什么眼神?” “来拍戏?这里不是拍古装的外景么?” 昌平园,除了学生,还有个因为历史遗留原因,存着的所谓影视“基地”。 其实就是林子里的一处几座烂房子,经常有些剧组过来当外景,上演打家劫舍,英雄救美女,美女绿英雄的好戏。 “不是,我是陪这哥们儿来的,顺便蹭剧组的车,过来找你要账。”夏雨一指田雨。 “拍什么戏能用到我们的图书馆?” “都市青春爱情虐恋悬疑轻喜剧,‘校花失恋了,还回来找我干什么’。” 李乐皱着眉头,“噫~~~~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规剧组。” “嗨,暂定这个名字,以后怎么改,还得看导演。”田雨解释道。 “那你几号?” “什么几号?” “男一二三四五,总得有一个。” 夏宇一乐,扔掉烟头,咧开后槽牙,“他,同学乙。” “哎,老师给介绍的,总得过来。再说,也有两句台词,五十块钱,就当增加经验和锻炼。”田雨看了眼夏宇,“不能和你比,影帝!” “帝个登登,再说跟丫急眼。” 扭头冲李乐,“不还账,请客吃饭总行。别拿食堂糊弄我,我知道县城有一家锅子不错。” 李乐抬手看表,“这才几点?你们不拍戏了?” “两个镜头,早搞定了。”田雨把脸凑过来,“看看,妆都卸了。” 夏宇推开田雨的脑袋,拍拍裤子,“走,去你寝室,借个地儿睡觉。” 遇到这种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李乐也无奈。 三人到了宿舍楼下,夏宇看到从楼上下来的女生,惊叹道,“你们也混住?” “就这条件,你们不更好?天天看美女。” “也就那样,换你天天看到这些啊,美女们,顶着鸡窝头,扣着眼屎,端着盆洗臭袜子,你还有啥感觉?” 李乐轻飘飘一句,“原来美女也会拉屎?” 夏宇和田雨两人听了,略一琢磨。 “呸!恶心。” “不行,我得缓缓,太特么吓人了。” 好一会儿,调正了对美好的追求和向往心态的田雨仰头,看了眼宿舍楼,“我们下面一届有七朵金花,个顶个的漂亮。尤其是那个百年一遇的。” “啊,对。”夏宇一拍手,“改天,去我们那,带你看看啥叫人间那个绝色。公认的五百年才出一个的那种。” “五百年?那不是赶上和陈圆圆一拨?”李乐想了想,对不上号。 夏宇点点头,“嗯,放那时候,差不多,祸国殃民级别的。” “那你不努力努力?” “他?”田雨摇摇头,“他现在心有所属,不过人家没理过他。” 李乐笑笑,“咋?没看上你?” “嘿,这是个长期持久,需要耐心的过程。” 三人进了宿舍,李乐还问要不要找本书遮一下脸。 “不用,现在谁还记得我?那些虚名” “呀,马晓军?不,夏宇,你是夏宇?” “嗳,是我,我是!” “帮我们签个名,你演的马晓军老好的喽。” “是,我与侬港” 看着给两个女生签名的夏宇,李乐和田雨对视一眼,呵呵。 第169章 这里面指定有事 “这就是你们睡觉的地儿?” 夏宇进门,从里到外溜达了一圈,说道,“除了书多点,和我们那差不多。哎,哪个是你的床。” “那个。” 顺着李乐的眼神,夏宇一屁股躺倒,伸手招呼田雨,“来,享受一下。” “算了,我还是坐板凳。” 夏宇一乐,说道,“李乐,瞧见没,这就是假。看他的眼睛,明明很想,但要用表情,动作来掩饰。” “田雨,你不真啊。” “你真。懂不懂规矩?” “和他?不用。”说完,从枕边拿起一本《群学肄言》,翻了翻,舔舔嘴唇,“你学的这个是啥专业。还得看这种雅言大义的书?” 李乐走过去,把书拿过来,“研究人类社会良性运行,追求和理解美好生活的一种方式。” “络之以心理生理,关于群学者大也。吾谓此岂惟学也,德即寓乎其中矣。于此有人焉,不蔽于物,瞀于情,于智,而又无学国拘流梏政惑教辟诸弊。” “啥意思?”夏宇有点懵。 “伟大领袖在读过这本书之后的心得。” “嚯~~~~,要不,借我看看?” 田雨也被李乐说的一愣一愣的,凑过来,拿过书瞅了瞅,眼晕,“你丫能看懂?” “嘿,我又不是你。” “行,不过这是学校的书,看完给我送回来。” “放心,放心。”夏宇把枕头垫高点,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给姜导联系没?” “没,他不是最近刚拍了戏?” “那都去年的黄历了。前几天见他时候,还说起你来燕京上学的事儿。” 说完,从褂兜里掏出一个诺基亚2110。 李乐瞅见,“还没换呢?你不是要换摩托的么?” 夏宇摁完号,贴到耳边,“等等,这经用,再换就换个翻盖,喂,姜导,我夏宇,在哪儿呢?延庆?还回城里?” “哦,昌平园200号来不来?哪能呢,有人请吃饭,李乐,成!” 挂上电话,夏宇一咧嘴,“得嘞,今天找了个饭搭子,你不出回血过不去了。” “你是找了个司机。” “啧啧啧,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其实,如果没有后来的行为,李乐对于这个“好朋友”还是有那么一点接受度的。 “你不是说你脚小么?”李乐看着蹲在地上,拿起自己的几双鞋,挨个比划的夏宇,皱起眉头。 “还不能胖了,宽了,长了?就这个了。”拎着一双黑色的etnies rap,晃了晃。 “这是第三双了。” “这些板鞋你穿纯粹是浪费,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国内市面上见不到的。给我找个塑料袋。” 李乐刚想答应,“哎,不是,你这都开始明抢了?” “回头去我那。” 田雨在一旁看了半天,说了句,“古有手帕交,你俩这是鞋交?” 。。。。。。 临走时,夏宇给回到寝室的几个人都签了名,田雨也跟着,“哥几个,等等,等个几年就有意义。” “那你签个王启年。” “啥意思?” “你字写的好看,可行?” 出了校门,就看到一辆牧马人西里歪斜的停在一堆三轮后面。 三人围着车转了半天,夏宇诧异道,“人呢?” “是他的车不?”李乐问。 “怎么不是,就这辆。” 田雨眼尖,抬手一指,“蹲那儿的是不是?” “哎,是,是。” 李乐一瞅,姜小军正坐在一辆三轮上,和围着的一群人说着什么,手里夹着根烟,眉飞色舞的。 靠过去,就听到嗡嗡的大嗓门,“这么长的砍刀,一刀下去,你死我活。哪有那么多讲究,还特么夜战八方藏刀式,你架子都没摆好,人家就扎进来了” “吊威亚,就那种挂树上,俩人一拉,嗖,就起来,勒裤裆,忒疼女的?女的也得来,干的就是这个” “你干过群演?多少钱一天?五块,我那都十块,管顿饭哎,不和你们说了,人来了。” 姜小军跳下三轮,朝李乐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地儿上课?”手指一弹,烟头带着火星飞到路边的水沟里。 李乐笑笑,“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那就别说了。走,上车。” 走到车前,姜小军拉开车门,看了眼,“人呢?” “什么人?”夏宇一愣。 “车里还一个呢?” “我们出来时,只有车,没人。” “嘿,跑哪去了?”姜小军挠了挠头,一扒车窗,站到踏板上,四周看了圈,扯嗓子喊了句,“王平,王平!” “来了,来了!” 李乐循声望去,从一旁的玉米地里,钻出一个人,挥着胳膊,跑过来。 近了才看清,三十多岁,微胖平头的男人。 “你不说在车里等么,干嘛去了?” “解手,看到这片玉米地,有点情不自禁。”来人笑道。 “嘿,这毛病。”姜小军招呼李乐,“这王平,着名编剧。” “王老师好!” “你好,你好。”王平很客气,“有啥名气,可不好乱说。” “跟我一起,你就有名了。” 几人上车,田雨有些拘谨,毕竟,学表演的,见了这位,没几个不紧张的,再加上是大学长。 倒是李乐,东摸摸西摸摸,问姜小军,“叔,这玩意儿,小贸?不便宜?” “哟,还懂小贸呢。还成,不到六十。怎么样,坐着。” “悬挂没调,硬。” “哪有时间摆弄,等过年,找人给调调。吃啥去?” “你们选,我请客。”李乐拍拍裤兜。 “狗屁,哪能让你付钱,又听这小子瞎特么扯淡。你问他,和我出来,什么时候让他掏过钱。” “我上学那时候,就讨厌什么新生凑钱请老生吃饭喝酒的那一套,只要是熟人朋友,年纪比我小的,肯定都是我掏钱。” 副驾上,王平插话道,“合着前几次吃饭,还有这么个理儿?” “你要是愿意管我叫哥,以后都我请。” “门儿都没有。” 姜小军一打把上了大路,“胜利涮肉,怎么样,昌平也就这个出名?” “成,你做主。” 一路闲聊,李乐这才知道,姜小军为啥跑去延庆。 王平是老谋子今年那个“安红额想伲”的编剧,姜小军是主演,两人投缘,喝酒聊戏,成了朋友。 戏拍完,有人找姜小军,说你咋不做导演了。 本来和卢伟,周小文弄的那个电影,不明不白的被下架,着实有些心灰意冷的姜小军,听了这话后,心思又给勾了起来。 正好有个讲抗战时期,一个类似于农夫与蛇的小说,被他看到,觉得挺有意思,就琢磨着拍了。 找到原着作者,改成剧本,几遍都不太满意,想起王平,从东北叫到燕京,大家一起弄。 这两天正在燕京附近找符合剧本的拍摄场地。 “地方找到了?”李乐问了句。 姜小军摇摇头,“哪那么容易,季节不对,看不出个什么。估计得等到明年开春再看。哎,额问你个四?” “咋?” “敏姐最近不忙?” “额妈?”李乐想想,“前几天回来,你没见她?” “她身边那群人,除了小乐姐,不是一路。” “还行,带学生,艺考,剩下就是画客户约稿。” 夏宇在旁边听到,“画画?你妈是画画的?” “昂。” “我怎么不知道?我爸也画画的。” 姜小军嗤道,“人家啥你也有啥。” 想了想,冲李乐说道,“行,我知道了。” 李乐眨眨眼,不是,这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小祖宗开学,忙) 第170章 吃撑了 许是名人效应,几人刚进店就被老板瞧见,赶紧上前领着去了包间。 姜小军会意,拉着夏宇和老板两口子一起照了张相,估计要不了两天,这张照片就会挂在正门迎客的墙上。 “老板,黄瓜条、上脑、磨裆、三叉,这些您给看着安排就行。” 坐定,姜小军也不用菜单,直接招呼,涮肉店,也就这点说头。 “羊尾油,来两块。”李乐接上一句。 老板听了,倒是一乐,“哟,您这是会吃的,好多人都不会要这块儿。” “现学现卖。”李乐打着哈哈。 “那您今天来着了。昨天来的西口羊,油布加冰压了一夜,正好切了。” 夏宇不明白,问了句,“什么叫西口羊?” “以前好吃的人,给各地送到燕京的羊,做的区分。太行山那边来的叫南道白头羊。” “东口喇嘛庙来的庙羊、料羊;北口羊指的是从张北,坝上或者再往北大草原上的羊;西口羊就是从甘青宁陕河套地区过来的靖远羊、滩羊、横山羊。” “贩羊过来的贩子,因为收购的地方不同,叫京装、旅蒙、津门,分团体把着燕京城里不同的羊肉摊子和羊肉馆。” 老板翘起大拇指,“爷们儿,你这可不止是会吃,你这是行家啊。” “那这里面最好吃的是哪儿的?”王平也没听过,探过头,问李乐。 “啊,食无定味、适口者珍、知味者贵,有人一点膻味吃不得,有人就得吃带膻味的,还有吃素的呢?” 姜小军给几人发了烟,自己点上一根,“你一个长安滴娃,哪学来这些燕京城的老门道?” “跟一个老爷子。” “老爷子?” “方家园。” 姜小军呼出一口烟雾,点点头。 菜上的快,羊尾油铜锅里过一下,先肥后瘦,先荤后素。 老板给上了瓶莲花白,姜小军见了,也没打开,擦了擦瓶子,收到屁股底下,让老板换成二锅头。 “这酒厂都没了,喝一瓶少一瓶。和你们几个小的喝这个浪费。” 王平想喝,被姜小军安排开车,一阵抱怨。 “总得有个开车的,喝酒不开车,亲人两行泪。” 三杯酒过,田雨等着夏宇和李乐给姜小军喝了一杯之后,也端起酒杯,起身敬酒。 姜小军一手扇乎着,“坐,坐。” “姜导,我干了,您随意。” “行了,别学那些虚头巴脑的官场话,能喝就喝。” “我能喝。” “嘿,成,不占你便宜。” 姜小军仰脖,干掉一杯。 田雨赶紧跟上,干完就捂着嘴直咳嗽。 “不行了,一看你就是个本分保守的性子,还得锻炼。夏宇不一样,一脸猴相。” 李乐想笑,又憋了回去,你俩长得跟爷俩似的,好意思说? 田雨缓过劲,“激动了,见师兄激动了。” “有什么激动的。”姜小军指指自己,又指了田雨和夏宇。 “咱仨都是典型的中戏生。” 王平左看右看,“还别说,真是。长得都不咋滴,最起码,不是那种一眼看上的明星脸。” “是,中戏招人都这标准,看气质,看特点。” “一届里面,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个帅哥,美女,但比例么,不高。和电影学院不一样。夏宇,知道为什么?” “张老师说过,喜欢平头正脸但脚踏实地的,不是选美。” 姜小军一拍桌子,“哎,这就是了。” “当年,我进来的时候,问张老师,说我这怎么能进来,他说,当时他心里是按照一出戏的角色来定的学生。” “角色?”田雨问道,随手给姜小军斟满酒。 “对,你想,要是都长得和阿兰德龙似的,你排个《龙须沟》,你见过这么帅的丁四?排个《茶馆》,你见过这么帅的庞太监?” “不过可以化妆不是?”夏宇说道。 “化妆?脸上的妆好画,心里的呢?”姜小军捏着酒杯,滋溜抿了口,“长相有时候就是个看不见的枷锁,尤其是年轻演员,想不明白,就把自己给箍里面了。” “一出戏,哪那么多美女帅哥的角色,况且,长得帅的,就一定是主角?怎么不能是小白脸,拆白党,相公?” 李乐笑笑,“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总得有人演。” “嘿,就这个道理。” “其实,除了特定的剧本,长得好的,没多少是主角的。不过,现在不行喽,影视剧,都特么反过来了。” 王平笑道,“正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编剧,也得迎合市场不是,才子佳人,帅哥靓女才是主流?有几个像你一样,喜欢用一些歪瓜裂枣的。” “你这人,偷换概念,这个美指的是脸?” “你别和我犟,长得好,就是有优势不是?” 姜小军想了想,没回话,反而冲夏宇说道,“你在山顶,别人在爬山,他们只有上,你能做的,就是别掉下去。” “我以前问你,你是想当好演员,还是明星。现在,你想明白了?” 夏宇抓过桌上的烟盒,打着火,点上,“刚进学校那两年没想明白,现在,渐渐琢磨过来了。” 田雨也若有所思,“姜导,我们这种的方向在哪?” “老老实实打磨,认认真真琢磨,找到自己的风格。命不好,就从小角色做起,命好,千万接住喽,别演砸了。” 一顿饭,李乐听了半场八卦,剩下半场,就开始猛吃。 五个大男人,光吃肉,就吃了六七斤。 出饭馆,别人是扶墙,他们是扶着腰。 姜小军打着嗝,一嘴酒气,“呃,都特么是逃荒出来的。” 先送李乐回去,王平把车开出了风驰电掣的三迈。 惹的姜小军一直在副驾上哔哔,指着从窗口过去的一辆自行车,“你丫还开不过他?开快点,伤车。” “闭嘴,这已经很刺激了。” “艹!” 园区门口,李乐小车,挥挥手刚要告别。 姜小军探出头,“喂,明年夏天跟我去干活,开你工资。” “不去,没意思。” “嘿,话别说这么早。” “咋?” “没咋,走了!” 夏宇眯缝着眼,扒着车窗,一脸贱笑,“李乐,要女朋友不要?“ “”不要,谢谢。” “别忘了,过两天去我那,有美女看。” “走你的!” (辅导作业,鸡飞狗跳,不生气) 第171章 关于李家成的愿望 丰禾路的小院,从里到外被成子带人收拾了好几天,院墙刷上白浆,杂七杂八的东西被清理干净,几间屋子重新粉刷,换了吸顶灯之后,瞧着亮堂。 原本露天的院子,也花钱弄了个顶棚,做了隔断。 还写挂上了操作间,加工间,包装间的牌子,地方虽然比以前显得小了点,但规整许多。 成子心疼钱,原本不想弄,不过李晋乔一瞪眼,赶紧给安排上。 不为别的,老李今天带着路局和市里的广宣口的人过来,拍照片,做采访。 其实题目早安排好了,“救助不缺席,铁警暖人心—长安铁路公安处多措并举,切实解决铁路沿线流浪人员救助和生活问题”。 成子和几个大点的孩子穿着白色的厨师服,站成一溜,当背景板,李晋乔和王处,政委站在中间,两个记者端着相机,“茄子”一喊,搞定。 至于采访,用不到成子,话都说不利索,都是李晋乔代言。 也就这两年,政治部工作的锻炼,让李晋乔从磕磕巴巴,紧张冒汗,变成了能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用王处的话说,很好,提纲挈领,感情真挚。 瞧着记者开始收拾东西,李晋乔朝成子使了个眼色,成子会意,进了包装间,拿出几个大袋子。 “胡编,胡编,你们几个人分分。”李晋乔招呼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灯芯绒夹克的女人。 “老李,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被唤作胡编的女人指指李晋乔,“要么叫名字,要么叫胡编辑。” “这不亲切么,行,下次注意。” “什么东西?”胡编辑伸手接过袋子。 “还能有啥,你们来,这些娃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也就这几个卤蛋,拿回去当早点吃。” 胡编辑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个个单独用真空包装好的卤蛋。 “这,不好,这群娃本来就是” 成子赶紧凑上来,“姨,您拿着,算是我们这群人的一点心意。” “这” “拿着,就算给广告费了,以后他们出去推销,还能拿着报纸给人看不是?”李晋乔一旁说道。 “成。”胡编点点头,拿出一个在手里掂了掂,仔细瞅瞅,“这要是印上字,生产日期什么的,能进超市买,也方便,撕开就能吃。” “搭配泡面火腿肠,不又解决一顿?” “别说,真是。” 送走记者和处里的领导,李晋乔刚要摸口袋,成子就递上烟,“叔,抽我的。” 老李捏着烟了眼,笑道,“可以啊,都抽上玉溪了。” “叔,额自己可舍不得,这都是出门装面子的。”成子一边解释,一边掏出火机,很狗腿的捂着给李晋乔点上。 眯着眼抽了一口,李晋乔笑道,“没想到,还能得了你滴好咧。” “嘿,以后多孝敬您。” “我要你孝敬?你们能把自己喂饱穿暖,不走歪路,要是能过的再好点,我就算没白费工夫。” “叔,额们都明白。”成子咧着嘴,点头。 李晋乔还想再说,手包里一阵响声,拿出来皱着眉,把手机又拉远了一点,这才摁下接听。 声音洪亮,正气凛然的说道,“喂,我李晋乔。” 转瞬间,“哎呀,哎,儿咂!你说,你说,能听见,能听见,呵呵呵。” “是嘛,知道了。这不有路局和省里的记者来成子这儿采访么?是好事,嗯,额回头和他说,那必须的。” “你妈这几天忙伲么,给费城的那个甚画廊赶画,哎呀,额也说了,她不听伲,耗,耗。” “你在那边该吃吃,该喝喝,保证顿顿有肉,听见没?额单给你滴那个存折,该花就花,不够再给你续上。哎呀,额不用操心,耗滴很,耗滴很。” “成,成子就不和他说了?哦,挂咧挂咧。” 李晋乔笑呵呵的挂了手机,瞧见旁边支着耳朵的成子。 “叔,乐哥的电话?” “嗯,让额给你说几件事,你仔细听着。” “您说。” “一个,财务给找好了,你自己别瞎算了,下礼拜都交给财务弄。” 成子“嗯嗯”着点头,“额早就干不了伲,有个算账滴过来,额也能轻省点。” “二个,那群孩子里,我去给联系学校,再不上学,就废咧。” “乐哥走之前说过,钱都留出来了,就是给上学备着的。”成子拍着胸脯,保证着。 “第三个,年底,他那个啥分红滴钱,他不要,放账上,当以后买设备滴钱,财务来了,走借款。” “这个,不好,说好半年一算账” “别废话,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办。” 干了快一年的鸡蛋生意,按着李乐给划的道一步一步走,成子这才发现,李乐以前说的,什么叫是不起眼的生意能挣钱,什么叫积少成多。 六月份就回了本,下半年到现在,因为受制于场地和人员,多接了干不过来,一个月去掉当初定死的那几样留款,还能挣个七千多。 成子哪见过那么多钱。不过他心里有数,再有李晋乔盯着,不敢乱来。 老老实实给自己,还有过了十六岁的,每人一个月二百块生活费。 “喊两个人,过来拿东西。”李晋乔踩灭烟头,招呼成子。 “咋?还有东西?” “处里从dang费里面出的,天冷了,给你们这些娃买滴毛衣毛裤,棉毛衫,回去自己分。” “哎。” 叫来几个人,李晋乔打开后备箱和后门,指着里面一堆捆好的衣服,“省着点穿。” 成子笑道,“知道,额们都细心着伲。” 几人搬衣服,李晋乔又把成子叫到一边。 “铁路这边三产,有个给列车上和车站做面包,糕点的食品厂。下礼拜你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干啥?” “你们这地方不大,地方也偏,迟早得换地方。正好食品厂那边有个车间空了出来,你和我去看看,要是合适,就包下来。” “包下来?食品厂?那得多少钱?我这可没钱。” “瓜怂!”李晋乔抬手给了成子一巴掌。 “耳朵塞驴毛咧?人说话听不清?额说滴是车间,谁让你包食品厂了?你娃还怪有志气。” “哦哦!”成子捂着脑袋,“额这几天也琢磨换地方伲么。” “上次街道来人,说额们卫生可能不合格,请吃了一顿饭,给了条烟,这才没再来。” 李晋乔瞥了眼成子,“街道?咋没和额说?” “这不是乐哥说滴,能用票子摆平滴,就不要欠人情么。” “这娃,哪学滴一套套的。也是,干食品,卫生是个大事。” “正好,去食品厂,卫生条件绝对达标。要是合适,你就交点钱,弄个挂靠。” “叔,啥是挂靠,额不懂。” “就是你给他交一部分钱,你能用他滴名头,狐假虎威,懂不?” 成子眼睛一转,略微一琢磨,“那,叔,额们能跟他们的东西一起进列车和车站不?” 李晋乔听完,盯着成子看了一会儿,“那就是另一个价格了。” 第172章 爸爸们的快乐 李晋乔到家,入眼就是一屋的狼藉。 地上摆着一个木箱,牛皮纸、铁丝、钳子、锤子,摆满了一片。 曾敏正踩在凳子上,锯着一根木条。 “我来,我来,你放那!” 李晋乔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赶紧走过去,从曾敏手里拿过锯子。 “我不说了么,等我回来,我给弄。” 曾敏甩着胳膊,“我也能干,就是费点事。” “你那叫费点事?细活你行,粗活不还得我。”李晋乔一弯腰,“刺啦刺啦”锯起木条。 “这是第几幅了?” “第三幅。” “那就还剩一幅,装箱弄完发走,下面就没约稿了。” “没呢,今天中午,小猫那边来个电话,说是她那边有人找上门,不想走画廊。” “嘿,你这要成名了?” “还早还早。”曾敏笑笑,眼里露着几分得意。 锯断木条,李晋乔在木箱上比了比尺寸,叹口气,“就是家里这地方小了点。” “咋?还惦记你们那边的集资房呢?” “哎,你说要是还在原来的乘警队,我说啥也得排上。”李晋乔伸出胳膊,曾敏帮着把袖子给挽上去,笑道,“你这不是高升了?” “可大房子无缘了,王处和政委他们,虽然话没说,但都没报名,那意思还不明显?就是给那几个老人留着的?” “行了,以后又不是没机会。” 李晋乔拿木条敲敲竖在墙边的画框,“悬,以后可能还真得靠你卖画挣钱买房子。” 曾敏说道,“那也是商品房,有房证的。单位房子没房证,分下来,这套还得交上去。” “再说,多大是大?够住就行。” “那你画画得有个地方。”李晋乔开始敲钉子。 曾敏摇摇头,“以后再说。先把这几幅发过去,攒点钱,等明年租个小房子当画室。” 两人搭手,把画装箱,又绑上铁丝,觉得够结实了,这才坐在沙发上喘口气。 李晋乔倒了杯水,递过去,“哎,昨天政委找我,说是路局里这一批中青年干部培训名单把我给报上去了。” 曾敏接过茶杯,揶揄道,“哟,你还青年干部呢?” “中年,中年。” “什么时候去,去哪?” “明年开春,去燕京。” “中央?”曾敏眨眨眼。 李晋乔举着水壶手一哆嗦,赶紧稳住,“想啥呢?部里的。” “哦,还是不够进步啊。”曾敏说完,又乐,“那就和儿子一起上学啦,老李同学?” 。。。。。。 四点,李晋乔拿起手机,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一旁熟睡的曾敏。 屏着呼吸,慢慢掀开被子,轻轻踩上拖鞋,蹑手蹑脚的拿起衣服,溜进隔壁李乐的屋子,掩上房门。 五分钟之后,裹着军大衣,拎着大挎包的李晋乔从门缝探出头,等了等,听到没什么动静,这才踮起脚尖,走到大门口,迅速且安静的开门,出门。 楼下等了等,一根烟没抽完,一辆白色的长安面包滋啦一声,停到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陆桐的脑袋。 “上车,包扔后面。” “东西都带齐了?” “放心。” 拉开车门,就看到同样裹着军大衣的田宇爸和马闯爸。 田爸接过李晋乔递来的包,“老李,没什么动静。” “放心,我是干啥的,你们东西呢?” 马鸣手一指,“后面,都在一起了。” “走走走。” 李晋乔跳上车,“哗啦”一声拉上后门,小面包灯一闪,车身抖了两下,“噗呲噗呲”喷着黑烟,出了小区。 等上了大路,李晋乔这才松口气,扯开军大衣,斜靠在车厢里,“老陆,你这从哪弄得破车。你那辆四个圈呢?” “从厂里开的。这都不容易了,开那车出门,太显眼,还装不了多少东西。” “也对。”李晋乔掏出烟,给几个人散了,“咱们这回去哪?上次去的那个地方,不好,上不来货。” 田爸接过烟,“你咋不说你技术菜,我们最少都五条起步,你一天就钓俩尼古丁,加起来有二两重没?” “咋没呢,能炸一盘呢。” 马鸣点上烟,“得了,要不是老陆匀你几条,你回家好意思?” “嘁,我那是在你们下风口,都被你们打的窝子给引走了,等着,这次我在你们中间。” 陆桐扒着方向盘,叼着烟,一扭头,嘟嘴,马鸣顺手给点上。 “今天去浐灞鲸鱼沟,我问过了,那边有个岔口,经常能出大货。” “野河?” “咋,你想去鱼塘?” 马鸣笑道,“他是想着,不行就顺道再买两条回去。” “你这人,我今天一定要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杆无虚发。”李晋乔干脆两条腿搭在二排坐上,半靠在车厢里。 “咱们早上吃啥去?胡辣汤,汤包?” 田爸递过来一个袋装面包和水壶。 “咋?就这?” “将就将就,垫垫,去晚了,别占不到地方。” 李晋乔“哦”了声,接过来撕开袋子开啃。 “我这次一定能行,前两天给你们说的,我们单位同事的饵料,我给要来了。” “有你说的那么神?”马鸣弹弹烟灰。 “肯定的,人家这里有高科技。” “啥?” “维生素啊,b2。” “不信。你上次说的那个饵料里面添羊油,一点用没有。” “上次那个是被坑了,这次不会,同事是老钓了,不能侍弄额。” “就这钓了几次鱼,你是次次上当,上当不一样。”陆桐从后视镜看了眼正把脸埋在面包里的李晋乔,“回头出了收费站,你来开车。” “咋?”李晋乔抬头,舔舔嘴边的面包渣子。 “昨天开一天会,腰疼。” “嘿,我这整天东奔西走的,你还不如我结实。让老马开呗。” 陆桐摇摇头,“算了,他那技术,就不适合在有路的地方开。” “那你得让他习惯习惯,十几吨重步战车都玩得转,小面包不更轻松。”李晋乔往前探身,拍拍副驾的马鸣,“我看你也不忙啊,咋以前两口子都不回来照看马闯?” “前两年有任务,一直在西边,这弄完了,下个项目还没上来,又赶上改编,难得休息,估计明年上半年,归部队的归部队,归新集团的归新集团,又得忙。” “能留在长安?” “陈盎想在长安,就得转到集团去。我这边还行,用不着。” “你们两口子有一个就行了,没必要都在里面。再说,马闯也穿军装了。我要是你,我可舍不得。” 马鸣笑道,“都想出国,都想挣大钱,可咱们自己家怎么办,总得有人干啊。献完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子孙。” “为国铸剑,隐姓埋名。”陆桐突然来了句。 第173章 老男人的八卦会 从晨雾渐渐升起,到水面倒影粼粼。 李晋乔终于等到浮漂突然间一沉,随即扔掉手中的烟头,一个健步上前,奋力扬起鱼竿。 水面翻腾起巨大的浪花。水里的那条看起来颇大的黑影,感到剧痛之后,跃出水面,随后又用一个夸张的幅度,扎入水中。 手中的鱼竿弯成了半圆形,竿头被彻底拉进了水中。 往前拽了两步,李晋乔双腿用力,稳住身形,其他三人见状,也扔掉自己手中的鱼竿,上来准备帮忙。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轮的争斗,李晋乔就感觉手中的鱼竿开始“吱呀”作响,然后“嘭”的一声在水面上炸裂开来,那个黑影带着浮漂和竿稍,缓缓地朝水塘中间游去。 几秒后,彻底消失在水中,只留下几道波纹,一点点散去。 李晋乔攥着断掉的鱼竿,怅然若失,愣了一会儿,坐到钓椅上,对着水面叹气。 和这条巨青不到一分钟的邂逅,又迅速的恢复了宁静和寂寞,脑子里失忆一般,好像发生了什么,却又记不起来。 李晋乔捏着手中断掉的鱼竿,举起,顺着竿身,望向天空。 蓝天,白云,几只迁徙的鹭鸟。 田爸给烟,陆桐点火,马鸣拍了拍老李的大腿,三个老男人,蹲在李晋乔身边,一起看白色细碎的浪花涌向岸边,扑打着水草。 “艹!”田爸猛地吸了口烟,吐出长长的烟雾。 “球!”陆桐推了推眼镜。 “哎!”马鸣蹲下,又起来。 “你们想笑就笑,别憋得难受!”老李把断杆朝脚下一杵。 “啊,不,不会。” “瞧你说的,怎么,能,哈。” “就是,马有失手,人有失怨杆子,杆子质量不好。” “嘿,嘿嘿。” “哈哈,哈哈哈。” “嘎嘎嘎嘎!” 几人的坏笑,响彻在水边,惊得一群鸟儿,扑啦啦从一旁的芦苇丛中,仓皇飞起。 钓上鱼是属于一个人的快乐,而跑了鱼,是属于一群人的快乐。 李晋乔无奈苦笑,突然觉得,这世界的每一根刺儿都愈发可爱。 中午,把家伙事儿往车里一扔,四人溜达着找到附近一家乡村土菜馆。 柴火灶炖打野公鸡,大肠烧豆腐,烧羊杂,两瓶老白汾。 吃过饭,带了点酒意,四人高高低低,坐在河边,秋日午后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握着鱼竿,打着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过了吹牛逼的年纪,没了聊理想的兴致,话里话外,都是些身边的家长里短,人来人往,鸡零狗碎,聊起八卦。 似乎有点俗气,但就觉得这才是舒心的日子。 “老李,你家娃说找女朋友没?”田爸给鱼钩紧着线。 “没呢。”李晋乔觉得鞋里有些热,两个脚后跟互蹬,半踩着鞋。 “我说要不先试着谈两个积累积累经验,万一有合适的呢?你们知道他给额说啥?” “学习为重?” “眼光高?要说女子,还有比那里更好的地方,上天?” “喜欢男人?” “瓜皮!祝你家女子喜欢女人!”老李抓起手边的烟盒砸向马鸣。 “李乐给我说,在没有看到丈母娘之前,不想找女朋友。” 一旁三个爹听了,琢磨半天。 陆桐说道,“嘿,别说,有点道理啊。” 田爸一甩杆,“咋?想直接结婚?” “我是没什么谈恋爱的经验,组织介绍,就见了两面,写了两封信,就决定结婚了。” 李晋乔挠了挠头,“曾敏说他要么是早熟,要么晚熟,反正我是没想明白,随他去,反正还小。” “老田,你别问我,你家田宇呢?” “我家那个?听有米说,开学到现在,追了三个,一个没成。” “噫~~~~~” “你们噫啥?这不挺好,看上了就追,结果不重要。” 陆桐笑笑,“自己找不一定靠谱,万一遇到个你们两口子都有意见的,不得和孩子吵?” “咋?老陆,你是准备亲自动手?”李晋乔提溜几下竿子,“也对,你家大业大,电视里不都演么,联姻什么的,小宁那个老实孩子,也太惨了。” “那是剧情需要,要不然恩怨情仇,矛盾冲突,翻转,打脸情节怎么安排?不过,说媒相亲的总行。”陆桐摊手。 李晋乔点点头,胳膊肘碰碰马鸣,“嗯,你不就这样过来的?闯以后也这样,国家给安排。” 马鸣一阵苦笑,“那就是个孙猴子,得找个念咒的唐僧。” 说完,扫了眼面前的三人,“要不,你们谁家难为一下,给收了?” 陆桐看看李晋乔,李晋乔看看田爸。 “老马啊,你要相信组织。” “是啊,里面都是好小伙子,思想过硬,作风优良,身体倍儿棒。” “对,铁骨铮铮好男儿,历经风雨霜,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预备,唱!” 。。。。。。 看天色差不多,几人准备回家。 陆桐给李晋乔搭手,收拾着东西,随口说道,“老李,那个手持安检仪的事还得谢谢你。” “符合采购规定,器材质量可靠,价格合理,经得起纪委监督检查,方便提升工作效率,基层使用都说好。” “你这几样标准都有了,还谢个啥?” “那还不是你给宣传介绍的?”陆桐把包递过去。 李晋乔接到手里,顺势扔到车上,“现在上面都在提装备科技化,现代化,我这也是顺应要求。哎,上次你说的那个酒精检测仪和x光检测仪,出来了没?” “酒精检测仪好弄,年底出成品。x光安检机现在显像还有点问题,市面上都是国外的设备,国内替代产品和厂家不好找,还得等一等,我想着到最后,还得自己研发生产。” 李晋乔“嗯”了声,“人有都不如我有,哪怕差一点,以后总是能赶上的。” “等年后,酒精检测仪给我一套,我去燕京学习,看有机会帮你推一推。” “那我得给你好处费不是?”陆桐关上面包后门。 “你能给我十个亿不?” “那不能。” “不能你扯个什么淡,信不信我抓你。”李晋乔脸一绷。 “嘿,属驴的你,说翻脸就翻脸?” “你俩干什么呢?再不走天都黑了。”马鸣从副驾探出头,拍着车门,喊了句。 小破面包连着放了俩屁,车子晃悠着朝长安城奔去。 “这车没劲啊?” “刚老马拍的。” “靠北啦,我特么又不是铁砂掌。” “他湖建人,南少林的” 第174章 菜市场之战 “你们,给家里,是怎么说的?” 直到看见城墙,陆桐问了句直击灵魂的话。 车厢内原本欢乐的气氛为之一凝。 “我中午给曾敏打了电话,说单位有事,我这工作,都知道的,啊,是。” “我说去渭阳出差,有米能给我作证。” “厂里今天一早发货,我得盯着。” “我昨晚上就住单位了,要写实验报告。” 几人对了一下口供,都觉得无懈可击,没什么漏洞,异口同声,“完美!” “那今天钓的鱼咋办?几十斤呢。” “分了,拿回家呗。” “那不就露馅了?” “也对,老陆,拿你厂子里去呗。” “不好,人多嘴杂。” 李晋乔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咱们给卖了。” “啥意思?” “菜场门口,怎么都能卖出去,还能换盒烟钱。” “走着!” 南门菜市场门口的路牙石上,四个人或站或蹲,身前摆着两个水桶,里面是鲜活扑腾的大大小小,各种款式的鱼。 一群人围着问东问西。 也没秤,看上哪条,拎出来手一掂,报个价钱,差不多就拿走。 “你们这鱼真是钓的野鱼,不是养殖的?” 田爸提溜出一条鲤鱼,“哪能呢,你看,这鱼的颜色,养殖的哪有这么黄,还有这个头,大大小小的,养殖的都一边大,放心,不行给你把鱼嘴掰开,看是不是钓的。” “嗯,看着还行,那条,就那条翘嘴。” “伙计,这个黑鱼怎么卖?” “哪条?”陆桐指着两个桶。 “这条,大的。” “你给五块钱,拿走。” “市场这么大的才三块多,你这贵了。” “兄弟,那能一样?这是野钓来的,看看这条,嘴上还挂着鱼钩呢,你这样,黑鱼你拿走,再给你拿条混子,一共算你七块,咋样?” 四人分工配合,田爸和陆桐负责吆喝讨价还价,马鸣负责捞鱼,李晋乔负责维持秩序。 生意不错,连卖带送,两桶里的鱼见了底, 马鸣低头瞅瞅,“不留了,咱们带回家?” 李晋乔挥手道,“留啥?毁尸灭迹懂不?一点儿和鱼沾边的都不能带回家。” “老陆,卖了多少钱了?” 陆桐攥着一沓零票晃了晃,“七十六块五。” “差不多,一人两盒烟,嘿。” 正说着回头买什么烟,就听到有人嚷嚷,“你们谁,谁让你们在这儿卖鱼的?” 几个戴着被看箍的人,挤了进来。 四人一看,这是菜市场管事儿的来了。 陆桐举手,“钓鱼,今天钓的有点多,就到这菜场门口处理处理。” 被看箍里,头发遮了半边脸的瘦子嚷道,“有你们这么处理的?” 田爸一看就明白,从兜里掏出烟,捏出几根,分别给递上。 “哥几个,不好意思,我们就是求个方便,要管理费是,多少钱,我们给,不让你们难做。” 被看箍里,中间看着像领头的那个胖子,一手推开田爸地上来的烟,“管理费是菜场商户交的,你们这是占道违规经营,该交的是罚款。” “罚款?”李晋乔一听,凑了过来,瞅了眼胖子,“罚多少?有依据没?” “要什么依据?二百块钱,赶紧交。”胖子指着地上的水桶,扭头对身旁的人说道,“桶给他们收走。” “二百?你们也真敢要。”陆桐把手里的钞票往兜里一塞,“这里面,一个月租金也要不了这数。” 胖子一抬头,“呵呵,你还提醒我了,对,罚款二百,租金一百,交钱赶紧走人。” 被看箍里,有人要去收水桶,被马鸣伸手拦着。 “别动,你们只能管菜场,这里不是菜场的地方,你们管不着。” “谁说管不着,菜场朝外,连马路,都归我们管,收了,收了。” “你们试试?” “哟,耍无赖是,去里面叫人出来。”胖子嘴角一撇,对身边人嚷道,“还愣着干嘛?收。” 随后一伸手,把陆桐推了个趔趄,亏得田爸手快,一把扶住。 “哥们儿,至于么,咱们好商量,少点,少点。” 胖子一翻白眼,“少一分都不成。”又要推田爸。 “干里凉!”马鸣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路牙石上窜了下来,嘴里喊了一声,助跑,飞起一脚踹到胖子腰上。 胖子吃不住,一个前扑,摔了个狗啃屎。 场面瞬间静止,刚退到外面,掏手机打电话的李晋乔,一捂脑门,马大哥,你这 还说啥,掏出一半的手机往兜里一揣,扒开人群蹦了进去。 胖子摔倒在地,也有些愣,这特么谁? 撑着地起身,看到马鸣,手一指,“居你北,把怂给打出来,锤死个碎怂!” “别动,警察!” “警你马勒戈壁,干死他!” 身边被看箍“嗷咾”一声,朝着马鸣就冲上去。 陆桐和田爸一瞧,一人抓起一个水桶,也跟上。 混战顿起,四周围观的人赶紧散开,纷纷找个安全距离观战。 一时间“嚯!”“哎呦!”“噫~~~”声不断。 四个爹里,李晋乔和马鸣是主力,主攻,田爸和陆桐打游击和偷袭。 胖子扶着腰刚指挥人上前,又被李晋乔一脚踹到膝盖窝,“咚”的跪倒地上,捂着膝盖叫唤。 看到马鸣一对二,李晋乔一个箭步,抓起一人的脖领子,脚下一别,把人摔在地上,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陆桐拎着还有鱼的水桶,砸了下去。 田爸砸懵一个,一转身,把水桶套在刚才说话的长毛脑袋上,用力一推,送到李晋乔面前,老李极配合的又是一个侧踹,脚后跟捅在长毛肚子上。 马鸣左右闪过两拳,瞅着一个空当,伸手抓住一个人的脖子,扬起巴掌,左右开弓,扇了起来。 “啪啪”声响彻全场,观战的人,纷纷皱起眉头,随着巴掌声,肩膀一颤一颤,“嘶~~~”,打人不打脸,这人咋都朝人脸上招呼,不讲武德啊。 李晋乔刚撂倒长毛,余光瞧见正在给人做整形的马鸣身后,一个小平头的抓了块砖头,要摸上来。 脚下滑了两个大步,探手抓住小平头的手腕,反手一拧,小平头吃痛,砖头掉在地上。 “老马,扇他。” 马鸣一扭头,看到小平头,把手里这个眼冒金星,已经翻起白眼儿的甩到一边,转身,从下倒上,反手给了小平头一个“拔刀式”。 围观人群,“好!好!脆!响!” 马鸣还有心朝一旁的群众,招手。 李晋乔拽住马鸣的胳膊,“赶紧,跑!” “为么?” 话音未落,就瞅见从菜场里面,冲出十几个拎着钢管,镐把的人。 马鸣一瞪眼,嘴里嘟囔着,“甘霖凉,甲饭配狗塞!” 两人一起往外跑,顺路抓着陆桐和田爸。 围观群众情绪很稳定,让开一条道。 四个爹,按照高矮个,排成一溜,撒开腿,朝城墙北面跑去。 。。。。。。 一个小巷里,四人扶墙喘气。 “没,没追上?” “没,应该没,这地形我熟。”李晋乔揉着胸口,匀着呼吸。 “这事儿,谁都别说,知道不?” “知道。” “嗯。” “吼啊!” “吼个屁,就特么你,冲动啥?” “林北忍不了哇!” “下回不带你玩了。” 第175章 这是修仙的咒语,还是升天的符箓? 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四人回家之后,两个拧了腰,一个扭了腿,剩下李晋乔还好点,也是浑身酸疼,用拙劣的演技撑了两天。 男人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来增进友谊;女人简单,聊天、逛街。 两个女人一起逛街,有可能不在意,可是当三个婆姨凑一起,说起额家那位,扭了腰,扯了腿,这两天精神不振,敏锐的她们绝对不会朝别的地方想。 她们会和夏奇拉从冰箱里一块缺了角的蓝莓蛋糕里判断出皮克出轨一样,利用强大的分析和想象能力,在碎片化的信息中,拼凑出一部五十万字,名为《钓鱼佬奇遇记》的剧本。 当曾敏在电话里和李乐讲述了整个故事的梗概之后,李乐对四位老同志最近一段时期的禁足生活,表示出幸灾乐祸的同情。 原以为西北来的雄壮汉子,永远无惧从蒙古高原南下的风沙。 但见识了几次铺天盖日的沙尘暴,李乐觉得自己的认识还是有些肤浅。 现在又开始了所谓的p25。 不过还好,长安燕京,这个年月里,谁也别说谁,大家半斤八两。 倒是宿舍里有几位,状况频出。 张昭和梁灿最明显,一个从天堂来到人间,一个从四季如春到了四季分明。 这个感冒没好,那个又开始发烧。 过敏打喷嚏,流鼻血,口腔溃疡,拉不出屎各种小症状不胜枚举,两人逐渐朝着校医务室威啊屁中屁的称号不断前进。 金成哲前两天还行,吹嘘自己准备一条裤子过冬,当个壮士不在话下。不过一次降温之后,让金同志盖上了两床被子的同时不断咒骂着学校供暖的不给力。 也就李乐和王伍。同在秦岭淮河一线上生长的体质,抗冻也耐热,像两棵野草,自由生长。 中午下课,李乐拎着程橙缝制的饭盒包,悄悄溜进历史系的教室。 至于为什么是程橙,因为311,目前为止,有且只有这么一个女眷。 倒也难为她,五个人,一人一个,还都绣上了名字。 人善心美,金成哲颇为得意,对姑娘也愈发上心。 一堂“魏晋南北朝专题”的课程,停在了萧道成建元二年的诏书,“自倾氓巧伪,为日已久,至乃窃注爵位,盗易年月,增损三状,贸袭万端。”这一句上描述户籍混乱状况的句读上。 一个鼻尖架着棕框眼镜,穿着蓝色中山装的先生,把书本一合,夹在腋下,走时说了句,作业是把《晋书食货志》里记载的晋武帝实行的平粜法和春秋时期范蠡提出的平粜法之间的价值取向异同,写个两千字的小论述。 下面一群人顿时呜呼哀哉。 李乐看到王伍,招手。 “走,吃饭去。你那瓶八宝豆豉带了?” “在包里呢。”王伍一乐,拍拍鼓鼓囊囊的饭盒包。 跟着人走出教室,李乐问道,“我看黑板上,你们这课讲的是南北朝的财政和户籍制度,咋作业又到了司马炎那?” 王伍摇摇头,“祝老师就这样,你也不知道他布置的作业是不是和这节课讲的内容有关。其实老头人挺好。” “这课是你们专业的选修,怎么想选这个?” “琅琊王么,多少有点情节在里面。” “人家南迁的,好,你大概率是再北面来的。” “嘿嘿。以前只觉得魏晋南北名士风流,浪漫且崇尚思想自由,但现在上了祝老师的课之后,感觉不同人眼中,这个时代有不同的色彩和现实。” 李乐笑笑,“无论贫富,朝不保夕之下思考生命本身,剥皮抽筋,美得鲜血淋淋。” 王伍听到,琢磨一会,“我还得想想。” “还想啥,吃饭吃饭。” 寝室几个人,心照不宣的,渐渐成了习惯。 每次吃饭,不论谁有时间,都会拉上王伍。一荤一素或者两荤,和王伍的菜凑一起吃。 都不傻,王伍一开始有些躲,但张昭开玩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便索性由着他们。 有些事儿,记在心里就好。 今天食堂有牛肉拉面,李乐瞧见,笑道今天好,咱俩不用刷碗了。 两人就着王伍的那瓶八宝豆豉,呼噜着拉面。 吃到一半,李乐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王伍。 “这是啥?”王伍接过来看了,一阵眼晕,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楚,写着鬲、甗、簋、盨、簠、鐎、觥、彝几十个字。 “修仙的咒语还是升天的符箓?” “啥水平,还历史系的。”李乐吸溜一口面,擦了下嘴,“前几天不是让你找人填的那个饮食营养健康文化研究社?” “就那个蹭吃蹭喝四海米西团?”王伍点点头。 “别和张昭学坏了啊,研究社。” “哦,咋了?” “这不,学校给批了。” 王伍一愣,“批了?” “昂。” “学校特么瞎眼了。”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人注目,纷纷猜测这人莫不是受了刺激,大庭广众之下敢骂学校,牛逼g! “这都能批?”王伍一缩脖,小声道,“学校真是开朗,呵。” “我也没想到啊,本就是应付应付。”李乐夹起碗里的牛肉,看了看,还行,见不到对面的人影,放到王伍的碗里。 “哎,我这有,够了,够了,哎,谢谢!那你咋办?” “不咋办。”李乐指指那张纸,“我们班辅导员,杨师兄。极有门路,这个研究社批下来,又给安排了校报五期的专栏。用研究社的名义发文章,时间不定,审过就能发。” “我想正好,先拿几篇文章糊弄过去,等到大二再说。” “鄙人不善言辞,写文章这种事,不如交给你。” 王伍瞅瞅面条里的一堆牛肉,又抬头盯着李乐,“我帮你写?” “你写,都是你的。” “那,写啥?写这个咒?” “这是古代青铜器,陶器的各种名称,你是知道的,陶器最早的作用是啥?” “做饭,然后转变为祭祀礼器?” “这不就结了,吕大临的《考古图》,王黼的《宣和博古图》,上面都有这些器具的图样,你再去翻翻资料,看看对应的煎炒烹炸煮烤烧的用途。” “再写一下到现在的演变,一篇《食之器》不就出来了?” 王伍听完,举着纸片,扒着面。 “那写完这个下面还有啥?不是五篇么?” 李乐伸出手,竖着手指,一个个念道,“食之器完了,之味写酸甜苦辣咸调料,之材写五谷杂粮鸡鱼菜蛋鱼虾蟹,之意写社会文化人物,之健么,就写食疗保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五篇,差不多。” 王伍挺认真,拿起笔,李乐说一个,记一句。 “行,我只能抽时间弄。” “这就很好了。等我一下,再给你加点牛肉!” 第176章 乡村企业主培训班 “基于治理权力集中度和多主体合作度,来描绘当前各种治理理论在理论谱系中的地位和关系我们可以得到相应治理理论谱系” “可见,一种作为韦伯意义上的理想类型的治理模式,尚未被当前的社会治理理论覆盖到” “而无论是理论逻辑的演绎似乎都不应漠视引领型融合治理的存在” “近些年来,西方一直由于在价值理念层面片面强调治理权力的分割分享,倡导国家的退场,并过度宣扬国家缺席背景下市场和社会在治理中的作用忽视了引领型融合治理在现实和理论中的意义。” 一篇三千多字的关于新时代社会融合治理,以及管理体制发展趋势的作业,被李乐赶了出来。 至于质量,只能说,吃饱就行,要什么味道。 本来还写了几段关于lgbt群体的二元性认知,以及西方群体阶层的过渡趋势,后来想了想,有点不合时宜且有点神棍的味道,又全部撕掉。 这种写个作业,十几张稿纸的日子,实在有些累中指。 李乐一直在犹豫,是不是去中关村找正在卖光盘的刘总配台电脑,然后亲切的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噫~~~~,东哥,瞧,这是婚姻线,你这辈子,最少有两段姻缘,老夫少妻,美滴很! 还有,去马考可以,但别去拉斯维加斯,有牢狱之灾。 要是说了,也不知道刘总是什么表情。 神游天外,胡思乱想一阵,李乐找出订书机,“咔哒”两声,把作业订好,出了寝室。 校门口,李乐找了个穿着绿军棉袄像乡村版舒马赫的三轮车手,喷射起步之后,顶着寒风,直奔昌平车站。 一路辗转到了燕京站,在过街天桥下面,见到了捧着烤红薯吃的满嘴冒白气的路远远。 “吃不?”路远远笑着,指了指一旁烤红薯的大油桶。。 “算了,醋心。”李乐摇摇头。 上了大二的路远远,最近比较忙,忙于甜甜的恋爱。 一个来自津门的小伙子,凭着哏儿都人口吐莲花的自带buff,一番努力之下,得了路远远的芳心。 曾敏知道后,教了李乐鉴定不靠谱男人的三大准则,五条定律,七个小技巧之后,安排李乐出马,现场观察和评判。 李乐一边琢磨曾敏哪来的这些门道,一边抱着娘家人的心态,出面和这个津门的小哥吃了顿饭。 结果还行,虽然腰果鸡丁那种碎嘴子了些,可凭借李乐多年行渣的经验,能感觉到这个小哥是真心喜欢路远远,没有pua的嫌疑和其他非分之想。 路远远也是有些脑子的,暂时瞒下了自己有个被一些文青视为偶像的父亲。 现在这个经过扎西喇嘛“点化”的女孩,少了过去眉眼间不时流露出的凄苦和执拗,倒是有了些安静洒脱。 有时候,唯心的东西,还是需要唯心来化解。 “大泉哥的车是四点二十。”路远远擦了擦嘴角。 “估计不知道晚不晚点,反正提前到是不可能。”李乐一指出站口的方向,“走,上那边等等。” “岑永志没和你一起来?” “啊,这种事,他来干什么?”路远远把手套戴好,“你们下年能搬回燕园还是万柳园?” “不知道呢,大概率是燕园。” “别管万柳还是燕园,周围好吃好玩的也多,不像你现在的地方,和发配宁古塔差不多。” 李乐摸了摸还在隐隐发胀的指头。 在没有考公,考研,唯一有点热度还是出国这种有钱家庭孩子才考虑的日子里,吃饱睡,睡饱玩,不求高分,但求不挂科,过完今天不焦虑明天,才是主流。 反正出了校门,可供挑选的工作机会比二十年后要多。 两个字,不卷。 暑假时候,李乐说要给李泉找个学习的地方。 这事儿最后落在了路远远这边。 路远远的学校为了迎合社会进步以及经济收益考虑,从两三年前开始,就利用师资办起了民营及乡村企业家的培训。倒也没起个什么长江、湖畔的名头,更没有给来上课的人所谓的eba头衔,就叫“xxx学习班”,朴实且直白。 质量也说得过去,最起码教一些真的东西,不是挂羊头卖狗肉,成了傍大款找富婆的高端婚介所、相亲俱乐部,或者夹带私货的同盟会。 从基础财务知识,到企业管理,人力资源,经济原理,浅显易懂,便于这些大多草莽出身,想要再提升的企业主和商人们实际操作,而且还有考试。 李乐听说之后,找机会现场听了一节,感觉还行。 费用不算高,初级班,2688,半个月,包吃包住。 而李泉在去了一趟南方,见识上有所开阔之后,需要学习充电的自觉性也提高不少,听到李乐的电话,收拾收拾,直奔燕京。 “淼哇!额来咧。” “大泉哥。”“大泉哥。” “哎,哎,这是远远,这次还得谢谢你,帮忙联系。” “么司,都是乡党哈。”路远远笑道。 “哟,这是照着企业家打扮咧?” 李乐瞧了瞧李泉,深蓝色呢子短大衣,西裤三接头皮鞋,头发也不是原来随遇而安的样子,左三右七梳的整齐。 只不过脸上还是带些沧桑,眼神里还有着刚来到燕京这种城市的兴奋。 钱是男人胆。在李泉这里体现的尤为明显。 原本木讷和有些胆小谨慎的人,在腰包逐渐鼓起来之后,那种源自钞票的自信,不自觉从眸子里显露出来。 虽说和腹有诗书处在两个极端,但也没什么不好。 “你嫂子给置办滴,这辈子穿过最贵滴衣服。你嫂子说,来燕京,不能像在家一样,势利的人哪都有,穿好点,少了不少麻烦咧。” “哈,兰馨嫂子看的倒是明白。”李乐伸手要接过李泉的包,被推到一边。 “东西重,额来就行。” “走,那边打车。” 李泉摇摇头,“噫,打啥车,额想坐坐地铁,去了趟羊城,没捞着坐。想看看在地下跑滴火车是咋个回事。能到?” 李乐扭头看路远远,哎,人形导航该上线了。 “没问题。” “嘿,那就走。” (茅台那个咖啡,一种喝多后吐出来,又咽回去的味道,无福消受。) 第177章 大戏 并不是每一场大戏上演时,都会锣鼓喧天。 培训班五十个人,十五天的学习周期,讲求短平快。 学校的招待所,两人一间。看起来条件还行,有热水,有电视,有暖气。 照顾到李泉第一次来燕京,把行李什么的扔到招待所,三人去了学校不远处的便宜坊。 一顿饭吃完,哥俩把路远远送回学校。 老习惯,钻进了对面的怀旧版大澡堂。 煎炒烹炸一套下来,两人红着身子,躺倒,开始享受扦脚的乐趣。 一杯热茶,配上切开的花朵一样绽开的京郊心里美或者鸢都的沙窝青萝卜,舒坦又解乏。 刮痧走罐这种,李乐受不了,倒是李泉来了一回,后背到脖子,一个个紫色的小圈,让师傅一阵啧啧啧。 捏着萝卜,咯吱咯吱的李乐瞧见,“大泉哥,你这体寒够可以的。” “那咋办,不能不干活啊。”李泉翻个身,扔嘴里一根烟,美美的抽了口,“轻巧多咧!” “年后能开张?” “嗯,差不多了,正招人伲。” 李乐来燕京报到没几天,麟州新上任的土地局局长丁尚武又进了李家老宅。 再之后,麟州南,沿着国道和省道路边,一个原来的农机站,被李泉用一年三万块的价格给租了下来。 农机站基础好,有排房有仓库,还有当年修农机留下的地沟,倒是不用再挖,改改就能用。 地方比和尚湾小不到哪去,李泉这些日子正忙的就是水、电、道路改造和房屋修缮的事情。 有了经验,手里还有人,速度自然不慢。 两人没聊几句,李泉把烟头扔进痰盂,“有个事儿,关于钱老板的。” “咋?”李乐坐起身。 “按你说的,这两年,和钱老板他们这群人,关系一直处的不错。” “前几天一起喝酒的时候,钱老板私下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接一个坑口。” “矿?” “嗯。” 李乐端起茶杯,小口喝着,想了想,“年限,位置,储量,产能,人员,设备这些都和你说了没?” “说了,还剩十五年,就在和尚湾往北十五里,叫果子沟的地方。矿不大,不到两千万的量,现在一年也就11万的产能,不过煤层浅,质量也好。” “证呢?开价多少?” “都有,要这个数。”李泉比划出一个五,又翻了一下。 李乐一愣,这价格? 瞅见李乐一脸疑问,李泉凑过来,“额给你说过的,钱老板他们和前两年不一样咧。” “前两年,一吨烟煤一百五六,成本四五十,睁眼就是数钱。” “可现在,烟煤一吨你知道多少了?不到九十!加上这两年各部门加收的管理费、摊派、杂税,还有人工设备成本,一吨能挣个不到二十块。就这,钱老板说价格还要往下降。” “听大车司机说,晋省那边,煤面面十三一吨,甚至还有过九块钱的。给电厂拉煤滴,10块钱一吨,还要另外给司机1块钱。” 李乐听了,算了算时间,倒是和自己记忆里的一样,或许还不如。 其实也难怪,当煤炭双轨制价格放开之后,不加节制的结果,就是产能的无限扩充,而扩充时间又正好和九二年到九六年连续四年的通胀相吻合。 而这期间,几记重锤相继砸下。 李乐在学校经济系的大课上看到的今年上半年实际和全年经济预估数据,全国12个省区市全面净亏损,重工业的亏损已经延续了近十年,而轻工业又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全面亏损。 一到六月份,央企里亏损企业的亏损额达到了400多亿,盈亏之后一核算,全国央企的利润只有200多亿,年底预估的亏损额度要接近900亿。 放二十年后,会觉得900亿不多啊,一个某恒的地产公司负债就两万亿,可看看去年的全国gdp总额,718万亿。 银行业技术上破产,上半年,国有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达29,其中四大的不良贷款比例预估在29左右,明年则有可能达到3138%。 再一个就是产能过剩与库存严重,六成以上的企业生产资料供过于求,加工工业三分之一的企业产能利用率不足一半;普查近四十万户独立核算工业企业的产成品资金占用超过6000亿。 经济增速从九二年的142,五年时间降到了92。 最后,今年7月份开始的亚洲金融危机。 小说里,有人会利用这次赚的盆满钵满,但实际上,对国家来说,无异于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用林院长的话来说,就是,告别高速增长,通膨变紧缩,国企民企亏损严重,银行不良率攀升,库存严重,外部环境恶劣。 是不是和今天的情况有些许相似? 当市场需求和产能极速成了反比,作为能源的煤炭价格自然会大幅下降。 “小赚也是赚啊,就这么转出去了?”李乐摇摇头。 李泉咽下嘴里的萝卜,“那个矿,除了价格,还有别的事。” “啥意思?” “嘿嘿,老板是南方来的。”李泉笑道。 怪不得,李乐这才明白过来。 外地人么,在麟州这个地方买卖,总得受额外因素的影响。 工资高,永远招不完的工人,眼红的村民百姓,别有用心的同行,以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有关部门。 “大泉哥,你咋想的,和大伯说了没?” “要前几年有着机会,怎么说都得试试,可现在这行情,鬼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再说,也没钱不是。” 李乐沉吟半天,“要是可以接呢?” “咋?”李泉端起茶杯,听到李乐这么一说,手一顿。 “没咋,这几天,你先上课,容我琢磨琢磨。” “”李泉想劝,又把话咽了回去。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对李乐的信任或者说是信心,总归有个极限。 不过李泉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因为个人野心而生成的期待。 搓完澡,兄弟俩一个回了招待所,一个回了罗圈胡同。 而晚上,一个百爪挠心,一个举棋不定。 似乎都要找个理由先说服自己。 。。。。。。 第二天一早,李乐沿着筒子河慢跑时,听到身后广播里传来的声音。 代表团本月在日内瓦出席了世贸组织工作组第6次会议,会议就议定书和工作组报告的绝大部分内容达成了谅解白宫发言人称,总统就并决定将于明年中旬访问燕京 李乐笑了笑,随即加速向前。 (数据是翻上学时的笔记,若有错望指正) 第178章 编剧(1) 雪开漫天白。燕京城一夜间银装素裹。 燕大一栋挂着经济研究院牌匾的小楼前,李乐裹上围巾,扭头笑道,“杨师兄,谢了啊!” 杨师兄推了推眼镜,“难得班里有个人因为学习的事找到我,也体现一下我的人缘不是?” “快到中午了,咱们去五食堂?不说五食堂的鸡腿饭好吃么。” “今天不行,我这还得去系里开个会,你自己去呗,反正太阳卡都通用。” “那就下次?” “下雪,路不好走,你一点钟去大讲堂,有去昌平园接老师的大巴车。要不然就得自己花钱坐车。”说完,杨师兄想了想,又叮嘱道。“那个资料,你留好,有些东西不好传到外面的。” 李乐看了手里的文件袋,点点头。 没有网络的年头,当你的想法需要数据和资料支撑的时候,是件异常麻烦的事情。 好在背靠燕大,资源足够。经济学院的研究所,一手数据,不是媒体里,那些挑挑拣拣的东西。 揣怀里夹好,踩着路边的积雪,嘎吱嘎吱声在脚下响起。 进了学五,仰仗高度,李乐一眼就瞅见排队都长了不少的那个窗口。 刚要抬脚,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扭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粗布对襟棉服,扎着发髻,发髻上还插着一根骨头簪子,颧骨冒着亮光,留着长长胡须的男人,正乐呵呵的瞅着自己。 “荆明哥?” “我说打后面看,怎么这么眼熟,咋?来这里读书了?” “你这是,学校里有五庄观? 高一寒假时,跟着姥爷去石峁遗址,见到的长发飘飘,一副忧郁文青做派的荆明,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让李乐有些意外。 “家里有老人去世,所以” “啊,不好意思。” “没事。”荆明捋着胡子,“习惯了,才知道古人的乐趣。” “搓胡子玩?”李乐指了指窗口,“不吃素?不吃就请你吃鸡腿饭。” “不吃。不过,你这排队的习惯可不好。”荆明把手从牛仔裤屁兜里拿出来,把李乐拉出队伍。“随我走。” 十分钟之后,后厨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底下,李乐捏着鸡腿咬了一口,心生感慨。 瞧瞧,这特么才叫在学校里,混的风生水起。 “站着干嘛,那屋,有座儿。” 一个小屋里,已经有吃完的人出来,见了荆明,纷纷打着招呼。 “老荆,你可是稀客,怎么想起来这儿吃了?” “这不我弟来了,新生,在昌平园那熬苦窑,难得来一趟。” “哟,那可得招待好,只鸡腿饭哪行,这么着,小鹏,去给前面小炒说一声,加一份爆炒猪肝,一份干烧肉送小白房。” “嘿,兄弟,局气!” “走啦,下午还有实验,过两天工体,一起。” “得嘞!” 进了几人嘴里的小白房,才看到里面是两张圆桌,靠背椅,还有个长沙发,最重要的是,墙角还摆着一个电视,正放着评书。 “坐。”荆明拉过椅子。 “这是基地还是据点?”李乐问道。 “这儿?雅座呗。”荆明笑笑,“吃你的,以后回燕园,就来这吃,有人问就提我。” “成。” 边吃边聊,李乐这才知道,荆明从石峁回来以后,又读了博,一直跟着孙益教授。 荆明那几届,有的人出去,不好分配工作,分了工作,又心有不甘。要么出国,要么索性就在学校里混着,从本科读到硕士,到博士,再到博士后。 桀骜不驯,行事随心,或许是他们身上剩下的最明显的特征。 燕园成了最后能收留他们的地方。 “怎么没想着学家传本事?”荆明递过一根方便筷。 李乐接过来,掰开,来回蹭着,“我现在找你借书借笔记,你能拒了我?” 荆明剔了块鸡肉,塞嘴里嘟囔着,“也是。” 又抓起李乐手边的资料袋,掂了掂。 “这是什么?” “我从经济所找师兄借的资料,都是这两年的经济数据。” “田野调查?” “没,大二才开始,我这是别的用处。” “可千万别成了那些假模假式的老学究。”荆明捏着胡子,说了句。 李乐扒口饭,抬头瞧了眼荆明,又低下头。 。。。。。。 李泉的学习班里,没有那些资产亿万的奢豪人物,都是天南海北聚过来的个体户小老板。 受制于文化水平,课程只能从最基本的商业规律,财务知识,管理制度讲起。 不过既然肯花钱来听课,终究是有些理想和追求的。 而且这些底层出身的人,对高学历的讲师,教授,有种天然的敬畏和尊重。 台上面讲什么,就记什么,听不懂没关系,自己琢磨加勤问。 学校的学生强调理论联系实际,他们则是不断用亲身的经历和实际遇到的问题,来验证这些理论的正确性。 李泉听了几天,“原来如此”才是最大的收获。 把自己那个服务区的人和事代入进去,一些得失对错,好像有了些头绪。 认真,就会忘掉一些事,直到李乐来了电话。 罗圈胡同宅子的客厅里,李泉紧着眉头端起酒杯滋了口,又瞧了瞧茶几上的十几张写满字,画着各种表格和图的a4纸。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淼哇,你这意思,这两年,煤价可能还会继续往下跌?” “这个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后年和大后年,这两年最难过,凡是干煤矿的,不说挣钱了,能不亏本就是幸运,你等着看,绝对有不少煤老板赔得倾家荡产,以前挣多少,全都得搭进去。” “你说的,那个什么经济下行的原因?”李泉拿起酒瓶,给李乐倒了一杯。 “你能理解不?”李乐举着杯子,抿了一口,辣嘴。 “嗯,以后两年好多厂子停了关了,用电的地方少了,过去挖出来的煤存的多,还有国家供给侧改革的政策之一,关停一部分低于标准的坑口。”李泉手指头又点着一张纸,“就是这个什么产能和用量比例关系呗。可要按你这么说,这时候接坑口,不是用钱打水漂么?” 李乐敲着茶几,“股票你见过没?” “听过,那几个矿老板有玩的,不过听说今年亏死了,一天几十万就没了。” “股票有个词,抄底,最便宜时候买,价格高的时候出。” “这不就是低买高卖?做生意都是低买高卖。谁都知道哇?人家手里有矿的,就不能等,不能撑?” “你这糊涂劲,那果树沟的那个南方人的坑口为啥要转?承包矿的,收回成本的还能靠老本,凑活着过。没收回成本的呢?借钱开矿的呢?你也知道咱们麟州那几个私底下的互助组、基金会干的什么勾当。想撑,也得撑的住。” “那咱们就能撑得住?” “这就是我下面要说的,怎么撑过去,还有,要撑到什么时候。” 说完,李乐又从卧室里拿出一沓东西,李泉一看,刚喝到嘴里的酒,差点喷了出来。 伸手捂着嘴,咳嗽好一会儿,才喘匀气,“淼,你这是做买卖还是写书滴?” 李乐摇摇头,“你要是理解不了我刚才给你讲的那些,这个,我拿出来也没什么意义。” “嘿,额没那么笨。” 半小时后,李泉捂着脑袋,“淼,你让额捋捋,额脑子笨,一时看不明白咧。啥叫利用金融市场,啥叫造船下海?” 李乐扔下笔,起身,“算了,额去弄油辣子,先咥面。咥完再奢。” 第179章 编剧(2)撑过四年,就能飞 比起李晋乔那种能开店做生意的手艺,李乐做面也就属于刚入门的水平。 不过一碗红彤彤的羊肉面,还是安慰了李泉快要造反的胃。 不分陕北关中,一碗面,对于老陕人的治愈效果立竿见影。 李泉把嘴一抹,冲李乐说道,“来,继续讲,额觉得自己又聪明咧。” “这样,咱们换个方式,你来问,我来解释。”李乐干脆换了个方式讲解构思的剧本。 “按照你刚才讲的,往后两年,煤矿的日子很难过。”李泉想了想。 “不是两年,是至少四到五年。而这里面又分两个阶段,第一个是明年到零零年,这三年时间里,整个市场价格将会呈现断崖式的下跌。” “明年年底或者年中,国家和地方会相继出台文件,对煤矿进行治理,减少产能。而减少产能最好的办法就是关停煤矿。国营的有保障电力和钢铁行业的任务在,肯定不会先动他们。” “那就先动钱老板这样的个体私营矿?” “安全、产能、对环境的影响、相关手续,这些都是个体矿能不能不被关停的标准,而这个标准,还会逐年提升。比如从20万吨到30万吨,你跟不跟?如果不加大投入,改进设施和产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挖煤挣的钱,不够往里面投的?” “对,就是挤压那些不合规和小矿,何况煤价不高,保本经营的情况下,更难过。” “第二个阶段呢?”李泉摩挲着下巴,胡茬有些扎手。 李乐找出一张煤炭价格趋势图,指着坐标轴的几个点。 “根据现有全国各地存煤、减产之后的年产量,结合消耗预期,会在02年迎来一段涨幅,但是价格也不高,顶多是94年时候的价格,也就是在一百四五十一吨。” “然后,从02年开始,煤价就会一直上涨。” 李泉拿过那张图,好歹是初中毕业,还是有点底子,再加上这几天的学习,看懂是没问题。 “那就是说,一个矿,想挣钱,就得撑过这三四年?” “对!” “那个治理的文件真的会下来?” “肯定的。”李乐点头,不说记忆里的朱老总明年各种经济会议上,拍桌子骂娘的要地方压产能,重组,破产关停。 就是这俩月,在经济系蹭课时,听到的那几个教授的牢骚话和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信息,或许那道命令会比预想的来的更早。 李泉放下纸,沉声道,“这可不是好事。” “可对于有些人是好事,那些能撑下去的人。” “就是你刚才说的,额听不明白的什么金融市场?” “这只是一部分,撑下去靠的是综合的手段。”李乐拿起笔,在空白纸上画了三个框。 分别在框里写下,钢铁、电厂,煤矿和银行。 “钢铁厂,电厂,这种用煤大户,需要的是什么?” “煤?” “这不废话么?”李乐在第一个框下面写了稳定,优惠,价格。 “别看企业用电后两年不一定增长或者出现一定幅度的下降,但是居民和农业用电量,还是会保持一定的增长。” “这是从90年开始的全国用电量数据,90年六千亿度,五年时间,95年就到了一万亿度,结合国家五年计划的装机容量增长幅度,即便压产能,老百姓得用电啊,全国多少地方还三天两头停电不是?到一万五千多亿度,预估也就是在两千年左右。” “钢铁产量,90年是六千多万吨,到一亿吨,只用了六年时间,这个属于和煤炭一样,压产能的最大户,但也是需要考虑的。” “但是他们有个最大的变数,就是煤价的双轨制。电费由国家控着,卖不上高价,涨一分钱都得被骂死。钢材价额市场变动太大,还有铁矿石这些原料进口价格总是受制约,他们这两家,利润都不高,甚至有的电厂还是亏损发电,这时候他们如果用国家定的合同煤炭价格,更挣不到钱。” “那就需要有稳定,低价的煤炭供应煤矿,甚至自己买矿,提升利润率。” “如果这时候,有矿去和他们谈长期供应合同,保证供煤价格在合同期内,比当期市场价格低上五块到十块钱一吨,他们会不会有兴趣?” 李泉咂砸嘴,“有,但是煤矿利润就低了啊,不挣钱往里贴?” 李乐摇摇头,“这个是下一步的问题。先说供煤价格,如果我能说服他们签订一个五年的长期供货合同,但是要求先给半年或者一定额度的煤款,有没有可能?” “嘶~~~~,有,有便宜不占么?不过,也难。” “难也得谈哇,谈下来才能更好的走下一步。”李乐又在电厂上划了个大圈。 “下一步,煤矿低价供给煤炭,损失的钱从哪补?” “银行?你不会说是银行贷款。”李泉睁大了眼,“拿煤矿抵押?那不要还利息的哇?” “我要说,如果煤矿不用自己产的煤,而是卖别人的煤呢?”李乐笑道。 “别人的?”李泉又一愣。 “如果我拿着电厂,钢铁厂给的预付款,从别的煤矿手里买煤,他们迫于市场和自身的压力,会不会给我个好价格?如果我拿他们的煤,不付全款,而是先给百分之三十甚至二十,剩下的,按月付款,当结到七成款的时候,他们就要按合同给我下一批煤,不给,属于违约,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也没了。” “然后,两个好处,一是,我在短期内囤了大量的煤炭,在市场价格高的时候,找机会卖出,回血。二是,这时候银行上场,我有了大量的现金流。” 李泉这次倒是反应快,因为他见过,“用订单贷款?” 李乐在纸上划拉,“对。银行在这种通缩,下行的经济环境下,更加急迫的需要进行放贷来赚取利润,他得让钱流动起来,低息贷款是不是有可能拿到?” “当我有低息贷款,不用立即付款的煤炭订单,电厂钢铁厂为了低价煤给我的货款,然后我利用计算好的时间差,做好还款计划,利用后款补前款,这几样算起来,我手里有了大量的现金,是不是能在这个时候做一些别的事?” “什么事?”李泉似乎有点明白了李乐的剧本,“花出去?” 李乐“啪”得一声,扔掉笔,“收购!低价收购那些活不下去的煤矿,用那些煤矿再去贷款。” “改造,改造我手里的煤矿,提升产能,提升设备,为四年后的煤炭价格上涨做好准备,规避被关停的风险。” “只要撑过四年,就能飞!” 第180章 编剧(3) 整件事的架构,其实说白了,没什么复杂,就是一个十几年后已经被玩儿烂的,利用多种合同期限时间差和政策,进行融资,以债养债套路的变种。 只不过,有的个人或公司,是在现金—资产—现金(增值)的循环过程中,失去了“增值”这个能力,而苦苦挣扎,苟延残喘,如果没有神仙出手相助,只能是资不抵债,破产了事。 而在李乐这个剧本里,他是在用资金换取优质资产的同时,也在换取时间。 等的就是那个清晰可见的未来。 李泉在琢磨明白之后,脑子里最先冒出的念头是,自家这个弟弟的赌性真特么大。 然后才是,能行? “咱们哪来这么多钱?” “电厂,钢铁厂凭什么相信我们?” “银行凭什么把钱贷给我们?” “你怎么就能肯定,四年后的煤炭市场一定会上扬?” 对于李泉的问题,李乐又进了卧室,拿出更厚的一沓稿纸。 李泉看到,叹口气,“淼,你这真是” “咋?” “没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立则行,行必达。”李乐坐到李泉身边,“如果我计划的这些,连你都搞不明白,就和废纸一样。” “这是做生意,不是过家家,最后乐呵乐呵就行。” “嗯,你说,额继续理解。” 李乐把茶几上没用的东西收拾干净,把稿纸铺开。 “先说资源整合。” “资源整合?”听到一个新名词,李泉拿起自己那个已经卷了边的本子,赶紧记上。 李乐拿出计算器,“前年我就让你留意的,咱们岔口镇这些坑口,你那都有数?” “有。”李全把本子往前翻,翻到一页,“加上去年新增的,一共十三家。” “哪几家?都有多少?谁家最大?整体和分别的产能在多少?” “钱老板两个坑口,一共三十万吨的产能。老白家的哥俩,一人一个,算一起的话是二十八万吨” “那是说,整个镇加一起,一共是十三家,27个坑口,一年的产能在210万吨。”李乐“啪嗒啪嗒”摁着计算器,报了数字。 “嗯,说是这么说,但是你知道这些煤耗子的德行,哪个有按申报数开采的,都是超限超煤层。” “这个先别管,这几家里,谁和谁关系好,谁和谁不对付,动过手的,我说是护矿队对护矿队的那种。” 李泉又翻了一页,“高胜利家和孙伟两家,两家的矿道离得近,前年和去年,因为谁挖到谁的井里,干了好几场,最后一场动了猎qiang。” “白家兄弟俩和张和平倒是没打,不过打了官司,到现在还没完” 李泉哩哩啦啦说了一通,李乐在纸上画着,最后弄出张关系图,递给李泉,“哥,看看,是这个意思不?” 拿到手里,李泉仔细看了,又添上几行,“钱老板的老大和高胜利家的闺女,去年定了亲,开春办酒,这个写上。” “嗯。” 兄弟俩碰头嘀咕一会儿,李乐在关系图上一些人名字上勾了圈,算了算产能。 “这一共七家,合起来就是一百七十万吨。里面有咱本家,还有和你、钱老板关系都不错的。要是你们俩出面,把他们聚一起,有多大把握?” 李泉听了小半天,也大概能猜出李乐意思,“你是说,把大伙凑一起?” “嗯,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造船。” “几家合在一起,成立一家矿业公司,按照现在的产能和储能、年限、固定资产等数据,分配股份,把原来各自的设备、人员、销售途径,人脉资源重新规划和利用,绑在一起干。” “一是分担了经营压力,扩大了资金来源,抱团取暖,总比单打独斗强。再一个,合理规划资源之后,能省下不少的费用。” “还有我说的明年政策下来之后,能找理由躲过落后产能的清理。毕竟,产能总量上去了,有些东西就好操作,后期资金富余,有时间改造。” “银行贷款这种事,你一家十几万吨的小矿,门都不一定能摸到,要是百万吨级别的矿呢?你信不信只要透露点意思,肯定会有银行找上门。” “至于电厂,钢铁厂,大的不行,先从小的谈,这么多人脉资源,总有能谈下来的价格。” 李泉点点头,想了想,又摇头,“可当惯了老板,不是谁都愿意当股东的,强扭的瓜不甜哇。” “可它解渴啊。”李乐一摊手,“等明年,要么关门,要么还有股份能拿钱。撑过去了,能挣的更多。” 李泉又问,“那谁出这个头?谁来说这个话?” “我刚才画的关系图,你发现什么问题没?” “哪?有什么问题?”李泉有捏起那张纸,仔细看了一会儿,“哦”了一声,“钱吉春?他和这几家要么是亲家,要么关系好。” 李乐伸手,弹了弹这张纸,“还有,这些人,煤老板,开矿的最怕谁?” “劳保?地矿?镇上?土地” 李泉突然说道,“丁胖子!” “现在知道怎么凑这些人了。”李乐笑道。 丁尚武是原来镇上的书记,不只余威尚在,而且现在还是整个麟州实打实的土地爷。在这块地上,你只要想开矿,不经过他,连块石头你都搬不走。 想到这几年,从钱吉春找到李铁矛开始,李晋乔给介绍车皮中介公司,开服务区,折娜娜多给的股份,丁胖子对自家的态度,有些事,有些人,被一条线似有似无的串联到了一起。 李泉解开衣领,往下扯了扯。 “咋?” “啊?没事,暖气开的足,热的。” “哦。”李乐起身,给窗户开了条缝,感到一阵凉风吹进来,李泉这才感到喘气匀了许多。 “那你怎么保证钱老板会出这个头?丁胖子会出面?” 李泉瞅着李乐又从身后拿出两沓各有七八页的a4纸。 “钱吉春这个人,左右逢源,是个召集人的角色,但是他肯定不会轻易相信人。不过他看了东西,应该会去找你。” “如果钱吉春重利,丁尚武就是重权。这个给丁尚武,他肯定会明白什么意思。反正你等着就是。” 李全点点头,拿起来左右对照着标题。 给钱吉春的是“煤炭行业现状的应对方案及未来十年发展趋势分析”。 另一份是“顺应国家产能调整大趋势下,组建地方民营中大型煤炭公司的作用和前景”。 “让钱吉春看到光明钱景,丁尚武看到在下行大政策影响下还能取得的政绩,才能动他们的心。还有,你可以给他们透点底,这里面的数据和一些消息,是我从学校,给海子里上课的老师那里知道的。扯大旗,拉虎皮,有时候比你做再多解释都有用。” “行,我明白了。”李泉把两份东西收好,又抬头问道,“咱们钱不够呢?” “钱不够,再让他挖到够数就是,以煤抵账。” “那,三叔给你说了,服务区的收益,咱奶拍板,一家一半的事了?” 第181章 田胖子驾到 (忙着赶单位的本子,最近笔风不顺,见谅) 一个大西瓜,中间切两半。 付清梅定了个二一添作五,又让曾敏转了五万块钱给李泉,当做股钱。 其他的,等两个孩子都工作了再说。 李泉回了麟州,李乐收起心思,准备对付期末考试。 马政老师说过一句话,大学生之所谓为大学生,就是能在一个星期之内,将三个月的书全部背一遍,然后在考完试后,瞬间变成白痴。 李乐深以为然,没看这些天昌平园里是个人都在奋发图强,进厕所都能看到一溜蹲坑看书的。 四处游窜的黑白黄花四大学长,连叫声都小了许多。 昌平园就这么点儿人,也没分什么专业,凑一起在食堂里开了场花生瓜子纸拉花的传统型新年晚会,没有什么劲歌热舞,颇为文青。 几个萎靡不振,一看就得挂科的哥们儿,几把吉他,哼哼着,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无声无息的你,想想七大神器里马加爵之锤,让人细思极恐。 诗歌朗诵,台上的人自觉慷慨激昂,其实底下的人早已哈欠连天。 李乐连吃三个橘子,才算压下泛上来的酸水。 还特么不如我们一起去尿尿,你,尿出了一条线,我,泚出了一个坑。 开到半截,李乐拍掉身上的瓜子皮,溜了溜了。 看到电话房那边还有灯,走进去开始挨个打电话。 马闯那里不要想,除非她找你。 陆小宁则舒服的多,想回家回家,想住校住校。打电话过去时,正在家里敲代码,李乐调侃一句小心以后头秃。 田宇那边倒是很欢乐,一群人正在宿舍打麻将。 “你们不准备考试?” “考什么,考完了啊。明天放假了。等着,过几天哥们儿就去找你,手气正旺,我得回本,先挂了啊” 李乐瞧了眼“嘟嘟嘟”的听筒,狗日滴,你特么今晚注定当个炮手。 “喂,你好,找一下齐秀秀。啊?河南朋友一起去外滩看烟花了啊,河南的朋友?哦,是张彬,知道了,不用不用,你说李乐她就知道。” 切,这腐臭的爱情,早晚弄出人命,看你俩咋办。 “歪,夏宇,夏宇!啊?大点声,在哪?三里屯,男孩女孩?不去不去,你玩。” 李乐腹诽几句,一扭头,看到身后排着的几人,都面露不悦的盯着自己,赶紧一个云笑容,挂上电话。 电话费一共四块二,给了电话房兼黑卖部老板娘五块钱,伸手还等着接找零的八毛钱,结果拍到手里的是几块大白兔奶糖。 李乐一愣,“找零。” “这就是。” “为啥?” “没零钱。” “早说,我这有零的。”李乐准备掏兜。 老板娘揣着手,“那你也早说,算了,这次就不要了,下回注意啊。” “哦,好,谢谢。” “不客气。” 李乐出了门,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她不找零,怎么我还说谢谢? 算了,算了。惹不起,学校里都放出“十问昌平园黑卖部”,号召同学不去那购买东西的小作文。 那个喇叭里传出来的声音是那么的愤慨,可黑卖部的老板娘,估计是和牛处长有点儿关系的本地农民,则塌塌实实的在门口洗菜。 剥开糖纸,塞嘴里,没漱几下便一嘴渣,李乐拿起糖纸,对着路灯一照,嘿,“大白免”! 。。。。。。 专业课,社会学概论,考场在阶梯教室。 燕大的神仙里,有孜孜不倦的,也有放任自流的。 考试么,有人想着大不了挂科,也有背了几天觉得手潮的,干脆用拉稀为理由,躲过去明年再考。 自己平常过的什么日子其实自己心里最清楚。 无人管束情况下,放羊般十几周的幼儿园生活,一周的高三冲刺节奏,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学生,就这样在几天内甚至一个晚上,自学了深奥的大学课程,想想也不难哈。 从以前追求的不下九十分,到现在的不挂科,一点点的紧张最后演变为大的焦虑。 而且,大学的考试,充满着极端的不可确定性。 有老师习惯照本宣科,考试也会给你画个圈,背会也就能过。 有的则是天马行空,甚至连这本书定价多少,都能成考试题目。 还有“治学严谨”的,学的是一本书,考的是另外一本书。 即便开卷,你翻开书一查,这书上没有答案,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查无此题”几个字。 你横竖不甘心,仔细翻了几遍,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白痴”! 好在这门课的老师厚道,不以折腾人为乐。 早早写完,早早交卷。 李乐裹上围巾就奔校门。 在门口等了等,终于远远地就看到小路上,一辆三轮车慢慢露头,由远及近,伴着不堪重负的吱扭声,停到了学校门口。 “到了。”包着军大衣的三轮舒马赫,招呼车斗里的人。 “就这?” “就这!给钱,三块。” “不一块五?” “你一个顶俩。” “呃” 还想再争辩几句,李乐走上前,拎起车斗里的大包,“给钱,别废话。” “哦。你们这也太难找了,荒郊野岭兰若寺,演聊斋啊!” “行了,回头赶不上吃饭了。” “嘿,带我,带我。” 李乐瞅着蹭下车的田宇,这才几天没见,又胖了一圈。 倒是充分验证了,越往北,狗熊的体型越大,体重越大。 进了门,田宇开始四处张望。 “咋?” “额看有没有美女。” “给你找个马扎?” “可!最好有个望远镜。” 田宇一步肉三颤,跟着李乐进了宿舍,人都齐,一眼望去,个个面容憔悴,一副哀怨模样。 尤其是梁灿,厚重的黑眼圈,双目无神,看着就像刚从所里出来,连吃了一礼拜开水煮白菜的那种。 倒是把田宇吓了一跳,站在李乐身后直嘀咕,“这是咋?你们学校真有聂小倩?” “这几天考试,夜夜通宵背书,第二天接着考试,累的。” “噫~~~,至于么?” “你们没有?” “我们那是会就会,不会你把书背下来也没用。” “哦,对,你们是工科。” 田宇把大包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放,“咚”的一声,引来众人目光。 “各位,额叫田宇,乐哥高中同桌,从冰城第一次来到贵宝地,略备薄礼,今后几天在这儿借宿,多多包涵。” 说完,拉开包,从里面拿出秋林红肠巧克力,奋斗叉烧大列巴,松仁小肚格瓦斯,临了,还有两袋贞子。 几人一看,顿时来了精神。 “客气,客气。” “小事儿,多个人热闹。” “哎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刀呢,咱们的刀哪去了,切列巴,列巴夹叉烧,可香。” “抽烟不?” 一个外貌不算磕碜的胖子,能说会道,出手大方,怎能不让人心生好感。 五分钟之后,田胖子挨着李乐,左手揽着梁灿,右手端着格瓦斯和张昭碰杯,嘴里不断招呼着王伍吃肉,放下杯子又抓了颗冻梨扔给金成哲。 寝室里顿时热闹起来,刚才那种萎靡不振的场面烟消云散。 第182章 你点捻儿,我来扔,bong!! 美女不多,质量一般。田宇在跟着李乐转了一圈校园之后,下了个定论。 “你们那多?” “也不多,全校五比一,额们机械的十五比一。不过,旁边师大滴美女多哇。” “个儿高,腿长,白,洋气,都是顶好滴婆姨。” “这就是你追了仨的原因?” “你听谁说滴?”田宇一愣,“田有米,肯定是她,净败坏额名声。” “那是几个?” “俩,一个大二建筑系滴,一个师大音乐系滴。” “没看上你?” “一个说我俩性别不合,一个说已经许了他们村长的儿子,要是悔婚会被扔到完达山喂狗熊。” 李乐一愣,不会说个你是好人? “哎,别,别安慰我。” “你特么哪眼看我要安慰你了。”李乐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要吃食堂么?赶紧滴,回头连口汤都没了。” 进了食堂,没走几步,田宇伸手拉了拉李乐,“乐哥,额咋感觉那些女子都在看额伲。” “要不我离你远点,你再瞧瞧?” “噫~~~~~,球贼脸,你好看,呸!”田宇晃着脑袋,一脸鄙夷。 “木囊啥伲,排队去。”李乐朝着田宇的屁股踢上一脚。 瞧着田宇晃悠着站到一个窗口前,嬉皮笑脸伸手帮前面一个女生拎着水壶,李乐犹豫着要不要跟在他身后。 这孙子是天性释放了? 田宇隔着玻璃,指着一个盆,“阿姨,这个,红烧又。” “肉!”阿姨攥着勺子,纠正着。 “对,又!” “红烧肉!” “又!” “哎,你这孩子,怎么大舌头?” “馋的呗,一看这菜,油亮油亮滴,肯定咸甜适中,入口即化,手艺真好!” “嘿,这小嘴儿,来,满上。” “谢谢阿姨!” 打饭阿姨手也不抖了,直接给了满勺。 身后一哥们儿看的叹为观止,伸出饭盒,“阿姨,红烧又。” “又个啥,往前来点儿。” “不是,阿姨,我这,再来点儿?” “健康饮食,减减肥啊,让地方,下一个。” 田宇把饭缸里的红烧肉往李乐碗里扒拉着,“味道不错,你尝尝。” “谢谢!我不比你清楚?” “那是。”田胖子一点不尴尬,“你们几号放假?” “十一号,不过七号考完试就能回家,昨天和我爸说了,咱们坐八号晚上的车回去,卧铺。” “嘿,就知道跟你走不受罪。” “马大姐那边,几号回长安,给你说了没?” “二十,他们特殊,回来的晚。”田宇舔了舔筷子,“这孙猴子进了炼丹炉,也不知道能不能炼出火眼金睛来。” “你就想她点好,对她来说,那不是炼丹炉,那是雷音寺。” “也是哈,给娃头上戴个箍,金滴!”田宇拍着桌子,笑的放肆。 “别说,还真有个箍。”李乐也笑,“来一趟,带这么多东西,大款了?” “这不是月月有工资么,陆叔那边又给加了,一个月一千,我这都用不完,攒着买电脑呢。” “回长安买?” “在冰城买,下学期要学cad,画图得用,学校机房还得排队,放宿舍都能用。你不买一个?” 李乐摇摇头,“你们能用到,作图编程什么的,我们顶多是当打字机用,现在网速慢,查资料都没数据库,最后大部分时间变成游戏机。再等两年差不多。” “陆叔找你了么?”田宇夹着块肥多瘦少的红烧肉犹豫了半天,还是塞进嘴里。 “啥事?” “哦,陆叔那边要弄一个什么视频处理和解压缩的工作室,问我能不能在工大计算机系找找,看有没有这方面的人,介绍过去。你们学校计算机专业不是更好?” 李乐手一停,想起自己和陆桐聊过的那个视频压缩板,以及安防设备里的监控,这就开始准备上了? “肯定先找你们,我说都说不清楚。再说,你们那的计算机不也是挺牛逼的?” “那也得看和谁比不是?” “那还不如去it,那边世界第一。” “啥玩意儿?it?”田宇敲着饭缸。 李乐笑笑,“麻省理工,丑国那边的。世界10,有兴趣挑战一下?” 见田宇咬着筷子不说话,“你还真琢磨呢?” “你一说10,我想起来,前两天和陆小宁打电话,他和我说,陆叔准备等他毕业,送出国再深造,还给他报了个托福班,问我有没有想法?” “你咋说滴?” “额现在专业还没怎么学明白呢,哪顾得上那个。” “我们寝室倒是有一个,天天想着出国,抱着本英语书比专业课都用功。和我们说话,都特么用英语。都喊他假洋鬼子。” “你说,自己专业课都没想着学好的,你就是出去,又能学成啥样?” 李乐想了想,沉声道,“要是你有机会呢?” “我?”田于咧开嘴,乐道,“我想学钱老爷子,和额们老校长一样,炸他个狗日滴,bong!到时候你点捻儿,我来扔,嘎嘎嘎嘎!” 。。。。。。 李乐考试,田胖子倒也不觉得无聊。在李乐的铺上,睡觉睡到自然醒。 至于李乐,被挤到了那张空着的上铺,好在被褥够多。 宿管员被两包太阳岛收买,只要不上四楼,对穿着拖鞋在满宿舍溜达的田宇,只当做没看见。 田宇又拿着李乐的借书卡,钻到图书馆,捧了一堆武侠小说回来。有时还帮着张昭几个人弄一弄高等数学。 那点打呼的小问题,在这个都是通宵熬夜的日子里,倒也不那么显眼。 混了几天,终于等到李乐考完试,收拾完东西,和几人依依惜别,约好明年再见。 两人拖着箱子,校门口看到军大衣舒马赫大哥。 “又是你!”田宇嚷嚷。 “三块!” “一个人?” “俩人!” “凭撒伲么!” “你瘦了。” “这个,哈哈,给!” 等进了燕京城,回到罗圈胡同,田宇在屋里东瞅瞅,西摸摸,“乐哥,你的?” “我姥爷的。” “哦,那还不是你的?”田宇放下心,往沙发上一歪,“小李啊,晚上安排啥?烤鸭就算了,一只不够吃,两只还得剩,要不,卤煮火烧,要那种脏器味足滴。” “大肠刺身吃不?带排泄物的那种,味道足够。” “噫~~~~” 李乐抬手看了看表,“换衣服,走。” “干嘛?” “带你做一些成年人做滴事。” 田宇心生警惕,“先说去哪?” “天上,人间。” “吼啊!” 第183章 田宇和田雨 那辆万俟姗的奥拓,在田宇上了副驾之后,发出一声呻吟。 李乐踩下油门,车身抽搐了几秒,随后,伴着发动机的咆哮,砥砺前行。 不过没走两步,李乐又踩了刹车。 “咋?” “要不你去后面坐,坐正中间。” “咋?” “车子有点跑偏。” “那不如我开?” “那不一个熊样?你坐副驾往右偏,你开往左偏。后排中间,别废话。” “你这是discriation!” 李乐一指身后,“歧视你大爷,赶紧滴,你坐副驾,额特么换一次挡都得摸你一下。” “哦。” 田宇推门,下去上来,车身一阵起伏,犹如车震。 其实,田宇倒不属于那种痴肥,主要是肉长的均匀,个儿高,体重大。 配重问题解决,奥托好像松了口气,终于能安稳的出了巷口。 拐上干面胡同,李乐从手套箱里拿出张地图,扔给田宇。 “又咋?” “帮我导航。”李乐掰了掰后视镜,“那地方我不知道,” 田宇打开地图,“咱们现在在哪?” “上面我画红圈的位置。” “罗圈胡同?”田宇手指戳了戳,找到地方,“然后呢?” “现在在干面胡同,往西开。” “找到了,要去的地方在哪?” “往西找,美术馆。” 又寻摸了半天,田宇终于找到地方。“你就一直往西开,上东四南大街往北开,该拐弯了额告诉你。” “你可看准了了啊。这地方可不是长安,交警都凶。” 田宇举着地图,往前一趴,“放心,额又不是马大姐那个路痴。” “别提那个瓜p,就写了一封信,还是复印群发的。”李乐没敢开快,一直盯着路牌。 “我是手写的,哈哈哈!” “下面往哪开?” “右拐,右拐。” 十分钟之后,车子停在红灯前,李乐拍着方向盘,“再往哪?” “左拐!” “大哥,你看看左拐是个撒么!”李乐指着左边,“有路?” 田宇趴到窗前,仔细瞅了瞅,一排门头上写着xx内衣,xx牛肉面,xx美容的门面房。挠挠头,又捧起地图对照着。 “不对,不对,是前面一个路口。” “你这”李乐刚想抱怨,就听到后面有喇叭声,再一抬眼,变了灯,车子不在直行线上,只能左拐调头。 “胖子,你能不能看准,我这进了左拐道,没法直行,又得绕一圈。” 田宇摆着手,“哎呀,就绕一圈,么司么司。” 又经过两次调头,两次插队变道,李乐终于,听到了那个声音,“前面的车靠边靠边,那个奥托4321,靠边靠边。” 路边树下,李乐摇开车窗,一个胖乎乎的交警骑着摩托,停到跟前。 “叔叔好。” “嗯,叔叔不好,冷。”交警敬了个礼,“驾照,行驶证,车船税单子,保险单。” “哦。”李乐掏兜,掏出驾照,从遮阳板上面拿下行驶证,缴税单子和保险单,递了过去。 交警接到手里,仔细审了半天,“你够年龄了?” “是的,叔叔。” “新证,长安的,也行。知道为什么叫你停下来?”交警推了推帽子,露出冻得通红的耳朵。 “违规?我没啊,没超速,酒驾,安全带也系上了,压线?” “叔,额们去美术馆。”田宇也摇下车窗,露出一个面带微笑的大脑袋。倒是把交警吓一跳,“何方妖孽!” 定了定神,交警说道,“你们在这儿驴拉磨呢?就这条路,来回转了几次了?找什么呢?” “去美术馆那边的饭店,路不熟,这不就调了两回头。” “路不熟还开车?窜来窜去,其他车还怎么正常行驶?” “嗯,我一定注意。”李乐赶紧陪上笑脸。 交警把驾证什么的还给李乐,一脚蹬开摩托车撑子,“这么小就出来开车,家大人也放心。看到没,后面那个路口,往西,一直走,就到美术馆。” 李乐探身回望,点点头。 “赶紧走,别乱窜。” 等交警走人,田宇拍了拍驾驶座头枕,“叫你瞎窜,帽子叔叔都找来了哇?” “还不是你,瞎特么指路。”李乐翻了个白眼。 “嘿,拉不下屎怨地球没引力。赶紧走,回头又来了。” 终于到美术馆东门,找好地方停车。 问了两个人,终于到了一家门上挂着油漆手写“大槐树烤肉“”的一户小院子门口。 打量一下门头,田宇笑道,“这就是你说滴天上人间?” “进不进?” “进,来都来了,有肉吃就是半个天堂。” 等进了平房改成的饭馆,才发觉里面的热闹。 这才下午五点多,已经坐满了来吃烤肉的人,下脚的空都没。 长桌长凳,每桌都摆着一个小碳炉,小碳炉上放着用一根根铁条焊接成的圆板。 盛着新鲜或者腌制过的羊肉,牛肉,牛舌,猪五花的盘子,还有的看着像是鸡胗,鸡皮,每桌都铺的满满登登。 食客夹起肉片,朝圆板上一放,依着肉片的厚度,来回翻着面儿,待烤出油星星,估摸出老嫩,便夹起来放进面前调制好的料碟里蘸上几下,一口吞下后,品尝着满足的滋味。 地面黏脚,桌面油腻,炉子泛着黑色的包浆。 环境的恶劣和拥挤的食客,证明着苍蝇馆子的定律,吃的是滋味,有多脏就有多好吃。 热气腾腾,酒香四溢,人声鼎沸。 这种地方,并不适合讲求排场的商务宴请,追求情调的情侣约会,地方有限,更不适合那种大型的团建。 最适合的是寒冷冬日里,约上几个好友,带上家人孩子,喝酒吃肉,谈天说地。 田宇看了一圈,闻到满屋子的肉香,挺满意,“小李子,地方不错,若是好吃合胃口,回长安定会重重赏你。” “额谢谢你啊。” “克气个撒么,小四,小四。” 李乐刚要叫服务员,隔着烟雾,就看到从里面的小屋里钻出一个人。 “田雨!”李乐招呼一声。 “咋?叫唤啥?” “哎!”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哟,就等你了。”田雨笑着走过来,打量了几眼李乐身边,这个熊壮的青年。 “这位是” “哦,我发小,田宇。”李乐扭头,“这是田雨。” 田宇看着田雨,两人对视片刻。 “你有欠别人钱没?” “我没有,你呢?” “额也没有。” “那就好,吃肉去!” 第184章 人间清醒的田胖子 说是包间,其实就是两张桌子拼一起,围了八九把椅子,不足十平米的小屋。 顶棚还是报纸糊的,泛着一层油烟熏制后的黄褐色。房梁上挂着的两根日光灯管,像眯起的双眼,冒着惨兮兮的白。 夏宇和一个男生坐在几个女生中间,算上去加菜的田雨,三男五女。 瞧见李乐和田宇进来,夏宇起身,“见着田雨了么?” “门口见着了,这是我说的发小,田宇,刚从冰城回来。”李乐指了指一旁已经被屋里美色所迷惑,左顾右盼的田宇。 “你上次说的那个宇字辈同学?” “对。”李乐扯了扯田胖子,“哎,这是影帝。” “影个屁的帝。”夏宇呲了句,“你好。” “哎哎哎,哎呀,可算是见着真人了,乐哥和额说,额还不信。” “这下信了?” “那是,一会给我签个名?我回去也显摆显摆。” “成,赶紧坐。” 夏宇一番指挥,屋里的人又都挪了挪,空出两个位置。 两人都是大块头,一坐下,更挤了些。 李乐干脆脱下棉服,扫了眼墙上,光溜溜,连个钉子都没,只能搭在腿上。 倒是身旁的一个齐耳短发的姑娘瞧见,从身后拽出一把摆着好几个女式包的凳子,小声道,“你把衣服放这儿上面。” 李乐点点头,把棉服内里朝外折了一下,放在一堆包上。 “谢谢。” “不客气。”姑娘笑着回道。 嫣然一笑,让李乐愣了愣,想起了这人是谁。 等要了肉的田雨挤进桌,夏宇开始介绍人。 有学妹,有同学。 除了田雨,另一个男生是室友,房斌,和坐在一起的一个姑娘是情侣。夏宇小声告诉李乐,这俩是准备偷户口本结婚的那种。 “这是曾离,我们学校的校花。”夏宇指着李乐身边,刚才递凳子的姑娘。 “胡说什么,哪来的校花一说。” “谦虚啥,每次下课,楼梯口排队的男生看的是谁?” “你怎么知道不是来看别人的?” “那~~我肯定知道。不过还是多谢你给面子。” “要不是有人心里没谱,我才不会来。”曾姑娘很隐晦的瞄了瞄身旁,另一个眼睛更大,但一直低着头看菜碟的女生。 夏宇又搭着李乐的肩膀,“李乐,我们是穿一双鞋的兄弟,燕大的。” “不对,人家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你这咋穿一双鞋?”酒桌上,有辅助才不会显得枯燥,接的住话,带的动气氛,让吃瓜群众有看热闹的兴趣。 房斌就是这种人。 等夏宇乐呵呵说了原委,桌上人纷纷讥笑他的脸皮厚。 夏宇无所谓,冲着田胖子,“这是新朋友,田宇。” 众人好奇,看了眼正拌着蘸料的田雨,“同名同姓?” “我是雨打芭蕉,他是宇宙洪荒。” “哦。” “哥们儿,你冰城哪个学校的?”夏宇顺手递了瓶啤酒过去。 田胖子接到手里,笑道,“工大。” “那不就是以前的军工大?”女生里有一个好像略懂。 “分了好几个,我们只算其中之一。”田宇看到女生,杏目高鼻,皮肤白皙,颇合眼缘,问道,“哎,同学,听你奢话,长安人?” “啊,是啊,你也是?” “噫~~~~可不巧咧,额和他都是长安滴。” “乡党伲么,额叫刘晶,长中滴。” “铁一滴。” “离得不远哈。” “那时候,额也想考长中” 瞧见两人隔着桌子开聊,李乐冲夏宇一摊手,“开吃啊,饿了。” 。。。。。。 躲酒三大招,吃了头孢,今天开车,得接孩子放学。 看到李乐晃着车钥匙,夏宇大为失望,不过知道李乐的量,也就不那么强求,要不然,到最后的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年轻人的饭桌上,没那么多假模假式的酒官司。 推杯换盏一阵之后,能喝的坐到了一起。 田宇或许是又经历了在东北的一番锻炼,1v3居然不落下风,还能顾的上和刘晶攀谈。 李乐则是举着公筷,一点点琢磨着不同肉类的火候,口感,当起了烤肉师傅。 引得姑娘们排队递盘子,等着装肉。 “哎,怎么样,好看不?”夏宇端过李乐递来的烤牛舌。低头小声道。 “都好啊,春梅夏荷,各具姿色。”李乐朝蘸料里点了点儿韭菜花酱,尝了尝,有点咸。 “我问的是这个?” “哦,活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又倒了点香油,舔舔筷子,这次味道好多了。 夏宇伸手夺过料碗,放到自己面前,“有兴趣没?” “啥兴趣?” “她宿舍电话我有,回头给你。” 李乐点点头,起身道,“行,尿尿去不?” “我肾好。” “嘿,送你去缅北。”李乐秃噜一句。 “啊?” “没啥。” 解决完问题的李乐正洗着手,就看到田宇冲了出来,“厕所在哪?” “后面,那个小门。” “桄榔”一声,片刻后,一阵舒坦的喘息声。 “至于么?”看到田宇拉着大前门,从厕所圈着腿出来,李乐笑道。 “你又不喝,那我不得表现一下。” “别喝多了,上次在你怎么回的家还知道?”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田宇蹭到水池边,一屁股挤开李乐,迎着龙头撩水,“哎,影帝啥意思?给你介绍女朋友?” “咋?你不和那个刘同学也聊得火热?” 田宇一愣,随即摇头,“当朋友行,当女朋友就算了。” “这么果断?” “有些事明摆着的。”田宇甩甩手上的水,等着自然风干。 “就像田有米说的,对咱们这种普通人来说,不适合做男女朋友或者结婚的,他们那个范围里的就是一种。” “咋?这又听你姐的话了?” “有道理的话就得听不是?” “说说,咋个有道理?”李乐歪着头,等着田宇的下文。 “田有米说,其实每个人都在当演员,但他们是专业的,经过系统训练的。所以,普通人根本分辨不出来他们流露出的情感是否是真实的,可能他们自己都会不自觉的把演技用到生活里,这就吓人了。” “那个圈里的人,其实本质上都是爱慕虚荣的,喜欢享受聚光灯下的追捧和奉承。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选择干这行。但是普通人的生活是柴米油盐,时间一长,肯定不习惯。” “如果你给不了他们灯光下的虚荣,就得闹矛盾,除非你能让他们得到另一种关注,比如钱,比如权。” 李乐叹口气,“记得刘老头给咱们上课时念的那首诗不?” “嫁做商人妇?” “你倒是反应快。” “这不说到这了么。”田宇咧开嘴笑道,“再一个,这群人情感丰富,是好事,也是坏事。” “情感丰富才能演好戏,可时间长了,他们自己都会分不清戏里戏外。洒家滴绿帽子不就带上了哇?” “也不知道田有米从哪得来的这些歪理。”李乐掏出张纸巾递给田宇,“普通人获得感情的途径过于狭窄和昂贵,他们则不同,所以珍惜程度也不一样。” 田宇擦完手,把纸巾攥成一团,朝垃圾桶一扬手,偏了。跑过去捡起来,扔了进去。 “所以啊,还是当朋友的好。” 第185章 请你喝橘子水儿 吃饭只是头场。 出了烤肉店,就在门口商量着是去后海还是工体。 “不去天上人间?”田宇凑过来,说了一嘴。 结果被几个姑娘呲儿喽一顿,这才明白,指着李乐嚷道,“李乐,你个哈怂,坑额!” 最后决定去工体。后海那里,适合文艺老中青三代人的集体装逼,还有坑游客。 人多,夏利就不合适,房斌在路口拦了辆小面,拽着女朋友直接坐了进去。 剩下四个姑娘被安排上了李乐的奥拓。 车虽小,但人也瘦,五个人在里面,倒觉得比拉田胖子还显得宽敞。 也有不好,车里一时间油烟味弥漫,李乐拉开手套箱,拿出瓶ck be递给因为个高坐了副驾的曾离。 “可能和你们用的不一样,先用这个盖一盖。” “你用这个?” “我不用,车主的。” 曾离心细,瞅见车前窗上立着的社科院出入证,想了想,“不好。” “要不,这还有风油精?”李乐作势要取。 “那算了。” 曾离接过来喷了喷,传给后面。 “李乐,这车是你的?” 刘晶和大眼儿美女坐一起,另一边是个叫张童的姑娘。 “不是,家里一个长辈,出差,留下给我用。” “哦,你这都有驾照了,好学不?我也想着学车,就是回长安,假期学不完,在燕京排不上队。” “好学。不过得先锻炼臂力。” “哈?” “你们谁认路?” 曾离把香水放回去,说道,“我在那边做过人物观察练习。” “好咧,那就走起!” 车小好钻,这时候燕京还不算堵。 一路吱扭着,倒是比坐黄面的那几位先到地方。 附近找了个人少的巷口边停车,这年头不怕帽子叔叔贴条,就怕喝多了的小混混手欠。 再次进到这条工体西,印象里的两大脱单许愿寺庙的密克寺和维克寺还未见踪影,美丽会和唐会这两会的地方,路过时还是饭店。 不过今后声色犬马,纸醉金迷,霓虹炫目的景象已经有了雏形。 站在街头,熟悉的,混杂着酒色财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各种在此时可以算作的豪车,停在街边,上上下下着衣着还不那么刺激和奇形怪状的年轻女孩。 烟气缭绕的路边脏摊,有些车里还躺着百无聊赖地等待老板归来的司机。 如果手里有钱,现在入场在这里开间夜店,今后二十年里,不说日进斗金,但在寸土寸金的燕京城里,搞上那么一两套二环左右的大宅还是很有希望的。 这片区域里,究竟有多少夜店,仿佛卢沟桥的石狮子一样没有确数。 无论喜欢不喜欢,年轻人只要身在北京,愿望清单里都会有这么一个选项。 很难有人具体解释清楚这里的魅力,但它总能让有些人去了一次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这种闹哄哄、乌泱泱的生活。 职业混场子的,见天撒票攒人,人们在迪厅各种戏果儿,看着皮篓戏色糖。作为标榜自我,个性释放的地方,这里一切秩序都是被打乱的,想去舞池就去舞池,沙发上,桌子上,随时可以扭动,一掷千金,只求开心。 然后,这一切在口罩过去后,就没有然后了。 几个人站在路边张望的身影,也引来不少口哨,毕竟,邪术再好,不如本色,尤其还有曾离这种堪称绝色。 女孩们有些惶恐,不过看到李乐就那么松松垮垮的双手插兜,站在身前,不知怎的,却感到莫名的安心。 也有路过的姐姐妹妹,看到李乐,凑过来问一句,一起玩不? 李乐转身,现出身后的女生,引来一阵“艳福不浅”,“累死你个王八蛋”的调笑。 在等人,李乐也在观察,比较。 巷口里。一扇小门被“嘭”的撞开,冲出一个穿着光闪闪紧身裙的女孩,抱着街边的小树,开始施肥。 然后,就是踩起了棉花,摇摆着向路边走去,看样子是想打车。 不过有两个人却抢在司机前面,拉住了女孩,搀扶着朝向停在路对面阴影里的一辆车。 李乐皱着眉头,想起这些人的外号,“捡尸队”或者“野狗”。 这种地方,每天都游荡着几百只等待捡尸的野狗。 具体干什么,不言而喻。 女孩好像感觉到什么,开始大叫,两人有些犹豫,不过片刻后又开始拉扯。 好在从迪厅里出来几个男女,听到女孩声音,叫骂着跑过去。 车子一溜烟跑了,留下蹲坐在地上的女孩。 曾离来到李乐身旁,“你会帮她么?” “不知道。” “我觉得你会。” “为什么?” “你刚才往前走了几步,下了台阶。” 李乐扭头,看到了彩色灯光下,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嘿,学表演的,观察都这么仔细么?” “你不怕?” “记下车牌,报警。”李乐笑起来,猫咪唇愈发明显,“公民义务。” “诶,聊啥呢?”夏宇他们这才过来。 “没啥,在讨论布莱希特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错了,那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走,前面那家,有人领,不花钱。” 给了曾离一个揶揄的眼神,夏宇伸手拥着李乐,朝不远处的一家排着队的店门走去。 还是影帝面子大,十个人,票都没要就被人引着从小门钻了进去。 震耳欲聋的音乐,带动着心跳都跟着加速。 夜店里特有的那种甜丝丝掺杂着一股臭烘烘的味道钻进鼻孔。 李乐知道这是因为人多,而造成的轻微缺氧。 二十年后的夜店里,追求的是大舞池,人挤人一起摇摆的喧闹氛围。 其实只不过是设计的又一个轮回。 偌大池子里的群魔乱舞,瞎蹦跶。 还有中年大叔,在那表演狗熊掰棒子,不过也有好处,其他人再怎么扭,也不觉得难看。 夏宇说了句酒钱自负,十一点门口集合,众人四散。 田胖子偎过来,“这里,有啥规矩没?” “跳舞别伸胳膊甩腿影响别人,不接陌生人的烟酒,入口的东西别离开视线,买东西给小费,别多管闲事,还有,带够钱了没?” “带了。” “玩去。” 田胖子听完,一点头,嗷咾一声,拉着田雨杀进舞池。 李乐心里嘀咕,这特么才叫熊出没。 心生无聊,准备找个散台趴着,转身就看到曾离站在一旁。 “你挺熟啊?” “这不是娱乐场所的普遍注意事项么?你不去玩?” “太闹腾。” 李乐左右看了一圈,指了指另一头的高台,“走,请你喝橘子水儿。” 第186章 你属于什么鸟? 调酒的小哥,见到曾姑娘,有些迷糊,这是老板从哪儿花钱雇来带人气的? 不过看穿着也不像,挺简朴的。 “哎,哥们儿,哥们儿,看我,看我,我比她好看。”李乐敲着台子。 “哦,哦,不好意思,要点什么?” “一杯苏打,一瓶科罗娜。” “没有科罗娜。” “艾丁格?” “没有。” “tg岛?” “这个有。” 一共十六,李乐给了二十。小哥很开心,顺手抓了把开心果,洒碟子里递了过来。 “喝瓶啤酒没事。”曾姑娘双手抱着酒瓶,看李乐剥壳。 “养成好习惯。以后你开车了,可千万别学那些老家伙。” “骑自行车呢?” “你要能把自行车蹬出50迈,也算酒驾。” 曾姑娘一乐,仰起头喝了口,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 调酒小哥偷瞧了两眼,心说对面坐的这哥们儿是不是有病,带着这么靓的妞,只顾着剥什么壳,不行换我啊,故意咳嗽两声,以示提醒。 李乐关心道,“咋?兄弟,感冒了?” “你有药?” “你吃多少?” “有多少吃多少。” 听到两人犯贫,曾姑娘乐得扶着台子直颤。 缓了缓,轻声道,“你们学校的人,都是这么有意思?”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李乐拍拍手,把碟子推了推,指着剥好的开心果。 “谢谢。你属于什么鸟?” 噫~~~~~,姐姐,咱们不熟好,话题这么open的么? 李乐赶紧岔开,用起保险且老套的话题,“你滴,哪里人?” “荆城,你知道?” “一本三国志,半部荆城地。谁不知道借荆州,失荆州的典故?” “没你们长安有名。”曾姑娘客气。 李乐倒是一点头,“那肯定的。” “哎,你也不谦虚谦虚。” “你要是湘省的,我估计还得问问你辈分。”李乐开始扯淡。 曾离好奇道,“为什么?” “我妈姓曾,老家就是湘省湘乡的,兴毓传纪广,昭宪庆繁祥,你什么字?能续上不?” “那万一要是个广啊,昭啊,宪啊的,你得叫我什么?” 李乐一举手,“别,你这净挑大辈儿,算了,算了。” 两人东拉西扯,聊了好一会,李乐已经三杯苏打水下肚,瞧见曾姑娘手里的啤酒还有不少。 “你这,和那群老外一个样啊。” “怎么啦?” “一瓶大绿棒子能从蜈蚣街喝到后海,再拎着喝到工体,夜店最讨厌做这些老外的生意,对,兄弟。” “嗯!” 调酒小哥听这俩人认了半天的亲,又开始聊吃喝,早就看的不耐烦,丫什么时候能牵手手?老子特么要是长了你这张皮,现在都该琢磨旁边的城市故事酒店了,呸,废物! 李乐和曾姑娘东拉西扯,倒是套了不少话出来。 从她小时候怎么学戏,到后来怎么想到考中戏,上学之后怎么不适应,班里和谁关系最好,有谁追求。 估计曾姑娘自己都没察觉,自己说了这么些,而她却只知道李乐,长安人,在燕大上大一,比自己小三岁多,她妈和自己一个姓,然后,没了。 要是付清梅在这儿,估计得给这孙子点个赞。 没一去夜店酒吃个饭就装逼打脸的固定节目。 一群人十一点在夜店门口碰了头。 夏宇悄悄问李乐,“怎么样,看你们聊得开心?” “你呢,你怎么样?有成果没?” “这个,哎!”夏宇咬着后槽牙,“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要不,我给你算一卦,拜过名师的那种。” “不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夏宇一摆手,表露着决心。 “哦,祝你成功。” “鸡你鸡眼。” “赶紧回,你这嘴都瓢了。” “胡说,我这还能贯口呢,化肥会挥发,黑化肥发灰,灰化肥发黑。红鲤鱼绿鲤鱼和驴,不知是绿鲤鱼比绿驴绿还是绿驴比绿鲤鱼绿” 怎么来怎么走。 送完人,从中戏的小巷口出来,田宇坐在后座正中,深吸口气。 “香啊!” “胖子,别特么这么恶心。” “哎,你看这是啥?”田宇晃着手里的一张纸条。 “怎么,要电话了?” “人家主动给的。还有长安滴电话,说她们考完试回长安,一起吃馍。” “诶,你一说吃馍,额这又饿了。”李乐舔舔嘴唇。 “都一样,都一样,等回去,把东西放哈,第一件四,先咥面,油泼滴,臊子滴,蘸水滴,裤袋滴,多放辣子,噫~~~~美滴狠,美滴狠!” “胖子,别乱动!” “咋?” “又跑偏咧!” 。。。。。。 出站口,李晋乔从烟盒里揪出根烟,递给田爸,“你这混滴,烟都限量了?” “哎,田宇不在家,那娘儿俩啥事都冲额来。有米也不知道从哪学来滴,要额养生。别说烟了,就是肉都少吃了。” “咋?不给肉吃?” “昂,整天青菜,萝卜,蘑菇,豆腐,看,看,额这脸色,像不像蘑菇?” “木耳?”李晋乔嘿嘿着。 “一边去!” 李晋乔戳戳田爸,“老田,你就不会弄个私房钱?” “往哪放?那娘俩恨不得一天扫两遍房子。有钱也被搜了。” “你个坎头子,私房钱哪有往家里放滴?办公室哪不能放?” 田爸一听,恍然大悟道,“哎呀,还得是你们抓贼滴,当贼也是把好手!” “噫,你这人。”李晋乔啐了口,也点上一根烟,“有米这二十四了?” “二十五。” “还不嫁人?” “愁着伲。说啥不找对象,劝也没用。现在又要干什么婚纱摄影,前几天还去找老陆,要买相机。” “别愁,三十岁结婚也不晚,现在不都流行什么不婚主义么?”李晋乔劝道。 “屁滴不婚,又不是住不起房,养不起孩子。” “嘿嘿,以后,难说。” 李晋乔看看表,一拍田爸,“走,进站台,车该来了。” 两人刚走上站台,正好看到从燕京来的车进站。 找到卧铺车厢,就看到李乐和田宇趴在车窗上招手。 等两人拎着包下来,两个爹赶紧接到手里。 “田叔。” “李叔。” 田爸问,“路上还行?” “卧铺么,额俩睡一觉就到了。” “走,赶紧回家歇歇。” “咥面!先咥面!”田宇嚷嚷着。 “行,老白家油泼面。”李晋乔大手一挥。 “走。” 出了车站,看到城墙,田宇扒着李乐,裂开嘴大声笑道,“哎呀,这才对味儿嘛。” 第187章 走火入魔的曾老师 “你上去,我得回单位。” 李晋乔把箱子从后备厢里拎出来,交给李乐。 “早说,我自己回来了,还得你跑一趟。” “这不是还有田宇么,要是你一个人,我也不去。”李晋乔钻进车子,“走了啊。” “哎,你不上去了?” 李晋乔脸上忽然泛起一种纠结加便秘的表情,“不上了。” “那晚上回家吃饭不?” “值班,你想吃点啥就吃点啥。” 看着飞奔而去的车屁股,李乐有些纳闷,这是咋了? 开门,进门,然后是一股松节油的气味直冲脑门。 “妈,这味儿太” 刚想说,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一地的瓶瓶罐罐,散落的画稿,大块被揉成团的画布,还有茶几上,餐桌上扔着的刮刀,调色板。 穿着松松垮垮的毛衣,牛仔裤,包着着蓝色头巾的曾敏,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捏着画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立在墙上的一幅画。 而那幅画,更是让李乐张着嘴,愣了半天。 一片掺杂着黑色灰色黄色斑块的红,逐渐变成蓝白紫色混杂,呈现出一种晕染的效果。 隐约看出,穿着红色蓬松裹胸长裙的女人,呈现双臂张开,躺倒的姿势,倾斜着出现在画面中间,闭着眼,红唇黑色卷曲长发。 整幅画,就像是一团杂乱的颜料,大块大块的涂抹在画布上。 又像是经过长期雨水侵蚀之后的壁画,斑驳,残破,但能看清大致轮廓。 而里面的人物,面部虽然像马赛克一样有些模糊,但又分明能让观看的人感到情绪的表达和精致的轮廓。 李乐这才知道,为什么李晋乔是那副表情。 “曾老师,曾老师?” “啊?”曾敏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眼神渐渐聚焦,看到李乐,一拍大腿,“呀,我忘了,你今天回来。” “没事,有老李同志。”李乐拎起箱子,探雷区一样,踮着脚,朝自己屋子走去。 “你先别出来,我这就收拾。”曾敏扶着一旁的凳子,一边揉着腿,一边起身。 “你这不是搞创作么?” 曾敏扯掉头巾,长舒口气,“画完了,结束了。” 捡起瓶瓶罐罐,一点点放到阳台的柜子上,只不过路过那幅画时,总禁不住看上两眼。 “曾老师,你不是一直画古典画的么?怎么了这是?”李乐把一把画笔递给曾敏。 “不知道。”曾敏接过画笔,扔进水桶里,又退后两步,看着画。 “就是突然想按照这种感觉画。” “你这从写实一杆子杵到抽象上了?” “意象。”曾敏拉过李乐,“哎,看了什么感觉。” “笔触粗犷,用色丰富,人物么,妖娆?”李乐说了说自己感觉,“风月无边的味道。” “你不会以后就按照这种风格了。” “不一定,也许就这一幅。” “你给我看有啥用,回头,找个相机,拍下来,给猫姨和宁姨他们看看。听听她们怎么说。” “嗯。”曾敏点点头,“哎,你爸呢?他没去接你?怎么感觉这两天他都不在家?” 李乐撇撇嘴,您这想起他来了? 。。。。。。 曾敏懒洋洋,猫一样柔软的躺在沙发上,看着李乐在厨房里忙里忙外。 “儿子,辛苦。” “不辛苦,为领导服务。”厨房里传出声音。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多好!”曾敏一抬胳膊,换了个举火烧天的姿势,“到底是大了,有用了,为娘很是欣慰。” “还不是您教导有方?” “嗯,有觉悟,继续保持。儿咂,学校好玩不?” “不好玩。” “抓贼不好玩?” 李乐一刀下去,蒜瓣被拍的粉碎,“您这都有眼线,还问我?” “那就是个摆设。”曾敏从举火烧天又变成了牛面体式。“不替你打掩护就算不错了,哎哎哎” “咋了?咋了?” 听见曾敏在外面叽歪,李乐赶紧出来。 “胳膊,胳膊拧不过来了,帮忙。”曾敏扭着脖子,看向李乐。 “哦。” 帮着曾敏把胳膊扭回来,李乐笑道,“你这在哪家草台班子学的?” “电视里啊,那个什么蕙兰老师,呼~~吸,呼~~吸的。” “干脆你去报个正规店的班。瞎学,别把身子伤了。” “长安哪有?燕京,沪海才有。这老胳膊老腿,是得好好练练。” “哪有,您永远年轻。” “呵,才半年,就学的一嘴京油子?” “哪能呢?有感而发。” “来,多说两句,为娘爱听。” “噫~~~~~” 一盘白菜烧肉,一盘醋炝藕条。 娘俩吃完晚饭,曾敏要拉着李乐出门消食,顺便去超市买点东西,李晋乔指望不上,只能等儿子回来扛米买面。 刚要出门,就听电话响。 “歪?找哪位?哦,大泉啊,刚回家,刚回家,你等等。” “谁啊?” “你大泉哥,我先下去,你打完电话下来。” 李乐走过去,拿起话筒。 “大泉哥,我这刚回家,有事?” “淼哇,上次你给我的两份东西,我给钱老板和丁尚武了。也和他们聊了聊咱们在燕京商量滴东西。” “他们怎么说?” “钱老板等了三天才回话,想和你见面聊。不过我听他那话里话外,是想干的意思。” “那不挺好的?” “肯定的哇,你知道现在传的风声么?省里好像要下文,整顿年产量在6万吨以下的矿,说是不达标,不符合手续滴直接关停,他们都慌咧。” “那,丁尚武那边呢?” “嘿,丁胖子说这两天要去长安接孩子,问我去不去接春儿,顺道去看看咱奶,还问你回来了没。这意思不就明摆着伲么。” 李乐攥着电话,琢磨了一会儿,“大泉哥,那丁胖子说了几时来长安?春儿几号放寒假?” “他十二号来。春儿是十五号放寒假。” “那正好,你就和丁胖子约一起来长安,看他咋说。” “钱老板呢?” “问他愿不愿来长安,不过丁胖子肯定不会和他一起来。” “嗯,避嫌呢” 挂了电话,李乐长舒口气。 第188章 画得像命案现场 对于自己编写的剧本,能够吸引到钱吉春和丁尚武,李乐并不意外。 实际,不加粉饰的现状,用不断出现的事实来佐证的判断和推论,可行且不越线的解决方法,基于既往规律,能够预见的未来和丰厚的利益。 然后辅以详实准确的数据,只言片语玄之又玄的背书,再加上些许夸张而造成的恐慌。 最后,是运气。 越是获得过成功的人,越相信运气。 所以他们总会相信自己运气好,也就敢于赌,而一个赌字,就已经筛掉了大部分的人。 认为地面上有更丰富的食物,甘愿冒风险第一批下树的森林古猿,最终演化成了人,而一直待在树上的却成了黑猩猩。 就像梁灿在读了《枪炮、病菌与钢铁》之后嚷嚷的,存在于基因中的赌性和胆量,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李乐在一片胡思乱想中,在曾敏的指挥下,完成了搬运工的工作。 看着厨房里的米面油盐酱醋茶,李乐问道,“还有啥?” “嗯,暂时就这么多,等想到了再说。玩儿去。” “嗻!” 刚才做菜的时候,李乐就发现,厨房里缺这少那,菜是蔫巴的,姜是干的,蒜头都发了芽。 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家,这两人都过的是什么日子。 许是家里的被窝更舒服,又或许是燕京和长安有时差,李乐少有的起来晚了。 急匆匆赶到丁亮那里时,看到曹鹏已经练上。哼哼哈哈的头上冒着热气。 这两年,曹鹏的个子窜了不少,可还是瘦。 看起来属于骨头里长肉那种,别人一拳下去,先疼的是别人,因为硌手。 在打拳上,丁亮给出一个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的评价。 能够完美的预判和掌握对方的动作,但腿脚跟不上,协调性差,除了有股子狠劲。很适合当解说。 住校,加上学业,曹鹏倒是和李乐见得少了。 不过李晋乔对这个儿子捡来的娃还是很上心,抽空就会去高新区那边瞧瞧,带出来吃顿好的。 还给开过家长会,满足一下没能在李乐那边得到的虚荣心。 李乐也知道眼前这玩意儿是个比马大姐还变态的。 “哥,你放假了?”曹鹏翔笑嘻嘻的凑上来。 “昨天回来的,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去羊城参加奥数冬令营么?” “我们学校自己出卷子,前天刚考完。冬令营那边老师说我去年参加过,今年再去就没意思了。原本说直接进集训队,可今年世界赛估计也没法参加。” “咋?” “今年在湾湾。”曹鹏指了指南边。 李乐这才恍然大悟。 “那你不是太可惜了,去年生病没去成阿根廷,到手的牌牌没了。今年再这样,一个人一辈子才有几次机会?” “马大姐不也没拿过金牌?” “你还和谁比不?要不是实验比赛时手欠,把分光计给玩儿坏了,数据不准,她能没拿牌?” 李乐捏了捏曹鹏的肩膀,“就等着去九月份去报到了?” “没啊,焦校长说让我体验一下高考。” 李乐突然一只手搂住曹鹏的脖子,一只手揉着脑袋。 “我才想起来,你去了隔壁?你这个叛徒!” “哎,别弄,别弄。”曹鹏挣扎着从李乐手里逃出来。 “也不是,其实本来谈的时候,我想着去你那的,不过清大说安排我奶在协和看病,所以” 听了这话,李乐才明白自己那个充满着自由散漫作风的学校输在哪儿。 “行,也行,那边管得严,好好学。” “嗯。” 丁亮瞧见这俩聊完,才走过来,冲李乐道,“等会儿上护具,打一场,看看这几个月荒废了没?” “和谁?”李乐心生警惕。 “我。” “不打。”拒绝的果断。 “二选一,要么我现在就揍你,要么你现在热身,选。” “” 一阵连续的“碰”“啪”“bia唧”“咚”声后。 曹鹏蹲在一旁,乐呵呵看着李乐被丁亮一个侧位过胸,压到垫子上,闭眼装死。 丁亮拿脚尖捅捅李乐屁股,“起来。” “不行了,我躺会儿,你这咋越老越厉害。”李乐伸着胳膊,翻了个面儿。 “那还是你没横下心,要不然我也得吃亏。” 曹鹏跑过去,用劲拉起李乐,“哥,你刚才就该用大外刈,接一个肩锁,丁叔就不能动了。” “是嘛?要不你来?” “我不行,体重不够。” “那就多吃,和你田哥一样,苏联大坐,三屁股一条命。” “行了,做个放松,回,明天继续。”丁亮说道。 “好。”李乐掀掉护头,问曹鹏,“想吃啥?” “胡辣汤?” “走,肉丸糊辣汤!” 。。。。。。 “一个牛肉馍,一碗糊辣汤,多放辣子,不要肉丸!” “你娃不放肉丸,吃个怂捏!辣子在桌上,自己放。” “耗!” 长安叫糊辣汤,豫省叫胡辣汤,听着一样,其实是两回事。 “胡”跟“糊”就做了区分。 豫省的胡辣汤的主要调料是胡椒,辛辣又带着芳香,早起来上一碗,唤醒还在僵硬的身体,像通了经脉,十分舒畅。 长安的糊辣汤则更强调“糊”,也就是浓稠的勾芡,用的是土豆淀粉,豫省则是玉米或者澄面。 胡辣汤食材可荤可素,肉丁、面筋、木耳、海带、黄花菜等不同搭配,没有一种味道可以一统中原。 长安胡辣汤则是牛棒骨熬煮的汤底,其中必须有蔬菜,土豆和卷心菜是标准配置。胡萝卜、西葫芦、豆角、菜花等多有添加,浓厚里带着清新。 肉丸则是在浓汤中汆熟的牛肉丸,劲道弹牙,汤汁饱满,一口咬下去,咸鲜味道在舌头和牙床间缓缓绽放。 带着焦香的油泼辣子里,混着一丝八角、茴香、桂皮的味道,辅以一点特产的韩城花椒,香麻辣才会有好评。 “袋子拎好,回家热一热,别给你奶喝凉的。”李乐打着嗝,一嘴的肉味。 “知道,你今天干嘛去?” “咋?回家看书去,万里长征最后一哆嗦了,老实在家待着。” “哦,那我走了。” 一直盯着曹鹏骑远,李乐才溜达着回了家。 进门就瞅见李晋乔端着盘子扒拉昨晚的剩菜。 “你这,处里不管饭?” “没来及,昨晚上过重点,所有班子成员都在外面站了一夜,冻死了。” “啥重点?” “往西去的。” “哦,不该问的不问。” 李晋乔拿起馒头蘸着菜汤,几口一个。 李乐赶紧倒了杯水,“你慢点。早知道我就买吃的带回来。” 一口气干掉一杯水,老李这才喘口气,“这才是吃饭呢。” “我想问呢,我不在家,你俩不开火的?” “开,偶尔。”李晋乔嘬了嘬牙花子,“你妈吃学校食堂,我吃单位食堂,我晚上要么加班值班,要么回来的晚,她也懒得弄,小区外面对付一口,就回来捣鼓她的画。” “就那个?”李乐一指靠在墙边,等着阴干的画。 “可不,我看了像命案现场。画了好几稿了,说是找方向。” 李乐打趣道,“咋感觉你俩像失独老人。” “儿行千里爹担忧,爹在家里儿不愁哇。”李晋乔一拍桌子,“给你安排个活。” “撒?” “找房子,给你妈找个画画的地方。范围么,步行十分,不,五分钟之内。住家或者办公楼,有水有电,一室一厅,其他啥也不要,安全第一。” “在家不挺好?” “关键你妈原来画风景,画外国的王母娘娘和神仙,画光屁股插着翅膀滴娃,咋都好看。可现在弄得跟鬼画符一样,看着闹心哇!” 第189章 无效社交 (凑字数 等会儿改 可不看) 陆小宁有些心不在焉。 最后一道一个合取构造二难的题目,捣鼓了半天,也没整个出头绪。 翻了翻前面做过的题目,算算分数,保底及格。 干脆把笔一扔,交卷。 兴冲冲跑到主楼,就看到一壮一胖两个身影正坐在门廊下的台阶上,晒太阳。 赶紧跑过去,站到二人面前,“你们来这么早?” “早?”田胖子仰起头,“你这就一门考试,从十点考到十二点,啥课啊,这么难搞?” “离散数学,这学期最难的,你们不考么?” “考啊,又不难。别看乐哥,他那没有。” 几个月没见,陆小宁依旧是白,军训也没能造成什么影响。头发长了,眉毛似乎浓了些,却没能添几分硬气。 小身板,还是显得柔弱。 李乐起身,拍拍屁股,抓起田宇,“走,帮你拎东西。” 宿舍,八人一间,拥挤杂乱。 倒是一眼能分辨出陆小宁的床铺,门边上铺,挂着蓝色帘子,看着就干净整洁的那个。 田宇进来之后,明显感觉到和在李乐那里的不同。 见到陆小宁带人进来,正在宿舍里打牌的其他人,冷淡,带着审视的目光,让田宇有些不舒服。 没人上来寒暄,只是淡淡的和陆小宁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乐一看,就猜到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没办法,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和田宇一样,走哪都能唬上一群人。 索性单纯点,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大家是室友,但也只是室友,只要不找麻烦,这么过四年,反而清净。 从柜子里取出箱子,两人帮着陆小宁,默默的收着东西。 家在本市的,有一点好处,东西不多。 除了一些生活用品和换洗衣服,箱子里装的大多是书和专业杂志。 走时,陆小宁轻轻关上门。 引得田宇在走廊里就开始叽歪,“小陆啊,你这些同学看起来很冷静啊。” “咋?还得夹道欢迎,张灯结彩?”李乐呵呵一笑。 田宇一甩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不爱说话。他们又都是外地的,我还经常回家住,一起的时间是少了点。”陆小宁怕田宇误会,赶忙解释。 “没找你事儿?” “没有,没有。他们也有帮我,我也有从家里带好吃的,前些天我还带他们去兵马俑和骊山玩过。” “那还行。”田宇点点头,“你也是,走之前额和马闯怎么教育你的?都是一个屋里混四年的人,总得想办法处好点,多个朋友多条路,可对?” 李乐推了推田宇,“走你的,哪那么多话,不是谁都和你一样江湖。” “江湖不就是人情世故?” “也有独行剑客。正常交流就好,合不来没必要硬合,把心思放到该用的地方,而不是那些无效社交。挤不进的世界没必要硬挤,难为了别人作贱了自己。” 陆小宁听到李乐的话,“嗯嗯”着。 田宇伸出熊掌拨清波,“嗯个屁咧。以后有人扯淡,就和我们说。” “好。”陆小宁两颊上又泛起微微的红云。 三人拦车去了百信,打陆桐的秋风。 电子城人气更旺了些,一楼多了手机的卖场。 新机上市频繁,满眼都是举着手机的俊男靓女的海报。 除了诺基亚摩托,还有许多后来见不到的牌子,类似阿尔卡特,三菱,西门子、爱立信、松下这种,二十年后再难觅踪影。 许多年轻人的业余爱好里,也多了一项,逛手机柜台。 不关心什么内存、芯片、屏幕,只看外形和价格,顶多再加个铃声。 找出一个心仪的机子,算计着价格,然后开始回去吃糠咽菜,一个月一个月的攒钱,中途发现更合心意的,又不断换着目标。 百信的卖场也从一层楼的一半,变成了一层半。 从打印机到软盘光盘,从相机到投影仪,基本上都可以看得到。 见陆小宁进来,原本还有聚一起聊天的导购,赶紧分开,笑着招手,“小陆总好呀。” “人家问小陆总好,你干啥?”李乐斜了眼一旁挺胸撅肚的田宇,呲儿道。 “我耳朵里听到分明是田总好。” “这臭不要脸啊。” 陆小宁头一低,把田宇推到前面,冲几个导购说道,“这是田总。” “田总好。”几个人知道田宇以前常来,也配合,齐齐叫了声,然后一起哈哈直乐。 “嗯,好好干,回头让陆总给你们加奖金。” “加什么奖金?”拐角传来一个声音。 导购们脸色一变,这是真陆总来了。慌忙撤退,回了自己的柜台。 “陆叔!”“爸!” “刚想去楼下看看,迎一下你们,就不上来了,直接去吃饭。”陆桐腋下夹着手包,手里拿着几页宣传单,站到三人身边,“昨天几点回来的?” “中午一点多。”李乐回道。 “倒是没怎么变样。”陆桐笑笑,仔细瞧了瞧李乐和田宇。 “这才几天?” “昨天回家吃的啥?” “油泼面。” “走,水盆羊肉。”陆桐把包递给田宇,“田总,来,拿包!” “诶,陆总,您这边走。”田宇接过包,很狗腿的跑到电梯前,摁着下楼键,“陆总,还要司机不要?” “你能行?” “试试,试试。”田胖子顿时露出一副谄媚嘴脸。 “给!” 陆桐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拍到田宇手里,“小心驾驶。” “是,陆总放心!” “猴娃娃!” 奥迪100,陆桐去年才买的车。随着进口的虎头奔、公爵、凌志这种车越来越多,已经不像前两年那么豪气。 不过依旧是绝大多数人可望不可即的。 田宇扒着方向盘,一脸兴奋。 起步,挂挡,倒车,甚至是摁个喇叭打个转向灯,都得嗷嗷叫两声。 一时间,车里像进了猴山。 “叫唤洒伲,好好开车。”陆桐从后座给了田宇一巴掌,“小宁,看着他。” 陆桐往后一靠,把手里的几张产品手册递给李乐。 “看看。” 李乐接过来,仔细瞧了,“硬盘录像机?” “嗯。我以为还得等几年,谁知道去年就出来了。这下,视频监控那种录像带是彻底结束了。” “科技迭代很快的,一个恍惚,就换了时代了。这种技术很难?” 陆桐摇着头,“没那么复杂,就是视频ad芯片加asic芯片,算是硬压缩。国内蓉城、临安和羊城有几家公司也开始做这种压缩卡。” “其实好多东西,搞明白原理就很简单,像这两年,索尼松下的摄像头,不也被咱们南边的那些电子厂给挤兑了?一个senr板加镜头,价格只是他们三成不到。” 李乐晃着手中的宣传册,“不过核心技术不在你手里,顶多是个挣点加工费的组装厂。人家大不了不做就是了,其他方面照样赚的盆满钵满。就像你说的那个asic芯片,咱们自己能造?” “低端的可以,高端的”陆桐伸出两根,想了想又换成一根手指,“十年,少说。” 第190章 等咱们有了钱 李乐心里清楚陆桐这是在给他自己信心。 其实何止十年,当第一块主节点90n的芯片投入生产的二十年之后,国内才有了完全自主,不依赖国外生产设备的同等产品。 “八十年代之前我们并不比他们差。那时候同等产品也就比小鬼子晚了一两年。” “科技这东西,同一条赛道上,前期大家都差不多,越往后,资金的投入才是谁领先的关键。” “我以前还参加过531战略工程,两个基地、一个点,咱们长安就是那个点。现在谁还记得?为什么草草结束?不是看不到前景,也不是没有远见,是因为咱们穷,没钱,手里那点资金都得用在刀刃上。” “我还记得当时我们主任在项目解散的时候说过,大家忍一忍,吃饱穿暖不挨揍,才是头等大事。” “可以后再想追上,你得投入百倍千倍于那时候的资金和人才。你瞧着,等咱们有了钱,还得来次大会战。” 李乐笑道,“咋?您还想参加?” “我让小宁去。”陆桐指指前面正在和田宇掰扯又转道该看哪个灯的陆小宁。 “那要是有人说,造不如买呢?”李乐问道。 “嘿,那他就是个狗日滴瓜皮!” “叔,额没乱动!”前面开车的田宇突然说了句。 陆桐拿膝盖顶了顶驾驶座椅,“没说你。好好开车,别分神。” “哦。” 陆桐把腿收回来,从李乐手里拿过宣传册。 “你上次给我聊过的那个晋阳五十二所,我联系了,那边过几日来人,谈一起弄软压卡的事。” “您不怕冒进了?”李乐抬手,按键,车窗闪出一道缝,一丝凉气吹了进来。 “不怕。先期投入也没多少,就是些元器件和计算机,路径都是现成的,还有电子科大在后面,抓劳力也有。” 李乐“嘿嘿”一声,“您给钱不?” “给,咋能不给?”随即,陆桐低声道,“南边有两个机场要了安检机样机的试用。” “好事啊。” “嗯。” 车子停在一条小巷口,里面有一家据说从澄城过来长安的店,最近生意火的不得了。 田宇从车上下来,反手扯着衣服,“看我这开的一身汗。可怕刮着蹭着哪里。 “多练练就好。”陆小宁凑到跟前说了句。 “额哪有你有条件?” “我也是用长铁精工的小面包。” 田宇眼睛一亮,“哎,对,那里有,明天有空没?一起去?” “我去那干活的。” “干啥活?” “打下手,编程。” “我也去。” 陆桐从后面绕过来,“你会编程?” “学校教了哇。” “那就去,你这个股东不能一点力不出。” “叔,有饭是。” 。。。。。。 新手,瘾大,第二天田宇就去了长铁精工。 李乐跟着去看了看,原本留着的一个厂房也已经给用上,人多,部门多,小楼不够用,又在路对面铁路设计院的办公楼里协调了几间办公室。 说是协调,其实一分钱没给,王加强的面子。 主任孩子在人家手里攥着,又都是一个系统的,实在张不开嘴。 说起房租,李乐这才记起来,还有个李晋乔交待租房子的事情没办。 在长铁精工混了顿午饭,就赶紧回去找房子。 没有app和同城,没有满大街房屋中介的日子,想租房,只能靠嘴和找电线杆子。 老李同志还限定了条件,可选择的余地更小了点。 看了家旁边几个小区房,要么地方不大,曾敏施展不开,要么环境不好,脏乱嘈杂。 和一户房东掰扯完,李乐拿出本子,在上面又划掉一道。 骑上车,想着去邮电小区那边瞅瞅,刚骑到路边,就看到一栋楼的沿街的窗户上,拉着房屋出租的横幅。 仔细一看,是原来军人服务社的地方。 上了三楼,找到标着办公室的房间,大敞着门,里面几个中年妇女正围坐在一起,聊天喝茶织毛衣。 “麻烦问一下,哪位是权主任?”李乐敲了敲门。 听到声音,几人齐齐转头,最边上的一个穿着没衔没牌绿军装,把头发盘的像个燕子窝一样的女人回道,“额是,咋?” “租房,想看看房子啥样滴。” “行,等一哈。”盘头大姨起身,把手里东西朝桌上一放,拉开手边的抽屉,拿出一挂钥匙。“哗哗啦啦”的走过来。 “在四楼,跟额走。” 上了四楼,一道长长的水磨石地面的走廊,两边排着一溜窗户贴着顶棚的房间。 新门,新刷的墙面,泛着一股淡淡的106味道。 “你以前来过没有?”权主任带着李乐往里走,走廊里回荡着高跟鞋“铿铿”的声音。 “这里不是部队的商场么?以前挺热闹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那都是旧黄历了。”权主任叹口气,“前年就开始让清理挂靠的企业,收回资产。一道命令下来,走的走散的散。” “可还有人要吃饭啊。上面一合计,干脆把这里改成了什么写字楼,隔开房间,租出去当办公室用。” “这就不叫经商了?”李乐才想起来,这两年事关加强战斗力,大人发了火,会上锤了桌子,要求全部退出。 权主任笑道,“擦个边。要不然扔着不也是浪费?” 往里走,看到已经有几个房间门口的墙上挂起了牌子,什么“xx公司长安办事处”,“xxx贸易公司”,“xx信息服务公司”。 “这边房间都是多大的?”李乐指了指。 “最小的20平,最大的60平,要是还想再大,可以给打通。哎,看你年纪不大?自己租的?”权主任看着房号,低头找起钥匙。 “啊,给家里租的,家里大人想找个画画的地方,当工作室用,不用窝在家里了。” “那挺好,我们这边挺安静的,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和公司。你要是什么辅导班补习班之类的,我们还不一定租,太吵了,后面就是禁区,不能胡来。” 权主任说着,打开房门,“看看,这是间20平的,合适不?” 李乐在门口瞧了眼,空空荡荡的一间房,一扇窗户,一个暖气片,三根日光灯挂在白色的矿棉板吊顶上。 “这种多少钱?” “二百三一个月,押一付三,交一年送三个月。电费都是单独电表,水费物业费一平米一个月一块钱。” “卫生间什么的呢?” “走廊最东头,男女对着的,也是刚装修,外面是洗手台,里面是厕所,天天有人打扫。” 李乐跑过去瞧了眼,新的瓷砖和隔断,洗手台什的么都挺干净。 “有三十平的没?” 权主任一指隔壁,“这就是。” 开门看了眼,没什么差别。 “多少钱?” “三百四,其他一样。” “咱们这里安全怎么样?”李乐想道。 权主任笑了笑,“小伙子,这是哪儿的产业?还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 李乐很干脆,“这样,我回去给家里说一声,让她过来看一眼。合适就租下来。” 。。。。。。 其实看到房间的时候,李乐就基本定了下来,虽说比民宅贵了些,但是通透,安静,事少。 一个画室,又不要什么家具。冬天有暖气,夏天有风扇,实在不行,还能装个窗机。 一路琢磨着回了家,就看到李晋乔和李泉,蹲在楼梯口吞云吐雾。 第191章 钱吉春的两个签 钱吉春自打开矿,虽然偶有波折,但最后总能逢凶化吉。 他把这些归功于佛祖庇佑,菩萨照顾,每年大把的香火钱,撒给麟州周围的大小寺庙。 可这持续了一年多,煤价涨一块,跌五块的行情,才让钱吉春切实体会到,哪怕打点到位,菩萨也不是有求必应。 对于生意人来说,少挣钱就等于亏钱。何况这种一眼看不到头的颓势。 凛冬将至,谁也挡不住,能撑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再不行,就把矿转了,总能留个本钱。 看了市里下来的民营煤矿安全大排查,更新符合要求的安全设备的文件,钱吉春更是心烦意乱,这下,最少几万块又扔了出去。 最近除了那个说不清来源,又满天飞的整顿小煤窑的消息,还有就是这些七七八八的摊派,整改费和名目繁多,层出不穷的地方税,植树税,特产税,还有个什么挖沟税。 从井下出来一车煤,去掉成本,税费从前年的两成多一点,到了眼下的四成。 照这么下去,挖也亏,不挖更亏的日子估计不远了。 去庙里求签,签文写着,否去泰来咫尺间,暂交君子出于山,若逢虎兔佳音信,立志忙中事即闲。 问什么意思,和尚笑而不语,指指面前求签不解签的牌子。 钱吉春了然,扔了两张大团结过去,和尚这才说了句,虎兔年月,会有转机。 虎年?不就是明年?钱吉春不信,照这局势,明年更完蛋。 倒是希望开春,自家老大钱宝库和老高家的闺女办完喜事,能带来些好运气。 到图图羊汤找老阿喝闷酒,见到李泉,还笑话他是有钱没处花,装什么文化人。 直到看见李泉给的那份东西,心里一动,联想着求来的签,莫不是,菩萨又看上我了? 奈何自己读个故事会都磕磕绊绊的水平,上面的图表,趋势图,分析数据,还有那些什么账期差,亏损深度,金融供需,偿债能力,看起来实在费力。 不过钱吉春有个优点,不懂不装懂,找懂的人来问。 叫上自家那个买来的技校文凭的大儿子,和矿长、财务,凑一起研究了两天,这才堪堪搞清楚,李泉递过来的,是一份如何破局的操作大纲。 机会摆在面前,就看你伸不伸手。 钱吉春又去求了签,欲求胜事可非常,争奈亲姻日暂忙,到头竟必成中箭,贵人指引贵人乡。 两百块钱,其他没记得,只记得一个贵人指引。 心里一热,干脆拉上过两天才走的李泉,带着大儿子,开车直奔长安。 钱宝库像大部分早期的煤二代一样,小时候过得并不好,长期营养不良,长成了钱吉春的青春版。 不像自家那个才三岁多的弟弟钱满仓,又胖又圆像个球。 长安不是没来过,来玩,来买东西,但是像今天一样,跟着自家爹出来谈事,这是在麟州老家都没有过的事。 临来时,自己未来的婆姨,还给分析,估计是想要你开始参与家里的生意,好好听,认真学,别乱说话。 钱宝库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毕竟,有了一份不小家业之后,没两年就多了个弟弟,谁都会往别的地方想。 “爸,咱们怎么不住钟楼?你和高梅他爸以前来长安不都住那边的么?这地方,就是个招待所。” 钱宝库把一个罐头瓶改成的茶杯递给钱吉春。 “用不着。以前来都是要面子,这回,咱们来是要里子的。现在生意也不好,能省就省。”钱吉春捏着瓶口,小口滋溜着。 “回头,你就坐一边,人家说啥,听不懂没关系,回头自己琢磨,但别漏了。” “嗯。”钱宝库点点头,李乐写的东西,他看到第一眼,就觉得字好看。 可要不是矿长和财务帮着解释,估计只能认字,连起来,有的地方一句话都听不懂。 “这李乐真是大泉叔的弟?” “那还有假,一个爷爷的。”钱吉春“噗”的一声,吐掉嘴里的茶叶梗,“人家是燕大的,学问多,你多学学。” “知道。” “别光知道”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敲门,“钱老板,钱老板。” 钱宝库赶紧起身开门。 就看到李泉身后,站着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看脸像个书生,透着文气,但身形高壮挺拔,没一点这两天自己想象里柔弱的形象。 “大泉叔。” “哎,这是我弟,李乐。”李泉扭头道,“这是钱老板家的老大,宝库。” “你好。”李乐冲钱宝库笑笑。 “啊,你好,好。进来。”钱宝库把人往里面让,却听到身后走过来的钱吉春说道,“还进来做啥。走,路对面有家茶馆,咱们去那。” 。。。。。。 茶馆,咖啡厅,这几年突然时兴起来,年轻人有了地方打牌聊天,一壶茶,几盘瓜子花生小零食,凑个局就能泡上一天。 咖啡厅则是男男女女相亲、谈恋爱牵牵小手的地方,追求的那种带着股洋味的情调。 而生意人除了酒桌上,也多了个可选择的地方谈生意,同时也算给那些茶叶商培养了一批客户。 茶馆叫“喜来春”,在李乐眼里,装修的不伦不类。 中不中,西不西的,主打一个混搭。 老板还弄了不少奇石,桩子,摆在各处,墙上的字画楹联,显出一股附庸风雅。 可惊涛骇浪、落叶萧瑟、夕阳残照、孤身上路、隆冬荒野、恶兽相搏、孤藤老树这种,挂在店里,也不怕生意不好? 寒假到了,大厅散座上都是些学生,吵吵嚷嚷,嘻嘻哈哈,瞎闹异常。 钱吉春找来服务员,“有包间没?” “包间最低消费五十。”服务员甜甜的给了个笑。 “成,找个安静点的。” “您跟我来。” 四把椅子,一张老榆木长桌。房间一角摆着拐子纹的方形花几,上面不是兰花,而是一株长得很放肆的绿萝。 最让李乐“惊喜”的是,这屋里的墙上,挂着一副猛虎下山的对联中堂。 “长啸一声震山谷,雄风晓月照乾坤。” 也不知道这老板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落座,上茶,上瓜子零嘴,四个人围着那张磕磕巴巴的茶桌,在墙上那个龇牙咧嘴的老虎注视下,开起了小会。 第192章 导演李乐,主演钱吉春 “钱总,你要接受未来四年的时间里,属于煤炭行业的微利时代。” “作为能源产业,它的起伏涨跌是跟随整个大的经济环境。我们以前走的是计划经济,国家有指令,有计划,国家包办一切,属于脱离了市场经济规律,才会给一些人错觉。” “而现在,我们即将要进入深化市场经济改革的第二个阶段,逐步与国际接轨。到时候,有可能会出现我们从国外买煤的情况,甚至十年之后,我们会从净出口,变成净进口。” “为什么?”钱吉春听了李乐的话,一脸的不可思议。 “一是开采成本。这么给你说,我们的煤矿,大部分都是埋藏较深,挖矿洞,设备,人员,耗电这些东西算下来,成本自然上去。但是你知道在澳洲,在印尼猴子那些地方么?露天开采,那不叫挖煤,那叫挖土。” “二是运输成本。咱们的电厂,工厂大都都集中在哪?”李乐问道。 钱吉春想了想,“在沿海。” “沿海就能走海运,海运过去,港口卸货,仓储,到电厂,钢铁厂,怎么都比咱们用火车,汽车一趟趟拉过去要省的多。” “还有呢?” “这有就是你刚才讲的那个税的问题了。人家把煤炭定成是初级产品,产业定位是第一产业,有扶持政策,有税收优惠。” 钱吉春这才明白过来,想了想,“那以后额们要是能去国外买矿开矿得多好?不比在国内挣得多?” 李乐愣了愣,随即笑道,“购买国外矿山这种,光资金量都是以亿,十亿计,还有牵扯到各地政策,法规,市场环境,哪那么容易。” “亿,哎呀,那得是多少哇。”李泉在一旁,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好一会儿才问道,“淼,那国家就不能禁止进口?” 李乐摇摇头,“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深化市场经济改革的第二阶段重要一步,也是我能敢说四到五年后,煤炭产业能起来的依据之一。” “咋?” “入世。世贸协定。” “世贸协定?就是电视上说滴那个,天天谈,谈不拢的那个。” “嗯。不过快了,估计就这一两年。去年不是大人去了丑国么,今年六月份,它们的大统领也会来,就是在这个事。它们点头,它的小弟也会跟着点头。” “和进口煤炭有啥关系?” “两个国家谈判,你想卖东西给我,但是你得开放市场,买我的东西,给我最好的税率。” 钱吉春反应过来,“所以煤炭也是条件?” “对。其他还有汽车,电子产品,农产品等等。所以都得谈。比如总不能我不生产粮食,只进口你的,到时候出问题咋办?” 钱吉春“哦”了声,抓起杯子,一边喝着茶,一边消化着刚才李乐的话,看到钱宝库,“听懂没?” “懂了一些。” “不懂的就拿笔记下来。” “哎,哎。” 钱宝库拿起笔,在从服务员那里要来的稿纸上,努力的记着。 李泉抓起茶壶,给李乐倒上水,“你的意思是,我们买你的,你也得买我们的,那些现在停工,减产的工厂又能生产了?” “对,只要他们增加产能,电厂就得多发电,多发电就得多用煤。” 李乐一摊手,“咱们能做全世界的生意,国家有了税收,就能搞基建,发展自己。修路,造桥,盖楼等等。” “水泥,建材,钢厂,化工这种些电大户就得跟上,这是一个基本的循环。” 钱吉春以前也知道,煤矿从去年开始生意不好,是因为产能过剩。 产能过剩是什么?因为挖得多了,用的少了,但是为什么用的少了,这个生意还能不能做下去,困难要到什么时候,并没有人给他解释。 两眼摸黑的干,闭着眼数钱,人家降价也跟着降价,稀里糊涂的干到哪天算哪天。 现在,逐渐摸到点那个大势所趋的意思。原来顺势,不仅能把猪吹起来,还能保条小命。 李乐也不觉得给钱吉春讲这些听着高高在上的东西是务虚和装逼。想让人跟着你的剧本走,总得让他理解剧本,理解自己扮演的角色。 用李晋乔这两年干政工工作总结的话来说,一群人做事,要思想上统一、方向上统一、行为上统一,最后结果才会统一。 中午吃完,几个人又钻进包间。 没聊几句,就听钱吉春嗓门一高,“啥?不挖了?” 说完,看到李乐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赶紧压低声音,“淼弟,你说,你说,额听。” 李乐抽出笔帽,又开始在纸上画圈。 “这是以后撑到上涨期,四五年里资金的几个主要来源,一是电厂,钢厂或者其他什么企业给的煤款,二是从中间贸易中赚取的差价,三是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的贷款融资” “而支出方面,一是工资,佣金,相关人员的返利,二是融资贷款的利息,三是设备改造的资金和其他投入,还有额外的需要打点的费用” “你明知道这时候的煤一吨只能挣十块钱,甚至是亏钱生产,而撑过这段时间,一吨你就能赚到二百块,你选择哪个?” “这个期间,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些损失转嫁到其他人的矿上呢?” “那就是谁撑不下去了,我们就能用手里这些钱,趁火,啊,收购?”钱吉春恍然。 “理解了?” 钱吉春转着茶杯,低头沉默了一会,又抬起头,“嗯,你继续说。” 听着着李乐给出的经营方案,钱吉春不由得换了个角度看起李乐,这人,下手,真狠啊。 你想挣得是他的钱,而他想要的是你的矿。 买你的煤,用低价出货,完成和电厂、钢厂的订单。利用整个市场行情和款三货七的付款方式,再逼着你不断出煤。 通过玩账期时间差,囤积煤炭和订单,再融资储备现金流,最后等你撑不下去的时候,收了你的矿。 一环套一环,一扣接一扣。 操作几年时间,他手里,不,我们的手里,矿越来越多。 而到了煤价真正上扬的时候,我们原有的和收购的矿,已经改造完,提升了产能和安全,再拿挣的钱投入剩余的矿。 那点利息,算个屁咧。 嘶~~~~,钱吉春摸出根烟点上,这就是有学问的好处? 想起那几年为了争夺煤层,带人冲山头的那些事,和李乐的手段比起来,真糙。 把烟屁股摁到烟缸里,钱吉春说道,“淼弟,按你这么干,有几个问题。” “我知道,你是想说,这种操作,必须要环环相扣,不能在市场价格上扬之前,出现资金链断裂的情况。”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 李乐手里的笔在大拇指上不断绕着圈,“这也就是我刚说的几个主要资金来源。如果让你利用手里的人脉和关系,电厂,钢厂那边好不好谈长期的供货协议,拿到预付款?” “厂里,只要价格低,个人再给喂饱,有六七成把握。”钱吉春想了想,说道。 “那就多谈几家,三家就是三六一十八,百分之一百八的把握了不是。” “还能这么算?”听到这,李泉有点懵。 “湾湾那边就是这么算的。”李乐一撇嘴,对钱吉春书继续道,“再说,这是你一个人的关系,要是把其他家绑在一起,人脉资源不就多了。” “还一个融资,现在国内没放开,其实就是银行贷款。咱们这些矿,以往贷款的难度是不是有点大?” 钱吉春一摊手,“嘿,何止是大,一句手续不全、国家禁止,属于无效抵押,矿产资源作为土地附着物,这几个理由就给否了。除了国营的矿,极少有几个私人的能拿到贷款。要不然咱们麟州那里私底下的互助组和小信用社怎么那么多?” “这个,会有人帮我们。” “谁这么好?” 第193章 脑浆子分我一半 想到那个人,钱吉春点点头。 随着位置越来越高,吃相倒是比以前好看的多了,而且,说话算话这点,“有口皆碑”。 再加上有了李乐,或者说是李家这个因素在里面,心里倒是有了底。 “所以,还剩下就是资源整合,也就是能够拉到多少家凑一起成立新公司的事情。” “说实话,来长安之前,大泉给我的名单里,有把握的,也就是我亲家。现在么”钱吉春捏起桌上的一堆资料和涂鸦一样的稿纸,“我回去谈。” 李乐抱着膀子,靠在椅背上,抬头,看了眼墙上的下山虎。 “这个,您和大泉哥一起找他们去谈意向,只要有了意向,我这边会找人帮忙做重组和整合,不过,得花点钱。” “花钱?” “也就就一点劳务费和差旅费。不过有了他们在中间,包括产权,产业,债务的核算,还有资产的重新估值什么的,最起码能让参与进来的煤老板们,不会感到不公平。也会从政策法规方面,规避掉各种风险。” “最重要的是,他们能帮助进行以后的财税规划,融资还款计划,保证资金链条的安全。” “那不就是会计么?”钱吉春显然没理解李乐的意思。 “不是会计,是财务和法务。” 当聊到几家公司的实际情况,钱吉春突然说道,“对了大泉,那个果子沟的矿,陈老板前天还来找我,问你到底怎么想的,价格还可以再谈。” 李泉瞧了眼李乐,“再晾他几天,他那个矿上的设备,都是这几年从国营矿上下来的旧机子,肯定不值那么多钱。不是打过招呼了么?额这边没说话,都别和他接触。” 钱吉春嗯了一声,又道,“三十八万,现在这个行情。呵呵,行,我回去再和他们提一下。不过,你最好能拿下来,果子沟那个矿是真不错。” 昨晚上,李泉在家吃饭的时候,就和李乐说起过自己从燕京回了麟州之后,和果子沟那个陈姓老板见面的事情。 也知道了陈老板为什么明知是亏,也得把一个刚改造完成不到两年的矿给转了。 麟州人做生意喜欢抱团,自己人之间可以打出狗脑子,但是对外人,都是帮亲不帮理。 外人想在这里立足,并不是有钱就行。 陈老板早几年在粤省和琼省那边做生意赚了些钱,正好有个时机,让他接下了果子沟的坑口。 可一个外地人,仗着手里有资金,来了这里不拜码头,不和钱吉春这种地头蛇处关系。 在投入设备资金,扩充产能,准备出煤的当口,突然遇到了县里地矿局土地局的检查。这里不合格,那里不符合标准。 一张五万的罚单下去,直接让矿关了一个半月。整改,处理问题,好不容易熬到过了检查,还没干几天,又被举报使用黑工。 劳动安检和派出所上门,给发了张整改通知。 虽然通过一番打点,重新开工,可当地雇佣的矿工,和果子沟那里的村委会又开始出症。 矿工闹事,要加工资,村里要各种费用,什么还林费,土地补偿费,六十岁以上老人,要每个月一百元的补助,还有每个月五斤猪肉。 如此反复几次,别说开工了,工人都凑不齐。 钱投了进去,一直没见效益。 有人点拨陈老板,不如在当地找个婆姨。陈老板一琢磨也行,就在果子沟找了一个。 这下安稳了有大半年,谁知有天原配就带着娘家人从南方杀到,吵吵着要抓小三。 果子沟的婆姨一看,狗日滴,原来你在老家还有一个,比人多,还能害怕了? 一下从两军对垒,变成了三方混战。 这桩桩件件,里面有没有钱吉春这些本地矿主搞的小动作,谁都不好说。 但是这个矿是真的开不下去了,再加上煤价一跌再跌,成本又居高不下,陈老板被折腾的心力交瘁,只想着赶紧收拾摊子撤退。 消息传出去,却没有人来看,一打听才知道,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岔口镇这里的矿老板没说不要,别的地方不会有人来谈。 只好转头去找了钱吉春。这才有了后来和李泉的接触。 价格也从五十五万,变成了五十,又从五十变成了四十五,一点点突破心理预期,最后到了三十八万。二十三万的现金,剩下的,陈老板再挖一年矿,用煤抵了。 “你们家把果子沟那个矿拿下来,咱们也好一起干。” 。。。。。。 晚上一顿是在德发长吃的饺子。 吃饱喝足,钱吉春爷俩直接开车回麟州。 李乐和李泉顺着南大街溜达消食。 “钱够?”李乐问。 “够,这两年的分红基本没动,加上婶子给的钱,足够了。” “那就行,别影响服务区的经营,那就得不偿失了。” “额知道,额爸说了,这矿,是个长路,早着呢。” “我就怕你脑子一热。” “哪能呢。” “咱家这次,跟在里面,不求吃肉,能喝汤啃骨头就成。”李乐觉得脖子有些跑风,缩了缩。 李泉看见,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毛线围脖,拉过李乐,硬是给套上。 “嘿,别说,还挺好看。”李泉退后一步,仔细打量几眼。 “红色的,能好看?”李乐苦笑道,“你从哪弄得?” “春儿给额织的,早上出门,给额装兜里的。咱奶说从入秋就开始织,这手笨的。回头得还我啊。” “知道,不和你争。” 走到钟楼底下,哥俩屁股挨屁股,坐在一个石墩上,看着人流车流在钟楼灯光的掩映下,绕圈。 李泉碰了碰李乐,“哎,丁胖子来的时候,你也想今天这么说?” “肯定不能。”李乐把手往怀里一揣,“丁尚武要是五十多岁,还是个镇的书记,肯定不会掺和这事。” “为啥?” “上升无望,也快退休了,想着的就是安稳到站,能再抠点钱更好。” “可现在刚升上去,他这个年岁,其实对当官的来说,是道坎。” “五十岁之前,还有往上爬的希望。对钱看的就不是那么重要。看重的是政绩,政绩就是往上爬最光明正大,最有有说服力的助力。” “你得给他看未来,给他谈政绩,如果在他的统筹和整合下,几年后,出现一个超过百万吨甚至三百万吨产能的民营煤炭产业联合体,既能带动当地经济发展,又能符合上面领导对规范资源产业的治理要求,做成了标杆。他会不会出力?” 李泉点上根烟,边抽边琢磨。 忽然一抬手,揉着李乐脑袋,“淼哇,要不把你脑浆子分额一半。” “分不了,自己吃核桃补去!” 第194章 才不上鬼子当 经过暑假里丁尚武两口子的一番努力之后,儿子丁满终于去了长安念书。 原本奔着去长中,工大附,或者铁一这种学校,但是问了一圈下来,发现自家这个长相一般,个头一般,学习一般滴娃,如果进了这种学校,估计得被人拉下千里之外。 考量权衡之后,进了麟州老乡当校长的七十一中。 学校虽然不如那几个,但总比在老家强的多。 婆姨折盈从单位办了长期病假,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当起了陪读。 除了每天给儿子洗衣做饭搞好后勤,就是和几个一样从麟州来这的“孟母”们凑一起打牌逛街。 丁尚武则是一个人在县城租了房子,成了“裸官”。 借着接孩子的理由,丁胖子给县里分管的领导请了假,又从岔口镇上一个洗煤厂里借了司机和皮卡,拉着好几百斤的洋芋,苹果,小米来了长安。 李乐来到付清梅的小院的时候,正好瞧见一群人正在院门口,从车斗里往下搬洋芋。 “春儿。” “呀,叔,你来咧!” 站在车旁,正看人卸东西的李春,瞧见李乐,笑盈盈跑了过来。 “咋不在屋里待着?” “额爸,丁满他爸妈,还有干休所的头头都在里面和老奶奶谝闲传,抽烟伲么,难闻,额就出来了。” 李乐习惯性的要伸手摸李春脑袋,一抬手,才发觉,半年没见,个头又往上窜了一大截,看着怎么也得朝一六八上走。 老李家的基因就这样,别管吃的好坏,总能长个高个,就连经历过饥荒年月的李铁矛,其实也有个一七五。更别提现在跟着付清梅,不缺营养的李春。 脸上脱了婴儿肥,显出了颧骨,剪了短发。许是在付清梅身边待久了,透着点儿干练劲和英气。 一双卧蚕下面,泛着特有的高中黑,估计这两天考试又熬了夜。 李乐想了想,还是把手缩了回来。 “考试咋样?” “叔,能不能换个别滴问?” “哦,年级排多少名?寒假什么时候补课?作业写了没?” 李春顿时脸色一变,拧身,要跑。 被李乐薅了回来,“行了,不问你了,吓滴。” “这咋回事?” “这个?洋芋啊?”李春眨眨眼。 “我知道是洋芋,哪来的?” “哦,丁满他爸从老家带过来的。老奶奶看太多,让干休所的头头过来装走,回头给大院里各家分一点。” 李乐想笑,这丁胖子,果真是歪门邪道无一不精,送个东西都能特么送出花来。 老太太除非属大象的,哪能吃得了这么多? “你认识丁满?” 李春撇撇嘴,“咋不认识,都是街里的,闷葫芦一个,不好玩。” “人家这叫内向。”伸手从车斗的袋子里翻出一个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 “嘁,被女生揍哭能叫内向?” “你揍过?”李乐双手一掰,“咔”一声,苹果成了两半,递给李春。 “哎,好女不提当年勇。” 李春接过来,塞嘴里咬了口,甜中带酸,脆生。 “哟,今年勇?” “那是。” “考多少分?” “七百不对,你套我话!”李春鼓着腮帮子,含糊道,“额才不上鬼子当咧。” 李乐笑笑,最后还是伸出手,在李春脑袋上揉了几下。 “噫~~~,咋不洗头,这手油。走,进屋,不冷啊你。”李乐转身,进了小院。 “额不是,额没有,你别瞎说,额今天一早才洗滴。”李春头一低,顶着李乐的后背往前拱,“有油也弄你一身。” 两人闹腾着进屋。付清梅听到响动,眼神飘过来,李乐倒没怎么,李春瞧见,赶紧立正。 李乐扫了眼,李泉,丁尚武两口子还有一个穿着厅局风风夹克的中年女人正围着付清梅聊天。 沙发拐角的小板凳上,一个瘦巴巴,满脸青春痘的小男生,拘谨的坐着。 再看到一旁还空着的一个板凳,李乐扭头看了眼立正的李春,嘿,小姑娘哪是嫌弃屋里烟味大。 “呀,淼弟回来啦。”丁胖子瞧见李乐进来,热情洋溢的打着招呼。 “丁局长好。” “在家叫这个做什么,叫姐夫。” 丁尚武转过身,问付清梅,“舅姥,是这么滴不?” 付清梅笑道,“随便你们,叫同志都成。” “付主任,那你们自家人聊,我去门口看看搬完了没。今天分一分就给各家送过去。”中年女人起身道。 老太太点点头,“成,我这也是借花献佛,不过,给你找了个活干哟。” “瞧您说的,给老同志服务,这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女人回头又和丁尚武握了握手,“还得谢谢丁局长,大老远拉过来。” 丁尚武很客气,“这有啥。还得请吴科长帮忙听听这些老领导们的反馈,要是吃了觉得好,您那边也考虑考虑当个节礼福利啥滴?” “哈,丁局长你这是来推销了?” “哎,都是额们麟州滴特产,当个推销员也没什么不好不是?” “哈,您这生意经,念得,念得。” “送送吴科长。门口有啥也去帮忙。”付清梅指了指李乐。 “好。” 再进来时,老太太把李乐招到跟前,“回来几天了?” “嘿嘿,这不是春儿要考试么。?” “狡辩。” “成,我这几天都不走了,正好春儿要回去,我陪您?” “用不着,看多了心烦。” “舅姥,您这叫,远香近臭。”一旁的折盈接茬,又冲小板凳上的丁满说道,“哎,过来,怎么跟个木头一样。” “小满,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在燕大上学的舅,叫人。”折盈把儿子拉过来。 “舅。”丁满努力挤出一个三分尴尬,七成勉强的笑容 尴尬的是年龄,虽然差不了多少几岁,但这个绕出了三圈去的亲戚,却实实在在比自己大了一辈。 勉强则是因为,在一个折盈整天唠叨的,别人家的孩子面前,总归不怎么舒服。 “你好。” 李乐的笑容也有些做作,因为他刚想起来,《狮子王》里那个成天喊着“哈库拉马塔塔”的狐獴,和眼前这个男生用的一个名字,估计这几年在学校没少被人调侃。 尬聊几句,付清梅及时解了围。 “你去门口那家清真馆子要一桌席面,中午就在那吃了。” “就那个原来天锡楼马家厨子开的?” “对。” 正给李泉递烟的丁尚武听见,站起身,“舅姥,我和淼弟一起去。” 付清梅眨么眨么眼,“嗯,那你们先去点菜,我们等会儿就到。” 第195章 丁胖子入局 李乐也没想到,就一个点菜的工夫,丁胖子就答应了参与到剧本中来,倒是省了一番口舌。 相比钱吉春,丁尚武更能看到李乐给的东西里,“整合资源,持续发展”这八个字里所蕴含的经济和政治效益。 其实想想,倒也正常,作为一个正当年,有着足够抱负的官员。一切可以作为晋身之资的东西,都会不遗余力的抓在手里。 更何况这种上能迎合政策,下能带动经济发展的操作。 另外,丁尚武这种习惯于把“自我保护”想到前面的经年老吏,在发现作为居中协调和政策引导的角色,只要不伸手,收获远远大于风险之后,更是坚定了参与的决心。 两人坐在包间,喝着高碎泡的茶水,一边等人,一边聊着能够用到的官面资源和现有政策中能利用的地方。 “淼弟,我还是觉得你给我的东西里,写的那个科学发展观,可持续发展,是个能做出大文章的东西。” 李乐“嗯”了一声,心里却难免有些嘀咕,写东西写嗨了,不由自主的就把前世报告和官样文章里的一些东西写了上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个隐患。 不过想到丁胖子的理论水平,和现在的职务,倒也不怕,大不了就推到其他人身上。 “大文章就先别琢磨了,要是仅对煤炭产业,其实说白了,就是面临几个问题,宏观调控不当,造成有水快流的局面,破坏环境和资源浪费;行业企业经营管理中,国营承包制下轻积累重分配,民营煤矿的吃肥留瘦;还有就是安全问题。” 丁尚武咂磨完李乐的话,笑道,“你这么一说,倒是能给上面一个改革的理由。这也是你们学校里要教的东西?” “没有刻意,但是保不住有人会往深了琢磨。”李乐摇摇头。 “这个人是你。” “我算什么,都是拾人牙慧,顶多算个缝补匠,硬凑到一起,学校里有的是能人。” “那也得有脉络和方向可循哇。”丁尚武撂下杯子,低声问道,“淼弟,以后想走仕途?” “早呢,何况,条条大路通罗马不是?”李乐翘起嘴角。 “你这不来就可惜了。”丁尚武换了个坐姿,“这件事,咱们对上,有理有据,争取支持和适当放松相关政策就有了把握。对下,有了调整和改革的方向。” 聊到后面,丁尚武开始说起推动需要的部门和自己能提供的保障。 矿产局其实和土地局基本上一套班子,两个牌子,问题不大。 安监这时候还在劳动局手里,不过说动他们倒也容易,谁都不希望自己管理的地盘上,像现在这样三天两头不是漫水就是坑道塌方,瓦斯爆炸。肯定能得到支持。 环保现在属于弱势部门,上面叫的震天响,其实底下都是爱理不理,不过是个好的噱头。 治安那种更不在话下,岔口镇是丁尚武的老窝子,虽然人走了,但不是退了或者去了其他地方,没人敢炸刺。 倒是银行这边的金融机构,即便人家给面子,也得喝个三箱五箱的茅台,才能打通。 “就是钱吉春挑头,想拉人组公司,就怕那些人不愿意。”李乐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或者说是对丁尚武的提醒。 丁胖子大手一挥,“很简单,叫局里一起开几次会不就成了?说局面,讲政策,循循善诱,最后总会听进去滴哇。” 李乐给丁尚武满上茶,“可不准强买强卖呀,来去自由。” “那不能。能安稳挣钱的事,那些煤耗子肯定比谁都明白。” 丁胖子想了想,又书说道,“对了,那个资金链的安全问题,一定得弄好,最起码前几年的闪转腾挪可得保证了。” 李乐点点头,“嗯,这个有专业的人来给制定融资规划。” “嘿,到底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人家也是要吃饭的嘛。” 说完,李乐想到从燕京回来时,专门去燕园找荆明的那趟。 也不知道联系的怎么样了,瞧丁尚武和钱吉春的劲头,回头还得催一催。 “谁要吃饭?饿了么?” 李乐还要说话,就听到包间外,付清梅说话的声音,起身,拉开门。 “在饭店不说吃饭,还能说什么?” 付清梅眼神穿过李乐,看到后面跟着站起来的丁尚武,问道,“菜都点好了么?” “好了。” “好了那就让他们上。” 。。。。。。 至于为什么把丁尚武一家留下吃饭,李乐其实早就想到,八成是老太太酒瘾犯了,终于来了个能陪着喝酒的人,岂能放过。 平时就李春和付清梅两人在家,想喝没气氛。 能在酒桌上拉住老太太的李晋乔和曾敏今天都不在,可算得了舒坦。 吃饭的地方叫“聚乐春”,一个瞧着不起眼的小店,不过这里的老板和厨子,都是出自老天锡楼。 作为正儿八经招待过那位西逃太后和蒋开申,张大帅这种人物的老清真饭馆,以冬做牛肉,夏做羊肉闻名西北。 仅全羊席就百十道菜,还起了像什么滚盘珠、百尝草、登云梯、烧云头,这些花名,其实就是羊眼、舌、蹄、脑这些部位。 还有红烧黄河鲤,炖海参,确抄鸡丝、苡米鸭子、鸡脖春卷这些名菜。 不过再出名的店铺,总有衰败的一天。 好在还有人把手艺继承了下来。 菜好酒香,还有个八面玲珑哄着老太太开心,酒到杯干不作假的丁胖子,付清梅喝了个开心。 自己一瓶55度墨瓶西凤下肚,越喝越精神。倒是把丁尚武和陪酒的李泉,喝了个东倒西歪。 老太太瞧见这俩已经撑不住,端着杯子冲李乐晃了晃,“来,大孙,陪你奶喝一杯。” “真来?这可是四两的杯子,您悠着点。” “这才多少?两口的事,满上!” “哎,好!” 最后还是李乐给春儿使了眼色,耍赖攥着酒瓶不给,这才罢休。 折盈要结账,付清梅一句“你结账以后就别来了”,让折盈收了手。 回去路上,丁尚武和李泉走的晃晃悠悠,老太太除了脸上红了些,脚步依旧稳健。 李春冲搀着自家老爹的李乐吐吐舌头,“叔,老奶奶真厉害啊。” “你可别学她。” “额不和老奶奶学。酒有啥喝头,一点儿味儿都没有,不如喝阔乐。” “嗯,不喝最好,这东西”李乐回头瞅瞅李春,“你喝过?” 李春连忙摆着手,“啊,没有,没有!” 第196章 弹裆顶肘! 对于一个放假回家的大学生,父母在久别重逢之后的疼爱之情能保持几天,取决于该名大学生离家的时间长短和到家之后的坐卧行走,甚至是呼吸轻重,说话音调,拉屎的频率。 李乐深谙其道,在家时的口头禅已经成了“我做,我扫,我擦,我洗,让我来。” 然后保证足够的安静和任何时间都面带微笑。 田宇就差得远了点。 “乐哥,你说爱会消失么?” “从心理伦理学和人类社会学范畴来看,你需要问自己几个问题,才能得到答案。” “请具体描述,展开讲讲。” “第一,对方是否从未真心爱过你。” “那~怎么可能,身上掉下来滴肉,怎么不爱?何来不爱?” “哦,第二个,你有没有犯过原则性的错误。” “原则性错误?”田宇低头思索了半天,“吃的多算不算?” “超过你家厕所的承载能力没有?” “没有,额家下水道,粗。” “第三个,爱是会转移的。你可以考察一下,你妈的爱转移到哪去了?” “转移?没狗,没猫,没养花花草草。是我爸,还是田有米?” “样本量不足,你还得继续观察。” 田宇点点头,看向陆小宁,“小陆,你呢?你妈烦你了没?” 陆小宁挂起一个标志性的腼腆笑容,“我一星期回家三趟,没啥感觉。” “那你笑个屁咧。” 田宇满面愁容,“起晚,她说额属猪滴,看电视,她说额早晚把眼看瞎,出去,她说额天天不着家,在家,她说额一天到晚就在家碍事。” “乐哥,教我。” 李乐摊开手,勾了勾手指。 “啥意思?” “学费。” “难道你没听过?知识是无价的。无价,就是不要钱。”田宇嚷嚷。 “你这叫不要脸。”陆小宁一旁嘀咕道。 “听不听,不听你就得等下一次回家,才有妈妈再爱你一次的三天限期体验卡。”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田宇以一顿炸串换来了“假期在家好过狗”的三十二字真经。 家务全包,不留剩饭,早睡早起,保持微笑,随叫随到,她进我退,她怒我跪,没事看书。 田宇掰着手指头记着,“乐哥,管用?” “应该,还可以,我试验过。” 李乐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声音,“李乐,坐楼梯口那喝风当中午饭呢?赶紧过来搬东西,我看你是懒得筋疼。” “诶,来了,我来!” 李乐一跃而起,转身朝走廊跑去。 田宇扭头看着李乐的背影,碰了碰陆小宁,“小陆,这就是那哈怂说滴有用?” 陆小宁耸耸肩,“是,可能效果不那么明显?换个妈试试?。” “去球,瓜p又坑额!” 曾敏去了李乐给找的地方,左看右看,爽利的签了合同交钱。 这几天去学校给艺考生上完课,就张罗着往画室里搬东西。 家里的小东西,类似各种奇形怪状的花瓶,瓷器,雕塑,手工制品,油画工具,有李乐或者时隐时现的李晋乔当劳力,推着自行车带过来就行。 还有一部分被收在其他地方暂存的,诸如超大个的画架,画板画框,画布台案,还有些李乐都没见过,曾敏收集的工艺品,只能从长安精工借小货车往画室里拉。 田宇和陆小宁时不时的被李乐拉来当搬运工。 原本觉得还挺大的画室,现在看,反而有些小了。 李乐意思是不行就在旁边再租一间,反正现在曾敏也不靠那几百块的工资。 不过曾敏说以后就租间长安影厂的影棚那种,七八米高,十几米宽的,改成上下两层。 在里面能画两三米高的大型油画,多一平尺就能多买钱。 李乐这才觉得,画油画,真特么费钱。 搬完东西,三个娃瞬间就没了利用价值,曾敏给了二十块钱的劳务费,自行解决吃饭的事,她还得收拾布置。 出了军人服务社的大楼,一阵寒风袭来。随后,长安下了雪,就像保丽龙。 三人站在路边,抬头望天。 “咋办,还去不去?” “废话,都说好了,不去,能折磨你一辈子信不信?” “咋去?车回精工了。” “先吃饭,回头打车去。”田宇伸手往李乐兜里掏,“拿钱,二十块钱呢?资本家也得给口饭吃。” 李乐说道,“你是九九六了还是零零七了,就想吃饭?资本家从不养闲人。” 田宇疑惑,“撒?撒是九九六?” “早九晚九,一周休一天。不给加班费的工作。” “呵~~~tui!早晚给你个哈怂挂路灯上!” 。。。。。。 四号站台的小卖部窗口前,李乐瞧了眼顶着寒风,还在撕着烧鸡的田宇和陆小宁,皱起眉头。 “胖子,你就这么喜欢吃火车站的烧鸡?来去燕京两趟,你特么一趟就干掉两只,一趟就干掉两只。在这都不放过?” “你懂个屁咧,老舍都说,不吃烧鸡,何以为人。全国铁路线上的四大名鸡,哪个不好吃?” 田宇扯下一根鸡翅,递给李乐,“来一块?瞧瞧这脂香浓郁的鸡皮,晶莹剔透的肉冻,鲜嫩爽滑的鸡肉,多好,一闻就是德州的味道。” “你们吃,从小吃腻了。”李乐实在勾不起兴趣,这玩意儿,李晋乔和曾敏,年年发福利年年有。 “不吃拉倒,小陆,咱俩消灭掉。我给你说,要我是烧鸡老板,肯定找个明星来做广告。” 陆小宁连皮带肉塞进嘴里,咕哝着,“啥样滴广告?” “又唱又跳那种,就鸡” 听到俩白痴笑的灿烂,李乐一阵头大。 等看到火车头的时候,两人正好啃完最后一块鸡脖子。 “乐哥,是这趟?”舔掉嘴角的油星,田宇问道。 “应该是。你俩吃完了?” “昂。” “往前走走,卧铺在那头。” “哎,你们说,她得变成啥样了?”陆小宁问两人。 田宇想了想,“知不道。哎呀,别管怎样,肯定找穿绿衣服,红牌牌滴。” “她万一不穿军装呢?” “就她那瓜女子,即使在万人中间,额一眼就能看出来。” 二十分钟之后,三人站在站台挂着的时刻表底下,仰着脖子看了半天。 “这奏四你舍滴一眼就能认出来?你看站台,除了咱仨,还有别人么?” “哎呀,万一不是这趟车捏?没赶上也有可能。小陆,你看,南边来滴,下趟车几点?” “晚上七点十六。” “撒?!” 李乐抬手看表,“要不去站台值班室问问。” “耗!这个瓜皮坎头子,奏滴撒么!”田宇话音未落,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田胖子,你娃个哈怂,说谁坎头子伲!” 三人转身,就看一个穿着下蓝上绿,蔚蓝色肩牌,头顶蓝色帽墙军帽的女兵。 “她听见了?”田宇左右看了眼。 “应该,你叫那么大声。” “呵,你完了。” 田宇一个哆嗦,想要跑,刚要转身就被李乐和陆小宁一边一个胳膊给拽住。 “马大姐,还等啥?” “呀,马步横打!弓步靠掌!虚步砍肋!弹裆顶肘!” “哎哎哎,收腿,收腿,不能嘶~~~~!” “噫~~~~~” “耶?” 第197章 孤寡,孤寡! 马闯忽闪着大眼睛,看着跪在地上,双手捂裆,面色痛苦,哼哼唧唧的田宇。 “乐哥,他不会要我负责。” 李乐挠挠下巴,“你想的负责是个啥意思?” “养老,送终?” “别,我要儿子,要她有个屁用。”田宇“哎呦”的叫着,“完咧,这下老田家没后了。” 陆小宁俯下身,轻声问道,“淌了没?” “这特么的又不是鸡蛋。” 马闯伸手,要去扒田宇的裤子。 “你干嘛?哎,哎,别动,女流氓啊!”田宇双腿一夹,避开马闯的魔爪。 “别害羞,我们在紧急救援课上学过外伤处理,让我实践一下。” “不行,你起开,乐哥,你来帮我瞅瞅?” “不看!人收腿了,顶多蹭了一下。”李乐看的清楚,准备拆穿田胖子的表演,“真要是用上力,你还能在这儿叽叽歪歪?” “对,我收脚了。”马闯赶紧跟上。 “还有你,又不是阶级敌人,犯得着用这么个招式?” “肌肉记忆,连招,拆不开。” 田宇一抬手,“记忆个球,出手歹毒,不是名门正派所为。” “那你说咋办?” 马闯举着手指头,把帽檐朝上一推,露出整张脸。或许是大熔炉里的生活,让马闯原本带着些稚气,清澈且愚蠢的眼神,去掉了稚气。 “赔偿,必须赔偿,肉体的疼痛是一时的,心灵的创伤则是永久的。” “咋赔?” “你背后,有小卖部,烧鸡来一只,以形补形。” 李乐上前,一把拎起田胖子,“你特么还没吃够?不腻么?” “不腻,马大姐,你就说,行不行。”田宇拉着李乐的胳膊,慢慢站起来。 “再送你俩鸡蛋。” 马闯起身,去了小卖部,没两分钟又跑了回来。 “你们,谁身上有钱?回去还你们。” “你的钱呢?” “都买东西了啊?” “东西?” “昂,瞧瞧,又便宜又实惠,还有给你们的。” 瞧见马大姐开始从包里往外掏,李乐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当当当!看,这是真头层牛皮,怎么都拉不断的皮带,这是不怕火烧不怕刀刮,能做引体向上的袜子,这是能刮舌苔,保持口气清新的牙刷,这个,是一甩就干,买三条送三条的速干毛巾。哦,还有这个。” 马闯又翻出一个木头雕的癞蛤蟆。 “乐哥,这是单给你买的。没事刮两下,清心寡欲。” 说着,从癞蛤蟆嘴里抽出根木棒,在背上来回划拉着,发出一阵“孤寡,孤寡”的响声。 李乐拿到手里和癞蛤蟆对视一眼,心说,我特么谢谢你咒我。 “回头你们分一分,都别抢,别看不贵,都是好东西的哇。” 田宇扶着陆小宁,“你这,你是在车上买的?” “对啊,好用便宜么不是?去的时候就想买来着,我爸不给钱。这些都是我用津贴买滴。随便拿,嘎嘎嘎嘎!” 田宇和李乐对上眼神,“还说不是瓜女子?” “这回信你。” “说不说?” “算了,一片好心,收了,回头见到马叔让他教育。” “嗯。” 两人随即冲马闯笑笑,“谢谢啊!” “不用,不用。你们坐的车上没有吗?那种果脯,看着又红又甜的,这次没碰到。” “没有!” “真可惜。” “你这咋下的车?我们怎么没看见你?”陆小宁问了句。 “利用掩护,寻找死角,就那么下来了。咋样,我这学的战场隐蔽课程还行。” “你们还教这个?” 陆小宁掏钱,帮马闯又买了只名为道口的烧鸡,算是安抚田宇。 不过没多久,凑一起就会产生独特的化学物理生理反应,变成智障的三个人,开始因为一个鸡腿的归属,又撕起来。 后面,帮着拉箱子的李乐,开始为祖国大学生的教育培养问题,产生了深深的焦虑。 两个皮瘦滴馍,多放醋的擀面皮,一瓶冰峰,长安三件套,解决了马闯的思乡之情。 扔进嘴里一瓣蒜,马大姐举起碗,“老板,米皮来一份,多放豆芽多放醋!再来碗生汆丸子汤!” 田宇愣了愣,“你这饭量咋咧?” “咋咧?”马闯手心朝里,一抹嘴,“额给你们说,只要进了我们那,就陆小宁这样滴,饭量都得翻两番。” “吃饭前唱歌,都得消耗一个馒头。” “你们吃饭前也得唱歌?”陆小宁从兜里翻出几张面巾纸,递给马闯。 “废话么不是,不过我们队长体贴我们,都让值班员领头一支钢枪手中握,一颗红心向祖国。” “为啥?” “短啊?能赶紧吃饭去。谁特么唱一棵小白杨。” 马闯继续狼吞虎咽,三人看着直叹气。 “哎,你们不是红牌牌么?咋变成蓝牌牌了?”田胖子指指马闯的肩章。 “前几天才给换的。” “还能换滴?” “知不道,反正学校让穿啥就穿啥呗。”马闯擦擦手,“咱们不是校友,和你没的说。” “嘁!” “嘁啥?报到时候谁进错学校的?” 李乐好奇道,“进错学校?咋?” “他没给你们说?”马闯敲敲桌子。 “没啊?” “嘿嘿嘿,这胖子刚到冰城,拿着工大的录取书跑到工程大去报到,还排了半天队,登记时候被人家撵出来。哈哈哈哈!” 田宇梗着脖子,嚷道,“我哪知道,都说是工大,工大,谁知道有仨。” “仨?” “嗯,工大,工程大,理工大。在外地人眼里都叫工大。” 李乐笑道,“幸亏你填表时候没填错。” 不过说完,反应过来,“你个狗日滴,咋说你们老校长是陈大将?我还嘀咕呢。” “这不是好听点么?” “这还有蹭的?臭不要脸!” 马闯拍着桌子,“对,臭不要脸!” 批判完田宇,三人把马闯送回家,说了过两天几家聚餐的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李晋乔看到李乐拎回来的皮带、袜子、牙刷还有癞蛤蟆,“这是哪个傻子买的?” “还有谁,马闯那个呗。” “这瓜女子。哈哈哈哈。” 李晋乔伸手拿过癞蛤蟆,刮着“孤寡孤寡”的叫声,“别说,挺好听。” “这是诅咒!回头就给烧了!” 第198章 早死早托生 没有疯狂内卷的大学寒假,除了应付爹妈的唠叨和背会类似“叔叔阿姨好,还没毕业,在某大学念书,学xx的,感觉还行,对象?我还小,我先进屋了,压岁钱?不,要!”这种固定句型,来应付亲戚长辈,可以用优哉游哉来形容。 尤其是没有男女朋友的单身狗,一不用整天承受相思苦,二可以保住自己那点本来存货就不多的钱包。 要是还有个类似陆小宁这种,手里总是有各种消费场所的优惠卡、劵,还能搞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演出门票的朋友,更是喜上加喜。 李乐借了不知道从哪听到的话,告诉几人,除非那人可以使你比单身时过得更好,何必脱单。 鸡肋一般的感情只会消耗时间。散场之后,除了一地的零碎,剩不下什么。 而田宇固执的认为自己现在的状况只是暂时的,嚷嚷着绝对不会成为那种大一女神,大二普通,大三是女的就行,到大四就变成学弟你觉额怎么样的失败之人。 高矮胖瘦的四条单身狗凑在一起,在长安的城里城外撒欢,享受着从来没有过的悠长假期。 除了吃吃喝喝,易俗社听秦腔,永宁门体育馆看演唱会,德福巷听走了许威的飞乐队,野孩子,妖蕊的摇滚,也成了除泡茶馆打麻将,电脑室玩红警,游戏机厅街机之外的又几个选项。 家长们对四人这种出了家门就撒手没的浪荡日子,并没有多大意见,只要别在面前碍眼就成,顶多加上一句别惹事,注意安全。 直到被李乐称为“凡人修仙”的那一对儿的加入,开始用各种齁死人的甜蜜折磨着众人。 “秀儿,来,尝尝。” 张彬把剥掉白筋的橘子瓣,塞到齐秀秀嘴里。 田宇看到,拍起桌子,“张大班长,杀人不用爱情的刀,你俩有点过分了啊!五个三!” “还有,有你这么给地主通风报信递眼色的农民么?你这叫啥?这叫背叛劳动人民,背叛广大群众!”马闯晃着手里的扑克,“过!” “五个四!确实是有碍观瞻啊!”李乐扔掉手里的牌,叹道。 张彬脸上泛着得意的笑,“你们这是赤果果的嫉妒,妒忌。小陆,你要不要?” “不要。”陆小宁摇摇头。 “那我要了啊,五个八!”擦擦手,抓起扣在桌上的牌,抽出五张,扔到桌上。 “诶,诶,你个狗日滴又来!不是,你怎么压李乐的牌?他手里就三张了,齐秀秀手里没五连张,你让他出啊!”田宇哼唧着。 “我也得走牌哇,一个三。” 齐秀秀慢悠悠扔下一张牌,“大王!” “噫~~~~”马闯低头扒拉着桌面,随后把自己手里的牌一扣,“过分了啊,现在明目张胆了啊,这牌没法打了!过!” “过!” “不要!” “走你!” “要不起!” “四个二带两三,没了!给钱!”齐秀秀一伸手,开始讨要众人面前的花生米。 几人哀嚎一声,开始轮番骂张彬。 张彬也不恼,笑眯眯的给齐秀秀续上茶,继续剥橘子瓣上面的白筋。 “秀秀,当年谁说的散发着腐臭味的爱情来着,这么快就忘了?”田宇抓过张斌面前剥好的橘子,分给马大姐和陆小宁,“我们也尝尝啥味道。” 齐秀秀数着面前的花生,笑道,“情不知所起,而已。” “酸!” “酸!” “嗯!” 李乐洗着牌,“仙女啊,你们这是准备毕业就朝领证走?” “应该,反正都见过家长了,考研,毕业领证,结婚。” “嚯~~~”众人大惊。 尤其马闯,“你,你,这么早?” 齐秀秀指指张彬,“合适就好,何必强求早晚。” “这么想得开?”这种事情对马闯来说,有种远在天边的感觉。 “原本也没想啊,还是见到原来我们系的王主任,他说的,早点处理完人生大事,心就定了,就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别的地方。” “这才想明白,该了解的都了解了,没必要时间浪费在互相感情的拉扯上,早谋早定。” 李乐听到,手忽然一顿,想了想说道,“倒也是,早死早托生,还能趁年轻,及早发现对方的真实面目,及时止损,再换人。” “哎,你这人,不求点好啊?” “你们早恋就早熟,我们还小,想再浪几年。”李乐洗好牌往桌上一放。 齐秀秀眯起眼睛,盯着李乐。 “哎,看我干嘛?” “你比我们更早。” 李乐摇摇头,起身,“我去拿个东西,你们先玩。” 还是上次和钱吉春谈事的地方,李乐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就看到一个人骑着辆小木兰,“嘎吱”一声,停到身前。 掀开头盔和口罩,才看清是成子。 “这是,新买的?” 李乐拍了拍小木兰。 “没有,借食品厂一个大姐的,这不赶着过来么。” “东西带来了?” “嗯,你瞅瞅。”成子说完,从踏板上拿起一个袋子,递给李乐。 李乐接到手里,打开看了,十几个真空包好的卤蛋。 捏出来一个瞅瞅,上面印着“泡面搭档”“牛肉味卤蛋”几个美术字和变形的“丰禾”组成的商标。 “这商标怎么回事?”李乐指着。 “你不是说这东西门槛低,就得以防万一,有人冒名么?后来还是李队说滴,批发给早点铺餐馆滴不好弄,但是以后出了这种带真空包装滴,得弄个商标打上去。” “你们自己设计的?”李乐又仔细瞅了眼商标。 “额们哪有这能耐,李队说找你妈给弄得。” 李乐笑笑,“嘿,曾老师给画的啊。注册去了么?” “嗯,包装后面还有厂名厂址,这是第一批弄出来滴样品,早上给你打电话,说滴就是这个事。” “我拿回去让人尝尝,看看味道咋样。” “放心,肯定和刚煮出来滴一样。额都吃过了。”成子拍着胸脯。 “行,你赶紧回去。” 成子戴上口罩,扣上头盔,“那个你昨天说滴,新口味,啥时候去厂里给配方子?” 李乐想了想,“过年你怎么安排的?” “后天就放假,这两天下面的早点店和餐馆都准备歇了。” “我明天去,你挑两个人跟着学。” 成子眼睛一转,点点头,“我明白。” 看着成子汇进车流,李乐这才拎着袋子进了茶馆。 第199章 斗米养恩,担米养仇 铁路食品厂原来是为了安置铁路职工子弟里的待业青年,创办的一个集体企业。 主营业务就是生产糕点,面包,雪糕饮料,销售的渠道就是列车上和车站候车大厅。 待业青年换成现在的词,就是已经暂停发布失业率的“城镇十六至二十四岁年轻人”。 名词很老,时代也有些远。 这批人主要是开放后国家不再安排工作的,初高中没有升学的那批人,还有一部分是大时代之后返城的。 全国算起来上千万不止,整天游荡在社会上,没人管没人问,逐渐成了不稳定因素。 那些年的“严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由于这批人。 大国企还好点,都是自己的职工子弟,爹妈没到退休年龄,家里还有兄弟姐妹,没法安排顶替,只能成立各自的待业青年管理办公室,简称“待管办”。 要么组织这群人参加学习,要么安排企业里一些临时性的工作,再给点劳务费,总之是得先管起来。 “铁老大”更好办,不是暂时没活干么?那就自己出钱,成立各种企业,什么大集体,小集体,服务公司、饭店、百货公司,甚至旅游公司、电器公司统统搞起,不仅收自己家的孩子,外面的也收。 一开始还好,待遇收入和正式职工也差不多少,不过随着时代发展,这些和临时工差不多的人,收入福利和正式职工越拉越大。 心里不舒服,要么跳出去自己干,要么在“大集体”里得过且过混日子,而那些企业,苟延残喘。 铁路食品厂就是如此,从原来的两百多人,变成现在的五六十号人,车间设备闲置一大片。 就靠着垄断列车和车站候车大厅的小卖部,还能有点收入,日子是越过越差。 “待管办”变成了铁路服务管理公司,那边的,经理和李晋乔是酒友,一次酒局上说起这件事,车间设备总空着不是事,当初也是花大价钱买的,太浪费了。 老李琢磨琢磨,便拉着成子去了食品厂,考察一番,和服务公司签了挂靠合同,承包了一个车间,还能用铁路食品厂的名义,给列车和车站供卤蛋。 李乐来转了一圈,一个两百多平的大房子,被分成了生产加工车间和包装车间,再加上四间仓库和一个办公室。 看着简单,不过里面的瓷砖墙地面,精光发亮的生产设备,包装机器,清洁设备,还有紫外线灯这些,倒显得出专业的味道来。 里面那些原来拾荒的娃,都穿着干净的白衣白帽,戴着口罩。 “这里卫生级别能到多少?”李乐问道。 “万级。”说起这个,成子多少有些难受,“李队说抓好卫生,额就花了小两万块钱修理和添置,这些都是钱哇,账上的钱一下少了一大半,该给你的分红也都用完了” “该花得花,干这种进嘴的生意,最怕卫生出问题,现在有个新词叫食品安全,安全无小事,真出了事,就不是两万块钱能解决的了。” “额知道,就是有些心疼。别人家那些食品厂,不也是凑活就能干?就隔壁那个生产面包的,卫生什么得,和额们比起来,都是侍弄人捏么。” “所以他们干不长久啊。”李乐叹口气。 成子点点头,“嗯,这个弄不好,出了事,还得给李队带麻烦,李队算是做了保的。” “嘿,你能明白就成。” 两人说着就要那间还有两张高低架子床的办公室。 成子顿了顿,拉着李乐去了外面。 “咋?” “额定的规矩,里面不能抽烟。” “嘿,行,知道以身作则,不是因为我在。” “哪能呢,不信你就去瞅瞅,里面要是一根烟头,一点烟灰,你拿额是问。” 成子把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两人走到食品厂车棚底下,成子这才从兜里掏出烟点上。 “哥,给你说个事儿。” “咋?” “前两天额处理了两个小兄弟。” “怎么?犯错了?” 成子猛地吸了一口,没过肺,又都吐了出来,烟雾缭绕。 “两个人给下面的客户送鸡蛋的时候,多报了数。多出来的卖给了没在单子上的铺子。” “多少钱?” “一共两千多。” 李乐呵呵一笑,“那就是做私单了?倒是挺聪明,这才干几天,就能想到这事儿。” “哎呀,你这是笑话额管不住下面滴人伲。”成子低着头,讪讪着说道。 “想起我给你说过的了,见财心动。不过,能发现就是好事,总比当个糊涂蛋强。怎么处理的?” 李乐屁股一抬,找了个自行车后座坐了上去。 “额记着呢,一直多个心眼,盯着他们。” “狠揍了一顿。钱还剩一千多,都交了出来。今后半年只管饭,每月的生活费都给扣了。”成子把烟头弹进一旁的排水沟。 “本来想撵滚蛋的,可都是跟着从铁道边过来的。能去哪?车间这边都是吃的,更不放心让两人过来。谁知道心里是不是还存着记恨。老话不说么,斗米养恩,担米养仇。” “额就干脆把原来跑市场的和送货的都给分开了。两边分明白,送货不管找客户,找客户的不管送货。” 李乐一琢磨,“也行,能想到财货分离。” “嗯,额还定了规矩,以后客户那边结账,都得打款,不收现金。实在不好打款的,额就和财务,一起去收。其他人一概不能碰钱。” “回头,我想想,给这边弄套制度过来,你先看,看懂了,再和我说那里不合适,咱们再改。规矩管人,程序管事,人心管心,记住这个总不会错。” “财务怎么样?” 成子又抽出根烟,又塞了回去,“李会计哇?除了爱喝点,其他都挺好,从丰禾路搬这边来,他可帮了不少忙。” 李乐知道财务是李晋乔给拉来的,原来铁路职工消费合作社的退休会计,家里有个长病号,在成子这里,算是多拿一份,贴补贴补。 “你和李会计没少喝。” “哪有,哪有。”成子连忙摆手,不过一看那滴溜转的眼睛,就知道在扯淡。 李乐也懒得管,跳下车座,“走,回办公室,我看看账。” “哎!” 成子知道李乐不会只是看账本,赶紧前面带路。 第200章 李家成的天乙贵人 “以年干或日干起贵人,地支见者为是。如乙酉甲申丙辰甲午,按丙丁猪鸡位查,丙见年支酉为贵人。” 成子妈在成子八岁的时候,被一个到村里,自称是终南山下来的秃头道人忽悠着做了顿饭。 临走时,道人给成子批了个卦,说命理中有遇到天乙贵人的运势。那个道人长得什么样子,成子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满口烂牙,以及光亮如灯,扎不起发髻的脑门。 后来成子想起这事,只觉得那一顿带着大肥肉片子和鸡蛋的饭亏了,那就是个骗子。 天乙贵人,是个什么玩意儿? 直到见了李晋乔和李乐,才捡起这个词。 成子不明白,这爷俩为什么要帮他们这些已经低微如路边野草的一群人,有病?还是有别的目的? 多年的流浪生活,见识了太多普通人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坏人、恶事的成子,心生警惕。 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还是占了上风,有新衣谁还穿烂装,先舒服了再说,糖衣舔添干净,里面是毒药还是炮弹,多加小心就是。 越往后,从铁道边四处漏风的小破房,到货场仓库,再从丰禾路的小院到现在的食品厂车间。 成子觉得那个道人也许没有胡诌。 或许他们这群人如尘土草芥一样,只是在角落里等待着,有一天,有人走过去的风能带飞他们,幸运的落在那人的鞋面上,跟随着走一段路,就是祖上冒青烟了。 至于怎么做,成子也有自己的理解,认真听话,跟着学。否则,你凭什么? 李乐翻着账本,老会计的字码就是漂亮,一笔笔也记得清清楚楚,连带着把一开始成子记得那些个糊涂账也给理顺。 一年时间不长,前面投的那点钱早已经收了回来,因为本钱少的可怜。 从五月份开始盈利,从两千多,到上个月的八千多,算下来,整体利润在四万多块钱。 不过这个月交了车间的承包费和改造、添置设备的钱,又全部转成了再投资。 李乐瞅瞅坐在对面,一副金将军视察时,拿着小本子,记录训话模样的成子,“你这没给自己留?” “你都不要,我留着也没用,不如让钱生钱。再有,李会计也说了,你把钱再投进来,这个股份还得重新算,我不跟着,比例就少了,所以” 李乐指指成子,“你倒是多了个心眼。不过我没想到那么多。早知道就算成公司借款了。不过这样也好,谁也别吃亏,要赔一起赔。” “那不能够,我觉得咱们今年挣的更多。” 李乐把账本一合,伸起了懒腰。电脑没普及,财务软件也就无从谈起,手工账还是不如电脑账目清楚,看起来还是颇有些麻烦。不知道李会计能不能学着用电脑做账,估计难。 “说说,搬到这来,规模也扩大了,成本支出也高了,你打算怎么把这些钱给挣回来?” “听你的话,你说咋办就咋办。”成子直起身,一副接收指示的表情。 “嘿,我在燕京,一年来不了几次,你咋听我的话,还得你自己来。” “你给定个调调,额去干就行了呗,去年不也是按你说的办滴?” “说你的。”李乐没理会。 “真说?”成子想笑,看到李乐的眼神,又赶紧低下头,揭开自己那个重新钉起来的本子。 “一个是继续跑下面的餐饮店,出散货。长安城这么大,其实咱们只是在北面这一片,南边和东边,一直到灞桥,还都没怎么正式跑” “咱们这个新的带包装的,保质期长,又交了挂靠费,有商标,有厂址厂名还有卫生许可证编码,配料表,手续一下来,就不能算地下工厂小作坊的产品商超,小卖部,做食品贸易的公司” “既然挂靠了,就能用上食品厂的关系,这些天正在和食品厂磨费用,能进车厢和候车大厅,咱们这个泡面搭档,配着方便面买,销路肯定不愁” 李乐听到半截,有些走神。 这世上聪明人真多啊。 读书有马闯曹鹏齐秀秀那样的,这特么做生意也碰到一个,心狠手辣啃吃苦,还有点儿底线讲点儿义气。 要是换个位置,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或许一个就成了学渣,一个会负债累累? 时代背景下,有一个出头的人,背后就十倍百倍的人被埋没。 那个神经病尼采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可金子不会发光,只会反光。光是什么?是命,是时运,是机会。 照不到你,你就是九九九的成色也亮不了。王玄策好歹能在《新旧唐书》上留个百八十字,可有人只是“流矢”,“或”,“佚名”,“等”。 可有了光,不是金子,那就成了赵括,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成子,一抬眼,看到李乐靠在椅子上,双手环抱,一言不发,还嘀咕着自己是不是哪里说的不对? 却不知道这狗日滴已经神游天外。 好半晌,成子咳嗽几声,才把李乐的魂儿给招回来。 “啊,你继续说。”李乐抹着鼻子,掩饰尴尬。 “额说完咧。” “哦,那个”李乐手肘撑着桌面,开始回想成子刚才说了些啥? “你刚才说的,其实归纳起来就是销售渠道的拓展,我这边再给你加两个,这是电话,等年后直接和人联系。” 李乐写了陆桐的电话,递给成子,“这人是我的一个长辈,客气点,人家是大老板。” “有啥用?”成子接过来瞅了眼。 “可以找他帮你联系一下长安市里的各大商超,他有关系。” “人家理额不?” “我会先和他说。多和他学,看你造化。” “嗯。还有呢?” “今年的全国糖烟酒食品展销会,你记一下会的名字,一般都在下半年,可以提前找找相关的信息。” “应该很贵。”一提到钱,成子总是很抠搜。 李乐一皱眉头,“哈怂伲么,又不是让你去租展台,厂家才有多少?最多的是看展会的渠道经销商,那才是重点,能明白我的意思?” “哦,哦,那额明白了,就是去交朋友。” “你能明白就行。”李乐扣着桌角,琢磨了一会儿,“我说你记。” “今年主要做两件事,一个就是我刚才说的,内部管理的各种制度规章流程。” “再一个,就是销售渠道,也就是把东西送到人嘴里的通路。” “直销,经销商网络,自建地区平台,这种是2b模式。” “还有就是网上交易平台、直播卖货的2c,像t天喵,七十九块钱的李佳” 说到这,李乐突然闭上嘴。 成子一愣,“说哇,额记着伲,不过啥是土逼,土sei?” 李乐起身,把成子的本子拿过来,抄起笔,把本子上的网上交易平台,天喵,直播卖货几个字给划掉。 “这个不要记了,暂时没用。” 成子瞄了眼有些神神叨叨的李乐,接过本子,心说,这是犯病了? 第201章 骗子都要全日制大专以上 “接着刚才的说。直销模式,就是你说的把货直接给餐饮店,商超,车厢车站这类。这种好处是渠道最短,价格稳定,控制最有效,但是缺点是受制于交通,消费集中,管理难度和投入比较大。” “区域经销商批发商,省时省力,销售面广,容易短时间内铺货。不过价格容易乱,反应慢。” “那就是借鸡生蛋呗?”成子笔头子耍的飞快,这段时间,字倒是练起来了。 “也对。自己建立经销网点,走直营店,但是成本太高,另外对产品线要求也要丰富,就咱们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搞这个。” 如果不是刚才反应过来,李乐可能直接顺嘴就把线上平台,直播带货,私域流量,甚至是v信给讲了出来。 这个时候,大马还是外贸部的临时工,小马还在跑华强,推销炒股卡。支撑后来线上消费市场的两个大仙依旧在积累着野心和力量。 家用电脑普及率刚过了千人8台,而上网,还需要接上电话,用猫拨163,2兆带宽,四块一小时。 移动智能设备更是无从谈起,所有人都在等着新千年的到来,现在,安静的如一片死水。 挑拣着给成子讲了讲销售模式的异同,李乐扶着桌子,叠起腿。 “销售渠道这种,像咱们这种手里钱不多的小门脸,前期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说的借鸡生蛋。谈好价格,算好返利,通过适当的销售激励政策来推进。” “不过也好,除了南方有几家做这个,小包装卤制品现在还属于新鲜玩意儿,操作的好,能多挣几年。再往后” 李乐拿起桌上的样品,在手里揉捏着。 成子瞧见,一阵膈应,不由得夹紧双腿,问道,“往后,咋?” “没门槛,谁都能干。您信不信,也不要往后,只要你一推上市场,马上就会有无数同类产品跟风而起。” “食品的品类红利期非常短,几乎可以说是转瞬即逝,市场饱和随着跟风者的加入,很快会到来。然后强势的品牌会在广告投放、终端资源、产品革新上竞争。小厂家会怎么样?” 李乐掐住话头,突然问成子。 “降价?” 李乐笑笑,“他们会在价格上一降再降谋取短期利润。你卖一块,人家卖八毛,你卖五毛,人家买五送二,你出麻辣味,人家马上出盐焗的。最先做这个的,顶多占个先发优势。” “所以,怎么扩大先发优势,多挣几年钱,积累资金才是优先要考虑的,等积累了足够的资金,就可以更换赛道,重新推出利润高的产品,再采用新的销售模式。” 成子停下笔,琢磨了好一会儿,“那意思就是只卖肉夹馍的挣不过卖三件套的?” “你这啥比喻。”李乐想笑,不过又点点头,“也对。用商业语言来说,就单一品类品牌的,挣不过跨品类企业。” 成子回道,“那以后咱们出卤鸡腿,鸭腿,猪蹄子?” “这只是一方面,产品线,规模效应都有,主品类带动二三品类,另外还是要把字号给树立起来。就像奔驰。” “有轿车,有量产跑车,有越野,有卡车,但是轿车卖不过丰田本田,卡车卖不过沃尔沃斯堪尼亚,跑车卖不过宝马奥迪,单一车型拉出来不一定是同类里销量最高的,但毫不影响人家是世界前三。” “为啥?因为人家占了先发优势,树立了品牌形象,挣到了最初的市场红利,后来的品牌只能倚靠价格和营销的投入,才能在市场上拿到份额,但整体销售额利润和人家一比,就差的远了点。” 李乐联系到什么说什么,也不管是不是填鸭,有没有考虑成子的文化水平。 成子则是听到什么记什么,不懂的就问,就画圈。 大半个下午,说着说着就那么过去。 “那个丰禾的商标回头琢磨琢磨换一个。” 本来要换衣服去车间,看李乐教新口味的成子,听到这,站在门口,盯着李乐好一会儿,还是把原来想说的“为什么?”变成了“改成什么?” “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告诉你。” “嗯,知道了,你想好了额重新去注册。不过,印的包装浪费了,钱得算你的,千把块钱呢。” “么马达!” 进了车间配料室,李乐给成子和带过来的两个人,教了香辣和麻辣两种口味的配比和制作方法。 成子很慎重,连威胁带恐吓,把跟着过来学新方子的两人吓得不轻,连连点头。 “至于么?”回了办公室,李乐脱掉帽子。 “哎呀,额滴哥诶,这些人一人用一个法子,有的得哄,有的得揍,还有的就得这样。做这东西的门槛再低,也得保密不是?” “嘿,你自己看着办。哦,对了,你初中上了几年?” “呃不到半年。咋?” “找个地方把文化课补补。你那本子上面,错字连篇,看的费劲。” 成子一愣,随即嚷道,“咋?额还要上学?” “时代不一样了,你这以后出去,肚子里有点墨水,别人说什么写什么,你字最起码听得、看的明白。签个合同,不至于被人坑了。” “那不能够。”成子摇着头,“额有自己翻书。” 李乐笑笑,知道成子和这里有些孩子不一样,有爹有妈,有个家。 要真是个喜欢读书的,也不至于离家出走去流浪,过那种天不管地不管的生活。 “你去不去。”李乐懒得废话,再教育成本很高的。 “去,额去!” “这不就行了。”李乐把手从成子脖子上收了回来,“其实不用学那么多,就几样,语文,历史还有一点数学,再加个文化常识。等差不多了,就去学个函授中专。现在骗子都得是全日制统招专科以上学历,英语四级会开车会电脑。” 成子想了想,倒也不多,“嗯。不过,额去哪学?人家学校也不收,额这还有厂子。” “别问我,问我爸去,他门路广,总有能学的地方。白天没时间,那就晚上。” “放心,他会盯着你的。 李乐骑车走人。 成子蹲在厂子门口,连着抽了两根烟,这才起身回来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本卷页掉皮,还带着鞋印的初二语文下册,翻到生字词,找出个本子抄起来。 第202章 砸钱的声音 陈建德一直怀疑,是不是来麟州之前没有拜对神仙。 要不然没法解释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当年开着大飞,纵横海上,从母船上拉红油、汽车的时候,虽偶有坎坷,但总能逢胸化吉。 或许是靠海长大的人和这片黄土地天生八字不合? 来到和尚湾之前,陈建德特意收拾了一番,换了件高领毛衣,遮住脖子上的爪痕,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幸好昨晚上及时遮住了脸,要不然今天只能把锅推到猫身上。 也怪自己鬼迷心窍,信了那个严矿长的话,找个本地女人,能不受排挤,结果呢? 几个小舅子和老婆过来之后,先把自己揍了一顿,然后又和他们一起,挨了果子沟本地人的一顿打。 夹在中间,两边不讨好,现在是老婆住在矿上盯着自己,本地找的女人,不依不饶,不给八万块钱,自己这一家根本出不了矿区。 八万,搁在两年,不,一年前,陈建德都拿的出来,可现在,一个矿把自己套的死死的,所有的钱都扔到里面。 就看今天和李泉能谈得怎么样,出价稍微高点,赶紧甩出去,赶紧回家。这破地方,是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进了服务区,看到车来车往的景象,陈建德心生羡慕。 早听说这个服务区的生意好,亲眼见了,才明白能有这个想法的人得多有远见。 人满为患的图图羊汤就不用提了,只要是走这条国道的司机,没有几个不知道的。还有许多麟州、雍州、甚至是昭盟的人,开车专门过来,就为了吃这家的羊肉。 那个快餐,更让陈建德眼热。 东西不算贵,十几样菜,荤素任选,还有各种主食。 打饭的人排起长队,有人买到之后,挤不进那几间排房改成的餐厅,干脆端着餐盘蹲在地上就解决。 陈建德站在一旁看了会儿,估算着这里一天的流水,越算越觉得这是门好生意。 一天三餐,吃饭的人你算七百人,人均八块钱,一个月下来就是十六万多,按照十五的纯利,一年下来就是三十多万。 更别说这里还有修车停车,住宿洗澡这些服务。 真要说起来,按着去年的煤价,一些年产量在两三万,三四万吨的小矿,估计都没这里挣得多,还得随时担着死人的风险。 正发着呆,忽然觉得什么东西蹭了一下裤脚,一低头,看到一条大狗正蹲在身旁,立着眼睛瞅自己。 陈建德心里一哆嗦,差点没吓跪下。 捂着心口缓了半天才好点。刚想骂,看到狗脖子上拴着的项圈,又赶紧闭上嘴。 骂服务区的狗,不就是骂李泉么?这要是被听见了,不是自找难看。 而且,看这条狗的眼神,好像就等着自己开口,它才好下嘴。 “哎,那人,没事。” 陈建德扭头,身后晃悠悠飘过来一个穿着军大衣,包着红头巾的枯瘦男人,一开口就是一嘴的黄牙。 “哦,没有没有。” 男人笑了笑,“你这要吃饭就吃饭,要卖东西就卖东西,站在这墙角里,花花肯定觉得你可疑。” “是,是,是条好狗。” “嘿,好不好不知道,不过幸亏你没乱动,要不然”枯瘦男人一指几米外,一棵树后面,蹲坐着的另一条更大的狗,露出半张狗脸,一只眼瞄着自己。 这尼玛,这里的狗都特么成精了。 “我来找李泉李经理的,昨天电话里约好的。您贵姓?” “叫额尕三就成,找大泉哥哇,那你跟我走,他在修车那边。” “哎,好。” 听到尕三一声口哨,两条狗往果园那边跑去,陈建德这才敢迈步。 到了修车的大棚,尕三叫了两声,“大泉哥,有人找!” “来了,来了!” 循声望去,李泉从一辆大车底盘下面的地沟里钻了出来。 见到陈建德,李泉举起手打了个招呼,示意等等。转回身,冲一旁等着的司机说道,“老弟,就是你说的,传动轴坏了,得换个过桥。” “嗨,我就说大石桥那边的路不好走,这又给碰着哪了。”司机要递烟,李泉摘下手套接了,夹到耳朵上。 “你自己换还是怎么滴,要我们给换,除了换件的钱,你再给个十五块钱。要自己换,工具你随便用。” “我自己来,也就是没地沟,怕有别的事儿,这才到你这来检查看看,要不然这点儿小活。”司机比了个小手指。 李泉笑道,“嘿,老司机么,都是修车的一把好手。又快又细。” “那可不!久病成良医。” “成,我这边还有人,大梁!”李泉叫过来一个维修工,交待道,“这师傅的车得换过桥,你带着师傅去出纳那交钱,开单子,去配件库取了给他,人家自己换。” “嗯。” “回头再给师傅开张饭票。” “诶,知道咧。” 李泉走到陈建德面前,摊开手,“都是油。” “您还自己亲自干?”陈建德示意了一下那辆卡车。 “这才是额滴本行,修车修农机修机械。干了小二十年了。” “不过这司机有点不地道啊,都开进来了,还能自己弄?” 李泉把手往工作服裤袋里一插,“这算啥。都是出门在外,能省两个就省两个,有那个技术,干嘛不能自己弄,再说,额不是也卖了配件么?还能多个主顾。” “您倒是想的明白。” “额这是开门迎客的买卖,和掏煤不一样。中午了,走,请你去老阿那吃个烧羊宝。吃完再聊。” 李泉一抬胳膊,引着陈建德去羊汤馆。 陈建德不想去,他只想着赶紧把事情定了。 屁股底下一堆烂事等着解决,再好吃的东西,也是味同嚼蜡。 可不行啊,现在能接手那个矿的人,就剩下李泉一个。就是让他吃刀片也得咽下去。 李泉也看出他的心思,没喝酒的一顿午饭硬是东拉西扯,吃了快两个点。 一句“走,去额办公室!”在陈建德听来犹如天籁之音。赶紧起身,跟着离了桌。 还是上次李乐来的那间办公室。赶在冬天前,给加装了暖气。进屋就感觉到一阵暖意。 李泉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帆布包,和几沓钉起来的a4纸。 “陈总,我也不和你多废话,现在的局面你也看到了,我不说不要,没人来收你的矿,本地人不行,外地人,更不行。” “这包里是二十五万的现金,今早从银行刚取出来的,没拆封,全新,除了账上点流动资金,我所有的家当都在这了。” “这是协议,你要三十八,我这最多给到三十五。要么,今天你签字,拿钱走人,回家过个好年。等开春,我接手果子沟的矿,给你按今天的行情,挖够十万纯利的煤,你拉走,咱们办手续,清账。” “要么,我一会叫人把钱存回去,你的矿是关门还是有能耐继续干下去,就看你自己。” 说完,李泉打开包,一沓一沓的把钱拍在桌上,“”砰,砰”声响到二十下的时候,陈建德捂着胸口,长叹口气,“签。” 第203章 煤老板们的剧本围读 陈建德坐着李泉那辆没牌照的半截头小破车,回了果子沟。 看到经过收费站时不要钱,遇到查车,司机和交警热情打起招呼的时候,突然明白,麟州就不是自己这么一个外乡人能来的地方。 攥紧了手里的帆布包,车子收音机里,断断续续响起“奔波的风雨里,不羁的醒与醉,所有故事像已发生漂泊岁月里”的歌词。 陈建德仔细听了听,把身子朝座位上一瘫。 回家,大不了,从头再来。 而李泉在送走陈建德之后,也把自己包进破皮的二手老板椅里,呆呆的看着手中烟头燃烧之后,上升而起的烟雾,在窗口照进来的阳光中慢慢消散。 说实话,一万两万,甚至五万六万的现金摞在一起的样子,也是见过的,可这次是二十五万。 从银行取回来之后,李泉特没出息的找个杆秤,把钱堆在一起称了称,六斤三两。 这辈子到现在为止,经手过最大的“重量”。 一百万摆在眼前,是个什么场面?二百万三百万呢? 李泉长舒一口气,听到敲门声,起身把烟起头摁进烟灰缸,说道,“进来!” 到了冬天,愈发显白的折娜娜推门走过来。 “大泉哥,那人走了?” “嗯,刚走。” “签了?” “签了。” “额看看。” 李泉指着桌面,折娜娜伸手,把协议拿起一份,仔细看了。 “嘿,这是说,咱们家有矿了?”折娜娜弹着协议。 “对,有矿咧。”李泉点点头,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号信封。 “这三万块钱,没用到。你拿回去还是额直接给你姐?” “你直接给额姐,拿来时候我这一路就小心的要命,看谁都觉得像是坏人,图谋不轨,谋财害命。” 李泉把信封划拉进抽屉,一甩手,“出息,这才多少钱。” “额眼皮子浅,你赶紧掏煤,让额也能看一哈,用大团结贴满房间是个啥感觉。” “这话,更没出息。装修房子不就是往墙上地上贴大团结?”李泉欠身,把折娜娜手里的协议拿了回来。“回头,赶紧把那个公司给注册了。” “就那个长乐商贸?” “嗯,就按咱们商定的比例,中间过桥知道找谁不?” “钱老板给介绍的那个?”折娜娜屁股一歪,一蹦,坐到一旁的桌子上。 “干嘛不找额姐夫说一声。还要什么过桥?这不是又多了笔费用。” “以后哇,尽量少用你姐夫的名头,能自己办的就自己办。今时不同往日,知道?” “成。”折娜娜想了想,“那就按照上次说滴那个比例?” “这三万不是没用上么。” 折娜娜一伸手,“那个淼弟的身份证复印件,给额,还有委托书这些资料。” 李泉又翻柜子,拿出一个文件袋,“都在这了,别弄丢了。” “放心。”折娜娜接过来,打开看了眼,“哟,真帅,可惜了,小点,还是亲戚。!” “不过,咋在身份证复印件上写着仅做注册公司用?” “别人捡了用不到别的地方了不是?” “倒也是,又学一招。行,那就是额还是百分之十二,剩下的,你和淼弟一人一半。” 。。。。。。 李泉和折娜娜开着小会。 另一头,麟州土地局的会议室里,十几个人,凑在一起,也在开会。 开会这种事,有人讨厌,有人热衷,但终归有不少作用。 有的是宣示权威。领导在上,你在下。哪怕是他说的是今天早餐吃的韭菜包子有些咸,你也得面带微笑,认真聆听,并装作认真记录。 有的用来吵架。会场如擂台,不在于吵出个子丑寅卯,而在于这种争吵的过程,文明人,用不得拳头,就用嘴头。 你一锅甩过来,我也一锅甩过去,方显光明正大,一心为公,不是那种见不得人的电报员。至于裁判怎么想,老子先爽了再说。 还有的是为了照顾那些智商低,理解能力差的人。会开了,事说了,再有问题,那就是你蠢。 “为了进一步贯彻落实《乡镇煤矿管理条例》、《煤矿生产许可证管理办法》和乡镇煤矿发展的十字方针” “依法管理破坏煤炭资源和不积极增加装备,事故频繁的不良状况” “省政府决定在全省范围内对小煤矿继续进行清理整顿,现将有关事项通知如下” “非法开办,一证多坑和不符合安全生产条件的煤矿,进行整改停产整顿或予以关闭。” “”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姑娘,字正腔圆念完,瞅了眼一旁闭目养神的丁尚武。 丁尚武慢慢挣开眼,“小刘,念完了?” “是,局长。” “嗯。”丁尚武点点头,端起面前的茶杯,撅起嘴,吹着浮沫,“呼噜噜”慢悠悠地喝了两口,下面一群人,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叮啷”一声,盖上杯盖,众人听到,像得了指令,齐齐看过去。 “嗯哼,嗯哼。”丁尚武先清了清嗓子。 “刚才小刘念得,都听到了?” “是。”“听到了。”“啊,是,听清楚了。” 众人纷纷应和道。 “听到就好。这个文件,不是麟州下的,也不是雍州下的,而是省里头。至于省里头是因为什么在过年之前才发了这个文。你们可以再往上面想。” “那这个文件,说明了什么?嗯?” 丁尚武等了等,下面鸦雀无声。 “说明,这个是国家的大政策,不是小打小闹,以前那种隔靴搔痒,是要真正的下手整顿。” “额没那么宽的脑袋,那么粗的脖子,更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能扛得住上面的压力,帮你们这群煤老板过关。” 说话时,丁胖子手里的钢笔,敲着桌子,声音不大,却像钉钉子,一下下,钉在下面这群煤老板心上。 “过年之后,就要组建整顿办公室和煤矿安全纠察队。额先把话放在这,这回,绝对不会手软。额手软了,就会有人对额手硬。” “在座的,都是岔口镇的矿主,老相识了。可以先给你们透个底,到时候,省市县,劳动安检,矿产,土地,环境,都会参与进来,硬杠杠之下是必须要砍掉,硬杠杠之上,还有软指标,不达标的,一样得砍掉一批。” “都盘算盘算,自己手下的坑口,有几个是3万吨以下的,有几个符合安全指标和设备指标的?3万吨以上的,又有多少,在手续,准销牌、票证上面合规的?” 这时候,刚被唤作小刘的姑娘,拎着暖瓶,给丁尚武的杯子里续上水。 “谢谢。”丁胖子冲小刘笑了笑,手一指,呵呵道,“给这些大老板们也续上,咱们今天,茶水管够。” 第204章 对手戏 钱吉春从长安回了麟州之后,把李乐说的那些东西,按照自己的理解,又咂摸了两天。 然后开始和李泉一起找岔口镇上的矿主喝大酒。 但钱吉春不是小说主角,自带系统,只要酒杯一摔,虎躯一震,说句“吾欲与公携手共谋大事,公意下如何?” 旁人便会被散发出来的王八之气所折服,纳头便拜。 随后的几百章里,跟在主角后面砍人抢地盘,扔砖头撒石灰,下绊子吐唾沫。征伐天下均无不可,任劳任怨不计得失。 一句“抱团取暖,共度时艰”并不足以让这些再小也是个老板,习惯了在自己一亩三分地发号施令,说一不二的煤耗子们完全相信钱吉春。 更何况,钱吉春还有所保留,只是说了组团的好处,李乐给规划的具体操作流程,并没有说的那么清楚。生怕别家知道了,来一个照方抓药,平白便宜了其他人。 几天下来,串联的收获了了。除了钱吉春的亲家和老白家兄弟俩有意向,其他人,都是一个意思,知道了,再看,额回去琢磨琢磨。 钱吉春被李乐打了预防针,知道把这些散兵游勇整合起来不容易,又和李泉商量,不行趁着过年这段时间,借着拜年的名头,再来上一轮,李乐给说的那些撑下去的操作,不妨再透露点,希望能再拉进来几个。 最起码的目标是,年产量凑够100万吨,这样才好进行下面的工作,对外也有了底气。 再不济,就去找“好心”人,看他那边能不能出面。 结果还没等到约二茬,“好心”人就找了上来。 “需要那么麻烦么?回头额下个通知,都到局里来。” “都去?这面可有正在打官司和干过架的,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都特么要过不下去了,还想着那些那点屁事。不能一起做事的,心宽不到哪去,不来也好,到时候死了活该。” 。。。。。。 丁尚武的一番话,让人心里一咯噔,咋?看这架势,合着明年真得关上几家? 一时间,这群煤老板从一言不发,逐渐变成了交头接耳。 只有老高和老白家兄弟俩,琢磨点味儿出来,老钱这是有了丁尚武的助力。就是不知道是丁胖子自己的意思还是代表了公家。 终于一阵骚动之后,有人站了出来。 一个人举起手,“那个,丁局长,照这文件的说法,就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了?” “刚才不说了么,这不是县里市里的文件,是省里。” “而且,实话说,这还是上面给各地区留了期限自查自纠,你等着看,年中或者年底,还会有更严的政策出来。” 丁尚武瞅了眼说话的人,又看了看白家兄弟俩,嘴角一撇,“张和平,你和老白家的官司打完了么?” “没,没呢。” “你慢慢打。就你手里那个小坑口,不到三万吨的产能,兴许官司还没打完,矿先关了也说不定。” “到时候官司要是赢了,还能有钱交个罚款什么的。” 听到这话,白家兄弟里的老二开口道,“张和平,干脆你撤诉,咱俩商议个价,把你那个比小煤窑强不到哪去的坑口转给额,拿钱回去养老不挺好?这年景,就你的成本,亏死你。” “你个驴日”张和平腾的站起来。 “张和平,骂一句,就给额出去!”丁尚武一拍桌子,把众人吓一跳。 “都什么时候了,看看煤价一天跌多少?还不明白是咋回事?这是大经济环境加上国家大政方针共同的作用。” “就算没有政策,或者指望着额们地方上睁一眼闭一眼,让你们继续这么缺证少手续的私采滥挖下去,你们又能撑到几时?” 丁胖子一转头,“钱老板,额问问你,这两天煤价到多少了?” 钱吉春张嘴就来,“坑口在五十多,市场行情是一百一。” “前年呢?” “坑口三十五左右,市场在一百七十到八十左右。” 丁尚武点点头,扫了一眼,“不算各种税费,这就是差了一百二。要是再加上税费呢?你们还有多少利润到手?” “还有,别以为查的严,价格就能上去,你们知道现在全国存煤量到多少了么?八千万吨!” “这是什么意思?孙老板,你告诉额。”丁尚武眼神瞟向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 “呃,不,不知道。” 丁尚武“嘁”了一声,“就你这,还是开矿的?整天只知道闷头掏洞,玩了命的往外出煤,一点经济规律都不明白。钱总,还得你来,给他说说,电厂存煤量是什么意思。” “哦,好。”钱吉春清清嗓子,“国家对煤炭价格有一个范围区间,煤价处在这个区间的时候,要求是有不低于全国5天煤炭产量的最低储煤量;煤价出现下跌,超出这个范围下限,不低于7天产量的储煤量;当价格出现大幅上涨超出区间上限时,不高于3天的产量。” “去年全国每天产煤量是在370万吨,八千万吨的储煤量,就是21天的产能。说明价格已经远远低于国家设定的范围。这种情况下,如果市场用电量没有大幅度增加的要求,必须要减产能,让价格回归到正常的价格区间。” 丁尚武打断道,“钱总,要是按这么算,想要回到正常范围,需要减产多少?” “根据生产和运输的平均周期,还有现在存煤量的消耗,大概一个亿的产能。” “那意思就是,今年全年煤炭产能要压掉一亿吨?”丁尚武伸出一个手指头。 “估计不止,这还只是有统计的动力煤,还有些小煤窑没算呢。” 丁尚武一提嗓门,“都听见没,一年最少一个亿的降产能量。三万吨的矿,就要砍掉三千四百多座,还只多不少。” 下面的人,在钱吉春算账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等到听见要砍掉的产能,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减产能,肯定先拿这些产能不高的民营煤矿开刀。这还是只是最低,因为这些煤耗子最清楚,没上账的,偷采多采的,大了去了。 一时间,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丁尚武端起茶杯,一边低头喝水,一边向上翻着眼皮,观察下面这群人。 “嗯哼!” 会议室又恢复了安静。 “钱总,你这边的数据和资料都很详实么,还有些东西,额都没听过,你咋弄得?” “啊,丁局长,额这也是现学现卖。这不前些天去了趟燕京,碰巧通过咱们乡党,认识了一个燕大的老师,聊得挺好,这些都是人家教额的。” “这么厉害?” “那是,人家是给长老院讲课的那种。” “嗯,这样,你也别藏私,正好今天都在,你把你在燕京听到的,人家老师给说滴,都给额们讲讲,咱也算了解些大环境,趋势什么的,别整天球日滴只知道打洞掏煤。” 看到丁尚武冲自己眨眼,钱吉春心道,丁胖子,你也就唬唬底下这群没多少见识的煤耗子,特么这表情也太假了。 钱吉春扯了扯挂在脖子上,常年不变的红色一拉得领带,“那额就给大伙说说?” 第205章 起名困难205章 想起再改 钱吉春也是钻研了好些天,加上在燕京时李乐的讲解,才搞懂那些数据图表还有经济术语对应的意思。 指望这些十几个人凑不出一张初中毕业证,甚至是半文盲的煤老板们听明白,属实为难。 钱吉春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用麟州方言俚语给他们讲了讲。 其实这些人脑子还是有的,要不然,开矿这种勾心斗角掺杂着好勇斗狠,上下都是人命的生意,也不能干这么长久,说大浪淘沙一点都不为过。 事关自家生意,别管好不好懂,听听总没错。 会议室从一开始只有钱吉春的声音,到后来有人提问,再到后来议论,争吵。 丁尚武抱着膀子,老僧入定般一言不发。 直到钱吉春招呼,这才又抬起头。 “说完了,也听过了。都琢磨琢磨,盘算一哈,就你们现在手里的矿,靠自己,能不能撑过这几年。” “额听说,钱老板这些天找了你们里面的一些人,想要搭伙过日子。钱老板,是?” 钱吉春连忙点头,“是,是有这个想法,这不是找了几个老伙计,还商议着伲。” “嗯,这些天,额也有这样的念头,也找了县里和市里的领导谈了谈。他们对把这种把大家手里的资源进行整合,脱离原来的单打独斗的想法,很是支持。” “咱们麟州、雍州,这地方,一没农业,二没工商业,想要快速发展,说白了,只能靠地底下埋的这些黑疙瘩,成为一个能源型城市,是必然,也是必经之路。” “而政府在这里面,主要起到的有三个功能,管理,引导,扶持。” “但咱们小矿床多,大矿床少,再加上一度鼓励发展乡镇矿业,粗放式管理,‘多、小、散’、大矿小采、一矿多采。整合矿产资源及相关生产资料,调整开采布局,实现规模化、集约化的开发尤为重要。” “这话,不是额说滴,是市里领导说的。资源整合了,才能有效解决在环境、安全、循环持续发展上遇到问题。所以,市县两级领导,都有意向,先拿岔口镇,做一个试点。” 丁尚武几句话说完,众人这才明白,来这里开会,哪是什么通报政策,前面垫场戏这么多,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尤其是被前些天钱吉春找上门的几个,眼神不时在丁、钱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猜测着这俩谁是狼,谁是狈,谁是老虎,谁是狐狸。 “咱们市里二把手和额聊了,也提了要求和希望,就是先生存,生存中求发展,发展中求突破。” “发展和延伸产业链,焦化焦铁、电铝建材、机械、安全等等相关的产业链都是方向。同时进行产业的转型和升级,走出一条新型发展的路子。” 丁尚武瞧见众人都在思索,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明白的自然明白,不明白的,死去。 “各位都是我老丁在岔口时候就处了十来年的老朋友,今天是该说滴不该说滴都说了,下面怎么办,你们都回去好好盘一盘,方向和路都给你们了,时间不等人啊,看你们自己滴选择。散会!” 丁尚武双手拍桌,撑起臃肿的身子。坐了这么久,屁股都麻了,缓了一会儿,才走出会议室,留下一群各怀心思的煤老板们。 局长办公室里,家具什么的,还是原来局长留下来的,办公室要安排给换新的,丁尚武没同意,倒不是显得的多清高,主要是丁胖子觉得前面那任局长,能高升到别的县干二把手,这办公室肯定风水不错,也想沾沾。 钱吉春来这里次数多了,也不拘束。 “还得是您,估计这个会一开完,下面的推进就会快得多。” 钱吉春从兜里拿出两盒华子,放到丁胖子那一头。 又拿出盒已经拆封的,递过去一根。 点着火,狠抽了一口,丁尚武说道,“这个整合的事,我和县里还有市里的二把手,已经聊了两三次,他们的意思很明确,先做,但是别声张。” “毕竟上面还没有最后下来政策。积累经验,短期内搞出一定效果,他们才好出来站台。” 钱吉春一愣,“额还觉得你刚才是在” “球,这事额能不先给上面说?帽子不要了?” “嘿,也是。”钱吉春不住的点头,“不过,他们这不声张,怎么把握?” “按照淼弟给的法子,有很多擦边。就比如,给矿企融资和贷款,违不违规,还不是两可之间?” “可做不可说?” “你能明白就行。”丁尚武朝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春节前后几天,赶紧把镇子上这群人再摸摸底,串联串联。我这边,能强按牛头喝水,只是一时。” “想要人心甘情愿,得让他们看到钞票。淼弟给定的那个资金使用和获取的方案,可以适当的和他们聊聊,只要上了船,也就由不得他们了。” 钱吉春点着脑袋,“嗯。不过,要是有不想加进来的呢?” “那就把他们变成肉,吃下去!” “嘿,您这也太” “不是额说的,是淼弟说的。”丁胖子咧开嘴,似笑非笑道。 “看着斯斯文文的,下手可狠。”钱吉春叹口气。 “嘁,这才是他们老李家人的做派。” “咋?” 丁尚武摇摇头,“对了,他说的那个能给整合做财务法务的,有下文没?” “说了,这边只要达成意向,他那边就会安排人过来。” “成,你这边抓紧,这煤价一天天跌的额头疼。晚上还约了几个银行的头头吃饭,车开来了?” “开来了。” “放我这,用两天。” “”钱吉春心道,你个驴球日滴。 。。。。。。 即便临近过年,燕园里总会留下一些不归家的人。 发髻上的簪子从骨头变成了一次性筷子,马丁靴牛仔裤,蓝布对襟大袄,捋着胡子的荆明,进了博士生宿舍。 一间贴着“拒绝推销,推门就打”的宿舍门口,荆明用脚尖踢着房门。 “开门,起床了,起床!” “你大爷,这才几点,丫就敲门。” 荆明听到屋里传来响动,“赶紧滴,中午涮肉。” “谁请?” “来不来?” “来,等等!” “你特么先把门开开。”荆明又开始踢门。 等了好一会,门才打开,荆明一低脑袋,刚想扎进去,香风袭来,一个正在穿棉外套的长发女人先迈出脚。 看到荆明,女人笑了笑,然后扭头冲里面说道,“走了啊!” 第206章 放心,爸爸永远爱你 房间里,酒瓶剩菜满桌,在暖气的蒸腾下,散发着一股饭店包间散场之后的气味。 一年四季,从春到冬的衣服全都摆在明处,床上,凳子上,晾衣绳上随处可见。 枕头上,袜子与内裤齐飞,脸盆里,秋裤共衬衫一色。 毛巾和拖鞋一起挂在墙上。被香烟熏成黄黑色蚊帐,上面是贴满了用来填补窟窿的膏药。 地板是黑的且黏,不知道被洒了什么不明液体,东一块西一块的污渍。 烟头遍地不提,拖把、笤帚、行李箱、纸壳、垃圾桶,摆起了九宫八卦阵,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迈错一步,都会稀里哗啦一阵响动。 蚊帐晃动,随后从缝隙里探出一个脑袋,冲荆明一乐,呲出一口大白牙。 “小明,帮我把毛衣给拿过来。” “哪件?” “写字台上,那件黑色圆领的。” 荆明闪转腾挪,靠近写字台,在一堆书本和杂物中扒拉半天,找到毛衣,两根手指捏着,递了过去。 蚊帐里又伸出一只手,抓住毛衣,连同脑袋一起缩了回去。 淅淅索索一阵,终于从蚊帐里钻出一个人来。 金边眼镜,粉面无须,高高瘦瘦,四肢修长,去掉鸡窝一样的头发,一副典型的斯文败类的长相,举手投足间,像是黑执事里,夏尔的管家。 “今天到底谁请客?”从床底找出条牛仔裤,男人蹦跶着,套在了大长腿上。 “我。”荆明想找个凳子,低头扫了眼,两把凳子,一把上面放着口锅,一把成了脸盆架。只好双手插进棉袄的衣兜里,抵着门框站了。 “哟,过年了?啊,对,是过年了。”男人蹬上鞋。 “上次给你说的那个事儿,想的怎么样了?” “饿了,先吃饭,吃完再说。” “对了,今天还有董泰。” “草!” 。。。。。。 南门一家涮肉馆子,荆明端起盘子,把羊肉全都倒进铜锅里,顿时引起身旁两人的声讨。 “有病你,这么吃,捞起来就老了。” “就是,凉了。” “特么的我掏钱,爱怎么吃怎么吃。”荆明伸出筷子,在锅里搅和几下,拿出漏勺,把羊肉捞了出来。 全都都倒在左手边,一个穿着灰色毛衣,身材敦实男人的料碗里。 “哎,你怎么全给董泰?” “老子乐意!” “算了,算了,他不一直这样,啥都要争。”董泰把碗递过去。 “嘁,不要,这碗里沾满了你那肮脏的口水。” “张凤鸾,你好意思?”荆明剥了瓣糖蒜,“你特么天天睡垃圾堆里,有脸说人家?” “老董,你还记得那时候在他床上翻出过什么不?” 董泰笑道,“牙刷,啃剩的玉米,硬了的馒头,还有啥来着?” 荆明把糖蒜扔进嘴里,“长出蘑菇的毛巾。” “哎,哎,那是因为寝室里潮。”张凤鸾伸着筷子,在铜锅里来回捞着,嘴里嘟囔着,肉呢,肉呢? “也就我们几个,要不然,你看有哪个宿舍愿意接收你。”荆明转头,冲服务员叫了声,“劳驾,再来两盘肉。” “我就知道你依然爱我。”张凤鸾端起酒杯,“敬你一个。” “放心,爸爸永远爱你。” 董泰陪了一杯,笑的熊腰乱颤。 “特么笑,你也不是好东西,蔫坏的玩意儿。”张凤鸾一口喝干,冲着董泰亮了亮杯底儿。 “舍得回来了?浪漫的法兰西大妞儿都没能留住你骚浪贱的心?” 董泰一摸肚皮,叹口气道,“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 “哟哟哟,当初是谁哭着喊着,要去寻找自己的艾丝梅拉达。” “别提这个,去了才知道,什么艾丝梅拉达,都特么是小偷。去了第二天就被顺了钱包。二百,二百法郎,能换多少面包哇。” “说真的,好好的,怎么想着回来了?弼马温这么好的地方,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荆明给张凤鸾酒杯倒满,“谁跟你说他不在弼马温了?” “嗯?” “老董以后在弼马温沪海的办事处,被派过来的。” 张凤鸾一听,手里的筷子一扔,“艹!你这是拿着那边的薪水在这边花?” “不成,今晚上水疗,spa,夜总会,都安排上,宰你个大款。” 董泰点点头,“都行。” “别扯这些没用的,我给说的事,你琢磨的怎么样了,到底去不还是不去。”荆明拉住有明显些亢奋的张凤鸾。 “那地方有点远啊。再说,我这手里还有两篇小paper没写,老板再不管事,面子还是要给的,要不然年底我怎么毕业,延毕多难看啊。” “呸!我看你就是奔着延毕去的,想在学校混日子。” 董泰听到两人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你俩说啥呢?” “给这孙子找了个活,让他带两个人过去,给几个煤老板做公司合并和资产重组。” “嚯~~~,哪里?现在煤老板都这么专业了?” “麟州,咱们一个小师弟找到我,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多,他怕搞不定以后会出什么岔子。” “这不都是律师事务所的业务范畴?怎么不找他们?” “他便宜啊?”荆明指着张凤鸾,“有执业证,有经验,方向还是公司法。再说,又不是什么大公司,就几个掏煤的,人家主要就是想规避掉风险,合理安排股比和资产核算,省掉扯皮的时间。” “哦,是挺贱的。”董泰揶揄道。 “你去不去,给个话,不行我找其他人。” 张凤鸾想了想,“给多少钱?” “算你三个人,你领头,一万,剩下俩干细活的,五千。” “确定什么时候?” 荆明说道,“年后,那边也快了。” “我最晚明天给你回话。” “成。” “哎,财务和税务的人找了么?”董泰插话,问荆明。 “和他一样,暂时没回话。” 董泰沉吟了一会儿,“回头,算我一个?” “你?别开玩笑了,你哪有那时间。”荆明端起豆腐,又是一股脑全放进锅里。 “年假、上面给的探亲假再加调休,小两个月。不过探亲假只能拿两成的工资。” “草,福利这么好?还特么是资本家?”张凤鸾惊呼道。 “傻逼,越是资本家越放假。你还没见过罢工呢。” “那你去那干嘛?千里遥远的。” 董泰端起杯子,冲张凤鸾晃了晃,“考察,了解,这行业很有意思。再加上陪你,叔叔也爱你哟。” “噗~~~~” “脏凤鸾,恁娘类个脚!” 第207章 这家没法待了 一场晚会,李乐等来了双丸子头的“相约酒”,没等到长发飘逸的“从头再来”。 这才记起,那首廉价且加了麻药的心灵鸡汤的歌曲,还有那个用苦情和温情包裹的拙劣说教的小品,要再经过一年社会变革的酝酿,才会现演。 过了十点,外面鞭炮声愈发密集,许多人估计已经不耐烦再听饱含着教育意义,让人笑中带泪的节目,纷纷出来用炮仗驱除一年的不顺和糟心。 曾敏买了一大箱烟花爆竹,带响的,带花的,飞天的,遁地的。手里掐根香,叫上李乐抱着箱子出门。 一路上抓了一群小萝卜头跟着,嘻嘻哈哈的去了大院后面空地。 曾敏喜欢看烟花,但更愿意自己来。 那种傻子放炮,尖子听响,在她嘴里就是典型的酸葡萄。 一阵火花四溅,硝烟弥漫,曾敏和一群孩子拍着手哈哈大笑。 李乐琢磨着,要是告诉她,用不了几年,城市里这种一年一度的欢乐气氛会逐渐消失,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以后,绝对不住在过年不能放炮的地方。 曾敏扒拉着箱子,冲孩子们摇摇头,“没了,放完了,你们谁家还有,都拿过来!我们一起放。” “我家有。” “我。” “等我!” 一时间,都开始往家跑。 李乐苦笑道,“你这,还带哄小孩的炮仗来放的?” “他们自己放有危险,我代劳了。”曾敏拍着袖子上的烟灰,忽然一撇嘴,举起胳膊给李乐看,“瞧!” “咋?”李乐凑近了,看到袖口上几个烧焦的黑点。 “前天新买的,这下不能穿了。”曾敏又指指李乐,威胁道,“回去别给你奶说,听见没?” “她才懒得理呢。不过别让我爸看见,他那张嘴,能叨叨半年,信不信。” 曾敏点点头,深以为然,“嗯,回去就给塞你柜子底下去。” “哎,你怎么不放?” “我也得能争得过你。”李乐耸耸肩,“你这么爱看烟花,等以后我在大明宫或者对面兴庆宫,给你放一晚上?万紫千红,火树银花,一炸上天两三百米高的那种?” “这么好?” “你不是喜欢么?” 曾敏笑了笑,“还是给你女朋友放,小说里不都这么写么?咻咻咻!嘭!啪!,漫天流萤,五光十色,然后你再双膝跪地,送上戒指,说一句,那女子,嫁给额!呵呵呵” “那你见过小说里,给自家老妈放烟花的么?” “没。” “这部就有,等着呗。” “我来放?” “成,你来。” 等娃娃们揣着鞭炮烟花又都跑来,曾敏又开始了自己的开心一刻,对于骗孩子们的炮来放,显然没什么过意不去。 炮放完,回了小院,曾敏赶紧跑去换衣服。 付清梅招呼李乐过来,递了个碗,里面是牛棒骨,碎肉沫。 “奶?啥意思?这是忆苦思甜?” “扯淡,谁家忆苦思甜用这个?”老太太照着李乐胳膊敲了一下,“去给隔壁你王爷爷送去。给他家小九的,现在王老头可喜欢挨家要剩骨头剩饭。” “哦,怪不得他家九儿越来越胖,都是你们给喂得。” 李乐端着碗,敲了隔壁的院门。 王老头就一个儿子,驻外的那种,一家子过年回不来,就剩孤老头子和保姆一家过年。 倒也不冷清,一屋子热热闹闹,见到李乐捧着碗进来,挺高兴,“哟,你这孙子给送饺子来了?” “没饺子,给小九的。” “啥玩意儿?”老头一探头,看到碗里的东西,嘴一歪,“这老付!” 李乐笑笑,“狗盆呢?我给倒进去。” “门边,那个大铝盆。” “哎。” 李乐一低头,才看到铝盆里已经冒了尖。看着里面各种品种不同,部位不同的大骨头,心里直乐,估计四周邻居都给了。 “过来,陪我喝两杯。”老头叫了声。 李乐找个凳子拉过来坐了,保姆给换了新筷子新酒杯。 “尝尝,老家带过来的高粱酒。” 小口抿了抿,李乐只觉得像在喝酒精。 “一口干了,这么点,那像个大老爷们。” “不是,王爷爷,这酒多少度?” “六十二!” 秉着呼吸,李乐一口闷了,立马窜头。 “嘿,这才对嘛。咋样,过瘾不?” 老头看着李乐脑门子已经见了汗,哈哈笑道,“小样,有一口么?就这样了?” “这不就是酒精掺水?” “嘁,不懂了,这才是好酒,喝完不上头,浑身暖和。吃口菜!” 王老头给夹菜,忽然怂怂鼻子,“放炮去了?” “刚回来。您这鼻子可真灵。” “就这味道最熟悉,”老头端起酒杯,一口干掉一半,“你们这些后生,以后最好只在过年放炮仗时候能闻到这味儿。” 李乐听到,想了想,拿起杯子敬老头,“老爷子,走一个。” “爽利!” 。。。。。。 大年初二,原本该和曾昭仪一起过节,不过等到初一晚上,万俟姗才给打了个电话。 说陇右那边下大雪,封了路,出不来,今年就不回长安了,各自安好,撒有那拉。 曾敏心里不爽,抓着刚值班回家的李晋乔一顿呲喽,一身烟味,裤子都磨成光面的不知道换,脚指头是吃袜子的,都是洞,回家就往那一躺,也不知道帮忙干点活,总之是各种不对。 李晋乔小心翼翼的进了李乐屋里,“你妈” “小心点儿呗,这两天咱都别多说话。” “我还不如再加两个班。” “那更完蛋,有你,好歹有个出气筒。” “你不一样?” “我容量小,装不下。” “哎!” 李乐扭头瞅瞅坐在床上唉声叹气的老李,小声道,“那个姗姨,到底有说法没?” “我哪知道?” “那我妈啥态度,你啥态度。” 李晋乔一摊手,“你妈乐见其成,我逆来顺受。看这,估计你妈快找老爷子摊牌了。” “嚯,这不是要吵架?” “不能够,都是文明人\\\" 话音未落,就听到曾敏嚷嚷,“李晋乔,吃完东西不知道收?你想当垃圾桶?” “来了来了!” 老李腾的起身,一个闪现,就到了客厅。 “我去画室,你好好收拾。” “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回头我去接你?” 曾敏刚出门,电话响起,李乐接了,“歪?节里系李公馆,ay i help you sir?” “公馆你个登登!”马闯的声音响起,“明天出来看戏。” “咋?” “据田胖子可靠线报,会有喜闻乐见的桥段上演,你来不,给你留座。” “田胖子可靠?” “来不来。” “去,这家一天也没法待了!” 第208章 湘子庙前看八卦 李乐来到湘子庙,相传八仙里韩湘子的故居和挖地洞修道的地方。 韩湘子被人牵强附会,成了韩愈的侄孙。 就是那个“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的《祭十二郎文》里的十二郎,韩老成的儿子。 修道后,有一天爬墙头,听外面人聊八卦,一脚踩空,掉下来摔死之后就成了神仙。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爱听八卦,没什么不好,万一摔死了,还能成仙呢不是? 后来故居就成了庙,据说求姻缘很灵验,只不过现在成了环卫处的办公地址。 湘子庙右边一栋房子的后墙,李乐见到了早早就等在这的马大姐和田胖子。 “哈喽,早饭吃了没?”马闯拉下围巾,问道。 “没呢。” “没就给你。”马闯伸手就往田宇怀里掏。 田宇赶忙叫道,“瓜女子,慢点,掐着肉咧,嘶~~~~” “啥?” “给!”从田宇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包着的纸包,“腊牛肉夹馍,刘峰家的,排了好些时候。” “哟,谢谢。” 摸着还带有温度的袋子,李乐心存感动,不过当打开之后,瞬间烟消云散。 李乐指着被咬了一口,缺口处还带着几个牙印的馍,“就这?” “昂,买多了,剩的,吃不下咧,想着就给你尝尝。”田宇揉着胸,“没事,额咬的,不嫌你脏,吃啊,吃。可香!” 李乐捏在手里,看了片刻,做足了心理建设,这才下嘴。 “你们消息可靠?”吃完,李乐揉揉,把袋子扔到一旁的垃圾筐里。 “放心,陆小宁打电话的时候,额听得清楚着捏。”田胖子指了指自己耳朵。 “咋从你这里听来的,总觉得不靠谱。” “要不是,额剃头来见。” “噫~~~~”,马闯想象了一下,“别了,更丑,像卤猪头。” 田宇瞪眼,“咋!” “你咋!” “你想咋!” “你能把额咋!” 李乐看着这俩弱智又开始犯病,叹口气,往边上挪了挪。 一扭头,就看到不远处,手里攥着报纸的陆小宁,低着头,溜着墙根往这边走。 “诶,来了!”李乐低声说道。 “谁来了?”正准备给田宇来个野马分鬃的马大姐,抽空回了句。 “你俩来干啥来了?” “欧,对,真来了?”马大姐赶紧松开田宇的领子,凑了过来,“在哪?” 李乐手一指,“那边。” “额看看,额看看。”马闯又把田宇拉过来。 “哎,拉我干嘛?” “你俩前面挡着我点儿,别被小陆发现了。” “” “额俩就不明显?” “也对,蹲下,靠墙,隐蔽!” 三人扒着墙角,按照马李田的顺序,露出头,齐齐看向湘子庙门口。 。。。。。。 陆小宁感觉手里攥着的三秦都市,就像一个暖炉,焐得手心里汗津津。 离湘子庙越来越近,脚步从一米变成六十,又从六十变成三十,最后在一家商店门口停了。 抬头看了眼被两条路夹在中间的那栋老房子,心生犹豫,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说的是门前大树底下,可也没见到人。 迟到了?也好,给开溜添了个合理的理由。 可人家要只是迟到,自己却放了鸽子回去了,被自家那个妈知道,能给自己好果子吃? 想起那张副能冻死北极熊的表情,心里一哆嗦。 一阵嘀咕之后,记起马闯曾经说过的,两害相较取其轻,咬咬牙,迈步,低头,向前走去。 “哈怂,眼瞎!”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让开一个差点撞向自己的自行车,陆小宁捂着心口,快步来到光秃秃的大树下。 后背有些痒,好像出了汗。 左右看了几眼,还是没发现人。 逃离的心思愈发强烈,隐隐还有点期待,别来,别来。 不是说这里求姻缘灵验么,韩湘子老师,希望您今天不在家,在家也睡觉,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正嘀咕着,几声清脆的铃声,在身后响起。 “你好,你是陆小宁?” 小陆转身,入眼就是一个穿着黄色羽绒服,白色围巾,戴着白色豆豆帽的姑娘,正推着车,看向自己。 “啊,我,我是!”陆小宁有些手足无措,心道,这韩老师,不灵啊。 “你好,我是梁秋桐!”得了确认,姑娘忽闪着大眼,嘴角梨涡泛起。 “你好,你好。”陆小宁赶忙也给了个七分仓促,三分遗憾的笑容。不过配上那张脸,倒是让姑娘一愣,这人,咋长得哇? 见梁秋桐盯着自己,陆小宁腮帮子有些发烫,咳嗽一声,“嗯哼,你,你的报纸呢?” “啊,这呢,在这儿。”梁秋桐顿觉失礼,低头看向车篮,一份套红的新年版三秦都市躺在里面。 “不好意思哈,我路不熟,你等了很久了。” 对于这种话,陆小宁在以往李乐和田胖子的爱情理论研讨中,已经听到不少回应方法。 还有像我随便,我都行,你看着办。 “好饭不怕晚。” “?” 陆小宁脑子一懵,我怎么把田宇的话给说出来了,忙摆手,“啊,不是,我是说我吃过饭了。” “哦。” “那个,外面太冷了,德福巷那边有咖啡馆,要不,咱们去那。” 想起自家老妈教的,陆小宁照葫芦画瓢。 梁秋桐点点头,两人沿着马路牙子,往西边走去。 看到两人身影消失,不远处墙角的三颗脑袋齐齐往后一缩。 “咋办?走咧。”田胖子低头看了眼蹲在地上的马大姐。 “你知道去哪么?”马闯一抬头,问道。 “知不道哇,就说在这见面,下面去哪儿都是随机的。” “废物,要你有啥用。” “你说咋办?” “跟上。” “咋跟?” 马闯拧身,看了眼李乐的自行车。 一分钟之后,田宇叉腿坐在后座,保持平衡,李乐踩着车蹬子负责动力输出,大梁上的马闯,趴在车把上,伸手导航,朝陆小宁消失的方向,缓缓前行。 “乐哥,站起来蹬!太慢了。” “我特么得拉头猪,快不了。” “哎,说谁猪呢?” “闭嘴,你两条腿是摆设?不知道给脚地板油?” “腿长,使不上劲!” “蜷起来用力!” “哎哎,左拐,左拐,我知道他们要去哪了。” “不早说,过了,过了!” “掉头,掉头!” “田胖子掉下去了!” “艹!” 第209章 我们是来捉奸的 德福巷里除了中西合璧的酒,还有土洋结合的咖啡厅。 点上一杯卡布奇诺,倚在二楼窗前,捧着本卡尔维诺是茨维塔耶娃,伴着深沉忧郁看透人生的表情装会儿逼,然后招手,“服务员,让隔壁来碗辣子蒜羊血,多放辣子多放蒜!” “擀面皮要不?” “咥!克里马擦滴!” “耗!” 马闯眼尖,在登岛咖啡馆门口,看见了梁秋桐那辆粉不莹黄不莹的公主车。 “就那,就那,看见了。”马闯手一指,赶紧招呼李乐停车。 “哪家?” “登鸟。” “那特么念登岛,岛!” “哎呀,繁体字,认不得,停车停车。” 找根电线杆子锁好车,李乐就要迈步,又被马闯拉住。 “你就这么进去?” “咋?我爬着?” “这属于抵近侦察,不得做好伪装?”马大姐一翻兜,掏出三个皱皱巴巴的口罩,“来,一人一个。” “这,有点简陋。”李乐一指田宇,“腚大腰圆,贱气四溢,熟人谁认不出他来?” “你也好不到哪去。”田宇反击。 “哎呀,哪那么多事,赶紧都套上。” 只不过口罩一戴,李乐又赶紧扯下来,皱着眉头,问马闯,“你这口罩哪来的?” “额爷装药的抽屉里拿的,咋?” “一股子红花油的味道,你们没闻见?” 见两人摇头,李乐把口罩又塞给田宇,“我不用。” “那你用啥?” “我用这个?”李乐把围巾在脸上绕了一圈,只露出两只眼。 “嘿,超生游击队!” “哪有,鬼子偷地雷。” “滚蛋,还进不进?” “走!” 。。。。。。 推门,三人一边观察,一边应付服务员。 “几位?” “三位。” “一楼坐,靠窗还是包间?” “二楼。” “跟我来。” 马闯眼睛眨了眨,“哎,兄弟,问一哈,楼上有没有一男一女,女的穿着黄色羽绒服,男的白兮兮的,像个女子的?” 服务员一愣,“你们一起的?那坐一起呗?” “不是,我们来捉奸的。” “撒?” 马闯一指李乐,“他女朋友,和一个小白脸好上了,这不帽子都绿了?” 听到这话,李乐攥起了拳头,你特么这编的什么理由? 服务员打量了一下李乐,围巾裹脸,眼神中有哀怨也有愤怒,双手紧握,伴着些许的颤抖,显然男人被绿了之后,那种丢人又有些不服气的表现。 再瞅瞅,虽然只露了双眼睛,但这块头,身材,还有衣着打扮,是比楼上那位柔柔弱弱的感觉要好很多,男人味十足。 现在这些小姑娘啊,一点都不珍惜。不过,这世道口味变了?又开始喜欢上花美男了? 心有戚戚,冲李乐做了个我懂你的表情,然后一招手,“跟我来,他们坐二楼窗户的卡座,咱们从这里过去。” “我先上去把卡座的帘子给拉上,你们再过去坐旁边,听得清楚,还发现不了你们。” 马闯双手作揖,“谢谢,谢谢!” “嗨,没事儿,理解,理解,换谁都受不了。” 田宇瓮声瓮气的补了句,“可不是,额这兄弟都哭了好几场了,寻死觅活的,哎!。” “不至于,不至于。天涯何处无芳草,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天下谁人不识君。想开点,啊!通过一件事,认清一个人,值。” “不过,你们可不准打架,听见没?旁边就是派出所,打赢坐监,别怪没提醒你们。” “是是是,我们都是文明人,肯定不动手。”马闯呵呵笑着,“走,小声点,回头多点你两杯咖啡。” “不用,平生最恨偷吃劈腿之人。” “嘿,大哥仗义。”田宇竖起大拇指。 仗义个屁哇,湘子庙是个道观,所以周围的都是些八卦之人? 李乐磨着牙,跟在后面,换了个楼梯上二楼。 楼梯口,就看到陆小宁和那个姑娘对脸坐在窗口,一人一杯咖啡,轻言细语的说着什么。 等服务员过去,装作询问要不要再点点儿别的,顺手把那边的帘子给拉下来,三人才踮着脚走到陆小宁身后的座位坐了。 “嗯,嗯,嗯!”马闯拿起桌上的单子,指着焦糖玛奇朵,拿铁,美式。 服务员一点头,比了个“ok“。 下楼时,随手又在李乐的肩头拍了拍,以示安慰。 李乐冲着马大姐和田胖子狠狠“哼”了声。 马闯装作没看见,一指身后,三人都竖起耳朵。 只听梁秋桐说道,“我这边,王姨给你说了?” “说了一些,在师大,音乐教育专业,你是拉小提琴的。”陆小宁低头,拿着小勺子,在杯子里绕着圈,看着旋涡中间的气泡。 身后马闯听见,端起胳膊,歪着头,一只手划拉,身子像条虫一样左拧右扭。 李乐在桌子底下给了一脚,这才安生。 那边梁秋桐又说道,“那我有男朋友你知道不?” “啊?”陆小宁手一顿,张着嘴,慢慢抬起头。 后面卡座上传来的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动,也没注意到。 田宇睁着大眼,表情惊恐,抓住李乐的胳膊,指指那边,又指指李乐,来回晃了好几下。 马闯则干脆转过身,跪在沙发上,把脑袋凑到帘子和墙之间的缝隙,准备偷窥。 “我有男朋友,原来一个高中的,现在去了川音。” “那你们?” “挺好啊。”梁秋桐眉眼弯起,脸上泛起甜蜜。 等了等,陆小宁长舒口气,“那你还” “来这里是,我给他说了,他知道的。其实,你也不想来。” “嗯,我妈和王姨关系好,躲不掉。”陆小宁实话实说。 “一样。王姨热心人,挺好的。反正就是见一面,咱俩对对口供,回头好给我妈和你妈回话。” “成,我也是这个意思。本来到湘子庙,又想走的。” 梁秋桐一副了然,“怕没法回家交待?” “一部分,不过既然答应了,不能言而无信。”陆小宁低着头,又开始搅和起杯子里的咖啡。 “嗯,你是个好人。” “你也是。” 话传到李乐耳朵里,李乐开始仰头望天,这特么固定脚本台词了?开始互赠好人卡? “你应该没有女朋友。”梁秋桐好像也松快许多。 “没有,不过我有好朋友。” “好朋友?” “嗯,就是后面那座里的几个。” “我艹!” 马闯一惊,手一划没撑住,脑袋从帘子钻了出来。 把梁秋桐吓了一跳,“啊”的一声,花容失色。 “嗨,你好,你们继续!” 马闯一缩脑袋,“胖子,任务失败,跑哇!” 第210章 待春来,我自花开 尴尬这种情绪是不会出现在李马田三个人身上的,因为马闯和田宇属于内心强大,俗称脸皮厚,这俩货拥有在半秒钟之内忘掉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的被动技能。 李乐则比价高级,蔑视耻辱,把你当成了物品,又叫无吊所谓。 服务员再来的时候,发现五个人坐在了一处,心生疑惑,这不是,捉奸么,摊牌了?不过,怎么如此和谐? 把三人点的东西摆上桌,服务员一步三回头的下了楼梯。 “看来现在不用了哈。”马闯往右边挤了挤。 “是不用,本来就是应付差事的。”陆小宁动了动。 “两相情不愿的相亲?”田胖子扯起衣服,屁股向右边挪了几寸。 李乐直接站起身,“对面不有座儿,非得挤在一个沙发上?” “马大姐,你过去!” “哦。” 对于突然出现的三个人,梁秋桐一开始有些懵,好在有多年舞台表演的经验,片刻后便恢复了镇定。 问陆小宁,“你们是同学?” “是,高中三年,一起站过领奖台作报告的那种。”田宇挺着胸,“你小学初中高中都那个学校的?” “幼儿园还要不要问?”李乐踢了田胖子一脚。 “问问又没事,万一有认识的人呢?” “那估计没戏了,我一直在陈仓上学,去年高考完才回的长安。” 马闯挨着梁秋桐坐了,看到人家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心生艳羡,“啧啧啧,你看人家这头发,多好看。” “你也可以留哇?”梁秋桐看了眼马大姐的短发。 “她不行。” “啊?上大学也不行?” 田宇抬手敬了个礼,“她这个。” 梁秋桐又仔细打量了马闯几眼,圆脸大眼,粗黑的眉毛微微上挑,透着股硬气,白色羽绒服,背后一个红色的小书包,带着些活泼和俏皮。 “呀,还没知道你们名字呢?” 田宇一推,已经奔着灵魂出窍走的陆小宁赶紧回过神。 “哦,她叫马闯,国防科大,这是李乐,燕大,田宇,冰城工大。” 田胖子“嗯哼”一声,“冰城工业大学,说全了。” “嘿嘿,你们学习都这么好,我就不行了。” “师大不也挺好?再说,小提琴呀,我就羡慕你们这些有艺术细胞的。我啥都不会,新生表演,人家有唱歌滴,跳舞滴,我只能在底下叫好比嗓门高。” 梁秋桐看到马闯眼神真挚,不像客套话,一时心生好感。女生么,你看我顺眼,我瞧你不烦,片刻后就能手拉手一起去厕所。 瞧着两人起身,嘻嘻哈哈的下楼,李乐抓起面前的咖啡喝了口。 “小陆,啥情况?” “就你们想的那样。” “你妈的意思?还是陆叔的?” “我爸那我不知道,我妈单位的王姨和她妈认识,就给牵了线。” 田宇歪头,和李乐对了个眼神,“她知道你们家是干什么的不?” “应该知道。” “那她家呢?” “她家,他爸妈都是原来我爸他们电子厂的,工程师。”陆小宁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哎,你们别想歪了啊。人家有男朋友。” “嘿!她说有就有?”田宇笑的鸡贼,“你还能去燕京求证咋滴?” 李乐拿起糖罐,往三人的杯子里扔着方糖,悠悠道,“何况,有了也能散。” 陆小宁满眼惊疑,“我感觉,她不会是这样的人。” “你感觉,除了马闯那个瓜女子,你见过几个女生,和几个女生说过话?” “她不是,她妈不是?” “” 相亲这种事,两边有中间人,有了初次的筛选和保障,对彼此家庭情况和父母人性有了一定的了解,两人三观相符,家境相当,一顿好姻缘的可能性比较高。 只不过李乐觉得,有点和彩票摸奖的概率差不多,而且年龄越小,概率也就越低。 此生不会再见,两个不认识的人,从挑选时间,到选址,再从吃饭点菜,聊天话题到如何分别,每个环节设置,就像是在考试。 考试会有发挥失常,就会有作弊。 尤其像陆小宁这种家庭,自己又是腼腆内向,还带着点讨好型人格的,极其容易被当成围猎的目标。 或许现在这时候,段位还没各种“媛”类这么高,中间也没有像艾美姐这种专业操盘手,打造人设,但谁能保证有没有相似想法的人。 “可能我们想多了,不过还是多个心眼。”李乐拍拍陆小宁。 田宇也说道,“别嫌我们多事,我们又不在长安,万一,是。” 陆小宁想了想,点点头,“我知道,本来我也没想。” “不是更好。”李乐一语双关,“也能多个聊得来的朋友不是?” “何况,有了男朋友也能散。”田胖子插了一嘴。 “啊?” “等熟悉了,知道人性,要是觉得还行,也不是不行。异地千里,再硬的墙角也得刨空了。是,乐哥!” 李乐斜了一眼,“我看你这人性就不咋滴!” “嘁!” “呸!回冰城追你的学姐去。” “放心,待春来,我自花开。不过你就完了,马大姐都给你定性了,孤寡!孤寡!” 等马闯和梁秋桐一起回来,几人又聊了几句。 晚上自然是陆小宁掏钱,去了顺城南路城墙跟儿那家,成了几人据点的烧烤店。 吃完出店门,李乐把车子给了陆小宁,“送送人家,路上再对对口供。” “那,你们呢?” “夏利。” “那你去长安精工拿车。” 等陆小宁和梁秋桐沿着城墙骑远,马闯转身说道,“我探了探,不像说假话,但是别的,暂时没看出来。” “要不找师大的几个人问问?” “小陆也不是傻子,他心里明白着呢?”田宇捏着根牙签,扣着牙。 “噫,真丑,你想开花,下辈子。” “要你管,噗!” 李乐一摸脸,“你特么往哪儿吐呢?” “乐哥,揍他!” “么马达!白鹤亮翅,走你!” “艹!出租,泰克西!杀人啦!” 第211章 接风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多少会有落寞的感觉” 军人服务社的画室,李乐敲完钉子,扶着梯子往下爬。 “哎,别下来,把画给我挂上。”曾敏拎起脚边的一幅画,递过去。 “哦。咱能换首歌不?” “应景呢不是?”曾敏笑笑。 “这词叫应景?” “你以为情人节就得甜甜蜜蜜?事物都有两面性,甜蜜是有了更多人的落寞衬托出来的。” “比如我和你爸今天去凯悦吃西餐,你就只能家门口咥面。” 李乐把画挂上墙,“看看,歪不歪?” 曾敏往后退了两步,“左上角抬抬。” “这样?” “再往下点,哎,别动,挺好,下来。” 李乐爬下来,把梯子立到门后,扭头看了眼画室,经过小半个月的收拾,可算是告一段落。 看起来依旧乱,但符合画画的人的调性。 “那我走了啊。”拍拍裤脚,李乐拿起棉服,准备走人。 “干嘛去?”曾敏问道。 “车站接人,有朋友从燕京过来。” “这时候,从燕京?” “中转,去麟州有事。” 曾敏想了想,拿起搭在画架上的小皮包,“要钱不?” “不用,手里有。” “真不用?” 李乐摆着手,“祝你和老李同志用餐愉快哈。” 。。。。。。 “荆师兄!” 看到头顶插着根树枝当簪子的荆明,领着几个人出站。李乐赶紧迎了上去。 “火车晚点,久等了。”荆明招呼着,笑道。 “现在哪有不晚点的车?” “倒也是。” “你让人来就是了,还非得跟来。” “本来就说年后要来长安的考古所,算是提前了几天。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张凤鸾,董泰” “你都叫师兄师姐就成。” 李乐和几人打过招呼,“咱们先去宾馆放行李,等会儿去吃饭。” “行,客随主便。” “李乐是,社会学系的?” 穿了身长风衣的张凤鸾,斯文败类的形象更深了几分,眼睛一直在打量李乐。 “是,张师兄。” “别那么客气,叫张哥就成。咱们怎么走?” “门口有车,昨天就从麟州过来了。” “走,饿了,先吃,吃完再说。前头带路。” 过节期间,钱吉春和李泉大搞串联,镇上十几家矿主,登门拜访加吃吃喝喝。 摆事实讲道理,描绘远景画大饼,再加上丁尚武若有若无的威胁,终于商定,算上李泉接手的果子沟矿,一共十一家愿意绑一起干。 除了分散的散点,整体产能到了一百七十万吨。 经过年前在土地局开的会,再有春节期间,煤价又下跌了五块,终归是形势比人强。 与其自己单干硬撑最后,要么低价卖矿找接手的,要么撑不过检查,关门大吉,不如搏一回,万一是条出路呢。 剩下还有几家拒绝参与的,都各有心思。钱吉春也不恼,随你们,但是以后遇到难处再想加进来,条件肯定不一样。 既然合伙干了,关于各家的资产,人员,负债,财务,还有股份的分配,总得划个道道出来。不过这事儿,谁都没有经验。 以往买个坑口,说个价,人和设备挑挑拣拣一阵,也就过去了,根本想不到还有公司章程,协议这些,反正都是额滴,额滴。 矿主们看到煤价又开始往下跌,赶紧让钱吉春催人过来,要开始整合。 确定了时间,几个矿主一商量,也别坐火车再转车了,直接从长安拉到麟州。 两辆大陆巡,昨晚就开到了长安等人。 出站,上车,把行李扔进钟楼宾馆,一群人进了长安饭庄。 麟州过来的还是钱吉春,在包间门口早早等着。 听说这次李乐找来的,都是有大学问的人,钱吉春颇为郑重,常年不下身的那套西装也换了,从带刺儿的玫瑰换成了双排扣的皮尔卡丹。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像是两条面口袋。 一旁的钱宝库也提前穿上了结婚的行头,大皮鞋,蓝领带,中分头油光锃亮,透着股淳朴的乡村时尚风。 见到李乐领了人过来,钱吉春上前两步。 “淼弟,人都到了?” “嗯,边吃边聊。” 进了包间,也不分什么主副,各自找了位置就坐。 有钱吉春这种江湖老手,自然不会冷场,一番带着麟州口音的欢迎词,说的漂漂亮亮,滴水不漏。 转头就看到钱吉春端着杯子,“欢迎各位老师,你们叫额老钱就行,别喊什么钱总,钱总滴,额就是一个小矿坑的小老板,当不起什么总伲。” “你们都是有大学问的,这次有幸请你们过来帮额们,那是额们滴荣幸。额先敬各位一杯!” 一仰脖,亮着杯底,接着端起第二杯。 “等到了麟州,还得仰仗各位多多出力。要说这个重组合并什么的道道,额是什么都不懂,但是知道怎么配合,你们说,额们做,咱们一起把事情给办好咯,肯定不会亏待大伙滴。” 酒到杯干。第三杯酒,钱吉春说道,“今天在长安,招待上肯定有所不周,明天咱们回了麟州,到了主场,肯定让大家满意。” 众人见状,也都纷纷应和,“钱总客气。” “诶,老钱,老钱就行。” 荆明挨着李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倒是个能言会道的。” “嗯,精明,通透,有野心。” “草莽出能人呀。” “嘿,你还感慨上了。” 见钱吉春三杯酒喝完,李乐拉着荆明开始介绍这边的人。 “今天来的都是我的师兄师姐。荆明,我们学校考古学的博士。这次找人来帮忙,都是拜托的他。” “张凤鸾师兄,律师,博士,专业就是搞公司法研究的,这次的事主要靠他。” “注会,会计学硕士审计师,审计专业博士” 等到了董泰,荆明拉了一下李乐,对钱吉春笑道,“这个属于编外人员,硬跟着过来的,钱总,不算钱的啊。” “董泰,刚从国外回来,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弼马温的高级经理,做金融风险管控的,这次来学习和考察。” 钱吉春听到这些名头,已经有些晕,拍着手,“哎呀,欢迎欢迎,来考察,更得给额们出主意,指导指导。” 第212章 我们需要乐观 千禧年之前,除了行业内的人,对于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了解的人并不多。 这四家几乎囊括了世界上所有上市企业的审计,税务,金融咨询服务的业务。 不生产商品,不做贸易,不参与资本与金融市场的投资,只提供财务服务,而且仅靠服务,每家都能达到年收入百亿美元以上的规模。 他们是全球资本市场的“看门人”,“清洁工”,以及财会行业规则的制定者。 本来李乐通过荆明,利用学校资源,拉一个临时的“草台班子”,帮助煤矿进行资源整合以及规划好资金流转的环节,保证资金链的稳定和“安全”,就有些杀鸡用牛刀。 没想到还有个弼马温的人过来凑热闹。 酒过三巡,菜走五味,有钱吉春和张凤鸾打头,席间气氛逐渐放开。 “董师兄是四大的人?”李乐歪头看了眼正在和钱吉春碰杯的董泰。 “我没说么?”荆明干掉一块红烧肉,擦擦带着油星的嘴角,“他就是闲的没事,等休假结束就回沪海。” “你们关系好?” “还有张凤鸾,铁磁。干嘛?想省钱?不过也是,他现在是大款,不像我们俩,就靠补助和导师接济。你们那点儿,未必能瞧的上,到时候意思意思就成。” “我明白。”李乐捏起酒杯,“谢谢啦!” “小事儿。不过,曾老师那你可得帮我说好了,给我的论文把把关,新石器陶器他是大拿,我离毕业就差这一篇了。” “回燕京你直接给我就成。一会儿,董师兄那边,你” 明早要去麟州,酒席收的早。 回到宾馆,李乐给钱吉春交代几句,进了荆明的房间。 “等你呢。”荆明开门。 进来就看到标间的小圆桌被拉到床边,张凤鸾和董泰一人一边,上面摆着几罐啤酒,和几个小包装的吃食。 李乐一愣,“你们这是没吃好喝好?” “我们都好,就他,今天酒没喝够,这又拉着我们再来一轮。”董泰笑道。 “哟,小老板来了?坐下一起。” “什么小老板。”李乐摆着手,“你们要是没喝好,带你们去吃烤串?” “不用,主要是陪他,这就是个酒鬼,喝酒非得喝到感觉才行。” “怨我,早知道陪张哥多来几杯。” “现在来也不晚,能掺着喝?” “还成。” “那就是能喝,来。”张凤鸾从脚下又拿出两罐,递给李乐。 接过来,“噗呲”一声打开,脖子一仰,李乐几口干掉。 “嚯,可以啊,老董,像不像你那时候。”张凤鸾一拍手。 董泰摇摇头,“我是没酒量,有酒胆。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 “总比往后躲的强。”张凤鸾捏着罐子,陪了一个。 “呃~~~~”呼出一个酒嗝,张凤鸾招呼李乐坐到床边。 “知道你想来说什么。你给荆明的东西,我和董泰都看了,现在有一个问题,你怎判断国内经济会在四五年后进入高速增长阶段。” 李乐倒是没想到,张凤鸾思路这么跳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主要是基于几个方面。” “一是理论上的,从两年前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的金融危机,看似对我们影响很大,但其实又没那么大。因为我们并没有和整个世界的规则接轨,并没有那么开放,相对还是封闭。这就给我们了一个机会。” “而且经济危机,是一个清理冗余和各种泡沫的过程。没有危机资本市场就不能繁荣,资本经济就会停滞。” “企业破产,解决生产过剩。银行破产,维持信用制度。股市大跌,冲走泡沫财富。经济危机是资本体制内解决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的重要方式之一。所以,资本贪婪的积累,制造经济危机,心心念念” “为了共同从“经济地震”中先跑出来,拼命扩大投资,增加“内需”,资本的新一轮疯狂积累,为下次危机准备好了物质条件有人说凛冬将至,要遭殃!但社会实践证明,危机是丰年的瑞雪,春天的前兆,好得很。” “繁荣、停滞、危机、复苏,这才是市场经济的周期。叠加,后发优势下、经济周期、还有投资、债务周期的叠加,会形成推动力。” 对钱吉春和李泉,总是要绞尽脑汁,用通俗的大白话来解释一些粗浅的东西,而对张凤鸾董泰,李乐反而要轻松许多。 随着李乐说的深入,张,董两个人也带入了思考。 “二是,内外环境的基础,内部因素上,基础性宏观经济政策,积极的财政政策,以国家财力为发展意志的经济支持,外部,世贸组织的加入,为充分利用国外市场输出产能发展自己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缘。” “通过加力基础薄弱、潜能巨大、拉动经济增长效率高的基础设施建设,有效提升市场供需,例如从96年开始,未来肯定会被诟病,需要另一次经济危机来重新整理的房地产政策,疯狂的基建,还有证券” “外部市场加大国内产品的吞吐能力,两个因素的结合,经济的增长便有了快速增长的内外基础,和谐的经济大气候所给予经济发展的助力及红利” 听到后来,董泰和张凤鸾互相对了个眼色,“那还有呢?” “还有就是国际政治环境的相对稳定,提供发展空间,虽然小冲突不断,但大冲突没有。所有人都在积蓄力量,等着资源重新分配那一天的到来。” “小明,咱们学校的社会学专业,还教宏观经济和政治经济?”董泰捏着手里的易拉罐,嘎嘎作响。 荆明笑道,“不教,可咱们那,哪有不让蹭课的规矩?” “就算你的估计准确,可具体操作过程中,出现了不可控因素,和人为失误怎么办,怎么避免?”张凤鸾盯着李乐。 李乐摇摇头,“做事么,你总得先做了再说,到时,有预案走预案,没有就船到桥头自然直。顺应大势,一头猪也能飞上天。” “嘿,革命的乐观主义!” 第213章 是不是很感动 聊得时间不长,和聪明人打交道,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降低沟通成本。 张凤鸾原本的意思,在现金—资产—现金(增值)这个资金链正向运转过程中,在增值还没有到达预期时,他来做一套维系资金链安全的运作流程和时间表。 但董泰嫌弃张凤鸾不专业,或许法律风险上能做好规避和防火墙,但在财务、资金流转、利息支付时间差等方面肯定不如自己这个整天处理公司财务风险的人有经验,便给接了过来。 “服务费什么标准?” “按张凤鸾的标准就成。” “为啥?正常来讲,你们的服务费可不低,不一定给得起,何况这种。” “因为,兴趣?”董泰笑笑。 荆明插话,“行了,愿意弄就让他弄。” 李乐想了想,“不算违规?” “你违法了?” “那就,谢谢!” “小意思。” 走出钟楼宾馆,李乐感觉脸上一凉,抬头间,看到雪花飘落,路灯绰绰。脚踩到地面上,已经见了鞋印。 瑞雪,好兆头啊。 深呼口气,撩开腿,朝家跑去。 。。。。。。 过了元宵节,马闯向南,李乐朝北,田宇还得等几天。 站台,马大姐换上了军装。 “暑假几时回来?”田宇把行李箱递过去。 “不一定呢,学校说,可能有拉练,即使有,也就十几天。”马大姐有些不高兴,问李乐,“你们得军训。” “嗯,校历上说是8月份,一个月时间。估计你来时候,我不一定在。” “那这就是一年?” “打电话,写信就算了。” “好像都挺忙的。”陆小宁说了句。 几人安静了几秒,汽笛响起。 “我走啦!” 马闯拎箱子爬上车,走到窗口,突然站住,扶了扶帽子,冲着窗外的三人,立正,敬礼。 然后咧开嘴,大笑着转身。 看着车开走,李乐冲田胖子和陆小宁说道,“你们回去。别陪了,我的车还得等一会。” “没事,等等呗,再说,我们有这个。”田宇从身后拿出一只烧鸡。 “你特么来车站是为了只鸡?”李乐鄙视道,“还没吃够?” “没呢,多好的东西。”田宇撕开袋子,“小陆,他不愿意与民同乐,咱俩干掉。” “嘿嘿,好。” “谁特么说我不吃?拿来你。” “哎,属贼的,要吃自己买去。”田宇胳膊一挡,护着鸡往天桥楼梯跑。 李乐拉着箱子追,陆小宁笑呵呵的跟上。 站台值班员看到,大骂道,“那几个碎怂,站台不能乱跑不知道?还跑!” 吃了一肚子凉鸡肉的李乐,嗝儿喽着找到自己的铺位,中铺。 放包换鞋,刚准备往上爬,屁股就挨了一脚。 “谁?” “恁爹!” “俺爹在哎,你咋来咧?”李乐转身,瞅见走道里,一手拎包 ,一手端着茶杯的李晋乔。 “你这是?” “给你个惊喜。”李晋乔往前挪了挪,让开空,“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嗯,敢动。” “感动就这表情?” “咋,还掉眼泪不成?不过,你上这车干嘛?降职了?给撵回乘警队了?” “屁,额去上学,燕京,上学!”李晋乔把包朝下铺一扔,坐了上去。 李乐一愣,“你上学?啥学?” “党校,学习班,一个月。” “哦,那这意思?”李乐坐到李晋乔身边,“要升了?中州局还是处里?” “别瞎琢磨。”李晋乔虽然嘴上说着,但脸上还是显出了一丝得意,“去给额接杯水。” “哎,好,李处,您等等啊。”李乐很狗腿的弯起腰,双手接过杯子。 “滚蛋。” 上了列车,老李似乎比在家还熟悉,挨个车厢转悠,一路从车头聊到车尾。 中间还帮着乘务员处理些纠纷,李乐在后面瞧着,能感受到李晋乔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 似乎在趴在办公桌前写着材料,开会时对着话筒讲话,检查时指指点点,对于李晋乔来说,只是一份需要用心的工作。 而在车厢里,才是一份热爱。 溜达完,爷俩回了铺位。 李晋乔从包里拿出两罐啤酒,两塑料袋熟食,两桶方便面。 “这个东西不错啊。”指了指几颗卤蛋,“拆开就吃,配上方便面,一根火腿肠,就是一顿,还管饱。” “我看车上还没有卖的。”李乐瞅了眼。 “成子那边已经谈好了,不过得备货,还得等几天。” “没打着你的旗号?” “那娃不敢,再说,我算老几?车上、车站里,都是独立核算的,和我们关系不大。” “咱们去餐车吃多好。”李乐把啤酒打开,推过去。 “不好去。现在都改成承包的了,收入全指着这个。你去了,人家是收钱还是不收钱?” 李乐点点头,“也是。” “赶紧吃,你妈给带的猪头肉,酱牛肉,鸡爪子,还有小排。吃完,睡一觉就到燕京了。烧鸡要不要,你去买一个。” “呃,那个就算了。”李乐皱了皱眉头。 不过爷俩这一顿也没吃安生,乘务员还有乘警,谁溜到这,都得伸爪子捏一块,再聊上两句。 最后,老李只能把袋子一拎,给了一个年轻乘警,“拿走,拿走,这一趟趟的,在家都没吃过咋滴!” “噫~~~~那多不,好意思!” “额看你就没不好意思的样!” 路上有了陪伴,也不再那么无聊。 到了燕京,爷俩先回了罗锅胡同的家属院。 等进了院门。 “张老师,还认得额不?我,李晋乔,曾老师的女婿。对对,这都好些年没回来了。” “哟,丁教授,您好,您好,身子骨还这么硬朗啊,可不是,来学习,来学习。” “您瞧,回头我买两瓶好酒,陪您喝两杯?” “呀,秦教授,可想您咯。嗨,这不是工作忙,一直没顾过来么。曾敏啊,没来,在家了。” 李乐叹口气,头一低,赶紧快走两步先上了楼。 第214章 回京 李晋乔问李乐,“你明天回学校?” 李乐问李晋乔,“你明天去报到?” “嗯!” 李晋乔把新换的皮衣拍的“啪啪”作响,“咋样?” 正拖地的李乐瞅了眼,“还成,最近肚子是小了点。” “是,处里的健身房,有空就练练,还是有点效果的。”李晋乔摸摸肚子,满意的点着头,“晚上有战友请吃饭,你去不去?” “去哪吃?” “功德林。” “吃素?你?”李乐摇着头。 “他最近刚从耶稣改信佛,只能去那。” “我不去,晚上我去王爷爷那蹭饭。” “行,那你自由活动。” 说完,李晋乔拎起手包,就要出门。 “等等,我送你。” “你送我?” 李乐把拖把扔进卫生间,从茶几抽屉里拿出奥拓的车钥匙,冲老李晃了晃。 小奥拓还行,个把月没动,有电。 “车快没油了。”坐进车里,瞅了眼油表,李乐朝副驾伸手。 “撒?”正往后调着车座的李晋乔一愣, “加油,赞助。” “多少?” “一北。”李乐眼都不眨。 “你是不是觉得额是坎头子?”李晋乔一拉安全带,“这车要能加一百块钱油,额把车灯吃了。” “那就八十。”李乐还价。 “三十,差不多得了。”老李拦腰砍。 “五十,不能再少。” “行行行,给。” 李晋乔翻包,一张五十拍到李乐手里。 揣兜里,这才打方向,钻出巷口。 加油站,李晋乔眼瞅着李乐从遮阳板底下拿出一沓汽油票,抽了两张一张十升,一张二十升的递给交给加油工,愣了几秒,随即一拍大腿,“哎呀,失算咧。” “钱还额。” “哎呀,儿子坑老子,天经地义,小气个撒伲么。” “就那点私房钱,还得被你坑。让他开个收据。” “干嘛?” “出门在外,有些小账没有票,不得拿收据报销?” “哦,对。”李乐伸出头,“哥们儿,开张收据。” “汽油票只能开收据,加多少写多少。”加油工歪头回了句。 “成。” 加完油,李乐接过收据,看了眼油价。 啧啧啧,后来都说油价是涨三毛跌五分,越来越高。可现在这油价,算算人均收入,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只不过涨速倒是越来越快,93号油从去年夏天的一块五到了眼下的两块三。 小车开出加油站,停在了路边。 “咋停了?” “我不认路,你给看看咋走?”李乐还要掏地图。 李晋乔倒是一摆手,“不用,我认得,从这往西,走崇文门和台基大街交叉口左拐就到。” 李乐一惊,“你咋知道路?” “额多大,你多大?额来过燕京多少趟?” “倒也是,你指路啊。” “走你的。” 送老李到了地方,李乐原路返回,这才找到方向,奔着王士乡家开去。 进胡同的时候,就看到有两边民房的墙上已经用油漆写了大大的“拆”字。 车小好挤,李乐擦着墙边把车停好,迈腿从副驾钻出了车,拎着两大包东西进了院门。 进屋,正瞅见老头儿和老太太给家里的瓶瓶罐罐装打包。 “王爷爷,袁奶奶!” “哎,正好,帮我把那柜子顶上的几个花盆给拿下来。”老头儿听到李乐进来,手一指。 “我这东西放哪?” “什么东西?” “长安的稠酒和大枣,柿饼子。” “先放大案上。” 李乐脱掉外套,一扯袖子,开始找凳子垫脚从柜子顶上往下搬。 “慢着点儿,东西摔了没事,人摔了可就不值了。” “放心,手里有数。” 东西倒是不重,主要是不好使力,李乐擎着手,仰着脖子,一点点把花盆往外倒腾,费了半天才给弄下来。 接过老太太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手,“老爷子,这是什么时候的盆儿?” “你瞅着呢?” 见李乐伸手要掀底,老头儿拦了,“哎,别看款。” “不看款,这不难为人么?” 老头儿推推眼镜,乐道,“赝品可不都在款上下功夫?” 李乐凑过去,低头仔细看了看,指着一个淡黄地粉彩,绘着梅花的方形花盆,“这个上面写了大雅斋,光绪时候的。” “旁边这个青花缠枝花花盆,浅圈足,修胎干净,胎体厚薄适中,薄洗口,应手弧度流畅,青白釉,通透中有细橘皮纹,蓝中发灰是浙料的特点,青花铁斑不显,色泽设色上下统一,青花分水的功夫很深,再加上官样花纹,大概率是乾隆的。” “这一个,如意纹、回纹及六朵不同姿态的花朵用缠枝穿插,釉色比乾隆那个稍浅,胎体更轻薄一些,而且花纹简单协调,透着股秀气,比乾隆那个灵动些,他爹的概率大一些,但是也有可能是乾隆早期,他爹刚死那几年的。” 李乐嘚嘚说了一通。 老头儿问道,“完了?” “完了。有错没?” “还成,除了那一件斗彩的年份差了点,其他都对。行,再看到仿的,你也能分个大概。” “嘿嘿,在您这,一开始就看的是真玩意儿。” “把东西收收,准备吃饭,今晚弄个打卤面。” “什么卤子?”李乐真有点饿了,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有人给送了点口蘑,正好煮五花肉,泡点香菇黄花菜,弄个三鲜卤。你这回了燕京,得吃面。” “那回头我去抻面?” “你会”老头刚要说,突然想起来,“倒也是,做面食,你们和晋省最拿手。” “在家我爸也教了点,他手艺好,拉面能拉出毛细来。我姥爷说他是能开面馆的那种。下礼拜得空让他来家,给您做油泼面?” “好,提前说,我准备秦椒。” 袁老太太一旁听到,问道,“你爸来燕京了?怎么没一起过来。” 李乐一边把气泡袋包好的一个小梅瓶,递给王士乡检查,一边回道,“他是去参加学习的,今天刚到就被战友拉走去功德林了。” “德胜门?”老太太疑惑道,“去那干嘛?” 老头笑的哈哈的,“人家说的是吃饭的那个功德林,素菜馆,沪海过来的那个,咱们去沪海还吃过两次。不是那个管理所。” “嗨,我还以为是德胜门外的那个。” “竺宇平山左,厥名功德林。石磴虽不高,亦足具四临。”王士乡突然念叨两句,问李乐知道是谁写的不? “不知道。” “就那个乾隆。”老头一指刚才看过的花盆。 “你又显摆什么呢?”袁诠悠伸手一点老头儿,“你们去弄饭,剩下的我来装。” 爷孙俩被撵到厨房忙活。 五花肉连皮带肉切长条,加上花椒、八角、大料,葱段、姜片,倒上点儿黄酒,开过去浮沫,小火煮成白肉,再切成比麻将牌略大的厚片。 泡好的香菇,黄花菜连水倒进肉汤,烧一会,再把白肉木耳和改刀好的口蘑一起倒进去,加盐、酱油、胡椒粉一起煮,开了之后加水淀粉,不能搅和,用铁勺推着勾芡。 最后再倒入鸡蛋液,溜着锅边转圈蹭,鸡蛋液凝固之后出锅,撒上葱花,炸好的花椒油浇上去就得。 李乐年轻力气大,抻面的手艺得了李晋乔的七八分,筷子粗细的面煮出来之后,不粘不连不断,带着股韧劲儿。 王士乡拿筷子挑了挑,“你这是家传手艺了。” “您说好那肯定好。” “得,端锅,进屋。” “好咧!” (手欠,又日常) 第215章 李乐吐了! 方家园的房子要拆,算是意外之喜。 本来就要搬走,这下还能给后人留一套房子,老头儿挺开心。 吃完晚饭,说好了下个月搬家的时间,李乐回了罗圈胡同。 进屋的时候,就看到李晋乔正在满屋的寻摸。 “找什么呢?” “有吃的没?”李晋乔盯着李乐手里的塑料袋。 “晚上吃的打卤面,剩了点卤子我给拿回来了。” “正好,正好,下个挂面,卤子一浇。” “你晚上不是吃席了么?” 李晋乔咂咂嘴,“都是素菜,好看,手艺也好,可到家就饿咧,到底是没有油水,不管饱哇!那东西,不适合额们这种胃。” “嘿,要我妈又得说你。”李乐进厨房,把卤子倒进锅里,准备热一热。 “吃不了细糠?”老李从冰箱里找出一包挂面,递给李乐。 “请不要故意隐去前面两个字。”李乐接过挂面,“哎,这也让我来?” “顺手的的事。” “行,行。” 烧水,下面。李乐从厨房探出头,“爸,明天你几点?” “早上八点半,咋?还想送我?” “我还想让你送我去车站呢。那你这次学习,是住学校里还是住家里。” “学校,周末放假再说。学校多热闹。” 听这话,李乐一阵苦笑,别人是来学习求进步的,这位,是来交朋友的。 。。。。。 昌平汽车站门口,李乐绕过成群结队,虎视眈眈的摩的司机,走到一家挂着“丰利”招牌的商店门口。 “哥们儿,要烟要饮料?”老板看到李乐,热情招呼着。 “饮料有热的,酸奶,可乐,娃哈哈!还有八宝粥!” 扭头看了眼,一个牡丹花搪瓷脸盆,里面歪扭七八的用热水泡着的瓶瓶罐罐,雷碧,可日可乐,健万宝,蜂蜜抽子,豪牛,桂圈八宝洲? “不用。”李乐回了句,特么傻子才在火车站汽车站周边一公里范围内住宿吃饭买东西。 “不买就往旁边咧咧,堵门了。” 叹口气,李乐正要往旁边挪,一辆红色的汽油动力带棚三轮车,“噶几”停到身边。 “等你半天了。”绿色军大衣版的乡村舒马赫从棚子里探出脑袋。 “哟,我还找敞篷的三轮呢,换上三蹦子了?” “这不得改朝换代?原来那拉菜拉猪的玩意儿,冬天忒特么冷。瞅瞅,咋样?” 扫了几眼,全封闭,大包围,硬顶不带天窗,瞅着倒是结实。后车窗下面还贴着“残疾人专用”几个字。 “挺好,挺好,这暖和多了。” “上车。要不是你打电话来,我还能多拉几趟。”舒马赫抱怨。 “以后你就是专车。” 开门,把箱子塞进去,抬腿上车。 坐上车才发现,驾驶座后面还用铁丝箍了个煤球炉,蜂窝煤正呼呼的冒着火苗。 “嘿~~~~,你这还带取暖设备?” “可不,等活时候,能烧个开水喝,热热饭。坐车的也暖和点不是?” “厉害,厉害,不过别烧了什么东西。” 舒马赫转头笑笑,“不能够,有盖儿。搭把手,盖儿盖上。” “诶。” “走了啊。” 出了车站,三蹦子蹦跶着往昌平园奔。 两人路上聊个没两句,就听到身后一阵“咔咔咔”,透过塑料车窗,看到一辆屎黄色的三蹦子从右边挤了过去。倒是把李乐这辆带了个趔趄。 “哎呦,我艹!” 舒马赫赶紧稳住车,随即拉开三角车窗,开始贴脸输出。 “傻逼,赶着抢孝帽子呢” 前面那车也不见回嘴,就这么挡着。红车往左,它往左,红车往右它往右。 “嘿,找茬是,爷爷今儿给丫上一课。”舒马赫一歪脖,单手点烟,给李乐来了句,“哥们儿,听过风没有?” “啥?”李乐心里一咯噔。 油门一拧,转速上千,发动机一阵“库库咔嚓”,换挡的声音传来,李乐居然在三蹦子里感受到了巨大的推背感。 红色三蹦子屁股上喷出几团黑烟,一往无前。 直线加速,风驰电掣,铁皮车厢并不严实的缝隙里,传来一阵风鸣。 “你特么慢点儿。” “放心,这路上,还没遇到敢和我炸刺儿的,今儿让这孙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特么速度。呵~~~~呸!” 超过黄车的一瞬间,舒马赫从车窗缝隙吐出一口浓痰,啪叽,准确沾在了黄车的前挡玻璃上。 分明看到黄车司机嘴里骂骂咧咧,一个加速冲了过来。 李乐两辈子几十年,坐过汉口的公交,山城的出租,山航的飞机,第一次感到,坐个三蹦子也特娘的这么刺激。 两辆车在冬日的寒风中,开始了直线竞速赛,或是并驾齐驱,或是保持半个车头的领先。 李乐腿夹着箱子,两手抓着车门把手,不停的左右摇摆。 一抬头,李乐喊道,“大哥,前面大弯!” 舒马赫一弯腰,“蹲下,看哥给你来个极速过弯。” “居你北!” “说啥?看好了!” 红色三蹦子一个拧把,占了里线,然后右转,眼看着就要蹭到路牙石,舒马赫右手发力,“走你!” 三蹦子直接来了个抬轮过沿,连人带车,斜立着从黄车和路牙石中间的缝隙钻了过去。 “前面,砖头!” “往右坐坐!” 三轮又是一个半漂移,直接从路上掉落的几块砖头旁边滑了过去。 不过黄车没这么好运气,刹不住,绕不开,直接碾了过去,“哐啷”,“咔嚓”,“滋”! 李乐扭头,从后车窗看到,那辆三蹦子歪倒在地,又按着惯性,朝前滑了十来米,车厢和地面接触的地方,冒出了一溜火星。 司机从车里探出身子,跳出来,把头盔往地上一摔,跳着脚的大骂。 “呋~~~~”舒马赫吐着烟柱,“怎么样?” “您,牛逼!” “那是,昌平十三郎的外号不是吹的,就他,还差点,哈哈哈!哎,哎,你别吐,等等,我靠边!” “呃,噗!!!” 昌平园大门口,李乐扶着箱子在路边蹲了半天,这才缓缓起身。 没想到,回学校第一天,就给大脑前庭来了个考验。 “给你钱。”李乐皱着眉头,从钱包里掏出钱。 “不用,难得今天这么爽。”绿大衣舒马赫把钱推了回去,“咱俩配合也好,你在后面稳平衡,我放心,下回,下回给。” 特么没下回了,收了钱包,李乐想翻白眼,一阵晕乎乎的,赶紧停了。 “嗯,下次。” “对了,带你好几回了,你姓什么?” “李,木子李。你呢?” “姓哈,哈吉宁,叫我老哈就行!” “?” 晕乎乎回寝室,瞅见张昭的铺上已经铺好褥子床单,李乐把箱子一推,直接趴了上去。 “怎么了这是?”张昭看到李乐进屋二话不说,先上了自己的床。 凑过来瞅了一眼,“乖乖,脸这么白?发烧了?” “没,刚坐了趟极品飞车简化版。” “啥意思?” “三蹦子,嗖嗖嗖那种。”李乐有气无力的伸出三根手指。 “吐了?” “昂。” “等等,我给你倒杯水缓缓。弗要紧?” “没事,谢谢兄弟。” “诶,不如称义父。” “搓不类!” 第216章 所谓双修这种事 趴上半个小时,又是一条好汉。 当李乐端着饭盆,拌着菜汤干掉六两米饭,外加两个连体馒头之时,张王梁金四人无不瞠目结舌。 “你,不是,吐了么?” “吐了才腾空,各位谁帮个忙,打份稀的来溜溜缝?”李乐举着不锈钢碗。 王伍接了过来,“要汤还是玉米粥?” “王哥仗义,就那个,一个鸡蛋就能让一整桶都显得有蛋丝的紫菜蛋汤。” “管!” 张昭叹道,“此乃饕餮!” “貔貅!”梁灿摇头。 “扯淡,那玩意儿只吃不拉。” “他吐啊,只不过从谷道换成食道而已。” “嚯~~~~!你俩真膈应人!”金成哲嚷道,“我特么还吃着呢。” “程橙姑娘呢?没见人啊?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张昭把自己菜里的辣椒挑出来,在餐巾纸上堆成一堆。 梁灿点着头,“是啊,你们这是散了?错在谁?三观不合,思想不同频,还是饮食、民族习惯不同?” “扯几把犊子,我们好着呢。她家远,火车都得坐上两天,下午能到。” “哦,想起来了,瑞利,缅甸北部!” “你们谁自告奋勇,和我一起去接人。”金成哲瞅了一圈。 李乐一摊手,“系里开会,去不了。” “交作业,恕难从命。” “唔想去。” “王哥,下午陪我去不?”金成哲问端着碗过来的王伍。 “去哪儿?干啥?” “陪他去接程姑娘。” “嘿,我去不了,下午有经济研究中心的老师过来,招双学士,我想去问问怎么回事。再说,我也不想搁恁俩中间当电灯泡子。” 金成哲把四分之一块馒头淹死在菜汤里,“算了,算了,党国需要你们的时候,是一点儿都指望不上啊。” 李乐接过紫菜蛋汤,“老王,你说的那个双学士是怎么个意思?” 张昭一拍桌子,“哎,对,双学士,两个学位?” “对啊,你们不知道?”王伍一脸疑惑,“你们平时都不看公告栏的?” “知不道。” “看那玩意儿干嘛?又不是三角地。” 王伍笑道,“就那个,去年学校开始试行双学位教学,从经济研究中心那边开始,有意愿的可以去报名,也不用考试,就拿成绩过去就成。” “填表审核过了,就能领书上课,修够学分,毕业时候多一个经济学的毕业证。” “光华的?”梁灿问道。 “光华是工商管理,这是经济研究院的,不一样。” “哦,那就算了,不考虑。” 金成哲揭短,“你想去也不成,你有挂科。” “丢!” “干!老王,几点?我也去看看。” 张昭瞅瞅他,“你一个定培的高丽语专业的,凑什么热闹?” “我就不能以后对外贸易贸易?” 王伍用胳膊肘捣捣李乐,“你报名不?你均分都上了85,肯定够条件。” “要钱不?” “按学分收钱,不过应该不贵。” 李乐“呼噜噜”把汤喝完,“那就陪你走一趟。” 。。。。。。 社会学这个专业,似乎比其他院系更加懒散,一个显着特点就是开会少。 上了半个学期,就开学那一次,剩下的时间,要么是辅导员或者班长,抽下课的空讲个两分钟,要么自己看贴墙上的通知。 今天来的也不全,不过班主任倒是破天荒头一次露了面。 “我叫张涛,很不好意思,这时候才和大家见面,上半学期,一直在德意志那边忙学术交流的事情,春节后才回来。” 随后,张涛说了说自己的履历,常山人,人大读的本硕,博士才到了燕大。 去年毕业后,又出去做了半年的交流,才评上助理教授。 自嘲是从小到大,连课代表都没干过,现在当班主任,属于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有什么做的不好的,欢迎指正。 谦虚略带腼腆,给人留了个好印象。 班里人很给面子,呱唧呱唧一番,表示了欢迎。 “会很短,说几个事。一个,这学期,人类学理论这门课由我来带。” “第二,五四是学校百年校庆,去年还好点,今年开始,各项活动比较多。希望大家能够在为学校出份力的时候,不要犹豫。” “还有,最近有同学来学校咨询gre和托福的事情,学校是没有相关培训和考试的。我手里有几家培训机构的宣传册,回头交给班长,有需要的同学可以参考一下。” “不过提醒一句,量力而行。如果没有出去的规划,没必要随大流。保研、选调、对外交流这些机会,学校也都有。自己不挣钱,花的都是父母血汗,别为了这玩意儿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最后,是关于转系的申请和考试,四月份开始,有意愿的,去辅导员那拿表。” “好了,有事可以到办公室找我,不过我不一定在,可以留言,散会!” 听到散会,李乐本子一合,准备起身走人,却被辅导员杨师兄在门口抓住。 “你又去哪?不学学他们?” 李乐转头,看到班长支书和几个“日常活跃分子”正围着张涛问东问西。 “我没那么好学上进。和室友约好了,去看看那个‘修经双’。” 杨师兄一愣,“双学位?怎么,想往社会经济方向发展?” 李乐耸耸肩,“这不是咱们现在只有这个么?要是有个农业种植或者畜牧养殖专业啥的,我还想学那个呢。” “得了,回去养猪?” “也不是不行。” 杨师兄笑笑,“不过要是双修可就没有双休了,那边的课虽然不多,可该考的试,写的作业一样不少。” “嗨,只要学不死,就往死了学。” “行,拿了双学位,保研就多了三成把握。” “要不您再找马主任,把下面七成也给添上?” “也不是不行。”杨师兄托着下巴,想了想。 “嗯?” “两篇国内顶刊论文,不挂科。” “算了,我这作业里的小论文都写不利索呢。”李乐抬手看看时间,“您找我到底什么事?”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我?” 回忆慢慢涌上心头,往事如烟,一点点在脑海里穿梭。 “哦对。”李乐这才想起来,“校刊的文章是。” 杨师兄指指他,“编辑部那边找我呢,问就写了一篇《食之器》,后面的味,意呢?” “什么时候给我?” “三天,三天后给你。” “你记着就成,还有你那个饮食文化研究的社团,不能就写两篇文章混事儿。” 李乐挠头,这算不算把自己弄坑里。 “就咱这儿几百号人,荒郊野岭的,要不您等等,我再详细规划规划,看能搞搞什么活动。” “哎,行行,你心里记着就成,马主任还记着这事儿呢,好歹是咱们系出来的第一个非学术性质社团,别管臭屁响屁,得有个动静。” 和杨师兄拜拜,直到见了王伍,一共两百多步的路程,李乐一直在琢磨,要不要吃一口虚拟世界这种在他看来,说不清是是屎味的巧克力,还是巧克力味儿的屎。 第217章 互卷到天明,看谁先死于非命 其实从去年开始弄这个双学位,也是顺应形势。 不包分配了,文史哲这类专业,出路就窄了许多。 理科有科研院所和央企机构,金融经济专业的,外企私企大公司进去就是高级白领。 文史哲里原本学习好的,有点家世的,留校留京,进个部委机关。有想法的,不说平步青云,最起码就高了不少。求安逸的,混在里面,一辈子也优哉游哉。 各种报刊杂志社,电台电视台,文化机构,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就是再不行,回到老家,也是个香饽饽,单位任选,机会也是大大的。 现在么,那些人还是那些人,其他人就只能奔着考公考编考研,或者一门心思出国深造,镀层金。 多学一门时下热门的经济专业,以后的就业面总能广一些、 一间小会议室,挤满了来听“修经双”是个怎么回事的学生。 李乐拉着王伍,后面还跟了张昭和金成哲。 挤进去找了个墙角的位置。 听了半天,其实条件也不高,现在还没用绩点制,全看考试的平均分,外加一个数学和英语成绩。 均分80以上,不能有挂科,高数和英语要上85分。 每星期六、日,会在本部那边开课。按学分收费,四十二个学分,一学分六十块钱。 王伍掐掐手指,两千五百二。 举手问道,“老师,那个学费是一次性交完?” “对,老师,钱怎么交?” “就是,要是一次性也是不少钱,万一没考过去,不就白交了。” 有学生附和,底下人也议论纷纷。 来介绍的是个戴眼镜的女老师,清清嗓子,“咱们这个学费,学校考虑到学生的实际情况,是按照每学期你选课的课程总分来的。” “那就是可以分期分批交咯?” “那也行啊。” “要是考完过了再交钱就好了。” “你想什么好事呢。” 瞧见下面又开始讨论,女老师拍拍桌子,“咱们研究中心还有几项国家和私人提供的奖学金,人数最多的每学年20个名额,一人1000,金额最高的,一人3000。” “大三之后,还有每年三到四个出国交流的名额,时间是三个月,根据地区不同有额外的资助,五千到一万不等。” “也有参加学术会议,学术活动和竞赛之类的项目,也都有奖金和补助。” 此话一出,这群学生声音更大。 奖学金这种东西,对文史哲这种穷专业的学生,目标只能是国家、燕京市或者学校这种雨露均沾的寥寥几项。 远远比不上金融经济,甚至是理科专业。谁让文史哲的校友、师兄师姐里没几个当大老板的,拿出点稿费捐给学校当定项奖学金,还比不上人家的零头。 据说去年金融专业一个大三的姐们儿,连续两年,每年各种奖学金都拿了两万多,这特么是来上学的,还是来挣钱的? 李乐瞅见王伍又在那掐手指头,面露喜色。 “行啦,讨论完了啊?”女老师又敲桌。 “不过给你们讲清楚,双修审核是很严格的,优中选优,这次大一大二,一共是八十个名额,成绩从高往低排列录取。” “自己掂量一下再报名。还有,再强调一遍,学业为重,学业为重!辅修和主修的专业,如果考试挂科数量多了,就会直接影响你的毕业和就业。” “还有的要准备考研,考gre和托福的,你们自己算算,有没有这个余力。” 一时间,刚才讨论奖学金时候的那股兴奋劲消散不少,好多人开始皱着眉头琢磨。 先不说能不能选上,自己本专业,经过一个学期,都饱受折磨,再学一个专业,岂不是难上加难。 而王伍,表情更坚毅了一些。 “你还陪我不?”王伍看着李乐。 “这有什么,同去!同去!”李乐笑笑,揽着王伍的肩膀,挤出人群。 张昭和金成哲互相对视一眼,叹口气,“这俩犊子都这样了,咱们?” “走呗,先能过了录取这一关再说。” 领了表,四人回了寝室,开始填。 梁灿凑过来瞧了几眼。 “都癫咗咩?” 摇摇脑袋,拎着一本八斤重的书,去了阳台。 。。。。。。 寒假归来,各专业的课都多了不少,学校的态度很明确,轻松了半学期,都适应了,那就开始加量。 燕大里,多是心高气傲之人,更因为学风崇尚思辨,体现自由的灵魂。 遇到这种状况,一般清大的学生先问什么时候是deadle,然后发奋努力。而燕大学生,则是先开始破口大骂,再问一句为什么?终归要蹦跶一番。 于是,一片怨声载道中,昌平园这群人,开始了下学期。 李乐呆在图书馆和自习室的时间越来越长,社会行政,国外社会学学说,人口社会学,加上班主任的人类学理论,专业课程内容开始加深,都需要下一番功夫才能理解。 更别提,几个新来的教授,副教授,虽然授课风格不同,粗细不均,松紧不一,但是都学会了传统技能,跳着讲,以及反刍式教学。 一堂课两小时,深得我人民军队的战斗作风,火力覆盖,饱和性知识轰炸。笔记写得慢都是罪过。 懂不懂没关系,先记下来,回去找资料自学。 据说这种方法,源自于老院长,他老人家属于初代轰六,不仅讲的多,而且口音浓厚。 许多上过他的课的,都会说一句,好,就是听不懂,随缘。 再后来的老师,又都成了轰六abcde一直到普拉斯。 问,室友都是努力的好娃娃,是啥样婶儿的感觉? 谢邀,人在丑国,刚下飞机,感觉就是自身躺平路上的绊脚石,摆烂途中的拦路索。 至于怎么办?要么,打不过就加入,一起干了这碗兴奋剂,互卷到天明,看谁先死于非命。 要么一别两宽,互不打扰,你走你的野区,我走我的河道。 李乐很庆幸,311里,不仅没有睡觉打呼噜磨牙说梦话的,少了些没必要的是非。而且在如何对待学业这件事情上,大家的态度基本上是相同的。 尊重别人的勤奋,也不放弃自己的努力。 第218章 绝不早起,这是我们的底线! 如果说社会学的研究对象是客观和主观的社会事实,那归根到底,研究的还是“人”这个构成社会的基本粒子。 而探讨到人,不免就要讲到生、死。 一堂国际社会学学说课上,课本上的东西,教授一页没教,倒是把一本《自杀论》滔滔不绝讲了大半堂课。 涂尔干老先生运用统计学量化的方法,对各种数据进行解析,第一次将自杀这一人类现象作为社会实验项目进行研究。 “数据不会说谎,只有说谎的人。数据分析了影响自杀的非社会性因素,最后发现,实际上这种影响根本不存在。” “心理变态、正常的心理状态、种群族群、遗传因素、自然因素包括仿效行为这些因素的影响被一一排除” “自杀分为三种类型,利己主义的、利他主义的、反常的人数的多少与宗教社会、家庭社会、政治社会一体化的程度成反比” “当一个人脱离社会、或是过分与社会融为一体时,容易发生利他主义自杀。个人是不属于自己,高度地与其他人融合在一起,放弃生命只是出于对整体的义务电影《楢山节考》里的阿玲婆,由于食物的缺失,遵从了习俗,儿子背到村后的楢山上去,自行消灭。还有些史书记载的贞洁烈妇,忠仆随从,自杀也属于利他主义自杀类型” 李乐记下黑板上《楢山节考》几个字,琢磨着回头去学校那个小影音室找找看,不过悬,还不如去找夏宇,中戏么,就这玩意儿多。 铃声响起,教授又交代两句作业,小跑着下了楼,不为别的,赶车回市里。 斜挎书包,拎着叮当作响饭盒包的李乐,刚出教室,就听到有人在嚷嚷。 “抗议,我们要抗议!” “就是,凭什么?” “嗨,我就不,看能把我怎么样。” “兄弟,你说到做到啊,这要考核的!” “考核他奶奶个爪儿!” “嘿,牛逼~~~~” 凑过去,才知道这群人在叫唤什么。 只见布告栏上贴着一个公告,上书“依据校教务部、学生工作部和体育教研部共同商议决定,由体育教研部管理和实施,以在校大一本科生为对象,旨在鼓励学生参加体育锻炼,提高学生身体素质和健康水平,特制订《早晚操制度》实施细则” 概括起来就是为了增强学生体质,强制进行运动。 每周一到周五,早晨六点半到七点半围着操场跑圈,每次不低于十五分钟,下午五点半到九点,参加各项课外活动。一周至少三次, 规定的时间段内,按照要求的起止时间打卡两次,打卡完了会给一张小票作为凭证。年终一起考勤,未达到规定要求的,重修体育并根据情况给予处分。 底下还注明,早操票可以抵晚操票,但晚操票不能抵早操。 每天去小树林的李乐,上了半学期,常见早起锻炼的人,也就那十来个,而且女多男少。 进了话剧社的王伍张昭,早起的朗诵,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星期就偃旗息鼓。 李乐心里嘀咕,这群懒鬼大爷小姐,上个早八都痛苦不堪,大冬天早晨六点半起床跑步,岂不是要了小命? 进了食堂,扫了眼据点,张昭和梁灿已经等在那。 打了饭刚坐下,就听到梁灿书在那嘀咕,“李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早操啊。”梁灿捏着筷子,比个六的手势,“六点半,除了你,谁能起得来?” “这是哪个扑街想出的主意?” 张昭扒了口饭,“三票校长咯。” “三票校长?哪个?” “这个事,是前校长在任时搞出来的,早操票,课外活动票,还有开水票。” 李乐吐掉嘴里的鸭骨头,“开水票?现在用的那个白色的?” “昂,听我们辅导员说,以前学校开水,也没有早操和课外活动一说,都自由惯了,也不查寝,只要没课,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后来那次之后,前校长上任,规矩严了许多,开水得花钱,早操和课外活动也有了,一周三次,计入考核。” 梁灿点点头,“那咱们上学期怎么没了?” “换校长了呗,暂停了,这是又想起来了,估计还是校庆闹得。”张昭扒拉着菜,挑出辣椒,“你们想,等校庆时候,来的都是老校友和学者领导什么的,看到都是萎靡不振打着哈欠,顶着一双黑眼圈,体弱多病,走路晃悠的学生,像什么样子。” 李乐敲敲饭盒,“你说的不是学校,是特么大烟馆。” “哎呀,差不多,差不多。” “我就不信,他们前几届的都能按要求做?就咱们学校这些神仙的德行。又不是隔壁那群健康工作五十年的神经病,常年三千米,还带考试的。” “嗨,你说对了。”张昭凑过来,小声说道,“翻墙头,抄近路,迂回路线,有效率高的,一早上弄个五六张票不在话下。” “还有就是搞定学生会的一些巨头,或者学校体研部的老师。再有就是倒票了,按价算钱,最省心省力。” “听说最早还有造假票的,不过后来学校查出来,给换了,油墨和纸张都是特制的。” 梁灿一听,嚷嚷道,“艹,这么下本钱?快赶上印钞票了。” “可不。不过第一种办法对咱们昌平园可能不太适用。” “怎么?” “本部大啊?西南门跑到西正门,中间小路,捷径,怎么都能翻墙。可咱们这呢?屁大点地方,还是绕圈跑,你翻个谁看?” “那就只有倒票和搞定学生会的头目了。”梁灿沉吟片刻。 李乐笑道,“我能贡献两张。” “你不用换课外活动的票了?你可是整天钻图书馆的人。” “也对。”李乐想了想,“要不,你们还是跑,身体好点,总是好事。” “不!谁也不能在早上六点半把我们从被窝里拉出来。这是底线!” 等两人商量完如何搞票,李乐问了句,“那俩呢?” “金子陪橙子去县里买东西。老王上午没课,去本部结工资了。” “结工资?” 张昭一指南边,“我也是才知道,老王寒假回家晚,他一个老乡给介绍了一个补习班,给高中的孩子补课。” “诶,那得让老王请客。” “早上走时候说了,回来请吃羊蝎子” 三人回寝室,正巧看到王伍从宿舍里出来。 梁灿打趣道,“哎,老王,你的羊蝎子,几时去?” “要不这周五晚上?”张昭伸手拍了下王伍。 王伍瞧瞧三人,苦笑道,“怕是不行了。” “咋?” 第219章 被坑了的王同学 把王伍拉回屋里,问了事情来由。 放假前,学生会里一个大三的老乡,找到王伍,介绍了一个寒假的短期工,高考辅导班,教语文。 两个星期,一千块钱。 问了问要教的内容,王伍觉得还成,语文么,全国通用,没什么难度。 着实准备了一番,高高兴兴的去了。两个星期干完,要工资,辅导班的老板只给了两百块钱,剩下的等寒假回来再给。 王伍觉得反正是老乡介绍,还有打着学生会名头找的工作,倒也没多想,点头答应了。 等寒假回来再找过去,辅导班老板一开始说没到结账期,让过几天再来。 可今天上午再去,就变了口风,说王伍教的学生里,有家长投诉,按规定,剩下的钱没法给了。 王伍气不过,找老板理论,还没说上几句,就被一群人围了,看着没法说理,指不定还得挨上几拳脚,赶紧退了出来。 回本部去找那个老乡,本来觉得能站在自己这一头,谁知那人来了句,他只是中介,一分钱没收王伍的,既然是对方的规定,要么自己去继续协商,要么认倒霉,以后多长个心眼儿就是。 “你就这么回来了?”梁灿看着王伍。 瞧见王伍一直闷头不说话。 “你呀!”梁灿蹬出一脚,凳子被踹出老远。 张昭紧跟着一扬头,“不是,这不是学生会介绍的么?找学生会,找学校去啊?” “还有,那个什么辅导班,什么来路?燕大的学生都敢骗?800块钱,够三个月生活费了。” 李乐扶起凳子,坐了上去。 “老王,你和辅导班签合同没有?” 王伍摇摇头,“我就看那地方挺正规的,在中关村的一个办公楼里,装修摆设家具都挺正规的,觉得不是个骗人的地方。” “他就是在人民大会堂里,该骗人还是会骗人,不能看外面啊。”梁灿插话道。 “其他呢,进去干活的时候,给你说过相关规定么?你签过类似承诺书什么的?” “没。”王伍紧着眉头想了想,“就是有个女的,说了上课时间,上课的注意事项,其他的都没,我也没签什么字。” “考勤也没有?” “啥考勤?” “就是记录上下课的表,签名字的那种。” “没有。要那个干什么?”王伍一脸懵逼的问道。 李乐叹口气,一个个给王伍解释,“合同,证明你和那个辅导班有劳动雇佣协议。” “签字的承诺书或者规章规定,你签了字,就表明你了解、知悉并确认了那个有学生投诉就能扣钱的事情,真罚款,你认。” “再一个考勤,既是核算工资的依据,而且即使没有合同,也能证明你确实在他们那边干过活。” “你现在是一个都没有,投诉到劳动监察那边,他们就是想帮你要钱,都没有依据。” 王伍一愣,“那我知道地方,有工作人员,或者学生证明都不行?报警呢?” “你觉得那些工作人员或者学生,会站出来替你说话?当时不报警,现在再去,我要是老板,奔着昧你那八百块钱去的,不要脸了,咬死说不认识你,帽子叔叔能怎么着?” 张昭往床栏杆上一靠,悠悠道,“什么证明都没有,就找来要钱,我还告你诈骗呢?” “那这” 王伍听了解释,更是丧气。“这么说,要钱无望了?回家的车票算不算?” 梁灿回道,“算你个头,没听李乐说么?能说明你在他那干过,上过课的东西,车票能说明什么?你回家的时间?” 屋子里一时冷了场。 “你那个老乡叫啥,哪个学院,怎么认识的?” “就我们有个鲁省同乡会,来燕京之后,组织过一场迎新的活动,在那里面认识的。” “他在学生会干什么的?” “在外联交流部底下,一个组织学生校外兼职的部门。他们手里有好些校外的机构公司,有时候用人,就找到他们,他们再联系学生过去,有长期的,也有短期的,一天两天的那种。” 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李乐,对这些大学里各种学生会,学生组织的印象,不像这几个菜鸟,还抱有信任和好感。 就像宁小乐给自己说的,这学校里,什么烂人鸟人都有。 学业的优秀不能代表人品,人性就好,只是能脑子聪明,或者是会考试肯用功。 张昭一挺身,问道,“这个组织校外兼职,除了这种坑了你的辅导班,都有什么活给介绍?” “哎,老王正难受呢。”梁灿提醒道。 王伍冲张昭苦笑道,“咱们在昌平园,知道的也不多,接触他几次,就听说低档点的有什么小蜜蜂,临时导购,kfc和金拱门这种餐饮店的兼职,高档点的就是帮着公司写文案,做翻译,还有处理文字性工作。” “女生有漂亮的,还能去当个礼仪接待。还有充人场的,上次就见他拉了几十个人去什么商场开业现场,帮忙排队,当托。” “嚯,可以啊,这活干的,整个一马驹桥劳务中介么不是?有没有电工木工瓦工的活?我也能干。”张昭一翻白眼,讥讽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闭嘴你。”李乐一推张昭,给涌到墙边。 “钱多不多?” “按小时算的,几块到十几块的都有,长期的就不清楚了,都是和用人单位谈。” “真不从你们手里收中介费?” 王伍一摊手,“给钱谁找他啊?” 李乐有些明白这个什么外联部下面的兼职部门是干什么的了。 目的当然是好的,勤工俭学么。 学校安排的,有食堂,图书馆,物业这些地方,每年都会有一些家庭条件不那么好的学生被组织过去,一小时多少钱,明码标价,还限定时间,也不是谁都能去,还要申请审核,很是麻烦。 而校外的就简单多了,说白了就是个廉价人力贩子。 学生会里的人,可以分几类。一是为了虚荣心,过过官瘾的那种。同龄人面前人前显贵,图的就是摆个谱,头上插鸡毛当令箭使的快感。 二是想混混学校里的资历,同时积攒人脉和关系,搞搞小圈子,为今后铺路。属于“政治生物”,越好的学校里,这种生物越多。面上乐于助人,忧国忧民,和蔼可亲,和谁都能打成一片。背后却是一牵扯到利益,勾心斗角,下绊子使阴招,玩一些幼稚的套路,不断成长磨砺。 再一种就是存着赚钱的目的,直接点的,二道贩子,倒腾各种东西卖给同学,堪称学校里的“官商勾结”的典范。 关系广一点的,就搞搞最简单的廉价人力资源输出,都是些当hr的好手。“猪仔”们拿到钱还挺感激,殊不知大头的抽成都被他们拿走了。 几种人互相交叉重叠,充分的造福着学校,也祸害着本该是在正式踏入社会之前,有机会锻炼人交际、做事能力的地方。 听了王伍断断续续说的,李乐心里大概有了数,时间存在差异,但一脉相承的东西还是那样。 “行了,你先吃饭。回头咱们再想办法。”李乐从张昭兜里掏出太阳卡,递给王伍。 “你干嘛~~~?” “给老王吃饭用,刚才你嘴最臭!” 第220章 李乐又吐了 等王伍塌着肩出了门,张昭和梁灿你瞅我,我瞅你,各自叹气。 “八百块钱呢?这下老王不得难过死,就他那么会过,瞧瞧。”张昭一指对面,敞开半拉柜门,露出几个大玻璃瓶的储物柜。 “寒假回来,老王从家背了四十多斤煎饼,还有三大瓶辣椒酱,豆瓣酱,吾滴个乖乖,这下” 梁灿“嘁”了一声,“怎么,心疼你的饭卡了?” “胡扯,四年全包了都无所谓。就是老王那边。没发现最近吃饭时候,又尽量躲着我们么?” “至于么?”梁灿想了想,又点点头。 “估计是家里又遇到什么事儿了呗。奖学金还没到时候,又想着双修,再便宜也要钱的啦。他嘴上不说,可那性子,不像你,脸皮这么厚。” “顶你个肺,小赤佬!”半躺在床上的梁灿,嘟囔一句,抻腿踢了踢李乐屁股底下的凳子。“乐哥,老王喜欢粘着你,给你说过他家么?” “没,他从来不说,谁也不好追着问,我” 刚要继续说,房门“咚”的一声被推开,“艹,真特么冷啊!” 等看清人,张昭骂道,“金子,你特么脑子有病啊,这门再不是你家的,也不用这么用劲。” “嘿嘿,下次注意,下次注意。”金成哲举手示意,看几人凑一起,嚷道,“哎,你们仨开什么小会呢?搞小团体?这可不好啊。影响团结。” “就你特么最影响团结。乐哥,继续。”梁灿换了个贵妃躺的姿势,冲李乐示意。 “哎,金子,你知道王伍家里的情况不?” 金成哲眨眨眼,“大概知道,咋?出啥事儿了?” “这个,就” 张昭言简意赅的说了五分钟,把王伍寒假兼职补课,让人坑了800块钱的事说了。 “那你们还坐着干哈,找那瘪犊子去!妈了个巴子,抽不死他。” 刚坐到床边的金成哲“腾”的起身,就要往外走。 “坐下,你特么找谁去。”李乐瞪了金成哲一眼,“动手就能把钱要回来,还不带上你?” “哦,说好了啊!” “好个屁,帮帮忙,动动你的小脑,这时候打架不是等着找倒霉?”张昭指了指桌上,印着“百年文脉,赓续书香”的台历。 “啊,对,校庆!” “先说说,你大概知道的。” 金成哲想了想,“那个各班申请贫困生,你们都知道。” “昂,这不是上学期的事情么?”梁灿说道。 “我也是听辩论协会的人说的,她正好是老王的班长,说老王申请没通过,差了一点儿。” “啥叫差了一点?” “就是困难,但还没困难到那个程度。” 三个人都沉默。 每个学校里,总会有这么一批处在政策夹缝里的学生。他们其实才是学校里最难过的那部分人,上下不靠,只能苦撑着上完学。实际生活费甚至比拿了补助的还低。 无限接近于贫困生的标准,却因为某一项两项的条件,比如家里多了半亩地,家庭收入多了五十块钱,怎么申请都下不来。 但是这年月里,半亩地的产出或者五十块钱,对供养一个大学生的家庭,能有多大意义? 李乐琢磨琢磨,起身,从自己柜子里拿出包,从夹带里抽出八张大团结,塞裤兜里。 锁上柜子,从床头拎起书包。 “不是,你啥意思?”金成哲看在眼里,疑惑道。 李乐拉开门,“这几天都把手里的事儿赶赶,周六周日留出来,有用的到你们的地方,别到时候拉不响捻儿!” “哎~~~”张昭喊了几声,就看到李乐冲几人摆摆手,下了楼。 “他这是要干哈?” “猜不出来。” 梁灿倒是左右脚互蹬,把鞋一脱,整个人躺到床上,伸个懒腰,“听他的就行,肯定有安排,我睡会,一点半喊我啊。” “这,尼玛。”张昭瞅瞅金成哲。 金成哲耸耸肩,“别看我,我比看书的还糊涂呢。” 。。。。。。 篮球场边的长椅上,李乐招呼王伍,“坐,给你说个事。” “啥?”王伍把饭盒放下,挨着坐了。 李乐从兜里掏出钱,拍到王伍的手里。 “你” “这钱你先拿着。” “不管,不管,我哪能拿你的钱。”王伍赶忙朝李乐手里塞。可他那瘦干干的样,哪是李乐的对手。 “先拿着,你这人,心细,一天天过日子都记着账本,这钱你肯定是算好了用处的。”李乐捏了捏王伍的肩膀,穿这么厚,依旧有些硌手。 “要不然你下面几个月,肯定难过,那点煎饼你能撑几顿?” “我能问家里要。”王伍脖子一硬。 “拉倒,你家里要是能给,你至于寒假去干那个辅导班?还有那个补助,你申请那玩意儿干什么?” “这钱算是借给你的,回头给我打个欠条,不算你利息,我也就不能算是校园贷。” “可是,我” “谁都有难的时候,有自己作的,也有别人牵连的,该帮不该帮,帮谁不帮谁,我也不是烂好人。” “别因为这点钱,耽误了正事,咱俩还得双修不是。” 等搭在王伍肩膀的手上感觉一软,李乐站起来,跺跺脚,“走了,我去上课,这天,真特么冷。” 直到李乐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王伍才抬起头,冲着天空呼出一道长长的白气,在午后的阳光下,泛起瞬间消散的荧光,自己心肺如涤洗过一样,清爽许多。 。。。。。。 后面几天,除了王伍,寝室里其他三人都在寻摸李乐,不过瞧着没见有什么动静。和以前一样,该上课上课,该泡图书馆泡图书馆。 倒是经济研究中心的预录取名单下来了,报名的四个人,除了金成哲因为专业限制,给刷了下来,李乐,张昭,还有王伍,都上了名单。 梁灿嚷嚷着要几个人周末请客,庆祝庆祝。 李乐笑笑,“下礼拜,这两天得回城给一个老头儿搬家。” 周五下午,李乐出校门,一眼就瞅见那辆无比风骚,红色的wrc版三蹦子。 心里不由得一阵哆嗦,随后开始反胃。 围巾包脸,低头溜边,准备从水沟那边胯过去,另找一辆稳当点的车。 结果没走两步,就听到哈吉宁的喊声,“诶,哥们儿!往哪儿走的是,这儿呐,这儿呐!就等你了。” 哈吉宁一撩军大衣,冲旁边的司机们介绍道,“看见没,这我哥们儿,我们配合,才叫双剑合璧,天下无敌,我掌舵,他负责压舱,那开起来的感觉” “上车,里面炉子烧的热乎着呢,18度,标准暖气温度。” “那个,我今天换个车成不,身体不舒服。” “哪不舒服?这身强体壮的,肯定没事儿,走走走,上车,我不拉你,这儿也没人敢和我老哈抢活儿。” “坐稳了啊,放心,今天肯定稳当的。诶,走你!” “老哈,你大爷唔,唔,yue~~~~~” 第221章 大圣遗音 王士乡搬家,大家具有搬家公司,各种老物件和小玩意儿,早早的就有自家人送去了芳草地那边的房子。 李乐过来,最大的作用就是收拾鸽子、金鱼和过冬的鸣虫。 从早上六点还黑着,一直折腾到夜里。 老头儿老太太肯定不成,只能坐在一旁指挥,偶尔搭把手递个剪子胶带绳精子。 饶是李乐身体好,这一天下来,也是腿酸腰别扭。 一群王士乡,袁诠悠的亲学生,干学生,还有忘年交的朋友,收拾完,大队人马准备去吃饭。 “听说你开车来了?”老头拉着李乐问道。 “昂。” “手艺不潮?” 李乐伸着巴掌,“四个字,平稳,安全。” “那就行,我俩坐你的车。” “好咧,正不想喝酒。” “你不贪嘴,也没人灌你。” 都知道老头节俭,挑的吃饭的地儿就是个老熟人的小馆子。 见李乐搀着王士乡和袁诠悠进来,认识的习以为常,不认识的都在暗自嘀咕,这孙子是谁? 老两口年纪大,也忙了一天,吃酒也比不过这群酒蒙子,席面开到半截,就露了乏相。 李乐瞅见,紧往嘴里塞了两口四喜丸子,嘟囔着问旁边王士乡的儿子,“大爷,要不我带老爷子先撤?” “成,你也累一天了,一身的鸽子味儿,赶紧回去洗洗。” 赔了个不是,老两口跟着李乐上车回家。 进门歇了歇,王士乡招呼李乐,“走,带你看个顶好顶好的物件儿。” “啥?宣统的枕头还是光绪的夜壶?” 老头儿推推眼镜,白了一眼,“比那早多了。” 进了里间一个单收拾出来的房间,李乐瞅见中间的琴案,心里不由一阵激动。 “也不知道是你和它缘分浅,还是时候不对,要么被人借去展出,要么拿去修缮保养,你是一次都没见到。” “嘿嘿,这不就缘到了?”李乐笑笑。 王士乡点点头,从靠墙长几上的一个红木长盒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床古琴来,又仔细的把琴放置到琴案上。 李乐这才凑过去,指着琴,问道,“这就是那个” 老头颔首,说道,“这就是那把唐琴,大圣遗音!” 面对灯光下,隐约泛着光晕的古琴,李乐瞬间有了心悸的感觉。 长舒几口气,稍稍平复了心境,这才慢慢俯下身,趴在案前,仔细观看起来。 和以前在老头这里见到的那床明代“金声”不同,“大圣遗音”琴体呈现出一种栗壳色,七徽以下的弦路渐变成了黑色,琴身遍体蛇腹断,中间密布着细断纹,琴额上面一条条的冰纹断,个别地方还有着细密的牛毛纹断。 朱漆修补。胎质为鹿角灰胎。微微靠近,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漆器和木器的香味。 小心屏着呼吸,李乐弯着腰足足看了十多分钟,这才慢慢起身。 “我能摸摸?” “洗手了么?” “洗了,刚洗了,两遍肥皂呢。” “摸!” “诶!” 慢慢抬手,轻抚琴身,那种如指穿流水,但又带着沧桑的触感,从指尖一下直透脊背,浑身汗毛瞬间竖起,李乐一时愣住,身体仿佛穿过千年的屏障,光阴在脑海中泛起涟漪。 站在那,感受着这种玄之又玄,奇妙的感觉。 好一会,李乐才从这种无法言述的心境中缓缓脱离,就像灵魂被吸走,趟过时间的河流,洗净尘埃之后,又慢慢回转至躯壳中。 王士乡一旁看着,直到李乐手腕又抚上琴背,这才说道,“转到背面看看?” “嗯。” 颤巍巍翻转琴身,只见到背面圆形龙池和长圆凤沼,琴腹音箱略微隆起。龙池上方刻有草书四字“大圣遗音”。两侧刻有隶书“峄阳之桐,空桑之材,凤鸣秋月,鹤舞瑶台。”以及“困学”方印。 “困学和凤池处的玉振四个刻字,考证是元代书法家鲜于枢的印记,当年这琴被其所藏。” “青玉轸足,细镂绦结,都是明朝所制作的。” “古琴,唐圆宋扁,这床琴,琴面弧度大而厚,龙池浑圆,凤池扁圆,金徽玉轸,极具盛唐之时,大气雍容的气质。” “制作于唐玄宗因安史之乱入川后,传位给李亨的至德元年,制作者是历代古琴制作家族中,技艺最精的雷氏。所谓大圣遗音,出自于欧阳修的‘其忧深思远,则舜与文王、孔子之遗音也’。” 李乐赏琴,王士乡便在一旁解说。 唐宋元明,老头儿一共收藏了九床古琴,最珍惜的就是这把“大圣遗音”的唐琴。 因袁诠悠师从管平湖先生学琴,有名师,加之天赋奇高,年轻时便以琴艺闻名。 老头说他自己毫无音乐天赋,属于对牛弹琴那一类。但他与众多古琴大师皆有往来,诸如管平湖、杨葆元、潘素、查阜西等大家。 抗战胜利后,机缘巧合,通过汪孟舒先生,王士乡从章泽川处购得两把古琴,一是明代的“金声”蕉叶琴,另一便是这把伏羲式“大圣遗音”。 只不过为了这两把琴,老头把家里所有能卖的全卖了,这才凑够了钱。之后好多年过得都是“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看李乐已经把脸都贴在了琴上,王士乡乐道,“喜欢这个?” “谁不喜欢?” “抚一段儿,你听听。” 一个“好”字刚到嘴边,李乐又给咽了回去。 “算了,这个,弹坏了可是罪过。” “又不让你来,等等。” 老头儿转身,叫了老太太进来,“给这小子来上一段,听听。” “我说什么事儿呢,又把这琴弄出来了?” 袁诠悠走到琴案前,慢慢坐下,想了想,缓缓抬手,气质一变,如临渊的青松,古朴挺拔,又如山间流云,随性优雅。 随后,静谧的房间里,一声散音,澹若清泉,雪其躁气,一声泛音,至清至洁,涤荡客尘。 如春风过野,如笋落竹林,如蛙声应和,似拍岸波涛,似黑夜掩映云中的一轮明月。 琴如桥梁,音如古人人语呢喃,跨过岁月的对话,感悟着心灵相通、志趣相投的那份宁静致远。 琴声很短,不到半分钟,却又很长,似乎走了千载。 突然想起曾昭仪赠给自己,那块有着七千年前指纹的陶片。 一个人,可以触摸到,可以聆听到,这华夏的历史,还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呢? (喝多了,后半截写写就歪了,凑活看,见谅。下面几章,李乐开始坑人。) 第222章 做个关于人性的小实验 “袁奶奶,这曲子叫啥名?” “《静观吟》,唐代李勉的。” “有点短。” “那还不好说,过几天,收拾干净,你再来。” 李乐点点头,又对王士乡说道,“王爷爷,这琴,以后要是不想要了,卖给我。” “等我们都死了再说。” “那看来这一二十年是没希望了。”李乐叹口气。 袁诠悠听了,仰起头,“哈哈哈,瞧这孩子,多会说话。” “成,借你吉言,再活个二十年。哎,学不学琴?” “袁奶奶,算了,您以为我是小说里的主角,上到开飞机,下到针线活,一学就会?” “当个消遣,一闪一闪亮晶晶也能修身养性。” 。。。。。。 王德喜拉开抽屉,取出一个信封扔到桌上。 “你收好。” “哟,谢啦!” 桌对面,一胖乎乎,鼻梁上架着金属框眼镜的男生,拿起信封,抽出来数了数。 “怎么才五百,不是说好了一千二么?剩下的七百呢?” “我还想问你呢。教室的空调怎么坏的?”王德喜用力摁灭手里的烟头。 男生一愣,“怎么坏的?那个和我有什么关系?它自己坏掉的。” “嘿,小沈,话可不能这么说。别人用教室的时候,可都是好好的,怎么到你一用完就坏了?” “而且学生里我么也问了,都说是你上课时候,乱七八糟一通乱摁。有问题你不知道叫人?非得自己捣鼓?” “那也不可能。我就调了调温度。” “那你会修?”王德喜冲门口喊了声,“小红,小红!” “哎,喜哥,有事儿?”一个脖子上挂着工牌的女人,走了进来。 “把那个修空调的收据拿来,给小沈老师看看,别以为我们骗他。” “哪个教室的?” “03的那个。” “哦。”女人转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拿着一张纸条进来,放到桌上。 王德喜指头一按,推到男生面前,“看看,人家售后维修给开的收据,有红章,有电话,还有维修人员签字。不行你打电话过去问也成。” 被唤作小沈的男生,拿手里瞅了半天,抬头道。“不是,这么贵?九百多?” “上面有明细,换的配件价格,这都是进口的玩意儿,精贵着呢。”王德喜嘿嘿一笑,“这还有上门人工费呢。” “算我倒霉,这块儿我拿了,剩下的配件钱,算你的不过分。” “不是,我是来上课的,这个” “行啦,都说大学生素质高,怎么连损坏东西要赔偿这个道理都不懂?” 王德喜放下二郎腿,身子往前一探,从小沈手里抽出收据,“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你呀,就当买个教训,以后,手别那么欠。” 男生脸憋的通红,想发作,可看到对面比自己壮了两圈的王德喜,只好攥着拳头,不住地喘着粗气。 随后起身,抄起桌上的信封,叹口气,说了句,“流氓,无赖!” 转身走出办公室。 “哎,你怎么说话呢?”一旁的小红不乐意,嚷嚷着要跟过去,被王德喜拉住。 “行了,一个学生,计较什么?” “他骂你。” “挨上一句骂,能挣七百块,我倒想天天有人骂呢。” 小红呵呵一笑,“嘿,你倒是想的开。” “挣钱么,有啥想不开的。”王德喜屁股往后一坐,弄得椅子嘎吱作响。 “对了,那个吴亮又来电话了,说是咱们什么时候把中介费给他。”小红把门关上,问了句。 “你算了得多少钱?” “寒假班里一共是六个学生过来教课,一人一百五。” “那就是九百。”王德喜摇摇头。 “咋?你又不想给?” “哪能呢,还指望着他再给长期班找代课的呢,还有暑假班,那个补课的学生也多哎,说到学生,这个春季班招的人不太够哇。” 小红撇撇嘴,“还不是最近干这个课外培训的越来越多,生源就那么多,都在抢,一家抢走几个,咱们不就少了?” “艹,都特么盯上这块肥肉了。”王德喜挠着脑袋,想了想,“再去印点宣传册,去崇文区那边几个学校门口再发发。” “还有那几个中学的老师,你约一约,一起吃个饭。” “还吃?这个把月都特么几回了?” “有什么办法,指着他们能给介绍学生过来呢。生源,生源,都是命根子哇” 王德喜在办公室里发着牢骚。小沈同学则是一脸悲愤的下了楼。 刚走到大堂门口,就听到有人叫自己,“沈小勇,沈小勇!” 循声看去,是寒假里一直和自己对班给学生补课的王伍,旁边是穿着黑色羽绒服的李乐。 “哎,你咋来了?”沈小勇走到王伍面前,“要钱?” “你呢?又没要到?” “嘿,要到了,不过只有这个数。”沈小勇伸出攥的通红的手掌。 “五百?少这么多,你比我好多上好几天课呢。”王伍瞅了眼李乐,又问道,“说啥了?” “说我弄坏了教室的空调,扣了七百块钱的维修费。” “嚯,什么玩意儿,七百?” “可不,有收据,有电话,我刚才还用楼道里那个ic卡打了,那边说有这个事儿。” “那你能愿意?万一是糊弄人的呢?” 沈小勇抽了抽鼻子,“那怎么办,咱们都是无依无靠的穷学生,人家是地头蛇。算了,算了,就当买个教训。” 李乐一旁插话道,“有空没,能给我说说这个培训班的事儿不?” 沈小勇看了看王伍,“这是?” “我舍友,好哥们儿,李乐,社会学的。” “哦,你好,沈小勇,咱们一届,我化学系的。” 李乐抬手看了眼表,“中午了,找个地方,先吃饭。” 。。。。。。 从昌平回市区时,李乐就约了周日见面。 本来想让他带着来这个坑了工钱的培训班看看,刚想上去,就碰到了一样倒霉的沈小勇。 三人在小南门军机处那边找了个小馆子,炒了俩菜,边吃边说。 “这么说,你们都是通过学生会那个吴亮介绍过来的?”李乐把一碗米饭递给沈小勇。 “谢谢。应该都是。” “你没去找吴亮?” “前几天找了,他说他也不知情,让我再去问问。还劝我要是不行,也别硬来,人生地不熟的,先这么着,以后他再想想办法,” 王伍拿胳膊肘戳戳李乐,“话差不多,都这个意思。” 李乐点点头,又问道,“你知道的,大概有多少人?” “七八个还是几个,我记不太清楚,里面还有几个别的学校的人。” “都被扣钱了?” “我认识的就王伍,还有一个大二物理系的女生,都一样。” “其他人能联系到不?” 沈小勇咬着筷子头,想了想,“应该能,一个串一个,时间也不长。” 李乐扭头,“老王,要不你和沈小勇,一起联系,看看到底通过这个吴亮中介的有多少人。” “哎,不是,你要干啥?”沈小勇有些纳闷。 “哦,做个关于人性的小实验。” 李乐端起碗,溜着边,滋溜两口酸辣汤。 (狗日滴黄鳝真特么贵啊,啤酒瓶口粗的八十一斤,怪不得别人小说里,都靠掏这玩意儿赚大钱。) 第223章 找个女配角 “那个吴亮,我们还要不要再去找他?”饭馆门口,王伍问李乐。 “找他也没用,你回去联系人的事先办了。”李乐摇着头。 “嗯。回昌平园,一起?” “不了,我去找个人,拿东西。” 棉花胡同,李乐见到了正蹲在实验剧场门口抽烟的夏宇。 “你直接进来就是,我好歹是公众人物。” “公众人物,蹲这儿跟个大马猴儿似的?”李乐笑道,“再给你个破碗摆上,一天也不少钱,分分钟百十块钱。” “嘁,滚!” “我书呢?” “给。”夏宇把屁股底下的《群学肄言》递给李乐,“受益匪浅啊。” “是嘛?人道之教和神道之教的关系如何?” “呃” “嘿,这书给你纯粹是催眠用的。”李乐讥笑道。 “扯淡,我也好好看了,就是里面好多字不认识。”夏宇争辩。 “看不明白不丢人。” 直到李乐这人嘴的歹毒,夏宇赶紧扯出话头,“哎,你没给人家打电话?” “什么电话?给谁?” “装,继续装。人家可是见我好几次,欲言又止,你倒好。女生脸皮薄,你得主动。” “算了,现在没那个心思。”李乐把书拍了拍,夹在腋下。 “别啊,先下手为强不是?我可听说,她们班有人在追她。” “那不更好,有共同语言。” “嘿,你这人。”夏宇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李乐没理他,“手机带了么?” “带了,干啥?” “给姜叔打个电话,找他有事。” “他?他现在不知道在不在燕京。”夏宇掏出手机,摁号,“你也买一个,方便联系。” “暂时用不到,一个月打不了几个电话,还得交月租。够一礼拜伙食费了。” “瞧你那抠搜样,歪,啊,没说您,没有,我这说李乐呢。您在哪呢?迁西?收板栗去了?嘿嘿,等等,李乐找你有事。” 夏宇把手机递给李乐。 “叔,找你借个车。”李乐开门见山,“就那个牧马人,对,下礼拜用几天。” “这不是有要撑场面用的么。行,谢了啊,叔。我知道地方。诶,好,好。” 夏宇一头雾水的接过手机,“你找他借车?你不是有么?” “太小,排场不够。” “干什么用到排场?结婚?” “谈生意。” 夏宇眼珠子一转,“什么生意,算我一个不?” “你不行,你太惹眼,公众人物么。” “嘁,不仗义,赚钱也不想着我。” “这事儿,还真不一定能赚多少钱。”李乐挠着下巴想了想,“不过你这一说,还真得找曾姑娘帮个忙。” 夏宇一愣,“假不假啊,你。” “两码事儿,给钱的。” “给钱?” “哎,哎,你什么眼神,琢磨什么呢?回去帮我问问,下周有时间没,约出来,吃个饭,聊聊。” “可说好了啊,别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夏宇捏着手机一指李乐。 “放心,我又不是煤老板。看她自己意愿,这次算是给个女配。” 夏宇又摁了号码,一阵嗯嗯呜呜,冲李乐说道,“她们寝室的几个,今天去广告试镜。等她回来,我再找,给你回话。” “谢了啊。” “就这么走了?这还没到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时候呢?” 李乐叹口气,“大哥,我得回昌平。” “艹,瞧你那破地方,滚。” 。。。。。。 半道上,李乐找了几家文印社,问了问印宣传册的价格。 印宣传册这种东西,没个200份起订,人家根本不接单,开机制版都不够费用,李乐比例了几家的价格,心里大概有了数。 最后钻进一家,软磨硬泡,和老板商量半天,先给五百定金,做两本小样,a4横版8p,128克铜版纸,自己出设计,后面按数量付款。 老板算了算,除了麻烦点,倒也不算吃亏。又看到李乐一副大学生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一软,就答应了下来。 算是解决一个麻烦,李乐长舒口气,从兜里掏出小本本,记了个五百的账,心里嘀咕着,“羊毛出在羊身上。” 至于设计,李乐打算自己来, 回了学校,通过宁小乐找了台电脑,作为一个在办公室工作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会用itu秀秀就会用ps,反正大差不差。 一本《ps基础教程—从入门到精通》,李乐开始了自己的平面设计师之路。 着实辛苦了两天,宣传册才弄出了大概摸样,李乐也得了夏宇的消息。 “周五晚上,曾姑娘有档期。” “哦,好,地方就你们学校门口那个第二食堂。” “景秀啊,档次是不是低了点?”电话里,分明听到夏宇在咂么嘴。 “那去老虎洞?” “你就不能找个好地方,那不是老虎洞,那是色狼窝,我怕人姑娘吓着,还是景秀。” “嫌档次低,点贵菜不就成了?” “也是,说好了啊,我陪同,得把关,别把人姑娘给哄骗了。” “行,你算经纪人。” “有抽成不?” “懂不懂规矩,你找甲方要抽成?” “” 第224章 搞半天还是个弯的 “这么快?” 李乐瞅着和铁一中门口,那个“学习顶个球用”,异曲同工的“民主与科学”的304不锈钢雕塑。 一个“d”和一个“s”,意为德赛两先生,s上顶个地球。不知道当初谁设计的这玩意儿,特么的明显是科学还顶个球,民主连个球都不顶。 雕塑西边,就是靠近燕南园那个有名的公主楼。 正逢下午下课之后,晚饭之前,楼前自然少不了拎着水壶饭盆站岗,等着自家女友的男生,也有扯着嗓子号丧一般叫人的,搞得李乐一惊一乍。 女生们出来后,有的会给等待的情郎一个甜甜的微笑,然后携手奔赴学二食堂,有的则是面无表情,瞅一眼自家男友之后,径直右转,男生遂赶忙在饭盒的“叮咣”声中追上,说着诸如“别生气了”“我错哪了”此类。 李乐还见到一姐妹儿出来后,直接说到,“以后你别再来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李乐鼻子灵,在男生错愕的表情中,分明闻到他手中饭盒里,飘出鸡腿饭的香味。 该,舔狗不得hoe。幸灾乐祸之情,油然而生。 穿着woolrich棕色派克棉服,牛仔裤,驼色工装鞋,人高马大,圆寸脑袋,唇红齿白,站在一群肥瘦不均,长短不一男生中的李乐,引来诸多路过女生的侧目。 李乐脸皮厚,也在反向观察。 瞄一眼,低头快步而走的,大一,矜持娇羞。 对视之后,又赶紧转头走开的,大二,稍显含蓄。 直不楞登盯着看,并且招呼旁人,指指点点的,大三,毫不避讳。 而看完之后,又转回头,嗯哼几声,想引起注意的,不用问,大四的。还有上来搭讪的,你,哪个学院的?有电话没? 姐姐,不约,咱们差着辈儿呢。 含笑送走一位长发披肩,面带失望的大姐,李乐就看到拎着一个帆布袋子当书包的沈小勇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我下了课,跑着来的。” “那你肯定不愁早操票。” “啥?” “啊,没事。”李乐摸摸鼻子,“走,那边说去。” 等李乐走远,楼上纷纷传来“砰,砰,砰”窗户关闭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叹气,“艹,特么搞半天还是个弯的。” 沈小勇递给李乐一张纸,上面按照姓名、学年、学校院系,接触到吴亮的时间和没有发到手里的金额列了一张表格。 “都统计全了?” “我和王伍对了对,知道的都在这了,这上面有人也在帮忙联系,不过没那么快。” “嘿,这个启明教育,倒是好算计。我先拿着。” “你要帮忙不?” 李乐笑笑,“暂时用不到,你给几个人说一声,这几天先别找吴亮,需要的时候自会用你们。” “嗯。” 。。。。。。 \\\"老板,东西给你,导进去看看,能不能用。\\\" 芳芳文印店,李乐从包里掏出一个电脑硬盘,递给文印店老板。 老板拿着硬盘,“是按我说的那个格式?” “对。” “我看看啊,能用不。” 打开电脑后盖,扯出数据连接线,费力插上去,重启电脑之后,多出的f盘里,显出图片图标,打开看了两眼,老板一转头,“行啊,这水平可以,要不以后帮我接设计的单子?” “算了,算了,玩玩可以,真搞这个,我这速度,你得亏死。” 老板笑了笑,挨个把软盘看了,“行,有点小问题,回头我让人帮你改动改动。” “说好了,先做两本小样。三百本,一共一千二,先给五百定金。我给你开单子。” “谢了啊。” “小事儿,你下周还是这时候过来,拿小样。” “好。” 老板边开单子,边提醒道,“别忘了把你的硬盘拿走。” “记着呢,这还是我偷偷从学校电脑上拆的,丢了就麻烦了。” “诶,现在真是,软盘不够大,用光盘,你还得买刻录机,那玩意儿一个小三千块钱,不做生意谁用的起。” “要是去中关村,找专门给刻光盘,压视频什么的柜台,一张盘就得五六块钱。” 李乐问道,“利润挺高啊?” “可不,一张光盘,差一点的进价才七八毛,好的也就一两块,这多大利润?我都想去干了。” “那你不如卖光刻机。”李乐随口来了句。 “啥玩意?光刻机?也是刻盗版盘用的?” “不一样,你要能卖光刻机,国庆你得上城楼。” “哈哈哈,你这小伙子净说笑。好了,给!” 老板把单子递给李乐,“拿好啊,凭据。” 把硬盘收好,李乐看着时间,溜达着到了棉花胡同。 离老远就看到穿着件毛毛虫一样羽绒服的曾姑娘站学校门房旁边,路灯亮光地下,围巾遮脸,左顾右盼。 走到跟前,挥挥手,“你好。” “啊,你好,你好。” 李乐抬手看表,“还有五分钟呢,你下来这么早?” “反正在宿舍也没事,她们几个都在准备试镜的本子,我就先出来转转。” “你不用准备?” “不想去。”随后又补了一句,“不适合我。” “哦。哎,大马猴儿呢?” 曾姑娘一抬眼,看了看李乐的圆寸脑袋,“他那边排戏,让咱们先吃,他等会儿再过来。” “行。”李乐退了一步,让曾黎在前。 只不过两人刚转身,迎面就遇到好事儿的,“哟,这是去哪儿?” 一个要进校门的男生一边冲曾姑娘打着招呼,一边打量李乐。 个头相差不大,李乐没法低头,借着门房的灯光瞅了瞅,眼熟,再想想,哦,有印象,那个男同志。 “这是夏宇师哥朋友,请我俩吃饭。” “我说呢,这食堂也不见你,以为你们又集体减肥。”男生冲李乐伸手,“哥们儿,我叫刘晔,我俩同班。” “同志,你好!李乐。”李乐伸手握上去,晃了几下,心道,绵软无力,弱鸡。 听到同志俩字,刘晔一愣,以为是老称呼,也没多想,松开手,“你哪学校的?电影学院?” “燕大。” “艹!” “?” “啊,没说你,这是一种敬佩之情的有感而发。”刘晔赶紧解释,“曾离,我先进去,你们慢慢吃。” 说完,撒腿就跑,边跑边嘀咕,“坏菜了,这朵大花岂不是要被外人折了,得赶紧报信儿去。” 瞧刘晔跑远,曾姑娘说道,“别理他,粗粗剌剌的。” “嘿,以后保不准能当影帝。” “他?能?” 李乐一扬手,“走着瞧呗,吃饭去。” 不到三十米,一个挂着景秀牌子的饭馆。 推门进去,不大店面里,坐了七八成。 挑了最里面一张桌子,落座点菜。 老板娘把塑封的菜单递过来,李乐一指,“让她先点。” “啊,算了,我不会点菜。” “点你常吃的就行,没那么多讲究。” 曾姑娘只好点头,接过菜单,上下数了半天,点了一个家常豆腐。 “剩下的你来。” 鸡鱼肉蛋点了五样,曾黎小声道,“用不了这么多,要不再去一两个?” “请人吃饭,点双不点单,三人六道菜,正好。” 老板娘一旁听了,“哟,这帅哥是个会吃的。” 李乐笑道,“菜上慢一点,还有一个没来,回头别凉了。” “了”字还没落地,就听到夏宇的嚷嚷声。 “别听他的,快上,快快上,饿死了都!” 第225章 演员就位 “事情就是这个事情。” 李乐把桌上的盘子,挨个儿转了转方向。 曾姑娘家教好,只对自己面前的下筷子。 夏宇拿起纸巾擦擦嘴,冲曾离说道,“哎,这不就和去年你们班那个谁一样么?给什么饮料厂子拍平面广告,钱只给了三成。” “嗯,再去找,人家早跑回南方了,真想着去要,剩的钱还不够来回路费的,只能认吃亏。” “你找她帮忙,她能做什么?” 李乐没回话,盯了曾离足有十秒钟,把人弄了大红脸,低头拿着筷子在菜碟里撕着几根葱。 夏宇不耐烦,“行了,别看了,说。” “她漂亮不?” “废话。” “你们的专业是什么?” “演员,呃,表演。” 李乐一摊手,“所以,还有什么人比你们更合适去蛊惑人心?” 夏宇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李乐到底要干嘛,“再卖关子,信不信我们这就走人?” “我想演出戏” “你?” 等李乐说完,曾姑娘皱着眉头,“这样能行?” “我需要立人设,而在这个人设里,你,是打掉对方戒心的助力之一。” “所以你就直接上个狠得?”夏宇悟出点东西。 “可不,这玩意儿就和有的演员一样,有个人设标签,perna,也叫人格面具。比如学习好、高冷、淳朴、幽默,没心没肺,等等。” “方便直观的能够让观众记忆,拍上一两部和人设高度契合的作品,就会成为通往明星的捷径之一,这是人设赋予的成功。” 夏宇笑道,“嘿,你对我们这行当还挺了解。我们管这个叫类型演员,但要是固定了这个标签,以后的路可不好走。” “不,还不一样。”李乐摇头道,“你说的只是在扮演的角色类型,我说的是包括展示在大众面前的言行。” “那不就交叉了么?不好,不好。万一没撑住,不就完了?” “所以,当你贩卖的是作品,我把你当人,看你的作品;如果你贩卖的是人设,我只能把你当成商品。” 曾离插话道,“那意思就是演员最好的标签是演技,是作品?” “应该是。”李乐还想再哔哔两句,“哎,怎么说岔了,回头又得有人批。” “怎么样,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属于短平快的项目,只要你出场几次就成。可以按你们的市场价提报酬。” “那我能参与不?”夏宇扯了扯李乐。 “你不行。” “凭什么?” “你这张脸太熟。” “嘁!” 曾姑娘倒是琢磨了一会儿,“那我要准备什么?有台词没?” “没有台词,临场发挥,哪怕你不说话,坐在那就成。” “那好。” “报酬呢?这还有个你的临时经纪人,等着抽成呢。” “他说了不算,回头想好了再告诉你。” 李乐举起茶杯,“多谢帮忙,合作愉快!” 。。。。。。 吃完饭,李乐一路琢磨着回了罗圈胡同。 “呀,少爷回来了?” “哎?老爷回来了?” “学习班明天有参观活动,我来拿衣服。身上这套都脏了。”李晋乔指着挂在阳台上的墨绿色制服。 李乐换着拖鞋,“我说呢,要不是衣服穿不下去了,估计还见不到你。乐不思蜀?” “四海之内皆兄弟,姐妹。”李晋乔突然又抽抽鼻子,“怎么一股子饭店的油烟味?出去吃饭了?” 李乐的嗅觉灵敏度,显然遗传自李晋乔。 “啊,和朋友。一起吃个饭。” “朋友?”李晋乔来了兴趣,“周末,不说舍友说朋友,不在昌平在市区,还是晚饭,女朋友哇?哪的,多大。叫啥,爹妈是干啥滴?” “您做侧写呢?别想歪了啊,就是一普通朋友。” “不说就不说,反正这时候谈的,大概率属于积累经验和锻炼心理承受能力。”老李风轻云淡的摆了摆手。 “哟,挺有经验啊。说说,你积累了几个?”李乐揶揄道。 “噫~~~~这是能告诉你的?” “那我去问曾老师。” “你妈?更不可能。”李晋乔往沙发上一歪,打开电视,传出“风风火火闯九州哇~~~”的歌声。 “水浒,看不看?演到大战方腊了。” “不看,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李乐瞅了眼电视,正演到李师师给浪子燕青御笔亲书。 往李晋乔身边一坐,就开始翻他的手包。 “哎,揍撒伲?” “把你手机借我用几天。” “呵,还说不是女朋友?” “你见过用一分钟一块多的话费煲电话粥的?最近等通知,好方便接电话。” “就你那个双修的事?” “啊,啊。”李乐含糊了过去。 “行,那我给单位说一声,尽量用传呼。要是有电话进来,你帮我接一下,传个话。听见没?” 收拾收拾回小卧室,李乐躺床上开始琢磨细节。除了已经准备好的,还有后面的安排和应对。 拿出小账本,算了算,啧啧啧,这特么还没开始呢,已经花掉这么多钱了? 心里又开始嘀咕,羊毛出在羊身上,白菜帮子后面藏着狼。 嘿,不下狠手看来得亏。 。。。。。。 时届惊蛰,雷声隐隐,绿杨随风,浓杏拂墙。 不过这似乎说的是南方,和燕京没什么关系,这里依旧是冷。 曾离搓着手从胡同口出来时,一眼就看到站在一辆大吉普车旁边的李乐。 除了车,人也挺明显。深灰高领毛衣,深蓝色牛仔裤,黑色德比鞋,外面套着件雪花呢的黑色大衣。 和现在满大街松松垮垮像穿了大两号衣服的风格不一样,修身紧致,更精神,也更成熟。 “等多久了?” “刚来,没几分钟。” “我这身行不行?” 李乐打量一眼,羽绒服牛仔裤黑色,还是那副大学生打扮,脸上画了点淡妆。 “可以,没问题。”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想的是,有这张脸就够了,别人见了你,谁还会在意你的穿着。 李乐打开副驾门,“上车,里面暖和。” 车行路上,曾姑娘好奇的看着内饰。 “你的车?” 李乐摇头,“找一个叔借的,这不得把戏做足。” “做足?” “做生意时,要取得对方的信任,最快捷的办法之一,就是让他相信你有着成功的经历和因为成功所带来的财富。” “而财富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你的衣食住行,所谓穿金戴银,骑马坐轿。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做生意,是想和有背景有财力的人合作,还是想和一文不名的普通人合作?” 曾离想了想,“不一定,也有靠真诚打动人的。” “但世上大多都是俗人,那样的有几个?还有,时间成本,你需要多少时间和做多少事来积累最初的信任?” “而且,这种包装或者说立人设,是利用人的两个思维。” “好家伙,这还有理论的?”曾姑娘惊讶道。 李乐笑笑,“嘿,就刚才说的,第一个思维就是信息不对称,通过包装,传达给人的“信息“就是这人有钱啊。当你接收这种社会普遍认知的信息足够多的时候,就会产生一定的信任。” “第二个呢?” “启发。都认为做出一个决策的时候,是经过深思熟虑、结合大量的数据,以及用概率分析的所形成的结果。” “而实际上,能做到这样的人非常少,大多数人往往是根据自身已有的“最多,最频繁”信息的匹配程度而做出的。” “在多数人的脑海中或者接触的信息中,也就是小说里,你们演的电影电视剧里,展现的“有钱人”,形成了自己的理解框架。当我们身边出现一个,相同配置的人时,就会不由地主的得出一个判断。而这种判断,也就脱离了基本的概率和分析。” “当然,这些仅仅针对的是广义上的普通人,真到了那个阶层和群体里,想取得信任,又是另一种办法了。” 曾离琢磨了半天,“这都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书上看来的。” “你们学校都教的是些什么?” 李乐方向盘一打,“其实你们学校教的,往深了讲,就是模仿和复制人性,并通过一定技巧展现出来,人格化过程,更厉害!” 曾姑娘听了,似乎有所感触,扭头看向窗外。 李乐的余光里,露出一张精致的侧脸。 第226章 李乐的诱饵 (上一章加了几百字。) 坑大学生那三瓜俩枣,在启明教育校长王德喜眼里,只能算是日常。 怎么拉学生来自己的学校里上课,挣补课费,才是重点。 所谓培训班补习班辅导班,就是一门生意,什么情怀、责任、教书育人的意义,都是宣传时一张精心粉饰的外皮。 经过前几年的蒸蒸日上,最近的王德喜感觉这门生意开始难做起来。 一是挤进这个行当的人越来越多。原来这栋写字楼里,只有寥寥几家学科补习班。现在,从艺术到学科,从语言到考证,从幼儿到成人,一应俱全。 市场看着是大了,但人们的选择也多。尤其是学科类,大大小小,半年里开了十几家是有的,都在瓜分生源。 二是投入越来越大。老师么,从退休的到在岗的,从一般师范类大学生到现在燕清的。 教室从摆几张桌子,弄块黑板,到现在的精装豪装,设备齐全。 招生从一带一,一带二,到沿街贴传单,再到学校门口站岗发放,报纸甚至是电视广告。还得给学校里的老师好处费,介绍学生。都是花钱的地方。 看着财务给的账本上,上个月的收入数字,王德喜捂着脑袋,一脸愁容。 “喜哥,下个月的报纸夹页广告还做不做了?”小红拎着两张a4纸进了办公室,“人家那边可说了,十五号之前签协议,还能享受原来的优惠。” “艹,优惠个屁,那玩意儿有个吊用,做了俩月,有什么效果没有?来了几个学生?” 王德喜点上根烟,猛地吸了几口,“不做了,不做了,还不如老子特么带几个人上街发传单呢。” “哦,那我回他。” 小红刚要走,又被叫住,“哎,上礼拜请的那几个高中的老师,最近有没有介绍学生过来?” “没有,没有,一个都没。”小红想了想,肯定道。 王德喜一听,用力拍起桌子,“特娘的,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拿也拿了,来这套。” 抓起桌上的电话就要打,被小红拦住。 “喜哥,喜哥,你可别冲动,这几个人可都是咱们费了好大功夫才能有现在这关系,要是得罪了,不就前功尽弃了?” 一番话,倒是让王德喜慢慢松开手,想起那些席面,酒水,还有礼品,“哎,这尼玛,找了群爹是怎么的。” “你也别急,关系得处。再说,一群老师,学校里那点工资,够干什么的?最后还不是得把琢磨到学生头上?” “嗯,嗯,是!”王德喜点点头,“那就明天,再约上一次,我就不信了,攻不下这几个人,到时候花的钱都特么得在学生身上找补回来。” 还要再吩咐,就听到有人敲门。 “进!” “喜哥,有人找你。”一个身穿小西装制服,看着就是前台的姑娘进门说道。 “找我?干什么的?” “说是什么招生咨询代理的公司来走访客户。” “招生咨询?什么代理?”王德喜一愣。 “我也说不清楚,他说是专门给教育培训机构解决招生难题和提供招生服务的。” 王德喜搓着下巴,小声嘀咕道,“招生,招生?” “哪来的,说了没?” “说是从沪海那边过来的。” “沪海?大老远从沪海来燕京?” “喜哥,要不要见见?” “你先去,把人领到洽谈室那边,有沙发的那个。我一会儿再过去。”王德喜冲站在一旁的小红吩咐道。 。。。。。。 十分钟之后,启明教育的洽谈室里。 原本小红以为自己是七八分的长相,八九分的身材,不过现在,信念崩塌的是如此之快。 抬眼看了对面的曾离,穿着看不出什么高低,但是这气质,身材,还有脸蛋儿,偶滴个乖乖,对灯发誓,除了明星相片和挂历上,这辈子真没见到过这么漂亮的。 那点小自信不由自主的变成了羡慕,嫉妒,有些东西天生没有就是没有,嫉妒不起来。 哎,女娲娘娘这得多偏心,一时心里冰凉冰凉的。 眼神一转,又瞄到穿着黑色大衣的李乐,高不说,肯定有八块腹肌那种。 圆寸头透着干练,金边眼镜又显得文雅,鼻挺额阔,眼神温润有星光闪过,尤是那微微上翘,猫咪一样的嘴角,刚才凉了的心咋又热了起来。 “田总,您喝茶。”小红起身,端起茶杯,递了过去。 “谢谢!” “我们王校长马上就过来。” “不着急,好买卖才要等不是?” “哎呦,您可真会说话。”小红把手抽回来,低头间,看到男人手腕上枣红色的念珠。 真好,还是个信佛的,肯定心善。 正想着再说什么,搭个话,就听到门开的声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个长途电话。”王德喜堆着笑脸,推门进来,“你们” 刚要说话,在看到面前起身的曾姑娘之后,半张着嘴,呆立在那。 “王校,王校?” 小红看在眼里,心说。这个老王八蛋,丢人现眼的样,赶紧伸手扯了扯王德喜的衣服。 “哦,哦。”王德喜这才赶紧回过神,“你们好,你们好,我姓王,是这个学校负责人。您贵姓?” “免贵姓田,田宇,宇宙的宇。看得出王校是个大忙人,我们冒昧打扰,实在唐突。”李乐伸出手,一口沪海味的普通话。 王德喜握住颠了两下,“哎呀,天天忙,习惯了。” 又指指曾离,“这位是?” “王校你好,我是田总的助理,齐秀秀。” “秀秀,好,好。”王德喜又把手搭上,和曾姑娘握了握,一时间心旷神怡。 “咳哼,咳哼!”小红一旁咳嗽两声,王德喜这才松手。 “坐着聊,坐着聊。” “谢谢。” 几人落座,李乐一看王德喜那德行,干脆挑起话头。 “王校,不知道您了不了解招生代理这种业务。” “招生代理?是不是帮学校招生源的?” “还是王校厉害,一说就明白。”李乐恭维道,“是,我们是帮助各种培训机构做招生的工作。但也只是其中的一个项目。具体的,您可以看看这个。” 曾姑娘会意,从一旁的公文包里,取出刚拿到手,还带着油墨味儿的宣传册。 双手递过去。 “哎,好,好看。”王德喜接过来,笑呵呵说道。 “我按照上面业务简介和成功案例,给您介绍介绍?”李乐探身,把宣传册翻了两页。 “嗯,好!” “我们公司全称是沪海创盈咨询策划有限公司,成立于92年,主要致力于为各类学校和机构提供全方位的招生服务,并且提供高效可靠的生源转化方案和招生技能的培训还有高端教育咨询,留学咨询,职业教育” “您看,这是我们长期服务和服务过的机构和学校。平均为这些机构招生人数在六百至一千人新生转化率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培训教学机构的销售、营运管理项目” “接听率,邀约上门率,面咨转化率,转介率” 曾离听着李乐滔滔不绝,一阵纳闷,这人打哪编的这些? 不过再瞧瞧时不时和李乐聊上几句的王德喜,莫非他说的真有用? 第227章 咬钩 做局这种事,瞄准的无非是局中人的渴望和恐惧。 贪财好色的,爱慕虚荣的,对权力的追求,不甘心失败的,等等,针对这些风险人群,要做的就是因地制宜,因人而异。 当有了“他能带给我想要的东西”的印象之时,也就一步步陷了进去。 根据沈小勇和王伍给的信息,了解到王德喜在招生中遇到的困境,编造了一番话术。 在观察到王德喜的注意力,从曾离转移到针对招生业务的询问之后,李乐感觉到放出的诱饵终于有了效果。 “王校长,我们的看法是,教培市场在经过一段无序发展之后,谁能提前用市场经营的管理方式和方法带入进来,谁就能在后面的竞争中占得先机。就像我刚才说的,兜底。什么是底,就是成本控制,成本稳定控制了,再去开源,可以快速转化为正向的经营利润。” “没有转化成正向利润的招生,实际上就是成本。不知道您觉得对不对?” 王德喜点点头,“哎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难得田总对行业有这么深刻的理解,你今年有” “二十四。” 曾姑娘听到,歪头瞅了两眼,倒也是,今天这身打扮,加上刚才的谈吐,倒是个少年老成的气质,再说大几岁都有人信,比班里那几个还会演。 王德喜笑道,“年轻有为啊。” “哪有,还得和王校长您这样行业里的老资格多学习。” “哎,你刚才说的,招生的工作,那个可什么来着?” “可持续经营。” “对,就这个,方不方便再说说?” “这有什么?本来就是要把方法和理念传递给培训学校和机构的。”李乐端起茶杯喝了口。 “招生这个动作,需要理解成两步,一是引流,二是销售。” “引流?”王德喜听到新名词,疑惑道。 “我们可以把有意向参加的补习的学生,认为是水池,而各个补习班和机构从这个水池中把水引到自己那里的过程,就是引流。” “一家可持续经营的机构,首先要解决就是引流的问题。中间涉及到引流的目标人群的选择、引流渠道、方法这只是第一步,但我们好多机构,其实只是重视了引流,认为人招进来就万事大吉” “而可持续性,在于销售的转化。涉及到需求分类,登记的划分,针对不同人群的活动” “二次、三次消费,客户粘性的提升” 李乐又开始侃侃而谈,并观察者王德喜的表情和动作,不住提问,点头。 这学期社会心理学的课里,有一个影响理论,社会标签会影响我们对个体的客观评价。 李乐这一步,就是活学活用,给自己“贴金”,一个专业、权威的形象,便多了一层光环。 而权威性原则的影响下,人就会不由自主的“迷信“权威。 觉得火候差不多,李乐停了下来。 “王校长,刚才说得,就是我的一些经验和理解。” “哎呀,田总,不,得叫田老师,受益匪浅啊。对了,这里还有个问题”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传来,刚刚已经神游天外的曾离一激灵,想起自己的角色,伸手,从公文包里拿出手机,看了李乐一眼。 “嗯。” 曾姑娘给了王德喜一个甜美的微笑,“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王德喜心神一荡,赶忙回道。 眼神跟着曾姑娘的脚步出了门。 “咳咳,王校长,王校长?”李乐适时提醒。 “哦,哦,我刚想问什么来着?对,那个小课包的,怎么组合” 门外,曾离长舒一口气,接通电话,“喂?” “李乐,你个狗日滴,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非得订个时间让额打电话,这不是李叔的手机好么?怎么在你手里了?” 话筒里声音高亢,曾姑娘一愣,想起李乐的吩咐,笑着回道,“歪?田宇么?” “噫?不是李乐?你谁?” “我曾离,咱们年前吃饭见过的。” “啊啊啊,烧烤,知道知道,咋是你接的电话?” “哦,我们在演戏,回头李乐会给你说清楚的,你等他电话就成。”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这哈怂又想着坑谁伲?挂了啊,拜拜。” “再见!” 挂上电话,曾姑娘左右瞅瞅,没看到人,这才又推门进去。 “我们要回到常态化动作上来,市场、销售、教学、服务,各个环节各司其职。哎,秀秀谁的电话?” “新西方,于总的助理,让我们过去。” “现在?”李乐一摊手。 “嗯,说于总一会儿到。” 李乐叹口气,看向王德喜,“王校长,你看,这,刚聊出点兴致。” 王德喜眼睛一转,“哎呀,没关系,没关系。” “那这样,王校长,咱们今天先到这儿,反正我还得在这儿呆几天,咱们再找个时间?我请您吃饭。” 李乐一伸手,曾姑娘从公文包里取出两张名片递到他手里。 “这事都忘了,这是我的名片。” “好好,这两天,一定会联系你,咱们再聊。” 。。。。。。 写字楼一楼大厅,曾离意味深长的看着李乐。 “你这演技,考中戏没问题。” “不行,还差点信念感。” “这就上钩了?” 李乐摇摇头,“兴趣肯定是有,还得看下面的铺垫。走,请你吃开封菜。” 楼上,王德喜捏着名片和宣传册,看了半天,叫过小红。 “你去按这个公司电话打过去。” “怎么?你有兴趣?” “你先打,是不是真有这个地方。” 王德喜点上根烟,坐进老板椅里,琢磨起刚才李乐说的,似乎自己现在的学校,所有的问题都能对得上。 尤其是李乐说的“续命”两个字,更是让王德喜原本就日渐加深的危机感,又增强了些。 教培机构的“红海时代”,转型,经营方式,竞争模式,哎呀,这人哪里来的这么多新鲜名词,可听着有那么有道理。 别管怎么着,看这人,肚子里是有点货。 又想到曾离的一颦一笑,呵呵,要是真的,能有合作,岂不是经常能见到? 吃吃饭,喝喝酒,拉拉手,哎呀。 无限遐想中,小红敲了敲门,“喜哥!” “哦。”王德喜回过神,掐灭快烧到手的烟头。 “问了?” “嗯。”小红点点头,“有人接,名字和地址,还有业务也对。” “有这个人?” “他那边叫小田老板、是这个人。说是来燕京调研市场。” “真么?” “嗯,我打了上面的两个电话,都对得上。” “知道了,我再想想。” kfc里,曾姑娘捏着根薯条,沾了番茄酱,“你给他们的名片,万一打电话怎么办?” “有安排。”李乐笑了笑。 陆桐前两年弄的那个港岛的皮包公司,在长安精工发展起来之后,没什么正经业务。 倒是参加各种展会给了灵感,弄了个创盈的名字,开始做起会展咨询相关的业务。 给陆小宁打了招呼,交代一声,不就有了?反正现在也没屁眼查什么的。 至于以后,我特么知道你王德喜是哪位? 第228章 缺了你,这戏就不好演 一辆牧马人,撅着屁股,斜着堵在自己的小富康前面。 王德喜来到停车场,入眼就是这一幅场景。 转了两圈,被左右夹击的车子,根本开不出去。 不由得一阵暗骂,这特么哪个孙子?车上没电话,没有122,这年头车子被堵,只能等着对方过来。 抬脚想踹车,又不敢。王德喜也知道,能开这款车的,和那些开轿子的不一样,大都是有钱的顽主。 一个不好,赔钱不说,还得挨上一顿。 正原地转圈的时候,听到身后一阵皮鞋敲地的“哒哒”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堵了您的车了。” “你这怎么齐小姐?” 王德喜转身,刚想呲喽几句,眼睛又直了。只见到盯着齐秀秀名字的曾姑娘,面颊绯红,小喘着气,一脸歉意的出现在面前。 这副娇羞里又带着气恼的小表情,让王德喜的心又晃荡起来。 “啊,王校长,这是您的车?” “是,是,我的,我的。” “哎呀,您看这事闹得。” “没,没关系,挪开就好了。”王德喜摆着手,倒像是他在给曾离道歉。 “你们不是走了么?” “新西方离得近,我们走着过去的。” “哦。这车是你的?” 曾姑娘笑着摇头,“您说笑了,哪能呢,是田总的。” “他的?”王德喜又瞅了眼这辆抬高了悬挂的牧马人。“你们公司不是在沪海么?怎么有燕京牌子的车?”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跟田总的时间不长,反正这半年,只要来燕京,他都开的是这辆。” 王德喜听了,皱起了眉头,对着牧马人的轮胎相起了面。 看到这儿,曾离想到李乐刚才说的话,人么,就怕瞎琢磨,有时越琢磨越会朝最不可能的那个方向理解。 “王校长,王校长?” “啊,你说,你说。” “刚才田总让我来开车,可我水平不行,想去找个人帮忙,既然您在这儿。您看?” “没问题,我帮你挪过来就是。” “谢谢,谢谢!”递过去钥匙,曾离又送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王德喜脚下都轻了几分。 一边爬上车,一边嘀咕,“这什么田总,要是我,怎么舍得把这么一个姑娘当司机使?太特么没人性了。” 坐进车里,感受了一下和自己那辆小富康的差别,“艹,等着,等哪天老子也买一辆。” 车子挪好,李乐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 冲曾离嚷嚷道,“你怎么这么慢?” “啊,我这边” “你好田总,又见面了。”王德喜瞅见曾姑娘在那低头抠着手指头,我见犹怜,赶忙出手相助。 “呀,王校长?您这是?” “嗨,刚才取车,碰到秀秀小姐,这多说了两句。耽误你时间了?” “哪有,哪有。” “您业务聊得怎么样?” 李乐叹口气,“他们是做出国、语言这种培训的,针对的都是有目的性的成年人,相对来说,招生没那么难,只是简单沟通一下。” 王德喜听了,眼睛一转,呵呵笑道,“做生意么,哪能一次就谈成。这样,相逢不如偶遇,偶遇就是有缘,晚上要是没安排,我做东?” “嗨,哪能呢,要请也得我来。不过今晚上不成,和家里长辈约了一起吃饭。要不等明天?我安排好地方,恭候大驾?” 。。。。。。 春寒料峭,华灯初上。 燕京的大街上已经初现堵车的景象。 不只是因为车多了,还有个原因,就是满大街乱窜的“黄虫”。 一个“招手即停五辆车”的政策,让燕京城里没几年就遍地黄面的。 横冲直撞,随时停车,冒着黑烟的黄面的,方便着人们的生活,也搅乱着城市的交通。 李乐探出头,瞧了眼前面堵着的车队。 一辆黄面的夹在几辆车中间,动弹不得,女司机半个身子在窗外,对指责她的其他司机们,左右开喷,贯口结合rap,极具西城区风格。 “又堵车了?”曾姑娘划拉着车里的收音机按钮,挨个换台,调到f974,“寒冷夜里挡不住前行,风刺我的脸雪割我的口,拖着脚步还能走多久”的歌声在车里响起。 “估计得等一会儿。这次是个女将。”李乐回了句。听见歌,也跟着哼哼。 “哎,你也喜欢听齐琴的歌?” “啊?这不是那个雄天平么?” “你这耳朵。” “哎,都一样,都是唱小女孩和原子弹。” 曾姑娘一愣,“原子弹?” “可不,圣诞夜的晚上,小女孩一个原子弹也没有卖出去,然后她就点着了一个,于是那天晚上,一个镇子上的人都看到了自己的太姥。” “哈哈哈哈!你这人,我听夏宇师哥说过你嘴毒,想不到这么毒的。”曾姑娘笑得肩头乱颤。 “哎,差不多就行了,别过去了,回头还得给你拉医院吸氧。” 缓了口气,曾离问道,“那个姓王的校长,这么快就答应吃饭,真上套了?” 李乐攥着方向盘拧了拧,“五六成,属于嘴粘上勾了,但还没咬死,明天再铺垫铺垫。” “这人看着挺精明的,这么容易?” “曾国藩这么聪明,不还是被人糊弄走了两千两白银?” “有这事?” 反正还得堵上一会儿,李乐给曾离讲了曾大人在金陵城剿灭太平天国后被一个小人物给捉弄的故事。 “所以啊,他就是因为自负善识人用人,别人就利用了自负这个弱点。而弱点也不仅仅是在人性上。” “还有一个,就是王德喜这人,现在属于风险人群,处于更容易相信人的脆弱境地,病急乱投医,自然会因为自身处境降低了戒心。” “哦,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曾离点点头,一伸手,“开车,前面动了。” 中戏附近找了家饺子馆解决,李乐在胡同口停了脚。 “哎,不走了?”曾离一愣。 “算了,我怕被打一顿。” “哈,不至于不至于。” 李乐笑了笑,“小心驶得万年船。” “明天还是上车的地方。到时候只要负责吃就行。” “我今天也没干什么啊?顶天了就是个花瓶。” “今天没你,这戏就得改剧本,效果差多了,今天你很是演技派。走了啊!” 李乐挥手转身,汇入人丛。 第229章 入套 农展馆旁边的顺峰金阁,主营粤菜。 燕京城里有名的“三刀一斧”系列饭馆里的一个。 “刀刀见血,一斧露骨”,说的就是这里。九五年时,这里人均消费就能到两百。 不过随着这两年更多高档餐饮的涌现,已经低调了许多。 但燕京城里粤菜海鲜的头牌位置,还是非这里莫属。 曾姑娘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想着能到这地方吃上一顿。 看着菜单上的价格,一阵咋舌,这哪是吃饭,这分明是在吃银子。 听着李乐在抱怨这里的虫草炖花胶里,虫草有点小了,花胶泡发的有点过了,没了爽滑的口感,炖的时候,没用椰汁。 曾姑娘拿起小勺从盅里舀出一点抿了抿,除了带点鲜味,嘴里黏黏的,其它也没品出什么,还不如学校食堂里的番茄鸡蛋汤好喝。 不知道这人是真吃过还是又在唬人。 不过刚才的大龙虾是挺好,要不是顾及场合,那个虾壳都想拿过来舔舔。 “来,齐小姐,尝尝这个脆皮乳鸽。” 王德喜献着殷勤,一直在给曾离夹菜。 “谢谢王校长,我自己来。” “嗨,一回生二回熟,咱们都见了三回了,别叫什么王校长了,叫喜哥就成。” 王德喜还要再哔哔,眼前忽然窜出个酒杯。 “来,王哥,再敬您一杯。”李乐笑吟吟的看着王德喜。 “哎,好好,田总,今天太客气了。” “叮”的一声,两人一饮而尽。 “嗯,这酒是不错。比以前喝的味道要醇厚许多,有红酒味儿。”王德喜咂么着嘴,眯着眼回味。 李乐心道,你以前喝的应该是发酵酸葡萄汁,这特么407给你喝都算浪费了。 想起问小乐姨要酒时她的眼神,回去还不知道怎么给曾敏编排自己。 拿起醒酒器又给曾姑娘倒上,“你也尝尝。” “谢谢。” 曾离端起酒杯,小口喝了,噫~~~涩不拉几的,还不如小麦汁好喝。 “王哥,咱们刚才说到哪了?” “那个叫啥小课包?” 李乐一拍手,“对,小课包。” “一般我们把小课包归为流量课程产品,主要目的是吸引流量,用来大批量的引进生源。” “而这些都是精准资源,提供的选择越多,转化的可能性越大,转化的成本也就越低” “如果你交给我们来做一场春季招生,别的不说,我带着我的团队,只在春招方面,就能保证一星期之内,四百人参加课程,半个月之内达到八百人。” “八百人,按照八成的转化率,那就是六百人,您这去年一年也没这个数?” 王德喜攥着筷子,盘算要是六百人,一人500的课程费用,这一个春季就是三十万的收益,好家伙,真能这样, “还有,如果像我刚才说的,从大课模式,转变成五到八人的精品班,三到四人的金牌班,一个学生收它个一千五,两千,收入又是多少?” “可按你说的精品金牌班这种,要签分数协议的。” 李乐夹了口蒜子瑶柱脯,咸淡还成,就是有些老,炒菜师傅手法差点啊。 “嗯,这个怎么说呢?我举个例子您听听?” 王德喜点点头,眼神从曾姑娘那撤了回来。 “你知道考驾照。” “知道啊,前两年考证可把我折腾一圈。” “我见过一个事,在考驾照的时候,有个教练带了十个学生,考试前他找到考生,说他有关系,可以给安排,五百,包过。” “这有点吹牛逼了。”王德喜摇着头。 李乐笑道,“别管他吹不吹,要是您,有没有兴趣?” “也许有。” “要是那种好几次没过的呢?或者急着拿证的呢?” “那就信得多了。” “所以哇。”李乐一摊手,“我再告诉你,五百包过,不过全额退钱,怎么样?” “呃”王德喜想了想,“那确实划算。” “但实际上呢,这个教练根本不会走关系走后门,去出这个力。” “收来钱,考过去的,以为是给钱的原因,千恩万谢。没考过的,找到他就退钱,还觉得教练人挺好。” “王校,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了?” 王德喜琢磨琢磨,“哈哈,到底是你们南方人,脑子就是聪明。” “所以,这种班,收什么样的学生,您心里有数了。” 见李乐又端起酒杯,王德喜嘿嘿笑着,也拿起杯子凑上去碰了, “还有,王校,如果您把春季招生交给我,我们对于新客户有个优惠条件。” “哦?” “前期不用您掏一分钱,一星期内,保证给您引流300人。达到效果之后,您再付款。” 李乐笑呵呵的,又扔出一个诱饵。 王德喜沉吟片刻,刚要说话,就听到有人冲这边说道,“哎,小乐,你怎么在这?” 正在扒着对虾的曾离手一哆嗦,赶忙扭头瞅李乐,心说,坏了,药丸。 只见李乐起身笑道,“张阿姨,您还记得我啊?” 曾离慢慢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制式西装,短发,带着眼镜的中年女人,朝这边走过来。身后还跟了男男女女好几个。 “这话说的,咋能记不起来。” 李乐走过去,笑嘻嘻说道,“您可比上次见到又年轻了。” “嘿,这嘴,倒是甜的齁死人。” “我这是实事求是。”李乐挠挠额头,“这不是和朋友一起吃饭么,早听说这里粤菜味道好。您也喜欢来这?” 当看到这个张阿姨的时候,李乐也暗道倒霉。 燕京这么大,怎么在这儿碰见。 前两年陪姥爷来燕京时,在峨眉酒家吃饭时见过的,那个要招婿的大姐。 而且,这么久了,还能认出自己,心说自己要是长个大众脸就好了。 只能站起来迎上,由自己引着话头,可别穿帮了。 “嗨,这不是有人找上门了么。”说完,张阿姨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几人。 “哦,明白,明白。”李乐会心一笑。 “小样儿,你能明白啥?” “跑部前进呗。” “呵呵,你呀,什么脑袋瓜子。” “张姨,那您先忙。您的事要紧。” “成,那我先过去。哎,曾老师和姗老师还在那边?” “别提了,这春节都没回家过。” “哈哈哈,你这,估计,哈哈哈!”拍了拍李乐的胳膊,“你慢慢吃。” 目送人走,李乐这才长舒口气,转身回了桌。 “熟人?”王德喜好奇道。 “啊,家里的一个长辈。别管他,咱们继续。”李乐又给王德喜满上。 “前期费用,我们一分不要,而且” 李乐后面的话,王德喜只是听了个大概,心里不断想着刚才那几个人从自己身边走过时,隐约听到的几个字,“宣传,办公厅,副主任。” 燕京土着,皇城根下,天生敏感,看向李乐的眼神,多了几分其他的意味。 第230章 准备开干 清晨,一辆三蹦子向着昌平园夺路狂飙,那一抹妖艳的红,在早春的薄雾中时隐时现。似鲲若鲤。 “我给你说,也就是我,还能一大早过来,要不然,你不得腿着去学校?”哈吉宁打着哈欠,揉着眼。 “你能不能看路,有雾!”李乐蹲在后座,抱着包,一脸紧张。 “雾?雾算个鸡脖,这条路一天走八百遍,闭着眼都能飞。放心,肯定提前送到。”哈吉宁扭头看了眼,“哎,哥们儿,咱们都老搭档了,彼此都给对方一点信任好不好。” “敢坐你的车还不信任?回头,看路。” “炉子上的锅里有煮玉米,饿了你先垫垫。” “算了,我回学校吃去。这回头再给颠出来。哎,哎,前面那是啥?” “啥前面?”哈吉宁低头,探脖。 “就那个。”李乐往前一指。 “艹,帽子,特么浪催的,这个点儿查车?” “咋办?” “咋办?搅拌!坐稳了啊,走你!” 转速陡然上千。 就听哐啷一声,紧接着,“我去,你大爷的” 得益于早操票的威胁,311几人难得早起,完成了绕场三周的活动。 正唉声叹气的扒着楼梯扶手排队上楼。 “老张,把你的屁股挪挪,影响视线。”金成哲抬头。 “偶也想好伐,可就这一个借力的地方。要不你先?”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瘪犊子想滴啥。” “你特么现在在我下面,该担心的是我好伐!” “恁俩搁那叽歪什吗呢,还上不上。看人梁灿,脸都绿了。”王伍一指最后正蠕动的梁灿。 张昭回头瞧了眼,“脸绿?帽子映的!” “扑街,顶累个肺!” “来啊,倷个小赤佬!” “阿灿,干他。”“就是,攮他腚眼子!” 几人正在闹腾,忽觉一个黑影从身边“唰”的就闪了过去。 耳边有风,眼中有电。 梁灿一愣,“这是,乐哥?” “像,闻着味道像。”张昭点点头。 “你咋知道?” “我昨晚用的他的枕头。” “噫~~~~” 等几人蹒跚着进了寝室,看到李乐正在脱裤子。 “艹,不关门的你!” “有辱斯文,伤风败俗。校风就被你败坏了!” 金成哲眼尖,瞅见李乐裤子上的一滩水印。 “这是,尿了?” “你特么尿了。”李乐抖落着裤子,“闻闻!” “没那爱好,老张来,你不是喜欢乐哥的味道么?”金成哲拉过张昭。 “别乱说。你这哪来的水?” “我要说被三蹦子上煮玉米的锅里的水洒的,你们信么?”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齐说道,“信!个屁!” 。。。。。。 张昭曾经对于早八这个安排,做过评价,“难道不严重影响学习么?” 周四,早八,还是班主任的课,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 和有些学校不同,燕大里,认为人类学和社会学是密不可分的。 班主任张涛的人类学理论这门课,李乐的评价就是两个字,牛逼。 拿过生物化学学位的张涛,人类学在他的课堂里,除了书本上宏观的理论和结构性知识外,还多了些微观的内容。 比如分子生物学,遗传学,线粒体,蛋白质。 有些名词,类似“聚合酶链式反应”,“高通量测试”,“基因测序”这种,让底下这群文科生大伤脑筋。不得不在课后到处翻书。 “我们依据人类基因组中对比,从而能得出一个推断,现代人的基因中,除了智人,尼安德特人、海德堡人,之外,还混杂着一种到几种未知的古代人类基因。说明我们的祖先在第二次和第三次从非洲到欧亚大陆的迁徙过程中,和当地的直立人种产生了杂交。” “但是现在还没有确切的人类学考古证据来证明这种推断” “而这些基因在我们现代人的四大人种中,所含的比例又是不同的,而这些基因所带来的生物性特征,比如耐寒,耐热,善于游泳或者奔跑,以及疾病和饮食结构的适应性,又间接的影响了人种的分布。” “然后,又由于这些人种的分布,结合生存环境,产生了不同的文明。” “以前我有个老师说过,你吃什么,决定了你的文明属性,现在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讲到这里,铃声响起,张涛一挥手,“下节课再说。” 底下有好学的问道,“下节课讲啥?” 张涛想了想,“要不讲讲人类的三次迁徙?” “张老师,有没有什么古人类化石拿过来看看?” “那个得去借,我琢磨琢磨。” 一群人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张涛手一压,“别只来问我,那个校庆接待组你们有谁报名了?李乐,别走,你报了名没?” 正收拾完东西准备溜墙根撤退的李乐,被定了身。 “接待组?我?” “昂,你这形象不去接待组可惜了,那是代表学校门面的。” “我就算了,我生性胆小,见人” 正说着,屁兜里的手机一阵颤抖。 “张老师,有事回头说,尿急!” “哎,去去!” 李乐跑出教室,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拿出手机,这几天净是些找李晋乔喝酒吃饭的,自己等的那个一直没来。 “喂,你好。” “是田总吗?” 听到这个声音,李乐嘴角上翘,来了。 “我是,是王校。” “哈哈,田总耳朵真是好使,这几天可忙?” “还成,托您的福,前几天谈的几个地方,都有了意向,这正准备人员和物料呢。” “哟,那真不错。那您看,有没有时间,咱们再见个面聊一聊?” “行啊,王校什么时候有空?不过今天不行,我还在昌平这边,估计赶不回去。” “那就明天,明天下午四点,来我这里,可以吗?” “好,没问题。” “那我就恭候你和齐小姐大驾!” 挂上电话,李乐的心放下了一半,这特么水了好几章,终于要见成效了。 不过不到最后签字,还不算把这狗日的全都塞进套。 进食堂,正好人都在,李乐走过去,敲敲桌子,“说个事儿,这两天都发动一下同学关系,凑够二十个人的小蜜蜂。” 金成哲举手,“小蜜蜂是个啥意思?” “就是发传单。”梁灿解释道。 “有啥要求不?” “市区学校,男女不限,最好是中关村附近的。” “给钱不?时间,工作地点?除了发传单还干啥不?” “二十一个人,下午各个中小学放学的时间,顶天两小时,最少三天。不过要提前一天培训,这个不算钱。除了发传单还有一定销售话术,这个培训时候再说。” 张昭问到,“我们去也给钱?” 梁灿一撇嘴,“你这人,都是帮老王,你怎么还算计钱呢?” “我就好奇问问。” “你们去,就只管饭。钱么”李乐笑了笑。 “还,还真有?” “最后再说。不过,老王就别露脸了,回头穿帮了。” “那我干啥?” “你负责咱们学校的传统手艺。” “啥?” 李乐一拍桌子,“写大字报!” 第231章 君入瓮,刀备好 “王校,您看一下,这是针对贵校招生所做的方案。” 一个月后的王德喜,会无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接过这份所谓的春季招生策划的东西。 那份充满了各种迷惑性数据,让人啧啧称奇的思路、想法,充满蛊惑性的话术,详细到日期的节点方案,其实就是个包裹着甜美外衣的毒药。 不过此时的他,毫无察觉,在经过李乐的一番讲解之后,那份被带动起来的渴望,只想着赶快一口吞下。 “你知道,我们的目标肯定先是流量,比如引流100人,收集有效名单500份等等,这是我根据贵校的基本条件,制定的引流,转化,收入目标收集信息800-1000人,引流入校试听课程,第一周300人,第二周600人小课包收入在元招生结束,结合转化,预计收入在二十万元。” 伴随着李乐充满诱惑的嗓音,方案第一页上的收入数字,就让王德喜彻底陷了进去。 “活动就需要有主题,有噱头。学生的意见根本不重要,需要吸引的是家长那么我们主题就是启明教育机构感恩回馈活动,当然也可以换成校庆周年这种,无所谓。” “设置一组引流产品,也就是小课包,我的建议是588元8节课,每周两节,为什么选8节课,第一,8节课可以建立学生的学习习惯,对学习产生真正兴趣;第二,与老师建立更深度的关系,方便转化续费;第三,一般能坚持上完4节课的学员,基本会报名长期课。市场是需要时间和精力去培养的。” “宣传单页2000份,a5大小,这个我已经在燕京联系了长期合作的印刷厂,我们有经过专业设计的模版,直接套用就好。一面可以是机构信息照片,一面是课程老师介绍;海报、展架,数量看具体位置来设定,学校附近可以摆的地方,都可以放置。” “收集信息的小礼品,报名之后的礼品,都是些文具或者小孩子的玩具,印有启明教育的马甲、帽子等等,看地推人数决定。” 李乐说完,瞅了王德喜一眼,“上面说的这些物料,由我们来准备,不用您掏钱。” “这个,不太好。哪能让你们花钱。”王德喜虽然心中暗喜,但还是摆出一副咱不差钱的态度。 李乐笑道,“如果是长期合作的客户,我肯定不会,这不是为了开拓燕京市场,把咱们启明当做第一批合作伙伴给的优惠之一么?就算我们的广告费了。” “哈哈,田总大气。” “一切都是为了能达成合作,帮您挣钱,也就是我自己挣钱,一开始就斤斤计较,那怎么成。”李乐一脸真诚。 “好,这句话实在,大家一起挣钱才是硬道理。”王德喜一拍巴掌,“那咱们继续往下,嗯,这个裂变是个什么意思?” “啊,这个,就是咱们以前经常说的转介绍,一变二,二变四。我们需要转变思维,不能把这些学生只当做学生,要当做我们的销售人员,只要他们拉来人上课,我们就能给他们一定的优惠。” “像课时费减免,赠送,甚至是给他们一定的提成,让他们变成我们的销售人员。” 王德喜沉吟片刻,“嗯,我明白了。花点小钱,扩大市场。” 李乐赶忙恭维道,“王校老江湖,一点就明白,厉害。” “呵呵,哪里,哪里。” “再下面,是我们要达成上面的目标和计划实施,需要的渠道人员。但不能像以前那种只管发,也要有一定销售目标和奖励,调动积极性。” “您看,一般我们是15-20人,2-3人为一组,两到三组为一个小队,每队都有我们公司的专业人员当队长。划分每队的区域定引流目标,然后把目标分解成基础目标和冲刺目标设置激励制度,个人目标和团队目标相结合,形成竞争机制,当天颁发奖励” 王德喜打断道,“田总,那这部分的费用?” “放心,田总,这个属于合作协议里的费用,如果完成了约定目标,您再支付费用。” “哦,哦,放心,只要达成目标,肯定不会少你的钱。” “地推话术培训,这个我来做,到时候需要王校长这边负责招生的人一起来参加” 一通高频率信息轰炸,让王德喜不由自主的跟着李乐的节奏,开始畅想麻袋装钱的场面。 谈到最后,李乐摆出了服务费的项目。 当再次出演齐秀秀的曾离,走到王德喜身边,俯下身,一阵幽香飘进了王德喜的鼻孔里。 给本来就心内火热的王德喜,更是添了油。 “王校,咱们合同总计价款是两万五千元,分两期付款,第一次,是达到方案里所说的第一批次目标之后,也就是小课班300人。您支付四成费用,也就是一万元。” “在达到二批目标,600人之后,您在支付剩余的一万五千元,如果没有达到,则按照完成比支付尾款” “超额的话,我们只拿超出部分的提成,15个点” “等等,我算算。”王德喜突然抬手打断,拿起桌上的计算器算了半天,“田总,你这收费比例有点高啊。” “这么算的话,就是600人,课程费也就收个三万五千多,可你这服务费就拿走两万五,这比例是不是?我这成本都不够啊。” 李乐心说,就知道你有这出,咳嗽一声,继续开始了大忽悠术,画起大饼,“王校,您怎么还糊涂了。” “我来给您算算。您这边,正常的话,一个学期的课程费用,基本上都在599元,那么,不算我以前和您提到过的金牌班,精品班这种。” “那咱按照六百人,一半的一半,三成的转化率,您这就是多少?” 李乐拿过计算器,在王德喜面前摁着,“瞧瞧,这就是将近十一万。如果是五成,这就是十八万。” “依照您以前的转化率,还能达不到五成?” “咱们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生源,只要是生源来到咱们手里,您还怕跑了?不会,王校长,您这点信心都没?” “我听小红主管说过,您以前可做过不少广告和推广,钱花了多少?效果怎么样?是不是相当于打水漂?有没有像我们这样,先保证入校生源再收费的?” 一连几个问题,催眠般的声调,勾起了王德喜的伤心事,陷入了沉思。 等了一会儿,看到李乐递眼神,曾离会意,拍了拍王德喜的手。 “王校,王校长?” “啊,哦。” “这是我们最大的诚意,另外,时间不等人啊。” 王德喜重重的点点头,“那咱们就试试?” “呵呵,王校长放心,我们肯定会竭尽全力。” 李乐把笔递给王德喜,指着合同上几处地方,“签这儿。” 看到王德喜签上自己的名字,李乐算是彻底放下心。 第232章 成功学大师亲传弟子 李乐以回去尽快安排工作为由,拒绝了王德喜的请吃饭的“好意”,带着曾姑娘开车走人。 车上,曾离琢磨了半天,问李乐,“我怎么感觉你是在真的帮他做招生?” “这个还有什么真假么?方案是真的,也肯定有效,能大批量招到学生。” “那你不就白忙活了?给他做嫁衣?我还想着,你是不是在里面有什么使坏的招数。可你这又自己垫钱,又忙前忙后的,想不明白。” 李乐笑了笑,“虚不受补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听过。那和这个事有什么关系?”曾姑娘一脸疑惑。 “王德喜这个机构,就像一个身体素质差,体弱多病的人,而我给的方案,其实更适用于内部组织结构合理,人员配置充分,又自己的营销团队,转化能力强的培训机构用来引流。” “对于那种教培机构来说,属于是基础之外的增强,也就是补药。但是这个补药到了王德喜这里,就会变成毒药。” “因为上述条件里,他一个都不具备。而且,依照他的人性,会在见到甜头之后,变得更加贪婪和无所顾忌。” “人参虽好,但不适合每个人吃。我把方案做的越完善,越能体现出效果,他就死的越快。” “搞不懂这些。”曾离摇摇头。 “这有什么,你慢慢看着就是。” “我要是那个姓王的,好像真没感觉到你要算计他。” 李乐扫了眼副驾倒车镜,“真的想算计一个人,就要真正的去替他解决遇到的困难,给他想要的东西,然后让他在对你产生足够的信任和依赖之后,让他吃下含有恶意的果子。” “老祖宗都说过的,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 曾离撇撇嘴,“真复杂。” “所以你也要小心,尤其是以后成名成星了,那些素不相识,一上来就对你好的人里,总会有居心叵测的。” “那怎么办?” “贪财有道,好色有品,喝酒有度,赌毒不沾,最重要的是,要相信劳动才能致富。” “哈哈哈哈,谢谢!” “您客气!” 和那些在女孩面前,甭管真假,总是展示出一副善良习性,温柔体贴,博取好感的男生不同,李乐根本不在乎你怎么看。 有些东西,有就有,没有,装也没用。 而这种状态,倒是让曾离感到异常的轻松。 。。。。。。 回了昌平园,卧谈会成了分工会。 “诸位,小蜜蜂联系的如何了?都报个数?” 张昭回道,“嘿,你这个价格,群情激奋啊。我这边已经回话的就三个,还有俩在考虑。” “金子,金子呢?”李乐伸腿踹了一脚床架子。 “四个,程橙那边俩。” “我这边也是四个,沈小勇那边也有三个。” 李乐算了算,“那就是七个,六个,三个,十六个。” “阿灿?阿灿?” “艹,睡着了还是装死?”张昭一翻身,拿出枕头边的一本书,瞄准,砸了过去。 “扔我干什么,我这正算着人呢?” “几个人还要算?” “你们人缘差,也就这些,我这边去掉没说准的,九个。” “好嘛,你这都是老乡?” “还有几个本部那边文学社的。” “那就是二十五了,李乐,人超了。”王伍扒着床板,探身子往下瞅,“这不就得多掏钱?” “超了无所谓,你得考虑有说好不来的,还有那天有课的,总得留点余量。” “那这钱谁掏的?那个王八蛋?” “我先拿的。” “你拿的?”王伍一听,披着衣服爬下来,坐到李乐床边上,“那这钱,你” “行了,别瞎琢磨。”李乐往墙边挪了挪。 梁灿仰起身子,问道,“怎么还要你掏钱?” “就是,不得让那犊子出?” 李乐把和王德喜定的合同说了说,几人一阵沉默。 “要不,我那还有。” “我这也有点。”金成哲一拍床板,“哎,抠搜的玩意儿,你呢?” “就,就还有点压岁钱,三四百行不行?”张昭嘟囔一句。 “算了,用不到你们,我这够。” 来的路上,李乐就算过了账,传单、海报、小礼品这些物料加上小蜜蜂的人工,扒拉扒拉,有个五六千就差不多。 自己手里三个存折,付清梅给的,李晋乔给的,还有去年成子还的钱,怎么着都够了。 “不是,你哪来的钱?” “我家有矿。” “嘁~~~~~” “爱信不信!”李乐一扯王伍,“你和沈小勇这周末去一趟西城的天意市场,买点玩具和文具过来。这个当礼品送的。” 王伍点点头,“嗯,不过买什么样的?买多少?” “这个我回头给你个单子,你按照单子采买就成,就买些中学生喜欢玩,和用得上的。” “管!” 等王伍爬上去,李乐招呼道,“给你们找来的小蜜蜂们说好,下周四开始干。三天时间。下周三去姓王的那里做话术培训。” “培训?” “什么话术培训?” “谁培训。” “我啊,李老师。国际着名成功励志学大师程安之的亲传弟子!” 。。。。。。 从第二天开始,311的几个人就开始忙活。 李乐跑到市区,找文印店的老板重新下单。 好说歹说,老板才同意把原来定的宣传册改成宣传单页。又订了五六套x展架和喷绘,文印店老板的脸上这才不算难看。 王伍和沈小勇去买礼品,张昭几个除了确认联系的老乡同学,还得拿着地图,以中关村为中心,方圆十公里范围内划定要发放传单的学校、小区、商超。 翘课在所难免。牧马人用来撑场面,再加上借来的总不如小奥拓开着顺手大胆。这些天都是用它载着人,在市区和昌平园之间来回,算是出了大力气。 而对李乐说的家里有矿,几人也开始了半信半疑。 终于到了周三,答应李乐不暴露关系,张昭三人才以招生团队蜂头的身份,坐进了启明教育的一间教室里。 “各位,如果推广的过程中,遇到家长说我们不需要,该怎么接下去?” 李乐一手掐着腰,一手捏着马克笔,看向台下的众人。 “我们可以这么说,我只占用您一分钟的时间,毕竟孩子的教育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您有空,可以带着孩子来我们学校看看,参观的同时,我们有经验丰富的老师会通过沟通,判断孩子学习存在哪一方面的问题。” “是兴趣、方法还是习惯?即便最后不在我们这里补课也没关系,至少更加清楚孩子的不足,方便知道以后该怎么去学。” “这样,是不是效果会比硬邦邦的告诉他们五十八元的小课包优惠,要更能让人接受?” 瞧见下面人纷纷点头,李乐又开始提问,“如果有家长问我们课程为什么这么便宜怎么回应?” “课程价格低,一是因为我们学校十周年庆,特别拿出来感恩回馈上课之外我们的专职老师还提供的全科答疑,只上一科,就能享受到全科的帮助” 看到戴着眼镜,打扮老成许多的的李乐,在台上给来二十几个学生和王德喜手下的销售人员,做着所谓的话术培训,张昭几人顿时感慨,艹,咋这么能瞎几把扯呢?” 不过第二天推广正式开始之后,启明教育财务室里,家长们纷至沓来交钱的场景,让人见识到了这瞎几把扯的威力。 第233章 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李乐所谓的招生计划在实施之后,所带来的效果,大大超出了王德喜的想象, 财务室里,人头攒动,带着孩子来交钱的家长排起了队。 即便金额都是五十八块八的小课包,但想到这么多的生源,在一个月后,就会变成588的长期课程,王德喜欣喜若狂。 困扰自己这么长时间问题,在李乐的手里,短短几天内,终于得到了解决。 对李乐的心态,也从试一试反正不吃亏的半信半疑,朝着盲目信任的方向一去不回。 教室外,看到李乐正在给发传单的,不,现在叫地推人员,统计业绩成果,分析遇到的问题,调整话术,画大饼打鸡血,甚至发放那个叫什么团队、个人pk的现金奖励之后,那群大学生喊着口号,嗷嗷叫的场面,王德喜更是认定,李乐就是自己命里的财神,遇到的福星。 先把这群新生消化了,然后再增加面积,扩大教室,再通过李乐找来更多的学生,收更多的钞票。 一年一个台阶,三年一个跨越,五年之内,自己岂不是能在燕京城里变成字号最响的培训机构? 正幻想着豪车美墅,美女如云生活的王德喜又看到了到曾姑娘,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把她给挖过来,放在李乐这种不解风情的人身边,简直是浪费。 “喜哥,喜哥?” “啊?”王德喜扭头,看了眼拿着张纸过来的小红。 “有事?” “你不是让我把这几天报名的人数和金额给你么?”小红顺着门框的缝隙,朝教室里看了眼,直到瞅见坐在讲台旁,帮着挂表格,地图,扮演着助理角色的曾离,“老龟孙,又特么想着吃天鹅肉。” 王德喜转身,“哦,对,你直接说数字和金额就成。” “从前天开始,到现在,报名交钱的人数一共是370多人,中间有调整课程班级和收费标准的,算下来收款一共是两万两千多。” “那就,田总说的第一阶段的人数到了?” “嗯,这田总还真不是吹牛,还说保守了。” 王德喜点点头,“是啊,田总是个有本事的。以后咱们招生要是都交给他们公司来做,看着贵了点,但比起以后得课程费,还真不算高。” “哎,也就是咱们地方小了点,要不然非搞他一个月的活动。” “老师也不够啊?”小红抱怨道。 “怎么了?” “按照这招生进度,小课包的课已经排到晚上八点多了。而且老师也不够用了,教务那边让我告诉你,要再招老师。” “具体要多少?” “语数外三科,一科最少两个老师,物化生一科最少一个,地理也要一个,你要是后面再来学生,教室也不够用了。” “还有那些老生的长期课,也得受影响。” 王德喜听了,沉吟片刻,“这个我来想办法。教师不够你就去找大楼的物业问问,还有没有空房间出租的,该租就租。” 小红一愣,“那,那个钱呢?咱们账上加上这次收的钱,可不多了,这个月底,还要发工资,下个月就要交现在这些教室的季度租金。” “别担心这个。”王德喜手一摆,“有这几百个学生,还有后面跟着招来的,还怕收不到钱?” “那个工资大不了拖两天再发。等下个月小课包的耗课结束,转化转化不也就有了?” 小红心里一沉,这半年拖工资已经拖了三回了,这驴艹的又来这一套? 不过想到这几天排队交钱的场景,叹口气,“知道了,那我回去安排。喜哥,你别忘了老师的事儿,这个得抓紧。” “知道,知道。” 小红走人,王德喜转身时,看到李乐的眼神冲门口瞄过来,赶忙面带笑容,挥了挥手。 等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里转了两圈,王德喜抓起电话,拨号。 “喂,吴亮?” 听筒里传来一阵吵闹、杯碟撞击、还有男男女女劝酒的喊声,随后,是一个带着醉意的“你好,哪位?” “我王德喜,启明教育的王德喜。” “哦,王校长啊,你好,你好。” “你在哪呢?方便说话不?”王德喜歪着脖子夹住话筒,点上一根烟。 “正和学生会的几个人吃饭呢。你等等,我换个地儿。” 好一会,才听到吴亮说道,“行了,您说。” “再给我找十个学生,全科都要。” “十个?”那边吴亮突然嚷道。 “怎么?有问题?” “是有点,现在到我这里报名的学生都是想干现结账的活,长期的,少,当补习老师的,更少。” “你想想办法。你这几万人的学校,还找不到十个人?”王德喜哼了哼。 “王校长,现在是下半学期,考试多,课程多;我们五月份还有校庆,活动一大堆,不蒙您,是真不好找。” “其他学校呢?其他学校没校庆。” 吴亮那边笑道,“外校,我认识的那几个,您觉得还会去么?” 王德喜吐出一个烟圈,“呋~~~~,说,什么条件。” “呵呵,那就看您急不急了,想什么时候要人。” “这个月底,十个人,一人再多给你五十。” “一百。我好联系。” “七十,最多了。” “八十,保证下周人过去。” “保证?”王德喜皱着眉,摁灭了烟头。 “保证!” “成,你联系小红,老流程。” 挂上电话,王德喜往后一靠,嘀咕道,“小王八蛋,早晚收拾你,艹!” 想了想,刚要起身去财务,就听到敲门声。 “请进。哟,田总,齐小姐。” 李乐笑着推开门,身后是手里拿着一堆单据的曾姑娘。 “快坐快坐!” 王德喜招呼着,赶紧起身倒水。 “您那边忙完了?” 李乐接过杯子,递给曾离,“活动一开始,不到正式结束,哪有忙完的道理。” “就是,就是,我看您这一天又是安排人员,又是整理名单,还得复盘,培训,辛苦,辛苦。” “嗨,都是为了挣钱么。”李乐从曾离手里拿过一摞表格,递给王德喜,“王校,这个是今天收集过来的潜在客户登记名单。您收好哈,这个可不能给其他机构看着了。” 王德喜赶忙接过来,一张张翻了,看到上面的姓名,学生学校年级,联系方式和补课意向科目和意向时间,说道,“呵,这么多?” “掌握方法和话术了,肯定比前两天要好得多。一共是八百多人的资料,可以挨个打电话联系了。” “嗯,嗯,好,好。” 李乐喝口水,“还有,王校,今天那个报名的统计表您看了。” 王德喜收起名单,知道李乐是什么意思,“嗯,看过了。三百七,不错啊,这是解了我的一个心结啊。” “那就好,这下,我说的话不是吹牛。” “怎么会呢,一直也没有。” “那就好。还有这个,您过过目。”李乐手一指,曾离欠身,又把十几张粘好的票据放到王德喜的面前。 李乐解释道,“这个是前期准备和最近两天做推广活动,产生的一些费用,包括物料,人工,还有其他的车旅费,都有发票或者收据一一对应。” “那这个?” “哦,您别误会,我这个是自己需要内部核销用的,不是给您的。不过”李乐顿了顿,“王校长,咱们的君子协定?” 王德喜一拍脑门,“放心放心,这个不会少你的,你等等啊。” 拿起电话,“喂,财务那边还有人么?让来一趟。” 没两分钟,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进了屋,“王校长,有事?” “周主管,上次给你的那个合同你看了?”王德喜问道。 “看过了,还在我那呢。” “回头你带着田总办个手续,按合同约定,把这次招生推广的第一批款给田总结了。” 。。。。。。 楼下,送走小蜜蜂的张昭三人,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看到李乐出来,赶紧围了上去。 “给钱了么?” “钱呢?” 李乐一拍公文包,“在里面了。” “嚯~~~这次这孙子这么痛快?” “就是,不符合本书里对他的人物设定么。” 李乐笑吟吟的看着几人,“想挣更多的钱,就得下本儿。现在,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 第234章 手起 和311里,除了李乐之外的几个人一起吃饭,曾离还有些不自在,打了声招呼便独自回了学校。 看着佳人远去的背影,张昭颇为遗憾,在那嘀咕道着,“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梁灿听了,嘴角一撇,讥讽道,“当着人家面说啊?这时候吟什么酸词。” “嘿,也不知道谁刚才一直偷瞄人家来着。” “你懂个屁,我只是在隐蔽的观察人类美好的皮囊。” “一个见人脸红,话都说不全,一个瞧见了直往后缩。”金成哲毫不客气的揭露,下了定语,“废物。” “还得是乐哥,不卑不亢。哎,说说,真不是那个啥?” 三人好奇的看向李乐。 “朋友,普通朋友,以后或许会是好朋友,结束讨论!”李乐双手插兜,“行了,吃啥?” 见李乐这么说,三人只好暂时掩下八卦之火,以待时机。 “昨天的那家的姑苏汤面就不错,浇头很地道。”张昭举手。 “不去!”梁灿和金成哲异口同声。 “何出此言?” “你不觉得你们那的面条都很矫情么?” “贼子,尔等怎敢恶语相向!” “咋滴,不好吃还让说?面条到嘴里都是生的,量小还不管饱。阿灿,是不是?” “讲嘅对!” “呸!一个北狄,一个南蛮,怎知千古膏腴之地的美味。乐哥,是不是?” 李乐夹在中间,好言相劝,“莫道阳春只供饱,到此方知东吴味。汤面,还是不错的。” “不过,尿水泡馍,各对口味,适口者珍。哎,对,要不咱们吃泡馍?昨天看到街口有家新开的馆子。” 不过这次有些失算,听到老板那句“恁几个人吃羊肉还是牛肉的?”,李乐就想走人,不过还是那句,来都来了。 也不费那个事抠饼了,直接掰成块递到餐台,浇上汤,就端桌上开吃。 梁灿看着大碗,“乐哥,怎么和你说的,还有电视里看的不一样?” “吃你的,别乱说话。” “哦。” 李乐闭着眼往嘴里填,吃的差不多,这才擦擦嘴,“下周的地推,咱们再加把劲,多弄些人过来。” 张昭点点头,“知道,没看今天那些人的眼神?一个发传单的活,除了二十的工钱,还能拿些额外的奖励。那个程橙的老乡,拿了多少来着?” “一张大团结。”金成哲回道。 “不过,按你说的,这么个拉人法,真能弄死他?” 李乐把碗一推,“把这种招生行为用市场营销的角度来解释,你们可能会更明白。这种实际上属于是低价引流。” “就是你说过的那种流量?” “对。就是一种用低价格买到的客户的引流技巧。但是这种客户并不是实际上的有效客户。反而有点类似于饭馆的试吃、化妆品的试用。你们知道为什么给定了个58的价格和一个月的周期么?” 几人一琢磨,“价格低,吸引人?” “人么,都爱占便宜。八节课,一节课也就7块钱,有几个家长算过账之后,不愿意让自己家孩子试试看?” “但是,你们想过没有,连7块钱一节课的便宜都想占得家长,又有多少愿意去报名那个588一门,一门一学期,一星期一节课的课程?实际的转化率能有多低就可想而知了。” “那就是这种学生来的人越多,反而他的支出成本和获取利润的比率越来越低?属于拿着利润去招生。”梁灿在心里算了账,“而且,人越多,他反而会觉得越有希望。逐渐进到一种赌徒心态? “那一个月咋解释?” 张昭敲了敲碗,“笨蛋,周期长,占用成本就高,再碰上刚才那种不愿意掏钱的家长,白费劲不是?” 李乐笑笑,“对,低价课只是一个简单的试学,最主要让家长体验环境、教学模式、服务,浅尝辄止即可,周期其实两节课就行,否则就是蔓长不结瓜。” “人数越多,贪心越大,越想都吃下去。” 梁灿低头想了半天,说了句,“这是不是就相当于开赛车,即便方向错了,还能调头和刹车,但是你特么把方向盘和刹车全给拆了!” 。。。。。。 王伍和沈小勇又去了趟天意,拉回一堆小礼品。 交给李乐的时候,王伍说道,“那边吴亮又开始找补课的人了。” “怎么说?” “全科,听说最少十个人。” 沈小勇点点头,“嗯,不过这次是说招长期的,和你猜测的一样。” “那就让他找,我们做我们的,你们干你们的。弄得怎么样了?” 王伍瞅瞅沈小勇,“都写了,这两天陆续收到一部分,还有几个人不太愿意,怕掺和进来有什么不好,还想再找他们聊聊。” 李乐一琢磨,“不愿意就别强求,还是前几算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再等两天,等那边再热闹热闹。刀落下来,总得有点时间。” “嗯,听你的。” 。。。。。。 当李乐带人又开始几天的地推之后,小课包缴费人数直接奔着八百奔去。 王德喜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感到无比兴奋的同时,也感受到了随之而来的压力。 如何排课,教师的安排,场地教室,一个个问题都开始显现。 一天10个时段,教室、老师都被占用,新生不能放弃,老生也不能受影响。 王德喜坐在办公室里,“幸福”的苦恼着。 “喜哥!”小红推门进来。 “物业怎么说?” “刚聊完,人家在十四层给了4间,每间35平。” “三十五?”王德喜听完,盘算起这几间教室能安排进去多少人,还有时间段的分配。 “还有没有其他房间?原来五楼的那个补课班不是才搬走么?能不能换成那个?” 小红回道,“那个咱们别想了,已经给租出去了,前天刚签的合同。” “租出去了?”王德喜一愣,“算了,算了,先把十四楼的订了,再看看楼里还有哪家。” 小红递过来几张纸,“您先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 “租赁协议上面的价格和要求。” 王德喜拿起来,直接翻到金额那一栏,看了几眼,骂道,“艹你大爷的,这不是趁火打劫么?一平方一块五一天?不都是一块二么?” 小红解释道,“人家说了,这边前几天评级,刚从丙级升上乙级,上头领导给了价格要求,他们就是个执行部门,也没办法。” “那就不租了,附近找其他的地方。”王德喜一拍桌子。 “其他地方?”小红提醒道,“教务那边可说了,下星期一又会有新的学生来上课,最少装二十人的两间教室。” “你还得买桌椅板凳进来。重新布置,这个不得花个一天?还剩三天时间,你哪来的及?” “桌椅板凳?买?” “昂。” “咱们不是原来收了一批旧的么?” “你还糊涂着,这几天给现在的教室里加座位,不早就用完了?” 王德喜一拍脑门,“艹!” 又拿起计算器,“噼噼啪啪”摁了一通,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 “还是一年起租,半年一付?” “对。” “那就租!” 第235章 刀落 忙活了几天,终于在新生班开课前,把十四楼的教室弄出来。 看着满教室的学生,王德喜除了高兴之外,还有一丝侥幸。 好在自己当机立断,要不然这些学生往哪里安置。 虽说租金贵了点,但只要把耗课结束,转换成长期课程,什么都回来了。 不过现在这588的学费是不是低了些,听说别的几家都涨到了六七百,要不要下个月开始,新生价格涨到688? 六八八,有六有八,又顺又发。 正琢磨着附近哪里还有便宜点的场地,给这些天陆续又招来的一批学生当教室上课,进到办公室就看到李乐已经等在里面。 “王校长,效果怎么样?”李乐笑呵呵的问道。 “好,很好。”王德喜咧着嘴,坐到沙发上,一脸的意气风发。 “还得感谢田总,现在,启明终于能把教室填满了。” “您客气,这是应该的,我们也是按照合同执行。”李乐把几张表格,递了过来,“这是最新一批的意向留存信息,您收好。” “哦,哦。” 王德喜接过来,瞧了瞧人数,“六百多,诶?这次怎么比上次少了?” “正常,就和捞鱼一样,我们连着两星期,在附近的中学进行推广活动,有意向的早就已经捞完了。” “也是,也是。”王德喜收好资料,问了句,“燕京这么多学校,还有没去的呢?” 李乐笑道,“王校长,您看了到昨天为止的报名人数了么?” 王德喜这才想起来,昨天的人数已经到了八百一十人。 嘶~~~~~,这岂不是说 “按照合同约定的时间和人数标准,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的工作。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们的推广工作也就结束了。”李乐伸手,“合作愉快,愉快合作!” 王德喜习惯性的抬起胳膊握了握。 只不过一时间有些茫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八百多人,三个多星期,去掉周末和准备时间,才用了几天? “王校长,王校长?”瞅见这孙子有些愣神,李乐唤道。 “啊?啊,您说您说。” “按照约定,我这边完成任务,咱们是不是得核算一下费用了?” “那是,那是。”王德喜忽然想起还有这一茬,没来由的,一阵不痛快,但还是点点头。 李乐拿起统计表和计算器,“王校,您看啊,咱们约定费用总价是两万五千元,分两个阶段,两次付款,第一阶段是300人,这个咱们已经完成了,我们呢也收到了钱。” “这个第二阶段是600人,昨天你们这边财务给的缴费数是810人,已经超出210人。咱们也别考虑后面再来报名的学生了,几块几十块的,没什么意思。就按照这个数核。” “这样的话,除了二次付款的一万五千元,还有合同约定这210人缴费总额的十五个点,共计是1852,咱们算1800,那总计就是,嘿,一六八,一路发,这数字吉利啊。” 听着李乐摁着计算器的“啪啪”声,王德喜脸色不断变换。 在听到的数字之后,沉默了好一大会儿。 李乐看在眼里,知道这狗日滴又在琢磨什么。 无非是在盘算这几天的收入,心疼要给出去的钱。 其实李乐早就清楚,能想尽借口来克扣大学生代课费的人,这种表现实属正常。 笑吟吟的看着王德喜,“王校长,咱们合同里定了,付款时间是在达成整体目标之后十天内。” “这是咱们财务的缴费人数确认签字,您也给签一个,回头我把表传给我们那边的财务,到时候您这边把剩下的这一万六千八百元打到合同登记的那个账户里就成。” “王校,王校?” “哦,哦,你说。”王德喜忽然缓过神。 “您看?”李乐手指头在桌上敲了敲,“签字?” “哦,好,好。” 看着王德喜拿笔签字,李乐嘴角一撇,慢悠悠把确认表收了起来。 “后续的服务工作我们会继续跟进,还有关于我们的转化培训资料,也会留下来。这点您放心!” “放心,肯定放心。” 。。。。。。 “乐哥,姓王的签字了没?” “签了。”李乐从包里拿出东西。 “张昭,这个确认表,你和合同一起收好,到时候,能用得上。哦,还有这个。”李乐从上衣兜里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录音机,取出里面的磁带,一起递给张昭,“回头去学校影音室,看看能复制几盘不?” 张昭接过来,仔细收进了一个牛皮纸袋里。 李乐又拿出一沓名单,递给金成哲,“周边那些辅导班和教培点,你联系的怎么样了?” “一共联系了十三家,有六家有兴趣,不过价格么,都不太高,最高的一个才给三百块钱。” “行了,你还想要多少钱?有个几十块钱都算好的,差不多就成,再多找几个,有钱就成,咱们不是想拿这个挣钱的。” “嗯,我知道了。”金成哲拿着名单,翻了翻,“哎,这怎么多了?” “那是他们现在在校的老生的名单。” “嚯~~~,你连这都搞来了?” 李乐呵呵道,“总有缺钱的人,那不得好好利用?” 金成哲一伸大拇指,“厉害!这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瞧见李乐看向自己,梁灿点点头,“放心。里里外外我都看过了,一处没落下。” 李乐拍拍手,“那就开始。” 。。。。。。 “吴亮,这都月初了,你那边的人到底什么时候能过来?” 办公室里,电话开着免提,王德喜语气不善。 扬声器里传来吴亮懒洋洋的声音,“王校长,放心,这才几天,肯定给你安排过去。” “你现在找了几个人了?” “干嘛?” “别一起了,有几个先来几个。” “不至于这么着急。” “我管不了这么多,明天我就要见到人。不然,我过去找你聊聊?”王德喜抬头,和桌边的小红对视一眼。 “成,成,明天,就明天!” 摁了电话,王德喜说道,“怎么样,这下行了。” 小红“嘁”了声,“这人,我反正信不过。” “行了,隔壁楼里那两间教室也租了,老师这也安排了,还有什么事?” “哦,还有这个。”小红朝王德喜面前甩下一张表,“这个是上月的工资表和老师的课时费。” “不是说等几天发么?” “等几天?咱们自己人工资你说拖也就拖了,这课时费,你能不给?这些都是当初花了老大功夫给找来的兼职老师,又不是那些大学生。” 王德喜不耐烦的甩甩手,“课时费多少钱?” “呶!”小红手一指。 “两万三!?”王德喜叫了声。 “昂。” “怎么这么多?原来才不到一万。” 小红指着单子上的课时记录,一点点给解释着,“你看看,这是给老生的讲课的,是不到一万,可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都是小课包来上课的学生讲课费用。” “就这一项,又多了一万多,你能不给钱?” 王德喜盯着表,脸上红白交替。 “先放我这,我算算再说。” 小红听了,叹口气,“行,那你尽快,十号,十号!” 等小红出了办公室,王德喜想了想,拿起电话。 “周主管,咱们账上还有多少钱?嗯,对,去掉昨天新租的教室,那个今天下午得付款,还有多少。” “多少?不到一万?” 王德喜腾的直起腰。 第236章 小李飞刀 财务那边给了回话之后,王德喜像得了刻板行为一样,低着脑袋,在屋里来回踱了十几趟,这才又坐下来,开始盘账。 “老师课时费两万三,员工工资八千六,半年房租房租三万,两间新租教室的桌椅板凳钱,水电费” 嘀咕半天,零零总总加在一起,缺口一共五万多。 似乎,还有什么没计算进去,王德喜在纸上画着圈,一锤子桌子,艹!还有那个田总的服务费一六八。 顿时感觉呼吸有些不畅,扯了扯领口,大口透着气。 缓了好一会儿,王德喜又是一弯腰,打开抽屉,拿出一本红色的存折,翻到最后一页,仔细瞅了瞅。 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又有些信不过,拿过计算器又摁了几遍。 一咬牙,拿起电话,把小红又叫了进来。 “喜哥,有事?” “你回头去物业找他们的常经理,问问看,房租能不能先按照季度交,最好能先给一个月的。” 小红一愣,“啥?一季度?一个月?” “叫唤什么,又不是不给,就是往后推推,少交点。” “不行,肯定不行。” “你哪头的?”王德喜脸一沉,“你不去谈,怎么知道不行。” 小红“哼”了声,“我又不是他妈,他凭什么听我的?” “你,咱们租他们这里也有两年了,以前都是按时缴纳,这不是暂时遇到问题了么。你去谈,先去谈了再说。保证过完这个月,一定给,给一年的。” 小红叹口气,“行,我去试试,要不行怎么办?” “尽量拖,不行就往我头上推。拖到把现在这些新生转化完,不就有钱了?你明白?” 小红一噘嘴,怎么不明白,这龟孙儿又要玩躲猫猫,来个避而不见。 “明白了,可这些学生上礼拜刚来上课,后面还有新的跟上来,耗课完,最早也得一个月。” 王德喜摸了摸脑门,“等上两节课之后,开始找家长聊。田总不是给培训了几次转化话术课程了么?我看效果就不错。” “晚上,下班后都别走,除了上课的老师,一起开个会,教务,财务这些一起来,说一下怎么开始转化,还有定一下目标。” “咱们手里这么多的新生,就是再差,三成的转化率总有。那就是两百多人,这就是十几万的收入。这都是咱们的底气。知道不?” “哦,好,我回头通知他们。” 小红嘴上答应,心里却无比膈应,知道你爷爷个头,底气你姥姥个爪。 拖工资,又特么下班开会,就该特娘的你这种老板破产。 “那个,喜哥,刚几个人问我工资发不发的事儿,你这边?”临出门时,小红又试探着问了句。 “先开会,开完会再说。” 看见王德喜一脸不耐烦的无赖样,小红心道:“呵~~~tui!!”转身,走人。 想了想李乐在给小蜜蜂培训时候的语气,动作,情绪,王德喜感觉自己来也不难,打打鸡血,画画大饼,咱也会不是? 似乎从李乐身上得了信心,王德喜拿起存折下楼去了银行。 再回来时,把两万多的现金交给了财务。 财务看到钱,眼神里带着期望,可听到王德喜说嘱这是给老师们的课时费,一定要正常发时,瞬间,又没了光。 。。。。。。 周六晚九点,补习结束的时间。 学生们从楼里一涌而出。 最近来补课的人越来越多,许多学生不愿意等着挤电梯,纷纷选择从楼梯走人。 沈小勇在楼梯口观察半天,看到几个结伴下来的学生,一低头,迎了上去。 “哎,你这人,慢点儿,怎么乱走。” “啊,不好意思,没事。” “没事,你诶?沈哥?” 一个学生认出沈小勇,冲其他几个人招呼道。 “嘿,真是沈哥啊。” “寒假的课你怎么上完就走了?” “就是,我还以为你继续教我们化学呢。” “现在这个老师讲的乱七八糟的,比你差远了。” 看着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学生,沈小勇笑了笑,“我来拿以前落在这的东西。” “嗨,我还以为你又回来代课了呢。” 几人有些失望。 都是寒假里沈小勇化学课上的学生,时间虽然不长,但燕大的光环,扎实的知识,认真负责的态度,再加上不摆老师的谱,让沈小勇和这群孩子相处的挺不错。 “哎,你们吃饭了么?” “没呢,正想着在楼下找个脏摊儿吃点儿。” “我过来时候,看拐角那家炸串还出着,我请你们。”沈小勇揽过一个学生。 “那多不好意思,算了,算了。” “嘿,说这话就知道言不由衷,走不走,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 几个学生相互瞅了瞅,齐点头,“走!” 楼后面一个巷口头前,一辆支着电瓶灯的三轮车,煤气罐、铁皮桶改成的炸炉、两张小桌,几把马扎子,就是一个流动的炸串店,三轮车轱辘前面,还立着一块板子,写着“正宗泉城炸串”几个油漆字。 学生们手脚麻利,各自挑了一大把,交给老板炸了,又抹上辣酱甜酱,围着一张小桌子开吃。 “沈哥,谢了啊。” “这有啥,不教你们课,咱们也是朋友不是。”沈小勇乐呵呵的说道,“回头我给你们留个寝室电话,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不过最好是晚上,白天我得上课。” “嘿,那感情好,不收钱。” “不收,不收,义务的。” “沈哥仗义,不像这学校的人,净特么要钱,跟着腚后面催学费。”一个留着寸头的学生,咬了口裹满甜辣酱的火腿肠,烫的直吸气。 “交学费不应该的么?”沈小勇说道。 “嗨,沈哥,你是不知道,哪有这样的。”另一个学生扔掉根签子,擦擦嘴角的酱汁,“这刚开学有俩月么?就劝我们续暑期班的费用了。” “这么早?这才几月份?” “那可不,毛裤都没脱呢,就想着要夏天的钱了。” “还说有什么优惠。说什么3月份交钱七折,4月份交八折,五月份就没优惠了。我妈一听,赶紧让我过来交钱。” 沈小勇笑道,“这不是好事么?省钱了不是?” “省钱是省钱了。”寸头学生一抹嘴,“可那课也和掺了水似的。” “怎么说的,这边的老师不都是有经验的好老师么?” “好个头啊,一节课,除了做卷子,讲讲题,其他像你那时候给讲的一些系统知识点、结构,思路,解题窍门什么的,都是一带而过。” “就是,听说是这些老师还带着什么新来的上小课包的学生,精力有限,顾不过来。” 沈小勇对面一个学生,一拍膝盖,“那群新来的,乱的很,今天不还有打架的么?一个个看着跟小流氓一样,我还看见我们学校的倒数第一呢,他能听懂个屁啊。” “要不,你还回来,我们跟你上课,多交钱也愿意。” 沈小勇摇摇头,“我也是学生,课也多。再说,这里哎,算了,算了,你们赶紧吃,早回家。” “别啊,沈哥,话说一半。” “说说,你哎什么?” 沈小勇扫了眼四周,把凳子往前挪了挪,低声道,“这个你们听听就行,我也是听说的” 几个学生偎过来,半晌后,“啊?” “还能这样?” “那不是坑人?” “嘿,这孙贼!” 沈小勇一扬手,指着几人,“我可是听说啊,真假你们自己判断,但要让人知道是我说的,就是你们传出去的” 吃完炸串,沈小勇撵几个学生回了家。 站在巷口前等了等,就看到金成哲和王伍从旁边的楼里走了出来。 “小勇,你这边完事儿了?”王伍走过来说了句。 “嗯,你们呢?” 金成哲一拍胸脯,“ok思密达!” 第237章 一刀又一刀 如果真要是说起来,吴亮还算是给力。 王德喜在几个教室外面溜达了一圈,瞧着被安排过来的几个大学生,讲课时青涩但异常认真的表情,稍稍放了放这几天悬着的心。 一番东挪西借,拆东补西,又拖又赖,算是暂时稳住了局面。 只要再坚持半个月,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不过想到为了提前收取的老生的学费,许出去的那些优惠,还是有些隐隐肉疼。 七折、八折加赠课,算了算,如果都能收上来,怎么也得有个一两万。 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嗯,还得开会强调,赶紧让新生转化,大不了和老生一样,多给点优惠和课时。 等到暑期,再找田总过来给帮忙招生,怎么着都能再赚回来。 正琢磨着怎么再能开个金牌班,精品班,还能多收钱,就走到教务这边。 还没进门,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秦老师,您也别说这么多,赶紧把我们的费用给退了。” 退费?王德喜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贴在门口,歪着脑袋听着。 “于航妈妈,这不是前两天才交了暑期班的费用么?再说于航在这里已经上了一年了,您这要退费退班,总得有个理由。” “理由?当初不是你们承诺来去自由么,什么时候不想上了,就能退。”一个女人说道,语气颇为不善。 “这个不合适。您是对课程时间安排,对老师教学质量,还是其他的有问题,您可以告诉我们,我们重新给安排。” “用不着安排,赶紧退费,退完费我们下星期就不来了。” “这个,我做不了主,得报给校长那边,他批才行。” “他在哪间屋,我这就过去找他。”一阵凳子的响动,跟着是“嘎哒哒”脚步声。 王德喜一皱眉头,转身进了屋。 “哎,你不是那个王校长么?” 王德喜定睛一看,一个烫着花卷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面前。 “你好,我是。您这是?” “那就好,这样,我家于航不想在这上了,你和这位老师说一声,开单子,我好去退费。” “退费?”王德喜瞅了眼女人身后,教务的工作人员,“小秦,怎么回事?” “啊,王校长,这是高二a班,于航同学的家长,要咱们退她学费。” 王德喜点点头,“于航家长,刚才我们教务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才让您想起来要退钱?” “没什么不合适的,是我们家孩子不适应这里。” “不适应这里?咱们之间有过约定的,只要没有正当的理由,是不能无故退费的。您硬要退,只能退剩余学费的三成。” 中年女人一甩头发,“三成?你这是糊弄鬼呢?” “白纸黑字,咱们有约定,得按合同来,小秦,你去把于航的合同找来,给这位家长看看。” “好。” 等了会,小秦从文件夹里,找出培训协议,给中年女人看了。 “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王德喜从女人手里拿过协议,指了指违约责任那一栏下,几个标黑的小字。 女人伸头看了眼,嘲讽道,“嘿,你们够鸡贼的哈,最底下一行,这么小的字,给谁看的是?” 王德喜笑笑,“字再小,也属于协议的一项,何况后面还有您和于航的签字,就是确认了。” 说到这,王德喜已经摆好架势,准备来个舌战。想退钱,门儿都没有。 不过臆想中的场面没有出现,女人把合同拿在手里晃了晃,“不给退,耍无赖是,行,我今天不和你们吵,等把于航安顿好了,我再来,咱们再掰扯。” 女人挎上包,刚走到门口,王德喜像是从女人话里想起什么,连忙喊了句,“等等,你才说的安顿好了什么意思?” “哟,我还不愿意告诉你了呢。” “要是我签字退钱,你能不能告诉我?” “签字?”女人瞧了王德喜几眼,“先给钱!” 等小秦带着人,拿了签字的单子去了财务,回来时,王德喜问道,“这样行了?能说了。” “就是,这多大气。想知道?” “啊。” “问问你们的学生,这两天家里收到过几个补习班来的电话。我就说这么多。” 等女人走了,小秦抱怨道,“您这就退了?大几百呢。以前你可从不这样的。” 王德喜脸一沉,“要你管?去,把小红叫过来。” 没一会儿,小红进了教务处,“喜哥,找我?” “你回头晚上上课的时候,问一问学生,家里有没有接到过别的补习班的电话。” 。。。。。。 “艹尼玛,这群王八蛋,他们这是看我招到学生,眼红了,开始玩儿阴的了?” 第二天一早,刚进办公室的王德喜,听完小红的汇报,一脚把凳子踹翻了个儿。 小红一激灵,赶紧退后几步,心不在焉的看着王德喜在那直跺脚。 “还说了什么?” “哦,有几家说了,只要去他们那上课,咱们这边剩多少学费,他们都给算成优惠。” “哪家这么说的?” “拓力、盈舟、绩学都这么说,还有其他的,说是只要去,也给一定折扣。” 王德喜一时间脸色通红,眼角直抽抽,抓了根烟塞进嘴里,点上,猛吸了几大口。 “这特么是有人把学生资料给漏了出去,资料都在谁那?” “除了你,也就教务有。你怀疑是小秦他们?” “我这边都锁柜子里呢,肯定没人能拿走。” 烟头一扔,脚后跟猛地踩了踩,王德喜恨恨道,“走,去教务!” 只不过,还没走出门,就看到小秦跑了过来。 “你特么是秦桧?”王德喜咬着牙挤出一句。 “啊,什么秦桧。”小秦一抹脑门上的汗珠,“王校,赶紧,赶紧去看看。” “看什么?” “人,人都在财务室门口,堵着呢?” “什么意思?”小红上前,扯了扯小秦。 “就,就是家长,要退学费。” 王德喜一愣,随即上前一步,抓住小秦的衣领,“要不是你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他们能来?” “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特么装,你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王德喜两只眼瞪的像铜铃。 “我清楚啥?”小秦嚷道,“他们来退费,说你要卷款跑路!” “跑路!什么意思?”王德喜这时候有些懵圈,手一松,“我跑什么路?上哪跑路,跑哪去?” 只不过还没等小秦回话,走廊里一暗,从另外一头走过来一群人。 “你们谁是这个学校的负责人?” 王德喜转身,看到来人的大盖帽,绿色制服,袖口和裤缝处的金色条纹,脑子里已经乱成了浆糊,这退个学费,不至于把这群人也招来。 “是,是我。” 领头的一个两毛一,说道,“是就行。” “我们是区消防局的,例行检查,请你配合,这是我们的证件。” 看到证件上面那个大大的,金闪闪的徽章,王德喜觉得有些眼晕。 第238章 三角地就是“刑场” 早先燕大里起名,总是略显敷衍和随意。 食堂不叫什么园、苑、阁,面积最大的,就叫大饭厅。 大饭厅前面的空地上,自打栽了一些柿子树,名字也就变成了俗不可耐的柿子林,再后来逐渐变成了卖书或者搞集会的地方。 尤其卖书,几根绳子拉在柿子树之间,围起来的就是一个摊位。 多是些个人看过的二手书和教材,真有什么好东西,也得等偶尔来这里练摊儿的教授、老师,在他们手里碰碰运气。给钱也行,拿书换也成。 在柿子林里,完成了知识的再传播。 但这两处地方,都不如一旁挨着的三角地出名。 在一些有着某种精神特质的学生眼里,这里是学校里有志青年、有识之士,才情四溢之人,“思想火花”和“不羁精神”最终汇聚交流之地。 几块简陋的宣传栏,并排而立,貌不惊人。 谁都可以朝上面贴东西,但能坚持多长时间,只关乎内容。密密麻麻,五颜六色,随风哗哗作响,体现着燕大的散漫、任性。 寻物但也可能寻人的启事,售卖二三四手物品的招贴,要多长个心眼儿的求助信息,社团活动的通知,以及校内外学术动态,时政随感等等,家国情怀,高谈阔论,挥斥方遒。 没有信息时代的点赞留言,反而像是厕所蹲坑隔板上的涂鸦。有的在原纸上随意加批着类似“俺也一样,+1,赞”或者“狗屁,胡吊扯,垃圾,yue!”,也有在另起一张,洋洋洒洒小作文予以严词驳斥和大力支持。 三角地驳杂、有趣、有用。成了燕大里一块最特殊的地方。 只不过此时李乐看到的三角地,已经逐渐变了味道。 宣传栏上补丁一般密布的,以新西方为首的各类考研、托福、gre的宣传单页,四六级辅导班,出国留学,招聘信息的招贴纸,就像电线杆子上治疗特殊疾病小广告一样,让人膈应的难受。 浪潮滚滚而来,打掉一些东西,又带来一些东西,新老交替从不事先招呼,潜移默化中,已经完成了时代的更迭。 没那么坏,但也没那么好,终究还得看你的选择。 一旁书店的小门脸前,王伍胳肢窝下面夹着一米多长黄色的一卷纸,手插在兜里,脚尖不断搓着地。 “就这样能行不?” 李乐点点头,“行不行先把舆论造出来。再说,又不是造谣,传播谣言。” “我们只是用平实和质朴的语言,来客观描述一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符合新闻学的三要素,谁也挑不出毛病。这里就是他的‘刑场’。” “成,就听你的。不过”王伍指了指来往的人群,“不会被人给撕了?” “放心,上面写了咒语。再说,这种茶余饭后的八卦,大家喜闻乐见。”李乐说完,瞅了眼路口,“老张呢,怎么还没来。去哪买浆糊去了?” “不知道,应该快了,哎,来了!” 李乐扭头,看到张昭骑着一辆战损巴格达风格的女式自行车,忽忽悠悠从宿舍楼的方向拐了过来。 一捏闸,“吱扭”一声,停到两人身旁。 “你这,不是从北门出去的么,怎么从那里过来的?这哪来的车?” “路不熟,拐错路口了。车子是遇到戏剧社的师姐,借的。给,两瓶,够不?”张昭岔开腿,支棱着,从已经快散架的车篮子里提溜出两瓶浆糊。 李乐接过来,“够了。走,贴上去。” 没到饭点儿,人还不多,几个凑在宣传板前看小文章的,瞧见李乐三人过来,让开了位置。 有人问道,“嗨,哥们儿,那个部分的?” “昌平园。” “呵,可够远的,跑这儿贴什么?这么大一张。广告还是通知?” 李乐回了句,“大字报。” “auv,这两年可少见啊,什么内容的?” “揭发加骂人。” “水平如何?” “够脏!” “那还等啥,赶紧贴上,要帮忙不?” 李乐想了想,“哪块儿存活率高?” “这儿,往这贴,从这到那,一片都是骂人的。”那人指着一处。 “谢谢啊。” 李乐比划比划大小,找了块空大的,冲王伍说道,“贴!” 。。。。。。 校庆临近,吴亮在外联部里的工作日渐繁忙。 外联部的官方定义是主要负责开展与国内各大高校的联谊工作,与校外的企业和赞助商进行合作沟通,为广大校友谋取福利优惠。 其实说白了就是对外拉取赞助,对内与各部门对接,报销账单。 有人觉得挺苦逼的一工作,但学校和学校差别大了去了。 有的学校,搞活动拉个赞助,求爷爷告奶奶,弄来三瓜俩枣的,一个不合适,还得被数落一顿,那滋味儿。 可顶着燕大的名头,赞助不愁,各方给的优惠不断。就连看演唱会球赛,都有人送票。手里有钱有资源,属于极吃香的部门。 校庆之时,众多世界名流,国内高官大佬齐聚,届时想要露个脸的企业单位不要太多,吴亮他们所谓的繁忙,也早早的开始与社会接轨。 昨晚一个做礼品的公司安排了席面,酒好菜贵,嗨歌劲舞,自然就醉了。 一觉睡到中午,吴亮这才晕乎乎的起了床。 想起晚上还有一家做广告衫的邀约,吴亮叹口气,这日子过得。 端着盆准备洗漱,刚走到水房门口,就被人唤住,“吴亮,吴亮!” “有事?你先去我寝室,我洗把脸再说。” 来人一脸焦急,“还洗什么脸,赶紧去三角地,那边有你的大字报!” “什么玩意儿?”吴亮揉着眼,好像还没听明白。 “大字报!” “哦,什么样的?” “别问了,赶紧过去看看。” 来人拉起还穿着拖鞋的吴亮,“呱嗒呱嗒”一路小跑,冲向三角地。 还没到地方,就远远的瞧见宣传板的一角,被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赶紧凑过去,及听到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嘿,这吴亮是谁?” “听说是外联部的,经管,好像是。” “这事儿做的,可不地道啊。” “可不,坑自己人,忒不是个玩意儿。” “鳖孙儿!” “乐色!” 吴亮在旁一听,心里顿时一惊,这是什么事东窗事发了? 元旦新年晚会吃回扣?不会啊,租音响那家伙嘴挺紧的啊。 三八节女生礼品?也不对,我没怎么参与,都是女生部主办的,我就给卖卫生巾的搭了个线,不至于不至于。 那就是上次歌手比赛更换合同金额的事情? 艹,那特么是部长和几个副部长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越想越不对劲,一抬头,看的人太多,只好又低着脑袋,溜边儿,见缝插针,挤了进去。 通过前头俩大个儿肩膀中间的缝隙,吴亮瞅见了那张黄底红字的所谓大字报。 待看到标题的几个大字,吴亮暗道,这下,要毁。 第239章 刀刀不离后脑勺 有人在念,声音愈发高亢,吴亮缩着脖子,脸色不断变换。 “关于经管学院吴亮其人其事谁撕谁挂科!天天早八!艹,好歹毒,好歹毒!” “余幼时初闻燕大,即知为华夏文脉所系,上承太学之正统,下立新学之祖堂。纳大师以辈出,还文化而益万民。融万千俊杰才智,独揽神州,汇千古之渠流,占仙阙华芳,并当世之华彩,控北斗而灿群星。” “戊戌变法,开维新之先河斯诚爱国、进步、民主、科学,‘五四运动’之圣地奋进于改革之际,承炎黄之传统,普泽夷阊” “遂独旷于世而秀众,骋骏骅以腾骧。雍宁黉宇,日新又新” “心向往之,乃立誓行将必至。” 有人叫嚷,“嚯!这特么还是咱们学校?” “废话,这不写的明白,还能是隔壁那群蠢货?” “吁~~~~~~” “行了,继续,下面写的啥?” 有人继续念道,“十二年寒窗,凿壁囊萤,丁丑年中,幸得招录,于齐鲁北上圆梦” “虽日浅,但感慨燕大学风鼎盛,学子立雪,含英咀华,尽是龙驹良骥;教师德才,宝筏兰艭,俱为博学鸿儒。” “英杰汇聚,俊才星驰拭碧玉以明晔,焕彩霞乎未央呜呼,幸甚!” 下面又有人打断,“嘿嘿,说的都不好意思了,这马屁,拍得!” “拍个屁,这叫先抑后扬,那谁,往下,往下。” “家贫,有念于父母辛劳供养,不胜其累,遂应同乡经管学院吴亮之邀,至校外补习机构兼教,谋薪资以生活” “轻信于人,误以为燕大师兄,受吾校浩然之熏陶,当如君子,其胸无私心奸佞,行无亏天之举。高洁行仗义,问天心不愧。无贪婪之余,鄙卑贱之行,不负苍天德意,不辱人之高洁。品行端庄魏岸如五岳,心澈如水效观音柳枝常撒” “名为外联,实为古之贪佞牙人,与校外勾结,坑害同学同乡”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胡不遄死!集古今糟粕于一身,世间缺德行之大成,盖燕大百年之历史,无出其右,是为燕大之耻!” 有不明白的问着身旁的人,“哎,同学,这是什么意思?” 被问的人翻起白眼,“你是咱们学校的?这都不懂?” “嗨,学数学的,不善此道,讲讲?” “意思就是,你是个没脸没皮卑鄙无耻的人,怎么不死去!”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 这些话钻到吴亮耳朵了,犹如一把把小刀,直朝心口而去。羞恼之间,恨不得一把将大字报扯下撕烂。 可这时候,哪敢胡乱动作。 弯腰,想赶紧逃走,又被后来看热闹的人堵在中间,一时前行不得,后退不得,只能红着脸继续煎熬。 “内欺同窗,外负友校。其人又以此为计,蛊惑友校,如人大、清大、理工、师大同学,至此机构,行苟且之事,暗通款曲,以谋私利。致落人口实,燕大蒙羞” “昌平园,琅琊,王伍。” “哎呦,这下面还有统计表啊。”念到后面,有人发现。 “哪呢?哪呢?哎,哎,看见了。” “好家伙,这可是把学校的脸都丢尽了哇。瞧瞧,外校好几个。” “这个说好一千,只给人三百,这个一千二,只给五百,还有这个,两百块钱,打发要饭的呢?” “这就好几千了,他得拿多少?王八蛋!” “他也找我了,幸好没去。坏种!” 看到统计数字,围观人群,群情激愤,纷纷咒骂起来。 实在没法呆了,吴亮低头遮脸,使劲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脑子空空,浑浑噩噩。感觉路上所有的人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面色鄙夷。 等回了宿舍,关门苦想对策,可这种事,不出半天,肯定会变成校园热搜,只好一咬牙,又出了寝室,奔着外联部的办公室行去。 。。。。。 燕园里的热闹只是刚刚开始,启明教育这里,已经人声鼎沸。 走廊里站满了学生家长,“出来,退费”声此起彼伏。 “喜哥,你总得出面啊,这不能让我们小员工和他们谈。” 小红看着瘫在老板椅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满面愁容的王德喜。 “等等,等我想想。” “还想?” 小红长舒口气,想起这两天学校的鸡飞狗跳,一阵心累。 消防来人,上上下下走了一圈,然后在检查整改单子上写了,没有防火门,没有喷淋,没有使用不易燃的材料。 灭火器没压力,消防水管被封进了柜子后面,没有引导灯牌。大大小小好几样。 最后给了要求,停业整改,什么时候恢复,什么时候再上课。 王德喜听到这个,差点中风。 “这特么不是该物业承担的责任么?”王德喜又开始习惯性的甩锅。 “你这是属于二次装修,没有消防申报和申请检查,就开门上课。物业有没有责任,得看你们的约定,我们只负责检查开单。没改造完成前不准上课,听到没?我们每天不定期有人来看。” “要是偷偷上课了,就不是自己整改了,看你的面积,两三万的罚款是有的。” 消防局的人轻飘飘走了,留下风中凌乱的王德喜。 只不过这件事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今天就有大量的家长上门,要求退费。 理由很简单,据你们学校内部人士透露,王德喜这几天变着法的鼓噪学生交钱,是因为欠了外债,入不敷出,想提前卷了学费,然后一夜间关门跑路。 停课、整改、退费,三件事像三把刀,一把比一把锋利,刀刀不离后脑勺。 第240章 收,割 几百名生源,就像挂在脑门前面的胡萝卜,让王德喜依旧心存幻想。 但幻想的丰腴终究是敌不过现实的骨感。 各种内外交困的叠加,使得王德喜构建的海市蜃楼,终于在家长们一声声退费的叫嚷中,开始垮塌。 “这肯定是别的学校在造谣,我要是那种人,还能干这么长时间?”王德喜声嘶力竭。 “哟,钓鱼总得打窝,骗子也得下本儿,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别废话,退钱!”家长a风轻云淡。 “咱们有协议,上课超过三节,不能退款。” “狗屁,别以为我们不懂,你后面还有不能履行协议这一项呢,责任在你,不在我们。”家长b显然吃过见过,是个懂的。 “我怎么不能履行协议了?” “嘿,孙贼,帅无赖是,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消防给你下了通知,你这边得整改,停课。你怎么上课,拿什么上课?” “旁边和楼上我还有教室。”王德喜奋力争辩。 “你特么这层都没交租金,欠小半拉月了,还其他教室,狗屁!这是想捞一笔就跑的预兆。” “就是,那几间教室又不是没看过,能装下多少人?赶紧滴,退钱,别耽误我们时间。” 家长c双手一拍桌,把一旁的小红吓得又往门口挪了几步,打算风头不对,立马闪人。 王德喜又冤又恨,想起这些天扔出去的钱,搭进去的人情和精力,只觉得热气上涌,脑门一热,“哎,你丫拍什么拍?再拍一个试试?” “哟呵,你特么骂谁呢?”家长c丝毫不惧,咣叽咣叽又捶了几下。 “你大爷的!”王德喜嘴里骂着,伸手推了对方。 “艹,敢动手?揍丫挺的!” “去你妈的!” “傻逼,玩真的是,打女人?抽你个王八蛋!” “妈妈们靠后,爷们儿来!” “报警,报警!” “揍他,揍他!” “欧累欧累” 谈判的教室,顿时成了战场,挠、踹、踢、抓、锤,各种招式开始往王德喜身上招呼。 王德喜仗着身材的敦实,宁愿挨上两脚,也得回上一拳,只不过面对女家长神出鬼没的指甲挠脸战术,力有不逮,没几下便开了花。 小红早一步退出教室,“噔噔噔”小跑到财务室,和周主管一起扒着门缝观看实况。 “哎,你咋不过去帮忙?”周主管问道。 小红一扭头,“帮忙还要警察干什么?” “嘿,你这人,这王八蛋待你可不薄。” “不薄?那是我一个人顶三个人用,文秘,招生,客服,就给一份工资,平时那点小恩小惠够干什么的。要不是图这里离租的地方近,我早就走了。”小红哼哼着。 周主管笑笑,“可这工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发。账上还剩下几个学生的交的补课费,看他怎么应付这些家长。” “那怨得了谁,还不是他自己作的,平时净干缺德事,等着,好戏在后面呢。周姐,旁边那家新开的票务公司咋说的?你几时过去?” 周主管眨眨眼,“下周就行,怎么,你也想撤了?” “我可不像你,家里有个能挣钱的,我这得看着这到底是个啥结果,看能不能拿到钱。”小红苦着脸。 “撤,再等下也没什么头绪,王德喜这回,是彻底嗝儿屁着凉了。” 小红听了,觉得周主管话里有话,“姐,不至于,他手里应该有钱,这两年挣的也不少哇。” “呵呵,挣得再多,就怕瞎扔呗。”周主管低声道,“实话跟你说,这孙子这两年跟人家倒腾煤炭,亏大了去了,最少这个数!” 周主管一个巴掌翻了三下。 “这么多?”小红一捂嘴,“我都不知道,你怎么” “废话,我是干什么的?从学校往外转钱不得经过我?多个心眼就扫听出来了。听姐的,你也赶紧找退路,有模有样的,怎么都好找工作。” 小红抿着嘴,想了想,点点头。 “嗨,派出所来了。” 。。。。。。 当李乐再次来到启明的时候,明显感到这里的冷清和工作人员脸上的淡漠和懈怠。 “啊,田总,你怎么来了?” 走廊一头,小红瞅见李乐,心里一热,不由自主的笑问道。随即又猜到李乐是来做什么的,笑容又僵在脸上。 “啊,我找王校长,他在?” “在,在办公室里,不过” “怎么?” “身体有点不好,看”小红收住嘴,“您去。我给您倒水去。” 缩在办公椅里的王德喜,拿起这几天不知道摁了多少次的计算器,算起了好像永远都差出天去的欠账。 昨天派出所一通调解,只是暂时拉开了两边,但是出派出所大门时候,那些家长说好今天再来。 王德喜只能费尽心思再想对策。 退费是不可能的,别说没钱,就是有钱,可现在哪还有钱? 家里最后那点家底子,连车都抵了给人家。 借钱?打了一圈电话,好话说尽。 平时吃吃喝喝,兄长弟短的,都特么的说没钱。 怎么办,怎么办?真是天要亡我? 往嘴里塞根烟,扯到嘴角的伤口,一哆嗦,烟掉在了地上。 俯身去拣,费力起身时,猛然看到桌前笑吟吟的李乐,“啊~~~”“哐当!” “王校长,不至于,不至于。”李乐向前一步,扶起坐在地上的王德喜,瞅见脸上一道道平行,交错犹如棋盘一样的爪印,心里乐得直颤。 可还是装作惊讶的样子,“王校长,你这是?” 王德喜尴尬,尽量避开李乐的视线,“啊,小事,小事,昨天喝多了,摔了一跤。” “哟,那您可得注意身体。” “有数有数。田总你这来是?” “王校长,您是贵人多忘事,咱们的合同,十天付款期限已经过了。” 李乐的微笑,落在王德喜眼里,无异于又是一柄飞刀直扎喉咙。 “没忘,没忘,呵呵,哪能呢?” “没忘就好。我们公司财务昨天还催我呢,正好今天没事,过来看看,今天能安排?要不要我带财务去一趟银行?支票也行。” 李乐拉过椅子,坐在对面,等着看这位满脸花瓜一样的非着名艺术家表演。 经过观察,王德喜在短短的十秒钟之内,通过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展现了从紧张失落,到迷惘彷徨,再到深思,最后下定决心的情绪转换。 好家伙,这演技,至少专业三级以上。 “田总啊,你看,我这也是刚租的教室,请的老师,新来的学生,耗课还没结束,而且,现在看,这批学生的转化率有些堪忧,是不是?” 听到这,李乐点点头,“您想说什么?” “这个转化率低,是不是你招人的时候,有些话没交代清楚,或者是客户群体,目标不准?”王德喜点上刚才掉地上的烟,“要是你们目标客户就错了,那岂不是我们付了钱,招了一堆没用的学生?” “所以呢?”李乐翘起了二郎腿,手搭在上面,探身问。 “所以,咱们这个协议是不是能等我们耗课结束,彻底转化完之后再付款。你那边儿,再等等?” 李乐眯起眼,又打量一番王德喜。慢悠悠说道,“等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你的学校关门大吉?” 第241章 枭首 听到李乐的话,王德喜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赶紧掩饰道,“田总,你这可就属于说胡话了,怎么可能关门。即便碰到点小问题,也是眨眨眼就过去了。” “眨眨眼?我倒是希望王校长教教我,怎么眨眨眼就能变出钱来。”李乐身子往后一靠,慢悠悠继续道,“然后把你的房租、工资、学生的退费给补上。” “你,你怎么” “哦,对了,还有消防。保不准,后面还有什么,您从哪弄钱来?” 见王德喜布满红线的面皮开始红白交替,憋在那好一会。 “行了,王校长,大家都是老读者了,看个开头大概就知道故事梗概和结尾,无非遣词造句,各有巧妙。” 懒得再废话,哔哔这么多,看书的都烦了。 李乐起身,扥了扥衣服。“您赶紧算您的账,三天,三天之后,要么你打钱过去,要么我来拿,您准备好就成。” “那我要是没钱呢?”王德喜不知想起了什么,换了副面孔。 “呵,怎么,又想耍混混儿那一套?”李乐撇撇嘴,“没钱,有东西啊?走了,您留步。” 刚走到门口,又说道,“还有,煤炭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玩儿矿,您还差点儿。” 李乐走了,王德喜蜷在椅子上半天,再是傻子,也琢磨出点味儿来。 “艹你妈!” 哗啦一声,王德喜起身一挥手,桌上的茶杯,电话,文件,一应物件都被扫到地上。 跳着脚,来回咒骂着。 几声动静,引来了小红。 看到屋里的乱像,小红心道,这是,又挨揍了? 等王德喜暴躁劲头过了,坐在那一直喘着粗气,这才走进来一点点收拾。 “行了,别弄了,回头那些家长来了,指不定又得弄一遍。” 哟,你还知道?小红言不由衷道,“该收拾还得收拾。” “喜哥,刚才物业的常经理过来,我说你不在。人家说了,最后期限只给三天,三天要是还没给租金,人家准备停水停电,还有安排保安过来。您看?” “去他妈的,再来就让他滚蛋!都特么来要钱,就知道要钱!” 瞧你这话说滴,欠人家钱,你还有理了? 瞧着王德喜色厉内荏的模样,小红鄙夷得瞥了眼。 “喜哥,要不,十四楼那几间教室,还有旁边新租的,不行就给退了,这样好歹能把钱收回来一些。把咱们这边的租子给交了,也好和物业掰扯消防的事。” “家长要来退费也能顶上一顶。总不能把老本给丢进去。” 王德喜一转身,盯着在拖地的小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们手里还有学生,有学生就有希望,眼下就能过去。” “那这边怎么办?” 王德喜抱着膀子,沉默不语。 好言难劝要死的鬼,还特娘滴惦记着那些学生?自认为尽到最后义务的小红,收拾好东西,叹口气,关上门,走了。 。。。。。。 躲了一下午的王德喜,在知道家长们骂骂咧咧离开学校之后,这才溜回来。 想着去十四楼几间教室,看看最后的希望。却被人堵在了电梯口。 “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不去楼上上课?” 看着眼前面色不善,新找来代课的大学生,王德喜挤出笑脸问道。 “我们是来通知你一声,今天的课是最后一节,明天我们就不来了。”一个学生说道。 “对,还有,这几天的工钱你给我们结一下。不过,你不结也无所谓了,权当我们上了个当,涨了见识。” “不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王德喜诧异道。 “您也甭装了,您和吴亮之间是个怎么回事,我们都知道了,现在学校里正在查他呢。” 王德喜一激灵,想到要是这群代课学生走了,自己这点最后的希望就得抓瞎。赶忙说道,“你们别听信谣言,都是骗人的。代课的钱我肯定给,不会赖账。” “别了,我们信不过你。就这么说。” “哎,别走,别走,我有钱,有钱!” 。。。。。。 当要求退费的家长队伍又开始扩大,并且带来工商、教育部门的人过来之后,王德喜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这边无奈之下,答应了退费,又被赶过来的劳动监察踩了一脚。 空荡荡的学校和教室,走廊里略显昏暗的灯光,王德喜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切。 “哒哒”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王德喜扭头,就看到脸上带着微笑的李乐。 “你特么坑我!”火气上涌,王德喜一个垫步,拳头便挥了出去。 李乐一歪头,侧身让过去,伸手抓住王德喜的脖子,手臂用力一提,脚底一撩,就把王德喜放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王德喜,双手一撑,还要起身,就听到李乐说道,“王校长,别冲动,自己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吓唬吓唬学生还行。” “就一臭逼胡同串子,装什么老炮黑涩会。” “你坑我。”王德喜刚才分明感到自己是被提起来,双脚离地。这人?心有愤恨,但动手却没了胆,只能装出一副狠样子。 “别说的这么难听,不傻不贪,你也进不了这个局。你想想,你坑了多少人?” 李乐身后,王伍和沈小勇,走了出来。 “认识不?” 借着廊灯,王德喜仔细瞧了瞧,“你们是?” “好嘛,看来你是真没把骗人当回事啊。”李乐笑道,“寒假,补习班,忘了?” “你到底想干嘛?” “还钱!还能干嘛,白纸黑字有合同,不行我告你去!”李乐说了冷笑话。不过没人捧场,只能“嗯哼”两声,掩饰着尴尬。 “没钱。房租退的钱给退学费,剩的钱给工资都不够,没钱了。” “哦,你也知道没钱了?”李乐俯下身,“那就换个还钱的法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原来没想过,后来又想了,来,咱们聊聊?” 王伍和沈小勇上前,把王德喜拽起来,夹着进了办公室。 几天之后,还是那间会客室,李乐见到了小红。 “红姐,这么叫你,行。” “别这么说,叫额许晓红就成。” “嗨,都四乡党,就叫红姐咧。” “呵呵。” “咋?想好没?” 许晓红点点头,“耗!” 李乐一探身,伸出手,“合作愉快!” “嗯!” “那泥给额舍舍,这里原先滴人里,有几个能留哈滴” 会客室外面,张昭正拿着拖把拖地。 “哎,哎,抬抬脚,抬抬脚,一个个的,也不知道帮忙。” 坐在接待台前面,正陪着程橙整理一堆资料的金成哲回道,“让你干点事情,那么多废话。要不这活你来?” “算了,不费那脑子。”张昭随手把拖把靠墙,靠过来,问道,“金子,这李乐弄得什么花活,怎么这地方就成他的了?” 第242章 装麻袋,沉河 “不是说债转股么?”金成哲说道。 “我知道,可这看着,也太便宜了。”张昭从左到右,手一划拉。 “便宜什么?什么便宜?”梁灿不知道从哪钻过来,“都是些垃圾不良资产。” “就这些桌椅板凳和设备才能值几个钱?他要这个培训机构干嘛?就为了那个办学证?姓王的除了以前的员工工资,什么都不要担,一拍屁股走人,留下这烂摊子。” 金成哲撑着下巴想了想,“不还有学生么?” “学生?”梁灿“嘁”了声,“那更完蛋。一群嚷嚷着要退费的学生,你掏钱给他们?” “要我说,还不如找些收债的,把合同六折七折卖了,拿钱走人。把姓王的扔给收债的折腾去。李乐这么喜欢当圣母,信耶稣去啊。” “也不是。这姓王的不也一夜回到解放前,吊干毛净,啥都没了?” 张昭刚说完,就挨了金成哲一巴掌,“我说,注意点场合,这里还有女同志呢。” “啊,忘了忘了” 程橙倒是抿嘴一笑,“真把那人逼到份上,万一起个歹心。” “姓王的这就不记恨了?” “那你说咋办?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都得装麻袋沉永定河?以绝后患?”张昭开始抬杠,“不是,我怎么觉得你对讨债这套流程挺熟悉?” 梁灿愣了一下,随后白了张昭一眼,“熟个屁。反正我就觉得李乐把这接过来,不值,一堆烂摊子,磨磨唧唧,不爽。” 金成哲起身,端过梁灿手里的水盆,“行了,擦擦弄弄,回头还得应付那些家长。” “呵,要退钱我看他怎么给。” “那不愁,他家有矿。” “哈,那倒是。” “不过,我觉得按乐哥的尿性,肯定还有啥咱们没想到的。” 。。。。。。 “原来那些来这兼职的在职老师,一个不留。” “不至于,这些老师可是在这里干了不少时间了。”听到了李乐的安排,小红有些诧异。 “现在这种在职还愿意出来的,可是香饽饽。尤其有经验,水平高的,各处抢着要。” 李乐摇摇头,“先不说对不对哈,反正我知道的,学校里真正的好的老师,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外面兼职教课的。” “能出来兼职的老师,又有多少能把心思放在培训机构的学生身上?同样的道理,又有多少心思放在学校里?” “学校不教课,反而让去外面学,就为了赚钱?” 小红一琢磨,得,你都把帽子扯得这么高,还能说啥? “那老师从哪来?” “现阶段先用退休老师和大学生掺和着来,然后过渡到以各大院校的在校学生为主,最后目标是专职教师,重点高校的毕业生。”李乐顿了顿,“不过这个,还得等一段时间。” “和喜哥,哦,王德喜一样?” 李乐笑道,“他那是坑人,肯定不一样。再说,他只求有人来上课,能当个噱头,赚到钱就成,不考虑实际教的怎么样。好学生不一定是好老师。会做题不一定会讲题,而且,有些时候,你得承认智商差异的存在。” 小红“哦”了声,“那就是还得挑人。” “肯定的,这里又不是慈善机构,重要的得对学生负责,要不然影响人家一辈子。” “我还以为你想把这里弄成那种帮扶的。” “不会,盈利还是第一目标,要是干不下去,你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不能本末倒置。” 帮着给李乐倒了杯水,小红问道,“那这样的话,也就三四个老师能留下来,老师不够了啊。” “谁说一定要这么多学生的?” “啊?” 李乐喝口水,放下杯子,“咱们现在这情况,哪里还能要这么多学生,要这么多的教室?” “王德喜只求规模,一个班里放上三十个学生,那和在学校上课有啥区别。以后的的方向是五到十人,最多到十五人的小课班。还有三到五人的精品,一对一的专优。” “分开水平层次,考试入学,因材施教。不是什么学生都收的,到最后别成了托儿所。” “回头,给物业说一声,这边就不租了。拖了多少天,补上多少天。” “要换地方?换到哪?”小红听了,琢磨自己租的房子,要是离的远了,怎么办? “还在这附近。等新地方找好,这里用不到东西该卖的卖,也能剩下一笔钱。” “学生退费的事情?”小红又问,相比住哪儿,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事情,李乐真能有钱? “该退的退,该争取的争取。也正好借这个机会瘦瘦身。” “我是说钱,楼上和旁边楼里退租的教室,那些钱肯定不够。”见李乐答非所问,赶紧提醒。 “放心。周主管一会儿还来不来?” “应该快到了。” “那行,回头我交待她,也算是她走之前解决掉遗留问题。” “那,不好留她在这继续干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红就有些后悔,赶紧补救道,“啊,我是说,她做这行时间长,有经验” 李乐笑着摇摇头。 “好,我知道了。”小红起身,出了会客室。 等小红走远,李乐从兜里掏出手机,拨号。 “陆叔,是我,李乐。嗯,知道了,今天是,好,我安排人。嘿,哪有,我爸下礼拜就回去了,他才不管事呢,不过暂时别告诉他,他肯定憋不住,他憋不住,曾老师就得杀过来,不务正业呗” “哎呀,春暖花开,肯定滴,额给您说,额爸在这儿弄了个达亿瓦的竿子,说要干掉你们” 。。。。。。 下午来退费的家长,只是知道今天要来统计名单,安排退费。 不过在一间大教室里,没见到王德喜,而是见到李乐几个人,都有些糊涂。 “哎,那个谁呢?不是挺牛逼的么?怎么让几个小年轻过来,干嘛,不敢露面了?” “就是,人呢?不是说今天能退钱么?你们是干嘛的?” “不会反悔了,玩儿我们呢?” 见家长们吵吵嚷嚷,小红倒也不怵,上前两步,手一按,“安静一下,安静一下,这个我来给大家解释。各位家长不认识他们,但是都认得我。” 家长们纷纷点头。 “有个情况给各位家长说明一下,这家启明教育,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更换了法人,也就是说,老板换人了!” 下面声音刚要响起,又被小红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但是!但是!” “给大家退费的承诺,依旧有效,这个,是不会赖的,请你们放心。” “嘿,你说话能算话,你是老板?”有家长喊。 “我不是,这位是。” 小红手一伸,指向李乐,“这是我们启明教育新的法人。” “各位家长,因为一些变故,王校长把这个培训机构转给了我。从今天开始,王德喜和这里,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他当时承诺过的退费,依然有效,如果不信,等会儿就可以去财务那边去拿钱。”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几件事。” 或许是有些好奇,家长们反而想听听这个高高大大,面带笑容,清清爽爽的年轻人到底说些什么,也不再吵吵嚷嚷。 “虽然退费自由,但我还是希望大家在听完之后,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们。我们在整理整顿之后,会重新安排课程和老师来上课按照成绩,针对学生,制定学习计划每班人数减少为十五人左右专项辅导,专项提升” “这是鲁省今年高考语文历史政治的三科第一名这是滇省今年的文科状元这是苏省今年的文科前三十名这是浙省去年高考的理科第三” “今后的师资,将会按照这种水平配置,不怕你学不会,就怕你跟不上” 第243章 留校察看,延毕,取消保研 看着排队退费用的家长,金成哲拉了拉李乐,“哎,你这嘚嘚,嘚嘚,浪费口水说了这么多,不管用啊?” “就是,说的这么牛逼,怎么人家不买账?”张昭探过头,跟着补了一刀。 “我刚才都听得很激动,想给自己孩子报名了,如果有的话。” 小红有些尴尬,扭头看了看,摸着下巴,正在出神的李乐。 所以啊,大多数家长都会权衡利弊,会有自己的分析判断,哪里是用几句中二的话术就能打动,然后说我们相信你的? 主角光环这种,又不是写爽文,次次都灵的。 “嗯哼,那个,该干嘛干嘛去。红姐,回头看看还有多少没来退费的,打电话问问。看看最后还能剩多少。” 说完,李乐甩甩手,走人。装逼失败,有些“伤心”。 两天之后,小红带着卖剩下的家具设备,搬到了蓝旗营附近的一座四层小楼。 小货车刚到楼下,小红就看到有人在冲自己招手。 “你好,许晓红是?”下了车,一个瘦的年轻男人走过来问道。 “啊,我是。你是?” “哦,陆总安排我在这里等着的。三楼和四楼都给收拾出来了,东西直接搬上去就行。” “陆总?”小红疑惑,“我不认识什么陆总?这里是原来燕京铁路局退管办的楼么?刚才打电话,那个张经理是你?” “是啊。就是这里,我叫张鑫。李乐也给我说过了。” “哦,那就对了。”听到李乐的名字,小红这才放下心。 招呼着搬家公司的人,开始搬东西。 看到门口立着一个“长铁精工燕京经销办事处”的牌子,小红琢磨这个陆总估计就是这个什么“长铁精工”的。 观察了一下,四层小楼,地方不算大,靠右边是楼梯,透过一二层的玻璃门,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是一间间隔开办公室还有办公桌之类的。 三四层倒是没有用玻璃门,进去就是沿着走廊,分隔开的几间大办公室。 房间里地砖透亮,墙面看起来也白净,还有股刚粉刷之后留下的气味。门把手,窗户窗台上满也没有灰尘。 看来是精心打扫过。 从相对矮小的写字楼空间,转换到这种宽敞明亮的小楼里,小红的心情似乎也开朗许多。 原本的一些担心也烟消云散。 “怎么样,还合适。其实这里挺适合做个什么教育培训的地方。交通方便,相对独立,附近学校又多。” 张鑫见小红把三、四楼溜达了一圈,这才说道。 “这整栋楼都是你们长铁精工的?” “租的。” “租这么大?你们是做什么的?”小红有些奇怪,燕京城里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还有一半空着。 “铁路局的房子,老板的关系,价格比写字楼那种便宜了一半都不止。我们是做安检设备的。”张鑫解释道。 “那您们就用了两层,剩下的不浪费么?” “这不就是你们就来了?先搬,看这架势,你们有的忙了。” 小红点点头,心说,这小李老板,人脉还不错啊,这种地方都能找到。 “那个,以后我们上课的话,不会影响你们。” 张鑫回道,“没事,咱们的时间几乎是岔开的。再说,我们楼下那声比你们小不了多少。” “嗯,谢谢了。” “客气个撒伲,听李乐说了,都是长安人,互相帮忙,应该滴!” 具体房租多少,小红也没好意思问,反正以后交钱的时候就知道。 这天开始,原本的启明,现在的长乐教育,换了个地方,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似乎是好事,但想想退完费之后,还剩下的六十多个学生,许晓红多少有点没信心。 。。。。。。 昌平园管理办公室,牛主任亲切地招呼着李乐和王伍。 “没事也不来我这里坐坐?还想着给你安排个文书的活呢。”牛主任乐呵呵冲李乐说道。 李乐露出一个大家喜闻乐见的标准笑容,谦逊中带着点小紧张,“哪能呢?这不是最近事情多,忙着学习,还辅修了一个经济学,实在没时间到您这讨杯茶喝。” “不只是学习忙?”牛主任带着点揶揄的口气。 “呵呵,那个,您都知道了?”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李乐倒也不怵。 “一篇大字报,现在都跑到校长那里去了,谁还能不知道?”牛主任端起茶杯,吹开茶叶,小口吸溜着,抬眼看了看李乐身边,干瘦干瘦的王伍。 “你就是王伍?” 王伍赶紧从沙发边边上站起来,“是,牛处长。” 或许是这种这模样普通,瘦不拉几的,才符合对大学生的印象,再加上王伍诚惶诚恐的态度。牛处长手一压,连忙让王伍坐下。 “别害怕,又不是要处分你,你看李乐,就很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我们又没做错事,没什么怕的。”李乐一摊手。 “是没做错,只不过方法欠妥。” “咱们有正常的反映和投诉渠道,干嘛非得用这种激烈的办法呢?” “你这是属于逞一时之快,忘记了正常流程。或许你是故意的?想利用校内舆论给校方表明态度?” 李乐眼珠一转,赶紧低头,“是,我错了,不该用这种鲁莽的方式。” “你这不仅是鲁莽,这是蛊惑人心。”牛处长把凳子往前拉了拉,换了个面对面的姿势。 “小小年纪,学会用这种招数,以后还得了?” “你们记住,这种方式表达不满,到任何地方,都属于很忌讳的方式。让上面知道了,相关一条线上的人,都很被动。” “要相信组织,相信学校,走正常途径反映问题,又不是不给你们做主。” 李乐用脚踢了踢有些愣神的王伍,“是,牛处长教训的是,是我们小家子气了。” “那,学校是不是很生气?” 牛处长一乐,“生气倒不至于,就是好长时间没见过这种骂人的文章,有些领导和老教授都觉得好玩,好笑。还有打听这个琅琊王伍是何许人也的。” “啊?呃”王伍一愣,一口气没倒过来,开始打嗝。 “嗨,这毛胆子。” 牛处找个了杯子,倒水递给王伍。 “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王伍这才匀过气。 “季老头看了,说有他当年的三分脾气,说有时间让这个小老乡过去找他,他给签个字。” “啊?” “行了,别啊了。”李乐用胳膊肘捣了捣王伍。扭头问牛处,“那学校是个什么意思?” “这里头都是真事,绝无半点虚假。” 牛处“嗯”了声,“找你们来就是给你们说一声,学校团委和学生工作部这边做了调查,那个吴亮做了说明。” “留校察看,延期一年毕业,取消保研资格。” “怎么样,满意了?” “这么重?”李乐想了想,问道。 “这里面还有别的事,回头你们看通报就知道了。”牛处长叹口气,“哎,不知检点,小小年纪就学的歪门邪道。可惜了啊!” 听到牛处这话,李乐眼睛瞟了眼他身后的柜子,心道,呵,呵呵~~ “行了,谈话结束。赶紧回去上课!” 牛处长开始撵人,李乐和王伍赶紧起身,“谢谢处长教诲,我们以后定当遵守校纪,尽量不犯错误。” “你这还不如不保证。对了,等等。” 牛处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王伍,“这是你的那份兼职工资,写个收据给我。” “这钱还能要回来?”王伍接了,嘀咕道。 “主动积极配合,减轻处罚,懂不?” “那我就明白了。谢谢牛处长!” 出了管理处,王伍把信封塞给李乐。 “谢谢!”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李乐拍了拍王伍的肩膀。 “回头,琢磨琢磨那个怎么挑人去代课,得定个标准出来,不是说困难就一定能行。” “哦,教师资格证” “不用,现在哪有这么严,十几年后再说。” “你怎么知道?” “猜的先保证质量,打出名声以后还有线上教育” “啥意思?” “网课空中课堂技术发展到了” 第245章 分了吧 晚上的卧谈会,几个人聊过为什么咱们学校极少有那种,上学时就打拼出一番事业的百万富翁。 从家世聊到制度,从时代聊到环境。 最后无论如何争辩,都归结到一条,特么的因为,学校,作业,太多了! 当然,如果你可以牛逼到无视燕大收敛定理,或者直接开摆躺平,不在乎什么挂课重修退学之类的,可以活的很潇洒。 否则,只能是每天奔波在无限的作业和大小paper之中,求得那一线生机。 理科的课本属于自学项,文科的课本属于课外书,这就是现实。 为了毕业证,哪有多少时间去考虑什么创业101,宿舍里走街串巷,卖个泡面香肠小黄叔,花生瓜子矿泉水,都属于高端的操作。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芝麻西瓜总得分清大小。 对这一论断,李乐颇有感触。 这些天落了不少课,渐渐感觉跟不上节奏。尤其是双修之后,那种压力扑面而来。 没有白胡子老爷爷帮忙和一天能变成四十三小时金手指,只有那点儿经验和对未来大势走向的了解。 李乐在思量一番后,又选择了当“甩手掌柜”。 为什么把许晓红留下,就是能有个懂行,有经验,能执行的人,一个简化版的白胡子老爷爷。 花了一天时间,和小红聊了聊后续的手续变更,营销方案,招生计划,教学规划,师资安排,学生管理。定了个今年尽量“收支平衡,打好基础,巩固发展”的十二字目标。 说白了,就是先苟着,别亏大了就成。 和一个陆桐介绍过来的财务大姐见了面,聊几句之后,把账目和印鉴,相关证件一转交。 李乐伸着懒腰。走出了蓝旗营这栋小楼。 “你就这么放心把这些事都交给我?”走在一旁的小红歪着头,偷瞄李乐。 “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把资源给了你,后续操作,大方向我掌控掌控,细节处理,你比我有经验。原来的启明,要没有你,就凭王德喜?最早发现这个招生陷阱的,不也是你?” “可我没告诉他,反而帮了你。这算不算吃里扒外?你不怕我以后也这样?” 李乐一转身,低头盯着许晓红,长发,短圆脸,略带带婴儿肥的脸颊,娇俏的下巴和小而坚挺的鼻头,珠光卧蚕桃花眼,属于那种七分姿色十分媚的长相。 眼神里透着干练,以及闪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 “只要我们对双方有价值就合作,没价值便一拍两散,各自安好。我给你带来价值,你身上也有我要的价值,互相交换,各取所需。情感信任这种东西,有更好,没有也行。” “所谓信任合作的基础,来自双方有没有足够的,可以互相交换,各取所需的价值利益筹码。”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绝对的公平正义,肯定的非黑即白,单纯的是非对错,也不会有绝对的对立面,只存在自身利益最大化。” “我这么说,你明白没?” 李乐像是吐槽,又像是在解释,说了一大通。 “不太懂。但是我能记下来。”小红被李乐盯的有些心跳加速。 “那我说个简单直接的。” “啥?” “我知道你老家住在哪儿?”李乐摆出恶狠狠的语气。 “啊?” “从大学生里挑老师的事情,你回头找沈小勇,他那有联系方式,具体怎么选,就按咱们刚才说的流程和标准。反正你只要记着,挣多少,有你十个点,是不是有干劲了?” “嗯!” “回头去学学电脑,张鑫是个高手,多了解一下互联网的东西” 。。。。。。 “来到这里,充满干劲!我发现,我的年龄不在人下头,职务不在人上头,抬头看到天花板,往前一看是尽头!” “到开班会上,听上级领导讲话,被领导激励着;走进课堂,听老师讲课,被老师激励着;走在路上遇到同学,被同学们激励着!每天每时每刻被大家激励着!” “一,转变角色、端正态度,全身心投入学习。自入校以来,严格要求自己,迅速转换角色,端正学习态度,克服浮躁心理进入思想,进入实际,渗透心灵” “不断加强人生观、世界观的改造,牢固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 “理论得到了进一步充实,思想上也有了更新的飞跃做到胸中有数,学而思,思而信,信而行” “站得更高了,看得更远了,想得更多了,心里更明了,干劲更足了只是一个新的,今后,我一定努力把所学的理论转化为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李晋乔一手掐腰,一手捏着稿子,嗓音洪亮,声情并茂的念到结尾,晃悠着稿纸,冲一旁已经双眼失焦的李乐笑道,“噫~~~~~不错,不错,到底是额儿子,李乐,李乐!” “啊?干嘛?”听到唤自己,李乐这才缓过神来。 “我说,你帮额改滴心得体会,挺好!” “是,你觉得好就行。” 李乐无奈的瞅了眼老李。 您到底是来学习的还是来疗养的? 瞧瞧这满面红光,还有胖了一圈的腰围,党校食堂的伙食真有传说中的那么好? 不说每天还有早操和训练么?这都练到哪去了? “这都写总结和心得体会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李晋乔小心的把稿子叠好,收到公文包里,“下周三是结业典礼,周四就回,不过先得去一趟中州,那边还有个会等着开。” “行,你别忘了给曾老师说一声就成。” “放心,忘不了,我手机呢?用完了?”李晋乔伸手。 “哦,给。” 李乐从包里掏出手机和充电器,递了过去,“我可是给充了话费的,现在里面,比你给我的时候,只多不少。” “嗨,咱爷俩,还计较这个。” 李乐撇撇嘴,心道,就你计较的最多。 李晋乔拿起手机,又翻出个驾照大小的电话本,翻到一页,开始摁号。 “喂,好。” “姨,额是小晋,呀,您听出额滴声音了,嘿嘿,听额妈说您回燕京咧?” “噫,可不敢这么说,哎呀,都有都有,带着伲。娃不四在这上学伲么,额正好来学习,明天带着去看你?耗,耗!给北说,明个额给做臊子面,羊肉滴!” 挂了电话,李晋乔一拍李乐的大腿,“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第二天下午,爷俩从一处山上乘车下来。 下车,和司机告别。 李了扭头瞧了瞧。 “咋? “也没说的那么玄乎,还不如外面的一些别野好呢。家具什么的还有断腿儿的。” “都那样,就这,还得交租金呢?” 李乐又瞅了眼李晋乔手里的几个大袋子,指着一个,“回头给我一罐,我也尝尝啥滋味。” “这是给你奶带过去的。” “你见过我奶喝茶?” “这倒是。”李晋乔点点头。 “咱俩一人一罐,我不告诉我奶,你别告诉曾老师,谁都别说,这不就行了?” “那,回去分了?” “分了。” 第246章 万安矿业 李乐爷俩在商量怎么分茶叶,而麟州岔口镇这边十三家煤矿的整合也已经进行了到了尾声。 现在这当口,有些事好做不好说。 丁尚武在和县里一把手。还有市里领导进行了几次沟通之后,用“摸排家底”的名义,联合地矿局、劳动安监、工商税务,派了一个工作组进驻到岔口镇。 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一层用意是提供政策引导和提供便利,简化手续,避免扯皮。 二就是给大伙儿提个醒,都特么老实点,别给自己找麻烦。 张凤鸾他们在见到工作组的人之后,也明白了李乐当时所说的大胆去干的底气来自于哪里。 一场会之后,众人收起酒桌上的客套,开始干活。 张凤鸾在工作组的协助下,依照国家和地方的相关法律法规,负责新设合并公司的相关法律行政流程,执行合并方案和合并协定。 董泰则带人,开始对十三家煤矿的资产,账目,负债,一系列财务状况进行审计,重新核算资产净值权益以及成本。 随着工作的深入,张凤鸾那边还好说,都是现成的文件制度规定,主要目的还是避免法律风险。 而董泰这里,则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一塌糊涂。 从财务事项核算不清,资产负债不完整,长期遗留账目未处理,到故意遗漏,虚构交易,账外账,多套账,再到资产权属不明,各种固定资产的报建手续不完善甚至是不合法,甚至是税务处理缴纳,虚假购物,虚开发票等等一系列问题。 几乎所有财务方面的问题,都会遇到,十几家煤矿,有共性,有个例。 矿主们虽然迫于压力,答应了合并重组,但真到董泰带着审计下来开始查账、理账,又都存了自己的小九九,开始搞小动作。 但是对于董泰这种在弼马温都能做到经理级别的人来说,有些小动作看着十分幼稚可笑。 和丁尚武以及工作组商量了一下,定了个抓大放小,既往不咎的策略。快速推进,不在小问题上做纠缠。 不过也有矿主想的明白,私下里找过去,想着利用这次审计查账,找出些害虫来。 于是这一段时间,鼻青脸肿,腿断胳膊折的人,在镇上的小医院里多了起来。 张凤鸾和董泰也见识到了麟州人的彪悍和这些矿主们的狠辣。 李泉听了李乐的安排,每隔几天就联系一次,把这边的事情进展给通报一声。 在账目和资产清理完成之后,丁尚武看着十三家矿的资产和负债表之后,也是心里咯噔一下,这群狗日滴,别看平日里一副破破烂烂的模样,真特么有钱啊。 十三家矿,仅仅是固定资产这一项,就将四千多万。 加起来比市里那些公家的大型煤矿都不低。 不过这个负债,最多的一家小两百万,最少的也有十来万,这些年挣得钱都让狗吃了? 整个整合工作,前半个多月,进展的并不快,而给这项工作提速的,还是国家下的关于整治小型、无证开采煤矿的通知和煤价的进一步探底。 通知很短,全篇不到八百个字,但国人做事,字少事大。 煤炭价格在地位稳定一段时间之后,许多人还以为是触底了,结果又开始下跌,坑口的煤价直接干下去十块钱。 矿主们想起李泉和钱吉春描绘过得景象,挖一吨亏五块,不挖亏十块,甩手转让,根本没人要。 抱团取暖的心情,愈发迫切起来。 编制完各家的资产负债表和财产清单,丁尚武又召集开会,除了给各家矿主盘盘家底,安排尽快清理债务和担保。 也是对下面开始的股份比例拟定核算打预防针。都给我按报表数据来,谁都别想多吃多占。 股份比例重新分配之前,张凤鸾给这群煤老板们,深入浅出的讲了讲股份分配的原则和计算公式。 主打的就是一个公平,公平,还是特么的公平。 同样的设备,你三年,我五年,那就得算折旧,算残值。 坑口的储量,产量,年限,都有相应的公式来计算价值。 一番核算下来,矿主们也没什么不信服的,一是自己那点家当值多少钱,除了个别糊涂蛋,心里大概都有数。 二是见识了张凤鸾和董泰,还有这群从燕京过来的有大本事人的专业和铁面无私。 除了来的时候那场接风宴,其他时候烟不抽你的,酒不喝你的,除了工作,和你一点交集都没有。 心里服气,矿主之间互相提防,很快就对各家股份进行了分配。 钱吉春最大,占了十二,剩下的都是个位数。 李泉因为接了果子沟的矿,新矿,开采余期多,储量大,加上设备残值高,重新给资产估值之后,得了四点三个点。 有工作组“帮忙”,十三家矿,从合并重组登报,到最后完成新公司的注册,只用了不到两个月。 县市领导满意,丁尚武高兴,十三家股东也没什么说的。 于是在三月中旬,一家名为万安矿业的公司在麟州成立。 至于名字,对开矿的煤耗子们来说,万事平安才是好预兆。 。。。。。。 董泰先走。沪海那边已经催了几次。 张凤鸾还要和工作组处理些手续上的事情,把新公司在政策和法律上的防火墙扎的更严实一些。 临走时,丁尚武带着钱吉春和李泉,一起给董泰送行。 酒桌上,董泰摸着厚厚的一摞信封,“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行了,你这人,假模假式的。”已经满脸通红的张凤鸾调侃道。 钱吉春笑道,“董老师,我是打听过你们那个什么弼马温的收费的。我们这是占了大便宜。” “要说占便宜,我们也占了不少。”丁胖子端起酒杯道,“董老师这不也帮我们带了带审计和财务人员么?” “还有,上次您和张老师抽时间给县里领导和干部上课,反响不错,我们这种小地方,平时哪能听到燕京和国外来的专家讲课。感谢感谢,敬您和张老师一杯。希望多来。” “哈哈,有机会,有机会。”董泰举起杯子,一口干了。 “还有个事,就是那个关于资金融资运转的方案和预警机制,我已经和各位沟通过了,里面一些具体的执行细节,你们可以找我或者李乐。” “切记一点就成,一旦z-sre分数模型的指标下降到临界值时,必须立刻调整,启动备用方案。” 张凤鸾补充道,“这里面的道理懂不懂没关系,把他当成矿井瓦斯警报就成。” 丁尚武笑了笑,钱吉春和李泉都点着头。 第247章 第二次股东会议 送走董泰的第二天,万安矿业第二次股东会议如期在荟聚酒家举行。 就是那个李乐没吃到驴三件的荟聚酒家。 钱吉春股份多,威望够,又有丁尚武在后面站台,还有高家,白家兄弟和李泉的支持,自然就成了董事长兼总经理。 其他人也没什么不满意,只要你能带大家挣钱,个人的那点小心思,暂时收起来便是。 开场三杯酒,钱吉春清了清嗓子。 “在座的,出不了岔口镇,都是从小玩到大兄弟,朋友,亲戚。也有干过仗,互相看不顺眼滴冤家。” “酸曲里有唱,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泥中有你,泥中有我。现在咱们,就是这打破之后,再合起来。” “要说咱们之间以后一定就能和睦相处,你们信,额都不信,两口子都能揙仗,何况十几个大老爷们。但是,和气生财,为了都能挣到钱,那点不对付,都收一收,不说看谁的面子,是看在钱滴份上。” 一旁的张凤鸾听了这段,心道,老钱这话说的,哪像是要一起合伙做生意,这麟州汉子的脾气,真特么直。 一圈人似乎也没觉得什么不妥,琢磨琢磨,默默点头。 钱吉春说这话,有自己的考虑,看着是大家合起伙来干,但这些人里,甚至包括自己,都是迫于形势,如果生意和环境好,有几个愿意从说话算话的老板,变成凡事都要商量着来的股东? 可就像李乐说的,时代变了,顺者昌逆者亡。 “这次整合,县里市里虽然没明说,但是像单个矿上,原来没给办的土地产权,开采相关手续,证照这样的,能办的都给办了。” “上面也是冒了风险,冒风险就有要求,咱们别不识抬举,能给就能收,到时候吃亏的就是大伙,不是哪一个人。” “额办事,大伙儿都知道,不敢说绝对公正,但该给伙计们想到的,肯定能想到。即便有什么不合适的,也别计较一时,咱们都把眼光放长远了看。额老钱敬大伙一杯!” 话说完,又是一圈。 随后,钱吉春按照早先和李乐,还有张凤鸾几个人商量的,给股东们背诵准备了好几天的词儿。 “稳步推进机构精简、产业集约、区域专业、资源协同的四大整合,和管理、市场、区域、人员、产业、资源的六大协同” “既然是新公司,就得有个新气象。先从组织架构开始调整。原来大家都是一团乱,销售不销售,生产不生产,安全不安全,想到哪是哪。” “以后,咱们把公司分几块,一是公司层面,设置部门是财务融资,销售,供应,基建,工程技术综合办负责人事行政,车辆,档案管理,还有一个,护矿队!这次我就不信了,咱们十几家矿合在一起,小一个营的护矿队,还有谁特么敢来找事!” 钱吉春话音未落,酒桌上一圈人都笑了,笑的很是肆无忌惮。 “二是矿上。所有煤矿在检查复工之后,专注于生产、安全、技术改进升级,除了矿长,设置生产,通风防水,机电,安全四个副矿长和一个总工办精简工人和不必要的人,减员增效。” 说到这,白家老大问道,“钱总,工人要怎么精简?” “考试啊,安全考试,技能考试,月月考,季季考,年年考,考不过去的就滚蛋!这种技能不过关和安全意识不到位的,下了井都是个隐患,咱们谁家没有教训?” 众人纷纷应和。 岔口镇这里,这些年因为丁尚武为了保住乌纱帽,管的很严,三天一检查,五天一暗访的。就这样,每年还是有丢了命的。 “下面,额提议几个人,负责刚才说的几个部门。谁赞成,谁反对,说出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都商量商量。” “不过提之前,额想先给张老师挂个牌牌。” 正埋头啃猪蹄子的张凤鸾听到有自己的名字,一愣,“这里有我什么事儿?” 钱吉春笑道,“您和董老师这来了个把月,本事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没有不服气的。所以额想啊,请你当额们公司的法律顾问。” “不行不行,我在燕京,平时没有时间,你们这里真有什么事儿,我” 还想再说,就被一旁的李泉拉了下裤子,低头一瞅,见李泉伸手比划了一个“三”。 张凤鸾“呃”了一声,眼珠一转,“我,还是很乐意的。” “哎呀,爽快,来,大伙儿敬张老师一杯!” 钱吉春放下杯子,“有张老师,咱们以后的合同审核,还有一些法律上的事情,就有主心骨了,也不怕被人坑了哇。” 张凤鸾开始琢磨这是三千一个月还是三万一年,不管哪个,这晚上潇洒的钱可是有了,随口回道,“呵呵,我都行,我都行。” 在争论一番后,除了像总工程师,安全管理,财务融资这种专业性极强的岗位,还需要另请高明,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一摊,但是有一点,应了李乐的安排,除了钱吉春,都不直接负责煤矿的生产和销售。 而李泉,除了股东,在新公司里什么职位都没有。 一场酒结束,钱吉春和李泉送走其他股东,站在门口,互相点上烟。 “你几时走?” “后天。”钱吉春呼出长长的烟气,“除了原来老关系的几家电厂,还有丁胖子和县里介绍的,都得去转一圈。跑市场跑市场,不跑怎么有市场。” “还是前几年好,坐住不动就有人送钱来,现在,哎。” 李泉砸口烟,“不是都谈的差不多了么?愁啥?” “倒不是愁,就是这一步迈出去,可就没了回头路了哇。” “放心,淼弟不给指了方向了么,董泰张凤鸾那边也给做了那个啥分数指标,他们都是有大学问的人,按着他们给的路走,扛过这几年。” “嗯。”钱吉春扯了扯万年不变的红色一拉得领带,“你呢,几时走?” “额这边两个服务区还得再安排安排。下星期过去。哎,你去过彭城么?” “早几年去过那边的大屯,买二手设备。那边人喝酒挺厉害。有什么领酒,喝八个卖两个啥滴。” “啥意思?” “不懂,反正没见到热菜。” 李泉乐道,“算了,额去矿大招人,不喝酒。” “走了,明天还得去和银行谈贷款。” 钱吉春扔掉烟头,揽着李泉,出了荟聚酒家。 走到半路,钱吉春问李泉,“你觉不觉得少了啥?” “呃,有点。” 两人对视一眼,“艹,把他忘了!” 第248章 此乃无义之人 当上了甩手掌柜,李乐把心思放回了读书上课写作业上,每天四点一线,在昌平园里画起了圈。 晨练依旧,只不过因为早操票的原因,操场上人骤然多了起来。 小树林里偶有经过的,见到李乐在挥拳踢腿,总是指指点点。 没过几日,就有姑娘有意无意的靠过来,看一眼这个传闻中,肉身精壮的汉子。 还有大胆的,在一旁起哄,问李乐热不热,热,你就脱啊。 李乐无所谓,爱看就看。 时间不长,这种没有电视里那种平沙落雁翻跟头,鲤鱼打挺铁板桥,空中五百八十度回旋踢木板花哨动作,只有枯燥乏味的挥拳踢腿,便让“女流氓”们,没了兴致。 小树林里又恢复了平静。 早操票最近开始流行起私下交易,使其慢慢的具有了货币属性。 也就有人倒腾起早操票来。 李乐晨练回来,就看到有人守在路口,询问锻炼回来的人,早操票是否需要出手,一张3—5元不等。 为什么说是不等,因为这东西还有涨有跌,昨天可能是五块一张,明天可能就是三块五。 据说是因为有金融专业的人,以三天为一个周期,发布即时汇率,这里和燕园那边算到一个大盘里。 当然,也会出现学校砸盘的情况,比如近期就规定了每月审核时,课外活动票不能抵早操票,反之则可以。还有女生早操票改成剪掉一个角。 搞得大盘失守3000点,得了消息的人割韭菜,而有的人则成了韭菜。 李乐也被拦了,但是考虑到自己也得用早操票换下午的课外活动,只得拒绝的了一顿午饭的诱惑。 回寝室收拾收拾,便和王伍,张昭一起到教学楼下等着那辆学校为修双学位学生,在周末加开的校际班车。 辅修的那门经济学,周末在本部上课。 三个不同专业的室友,到是因为一门经济学,成了同班。 “供需曲线的那个作业你写了没?借我抄抄。”张昭把脑袋凑过来,问李乐。 “你没写?” “写了,不过不全,那个老师全英文授课,实在有些难懂。你知道我属于哑巴英语。” “那人家老王呢?老王不也英语听力不好,不照样被老师表扬了?” “他?”张昭瞧了王伍一眼,“他属于水磨工夫,死磕的那种,非要拿奖学金的,我就图个考试及格。” “那你抄他的。” “得了,他字多,你字少。要个平时分,哪用的找那么费力。” 张昭伸手,李乐摇摇头,翻出作业晃了晃,“叫义父。” “义父!” “嘶~~~,张昭同学,你好贱啊。”一旁的王伍鄙视道。 “真是个四姓家奴的好材料。”李乐叹口气,把作业拍到张昭的手里。 “谢了啊,车上补完就给你。” 进了四月份,距离学校百年庆典还有不到一个月。 本部到处挂起了横幅,贴上海报,空飘,红色灯笼,大号展板随处可见。 演讲,专题课,纪念活动,排满了日程。 看着人流如织,喧闹如菜市场一般,拥堵到只能蹭着走的道路,人和车还有车铃声乱作一团的校园,李乐心里蹦出俩字,“闹腾。” 果真不如昌平园,是个能静下心读书的好地方。 而作为校庆活动里颇具分量的一项,大师课或是着名学者的演讲演说,慢慢变成了院系、社团之间,心照不宣的比拼。 似乎所有有名的校友,都被邀请了一遍。 你有国内的学者,我就有国外来的的专家,你有获奖的教授,我就有评奖的院士。 总之,拼的就是一个底蕴深厚,看谁家出的牛逼人物多。 未见“战火”,却闻“硝烟”。 不过倒是便宜了学生,每天都能听到这些教科书上,学术期刊,新闻里如雷贯耳人物的课程或者演说,终归有一份收获。 李乐下车时,就被人塞了一张单子,看了眼,上面写着历史系百年校庆学术论坛系列讲座日程安排。 本想折折塞包里,不经意间看到单子上“曾昭仪”三个字。 随即一激灵,仔细瞧了,“一眼万年—华夏新石器时代陶器的过去与现在”专题讲座,曾昭仪(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学术委员)。 这是老爷子回来了? 再看看日期,今天下午,四点,静园二院。 这也不给说一声? 想了想,倒也符合姥爷的性子,风一般的老头。 不过,您既不是校友,也没在这里教过课,来凑这个热闹干啥? 。。。。。 “parative advanta和 abte advanta,一个是比较优势,一个是绝对优势。” ” 难点是绝对优势和比较优势的区别,我们一般把前者指用比另一个生产者更少的成本,这里的成本是指时间和原料,生产某种物品的能力” “后者指用比另一个生产者用更少的机会成本,生产某种物品的能力。” “而大家要注意的是,这个地方千万注意比较优势,在计算比较优势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用谁除以谁” 一堂微观经济学,老师是个“大海归”,除了依旧随心所欲的讲法之外,还有着一口浓重的英伦(利物浦)口音。 让下面这群本来大多是哑巴外语的学生,更加苦不堪言。 可老师不管这些,我行我素。 一个原则,听得懂最好,听不懂回去勤学苦练。 几堂课下来,一群学生微经课倒没怎么使劲,功夫全用在了听力上。 李乐也愁,只能靠盲猜和机械惯性一般的抄写板书,以待回去“重整河山”。 “see you!!” 终于挨到了再见,老师踩着牛津鞋,“咔咔”走人,留下身后一群沉默无语望苍天的学生。 “艹,这课没法上了!” 终于有人在沉默中爆发。 “对,得给学校反映,这种授课方式,就是人家大英子自己人来,都特么听不懂。何况咱们这些主修诗词歌赋风雅颂,墨子老子孔夫子的!” “就是,这事儿归谁管?” “教务部?还是学生权益部?” “别管哪个部门了,总有一个管事儿的,谁去,谁一起去?” “我!” “我们!” “他们俩!” 看到一场自发的“抗议”活动正在酝酿,李乐收拾包,准备开溜。 “哎,你干嘛去?”张昭一把拉住李乐,“同去!” “有你们了,我就算了,还有事,先走了啊!” 看着李乐灰溜溜的背影,张昭叹道,“老王,此乃无义之人矣!” 第249章 水文这种事,极不可取 李乐背着包,穿湖绕塔,一路向西,看到一片山桃花开的地方,透过粉色的花枝,入眼就是一大片被夹在两处古建中间,不那么平整,冬日枯黄和早春绿意交错在一起的草坪。 如果说李乐所见,燕大凡有草坪的地方,西门办公楼前是四季一色,修剪最齐整,维护最频,俨然华贵严肃的皇子嫡孙。 北阁以西的,上有遮天绿荫,下有清泉滋养,透着一股外来的新贵气派; 图书馆南边的草坪,虽说少了打理,偶有青黄斑驳的地方,但底子摆在那,像是依旧努力维持的脸面的旧家子弟。 而只有这一处,就那么随意的让土生的杂草去占据。草坪中,一副温顺模样的石羊,张扬诡异的人面豹身像,合在一起,倒像是燕大气质里那种自由散漫随性的平民。 在草坪两边分列的几处院子,便是最早的女生宿舍,静园。 找了找,看到夹在石砌虎皮矮墙中间,仿佛从满墙紫藤花中生出的,一座小巧秀丽的红色小门楼。 大门敞开着,向里望去,青砖墁地间隔嫩草茵茵,古树参天,藤蔓花架,四合院格制,东西厢房,正中一座硬山顶二层画栋小楼,花窗门扉,檐角欲飞,爬山虎寻窗而上,布满青灰砖墙。 瞧了眼门旁手写的水牌告示,李乐知道找对了地方。 跨过门槛石,才看到被改作汇报厅的小楼一层窗外,十几个没能挤进去听讲,只能站在窗外的学生中间,有个身着卡其色长款风衣,头发高高挽起,露出修长脖颈的女人,正背着双手,微微探身,朝汇报厅里张望。 听到脚步声,女人转身,李乐上前笑道,“姗姨。” “呀,你来了?” 万俟姗也笑,嘴角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对金色的珍珠耳坠在泛着红晕的脸颊边晃动着,如朝阳初升,和眼里的光一起闪耀”。 不过李乐还是从万俟姗的表情里察觉出一丝羞赧和极力掩饰的慌乱。 这是,肯定有事,李乐心道。 呼吸之间,李乐便按捺住好奇,换成久别重逢之后的情绪,“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说得五月底么?” 万俟姗一抚额角,挑起几根发丝到了耳后,“原来是打算的,不过院里一直催要作全国十大考古发现的终评么,就提前回来了。” “那这是?”李乐一指汇报厅。 “救场。” “救场?” 万俟姗解释道,“原来定的是院里另外一个教授的演讲,不过突然住了院。正好听说曾老师要回来,就拜托曾老师过来替个班。” “哦,我说呢,这是校庆活动,姥爷又不是校友或者在这当过老师,怎么有他的名字。”李乐恍然,“哎,您怎么不进去?” “算了,今天来的人多,不好和学生抢,外面听也一样。再说” “再说啥?” 万俟姗瞅了瞅了瞅那十几个站在窗外的学生,小声说,“这里的学生,有名的人来疯和混不吝,最出名的就是‘嘘声’对人。” “嘘声?”李乐想了想,也对,早就听说过。 这里的校风是“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 但讽刺的是, 大多数时候,唯一可以体现这种校风的,也就只有嘘声了。 法不责众,大伙遇到不符合心意,不顺心的人和事,看不惯的行为,拙劣的演讲,虚伪的言语,貌似高深的说教,便集体起哄,把嘘声当做一种武器。 更重要的是,把对于所谓权威的挑战,用这种让人下不来台的方式表现出来。 这种传统,似乎从建校之时便延续至今。 最早从蔡校长到李先生,从仲甫先生到胡适之,哪个在讲课或者演说时没被嘘过几声? 后来的新生演出,领导讲话,学术演讲,人越多,越来劲。 太多人在这里被嘘声弄得灰头土脸,仓皇逃窜。 这里的自由散漫和隔壁那种认为一切规章制度都是理所当然的循规蹈矩,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么一想,李乐确实有些担心姥爷能不应付得了这群“牲口”。 “对,嘘人不好看,我坐在那听了更不舒服,干脆出来。” “那到现在有没?” “暂时还没,等等看。” “哦。” 李乐拽了拽肩头的书包,找了个能看到老头的位置,听讲。 “新石器时代,华夏地区陶器风格多种多样,各有特色” “黄河、长江中上游地区以彩陶而闻名。主要是以黑、红、白、褐色等图形的陶器,材料里含有铁和锰的天然矿物” “马家窑文化,仰韶文化为代表。我们可以看到,这种马家窑文化彩陶漩涡菱形几何纹双系壶,仰韶文化彩陶几何纹盆多是水波、漩涡、葫芦、菱形网状、平行带状、方格、蛙和附加堆纹。” “仰韶陶器的鱼纹,反映了当时此地人群的生产方式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六千至七千年前的自然环境” “下游地区则以工艺极为精湛的白陶和黑陶而着称东南沿海地区则是以印纹硬陶为代表但是古代先民存在跨区域交流的现象,不同地区的风格又相互影响” 曾昭仪说话,中气十足,也不用话筒,声音就能传到最后一排。 除了作为演示说明用的幻灯片,也没有演讲稿,数据,时间,地点,典故,事件随手拈来。 下面听讲的学生,除了听讲记笔记,跟着曾昭仪的思路思考,似乎也没时间考虑“嘘人”的事情。 曾昭仪讲的很快,东西也多,李乐发现,和前年在社科院做发掘报告不同,这老头对学生,也属于知识轰炸的讲法。 一堆高能tnt扔下去,先炸晕一片再说。 李乐没地坐,在窗户外面从站到靠,最后一段的问答,变成了趴在窗台上听。 七八个专业性问题问完之后,终于有个学生问了个别的。 “曾老师,我看过你许多的发掘报告和论文,但是,我发现,您除了这些之外,很少有书籍出版,是什么原因?” 曾昭仪正端着茶杯喝水,听到问题,眼睛随即一抬, “不能写书而非要硬去写书是‘不智’,而能够写书却不去写书是‘不仁’。” “现在,我自认为依旧没到着书立说的阶段,或许一辈子只有研究报告,发掘报告,专题论文。” “惟以观天下书未遍,不得妄下雌黄。” “那些三年出几本学术着作,发几十篇论文的学者,恐怕早已经只剩妄下雌黄了。水文这种事,极不可取!而作者,脸都不要了。” 第250章 北上,一定要北上! (昨晚领导闺蜜来家,作妖至凌晨两点,未更,抱歉!) 看着穿过人群包围,朝自己走过来的曾昭仪,李乐竖起一根大拇指。 “什么意思?” “没人嘘您。” “只要别不懂装懂,说和你专业无关的事情,别用过来人身份对学生说教,讲那些正确的废话,就没有人嘘你。”曾昭仪显然也知道燕大的传统,说完又打量几眼李乐,“倒是瘦了。” “外面的饭不养人。” “那就回家,吃饭。” “他们不得请您?”李乐示意其身后,走过来的一帮学校的老师。 曾昭仪扭头瞧了瞧,“算了,说不到一起去。” 李乐一愣,看向一旁的万俟姗。 万俟姗做了个“学派”的口型,李乐了然,点点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从籍贯、学校、师承,到学术观点、研究领域、成果,无论是师徒还是同门,同学科还是跨领域、甚至是信仰、派别、民族、国家的分歧都会产生各种“爱恨纠葛”。 建国前,仅一个历史学界,就有新史学,信古,疑古,食货等等八个学派,其间各派以笔为刀,相互攻伐,指桑骂槐,论战此起彼伏。 而之后,管你什么派,都划成了一个。不过心里怎么想,看看曾昭仪就知道。 果然,在吹捧一番,寒暄过后,对方提出晚上安排用餐。 老头用刚回燕京,身体不舒服为由,就给拒了。 把包和茶杯扔给李乐,手一背,溜达着走人。 一群人看着老头铿锵有力的脚步,摇头苦笑。 李乐被前两年在石峁遗址一起挖坑的孙益教授给拉住,“你小子终究还是到这来了哦。” “时也命也。我姥爷这是?” “呵呵,习惯了,习惯了。”孙益顾左右而言他,丝滑的转移了话题,“你现在在哪个系?” “社会。” “怎么跑那去了?曾老师没说你?选这个,文史哲实验班就没你的份了。” “他不管的。”李乐一摊手,“我这辅修哥经济都压力山大,实验班那种交三种作业的,都是给小天才们准备的,我就算了。” 孙益还想再说,就听到万俟姗在前面招呼李乐。 “孙教授,走了啊!” 李乐摆摆手,跑步跟上。 “你宿舍在哪?带我去看看。”穿过草坪,曾昭仪停住,问道。 “宿舍不在这,在昌平园。” 老头一愣,随即“嗯”了一声,“那就回家。” 。。。。。。 小奥拓明显洗刷了一遍。 李乐有些尴尬,牧马人装逼完还了之后,最近都是用这辆小车拉人拉货,很是折腾了一番。 “姗姨,那个车里的油票我用了有两百多块钱,回头把钱给你。” 万俟姗无所谓的一扬手,“给什么钱,用就是的,用不完还得过期。” “该给还是得给。” “让你用就用,一家人”万俟姗猛然住了嘴,眼睛偷偷从后视镜瞄了几眼坐在后排,一言不发的曾昭仪。 “行了,回头这钱我给。”老头睁开眼,说了句。 李乐“哦”了一声,头一拧,看向车窗外,不再言语,只不过心里已经猜了个七八分。 这事儿,曾敏知道不?知道后又有什么反应? 一时间,车里除了发动机的嗡嗡声,再无声响。 等到了家属院下车,李乐已经脑补出五季七十集,横跨五十年,出场人物多达百人,勾勒出几代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反映社会变革下个人的选择,何去何从,年代家庭伦理都市乡村情感悲喜剧的大纲。 嗯,剧名就叫做《姥爷的前半、中间、以及后半生》。李乐连主演和导演都想好了。 进屋,万俟姗从冰箱里取出几个袋子,直接进了厨房。老头没什么反应,径直走到书桌前,翻起了资料。 李乐左瞧瞧,右看看,把包一扔,说了句,“姗姨,我来给你打下手。” 一顿饭,做的是兵荒马乱,往日里挺利索的万俟姗,切了手,打了碗,摔了铲子,倒了油瓶。 李乐叹口气,“我来,您去歇歇。” “额,好,老长时间不做了,手生。”万俟姗笑着,掩饰着尴尬和局促。 四菜一汤,荤素搭配,摆上了桌。 “哈,可以啊,有这手,以后不愁找不到好女子。”万俟姗扫了眼。 “嘿嘿,姥爷,吃饭!” 刚坐上桌,曾昭仪指了指沙发腿旁边的袋子,冲李乐说道,“袋子里有瓶茅台,你去拿了。” “您不是不喝酒?” “拿来就是。” 说实话,李乐看到酒瓶子时,颇有些舍不得,葵花茅台。 “要不咱们换个,我下楼买瓶洋河华都二锅头?” “就它了。” 开盖,一人一杯,李乐一边倒,一边肉疼,十年二十年后,这一杯就是大几千。 碰杯,曾昭仪和万俟姗都是一口,李乐用嘬的。 “小家子气。”曾昭仪来了句。 “太贵,得品,以后指不定能不能喝到。” “没事,我那还有一箱呢。” “一箱?”李乐手一哆嗦。 “啊,前年搬家时候翻出来的,喝,暑假回家带两瓶回去给你爸。” 李乐咂么咂么嘴,您这算不算“贿赂”? 知道还有,李乐也就放开了。 几杯下肚,曾昭仪放下筷子,给万俟姗一个眼神。 万俟姗一低头,扭捏起身,去了卧室,一阵抽屉翻动的声响。 出来时,手里捏着一个红色的小本子。面朝下,放到李乐手边。 “这是啥?存折?” 听到李乐的调侃,万俟姗耳朵都红了。 伸手拿了,翻开,就看到两人的并肩照。 再看看日期,嘶~~~~,前天。 感情这俩人就没说实话,回来就是办这个的? 再瞅瞅生日,差了十四岁,也行,换算换算,男四十,女二十六,是不是好接受多了? 合上小本,李乐端起酒杯,“我是小小辈,说不得那些话,只表个态,我站您这边。” “嗯!”曾昭仪点点头,一仰脖,干掉。 “那个,我妈和我爸那边” 曾昭仪捏着酒杯,搓了好几下,摇摇头,“你爸不重要,你妈那边,没想好怎么说。” 李乐抿起嘴,琢磨半天,“您这是?” “你知道就行,容我想想。” “哦。” 万俟姗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好几趟,赶忙推了推盘子,“吃菜,吃菜。” 吃完饭,万俟姗刷完碗招呼一声,去了楼上。 曾昭仪依旧是趴在桌上翻着书和照片,写东西。 李乐捧着本《微经》,在一片寂静中接受折磨。 不过心思没能放在书上几分钟,又开始不自觉的脑补剧本细节。 打上门,手撕万俟姗?噫~~~~不可能,曾敏虽说手能缚鸡,但这种,不符合本剧人设。 冷战,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是她的性格。 欣然接受?说不好,说不好。 算了,这种事,自己和李晋乔一样,没什么发言权的。 都是聪明人,肯定有办法。 第二天一早,李乐晨练回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油条包子黑米稀饭。 呵,这个好,有人没人照顾,就是不一样。 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李乐在昌平园的生活。 “老师虽然极力争取,但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从安阳回来第二天,就被叫去了现场,待了不到三天,就找个理由跑了。” “为啥?” “看不下去了。东西出来一件,就氧化变黑,尤其是丝织品,看着金光闪闪的,精美绝伦,但暴露在空气中,不到十分钟就成了灰炭。” “打那以后,老师心情十分不好,对那些人都没好脾气。我们也对他们那个学派的人,更多了鄙视。” “尤其后来那帮人说清泰陵又发现一个盗洞,我们都怀疑是不是他们有人搞的鬼,为了那点所谓的学术成果,脸都不要了?呃,这个别乱说。” 李乐一口吞下包子,唔囔道,“知道,知道。” “也就从那时候起,曾老师把研究方向转到了新石器,不和这群人掺和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曾昭仪扯了块油条,扔进稀饭里。 李乐还要问,就听到电话响,赶紧去接了。 “喂,哦,啊?什么时候?哦,姥爷回来了,让他和你说两句?他吃饭呢,好,好。” “你妈?”曾昭仪看了眼挂上电话的李乐。 “昂。” “说了什么?” “那个,您做好心理准备。”李乐表情复杂。 “说。” “她说五一来燕京,参加画展。” 话说完,万俟姗和曾昭仪对视一眼。 李乐突然想到,田胖子不知道找没找到女朋友,不行,不能让他被人骗了,五一放假,得去给他把把关。北上,一定要北上! 第251章 有刁民想害朕? 校庆的热闹还是蔓延到了“孤悬海外”,“闭关锁国”的昌平园。 虽说硬件条件差了些,可驴屎蛋子外面光,打扫干净以待来客,总是必要的。 “三害”之一的保安换上了新制服,武装带一扎,帽子一戴,“昌平园五星上将”的气质顿时显现。 黑白黄花四大学长,不知道被这些上将们请去了哪里,搞得一些女生端着饭盒,顺着墙根“嘬嘬嘬”半天,也不见了踪影。 黑卖部里的“可曰可乐”,“大白免”,“桂圈八宝粥”都换上了正品。 整理、整顿、清理、清扫的4s标准,成了这几天学校里的主题。 这帮懒得要死的大爷小姐们,在扣学分的威胁下,也开始打扫起寝室来。 隔天检查卫生,夜夜查寝,一时间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一流学校抓学术,二流学校抓学习,三流学校抓纪律,四流学校抓卫生!咱们这是要奔着四流去了么?。”寝室门口,张昭双手杵着拖把,冲金成哲抱怨道。 “拖地擦桌子什么的还好,最讨厌检查的,特么的鞋子方向朝哪都得哔哔两句。”金成哲把一块抹布,当成二人转的手绢,在指尖转着圈。 “哎,别特么转了,甩我一脸水。” “没事,干净的。” “扯淡,刚看你擦暖气片的。哎,站住,s!” 梁灿刚准备从两人中间插过去进寝室,被拦住。 “做咩啊,我得拿书。” “等等,刚拖完地,没干呢。” “艹!” 三人在门口等着地干,就听到水房那边一声惨叫,紧接着,瞅见王伍提着裤子冲了出来。 “呀,老王,咋啦?”金成哲招呼道。 “靠,恁娘滴吓死我了。”王伍一脸惊恐,“这厕所的灯都坏了几天了,啥时候给换新的?” “遇到鬼了,女的?红裙?绣花鞋?” “不是,我刚摸黑找了个位儿,脱裤子就要蹲下,就感觉腚瓣子被一双手托住。” “嚯~~~这么刺激的么?真有那玩意儿?走,瞧瞧去。”张昭叫道。 “哪有,我还愣着呢,就听身后有人说话,哥们儿,这有人了!我日。” “哈哈哈!” “别笑,幸亏我今天没和以前一样,直接那个啥,要不然,不得弄那伙计一脸?” 几人脑补了一下,“哕~~~~” “真恶心。” “别说了,我这晚饭刚吃完。” 吵闹一阵,王伍问道,“乐哥呢?” “被他们班主任给叫走了。” “犯事了?” “哪有,听说让他去干什么校庆礼仪还是导游。” “也是,人高马大,精神小伙,怎么也得为学校出卖出卖色相。” “据说能加学分和参加评优。” “他这么丑都能去?不公!”梁灿嚷嚷。 “噫~~~~~” 。。。。。。 班主任张涛拿着一张表,“我就把你给报上去了啊。” 李乐皱着眉头,“要不,算了,课都上不过来,还得忙活那个,跟不上挂科咋办?” “系里给政策,进了校庆活动组的学生,能给加学分。不要?” “几分?” “看表现,一般都是1-2分。也就这两天,你去了,这边我安排帮你留好笔记,请假什么的和我或者辅导员招呼一声就成。” 两分?李乐盘算一下,学校一般是15-18课时算一分,一门课也就是2个学分。 拿了就相当于少修一门,学期末能参加评优什么的。挺划算。 “那,我就去?” “看书什么时候都行,百年校庆,三代人才能有这么一次。”张涛点点头,在表格上写下李乐的名字。 “咱们大一本科就这一个班,拢共才四十多人,怎么都得去一个充充门面。再说,这也是马主任的意思。” “呵呵,大领导还能想到我?” 张涛意味深长的一笑,“你以为你搞得那些,系里就不知道?” “好事儿坏事儿?” “应该是好事儿。”张涛把表格收好,又递给李乐一张纸,“这上面是培训时间。” 接过来看了看,还成,大都不耽误上课,有冲突的,请假便是。 “嗯,那我走了。”李乐转身要溜。 “等等。”张涛翻开桌上的笔记本,“上学期,你成绩在系里的前3,又没有重修。” “正好今年学校设立了‘五四’奖学金,你努努力,保持住,我帮你想想,看能不能再参与个项目,论文署个名。下半年评比的时候争取一下。” “多少钱?” “俗气,这是学校的最高荣誉。五千,听说。”张涛比划一下。 “谢谢领导栽培!”李乐笑道。 走出办公室,李乐脸上瞬间没了笑容,琢磨着这事儿有些蹊跷。 李乐不是真的刚上大一的小白,对于这里面道道听过,见过。 一个本科新生,被系主任关注,还隐约给了些承诺,呵,我这是触发重生被动了? 唯一沾点可能的还是曾昭仪,可老爷子那臭脾气。 那还有谁?又有刁民想害朕? 摇摇头,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多个心眼儿便是。 。。。。。。 周三下午,李乐坐上中午回本部的校车。 看看时间,一路小跑,进了老生物楼,找到二楼的团委会议室,敲敲门,一头扎了进去。 “哎?” “咦?” “哟~~~~” 几声轻呼,李乐定睛一看。 一屋子的环肥燕瘦,莺莺燕燕,空气中都带了香气。 “哪来的帅哥?” “真高啊,这身板,够扎实。” “呵呵呵,长得比你还漂亮。” “啧啧啧,” 李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愣在那。 “同学,你哪位?”一个身材高挑,长相清秀,气质瞧着像是人民大会堂大堂经理一样的中年女人,笑着问道。 “啊,这里不是校庆导游组的培训课么?” 女人冲李乐一摆手,“同学,错了,这里是礼仪组的培训。” “啊?” 李乐退后一步,抬头瞧了瞧门牌号。艹,谁特么写的,211和217看着这么像。 赶紧双手合十,“不好意思哈,不好意思哈,你们继续,继续。” “没事,要不,你也来?礼仪组也不能都是女的。”中年女人打趣道,眼神在李乐身上来回扫了几遍。 身材长相,真好。 “算了,算了,不能跳槽。” 李乐带上门,却关不住屋里传来的银铃一样的笑声。 只不过一个银铃听着悦耳,这是几十个攒一起,遭不住。 李乐估摸着,这是把燕大的漂亮姑娘都聚一起了。 终于在最里面找到导游组的培训会议室。 这才松口气,找到最边上的位置,缩了进去。 第252章 疯子里的翘楚 导游组几十个人,女多男少,放眼望去,景色远不如刚才的礼仪组。那边是活色生香,这边顶多占了质朴。 李乐身旁是个看起来营养不良,缺医少药的男生,正趴在桌上,眯着眼晒太阳。 感觉到身边有人过来,身不动,头一歪,眼角瞄了下李乐,又转了回去。 李乐也懒得搭理,抱着手,伸开长腿,往后一靠,等着开会。 “没来的就先不等了,咱们先开始。” 没过一会儿,一个自称是团委社会实践部指导老师的大姐,看了看手表说道。 “首先有请负责本次导游组工作指导的校团委副书记,许朔老师讲话。” 随后,身旁的一个官样的男人,拿出稿纸,开始念词。 “推动发展,形成模式,展示贡献,讲好故事,塑造形象” “体现学校担负责任、兼蓄并容的气量、学术研究的严谨、青春飞扬的激荡、独占鳌头的勇气” “我们要为老校友展现新面貌,为来宾讲述学校的历史风貌,体现新时代” 听着这些词,李乐一时间像是回到了那种无聊透顶,又不得不装模做样的假大空的机关单位工作会上。 二十多分钟,一件正事没说,都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现在醒着的人,应该都还没睡呢”这种废话, 会议的唯一的一点屁用,就是展现一下权威,满足满足当领导的体验感。 李乐有些后悔没带本书过来,打发时间,还能装装样子。 不过左右观察了一下来的这些学生,好像还挺认真,奋笔疾书记录的同时,还能用眼神和那个什么许书记做着交流。 呵呵,要么是没什么经历的小白,要么是要求“进步”的“好孩子”啊。 一段狗喝糖稀式的讲话终于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结束。 也惊醒了李乐身边这位,形象上足以让学校羞于启齿的大仙儿。 这孙子怎么进来的?不怕到时候吓着八方来客,四海宾朋? 揉了揉死鱼一样的肿眼泡,咧开血盆大嘴,用高耸的颧骨冲着李乐问道,“兄弟,结束了?能走了?” “领导讲话结束,还没。” “艹,这得到什么时候。”丑男一阵抱怨,瞅了眼李乐,“兄弟,哪部分的?大几?” “昌平,大一,社会人。” 丑男等了等,不见下文,死鱼眼一挑,“嘿,你怎么不问我?” “哦,你呀,混哪儿的?” “我叫郁葱,抑郁的郁,草忽葱。大二,物院的。” 特么还不如说郁郁葱葱呢。 “李乐,木子李,多音的那个乐。” 听到是四大疯人院的物院放出来的,李乐对这孙子为什么是这种形状也就有了理解。 “哦,你怎么进来的?面试了没?” 李乐一愣,这玩意儿还有面试?那你面试咋过滴?好声音?看腚不看脸? “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就进来了,你信不?” 丑男郁葱舔了舔烤肠唇,“俺也一样。” “哎,后面那两位同学,别聊了,来拿一下导游文案。” 郁葱自告奋勇,上身不动,飘着去了前面,拿了两份回来,扔给李乐。 看扉页,校庆导游文案资料。翻开来,校史简介,好在第一句不是自盘古开天辟地的吹牛逼,老老实实的1898,京师大学堂,只不过后面多了个括弧,印着“早于清大的1911年”。 嘿,好嘛,这都得戳一下。 再往后翻,就是校内各处景观的历史,典故,出处,名人相关轶事。 “这个文案里的东西,都是需要大家了解的。切记不要出错,你不知道来宾里有没有相关的专家。” 实践部的大姐又强调着,“学校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着它所承载的历史和故事。” “就比如这钟亭里的大钟,原本是李鸿章练兵时,为水师报时的大铜钟,29年钟亭建好,移至校内,当做报时钟。” “到时来到学校的老校友里,指不定就会有听过钟声的,讲错了,可就露了怯。” 最后说了下次实地培训的时间,一群人散了会。 李乐看表,还差十分钟赶上回昌平的校车,把材料朝包里一扔,朝楼下走去。 没走两步,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扭头瞧了眼。 只见郁葱忽悠悠飘了过来,“你走后门儿了?” “什么走后门?”李乐胯下一紧,不解道。 “我说,你没面试就进来,走了谁的关系?团委的还是学生会的?” “没啊,班主任添了个名字,就让我过来了。你呢?你找人了?” “昂!”郁葱回得理直气壮。 “为啥?” “凑学分啊,这不是说参加校庆服务,有学分拿么?我这还差个两分就修够本科学分了,明年正好读研。” 斯~~~~,李乐一惊,眼前这丑玩意儿又是个什么物种?物院都能提前毕业,岂不是疯子里的翘楚? 面对马大姐或者曹鹏时,那种智商碾压的快感又一次降临。 不能和这种人一起,道心易碎。 “神仙,告辞!” “啊?道友请留步!” 李乐左拧右拧,还是没躲过这个走路和阿飘一个德行的。 原以为是个高冷的神仙,哪曾想竟是个碎嘴子的唐僧,这一路,就听丑男哔哔叨。 “你可不知道,这个什么导游组,可是不好进。我可是下了血本的。” “请客就请了三回。嗨,我给你说,可不是老虎洞军机处那种地方,是正儿八经的大馆子。大董知道不?和全聚德齐名的烤鸭,两回,这一顿就不少银子,还有涮肉” “这校庆服务组,除了要长相个头这种硬条件的,其他基本都是学生会和团委的人自己碗里的菜。为啥?入党,保研,捞奖学金,这都是资本。官僚,太特么官僚了” “一个人,占了仨职务,你说,这不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幸好啊,我找的这人办事靠谱,还有请吃请喝,事情都没办成的呢” “哎,哎,哥们儿,哥们儿!”李乐伸手拦住,“你这个雨我无瓜,我就是一糊里糊涂进来混事儿的,您给我说这些也没用哇?” “要不,您看组里那个姐姐比较可心,找她聊聊,兴许能聊出个花开出个果来?” “那不能,我观察过了,你我眼里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都不是那种凡夫俗子,应该能聊得来。咱们是一样的人。呵呵,呵!” 鬼特么一样的,李乐忍着用高鞭腿抽丫的冲动,“虽然你抬轿子的功夫了得,我也很受用,但是,可但是,我回昌平的车要开了,您留步,安宁黑给赛哟!” “哦,好,下次聊,回头咱们分一组,可好?” 好你个嘚儿,李乐扯着肩带,甩开长腿,飞奔。 这一天,夕阳下,许多姑娘们,都见到了一个顶着圆寸脑袋的帅哥,在湖畔如风一般掠过的身影。 第253章 疯子的世界真不懂 “你回头和沈小勇说,招生的事情,不要和学校有什么瓜葛。” 又一次参加导游组培训前,李乐在等校车的时候对王伍说道。 “他说的那个家教中心,我在团委见过的。就是个信息收集发布的工作。走的是一对一的上门服务。收费价格高,并不是我们的目标群体。” “他们属于公益性质,不抽成,不收费。咱们是以盈利为目的的,顺带帮助一些学生,不可能本末倒置。” “你就算挂上燕大的名头又怎么样?咱们又不是没见过。想法是好,后期指不定有什么麻烦。” 王伍点点头,“那我就和沈小勇说,暂时不用去找家教中心联系。” “也不是不联系,你可以换个方式。”李乐想了想说道。 “啥?” “找他们内部人员啊,给些好处费,私底下帮忙推一推。回头我给红姐说一声,她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咱们的重点还是社会招生,那个只能当个添头,有也好,没有也罢。” 王伍笑着指指李乐,说道,“你这人” “生产力适应生产关系,先做好内功,不急着拉来那么多人。我先走了啊。” 看到车来,李乐一扬手,跑了上去。 这些天,多了个本部的导游组培训,日子充实又忙碌,生活也再一次进入了一个有规律的循环。 李乐觉得挺好,当然,要没有那个乌鸦一般,在耳旁聒噪的郁葱,那就更好。 不至于是颜党,但每次见到郁葱,总是想起丑人多作怪这个词。 今天实地培训的地点是燕南园的名人故居。 学校气派,规格自然就高,找来给做培训的,是燕京导游行业里的头面人物,给大领导和国外元首来访问时的做导游的那种。 讲起这片建筑群,比学校里的人更能如数家珍。 这里住过谁,有什么着作,那里住过谁,有什么成果。那棵树和那块石头有什么典故。就连路过的猫儿们,都有些说道。 小事轶事,过往种种,无不引人入胜。 李乐觉得,如果出游参观,除了自然景色只需自由欣赏,那种关乎到人文的建筑,遗迹,还是找个导游最好。 就像曾昭仪他们挖的遗址,有人介绍讲解,一砖一瓦一石块,都能让人驻足半天,浮想联翩。 否则,顶多是个土坑残垣,走多了还脏鞋。 南园面积不大,十六栋建筑各有特点。五十六号院内遍植樱花,春来如雪。五十四号有大树,桃花,二楼上倚窗而望,可以伸手攀折。 六十一号斜坡一样的藤萝架,依屋势而立,绿蔓紫花逐渐高起,直上楼台。 安谧和温厚,是燕南园的气质。 “往事斑驳,不见故人。”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引得一群人在那感叹。 郁葱人丑,说的话也煞风景,用胳膊戳了戳李乐。 “他们伤春悲秋的,我不行,我是个俗人。看了这些房子,只会垂涎三尺。兄弟以后要是有钱了,一定要在这里寻处宅子住了,过一过小资产阶级文人的生活。” 李乐白了他一眼,“这里都成了文物了,你哪里能住?” “嗨,谁说的?你瞧。” 顺着郁葱的指向,李乐瞧见不远处有块手写的牌子,上书“房屋出租,80元\/月\/间。” “走,看看。” 郁葱拉着李乐,进了挂牌的一处院子,青砖矮墙,小院里摆着大片的杂物。 房屋也显得斑驳破旧。 见两人进来,一个校工模样的女人上前,“租房?” “看看。” “这里怎么还能出租?”李乐问道。 “为什么不能租?”女人疑惑,“都是些老教师教职工住的,有了闲置的房间,租出去学校也问不到。” “还能这样?”李乐挨着门廊,一间间看过去,每个单间里一张到三四张床不等,显然是拆分出来的。 郁葱问女人,“房子这么旧,都是学生租的?” “都是些在读博士什么的,还有外校来考博考研的学生,外面租房贵又不方便,就跑这里的了。” “那要是整栋都租下来,得多少钱?” 李乐转了一圈,见房子整体还成,修修补补一番,再把院子收拾收拾,端是一处好居所。 “那得问问原来这里的老职工他们了,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李乐心道,又是一笔烂账,产权归学校,居住权归个人,搅和不清呢。 听到外面有人招呼去临湖轩,两人走出院子,李乐又回头看了几眼。 逛完临湖轩,一群人在慈济寺山门前解散。 郁葱要拉着李乐去吃饭。 看着像黏胶一样的郁葱,李乐一脸无奈。 大哥,咱们往日无缘,近日无怨,为何总黏着我呢? 再说,文理授受不亲,就不能自重些。让你那些物院的天才疯子们看到,不得鄙视你? 郁葱还是把担心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让人误会的李乐,拉进了学四食堂。 “我没带卡。”李乐做最后的挣扎,开始睁眼说瞎话。 “我有,刷我滴卡!” 郁葱很豪气的掏出自己的太阳卡,在橱窗前指着一片大锅菜,“介个,介个,还有介个,多肉,姨,千万别手抖!” 看着郁葱点了一堆硬菜,李乐劝道,“师兄贵了!多了!” “贵么?这只是日常饮食,哎呀,在p大,吃饭才不会是p大的事。吃饱只是基本需求,吃好才是人生追求。” “成。”看郁葱这做派,估计也是个不缺钱的。 找个了姑娘聚集的地儿,郁葱刚坐下,姑娘们看到就要扯呼,不过又看到端着盘子的李乐,离开凳子的屁股,又落了下去。 低头扒饭的同时,找角度抬眼观察李乐。 李乐瞧见,严重怀疑这孙子是不是借自己弥补遗憾。 就像每个美女身边都有一个品相一般的好友闺蜜一样,美女是为了更加衬托自己的花容月貌。 而闺蜜的乐趣,则在于欣赏闻着味儿来的汉子。有时还能有收些贿赂。 两人吃着聊,李乐套话中,知道了这丑男的其人其事。 郁葱,赣省人,王安石的老乡,四岁上学,八岁至初中,因为爱玩,蹉跎六年,先发后至,进了高中后参加各种竞赛,金牌拿到手软。 十六岁免试进燕大,本来去的是数院,因为屡屡鄙视同窗智商,被孤立后心情不爽,转投理论物理。 属于学校里的散仙,平时老师也不过问,一句话,随他去。 豪气是因为奖学金和稿费在手,两年拿了两万多块,虽不能和传说中那个大三的“三万”师姐媲美,也是傲视群生。 越聊越好奇,这种高维度生物怎么会对自己青眼相加。 “尝尝,干烧肉,冬菜包,学四食堂的名菜。”郁葱筷子立起,往李乐盘子里扒菜。 “好,够了够了。” “嗨,吃,吃!” “师兄,你这研究生又准备去哪?” “呃,没想好,计算机?或者化学?数学我是不会去的。最近我又对心理学很感兴趣。哎呀,好多,好多想学的,可贪多嚼不烂,兄弟,是这个道理不?” “要我说,还得专精一门,不行就计算机,编程这种事情,听说只要勤洗头,就不会脱发。哎,你说量子计算机这个方向怎么样?” “超导量子线圈生成量子比特;离子阱量子使用离子束生成量子比特。通过单量子门、双量子门、三量子门等,讲状态转化为经典比特,你能听懂不?听不懂没关系,我再给你讲通俗点,这个量子的获取途径,就得讲到普朗克方程式,晃动,晃出来的” 噫~~~~~~,额滴妈耶!李乐顿感道心要崩。 正琢磨着怎么脱离这碎嘴子地狱,李乐一抬头,瞅见不远处,一个脑袋上插着根铅笔当簪子的人,双手拢袖,晃悠着进来。 “艹,救星!” 第254章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来了 荆明看到李乐招呼,面色一喜,走了过来。 “你几时回来的?不是说得到暑假么?”李乐问道。 “前天就回来了,周原那边发掘暂停。正好校庆,孙教授的事情比较多,我就过来给本科生代代课。”荆明瞧见李乐的背包。 “你来这上课?” “没有,去了校庆导游组,今天来培训的,一会儿还得回去。” “嘿,来回跑,有你受的。”荆明说完,想了想,从兜里取出一串钥匙,又从里面取下一个,递给李乐。 “这是我宿舍的钥匙,和我住一起的那家伙去了浙省,一时半会回不来,你拿着,万一有个赶不上,去我那住,东西都是现成的。” “这个不好。” “拿去,拿去。” 见荆明坚持,李乐只得接了放进兜里。 “其实,我宿舍也有空床位。”郁葱突然嘀咕一句。 荆明歪头,扫了郁葱一眼,问李乐,“这是物院还是砖院的?” “嘿,何以见得?” “也就他们那儿出这种骨骼清奇的。” “物院的,一起导游组的。” 荆明撇撇嘴,继续道,“董泰回了沪海,张凤鸾和你联系了么?” “前两天才打过电话,那边的事情弄得差不多了,不过他想再玩两天,要去昭盟那边看春天的草原。” “嘁,浪劲顶的。” “对了,五一前,你给董泰打个电话,他那边有个方案想找你聊聊。你也不弄个手机,想找你都得绕一圈。” “走啦,我得赶紧吃饭,回头还有个课要上。” 荆明起身,拍拍李乐的肩膀。转身朝后厨的小门走去。 李乐突然想起什么,筷子一扔,追了上去。 留下郁葱啃着冬菜包,一脸疑惑。 “师兄,师兄!” “咋?” “有个事想问问你,不耽误。” 荆明笑笑,“你说。” 两人靠在墙边,嘀咕半天。 “我就糊涂了,这别人摊不着的好事儿,怎么能到我身上。” “你见过你们主任?” “开大会见过,其他,没了。”李乐摇摇头,“你说会不会是我姥爷?” 荆明挠了挠鼻子,“曾老师有名的端正,他要想,肯定正大光明,而且只能是吃喝拉撒睡上,这种,不太可能。” “这样,我帮你扫听扫听。” “嗯,谢了啊。” 等李乐回了位子,郁葱探过头,“这道友哪里修行的?” “读博呢,考古专业的。” “呀,考古?那不就是挖古墓,夺宝奇兵那种?僵尸,黑狗血,糯米,墨斗,怪不得像个道士,肯定会开坛做法。”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遇咒有死,遇咒者亡,吾奉北帝,立斩不祥,三界之内,惟吾独强!” 郁葱嘴里念叨,攥着根筷子,在那对着空气戳来戳去。 李乐感到旁边人都投来的异样目光,脸离着饭碗,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 经过小半个多月的培训,导游组在会议室弄了个考核。 神神叨叨的郁葱,往台上一站,就引起来看热闹的礼仪组的一干人交头接耳。 “这,能代表学校?” “哎呀,是有点磕碜。” “白天出来,晚上就算了。” “怎么能这么说,一视同仁么,高矮胖瘦,黑白美丑,不都是风貌?” “呵,亏得现在没科举,要不然这人得多伤心。” 李乐一旁听见,想笑,还得憋着,嘴角直抽抽。 郁葱的普通话虽说差了点意思,l、n、r不分,但胜在一本材料倒背如流。 随问随答,一点也不磕绊。 培训老师还夸了两句,把郁葱美的呲着鼻孔下了台。 轮到李乐又是一番光景。虽不至于对答如流,也占了个声情并茂。 下里来的时候,看热闹的姑娘们纷纷鼓掌。 搞得郁葱不住嘀咕,“像话吗,像话吗?” 一场考核,算是大部分都过了关。 负责导游组的大姐分配完校庆当天这些人所在的位置,要带着去实地演练。 结果没出会议室,就被团委的头头们给拦住。 大姐问道,“何老师,有什么事么?” “有个事,你们的等一下。”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我念到名字的,答个到。” 一群人都有些好奇,不过十几年的教育,习惯性照做。 “卢宁!” “到。” “江哲平!” “到。” “宋岩!” “李乐!” “到,老师,念月。” “哦,好。”姓何的的老师从兜里掏出笔,在纸上记了,“念到名字的同学,一会儿别走,还回到这里,有个事给你们说一下。” 这下,被念到的稀里糊涂,没念到的不明就里。 现场演练完,其他人散了,李乐几个人带着一肚子疑问回了团委。 会议室里,姓何的老师,和一个笑眯眯的年轻人,早已经等着。 招呼坐下,又关上门。 “都别紧张,给大伙儿说个事,再由张同志提几点要求。”何老师说完,又指了指一旁的年轻人。 “可以说,各位都是经过挑选,政治立场坚定,思想素质过硬的同学。你们当中有党员,预备党员,有的是革命后代,有的是干部、工农子弟,用老话怎么说?又红又专!” 几句话说完,下面的学生,有的微皱眉头,有的窃窃私语,还有的不自觉腰板直了直。 何老师等了等,等下面安静了些,这才接着说道,“明天上午十点,各位同学一定要准时到学校图书馆集合。” “有重要领导要来,这是一项政治任务。希望大家到时候,一定要服从管理,严格按照要求执行。” 听了这几句,下面有人已经坐不住了,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 有的人或许是见识少了,左右问着什么领导,什么叫政治任务。 李乐心里也有了数,这事儿,算是再活一次的福利?抬头瞧了眼那个笑眯眯的什么张同志,等着下文。 “下面我说两句,交代一下注意事项。” 那人开口,“第一,着装、仪容仪表,整齐干净,胡子头发该剪的、该刮的,都收拾收拾,别邋里邋遢,代表学校形象,真上了电视里,也好看是不是?” “二,身上,除了书本、笔之类的,兜里就别装东西了,有人喜欢裤腰带上别钥匙这种,到时候肯定进不去,这么个机会就错过了。” “第三,回答问题莫紧张,想好了再说” 几条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像北边那种见了伟大的太阳同志,目光不能高过领口下面第二个扣子,这种奇葩的规定。 “最后一个,注意保密,明天之前,谁都不能说。依照各位同学的思想觉悟,这个还是能做到的。” “能!” “必须滴!” “没问题,打死都不说。” 有那么几个学生,嚷嚷道。 张同志起身,“好了,交待完毕,散会!” 李乐慢悠悠起身,跟着人群走出会议室,突然想到,明天上午还有节社会工作实务,得,又上不了了。 盘算着找谁借一下笔记,李乐下了楼。 此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个意外在等着他。 第255章 图书馆里 一早到了学校,就感觉气氛的不同。 进校门时候,以前伪军一样,吊儿郎当,歪扭七八的门卫,全都换成了新面孔。 举手投足间,透着利落。 校园里看似依旧热闹,不过一路走来,能看到一些穿着便服的小平头隐在人群中,眼神不断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 高一点的楼顶,望过去,人影晃动。 几个知名的景点,已经清了场,除了戴着昨天发的胸牌的人,其他人等都被不允许再进。 路过三角地,原本五颜六色,贴满各种信息的宣传栏,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贴上了校庆海报。 食堂里,还有龇牙咧嘴的狗子被人牵着出来,经过李乐身边时,轻蔑的翻了个白眼。 艹,有编制了不起? “大哥,能摸?” “能,二胖,坐!” 李乐伸手,在狗子脑门上抹了一把,手感不错,就是有些掉毛。 掐着点,溜达到图书馆,门口已经聚了一大批人。 女生花枝招展,男生一脸正气。 一看就都是各个院系挑出来的那种。 站在队尾,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个穿着黑夹克,白衬衫,厅局风打扮的男人,拿着喇叭,站在台上喊,“进去之后,都服从安排听指挥,坐好了就别乱跑。” “该看书就看书,别交头接耳,看到什么也别大惊小怪,听到没?” 台阶下的学生,齐声喊着,“知道,知道了。” “那就进,一个一个来,把胸牌都露出来,排队做安检。” 一群人,鱼贯而入。 “打开。有什么东西么?”大妈模样的女人指着李乐的书包。 “书,本子,笔。”李乐拉开包,举到女人面前。 女人探头看了眼,“其他的呢?” “没了。” “进去。” 进了指定的一间阅览室,又看到里面竟然还有“导演”,在那指挥着。 “这位同学,你去那坐。”导演指了指边角的一个位置。 “为什么?” “这边给女生留着。” “我要上电视!” “知道知道,回头大镜头一扫,肯定能拍到你。” “能给个特写不?露脸的那种。” “放心,放心。”导演睁眼说着瞎话。 就这么着,按照高矮,颜值,男女比例,排着队分了座位。 李乐想往后躲,不过就那个头,哪是能藏的住的。 “就你了,那个大个儿!” “我啊?”李乐指指自己。 “对,还能往后躲哪去,你来,坐这里。” 导演指了指走道边上的一个位置。 折腾了好一会儿,看到都落了座,导演才说道,“都坐好了,记住自己的位置,不能乱换。” “自己带书的看书,没带的,可以去书架上去拿。等会儿会拍个大全景,不过记住了,千万别看镜头。平时什么样,今天还什么样。” 李乐此时感觉像一场编排好的演出,自己是群众演员,现在就是在候场,等着主角和配角的出场。 不过天底下不都如此。瞧着是哪国的大统领吃个街头汉堡,哪国的宰相骑自行车上班,排队超市买菜,展现出一副平易近人,与民同乐,其乐融融接地气的场面。 而镜头之外,却是把人群隔开几米远的佛伯乐、保安和长枪短炮的记者,一切都是精心安排之后的产物。 李乐捧着本《民主·宪法·人权》,趴在桌上,看。 读书这种事,每个时期有每个时期的读法,自打李乐上了大学,已经逐渐开始和平日里那些老师上课跳着讲一样,开始跳着读。 书不长,几十页的小册子而已,通俗故事,简单对话,寥寥数语阐述者深刻的道理,只不过读进去之后,让人直冒冷气。 李乐不自觉的把手缩进了甩帽衫的袖口里。 也不知到了几点,刚翻到“夫妻私语”,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声。 然后阅览室大门被打开,数不清的记者,如羊群出栏一般,端着相机,摄像机,冲了进来。 李乐抬头,看到有记者,不管不顾,直接窜到了桌子上,举着相机,镜头居高临下,桌上书本被踢到地上,又被后面的来人踩上几脚,留下深深浅浅的鞋印。 乱糟糟的场面,惊动了阅览室里所有的学生,有人站起张望,一脸期待,有人左顾右盼,表情疑惑,还有的已经离开座位,朝门口挤过去,和那些记者抢起了位置。 之后,又是一群孔武有力的小平头们进来,张开双臂,把人群隔开,留出中间一块位置。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一时间灯光大作,奇奇咔咔声响成一团,光影中,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老人,在一群校领导的簇拥下,进到了阅览室。 李乐个高,稍稍踮脚,看的一清二楚。 老人挥手,朝四周示意,掌声响起,伴着欢呼。 阅览室瞬间人声鼎沸。 这时候,学生们也顾不上矜持和强调的纪律,纷纷一拥而上,隔着小平头们,朝里面伸手。 老人见此场景,一边向里走,一边和伸到面前的手掌相握。 后来又走到座位中间,翻看起学生们的书本。 偶有交谈,问的都是大几了,哪个专业的,书读的如何? 李乐原本还站到稳当,甚至想往后挪一挪,把位置让给需要的人。 可天不遂人愿,在老人走到自己身前时,忽然感到后背被人顶了一下,一个没撑住,脚下踉跄,直接和老人来了个面对面。 看到眼镜片后问询的目光,李乐心里一咯噔,赶紧立正。 “首长好!” “呵,这个头身板,一八几?” “报告,一八八,差点儿。” “可以,可以。”老人笑道。 这时,老人身边有个人凑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李乐听力好,听到这人说道,“李乐,长安人,大一,社会专业,祖父李原x野x兵团x军副军长祖母付清梅,原” 李乐一愣,这人,哪儿的?报家谱呢在这? 老人听了,点点头,伸出手,李乐赶紧握住。 “后继有人呀。” “哪里,还小,算不得数。” “看的什么书?”老人拿起李乐手边的书,仔细瞧了瞧,问道,“有体会?” “有,还得多学。” “嗯,费老是社会学研究的前辈,虽然年龄大了,但老当益壮、不坠青云之志的精神很值得我们大家学习。” “是,我辈当继续努力,认真学习。做出成绩回报国家和社会。” “好,以后看你成绩。” “谢谢首长!” 老人冲李乐颔首,又找到旁边的学生问起来,“同学,你学的什么专业” 看到大家的目光不再聚集在自己身上,李乐赶紧往后退了几步,隐到人群后面。 松了口气,心道,湿你北,这刚才谁特么推的我?真哈人。 第256章 怎么老是你? 一阵慌乱有序的场面,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到大队人马呼啦一下全部撤走之后,阅览室里只剩下一群叹着气的学生。 有人是因为遗憾,有人是因为侥幸,有人则是兴奋过后松了口气。 至于李乐,一低头,诶?书呢,刚拿的书呢? 这特么谁,这么手欠,还兴顺手牵羊的? 李乐眨眨眼,抓起包,问了旁边一个团委领导模样的人,“老师,能走了不?” “干嘛?” “吃饭去,饿了。” “可以,没事了,都撤。” “哦”了一声,李乐脚底抹油,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滑出了阅览室。 出了图书馆,刚才那种外松内紧的感觉消失不见。 看了看表,李乐一路走到小西门门口。 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马路对面,一辆夏利停了,从里面钻出一人,看到李乐,扬手打着招呼,颠颠儿的跑过来。 “你们学校怎么回事,今天外面到处都是警车,绕了半天才绕到这儿。” “校庆么,有检查。”李乐回了句,开始翻包,从里面掏出一沓票,递了过去,“十五张,你数数。” “嘿,这可解了我的围了。”夏宇接过票数着,“得亏有你,要不我这脸可就掉地上了。” “谁让你吹牛逼的?” “这话说的,咱俩不是铁瓷么?我不能吹?”数完票,往怀里一揣,“十五张,正好!” 李乐瞅着对面这猴儿的得意劲儿,一阵无奈。 校庆,为了迎合年轻人,学校出面,组织了一场歌星演唱会,名字相当夸张,“百大歌星”演唱会,里面圈了不少时下流行的港台的歌星,这个天王,那个天后,搞得像是天庭开趴。 进了四月份就把宣传海报贴了出去。 一时间,自己的学生倒没觉得怎么着,倒是让其他学校的人瞧着眼热。 都开始想方设法搞票,同学老乡什么的赶紧联系。 没有的,就开始标价,掏钱买,一张票炒到了一百多。 夏宇早早就给李乐联系,央着无论如何都得弄个二十张。 李乐大骂,“你以为我是黄牛,二十张,我特么哪有这么广的路子。” “别啊,我都和同学说了,我在燕大有关系,好哥们,兄弟铁,路子野,十张八张的抬抬手就能搞到。” “你个瓜怂也忒能吹了。” “没办法,帮帮忙,面子,面子懂不懂,我的面子就是你的面子,我丢了面子,也就是你丢了面子。” 遇到有这种硬度面皮的人,李乐只能答应说找找看。 好在学校有政策,学生证领票,一人一张。昌平园够远,有人没这个心思去看,收集了几张学生证,又找到辅导员杨师兄,给弄了十五张过来。 “得,兄弟承你情,走了啊。”夏宇抬脚就要溜。 “哎,大中午的,不得请我吃个饭?”李乐扫了眼,指指对面的美食一条街。 “算了,我这排练偷跑出来的,赶明儿,赶明儿,有情后补,拜拜!” 李乐抬胳膊要抓,慢了一手,夏宇一个闪现,已经到了路中央。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狗日滴,李乐只好转身回了学校觅食。 想了想,学五离得最近,打菜还能给个盘子碗,随即加快脚步。 到底是有大领导来视察,窗口的菜看着硬了不少。 李乐端着鸡腿饭,找了个避风的地儿坐了。 没吃几口,好像又听到一阵大队人马的喧闹,扭头,呵,您这还没走呢? 又是一群小平头挤了进来,手拉手摆起人工警戒线。 李乐抻头看了眼,众星捧月的那一团进了食堂之后,冲着自己这片儿走过来。 此时的食堂里,气氛比先前在阅览室里更加热烈,掺着菜香的呼喊声和噼里啪啦的掌声,直冲顶棚。 略一琢磨,李乐叼起鸡腿,端起盘子开始往后捎。 准备站在后面,边吃边看。 隔着一溜脑袋,李乐瞧见老人笑眯眯的和吃饭的学生打着招呼,左看看,右瞧瞧,问的都是味道如何,价格怎样,补贴多少? 就有那显眼滴,撬开警戒线,跳到跟前,问要不要尝尝口味。 老人一句想是想,没带饭盒,引起一片笑声。后来李乐就看到这哥们儿被小平头们,一个顶胯,给挤到了线外。 好巧不巧,扒了口饭,嘬着鸡骨头,准备继续躲后面瞧热闹的李乐,一抬眼,又和老人对视上。 伸手,招呼,李乐只得捏着盘子站了过去。 “同学,咱们又见面了?” 嗯,how old are you,怎么老是你。 “首长好,许是个高,显眼?” “哈哈,是这么个道理。吃的什么?味道怎么样?” “鸡腿饭,食堂名吃。”李乐举了举盘子。 “贵不贵?” “还成,带腿儿加饭加配菜,三块钱一份,压力不大。” “有什么意见没有?” 又问了一句之后,李乐明显感到身后一群校领导有些慌。 自家学生是个什么德行,这群人最清楚不过,嘴巴大,胆子大,啥都敢说,啥都敢干。 从七十多年前惹得蔡校长忍无可忍,要和学生约架单挑开始,搞事的风格代代相承。 尤其今天是临时起意来到食堂,更是多了几分担心,眼瞅着这是又要出幺蛾子? 一时间看向李乐的眼神,有威胁,有安抚,有恳求,各种意味深长。 “意见?”李乐一抹嘴,“要不,您给批个条儿,给困难学生再加点补助?我们学校穷,有心无力啊。” 诶~~~,这就好,这就很好嘛,哭穷,一定得哭穷,上次大饭厅掉了一块天花板,副总经理就给批了个大讲堂出来。 这次,不得更多? 刘秘书,这哪个系的孩子,记下来,好好培养哈。 “嗯,好,好,我记下了。”老人笑呵呵点点头。 “还有。”李乐又吐出俩字。 校领导们刚放下的心,陡然又提了起来。差点没背过气去。心说,老校长们在天之灵保佑,可别再出岔子。 只见李乐把盘子朝桌上一放,从包里掏出本子和笔,“见您一趟不容易,给签个字呗?” “好,好。”老人欣然接过,捏着笔想了想,抬手在本子上写了“用科学之律令,察民群之变端”几个字。 “知道来处?” “知道,严复先生的。群学何?用科学之律令,察民群之变端,以明既往,测未来也。肄言何?发专科之旨趣,究功用之所施,而示之以所以治之方也。” “呵呵,看来下了功夫。加油!” “是!” 老人将本子还给李乐,又和李乐握了握手,这才向食堂窗口走去。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又都集中,李乐三口两口扒完饭,溜着墙根,悄悄走人。 第257章 都特么怨李乐 集体看新闻联播这种事,似乎只有在军警院校才能看到。 马闯坐在板凳上,腰杆挺直,目视前方电视。 不过没坚持几秒,就开始塌腰松腿,左右瞧看。 “马闯,晃悠什么呢?屁股底下长钉?”教导员嚷道。 “报告,没长钉。” “没长钉坐不住?你站着看。军姿半小时。” “啊?” “啊什么啊,起立!” “是!” 马闯无奈站起,双腿并拢,手贴裤缝,立正站好。 啊呸!这变态老娘们儿,活该找不到对象。 这日子,什么时候能熬出头。 电视里,当当当当,当当当噔~~的片头曲一响,马闯开始给自己计时。 “桃李芬芳,春花吐蕊,正值燕京大学建校百年之际,中央总来到燕京大学视察和同学们亲切交谈,了解他们的生活和学习情况,并勉励大家” “中午时分,又来到学校食堂饭菜飘香,就餐的同学见到,纷纷围拢了过来” 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浑厚音调在电教室回荡。 马闯的眼神正准备放空,忽然看到电视里显出的身影,有些不可置信,再仔细确认一下,“噔噔噔”跑向电视。 “马闯,干什么呢?” 教导员顿时火冒三丈,从门口走过来,对着马大姐准备开喷。 “这人!”马闯一指电视屏幕里,那个正端着盘子的男生,“这人我认识,好朋友,铁哥们儿!” “啥?” “哎呀。”马闯一把拉过教导员,手指头戳在屏幕上,“这个正在说话的,是我高中同学李乐。” “嘿,这哈怂好运道,这都能摊上他。” 教导员看了眼电视,又看了眼马闯。 “你同学?” “昂。” “好朋友?” “对,是滴。”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教导员抽出手,把马大姐拎到面前,“人家是人家,你是你,你这么激动干嘛?” “呃” “门口站着去!那个谁,班长!” 一个胖乎乎的女学员,赶紧站起来,” “今晚上站岗,有她么?” “没有,今晚上是郑丽娟和肖盼。” “那就换上她,把肖盼替下来,值下半夜。” “这个” “这个什么?就这么办了! “是!” “不是,教导员,能不能换个,我这学期都被罚三次下半夜站岗了。” “还好意思说,没把你关禁闭就算校长慈悲。哈,也行,回头去操场,四百米障碍,跑进三分钟算数。” 听到四百米障碍,马闯面露惊恐,赶紧站直了,说道,“那不得死人?” “死不死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站岗经验最丰富,要不就用这个换。” “算了算了,教导员,我还是站岗。” 瞅见教导员一脸严肃的样子,马闯知道躲不过去了。 都特么怨李乐! 。。。。。。 此时,刚从中州回长安的李晋乔,正带队巡查车站治安。 不同于马闯的垂头丧气,李晋乔最近这几天,是欣喜中带着犹豫。 回中州,说是开会,其实是参加考核和组织谈话。 局里给了李晋乔两个选项,要么接替长安这边公安处里要退休的一个副处长老刘,兼着政治部主任。 要么调回中州铁路公安局,治安或者刑侦,先干个副处长,明年或者后年再提一级。 两个选项让李晋乔左右为难。 看似接替老刘当这个副处长,挺美。职务上去了,家又在长安,什么都方便。 可听着局里领导的意思,要是接了这个副处,再想往上走,可就不太容易了。 原因就是天花板。老王今年五十五,已经过了提拔的线,估计就等着退休。 老资格,有战功,地位稳。等接他的班,自己也就过了五十了,属于听天由命,万一再来个空降。 要是回中州,离局机关近,再进一步,就是进局委,哪怕熬到退休,也能提个半级。 可是一想到去中州,人生地不熟的,所有的人际往来,都得重新弄一遍,李晋乔又有些放不下。 正愣神琢磨着利弊,车站派出所的所长就跑过来,嚷嚷着,“老李,老李,你猜额看到了啥?” “哎呀,有撒伲么?小偷还是车盗贩子?” “噫~~~~,额给你说,你这回又露脸了,回头,怎么都得请喝酒。” “撒?”李晋乔一愣。 “回家,看新闻联播重播,你就明白了。等额找好地方,你来付钱。” “狗日滴,有撒屁就放,别在这神神秘秘滴!” “哎,就不说,你回去看。” 所长说完,背着手走了,留下一脑袋糊涂酱子的李晋乔。 不过没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接了,“喂?” “晋乔?”话筒里一个女声。 “呀,二姐,你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给额打电话?” “怎么,我给你打电话还要看时间?算了,这么不待见,我挂了。” “哎哎哎,别,别。额这不说笑伲么。撒?有事?”李晋乔又开始迷糊,二姐李钰除非年节,很少打电话过来,平时习惯了写信。这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淼不是在燕大么?” “对啊。” “那就没看错了,今天可是露了脸了。” “啊?什么露脸?” “你不知道?没看电视?没看新闻联播?” 李晋乔挠挠脖子,“我这正巡查车站五一假期治安呢,哪有那时间。” “哦,那你回去看重播,挂了啊。” “喂,喂,姐!” 李晋乔摇摇头,这有啥事不能电话里说。 叹口气,把手机揣兜里。 不过这一通电话,只是个开始。 直到巡查完,李晋乔捏着手机,翻看着通话记录,心说,今天咋了都是,一个接一个的,问了又不说,搞什么谜语人? 带队回了处里,看看表,估摸着应该有重播了,李晋乔三步并作两步,上楼进了会议室,点上根烟,打开电视等着。 一根烟吸到一半,终于有了。 当看到李乐和那个老人握手,聊天,然后并着肩指着一个本子说什么的时候,李晋乔嘴角的烟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片火星。 “哎呀,这,这,这怂娃,这” 一个激灵,李晋乔抬手看了看表,关上电视,踩灭烟头,一溜小跑去了楼下车棚,蹬上自行车“嗖”的一声出了大门。 第258章 这几天,夹起尾巴 (昨天更新设置错了,没人审核,早上才发出来,抱歉!) 李晋乔一路蹬到兴庆路的小院。瞧见还亮着灯,这才松口气。 钥匙开院门的声音惊动了屋里,李春从屋里出来瞧了瞧,回头喊了声,“老奶奶,是三爷爷。” “春儿,背书呢?” 李晋乔合上院门,走进去看了眼手里攥着本语文书的李春,“这都几点了,该睡睡去。” “我也想,可老奶奶说今天得把这篇古文背会,她检查完才能睡。”李春噘着嘴,小声道。 “哎呀,这有撒么,拿张纸抄几遍不就会咧?”李晋乔伸手,划拉两下李春的脑袋,“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额看李乐就这么背书滴。” “好,我去找个废本本。” 李春转身去了自己那屋。 “妈,还没睡伲。” 听到李晋乔进来,正擎着张报纸的付清梅,放下胳膊,抬手把花镜朝额头上一推,“这么晚,你来干嘛?今天没值班?” “刚弄完,从单位出来,顺道过来看看。” “看啥?前天曾敏不是刚来过?” “那能一样么?她是她,我是我,我是亲儿子。”李晋乔坐到老太太身边,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然后身子一歪,朝付清梅身边靠了靠。 “今天的报纸啊?”捏过几张,翻得哗啦啦直响。 “呵,后天的我也得能看到。” “您怎么噎人呢。” “不会找话头就直说,什么事?”老太太手臂一抬,弹出手指头把儿子戳远了点儿,“往边上去去,别偎这么近,一股子烟味儿。” “哦。”李晋乔屁股挪了几公分,想了想,“妈,今天的电视新闻看了么?” “看了啊。” “您看到孙子了?” “看到了,瘦了,黑了,那边春天的风还是大了些,不如在家里白净。”老太太叹口气,“回头你嘱咐嘱咐,花钱别省,鸡鱼肉蛋的吃起来,牛奶学校好不好订?要是好弄就订上一份。吃喝得跟上。” “本来上电视就显胖,这都看着瘦,那得瘦多少哇。” 李晋乔听了,直翻白眼儿,“不是,您这只看孙子啊?” “那我看谁?”老太太反问道。 “大领导哇,李乐这是,这是” “是啥?不就是见见世面了么?还能怎么滴?给个一官半职还是派个翰林?” “嘿,您这话额都没法接。” “那是你们瞎琢磨,净跟着瞎操心。”老太太指指李晋乔,“鬼迷心窍。” 李晋乔蹬掉拖鞋,顺势在沙发上盘起腿来。“嘿嘿,又不都是您,和老总他们都一桌吃过饭的。” “所以我才是过来人。” “这人啊,有时候就不能把一些事情当回事,你只要一当回事,心就变了,就容易把自己也当回事。” “其实你哪有那么重要?信不信,过几天,也就身边的人还记得,其他,谁还能想起来?” 李晋乔咂么着老娘的话,好半晌才点点头,“嗯。” 付清梅把报纸放到茶几上,起身扶着李晋乔的肩头,活动着腿脚。 “要我说,李乐不是这种性子,估计是有人带了一把。回头你问问。” “知道了。”李晋乔点点头。 “给他说一声,稻熟低穗,人熟低声。最近夹起尾巴,就怕你不就山,山自来就你。” “明白。” “你明白个屁,你给我解释解释?你要是有李乐一半的性子,就是你爸显灵了。” 李晋乔笑道,“都给他,都给他,我就上沾沾老子的光,下占占儿子的便宜,这不也挺好?” 付清梅啐了一口,“没心没肺的玩意儿。曾敏怎么能看上你。” “哈,没心没肺就不会小肚鸡肠,蝇营狗苟,算计着过日子。” 等老太太活动完,李晋乔倒杯水递过去,“妈,喝茶。” 付清梅眼睛一眨,接到手里,“说,还有啥事?” “您圣明。” “这不从燕京回来又去了中州么?见了路局的领导,那边的意思” 李晋乔把要调整的事说了,老太太滋溜两口茶水,说道,“你说这话就是有了倾向了,还来问我?想盖个戳?” “你自己有主意就按着你的主意走。李乐这去了大学,以后还能不能回来都两说。曾敏那个老师的工作,往后看,反而是拘着她了。” 李晋乔手指头扣着沙发套,好一会儿没吱声。 “那您这儿?” “这些年,要你有什么用?过个年都来不齐。” 付清梅放下茶杯,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道,“厨房里有剩的菜,咱娘俩喝两杯?” “好,我去弄!” 。。。。。。 “狗狗狗!偶来偶来偶来~~~~~”张昭嚎着嗓子从楼梯上蹦了下来。 “你特么快点,就等你了。”梁灿抱怨道。 “哎呀,这不来了么。” “你这抹的啥?”金成哲伸手在张昭脑袋上摸了一把。 “别动,我这是喷的啫喱水。” “嘿,我还以为斯坦康呢,这家伙,蚊子劈叉,苍蝇滑倒。” “别扯淡,东西买好了么?”张昭把头发又朝上捋了捋,“乐哥人呢?” 王伍回道,“他先过去了,说今天接个人。东西他让红姐给捎到南门口,咱们直接拿就行。” “哦,那咱们就出发!今天怎么也得弄个百八十块的。” 梁灿鄙视道,“出息,几千人就这么点儿?” “你说多少?” “一人百总是有的。” “成,唧你鸡眼!” “舌头捋直喽。” “痴线,他这就是直的好不啦。”金成哲插了一嘴。 “哈哈哈!” 校庆加五一放假,从今天开始。311几个人都挺闲,也不琢磨回家,想着在燕京周边玩几天。 不过前几天说起费用,梁灿的意思,都包在他身上,大伙不同意,要aa。 李乐出了个主意,要不咱们自己赚出来。 几个人问怎么赚。 李乐那几天正到处找演唱会的门票,灵光一闪,想起看过的血洗b站的宅男之吼,红莲の弓矢,only y railgun,红莲华,青鸟。 下面整齐划一的应援,眼花缭乱的wota艺,那个荧光棒,就是无数宅男的信仰之棍。 安排王伍和许晓红去各大市场转转,看看现在有没有这个玩意儿。 很不巧,没有。 但是活人哪能让尿憋死,有那种当钥匙挂件的玩具小手电。进价两毛五,卖个五六七八毛一块的,怎么都有的赚。 老板是前些天招生地推买玩具的那一家,关系到位了,给了个卖多少算多少,卖不出去再退回来的承诺。 直接拉了几大箱,又添了些小呲花。 于是,今天晚上的重点不是听演唱会,是去挣钱。 坐着校车,张昭几个到了南门。 在车上就看到一身红色运动服的许晓红,脚边几个大纸箱。 几人下车又掉头跑去门口。 “红姐,这么早就来了?” “李总安排的,怎么都得早来些。东西都在这儿了。” 张昭上手颠了一下,“艹,不轻。” “有这个。”小红一指立在一旁的平板小拖车,“李总说了,你们肯定拉不动,就把这个也借来了。别弄丢了。” “嗨,还是李总贴心。”梁灿点点头。 “李总?噫~~~~~” 众人都笑。 装上小拖车,小红要走,被张昭拦着,“去哪?一起啊。看演唱会。” “我就算了。”小红抬头看了眼门上的四个大字。 “还能缺了你的一张票,走了走了,一起。” 四男一女,刚走到大门,就被灰皮拦住。 “干嘛滴,干嘛滴!这是啥?” 梁灿一掏兜,拿出李乐给的挂牌,套在脖子上。 “团委采购的演出物资。” “打开我看看。”灰皮扒拉着箱子。 “团委的东西!” “知道是团委,我又不是团委的,打开!” 见梁灿要上火,张昭赶紧把他拢到身后,“大哥要看就给他看。打开,打开。” 拉开箱子,保安探头看了眼,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手指长短粗细的小手电。 “就这?” “啊,就这。”张昭伸手,从箱子里捞出一把,塞到保安手里,“拿家去,给孩子玩儿。” “这不好?” “嗨,都是公家的东西,不拿白不拿。” “呵呵,谢谢了啊。” “客气什么,大哥,我们进去了啊。” 等到拉车进去,梁灿呸了一口,“什么东西!” 第259章 鸡贼,鸡贼!! “你这臭脾气,早晚还得吃亏。”张昭说道。 梁灿不屑,“切,怕他?” “人家也是职责所在。” “狗仗人势。” 金成哲一拉梁灿,“行了,别叨叨了,赶紧去二体那边,程橙应该都找好地儿了。” 演唱会在静园的大草坪,这片平时被用来谈情说爱、读诗、弹琴、赏月地方,也一直被学生当做各种集会的现场,抗议游行,到庆祝、悼念活动,各种演出。 草坪靠着二体的地方,搭了个大舞台,音响灯光正在调试,音乐声试音的声音不时传来。 几人到了路口,就瞧见李乐和程橙,还有不认识的一男一女等在那。 “几个箱子?”李乐迎上前。 “四个,两箱子手电,两箱小呲花。”小红赶忙回道,“诶,这哪来的桌子?” “李乐从二院借的。”程橙一旁道。 张昭打趣到,“嚯,到底是上过电视的人,脸盘挺大。” “滚蛋,赶紧摆上,一会儿就开始上人了。” “知道,这两位就是你去接的人?” “啊,这是路远远,这是她男朋友。”李乐给寝室的人介绍。 “你们好,我俩来帮忙的。”路远远拉着身边的小哥,打着招呼。 几人寒暄两句,算是认识了。 “还等啥,开摆。” 这时候,没有什么流量明星的应援色灯牌,智能控制的荧光棒。演唱会台上台下的互动,只能看谁嗓门大。 几人弄得小玩意儿,挺新鲜。 尤其是在天色渐暗的时候,七八个小手电加上小呲花弄出的光点,着实吸引了不少来看演唱会的学生。 李乐给定了个价,小手电五块钱八个,单买八毛,小呲花十二个一把,一把一块钱。 几人有吆喝的,收钱的,发东西的,放哨的,分工明确,配合娴熟。 没几分钟,一个小摊,就被围满。 “买多少钱的?” “五块。” 金成哲收了钱,扭头冲身后,“老王,八,个。” “你特么就不能合起来念。”王伍和盒子里数出手电,抱怨一句,“给,您试一下,有不亮的给我,给你换了。” “老王,十把呲花。给这姐姐。” “哦。好咧。呐,给你,数一下,十把。” “能试试不?”买小呲花的姑娘问了句。 “你别说笑了,这玩意儿哪能试。放心,保准质量好,点着亮一片。” “差不多了,换地方。”李乐走过来说了句。 “啊,为啥?这正上人呢。” “上人才得换,聚一起目标太大,回头城管,呃,保安来了指不定就得收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小摊,又从草坪南边的路口,换到了被果树林遮挡的另一边,人依旧围的多。 卖到最后,张昭有些后悔,一直抱怨东西进的少了。看今天这架势,再进多一倍的货,都能卖出去。 “李乐,要不再联系联系那个老板,再送点过来?” “算了,卖多少算多?这玩意儿,就是个一次性,一锤子的买卖。” 李乐瞅了眼张昭,这人哪都不错,就是有点小贪心。 “金子,收了多少?”李乐转身问金成哲。 “小三千了快。” 算了算本钱。李乐点点头,“咱们自己留点。卖的差不多了就撤。” “好咧。” 路远远男朋友帮着吆喝完,说道,“可以啊,这才多大会儿?” “早知道弄些花生瓜子矿泉水的拿来卖,” 路远远笑道,“这是演唱会,又不是你们家那的相声馆子。不说本钱,就这脑子也不是咱们能想出来的。再说,想得到和做得到是两回事。” 听自己女朋友当面夸别的男生,路远远男朋友倒也没吃醋,反而点着头,“也是啊。” “聊啥呢?” “聊你呢。”路远远对走过来的李乐说道,“说你怎么想起这生意。” “嗨,这不跟工体门口卖喇叭、小旗子的一样么。以后要是学校有什么活动,我都准备从学校外面拉一溜小吃摊过来,臭豆腐、烤鸡翅猪蹄,煎饼果子,羊肉串什么的。收个摊位费,和学校三七开。” “这叫活动搭台,经济唱戏。以后有演唱会,你要是外面卖些明星周边,纹身贴纸,荧光棒,棒球帽,体恤衫什么的,也能赚一笔。” “要是和明星的经纪公司合作,再拉上歌迷会什么的,搞个专属定制版,官方限量版的小玩意儿,那赚的更多。” “嗬,还一套一套的,你上辈子不会是做生意的。” 李乐一愣,“上辈子?那做的都是大生意,修地铁建高速公路那种,分分钟就几千万上亿的。” “吹你就。” 李乐抬手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回头进去,你是和我们一起,还是自己单找二人世界?” “我们自己找地方。不和你这种光棍混。”路远远呲了李乐一句,“我们先进去了。结束时候见不着就不见了。” 看着路远远欢快的背影,哪里像是当初只身一人跑到长安时,郁郁寡欢的样子。 多好,这人,还是得往前看。 。。。。。。 “燕大的同学们,你们好嘛!” “吁~~~~~~” “这里是我曾经梦想的地方,今天来到这里好开心好开心!” “吁~~~~~吁~~~~” 当你在舞台上卖力表演一番之后,得来的不是掌声,而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嘘声,是啥样婶儿的感觉? 着名的嘘声再次响起,伴着“下去bou,下去bou!”的喊声,估计你就是j再世,也得琢磨琢磨自己是不是上台时是不是迈错了脚。 一边的学校领导们脸上有些挂不住,叫过学生处和团委的人一阵嘀咕,开始准备抓两只领头的鸡,儆儆这群跟风的猴子。 结果变成了上面载歌载舞,底下,伴着音乐声的捉迷藏。 无拘无束,自由散漫,遇到不合心意的,毫不给面,一场演唱会把学校特有的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李乐还好,张昭几个人听到这嘘声,都惊呆了,还特么能这么玩? 然后从不解,变成理解,最后参与进去,乐在其中。 像做了坏事没被抓到的小孩,一脸兴奋。 有些东西就是这么一点点,一滴滴传承下去的。以至于二十多年后,那个到哪里都是掌声一片的“网红国学大师”,在这里栽了跟头。 天公不作美,演唱会中间下起了大雨,场面更变的混乱。 好在有人举着不知道谁写的“百年征程,风雨何惧”的牌子,站在雨里,大家看到之后,稳定了局面。 而李乐,默默的从包里掏出雨伞。 “你这?” 举着一片塑料布,挤成一坨的几个人,看到都愣了。 “嘿,给你们说看天气预报!” “艹,鸡贼,鸡贼!” 第260章 我走了,一早就走 “哎,你举高点不就都能盖住了。” “艹,你以为是算遮阳伞不同高度的遮蔽面积?那是光,这是雨。” “不都是从上往下?日地距离,太阳半径,设伞平面半径为r,伞平面距地面高度为h,由三角形的相似性原理,你一推导不就出来最优高度了?” “那你得考虑光的衍射效应。” “你懂个屁,太阳不是点光源,而且不是直射,是有角度的。这特么是物理问题,你得考虑中间的变量。风速,降水量,你得带入进去。” 中间擎着伞的李乐听着几个傻逼的讨论,叹口气道,“儿子们,还打不打了?” “打!放低点,义父。” “你这叫顾头不顾腚。身上不就湿了?” “就是,都看不到舞台了,高点,再高点。” 一把伞,高高低低,上上下下,终于折腾到雨停了。 和三个和尚的故事相似,四个人挤一把伞的结果,就是除了脑袋,哪都是湿的。 下完雨,演唱会也到了下半场。 说是百大歌星,和曹操赤壁之战一个德行,连骡子带马,喘气儿的都算上,号称八十万。 除了寥寥几个李乐还听过名字,其他的,你得往磁带时代去找找看。 李乐他们卖的小呲花和小手电,让这场演唱会的档次上去了好多。 有歌手一上台,看到下面颇为壮观的繁星点点场面,以为是给自己的特殊待遇,认真且卖力。 只不过再卖力,当下的流行歌曲对李乐来说,都是怀旧,还不一定是经典。 打个招呼,去了趟卫生间,出来之后,想了想,干脆就在场边站了。 “还有电光花么?” 李乐转头,笑道,“就剩几根了,要不?” “要。” “给。” 看着手里的几根小呲花,曾姑娘又伸手,“火机有么?” “你自己来?” “小瞧人么,这有什么。” “你来。” 嘴上说着敢,只不过打着火,几次都没对准。 “这叫有什么?” “别动,我慢着点。” “算了,你这回头再把手烫了,以后拍特写可不好看。” 从曾姑娘手里捏过小呲花和火机,点着。先是几颗蹦跳的火星,然后在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中,一簇簇亮光突然闪现,如花朵般绽开。 “拿好。”李乐递过去,“往前举着就成。” “给你一个。”曾离接了,留下一根。 胆子似乎大了些,曾姑娘伸长的胳膊,一点点往回收,小小的花火,由远及近,越来越绚烂。 李乐捏着,转圈,一道光环出现在两人身前。 李乐一愣,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场景,只不过那一次,透过光环,看到的是一片虚无,而这次,对面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 “还有么?”曾离晃着手里已经烧成碳条的铁丝。 “没了,就这些了。” “哦。”曾姑娘略显失望,“一眨眼就灭了。” “嗨,烟花不就这样么?慢品人间烟火色,闲观万事岁月长。” “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在女生面前拽两句?”曾姑娘笑道。 “以前遇到过?” “今天遇到了。再来两句听听。” “都是骗女孩子的。” “说说,看你能骗成什么样。” “你让我想想啊。”李乐一扬手,把烧完的小呲花,甩到一旁的垃圾筐里。 “燃烧一根电光花的时间只有十几秒,但是在这个时间里,可以燃放出上百亿个火焰,多过银河系的星星,所以你问我为什么喊你出来放烟花,是因为我想给你满天的星星。” “你点燃的一簇火花,那道光只是照亮你的脸颊,不耀眼,但足够温暖。我突然想到,还要奔过多少块花田,才能在花火燃尽前来到你的身边。” “还有么?” “我想想啊。满眼星辰,尽是烟花。你看我时,云烟渲染情绪,寒风都要变的温暖。” “哈,你这人。” “还有呢,听不听?” “算了,算了,今天听够了。”曾离摇头,突然说道,“今天,有人给我表白了。” “不过,没你说的好听。” 一阵沉默过后,李乐叹口气,“真情不过朴实言,假意才用堆辞藻。” “你怎么想的?” “不知道,以前都是收的情书,纸条。这次是当面。” “同学?” “我们班的。” “平时没察觉?” 曾姑娘想了想,“没有,就那么突如其来的。” 李乐挠挠头,“真心喜欢的表白都是蓄谋已久,应该有感觉出来。要不然就是这人是突发奇想,要不然就是把这份喜欢隐藏的很深。” “那怎么办?” “问我?” 见曾姑娘没回话,李乐脚尖搓地,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没有感觉,那就别因为其他的强迫自己,到最后,伤人害己。” “她们都给我说,日久生情,先处处看。” “日久生情?这个词不适合你,你只适合一见钟情。” “你这是在夸我?” “差不多。所以啊,长得越漂亮,越不容易碰到真正的爱情。” “真要我给意见,那就是随缘,缘到,一切都到。” 见到过白二十三的人,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曾姑娘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这不还欠着你劳务费么。就当付利息了。” “那就不谢了,这是我应得的?” “应该,应该。” 曾姑娘背着手走了,李乐这才长舒口气,抬头看了眼黑黢黢的天空。 都特么讲缘分,缘分在哪? “这姑娘哪儿的?你们学校的?” “哪能呢,这么漂” 李乐一拧头,看到说话的人,“呃~~~~我滴妈耶!” 。。。。。。 静园二院的门楼前,李乐看着这个突然下凡的王母,来了人间的娘娘,“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突然袭击的。” “今天,刚想的。要不怎么能看了出花前月下?” 宁小乐在一旁直笑,“花前月下,不是墙头马上?” “乐姨,你也跟着凑热闹。” “老燕京人不就好这口?” 曾敏一扬手,“等等,我问两句。” “啊,我招,我全招。” “行啊,姑娘哪儿的?” “中戏。” “我说呢,这么漂亮。” “没您好看。” “这话二十年前我还信,现在就算了。”曾敏抬手捋了捋眼角。 “哪能呢,这是由衷的,自发的。” “别打岔,听你妈说。” “怎么认识的?” “就是,说来话长。”李乐皱着眉。 “没事,慢慢说,时间还早。” “您这” 该隐的隐,该删的删,李乐掐头去尾的,说了前后。 “看着还成,身高长相气质,挺清淡的一个姑娘。就是瞧着不上相,这以后的路可就有些难了。” “您还会相面?”李乐嘀咕一句。 “你熟悉还是我熟悉?”曾敏说了句,“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朋友,好朋友,就这样。” 曾敏歪头打量了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在欲擒故纵?” “您这哪跟哪,还用上兵法了。没有的事,要有我就直接跟你说了。” “我可警告你,你可别在这上面搞三搞四,否则连话头都不要挑。” “放心,放心,这本书不开花园。” “信你一回。走,看演唱会去。” “你几时来的?没回家?”李乐开始探口风。 “今天一早到的,来了就去布展了。” “那你这几天都不回姥爷那了?” “先住你乐姨那,明天你猫姨也回来。”曾明挽起儿子的胳膊,“你这几天安排干嘛?校庆?” “我明天放假,和同学去避暑山庄。” “你猫姨明天中午的飞机,有时间没,一起去接他?” “没,我走了,一早就走了” 第261章 抓“壮丁” 逃跑可耻,但是有用。 不过李乐这里,走不了的。不仅是校庆正日子的导游组,还有一早辅导员带来的消息。 被系里推荐,作为学生代表参加纪念大会,地方么,大会堂。 “大会堂啊,那里面得多大。” “我听说,那里面的柱子都是贴金的。” “净特么扯淡,那时候哪有那闲钱,全国的金子都被常凯申带走了。所以那群岛民傲个什么劲,还不是趴在十几亿人身上吸血才有的钱。” “哎,你们说,以后哥们儿能不能在那里结个婚啥滴,尝尝国宴?” “嘿,就你?” “也不是不行,能办,给钱就成。就是时间有限制,规矩多。” 听着收拾行李的几个人闲扯,李乐回了句。 以后何止办个宴席,微商租大会堂开大会的都有。 “那得多少钱?” “谁知道,肯定不便宜,你想,金色大厅啊。” “我怎么看你还不情不愿的,多好的机会。”梁灿瞧着一脸愁容的李乐。 我特么也想去看看,可代价就是可能得面对一出家庭伦理剧,李乐一捂脸,“呵呵,我哪有,昨天没睡好。” “我们出去玩,你好好看家啊!” 看着跑下楼的四个人,再看看空荡荡的宿舍,李乐叹口气,这叫什么事! 食堂找了点吃的,坐上校车,又回了燕园。 团委会议室,导游组的人开完准备会,一人发了件红马甲小红帽。 穿在身上,怎么看怎么像口罩期间的社区工作者。 再拿着一个小旗儿,嘿,又成了街口的交通劝导员。 “介边,介边来,辣边,辣边走。”郁葱挥着三角旗,冲李乐比划着,“怎么样?” “嗯,不错。”李乐昧着良心。 别人一看就是导游,你这形象,顶多算是浪浪山的巡山小妖怪。 分配地点,经过郁葱的强烈要求,他和李乐,还有两个女生被分三角地的导游组接待站。 主要工作,就是接待团队校友到各自院系的活动地点,还有给散客提供导游服务。 到地方才发觉,这学校历史太长也不好。 放眼望去,从白头到灰发,从耄耋之年到有位中年,从步履蹒跚到身强体壮的。 都是校友,跨度能有个六十年。 再往前,估计都来不了了。 还有带孩子来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颜值即正义,适用于各个年龄段,李乐往那一站,顿时成了中老年之友,尤其受到女性校友的喜爱。 哪个专业的?多大了?家是哪的?有女朋友没? 老师姐,咱们是来校友活动的,不是你们沪海的人民,燕京的中山,羊城的天河,金陵的玄武湖相亲角。 嗨,老师姐,说就说,能不能别上手? 牛津的博士?算了算了,太远。 手机?没有,没有,家穷,用不起那玩意儿。 看着李乐被一群大爷大妈围在中间,郁葱郁闷的扔掉手里的帽子,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 又带着一个法学院的七十年代校友团去了活动会议厅,李乐回到了接待站。 “给,喝水。”接待组大二的一个师姐,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谢谢哈。” “不客气,别客气。”师姐一个娇笑,趁机在李乐肩头摸了一把,哟,这一手的肌肉质感,师姐满意的转身。 “不客气~~~”一旁的郁葱瞧在眼里,捏着嗓子说了句。 李乐懒得理他,一仰脖,干掉半瓶,口干舌燥的。 “你这是接的第四个团了。”郁葱凑过来问道。 “五个,半道上又从其他人手里接了一个,累死了。” 该,累死你个龟孙。郁葱言不由衷道,“啊,能者多劳。” “你接了几个?” 能不能不提这壶?郁葱嘴角一塌,“一个。” 一上午,郁葱就接了一个五十年代的数院校友团,中间还因为讨论一个几何测度的问题,差点和几个老头掰头起来。 “要不,你回头匀我两个?” 看到郁葱期盼的眼神,李乐心说,还有主动要的? “成,回头再来,你上。” “那你能不能先找个地方歇歇?” “啊?” “你在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喊,“到点,放饭了,轮流去!” “正好,我去吃饭,你顶一会儿。” “放心,你去你去。” 消耗大,盒饭多吃了一份,擦擦嘴,脱掉红马甲,李乐准备找个地儿躲懒。 结果没起身,就被人摁住。 “你是李乐?” 看了看来人,白衬衫,黑裤子,中分头加一副眼镜,典型的官样子。 “啊,我是,您是?” “校长办公室的,我姓高,吃完了没?” “吃完了。” “跟我走。” “啥事?我这还有导游组的活呢,得给团委说一声。”李乐擦擦嘴角的油星。 “接待任务,你来就行,团委也得听我们的。” “哦。” 一句接待任务,就把李乐提溜走人。 等进到镜春园一座挂着教育基金会牌子的小院,李乐还糊涂着,怎么到这来?发奖学金,我这才大一,哪有资格。 小会议室里,加上李乐,一共十六个学生,安分的等在那里。 彼此间看看,都不认识。 没过几分钟,校办那个姓高的,领着一个女人进来。 “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学校教育基金会秘书处的刘欣刘秘书。由她给大伙讲讲下面的安排。” 女人一身黑色职业裙装,肉丝,黑皮鞋,头发高高盘起,一开口就是那种汉英夹杂的说话方式。 “各位同学,叫大家来,是因为下午的基金会年会中,有一个捐赠仪式。” “国内外一共三十二家企业、机构和个人,和学校的基金会签订了奖学金设立和捐赠协议。” “原本捐赠仪式里没有这一项,但是校领导考虑到为了体现学校对于基金会的重视,并且体现我们学校学生的良好精神面貌和学习成果,以及把奖学金真正落实到每一个优秀学生身上,从各个院系里挑出你们十六位同学,来给这些捐赠企业颁发纪念证书。” “回头,我们还要去大讲堂那里,演练几遍。” “现在,我先给你们说说注意事项。第一” 李乐坐在地下,一阵嘀咕,这事儿怎么又落在我头上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当个花瓶,走个过场,齐活。 不过李乐不知道的是,这场看似抓壮丁一般的捐赠仪式,会让自己的未来,拐了好几个弯。 第262章 那位大小姐 所谓教育基金会,其实就是管理校外捐款资助资金的一个机构。 听着像个金融机构,其实没错,就是一个公益性质的类金融机构。 融资方式是获得捐赠,捐赠的资金被用于学校的基础设施建设,科研投入,国际交流,公益活动,奖学金的增值管理等等。 和学生们有最直接关系的,就是各种以捐赠企业个人名字命名的奖学金。 当然,带着基金两个字,总有投资的业务,股票、基金、信托和银行理财,甚至是,地产。 不过这钱也不好花,管着的婆婆太多,除了捐赠人会定期查看资金使用情况,还有学校,部委这种的监管。 所以一直都是秉承着稳健的策略,像国债,银行存款,企业债券才是主要的投资途径,当个散户都得小心翼翼。 不像丑国的哈佛那种身家几百亿刀的学校基金会,期货,债权,农业,新能源,甚至连大a和军火企业都有投资。 其实这时候燕大的教育基金会,成立时间不长,算是刚与国际接轨,所以总是想搞出点新花样。 便趁着校庆,把一些上半年的捐赠仪式给推到了一起,顺便再来个教学成果展示,多争取些企业和个人的捐款。 李乐他们就是被挑过来做展示的道具之一。 等进了会场,刘秘书就开始指导流程,从哪上,从哪下,怎么和人家握手,怎么照相,笑露几颗牙,手往哪里放。 “哎,走位,走位” “等会儿你们从这来,个高的站最中间。” “好,可以,就那,别动。” 十几个人像木偶一样被摆弄个几趟,终于掌握了要领,上台,找位置,送牌牌,合影,下去,全程笑脸。 “行了,坐在这一排等着,到环节会有人叫你们。” 谁都不认识谁,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坐着。 会议厅很新,软包的座椅很舒服,没一会儿,顿感无聊的李乐就开始打起了哈欠。 还是这年头很少用到的会议投影,调试时显示的优秀学生资料,让李乐有了点精神。 和猜测的一样,除了李乐,剩下的人都是别人家孩子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有爬上过玉珠峰的,有大二就发表sci的,有出了书的,有参加过南极科考活动的,还有拿过各种国际奖项的。 唯独到了李乐,除了两张和大领导的合影,就是一句,优秀新生代表。 其他人看到,纷纷扭头。 感到众人目光里的疑惑、好奇、惊讶、以及不屑,李乐皱着眉头,想起和荆明说的事情,也不知道问的怎么样了。 这些天的事情,联在一起,怎么想,都透着蹊跷。 等了有十多分钟,会议厅大门打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国人老外,陆续进了会场。 最后进来一群领导老板模样的,有礼仪组的姑娘们领着,按照名字坐到李乐他们的后面。 一阵音乐声后,捐赠仪式开始。 会议流程似乎全世界都差不多。 领导先讲,嘉宾跟上,追忆过去,发展当下,展望未来,一派热闹祥和。 终于等到了李乐他们上台,音乐声中,一字排开,冲着各自对应的捐赠机构和个人,送上纪念证书和奖杯。 接到礼仪递过来的奖杯,李乐掂了掂,金灿灿闪着光,高底儿弯把,还带着彩带,一股浓浓的中式的花里胡哨的装饰风格。 手一摸,还刻着花,左龙右凤带着云纹,龙凤呈祥? 估摸着过个两三年就得变色,关键是这玩意儿,竟特么有盖儿,在手里不捂着,叮嘎乱响。 这审美,弄个有机玻璃亚克力的都比这强。 不过李乐对面金发碧眼的一个老外还挺高兴,接过奖杯,翻来覆去瞅着,和拿了真金做的一样。 第一轮发完,又来第二轮,李乐下去绕了个圈又上来。 这次站在李乐对面的,是个年轻的女人,下黑上白的职业套裙,腰间系带,身材窈窕,只不过乌黑蓬松的过肩卷发遮脸,一时间看不清长相,看感觉不像是内地人。 李乐也没在意,托着盖子晃得叮叮哐哐的奖杯,递了过去。 女人伸手,说了句三克油。微微低头,李乐闻到一股檀香香气中间,还有点肉桂的味道。 呵,这要是加点八角茴香高良姜,不就是卤肉料?呀,想吃卤猪蹄。 两人手指触碰间,李乐只觉一片柔软滑腻。 或许是一个想着卤肉,一个没怎么考虑奖杯的重量。 他觉得她接住了,她觉得他没松手。 零点二三秒之后,咣当,哗啦啦啦啦,连续几声,在主席台上响起、 一时间台上台下,都傻了眼。 旁边人还在愣神,李乐赶紧弯腰,对面女人也紧接着撤步下蹲。两人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着已经分了家的奖杯。 “ it''s y fault,here you are”李乐捏着杯盖,递了过去。 女人接过,甩开头发,“y bad,rry” 两人眼神相碰,李乐这才看清女人的脸。 浓眉大眼高鼻,下巴尖尖微微上翘,皮肤白皙,说话时,带起嘴角的酒窝和梨涡,一张女生男相的脸。 李乐这才想起,刚才拿奖杯时,底座上看到的那几个字,“sasung福利财团奖学金”,艹,这刻名字时候就不能用汉字? 不过这时候,这位大小姐还是满脸的椒盐蛋白,眼神也不是经历世事之后的那种淡漠、凉薄夹杂着嘲讽,还留着点儿和善。怪不得没能一眼认出来。 两人倒是配合默契,在所有人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把奖杯重新拼了起来。 合影留念,以后不见。 李乐嘀咕一句,转身迈开长腿,“piapia”的下了台。 只留在台上的大小姐,低着头,一手怀抱着杯身,一手摁着杯盖,小心翼翼的,生怕再给摔了。 “你怎么回事?”李乐刚下台,刘秘书就冲了过来。 李乐低头看着刘秘书,一脸懊悔的模样,“啊,我错了。” “你这岂止是错误,这是,这是” 刘秘书还在想词儿,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刘欣,好久不见!” “呀,董泰。”刘秘书扭头,看到一个穿着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过来。 “你这是管着流程?” “可不是,你看这。” 董泰一指李乐,“行了,这是我小兄弟,一点儿小事,又不是外交事故,不至于不至于。” 有人出面,刘欣也不好发作,况且李乐现在只是学生,也没法怎么样,只好说了句,“以后注意。”转身走了。 “你怎么来了?” “我也是校友好。”董泰指指胸前的老款校徽,“走,后面说去。” 两人出了礼堂。董泰掏出烟,示意李乐,见李乐摇头,自己点了。 “谢了啊。” “嗨,我们原来一个班的。” 李乐一摇头,“我说麟州那边,帮忙给做的东西,最起码撑过五年的周期不成问题。” “别这么说,我也是收了钱的。我们这行,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董泰弹弹烟灰,“让荆明给你带话,他没说?” “说了,想着忙完这几天和你联系呢。怎么?” “本来想找个机会,让你来沪海一趟,见个人,说说麟州那边儿融资的事情。不过那人也一起过来了。等会开完,带你认识认识。有时间?” 李乐略一盘算,点头道,“好。” 第263章 小雅各布 其实融资这件事,对于现在刚刚整合完成的万安矿业来说,并不是最当紧的事,李乐反而操心的是理顺内部流程,制度规范,以及相关专业人员引进的问题。 所以李泉从去了矿大之后,一直在几家大型国有煤矿集团之间来回周旋,一是挖技术人员,一是找管理人员。 毕竟,原本的十三家矿,有一家算一家,在操盘产能合起来达到百万吨级别的矿区业务上,没一个是有经验和能力的。 技术,安全人员也都是凭着老经验在干活。所谓的总工,工程师,也大都是半瓶醋。说是相关证件都有,但具体怎么来的,大家心里都清楚。 还有人员整合,减轻冗余,降低成本,都是需要走在前面的工作。 内部不顺,不稳,想干事,都是掣肘。 而且,丁尚武也给力。 出面协调之后,已经从四大行里的两家,两家地方商业银行,基本上搞定了七百多万的贷款。 钱吉春出去找销路,也已经和三家电厂以每吨低于市场价5-8个点的价格,谈定了一年的底价供货协议,预付款就收了小两百多万。 将近千万元的资金在陆续到位之后,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操作,消耗库存煤,抓设备改造,收购其他煤矿的产能,最后,就是对设定几个目标矿,进行兼并收购。 而按照董泰和张凤鸾所设计的还款方案和周期,最起码下半年,资金计划里所需要的,基本足够。 不过,谁会嫌手里钱多,但一个外国人,对煤炭行业感兴趣,不说这里面的各种企图,就是相关的政策法规,就是一大堆麻烦事。 李乐随着董泰,进到大讲堂里一间给参加教育基金会捐赠仪式来宾休息的会议室。 里面人不少,都在等着一会儿参观学校。 李乐在门口就瞧见那位大小姐,坐在一个角落里,皱着眉头和人说着什么。 “李乐,过来。” 董泰站在一个栗色卷发,身量不高的年轻白人身边,冲李乐招呼。 李乐赶紧收回目光,走过去。 “这是小雅各布·瓦伦堡,瑞典igc,咱们这边叫银瑞达,下属的投资公司的项目经理,今天是作为爱立信奖学金的代表过来的。” 听到这个名字,李乐眼睛眯了起来。 这个姓氏,二十年后,在国内知道的,也仅限于金融和一些特定的商业圈子里,现在,则更是知之甚少。 不过要说这个姓氏所掌握的家族基金会,通过一系列的投资平台和银行,参股控股的一些企业和品牌,就能知道,这是个隐藏在水下的怪物。 爱立信,h&、阿斯利康、伊莱克斯、萨博汽车、斯堪尼亚卡车、鹰狮战斗机、北欧航空,斯德哥尔摩经济学院这些,还只是和国内老百姓生活有些相关的,具体到其他行业范畴,更是占了好几个世界之最。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两到三个sasung。都只是明面上的,军工企业不算在内。 李乐一瞬间从眯着眼,变成了笑脸。 又打量了一番小雅各布。 一脸的雀斑,长长的下巴,长相一般,不过直挺的后背,标准化的笑容,透着良好的家教和old oney的气质。还有一些年轻人朝气。 “你英语怎么样?”董泰问道。 “还成,不过你最好当个翻译官,又听不懂的我直接问你、” 董泰点点头,转身冲小雅各布说道,“这位就是我给你提起过得李乐。” “很高兴认识你。”小雅各布伸手。 李乐抬手握了握,“俺也一样。” “在这里聊么?” “去那边的,这里人多。”董泰指了指对面墙角的一溜沙发。 李乐瞧了眼,正好在那位大小姐的身后。 路过时,就听到声“米索错,怕不!” 呵呵,这是遇到什么不顺心了? 三人坐了,董泰冲李乐说道,“我和他是研究生时候的同学,一起租房的室友。” “哟,你命真好!”李乐给了董泰一个意会的眼神。 董泰心中明了,“好啥,不是你以为的样子,这人,抠门的很。” “董,你在说我坏话?” 李乐一愣,“你会说汉语?” “一点点,不过骂人的话都能听懂。”小雅各布说着,比划了一个让小西八男人暴怒的手势。 “一样,我们学外语也是从屎尿屁开始。” 李乐不喜欢兜圈子,直接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小雅各布也是利索人,一指董泰,“他告诉我说,你那边有个煤矿的项目,需要一定量的资金。” 李乐看了眼董泰,“你给他说了你在麟州的活儿?” “表面上的事说了些。” “我以为你全盘托出了呢。” “哪能呢,我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李乐朝沙发后背一靠,“先说说这位太子爷怎么有兴趣看上我们这个小庙。” “国家去年才放开煤矿行业外资投资禁令,银瑞达这就看上了?他们的目标不是那些新兴行业和科技产业上面?” “初级能源市场,不应该是他们的菜。” “不是。”董泰摆摆手,“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自己?”李乐摇头,“再是姓瓦伦堡,他还只是一个项目经理,也不能绕过公司。” “那他要是自己出资呢?” “自己出资?你怎么蛊惑他的?” “你们说什么呢?” 看着董泰和李乐一直在说,小雅各布咳嗽一声,提示着自己的存在。 “我先给李乐解释一下咱俩的关系。” “你俩的关系?”李乐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艹,你特么瞎琢磨什么呢?” “啊?不是?” “滚蛋。” “董,你骂人。”小雅各布听到,指了指董泰。 “一边去,你等会儿。” 董泰扭头,看向李乐,“你知道,他们这一辈儿,有多少人?” “多少?” “十九个。” “嚯~~~,可不少。不分个长子长孙,嫡庶有别?” “虽然有,但更看重能力。” “好家伙。” “不是,你在这捧哏呢?” “啊,你说,继续。” 一部北欧版的八王夺嫡,已经在李乐的脑海出现。 “他们家,有个制度,ab领导制。a就是站在台前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管理和经营集团业务,给家族基金会提供资金。而b就是管理内部事务,负责管理家族基金会,不出面。” 李乐一琢磨,“影子?大小王?” “差不多,但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互换或者接替,保证纠错能力。他爹”董泰一呶嘴,“就是b。” “那就是挂职锻炼的呗。” “可以这么理解,但是他现在是在a,也就是他大爷的手下干活,没法为所欲为。” “有些时候,他看中的投资项目,都会被他大爷那边给pass掉。” “那是挺难受的,所以想自己单干?”李乐问道。 “算是,他就是把他在家族基金里,属于自己的股份,抵押给家族基金,弄了钱出来。” 李乐一抬手,打断道,“等等,我捋捋他把自己的股份抵押给管理家族资金的亲爹,然后拿出钱来干自己的生意?” “昂。” “这不就是左手倒右手?” “嘿,还能这么玩儿。”李乐笑笑,“有你的原因?” 董泰耸耸肩,不置可否。 第264章 李乐的大饼,又忽悠瘸一个 董泰给李乐分析了一下小雅各布的处境。 家族有规定,个人继承的股权和财产权是分开的,而且股权只能在家族内部流转,不能超过一定限额。 也就是说,如果以后小雅各布他爹嘎了,而他又不能接任b这个位置,只能靠着家族基金里的股权收益,还有缴纳最高到98的遗产税之后,剩余的遗产过活。 所以,为了避免万一出现借钱缴遗产税的情况,想趁着他爹身体还硬朗,还能给他擦屁股,自己出来干一番事业出来。 算是两手准备。 事业成了,自己在家族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以后不说b这个位置,甚至a都可以争一争。 毕竟是“白手起家”,和那些靠着在银瑞达混上去的同辈人不一样。 听着李乐和董泰两人嘀嘀咕咕,小雅各布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汉语词汇,仔细分辨眼前这两人在说啥。 李乐问,“资金规模多少?” “五百万英镑。” “这么点儿?” “在国内不算少了。后续还可以再募。” “你算啥?弼马温不干了?” 董泰一摊手,“他们调我回来之前,就已经有这想法了。” “呵呵,还是金圈吸引人啊。” “有这机会,为什么不用?” “想当投资人?先拿他的钱练手?”李乐笑道。 “嗨,别乱说啊,互惠互利而已,这种家里出来的,没有傻子。” “看中这边的市场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 这话说滴,李乐歪头瞧了正和西装扣子一起玩儿的小雅各布,嗯,不傻。 “去找互联网啊,找我干嘛?给你指条明路,往南,一个临安,一个鹏城,有俩姓马的,你这时候去了,就是救世主,活菩萨,得给你们供起来。要不然去丑国的硅谷,那边还有一个姓马的,去找他,更方便。” “他不愿意接触这玩意儿。”董泰无奈道。 “为啥?哦,对,钱少。扔进去顶多见个又荡又漾的水花。” “嗨,你这人。” “就找到我这个小庙了?为啥?” 董泰组织了一下,换成了英语,小雅各布一听,松开手里的扣子,靠了过来。 “你给万安矿业整合做的方案和再往前的两份分析报告,我和小雅各布都看了。” “觉得你对未来煤炭市场,甚至是国内经济环境的判断,都是有极大可能兑现的。” “还有你给万安那边制定的利用还款周期,产能周期,交货周期合理使用资金,进行产能兼并的计划,让小雅各布认为你是一个出色的合作人。” “最重要的是你的胆量,心细,直觉敏锐,和我的祖父做事风格很像。”小雅各布插了一嘴。 李乐听完,托着下巴一直没说话。 等了片刻,董泰戳戳李乐,“哎,想啥呢?” “哦,他说的我像他爷爷那句听懂了,前面你说的那些,你再说一遍?” “你,你去考个托福,我给你出钱。”董泰叹口气,对母校最近这两年的教育水平表示深刻怀疑,只好又说一遍。 李乐冲小雅各布,“你不觉得我年轻么?” “why?”小雅各布一耸肩,“我的曾祖父也和你差不多,在十七岁就赚到了第一个十万克朗。” “你们有句古话,叫西西物质,啊,不对,有基不在年高,英雄畜生年。” 你能把舌头捋直喽再说? 李乐夹着眉头,“谢谢!” “不过你们的钱,就算了。” 董泰一愣,“你不需要资金?” “需要,但是,钱这个东西,好拿的不一定好还。” “理由呢?” 李乐掰着手指头,“第一,国家政策。现在,政策一天一变,中间会不会因为实际需要出现反复,谁也说不准,但是方向只能是越来越朝向保护本土资源,限制开发上去走。” “你们无论怎么换马甲,也还是外资,限制条件太多,今后的麻烦事太多。” “二一个,矿产资源作为国家的经济命脉,还是完完整整在自己人手里比较好。” “你这有点太极端了。”董泰回道。 “极端么?我觉得一点也不。”李乐指了指茶几上招待用的小甜点,“你觉得咱们以后把地都盖成住宅,工业园,不种地,全买粮食吃怎么样?” “” “国情不同,咱们这儿,作为‘工业粮食’的饭碗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才不受制。” “资金再紧迫,总有解决的办法,何况,不还有你给做的还款计划模型和安全线?” 瞧见董泰不说话,小雅各布又咳嗽两声,“董,他刚才说的什么?” “哦,他说你该报个汉语班,这钱他出。”董泰打起了太极。 见小雅各布有些失望的神色,李乐眼皮眨了几下,笑道,“小雅啊,我这边有个不比煤矿差的项目,有没有兴趣一起来?” “嗯?”小雅各布抬起头,“什么?” “我把这个叫一带。呃,叫高速星链。” “what?” “expressway star cha!” 小雅各布有心听一听,结果会议室里就有人喊道,“请各位嘉宾跟随我们的导游参观校园。” “要不,我们就不去了?”小雅各布说了句。 “别啊,我们边参观边聊。”李乐从手边拿出叠成一块的红马甲抖落开,套在身上,“我也是导游,介边介边。” 。。。。。。 “我们国家短期有五年,有二十到三十年的中长期,还有五十到一百年的远景规划。” “而根据最近的全国高速公路发展规划里,十年之后,也就是2010年左右,我们的高速公路里程将会达到八万公里。” “按照平均每50公里设置一对服务区的标准,就是多少服务区?” “呃,一千六百对。”小雅各布算了算,回道。 李乐一扬手,“1600对,3200个,我们占5个点就是80对形成区域连锁品牌,引进商超、加油服务、餐饮、游乐设施,购物网点、特产商店、车辆维护、住宿” “而二十年后,整体里程翻番,品牌效应形成之后,拓展项目包括电车充电” 别人在参观校园,李乐带着一个闭眼都不会走错路的董泰,一个大脑高速运转,努力消化李乐画的大饼的小雅各布,越走离队伍越远,最后这仨干脆在湖边找个地儿坐下来。 “国家在高速发展,车辆保有量在十年之后会达到一个亿,这不是我胡说,是有数据支撑的。” “你想,一个亿的汽车保有量,一天在高速上行驶的得有多少?五百万辆,一千万辆?” 瞅见小雅各布已经开始拿笔记录了,李乐觉得自己这空口做ppt忽悠人的本事还成,没有生疏多少。 虽然没有贾造车一个ppt弄来百八十亿的本事,弄个千八百万不成问题。 咳嗽一声,李乐继续忽悠,“你看啊,我们刚才说的是大数据,而再到细节。人们有钱了,出游就成了可选项,除了火车、飞机这种中远途的旅游载具,中短途,五到八个小时之内的中短途自驾游还是占据多数。” “别拿你们那些国家比,你们那点儿地方,最大的还没有我们一个省大。小的,一个天气预报全国都能使我们地大物博,山川秀丽,古迹众多,旅游产业啊,你们历史也不行,” “董,他说的什么?” “哦,他说你们国家很可爱。” “哈,欢迎,来斯德哥尔摩,我全包了。” 三人聊得正欢,忽然听到身后的小树林里有男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咋回事?大白天的,这么奔放?”李乐问董泰。 “哎,校风日下啊!” 话音未落,那边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争吵,再之后,随风刮来几声“西八,西八!” 三人都不是好事的,所以一起起身,凑了过去,隔着一片竹子朝里瞅。 原来那位思密达的大小姐不知怎的脱离了参观的队伍,和一个小眼迷离的男人,正拉拉扯扯,甩开男人手之后,拎着小包,踩着高跟鞋“铿铿铿”朝这边走。 “啊西八!” 男人一跺脚,一手扶腰,一手扶额,转了个圈之后,从后面冲上来,又要拉人。 竹子这边的仨,你瞅我,我看你,他瞧他,相互对了个眼神,“嗯!” 李乐和董泰刚转身要走,就觉耳畔生风,脸颊微痒,一扭头,只见小雅各布扒开竹子,攥起拳头,朝“西八”男冲了上去,嘴里大喊着,“又,又,死套噗,又,又,死套噗!” “啊!” 第265章 一拳,两耳不闻窗外事 气势挺足,还伴着维京战吼的加持,只不过一个王八抡拳还没碰到对面的西八男,小雅各布胸口就挨了一记正蹬,踉跄几步,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一时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喘着。 眨眼间,小雅各布就在李乐和董泰面前来了个出师未捷。 李乐心道,挺勇,不过你能不能先看看对面,个比你高,块比你大,你这人头送的。 西八男似乎还不想罢手,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着什么,一脸狠厉,一弯腰,就要去抓小雅各布的脖领子。 只不过胳膊刚伸过去,就被人抓住手腕,一推一拉间,西八男脚下一松,失了重心,被一股巧劲从小雅各布身边带了过去。 前冲了两步,稳住身形,转身一瞅,刚才朝自己抡拳头的白人男被一个身材高大,圆寸脑袋的年轻人挡在了身后。 “乌起码拉黑,前轱辘转他姨不转,kei sei gi !” 董泰跑过来,搀住还在哼哼唧唧的小雅各布。 “老董,这孙子说的啥?”李乐一指对面叫来叫去的西八男,问道。 “我哪知道,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那我就当他骂我了?” “要我就这么理解,哎,小心!” 西八男很似乎对被人拦住很恼怒,垫了两步,又提着拳头冲李乐挥过来。 “嘿,练过。”瞧着来人摆了个拳架,李乐提了一口气,就在拳头快打到脸上的时候,猛地一蹲,身体收缩,微微侧身,闪开了一个角度。 西八男一拳挥出去,还以为就要打到那人的下巴,给一个甜美的睡眠的时候,眼前人影一晃,突然就没了,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高手,要完犊子思密达。 李乐收缩身体,看着像是躲避,其实也是一个蓄力的过程,西八男的另一只手只顾着护住面颊的要害,但是腋下和胸口门户大开。 一拳落空,李乐看准时机,双脚用力,力量传至腰部,弹簧般,腾的起身,同时右手握拳,一记上钩,直接照着对方的横膈膜的位置,锤了过去。 像是鼓槌敲落在鼓面蒙皮,“砰”的一声闷响,西八男只感到一阵窒息,随后两耳不闻窗外事,眼前一阵云海茫茫。 身体像煮熟的大虾一样突然蜷缩起来,倒在了李乐脚边。 一手抓脖,一手捂着肚子,侧躺在地上,面色红润,不断“斯哈斯哈”的大口喘气,时不时还抽搐两下。 噫~~~~唏,这么不禁打?李乐自觉已经收了五成的力气。 一切都是电光火石。 不说已经看呆了的小雅各布和董泰,一旁的那位大小姐,看到人一个照面就倒下,手捂住嘴巴,本来就大的眼睛,又扩了一圈,一脸的不可思议。 李乐低头仔细瞧了,倒是认出了这个嘴唇哆嗦的小眼西八男,以后那个着名的软饭男,和李富贞离婚的那个。这时候,两人应该在瞒着家里,搞地下情? 这咋办?回头别里外不是人。 李乐眼睛眨了几下,转身来到李富贞面前,低头问道,“are you okay?” 见大小姐还在惊恐中,李乐手背在后面,冲董泰摆了好几下。 董泰看见,秒懂。扶好还在匀气的小雅各布,瞬移到李乐跟前,当起了翻译官,“小姐,你没事。要不要我们报警,等警察来抓住这个骚扰你的人。” 董泰心道,嗨,可以,可以,先把这个占住,真特么鸡贼。 到底不是那种一身富贵病的娇娇小姐,听到李乐的话,几秒后又回到那副冷静模样,“啊,我没事,不用担心。” “哦,您没事就好。这样,您稍等片刻,我去打个报警电话。”李乐伸手问董泰要手机。 “报警?” “对啊,这人对您不利,又出手伤害了见义勇为,挺身而出想要保护您的瓦伦堡先生。作为朋友,我自然得报警,维护瓦伦堡先生的合法权益。” 李乐接过手机,晃了几下,“这种对女士不尊重,滥用暴力的人,难道还放过他么?” “不,不要,这个我来处理怎样?” “您处理?”李乐摇摇头,“肯定不行,作为瑞典瓦伦堡家族的长子长孙儿,爱立信公司的代表,小雅各布先生在这里受到伤害,这是外交事件,肯定不能轻易放过这个人。” 嘿,这孙子好算计,这无中生有倒打一耙的功夫,使得炉火纯青。看戏的董泰心中暗挑大拇哥。 李乐低头,打量着这个刚才还花容失色,现在又一副忧心忡忡的女人。 细长泛着青筋的手掌,握着包,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好像是下了决心,表情从忧心,变成犹豫,最后是坚定。 “真不用报警,这个人我认识,我来解决。” “你可以?”李乐看了看董泰,得到一个眼神,差不多得了,赶紧撤。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们” “啊,瓦伦堡先生怎么样了?” 李富贞歪头,目光从小眼男转到一旁坐在地上,正努力支着耳朵听对话的小雅各布身上。 “我没事,我没事。” 小雅各布撑着地,慢慢起身。 大小姐赶忙上前,伸手要扶,或许是心绪刚定,脚下高跟鞋一个虚踩,咯噔一声,身子朝一边歪倒。 “小心!” 慌乱间,手胡乱一抓,抓到了伸手搀扶的李乐的手腕,人是站住了,可也把李乐手腕上的念珠给扒拉了下来。 指甲又长,在李乐小臂上,留下两道划痕。 李乐一阵无语,“这尼玛。” “啊,不好意思。” 李富贞攥着这串念珠,肩头感到一只坚实的手掌,耳后一热,脸颊升蕴,快赶上了念珠的颜色。 “给。” 松开扶着大小姐的手,接过念珠,李乐重新缠上,“你真没事?” “没有,没有。”眼睛慌忙一转,“啊,雅各布先生,真不好意思。” “您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费用全包在我身上。” “没关系,就是一下子喘不过气,现在好了,你看,你看,” 小雅各布做起扩胸运动,没拉几下,一阵咳嗽。 “小问题,小问题。哈哈!”用笑容掩饰着尴尬。 “既然你能解决,我们先走了。” 李乐拉着小雅各布,拽起董泰,三人转身,快步绕过竹林,一溜烟跑了。 李富贞看着几人背影消失,低头瞧了还在地上叽歪,骂骂咧咧的小眼男,微微皱眉。 。。。。。。 三人离开竹林,李乐问小雅各布,“让人踹了,你真没事?” “没有,我有常年锻炼,我会击剑,也就是刚才大意了。” “没有闪?” “yes!” “你师父是不是姓马?” “不,他姓奇马耶夫。”董泰翻译道。 “下面咱们干嘛?继续你的项目说明?” “不去参观学校了?”李乐扯扯身上的红马甲。 “不看了,不看了。” 董泰提了个建议,“要不咱们下馆子,边吃边聊?” “吃啥?” “小西门,撸串儿?” “次了点儿。” “他懂个der,告诉他就是中式芭比q。让这孙子掏钱。叫上小明,一起!” 第266章 还有床挤挤没? 五月初的燕京城,春未走,夏将至,啤酒撸串儿的季节又开始。 小西门的美食一条街,许多饭店的招牌翻个面,就从煎炒烹炸的饭馆变成了烧烤摊。 烟熏火燎间,推杯换盏,人艰不拆。 瞧着一桌子羊身上的零部件,小雅各布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谁说老外不吃内脏的,这孙子特么一会儿干掉俩大腰子了。” 荆明歪着嘴,撸掉最后一块小腰,把签子朝桌上一扔,端起一次性酒杯,冲小雅各布,“来,沏尔斯!” 小雅各布一扯领带,端起杯子,咕嘟两口,干掉。 “嘿,好,对脾气,您现在在我喜欢的外国人里排第四。” “前三个是谁?”小雅各布问道。 “马拉多纳、乔丹、川岛和津实。” “前两个我知道,第三个是谁?” “啊,演员。” “没听说过,有什么作品么?” “这个,来,我给你细说”荆明一伸手,搭着小雅各布的肩膀,两人低头嘀咕起来,小雅各布不时点头哦哦着。 桌那头,李乐也拿起杯子和董泰走了一个。 “你真打算不在弼马温待了?” “不呆了。”董泰新开了瓶五星,给两人倒上,“那地方,多少人心向往之,按我说,就是远香近臭,你得进去了,才知道里面的门道。” 李乐一琢磨,“天花板?” “哟呵,知道啊。”酒倒得急了些,董泰赶紧低头,嘬着酒沫子,一舔嘴唇,“玻璃天花板,看得见,摸得到,打不破。” “这么悲观?不也有升到ceo,o,副总裁这种的么?” “那个都是特例,就像个驴嘴前的胡萝卜,给下面的华裔当念想用的,目的是引着你更好的干活。” 董泰伸手沾了点啤酒,在桌上划了金字塔形状,“我们这些华人,七成都在这最底下。” “然后,是第二层,这属于小团队的leader,有华人么?有,两成不到。其中台巴子,港岛的,坡县的,abc香蕉人,占了八,大陆的,二。” “这一层,属于高管,就只剩下abc。” “再往上,连abc都没了。亚裔里,就剩下阿三了,没办法,谁叫人家是殖民地出身的,你再有能力也比不过一句是,主人!” “最高层,那都是昂撒,犹太人的自留地,根本不会给你黄皮肤黑头发的人留的。有,也是用来背锅的。” 李乐掰了个花生扔嘴里,“那也能衣食无忧啊。” “难道就为了个衣食无忧?”董泰摇摇头,“算了,爷不伺候了。” “自立门户?” “有什么不好。明眼人都看到机会在咱们脚下,咱们自己人再抓不住,守不住,可真就成了白痴了。” “可现在还不行,还得利用他们,用他们的钱,搞咱们的事,中间大家一起赚钱,最后!” 董泰指了指小雅各布,然后手指一动,把桌上的一个花生壳弹了出去。 “就怕到最后来的跑了,外面的不来了。” “如果真到了那时候,说明我们已经可以和他们一个桌吃饭了。所以,不要怕,事物的发展都是螺旋式上升。”董泰举起酒杯。 李乐和他碰了,“波浪式前进。” 两人一口干了。 “你们准备把地方放在哪儿?沪海,鹏城还是这儿?” “看小雅各布的意思,国内几个地方都走一走。等到六月份世界杯开始的时候再回去。” “毕竟,背靠银瑞达这棵大树,怎么也能弄个千把万回来。” 董泰又倒上酒,悄悄对李乐说道,“小雅各布来这里,背后其实站着的是他爷爷,老彼得·瓦伦堡。” “他爷爷去年才算是正式退休,只不过是按照约定,才把a这个位置给了侄子,按咱们的说法就是他堂伯。但,你懂得,亲儿子和侄子,总有个远近亲疏,” “而他爷爷在退休前,对家族下面的银行和投资公司进行了划分调整,分成了核心,私募股权,运营和金融投资四个板块。” 李乐一听,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那就是把集中的权力重新分散了,玩架空那一套?” “差不多。所以他这次来,一是想自己干,二是有他爷爷的意思,提前一步来这里调研投资市场行情。” “他就是试水的?所谓股权质押,其实就是个幌子。怪不得挺有信心。” “嗨,你们笑什么?”这时候和荆明已经探讨完各种番号含义的小雅各布,转过身说道。 “我们在说,等你回去,能募到多少钱。” 小雅各布干脆扯下领带,揉了揉塞进衣兜里。 “来之前我已经和几个朋友聊过了。回去把这边的情况做个说明,应该能募到不少。” 呵呵,朋友。 不过,越是这样,李乐越觉得从小雅各布那,是未来获取资金的便利途径。 “你为什么不愿意涉及互联网这种投资?这才应该是短时间内获取最大利润的一条途径。” “为什么要呢?”小雅各布反问道。 “医药化工,农牧产品,高科技,能源,载人工具,甚至是智力投资,这些难道不也是很好的方向?” “互联网是信息的载体,它解决了信息传递的时效性、规模性,突破了传统商业的地域、时间限制,它的信息链接与传递规则,打破传统商业以信息差赚钱的模式。” “我们必须看到这一点,所以这几年包括未来十年,都将会占据投资的主导地位。但也要看到,它的所有变现途径,最终都要落在实业上。而实业,才是最稳健,最长久的投资。互联网只是时代变更的上半场。” “而我看中的是十几二十年之后的下半场。再说,我只代表我个人,家族银行里还是有专门的公司负责这一块的,就像谷歌,甲骨文,微软,家族也是持有股份的。” 听到这话,李乐翻了个白眼,艹,真特么的哪儿都有你们这些人。 但没办法,谁让他们上桌早呢? 赢家通吃这个道理,李乐还是明白的。 一顿饭,几乎没怎么谈高速服务区的事情。 只不过在结账走出烧烤店的时候,小雅各布够着李乐的肩膀,“月底之前,你能不能对高速公路服务商这个大概念,拿出一份完整具体的内容方案来,我带回去。” 李乐想了想,“ok!” “如果没问题的话,八月份的时候,我想去你家吃羊肉?” “什么玩意儿?”李乐一愣。 “董,他说的,你家服务区的羊肉,是这个!”小雅各布翘起大拇指。 荆明一声招呼,董泰说要再来点白的,小雅各布要和荆明继续交流,三人勾肩搭背的走了。 李乐刚想着要回社科院家属院,突然一阵激灵。 扭头追上三人,“等等,还有床挤挤没?” 第267章 妈,您是不是有话说? 历史是个反复地轮回,就像李乐对董泰说的,波浪式前进。 “红船”启航,打破了上一个世界的秩序,如今又近百年,另一场变革即将来临。 原来的李乐只是身在其中,作为一朵浪花,被裹挟着前进。 如今再一次经历,却明显的能感受到打破现有秩序的酝酿,准备,开启的过程。 时势在变,有人冀望依旧能够沐浴旧秩序的余晖之下,延续旧梦;而有的人在已经开始未雨绸缪,迎接变局的朝阳。 平生第一次坐进大会堂的李乐,没有多在意台上人慷慨激昂的演讲。 他在琢磨,变化意味着新的机会的产生,而面临这些机会,有人浑浑噩噩,有人借势而起,而自己在这个变化的过程中,又将会找到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一阵长久不息的掌声,打断了李乐的胡思乱想。 一场胜利的,团结,和睦的纪念大会胜利结束。 跟着人流走出大会堂,旁人在讨论着今晚上的另一场官办的庆祝晚会,而李乐在犹豫是不是要回家属院一趟。 一咬牙,回,终究得看看是个什么结果。 下午接待完最后一拨返校的老学长,李乐背着包回了罗圈胡同。 只不过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几声女人的惨叫。 “我让你打!” “你当我好欺负!” “不信我还治不了你!” “你来,你来,我看你今天怎么走出去!” 然后是连续的“啪啪”声。 李乐心里一惊,坏菜,这是,要从家庭伦理剧变成武打剧?听这大耳光子扇的。 噫~~~~,太残暴了。 头一低,眼一闭,连忙推门进去,大喊一声,“别动,都别动,有话好好说,和为贵,和气生财!” “啊?” “吓死我了,这小王八蛋!一惊一乍的干嘛呢!” “我还以为派出所来了呢。” 李乐抬头,睁眼,看到的却是曾敏,万俟姗,猫姨,宁小乐四个女人,围在桌前。 每人脸上,或多或少都贴着纸条,手里捏着几张扑克牌。 “你们这是” 猫姨撩开脑门上已经贴成帘子的纸条,露出那张和年龄不相符的娃娃脸,“看不出来,打牌呢?” “小没良心的,千里遥远回国一趟,也不知道去机场接接我。白疼你这么多年。” 曾敏扯掉嘴角的“八字胡”,“你怎么回来了?晚上不是有什么晚会么?不去忙?” “我这,我,我以为”李乐仔细评估着眼下的状况,“我姥爷呢?” “他在秦教授家里呢。” “我去找他。” 猫姨一拍桌子,“小赤佬,侬过来。” “啊?啥事?” “借你脸用用。” “啥?” “你猫姨输的太多,脸上不够用了,哈哈,哈哈!”宁小乐无比豪迈的笑道。 “嘿,姓宁的,别以为得了两把好牌就得意忘形。现在我儿子回来了,看我怎么翻盘!逆袭!” 猫姨一指阳台上的椅子,“拿一把,坐我身边来。借你转转运,我可爱的招财猫。” 李乐叹口气,把书包一扔,拎了椅子,坐到猫姨身边。 “呸!呸!”“啪!” 猫姨从脑门的“帘子”里,撕下两张,吐口唾沫,甩手呼到李乐的脑门儿上。 “帮我贴着,总挡视线。” “咱能不能别用口水。”李乐无奈道。 “咋,这时候嫌弃了?”猫姨眼睛一瞪,“小时候从我嘴里咬东西时候怎么不说?” “好好坐着!” “哎!” 一场牌局下来,猫姨依旧没能摆脱坏运气,还是十把九输的命。 很快,李乐的脸也被纸条贴满,随风摆动,哗哗作响。 最后猫姨沈畅直接把牌一扔,“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这儿子也不太管用啊。” “哟,自己菜的跟狗屎一样,还怨上别人了?”宁小乐嗤笑道,“再说,又不是你肚子里掉出来的,要转运,也得曾敏这个亲妈。” 李乐从缝隙里看了看对面的,连万俟姗都沾了两根,曾敏,一张没有。 “哼,要不是当年看不上狗黑子一样的李晋乔,你以为她能有机会?” “得了,别扯没用的,牌桌无父子,不打了就赶紧算账,给钱!”曾敏一伸手。 “呀,我给儿子买的东西呢,等等,我去给你拿。” 沈畅想跑,被宁小乐摁住,“想赖账,门儿都没有,抓紧。” 算完条子,沈畅抓着李乐的胳膊,“儿子,给你商量个事儿呗?” “啥?” “你那有钱没?有就给我用用。” “” 。。。。。。 打完牌,收拾战场的活自然就扔给了李乐。 李乐一边搬着桌椅,收拾着吃剩的零食果皮瓜子皮,一边观察着沙发上聊天的曾敏和万俟姗。 一切正常,好像都没有什么尴尬,李乐心里迷糊,这是说了还是没说? “姥爷!” 曾昭仪推门进来,瞧见李乐,“回来了?” “嗯,学校那边没什么事了。” “爸!”“叔!”“曾老师!” 看见曾昭仪进来,曾敏几个人招呼。 “你们聊,我给老秦拿本书。” 老头进了卧室,翻出本书,夹着又走了。 呵,这一个个都成演员了? 干脆,爱咋咋滴! “李乐,晚上想吃什么?”猫姨嚷道。 “随便,都行!” “扯淡,别学那些矫情的小姑娘。说,想吃啥?” “你们定,我跟你们吃。” 宁小乐笑道,“算了,听我的,去玉华台。” “西单那家?”沈畅显然也对燕京城里的馆子很熟悉。 “搬了,搬马甸那边了。” “那就走,吃他们家蜜豆窝头。李乐,叫你姥爷去!” 楼下,四个女的正等着李乐来挪车。 瞅见李乐一个人下了楼。 “你姥爷呢?”曾敏问道。 “他说他不去了,晚上就在秦教授家凑活了。” “嘿,这老头,净跟人拧把着来。”宁小乐笑道。 曾敏一摆手,“行了,别管他了,就这臭脾气。爱吃不吃,回头打包两个菜给带回来。” “李乐,挪车!” “哦!” 等李乐把车挪好,曾敏走过来,“别下来了,我坐这车,小猫他们坐你小乐姨那辆。” 听到这话,李乐心里大概有了数。 等车开出巷口,上了正路,李乐歪头瞅了眼曾敏。 “妈,您是不是有事说?” 第268章 你和我爸,万寿无疆! “你姥爷的事,你知道了?”曾敏问道。 “知道。” “所以你这几天不着家,就为了这事儿?” “啊,也不都是,学校里不还一堆事么。”看后视镜,换挡,打方向,“这路,最近越来越堵了,还有这开车的,一点都不规矩,交警呢,交警去哪了?” 瞧着顾左右而言他的儿子,曾敏“哼”了声,“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说啥?我能说啥?” “我一个小辈,能做的就是站一边,默默祝福呗。” 曾敏叹口气,“也是,你们老李家就这传统。一个爷爷,三个奶奶,司空见惯了。” “诶,诶,您这话别和我说啊,回长安,掐老李去。” “他?算了,你们爷俩一个德行,属泥鳅的。” 李乐想了想,“说实话,您别生气。” “嗯。” “除了八分之一的血缘,姥姥对我而言就是个照片上的人。” “不知道她说话的声音,没吃过她做的饭,没和她去过游乐场,没收到过她给的礼物。可这些,在姥爷那都有。” “所以,从人性和感情上来说,你是向着老头的?”曾敏想了想,回道。 “亲亲,不就是这个道理?” “就比如,你能接受姥爷和姗姨,我自然也开心,何必说那么废话。” “要是不能呢?” “是劝你退则怀恨在心,进则反攻倒算还是劝你大度,要想得开?哪个都不合适。” “未必能感同身受,不如少说话。换种方式关心人,比如陪你逛街,带你旅游,给你做一顿好吃的。” “本心如此,何必相劝,不如交给时间,反过来,不就皆大欢喜,我还能多个人给红包。” “你这不还是耍滑头?”曾敏笑道。 “我啊,这叫难得糊涂。” 跟着宁小乐的切诺基,又开了一段。李乐才小心的问道,“我看您和姗姨也没什么。” “你想有什么?兴高采烈还是恶语相向?” “” 曾敏叹了口气,“你姥姥走的时候,我才十岁,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能想起她的时候越来越少。” “不是说忘了,只是放在了心里最深的地方。偶尔想起来,所有的过往还是那么清楚。” “或许等以后,我得了老年痴呆,会整天活在那段时光中也说不定。” 李乐扭头看了眼曾敏,“不可能,咱家人越老越成精。” “别打岔,你以为是修炼的狐狸。看路!” “哦。” “你姥爷那时候整天不着家。我只能住学校,每个月回家一趟,但只要一出校门,就能见到你姥爷在门口等着。” “回到家总有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服,也不知道他怎么清楚我的尺码,总能合身。” “我学画画,他专门托人从国外给弄来工具,颜料,画册,寒暑假就带我回燕京,去沪海,去羊城,找老师,看画展。香油你知道不?那时候去姑苏,找到颜文梁老师家,你姥爷的敲门砖就是两瓶香油。” “有次我骑车出门,被狗追哭了,你姥爷大晚上拎着手电,拿着棍子,在家附近转了两个晚上。” “结果呢?”李乐问了句。 “抓到了呗,他让狗咬了两口,好在不是疯狗。” “呵呵,老爷子那时候挺厉害啊?” “你问问在长安的老邻居,谁不知道。别说狗了,方圆五里,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有哪个不怕他。” “后来万俟姗成了他的学生,见过几次之后,我就知道这女的肯定对他有意思。”曾敏拍了拍车门。 李乐笑了笑,“你怎么发现的?” “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再加上无事献殷勤,带我吃吃喝喝,买东西,逛街。” “那你那时候咋想滴?” 曾敏一扬手,“糖衣留下,炮弹打回去。那种苏联过来的小裙子,沪海产的小皮鞋,还有大白兔奶糖,光明威化饼干,梅林罐头、奶油蛋糕什么的,什么最好,什么最贵买什么。吃穷她!” “结果呢?” “嗨,胖了十几斤。” “哈哈哈,哈哈!” “好好开车!”曾敏扇了李乐一巴掌。 “没吃穷?” “没,后来才知道,万俟姗家里是公私合营后吃定息的那种,我这点儿吃吃喝喝,在人家眼里根本没当回事。” “我姥爷什么态度?不说女追男一层纸么?” “你姥爷不想耽误人家,拒了好几回,后来开始躲,也没躲过去。万俟姗就那么等,一直等到现在。” “不是你的原因?” “要说我十几二十岁,没结婚没生你,可能大部分都是因为我。可后来呢,还得是他自己想明白。” 曾敏往车座上一摊,长舒一口气。 李乐攥了攥方向盘,“那你现在同意了?” “为什么不呢?”曾敏掰着手指头,“这么一算,你姥爷到现在六十多岁,自己一个人过了三十多年,万俟姗也一样等了三十年,这要是编本书,都能写个几十万字。” “前些年就给他说过了,他的事,不管他怎样选择,我都无话可说,因为我得到的够多了。否则,对别人就太不公平了。” 李乐心道,也是,角度不同,你看的是曾昭仪几十年不娶,可站在万俟姗的角度,有几个女人能这么默默地等着一个人,从青春少女到人过中年,值还是不值? 年轻的时候,果真不要有那种惊艳的相遇。一但入眼、入心,便再也看不到之后的人。 一个转身,就带走了整个时光。 求不得,放不下,每每回想,便念念不忘。 大多数人只能选择沉入心海,像万俟姗这样的又有几个人? “这不挺好?虽说迟了点,但好歹皆大欢喜。你也能了结个心思。” 曾敏白了李乐一眼,“噢,这下不躲着了?” “本来就没躲,只是不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那就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嘿嘿。其实姗姨也挺好,有钱有闲,和姥爷有共同话题。” “再说,她也没结过婚,没有孩子,也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最起码,没人跟你分家产不是?” “俗气,就你姥爷那三瓜两枣的。想给谁给谁!” 李乐突然想到个事儿,“以后我叫姗姨还是啥?二姥姥?” “随便,各论各的。”曾敏挑了挑眉毛,“你还不如操心操心你们家沪海那个奶奶咋称呼,万一在老太太那问起来” “嘶~~~~,妈耶!我不要命了啊,这是能在她跟前提得?” 曾敏低头,抠了抠指甲上沾了的颜料,吹掉之后一扭头,“哎,儿咂,要是我和你爸谁先走了,剩下的那个要是想来个黄昏恋啥的,你支不支持?” 听了这话,李乐手一哆嗦,差点开到对面去。 “别,你和我爸,日月同辉,春秋不老,岁与天齐,万寿无疆!!!” 见书友习字,手痒,也写了一张 第267章 有妈在,我要躺平 “儿子,给。” 饭吃到一半,猫姨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李乐。 “啥玩意儿?” “手机,为了那啥世界杯新出的。” 李乐接过盒子,拆开来看了。 爱立信768c,比烟盒大不了多少,计算器一样的显示屏,拿手里挺轻巧。 “国内还没上市,临来时从洛杉矶买的,没别的颜色了。” “这颜色”李乐瞅着黄色的壳子,一时间有些踌躇。 “嘿,不行给你妈用,曾敏,把你的给他,不识好歹。” “我不要,这颜色多喜庆,留着。”曾敏发了话,李乐一想,大不了回头给找个贴画给贴上。 “谢谢猫姨。” “收着,收着。回头去一趟中关村,办个入网买个号。省的以后找人都找不到。” “哦。” 李乐把手机收好,得,以后每月又多了个出项。 不用想,宿舍那帮人肯定不会帮你省话费。 看到这,万俟姗想了想,慢慢放下筷子,“李乐,你们有计算机课了。” “哎,有,每周都有。” “你这样,我那里还有台去年才配的电脑,等回家了,你上楼来拿走。宿舍有电源。” 李乐一听,嘿,好嘛,今天这是来着了。 “那个,算了,您那边也得用。” 万俟姗笑道,“没事,我这一年能在家呆几天?去年也是被人撺捣着买的,现在打字都不利索。放在家里净落灰了,拿走用去。” “这,不好。” 李乐歪头,看了曾敏一眼。 “给你就拿着。” 李乐这才点点头。 这叫啥?贿赂还是报酬?不管了,反正有东西拿。 一顿饭,解决了宿舍里一干人等的通讯和娱乐问题,这个共享单爹当的。 已经能想象到宿舍里的场景,熬夜玩游戏,关门看片,看各种片。 和长辈,尤其是和女性长辈,一起吃饭,永远不要担心饿着。 李乐面前的小碟上,没一会儿就堆满了各种夹过来的菜。 只能敞开肚皮,低头一直往嘴里扒拉。 “宁小乐,你怎么照看的,儿子都瘦了,来,吃块肉。” “别不凭良心啊,谁上大学不得变个样,人家还有胖了的呢。他就是以前在家吃的太好了,学校的饭,对他来说,没有油水。” 沈畅想了想,点头道,“诶,说到上学,李乐,这边本科完了之后,想好考研还是出国?出国有想去的学校没?我给操作操作?” “没呢,还没想过。” “别啊,你得提前想,gre从大二就得准备了。你这边只要成绩大差不差,我手里那些老客户,都能给些个推荐信。在商有商,在政有政。” “买你妈画的人里面就有一个大妈是斯坦福的校董,找她就行。” 李乐挠挠头,“猫姨,你容我想想。” “抓紧想,等今年年底,你妈去丑国时候,顺道帮你看看学校。”宁小乐插话道。 “去那儿?干嘛?我怎么不知道?”李乐一个三连问,看向曾敏。 “还没确定呢,你和他说什么?”曾敏瞥了宁小乐一眼。 “告诉他又没什么。”宁小乐一指沈畅,“小猫做的工作。你妈去年和今年几幅转变风格之后的画,在丑国那边几次画展,吸引了不少人。” “九月份的纽约军械库艺术展给了邀请,到时候可能还会有《artnews》的一篇专访。” “说这个干嘛?”曾敏摇摇头,“到时候还不一定呢,九月份正好开学,新的一批美术生又要进来。” 沈畅笑了笑,“我看,你那个学校的活,也别干了,一天天瞎忙,还不如转成职业的,专职搞创作。” “等《artnews》的专访刊登了,不说在丑国那边,最起码在国内的圈子里算是立住了。哪还有那个时间带一群孩子。” “沈畅,曾敏现在一幅画的价格在那边的画廊里,能到多少钱了?”万俟姗放下筷子,问了句。 “三万到五万左右,等军械库艺术展过后,估计得再翻个两番。”沈畅想了想。 “多少?”李乐一愣。 “现在没有新的画。要是有,去掉抽成,扣完税,能落到手里的也就四成左右。” 李乐心里嘀咕,这,我还努力啥,再过个几年,猫姨再给操作操作,上完学,干脆在家躺平算了。 “我还是先把娃娃们给带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曾敏招呼几个人赶紧吃饭。 妈妈们的爱永远那么实在,在几个女人“再吃口”,“别浪费”,“大小伙子没问题”的言语监督下,李乐扶着肚子出了餐馆。 “回去打牌?换麻将咋样?” “别,楼下都是老头老太太,回头又得吵吵。” “去老宁那呗,她那有地方。” “别打牌了,你今天还没输够?” “我要咸鱼翻身。” “还小王八呢,翻个屁翻,走,去看晚会,这个点正好开始。” “啥晚会?” “我们学校校庆的晚会,李乐最近不在忙活这个么?” 几个女人在那商议晚上去哪消食,李乐攥着钥匙听候命令。 “李乐!” “哎,宁姨,您说。” “去学校,看晚会。” “哦,好。” 李乐一路打着饱嗝,奔向燕园。 。。。。。。 庆祝晚会还是在静园的草坪,不过官办性质的晚会,各种条件要比前几天的群星演唱会规格要高的多。 四周架着灯架,舞台也不再是一个大平台,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做了各种造型。 老远就能看到一片灯火通明,听到人声鼎沸。 几个人来到会场外面,沈畅指指保安,“咋进去?有门卫。” “这还不好进,李乐,你胸牌呢?”宁小乐说道, “在这儿呢。”李乐从兜里掏出牌牌,挂在脖子上。宁小乐凑过来交代几句。 “走!” 李乐走在前面,带着姨,妈,姥走到门口。 宁小乐冲沈畅嘀咕一句,“蒋英羽!” “什么玩意儿?” “speak english!” “哦哦哦!”沈畅大悟。 保安看几个人过来,伸手要拦,李乐一指胸牌,“都是来参加校庆的嘉宾,从国外回来的,我带着夜游湖去了。” 保安瞅瞅李乐的牌子,又听到沈畅和宁小乐叽哩哇啦的说着听不懂的话,一点头,赶紧让开地方。 几个人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第268章 咋!你想咋! 庆祝晚会,说白了就是个大拼盘,燕大自己的学生加上几个整天混迹央视各大小活动的“老艺术家”,吹拉弹唱,杂技健美操,武术民乐团,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喜庆。 李乐走过来的时候还瞅见用大红绸子搭建的拱门迎宾大道,放二十年后,一个县城的婚庆公司搭的都比这种高大上。 脸上抹着大红疙瘩的群演当背景的学生,一个节目演完,跑下去换套衣服再上来,刚才还是中华立领的五四青年,这会儿又变成了八十年代花衬衫喇叭裤的文艺青年,接着奏乐接着舞。 几乎每个节目都得上去个百八十号人,要的就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的气势。 唱歌的“歌唱家”们被嵌在人群里,根本找不到方向,对着口型茫然四顾。 现场导演在底下急的直蹦,大喊,傻逼,别特么挡镜头! 当然也少不了老传统的嘘声四起,歌舞节目时候还好,音乐声音够大,给盖了过去。 有个中外搭配说歌颂型相声的,一个进修班毕业的,一个留学的,从一上台,就开始嘘声一声,亏得台上的那俩心理素质极强,厚着脸皮撑到下台。 这种行为当然不好,但是李乐分明看到前排那些已经成了院士专家的老学长们,眼睛一亮,也跟着凑热闹,吁吁的嘘着,可见这毛病绝对属于学校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曾敏几个人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叹为观止。 据说还有央视转播,李乐估计今晚上又有不少家长指着电视对自家娃说,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央视官办的节目么,有人说无聊不好看,可李乐倒觉得挺有意思,大众群体的欢乐时刻,又接地气又闹腾。 人民群众都喜闻乐见,你不喜欢,一个人拜把子,你算老几? 看看沈畅,看看宁小乐,这种可是在丑国见过世面的人,不也跟着台上的人又蹦又跳,兴高采烈的,嘘声比谁都大? 看了几个节目,许是打牌茶喝多了,几个人便拽过李乐当保镖,护送着去卫生间。 从后台绕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前面围了一伙人,还有推搡和争吵的声音。 走近一瞧,是俩看后台的学生和几个操着港岛口音的人在那掰扯。 还有一个穿着黑色亮片小西装的女人被挡在身后。 “为什么不让进,你知道她是谁么?” “知道啊,可规定就是规定,没有证件不能进。” “哈,和你还说不清楚了?让开!耽误了演出你能负责么?” “嘿,这话说的,后台重地,放进去不相关的人,出了安全问题,你能负责?” “我们负责什么,再说一遍,让开!” “拿证件!” “蝗虫,大陆仔!” 和梁灿一起大半年,李乐知道这称呼是什么意思,眉头皱了皱,瞧见围观的人里有人嚷着去叫老师,又放下心,招呼曾敏几个人准备绕过去。 没曾想,这时候宁小乐走上前,分开围观的学生。 “嚷嚷什么呢?” “啊,你系介里滴老师,看看你们的学生,太不像话了。”港岛人里,一个带着眼镜的女人说道。 宁小乐低头瞅了一眼,根本没理会,直接走到穿演出服的女人面前,“怎么,带着人回老家来耀武扬威了?” “啊,宁姐。”女人看到宁小乐,一惊。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上台得了,和学生一般见识,也不觉得丢人。” 宁小乐又转头,冲围观的学生说道,“都散了,都散了,堵在这儿,别人怎么过去?” 学生们听劝,纷纷走开。 港岛来的几人拥着黑西装女人要往里进。 “哎,让你们进去了么?”宁小乐手一指, “宁姐,这几个是我的经纪人、助理和化妆师。” “呵,唱个歌还要带这么多人,以前在文化宫演出,你不抹了腮帮子红嘴唇,上去就唱?也没见有个助理?哪学的这么大规矩。” “带个化妆师进去就得了,其他人在外面等会儿。那俩学生,听见了没?” “听见了。”门口两个学生顿时又挺直了腰杆。 “哎,不行,你这”戴眼镜的女人还要理论,被黑西装的女歌手拦下来,递着眼色,又冲宁小乐笑道,“行,宁姐,我就带个化妆师。” “回头演出完一起吃个饭?” “嗯,看。” “那我先进去。”女歌手一扶头发,又看到一旁站着的曾敏,“呀,敏姐。” “好好唱!”曾敏笑了笑,摆着手。 “哎。” 李乐眨眨眼,对于老妈的神奇朋友圈,多少有些见怪不怪了。 人散了,只留下港岛来的人杵在门口,和拦路的学生大眼瞪小眼,一脸的不服气。 曾敏几人朝二体走,李乐嘿嘿笑着,“宁姨,这可是大明星,相约酒的。你这么呲喽她?” “嗨,就一小孩儿,去了趟港岛,学一身臭毛病。叫姐我都亏了。” “您牛逼!”李乐挑着大拇哥。 “哎,不准说脏话!”曾敏从后面拍了李乐后脑勺一巴掌,“在这儿别的没学会,土语脏话倒是挺溜。” “咱能不能换个地方?别打脑袋。”李乐一手捂着后脑勺,苦笑道。 “高度正好发力,顺手了,下次注意。” 热热闹闹一场晚会结束。 沈畅和宁小乐一辆车,一溜烟跑了。 李乐娘仨回到家属院,进门就看到在沙发上看书的曾昭仪。 “姥爷,吃了没?这是给你带的菜,干烧黄鱼,黄桥烧饼,都是另点的。” 老头瞧了眼李乐手里的袋子,“吃过了,这个放冰箱里,明天吃。” “诶,好。” 几个人说会话,眼瞧到了十一点半,还没见动静,已经快进入到没话找话的环节了,李乐琢磨琢磨,说了句,“妈,我今晚上睡沙发?” 一句话,三个人都愣了一下,曾敏抿了抿嘴,拳头一攥,说道,“你姥爷不在这睡,去楼上。” 曾昭仪手一颤,茶杯里泛起了圈,而万俟姗,则是腾的一下,脸颊,耳朵都泛了红。 。。。。。。 在护城河边和遛弯的大爷沟通完是李书文厉害还是孙禄堂厉害,韩慕侠有没有和李景云打过,李乐结束晨练,满身大汉的回了罗圈胡同。 洗完澡出来,餐桌上已经盛好了早餐,就等他了。 “今天还去学校?”万俟姗递过来一个大肉包。 李乐接了,咬了一口,嘟囔道,“嗯,学校那边正日子过了,也就今天差不多了。五一七天乐,给留了两天。” “妈,你几时回去?” “咋?这么盼着我回去?”正喝着粥的曾敏抬起头。 “哪能呢。我这不是觉得我爸在家没人管,不得上天。” 曾敏想了想,“这倒是,我说怎么这两天给他打电话,总是含含糊糊的。” “算了,他爱咋滴咋滴。我明天就回去。赶紧吃,回头小猫过来接我,你跟着一起坐车走。” 万俟姗听到,从茶几上拿过车钥匙,递给李乐,“开这个去。” “姗姐,你就别惯他了。” “开呗,我又不用,给!” 到了三角地,李乐把红马甲,小红旗,胸牌吉祥三宝装扮上,和满眼迷糊,打着哈欠的郁葱坐一起等着接客。 “你晚上干嘛了?这么困?” 郁葱揉揉眼,“写论文了,deadle近在眼前,不写完,这学期想提前毕业就悬了。” “不过,我给你说,我的论文可牛逼了,是关于wigner函数在一维无限深势阱和一维谐振子中的应用,只要通过,肯定是优秀论文,你知道什么是一维谐振子么?就是” “打住,打住,大哥,我一个正常人,听不得这种超越智商上限的东西。” 郁葱话到嘴边,说不出来,憋得颧骨又高了一寸,只好一低头,自言自语到,“谐振子,就是做简谐运动的质点” “吃早饭了没?” “啊,没。” “给你。”李乐从包里拎出俩大包子。 “谢谢,这么想着我,好兄弟!” “你想多了,给你堵嘴用的。你这经念的,比紧箍咒不差。” “” 过了正日子,返校的该来都来了,李乐他们溜溜坐了一上午,才接了几个带孩子的老校友。 等到放饭,李乐找了个避风的地儿,刚坐到马路牙子上扒两口饭,就瞧见一双棕色的高跟鞋飘到了眼前,再往上,细直光滑的一双长腿,派克风衣,乌黑蓬松的微卷中长发,一张嘴角同时带着梨涡和酒窝的面孔,微笑着。 “hello, r lee!” “呃,呃喽”一口饭噎在嗓子眼,一抬手,止住对方说话,李乐拿起脚边的矿泉水,“吨吨吨”灌了了几大口,这才喘匀气儿。 一抹嘴,站起来,低头问道,“whats up?(咋!你想咋!)” 第269章 漂亮的李富贞 李富贞一度认为自己不会像其他家里的女儿一样,成为联姻的对象。 毕竟,父亲对自己的疼爱甚至超过了作为长子的大哥。 她会像正常家庭的孩子一样,读书工作,找一个体贴的男人,然后结婚生子,一生幸福。 可看到从丑国回来之后,父母话语里时不时对谁家儿子的夸赞,安排自己参加的各种酒会,晚宴,还有偶尔会收到邀请,带着儿子来家里做客的生意场上、政界、甚至文化界的长辈们。 李富真忽然明白了,自己也许并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样,能够走出一条不一样的人生轨迹。 父母对自己爱护、关心、喜爱,可以体现在无数方面,但那仅止于父母对子女感情上的偏爱,与其他毫不相干。 例如爱情,婚姻,生活、工作,在还没出生之前就已经像一份商业计划,早早的规划好,过程中允许出现偏差,可以及时修正,但方向不能出错。 所谓的能力强,从小就展现出了比大哥强了无数倍的商业天赋,甚至是比大哥更有希望继承家业这种类似的传言,说白了都是父亲为了给自己找一个门当户对,良配佳婿的理由。 就像自家公司推出的产品,总得提前做好宣传企划,营销方案。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谁家的父母真的会把自己儿女贬低的一无是处? 在高丽这种社会的顶级层次,在良好的教育体制下,不到万不得已,子女间并没有什么巨大矛盾。 因为打小就知道自己未来在家族中的角色和位置。长子长孙,就是未来的一家之主。 其他人的作用,就是维持家族的体面,利用能力和关系,为家里的生意提供帮助,保证家族荣光的延续。 强大的社会惯性和教育观念,让李富贞一度已经认命。同一层次的家庭里,遇到优秀男人的比例,终归是要高于普通人的。 在金矿里淘金,总比在沙子里要概率大的多。 爱情,可遇不可求罢了。有更好,没有,父亲和母亲之间难道真的有么?普通夫妻之间真的有么? 还不如把心思放到工作上去,即便知道以后自己获得的可能会是些家里的边角料,但要是能做出成绩来,不也能感受到成功的喜悦。 李富贞默默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出入各种社交场合,家庭聚会,观察,了解。 好在父母并不急迫,该有疼爱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拖沓而少了分毫,他们给了最大的自由度和时间,在限定的范围内寻找那个陪伴一生的人。 只不过该有的意外还是会出现,在接触到的众多人中,李富贞碰到了所谓的日久生情。 一个保镖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身材高大,长相帅气。 体贴干练,心思细腻,总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做合适的事情。 细致的照看,不是职业化的嘘寒问暖,给自己营造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来思考,工作。 生活起居,总是能提前一步想到自己前面,舒服,简单,纯粹,似乎这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承载感情的归宿。 李富贞就那么陷了进去。 两人的你侬我侬,因为职业的关系,知道的人仅限在身边,而他们,似乎也乐见其成。 穷小子与富家千金这种从古代流传下来,穷酸秀才的yy故事,似乎总那么打动人心。 李富贞已经打定主意,找个时间和家里摊牌。 而当她把想法告诉仁在佑时,事情却似乎发生了转变。 仁在佑先是犹豫,后是恐慌,再之后就逐渐变成了愤怒。 从告诉李富贞再考虑,再考虑,不要妄下决断,要想一个稳妥的办法。可现在只要一提起这事,就开始不耐烦,发火,之后又百般安抚。 在拉扯的循环中,李富贞感到疲惫。 但不去争取,就不会知道结果的性格,让她一直支撑到现在。她终究是舍弃不掉从仁在佑那里得到的,在无比压抑的家庭环境里感受不到的那种轻松和关怀。 就像xd一样,舍不掉,忘不了,总想要。 刚好自己所在的福利财团有一个在燕京的助学基金项目,需要参加活动。 正想换个心情的李富贞,划掉原本要来参加的人员,把自己添了上去。 刚来时还好,宽广辽阔的国度,高大的建筑,大气和善的人,让从那个处处透着狭隘的半岛过来的两人,换了种心情。 可有些东西在心底里扎根之后,总是会扎你一下。 两人的争吵终于还是出现在了李乐几人面前。 当仁在佑被那个更加高大的身影一拳撂倒之后,让李富贞无比慌乱。 在安抚完情郎之后,独处的李富贞恢复了情绪和冷静,在一番打听之后,知道了李乐几人的情况。 小雅各布这种老派家族出来的大少爷,嘴巴肯定是严的。董泰更不用说,世界上还有比弼马温里的人更明白什么叫守口如瓶的么? 只有李乐,这个一出手差点让仁在佑差点骨断筋折的学生。 虽说是两个国度,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但考虑到国内那些无孔不入,甚至能够翻垃圾桶的媒体狗崽子队,不确定性摆在面前。 不确定就让他变成确定,总有办法让人闭上嘴。 一栋爬满青色藤蔓的青砖楼边,两人相对而立。 这人好高,仔细打量了一眼圆寸脑袋,身材壮硕高大的李乐,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铺面而来。这就是这片土地上的男人么? 只不过男生女相,温柔细致的面部轮廓,猫咪样微微翘起,含笑的嘴唇,让李富贞觉得这次对话,有门。 “你好,我是来道歉的。” “uld you say it aga?” 不过李富贞没想到,两人的对话,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绝境。 一个在丑国生活了五六年的人,和一个口语稀烂的人,只好用来自五湖四海的语言、手势、动作进行着原本应该严肃甚至包含深意的交流,被路过的人看到,还以为是在吵架。 “这是,我们基金会,去,丑国,游学的项目,随时欢迎你来。” “我知道,你给我这个,什么意思?” “前天的事情,是我的保镖不对,希望你能原谅。”李富贞指指天空,又双手合十,李乐差点以为会来上一句“萨瓦迪卡~~~” 李乐摆摆手,指指自己,“我不需要。” “这是个好机会。费用全包,可以参观五个州,十二所顶尖大学。或者可以选择在名单里的一所大学,旁听自己感兴趣的课程,一个月。” 李富贞指指递到李乐手里,早上从高丽传真过来的宣传单,都是高丽文,李乐哪里懂这些,看着这些圈圈拐拐的,皱着眉头。 金成哲那儿子要是在就好了。 第270章 他到底在惋惜什么? 沟通艰难,又不能为外人所知,李富贞只好撑下去,细心且耐心。 而李乐则依靠着在微经课上经历英伦版方言锻炼出来的强大联想能力,终于理解了对面这位大小姐的意思。 心道,至于么,为了这么件事,跑到这来给自己“行贿”,或者说是“封口费”。 不过对能使出“绝食”这一招数,逼得家里那个说一不二的父亲,忍着吃苍蝇一般的恶心答应婚事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奇怪。 李乐不是用无产阶级的同情心去和资产阶级大小姐共情的人。 昨天自己还和曾敏说,不能感同身受,不如一言不发。 感情世界的恩怨情仇错综复杂,有来有往,说不清孰是孰非。 但有的道理却摆在那里,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就如对于十几年后那场姻缘的纠葛,李乐当时只作为一个八卦看了两眼,临了给了句评价,泼天富贵接不住,只能是自己不中用。 瞧瞧人家李半城,何赌王,鲨胆彤是怎么出头的。虽说少了点,但也有不是? 还有这位大小姐,忽视了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承受能力,是无法和自己这种家庭出来的人相提并论的。 人前显贵,人后受罪。 这位爷,当初要真有这种心态和承受力,也不会一直呆在保镖的位置上,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连凤凰男都算不上。沾着凤凰俩字,就说明心智能力都是极好的。 她也不会想到,普通人可以恶得天真无邪,自私得理所当然,幼稚的始终如一。 想去改造他,让他融入自己的世界,属于金刀雕朽木,吃力不讨好。到头来双方都不满意,一地鸡毛。 最重要的是,脱身的时候,想要的一切脸面,他一点都不会给你。 李乐把手里印着圈圈拐拐文字的纸张,递给李富贞。 “谢谢,我不需要。” “为什么?” “因为我通过努力可以获得更好的。” 李乐看着那双大眼里的疑惑,又说道,“这里不是你们那个狭隘的,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半岛,我也不是靠透露别人隐私,而获取利益的狗仔队。” “我得有多闲去关心你们那地方的事儿。”李乐想说闲的蛋疼,可惜没找到相近的词。 李富贞想到了对方拒绝时,自己能够给出的加码条件,正要再翻开包。 “死套噗!”李乐一抬手,止住大小姐的动作,“告诉你,我们国家的大学生,属于国家干部。” “什么意思?”李富贞一愣。 “就是,你现在行为是在贿赂考验国家干部,虽然在你们那属于正常操作,但是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我走了,你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行为。”李乐退后两步,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富贞。 噫~~~~,虽说国家不大,但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就是不一样,这气质,长相,啧啧啧,可谁又知道,以后会有那种经历。 “再见,哦不,never see you aga!” 李富贞不是白痴,知道李乐是在胡诌八扯,可看到李乐就那么转身走了,还是没挪动脚步。 一是因为被拒绝之后的犹豫,二是在李乐这里,看到了往日里没见到过的眼神,不是恭敬和谨小慎微不是敌意和不屑,而是一种惋惜。 惋惜,什么意思?他想表达什么? 李富贞看了眼手中的宣传页,从中撕开,一变二,二变四,最后叠成了一沓,伸手放进了一旁的垃圾箱。 似乎是得到了承诺,稍稍放下一颗心的李富贞,回到了建国饭店。 刚进到房间,就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扭头,仁在佑跟了进来。 “你感觉好点没有?” “你去干什么了?” 三秒沉默之后,李富贞微笑道,“我去找个人送点东西,你今天还疼么?” “给谁送东西?是不是给那天的人?”仁在佑加重了语气。 “是,别担心,事情解决了。等会我给你上药。” “解决什么?有什么要解决的事情?一个国外的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学生,又能怎么样,还需要你去?” 李富贞眉梢一紧,“那你去?” “我”仁在佑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没告诉我。” “好,我应该和你商量的。”李富贞看向仁在佑,目光交错间,忽然瞅见了贴在房门后的消防逃生路线图。 仁在佑这时上前,拉过李富贞,坐到沙发上。 略带乞求的语气道,“我想过了,要不然还是再等等,等到圣诞节之后,再和会长说,可以么?” “为什么?不是答应你了么?等过完这个夏天,等他从欧洲回来,就和他说的么,你怎么又要往后推?” “我不是推,我只是,没做好心理准备。” “四个月份时间还不够么?你能拖多久?被人发现了,不是更被动?”李富贞挺直了腰,“我不怕,你怕什么?大不了离开这个家,我们自己生活。”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要不然我也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仁在佑搓着手,忽然抬起头,“要不,找你大哥,求他出面说一说?” “他?”李富贞咬着嘴唇想了想,“他肯定答应帮忙。” “那不就好了?有他出面,会长那边肯定会”仁在佑面色一喜,只不过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不简单么?大哥站在妹妹这边,帮妹妹说话。” 李富贞看了看眼前的人,他似乎真的不明白,自己这种家庭里,哪里有多少普通人家里兄妹之间的温情脉脉? “我再考虑考虑。” “好,只要大哥答应帮忙,事情就算成了一半。”仁在佑的脸上又浮现了微笑,“啊,你还没吃饭,你等等,我让酒店送吃的。对了,我今天中午去了家同胞开的高丽餐饭店,买了点味道正宗的泡菜。” “好,有桔梗和紫苏么?” “有的,有的,我尝过了,是你喜欢的味道,等等,我去拿!” 看到仁在佑走出房间,李富贞叹了口气,或许他真的不明白,但,这也不是他的错。 茫然间,她又记起李乐临走时看自己的那个眼神,惋惜,他到底在惋惜什么? 。。。。。。 离开李富贞的李乐,在回到刚才吃饭的路牙石边上,找到那份还剩下一大半的盒饭。 摸在手里,已经凉了。 这人,早不来晚不来,非得等吃饭时候来。 凉就凉,凑活凑活又是一顿。 刚把最后一口吃完,就瞧见郁葱找了过来。 “哎,你吃完了没。这么久?” “吃完了,吃完了。”李乐一嘬筷子,“噗”的一声,给泡沫饭盒来了个透心凉。 “耽误你吃饭了啊。” “没事,我还不喜欢吃热的呢。”郁葱一屁股坐到李乐身边,“哎,刚才你没在,团委的头头过来,一人发了一张表。” “干嘛滴?” “评选优秀校庆服务工作者,咱们导游组里,有你的名字,候选人,我给打了一个大大的勾。” 李乐拧开矿泉水瓶,闷了一口,“谢谢了,不过不是还没结束么?” “嗨,谁知道,说是到时候一张张发表,人找不齐。这不还都在岗呢。” 李乐点点头,想起前天在荆明宿舍挤床铺的时候,荆明问自己的话。 “你是不是救了你们系主任家的胖闺女?” 第271章 你们的爸爸回来了!! 第二天休息,李乐一早去了趟中关村,给手机办入网开户。 这时候手机还有入网费,新号400,接别人的号200。要是选666,888这种号,得再加个大几百上千的。 李乐没那么忌讳,挑了尾号四个四的。 中间饶有兴致的去了趟东哥卖盘的小摊。 二楼,夹缝中的一个几平米的小柜台,后面贴着“x东多媒体”的蓝色广告牌。 花了十块钱,买了几张光盘,拽着一脸疑惑的东哥,让他在光盘上写了“如有问题,包退包换”八个大字,外加签名日期。 李乐捏着光盘,心说,等个十来年,在狗东上买东西,要是不合适就拿这玩意儿找客服,看认不认账。 中午吃完饭,李乐开着小奥拓,送曾敏和沈畅去机场。 “净乱花钱。坐火车不挺好?”曾敏说了句。 “好什么?一车臭脚丫子味儿,想想都难受。还是飞机好,又快又干净。” “你这是受到资产阶级生活的腐蚀,忘记了作为一个劳动人民应该有的勤俭节约的美德。”李乐凑了一句。 “哟,这就上纲上线了?人老人家还说过呢,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有钱了,为什么不享受便利的生活。” “这叫享乐主义。” “赶紧滴,把gre考了,带你去接受资本主义国家的震撼式教育。成绩五年有效,正好申请。” “再说,再说。” “再说啥?回去就报名,就算不出去,学好一门外语,最起码不吃亏。” 想起昨天和那位大小姐,连比划带猜的情况,李乐点点头。 晚学不如早学,早学不如现在学。这玩意儿终归有用。 “妈,赞助点呗?”李乐开始啃老。 “赞助啥?” “gre报班啊。” “你奶给你的存折呢,老太太每个月可都往里面打钱的,你先拿那个用,等回头拿票来报销。” “哎,我奶没让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曾敏没回话,只笑。 李乐略一琢磨,“嘿,这个小叛徒。” 安检口,李乐把手提包递给曾敏,“我给老李同志打电话了,他去接你们,那我走了啊。” “嗯,走。” 等李乐走远,沈畅抓着不时扭头看的曾敏,“长大了。” “原来还捧在手上,咿咿呀呀,就和昨天似的。”曾敏感叹道。 “大了好,少操多少心。”沈畅笑了笑,“你这耽误了小二十年,终于不用围着老公孩子转悠,得替自己想想了。” “咱们这行都说出名趁早,我这还能行?” “怎么不行。现在这世道,都是三分本事七分捧,操作到位,六十岁都能套个大器晚成的标签。你这,哪到哪儿哦!” 曾敏摇摇头,“再说。” 。。。。。。 送完人,李乐开着车,拐弯去了蓝旗营的辅导班。 经过个把月的调整,辅导班终于稳定了下来。上了二楼,几间教室里都有学生在上课。 李乐趴门边上听了好一会儿,才进了办公室。 “这是这几天新增的学生名单。”小红把一本学生信息递给李乐。 “搬来这的时候,一共留下了六十个学生。上月和五一这几天,按着你的法子,从原来的小蜜蜂里找出了几个能说会干,能力强的,一人带几个新招来小蜜蜂,扫街地推。” “新增学生有四十多个。” “转化率呢?” “还行,有个六七成。”小红瞧了瞧李乐的眼神,没看出什么,继续道,“新来的和原来留下来的,都经过考试,按照成绩分了基础、提高、金牌班。” “学生家长有意见没?” “能有啥意见,提前都说清楚了,再说,好的不好的,都混在一个班,差的跟不上,没了信心,好的么觉得太耽误时间。这样分开,大家都舒服点,老师也好有针对性的教学。” 李乐合上本子,“老师呢?沈小勇给联系的学生怎么样?” “新进了四个老师,一个清大的,一个师大的,还有两个你们学校的。都是经过原来几个退休的老师试课之后进来的。” “刷掉的那几个,实在不合适,自己话都说不清楚,颠三倒四,脾气急又急。现在看,不是哪个学霸都适合给人讲课。” “那肯定的,当老师,韧性、耐性和人性,缺一不可。再说,学霸有时候理解不了普通学生的痛点。觉得这东西这么简单,你怎么就学不会呢?” “嘿,那倒是,我前几天还和教数学的庄老师聊呢。他说小学成绩好,看努力,初中成绩好,看控制力,高中,就是拼智力了。” 李乐一挥手,“差不多。工资那方面给新来的大学生说了么?” 小红想了想,“沈小勇问了问通过几个大学家教中心找到活的同学,基本上都在三百一个月。我们这边就按照课时给,一节课十五到二十块钱,正常排课下来,比干家教挣得多。” “那就行,略高才能吸引人,不过还是那个原则,先紧着那些家庭困难的学生。” “对了,这都五月份了,暑期班你怎么打算的?” 或许早猜到李乐要问,小红摊开笔记本,“我这边想这么做” 两人凑一起嘀咕半天,小红突然问道,“这样能行?给个奖状什么的不就成了?” 李乐手托着下巴,悠悠的说道,“怎么不行?学生来上课,不仅成绩要提高,心态也要提高,该给的信心也得给。” “月考季考都给安排上,前几名,成绩大幅度提升的,学校里的也算,再弄个名头,什么学习之星,进步之星,连续霸榜等等,发钱,拍照片,上墙,做好竞争机制和学习氛围。” “这样能最大限度增加学生的黏性,以后续课不也有动力?” “就像你买件衣服,花了二百,没过两天又告诉你,因为你长的漂亮,给我们的服装做了宣传,退给你二百。你以后买衣服会不会再考虑这家,你会不会把身边人给推荐过来?” 李乐敲敲桌子,“不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眼光放远一点,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稳定,提升,口碑营造。让学生和家长成为我们的宣传员。” “以后,还能搞一带一,五人成团,一人,转介绍给提成” 许晓红抬眼瞅了瞅李乐,嘀咕着,噫唏,这人脑子咋长得,咋这么多主意? “营销的方法很多,可前提是做好内功,等个一两年,我们这里辅导出个状元什么的,不比那些广告费划算的多?” “嗯,我明白了。” 小红一低头,赶紧把刚才李乐说的营销技巧给记上。 两人聊到半截,又把财务给叫了进来,一场小范围的经营会,开到了天渐渐擦黑。 “过了几天安排一场活动。”临走时,李乐把尾号四个四的手机号给了小红,顺嘴说了句。 “啥活动?” “团建呗,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唱个歌。再往后,等手头宽裕点,就弄个旅游、野营、漂流什么的。凝聚一下向心力。” “哦,好。你来不?” “你知道团建最讨厌什么?”李乐瞧着小红,“一是占用休息日,二是出现老板这种生物。” 李乐一扬手,小奥拓突突两声,走人。 。。。。。。 五一假期一过,昌平园又有了人气。 311里,一趟“避暑山庄”游玩归来的,都躺在床上等着吃饭。 “这是旅游么?这是打仗!”张昭有气无力的说道。 “就是,净特么就看人头了,哪有一点悠闲的意思。” 金成哲来了句,“别说了,程橙差点给挤没了。” “嗨,她和小地瓜一样,瞧不见人,你得低头找。老金,以后你俩出门,得找个绳拴上她。” “你特么遛狗呢?” “哎,别吵,乐哥呢?怎么还没来?” “他是不是在燕园过得不想回来了?” “就是,那边美女多,估计,啊?”梁灿话音未落,宿舍门突然“duang”的一声,被人蹬开。 “艹,谁,不知道敲门的!” 几人起身,望向门口,就看到李乐推着两个大箱子进屋,直起腰,说了句。 “孩儿们,你们的爸爸回来了!!” 第272章 麻烦,上门了 “插板,谁那有插板?” “没有?买去啊。” “唉唉,把桌子收拾收拾,这谁的宏观语言学?不要给扔了啊。” “我的,我的,别动。” “ups放哪?” “桌子底下,那边,别碍事就行。” 李乐坐在床边,靠着爬梯,翘着二郎腿,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捏着几人孝敬鹿肉干,一副地主老财看长工干活的架势。 2000年以前,一台电脑进了宿舍,引起的热闹和喧嚣,是现在的学生无法体会的。 九七年时,每千人只有六台电脑,而一九年就到了72亿台。 张昭几个人在答应了李乐各种不平等条约之后,手忙脚乱却又小心翼翼地开始安置这台从万俟姗那拉回来的电脑。 奔腾p6的芯片,32g的昆腾硬盘,32的内存,技嘉tx的主板,显卡声卡都是已经消失的牌子,15寸的大屁股显示器。 这些十几二十年后估计连一台手机性能都比不过的东西配在一起,李乐自然是瞧不上的,但在宿舍其他几个人眼里,就是三个字,“高大上”。 考虑到宿舍仅有的一个插座,核定功率只有500w,动不动就会跳闸,李乐连ups都给搬了过来,主打一个对娃们的贴心。 随着95水流一样的开机音乐响起,暗黑、红警、金庸群侠传、星际游戏的图标出现在显示屏上,宿舍里一时间对李乐的彩虹屁乱飞。 整个五月份,311成了欢乐的海洋,男生宿舍的集体娱乐中心。 平日经常能看到十几个脑袋围在显示器前大呼小叫,指点江山,夹杂着各地方言的笑骂声此起彼伏。 周末时,又成了看片会,最受欢迎的依旧是星爷、华仔的合集。 偶有女生被人叫上一起,一部大话西游,总能引得姑娘们唏嘘不已。 更有夜深时分,门落锁,拉窗帘,一群光着膀子的牲口,带着讳莫如深的笑容,钻进311,不一会儿就听到,“哎呦我艹!” “好家伙!” “啧啧啧啧!” “真特么大啊!” “回放回放!” 一时间,李乐声名鹊起,收了一大群“外宅郎君”。 不过好景不长,能人背后有能人弄,311这个“娱乐会所”逍遥津,还是被人给举报了。 一番警告威胁之后,犹如整顿过后的东管,只的暂时偃旗息鼓。 又进了六月份,临近期末,公选、通选、必修的考试铺面而来,311里除了偶尔来“夜话”放松的一些人,逐渐恢复了平静。 李乐这种双修的,更是压力山大,除了自己专业的,还有被张昭戏称为“说学逗唱”的经济学四门功课。 文科又不像理科,顿悟之后立涨三十年功力,便能所向披靡。 除了增加学习时间,死记硬背,没有什么好办法。 ups就成了大伙的救命稻草,宿舍熄灯之后连上一个台灯,再点上两盘蚊香,一个通宵的、临时抱佛脚的地方便诞生了。 燕大的考试周期很长,从六月七号开始,一直持续到二十五号。 虽说饱受煎熬,但在一些人眼里未必不是个创造神话的机会,考前五天开始摸书本的不在少数。等背了两天,若是感觉要完,便赶紧申请缓考,先保证不挂科,待来年再战。 李乐不想享受这种缓期执行的“幸福感”,老老实实准备参加每场考试。 一场社会学概论考完,李乐感觉还行,算上平时表现,九十分看运气,八十分还是手拿把攥。 拎着饭盒准备去食堂,屁股突然开始震动。 掏出手机,找个隐蔽的地方接了,“喂!荆师兄?” “哦,你几时过来?行,今天的考完了,我等你,好。” 荆明这时候来电话作甚?莫不是让他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 李乐盘算了时间,小明这效率不高啊。 下午三点,图书馆门口,李乐看到了一身粗布,几缕长髯,头顶一根雪糕棒做发簪,看起来越来越仙气飘飘的荆明。 “荆师兄,别来无恙。”李乐抬胳膊做了个稽首。 “一边去。” “大老远找我,有事?” “先给我买瓶饮料,热死了都。” “哦。” 黑卖部门口,举着一瓶雪碧,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的荆明,打了个嗝,又咂么咂么嘴,“味儿不对啊?” “你嘴有味儿。”李乐眨眨眼。 “可能,那边凉快些,走!” 树荫下,李乐瞅瞅荆明,“说,啥事?” “你上次不是说让我打听了么?” “我们系主任没闺女。” “他是没闺女,校办主任的闺女认识不?” “校办?主任?谁啊?”李乐望天,想了想,摇头,“没接触过,不认识。” “余俊雄,名字听过没?” “没有。”李乐肯定道。 荆明瞧着李乐的表情,不像作假,捋了捋胡子,嘀咕到,“那这事,估计有些艹蛋了。” “不是,你嘟囔啥呢?啥艹蛋了?” 荆明招呼李乐坐到一旁的台阶上。 “这事,可能牵扯到曾老师。” “谁?我姥爷啊?” “嗯。” “怎么能联系到他?”李乐一皱眉。 荆明一乐,“或许是好事也说不定,以后最起码,你的保研,直博,优秀生,出国培训这种机会,是十拿九稳了。” “别卖关子了,快说。” 荆明又灌了口雪碧,“你知道最近考古界最热闹的事情是什么么?” “呃”李乐想了想,摇摇头,“我哪知道?” “年度十大考古发现。” “哦,我记起来了,我姥爷不就是因为这个事儿从甘青那回来的?” “嗯,这个十大考古的评审委员会里,曾老师是副主审。” “那和那个谁校办主任有啥关系?” 荆明笑道,“你知道校办主任原来是哪个系上去的么?” “嗯?”听到这话,李乐琢磨过味儿来,“你是说,历史?” “余俊雄,原来是历史系的副主任,后来去到学校的教务部,去年才升到校办当主任。” “他和我姥爷有交集?” 荆明“嘁”了声,“他能和曾老师能有啥交集?再说,看着官不小,可在学术上,他还够不到。” “那是谁?” “他的老师,现在金陵博物院考古所的冯琦。” 李乐念了好几遍名字,一扭头,等着荆明的下文。 “冯琦带的团队,发掘的锡山地区六朝古墓,是今年申报的十大考古发现的候选之一。”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了?” 第273章 我去找猴子搬救兵 “那就是说,要么,是我姥爷授意的,要不然,就是这个姓余的,慷学校之慨,给了我好处,然后再用来给我姥爷表功,换取他老师的课题入选?” 荆明瞥了李乐一眼,“你说的第一条,你觉得可能么?曾老师是个什么脾气,圈子里谁不清楚。和夏先生一脉相承,好听点叫克己慎独,公私分明,不好听叫死板,不知变通。” “他要是真有这些想法,何苦这么大年纪,还天天跑田野,去现场,风吹雨打,风餐露宿。” “不就是不喜欢掺和圈子里乌七八糟,蝇营狗苟的事情么?离远点,眼不见心不烦。” 李乐想了想前后,问道,“那,有必要么?这个什么十大发现就这么重要?还要学生替老师出面,绕这么大一圈子,把心思用在我这么个大一新生身上?再说,那个姓冯的,已经到这个层面了,还需要那种虚名?” “嘿嘿,这你就不明白了。” 荆明抬起裤脚,不自觉的开始盘起腿。 “这里面牵扯到几个利益。” “第一个,就是你说的虚名,冯琦或许不会,他有自己的学术地位和资历,但是他手下团队的那些人能不看重么?像这种能够进新闻联播,专题报道,拍纪录片,发表重要论文,作为谋取晋身之资的项目,哪个成员不想要?” “考博,出国,评比职称,只要入选了十大,不都是未来可期?” “第二个,十大这种行业内的评选,外行人瞧着,可能就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你知道,只要能评比上了,后面几年时间里,能够从省市里,拿到多少款项?去年的南越御苑遣迹,一个羊城市政府就拨款五百多万,用于后续的发掘勘探,说学术不端可能有些过了,但只要钱到了团队手里,不还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第三个,地方利益。一个曹操墓的埋藏地点,关羽到底是哪里人,就能让四、五个城市唇枪舌剑,纷扰异常。全国好几个黄帝陵,都说自己是正宗的,一年从清明到大年初一,都能祭祀好几次。只要能搞定评比,地方上就会大力宣传,当做旅游资源,做好经济账。要是不明白,就想想你们长安的兵马俑,一天多少人,一年收多少钱?”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学术上的话语权。” “话语权?” “对啊,你的项目入选了十大,所有相关的发掘报告,勘探报告,论文,都会被人引用,然后,自然而然的,人们也就把你当做这方面的权威,话语权不就有了?” “当年夏先生不就是因为殷墟的发掘,奠定了自己在新石器时代晚期和殷商时期考古学里面的地位?以后再来钻研这段历史,用的教材都是夏先生编的,他的话不就是金科玉律?” 李乐苦笑道,“好家伙,这一层又一层的。” “其实这也是表象,再深层的原因,就是学术派系之间的斗争和妥协。” “前两天,曾老师是不是来学校办过讲座?”荆明突然问道。 “啊,是,我也在,不过他是来顶班的。”李乐回道。 “顶班?” “昂,原来是因为校庆,请以前的老学长回校演讲,但是那个教授因为身体原因,来不了,姥爷才过来替他讲的。” 荆明一拍手,“嘿嘿,这就是了,余俊雄肯定是想歪了,以为是曾老师给的信号。” 李乐一愣,“信号?这里面还有说道?” “大了去了。我给你说” 等荆明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说完,李乐算是大概明白这里面的缘由了。 曾昭仪的老师夏作铭和冯琦的老师李济之,本来同属于实证学派,感情和私交甚好。 李济之除了是夏作铭在求学时的指导老师,还在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给予了大量的关心和帮助。 两人一起从事多年的殷墟遗址的挖掘和研究。等到夏作铭出国留学归来,没有工作落脚的时候,李济之知道,主动在“中央博物院”留了位置给他,没上任,就先给了三个月的薪水。 而在“中央博物院”,夏作铭常去李济的住处走动,无论是工作上的困难、学术上的交流,还是生活中的琐事,都愿意说与李济之听。 有人羡慕两人情谊,用“朝思暮想鞍前马后”,“万事报备言听计从”,“轻松自在无所不谈”,来描绘夏鼐对李济之的仰慕和信任。 即便是后来傅孟真要“抢”夏作铭到史语所,他也没有答应。最后还是李济之劝说道“傅先生高血压,别和他吵了,去,去。”夏作铭这才去到史语所。 亦师亦友,教学相长。 但是两人的间隙,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建国前,一个去了岛上,一个来了燕京。 学术理念的相同并不能掩盖其他思想的差异。 随着年深日久,夏作铭更偏向唯物主义史观,并结合实证学派,形成了一个新的体系,和李济之传统儒学为根基的理念越拉越大。 最后,两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以笔作刀,隔岸交火,一度剑拔弩张。 只不过这中间的是是非非谁说的清楚。 老师们不对付,学生们自然也互相排斥,曾昭仪和冯琦,也就互相看不上。 不过冯琦比较倒霉,老师去了岛上,自己留在这儿,终归不如曾昭仪有夏作铭看护着。冯琦在学术上,受到有意无意的打压。 好在“十年”之后,冯琦从金陵大学去了金陵博物院考古所,带出了一批学生,也陆续发表了一些研究成果,而且他那一辈的师兄弟们,从海外给予了支持。 日子好了,自然就会不自觉的重拾间隙,开始找曾昭仪的麻烦,曾昭仪一开始还争论上几句,发表些文章驳斥驳斥,再后来,干脆不予理会,一头扎进了田野,躲清闲。 曾昭仪不愿意来燕大的原因,除了夏作铭是清大出身之外,还有就是李济之的学生在燕大的历史系占据了主导地位。 李乐把这里面的弯弯绕搞清楚之后,才发现,根子竟然在自己这儿。 老头一个主要来看孙子,顺便讲讲课的举动,在十大考古发现评审的特定时间,被余俊雄看做了老头给的利益交换的信号。 这尼玛,找谁说理去? 中间还夹杂了这么多的是非曲直,文人,真特么的绕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争斗,文人之间学术的斗争,看不见硝烟,但不小心被磕着碰着,也得掉层皮。 防不胜防啊,李乐看着荆明,“要不我上哪躲躲?” “你能躲哪去?”荆明笑了笑,“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马上就要出评比结果了,余俊雄那边肯定会找个机会给曾老师提个醒。” “但是按照曾老师的脾气,就他们弄得那个六朝古墓,我都能看出来,考据不严,疑点颇多,想顺利过关,几乎不可能,曾老师一票就给否决了。” 李乐舔舔嘴唇,“那不就得冲我来?” “呵呵,以我这么多年混迹燕园的经验,以及对余俊雄这个人的了解,只要你不犯错,大麻烦可能不至于,但穿个小鞋什么的,还是有可能。” “艹!”李乐眼睛一闭一睁,“谢谢荆师兄。” “哎,你准备咋办?和曾老师说一声?” “我去找猴子搬救兵!” 第278章 意呆利小组被淘汰了 李乐走了两步又回来。 “这学校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么?” 荆明捋着胡子,一脸忧郁的说道,“如果你在一个地方呆上十年,这里空气流向的变化你都会察觉到。” “你还说你不会看风水?” 。。。。。。 李乐当然找不到猴子搬救兵,就是想,也得等应付完接下来一连三天,每天三场的考试。 把柄这种东西,在于细微之处,国人天生有将大事化小,小事做大的能力。 知道存在隐患之后,李乐虽说不怕,但还是希望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做的更好些。 学校顺应民意,把图书馆和教室的关灯时间延长了一小时。 经历了上半学习期的现实拷打,众人把“我是谁,我这样的是怎么考进来的,他们怎么都这么强”作为每日三省吾心的告诫。 图书馆在寒假回来后,每天进来的人数开始不断增加,终于在期末考试前迎来了高峰。 在一个操着湘潭口音的图书管理员那里,登记完一本《高数2b要点知识》之后,李乐找了个座位,清了清思绪,便一头扎了进去。 三天九门,李乐感觉像是大梦一场,除了各科考试时的场景,似乎这三天怎么吃的,怎么睡的,都想不起来。 好在第二天停考一天,给了喘息之机。 回到寝室,看到几人整装待发。 “哎,就等你了。”张昭套上t恤衫,露出一张顶着黑眼圈的瘦脸。 “干嘛?” “看球去啊,世界杯。今晚上和别的宿舍约好了,在昌平县城的大排档,撸串啤酒看世界杯,搞个通宵,放松放松。” “哦,今天谁和谁?”李乐扭头看了眼墙上,正咧着兔牙笑的朗拿甸奴海报。 “老墨对比利时,荷南揍南高丽。”梁灿凑了过来,“你买球了么?” “买什么球?” “足彩啊,两元开出任意球,一脚踢进五百万。来两注?” “你买了?” “嗨,别提了,阿灿的主队意呆利,前天输给了喀麦隆,小组赛两连败,出局了,这个伤心的,二十块钱打水漂了。”金成哲补了句。 “那是挺可惜的,巴乔这次又 ”李乐说道一半,“不是,你说意呆利小组赛就回家了?” “啊,是啊,瞧瞧阿灿,眼睛都红了,做梦都在那喊巴治奥,马甸尼。” 李乐心里嘀咕,这下意法点球大战不会有了? 那这决赛,谁和谁?兔牙大战齐秃子还会不会上演? “算了,我家里还有事,你们去。” “那也一起先去县城,我们楼下等你,快点啊!” 到了县城,几个人打打闹闹去了北七家,而李乐,则在笑着告别之后,怀着一肚子心事,上了去市区的车。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所有的都没有变样,该有的人都在,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正在进行的依旧进行着。 但刚才听到的意呆利被淘汰的结果,似乎又在提醒着李乐,不断朝着既定方向前行的宏大叙事中,正有些容易被忽略的事情走向了不同的结果。 大势裹挟下的浪花,微不足道,但如果放到一些特定的范围,人群、时间上,那就是滔天巨浪。 那点先知先觉,并不足以保证所有判断的正确。 丘处机路过牛家村最后导致金融危机并不仅仅是一个让人发笑的梗。 所以李乐只能在不断强化,提升,充实自己的同时,小心翼翼的借助着时代的走向,不敢在没有看到山顶的风景之前,贸然消耗掉那点优势。 卖外挂不懂编程; 囤比特币时机没来; 买四合院钱不一定够; 卖黄鳝倒腾服装没那条件; 卖歌唱歌五音不全还不识谱; 发行股票认购证时候没身份证; 写书记不住几本还没那文笔天赋; 二马加东哥,现在估计还没自己有钱。 学谢文东搞个肉夹馍帮,估计还没冒头,就得被老李大义灭亲一顿咔嚓。 就想着靠买彩票捞一笔呢,这下 李乐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哎呀,天不助我,天不助我!! 额怎么就活不成爽文男主呢,猪挡杀猪,狗拦屠狗,路上多看我两眼,都得灭了他全家,方显一个性格果决不圣母。 身边女人成班、排、连建制,御姐萝莉美良家,风韵犹存嫂子花。可瞧瞧额身边都是啥?马大姐! 额就是重生智齿,穿越界的反面典型! 一路胡思乱想的李乐,回了家属院,开门,进去,又退了回来。 抬头看看门牌号,对啊,没错啊。 仔细瞅瞅房间里,木地板,新刷的墙,新换的铝合金窗户,原来老式的家具还有家电全换了个遍。 这是,新房? 呵呵,老同志咋不弄个窗花贴贴。 “在这杵着干嘛呢?不进去?”李乐一扭头,看到曾昭仪走到身后。 “这屋,全换了?” “换了,赶紧。” “哦。”李乐进门,换了鞋,“piapia”着踩着枣红色的地板进了。 脚感不错,应该是实木的。 “看着还行?”跟进来的曾昭仪问道。 “那肯定的,这一套不便宜。”李乐从里到外看了一圈。 冰箱是俩肩并肩裤衩小子,34寸的彩电,下面一行toshiba,空调是董老板家的,真皮大沙发,实木家具,闻着一股木器香味。 “不知道,万俟姗按照你妈的意见弄得。” “嗨,我说着怎么透着股曾老师的气场。” “你看着好就行。” 李乐听到话里有话,赶忙问道,“啥意思?姥爷?” 曾昭仪沙发坐了,冲李乐说道,“以后,这房子给你了。” “给我?” “万俟姗在楼上有房子,要是住这里等过两年政策下来,再给你办个过户。” “那你不如直接过给我妈。” “给你就收着,你妈以后不还得过给你。” “您这,我” “哪来那么多废话。” 曾昭仪往后一靠,像是解决掉一个大心思,整个人看着松快了许多。 李乐知道老头的意思,这是在帮着万俟姗表明态度。 估计以后,再来找姥爷,就得上楼了。 李乐叹口气,转身。 打开冰箱看了眼,从里面拿出一瓶旭日升冰红茶,递给曾昭仪。 “我不喝这个,甜不拉几的。考试完了没?” “没呢,专业课都考完了。今天停考一天,后天开始考《马概》,《毛概》,《近代史》这些公共课。考完就能放暑假了。”李乐拧开瓶盖,喝了口,带着股淡淡的薄荷味,是记忆里的味道。 “嗯,都是简单的了,不过别放松。” “知道。姗姨呢?想吃啥,我来做。” “接你电话就开始做炸酱,上楼吃。” “又是炸酱面?” “爱吃不吃!” 曾昭仪背着手上楼,李乐笑了笑,换鞋,跟上,关门。 有些空旷的屋里,一片回响。 第279章 万俟姗要干仗? 相较于楼下,万俟姗的房子里,除了几样家具,剩下的地方全都是书架。 这两天曾昭仪把他的书也弄了上来,整间房子像个小型的图书馆,连地上都堆着各种图纸资料。 李乐好不容易绕了进去,才在一摞摞半人高的书堆里看到了餐桌。 “呀,回来了,赶紧洗手吃饭,刚弄得。”万俟姗看到李乐,热情招呼道。 “好。” 一盆面,一大碗炸酱,几个凉菜,家常,平淡。 扒拉到半截 ,曾昭仪问道,“余俊雄那边找你了?” “没呢,我和他够不上,人家一个校办主任,有些事,动动嘴就成,不至于还得找我。” 李乐搓掉一辫子蒜皮,递给曾昭仪,“他联系您了?” “嗯。” 社科院和在京高校的一场会议上,曾昭仪见到了余俊雄。 老头认识,但没怎么说过话,一是因为冯琦的缘故,二是习惯性的远离这种放弃专业学术,一门心思朝着仕途上奔的人。 客套的问候两句,余俊雄开始恭维起老头来,听了听,老头就觉得这人话里有话,开始朝着李乐那边偏。 先是说学习用功,成绩不错,后来又说在学校表现好,积极参加各种组织的活动。 如果继续保持的话,以后的保研,各种奖学金都不成问题,还问有没有想法加组织。 要是别人这么讲,曾昭仪只希望对方多说几句,爱听。 可最后说到这都是学校和系里的培养,学校给予的机会,尤其是被挑选成了学生代表,见到了大长老,还有进行了交流。 突然让曾昭仪警觉。 这种已经沾染了一身官场做派的,说的话,云山雾罩,带着各种弯弯绕,得想个几遍,才能琢磨出味道来。 老头不是那种只读圣贤书的腐儒。 多年的经历让他很快就联想到余俊雄的另一层身份,冯琦的学生。 而今年的十大发现的候选里,正好有冯琦所带领的团队,提交上来的一处六朝时期古代墓葬群的发掘项目。 曾昭仪瞬间明白了余俊雄的目的。 这种人啊,真特么讨厌。 老头没吱声,余俊雄也点到为止。 “那他老师那个什么六朝墓葬群,有希望没?”李乐挑了两根面条,吸溜着问道。 “没有。” “这么确定?” “不是确定,而是肯定。”曾昭仪擦擦嘴,示意自己吃饱了。 “评选的标准,主要是在三个方面,一个是研究价值,是否对历史文化艺术等方面,有重要意义。是否属于新的发现,新的证据证明史书上的记载。” “二是技术难度,是否超过现阶段发掘难度和保护性的复杂性。” “第三个就是各种发现,是否对文化、旅游、教育等具有中的重大意义,” 曾昭仪向李乐解释着。 “但是冯琦的这个。已经是前年就开始进行田野考察和发掘了,时间上已经超出了时间范围。只不过是又换了个名头又重新报上来。” “还有就是他的发掘报告里,错漏百出。有的甚至是常识性错误,比如对‘鹅眼钱’和‘“痒环钱’的认定和描述。” “随葬器皿,数量不多,而且价值也不高。多是些残破不堪的陶器,或是等级不高的魂罐,没有太多研功用的东西。” “除了对墓葬的规制和构造结构,有了点异于常人的观点之外,其他的都没什么可取之处,要是和其他单位的延续五百多年的尉犁营盘汉晋墓地,春秋郑国祭祀遗址几个申报项目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我估计这个项目能走到终审,也是有余俊雄的功劳在里面。” 边吃边听老头讲解的李乐,说道,“怪不得能有这种私下操作,估计是自己对自己的东西也没什么信心。” “信心都是自己给的,基础扎实,证据明确,有新东西,谁也挡不住,不过就他们这”曾昭仪叹口气。 “冯琦应该不是这个水平,是不是有什么缘故。”万俟姗在一旁说道。 曾昭仪一撇嘴,“缘故?缘故就是名利迷人心,想投机取巧。” “那他们都想到李乐了,那怎么办?”万俟姗出了个主意,“要不你给他们投赞成票,让其他人投反对票,不就和你没关系了?” 曾昭仪摇摇头,“我投赞成票,其他人哪还有不投赞成票的?” “不能让同行戳脊梁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就把李乐给晾那?”万俟姗忧心,“你又不是没在学校里呆过,那个余俊雄,真要是和冯琦一样,那种小心眼的。给李乐找点小麻烦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那也不行,这是原则。” “你就不管了?”万俟姗放下筷子,眉头一凝,问了句。 正吸溜着面条的李乐,抬眼一瞧,嚯,这是要谝仗?可不行,可不行,这才几天? 赶紧咳嗽一声,“没事没事,大不了不要他说的那些东西就是。又不缺那几个奖项,奖学金什么的。” “那不行!”万俟姗“哼”了一句,“你要是没那个本事,人家给了,拿着昧良心。可要咱们真有那个能力,符合条件,凭什么不要,不争?” “低头,有些事低头一次,就是一辈子!” 李乐一愣,原本万俟姗给自己的,是那种温柔,和善,甚至是带着小女孩的天真的感觉,就像日光照耀下,闪着琳琳波光的小溪。 这才发觉,万俟姗,还有着强势、执拗的一面,绵里藏针的性子。 不过也不奇怪,能坚持几十年等待一个人的,个性里要没有点硬气,那才奇怪。 李乐抿着嘴,想了想,比了比,自己家这几个女同志,似乎都有相似的一面。 老太太就是一柄寒光透鞘的长剑,离八丈远就能感到那股锋利。 曾敏就是三尺长绫,看着万事不上心,随性自在,可绕在脖子上扥直了,那股韧性,也能勒死人。 这位,又是这种? 以后,自己,一定,找个性子软糯甜美的,一回家就是,“您回来了?累了,饭已ok了,我帮您换鞋!” 噫~~~~美滴狠,美滴狠。 “这样不行,我去给金陵那边打个电话,找冯琦老头问问,有什么事,摆明面上来,利用小辈来做法,丢不丢他老师的人!” “真以为南边就是他们的天下了,昭燏老师的事儿,几十年了,还没个说法呢,大不了翻旧账,看谁学生多,谁怕谁!” 万俟姗这就要起身,刚站起来,就被曾昭仪给拦了下来,“万俟,行了,我又没说不给小乐解决。至于扯大姐那些事儿出来么?你想弄得天下不宁?” “他们这几年不是想当权威么?我就是要他们看看,学术界不只有那点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的小伎俩,还有大风大浪,正好,砸了他们的招牌,狗屁!” “莫生气,不值当,有我呢。” 曾昭仪劝了几句,终于给摁住。 扭头冲李乐说道,“你回去,该干嘛干嘛,等有什么不对,再和我说。听见没?” 正琢磨这个姥爷口中的大姐是谁?咋没听说过?自己改称呼什么的李乐,缓过神,点头,“哦”了声。 “别想着用你那点大字报的歪招,不管用,败名声。” “这您都知道?” 曾昭仪一指饭碗,“吃饭,面坨了都!” 第280章 你们离了?额归谁? 住了一晚,心中安稳不少的李乐,中午就赶回了昌平园。 进寝室,听闻鼾声如雷,李乐琢磨着,往日里从不打呼的几人,这都开始搞起了重奏,昨晚上的通宵估计熬得不轻。 踮脚拈步,放下东西,把床上的《毛概》,《马概》呼拉到包里,李乐直奔图书馆。 。。。。。。 往后几日,考试周临近尾声,学生们从紧张茫然,到麻木不仁,最后的几场考试,心态依然变成了爱咋咋,随他去。 最后一门结束,李乐跟随众人进了三楼的一间教室。 班主任讲了讲暑期的安排。 8月14号到学校,收拾东西回本部,重新安排宿舍,15号开军训动员会,16号去延庆开始军训,29号结束。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心中不免大喜,终于结束了四有新人和封建王朝皇帝老儿当邻居的日子离开这个荒郊野岭一般的破地方,离开这种流放一般的生活。 燕园啊,多少人奋斗多年,梦想的终点就在那里。 或许是去本部的次数太多,看到一脸憧憬的众人,李乐倒没什么感觉。 和昌平园相比,那地方,更多了些世俗的喧嚣吵闹,更复杂了的人际,功利的气息,还有各种数不清的诱惑,乱七八糟的想法。 那里没有昌平园的各种清亮高亢的鸟鸣,会在日出时分,从零星的一两声空灵,逐渐变成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破窗而入,如雨水般远远近近地泼来。 没有抬眼可见的高山,能从楼上的平台望过去,春夏里满目的绿,深秋的红,雪后的白。 那里见不到日升日落,没有五彩霞云间的太阳,迟疑地上升,将天地染成一张羞涩的脸。 久居都市难见此风情,一个破败凋敝的老校区,却像落入眼里的一颗沙子,竟生出鲜花来。 和嘈杂的燕园相比,这里好像才是一个真正能够静下心来做学问学东西的地方。 李乐又跟着众人从楼里出来时,抬头看到教学楼的灯光,清冷的灯光一时间有些含情脉脉。 “老班,明天照张相啊?一起。”李乐叫过班长。 班长有些诧异的看着班里这个出名,却又没什么存在感的同学,这是第几次找自己说话来着? “我去借个相机?” 班长笑道,“好!” “李乐,等等。” 刚要回寝室,李乐就被班主任张涛叫住。 “领导,有事?” “你打算几时回家?”张涛问了句。 “后天,票都安排买好了。” “能不能改签?” “有事?” “啊,系里安排每个班派三个人去参加29号,丑国大统领来学校的演讲活动。咱们班点的你和团支书,班长一起去。” 李乐眉头一紧,丑国大统领? “现在园子里的一张票都抢疯了。见识见识那边的老大,还能有机会提问交流,都想去看看。” 提问?提问什么? 问莱温斯基?问你家女子咋和你婆姨滴朋友长的像? 还是问一些有深度的,怎么看待丑国未来二十年将会从金融资本主义国家又转回到到军工资本主义国家,然后逐渐走向衰落,阁下又将如何应对? 算了,这时候,还是当个透明人的比较好。 有些东西是会在几十年后还被人提起的,就像那个一心想着丑国梦的师姐,走了又回,还不是得承受是非。 瞧见李乐皱眉,张涛问道,“怎么?” “我和家里说好了,回去有事情要办,这个活动,要不换其他人。” “不能推一推?多好的机会。” 李乐态度诚恳的摇摇头。 “好,你有事那就早回,这边我再安排其他人。” “谢谢您理解。” 张涛笑道,“算了,也没啥,以后万一有机会直接聊呢,也说不定。” “别忘了返校的时间。” 。。。。。。 王伍暑假不打算回家,去蓝旗营那边当个暑期班的代课老师。 李乐给的特殊待遇就是长铁精工的员工宿舍,给王伍留张床位。有空调,能洗澡,一个半月暑期班代课下来,有个一千五的收入。 王伍挺高兴,等开学住到本部,每周都能过来代课,少说每月有个四五百的进项,家里那边除了贴补点学费,倒是能省下生活费。自己攒一攒,再过一年,学费都不用出了。 程橙的法律系课程多,金成哲就等着,跟着回程橙的老家瑞丽吃芒果,李乐讳莫如深的一句“小心别被噶了腰子”,让金成哲百思不得其解。 梁灿准备捎走张昭,一起去鹏城看看前沿阵地。 时间不同,方向各异,李乐和王伍拉着行李,和张昭几个人撒有那拉,哗哗啦啦的出了校门。 “老哈,老哈!” 李乐围着一辆红色咆哮版的三蹦子转了一圈,没看到人。 “来了来了!”一身红色的芝加哥公牛24号地摊版队服的哈吉宁,趿拉着人字拖,从一旁的树丛阴凉里走了出来。 “能放下不?这几个箱子?”瞅见老哈出来,李乐指了指脚边的行李。 “能,不行就给绑车顶上。” 几声响屁,一阵狼烟,三蹦子在地上划了道印子,蹿了出去。 “老哈,给你说个事儿。”李乐两腿夹着箱子,挤在后座右边,大声冲哈吉宁喊道。 “昂?” “下学期我就去本部那边上课了,这里不来了啊。” “知道,知道,这几年不都这样,大一来,大二走,我都送走多少批了。”哈吉宁头一转,冲外面呵~~~tui!继续道,“干完这个月,哥们儿我也不干了。” “干嘛去?”李乐愣了愣。 “哥们儿弄了辆三手的富康,准备干出租车去。” “嚯,鸟枪换炮了?” “那是,这拉人的行当,也得有追求不是?以后,再买几个营运证,弄他台车在手里,就能当车老板了。” 王伍插话道,“哟,那不就是刘四爷?” “谁?谁刘四爷?”老哈大叫道。 “虎妞他爸。” “啊?虎啥?” “虎妞他爸,刘四爷,也是当车老板的。”王伍也提高了嗓门。 “嗨,不就是祥子他老丈人,你们大学生说话都绕着弯的。” 李乐笑问道,“当的哥一个月能好点儿?” “那哪能好点儿,是好太多,一个月最少这个数。”哈吉宁扔掉手里的烟头,举了个ok。 “嚯,真不少。这可比坐班儿的干部挣得还多。” “那可不,就是累点儿,不过,能见到钱,累点也值,风不打头雨不打脸,不比这强。” “成,反正我有你电话,到时候要车叫你。” “得嘞,谢谢您想着我,保准给优惠。” 上大巴,下车,李乐和王伍在长途车站分开,李乐拦了辆面的,去了火车站。 还是那趟车,睡了一觉,睁开眼没多久,隔着流淌着水珠的车窗玻璃,看到灰黢黢的城墙,长安到了。 出站口,低头看了看水洼处的雨滴,李乐从包里掏出顶棒球帽,扣到脑袋上,在一片陕普的“住宿,住宿,按摩热水电视空调,十元十元!”,“兵马俑走不走,大巴车,八块一人,人满就开!”,“空调出租,五块十公里!”拉客声中,冲出重围。 刚到家楼下,还想让老李给弄个凉面吃吃,李乐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高壮,背着双肩包,一手拎着大箱子,一手提个装着脸盆毛巾、茶缸热水壶的网兜,“叮叮哐哐”下了楼的李晋乔。 两人就那么你瞅我,我瞅你,在楼洞口站了有五秒钟。 “咋?” “你咋?” “净身出户?” “回来也不说一声。” “你们离了?额归谁?” 第281章 顶天立地蛤蟆大将军 “回来你也提前说一声。” “咋滴,碰着你们谝仗咧?” “别胡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额俩好着伲。” 李晋乔怎么拎着东西下来,又怎么拎上了楼。 “呀,儿咂!” 进门时,曾敏绕过大包小包的李晋乔,上前把李乐的东西给接了过来。 “不前天打电话还说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的么?” “在那呆着也没意思,今年八月份就得回去军训,就想着赶紧回家,多呆两天。” “成,饿了,一会儿咱们出去吃。” “哎,好。学校也放假了?” “期末了,艺考的考完了,其他年级的准备中考高考的,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上午点个卯就回来了。” “想吃啥?” “我想想,要不” 瞧着娘俩在那说话,李晋乔默默的把举着网兜拎包的手放下来,咳嗽一声,以示还有自己这个大活人。 “诶?你怎么还没走?不是说着急么?” “等会,等会也行。”李晋乔心里寒风凛冽。 “我爸这是干嘛?”李乐问道。 “他这不是要搬家么。” “搬家?咱家换新房子了?” “想什么好事呢。”曾敏指指李晋乔,“升官了,要脱离群众了。” 经过几个月的勘磨,结合个人意愿和实际工作需求,业务考核,组织谈话和公示后,李晋乔从长安铁路公安处政治部主任调任中州铁路公安局治安管理处代理处长。 上面要求是七月一号到岗,老李今天就是准备搬东西过去。 不过,以后上班的地方,就在中州了。 “那意思,咱们家以后要搬过去?” “搬什么?不搬!”李晋乔看了眼曾敏,低声嘀咕着。 “为啥?上面没给分配房子?” “给了,你妈不愿意过去。” 李乐糊涂着,“啥意思?” 李晋乔把东西一放,“那边都安排好了,去中州铁一中继续当老师。人家那边一听是曾老师,也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待遇什么的都说的挺好。”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妈不愿意去,说是放不下手里的学生,在长安也住习惯了。哎呀,额这都和人家打了包票了,瞧这事弄滴。” 曾敏斜眼瞅了瞅李晋乔,“就你嘴快,也不先问问我,那边喝了两场大酒,就把我卖了?” “没有,哪能说卖,这叫人家盛意难却。” “行了,要不是看你刚升官的面子上,一个美术老师,人家还不至于这么上赶着。” “我不允许你这么贬低自己,曾老师。”刚还缩在沙发角里,一脸无辜的李晋乔,突然直起腰,大声道。 “别说这么好听,一边去,这两天看你就烦。” 李乐左看看,右看看,“那你们就准备这么分居两地了?” “那怎么办?他要求进步,我不能拉着他。” 李乐点点头,其实上次猫姨回来,就感觉出来,曾敏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一直在举棋不定。 现在来看,李晋乔的调任,或许是一副催化剂,再加上不愿意去调到中州铁一中,让曾敏朝着自己猜测的方向,越走越近。 不过也好,人么,有时候该为自己想想。 生怕不嫌事大的李乐又说道,“那你给我爸说你过几天要去丑国的事了么?” 话音未落,李晋乔突然探过身,“撒?去丑国?” “昂,她没和你说?”又瞧瞧曾敏,“你没和他说?” “没呢,还没想好,想等考虑好了在和他说。”曾敏风轻云淡的摆摆手。 “嘿,额就看小猫前两天回来时候,说话时一直躲躲闪闪的,原来在这等着呢?” “还有你。”李晋乔指指李乐,“咱爷俩关系也不差啊,去丑国那么大滴事,你也不和额说声,叛徒!” “你去中州上任,不也没和我说?我还以为你俩商量好了呢。” “要不然,我回来一看,家都没了。” 一时间,一个屋里,三个人,三种思绪。 “哎,你不是要去中州么?还不赶紧去?” “这急滴个撒么,走,先吃饭,先吃饭。走,三件套。” 一家三口,出了小区门。 李乐迈着长腿,甩着胳膊,前面开路,后面跟着这两人,走着走着就和李乐拉远。 “你真不跟我一起去?”李晋乔又问了句。 “算了。”曾敏抬起胳膊,把头上扎着马尾辫的红色手绢紧了紧。 “要是李乐还小,还上着学,我肯定就跟过去了,在哪当老师不也是当。” “可现在他也大了。以后不论你怎么想,他能回长安的机会就少了。” “那你更应该跟我走了?”李晋乔扭头看了眼,帮着把手绢调正。 “老太太那边又不要咱们多操心,身体看着比我还结实,中州车又多,想回来随时能回。” 曾敏歪头,看着他,微笑,“你应该懂我的心思。” 李晋乔一愣,收回手。走了一段才说道,“也是,要不是当年有了那小子,你也不会耽误这么多年。” “我愿意呗,有这么个儿子,多少换不来的。”曾敏一扬下巴,示意前面不远处,高高大大,挺着腰板,走在斑驳树荫下,身上阳光时明时暗的李乐。 李晋乔看了看,“哎哟,那我惨了,儿子不在,老婆也不在,这不就是个裸官?” “得了,李大官人马上封侯,拥旄佩印,哪还想得起我这糟糠。” “这话说的,你要是糟糠额是啥,癞蛤蟆?牛粪?” 曾敏嘻嘻回道,“可牛粪有营养啊。” “再说,别瞧不起癞蛤蟆,人家是益虫,还有药用价值。你要算,也是顶天立地蛤蟆大将军,嘴大,吞天的。” “这个?” 李晋乔从兜里掏出一个竹雕的蛤蟆,王士乡给李乐的,被李晋乔偷拿了当手把件,天天盘,都快玉化了。 “可收好,儿子看见回头找你算账。” “不能够,你摸摸。” 曾敏伸手,突然被李晋乔抓住,“撒开,人多。” “球!爱咋咋!” 李乐前面走了半天,没听到后面脚步声,转身想催,就看到老李和曾老师,正手拉手,一甩一甩的,昂头跟着。 噫~~~~~~!! 李乐扭回头,一撇嘴,这是,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当街虐“狗”,还有人管没了! 城管,王法呢! 第282章 社会闲散人员 李乐回到家之后的两小时零三分钟,不得不开始一个人独守空房的生活。 作为父母之间最有效的粘合剂,李乐的及时出现,让一场正在酝酿中的矛盾得以消弭。 曾敏给学校请了个假,跟着李晋乔一起去了中州,说是帮着收拾收拾那边的房子。 两人走的时候,那不经意间展现出来的眼神和表情,让李乐感觉齁得嗓子疼,腻得牙床都有些松动。 这哪是去收拾房子,这分明是不带孩子的旅行,是趁孩子睡着之后,偷点外卖,开窗户撸串儿吃的心情。 小半年不在家,两位的二人世界还没过够? 一边吹着空调,一边捧着半边西瓜。李乐开始盘算这几天要干嘛。 前几天联系时,马闯明确表示过今年暑假玩儿完,上面安排暑期实习,地方不明,时间不知道,联系方式没有,一句话跟着走就行了,哪那么多为什么。 马大姐哭诉她们指导员的无情和残忍,嘲笑班里那群二傻子们的功课,羡慕英烈班受到的关照,感叹体能训练的辛苦,弄得自己月经不调。 李乐听得直嘬牙花子。 最后马闯给李乐说,下学期可能会有机会去燕大的国家工程实验室去交流个几天,到时候准备接驾,她要尝尝鸡腿饭干烧肉到底有没有说的那么好吃。 田宇要和心仪的姑娘一起去沪海参加全国大学生无人控制系统竞赛,拿奖了就能大概率保送研究生,所以,为了不参加考试还有给那姑娘鞍前马后,田胖子这个暑假就不回来了。 李乐问是不是无人机?被田宇鄙视,那是仿生学、生物学和材料学的方向,你一文科生,好好玩你的之乎者也去。 等挂了电话,李乐才回过味来,这孙子特么肯定想歪了。 齐秀秀作为大一就能在求是上发表文章的仙女,被大佬看中,安排去了一个叫政研室的衙门实习打杂。李乐前脚走,仙女后脚到,至于张彬,没了齐仙女,无趣。 就剩下了乖巧的陆小宁,除了暑假去托福班上课,没什么事,考完试速来。 李乐琢磨完,叹了口气,一个个都有事要干,就自己成了社会闲散人员。 捏起桌上的台历,李乐划拉划拉日子,心中大概有了计较。 瞧着日头差不多,李乐换了身短裤帆布鞋,套上圆领衫,从行李箱里掏出一堆东西,下了楼。 一路溜着树荫,到了兴庆路的小院。 一推院门,就看到老太太正坐在院子里剪带鱼。 “奶,你知道我要来,这是给我弄得?” “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这是个春儿弄得,这几天期末考试,正好烧了给她补充补充。” “诶,偏心。” “切,还有和小一辈计较的。”付清梅抬头看了李乐一眼,“比电视里看着还瘦,功课紧,赶的?” “嗯,这学期又多报了一门经济学专业,修两门,所以课多了,还行,能撑住。”李乐走过去,蹲到老太太身边。 “利析秋毫,持筹握算,经世济民,这专业挺好,好好学。” “那我以后要是去做买卖,您不反对?” “我反对有用?要反对,你现在就得在部队挖掩体呢。” “嘿,我还以为您想让我当个干部啥滴。” “咔哒”一声,付清梅剪断一块带鱼,抬眼瞅了瞅李乐,“你?” “不是谁一开始就能说话算话的。” “啥意思?” “自己悟去。给,你手快,下面活你来。”付清梅递过剪子。 “哎。您歇着。”李乐接过来,“春儿呢?几时回来?” “下午最后一门,要考到五点半,快了。” 等到六点多,也不近李春进家,老太太有些着急,李乐一看,扯下围裙,说道,“带鱼炖好了,我去学校迎迎。” “嗯,见着人,赶紧回家。” “知道。” 李乐骑着车,一路瞅着快到三中,也没见李春的身影。 学校考完试有安排?在学校玩了?李乐正嘀咕着要不要找个理由进去,一扭头,就看到路边的文具店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春和另一个姑娘,正被几个小男生围着,不知道说着什么。 李乐一皱眉,这是,打劫? 可看着一脸平静的李春和一旁喜笑颜开的姑娘,不像啊? 李乐把车子往路边一锁,从侧面绕着走了过去。 “李春,从寒假到现在,我给你写了那么多的信,你咋也不回呢?” 男生里,一个看起来颇有几分姿色且带着足够自恋表情的男生,双手插兜,摆着一腿前,一腿后的霸总姿势,冲李春说道。 “哦。”李春眨眨眼,回了句。 “哦是啥意思?你得给个说法,行还是不行?行,咱俩就谈,不行我就继续追。”男生一甩头,一看着用的就是含有硅油和月桂醇的海飞丝。 周围的男生跟着起哄。 “嘿,真佩服文墨兄弟这执着劲。” “李春,瞧见没,文墨可是一心对你。” “答应了,以后额们可就叫你嫂子了。” 一旁的女生也拉着李春的胳膊,“就是就是,文墨长得又帅,在学校混的又好,家里又有钱,没看骑的那辆giant,多拉风。比咱们班上的那些可强多了。” 呵,这还有个助攻的?不知道收了什么好处没? 嗯,马大姐这活熟。 李乐踮着脚走到边上,身子一背,装作路过,继续听他们掰扯。 李春笑了笑,胳膊从旁边女生手里挣了出来。 “咱们还小,现在不能想这些,要把心思放到学习上,以后好建设我们的祖国,让祖国富强文明,繁荣昌盛。而且,学校是让我们成材的地方,不是成家的。” 捂脸,抖肩,李乐强忍着不笑出声,这都哪学来的。 不止李乐,那几个小男生也愣了,这话,怎么跟面对政治老师似的。 那个叫文墨的男生,脸上一垮,“李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告诉是谁?” “啊,有啊。” 这年龄,善于没来由的争风吃醋,李乐斜眼儿瞅见小男生攥起了拳头,“谁?几班的?” “不是,你就别问了,赶紧都回家,明天还考试呢。” “不行,你得告诉我,他是那个学校的。” “就是,就是,敢和我们文墨哥抢。” “李春,你说,管他哪个学校的,我们肯定会让他离你远点。” 嘿,这几个看热闹的小跟班,李乐挠着脑袋,想把智商降到和他们同频。 “华仔知道,我喜欢他呀。”李春迈步,要走,“好了,我得回家吃饭。” “不行,你这理由不成立。”叫文墨的伸手一拦,“你骗人,肯定有真人,告诉我是谁!” 看着眼前伸开的手臂,李春浓黑上挑的眉毛一挑,眼神一变,“请让让。” 李乐偷瞧,嚯,咋一股子老太太的味道,算了算了,赶紧拎回家。 男生还要说话,突然觉得脖子一凉,被一只大手给掐住,随后,脚下一个趔趄,摔到一旁人的怀里。 “湿你北!谁弄额!”男生稳住身形,扭头喊道。 “赶紧回家,该干嘛干嘛去,屁大点儿滴娃,学什么霸总文风。” 李乐一招手,“春儿,回家!” 只不过话音刚落,几个小男生嚷嚷着靠过来。 “咋!”“你想咋!”“弄撒伲!” 只不过一看到转过身来的李乐,几个男生顿时,嘶~~~~ 这人,虽说看着笑眯眯的,可那身板个头,绝对不是自己这几个小菜鸡能抗的过得。 “你谁?”丢人不丢面儿,叫文墨虽说被李乐的眼神吓了一跳,还是问了句, “我是他叔!” 李乐懒得再理会,抓着李春的手腕子离开。 “叔,你放假咧?” “那是,要不放假能看见有人给你表白?”李乐呵呵着,“不过这也太寒酸了,地上没有围成心的蜡烛,天上没有气球彩带,手里没有吉他,也没有音乐伴奏。就那么干巴巴的说?” “嘿嘿。”李春低头笑了笑。 “哎,我要不来,你咋办?” “敢拦我就揍他。”李春一呲牙。 “你能揍的过?” “那有啥,院里的爷爷都教我拳脚呢。他这种,不在话下。” “不再话下个屁,以后敢拦你就喊非礼,喊抓小偷,喊抢东西啦!转身跑,听见没?” “昂!” “上车!”李乐拍拍自行车后座,然后自己一脚跨了上去。 李春抓着李乐的衣服,开心得朝上一蹦。 “要以后他们还纠缠你呢?” “找老师呗。要是不行,曹鹏也给过我一个电话,说啥这一片的小九什么的,提他曹鹏的名字就成。” “曹鹏?” “啊,对啊!” 李乐脚下用力,心道,曹鹏这尼玛拿到的才是重生的剧本,父母祭天,家贫有姐,幼年顽劣,立志成才,黑白通吃。好嘛,黄金开篇三百字。 咋,以后想当地下的王者,黑道的大亨? “家里炖的带鱼。”李乐回头说了句。 “你炖的?” “嗯。” “快骑快骑!”李春催促着。 “为啥?” “老奶奶做饭不好吃。” “你当她面说去。” “那你救额不?” “我自身难保,还救你!” 第283章 午夜情感专家李乐 带鱼这种东西,李乐会做不喜吃,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觉得费事,不如那种肉塞满嘴来的爽快。 不过李春缺吃的不亦乐乎,米饭浇上鱼汤,干掉两碗,吃完开始捂着肚子靠在凳子上直哼哼。 被付清梅一阵唠叨,说是没个样子。 李春嗯嗯着回应,一副甘愿当个饱死鬼的表情。 李乐给老太太倒上杯水,从沙发上拽过来时拎来的袋子,一件件往外掏着东西。 “这是啥?” “哦,校庆时候的纪念品。”李乐指指李春手里的,“回头试试,我按170拿的,看看合不合身。” “呀,上面还印着校徽呢呢。建校100周年纪念。”李春展开一件圆领衫,念道。 “谢谢叔,” “这有啥。” “那我就能穿出去显摆显摆了,” “显摆什么,又不是你上这个学校。”老太太一旁说道。 “嘿,那我替我叔显摆。”李春举着圆领衫,放在脖子底下比划着。 “还有这些个,回头你收好,能用的上就用。” 李乐把面前的茶杯,帽子,纪念封,邮票,书签,签字笔,一股脑,都推给了李春。 “能用,都能用上。” “吃完喝完了,赶紧回屋看书,明天还有考试呢,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哎。” 李春笑嘻嘻的收了,拎着袋子跑回了屋。 瞧见李春走了,付清梅说道,“给她这么多干什么。” “嗨,都是学校发的,我留着也没用。再说,鼓励鼓励,引导引导。” “老李家能有你这么一个就够了,你爷爷攒的那点福气,都让你一个人用光了。” “你咋也信这个?” “一道雷劈不上同一棵树。” 李乐笑道,“还有两年呢,这还定型呢。” 老太太不置可否,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里屋。 出来时,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 “正好你来,这个你带走,见着你姥爷,给她。” “啥东西?这么沉?”李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粉彩梅花的文房四宝,笔筒、架、洗,印盒、水盂外加一只小花瓶。 “这是以前你爷爷从一个老战友手里淘换来的,一直放在家里也没个用处。” 李乐拿起笔洗,反过来看了看底款,“呦呵,七五零一,这是那啥里出来的?” “也不一定,当时也有当礼物送人的。” “您舍得?” “用不到的东西,有什么舍不得的。” 李乐把东西小心收好,这东西虽说距今不过三十年,可制作过程堪比官窑瓷器,尤其还有着特殊的历史含义。 “老曾这是梅开二度,给了他也算应景。” “真不是笑话他?” “笑话他干嘛。亲家公娶媳妇,哈哈。” 李乐头一低,摸着盒子,装作没看见。 “吃完了,回。” “您这就开始撵我了?” “你在这儿,春儿也没心思温书。赶紧回家去。” 。。。。。。 第二天一早,李乐又提溜着两只真空包装的烤鸭,来找丁亮练拳。 不巧,人不在,场子里的人说是去什么地方教课, 李乐只好抱着个六十斤的橡皮人,哐哐哐演练各种姿势的摔。 出了一身汗,精气神回来许多,李乐这才作罢。 在家闲了一上午,李乐溜达着去了电子科大。 在校门口等了几分钟,瞧见陆小宁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么久?你们不是十一点就考完了?” “运气不好,考完遇到个作弊的,等了等。” “作弊?咋想滴,这不得勒令退学?” “我们好像没你们那么严。” “那也够喝一壶的了。走,去陆叔那?” 陆小宁瞄了李乐一眼,小声道,“他中午不在,咱们去师大那边吃砂锅。” “师大?” 李乐从上倒下,打量着陆小宁,今天一见,总感觉有点不一样。 再仔细一看,才发觉陆小宁桃花眼里泛桃花,羞涩又带着期待。 噫,有情况。 当到了师大对面的一家砂锅店,看到店门口站着笑起来有俩酒窝的梁秋桐,李乐这才明白“桃花何处来”。 男欢女爱么,没什么先来后到,只不过这事儿,瞧着就那么玄幻。 虽不至于把人往坏了处想,李乐还是多了琢磨。 不像田胖子马大姐一样,看似五大三粗,没心没肺,实则是时刻憋着坏点害人。 陆小宁心善,心细,但也足够脆弱。 若不是几个人插科打诨的不断锤炼,不知道能不能撑过高中这三年。 现在么 一顿饭,李乐在主动牵着话头,梁秋桐不觉得什么,而熟悉李乐性子的陆小宁,眼睛倒是不断瞟向他。 故事听起来足够老套,相思终究抵不过空间的距离。 梁秋桐在得知心上人有了新欢之后,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拜拜。 一个偶然的机会,梁秋桐在去到百信旗下音像店买cd光盘,见到了正在帮着给店里安装调试销售软件的陆小宁。 两人从聊一聊,到经常打电话,再到煲电话粥,循序渐进但极为迅速地从普通朋友发展到了现在,差一步到线的状态。 李乐寥寥数语,便知道了梁秋桐的家里,学校里更多的情况。 她爸从原来的厂里出来单干。算上她妈,现在有个七八名员工,做美容仪器的小公司。 自己是师大音乐教育系的学生会副主席,以后想出国读研究生。 很坦诚,没遮掩,一切都那么自然。 吃完饭,梁秋桐说是要回学校准备暑期的活动,先走一步。 李乐大手一扒拉陆小宁,搭在他的肩头,“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哦,哦。” “琢磨啥呢?” 陆小宁嘴唇微动,轻微的吸气声刚要经过舌尖,又迅速的闭上嘴。 再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问李乐道,“你觉得是不是?” “你觉得呢?”李乐反问。 “我” “这么讲,她说的那些话,你有没有想着去核实过?” 陆小宁抿嘴,点头。 “结果呢?” “一样。” “那不就得了。” “可我觉得,这样是不是不那么单纯。” 李乐捏了捏陆小宁的肩膀,“怎么,觉得不好?你以为这种事情单纯的了么?本来就是情绪和理性相互交织的过程。” “情绪?理性?”陆小宁嘀咕着两个词。 李乐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情绪会让你对这个人产生想要接近的欲望,理性会让你决定是否爱上一个人。” “这里面有人品,性格,习惯,三观,只有这样才能分辨出一个人是否合适自己,不被表象所欺骗。” “何况,路还长着呢,心里有根弦,别松了就是。” 李乐知道陆小宁叫自己来的目的,可他并不想站在外人的角度去给一个行或者不行的评判,冷暖自知。 作为好朋友,只要知道陆小宁不是那种义无反顾,头脑不清醒的蠢蛋,还有保证止损机会的能力就成了,总不能替他上阵不是? “再说,还有陆叔呢。”李乐又说了一句。 “谢谢,不过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像电台午夜播的那些情感节目里的专家。” 李乐挠挠嘴角,“哎,警告你,夸就夸,别骂人!” “你打过电话?” “没有!” “你发誓?” “你也和田胖子学坏了!” 第284章 叔,要不我给你说个人? “陆叔,不行,我这都有了。”李乐有些羞耻的掏出那部猫姨给的,亮眼的,黄色的,爱立信。 陆桐把盒子又推回去,“拿着,四家孩子一人一个,上次钓完鱼,老马和老田已经拿走了,就你爸,喝多了差点忘饭馆里。” “再有就两个了。” “不算多,把一些事分开,能省不少麻烦。号都给办好了,四个人,连号的,你是1234。” 李乐想了想,也成,双枪将就双枪将,点点头。 诺基亚282,又是一部翻盖的机子,瞅着像个手雷。 “陆叔,你这新办公室可比原来在百信的那个气派多了。”李乐在陆桐的新办公室里走了一圈,撩开百叶帘看了眼外面,人来人往的办公区。 长铁精工那里,原本对面的铁路设计院租的几间办公室,最后还是被铁路局给要了回去,气的王加强大骂对面设计院长不仗义,准备把院长的儿子给弄到教室第一排就坐,座位焊死的那种。 没办法,陆桐年初在西大街这边的银行楼上,租了半层,除了长铁精工的生产研发部门,剩下的,都给搬了过来。 重新装修后,似乎和李乐印象里二十多年后的公司场景相差无几。 用的都是蓝白灰的色调,装饰上用了大量的反光材质和隐藏灯带,落地玻璃隔开的一间间办公室,配上灰色的百叶帘,逼格十足。 “怎么样,还行,曾老师帮忙给定的设计。” “你这说滴,额想挑毛病都不好说咧。” 陆桐把老板椅往后一推,拍了拍桌子,“还成,就是租金贵了不少。” “嗨,以后自己盖个楼不就好了?上面几层留给自己,下面租出去吃个房租。” “呵呵,希望有那一天。”陆桐扭头瞅了眼正捧着本计算机编程看的入迷的陆小宁。 “带你去那边的产品展示区看看。” 瞧见老板出了屋,办公区瞬间安静不少。迎面碰到的,纷纷“陆总”“小陆总”的叫着。 陆小宁红着脸,低着头,目光盯着陆桐的脚后跟,亦步亦趋。 产品展示区地方不大,一边摆着小型化的各种型号的手持探测仪,长柄探测仪,另一边摆着些新东西,金属探伤仪。 “这都是新出的东西?”李乐拿起一个盒子,杂志大小,挺厚,上面各种按钮和一个显示屏。 “对,从公司一开始,就做了技术储备,去年下半年才开始生产,你手里拿的就是金属焊缝探伤仪,主要是给钢铁焊接加工企业,造船厂,飞机制造厂,输油输气管线,压力容器这种地方的,原来咱们也有,不过东西又大又笨,用的不方便,有了这种便携式的,就随时都能检测。” “超声波原理的。”李乐掂了掂手里的玩意儿,七八斤左右,确实便携,挂脖子就成。 陆桐笑笑,“对,你能看明白?” “道理懂,其他的不会。”李乐放下探伤仪,又指指墙上的图片,“这几个大家伙是什么玩意儿?” “哦,这个这是我们准备过几年上马的项目,现在还是在仿制加研制的超声相控阵检测设备。”陆桐找个根米尺,点着几张图片,“这是钢板的、这是涡流的,这是输油管线的” “相控阵?那不就是雷达么?咱们手里有这玩意儿了?” “雷达那是另外一种方向,咱们这边只搞民用的超声波检测,功率大小不同,难度也不一样,两回事。” “这玩意儿市场不大啊?” “但是这东西单价高,利润也高啊,进口的一套探测伤,要两三万一台,咱们这个,虽说分辨率低了一些,但是价格只有他们的四分之三,明年解决好配件供应链成本的问题,还能再降,一半的价格差不多。” “就这,一台的毛利润赶上一百台手持的金属探测仪。”陆桐又敲了敲图片,“这种价格造价更高,一台设备都要几十万起,现在也就是还在技术积累阶段,我手里钱还不多,还得等个两年。” 李乐来的时候就听说中州和羊城的铁路局,在下面的车站使用了手持金属探测仪一段时间之后,上个月一起下了大单过来,生产线上,正三班倒的赶工。 还有十几家机场和航运公司的也正在陆续下单。 展区中间就是安检门和x光机安检机,李乐围着转了一圈,就一个评价,丑,真丑。 “咋?看你在这噘嘴磨牙的。”陆桐瞧见,问了句。 “叔,好歹找个工业设计的人过来,给设计设计,看看这配色,还有这外壳,一股子铁壳农机的风格,和机场、车站那种地方不搭啊。” “这不挺好看的?纯钢纯铝的壳子,摸着就结实。” “你们学理工的,都这审美么?” 李乐掏出自己的爱立信,又让陆小宁把那个诺基亚掏出来,两个放一起,递给陆桐。 “一样的功能,一样是翻盖,里面元器件估计都是一样的,但您觉得哪个好看?” 陆桐左看右看,举着爱立信,“这个,不过换个颜色更好。” “呃,我知道,咱别提颜色。” “叔,你也觉得这个款式好看,要是价格、功能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你愿意买哪个?” 陆桐若有所思的“嗯”了声。 “越好看的产品设计,越能产生购买欲,更多时候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表现,代表着性能和战斗力。” “哎,这个词儿好,高大上,你哪学的?” “我自己的发明创造。”李乐脸皮厚,面不改色心照跳。 “行,这么着,我就不找老李了,你回家问问曾老师,她有没有这方面的设计人员,帮我联系联系?” “哦。” “走,带你去那边瞧瞧。”陆桐指着展示区旁边的一间办公室。 “啥?有啥?” “你忘了上次咱俩聊得那个了?” 李乐想了想,“视频监控?” 进办公室转了一圈出来,李乐笑道,“这两个人都被您给留下了?” 陆桐也乐,“人才么,要啥给啥,只要能把新的压缩板卡技术给弄出来。” “下个月,和五十二所的协议一达成,这俩就算正式调到新公司,技术兼着管理岗,多拿两份工资,以后还有股份,有什么不满意的。” “叔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也不知道五十二所还有这么两个人。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连着五十二所的那个研究室一锅端了。” 李乐寻思,这下“三剑客”让你拆了俩,这以后,还有啥以后。 “爸,你和乐哥先转转,我在这儿看个东西。”陆小宁在身后说了句。 “嗯,你去,不过,带眼带心别带嘴。”陆桐回了句。 “知道了。” 等陆小宁进去,李乐问道,“咋?” “嗨,上次在这里看人家做程序,关于里面的熵编码,他提了一嘴,人家当真了,花了几天设计跑程序,结果不成。后来我看实验室的工作记录我才知道,有他在里面。” 李乐宽慰道,“不过也好,他兴趣在这儿,以后技术上,别人骗不了他。” 陆桐“嗯”了声,没再说话。 回到陆桐的办公室,两人又聊了几句。 随着效益越来越好,陆桐的精力大部分都放在了长铁精工这里。 说到百信那边的数码产品生意,陆桐正琢磨着学家电卖场,走连锁的形式,想着去哪挖人过来,把那摊交出去。 正滋溜着一叶初展级毛峰的李乐,鬼使神差的来了句,“叔,要不我给你说个人?” 第285章 成子的未来之路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对于这种人,李乐并没有想过要如何如何。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决策和领导者,而有些人性格使然,或许当不了扛旗的,但能够完美的执行和追随。 所以,李乐凭借拥有的那点优势,给了陆桐几个人的名字。 有枣无枣,打一杆子,能挖就挖,不能挖,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何洋青,夏华,牟贵贤,海信,孙同宇,临安华夏黄页,陆肇喜,羊城通讯” “你又从哪弄的这些名字?”陆桐念叨了几遍,扭头问李乐。 “啊,我不是在学校多学了一门经济学么?这都是接触到的案例资料中的一些典型。”李乐开始睁眼说瞎话,就像当初和陆桐说起视频监控技术时,把海威那俩剑客给卖了一样。 再问,就是昨夜梦中偶遇一白胡子老爷爷。 “零售,市场开发,电子产品,还有连锁营销,这些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东西。而且,学历都不低,比较好沟通。陆叔可以试一试。” “行,我试试看。” 陆桐也不傻,即便相信李乐,该做的调查还是得做。花点电话费、路费,反正成本不高。 把几个人名字在本子上记好,陆桐突然抬起头,“以后,还得靠你们帮衬着小宁。” “您这话说的。”李乐想了想,“叔,您真想让小宁考个托福,出去上学?” 陆桐点点头,“你们专业不同,或许对咱们这里理工科在学校里教授的东西并不了解。” “现在的情况是,最顶级的几个学校可能还好点,但是下面的学校里,知识体系陈旧,学习的内容已经十分落后,跟不上世界主流的发展。” “如果想跟上科技的进步,必须去国外了解和学习。” “当然,你要只是想混个文凭,等着以后进到国家的管理体系内,从此以后不再从事和所学专业相关的内容,也无所谓,可你不能靠堆积公务人员和官员的数量,来让经济发展,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是?” “既然小宁喜欢这个,还有自己的想法,就不能总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里打转,得出去,才能学到真东西。” “教育已经出现断层了。再不更换新的知识体系,只会和世界越拉越远。” 陆桐说完起身,拿起车钥匙, “晚上和小宁一起回家吃饭,你阿姨买了点海鲜。” “我这边有个客户要见,你俩在这儿玩也成,去百信那边玩电脑也成。” 李乐瞧见陆桐要走,也赶紧起身,“我去外面待着。” 说完,端着茶杯,先一步出了办公室。 。。。。。。 海鲜这种东西,在这冷链供应还没有广泛开展的时候,只能是内陆地区餐桌上的高附加值食品。 晚上在陆小宁家,见到了小龙,青口,生蚝,蛏子这种东西,李乐也挡不住多吃了几口。 只不过回到家,李乐就开始一边念着“贱命一条,山猪吃不得细糠”,一趟趟往厕所里跑。 在家休养了到第三天,才觉得舒服多了 正躺在沙发上,拿着本《田野调查》,准备着下学期的课程,还没翻两页,就被电话铃声给从思绪中拽了出来。 “喂?啊,那你先盯着,我一会儿就过来。” 有些虚的李乐,换上一件长袖t恤,晃悠着下了楼。 骑车到了铁路食品厂的门口,就瞧见一辆九米六的货车,正停在院子里面。 一辆叉车,正在把车上的机器往食品加工车间里运。 刚进远门,成子三步两步跑到李乐跟前。” 所以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成子穿着一套时下流行风格的服装。 polo衫,西装裤,穿袜子套皮凉鞋。 上衣必须扎进裤子里,露出金闪闪的皮带头, 腰间左边别着传呼机包,右边缀着一个手机包,屁股后头挂着一个钥匙包,整得像民警执勤时用的八件套。 成子整个人瞧着顺溜许多,没了往日里街头流浪的散漫的气息,精瘦精瘦的。 “乐哥,你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估摸着时间快到了,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试试看。” “嘿,等等,我瞅这造型,咋?想当李皮带?” 李乐用手戳了戳皮带头,还挺硬。 “李皮带?”成子被问的一愣,“哦,这个,地摊上十二块钱买的,有点贵了。” “现在出去跟人谈事,先敬衣衫再敬人,不把自己倒弄好看了,人家连和你谈的心情都没有。” 成子一拍腰间的传呼机,“这玩意儿,就是块电子表,玩具摊买的,才两块钱。” “手机不会是假的。” “二手的,二手的。” 李乐知道成子嘴里的“二手”是个什么意思。 长安城,古称六朝或者十三朝古都,现在,“贼都”。 “走,瞧瞧设备去。” 生产力的发展,还是得依靠机械化来实现。成子在前段时间去了趟鲁省的密州,在那看到了新上市的一款鸡蛋剥壳机,一台机子顶得上几十个人的效率。 只不过价格有些高,一套小三万块钱。 按着规矩,电话里给李乐汇报了一下,李乐回了句,“你看着买就是,关键是剥鸡蛋的那群娃娃们咋安排。” 琢磨半天,干脆,除了几个大点儿的给安排进其他工序,剩下的那些,干干杂活,先养着再说。 第286章 小鸟依人肖依依 这半年多,随着登记名字为“丰禾”,商标是曾敏画的一只头比身子大的变形小蜜蜂的食品厂生意订单越来越多,销售的范围跟着从长安南下北上,东出西进的列车,就像“四大名鸡”一样,沿着铁道线蔓延开来。 泡面配上火腿肠,再加一颗卤的棕黑色的“小蜜蜂”,慢慢的成了火车上,车站里时兴的一餐。 除了铁路上,“丰和”也开始了建设其他销售网络的过程,按照和李乐商议好的走经销商和直供商超的模式,成子带着人,砸钉子一样,拎着卤蛋,一个点一个点的在省里谈合作的经销商。 一开始人家看他们年纪小,产品新,利润、返点这些,也不算特别高,并没有多受待见,有假客气谈两句就送客的,有要先押个几万的货先卖卖看,半年之后再结款的,还有货到地头,准备不给钱来硬的。 苦孩子出身,心眼多,眼头活,能吃苦的特质在成子几个人身上体现了出来。不搭理就磨,馒头就开水,吃饱了就上门,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反正住车站又不要钱。 不给钱赖账的也不怕,坏招、阴招这些娃们一样都不缺。真遇到地头蛇这种,好汉不吃眼前亏,都给一笔笔记着,回家找大人。 大人,就是以李晋乔为首的那几个爹。 陆桐从李乐爷俩那知道这群孩子的来龙去脉,挺热心。 通过生意场上的关系,介绍了省内有名的几家商超,不过陆桐段位高,再加上隔行如隔山,效果并没有多好。 直到几个爹在一起钓鱼时候聊起来这事之后,天空巨响,田爸登场。 作为一个浸淫百货行业零售批发采购二十多年的老江湖,手里的资源不要太多。 抽时间,提溜着成子转了几个酒桌,拜访了几家商贸公司,叔叔大爷阿姨奶奶的认识了一圈,你一百件,我两百件的送过去,局面就这么逐渐打开。 田爸还给成子他们开了个“酒桌小课堂”,讲一些专业的术语,销售知识,业内内幕,怎么谈判,怎么签合同,如何坑人小妙招,等等。 三年练拳不如师傅一点,成子他们算是得了点真传。 至于老李,本来“丰和”就是挂靠在铁路食品厂底下的厂子。这群娃还是长安铁路公安处,上报到部里之后,整理成“长铁经验”下发全国各局、处、派出所学习的先进事例。 而且,从来只有铁老大欠别人的钱,欠铁老大的钱,还有“王法”么? 另外合同上,先别管管辖权的问题,李乐很鸡贼的把争议解决诉讼法院的“法院”前面,加了“铁路运输”四个字。 当这一番组合拳下来,“丰禾”每天需要购买的鸡蛋,已经开始冲着“吨”计算。 量上去了,煮还行,但剥起来,人工是不用想了。 只能上机器,所以才有了成子去浙省东瓯,鲁省密州这两个全国最大的食品加工机械制造地,找剥壳机,真空包装线,而且照这么下去,以后还得上煮蛋、卤蛋的设备。 只不过现在手里钱还少,但规划已经做了出来。 不上设备还成,这一上设备,马上面临一些娃“下岗”问题。 成子也算经历了两百多年前工业革命,大规模工业机械化之后的过程。 一套剥壳机,一套真空包装线,正在车间里安装,这次成子是彻底把铁路食品厂里的一整个车间给拿了下来。 设备就安装在新增加的场地里。算起来也有个五百多个平方。 李乐进去转了一圈,瞧了瞧成子要求厂家设计的生产线和预留的设备区域。 一群从鲁省来的工人正在吭哧吭哧的给运进来的剥壳机。 “真空管包装线在哪?”李乐要过生产线的图纸,找着位置。 “在这儿!”成子指了指图纸上,又走到不远处,脚尖点了点。 “哟,能看懂图纸了?” “瞧你说的。”成子一撇嘴,嘟囔一句。 “这么一条线下来,产能在多少?” 成子没回话,盯着李乐看了一会儿。 “咋?” “好歹你也是老板,额给你打电话滴时候,你也能用心记一记不?” “啊,我事多,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甩手掌柜这么舒坦的?” “谁是谁知道。” 经过这么长时间,李乐对成子放心不少,许多事,说个大方向就成,剩下的,都扔了过去。 成子一翻白眼,“正常情况下,四到六吨,如果连轴转,能翻个一番,但是咱们就卤不过来了。” “能先保证目前的供货量就成。” “可按着现在的状况,最慢,年底就得再上一套了。” 李乐一愣,“怎么说?” “办公室说。” 人一多,成子的办公室也从车间旁的小屋搬到了原来食品厂办公区的房子里。 两排平房,“丰禾”占了有四分之一。 和陆桐那大气的办公室不同,成子的办公室,水泥地,大白墙,一顶吊扇吱扭吱扭的吹着风。 办公室的墙角,还放着一张钢丝床和一个砖头垫了一条腿的柜子。 显然,这里还是成子的窝。 “丰禾路那边租的房子不都改成了宿舍了么?” “额闲太远,来来回回的还不如就住在这儿方便。往外跑,拎包走几步就到火车站。” 进屋,成子把办公桌的抽屉开了锁,拿出一个账本来,“李会计弄得账,老规矩,你看看。” 李乐接过来,一页页沾着唾沫翻看。 等看完合上账本子,李乐想起一句话,“地方不大,创造神话。” 从今年春节过后,“丰禾”的卤蛋销量,全品类合在一起,从原本的四万多块钱,每个月都会在前一个月的基础上,翻着翻儿的往上涨。 预计六月份,一个月的销售额,能突破二十万。 五月份成子给李乐报数的时候,还不到十四万,这才过一个月,飞了? “别看额,额听李会计说滴时候,额也吓一跳。” 不在车间范围内,成子从兜里掏出两盒烟,一盒中华,一盒贼版猴。从贼版猴里抽出根点上,“后来想想,增量主要还是田叔上次介绍的‘好又多’和‘家世界’要的货。不过人家那边结款周期长了点,只能算成账面的。” “行,这两家超市能进去,今年就不算白干!” 长安的大型超市,刚兴起,“好又多”和家世界”,属于最早开业的两家。 和所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超市一样,着实风光了好些年。“好又多”里踩着轮滑的工作人员 ,在当时也算是长安一景。 能把东西卖到那里面去,只要关系维护好,最起码今后几年的销量有了很大的一块保证。 田叔这下算是帮了大忙,可突然想到一张得意洋洋,贱嗖嗖的胖脸,李乐挠了挠头。 “那你说的年底产能是怎么回事。” “这个,你等等,我叫一个人进来。” 成子起身,走到门口叫了声,“老肖,老肖!” “在伲,在着伲!” 李乐扭头看向门外,就见一个中等个头,穿着白色连衣裙,露趾皮鞋,梳着大波浪,看着比田胖子还圆润的女人,浑身的肉颤抖着,“咚咚”的进了屋。 “李经理,你找额?” “给你介绍个人,咱们的大老板。”成子手一伸,“李乐,你叫李总就成。” “啊,你好李总,早就听李经理说起过你,今天算是见着真人了。”女人伸手,李乐起身虚握。 “你好,你好,你姓肖?” “啊,对,额叫肖依依,小鸟依人的依,今年27,上礼拜刚来咱们公司市场部干活,你叫额老肖就成。” “老肖?” 李乐瞅着眼前这个弹力十足的女人,心里一很疑惑,要是不看人,只听声音和名字,肯定会朝着秀色可餐上联想。 可这真见了人,小鸟,依人?企鹅妈妈? 带着一肚子疑惑,李乐笑了笑,“先坐,坐着说。” “哎,好。” 肖依依瞅了瞅,拉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听到椅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噫~~~~ 李乐嘴角一抽,“算了,你坐我这把,大家都踏实!” 第286章 好运气的肖依依 肖依依,长安人,田宇他爸介绍过来的。 原本是长安糖烟酒公司的业务员,前年因为糖酒和烟分家,烟草看起来最没前途,都找关系留在糖酒,只不过没过几年,都后悔得想抽死自己。 肖依依就是其中一员,效益不好,便想法办了停薪留职,自谋生路去了。 因为是田有米的好姐妹儿,就通过田叔给介绍到了成子这里。 根据田叔的描述,此人18岁中专毕业之后,就去了糖烟酒公司做业务员,主要负责各大商场,百货公司的业务。 别看是女人,但因为酒量大,为人豪爽,性格仗义,骁勇善战,所以人脉极广,全国不敢说,就西北几省,做食品和酒水生意的商贸公司,就没有她进不去的门。 但也正因为是女人,从糖酒公司出来之后,小半年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工作。 上个月才来到成子这里,先熟悉熟悉环境,后面就准备划一块区域给她,跑业务。 不过来了没几天,就找到成子,直截了当问,可不可以把销售部门交给她,她想负责丰禾整个的销售工作。 而且提了条件,不要工资,只拿销售提成,还提了个比例,销售额的2个点, 成子哪见过这种阵势,想拒绝,但又因为是田叔介绍来的,想起李乐的做派,你给我谈条件,但我也得给你提要求,便说了个看似不可能实现的指标, 两个月之内,十万块的销售额。 谁知道肖依依二话不说,拉着几箱卤蛋和宣传页,拎起行李就出了长安,只说是溜达溜达市场,看看行情。 前两天回来,就给了成子一个大炸弹,沪海“华闰”超市的十二万元的采购合同,以及鹏城“沃尔玛”五千块钱的试卖订货。 所以刚才在和李乐商量生产线的时候,成子才有了那副表情。 “你怎么做到的?” 李乐也好奇,像“华闰”和“沃尔玛”这种超级巨无霸的超市,和“好又多”“家世界”还不一样,即便你的产品再过硬,知名度再高,想在这里上架,没一两个月甚至半年的打点,根本不要想,更何况自家这种刚脱离小作坊形式的卤蛋。 超市采购部那些人压榨供货商的方法,不要太多,新品费,条码费,店庆费,物流扣点,耗损扣点,活动扣点,临期退货扣点等等,搞好了微利,搞不好就是赔本赚吆喝。 而且现在大型超市这种形式,在国内刚刚兴起,没有后来的同类商超、电商平台,线上店铺的竞争,更是牛气的不得了。 李乐捏着合同,翻了半天,盘算了一下这一系列的费用,竟然还有的赚,利润么,还不少。便越发好奇,企鹅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爸姓胡还是姓王? “哦,这个也没多麻烦,就是你得找对人。华闰的采购部,老总这种,咱够不上,不如找到相关条线,具体负责办事的人。” “正巧,华闰华东区采购部负责小食品的一个主管,是额在七八年前全国糖酒会上认识的一个个哥们儿,关系处的挺好,两场酒喝喝,正巧赶上有个咸鸭蛋的牌子出了点问题,所以就把咱们的卤蛋在三季度采购项目里给插了个队。不过,采购合同有,但是人家也说明了,相关的手续,质检,食安的报告,赶紧给补上去。” “沃尔玛呢?”李乐又问。 肖依依腮帮子上的肉一颤,说了句,“额要说是捡的,你信不信?” “捡的?”成子一旁问到,“咋捡的?说说。” “去鹏城,找在那里的一个熟人,额就在办公室门口等着。早上没吃饭,饿肚子饿了,就顺手拆了几个样品垫垫。” “结果来了个港岛模样打扮的人,上来就问额吃滴啥?额就拆了一个五香滴,一个椒盐滴给他。正好被额那朋友看见,才知道,这人是沃尔玛那边的一个啥副总。” “临走时对额和朋友说咱们的东西很好吃,就走了。” “再然后,那个朋友就给了个五千块的试卖。” 李乐一愣,“这么简单?” “昂,就这么简单。” 听了这话,李乐挠着后脑勺,心里嘀咕,难道这就是运气?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时候你的一番努力,还不如别人的一个偶遇。 真特么魔幻照进现实。 反正合同都在,回头审核完,真的假的肯定就知道了。 李乐把合同递给成子,使了个眼色,成子会意,点点头,然后出了办公室。 “答应你的条件,你做完了。咱们就不能说话不算数。”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想听听 ,如果真把销售都交给你,你打算怎么做。” 肖依依一听,脸上一喜,头微抬,看向李乐。 心道,嚯,刚没仔细瞧,这人是比成子好看的没边边了。 头一低,扣着手指头想了半天,肖依依才和李乐说了自己的策略和想法。 “我想,先重新划分好经销商供货和商超两条线内部采购模式 采用传统的区域型组织架构咱们现阶段追求的是品牌知名度,大量的铺货是最直观的市场推广方式” 虽说刚开始面对李乐那张脸,有些慌乱,但到后来,还是稳住了心神,开始侃侃而谈。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如果仅凭第一印象,李乐根本不会想到,这个坐在那,说话时和意呆利人一样,手部动作丰富。一身福气的女人,能有着清晰的思维和对未来市场的认知。 “sku,也就是咱们得产品系列,需要进行拓展,除了卤蛋这种之外,能够作为佐餐,小食,休闲的一些小包装产品,也得有规划。” “产品的跟风形成的同质化,会不断压缩创始品牌的销量,逐渐形成全国品牌和地域品牌,呃” 肖依依抬眼第十三次偷瞄李乐,“李总,你在听?” “啊,你说,你说,我在想你说的同质化的问题,你有什么好建议么?” “这个我就是想到了才说的,现在还有点远,咱们现在还没把市场占有率作为指标项那一步呢。” 肖依依知道这是一次临时的面试,虽然李乐又好看,又年轻,但人家终归是大老板。更不要说和田叔那边的关系。小心谨慎才是关键,别乱说话。 “没事,聊聊呗。” “那我就说了啊。” “嗯,你说。” “我是这样想的,咱么总以为零食是给娃娃吃滴,但是,忽略了女人和老人才是小食品、零食消费的主力” “等一哈。”李乐举手打断,扭头冲门外喊道,“成子,成子,进来。” “哎,乐哥,你说。”蹲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偷听的成子,赶紧掐掉烟,探出身子。 “进来听,咱们一起说说。” “好。” 成子进来,找椅子坐下,又起来,拉开抽屉,拿出自己那本破破烂烂,又重新订上空白页,已经变得老厚的本子。 拿笔,边听边记。 李乐瞧见,扭回头,冲肖依依说道,“继续。” 第287章 和员工别特么谈感情,伤钱 三个人,一直聊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安装设备的技师过来叫人,临了,李乐说了句,明天继续。 “真按她说的给?”成子手里捏着一堆肖依依刚交上来,去沪海和鹏城来回的票据。 “怎么,心疼钱了还是怕人抢了你的活?” “我是二老板,至于么?”成子摇头,又点头,“是有点心疼钱,两个点呢。” “别学那些看不得员工挣钱的人。只要控制好人力资源成本,她拿的越多,公司就挣得越多。” “有人值这个价,你给的再多也心甘情愿,要是找一群瓜怂过来,你给的再少,也会觉的多。” “反正你记住一点,轻易别和员工谈什么感情,人家上你这来是赚钱养家糊口的,不是来无私奉献的,因为他们不是厂子的主人,你才是。” 李乐忽然话锋一转,“上次给你说的那个企业人力资源和财务基础的书,你买了没?” 成子脸一垮,“买了,看了。财务有李会计帮忙给讲,那个啥人力资源,自己看着琢磨的。” “有啥感想?” “啥?” “琢磨出点啥没?” 成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用人,给钱,干活。” 李乐笑道,“行,你这也算是琢磨出点味了。” “哎,李会计还是兼着办公室的事儿呢?” “对,最近把老头忙的可不轻。” “都是人管人,能不累么。时候也差不多了,回去把当时定的那个组织架构给拿出来,咱们得添人了,靠这么几杆枪,打不出好仗来。” “额知道,戏文里不也这么唱的么,刘备还得三顾茅庐,到处摇人呢。哎,诸葛亮算不算总经理?” “哟,可以啊。”李乐呵呵着,“企业叫总经理,到了国家层面,就得把那个‘经’去掉了。丞相,宰相,中堂。”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嘛。乐哥,额算啥?” “你?太子,还得学,早着呢。” 成子眨眨眼,“嗯”了声,“太子,也还成。” 李乐抬手腕看表,“走,吃饭去,饿了。” “那边有家川菜馆子,咱们在那能挂账。” 李乐一摆手,“算了,我来。以后立个规矩,凡不是公司的业务招待,公事需要,一律都自己掏钱。” “尤其是咱俩,以前效益还不好,有些分不清就分不清了。但往后,别把公司当成自家的提款机,吃喝用,什么钱都从公司走账,打个白条就能借出钱来。” “啊?” “啊什么啊?回头我找李会计,把这事说一声。” “哦,那额还把钱给公司不?” “你看着办。” “那得给,借额点,额现在还没开工资呢。” “那你钱呢?” “给那些娃买东西了。” “咋?又想写借条了。” “写就写” 两人嘀咕着,去了食品厂旁边小巷里,一家写着“赛峨眉”的川菜馆。 李乐抬头瞅了两眼,嚯,这么大的口气? 进去刚坐下,李乐就知道,成子为啥愿意来这了。 “噫,大哥?”跑堂的小伙计拎着茶壶放到桌上,看到李乐以后,叫了声。 “咋?还认得额?” “可不,化成灰都认得你,哎哟!” 小伙计刚说完,脑门上就挨了几巴掌,“啪啪”的。 “会不会说话?”成子抬腿,又要补一脚 “行了,不至于不至于。”李乐拦住,转身打量着小伙计,小川北。 印象里,那个徘徊在李晋乔病房外,等着报信,一身破烂,脏兮兮滴娃,个子高了,穿的也板正了,手指甲、头发修剪的干净,一双小眼,眨眨的透着小精明。 “怎么跑这来了,不是给你找了福利院了么?”李乐问道。 “我那个爸喝酒喝死了,我妈听说了,想回家接我,听村里人说我在这,就找来了。我不想跟他回家,她就跟我后爹在这开了个饭馆,我就从福利院出来了。” “这地方还是成子哥给找的。” “啥后爹?” “我妈在长安打工时候认识的老乡呗。” 李乐理了理关系,这才搞明白。 “不上学了?” 成子一惊,赶紧说道,“那不可能,李队说了,哪怕硬挨,也得把初中给挨完,要不然等着挨揍,” 李乐点点头,冲小川北说道,“去,把菜单拿来,尝尝你家的菜是不是真能赛峨眉。” 小川北一梗脖子,“放心,都是吹牛逼的。” 口水鸡,爆炒肥肠,水煮牛肉,外加毛血旺。 小川北的妈跟着菜一起从后厨出来。 瘦瘦小小的,看面相、听说话,透着老实本分,一点也不像印象里,川省女人的泼辣爽气。 这性子,怪不得被从家里打跑的。 抹着眼泪,一直道谢,李乐宽慰几句,冲小川北使个眼色。 “妈,别耽误人家吃饭,以后常来呢。” “哎,好,好。” 瞧着小川北和他妈进了后厨,李乐说了句,“挺好。” “可不是,有妈就有家。”成子递过去筷子。 “你呢?” “我?”成子一愣,眼睛一耷拉,“以后再说,吃,开吃。” 几道菜锅气十足,透着也些野派的风格,赛峨眉虽不至于,但在李乐这里,十分,能有个八分半。 “这几天你要没什么事,也来厂子里转转,不能紧着额一个人踹。” 成子一边抱怨着,一边从毛血旺的盆子里捞豆芽。 “咋?” “你说咋?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又不是在铁路上拾破烂,一天两顿饭吃饱,就啥也不想。有时候越想越害怕。” “多了这些人跟着你吃饭,万一干不好,对不起人伲么。” 李乐吐掉块鸡骨头,“这不干滴挺好,放心,大胆,额看好你。” “嘁!” “别嘁,让你看书看滴咋样?” “还好,认字认到初三了。” 李乐想了想,“等十月份,你抽个时间来趟燕京。” “干嘛?” “给你找个学习班,上上课。” 成子一脸苦相,“真去?额从十一岁开始,就没见过课桌长啥样。” “放心,基础班,适合你。多学点东西,以后你别被坑了。” “不还有你么?” “我事多,顾不过来” 正掰扯着,两个大盘子出现在两人面前,顺着盘子向上看去,一个穿着花格围裙,秀气白净的姑娘出现在眼前。 “这是?” “我爸给你们加的菜,这是甜烧白,这是炒兔丁。” “哎呀,没必要,没必要,又不是外人。”成子赶紧起身。 “没事,这都是家常菜,尝尝。” 姑娘把盘子找地儿摆下,这才一捂嘴,笑着走了。 瞧见成子眼睛已经盯在姑娘身上拿不出来了,李乐伸筷子在敲了敲,“嘿嘿嘿,干嘛呢?” “啊,哦,吃吃,兔丁好。” “行了,别装了,这谁啊?” “哦,小川北他后爸的闺女,今年19,叫刘楠,刚从老家过来” “行了,打住,额又不查户口,紧张滴。” 成子头一低,往李乐的碟子里夹菜。 李乐尝了一口,细嫩,微麻,不算辣。 “那个肖依依说的后续产品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额?不是说好了以后弄那个卤鸡腿,鸭腿什么的么?” “那个也得上,但是感觉市场差异化不大,要弄还得弄新的,市面上没有的新玩意儿。” “那还能有啥?鸡爪?鹌鹑蛋?” “也行。不过我在燕京,有同学从老家带过来的一种麻辣酱干,味道里麻辣甜都有,混合味,地产小吃,要是能把这个试试弄成包装,应该有市场。” “你嘴这么刁,吃的都好吃,味道肯定行。不过,有样品么?咱们尝尝?” “早就吃完了,等我回去,找找能有他电话不,买点寄过来。” “这么费事?他家在哪?” “湘省,平江。”李乐说出了回忆好长时间才想起来的地名。 成子咬着筷子头,嘀咕道,“湘省?离潭州远不远?” “北面一点,不远。” “我去一趟,正好前两天田叔介绍了潭州的一个挺大的食品贸易公司,顺路就过去了。” 李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去了就买点尝尝,当做新产品储备,先琢磨着,等卤蛋市场正式起来了,再弄也不晚。” 其实李乐对记忆里的东西,并没有多少把握,关键还得找到那几个人。 但如果这条路能走通,丰禾这只小蜜蜂,至少会在一代人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回忆。 毕竟,自己或者孩子没吃过辣条的举手,我看看有几个? 第288章 我开业,你送个花圈吧 二室云长拥,三呼响自臻。 李晋乔望着峻极峰的山顶,问面前卖饮料的小贩,“伙计,还得爬多久才能到顶上?” “噫~~~~~,恁这才哪儿到哪儿?早来,一半的一半。喝水不,姐?”小贩扭头问一旁的曾敏,多年经验,一看李晋乔就不当家。 “娃哈哈,两瓶,凉的。”曾敏戳戳冰柜。 “中,六块!”小贩伸手。 “哎,等等,咋这么贵?” “贵?你以为这是山底下,小车一溜就送来了?都是人扛上来的。要不要?” “要,再贵也要。” 李晋乔拧开盖儿,递给曾敏,“你说你,好好的少林寺,武学圣地不逛,非要爬山。” “那有啥逛的,都是一群买卖和尚,还不如看看风景。你也该活动活动,减减肥。” “嘿,以前还想着去藏区转转,现在看,悬。”老李一仰脖,咕咚咕咚,一瓶水几口就没,转头冲小贩,“伙计,再拿一瓶。” 曾敏笑道,“李乐说了,以后等咱们退休了,就给弄辆房车,自己开着,走到哪玩到哪,有宾馆住宾馆,没宾馆住车里,多浪漫。” “嘁,那不是浪到哪算哪,哪有漫,你不开车,等你开车就知道了。” “扫兴。” “实话实说。”李晋乔捏着瓶子嘎嘎响,“哎,等两天再回去呗。” “干嘛?” “明天我做完交接,后天咱们去汴梁转转。” “你放心李乐一个人在家?” “大小伙子,有啥不放心的,还怕他能把家烧了?这么多年,难得咱俩单独出来,你得给娃留点自由空间。” “也是哈。”曾敏笑,引得旁边小贩一直偷瞄,噫,这大姐,真俊! “走,继续。”李晋乔抓拉起曾敏的手。 “真爬到顶?” “肯定啊,我和你说,以前,小小泰山、华山” 二人世界,哪还容下李乐在中间叽叽歪歪。 被抛弃的李乐,瞅着月份牌在那龇牙,这俩不靠谱的,走了快一个多礼拜了,连个电话都舍不得打? 自己打过去,没信号,估计又在哪个山上肩并肩看猩猩呢。 这几天,李乐都在丰禾那边坐班,早九晚五,和成子、肖依依他们一起开会,大的聊今后的出路方向,小的聊各种销售、产品细节,规章制度。 中间还插着面试招人。 最后定了个陆桐介绍来的,从电子厂办公室下海之后,赔的一干二净的老哥。 李乐现在,还是喜欢在一些关键岗位上,用熟人关系。 老哥姓吴,日天昊,三十多岁,瞧着斯斯文文的一个人,说话轻声细语,见人就笑,做事也显得慢条斯理。和大嗓门,行事泼辣,风风火火的肖依依成了鲜明对比。 慢慢的,丰禾的组织架构,从人财物到销售生产,一点点的搭建起来。 “大李总,这个报销的制度,弄得差不多了,你看看?” 正对着一本《卫生安全管理手册》写写画画的李乐,听到吴昊的招呼声,慢慢抬起头,突然一阵恍惚,那股熟悉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 “稍等我两分钟,我这边的卫生管理手册还有两句就改完了,你拿回去,重新勘一遍,格式,字要是没什么问题,就去那边文印社排个版,安排印上。” “知道了。”吴昊点点头,“还有个事,我这边和陆总那边说好了,明天会从他那边拉来两台二手的电脑和一台打印复印机。还有那个你说的上网,也都办好了。” “辛苦你,陆叔说多少钱了么?等会儿请个款,找成子签个字,让财务把钱给打过去。” “没呢,我问陆总要价格,陆总说咱们先用着,以后再说,” “行,先”话说到一半,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李乐接了,“喂,你好。” “啊?这么快?不是说看完世界杯再来的么?” “哦,住哪儿?行,我知道了,一会儿我过去。” 李乐挂断,捏着手机转了几圈,冲吴昊说道,“回头你统计一下,看看咱们销售市场这边,要几部手机。去百信那边买几个,办那种神州行,给他们配上。” “话费一个月补贴多少?”吴昊显然知道这种操作。 “销售业务五十,其他人二十,我和成子的暂时不用,” “明白。” 李乐把改好的手册递给吴昊,顺手把桌上的东西理了理,起身道,“吴哥,我这边有事,先走了啊。” “好。” 瞧着李乐走出屋子,吴昊心生错觉,刚才自己就像真的面对原来单位的领导,那种感觉气质,说话的语调,还有最重要的,公事公办的态度。 心里盘算一下以后说话的方式,吴昊攥着手册带上门。 。。。。。。 “李,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凯悦酒店的套房里,小雅各布张开胳膊,和李乐来了个拥抱。 只不过胳膊太短,那姿势像是考拉爬树。 “你好,欢迎来长安。”李乐应付完,扭头冲一旁的董泰,“老董,这孙子不是说等世界杯结束才来的么?” “李,我听见你好像在骂人。”小雅各布插嘴。 嚯,这学的挺快,“没有,我是说,孙子兵法,回头给你买一本。”李乐面带笑容。 “哦,写写!”小雅各布点点头,说着怪腔调的谢谢,还好,大佐味道不浓。 董泰呵呵一乐,“嗨,他们国家又没进世界杯,就是看个热闹,那个啥阿根廷被淘汰之后,他就不看了。” “为啥?” “为啥?”董泰一撇嘴,“他家是威廉希尔的股东,能不知道点内幕?” “哦,那你问问他,冠军是谁?” 董泰把话一转述,小雅各布耸耸肩,“那得看法兰西政府的意思了。” 听到这话,李乐明白了,tui!真脏。 三人坐下,李乐朝着松软的沙发一靠,“说说,下面的时间安排是啥?几时去麟州看看?” “这么着急干嘛?”小雅各布摇着头,“我还没来过长安,早就听说这里是和罗马、雅典齐名的地方,要看秦始皇的长眠之地,兵马俑,杨贵妃洗澡的地方,要看城墙,还有” “呵,他这功课做的挺足啊。” “那可不,在家还看旅游录像呢。”董泰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你是彻底和弼马温脱钩了?” “嗯,还有一个月的离职审计,审计完就能撤了。” 李乐问小雅各布,“你滴,办公地点,新公司,好了?” “yes,在沪海。” 李乐一猜就是,这群老外,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怀念当年的风光日子,就喜欢沪海那股子洋泾浜的味道。 “啊,恭喜。” “谢谢!等开业那天,你可以送个花圈过来。” “啥玩意儿?”李乐听着意思是wreath的发音。 我还给你贴个挽联不?是含笑九泉,天人同悲,还是良操美德千秋在,亮节高风万古存? “别听他的,他去了趟小八嘎,看人家开业送的,就以为都差不多。” 李乐挠挠下巴,“啊,也不是不行。” “哎,你别闹啊。”董泰赶紧打断李乐的心思。 “李,你知道我这次从家里带了多少钱么?”小雅各布神神秘秘的嘀咕道。 “多少?” “两千万,两千万英镑。哈哈哈!” 李乐听了,心道,艹,这群老财,真特么有钱。 第289章 好好地 “李,明天你没有时间么?呃” “你有导游,有老董,用不到我。再说,我明天有事。” 为了体现长安人的热情好客,以及对两人的战斗友情的升华,李乐很是大出血,带着小雅各布去了趟现在不那么商业化,但二十年后已经和长安本地百姓渐行渐远的回民街。 牛羊肉这种东西,还是比较对这些老外白皮的口味。 小雅各布显然错误的估计了自己胃部的容积,先期发力太猛,从街头还没吃到街中间,就已经撑的直打嗝。 董泰买了瓶啤酒递过去,“顺一顺,吃不下就别硬撑,一会儿看着我们吃就行。” “不,我再走两步,就能腾出空来。”小雅各布说完,还踮着脚蹦跶几下。 “他说啥?”李乐问道。 “他说,蹦一蹦,腾腾空,还能再吃。” “噫~~~~~”李乐心生“鄙夷”,你好歹也是吃过见过的,这没出息的样,“走,前面有家烤肉,味道不错,就是别置气。” 董泰一愣,“什么意思?” “去了就知道。”李乐手一伸,推着还在运气下沉的小雅各布向前。 这时候的回民街就像个菜市场,哪有十几二十年后人挤人的景象和参差不齐的小吃摊饭馆,做生意的都是长安本地人,只不过后来的变迁中,这些人有的金盆洗手,有的成了房东。 没有那么大的门脸,路也不宽,天擦黑之后,一条街上,最显眼的就是烤肉摊子,离得老远就能看到一阵青烟,在200瓦大灯泡的照射下,直冲房顶。 烤肉架子特大,蹦着火星子,大火漫烤,两三个头戴白帽的烧烤小伙,从身旁堆成小山般的肉串中抓来一大把,铺满在铁架上。 眼瞅着变了颜色,伙计两手抓起几十只,团成一把,双脚分开,扎稳马步,肩膀有韵律的上下抖动,手里的串来回翻飞,在旺火上翻滚,一把孜然辣椒撒上去,青烟四起,油星四溅。所以哪家好吃,就看地上的黑乎乎的油渍,越干净越没人去。 动作粗犷豪迈,还伴着高亢的招呼声。与之相比,那种小铁皮架子烤肉串就像是在绣花。除了烤肉,还有烤马面鱼、烤油馍。 李乐领着两个人,径直去了一家门口伸出一块竹竿挑起,烟熏火燎,已经发黑的布棚子的小店。 小雅各布哪见过这种阵势,盯着烤肉师傅目不转睛,旁人看见,早已见怪不怪。 等坐下来,董泰问道,“哎,不用点菜?” “不用,等着就行。”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白帽子的男娃,捧着一只不锈钢盘进来,头一扬,喊道,“牛肉!牛肉!”,再进来一个差不多打扮的,“羊肉!羊肉!”“油馍!油馍!” 李乐一抬手,“牛肉!”,男娃子过来,随便抓一把,“pia唧”丢在三人面前的盘子里,扭头就走。 “哎,哎,这不查数的?”董泰还想拉着男娃子问两句,就被李乐拽住,“行了,吃你的。” “这回头?” “没事,结账查签子。” “哦,哦。真特么硬气,这态度,哪是做生意的。” “李,我们欠他们钱?”小雅各布也被男娃子这气势给吓了一跳。 李乐嘿嘿着解释道,“我不给你说了么,别置气。楞娃伲么,揍这脾气。尝尝,趁热吃。” 李乐抓起几根塞到两人手里。 其实在这种摊子上,你说要多少串没有用,人家懒得听。 串别看一大把,其实分量也有限。肉串偏小,有点像串串香。加调料也不多,吃的就是肉的鲜嫩原香和紧致的口感。 董泰和李乐低头,左右开弓,基本上两口一串,为的一个肉塞满嘴的过瘾。 而小雅各布,慢条斯理的,显出一丝老欧罗巴的优雅来,没办法,前面吃撑了。 到后来,又叫小伙计去对面点了碗羊肉泡馍。 董泰还是第一次在长安吃羊肉泡,一大海碗端上来,瞧见上面那层足有一公分厚的羊油,目瞪口呆。 “这是吃馍,还是喝油?” “吹开喝汤就是。” 李乐起身,又拿了几瓣子蒜,扒好后递给两人。 “李,这是什么意思?”已经缓过劲来的小雅各布,舔了舔嘴角的辣椒孜然面,问道。 “消毒杀菌解腻,专治水土不服。吃,要不明天你俩估计得拉肚子。” 董泰点点头,冲一脸疑惑的小雅各布说道,“为了你的皮燕子不受折磨,e on!” 。。。。。。 一早,曹鹏伺候着奶奶吃完早饭,收拾好书包,等着曹艳回来。 慌乱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阵喘息,曹鹏抬头,就看到低矮的家门口,自家姐姐套在白色短袖制服下,瘦弱的身影。 “大鹏,晚了没?”曹艳一脸紧张的跑进屋里,抬头看墙。 “没呢,还早呢,这才七点,不晚。” “哦,那就好,那就好。” 曹艳抹掉脸上的汗珠,匀着气儿,“还是早点好,路上别有什么耽搁,你这车子气打了么?考试用的东西呢?文具,准考证,身份证,都弄好了?” “昨晚上给你留的鸡蛋和牛肉吃了没?里面让不让带水?不行找个饮料瓶装点凉白开过去?” 听着一串儿的问题,曹鹏笑了笑,拉住曹艳,“姐,别操心了,都弄好了。” “不成,我再看一遍。你别再忘了。” “行了,行了,我就是不考也不耽误不是?” 曹艳一愣,拍了曹鹏一巴掌,“你说你,保送不就成了,还非得去考试,折腾个撒?” “乐哥说了,不上一次考场,这辈子不算完整,总得体验体验。再说,焦校长这么帮额们,总得给学校留个拿得出手的成绩不是?” “去清大还不算?” “怎么都得前三不是?” “行,额弟有志气。走,姐送你。” 曹艳转身,要去推自行车,被曹鹏拦住,“姐,你别去了,上大夜,你赶紧歇着,我自己能行。” “那不行,人家都有爹妈”说到这,曹艳突然闭上嘴,头一低,推开曹鹏,“你是额弟,额得送。” “姐,真的,别送了。” 曹鹏还要再拦,就听到门口有人喊,“曹鹏,走了!” 姐俩听见声音,一起扭头看向屋外,两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叔,李乐!”“叔,你咋来咧?乐哥和我说就他” “废话,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能看你进考场?”李晋乔一挥手,“走,今天天热,额开车来滴。” “我爸昨晚上从中州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回来。走,东西都拿上,紧早不紧晚。” 和奶奶招呼一声,姐俩跟着出了小巷,巷口停着辆红色的普桑。 “上车。” “哎!” 李晋乔刚要拉车门,又转了回来,把曹鹏脑袋扒拉到身前,轻声道,“去,给你姐道个谢!” 曹鹏一愣,抽了抽鼻子,点头。 “姐。” “撒?” “谢谢!” “哎呀,额以为撒伲么。知道了,赶紧上”话音未落,眼前突然一暗,就被曹鹏抱住。 “嗨,你,你,这娃。”曹艳身子一紧,又一松,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曹鹏后背,力道像是小时候哄这娃睡觉一样,“好好地!” 一阵嗡鸣,车开动,副驾上的曹鹏,从后视镜上看到,曹艳蹲在地上,捂着嘴,冲车挥手。 李乐也瞧见,微微叹气,一抬胳膊,从后座上伸过来,捏了捏曹鹏的肩膀,说道,“考个第一!” 第290章 You,住嘴! 通往交大附中的路口已经被拦上,除了自行车和步行的,其余车辆绕道。 老李刚把车停下,就有交警走过来,“这里不能停,走,克里马擦滴,耶?李哥?” “哟,小刘,怎么,今天安排你在这点卯?” “可不,一年一次,一次三天,去年就是额。” “辛苦,辛苦。给,拿着哈。”李晋乔一拐胳膊,从脚边拎出两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嗨,还是李哥疼人,额们队长要是有你一半也成。” “别编排老洪,他也不容易。” “李哥,你这是?” “送孩子高考。” “少爷不是去年考了么?” “今年是老二,你俩,叫人。” “刘叔好。”李乐和曹鹏招呼道。 “哎哎,好。”交警探头瞅了眼,后座的,一看就是亲的,副驾的,瘦了唧,咋看都不像。 交警一错身,手一指,“李哥,进去。” “别,坏了规矩,回头给你找麻烦,我前面停就成。你忙!” “行,你慢点儿。” 李晋乔点头示意,一踩油门,前面找地停了。 三人走到交大附中。 门还没开,已经围了大片的家长老师考生。 曹鹏扫了一圈,在一棵树下找到自己的班主任和同学,走了过去。 “杨老师。”李晋乔招呼道。 姓杨的老师瞅见,“呀,李队,送曹鹏来的?” “可不,得盯着点,别耽误考试。” “要我说,还考啥,这不多此一举。” “孩子自己愿意,体验体验也好,再说,在高新一中这三年,全靠您和焦校长照顾着,总得给学校留点什么不是?” 杨老师一琢磨,也是这个理。再说,曹鹏要是真拿个名次,自己不又多个项奖金。 “也好也好。你这两年也不少管曹鹏,这是?”杨老师看了眼李乐。 “啊,我儿子,刚放假,正好过来一起送送。” “呵,这就是那个去年考上燕大的那个?”杨老师一脸艳羡,心道,咋好果子都长你家去了。 旁边,曹鹏的同学,也都好奇的打量李乐,原来曹鹏说的那个乐哥,长这样? 啧啧啧,学习好,长得帅,怪不得听铁一的同学说起上一届,有那么一号人物。 “行了,不打扰你们准备了。”李晋乔点点曹鹏,“轻松上阵。” 回到车前,老李拉开车门,回头一瞧,“你上来干嘛?这两天中午你带着曹鹏吃。我得回中州。” “啊?” “啊什么啊?你妈还在中州呢,我这也是请假过来的。还得去还车,好好看住他。” “哦。” 瞧着李晋乔的车走远,李乐叹了口气,捏着两张从车里顺出来的报纸,找了个树荫,和一群家长凑到一起。 剩下三天,李乐成了后勤总管,关照着曹鹏的吃喝。 终于到了最后一门结束,李乐揽着出了考场的曹鹏,“咋样?” “还成,挺简单。” “简单就好,走,回家吃饭!” 。。。。。。 等不到曹鹏出成绩,李乐就被小雅各布早早拉着去了麟州。 一路上海拔越来越高,眼前景色也从平坦的农田果树绿草茵茵,变成了黄土沟壑崎岖纵横。 小雅各布在车里,看到这种独特的景象,激动得啊啊乱叫。时不时的让董泰停车,下来之后,拿着相机左拍右拍。 “李,我去科罗拉多大峡谷,那边瞧着,和这里很像。” “算了,那边顶多是自然景观。这里,是一万年前,孕育了一个民族,一个文明的起源地之一。” 李乐半闭着眼,上车就睡觉的毛病改不了,又被小雅各布吵吵着,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李,不对,你们是三千年。”小雅各布争辩道。 李乐听懂了,但是刺耳,“老董,有没有那种没有血缘关系还能继承遗产的办法?” “啥?啥意思?” “赶紧想,想好了,咱俩把他给做了。前方不远,有百十多米深的大沟,我好把他扔下去,保准三天就无影无踪。” “算了,算了,不至于。”董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群昂撒人都一个德行。” “那也不成,该多少就多少。学他们?弄些假玩意儿,挖个坑,埋上土,数个一二三四五,列祖列宗就出来了?” “咱们华美服章,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时候,他们还在钻山洞,茹毛饮血呢。” 听了董泰的标准翻译,小雅各布说道,“李。你这是民族主义。” “别,我还是民粹主义者呢?” 一时间,李乐和小雅各布,连猜带比划,开始讨论起历史的真伪来。。 而作为能听懂两人各自语言的董泰,捂着额头,懒得翻译。 不过心里却盘算着,这么下去,合作还能有戏唱? 天擦黑的时候,车子进了岔口镇。 原本说是要住进麟州最好的,唯一能接待老外的招待所。 但是小雅各布,听说李乐家是一处有着接近三百年的老宅,嚷嚷着,好朋友,就要住一起。 没办法,只能去了岔口镇。 黑色的虎头奔停在老宅门口,幸亏是天黑了,要不然又得聚上一群人说道半天。 刚下车,小雅各布的眼睛就不够用的了。 拽着李乐对大门口的石鼓,和雕花门楼上的人物砖雕,“what is this?what is that?” 李乐无奈,只好给说着这里面的讲究,什么八仙过海,雨耕樵读,凤戏牡丹,状元献宝,什么垂花,斗拱,挂落,通景,亏得老太太去年回来时候,吩咐了李铁矛安排人修缮修缮,要不然一眼残破,李乐还真有些露怯。 不过苦了董泰,搜肠刮肚的想着找什么词儿来对应翻译,瞅着这俩勾肩搭背的,一脸无奈。 而院子里的人听到门口的响动,赶紧迎出来,站在门里观察了半天。 李铁矛问李泉,“大泉,这是淼说滴来外国朋友?” “是,和咱长滴是不一样。” “咋不是金毛伲?” “达,老外还分好多品种伲,有黑滴,有白滴,还有黑白半掺和滴。” “黑白半掺?那不显脏?那不奏似串儿?” “木见过,知不道。” 李乐瞅见李泉和大爷出来,赶紧推着小雅各布上前,给介绍着。 小雅各布一听,显出欧罗巴老钱家的气韵来,站直了,伸手挨个握着,嘴里用蹩脚的汉语,念念有词,“很高新信认识你。”“非常高信见到你。”“吃了吗?” “吃了,吃了,你吃了么?”李铁矛第一次见洋鬼子,也有些稀里糊涂,顺口就回了句。 “啊,我,没吃,饿!” “走,家吃去,今天弄滴荞面鱼鱼。” “耗!” 李乐看看董泰,“这人,不知道客气滴?” “直肠子,就那样,换个小八嘎都知道这是客套话。” “算了,算了,走,估计你也没吃过鱼鱼。” “呵呵,尝尝,尝尝。” 进堂屋,上桌, 小雅各布眼睛又不够用了,哪哪儿都看着好奇。 一张八仙桌,都仔细瞧了好大一会儿。 豆兰馨进来,“呀,淼来咧?这路上可顺?” “嫂子,挺好,车快,路也比去年好多了。” “是嘛,那呀~~~~” 豆兰馨只顾着和李乐说话,一扭头忽然看到小雅各布,吓了一跳,这白皮深目高鼻梁,咧着大嘴冲自己乐,额滴乖! 好不容易喘匀气,就听李乐叽哩哇啦说了什么,然后这洋鬼子冲自己伸手,豆兰馨好歹也在服务区好几年,五行八作见了不少,倒也淡定,伸手握了握。 小雅各布腰一弯,张嘴就要亲,李乐眼疾手快,“啪”一声拍掉小雅各布的爪子。 “lee,what?” “you,住嘴!额们不兴这一套。” 第291章 家情,人情 “这洋鬼子还挺好玩滴。” 豆兰馨有些抱怨小叔子打断了小雅各布的施法,平日在电视里经常看到老外电影里这么演,只觉得有趣。 招呼一声,便去厨房端了吃的过来。 小雅各布这辈子第一次吃到农家菜,尤其对造型奇怪的鱼鱼感兴趣,连汤带水,吃了两大碗,还要再盛,被李铁矛拦住,“可不敢再吃,这东西涨肚子,晚上积食。” 小雅各布理解了什么叫积食,这才作罢。 正要收拾桌子,泡上茶水,忽听门外有人嚷嚷,“大泉,大泉在家?” “我去看看。” 等了一会,才见到李泉进了屋。 “啥事?”李铁矛问道。 “镇上派出所的老种。” “他来干什么?” “小事,淼,跟我出来一趟。” 李乐点点头,“嗯。” 大门口,李乐瞧见一个老警,一眼熟的绿制服,没带帽子,胳膊下夹着一个本子,脚上一双布鞋,透着股悠闲劲儿。 “老种,这是额弟,刚从长安来。淼,这是种所长,咱们镇所的。” 李乐也疑惑,派出所来干嘛? “种叔,你好。” “呀,可不敢,可不敢,差着辈咧,按说额妈你得叫姑。”种所长连忙摆手。 “嘿,好,种所,啥事?” 种所长一指老宅门边上的虎头奔,“家里来了外国人?” 好嘛,李乐这才感受到乡村人工情报网络的发达和迅速。 这才刚下车,就有人给汇报到派出所去了。 不过想想也难怪,岔口镇虽说处在三省交界处,交通便利不假,但终归是内陆地区,几十年不见得有个外国人进来。 所以见得稀奇,再加上长期的教育,警惕性也高。 李乐瞧了瞧李泉,给种所长做了解释,是朋友,关系好,带过来玩的,待两天,还要去北面的草原和沙漠,隐去了来看看服务区的事情。 “种所,咱这边有什么说法没?对外国人。还要护照不要,额去拿。” “啊,不用不用,就是登个记,说这天有个来外国人来咧就成,其他也没啥。” “哦,那行,麻烦您。” “尅气撒,正常工作,你们回,回,额走咧。” 等种所走远,李泉在门口左右看了几眼,“tui!就特么的打小报告快,闲的球疼。” “行啦,行啦。这有什么,随他们去!” 李乐拉着李泉进屋,随后,“哐当”一声,大门重重的合上。 两人进屋,刚坐下,董泰就凑了过来,“什么事?” “嗨,小脚侦缉队,别理他。” 董泰秒懂,端着茶碗,咯咯直乐,“估计是咱们路过村头那个情报交流中心时候暴露了。” “这种地方,就是些碎嘴子多。” 几人没聊两句,小雅各布开始哈欠连天,李铁矛看见,招呼李泉,“去,把西边几间屋子收拾收拾,风扇搬过去,兰馨,去厨房把热水壶加上,送进去。” “淼,你还住楼上?” “成!” 西边屋子有炕屋,有床,小雅各布哪见过炕这种东西,嚷嚷着非要体验一下。 李乐问道,“你真要睡炕?” 见小雅各布一脸希冀,“成,老董,你睡不?” “我不,给他,都给他。”董泰摇头。 一切安置好,李乐去了正房二楼,专门给自己留出来的那间屋。 进去一瞧,上次和田胖子陆小宁来的时候,还不是眼前的摆设,就是一里一外两间屋子,中间用木制浅雕栏杆罩隔开,外间一张桌子,里间一张板床,还有个写字台。 现在添置了不少东西进来。 外间一张不大的方桌靠着北墙,两边各放着一把椅子。 门边有盆架,一张架几案靠在东墙,放着。 里屋一张挂着蚊帐的梅花月洞架子床,衣柜,书桌,床边还摆着一张梳妆台,墙角两个花架,一看就是和外面屋子一套的家具。 李乐在王士乡那学的杂七杂八,倒也识货,看看摸摸就知道是民国时期的老物件,榉木还有香樟木的料子, “哥,这都是哪来的?” 李泉叹口气,“都是人家还回来的。” “还回来?”李乐嘀咕一句。 “咱爷那时候就住这屋,就是这些摆设。一直到咱奶,哦,不是长安的那个。” “我知道。” “就咱奶走了以后,家里人少,老家里其他几房,今天你拿一样,明天他拿一样,都给拿走了。”李泉一指架子床,“就剩这张床,你大伯给拆了收起来。” “去年老太太回来之后,也不知道谁说滴,其他几家都陆陆续续把这些家具给送了回来。” “后来不是修房子么,额就从雍州找了老木匠过来,该修的修,该补的补,重新收拾了一遍,按照原来的摆设又给放了回来,就这,听你大伯说,还少了衣架,圆凳,书架,还有交椅。” “亏得几十年了还能留着,这是怕咱们找后账?”李乐进里屋,拍了拍架子床,手感厚重,以前也是下了本钱的。 李泉笑笑,“嗨,咱爷那时候不计较这个,说分了也好,自家人能用上,总比扔了当劈柴烧要强。” “现在又送回来,估计还是想让你还记得有这么一家亲戚。” 听话听音,李乐一琢磨,“怎么,最近找你的人多?” 李泉刚要说话,就听到楼梯响动,豆兰馨拎着水壶上楼来,“淼,送点水过来,你们哥俩喝茶说话。” “给我,你去看看人家还要啥?”李泉接过水壶和茶杯。 “还看啥?都睡的呼哈滴了。” “估计是累着了。行,你先下去。” 等豆兰馨下楼,李泉摆好茶杯续上水,推给李乐,“别说咱们家,你嫂子家也不少。” “是矿上还是服务区?” “都有。原来都没觉得服务区多好,都不愿来。这两年看着在服务区干活的,腰包都鼓了,见人家开上摩托了,买上彩电了,又都找上来,要给安排活干。” “果子沟的矿也是,来问的人更多,都觉得在矿上干,能挣大钱。” 李乐捏起茶杯,喝了口,“觉得你发财了呀,都是自己人,也得帮衬帮衬。谁家做买卖,都这样。有好的就留着呗。” “可好吃懒做,想着占便宜的也有啊。”李泉挠挠头,“别人不说,就春儿她舅,高中没毕业,跟着人去南边打工,钱没挣一分,倒是弄了个川省的婆姨回来。” “回来了,吃喝穿用都抠家里钱,春儿她姥爷看不过去,找你嫂子给安排到服务区跟着学修车,一个月只上半个月的班,来上班就找旅馆的司机打牌喝酒。” “还有他那个婆姨,安排后厨帮忙,干的不如吃的多,还特么偷肉,哎呀,你就缺那几两肉吃?” “后来呢?” “两个撵回家了啊,额定的规矩,手脚不干净的一律滚蛋。” “那你得罪人了。” “嗯,不少呢还。包括春儿她姥爷。”李泉郁闷的端起茶杯,“还有你嫂子。” 李乐宽慰道,“别急,等等,过去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反正你只要记住一条,让家里这些亲戚知道,在咱们这儿,进来好进,但是不认真干的,偷奸耍滑的,外人还可能给个机会,自家人,一个不留。时间一长,找来的人自然就少了。”李乐宽慰道。 “帮你是情分,但好好干是你的本分。要是这点都做不到,别怪我们拿规矩说话。” 李泉“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还都得从最底下的活干起来。” 屋子里沉默片刻,李乐问道,“前两天你和老钱在电话说的柳寨镇的那两个矿,有眉目了?” 换季了,洗洗车,进库,明年再开 第292章 坦诚相见的交流场所 万安矿业在后续的各种登记审批证照上,更改变更就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中间喝了多少场酒,李泉已经不记得了。 又跑去彭城待了小半个月,回来的时候,除了挖来的两个矿长,一个总工,三个工程师,还有一个轻度酒精肝。 钱吉春也好不哪去,几家电厂、炼钢厂几乎都是拎着酒瓶挨个闯关,四年内,每年一千两百万的低于市场价五个点的供货协议,四百万的预付款,就是这一趟的收获。 而丁尚武这边的努力,初见成效,从本地商业银行和四大里的农行,搞来了六百多万的贷款,当然,这笔钱,能够在三年内稳定支付利息,大家皆大欢喜, 也有主动找上门来的银行,条件优厚,利息也低。毕竟整个市场经济环境陷入低迷的状态,肉眼可见。银行需要钱流动起来,才能有效益。 但李乐给了个缓一缓的意思,等到明年再说。明后两年才是市场最低谷的时候,也是万安矿业发力,进行扩张兼并的时机。 现在手里这一千多万的现金,怎么看,今年都够用了。 当初定的稳定、巩固、提高,五年三个阶段的策略,开始逐步实施。 先是人员优化。硬指标放在那,一个体检,一个培训之后的考试,十三家矿上,原本加起来小两千人的人员,转岗、调岗,打发回家,一下子减掉了一半。 二是关停并转。十三家矿,二十二个坑口,除了一半还按照最低产量维持生产,剩下的全都停产,等着技术升级和设备改造。 再一个,就是成立销售部门,按照李乐的说法,我们不仅要卖自家生产的煤,也要卖别人家的煤。 而且,十块买,九块卖,给已经陷入低迷的煤炭行情,再浇浇水,挤压其他煤矿的生存空间,同时掌握大量的销售渠道和通路,最后,就是利用堆积起来的库存,再进行融资。 于是在这个过程中,旁边柳寨镇的两家矿,进入了万安矿业的视野。 两个矿加在一起,接近五十万吨的产能,但是矿主却在前两年高峰时期盲目的扩大产能,借了一屁股债不说,最近这半年,还发生过几次矿难。 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万安矿业出现了。 钱吉春给的条件,无论放在以前,还是在以后,谁看了都得骂一句狗日滴王八蛋。 工人全部遣散,技术工种考核留用,两个矿加在一起,给了个整数,一百万。 来谈事的老板在钱吉春的眼里,分明感受到了侮辱。摔门而去。 但是第三天,债主子上门,第四天,矿难的家属抬着花圈,在矿区门口摆开阵势,唢呐班子,锣鼓喧天。第五天,名为安全大检查的文件,放到了矿主的手里。 李乐问道,“都是老钱搞得?” “呵呵。”李泉没回话,笑笑。 生意场上,就是这样,同行间的所有的温情脉脉,要么是因为你还有利可图,要么是实力差距过大,不屑于出手。 否则,都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做派。 “那现在怎么说?” “条件不变,价格八十万。”李泉掏出根烟点上,“柳寨的两个老板,后来说,不想要钱,想和十三家一样,并入万安。” “但是其他股东不同意,明明能把你买下来,谁还会愿意让人来摊薄自己的股份?” “对面接受了?” “不同意又能怎么办?后天,来签意向协议,财务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一签字,立马带人过去查账,审计。” 或许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李乐并没有多开心,反而冲李泉说道,“回头,你去找老钱,告诉他,我建议以后,能不用盘外招就不用。” “我们要学引势借势,而不是用这些小手段逼迫对面就范,这样会引起其他人的抵抗情绪,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里子面子,我们最好都要。” 李泉琢磨一会儿李乐的话,“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太显眼了,树大招风。”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设备改造和招人的事情。 李泉掐掉烟头,手指了指楼下,“那个老外,你怎么打算的?” 李乐手掌摩挲着椅子扶手,想了半天,“原本我不想他们参与到万安的事情上来。只是想在服务区的事情上借借力。” “现在,我倒是想,能不能用的上他们。” “参股?”李泉说了句。 “不可能,这事情就是我们愿意,上面也不会愿意。” “那你的意思是?” “他们是拿钱挣钱的,能不能把他小雅各布变成许愿池的王八。” “许愿池?什么意思?” “许愿池的王八,有求必应。” 听到李乐开始扯淡,李泉呵呵笑道,“那明天,这老外怎么安排?” “该干嘛干嘛,咋滴?还想来个彩旗招展,鞭炮齐鸣,夹道欢迎?” “那不至于,就是卫生啥滴,收拾收拾。” “算了,让尕三把狗管好就成。” “倒也是,这鬼头鬼脸的,狗没见过这种长相,别当成小偷给摁到了。” 。。。。。。 第二天一早,李乐照常晨练,回到院子的时候,瞧见一身睡衣的小雅各布,一脸忧郁的抬头望天。 “狗的毛拧!” “no good。”小雅各布抬眼,回了句。 “出什么事了?” “李,你们的厕所,o dirty。” “呵呵。”李乐才想起这茬。 农村,旱厕,夏天,各位联想一下,就能有画面。 对于一个从小养尊处优出来的大财主家的少爷,确实不那么友好。 “你猜我在厕所里,看到什么?”小雅各布继续抱怨道,“有羊,一只羊,在我解决问题的时候,就那么露出脑袋,在门口盯着我。” “你能体会那种感觉么?” 李乐一耸肩膀,“实在抱歉,这里就这条件,在这里,我们的所有产生的粪便,都是有用的。” “我知道,我知道。”小雅各布挠着屁股,“最重要的是,还有蚊子,苍蝇,you know?” “哎啊,上帝啊,我出钱,能不能给我建个卫生间。” “行了,你们这才干净几年,高跟鞋不就是你们祖宗不踩屎发明的?” “你要不怕远,回头我带你去镇上的水冲厕所。” “有么?”小雅各布屎意来袭。 十分钟之后,镇上一间新修的水冲厕所,一溜三个蹲坑,小雅各布在左,李乐在右,中间是个老头。 “后生,这是哪国的洋鬼子?屁股还挺白。”老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烟,递给李乐,“来一根?” “不用,额不抽。” “他呢?” “估计,也不抽。” “哦。” 老头自顾自的点上,“要说这洋人,以前额还是在北面沙漠里干活滴时候见过,苏联人,还是什么找石油的专家,知道不?” “嗯~~~~~”李乐用着劲。 “太不是东西了,走累了,还得让额们背着走,呸!” “李,你们在说什么?”小雅各布伸出脑袋。 “啊,交流,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坦诚相见的交流场所么?要纸不?” “要。” 第293章 李乐讲故事的能力 小尴尬一闪而过,小雅各布穿好裤子出来时,又是一副昂首挺胸后背笔直的样子。 只不过回到院子之后,正蹲在水池边上刷牙的董泰,瞅着跟在李乐身后进来的脸色泛红,不时挠着屁股的小雅各布,心生疑窦。 早餐是黄馍馍、小米粥、煎鸡蛋。 凡事必须要赞美一番,似乎是小雅各布这类人的习惯,两个糖醋鸡蛋吃下去,已经把豆兰馨吹成了一朵花。 “哎呀,这有撒伲么,你们是木吃到淼做滴菜,那才是真正好吃滴。” “哦,李,你一定要在我走之前给我做一次。” “小雅各布先生,对你这种臭不要脸的性格,我很欣赏。” “他说什么?” “他说你很耿直,诚实,一点都不做作。” “thank you!lee”小雅各布点点头,一脸得意,“诚实是种美德,需要我们每天赞美他。” “噫~~~~~” “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们的表达赞美的形式。”李乐面不改色,“以后在我们国家,你可以用这种方式。” “嗯,好,我记住了。”小雅各布扭头,从正端着小米粥进来的豆兰馨,“s dou,yi~~~~~” 刚咬了一口黄馍馍的李乐,听到这,一口气没缓过来,捋着脖子,直翻白眼。 董泰乐得直抽抽,“该,叫你特么的搁这儿胡扯八诌。” 豆兰馨一愣,随即笑道,“可不能喊姨,差辈咧,差辈咧。” “咳咳,咳!” 董泰捂着嘴,免得刚喝到嘴里的粥喷出来,“恁一家都是说相声哩?” 。。。。。。 李泉那辆没牌的八手“半截头”终于换了,一辆上了秋名山,都能甩得ae86看不到尾灯的全地形后驱大扭矩神车,五菱6320。 “嚯,这车不错,新的?”李乐拍拍车头。 “二手,不过公里数短,不到7万,有冷风暖风,高配。” “是嘛,走。” “哎,你不坐他俩的那个大奔?” “不坐。让他们跟着。” 一路风驰电掣,李乐耳边仿佛响起“逮虾户”慷慨激昂的歌声。 拐进和尚湾,李乐眼前的服务区已经比上次来时,变化更大了些。 进出道路和服务区里面的地面已经换成了柏油路面,各种引导线,警示线,画的规整。 停车场竖起了两根高耸的射灯,晚上来车,也不用摸黑找空位。 改成宾馆的小楼,还有餐厅,后面的澡堂,已经重新做了外立面,白色墙面,统一的两道红色腰线。 服务区里也有了保洁,穿着红马甲,拎着扫帚簸箕,满院子溜达着。 没用到的空地上,都种上了果树,不过一看年份,就知道是从后面植保站的果园里移过来的。 一个款式的门头,招牌,人员服装。 “只听你说,没见到,扩了这么大?”李乐指着原本是小卖部,现在标着“速驿超市”的门脸。 小卖部原本是老李家巷口头前,李春同学家干的,不过那家大儿子今年喜得贵子,一家搬去了县城。 李泉想起李乐做的服务区营业规划,有那种小便利店,再加上去了南边几趟,看到那里的7-11什么的,就和李乐一商量,干脆自己开一个。 折娜娜接了这个活,背着包去了鹏城,在7-11当了仨月的营业员回来之后,和南边那个新的服务区一起,搞起了这个“速驿超市”。 开张之后,才发现,真挺挣钱。 李乐昨晚上看服务区上半年财务报表,连续两个月稳定在了每天两千五左右的流水。 夏天一来,冷饮生意再跟上来,估计这个月能突破三千。 李乐还在盘算着,小雅各布从虎头奔上下来,径直走到李乐身边,“李,这里挺开阔啊。” “还行,就是地方大了点。走,带你转转,看看和你们那边的服务区有什么不一样。” 李泉给介绍,董泰翻译,李乐偶尔补充两句。 牵扯到工作,小雅各布似乎换了一个性子,听得多,说的少,但是每次开口,问的都是关键问题,比如人员的服务培训,车辆动线的设计,整体安全的保障。 有没有急救设施,有没有拖车服务,有没有残疾人和母婴设施。 就连卫生间打扫频率和消毒记录都得拿过来让董泰给翻译。 有的问题,李泉听得直冒汗,还是李乐给接了过去解释。 四个人转了一圈,倒是引得不少来往歇脚的路人,指指点点。 服务区的员工也都小声议论,老板领着的洋鬼子是哪来的,干嘛滴。 外商?可瞅着这年纪也不像啊?再说,总在电视里看新闻,麟州但凡来一个外商,不都得大小领导跟着,前呼后拥的,哪有这样的。 而且,不去看矿,看炼焦厂,看化工厂,来这前后不靠的服务区干嘛? 盯着一圈好奇的目光,李乐指了指小楼,“那边是办公区和临时旅店,看完咱们去办公室谈。” 看完略显简陋的临时旅店,几人进了办公室。 折娜娜客串了一会服务员,端茶倒水切西瓜,摆弄完,刚要走,被李乐一个眼神给留了下来,悄悄的找了个边角的地方坐了。 “李,恕我直言,这里还不能被称作完整意义上的服务区。”小雅各布一脸的认真。 李乐笑笑,“当然,我知道,这里距离欧美,或者小鬼子那边的标准,还差的很远。” “所以,李,你认为最大的差异在什么地方?” “几个点,一,设施,二,服务,三,标准。” 小雅各布没接话,示意李乐继续。 “先说设施。受到投资金额的限制,我们这个地方,不可能有那么多标准化定制和如今市场上先进的设备设施。东拼西凑的有,自己动手的有,甚至是捡别人淘汰的东西,修修补补继续使用。” “但是,我们是在不断地完善和改进过程中。”李乐冲李泉说道,“大泉哥,咱们刚干的时候的照片还有么?” “有,等等。” 李泉起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牛皮文件袋,递给李乐。 “这是我们一开始没有改造时候的情况。”李乐从文件袋里,掏出一沓照片,摆在几人围坐的小桌上。 董泰捏起几张照片,凑到小雅各布身前,一张张翻看着。 最早的一片杂草丛生的围起来的大院,破败的房屋,崎岖坑洼的路面。只能用一片凋敝、萧索来形容。 不过再对比一下现在的环境,干净、整齐,人流如织。 而这些,仅仅只用了三年多的时间。 李乐深知这些老外的尿性,他们喜欢听故事,而自己,就把真实的过程展现给他。 “第二个,服务。娜娜姐,咱们的培训记录给拿过来。” “好咧。” 折娜娜从文件柜里,拿出一厚摞,三个大文件夹,捧给李乐。 “这是我们这两年多的员工培训记录,包含服务标准,流程,言行,规章制度等等。” “你刚才看到的服务区工作人员,九成以上是原来在家种地的农民。而我们在三年内,就把这种原本靠天吃饭的农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小雅各布虽然看不懂培训记录上的内容,到是连续紧凑的时间,和密密麻麻的签名,让他没明白了,李乐或者李泉在人员管理方面的能力,还有为努力完善服务所做的各项工作。 “第三,标准化。这个东西,我们有规章,管理手册,虽然和你们那里的ci,vi,p有差距,但这正是我希望能够得到除了资金帮助之外的另外一个需求。” 小雅各布抿着嘴思考了一会儿,又从随身的包里,取出前两个月离开燕京时,李乐交给他的报告和商业规划。 “李,我想,我们需要参照着这个,好好谈一谈。” 第294章 我除了给钱,还能干什么? “,李,你的目标是这几个地方?” 一张土地摊在桌子上,小雅各布拿着铅笔,在燕京到津门到泉城之间,姑苏到沪海到临安之间,羊城到鹏城之间,划了3道红线。 “不止,还有这里,这里,以及这里。”李乐又拿过笔,划拉了几道。 “你划的,属于在经济圈和经济带的范围内。我划的,则是内陆能源、人力资源,以及各种原材料的向沿海地区运输主要线路,而且,你发现没有。”李乐圈了沿途的几个城市。 “这几个城市,有着丰富的旅游资源,现在还不显,但是再过几年,旅游开发的高峰期到来,这几个地方的车流量不会比那几条少。” 如果拿着二十年之后的高速公路线路图进行比对,可以看到李乐和小雅各布画的几条线路,分明是京沪、京港澳、沪蓉、大广、长深几条高速公路的方向上。 “我们可预见的几大沿海经济区的发展,但是别人也会预见到,尤其是你们国家的高速公路,所有权和经营权,除了极个别的,都是属于国有。” “而国有存在的问题就是,他们肯定会自己组建专门的服务公司来经营服务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介入进去,而且在形式上怎么把握?” 李乐捏着笔,笑道,“我给你的规划里的数据你看到了,国内468个服务区里,基本上属于官建官有官营,但是这类管理形式,注重的是国有资产的保值,但实际的经营效益差。” “原因就在于,现在的服务区还属于事业单位,你指望事业单位来进行商业化运营,肯定会出现问题。统计数据里面有,全国服务区超过80都在亏损,这属于增加了国家的负担,现在的经济环境下,这个肯定要改变,而且正在改变。” “而改变的方向,就是过渡到官建官有民营、官建民有民营,以及民建民有民营上来。” “现在有的地方开始对服务区进行分割承包,管理权归公家,就是典型的官建官有民营。” 董泰听了,说到,“这不是就是当房东么?盈亏我不问,我就要每年的租金管理费,旱涝保收。” “对啊,但是这种经营模式,一开始可以以提升服务区的经济效益,但后续会导致经营者之间的不断竞争,造成服务区经营的紊乱。就比如,你要是人流量大的路线,你租个柜台卖东西,承包个餐厅干餐饮还有的赚。但是人流量小的呢?谁干谁倒闭还是想法坑蒙拐骗宰客?一个鸡蛋卖五块,一碗泡面卖十块,快餐吃不饱,吃饱花钱高,影响谁的形象?” “官建民有民营呢?”李泉听了半天,终于开口。 小雅各布举手,“我知道,这种就是bot模式,即build,operate,transfer,建设、运营、转让的方式。对服务区的建设经营进行配套招标,吸引投资,进行建设经营,在约定期限后,官方将服务区收走,经营业主退出。” 李乐笑笑,“对,这种的优势是节省了建设资金,收为国有后,保证了资产的保值。但是对于经营者的产品、服务、价格难以控制和监管。” 小雅各布想了想,“那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是,根据我们现有资金的状况,因地制宜,从分割承租单项服务项目,到整体承包,bot,都可以做,但最后要过渡到共建共有民营的方式上去。” “共建共有民营?” 李乐一点头,“对,和高速公路公司,组建合资的服务区管理公司,大家都出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负责你的管理职能,我负责我的业务经营。充分发挥各自的职能和长处。” “但有几个点要抓住,一、统一品牌,形象和服务流程标准,二,要形成差异化服务项目。经营业态从简单的小卖部、小吃摊、大食堂,变成特色超市,餐饮,休息,休闲,住宿,多种服务项目完善的商业和服务综合体,成为城市功能区的延伸,而不是一座孤岛。” 几个人聊到了中午,折娜娜出去两趟再进来之后,招呼道,“走了,吃饭去。” “吃饭?董,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羊肉?”小雅各布一听到吃饭两个字,顿时双眼放光。 “放心,早就给你备好了。”李乐起身,“走,吃饱喝足,咱们再说下面的问题。” 一顿全羊宴,演示了一只羊身上各种部位的吃法,而小雅各布,从小心翼翼到风卷残云,充分展现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吃完饭,李乐和又吃撑了的小雅各布一起钻了服务区后院的果园,到河边溜达消食。 虽是七月份的中午时分,但是河边树荫下,还是有阵阵凉风。 “李,我还是想问,这个项目的切入点在哪里?” “恕我直言,在你们这儿,太多生意上的事情,讲究的是人际关系,以及和相关业务负责人的之间的利益勾兑。” 李乐笑笑,“别说的这么隐晦,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们也好不到哪去,我们这好歹还有纠错能力,你们那,建个试剂厂,就能送出十年扎金索斯全家旅游套餐的,也不在少数。” 小雅各布耸耸肩,一副无奈的表情,“所以,你知道该怎么样开展业务?” “今年正在审议《招标投标法》,估计在明年就会正式颁布,以后所有的公共基础建设相关项目,都会进行招投标程序。而且在去年开始,就在粤省、浙江和苏省高速路的服务区,开始个人部分承包和民营相关的管理公司运营试点,采用的正是招投标的方式。” “不过很不巧,相对专业的、民营的、有相应资质的,像我们和尚湾一样的公路服务区运营类的公司,一个没有。” “你怎么知道?” “我有资源啊,我们学校的经济研究院有第一手的信息材料。”李乐这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就是,老子特么上辈子城投公司项目管理部的活不是白干的好。 “现在我们面临的局面是,如果局限于本地发展和资金,就会在这个都不专业,没有相应管理经验,和规范的商业运作理念的时期,错过时机。等我们再想参与进去,早被人家把好肉给吃掉了,只剩下汤汤水水和一些边角料,所谓的先发优势也就没有了。” “可就是招投标,有时候也只是一种形式。”小雅各布说的很直白。 “所以,还需要你。” “我除了给钱,还能干什么?” “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及,外来的和尚才好念经呐!” 第295章 我就知道恁俩有事儿 其实,李乐对小雅各布的专业性和认真程度,还是很佩服的。 在有些问题上的表现,充分证明着欧洲老牌家族里不养闲人的理念。 虽说经过几次的沟通,大概能感受到小雅各布的想法,不过,这孙子公事公办,该有的程序依旧一个不少。 剩下的几天里,他和董泰两个人,对和尚湾的两个服务区的设备设施,人员情况,财务盈利状况,相关资质和法律文件,很仔细的调查了一遍。 最后拿着一份投资意向书,找到李乐。 “李,现在的问题是,你们原来的股东里,有一家动植物保护机构,属于你们的国有单位,这种,不符合我们当前的投资原则。” 神特么动植物保护机构,李乐翻了个白眼,“那叫植物保护站,是农业局下属的公益性质的部门。” 李泉凑过来和李乐嘀咕两句,李乐点点头,“这个问题不大,本来他们就是要退出的。” “退出?” “是的,原本我们之间有协议,植保站用场地租金入股,期限是三年,今年正好是三年期满,植保站不打算继续持有股份,退股后,服务区将会每年支付场地租金给植保站。这样,你就没有顾虑了。” 小雅各布一拍手,“当然!” 其实,这三年,植保站作为股东,每年的分红早已经超过当初拟定的场地租金,但如今植保站用来入股的马甲,那家农药店,早就关门大吉。 再想继续持有服务区的股份,政策上不允许。 一个小问题解决掉之后啊,两家的意向协议很快达成。 约定两家共同出资,成立一家高速公路服务区经营管理有限公司。 小雅各布一方因为投资公司还未注册,只能暂时以董泰的名义,出资30万,占股30,等投资公司成立,再做变更。 剩下的70里,折娜娜5,李乐30,李泉35。 折娜娜听到后,悬了好几天的心也落了地,毕竟她知道,这股份当初是在怎么来的。 公司名称,还叫长乐。 至于今后的业务方面资金需求,小雅各布将会以股东借款的形式提供,当然,利息不能少。 签字,盖章,皆大欢喜。 而李泉和折娜娜还有份额外的见面礼,小雅各布通过银瑞达参股的欧洲高速公路服务站运营商autogrill,安排两人下半年去一趟意呆利进行参观和学习。 至于新公司的业务切入点,董泰从李乐手里,拿来了宁沪,沪杭,京沪线上的几段在今年下半年和明年开通的时间节点。 准备回到燕京后开始跑部,至于该找谁,还有比校友更方便的关系么? 李泉则是要负责相关资质的升级和办理。 事已至此,似乎告一段落,但李乐在小雅各布眼中看到的绝不止这些。 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又或是刚开了个头,就被李乐给搪塞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带着小雅各布看沙漠,逛草原,终于在杭旗草原骑了一天马之后,小雅各布顶着漫天的星星,摸黑,钻进了李乐的帐篷。 “艹,你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干什么?”李乐捂着胸口。 “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这样很失礼。” “是你钻我帐篷,搞清楚好。”和小雅各布厮混了这么久,李乐的口语突飞猛进,少了那种在脑子里转中文再转英文的过程。 “李,直说了,你那个服务区的项目,在我看来,只是个餐前甜点。” “怎么,你还想吃正餐?” “谁不想?”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这个事,我不是给你说了么,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我们凭借自身的能力,足够了。” “高速服务区项目,已经体现出我的诚意。”小雅各布不为所动。 “你的意思是,高速服务区项目是以投资煤矿作为前提条件的?”李乐皱起了眉头。 瞧见李乐的表情,小雅各布赶紧摆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投资高速路服务区项目,也是一门好生意,利润虽然不高,可胜在长期和稳定。” “不过,自从看了你对于煤炭市场发展方向的分析,还有最近已经逐个应验的判断,我越来越觉得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可你也知道,不可能让你进来的。这关乎于政策。” “我明白,但是我要说,我们换一种方式呢?绕开你口中的政策。” “什么意思?” “如果我来给你提供融资渠道呢?比如,委托贷款。”小雅各布找了把马扎,坐到了李乐对面,“这样,能在短期内,帮你们尽可能多的收购其他煤矿。” 李乐摸了摸脑袋,“走定向委托打款,提供资金,然后收取利息?” “是的,这是我能想到最便捷的方式。我计算过,如果依照你对市场发展的预估,以这种形式提供融资,我所能得到的收益率不比投资其他诸如网络公司来的少,而且,还不用承担股权投资风险。” “资本的逐利性啊,看到块肉就不松嘴?你属狗的?” “谢谢夸奖。” “艹!” “你不觉得这是三方受益的行为么?企业获取资金,发展壮大,只不过要从盈利上给付一定的利息,银行承接委托贷款业务,收取管理费和吸收存储资金,三是投资机构,能够获得额外利息。” “另外,你前期做了那么多工作,把十三家煤矿进行整合,仅仅只是为了占据那几个百分点的股份?要我说,十三家股东,人数太多了。” 说到这,小雅各布突然笑了起来,“把这些人,从独立的矿主,变成了股东,就好操作了。” 李乐听了,盯着面前的小雅各布,有些理解了那句话,狼群里养不出狗来。 “你这么做,最终的目的呢?” “ with better people, you will bee better!” “你在恭维我?”李乐眨眨眼。 “不,我这是在你身上看到的未来。你知道,我们瓦伦堡能走过两百多年不倒,除了我们自己,更重要的一条是,我们很会在微末时结交朋友。” “当我们自己稍显平庸时,跟随那些优秀朋友的脚步,未尝不是一条捷径。” “你就这么相信我?” 小雅各布歪头想了想,“我相信我的眼光。” 说完,小雅各布伸出手,李乐笑了笑,也把手伸了出去。 只不过没想到这孙子握手之后,又是一个拥抱。 “哎,李乐,小雅在你这儿么?那边说晚上要去” 董泰掀开门帘进来时,就看到小雅各布和光着上身的李乐抱在一起。 顿时嚷道,“哎哟,我去。我就说,恁俩肯定有事儿!” (感冒,写几个字头晕目眩。见谅,凑活看,谢谢!) 第296章 成子找不到了 夏天的草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浪漫。 苍蝇,蚊子,以及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飞虫环绕下,那种躺在草地上数星星的场景,也就是在电视里才能出现,除非你家和蚊子是亲戚。 更何况,草地上的布雷一样的一坨坨牛屎,干湿混合,风味独特,踩上去都能没过脚面。 董泰图气氛,拉着李乐两个人想来个草原、星光、夜酒。 结果三个人没能撑过五分钟,就灰溜溜滚回了帐篷。 “这特么还不如在城里楼顶上呢。”董泰拿过一瓶风油精,在身上寻着红疙瘩涂了一个又一个。 “董,给我用用。” “咬你哪了?” “那里。” “哪里?” 小雅各布要脱大裤衩,被李乐拦住,“噫~~~~~” “这有什么要夸奖的么?” “这蚊子下嘴角度挺刁钻。” 董泰把风油精递给小雅各布,“够得着,能看见?不行让李乐帮你?反正你俩已经” “去你大爷!” “这有啥,他们那已经快要要合法化了,还能登记呢。” “滚蛋!” 躲到一边儿擦完的小雅各布,蹲着马步龇牙咧嘴的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说你们那男男和女女都能领证结婚了。” “这不很正常,我们家也有啊,我一个堂哥,宣布出柜那天,我们还给他开了场趴体,祝他找到了真爱。” “哦哦。”李乐悄悄地,把他的凳子朝董泰那边踢了踢。 “对了,董,我刚和李聊过了,准备用委托贷款的形式给万安矿业提供资金支持。” 董泰一愣,转头看李乐,“你不是不同意的么?” “我不同意的是股权投资,这种送上门的钱,只要利率还可以,没什么附加条件,为什么不要。” “怎么,你要加码了?” 李乐点点头,“现在看,原本想的还是小气了些。” 知道内情的董泰“嗯”了一声,“行,我就是一个打工仔,你们俩咋说,我咋办。” “小雅,这活,得加钱。” “合伙人,期权,你选一个。” “选个屁,我都要。” 。。。。。。 对于小雅各布口中,只有他和董泰两个人,现在处于皮包公司阶段的“大富豪”投资,还有各种繁琐的手续在等着他们。 所以李乐倒也不着急,两件事情定个框架,具体细节问题等小雅各布开张了再说。 余下几天,李乐三人在伊盟旅行社导游的带领下,吃吃喝喝,逛山游湖。 等回了岔口镇,钱吉春早已经等在家里。 “钱总,来了?” “淼弟,你这,董老师和这位来,你也给额说一声,额好准备准备不是?” 钱吉春拉着董泰的手,亲热的不得了。 而对小雅各布,却少有的拘束和紧张。 李乐看到眼里,乐道,“钱总,不至于,这就是一正常的老外,又不是以前没在长安燕京城里见过。这次就是朋友来玩,想过在两天联系你。” “倒也不是,就是第一次和老外坐这么近,不自在咧。”钱吉春侧身低声道,“以前见得都是金毛绿眼,和金丝猴差不多,这个,咋像峨眉山下来滴?” “品种不同,兴许以后能经常见到,你就习惯了。” “哦,好,嗯?撒?”钱吉春忽然反过想来,“有事儿?” “等明天,明天和你说。” “哦,哦好。” 李乐一转话头,“柳寨那边的两个矿怎么说?” “嗯,意向协议签了,财务那边的人,签字那天下午就过去了,按着董老师和张凤鸾教的,开始核对两个矿的账目和支出情况。”钱吉春说话的时候,脑门上面泛起抬头纹。 李乐一瞧,“咋?有问题?” 钱吉春瞅瞅四周,把李乐拉到院门口,“小的那个矿,除了账本乱点,其他还好说,就是那个大的,不光是好多东西和钱都对不上。” “还有就是查出来,三年里那边矿上出的事,和报到安监那边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李乐有些糊涂。 “这么说,下矿的人,在安监都是有花名册一一对应的,咱们岔口这边,以前有丁胖子在,三天两头就来对人头。但凡出了事,伤了滴,死了滴,都得往安监哪里报告。” “死人赔多少,伤了赔多少,都是有数滴。而且,死一个人,矿上都得挨罚款。加起来就不是小数。但凡超过三个人,属于群死群伤事故,不光罚钱,老板矿长,还得蹲班房。” “可柳寨那边,根本没丁胖子这么严。” “所以,你是说,现在那边矿上死的人和矿上出的赔偿数,对不上?有私底下解决的?”李乐听了钱吉春的解释,大概明白了。 “对。” “几个?” “现在查出来的,一共是二十万没了去向、按照私下的规矩,就是两个人。不过” “不过啥?” “就怕再有前几年用的那种黑工,要是家里来找,一条命,两三万,就打发了。” “他们敢?”李乐皱起眉头。 钱吉春一摆手,“有什么不敢,只要安监那边不说话。” “要照你这么说,丁胖子还算好滴咧?” “那可不。”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咋办,回头找丁胖子汇报呗。”钱吉春扯了扯领带,“这事儿,该是谁就是谁,咱们没必要替上一家擦屁股。” “嗯,上报,不过,就怕这事儿都成了惯例,拿钱的不说话,你也找不到人。” 李乐知道,黑金时代,有多少想象不到的悲剧发生在漆黑的矿洞里。 那时候过来的矿主,那个敢说自己手里没过过人命?一句破财消灾,其实说到底,都没把人命当回事。 “钱总,咱们别把人不当人就成了,能有的安防该上就上,不能怕花钱。矿长、副矿长下井,咱们得把这规矩定死。” “嗯,额明白。” 晚上,钱吉春在做东,款待董泰和小雅各布,请了老师傅掌勺,摆了一桌麟州八大碗的席面。 小雅各布哪见过这种传统的席面,一时间只觉得筷子很忙。 “李乐,我们明天回长安,你跟我们一起走?”董泰凑过来小声道。 “不了,我这边还有些事,晚两天再回。” “那行。这次回去,我尽快去把公司的事情落地,十月份应该差不多了。争取年底前,把这边的两件事给搞定。” “那就燕京再见呗。” 李乐端起杯子和董泰碰了一下,一杯酒刚咽下去,还在吸着凉气,屁股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掏出手机看了眼,起身给桌上的几人指了指手机,出了包间。 那头接通,就听一个男声说道,“大李总,我是吴昊,没耽误你。” “没事,正吃饭呢。你说。” “是这么回事。小李总不是前天去了平江了么,当时有事找他还能打通,但是从昨天到现在,他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状态。” “咋?” “知不道哇,我是夜里白天,隔一个小时就打一次,刚开始是没信号,后来就变成关机了。” “成子是不是把手机忘在宾馆里了?” “那也不能两天都忘了?”吴昊咳嗽一声,“不过我今天看电视,说是平江那边发洪水,所以,不怕一万就怕” “发洪水,可能没信号基站受影响,你找找看他住的宾馆有没有电话。” “我试过了,他那边的宾馆也打不通。” 李乐揉揉脸,刚想说什么,一抬头,正好瞧见墙上的挂历,1998年,心道,艹! 第297章 南下 三天前,成子到的平江。阴雨连绵,不见天日。 成子只觉得潮热难耐,一身的汗挥发不出来,就那么贴着皮肤,又黏又密,憋得难受。 不过事情还是得办,按着李乐给的单子,成子开始在城里转悠,在各家卖酱豆干的店铺门口询问。 终于打听到一个,只想着明天过去寻人,瞧瞧有没有李乐说的那种叫“辣条”的东西。 只不过睡到半夜,突然听到街边有人拿着喇叭在喊,洪水,洪水,各家注意躲避,向高处,向高处移。 迷迷糊糊的跟着众人来到房顶,还没睁眼,耳边传来惊呼,“洪水,洪水来了!” 一个西北长大的孩子,哪里见过洪水漫天的样子。电视屏幕外的人,永远感受不到那种震撼的恐惧。 成子蹲在房顶,和周围的人一样,顶着块塑料布,向下望去。 其实这时候,塑料布也就是个心理安慰,全身早已经湿透。 平地起江河,吞卷才一瞬。 江河平缓时,声若流莹,清脆悦耳。可一旦成了洪水,便声如闷雷,震人心脾。 眼瞧着原本只到腰的水线,眨眼间就已经接近房顶,手一伸,就能摸到。 黄泥汤一般的洪水,从脚边卷着浪花,由高向低,呼啸而过。 水里夹杂着你能想到和想不到的东西,翻卷着向前。 从门板到木椽,从冰箱到三轮车,从鸡鸭尸体到还能哼哼两声的猪猡,挣扎在木板枯枝中间的猫狗。。 成子分明看到有几副棺材,不知道从哪被裹挟而来,在洪水里跳跃着,上上下下。 甚至还有汽车,忽忽悠悠漂浮着,打着转,在撞到几处大树之后,停在一间矮屋的房顶,左右摇摆。 成子还在琢磨着后面还会看到什么东西,脚底一凉,低头见洪水已经漫过了宾馆房顶的女儿墙。 这,咋办?成子的腿有些抖。 。。。。。。 李乐等到第二天一早,等来了吴昊的电话,就一句还没有打通,让李乐敲起了董泰的房门。 “你不是还要待几天的么?” “不待了,长安那边有点事得赶紧过去处理。” 瞧见李乐紧缩眉头,也不愿意细说,董泰点点头,“我去叫他,一起走。” 南下的车开的飞快,充分发挥了虎头奔的性能,李乐和董泰换着开,夜里十点多,看到了长安城墙。 “我走了,有事咱们回燕京再说。” “嗯。” 瞧着李乐跑进一处挂着铁路食品厂门牌的院子,董泰嘀咕道,“他到这里来干嘛?” 小雅各布睁开惺忪的睡眼,“到哪了?” “哦,到长安了。” “哎?李呢?” “有事,先回了。” “明天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情况,需不需要帮忙。” 李乐进了厂区办公室,李会计,吴昊和肖依依已经等在那里。 “具体怎么说?”李乐问道。 “那边还在下雨,已经发了警报,我试着和那边联系,听说那边的江水已经漫过大堤,整个平江县城已经被大水淹了,没电,没通讯,进出道路全部被洪水拦上了,正有部队朝那边开进。” “坐火车能过去?” “悬,现在铁路线都给淹了,恐怕只能到周边几个大城市。” 开了一天车,李乐腰有些受不了,找了椅子坐下,揉着眉心,一点点回忆着当年在电视里看到的场景。 钢铁长城,中流砥柱。 橘红色救生衣铺天盖地,鲜红色旗帜漫卷之下,万千人大堤之上,“堤在人在”的吼声震天。 一声令下,十万人齐跃江中,手挽手筑人墙拦阻洪峰。波涛汹涌中,依旧屹立不倒,奋起打桩的背影。 大雨滂沱中,脚踩泥泞,背负沙袋,前赴后继,冲向堤坝的绿色长龙,擎天扼浪。 原本良田阡陌,城市街巷,成了一片泽国,冲锋舟,皮划艇,人拉手抬,将被困群众带出险地。 李乐抬起头,“家里账上还有多少钱?仓库里还有多少存货?” 李会计想了想,回道,“除去应付款,还有十五万左右。库里,除了明天定好要发的,还有三千箱。” 李乐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紧。 “昊哥,安排一下,和咱们有往来的车队,找一找,有没有愿意去平江的大车。” “肖姐你和长安城里几个超市联系一下,矿泉水,方便面,照着账上剩的钱,一分别留。” “找车拉上,最迟,后天,开车去平江。” “不是,大李总,咱们,咱们自己还,这钱” 话音刚落,几个人就知道他的意思,可这事儿。 李乐一抬手,“别劝,也别嘀咕,按照我说的办,厂子里自会有办法。” 肖依依小声问道,“那咱们后面的订单?” “给人家说明,特殊情况,晚几天再发,应该都会理解,实在不行的,把预付款算算,给我说一声,该退就退。” “这时候,有多大力,使多大力。” “抓紧动起来,我出去一趟。” 来去匆匆,李乐吩咐几件事情,拎着包走出了办公室。 身下办公室里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这时候,还说啥?”吴昊叹口气。 “嗯,我去联系下面的经销商和百货公司,看看从哪调货。”肖依依起身,“碰到这样的老板,嘿” “行了,都动起来,我去仓库看看,准备准备。” 。。。。。。 一辆出租车里,李乐拿起手机拨出号,几声等待音之后,“喂,陆叔,我李乐。” “我刚从麟州回来,这边有这么个事儿” “嗯,我知道,所以才找你帮忙,哦,好,好,那我回头叫这边的人联系你,嗯,成,那就一起,你直接给她报个数就成” “谢谢陆叔,放心,肯定的,我不过去,哎,好!” 李乐挂上电话,琢磨了一会儿,又开始打电话。 “喂,你们家里,有没有慈善基金你先私人借我三十万,艹,行,知道了,知道了,肯定会挂上去,放心。” “钱总,是这么个事儿能凑多少凑多少,捐钱,给谁?给特么个屁,这时候,干净的水最顶用。给他们说,就算给自家娃,积德积福” “多少?别影响正常经营,哎,好,你来,你来干什么?不行,不行,我又不去,放心!” 一通电话打完,李乐才发现,车子早已经停在了自己楼下。 “啊,不好意思师傅,光顾着打电话了,给。” 李乐从兜里掏出钱,递给司机。 “后生,看你这,是给南边送东西?”司机扭过头,问道 “啊。” “算了,车钱不要了。” “那不行,你这大晚上的。” “行了,额这一晚上可不少挣,不缺你这一个。赶紧下,别耽误额拉别人。” “嘭!”车门一关,司机从窗口摆摆手,一溜烟走了。 李乐抬头,看了眼自家漆黑一片的阳台,呵! 第三天一早两点多,铁路食品厂的仓库前,三辆装着满满的矿泉水,方便面,还有卤蛋的九米六高栏货车,一字排开。 陆桐瞅瞅一辆车副驾上的李乐,一脸的不高兴。 “不是说你不去的么?” “哎呀,您怎么来了?”李乐嬉皮笑脸。 “别废话,下来!” “不下,这都要走了。” “你不下,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 “叔,您信不信,给他打,他肯定也让我去。” “你,你这娃” 陆桐琢磨琢磨李晋乔的做派,估计,哎,这一家子,脑子都不正常。 眼瞧劝不动,陆桐只好从兜里掏出笔,找了张纸写上两个电话号码,递到李乐手里。 “这是啥?” “我有个同学,在潭州当个小官,你到那,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 “嘿,谢谢陆叔。” “谢个屁,注意安全,你这牵着的,可不是一个人,记住了?” “嗯,知道,走了啊!” 车子开出大门,陆桐看了半天,一捂脸,“这碎怂!” 三辆大车,出了城,到了国道的收费站,等了不到十分钟,又有四辆大货车停到跟前。 吴昊从车上下来,找到李乐。 “大李总,这下都齐了。” “嗯,我走了,家里有事,你们先商量着来,我这边要是打不通电话,你直接找陆总,听他安排。” “知道了,你慢点。” 七辆大车,如一字长龙,七柄长剑,轰鸣着,冲出收费站,一路向南! 第298章 财源广进达三江、东风夜放花千树 越向南,李乐的心情像天气一样,越来越阴沉。 自从过了豫鄂交界的舂陵,天气也从阴云密布不见日头,变成了雨水连绵。 路上车流明显变缓,不断有前面司机掉头转向,停车加油时,有司机相告,往南的国道,好多路段大水被淹了,只能涉水过去。 七辆车,冒着大雨,硬着头皮过了孝城,在一处叫府环河的地方被拦了下来。 一问才知道,原来府环河大堤涨水,已经和堤坝平齐,堤上堤下全都是抢险的人群和车辆,通往那里的国道已经被封闭,大车,要么绕,要么等。 李乐一琢磨,再等,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聚拢司机一商量,干脆,绕路,终归能有路到萍江。 有去过的,说那里四通八达,南北汇聚之地,难不成还能成了孤岛? 车队掉头,向西到荆山再向南,下国道上省道,终于在路上奔波了两天之后,看到了通往萍江的路牌。 一路行来,只顾着赶路,只记得沿途有的路基下方农田里,原本用来分隔的阡陌都已经消失不见,农田变成了湖泊,看上一眼,便匆匆前行。 而到了萍江之后,才看到远山挂下的条条水龙,看到垮塌的路面和公路两边接近淹过的屋顶,混浊呈黄泥色的洪水中漂浮着哪家被冲垮的房子的门板,木梁,成片的死猪家禽,肚皮朝上翻着白眼的死鱼,水草,竹筏、枯木,倒翻的车辆农机,一片泽国。 而经过被以后好多人感恩,获得一天假期的那位屈夫子所投的江面,原本想象中清净如镜的水中,如今却夹杂着大量的泥沙,大雨中翻着半人多高的浊浪,呼啸着从眼前飞奔而过。 李乐和司机一阵沉默,之后,车队明显有些加速,朝着县城进发。 过了一座桥,车队又被拦了下来。 两辆绿色的军卡横亘在通往县城的路口,几名穿着雨披,手持红色小旗的士兵,引着车辆靠在路边。 “什么事?”李乐开窗,探出头。 “你们从哪来的,前面封了,进不去。”一个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道。 “封了?” “对,城里淹了,车子都进不去,现在正趁着洪峰间隙组织搜救,把困在里面的人给转移出来。” “我们过来送物资的。”李乐指了指后面的几辆大车。 “什么物资?” 当兵的扭头瞧见车上有挂着的横幅,退了几步,看到几辆车上面印着陕省万安矿业,丰禾食品,长铁精工,还有一个上面是一溜洋字码,不认得。不过后缀都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驰援湘省救灾物资”,“情系灾区,携手同心”这种口号。 “矿泉水,方便面,卤蛋,还有饼干,塑料布之类的。” “一、二、三七!七大车都是?”当兵的喊道。 “对,都是的。” “艹!” “咋啦?”李乐一愣。 “没事,没事。你等等,我去叫我们连长过来。” 当兵的说完,踩着没过脚面的积水,跑向军卡,冲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比划着什么。 没一会儿,两人一起朝车队走来。 “你好,同志,小黄说你这都是运来的救灾物资?” 李乐眼尖,透过雨衣的缝隙,瞧见军官领口的一毛三,在看脸,皮肤黝黑,五官棱角分明,浓眉大眼,一看就是那种电视台春节时,向全国人民祝贺新年的军人标准像。 “对,我们从长安一路过来的。” “长安,这么远?”军官嘀咕一句,又说道,“辛苦你们了!” “没事,没事。” “县城里现在已经被大水淹了,最浅的地方都有个一两米深,车子根本开不进去,我们救援也只能用皮划艇、冲锋舟。你这,肯定不成。” 李乐想了想,“那县里有没有灾民安置点或者救灾物资接收点,我们把车开到那去,移交给当地。” “这个,好像有,不过我也不清楚。这样,你等等,我去联系一下领导。看能不能找个当地的干部来领你们过去。” “好!” 军官上了辆212,带头朝县城方向开去。 等了十多分钟,也没见车子回来,不过李乐却瞧见,军卡旁边的几个兵,眼神一直朝着车队瞄。 想了想,李乐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走到车斗旁,踩着轮胎,扒着车栏站了上去,撩开帆布,从里面掏出一袋矿泉水,一箱子卤蛋,拎下来,朝军卡走过去。 “兄弟,给。”李乐招呼刚才拦车的小黄,把水和卤蛋递了过去。 “你这,不行,不行,我们有纪律,不能” “嘿,想什么呢?一共二十,给钱。”李乐打断道。 “拿群众,啊?” “有钱没?没钱我拿走了啊。” “有有有。”小黄一转身,和另外几个人低头嘀咕两句,凑起了零钱。 “给。” 李乐接过钱,数了数,“正好,二十,东西拿走。” “谢谢啊。” “小事儿。” “哎,这是啥?鸡蛋?”小黄示意手里的卤蛋。 “哦,我们厂子做的,五香味儿的。” “怎么吃?直接撕开还是?” “直接吃就成。” 瞧见小黄拎着东西跑过去,几人拆开矿泉水,拧开盖,咕咚几口就干掉一瓶,李乐长长的叹了口气。 刚要转身,就听到212发动机特有的“哐啷”声,那个一毛三的军官带着一个身穿橘红色救生衣的中年男人下了车。 “你好,同志,这是城关镇的占副镇长,他知道接收点和安置点的具体位置,让他带你去。” 李乐打量了一下一毛三身旁的占副镇长,又矮又瘦,个头只到自己胸口,救生衣穿在身上,像是夹在两块面包里的香肠,只留个脑袋楼在外面,大裤衩,光着脚,一腿的泥巴,一脸的憔悴。 “你好,同志,我叫占三江,你贵姓?” “我叫李乐,长安来的,这次是给咱们县送救灾物资的。”李乐手一指身后的七辆大车。 占三江顺着李乐的手一瞧,愣了,好半天才说道,“不是,你的意思,这几辆大车都是?” “对,都是。” “你们哪的?” “不说了么,长安,陕省过来了的。”一毛三在一旁提醒道。 占三江揉揉脸,“不是我们省里,市里安排过来的?” “不是,我们是企业,不是公家单位安排的。” “这,这” 其实也不怪占三江迷糊,这年头,还是带着计划经济时代的救援方式,尤其是在救灾物资上,几乎所有东西,都靠上级划拨,调配。 企业想捐助,基本都是给捐款,但是捐款,咱们有懂的。 所以像李乐这种,跨省,直接拉着东西到地头的,极少见。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们这和你们这几家企业,有关系?” 李乐一琢磨,得,忘记这茬了。 现在这场洪水,不是具体到那个县市,而是全流域,横跨六省的大范围灾害。 自己这一路下来,经过这么多地方没停,唯独给拉到这儿来,总得有个说的过去的缘由关系。 李乐多鸡贼,眼睛一转,开始编,“革命老区,将军县,这不就是关系?” “哦,哦,是是。”帽子太高,占三江一时间也想不出比这更伟光正的理由。 “占镇长,那您领路,咱们走?” “哦,好。”占三江点点头。 一毛三会意,拉着李乐,“坐我的车。” 三人刚要上车,却听到一毛三吼道,“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啊,连长,喝水呢,给你。” “哪来的水?你们要人家东西了?” 李乐赶紧走过去,“买的,买的。钱还在这儿呢。”说着,掏出一把零票,晃了晃。 “真的?”一毛三看着李乐。 “真的,还能骗你不成,瞧瞧这一块五块七八毛的,也就你们兜里才这么零碎。” “我们有纪律。”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知道知道。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 “呃,对!” “您贵姓?” “刘东风。” “嚯,好名字,你是二炮的?” “你怎么知道?” “嗨,看你车牌还看不出来?大v么。不过你这名字挺配,东风快递,要你老命!” “过奖,过奖。”刘东风笑笑,又指指那几个兵,“好好看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三人上车,领着车队,绕过县城,朝不远处一片高坡上的建筑群驶去。 第299章 爽文男主四大姓,这位占了仨 高坡之上是县中,水灾之后,成了临时安置点之一。 车队开进校门的时候,引得众人的围观。 尤其是看到几辆大车里,满满登登堆起的东西之后,更是议论纷纷。 “呵,这是哪里送来的,这水得有几百件了。” “你知道个什么,这高栏车可能装,一千件都不止。” “那好,那好,一发水灾,水都不能喝了,那些消毒片味道太大,喝起来像喝药。” “哎,后面车上还有方便面。” “看见了,不还有饼干么。” “那是啥?看着一桶一桶的。” “像奶粉。” “奶粉?给谁的?” “脑壳进哒水?你不吃奶,小孩子不吃?” “哦哦,对对!” 等到车全部开进来,人们围上去,才看起横幅上的字。 “陕省?不是咱们省里下来的?” “这是么矿业,还有洋文,啥意思?” “矿业,听说他们那边有煤老板,老有钱,应该是他们捐的。” “你去过陕省没?” “哪里去过咯,就知道那边有兵马俑。” “我去过,火车得一天一夜。” “这么远,不容易,不容易!” “要我说,还是给东西好,直接发手里,捐钱不还是得换成吃滴喝滴?” “嗯,有心了,有心了。” 车队一停,占三江赶紧找来了民警和干部,嘱咐着喊上人,维持秩序,千万别看到东西,有人就上手,乱起来可不得了。 而李乐在瞧见围上来的人群,凌乱潮湿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溅满泥巴的裤腿脚掌,疲惫,迷茫,略显焦躁,以及见到东西之后,又有些欣喜希冀的眼神,突然警醒不少。 也跳下车,挨个叮嘱司机,先别下来,等这边接收的干部带人过来再说。 即便相信大部分群众都是好的,也相信工作人员的控制力,但也不得不提防。从古至今,凡是灾民聚集的地方,个别人一两句蛊惑的言语,就会变成一场混乱的局面。 占三江和刘东风安排人拉好警戒,便过来引着李乐去了操场上一顶白色的帐篷。 “三江,是不是市里调物资过来了,有水喝吃的没?现在烧开水都没了,吃的东西也就没剩几箱了。” 三人刚钻进去,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迎了过来。 “啊,林县长,不是,不是省市里送来的。是人家陕省的几个公司给捐献的物资,水也有,吃的也有。” 被唤作林县长的脑子突然一懵,指着占三江又问道,“再说一遍?陕省?没听说陕省和咱们有啥瓜葛么?国家安排了?” “没有,是陕省的几家企业捐赠的物资,七大车呢。” “哦,哦,人呢?” 占三江把李乐让了出来。 “林县长,您好,我是负责这次运送对接的,我叫李乐。” 林县长和占三江差不多的个头,就是胖了一圈,黑框眼镜之上,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被雨水一湿,变成了细细的几缕,依旧倔强的挡在光亮之前。 而李乐上前两步走到面前,林县长只觉得帐篷里光线一暗,再一抬头,乖乖,早就听说西北汉子,西北汉子,这就是? 也顾不得多想,赶紧伸手,“李乐同志是,你好,你好,我是这里的县长林叶楚。” 好家伙,这名字,爽文男主四大姓,您一个人就占了仨,早知道再活一次,额也选个符合男主的名字,比如林逸,林枫,林默然啥滴。 “您好,您好。” “坐坐,刘秘书,去拿几把椅子来,这里都缺胳膊少腿的。”林叶楚吩咐道。 部队换用绿色茶缸摆上桌,两人挨着坐了,李乐拿起缸子喝了口,一股浓郁的说不上来的味道。 “呵呵,现在都是在用消毒片。” “没事,人能喝就成。” “就这也供不过来,还好有你来了,谢谢啊!”林叶楚拿下眼镜,用衣摆擦了擦,“不过,怎么想着送东西过来的?还有,直接送到我们这来。” 过来路上李乐就已经准备好了词儿,“我只是负责过来押送物资,当不得您的谢,都是应该做的。” “这次整个流域发洪水,我家里几个长辈,从电视里看到,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后来说给捐款比如直接捐东西,还省了一道手续,干脆就筹了这些东西,让我跟车送过来。” “呀,都是好心人,爱心企业啊。”林叶楚又问道,“千里遥远的,怎么想着送到我们这里了。” “不是巧了么,正好说起这事儿的事后,电视里在放汨罗涨水,抗洪抢险的报道,还有,新闻词里说了,咱们这事将军县,红军县,革命老区,一合计,就选这了,不挺有意义?” 林叶楚伸出双手,和李乐握了握,“好,好,现在还有人记得我们这是老区,是红军县,不容易啊,谢谢!” “呵呵。” “我看你年龄也不大,是工作了还是上学?出来家里放心?”林叶楚一脸慈祥的继续套话。 “上学呢,开学大二。” “大学生啊,怪不得,怪不得,看着就知书达理的。长安的哪个大学?” “不在长安,在燕大。哦,对,差点忘了,这是我的学生证,还有,我们当地开的证明。” 证明是陆桐开的。 别小看这证明,以后二十年,证明你爹是你爹都得派出所盖章,更别说刚刚不用两口子住招待所得拿结婚证的年月。 “哟,燕大的?”林叶楚说了声,引起帐篷里其他人的兴趣。 “乖乖,还没见过燕大的学生证呢。”有人凑了过来,瞧着林叶楚手里的学生证。 看完学生证和长安这边盖着大红戳的证明,林叶楚算是彻底放下了心,毕竟这种找上门给捐助的,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多加小心理所当然。 而对李乐的态度,也从谨慎的热情,变成了同志间的亲热。 感觉到林县长的转变,李乐心道,嘿,到底是有公家的背书管用,还有那个笑话里遇车祸时,有燕大和清大的学生,报道上都得另起一行,强调两句。 林叶楚笑道,“这下,我就敢光明正大的把东西留下了,这可解了我们这几个乡镇的燃眉之急啊。” “瞧您说的,不至于。” “呵呵,小李,你还不懂呀。” 林叶楚叫过一个中年胖大姐,对李乐说道,“这样,这位是我们县负责赈济品发放的民政宋局长,接收的事情,让她带人和你去。” “好。”李乐想了想,“咱们县里外事办和妇联的人有么?” “外事办?”, “妇联?” 宋大姐和林县长一愣。 “是这样,这里面有一批卫生巾和婴儿奶粉,是我一个瑞典的朋友捐赠的,他们家有个关爱妇幼的慈善基金会,叫我一起采购,带了过来。” “呀,这个好,太好了。” 宋局长拍着手,“女人孩子,这两样东西,不起眼,但是没有,是真麻烦啊。谢谢,谢谢!” “刘秘书,赶紧,去教学楼那边,把妇联和外事办的负责人叫过来。”林叶楚听了,一是涉外无小事,二是确实这些东西都是自己这些糙老爷们儿,忽略的东西,赶忙招呼秘书去叫人。 等到外事办和妇联的人过来,一群人出了帐篷,准备清点和接收物资。 瞧着李乐的背影,林县长眼睛眨了眨,拿起桌上的临时电话,拨了出去。 “宣传部吗?我林叶楚,对,张部长在?去大堤了?行,一会儿他回来了,让他拐个弯,来县中居民安置点一趟。” 第300章 伺机而动 “宋局,这是物资的清单。” 李乐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过去。 “这么多呀。”宋局看过单子,念着上面的东西,“矿泉水,方便面,饼干,卤蛋,火腿肠,榨菜。” “哟,还有肥皂,洗衣粉,84消毒液,塑料布,正缺呢,好好。” “发电机,抽水机,手电筒?” “你们这是拉了个超市过来了?” 李乐笑道,“准备时间仓促了些,有些东西都是直接去百货站和超市的仓库,看着能用得上的,能拉多少拉多少。” “发电机和抽水机,这是临来时,又加上去的,还卸了几箱吃的。” 宋局点点头,“吃的怎么都能对付过去,这几台机器可是能排上大用场,这边安置点晚上都没电的。” “你这,得花不少钱。” “几家凑一起,一百多。” “谢谢,谢谢,这是雪中送炭啊。”宋局感慨一句。 方言难懂,到了李乐耳朵里,“啊?还需要炭?要多少?” “哎呀,我说雪中送炭。” “嗨,我还以为需要煤炭呢,真需要,我们万安矿业,就是挖煤的。” 一群人听到,都跟着乐起来。 可不高兴怎么着,有了这七大车物资,这些天紧张的状况就能缓解不少,仅仅这一个县中的安置点,老人小孩妇女,加起来2000多人。一天消耗,不是个小数字。 市里,省里要协调调度,总归有些顾及不到的方面,就像这个奶粉,如果不是特别要求,很少能想到派发下来。 “别愣着了,赶紧,去叫人,边卸车边清点,把东西先存学校体育馆。”宋局手一挥,开始指派人手。 动作很快,车子刚挪到体育馆门口,就有组织过来的群众开始卸货。 李乐跟在宋局身边瞧了眼,“这边,都是咱们城关镇上的。” “对,这里安置的是一个街道的,一共是624户,还有其他几个街道,都安置在了党校,小学,还有城区旁边几个厂子里。” “我来的时候,听刘连长说现在县城里积水进不去,那里面还有被困的人啊?” “有啊,这不书记正带队和消防,民警还有部队的人,挨个片区搜索呢么。” “有伤亡么?”李乐说出了最想问的。 “伤亡?”宋局瞧了眼李乐,“有。” “多?”李乐提了口气。 “截止到今天报上来的,县城里倒是没有遇难的,都在下面的乡镇。受伤的都安置在实验小那边,也就二三十个人。” “哦,那就好,那就好。”李乐一口气又松了下去。 宋局倒是叹了口气,“说句不好听的,久病成医,久劫成精,我们这,隔上几年就得遇上一回发大水,大家早都知道怎么应对。也就今年,百年不遇。” “明天晚上还要来洪峰,今天搜困,明晚上堤,估计又是一场鏖战。” “嗯,不怕,咱们人多,心齐。”李乐笑了笑。 “哈,那倒是,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给,我去帮忙。”李乐把包递给宋局,一撩裤脚。 “哎,你” 宋局手里一沉,再抬眼时,见李乐肩头已经扛上了两件矿泉水,扭头钻进了人群中。 。。。。。。 卸完货,已经晚上七点多。 车队领头的司机找到正坐在体育馆台阶上喝水的李乐。 “李经理,额们走了啊。” “这晚上还要下雨呢,能行?” “小事。额们都问过了,去岳州的路还是好滴。” “去岳州?”李乐一时没搞明白。 “额们跑大车滴,哪有空车回滴。” “哦哦哦,对,岳州有大配货站。”李乐这才想起来。“那你们这就走?” “早去早回。” “成,回长安,额安排一场。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都是老江湖咧,么马达!” 刚送走司机,清点完物资的宋局找了过来。 “小李,他们这是?” “货卸完了,他们得去岳州找配货站,回长安。” “哎呀,吃过饭再走呗,那谁,你去拦一下,好歹吃顿热乎饭。”宋局叫过身边的一个人,支着赶紧过去。 没一会儿,那人又跑回来,“宋局,人家不愿意,说是刚才趁着有信号,给岳州的配货站打了电话,说明天一早有货要走,不留了。” “你瞧,这”宋局看了眼李乐。 “大车司机,养家糊口,都在路上,耽误一会就少挣钱。” “这事弄得,倒显得我们不会做人咯。” “放心,都是给我们经常送货的老熟人,不在乎这个,再说,来这也是办好事不是?” “嘿,那你”刚想说你几时回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你这下一步咋安排?” “我好弄,反正也是放暑假,在这帮着您发发物资,登个记?” 宋局想了想,李乐这话里有话,不过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人家送来这么多物资,总得看看当地是怎么用的,用在谁身上,怎么发放的。 “那你家里人不着急?” 李乐心里泛起一阵“苦涩”,按照曾老师和老李同志这乐不思儿的劲头,估计一时半会儿还以为自己在家玩儿呢。 “这是正事,他们都支持着伲。” “那好,回头给你划拉到我们民政局的志愿者里面去。” “好。” “走,先吃饭,累了一天,吃口热的。” 去了救灾指挥部的帐篷,林叶楚又问了李乐的安排,听完后,除了一通感谢,就是嘱咐宋局,一定得照顾好,干点写写画画的事情就成,这都是国家的宝贝,千万别磕了碰了。 吃完饭,李乐跟着救助的队伍,在安置点转了一圈,寻着成子的踪迹。 没看到人,李乐略微有些担心。 又不好细问,琢磨着明天找机会去一趟县城里,再找找看。 在占三江的安排下,找了张行军床,揣着心思,凑活了一宿。 。。。。。。 一晚上翻来覆去,起床时候,李乐浑身和散了架一样,哪哪儿都酸。 又没法洗澡,浑身黏糊糊的,更难受。 简单擦把脸,吃了碗自己带来的泡面,李乐当起了登记员,帮着民政局的人在体育馆发物资。 眼瞅着到了中午,李乐开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准备找机会,跟上哪支搜救队伍,进县城。 左瞧右等,终于在回了安置点的刘东风那找到机会。 “小黄兄弟?” “诶,你不是昨天卖我水的那个?” 李乐溜到停在指挥部帐篷边那辆212跟前,冲昨天拦路的那个兵问候了一声。 “你没回去?” “没啊,这不当志愿者了么,在这儿出把力。” “你真行,佩服。” “佩服啥,你们才厉害好不,又是上堤堵口,又是涉水搜救的。” 听了李乐的恭维,小黄有些害羞和丧气,“都是连里其他战友干的,我只负责检查车辆,大堤什么样还没见过列。” “随时准备着!”李乐回了句。 “嗯。准备着呢。” “你们刘连长这是要干嘛?” “下午团里组织进县城搜救,我们连长来要皮划艇或者冲锋舟的。” “哦,我说呢,这么大嗓门,老远都能听到。” 李乐指指传出一阵阵争吵声的帐篷。 “没办法,兄弟单位都在轮换着进,载具不够,就得干嘴仗。” 李乐和小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天,终于等到刘东风出来。 小黄赶紧迎上去,“连长,要来了?” “要个噔噔,就那么几艘动力艇,不够抢的,就剩下一个昨天刚修好的皮筏子。” “那也成,咱们总得先进去,老当交警,兄弟们都急了。” “嘿,放心,一个皮筏子就一个皮筏子,加上上一个搜救组给的船,够用。不行就淌水,扒着船游进去。” “好,咱们赶紧领了走!” 刘东风刚要点头,就瞧见车旁一脸笑嘻嘻的李乐。 “小李,还没走呢?” “你这话说滴,我现在是编外志愿者。” “嘿嘿,走了啊,你继续忙。”刘东风比了个手势,一拉车门。 就听李乐说了句,“道友留步!” 第301章 成子找到了 “给你,穿上,不许脱。” “明白!” 一番死缠烂打,加上一切行动听指挥的赌咒发誓,刘东风拧不过李乐,还是让他上了车。 看着李乐套上橘红色的救生衣,刘东风摇摇头。 你说你在安置点干个文书的活,不好么?非要跟着去搜救队受那个罪。 不过想到李乐刚才换衣服时,那一身的肌肉线条和块头,身为特种警卫连的连长,还是羡慕的流口水。 行家么,一搭眼就看出来,这家伙,身上肯定有功夫,不是那种健身房里,骗骗富婆款姐儿的小狼狗。 这要是自己手底下的兵,哎呀,想啥呢,人家一个燕大的学生,就算进部队,也不是你能琢磨的。 车子开的飞起,一派部队的驾驶风格,眼能看到的,基本上都是路。 “嘎吱”一声,212停在了一处小院前,被颠的上牙打下牙的李乐,捏着尾巴骨下了车。 “回头跟着我。”刘东风扭头说了句。 “哦。” 集合整理队伍,讲解任务,划分范围。分配小组,每个小组还都按照传统,被冠以“战斗”两个字。 “有没有信心?” “有!” 一声号令,一个连百十号人,拿着工具,扛起皮划艇,拽上冲锋舟,朝城区进发。 刚开始还好,地面上顶多是些水坑,只不过越朝里面走,积水越来越深,从没了脚面,到膝盖,最后,到了腰眼。 刘东风一瞧,差不多了,就招呼人上艇,划着进去。 虽然心急,划桨用的力气不小,但是皮艇依旧快不起来,因为随时可能搁浅。 夹杂着各种水草杂物,泥沙,黄汤一样的洪水,根本看不清下面是什么,有可能几米的距离,水深就能形成从脚面到没顶的水位差。 浸泡在水里的各种车辆,树木,还有些电线杆子,随时会挡住去路。 李乐在刘东风身后,拿着根竹竿,一下一下撑着。 一抬头,眼睛所见之处,一片黄褐色的泽国。 原本街道两边的房屋,高一点的,水位已经漫过了了二楼,甚至是三楼。 矮一点的,只留下房顶的红瓦还能瞧见,形成了一片片的孤岛。 鸭子大鹅这样的禽类还好说,找个地方往那一趴,总不至于淹死。 有的房顶上,则是猫狗猪鸡一类的凑在一起,看到救援的队伍,便期待的伸长脖子,叫上两声,等着人来救。 可这时候搜救队哪能顾得了这些带毛长尾巴的,看上一眼,赶紧划过。 被水淹没的城镇,除了皮艇掠过水面的划水声,和冲锋舟发动机发出的突突声,一片死寂。 李乐突然想起一句话,老天的一场雨,落到普通人身上,就是一座山,有人在暴雨中被绊倒,就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或许在安置点的灾民,现在还只是迷茫,不知所措。 而真正悲伤的来临,是在大水退去之后,面对自己操劳辛苦一辈子的家,一转眼成了断壁残垣,积攒几十年的家当一瞬间面目全非。 一场洪灾,浸湿了无数人,也浸透了他们的心。 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才能让生活恢复到昔日的样貌。 不光李乐沉默,皮艇上的其他人,在第一次看到这番景象之后,也都默默不语,手下又多用了几分力。 “淹过顶的就不用管了,凡是还露头的房子,一定要过去搜一搜,看一看,问一问,听见没?” 刘东风拿着喇叭,朝身边聚过来的皮艇和冲锋舟喊道。 “明白了!” “知道了!” “赶紧,赶紧!” 众人分散开,朝着依稀可见的街道划去。 “有人吗?” “还有人么?” “有人的出个声!” “家里有人么?解放军来了!!” 随着四起的喊声,李乐终于听到,“有,有!” “这里有人!” “咣咣咣!邦邦邦邦!” “当兵的,在这儿!” “解放军来了啊!” 。。。。。。 一船,两船,三船。 老人,女人,孩子。 背着,抬着,扛着,抱着。 跳进齐腰,没胸,甚至是过顶的积水,李乐和刘东风一群人,用尽能想到的所有办法,进到每户民宅,把被困的人推上皮艇,冲锋舟。 位置不够,划不动,就跳下水,拽着,扶着皮艇,深一下,浅一下的前行。 遇到行动不便的,用担架举过头顶,踩稳了一点点朝着小船上运。 穿鞋碍事,干脆扔掉打赤脚,上了船,才发现,脚底板,小腿上,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渗着血,肩头,后背,臂膀,青一块紫一块。 互相瞅见,“疼不,还行?” “不疼,小事儿。” “走,下一家。” 饶是李乐存了小心,肩头也被院墙上插着的防盗玻璃戳了一下,抿着嘴,把一个老婆婆抱上船,手一摸,通红一片。 “挂彩了?”刘东风凑过来,从皮划艇上的小箱子里找出创可贴,“pia”的一下,给扒上。 “先忍忍,回头再抹药。” “你还不如不拍这下,比扎得还疼。这算二次伤害!”李乐龇牙咧嘴。 一船人瞧见,都在笑。 “rry啊,下回注意!” 皮划艇回到接收点,由当地的干部接手,把拉回来的人安排到一旁。 李乐拿着一瓶水,递给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嫂。 “呀,谢谢。毛伢子,谢谢解放军叔叔!” 大嫂攥起估计只有一两岁的娃娃的一双手,做起拜拜的动作。 “呵呵,我不是解放军。”李乐笑道。 “哈,都一样哈,我们眼里都一样。” “哎,大姐,问一下,咱们这片儿离那个‘辉煌’旅社远不远?” “‘辉煌’?不远啊,就在南边一点儿,有三个连起来长廊的那个就是。” “里面还有人?”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那房子结实,又高,只要上了房顶就没事。”大嫂瞧了眼李乐,“小弟,你问这做么?” “哦,有人让我问的。”李乐起身,“大嫂,回头你跟着街道的干部走就成。” “哎,好!” 李乐走到刘东风身边,“刘哥,还有船进去?” “啊,有,小黄他们去找那个在杂货铺房顶上的老头去了,应该马上来。” “嗯。” “咋?还想进去?算了,歇着,本来就不是你的活,可以了。” “别,来都来了,跟着你们干完。” 刘东风盯着一身湿漉漉,脸上,额头上沾满泥点,胳膊上一道道鼓起的血道,划痕,眼神依旧清亮的李乐,“准了!” 二十分钟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冲锋舟只能借着天边的一点亮光和手电的亮度,朝街道前行。 终于在一个原本应该是小巷的深处,看到泡在水里的“辉煌”旅社。 “喂,里面有人么?” 高声呼喊之后,旅社楼顶一间石棉瓦搭建的小房子里,有人露出头,“在呢,在呢,五个人,五个人!” 船开过去,李乐迈开大步,跳了上去。 “你们可来了,可来了!” “谢谢,谢谢!” “赶紧上船。”李乐一脚勾着冲锋舟,一脚踩着女儿墙,把人拽上船,直到最后一个。 “麻烦你们了。”那人低着头,拎着一个布包。 “是够麻烦的。”李乐低声说道。 “呃,乐,乐哥!” 第302章 雨夜急行 把人拉运出来,等车拉回安置点的空,李乐把成子拉到一边。 “给!” “额不饿。” “咋?” “来时候带了两箱卤蛋样品,给潭州经销商的。没成想在这都吃了。” 李乐把手里的饼干晃得哗哗响,“你还是吃了,咱自己花钱买的。” “花钱,买?” 成子坐起身,“不都是上面发的么?” “别人是发的,你的,是买的。” “为啥?” “哦,还有这个。”李乐又从兜里掏出两个卤蛋。 “这?” “我来时候,把公司账上的余钱买了饼干矿泉水,和仓库里的存货,一起当救灾物资捐了。” “哦,好。”成子习惯性的答应着,好字刚溜出嘴边,突然又犯过想,腾的一下站起来,“啥?捐,捐了?!” “嚷嚷啥,坐下!”李乐一抬手,成子“嗖”的又蹲下。 一张脸,变得无比酸涩和凄苦,“哥,我亲哥,你这,账上的余钱是多少,你知道不?仓库里的货是多少钱,你知道不?” “知道,合起来二十来万。咋?” “咋?”成子一拍头,“咱们这几个月白干了,连毛带骨头,都让你给捐了,吊干毛净。” “行了,生产资金还留着呢,就是提了几个月的利润。又不是散尽家财,倾家荡产。咱们自己还有这么多人要养活呢,我心里有数。” “你要是觉得亏了,算我的,等年底核算,从我分红里扣就是。” 成子一听,赶紧呼噜一把脸,“不是,额不是这个意思。” “额是说,原来这钱想着给肖依依那边,还有购买设备用滴,这下,又得往后推。” “不至于,等回去,真要用钱,找陆叔那边周转。” “哎”成子顺势朝地上一坐,低着头在地上画圈。 “别唉声叹气了。”李乐一推成子,“瞧瞧这一圈,你觉得花的那点钱,值不值?” 成子慢慢转过身,看向四周。 救出来的男女老少,几乎人手一瓶矿泉水还有饼干。 虽说遭了灾祸,面带愁容,但有了吃的喝的,终归是在情绪上安定许多。 “老跟你说企业要盈利。但是有时候,盈利不仅仅是体现在钞票上。” 成子听了,皱起眉头,“啥意思?” “企业盈利,两方面,一是经济效益,二是社会效益。就像咱们手下的那批娃,你觉得他们现在还能给厂子干多少活?能帮着挣几个钱?” “用你以前的话说,行走江湖,什么当头?”李乐问道。 “那还用说,义字当头。” “那你就把咱们厂子当成一个人,那厂子该怎么做,才能在社会上混的好?” 瞧见成子在琢磨,李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没事,额也就放心咧。” 起身刚走两步,就听身后,“乐哥!” 扭头,“咋?” “呃么司!” “瓜怂!” 。。。。。。 “走了,上车,上车!” “老人孩子先上!” “别挤,有空,有空!” “老哥,伸手,拉一下!” 天气说变就变,刚吹了一阵凉风,驱散了燥热的空气,紧接着就是一阵大雨袭来。 安置点派来的转运卡车开了过来,两百多被搜救出来的百姓,在几个防汛干部的指挥下,挨个爬上车。 或许是对预估人数不足,来的卡车不够,即便挤得满满当当,还剩下一半人等在雨里。 刘东风瞧见,叫过一个当地的干部,“用我们的车,两辆卡车,应该够了。” “那你们怎么办?” “又不是没有腿,十几里地,走也走回去了。小黄,小黄!” “到,连长,啥事?”小黄从212的驾驶室下来。 “去,让咱们连的人都下车,把车给老百姓用,咱们跑步回营。” “啊?” “啊什么啊?” “是!” 呼啦啦,两卡车刚爬上去的兵,一声令下,又都跳了下来。 “行了,赶紧组织人上去,这雨瞧着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刘东风抹了把脸,催促当地的干部。 “那边的,别愣着,都帮忙把人推上去。” “你们几个,搭把手,搭把手。” “速度点!” 小黄又凑了过来,问刘东风,“连长,你的车咋办?” “废话,一起拉人,不有孕妇么,用小车拉!” “哦。” “回头送人到地方,你们再开车返回头,半道上接我们。 ” 又是一阵忙碌,终于把剩下的群众给塞上车。 瞧见车子开走,刘东风这才松口气,喊了声,“集合!” 等排好队,刚说完要跑步回营,就瞧见队伍最后边,多了一个大个儿,正慢慢跟着转向。 透过雨幕,仔细一瞅,尼玛! 赶紧跑过去,嚷道,“你弄熊滴是,怎么不坐车走?” “让给一个老太太了。”李乐嘿嘿着。 “你这,卡车不能挤挤?” “算了,大老爷们儿,走两步没事儿。”李乐不知道从谁那里借了顶作训帽,扣在头上,挡着雨水。 不过,要不是这顶帽子,刘东风也不至于刚才列队的时候没发现他。 “刘哥,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有规定,跑步三千米,每学期考试,不合格不给毕业证,这都练出来了。” “行,行,你自己愿意跟就跟着,不得劲就吱声。你们两个,看着这个大个。” 刘东风又指指李乐身前的两个兵。 “是!” 大雨滂沱中,一个连的关官兵,走在黑黢黢的公路上。 队伍一头一尾,有安全员开着强光手电,前后照着,引导方向,提醒来回行驶的车辆。 搜救已经累了大半天,这时候又要冒雨步行回营,饶是铁打的身子,也得喘上几口。 队形虽然不乱,但是速度却是慢了下来。 李乐倒没觉得有什么,一二一,一二三四,跟着节奏走就是,权当提前军训了。 哎呀,听说这次学校军训是在延庆,还能打枪,不知道是81杠还是56半,这时候有95了,不过那玩意儿听说不太好使。 正琢磨着,突然听到前面有小车刹车的声音,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刘东风走在队伍里,烦躁的不行,这狗日滴雨咋越下越大,和天气预报说滴不一样啊。 幸亏今天加了紧,今天搜救出来的,应该是最后一批被困的群众了。 前面一阵光亮,隐约瞧着一辆猎豹拦住队伍。 “警卫连的?” 车上下来一个两毛二,拉住一个兵问道。 “是,首长。” “你们连长呢?” “后面。” 两毛一点点头,喊道,“刘东风,人呢?” “到!呀,杜副政委,你这是来干啥?” “你们的车呢?”两毛二瞧了瞧队伍。 “报告,刚才搜救完群众,地方上拉人的车不够,我安排咱们的车给送回去了。啥事?” “上面命令,你们赶紧去汨罗大堤,参加抢险任务。” “抢险?这时候?”刘东风一愣。 “嗯,原来估计的洪峰过境时间,因为上游雨量增大,会比原来预计的时间提前三到四个小时到达萍江县。” “还有,现在江水水位因为这两天的降雨,又一次到了警戒线,地方武警和兄弟部队正在抢筑抬升堤坝,任务紧急,军区那边让咱们团今晚九点前,全部上堤。” “九点前?” 刘东风伸出手腕,接着亮光看了眼,“现在是七点一刻。” “有车好说,没车,你们能按时到?”两毛二说了句。 “报告,没问题。跑就是了。” “嗯,记住时间,到不了后果你清楚。” “是!” 猎豹打着趔趄,掉头开走。 刘东风顾不得想东想西,只记得九点这个限期。 一扬手,把自己连带到路边。 “同志们,上级命令我们,九点前,准时到达汨罗大堤,现在距离大堤还有十二公里,掐头去尾,也就是二十里地,一个半小时,小意思,是不是?” “是!” 李乐站在后面,听了这话,愣了几秒钟,啥意思?十二公里,夜里,冒着大雨,一个半小时? “累一天了,来个轻装快跑,放松放松。三排,五公里你们一直领头,这次,还是你们,有信心没?” “有!” “好,那就开始!” 队伍一变,几声口号,脚步声响起。 李乐也来不及多想,跟着已经启动的队伍,埋头撒腿向前冲去。 第303章 大堤之上,乌云之下,那一抹亮光 雨落如瓢泼,县中的安置点里,却异常的忙碌。 县长林叶楚手里的电话听筒几乎就没有放下,桌上才吃了两口的泡面,早已经泡成了一坨。 随着雨点落在帐篷上的声音越来越大,林叶楚的嗓门也跟着提高。 “要多少?没有!现在全县剩余的编织袋和麻袋,都被送上了大堤,我从哪再给你弄一批送过去?” “谁?哪儿?面粉厂有?那你告诉他,特么谁打招呼也没有用,必须搬出来。不给,你就带人把锁砸了,这时候还顾及什么生产不生产的,你告诉他,我林叶楚说的,他今天要是敢拦,等洪水退了,老子让他在萍江一天生意都做不下去!” “喂,啥?书记带人上去了?安排人把他架下来,多大年龄了,他着急,你们心里就特娘滴没点数么?赶紧动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都这时候了,该派的人,都已经派过去了。再要,只能是从安置点里找人了。” “” 好不容易安生一会儿,林叶楚喘口气,刚拿起筷子,民政局的宋局长就找上门来。 “县长,还半小时左右,在实验小学和农机公司安置点的人就要送过来了。” “这边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没?”林叶楚只好又扔下筷子。 “安排好了,教学楼的三楼四楼用上,再来个五六百人,都装的下。” “那就好,你赶紧盯着去。今晚上洪峰过境,现在大堤上的水已经要漫过去了,上面的人都在垒沙袋,抢时间抬升高度。要是拦不住,大水再冲进来,咱们整个县十八个镇,少说得有一多半淹水里。” “这么严重?”宋局一愣。 “比你想的更严重。”林叶楚抓起桌上的一包烟,拆开点上,“前两天大堤虽然堵的及时,还把县城给淹了,今晚上的洪峰比前两天的更大。” “部队都调了过来,应该能守的住。” “我也希望。都说人定胜天,可也有力有未逮的时候。”林叶楚抽了口烟,“赶紧忙去,一会儿,我还得带着全部的男同志一起上堤。” “哦。”宋局刚要走,又说道,“林县长,那个李乐。” “谁?” “从长安来的,给咱们送物资的。” “嗨,我这脑子,都忙死了。他怎么了?不是一直在仓库那边帮着发东西么?”林叶楚拍拍脑门。 “没有。” “什么叫没有?”林叶楚一愣。 “他中午跟着部队的车去了县城,参加了搜救。” “啊?谁让他去的?” “他给仓库那边的人打了个招呼,自己爬上部队的车,” “那现在呢?” “现在,应该还和刘连长他们一起。” 林叶楚听了,扔掉手里的烟头,用脚尖狠狠地踩了两脚。 “这孩子,就怕,就怕他跟着刘连长他们一起上堤!不行,我去看看。” 宋局说道,“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那里不是你们女同志待的地方。小刘!” 帐篷里,一直在一旁没吭声的刘秘书赶忙起身,“林县,您说。” 林叶楚抓起椅背上的雨衣,“摩托车钥匙给我,我去堤上,回头,你组织一下安置点的男爷们儿,等实小送人来的车,一起上堤!” 。。。。。。 且不管县中的安置点里是不是有人在操心李乐。 现在的李乐,只觉得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在剌嗓子,从脚指头到脖梗子,都在发酸发胀。 大雨中奔跑,本来应该是爱情电影里的浪漫桥段。 可是现在,李乐只觉得能编出这种剧情的编剧,应该亲身体验一下。 身上衣服,脚下的鞋子,吸足了水分,裹在身上,越来越重。 尤其是裤裆里,双腿交替间,那皮肉和布料摩擦之后的酸爽,怪不得老李说过,在部队里,跑五公里第一要务,不穿三角短裤,要不然不止磨裆,还特么磨蛋。 疼就疼点,可李乐以为自己常年不懈的锻炼,体能应该不成问题,但是真和这群当兵的一起跑起来,才发现,这“天下第一陆军”的名号,真不是说着玩的。 一身的功夫,最起码五成都在这双铁脚板上。 老兵,警卫连绝对都是老兵。自己跟着跑已经快要吐舌头,这群人竟然还有闲心一边跑,一边聊上两句。 这特么还是在下雨,李乐相信,按照这群人的尿性,肯定有人能叼着烟跑完。 听老太太说过,自己那个爷爷带着手下的部队,在清风店,创造了一昼两夜机动125公里的纪录,这尼玛,老爷子他们,更是神人啊! 一时间,李乐突然感到老爷子的光辉匀了一点儿在了自己脑门子上,脚步轻了几分,嘿,额这孙子也还行啊。 终于,一路雨中奔袭,江边大堤上的灯光已经隐约可见。 “最后五百米,同志们,来个冲刺!!” 刘东风的大嗓门吼了一声,像一针兴奋剂,百十号人如脱缰的野马一般,龇牙咧嘴的挺着胸膛,撩开腿,嗷嗷地向前冲去。 终于到了大堤上,几个穿着绿色雨衣的军官已经等在那里,瞧见刘东风带人冲了上来,彼此瞧了瞧,“还成,还是那个刘疯狗。” “这还能干活?” “放心,警卫连,有称号的,要脸!” 喝点水,吃了点面包,百十号人缓过劲。 刘东风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团长说了,一会儿,我们的任务是,守住这段江堤,人在,堤在!!” 。。。。。。 李乐还是受了关照。 扛沙袋的活没交给他,只让他拿着把铁锨,往编织袋里装。 李乐原以为,装沙袋得像搞装修一样,弄个满登登,结果没动几铲子,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装这么多干嘛?”一个一起装袋子的军官模样的,冲李乐嚷道。 “啊?” “装一小半就成,装多了,扛几趟就得趴窝。” “哦。” 李乐照做,只不过心里嘀咕着,你谁啊?我是群众! 可低头一看自己这一身,刚一路跑过来,刘东风瞧着李乐可能磨裆了,不知道从哪找了一套作训服给他换上。现在自己,妥妥的一个新兵蛋子。 “新兵蛋子,怎么进的警卫连?”军官问。 “机缘巧合。” “哟,还挺会整词儿。高中生?” “昂,去年毕业的。” “瞧着文绉绉的,不过这身板可以,刘东风还是有眼光。继续装!” “呵呵。” 暴雨继续,倾盆。 眼瞅着堆起的加固沙袋堤坝,已经高了不少。 忽然有人叫了声,“艹,管涌,这里有管涌!” 一瞬间,所有的灯光全部照向江面。 只见一个碗口大小的漩涡出现在距离大堤一米多的江面上,胡旋着,正把细小的树枝枯叶卷进去。 看到这个,有人大叫,“快,快,扔沙袋,扔沙袋!!” 话音未落,沙袋雨点般一样纷纷朝着漩涡处扔进去。 只不过旋涡在晃动几下之后,依旧旋转着。 “拿棉被,下人,下去堵!” 闻声而动,有人开始搬黄豆,有人跑下堤,去取棉被。 很快,几床早已备好的棉被被送了上来。 “谁水性好?” “我,我来!” “我!” “我!” “都起开!” 就见刘东风已经抱着一床棉被,跳了下去。 “连长!” “连长!” 此时,一道闪电在堤坝上空亮起,照亮了乌云。 第304章 想啥呢,还没完呢 湍流的江水中,抱着棉被的刘东风,脑袋在水面上晃动几下,冲堤上的人喊道,“都特么别动,我先下去!” 话说完,深呼一口气,腮帮子一鼓,沉入水中。 雨打江水,风吹江面,一时间,整个大堤上,安静的只能听到红旗招展的“噗噗”声。 众人屏息,凝神,急切的目光仿佛要把浑浊的江水一看到底。 一秒钟都如此漫长,众人开始焦躁,双手不自觉的摸上了救生衣的拉扣。 就在有人开始要挪步的那一刻,灰黄色的江面忽然泛起一圈波纹,刘东风的脑袋突然从波纹中间钻了出来。 “刘东风!” “刘疯狗!” “连长!” “绳子呢,绳子!拉上来!” 堤上一阵喧嚣,挂着绳子的救生圈一个、两个、三个,被扔到了刘东风脑袋边,“艹,看准点,谁特么砸我!” 堤上的人听到这一句骂声,齐齐松了口气。 “用力,用力。” 刘东风被拉上来,“看我干嘛,看看管用还有没?” “啊,对,那谁,还有没?”刚还在和李乐说话的中年军官扭头喊了声。 “没了,没了,管涌堵住了。” “还等啥,往里扔沙袋,压住!” “快快快!” 人群又开始朝着刚才管涌的地方不断的扔着沙袋。 中年军官在蹲下身,拍了拍刘东风的肩膀,“可以啊,你!” “嗨,小意思,再咋说,俺也是达利安‘海碰子’出身,这点,不在话下!” “行了,赶紧擦擦,谁去给倒点热水。” “哎,团长,有酒没,红星就成。”刘东风笑道。 “有,有,等着!”一旁的地方干部说了句,撒腿就朝堤下跑。 “臭毛病!”中年军官起身,低头问,“还能干?” “能!嘿嘿!” “别围着了,都赶紧去垒堤。” 中年军官看了眼四周的人,目光所至,掉头就跑。 到了李乐这,见这个‘兵’没动,走过去照着李乐小腿肚子踢了一脚,“愣着干嘛,走,装袋子去。” 刘东风瞧见,张了张嘴,又闭上。 李乐下堤,拿起铁锹,继续干活。 “咋样,你们连长是条汉子不?” “嗯,是!” “学着点!他可是立过两个二等功的。” “二等功?”李乐嘀咕一句。 “怎么?” “没,没啥!” “你要是能弄个三等功退伍,就算很不错了。” “是,首长,我努力。”李乐手一松,抖落进编织袋里一铁锨沙子。 “不止要努力,要拼命。别像有的人,养个猪都特娘滴能立个三等功!”团长手一扥,把编织袋口子拧了几圈,扔到身后。 李乐,呃嗯?额充分怀疑你在阴阳某个人,但额暂时没有录音笔。 江风愈寒,雨水浇身,堤上却人声,机器声,口号声,响彻江面。 李乐已经不知道铲了多少下,装了多少袋,两条胳膊从酸胀到颤抖,渐渐地开始麻木。 不过看到对面这个团长,依旧手有余力,李乐活动活动肩膀,一咬牙,继续。 而堤上,眼瞅着要加高加固到四十公分的标准越来越近。 突然一个人影朝着李乐这边飞奔过来,跑到团长身边,喊道,“冯团长,指挥部有新命令。” “说!” “鉴于四十公分高度加固堤坝不足以应对明日凌晨和傍晚的连续洪峰,上面要我们最少再把堤坝加高至60公分。” “多少?” “六十。” 冯团长咂咂嘴,六十比四十多了二十公分,看着不多,垒就是了,可问题是,那是一道四米多宽,三百多米长的一段二十公分,更要命的是还有时间限制。 一抬手腕,晚上十二点,可上面预报凌晨两点半左右洪峰就要到,那就是两个半小时。 再瞅瞅在雨中已经持续干了将近三个钟头,浑身泥猴一般,累得东倒西歪,却还在咬牙坚持的警卫连一百多战士,冯团长好一会儿没吭声。 终于,“给上面回话,保证完成任务!” “是!” “还有,把政委和参谋长叫过来。” 报信的人走了没几分钟,两个军官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了过来。 “老冯,听说了?” “嗯,你俩什么意思?” “咱们团现在就警卫连和一个阵管连过来了,剩下的都挂着战备,出不来。我的意思,不行就” “老办法,机关的全拉上来。” “对!” “扣掉值班的,能凑多少人?” “四十多人应该能。” “那就通知,都给老子拉过来,还有,把餐车给开出来。” “行,老冯你和政委下去安排,这边我来顶着。” 冯团长“嘁”了声,“算了,该拼命的时候,参谋带长也狗屁不灵,你和政委去,给旅里汇报的时候,再诉诉苦,看看旅里还能再给点支持不。” “你这人,成!” 政委和参谋长深一脚浅一脚的来,走两步滑一步的走了。 “小子,愣什么呢?干活!” “哦。”李乐收回目光,拿起铲子用力。 冯团长又爬上大堤,找刘东风不知道说了什么,搞得刘东风伸出胳膊指天指地,瞧着情绪颇为激动,不过最后,一个跺脚,转身进了扛沙袋的队伍找到各班班长,下起了命令。 李乐能感到,有那没一瞬间,大堤上刚才干劲十足的气氛为之一松,不过片刻后,好像每个人又都喝了一罐补药,一股子比刚才更狠厉的劲头散发了出来。 身处其中的李乐,被这种气场所裹挟着,一铲接一铲,埋头,用力。 。。。。。。 凌晨两点十五,灯火通明的大堤上,随着最后一袋沙袋落下时的“噗通”声,一道四百米长,六十公分高,四米多宽的沙袋堤坝终于垒成。 一个,两个,三个浑身裹着泥浆,已经辨别不出面容的战士,一个个瘫倒在白色的堤坝之上。 雨水淋过身上,看到的是一个个磨烂的肩头、后背,一条条青紫的小腿,一双双满是血泡的双手,一只只渗着红色的鞋面。 李乐浑身不停的颤抖,攥着已经没有知觉的拳头,脚底一滑,坐倒在地,身旁是胸口起起伏伏,张着嘴,“呼哧呼哧”拉起“风箱”,带着啸音的冯团长。 一片寂静,大堤之上,能听到的只有伴着呼啸而过的水流的阵阵喘息。 忽然,有人“哈哈”着笑起来,之后是一群人跟着,再然后,笑声越来越大,终于,回荡在整个大堤上。 没有谁欢呼,没有谁鼓掌,只有笑声,肆意的,开心的笑。 冯团长一个翻身,抓起李乐的手摸了摸,笑道,“疼不?” “还成。” “嘿嘿,那就行。小子,叫啥?” “李乐。” “是块好材料。”冯团长撑着膝盖,晃了两下,站住,又伸手拉起李乐,“走,看狗日滴洪峰过境!” 两点三十分,江堤从上游开始,不断响起尖厉的哨声,锣声,提醒着守堤的人,洪峰来了。 李乐站在白色沙袋堤坝上,瞧了半天,这才发现,所谓洪峰过境,根本不是自己想像的那种伴着阵阵轰鸣,波涛翻滚,一泻千里,浊流狂涌,怒涛拍岸的激烈景象。 有的只是肉眼可见的江水不断上涨,水面愈发浑浊,大量的树枝杂物在江中漂流而下,无声无息间那种沉闷,压抑的感觉充斥心头,像是有人在不断用力捏住脖颈,一点点用力,剥夺着你的呼吸。 堤上,堤下,有经验的水工,排成一排,沿着江堤,打着手电,一点点的看着脚下,排查着漏点,一趟又一趟, 终于在一阵长长的哨声之后,人们终于松了口气。 “洪峰过去了?”李乐问身边的冯团长。 “没呢,水没下去,还是在途中,估计还得一两个小时,不过,加固的堤坝没被冲垮,说明最有风险的这一节过去了,下面,就是水工的活了,他们最有经验。” “哦。” “下去,吃点东西,抹抹药,歇一歇,来日再战。” “啊?还有?” “想什么呢,码字的还没写完呢,最少还有一章,还有你受的。” 李乐心道,这么水,还特么学人家虐主,活该没人看,嗬~~~~tui!! 第305章 我特么怎么下来的 清晨,雨后初晴。 江面上飘荡着一层白色的水汽,整个堤坝上下,除了偶尔的几声鸟鸣,剩下的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 这一群,那几个,身上的泥浆已经被身体的热量蒸干的水分,形成黄灰色的外壳包裹在全身,已经分不清士兵还是军官,就那么靠在沙袋、草席,竹竿或者石砾堆上,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呼呼大睡。 一道道零碎的阳光穿过云层落下,照在他们的身上,斑斑点点。 从昨天下午到凌晨的洪峰过境,这群人经过了连续高强度的奋战,早已经精疲力竭,无非是靠着一口气在支撑。 发下来的馒头、饼干、面包还有水,就那么拿在手里,有人嘴里还带着咬了半截的火腿肠,只是一个吞咽的功夫,便睡了过去。 而这一番景象,被一早从潭州赶来的记者,用手中的摄像机记录了下来。 虽然被一道道泥印遮盖,看不清面容,但还是能从紧皱的眉头,微张的嘴角,依稀感受到那种带着一丝紧张的疲惫。 “王老师!” “嘘~~~~~小声点,别惊醒了他们。” “哦,哦!” 端着摄像机的年轻记者,赶紧压低声音,“王老师,这都拍?” “为什么不拍,都拍下来。” 随着头顶云层的散去,阳光变得粗壮,寂静的大堤逐渐清醒了过来。 餐车开到大堤前,一桶桶的热汤,一个个大包子,被炊事班抬着送上大堤。 香气入鼻,唤醒了众人。 “拿着。” “你要几个?” “小心点,烫嘴。” “别急,都有,都有。哎,哎,得,噎着了,喝口汤送送。” “哟,这不是机关食堂的老戚么?怎么把你们也给拎来了?”一个打着哈欠的声音说道。 “别废话,大葱猪肉馅的包子,要几个?” 炊事班的班长老戚,瞅见醒了就开始逼叨的刘东风,给了个白眼。 “谁不是兵,士兵就得听命令。我们也从半夜就开始干。” “嘿嘿,来俩,再来口汤。” “团长呢?” “唔嗯嗯唔~~~” “啥?” 徐东风咽下嘴里的包子,用一次性杯子舀了汤喝上几口,拍着胸脯,顺了顺气儿。 “还得前面,你不赶紧拍马屁去?” “去你大爷的!” “再给我两个。” “还让我喂你嘴里不?自己拿去。” “小气样。” 发完一圈,老戚招呼炊事班的人,抬着两个大保温桶,几个大筐,继续向前走去。 肚子里有食儿,也就慢慢精神起来。除了浑身的酸痛,李乐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起身,活动活动身体,看到揉着大腿的冯团长,过去问道,“团长,今天干啥?。” “修补修补加固的堤坝,昨晚过洪峰,肯定有塌掉的地方,还有就是搬物资上堤坝。准备应对中午的第二次洪峰。” 喘口气,冯团长把警卫连,地方上支援过来的几十名消防,还有昨晚赶来的团里机关的人,编成了三组队。 一组负责检查加固堤坝,一组负责继续装沙袋,一组则是二百多号人里挑出来的水性好的,由刘东风带着,等待万一出现的管涌、泡泉,进行围堵。 场面没了昨晚的慌张,开始变得有条不紊。 李乐被派去跟着地方水利局的水工一起检查堤坝,沿着江堤走来走去,查看是否有渗水,漏水,跑沙等突发情况。 只不过没走几圈,就被人给叫住。 “小李?” 李乐一瞧,呵呵招呼道,“宋局。您怎么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宋局走过来,拉着李乐前前后后瞧了半天,“找不到你人,林县长都急死了,听说你上了堤,从昨晚就安排人沿着江堤,一段一段的寻着你人。” “这不是巧了么。我也没想到。” “没事,伤着哪了?” “我没事。” “哟,这,怎么?” 宋局把李乐的手摊开,看着黑色污泥下,满是划痕血道的手背,手臂,手掌心磨破后显出的成片的嫩肉,指肚上一个个红紫色的血泡,褪了一层皮的指尖。 再看到已经结了疤的肩头,晒出了白色汗碱的绿色背心,还有黑一块,黄一块的脸颊,原来那个帅的不行的小伙,已经变了个样。 心疼的直跺脚,“你这孩子,怎么不和他们说,你又不是他们这群大头兵,这是以后写大文章的手,怎么能这么用?” “他们头头是哪个?” “宋局,您这是干嘛?” “找他,骂他一顿,咱们回去。” 李乐抽回手,连忙摆着,“别别,我就是干点体力活,又没干啥。” “再说,当时那种情况,被裹挟也好,受感召也好,终归是不能跑了。” “你,你这人。” “宋局,没事儿,我这也算锻炼锻炼。” “那也不能这么锻炼。走,回安置点。” “宋局,等” 一个等字没说完,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大堤上传来一道沉闷的“库咚”声。 随即,尖锐凄厉的哨声急促的响起,有人大叫道,“大堤背面,管涌!两个管涌!快快!” 堤上的人们听到,突然懵了,然后就是堤上的人纷纷扛起沙袋,撒腿朝管涌处奔跑。 李乐下意识的拎起脚边的沙袋,甩到肩上,就要跟着跑过去,却被宋局拉住,“孩子,回,跟姨回!” “宋局,没事,有人,我就递个沙袋。”李乐再一次抽回手,笑了笑,“您赶紧下去。” “哎,哎” 。。。。。。 原本还挺乐观的李乐,这次真正见识到了江水的险恶。 几百袋堆在大堤上的沙袋一瞬间被扔到管涌的位置,可一转眼,就被激流冲得无影无踪。 刘东风带着人一次又一次的跳进水中,可次次都是无功而返。 还要再潜水,当地的水利局工程师们不干了,说这管涌已经不是用棉被能堵住的了,再下人,无济于事,还可能把命搭进去,坚决不能再潜。 冯团长问了一句,“怎么办?” “堤外堤,建围堰。再拖下去,就是垮坝!” 冯团长抓着帽子,狠狠摔在地上,叫了声,“跟着我,跳下去,组成人墙,再投沙袋。” “扑通!” “扑通!” 随着冯团第一个跃入江中,眨眼间,50多名官兵跳入江中,踉跄着,激流中,竖起三道人墙。 “快,抛沙袋!” 堤上的人,排起长龙,用双手搭起传输带,数百个沙袋立即投入江中。 风紧水急。江水中,战士们手挽手,肩并肩,筑起人墙,咬着牙,扎稳下盘,抵御着已经变大的管涌口强大的吸力,只为了给抛下的沙袋筑起一道道围墙。 这堵墙,单薄的似乎随时都会被管涌吸走,被江水冲垮,却在无数次松动的瞬间又站住。 闭着眼,咬着牙,用最大的力气,拉紧身边的人。 江水扑面,窒息感让人恐惧,可没人敢松劲,他们知道,只要一松劲,湍流的江水就会将这几十人全部冲的无影无踪。 坚持,坚持,玩了命的坚持。 而李乐,站在人墙最中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大大的问号,“我特么怎么下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都显的极其漫长,却又似乎是一眨眼的事情,当无数沙袋如漫天大雪一般落下,管涌终于被压住。 当喝了一肚子江水的李乐被连拉带拽弄到堤上的时候,眼前是数不清焦急的人脸,还有人脸中,一小块蓝色的天空。 似乎从来没从这个角度看天,auv,真特妈妈滴好看。 可码字的,我惹你了,非得让我跳一次?这就叫爽点,叫起伏,叫冲突?干! 第306章 我感觉咱俩药丸! “都拍下来了?” “是,王老师。” “那就好,那就好,幸亏咱们没这么早就走,要不然多好的一个素材就没了。哎,没虚焦对。” “怎么可能,你可以信不过机器,但不能信不过我的技术,放心,我差点都怼着脸拍的。” “成,抓紧走,把带子弄好,给燕京送过去。” 两个记者和陪同的宣传部干部打完招呼,悄悄的撤下了大堤。 饶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如此连续、巨大的消耗。 中午,旅里名为增援,实为替换的三个连赶了过来。一番交待之后,冯团叫过刘东风几个团里的干部,命令带着自己的人回安置点休整。 刘东风有些不乐意,嘴里嘟嘟囔囔说着卸磨杀驴,鸟尽弓藏,杀良冒功,爷们儿要战斗!! “战斗,战斗你奶奶个爪儿!” 冯团摁着刘东风的脑袋,让他看看自己连队的兵。 浑身湿漉漉泥猴一样,喝水吃东西,手都在哆嗦,根本塞不进嘴里去,全都坐躺在大堤上,平静的看地望天瞧江水。 还有地方上的医务队,拎着药箱,扛着担架在大堤上来来回回,给受了皮外伤的兵抹药,清创,将出现中暑,晕厥的给抬到大堤下的医疗帐篷里紧急处理。 刘东风看了,一阵沉默,不再言语。 他知道,这是到了极限了,再逞能,非得出事。 “一个合格的指挥员,要知进退,不能当瞎眼将军!” “是!” 一声令下,警卫连和其他第一批冲上大堤的官兵,互相搀扶着下了大堤。 冯团挨个瞅着,心里盘算着回去到了安置点,上哪弄点热水给这群孩子洗洗。 眼神一瞥,瞧见正坐在沙袋上,背靠一堆木料,抻着两条大长腿,一边支着胳膊,让一个小护士处理手上烂肉和血泡,一边和一个中年女干部笑着说话的李乐。 不由得一阵火起,像什么样子! 随即走过去,“那个兵,干什么呢?还有没有点组织性和纪律性了?赶紧起来,跟上队伍。” 不料话刚说完,李乐还未开口,一旁的女干部倒是先站起来,问道,“首长,你是首长?” “啊?啊,我是他团长。”冯团指指李乐。 “嘿,团长,不是我说,他要是真去了部队,你还真不一定能当他的团长。” “啥,啥意思?”冯团有些懵,这是家里来人了?可瞅着这位大姐,也不像能生出李乐的母版啊? “团长,你有所不知,是这么回事” 宋局长不亏是多年宦海沉浮出来的,话说的那叫一个严丝合缝,既表了李乐的功,又表达了对部队的感激之情,一派军民鱼水万年长,携手戮力护尧疆的情谊,可是话里偶尔夹着那么一两句对刘东风的不满。 李乐听了,暗挑大拇哥,怪不得一个女人能当上民政局长,这份功力,不比丁尚武丁胖子差哪去。 而话落到冯团耳朵了,一是心虚,而是侥幸,三是恼火。 都是得了道的高僧,谁不知道谁念得什么经。 心虚是自己当时对李乐的态度,可情况紧急,咱老冯也顾不得分辨不是,总有个说头。 恼火是对刘东风,这个狗日滴,明明知道情况,还不告诉自己,实属瞒报军情,回去就得找个茬办他一下。 可更多的则是侥幸,李乐能带着百十万的物资从长安一路来到这,可想到家里就不是简单的。即便不考虑这个,人民军队四个字,人民还在前头呢? 一个不察,让人家孩子跟着受了这么多罪,万一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心里能过得去? 还有这小子背后的学校。这两年的思想教育课上可算知道不少,四个字,又横又硬。能不招惹最好离远点,自己这里倒好,贴脸送上门。 亏得没什么大碍,侥幸之心愈浓,也更是后怕。 另外,还有这当地政府的态度,瞧着这宋局长看李乐和看女婿差不多了,恩上加恩。 冯团开始琢磨,怎么打个配合,或许还能把这差点变成事故的故事,变的皆大欢喜。 再瞅瞅李乐,虽然脸上难掩疲惫,但是一双亮眼透着的狠劲,还有一闪而过的鸡贼之光,倒真是个好兵的材料,聪明,有胆,有大义情怀,关键时刻豁得出去。 要真是自己的兵,嘿嘿,又想到自己那整天玩红警的儿子,这孩子和饭一样,还是别人家的香啊。 “冯团长?” “哦,哦,对,是我们工作有失误,差点酿成大祸,宋局长,您看这,哎” 冯团长一扭头,拉过一个经过的志愿兵,“去,把你们连长叫过来!” 片刻后,刘东风圈着腿,一步三晃的滑过来,看到这场面,哪还有不明白的,和冯团眼神一碰,就知道了该怎么做。 立正,敬礼。 “刘东风,老子要处分你!” “是!” “老子要撤你的职!” “是!” “回去就去后勤报到,养猪去,拿不到二等功,别想回连队!” “是!” 你是老大,你说啥是啥。刘东风心态无比端正,坚决认错。 一旁的李乐听了倒不乐意,嘿,不带这样的啊?是猪怎么着你了,还是喂猪的怎么着你了? 宋局眼明心亮,伸手打断两人,“冯团,咱们赶紧回,堤上风大,话说不清楚,再说,小李这累了一天了,他还是个孩子啊!” “对,刘东风,叫两个腿脚麻利的,把小李给搀回去。”冯团又对宋局说道,“我车结实,您坐我车走,我还想问问这个八一节咱们县福利院” 觉得事情告一段落的李乐,冥冥中感到键盘的召唤,身子一送,头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呀!小李,小李,快,担架,担架呢!!” 。。。。。。 李晋乔最近几天,除了偶有打喷嚏,倒是过得无比惬意。 工作刚安顿好,还在熟悉阶段,也不忙。 曾敏跟着从长安来中州,一边帮着收拾新窝,添置东西,一边在中州会几个多年不见的朋友。 两人还能有时间,尝尝豫菜,爬爬山,看看景,倒是过得像刚结婚那会儿,儿子,儿子是个撒? 今晚上没应酬,李晋乔领着曾敏去了铁路文化宫听戏,一场豫剧一团的折子戏专场。 不过从剧场看完戏一路回来,李晋乔嘴里哼哼的都是当晚来客串的曲剧《李豁子离婚》。 “清早起来去拾粪,我回来不见俺那女人,东院找嘛,我西院找,南院找嘛,我北院寻” 怪腔怪调,逗得曾敏直乐。 “你这打扮打扮也像。” “胡舍伲,额比他好看滴么边咧。”李晋乔掏着钥匙开门。 进屋开灯,这房子倒是比长安的那个大了不少,就是家具什么的,曾敏一直没找到合意的,显得有些空荡荡。 “饿不饿,我去给弄碗烩面,今天在单位食堂,跟大师傅学的。” “算了,不吃,减肥。” “噫!可不兴,瘦的跟杆儿一样,有啥好。” “穿衣服好看啊。”曾敏把包扔到沙发上,顺手拿起遥控器,摁开电视。 李晋乔拎着拖鞋过来,“十点多了,还有啥电视看。” “还珠蝈蝈!” “哟,这时候不说胡编乱造了。抬脚!” “看个热闹呗,不能总是阳春白雪,也得接接地气。” 李晋乔起身,捏着曾敏的高跟鞋,走到玄关那,翻出鞋柜里的鞋油、刷子。 “一群疯疯癫癫的,闹的慌,还有那台词,你知不知道你好过分!我知道!可是,我好喜欢你的过分!额滴神啊,这都是撒?” “擦你的鞋去,别耽误我看容嬷嬷攮人。” “哦,喝茶不?” “来一杯。” 李晋乔刚走到厨房,手机突然响起,掏出来摁了,“喂,我李晋乔。” “李晋乔,你儿子呢?” 嘶~~~~~,听到话筒里,付清梅淡淡的声音,让李晋乔三伏天里身上骤然一凉,知母莫若儿,药丸,这是老太太动真火的前兆,不急不躁,一击致命。 赶紧立正,“在家呢不是?” “在家?你再想想?” “额” “五分钟之后,二套看新闻重播,给你俩一晚上,好好编个理由,挂了。” “喂,妈,妈,我滴妈耶?” 李晋乔捧着手机,出了厨房。 曾敏看老李的脸色,“这是,有事儿?” 李晋乔苦着脸,“你儿子呢?最近联系你了么?” “没联系你?” 一拍脑袋,“看新闻,看新闻。” “啊?” 曾敏还要再问,自己的手机铃声也响起来。 把遥控器递给李晋乔,快走到沙发前,从包里掏出手机,“喂?” “爸?啊,我俩看戏去了,手机静音,哦,啥?” “喂,喂!”曾敏盯着挂掉的手机。 “谁啊?” “我爸。” “也是你儿子?” “也是你儿子。” “我感觉咱俩药丸。烧香!” 第307章 吃瓜,群众 “刚才那个是李乐?”李晋乔指着电视,“他又上新闻咧?” “啊,是,应该是,看脸,看身形,像。” “不对,不是像,就是。额虽然不跟车了,但一眼认逃犯滴功夫还在,就是他。” 李晋乔挠着下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恼火,“咋办?” “什么咋办,打电话啊!” “哦,对!” 不过一圈电话打下来,李晋乔又多了种被“孤立”,“众叛亲离”的郁闷。 “大泉,你咋没和额说?” “三叔,额以为你肯定知道伲,就没给你打电话。” “老陆,你咋没和额说?” “怎么,他没告诉你?哎呀,这娃,翅膀硬了,太不像话了,回头得狠狠收拾他。不过,你是不是最近和他沟通的少了?是不是你的问题?不能光顾着工作,一定要和娃多沟通,多交流” 我特么有个屁的问题! “老钱,你咋也没和额讲这事?” “哎呀,李处,他不说,我哪敢给你打电话,回头他知道了,不得说额多嘴?不过淼弟真是菩萨心肠啊,这是给大伙积德捏!按淼弟滴话说,这叫企业的社会责任感,带动更多人共同并肩,为爱而行” 行,行个粑粑!合着不是你儿子! 扔掉电话,李晋乔扭头看了眼曾敏,“没打通?” 曾敏点点头,“没信号,估计受了灾,连电都没有。” 李晋乔挠了挠下巴,“你记得新闻里说的是哪个部队?” 。。。。。。 李乐睁开眼,又闭上。 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做梦,可惜啥也没有,最近的记忆就是一阵颠簸和针扎手背的痛感。 抬脚抬手,动动脖子,除了一身的酸疼之外,感觉身上没什么不正常。 一个哈欠,挤出两滴眼泪,揉了揉,打量着四周。 标准的宾馆双人间,对面墙上贴着“床头禁止吸烟”的标语,还有一个大的装饰照片,瞧着像港岛的维多利亚湾。 一台大屁股电视,只有影没有声,整间屋子除了空调出风口呼呼声,异常安静。 等手脚缓过劲,刚准备起身,房间门被打开。 成子拎着个暖壶走了进来。 “呀,乐哥,你醒了?你先别动,我扶你。” “不用,我自己能行,你怎么在这儿?”说话声低沉沙哑,倒把李乐弄得一愣,“这是哪儿?” “你都忘了?”成子拿了个枕头靠在床头,扶起李乐靠着。 “也对,你都睡了两天了,肯定迷糊。” 听成子絮絮叨叨,李乐才知道这两天的情况。 从大堤上被拉回来,赶紧找医生给检查,只说是累的,没什么大碍,需要休息。 宋局觉得安置点条件太差,没法好好休息,就给拉到县城边上,一个民政局下属的招待所,这时候还有水有电,不比什么都强。 成子听说了,找了过来,告诉宋局自己是从岳州过来跑业务的丰禾的销售,要帮着照顾李乐。 只不过李乐这一觉,就睡了两天一夜。 期间除了打点滴,滴水未进的李乐喘口气,“来杯水。” “哦,好。” 成子拿个盐水瓶子,拔开塞子递过来。 “啥玩意儿这是,又甜又咸的。”李乐抿了口,皱着眉。 “医生说,你要是醒了,就先喝这个,补充啥电解质,加了料的。” 李乐点点头,又喝了口,咂咂嘴,不如来罐红牛,立马精神。 “大水怎么样,过去了没?” “过去了。听宋局说,现在是进到什么灾后救援。” “部队呢?” “县城水退了不少,一些人守在大堤上,剩下的,都进去清淤通路,现在县城里的泥,得有这么高。”成子拿手比划到膝盖。 见李乐喝完,成子接过来,“你先歇歇,我去给这边的人说一声。” “嗯。” 看到李乐没什么大碍,成子蹦跶着出了门。 只不过再进来的时候,是被人薅着脖梗子,手捂着屁股进来的。 “你个哈怂,出了这么大事,也不知道给额说一声!” “叔,松松,松松,疼!” “疼就对咧,让你长长记性,墙边,蹲着去,回头收拾你!” 李乐瞧见那个熊壮的身影,心里一咯噔,赶紧拉起被子,身上一盖,准备躺尸。 只不过刚躺下,“行了,起来,别装了。” “呀,爸,你咋来咧?” “额要再不来,就是你奶来,你选一个。” “还是你。”李乐扯开被子,坐了起来。 李晋乔围着床转了三圈,看到李乐除了纱布包手,脖子和后背上褪了层皮,外加几处结了疤的划痕,叹口气,伸手摸了摸李乐身上青紫的地方,“疼不?” “过了劲了。”李乐笑笑。 “这个狗日滴冯秃子,真不是个东西,眼瞎心也瞎。” “谁?”李乐一愣。 “我!”门口突然传来一声。 “姓李的,在孩子面前编排我,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寻着声,李乐瞧见穿着两毛三军装的冯团,带着刘东风,抱着两个大西瓜进了屋。 。。。。。。 房间里一阵呼噜噜,夹着吸溜声,传出老远。 “冯川,你瞧瞧你干滴这叫啥事!”李晋乔扔掉手里的瓜皮,抹了抹嘴,“以前就说你眼头不活泛,心粗,怎么到现在,还这个毛病。” “噗!孩子又没说,我哪知道,那种情况下,不拉个人就上,谁还顾得上细问,噗!” “你个怂往哪吐呢?” “啊,没注意!”冯团伸手,要往李晋乔脑门上擦, “起开!” “嘿嘿,别说,你家小子这帽子一扣,还真有点你当年的样子。我还嘀咕呢,这瞅着咋眼熟呢?” “瞅着眼熟也不问?” “谁朝那想了?”冯团一指一旁捧着西瓜小口啃着的刘东风,“都怨他,知情不报!” “是,我的错。” 刘东风扔下瓜皮,赶忙站起来,立正! 李晋乔手一摆,“没你的事,坐!” “是!” 刘东风刚坐下,李乐悄悄递了瓣瓜过去。 “吃瓜!” 听了半天,李乐才搞清楚李晋乔和冯川的关系。 战友,先是新兵连,分配后又在一个班,最后,一个去了后勤紧接着退伍,一个拿了训练标兵,提干去了军校。 只不过细节,暂时还没看出来。 “哎,旅长说了,晚上过来,请你吃饭。” “你说的?”李晋乔皱眉。 “昂!” “你知不知道你还有个臭毛病。” “啥?” “就特么嘴快!” 李乐左看看,又看看,心道,呀,有瓜! 第308章 我父亲的前三十年 “扯淡,旅长在你之前找的我。” “真的?” “那还有假。” 李晋乔眨眨眼,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哼”了一声,低头吃瓜。 冯川一瞧,冲刘东风使了个眼色,刘东风秒懂,连忙起身,“我去找个垃圾桶过来,收拾一下瓜皮。” 而一旁正在给垃圾桶套塑料袋的成子一听,手里一顿,也跟在刘东风身后出了门。 听到关门的声音,冯川这才说道,“行了,都这么多年了,回头见了,也别呛他,人家好歹也是旅长了,位高权重的。” 李晋乔一撇嘴,“位高权重了不起?他还叫杨明山不?” “昂。” “他只要叫杨明山,额就对他没好脸色。” “不至于,这么多年还记着,他那时候也是迫不得已。就一个小连长,他就算能顶的过团里,还能顶的过师里?” “那他就该实事求是,公平公正。指标不给我,行。给小伟,给老三,我都没意见,凭什么给姓吴的,论军事素养,论文化成绩,哪样能和人家比,就凭他有个烈士的爹?” “你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里,有个烈属的名头,什么时候都不能算公平。而且还是在那个年代里。你不比谁都清楚?” 一时间,李晋乔也不吭声,在那运气。 李乐则摆出一付懵懂的表情,其实大脑cpu在高速运转,开始对照这些年从曾敏和老太太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努力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链。 沉默了好一会儿,冯川一拍李晋乔的大腿,叹气道,“其实你也是倒霉,要是那时候老爷子还没被打倒,或许你也不至于到最后非得和他们争这个名额。” “哎,提谁都行,别提我爸。” “为啥子?” “后来我和我爸抱怨这事儿,你猜他咋说?”李晋乔冲着头上一拱手,“他说,凭什么就得是你?要是他,他也得把名额给姓吴的。” “嘿嘿。”冯川一摊手,“那不就得了。” “说实话,带了这么多年兵,我算是明白了,有时候,你条件太好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嗯。” “其实您现在不也挺好,我听人家说,你现在快正处了。吴航现在不也就是个小科长?” “哟,看不出来,你个浓眉大眼儿的,还和他有联系?”李晋乔揶揄道。 “废话么不是,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锅里搅马勺好几年,战友聚会还是有的。倒是你,小伟说几次找你,都忙,忙,忙个锤子噻,就是心里有疙瘩。” 李晋乔脸一耷拉,“我是真忙啊,李乐,给你冯哥说,我多少年没回家过春节了?” 继《我姥爷的中间三十年》剧本之后,还在勾勒恩怨情仇,导语就叫,“你最亲近的展现给你的,其实只是他人生的一个封面,一个扉页,甚至一小段简介。”,名为《我父亲的前三十年》的另一部剧本的李乐,听到招呼,赶紧回过神,“十来回了,就不清了。” “听见没?” “嗯,铁路有春运,有暑运,别人放假你们最哎,不对,”冯川反应过来,“嘿,格老子滴,你个哈儿刚说谁是冯哥呢?” “瞧你小气样,额都不计较,咱俩谁是谁叔有撒关系?” “有关系!” “咋?你想咋?” “练练?” “噫~~~~~手下败将,让你一只手。” “今时不同往日!” “咋?回了趟峨眉山,找你猴师傅学艺去了?” “呸!” “呸呸!” “” 听着两个大男人在那互喷口水,李乐叹口气,丢人。 其实参考着其他信息,李乐已经把故事梗概弄明白了。 老李去了部队,练的还行,有提干指标,不过因为别人是烈属,就被刷了下来,心里一直有疙瘩,对连长没能公平处理有意见,后来一气之下,申请去了后勤猪场修身养性,最后到日子了,就退伍回了家。 估计要不是李乐搞出这档子事,李晋乔估计很难主动和冯川联系上。 不过,战友么,一起扛过枪的关系,哪怕几十年不见,再见之后,还是嬉笑怒骂,一点也不生分。 李晋乔和冯川打完嘴仗,擦擦脸上的口水,“听说你家是个女娃?” “说谁呢,说谁呢,我的也是儿子好不。”冯川眉毛一挑。 “哟~~~,在哪上大学啊?多高啊,帅不?像你可就完了。不过也不一定,你家婆姨长得俊不?哎,额这有李乐他妈的照片,给你瞅瞅?” 李乐脚指头一扣床单,来了,终于来了,这才是老李的本性,就一个字,算了,算了,子不言父,子不言父。 被子一拉,盖头,躺尸。 终于等到那个叫杨明山的旅长过来,还跟着县长林叶楚和李乐今天才知道叫宋春来的宋局长。 两杠四星,李乐想了想,这是自己见过星最多的军官了。 个头不高,还有些瘦,透着股文气。 冯川的提前到来,还是有些作用。 最起码李晋乔在见到杨名山之后,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种不给好脸色。 两腿一并,立正,敬礼,“连长!” 杨明山明显一愣,他是做好准备的,不过没曾想李晋乔会这样。 慢了一拍之后,伸出手,和李晋乔握了握,“小晋,欢迎回家。” 林叶楚听见,问道,“怎么?李处长在我们萍江当过兵?” “那倒没有,这边基地是十年前换防过来的,我们那时候在赣省。” “哦哦,部队在哪,哪就算娘家,李处长,欢迎欢迎。”林叶楚伸手和李晋乔握了握,“我叫林叶楚,这里的县长。” “哎呀,林县长,你好,你好,李乐这娃,给你们添麻烦了,是我没教育好。” “呵呵,李处长这话说的,小李这样的,要算是教育不好,那什么算是?太客气咯。” 花花轿子众人抬,大家都笑,林县长一指宋春来,“这位是我们县民政局的宋春来局长,这次小李送来的物资交接还有后面的照顾,都是她来安排的。” “您好,您好,多亏了您照顾李乐,万分感谢!” 宋春来打量一眼李晋乔,啧啧啧,这个头,长相,儿子帅气,当爹的也不差啊,都这年纪了,也不显老,年轻时候不得更那啥,还是警察,咋不穿制服咧?制服多好看。 “呃,李处长太客气了,小李这次来,不仅帮我们解决的物资短缺的大问题,还不畏艰险,上了大堤,这是多好的孩子啊。” 伸手握了握,噫,真厚实。 杨明山瞧见站在一旁的李乐,走过去,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感觉怎么样。” “问题不大,皮外伤,小意思,就是累了,缺觉。谢谢首长关心。” “别叫首长,叫杨伯伯就成。” “杨伯伯。” “嗯,没事就好,付主任那边,我回话时候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杨明山扭头,“小晋,这孩子像你三分。” “是,挺多的了。” 众人没聊几句,天色就擦黑,杨明山一摆手,“走,我请客,吃个便饭。” 说是吃饭,其实就是晚上部队炊事班加了个小灶,四盆一汤的标准,更没有酒。 这节骨眼,终归不是时候。 李晋乔一点也不见外,捧着碗吃的一个欢快,直呼有以前连里老炊事班长的手艺。 都有事要忙,饭吃的也快,临走时,杨明山叫过李晋乔。 “先别急着回去,明天带着孩子去驻地看看。” 等车走了,李乐没明白,瞅瞅老李。 “别看我,让你待两天就待两天。” “哦。” “手机有信号了,回头给你妈打个电话。” “嗯,我奶那边呢?” “球,忘了!又药丸!” 。。。。。。 至于为什么还要再待一天,等到被通知和宋局一起去了安置点,见到外面一群熟悉的白衬衫,小平头,李乐才想起来,前天吃饭时候几人云山雾罩的几句话。 副总经理也没什么架子,一个个头不高的小老头,戴着眼镜,一双旅游鞋上都是泥点。说话和今后电视里见到的一样,和蔼,轻声细语,慢悠悠的。 问了李乐是哪个学校的,多大年纪,又抓着李乐的一双手翻看了两遍,说道,“以后,可不准冲动了!” “嘿嘿,是!” 成子也稀里糊涂的被叫上跟着,有人给介绍,一群拾荒的孤儿创办厂子,如何艰苦奋斗,这次抗灾,倾囊相助,践行了回报社会的初衷。 “人不自弃,天不弃出处。很好,以后,不忘初心,把厂子做大做强,做更大的贡献。” 等到合完影,成子还拉着李乐问,这老爷子是哪位?啥叫弃不弃的? 李乐捋着成子的脖子,说道,“这才是你妈当年用一碗肥肉换来的天乙贵人。” “哦,咱回长安?” “你回,我回燕京。” “为啥?” “趋利避害懂不懂?” “不懂。” “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那不是大英雄?” “瓜怂!那叫没眼力见!” 第309章 大哥大嫂过年好 “李处,李处!” 中午,李晋乔刚准备去找李乐吃饭,就被宋局给拦住。 “哟,宋局,你好,啥事?” “这个,给!”宋春来从包里拿出几张纸递过去。 “发票?给我这干啥?”李晋乔接过来仔细瞧了,上面写着“公益事业捐赠统一票据”,几张纸上分别是丰禾,万安矿业,还有一串洋文的名字。 “我刚从市里的红十字会办事回来,就顺手把这几张票给开了。” “要这有啥用?” “抵税啊。捐款捐物献爱心,企业拿出真金白银,受赠的也不能只拿东西,再给个锦旗感谢信就打发了,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都得给这个,不过有的企业不懂。” “哦哦哦,我也不懂,以前不都是献爱心不图回报么?” “国家也讲究知恩图报不是。” 李晋乔一乐,“成。不过你直接给李乐多好。” “他不是走了么。” “啥走了?” “噫?他没跟你说么?”宋局抬手看了眼表,“早上七点多钟,我去市里,顺路拉的他,他说他回燕京,和你说过了。” “撒?”李晋乔一跺脚,嚷道,“这碎娃,咋又跑咧,额说昨晚上咋神神叨叨滴,在这儿等着伲么。” “宋局,这里去岳州好走?” “好走你也抓不着人,四通八达的,你知道他上没上去燕京方向的车?” 宋春来看着李晋乔一脸的无奈和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直乐,这爷俩,真好玩,尤其是李晋乔,瞧着就是个乐子人。性格也好,长相也好。 “谢谢宋局!” “没事,看开点,孩子大了,咱们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不都已经天南海北的闯了?” “话是这么说,可,哎,成子没一起走。” “谁?” “成子,李家成。” “那没有,就李乐一个人。” “好,谢谢啊!” 老李把发票朝兜里一揣,朝原来李乐那屋快步走去。 没一会儿,“叔,别动手!哎哟,额是企业家!哎哟!” 。。。。。。 大巴车停运,李乐只好从岳州坐大巴去潭州。 本想着直接回燕京的,不过一琢磨,反正都来了,不如去瞧瞧马大姐。 虽说马大姐说她暑假不知道去哪实习,万一没走呢? 打车四方坪,司机一瞧就问李乐。“是回学校的?” 李乐问,“我像当兵的?” “可不,圆寸脑袋黑黢黢,一看就是。” “呵呵。” 下车就瞧见国防科大的无比硕大的校门,这不就是一城门楼子? 抬头看了看,突然想到,就马闯那性子,不得爬上面,举着一三角小旗儿,冲下面来上一句,“呔,城下来将何人?可敢与你马奶奶大战三百回合!” 呃,太羞耻了。 不出意外,李乐在门口来回观察的身影获得了卫兵的关注。 “你,说你呢,哪个分队的,要进就进,一个大门,还没看够?” “没,我来找人?”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 “不是。” “哦,去那边,先登记,再问人在不在。” 电话一打,不在。 算不上失望,李乐转身要走,被等着换岗的卫兵拦住。 “兄弟,来找闯爷?” “闯爷?啊,我他高中同学。咋?她在这儿还有这等名号?” “嗯,别误会,是闯祸的大爷。”卫兵一脸无奈。 “嚯~~~~这么刺激的么?这地方,也敢乱来?”李乐眨眨眼。 “可不,一言难尽啊!” “有何典故?” “附耳过来!” 哟! 嗬! 噫~~~~~ 呀! “她真敢动手?” “那你说滴,我们闯爷,有什么不敢。” “那姑娘没告她状?” “谁?谁找不痛快?都知道她是院里各科老师眼里的金疙瘩,护着呢。只要不是大错,一般关上半天就给放出来了,只要她出来,肯定回头翻旧账。” “那你给我说这些,啥意思?” “离她远点儿。” “嗯?” “那种,离她远点儿。”李乐瞧这卫兵有点儿不好意思,心里顿时明白。 “人多?” “多,排队的那种。你们地方院校的,就别琢磨了。” “嘿嘿,你排上了?” “你走不走!” “再见!” 李乐背着包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城门,心道,就你这猴儿了唧的样,马大姐肯定看不上你,切! 不过,人么,就这么不禁念叨。 刚找上车,想去火宫庙转转,一个电话就打过来。 “小子,在哪呢?” “潭州!” “去那干嘛?” “看大好河山,瞻仰伟人胜迹,橘子洲头念娇奴。” “别扯淡,几时回燕京?” “买到票就回。” “拐个弯,来迁西,这边少人干活。” “给钱不?” “三十一天,管饭!” “去!” “来前打电话,接你去。” 其实李乐本来不想去,可现在是“逃难”期间,不能要求过高,给口吃的就成。 在潭州感受了一下凌晨三点之后依旧接着奏乐接着舞,人满为患的解放西和各种小吃店,李乐打着嗝,带着潭州人第二天都不用上班的疑问,又踏上北去的列车。 到了迁西汽车站,出站门就瞅见一辆“路路畅通”的“时风”后驱全时避震,真皮座椅,360度全景敞篷豪华版三轮厢货等在路边。 “喜峰口水库来的?接人?”李乐溜达到跟前,问车前的车把式。 “啊,是。你姓李不?” “对,就是我,姜导让你来接的,就是我。” “是你就行,上车。” “坐哪?” “车斗里,有买的一些东西,你挪挪,弄个地儿坐。” “哦。” 爬上车斗,瞧着车里一堆说不上用处的玩意儿,这什么剧组,这么简陋? 管他呢,既来之,程安之。 一路颠簸,一个半点之后,已经被颠的说话带了颤音儿的李乐,到了一个村口。 “就这儿?” “进去,找人最多的地方就是。” 一个山沟子里的村子,靠近水库,依山而建,一抬头就瞧见不老远的山头间,隐约有长城闪出一截。 夏天里,郎朗白日,端的一个绿树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去处。 比前两天满是阴云遮天的萍江县,让人舒服的多。 村子不大,有老屋,有新房做旧,石头垒成的院墙,高高低低,里面不时有人出来进去。 估么着,这是个外景地,还花钱修了修。 李乐拾级而上,石板路,都是坑,走不好就崴脚,可见整修时候的仓促。 终于在两个自告奋勇的小屁孩的带领下,找到一处院子。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几声大叫,“天闹黑卡,板载!”“我不怕!我是天皇的好娃娃!” “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好家伙,小八嘎大佐的口音很浓郁啊。 李乐刚探头进去,就被人瞧见,一个满脸头发的汉子嚷道,“你,过来!” “我啊?” “对,就你了。” “啥事?” “来干嘛滴?” “姜叔让我来打黑工。” “哦,那就成,脱衣服。” 嗯?这么奔放的么? “啥意思?”李乐问道。 “群众,演员,懂?” 当李乐穿上一身服,戴上屁帘帽之后,姜大猴进了院儿。 瞅见李乐,嘎吱直乐,“谁特么让你换这身儿的?” “他,那个胡子。”李乐手一指。 姜大猴儿一扬头,冲胡子叫道,“老刘,你特么见过身高快一米九,壮的跟头牛一样的小鬼子?” “你这叫不符合史实,换了换了,给他找件伪军的衣服套上看看。” 就一会儿,李乐从鬼子到伪军,再到农户,换了好几身。 胡子最后实在看不出了,冲姜小军嚷道,“他这正气凛然的劲儿,我不能给他找件八路的衣服。戏里没有啊!” 姜小军瞅着李乐瞧了好几秒,砸砸嘴,“你这几天干啥去了?一身的红旗味儿?” “扛沙袋去了!” “算了,你扛机器。” “成,这活得加钱!”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李乐就成了剧组的场务,杂役,跟班儿,小工,驴。 其实也挺乐呵,有吃有喝,还能和有意思的人聊天。 只不过这种轻松日子,没过两天,李乐就被堵在村儿里。 第310章 国家说了,不能欠民工工资 村里有井,李乐找了个瓜农,每天送几个过来,就吊在井里,午晚餐后,切了消暑用。 一开始只是李乐和几个场务的小秘密,结果被“黄世仁”陈老爷子循着瓜皮发现后,深井冰西瓜小队里,又多了仨老头,一个演疯七爷的陈述,一个五舅姥爷的丛志军。 “吃你几个西瓜还要钱?” 几个“八零后”的老爷子,已经到了干啥都不算错的年纪,很坦然的接受着李乐这孙子的服务。 专挑那不甜的,切成小块,去了籽儿,拿牙签扎着吃,显得多,还方便。 姜小军瞅见,问了两句,便把这几天照顾老头的任务交给了“老年之友”李乐。 会说话,长得好看,脾气好,还是燕大学生,这几个buff套在谁家孩子身上不讨人喜欢? 再加上一肚子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从养鸟逗虫,玩儿狗养猫,古玩字画到美食,讲古论今一些典故诗词,张嘴就来。没几天,三个老头一眼瞧不见李乐,就觉得缺点啥。 刚吃完饭,几个老头瞅不见李乐,还奇怪人去了哪,便找来一场务去寻。 只不过那场务刚到门口,李乐就拎着一把麦秸进院。 “小子,拿麦秸干什么?” “这不昨天在山脚那边的豆子地里瞧见有叫蝈蝈么。编个笼子,回头抓几个,挂起来听虫鸣解闷儿。” “嗬,你还会编这玩意儿?” “前两年跟人学的,竹篾,高粱杆,木头的,还有这最简单,用麦秸的,都学了学。” “可以啊,编个灯笼款的我们瞅瞅?” “行啊,要多大?一只还是一对儿的?” “先来个小的。” “成。” 李乐找了个马扎,拿了剪子美工刀就是开始裁剪麦秸。 “会编角楼么?”陈述老爷子性子活泼,坐不住,上手帮忙。 “会,不就是鲁班爷找巧儿姑娘编的九梁、十八柱、七十二脊角的蝈蝈笼子?” “那可是大活。”李乐手不停,给麦秸分条,美工刀卡着麦秸圆头开口向下一拉,一根长条便抽了出来。 “得挑粗壮麦秸,隔水用锅蒸上个把小时,再用潮布或者湿毛巾包好压上半天,等麦秸软化后,再刮青去瓤抽条,才好编。不像这种,是个样子就成,用不了多久。” “遇到个牙口好的,没两天就给咬断跑了出去。” 边聊边干,倒是速度不慢,眼瞅着一个圆灯笼形状,中间带着四边形气窗的笼子就显了型。 正琢磨着去哪找块木片做个盖儿,李乐忽觉得屋内气流一变,原本从外向里的过堂风,一时间变得凉了许多,而院内嘈杂蝉鸣也戛然而止。 嘶~~~~~~有杀气! 杀气如丝,根根如德芙般顺滑,悄无声息游荡在李乐周围,又像在织锦,慢慢的凝成一道白练,将李乐包裹其间。 终于,一只纤细,白净,指甲上带着点点油彩的手拿起李乐面前的一只蝈蝈笼,一道声音响起,“好玩不?” “不好玩。” “那你还去?” “气氛使然,不自觉。” “倒是实话,下次可还敢?” “说不好,可能牵挂多了,胆子也就小了。” “那就赶紧立业成家。” “三年抱俩?” “也成,自己带。” “啪”,脑门上挨了一巴掌,李乐一瞬间又听到了蝉鸣,汗毛上飘过过堂风。 “曾老师,您怎么来了?”李乐赶紧起身,把马扎子摆好,摆正,站到一旁,又冲屋里一直看戏的三个老头说道,“这是我妈。” “嘿嘿,知道知道。”“黄”老师笑嘻嘻道,“也就这俩不认识。” 一身宽松藕色七分袖纱质长裙,坡跟亚麻凉鞋,扎着丸子头,露着修长脖颈,身材高挑仙儿一样的曾敏笑盈盈的说道,“老爷子,谢谢了。” “小事,这是个好孙子,可别置气。” “哪能呢,瞧您说的。”曾敏的嘴角一翘,“是,李乐同学?” “哦,是的,我亲爱的妈妈!” 。。。。。。 一番长时间的触及灵魂深处的检讨,以及诚心向马恩列斯毛几位爷爷保证之后,李乐自觉暂时灭掉了曾敏的火气。 很狗腿的学着老李同志拎着包,步步叫着小心注意,虚扶着曾老师去了姜小军的棚子。 等两人见了面,李乐才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 姜大猴那个电话就是被人授意打来的。 自己还兴高采烈的钻了进去。 “请君入瓮”这招,被曾老师使得是已臻化境。 “敏姐,你可不好请啊。”姜小军乐呵呵的。 “嗨,我这还不是怕给你弄不好,砸了你的招牌?再说,我都多少年没碰过电影美术了,以前也是瞎玩。” “哪能呢,杨战家老师和张老师都说你行,我还有个屁可担心的,再说,是请你来做美术指导,动动嘴就成。回头我让美术组的人开个会。” “你前期给的布景,环境概念图,他们都觉得很厉害,尤其是黑白灰的运用,那种寓言的色彩。” “还不是按照你的主意来的?倒是王平来长安那两天聊起剧本,才有了感触。鬼到人,人到鬼的转换,戏谑的看客,压抑的愚昧人性和不都是英雄的时代。我,也就这点画画的本事了。”曾敏双手叠在膝上,微微仰头,随意自然的笑道。 一颦一笑,让一旁没来的及走的女演员瞧见,心生艳羡,坐在姜小军身后,偷看。 只不过一个眼神,就被曾敏发现,“你好。” “啊,老师好。”女演员站起,微微欠身。 冲着姜导的态度,这么做肯定没错。 “姜导,我先出去了。” 等女演员出了门,“敏姐,还行?” “戏是你的,你说行就行。” “呵呵,咱们说说场景?” 两人说话,李乐听到似懂非懂,趁着一群人进来的空,悄悄溜了出去。 其实来了村里几天,李乐才知道,这戏根本还没正式开拍,都是在选景运镜拍一些空镜头,演员其实也在找感觉,体验生活。 听说还有一群找来的小八嘎,正在军训,找当鬼子的感觉。 相比后来一些电影里,演员昨天刚拍完现代都市爱情剧,今天就进组换上头套长裙,舞枪耍剑的短平快,颇费功夫。 也难怪,想起寒假时候,姜小军就和曾敏有沟通,还说让自己暑假来干活,到现在多久了?大半年有了。 给曾敏安顿好住处,李乐原本想好好表现,当个端茶倒水的献勤跟班,被嫌弃碍事,又给打发回了场务。 老老实实当了几天场务,打起这辈子第一份工。 平安无事,手机也没响,似乎都在预示着大二生活有个平静的开始。 数着日子,眼瞅着到了12号,晚上收工,李乐找到姜小军。 “你,秦始皇,打钱,我不干了。” “哟,这么硬气。”留起胡子的姜小军抱着瓶汽水儿,吸的滋儿咂的。 “那是,明天就炒你鱿鱼。” 姜小军掏出一个本子,“噗!”,手指头蘸唾沫翻了翻,“都给算好了,一共十五天半,算你十六天,一天三十,一共四百八。” “去哪领?制片老田还是谁那?” “副导演。” “得嘞,歇着您内!” “明天送送你?” “不用,咱有车。” 李乐腚沟子一转,直奔副导演那。 不过没两分钟,又转了回来。 “我钱呢?国家都说了,不能拖欠民工工资。” 姜小军嘬掉最后一口汽水,“呃~~~~~,你算个屁的民工。” “钱呢?”李乐皱眉道。 “在你妈那。” “啥?” “敏姐替你领了。” “我还在呢?” “那我管不着,家长代领,也算给了,与我无瓜,你找你妈。” 姜小军伸手一指门口,“慢走,不送,我这还忙着呢。” 李乐落寞的找到正端着画本“呲呲唰唰”的曾敏,“我工资呢?” 曾敏眼都没抬,“哎?人不都说儿子的第一份工资得孝敬爸妈么?咱俩就省了这程序,多假。” “你好歹让我见见钱不?” “你晚上没喝汽水,没吃冰棍儿?” “吃了,喝了。” “那不就是你的钱?” “啥,那不是剧组福利?”李乐心道,不好。 曾敏把额前的长发一撩,“今天算你的,怎么样,大家都承着你的情呢。” “行了,别哭丧着脸,有什么烦心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明天不还得去学校?” “我,我这” “回,明早记得把你的箱子带走,我这从长安拉到这来,可不容易,谁叫有人心里没数呢?” “” 第二天一早,李乐坐着来时的“路路畅通”时风三轮,带着一份晦暗的心情,踏上回燕京的路。 第311章 宿舍变成了106 回燕园总是开心的。于是在有些人眼里,昌平园就成了前妻,哪儿哪看着都不顺眼。 踏进昌平园,李乐感觉像是进了战地收容所。 烂碗破盆,酒瓶烟盒,废旧报纸,旧衣服旧鞋,还有各种书籍杂志报纸期刊,走廊里,楼梯间,扔的到处都是,满地狼藉。 路过的每个寝室,都在收拾着被褥行李,打包着一切应用的东西。各种箱子,编织袋,塑料袋又有了用武之地,该塞的塞,该挤的挤。 总之,一片八国联军进城前夕,紫禁城里太监宫女们逃难的慌张景象。 “老几位,新年好啊。”李乐推开311,冲里面正忙活的几人招呼道。 “吁,这还顺腚瓣子流汗呢,过哪门子鸟年?”张昭正捧着一摞叠好的床单装塑料袋。 “你懂个屁,乐哥的意思是,新学年。” “嘿,还是王老师懂我。”李乐把包朝自己床上一扔。 “你赶紧的啊,一会儿搬家回燕园的车来了。” “不急,等你们收拾完,一起帮我弄,我就省事了。” “no way!” “你做啥美梦呢。” “想桃子吃。” “嘿,一群不仗义的,区区这点小事都不帮忙,以后还想不想玩电脑了,回头我拉走。” 李乐是懂得用胡萝卜的。 “乐爷,您吉祥,歇着,歇着,我来。”金成哲第一个背叛革命。 “就是,这种小活,哪用得着乐哥动手。您坐着看,交给我。”张昭跟上。 梁灿“嘁”了声,“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为一点蝇头小利弯腰。” 说完便走上前去,“乐哥,挪一挪尊臀,偶看你结里滴书有些凌乱,正好有扎带,帮你捆一捆。” “吁~~~~~~叻色!” “谄媚!” “溜须!” “下作!” 作为寝室的共享单爹,该有的待遇还是得有。 众人拾柴火焰高,再加上李乐早早就蚂蚁搬家一般,把许多东西搬回了罗圈胡同,一个箱子就收拾的差不多。 一手抱着凉席,一手拎着装了锅碗瓢盆的网兜,李乐就那么轻松的上了大巴车。 回燕园第一件事,当然是分宿舍。 打乱重新分配,对已经熟悉了彼此枕头味道的几个人人来说,实属不能接受。 便公推李乐去找了牛处长,一番茶叶攻略之后,得了承诺。 当看到贴在32楼106室的五个名字,众人心情大定。 推门进去,3张床,两张桌,一溜柜子。 狭小拥挤,破破烂烂,依旧是燕大宿舍的主旋律。 张昭拿起凳子看了眼,“嚯~~~~,哥几个,瞧瞧。” “啥?” “看这上面写的啥?” “我看看,民国三十五年,国文。”王伍看了眼凳子边上的一行隐约可见的白漆字。 “哟呵,这还是老物件呢。” “可不,三十五年,就是46年,五十二年前的了,比我爸都大。” 张昭把凳子放下,坐上去扭了扭,“还成,够结实。” “这说明一件事。”梁灿小嘴一撇,嘀咕道。 “啥?历史韵味?” “用料扎实,经久耐用?” “屁,说明学校是真特么抠门啊!” “行了,赶紧打扫打扫。”王伍指指屋里脏兮兮的地面,墙上东倒西歪的球形海报,还有泛着油光的桌面。 估计上一批住这儿的,不是什么勤快人。 几人刚要动,李乐悠悠的说了句,“打扫可以,别铺床了。弄个凉席睡硬板拉倒。” “啥意思?” “明天开完会,就得去延庆军训基地,那边不提供被褥,要是铺好床了,那不得再收拾一遍?” 众人深以为然,纷纷夸赞李老爷鸡贼。 傍晚,各院系回自己的教学楼开会,领衣服鞋子皮腰带,交待一下注意事项。 一哄而散之后,成群的开始夜游燕园。 “乐哥,不是校庆干了导游么?来,走着。”金成哲拉着李乐。 “导个毛线,这良辰美景花月夜的,不得干点别的?” “干啥?没那条件啊!” “小西门,夜市,撸串啤酒。”李乐指了条明路。 “可!” “我请客。”梁灿说道。 “算了,我来。”张昭摆摆手。 “不,我来。” “算我的。” “行,算你的。” “你特么再谦虚两句不行?” 王伍插话,“别争了,去年都是哥几个帮我,心里有数。这暑假赚了点外快。我来。” 一个暑假的辅导班补课,王伍拿了不少的工钱。做人不能不记情分。 王伍这一说,都看李乐。 “瞅额做什么,走啊。” 临出门,金成哲撂下一句,“慢点走,我去叫程橙。” “哦,别忘了栓绳子,回头人多,找不见了。” “草拟大爷的!” 还是上次小雅各布来时的那家烧烤店,几人点了一堆羊部件。 李乐瞧见有新上的吃食,麻小,便点了一份。 这时候麻小还没流行开,簋街那边还是川菜馆子一统天下。 说起来这小龙虾流行开,也得到“非典”之后,最早是湘省的口味虾,后来在徽省那个蚌埠住的城市,形成了第一条真正意义上的蚂虾街。 在这里,从原来的麻辣红烧开始繁衍出各种做法,隔壁苏省的于台也是在这里考察市场之后,搞出了十三香的龙虾节。 然后多方发力,最终和烧烤分庭抗礼,一手撸串,一手扎啤,遍桌龙虾壳,成了夏日里的盛宴。 几人瞧着也好奇,连鱼米之乡出来的张昭,也是见过听过没吃过。 都等着李乐试毒。 “吃啊,看我作甚?” “不会,看你咋动手。” “嘿,一群笨笨,教你们,掐头去尾拧腰,一扯,肉就出来了。” 小龙虾这玩意儿,没吃过的,不敢下手,但只要动手揭开龙虾头盖骨的那一刻开始,就会欲罢不能。 几人上手之后,三盘没挡住。 幸亏这时候燕京吃龙虾,还没那么奇葩,论特么个儿算,要不然,王伍今晚上估计都得哭死。 吃饱喝足,几人踩着一地龙虾壳,在烤串老板的打折欢送下出了店门。 “走,回去洗澡,睡觉。” “哎,等等,你们听说了么?”程橙很用力的举着手,指尖刚好到李乐下巴颏。 众人纷纷低头,“说什么?” “今天要围观隔壁军训。” “开玩笑,大晚上的,军训什么?隔壁那群脑子再不好,也不至于摸黑。” “没有,真的。”程橙一指东面,“他们说那边要搞什么拉练,晚上行军二十公里。” “走的?” “昂!” “嗬,脑子真抽抽了。” “你们,去不去?” “去,闲着也是闲着。” 。。。。。。 清大的学生第一次军训,本来挺兴奋,夜行,二十公里耶。 早早的在教官的协助下,收拾好背包,换上衣服,打起旗帜。 一番整顿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校门。 本来脑海里回荡的是围观路人的啧啧声,瞧瞧,迎面走来的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高考状元、榜眼、探花、学霸。 虚荣心,满足感,爆棚,脚底生风,浑身充满力量。 谁曾想,刚走到燕大门口,还想着耀武扬威的,结果发现路边站了一溜嗑瓜子喝汽水,吃冰棍儿西瓜的人。 看戏一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看表情就不是什么好话。 还特么有喊口号唱歌,敲锣打鼓的。 “走走走啊走啊走,走到九月九” “妹妹你大胆滴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 “穿上了大头皮鞋,想了我的爷爷,走过雪山草地,踩过了敌人的肚皮” “咚咚锵,咚咚锵,清大的妹妹往这儿瞅,燕大的哥哥陪你们走,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咚咚锵,咚呛咚呛咚咚呛!” 羞耻,太特么羞耻了,这群燕大的“畜生”! 有更过分的,追着喊,“脚抬起来,哎,低头做什么,抬起头来,别坠了清大的名声!” “那个戴眼镜瘦的哥们儿,走两步,走两步。” “左右左,左右右,右右左,胳膊摆起来,哎,对,摆起来,靠,你怎么同手同脚的!” 当燕大的自由散漫和清大的严谨整肃碰撞到一起时,街道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可第二天开完动员大会,就该这群欢天喜地的猴子们快活不起来了。 第312章 当事情有了变化 “坚定信念,彰显青春,服从命令,作风优良,吃苦耐劳,锤炼品质。” “发扬‘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奉献、特别能团结’的精神” “用青春的汗水汇聚成昂扬奋进的洪流,向祖国和人民、向学校和学院、自己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军训发的衣服,从里到外,属于65到87的混搭版,肩章领章还是学校武装部自己臆造的图案。 军装么,修身挺拔基本上不可能,除非你是二战老德那种全员定制的胡狗暴死。 再加上男女差别,高矮胖瘦,所以开动员大会时候,虽说都是一件军装穿在身,但一眼望去,那叫一个千姿百态,百花齐放。 紧绷像塑身衣的,宽松像裹了面口袋的,短的露脚脖子,长的能甩水袖。 昨晚上人家隔壁好歹有个严肃紧张的样子,可这群,特有的懒散校风,搭配上不合身的服装,帽子也歪,站姿也耷拉,从台上向下望去,浓烈的伪军二鬼子气息扑面而来。 台上校领导面色尴尬,心道太特么丢人了。 而军训基地来的教官代表则看的直嘬牙花,想起战争时期接收改造的俘虏兵,不,人家好歹带个兵字,这里就是一群家里出来的少爷小姐。 一场不那么激昂慷慨,催人尿下的动员大会结束,三千多人拎着被褥行李,被拉去延庆。 对延庆这两个字,李乐仅存的记忆是延庆观炸鸡,加点孜然辣椒粉,配上杯啤酒,晚上一顿夜宵的最优组合。 只不过此延庆非彼延庆,鸡是豫省的,这在康庄镇,又是一个群山环绕,水草丰美的地方。 老款排房的宿舍,一屋子十二张双人床,几十口子搅和在一起打呼噜放屁说梦话闻臭脚丫子味。 李乐拎箱子进来的时候,已经预感到将会度过好几个不眠之夜。 男生三连五、六班被安排这在屋,除了李乐三个社会学的,剩下的都是其他专业。 找到自己名字的床铺,挺倒霉,弄了个门卫,关灯关门的活,肯定都是自己的。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抱怨,就被外面的哨声给唤了出去。 排好队,一个教官手里拿着推子和白布笑眯眯的站在队列前。 “军训么,就得有个兵样子。所以团里很贴心,给大家理发。” “要求不高,手穿过去,头发长度不超过手指就成。” 话音刚落,底下一片哗然。 “艹,我这刚烫的头,做了发膜的。” “什么破规定,我们又不是当兵的。” “我不理,好不容易长起来的,门儿都没有。” “抗议,这是欺压,赤裸裸的暴政。” 李乐一旁听了,直翻白眼,暴你个头的暴政,来了这地方,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 你丫能坚持,倒要看看你是钱谦益还是史可法。 一伸手,喊道,“报告!” “干哈,说!” 李乐一指自己脑袋,“我这就不用了?” 教官上前瞧了两眼,“可以,也就边角修的不一样,你免了。” 其他人瞧过来,对李乐这个圆寸头,议论纷纷。 而他们还不知道,今后的十几天里,“你免了”三个字,会成为教官对李乐说的频率最高的词。 学生么,全身上下,除了嘴最硬,自然没史督师一般的人物。 叫上两句,也都排好队剃头,一时间营区里,手动推子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 军训,除了基础的内务,纪律,队列老三样,顶多加个军体拳和打靶。 在萍江和刘东风他们一起的几天,李乐学了不少东西,除了裤衩子的选择,还有穿什么袜子,叠被的窍门,打背包的小手法,站军姿怎么偷懒。 那种卫生巾当鞋垫的,被刘东风那群老兵当成了笑话,还不如一双好点的棉袜。 身怀各种小花招的李乐,军训这十几天,除了当门卫当得有些郁闷之外,其他的,挺惬意。 站军姿走队列,没两天就成了标兵,被拉着巡展。 男兵连还好,顶多敷衍的呱唧呱唧。 到了女兵连,除了掌声,还有各种花痴的眼神。 大二了么,该明白的都明白了。李乐这种看着威武雄壮能套马的汉子,好货色,不比那些拎着把破吉他,满嘴理想、禁锢、伊甸园的颓废文青男强?不得琢磨琢磨? 尤其理科那些大一没在昌平园待过的,更是见猎心喜。 食堂吃饭,都有不信邪的人凑上来递纸条。 军体拳练了没两下,教官手一指,你歇着。 打靶,有人被后坐力震得东倒西歪,李乐则像是稳定器,五发子弹,卧姿四十九,连长让试了试跪姿和立姿,一个四十九,一个四十八。 搞得李乐对老李家延续了十几代的行伍基因,叹为观止。 康庄的十几天,对别人或许是熬着过,但是在李乐这里,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平淡且自在。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会操,满足一下学校领导们当将军的理想。 喊一声“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也不知道刺激了多少人的欲望。 三连虽有李乐这个公认的标兵,但奈何其他人拉胯,得了个第五的名号。 听着名次,李乐一瞬间梦回长安,码字的,过不去了咋滴? 不过,接下来喜闻乐见的个人上台领奖环节,还是出了岔子。 当念完所有军训优秀学员的时候,台下突然一阵“吁~~~~~”。 这一场面,让校领导和军训教官们骤然心生警惕。 坏了,这是要闹事?前车之鉴,赶紧有人安抚加了解情况。 “凭什么没有李乐。” “对!就是。” “他可是在各连做过单人示范的,凭啥?” “军姿队列到内务,再到打靶练拳,他哪项不是第一?” “不公,不公。” “有黑幕,有黑幕!” “抗议,抗议!” 原本男兵三连声音最响,然后是张昭梁灿几个所在的连队,最后带动的女兵也开始打抱不平。 其他连队有看戏有观望,但表情上看,也多是对评选结果的不满。 眼瞅着局势要乱,台上一群头头又把三连长和担任教导员的老师叫了上去。 要不说当领导的脸皮功夫厉害呢,没过五分钟,台上有人扯起话筒说道,“经过仔细审核,发现获奖名单里,漏写了男兵三连的李乐同学。” “现在,请李乐同学上台领奖!” 这个理由,呵。 别管真漏了还是假漏了,学生里不满的情绪暂时安稳了下去。 李乐心生警惕的上了台,挨个瞧了桌上一溜领导的名牌。 终于在最左边,看到一个名字,余俊雄。 圆圆胖胖的一个人,梳着大背头,一脸的官相,哪里和学术半点沾边? 李乐懒得再瞧,一脸平静的接过奖状,手指头一滑,低头看了眼,油墨未干。 。。。。。。 军训结束,休息一天之后,又是各大高校新生报到的时间。 李乐去了趟车站,把曹鹏给接了。 “你奶呢?不说去协和看病么?” “学校给联系好了,不过大夫让先用药,巩固巩固身体,等十月份再过来。” “哦,那就好。” 来到隔壁,报到流程基本一样。但曹鹏比自己待遇好,有学校派人来帮着,倒显得李乐成了拎行李的小力工。 瞧瞧人家的登记队伍,井然有序,讲求效率,各院系走各院系的通道,基本上不用大热天里排长队等着。 再想想一早看到的,自己学校报到的场景,哎,严谨也有严谨的好处不是? 曹鹏犹豫来犹豫去,最后选了个名头很长的专业,计算机科学与技术,括弧,交叉。 今年陕省的理科状元其实挺憋屈,高新一中有个不参加排名的,就语文作文扣了三分,英语扣了五分。 上面说不公布是因为人家校长说保送的学生,无所谓了。 鬼特么无所谓,这就是赤果果的打脸。 等报完到,李乐把这个糊名的状元给送进寝室,收拾完东西,准备走人。 “哥!” “咋?” “谢谢你。” “嗯。”李乐想了想,“好好滴,别打架,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知道,他们不行。” “瓜皮!” 似乎解决了一个心事,李乐晃悠着大长腿回了学校。 绕过“公主楼”雕塑,刚拐进宿舍楼,就有班里的人叫住。 “哟,咋不去迎新生?有美女哇。”李乐笑道。 “李乐,你赶紧去班主任那。” “有事儿?” “你上学期期末考试,怎么马哲没过?” “什么玩意儿?” 第313章 李乐走了麦城 考试成绩其实刚放暑假时候就已经出了,但很少有主动去找班主任拿单子的。 有人是胸有成竹无所谓,有人则是当鸵鸟,只要看不到,就不会影响假期的好心情,舒坦一天是一天。 挂科这种糟心事,还是等到下学期再说。 见到了李乐,班主任张涛自然明白是什么缘由。 “没挂科,只不过比没挂科还麻烦。”打开抽屉,张涛把成绩单递给李乐。 李乐接过来,仔细瞧了瞧。 上学期期末考试,加上经济学的双修,一共十三门。本来经济学就是六十分万岁的心理预期,结果还成,四门课里,除了经济学原理考了个75分,剩下的都上了80。 而本专业的科目里,除了一个马哲,都上了85。 “这个不对,马哲怎么才70分?”李乐指着那个有些显眼的70,问道。 张涛琢磨琢磨,“两个可能,一个你自己没考好,一个是平时成绩的问题。” 还没实行绩点制的时候,单科成绩分两块,一是平时成绩,包括出勤、作业、论文和课堂表现,二是考试成绩。有的老师心慈手软,按着四六,甚至五五开,有严格的则会按二八或者三七。 “能查分?”李乐问道。 “能。要是咱们自己的专业课,直接找任课老师就成。不过马哲这种公共课,最好还是按流程去教务处申请,你想查?” “嗯,我想问问。” “也对,这分数是挺恶心人的。” 说恶心人,其实关乎到的是一件事,奖学金。 奖学金评比里,什么德体美综合素质优异,平时表现,思想道德品质的条件,属于很主观的东西,只要你不背个处分什么的,基本都能合格。 关键的还是成绩这一项,白纸黑字的标准里,虽然只是一句,无不及格及重修科目。但大家心知肚明,这都是给什么拾金不昧,勇斗歹徒一类特殊群体留的口子。 单科85分优秀线,就是个硬指标,低于这个,其他说什么也没用。 而奖学金,又是关乎到保研,留校,出国,推荐就业的条件之一。 尤其是保研,拿了连续三年的奖学金和一个简历里个人奖项一栏里光秃秃的,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有人或许说那么累干啥,求一个不挂科能毕业就成,那纯粹是因为自己不够格的故作潇洒。 当你忙活了一个学年,其他分数都达标或者超过,突然一个醒目的70分挂在成绩单上,恶不恶心? 如果是个六十分,李乐也许还好受些,可能是老师拉了你一把。 但七十分,由不得李乐不心生疑窦。 瞧着沉默不语的李乐,张涛宽慰道,“查分是个办法,万一哪一块出错了呢?” “真要是能找回来,你的五四奖学金就很有希望。即便不是五四,国家的,基金会里的,总能得一个。” “承您吉言。” “不过,提前告诉你一声,这个马哲课,可不是咱们自己系里的专业课,自家孩子,怎么都成,公共课,你明白的。” “嗯,我知道。” “给,这是查分的申请表,你填一下,交给教务处,等通知就成。不过,最好是在二十五号前搞清楚,二十五号,就要上报奖学金推荐名单了。” “好,我知道了。” 填表,交表,然后就是等着教务处的通知。 。。。。。。 本部么,名声在外,各种活动本来就多。再有新生来,学校里更显得热闹。 从枯燥乏味的昌平园回了燕园,一些人就好像鱼入大海,鸟归山林。 花花绿绿的校园生活,渐欲迷人眼,仿佛到了这里,才算是真正感受到大学。 有人整日繁忙,穿梭社团,有人换了朋友,结交广泛,有人社交饭局,酒气熏天,有人校外网,夜不归宿。 而李乐除了偶尔沟通遥控下外面的几处生意,又回到了寝室,教室,各种讲座,图书馆自习室的老日子里,繁忙,充实。 一个寝室里有一个这种人的存在,当时可能不觉的,但十几二十年后,你会发现,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张昭梁灿几个人,瞧见李乐这样,竞争的天性使然,或多或少都存了较劲的心思。 整个106里,来看片玩电脑的人日渐稀少,读书学习的气氛倒是多了起来。 雅思、托福、gre、六级八级这种,也提上了日程和讨论项目。 “金子,先别走,你们那个外教的课,什么时候开始。” 中午吃完饭,王伍拎着饭盒包,晃郎晃郎的进了寝室,遇到正要出门的金成哲。 “下午四点半,你能去?” “我下午就一节大课,上完正好去。” “我等你。老张,你去不去?” “去不了,下午两节课,死活得干到五点半。” “哎,乐哥呢?”王伍扫了眼下铺。 张昭把手里的书一丢,“接了个电话,去教务处查分了。” 王伍点点头,“艹,不知道这回能不能把分数找回来,要不然,可就亏大了。” “谁说不是尼。”张昭一敲桌子,“其他都过了线,就一门所有人均分都是80的马哲弄了个70,谁特么都得膈应的慌。” “我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里面搞鬼,要不然凭李乐,微经那么难的东西都能考个91,小小马哲能成了他的麦城?” “换个比喻,不吉利。”金成哲说道。 “那换啥,落凤坡?” “艹,你这人,不想点好呢?” 王伍叹口气,“行了,换谁都不好受,没瞧乐哥这些天,下了课就钻图书馆,回寝室就找楼上的练英语,早起也不见人。我都觉得他见过早晨四点钟的末明湖。” “我倒觉得李乐应该不是那种太在乎的人,就是”一直没说话的梁灿来了句。 “就是啥?” “就是那种,该是我的,我可以不要,但是你要抢,就不行的感觉。” “嘿,你和才是学哲学入门的表现。” “什么表现?” “开始琢磨人性了。” “” 跟着教务处的老师,李乐在一间标着档案室的屋子里,看到了自己的马哲卷子。 六十分的卷面,五十四的得分。 “看明白了?”教务处的老师问道。 “嗯,看明白了。” “明白了就回。”老师把卷子一收,“你说你来查这个做什么?又不是不及格。他们挂科的总想着扒拉两分出来,来个死而复生。” “就是不明白差在哪?所以才来看看。这也就明白了。” 出了档案室,李乐琢磨着,十六分的平时成绩,这就有点意思了。 正常来讲,四十分的平时成绩,如果不是连续旷课,作业不交,当堂和老师拍桌子互喷,基本上,都能弄个三十多分。 可上述行为,自己除了两次校庆期间在本部培训参加活动,给张涛请假之外,根本没有影的事儿。 嘿,这小心眼耍的,试卷上做不得手脚,在这等着呢? 想到试卷上,任课老师唐嘉醇三个大字,李乐拐去了北面的一栋办公楼。 第314章 网管,有没有攒劲的片子! 唐嘉醇,唐嘉醇,在李乐嘴里嘀咕着就变成了糖、甲醇。 印象里,这个马哲老师上课时,和其他公共课老师在课堂上大开大合,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典故事迹随手拈来,气氛热烈,善于启迪学生表达观点大不相同。 时常是头一低,便开始照本宣科。 觉得时间紧了,语速便快一些,时间宽松,就降低速率,底下学生来当和尚撞钟,上面这位好像也只是来履行念一天经的任务。 要是有以后手机听书的那种软件,完全可以替代他来上课,反正都是念书而已,还能听各种耽美男、正太、御姐、萝莉音,不比这位的平仄不分强太多。 于是,他的课虽不至于逃课成风,但是上课时看小说报纸,做其他事情的不在少数。 也亏得现在还没有教师评议这一项,否则,这位唐先生肯定差评如潮。 李乐问了问,便来到三楼最左边的一间办公室前,敲门等招呼。 过了好半晌,这才听到里面有响动。 一位穿着白色短袖衬衫,一脸严肃如北思密达金领袖手下政府官员一样的唐嘉醇开了门。 大课时离得远,瞧的不真切,头回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李乐迅速给这位总结了“五个一”工程的特征。 一字肩,一字下巴,一字嘴,一字的眉毛,还有修剪的能放书本的一字头顶。 灭霸+板寸头,结合一下,差不多就那样。 “五个一工程”眉头一皱,“你找谁?” “我找唐老师,唐嘉醇。” “我就是,有事?” “是关于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的问题。” “进来。” 进屋落座,李乐也没来什么寒暄,直接把关于自己马哲成绩的疑问说了出来。 “为什么平时成绩,只给我十六分。”李乐开门见山。 “你有缺课。” “那是为了校庆活动,而且请了假的,属于有情可原。” “这是你的想法,在我这,缺课的,都会扣分。” “系里出面告假。” “一样。” “那也不至于打个十六分。” “你作业和课堂表现有问题。” “百十号人上课,你能知道我表现好不好?” “回答问题就是好,没回答问题就是一般。” “您好像上课,就没问过几个问题。” “你缺课的时候,做过课堂讨论,问过问题。” 艹,李乐心头万马奔腾,一路向西。 “作业呢?作业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怎么没问题?” “字迹工整,格式正确,上交及时,答案基本完整。” “那是你自己以为的,我需要的是我以为,所以,你分低。” 得,万马又换了个方向奔腾,在李乐心头再次踩过。 这就是不讲道理咯? 面对这么个油盐不进的,李乐一时间也没招可使。 但至此,算是明白眼前这“五个一工程”,肯定是得了授意,要不然,一个年级几百号人的大课,为何对自己记得这么清晰? 算了,和这位也拉不出个锯沫来,李乐起身告辞。 出了办公楼,李乐掏出手机,使出千里传音摇人大法,“小明师兄,何在?” “静园二院,来喝茶?” 。。。。。。 幽静的静园二院,一间空旷的房间,只有一张桌子,和隔桌而立的两把椅子。 “你这是禅房?”李乐进来之后打量一眼,说话都带着回音。 “哪有,本来是一间谁都不要的杂物室,我找后勤开了个条子,把这里的东西都处理了,收拾收拾就成了这样。” 李乐歪头瞅瞅胡子已经垂到胸口,一根2b铅笔缠起发髻,白色斜襟圆领盘扣衬衫,越来越像终南山上人的荆明。 “什么时候渡劫说一声,我带你去法兰西。” “干嘛?” “用埃菲尔铁塔当避雷针,那玩意儿功率大,下面布好九元引雷阵,什么雷都给他导地底下去。科学修仙,法力无边。” “建国后不许成仙。” “出去换个绿卡不就成了?管不到你。” “嘶~~~~~也行!” “可不,渡劫回来了,就是大罗金仙,比国内的还高。丢个自行车都能全城大搜。” “别扯淡,说,啥事?” 荆明上半年终于修完了博士,“赖”在学校里当了研究员。 除了给本科生上上课,就是搞自己的墓葬选址历代殡葬风俗研究的课题。 据说再混个两年,就能带研究生。 有工资,有宿舍,没姑娘,整日里优哉游哉,新一批的燕园神仙里,就有这么一号。 还有一个花花公子张凤鸾,自从麟州干完活拿了工钱,就从草原一路浪到了玉门关,估计快回来了。 “唐嘉醇认识?” 果然,作为燕园小谷歌的荆明稍一琢磨就给了答案,“比我高两届,属于那时候的活跃分子。” “后来被人保了,留在学校教书。” “你呢?” “我属于有政策,他那是人为的,出身都不一样。没得比。” “哦哦。怪不得这么死板。” “怎么?惹到你了?” 李乐把事一说,荆明端起茶杯滋溜一口,“你想要?” “本来无所谓,但这么小心眼儿,不要不就随了他的意。” 荆明从兜里掏出一诺基亚钻头款,递给李乐。 “干嘛?” “打电话,拼爹啊。书里不都这么写的么?扮猪吃虎打脸,你还没用过这个桥段,来一次,给看书的一个期待,爽就完了。” “几个爽?” “一个两个不嫌多,三个四个不嫌少。走你!” “哦,好。” 李乐拿起电话,摁号码,“姗姨,我,李乐,是这么回事儿,babalba” “姥爷那边咋说?” “哦,好,那我啥都不用管了?好,姗姨,再见!” 瞧见李乐打完电话,荆明拿手指头把茶杯往前趋了趋,“喝茶,喝茶,清心寡欲才能延年益寿。” 李乐端起茶杯,“我回头找个老头给你写幅字。” “写啥?” “沙滩一躺三年半。” “骂我?”荆明一乐。 “夸你。对了,把你这屋的钥匙借我一把。” “干嘛?” “安静,人少,好看书。” 荆明又掏兜,从一个hello kitty钥匙扣上扯下一柄,颇为豪气的拍在桌上,“拿去!” 。。。。。。 喝了一肚子茶水,李乐溜达出二院,想了想,还是得和班主任张涛说一声。 “张老师。” “查过了?” \"怎么样?\" “卷面没问题,五十四。” 张涛一愣,“那不,那不是挺好?” “不对,这就是说,平时分只得十六?细说说?” 听完李乐讲述。 “艹,这不是欺负人么?”张涛一敲桌子,起身,“那人是叫唐嘉醇?” “您干嘛?” “找他啊,他大爷的,咱们系好不容易出个有望五四奖的,不能让这孙子给毁了。” “你别冲动,别冲动。” 李乐好不容易摁住张涛,心里嘀咕,这人看着平时绵绵糯糯的,想不到还有这一面。 “这样,你先回去,这名单,我该怎么报名单还怎么报。” “明天马主任回来,看他怎么说。” 晚上从图书馆出来,还没进宿舍楼,就被王伍几个人给拉住。 “不回去睡觉,干嘛?” 张昭一扬手,“走,水煮鱼,然后去网。” “疯了,不过了?” 这时候上网费刚从15、20降到8块,但这费用,也不是学生能整天玩的。 “没事,今天有梁公子买单。” “家里寄钱来了,够用。”梁灿拍着胸脯。 不容分说,拉拉扯扯,几人把李乐拥出小西门。 嘴上不说,但李乐知道这几个人的意思,也就坦然受了。 吃饱喝足,李乐这辈子第一次进了网。 速度慢的一笔,毫无体验感,桌子椅子也没什么人体工学的讲究,坐上一会儿就屁股疼。 陪几人玩了几把星际,实在无聊,叫过网管。 “啥事儿,同学?要什么饮料?刚从清大食堂弄来的冰镇酸梅汤,来一杯?” “呵呵,不用。哎,有没有攒劲的片子?” “嘘,嘘~~~~~小声点儿,这能乱说?”网管左右瞅瞅。 “咋?”李乐眨眨眼。 “晚上,过了十二点,看见没。”网管手一指桌面上一个文件夹,“过了十二点再打开看。” “大哥,你看我像看这个的?” “咋不像?不都你这样的?” 李乐一捂脸,“艹,我说的是,两杆大烟枪,国家公敌,刀锋战士!!” 第316章 哐唧,就那么砸了下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祖宗的至理名言,在有些人那里,被当成了耳旁风。 他们习惯于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来麻痹自己,时间一长就变成了你忘了,我也忘了。 随后几天关于这场学术风暴,变得越来越有趣。 一些冯琦团队成员论文抄袭,剽窃,篡改史料文献,考古现场数据,混乱常识的事情,一件一件被揭发了出来。 其实,历史学上的东西,有些东西在即使有了实物证据之后,也能争上两句,胡搅蛮缠一下。最不济声势弱一点,来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慨。 可有些白纸黑字记录在案的,想翻也翻不了。 似乎眨眼之间,一个牵扯到多个部门的调查团队,南下金陵。 李乐还想着看好戏,结果被班主任张涛给叫了过去。 “张老师,有事?” “是这样,后天,系里有一场关于田野调查研究的方法的报告会,你回去写点东西,到时候会上读一下。” “不是,写啥?”李乐一愣。 “关于田野调查研究的方法,上学期学过的科目,你就把你的想法和理解写出来。” “多少字?” “你要是不准备照着读,写个大纲也行,要是准备念稿子,怎么也得五千字左右。” “哦,那我写大纲。”傻子才选写稿。 “行,最晚明天中午给我,帮你审审,别到时候说不到点子上,丢人。呵呵。” “丢人?”李乐才想起来问,“那个,后天,谁来做报告的?” “费老。” “啊?”李乐一摆手,“要不,我还是算了。” “怎么,怕啦?” “费老师当前,这不相当于关公门前耍大刀么?你好歹找个周仓、关平这样的,我一个小兵嘎子,有点僭越了。” “僭越什么,就是正常交流,有啥说啥。再说,费老师要是能提点两句,多好的事情。” 李乐知道,要是再哔哔,就有点不识抬举了,点点头,“成,那我就准备准备。” “知道你行,好好弄。” 说实话,活了两回,李乐见再大的领导,也不打怵。 但是,这位,自己专业里祖师爷一样的人,不免有些嘀咕。 想了想,先跑去图书馆借了几本厚书,便溜去静园,两耳不闻窗外事,带着仙侠小说里面临宗门大比的心态,下功夫去了。 至于那种炼气期就排山倒海,筑基期就能硬扛狠人大帝,上擂台比上炕还频繁,还总能赢的那种桥段,扯淡呢。 。。。。。。 第三天一早,李乐满怀忐忑,坐在了一间大会议室里,摆成椭圆形的一溜桌子中间。 低头瞧了瞧桌上手写的名牌。 再抬头看对面,嚯,和费老来个面对面,有心把别人的名牌换过来,可看到会议室里陆续进来找座的人,还是没敢下手。 虽说放进来听讲座的,都是社会学系自己的学生老师,但副委员长级别的来作报告,和那些知名学者专家教授的,属于两个概念。学校和其他院系的头头也都给吸引了过来。 李乐眼尖,一眼就瞄见对面二排的余俊雄。 似乎是因为自己那一篇堪称天下奇闻的马屁精论文,还有老师冯琦,最近所面临的劫数。 余俊雄的大背头,变得凌乱许多,几根不顺服的头发像天线宝宝的接收器一样支愣着。 一脸憔悴,带着黑眼圈,耷拉着嘴角坐在一边,谁也不搭理,也没人搭理他。 费老师进来时,全场掌声雷动,既是对年逾九旬的老人还能来做讲座的敬佩,也是对其学术地位的尊重。 终究是年纪大了,不良于行,被人搀扶着坐下之后,调整了一会姿势,才开始讲座。 不过也没什么客套,直接上菜。 配合着幻灯片,费老用大多数人有些难懂的口音,做起了报告。 时间不长,也就半个小时,但是没一句嗯嗯啊啊的废话和题外话,估计在场的众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种饱和式填充教学。 剩下的时间,就是部分老师和学生的“理解”“汇报”。 李乐本来以为自己写的东西足够“保险、稳妥”,不像有些主角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非得来个“众皆哗然”,可听了其他人的发言,比自己的还要“扎实”的多。 顿觉无聊,偷偷地左顾右盼,斜眼间,就看见余俊雄在不停的掐着大腿,打着哈欠。 这人,愁的睡不着了,呵呵。 “到你了。” “哦哦。” 正乐着呢,一个话筒递给李乐,赶紧接了,定定神,说道,“各位老师,前辈好,我是社会学系,大二的李乐。” “对于社会调查,田野调查的意义和作用,前面的同学和老师都已经说了很多,我想从结合实际工作中,来讲一讲我对调查研究的浅见。”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调查研究,不是闭门造车,需要走出办公室的大门,敲开群众的家门,才能在基层的土壤中孕育出丰硕的果实” “新机遇、新任务、新阶段、新要求、新环境” “大兴调研的风气,才会做好每一项工作,实事求是的基础。我的讲话完了,谢谢!” 和之前的发言者一样,没人鼓掌,没人叫好,就那么安静的把话筒递给下一位。 李乐松了口气,泯然众人,挺好,挺好。 一场讲座结束,众人恭送费老师退场休息,李乐瞧了眼老爷子的背影,赶紧收拾东西,朝后门撤退。 只不过刚走到门边,就被张涛给叫住。 “过来。” “我啊?” “就你。” “啥事?”李乐走过去,问道。 “跟我去那边。”张涛引路。 “干嘛?去哪?” “费老师让你过去的。” 李乐眉头一皱,“你别骗我啊。” “骗你干嘛,进去就知道了。”张涛带了点意味深长的笑。 进了另一间屋子,除了正中间坐着的费老师,还有系里的马主任,一群学校的头头,还有眼圈通红的余俊雄,看见李乐进来,明显一愣,又皱起眉头。 李乐和系主任见过两次,不熟。这次倒是被拉着走到老爷子面前。 “费老师,怎么样,刚才这学生讲的还好?” “有点取巧,但意思是对的,社会基层结构的构建管理,处在一个时代过渡转型的阶段。有些东西是得提前说出来。”老爷子推推眼镜,嘀咕一句,“别老瞎玩,还是多动动脑子。” 李乐狗耳朵,灵得很。心道,咱们没见过,想问,又只能垂手立正。 “这样,你把刚才讲的东西再延展一下,深入一下,两万字的小文章,可以?” “嗯,行。” “写好了让小马先看,再发给我。” 这时候,坐在费老师身边,一头银发,穿着藏青色西装的人笑问道,“费老,怎么样,徒子徒孙啊。” “陈校长,说笑了,这还没摸到门呢。” “哪有,我看就挺好,校庆时候,应答得体,其他表现也不错。哎,马主任,这次五四奖评比,给李同学报了没?” “报了,就是”马主任看了看老爷子。 “哦,回头再说。” 李乐在屋里只说了“嗯”“行”两个字,接了个活,就退了出来。 两万字,您真是看得起我。 长舒口气,下了楼。 想起中午还约了荆明一起鸡腿饭,溜达着去了静园。 刚到二院门口,就被荆明塞了一张报纸在怀里。 “干嘛?又是说他们学术不端的?”李乐捏了报纸翻开。 荆明伸手捋了捋胡子,“这回不是了。” “咋?” 看了眼报纸上一个豆腐块,标题写着,“考古文物,为何会出现在大洋彼岸拍卖现场”。 蛙趣,这么刺激的么? “甭管真假,这冯琦,算是完了。” 李乐攥着报纸,突然看到一条线,一条万俟姗,或者说是姥爷画的线。 从看起来并没有实际伤害,只能作为笑柄的一篇吹捧论文,引起了关注,到学术上的质疑和形成讨论,再到针对某个团队各项不利证据的披露,最后,就是这个。 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的时间。 这条线上的所牵扯到的人,可以预见的,都不会有好结果。 自己似乎只是个引子。 “走,想什么呢,静观其变就是,鸡腿饭,走起!” 。。。。。。 “陈校,我们只要公平公正,可这也太”马主任摇摇头。 “行了,都报上来了,按程序走就是,再说,就算李乐挂科又怎么样,还是得给他。” “什么意思?”马主任不明就里,连忙问道。 “就这个意思。” 陈校从桌上文件夹里,拿出最上面一个,递了过去。 “这是?”马主任打开文件夹,看到一个标着“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抬头的文件。 “往下看。” “你校李乐同志,抗击洪灾的过程中,表现优异,贡献突出授予‘全国防汛抗旱先进个人’出席九月二十八日,在大会堂举行的‘全国抗洪抢险总结表彰大会’” 马主任看完,抿着嘴,心说,你这,早来两天啊,我也不用费这个劲了啊。 “具体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哐唧,就那么砸了下来!” 第317章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建国后,燕大里,五一劳动奖章,三八红旗手,各种先进出过不少,但终归和科教分不开,这个“全国防汛抗旱先进个人”,实属开天辟地头一回,蝎子粑粑独一份。 学校收到这个通知的时候,一脸懵圈。 什么时间,在哪儿,干了什么,事迹如何,啥都不知道,这么个荣誉给了下来,以前谁见过啊,该怎么宣传? 赶紧联系核实。从燕京到潭州,从潭州到萍江。 当照片,录像带,一份盖着湘省、萍江政府大印的感谢信,一份戳着二炮某部红章的事迹说明,摆到面前的时候,众人才发现,有学生不声不响的干了这么一件事。 第一次进校长室,李乐很腼腆,一副“四有”新人的做派。 “李乐同学,做了这些事情,为什么不给学校汇报呢?”陈校很是和蔼的问道。 “在那种环境下,很自然的就这么做了,再说,和那些战士们比起来,我只是万千人中的一个,并没有觉得怎么样。” “诶,不能这么说,战士有战士的责任。”陈校摇摇头,“并不是说生命的价值有高低之分,但是,你能够做出更大的贡献,这种舍身犯险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做为妙。”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 你人还怪好来,李乐赶紧一脸诚恳的点头,难得这位,能说出这样的话,而不是假模假式的,学校以你为荣,再接再厉那种。 “是,校长说的对,我是有些鲁莽了。” “嗨,又不是批评你。现在看,结果是好的么。”陈校笑道,“你的荣誉,也是学校的荣誉。” “好好准备准备,二十八号参加完大会回来,学校会有事迹报告会,到时候再给大家讲一讲。” “啊?还开会?” “啊什么?宣传弘扬先进,发挥榜样作用,也是一项很有意义的工作。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做人如水,做事如山。” “是,我知道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好好努力。” 从校长室里出来,李乐迎面又碰到了系主任。 “马主任好。” “哟,小李。”马主任笑容满面,拍了拍李乐的肩膀,“不错啊,多少年了,咱们社会学系一直这么温吞水的,终于又出了个品学兼优的。” “那是您领导的好。”李乐张嘴就来。 “哈,拍什么马屁。不过,挺好听。” “那以后多说点?” “不好,不好,听多了容易飘。”马主任摆摆手,“那个你马哲分数的事情,张涛给我说了。” “挺恶心的,但是分数是不好改了。一是平时分,有很大的主观性,属于学校给老师的自由裁量权,不像卷面分,错了就是错了。如果给你改了过来,有这个先例,以后的教学工作不好开展。” “二是,你有了这个荣誉,相当于塑了金身,比什么分数更有益处和帮助,这是跟着你一辈子的。” 李乐知道马主任能给自己当面解释这个事情,已经是很给面子。 “嗯,我知道,谢谢马主任。”李乐点点头,“不过,要是没有这个荣誉,我这不就吃了个闷亏?” “你以为系里不会护犊子?只不过有了更好的处理方式,没必要了。” “行了,有这说话的空,赶紧把费老师要的东西写好了,我还等着呢。” 出了办公楼,李乐屁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乐哥,你在哪呢?” “成子?厂里钱不够了?” “和厂里啥关系,额在你学校门口了,能进来不?” “你来了?” “昂,不是让参加什么表彰大会么?说咱们厂是先进单位,市里来了个头头,送的车票,邀请函什么的,额就过来了。” “行,你进来,问32号楼,你在那边等我。” “哦。” 。。。。。。 “这是邀请函,说是拿着这个能住宾馆。” 接过成子给的邀请函,李乐瞧了瞧。 萍江那边挺仗义,把几家公司的捐助,做成了事迹宣传,又给报到省里,除了丰禾,万安矿业,长铁精工,都成了先进企业,只不过受邀请来参加表彰会的,就成子这么一个。 估计大堤上,副总经理的那一番交待,还有丰禾从起步开始带有的公益性质,起了决定作用。 也好,李乐拉低了素质想到,最起码钱没白花。 而且,从萍江回了长安之后,丰禾卤蛋莫名其妙的订单多了起来。 从岳州到潭州,还有湘省其他几个城市,都有代理商找上门要货,最近厂子里一直在三班倒,拉货的车已经开始排队。 李乐让肖依依去了湘省,争取趁势把湘省的市场给巩固下来。 “那几个人到了厂里,怎么样?” 成子知道李乐问的是通过宋局长,在萍江找到的那三个做酱干的师傅。 “挺好,就是浪费的东西有些多,来回折腾好几遍,还没到你说的那种味道。还有他们要买机器。” “什么机器?” “叫什么白面膨化机,能做面筋的。” “买,该买就买。”听到这个机器,李乐知道,离做出辣条的成品不远了。 “哦,先买个小的。” 成子生意越做,倒是越来越抠搜。 “你拿主意就成,但是注意工序和过程的管控。” “我明白,这个就咱们自己知道。” “走,带你吃饭去。” 一路走,成子眼睛不够用了,东瞅西看。 “乐哥,这就是咱们国家最好滴学校?” “之一。” “那也算。”成子笑道,“乐哥,以后额们那群娃里,出个这里滴学生,哎呀,美滴狠!” “你多挣钱,就有希望。”李乐回了句。 “嗯。” 二十八号的大会上,许是各地报评上来的先进个人太多,李乐没机会上台,只是从会务处那里领了一个证书和奖章。 而李家成,却哆哆嗦嗦上了台,从副总经理手里接过了一个大奖牌,站在一群大叔大爷中间,抱着奖牌,面色紧张的来了张合影。 散会后,成子钻过人群,找到李乐,把牌子朝李乐怀里一塞。 “乐哥,给。” “给我做么?” “这是你拿命换来的东西。” 李乐低头看了看金灿灿的牌子,又还了回去。 “收着,这个给我没用,厂子,今后用得到。” 。。。。。。 寝室里,几个人一边拿着李乐的奖章证书翻看,一边和部队上的一二三等功做着比较。 “哎,对了,乐哥,你的奖金呢?多少?” “就是,国家给的奖,怎么也得十万八万的。” 李乐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 “两万?”张昭点点头,“也不少了。” “再减去个零。” “啥?两千,这么少?” “嘁,一身铜臭味。”金成哲捏着奖章,在胸前比划着,“这是荣誉,用多少钱都买不来的。钻钱眼儿里去了。” “不过也好,这下,乐哥的奖学金,三好生,标兵啥的,都有了。” “请客,请客!”梁灿叫唤一句。 “走走走,撸串!” duang的一声,门被推开,王伍跑了进来。 “哎,你们猜,我刚才在团委那边听到了啥?” “咩呀?校长让给抓了?”梁灿嘟囔一句。 “嘿,你这嘴,开过光?” “啊,真的?” “不是,但也差不多了,就那个,校办主任,余,听说上午在家里就给带走了。” “纪委?” “不是,是大盖帽!” 第318章 在你身上出啥事我都信 整个事情,李乐其实只是个引子。后续的变化,其实都是万俟姗的操作和引导。 这算什么,一篇论文引发的“血案”? “武人之刀,文士之笔,皆杀人之具也。刀能杀人,人尽知之;笔能杀人,人则未尽知也。” 李乐算是亲身见识到,一场小范围内,平静,却尽显狰狞的一次“笔出鞘”。 几十年积攒的学术地位,一夕之间崩塌。 以往所有的着作文章,研究成果,都被打上了“疑伪”的标签,被丢进了垃圾堆,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加起来不到十克重量几篇文章,就那么轻飘飘的将一群人的学者资格永远褫夺。 可这又怨的了谁呢? 万俟姗笑言,“崔杼弑其君,三杀不改。在冯琦这些人身上,还剩下多少?谄媚,奉迎,惦记着那点地位。做学问,做人,心中有尺,量取万物之长短,衡量规矩之大小,丈量底线;有秤,当称量万物之权重,称量操守。” “还需要以笔作刀?”李乐问。 “有枪不更好,物理超度,比什么都管用。哈哈哈!” 国庆七天乐,全家都欢乐。 但整个国庆节,李乐过得却略显痛苦,把时间用在了那篇给费老的文章上。 两万字,码字儿的水一水就过去了,可这样干,你敢给费老师看? 读小说的,看到水字,都得骂上一句,呸,你特么水母啊! 大纲,结构,行文,想的挺好,可真落了笔,李乐才发觉自己的浅薄,只好又把脑袋埋进一堆书中。 过完国庆,把文章交给马主任之后,坐到一旁的李乐不时瞄着,像是等待宣判。 “这个”马主任端起茶杯,抿了口。 “您说,我现在就改。”李乐站起身。 “呵呵,我还没说什么呢?” “那您就说。” “搬个凳子,跟前来。” “哦。”李乐照做。 马主任手指着一段,“你看这句话,能不能改一下,改成,调查是迈向实践的社会学研究的前提。坚持经验本位的社会学研究,问题意识应来自社会调查,研究立意需要回应社会实践。” “还有这句,鲜明的本地化意识,是不是改成本土化比较合适” “马主任,我觉得这么写没错,原则不是研究的出发点,而是它的最终结果,就像恩格斯的《不列颠工人阶级状况》里阐述的” 有争论有倾听,一个小时之后,李乐从马主任手里拿过稿子。 “行了,这就差不多了,回头打印出来给我就成。” “哦,好,谢谢马主任,那我先回去了。” 瞧见李乐要溜,马主任又叫住,“哎,等等。” “咋?” “后天的事迹报告会,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事迹报告会?”李乐一愣。 “你不会忘了。”马主任看到李乐一脸迷茫,“别不当回事。即使是官样文章,也要做得。” “哦,我是真忘了。” “回去好好准备,好歹是给咱们系露脸的事情。” 李乐知道露脸,可这报告怎么做,是一点经验也没。 以往看别人做报告,都觉得是老王卖瓜,他们一点别扭的感觉都没么? 正琢磨着从图书馆找找以前报纸上有没有那种“鼓舞人心”的事迹报告借鉴借鉴,一抬头,发现已经走到了三角地。 左边是上次贴大字报的地方,越来越像小广告集中张贴点,而右边,是学校官办的布告栏。 一群人正围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李乐凑过去瞧了,一张a4的通知,寥寥几个字,符合字少事大的原则。 “学校研究决定,免去余俊雄的校办主任职务。”算上标点符号,正好二十个字。 “呵呵,这下,这人完了。” “咋看出来的,免职而已。”有人问。 “你懂啥?您看过别的通告没,名字后面都有同志两个字。” “有啥不一样?” “嘿,自己悟去。” 而在旁边,另一张没人关注的人事工作调岗通知上,李乐瞧见一行字,“唐嘉醇调岗至校史馆,任资料室管理员。” 李乐这才想起来,刚才临出门时,马主任说的那句,“给系里露脸,系里也不能无动于衷。” 一般来说,大学里,官方宣传的学生里,很少有能被人记住的。顶多在校报和宣传栏里露露脸,知名度反而不如“民间”传说的那些。 但李乐不一样,因为,丫长得好看。 宣传栏和校报上,身穿救生衣,满身泥泞,扛着沙袋,肌肉虬扎,奋力奔跑;还有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马丁鞋,站在湖边露着猫咪唇微笑的两张对比照片,让学校里的太多的女生还有男生,想入非非。 “董生唯巧笑,子都信美目。愿言捧绣被,来就越人宿。” 李乐回寝室时候,正碰到张昭拿着一张纸,大声念着。 “哎,乐哥,瞧瞧,这是今天塞咱们屋里的。”见李乐进来,张昭赶紧招呼。 “啥玩意?” “信啊。指名道姓给你的,看。” “老张,你刚才念得几句,啥意思?”金成哲跳下床,扒着李乐肩膀,一起读。 “嘿嘿。”张昭一脸坏笑。 “笑啥?说说。” 李乐看完,把信撕叭撕叭,扔进了垃圾桶。 “啊,扔他干嘛。” “废话,不扔干嘛?” “一封情书,那不挺正常。” “鬼特娘滴正常。”李乐拍掉金成哲的手,“一个下巴上长满头发,一巴掌护心毛的大老爷们儿,掐着兰花指,冲你嫣然一笑,说他喜欢你,要回家拿被,晚上和你一个被窝睡觉,你什么感觉?” 金成哲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浑身一颤。 “艹,你这,这么刺激的么?” “也不怨,我要是那种,这见了乐哥的照片,也得酥。”张昭笑道,“你这多好,男女通吃。” “吃他奶奶个爪儿。”李乐“啪啪”两下,蹬掉脚上的鞋。 梁灿吐掉嘴里的额烟头,从阳台钻了进来,“不过,你说你也是,这满园子多少对你有意思的姑娘,从外语系的甜妹,到数院的高智女,还有运动队的大长腿,收的小情书,百十张得有了,你连个一桌吃饭的机会都不给。难免有人往别处想。” “就是,赶紧的,找一个,试试看,程橙有个学姐就不错,家里还是沪海的,长得那个好看。约不约?” “不约,我去洗澡,一起?”李乐端起自己的脸盆。 “不去,这时候,避嫌!”众人异口同声。 “你们大爷!” 。。。。。。 整个十月份,除了小纸条和取向问题的烦恼之外,对李乐来说,都是好事情。 学校五四奖的公示贴了出来,李乐排第一。 抗洪先进个人,学校又给包了个五千的大红包。 而燕京市三好学生,燕京青年五四奖章的候选名单上,李乐也上了榜。 青年报上,虽然属于群像文章,也有了李乐的一小段。 给费老的文章,被塞进了下个月的《社会学研究》期刊,稿费,一百四十五块三毛。 对于这种学生,组织上又怎么会放过,李乐申请书写了没两天,就成了预备,通知每月交一次心得体会。 今天在张涛这里,似乎也是好事,只不过李乐看到名单上大写的“sansung”几个字,皱起了眉头。 “你和这个奖学金有关系?”张涛看到这个学校教育基金会送来的燕大年度“sansung奖学金(本)”的名单,也是稀里糊涂,一副好事咋都让你摊上了的表情。 “我要说我认识掏钱的,你信不?” “信!” “为啥?” “在你身上出啥事我现在都不惊讶了,你就是男主角,我们这种龙套,有个名字就不错了,呵呵!!” “这话说滴。”李乐摊开手。 “嗨,给了就收着,到时候领个奖,他们也沾沾你的光。” 第319章 你又来干撒伲? 从知道名单,到参加颁奖仪式,只过了三天。 每个学校都有的逸夫楼里,一间不大的会议室,李乐一推门进来,就成了焦点。 没办法,最近在学校里的曝光度有些高,再加上今天换上的稍微正式点的修身的白衬衫。 衣品一直在线,也是许多姑娘对李乐暗生欣赏的原因之一。 找了个边角刚要坐下,就被一个口音奇怪,一身职业装,瞧着就是文员模样的女人给拦住。 “李先生,您的位置在那里。” “你认识我?” 女人回了一个职业化的标准笑容,伸手领着李乐到第二排坐了。 没过一会儿,学校领导和sasung的人涌了进来。 歪头一瞧,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穿着黑白灰套裙的女人。 就知道这里面有你的事儿,李乐嘬着牙花,不过,你说你老往燕京跑个什么劲。 笑容带着勉强,眼底流过一丝忧虑。 依旧是裙不过膝,头发长了点儿,瘦了点儿,黑眼圈更大了些。 这么有钱,还愁啥? 男人?嘿,活该,你挑的嘛偶像,不,欧巴。 校方致辞,感谢企业对于教育事业的支持,企业说,我们应该做的,以后还得加强合作,大家笑哈哈鼓掌,然后排队领奖。 本科生两千五,研究生三千。随着国民收入越来越高,其实这点钱,已经不算高了。 想收买人心,培植代理,还不得多出点血。 看看人家小八嘎的外务省和丑国的一些基金会,一出手就是五位数,寒暑假接出国定向培养,不比这要慷慨的多。 李乐有些鄙视sasung的抠抠搜搜,一点儿都不大气。 一本蓝色的证书,李乐上台,接到手里,低头看了眼给自己发证书的女人,“你又跑来干啥?非得让我拿你们点好处才行?” 得益于最近苦练,李乐用带着股长安味儿英语问道。 “这是我的工作。”李富贞甩了下头发,玫瑰香气里,夹杂着几缕丁香,桂皮的味道。李乐又想到了卤蛋的料包。 “需要你?大公主亲自跑过来?” “重视。” “行,谢谢!”李乐伸出胳膊。 入手便觉得,纤细,冰凉,干巴巴没弹性。嗯,体寒脾虚,“多吃点羊肉,喝羊汤。” “什么?”李富贞一愣。 “少吃泡菜。” “茄子~~~”,一张大合影,仪式顺利结束,十个二百五到手。 拎包准备走人,又被刚才那个文员拦住,“李先生,我们公司安排了午餐,招待各位获奖的同学,请随我来。” “算了,好意心领,下午有课,赶不及,安宁习给色哟,思密达!” 一堆火锅小料区的破咸菜疙瘩,哪有中午五食堂的红烧肉好吃?李乐嘀咕一句,溜了溜了。 新开学,学校食堂开始提供餐盘,学生们再也不用叮呤咣啷的拎着饭盒包。 李乐端着餐盘,站在打菜口,有些犹豫,今天的红烧肉肥了不少。 “哎,你,速度点,后面排队等着呢。”大妈拿着勺子,铛铛敲着菜盆,催促道。 “让他先来,我们不急。” “嗯?” 李乐扭头看了眼身后排队的几个姑娘。 “你,慢慢来哈,我们等等的。”一个姑娘捂着嘴,笑道。 “啊,谢谢,阿姨,来勺子瘦点的,米饭浇点汤。” “都一样,不要挑肥拣瘦。下一个!” 端详着盘子里颤巍巍油汪汪的肥肉块子,李乐撇撇嘴,还是田胖子那种招食堂大妈喜欢。 找了个角落里的位子,挑挑拣拣的没扒上两口,李乐鼻子一耸,又闻道一丝卤蛋料包的味道。 再一抬头,就看到李大小姐,也端着一个餐盘,站到了桌子对面。 又从旁边闪出来两个助理,拿着纸巾,一个擦椅子,一个擦桌面。检查完了之后,这才一伸手,虚扶着大小姐坐下。 “你好,又见面了。” 李乐一抹嘴,“你不是有招待么,不去吃咸菜,跑这里干嘛?” “你不也没去么?想尝尝你们学校的餐厅。” 瞧见又有人把筷子用酒精纸巾擦了好几遍,递到李富贞手里。 李乐瞧在眼里,“啧啧啧,到底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这伺候的。哎,你们到底是资本家还是封建地主老财?” “有什么区别么?” “资本家在乎的下面人八小时之内,能给我创造多少价值,地主老财是我给你钱,那就是我的人了。” “这个说法”虽然是李乐的一句调侃,但李富贞却真的在琢磨,“很新鲜。” “你就让他们站着看你吃?还需要替你验毒不?” 李乐一指李富贞身旁的两个助理。 “你们也去,这里没问题的。” “是,理事。”两人嘴上说着,但也只是往后退了几步,给两人拉开空间。 李乐瞧见,叹口气,“行,看来那些说法还真是对的。” “什么说法?” “你爹咳嗽一声,半个南高丽都得感冒。” 李富贞捏着筷子,笑了笑,没说话。 “赶紧吃,吃完,我去”李乐瞧见对面餐盘里的两口米饭和几根菜叶,“你属兔的?” “不,我属狗。” “嘁,这两根菜叶子,我还以为你属兔子的。” 李富贞低头看了看自己餐盘,“营养师有嘱咐。” “屁的营养师,赚的就是你们这些人的钱。”李乐一扒拉自己盘子里的红烧肉和烧茄子,“看到没,这才是正常人吃的饭。” 说完,端起盘子,库库往嘴里炫着。 似乎是被李乐扒饭时的好胃口感染,李富贞低下头,抿起嘴唇舔了舔。 不过这点小动作,没逃过李乐的钛合金眼,“尝尝?” “什么?” “给。” 李乐从李富贞手里拿过筷子,从自己餐盘里夹起一块五花三层的红烧肉,蘸了蘸肉汤,放到对面的米饭上。 不过这个动作却让一旁的两个助理脸色大变,赶紧上前。 “没事。”李富贞一抬手,“没问题的。” “大惊小怪!”李乐翻了个白眼,“干脆找人喂你吃不好么?” “别怪他们,这是他们的工作。” “富没过三代,毛病倒不少。”李乐想起和小雅各布一起撸串逛回民街,那孙子不比你们富贵绵长,不也是菜掉桌子上,遵循三秒原则?吃的比谁都香?矫情劲! “尝尝。” “谢谢!” 似乎有些犹豫,不过李大小姐还是一口塞进嘴里。 虽不是什么大厨的手艺,但五食堂的特色,还是有点功夫的。 看到李富贞眼睛一亮,李乐心道,这位,是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来,浇点肉汤在米饭上,味道更好。” 。。。。。。 深秋校园,落叶漫地。 吃完饭的两人,站在一条布满梧桐叶的路边。 “说,你又来干撒?” 第320章 李乐被点“出台” “what are you dog here aga?” 听着秋声,脚底是松软落叶。为什么又回来这里?一股无奈慢慢萦绕在李富贞心间。 许是抗争之后,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重压。 许是对有人的假意支持背后的算计。 又或许是对有人承诺之后的懦弱退却的失望。 前些天翻公司年历的时候,看到福利基金会有个给燕大学生的奖学金颁奖,就那么鬼使神差的飞了过来。 “散心。” “不是工作了?”李乐笑笑,看了眼低着头,用膝盖一下一下,不断轻轻磕碰着手中驴牌speedy包的大小姐。 噫~~~~好歹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注意点形象好不啦。 不过也难怪,上辈子李乐所看到的这位,已经是历经千帆的一个人,这种姿态,肯定不会出现。 “散心好,总待在那个全国一个天气的地方,早晚得抑郁。” “多出来看看大的地方,心胸能开阔些。往北,看风吹草地现牛羊,往西,看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往南,看千里江南烟柳桥,风帘幕,黛瓦檐。” “你的英语好了很多。” “谢谢,必须滴。” “不过,你好像对我们国家或者人有意见?” “没啊,我没瞧不起,真的。咱干不出吃完饭骂厨子的事情,呵呵~~~”李乐昧着良心保证,面不改色。 “你下午还有事儿么?”李乐问道。 “啊,我” “有事儿是,那好,您忙,拜拜思密达!” 李富贞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李乐一个摸眼闪现r,已经到了五米开外,冲自己摆摆手,掉头走了。 这人,大小姐眨眨眼,想到李乐对自己说话时候,语气里那种带着距离感的怜悯,他好像知道什么,微微摇头,长舒口气。 “理事,要不要叫车过来。”瞧见李乐走人,一个助理赶紧靠了过来。 “下午有什么安排么?” “暂时没有,不过晚上有一个和这边的常务和几个部长的餐叙。” “不用了,走走。” “是。” 。。。。。。 对于李大小姐的出现,李乐只当是一个插曲。 回寝室拿了几本下午要用的书,就被人堵在了屋里。 “说。”金成哲把着门口,一副渣滓洞刑讯室特务的形象。 “说啥?”李乐疑惑,随即有明了,“哦,放心,回头钱到账,我请客,贴秋膘么,涮肉还是烤肉,你们定。” “你想啥呢?稀罕你一顿饭?” “哎,别,我们稀罕。你不愿吃拉倒。”张昭一把推开金成哲,冲李乐说道,“你滴,不要打岔滴有?涮肉我们所欲,不过其他滴,你也得交待。” “咋?太君?” “还咋?”张昭一排旁边的柜子,“中午,食堂,那个女的,谁?” “哪个女的?不是我,和我无关,你们看错了。” 梁灿半躺在床头,一只脚挑着人字拖晃悠着,“瞧见没,这就是没有对付审讯的经验,不打自招了。” “你要是说老张眼瞎,看错了有情可原,可我们都瞧见了,总不会错。” “哎,说谁眼瞎!” 李乐一指,“就是,揍他!” “问你呢,说。”金成哲拉过张昭,“瞧着像是南边来的。” “什么南边?港岛?湾湾?我说一股子洋味儿。” “屁,老金说得是南高丽,他们一族的,说你眼瞎,耳朵也不好使。” “哦,哦。” “她啊,上午发钱那个基金会的,凑巧坐一桌吃个饭。”李乐瞒了七分,应付一下几个好奇宝宝。 “吃个饭?”梁灿呵呵道,“吃个饭还互相夹菜?就差喂嘴里了。” “我说呢,你咋看不上学校里的姑娘,好家伙,外面有呢。” “嗯,还是个老外。” “对,涉外。你这得上报,赶紧滴,向组织交代去。万一是个间谍啥的,弟兄们不能看你犯错。” 李乐白了几人一眼,“屁的间谍,还特么五十万呢?萍水相逢,而已。” “行了,不跟你们废话,我得赶着上课。” 瞧见李乐真要走,三人知道绑一起也干不过他一只手,只好目光相送。 “乐哥这是要出口了?”金成哲嘀咕一句。 “啥出口,进口。” “我瞧着年岁比咱们大。” “那有啥,大不怕,大疼人,大三抱金砖,三十送江山。” “三百呢?” “位列仙班了呗。桀桀桀~~~~~”张昭笑的很欠。 “不过俩人一起,倒看不太粗来。” “废话,那边有邪术的。俺们那旮沓都知道。” “邪术?什么玩意儿?” “整容呗。” “那原来是得有多丑?” “嘶~~~~~” 下午的比较经济学,还是上学期教微经的,一口利物浦口音的大海龟老师的课,李乐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跟上节奏。 一堂课两小时,晕晕乎乎的上下来,哪还有心思琢磨别的。 心力交瘁的走出教室,又被班主任找到请进了办公室。 话说最近来的比较多,早就没了边界感,李乐趴在张涛的桌上,慢慢回魂。 “怎么,让人煮了?”张涛递了杯水过来。 “你上一节英语里闽南话的课试试?”李乐扒拉过水杯,吸溜一口。 “哎呀,习惯习惯不就好了,算是多学一门方言了。” “嘿,您倒是想得开。” “别想不想的开了,说说。” “说啥?” “那个上午领钱。” “没啥说的,小西八的收买人心,做的抠搜的。不如小鬼子爽利,就这样还想让人给他们说好话?” “行了,你以为都和你一样能想明白?”张涛敲了敲桌子,“再说,他们的方向是在文化渗透上,你等着瞧,以后,绝对少不了。” 李乐咂咂嘴,也是,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电影,动漫,kdraa和kpop,idol,各家有各家的法宝,但小西八,除了几个见面就下跪的傻逼,似乎热闹两年,也就那么回事。 “我看,以后得给学校提个醒,别啥捐赠都收,咱们这里,傻子可不少。” “大浪淘沙,你也得允许蠢货的存在,当个反面教材不也挺好?” 李乐“嗯”了声,撑起脖子问道,“张先生,您叫我来就这事儿?” “怎么?” “我还以为你点我呢。茶叶还是咖啡?” “滚蛋,缺你那三瓜俩枣的。”张涛一推李乐凑过来的脑袋,“是这么回事儿。” “学校基金会今天来了电话,明天正好周日,安排了一个sasung的接待,你跟着,当个导游什么的。” “撒?额?” “别问我,我还纳闷呢,你怎么和那个公司勾搭上的?” 李乐一拍脑门,“我上哪知道去?能不能换个人?学校里品学兼优,崇洋媚外的舔狗多了去了,我这算哪根葱?” “人家指名道姓的。拿了人家的好处,你也得出点力不是,就当给学校做做贡献,人家好歹一年给不少钱呢?再说,出去溜达一圈,吃吃喝喝的还能让你掏钱咋滴?” 李乐想了想,“你这么解释,我还能说啥?不过,怎么感觉像出台似的。” “扯几把蛋,go out!” 。。。。。。 第二天一早,李乐“应邀”来到西门,在左边滚绣球的大西几旁边站了没几分钟,就看到一辆金色的别摸我520溜达到身前。 “早上好!” 后座车窗打开,李乐瞧见一张挂着黑眼圈的大眼睛,噗嗤噗嗤的看向自己。 嚯,这黑的,花花也不过如此。 点点头,上了车。 前后瞧了瞧,就司机和这位大小姐。 “说,去哪,十三陵还是清西陵,要不找房山季鸟猴?” “你为什么带着一个大箱子?”李富贞指了指后备箱。 “哦,都是看完的书和换季的衣服,你这不有车么,回头顺路帮我送家去。”李乐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来都来了,是。 “好。” “去哪儿?你没看过的地方?” “有没有好吃的早点?” “嘿,那你可问对人了。”李乐扭头冲司机来了句,“师傅,天坛北门,金鱼池。” “那里有什么?” “尹三,豆汁儿!” 司机嘴角抽了抽,心道,艹,孙贼! 第321章 喂猫不? 司机知道这孙子憋着坏,但只带耳朵不带嘴的职业操守,还是一路平稳的把两人送到了天坛。 尹三豆汁,轮胎认证,名声在外。 豆汁、焦圈、芝麻烧饼,和长安肉馍三件套有的一比。 “尝尝,当年乾隆爷西太后吃了都说好。”李乐热情洋溢的介绍道,“清热解毒,健脾开胃,排毒养颜,补充人体每日所需七十二种微量元素,增强抵抗力,多喝延年益寿。瞧见没,这里的大爷大妈,都是喝这个、身体才这么好。” 店面又小又窄,挤满了平均年龄60岁的食客。 两人连盘子带碗,和两个大爷拼桌挤在角落。 一个大爷听李乐在这儿嘚嘚起劲,歪头问道,“爷们儿,外国人?” “昂。” “小鬼子?” “鬼子哪有这么高,南高丽的。” “哦。我说呢。”大爷点点头,又问道,“第一次喝?” “对,带来尝尝。呵呵。” 听见这话,俩大爷互相对个眼色,不约而同的,把凳子往后撤了撤,顺手把面前的焦圈儿咸菜面茶挪到一边。 李富贞不明就里,很淑女的起范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先闻了闻,微微皱眉,张嘴,小口喝了。 俩老头加李乐,目不转睛的盯着。 “味道很特别,挺好的。”李富贞喝完,说了句。 “爷们儿,这姑娘说啥?” “呃她说好喝。” “嗨,好,好,好喝就成,呵呵呵。” 端着盘子的大爷,这才把盘子放下,松了口气。 “你给她说,喝口豆汁儿,再来口小咸菜配上焦圈儿,才够滋味儿,别用勺儿,那不地道。” “诶,好。” 李乐把话一翻,李富贞点点头,照着做了遍,俩大爷嘿嘿直乐,举起大拇哥来回晃着,“姑娘,ok,ok!” “你怎么不喝?” “啊,我,喝不得热的,等他凉凉。” 瞧见这大小姐碗里已经见了底,李乐一皱眉头,一咬牙,屏着呼吸,端起碗,咕咚咕咚,喝药一般,干掉。 出了早点铺,李乐捋着脖子,顺着直往上泛的酸气儿,瞅瞅身前一身米色burberry小风衣,牛仔裤小皮鞋,头发用丝巾扎起马尾,走起路来一弹一弹的李富贞。 瘦了唧的,还挺能吃,不过,这玩意儿,她怎么能喝的惯? 嘀咕着上了车,司机观察两人,咋这孙子像是受了刑的? “说,下面去哪儿?” “你没去过哪儿?紫禁城?纪念碑?纪念堂?军博?要不去军博,看看您们的白虎团旗?” 司机听到,心里直骂,丫是真特么的坏啊。 还好李乐只是说说,往别人伤口上撒孜然辣椒面儿这种事,还是没干出来。 反正离得近,先从天坛开始逛。 李乐肚子里杂货多,解释着什么是圜丘,皇穹宇、祈年殿的来历。 皇帝祭天的过程,什么月份,几点几分,从哪进,从哪出,从燔柴迎帝神到望燎每项流程的意思。 大小姐听的饶有兴致。如果没人讲解,来这里,只能感到建筑的雄伟威严大气,肯定没这么有意思。 “那个是什么?”李富贞指着一边绿琉璃砌筑的碉堡一样的建筑。 “燔柴炉,祀天大典开始,会用松枝、苇把在这里烧掉一头剥干洗净的牛犊子,用来迎接天神的到来,就是燔柴迎帝神。” “哦,那个呢?” “那个?”李乐顺着手指,看到丹陛桥的下面,黑黢黢的洞口。 “鬼门关。” “鬼门关?” “祭天时候,把祭祀用的牺牲,所去宰牲亭的通道,也叫进牲门。” “我们那边的李氏先王,每年也会祭祀。” “嗨,你们等级不够,郡王爵位,只能祭祀山川,只有中原天子才能祭祀天地,祭品都不一样,你们只能用少牢,猪和羊,天子才能用牛羊的太牢。” “是么?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大小姐摇摇头。 “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 “what?” “没啥,伟大领袖教导我们的话。走,看完了,带你去紫禁城溜达溜达。” 去了紫禁城,李乐没那么好心给李富贞省钱。 你一个外国人,来了掏钱给博物院的维护建设添砖加瓦,天经地义不是? 李乐到外宾购票窗口,花了比自己人多一倍的价格买了两张。 转回头就瞧见一黄牛大哥正对着李大小姐招揽。 “嘿,哥们儿,不用了啊,买到票了。” “导游呢,导游要不?” “不用,这里面门儿清。” “哟,怎么着,您以前在里面有编制?” 李乐没搭理还要纠缠的黄牛,一扯李富贞的袖子,“走。” 只不过没走两步,突然反过想来,“艹,你特么骂谁呢?” 扭头,黄牛早已不见踪影。 进了门,溜达完三大殿,李乐领着人一路逛到钟粹宫。 “这里有什么?”李富贞问道。 李乐笑了笑,没回她。倒是从兜里掏出手机,摁了个号。 “袁叔,我李乐,啊,这会儿带着外国友人逛紫禁城呢。” “对,到钟粹宫了,你那有吃的没?行,我等你啊。” 挂上电话,李乐说道,“那边有长椅,坐那歇会儿,带你去几个地方。” 李富贞不明所以,只能照做。 没过一会儿,一个中年人从夹道那边过来,瞧见李乐,招呼道,“在这儿呢。” “袁叔。” “诶,这姑娘谁啊,挺俊。” “嗨,就一学校安排的外宾。”李乐一转身,冲李富贞介绍道,“这是紫禁城古建所的袁湘所长。” “安宁哈赛呦。” “哟,还是南高丽那边的。你好你好。”袁湘按着那边的规矩,微微鞠躬回礼,又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李乐,“给,你要的吃的。” “这几天都在这一片儿?”接过袋子,李乐问了句。 “有几个,最近游客多,都跑宁寿宫和符望阁那边去了。我带你去。” “这个不好。”李乐想了想,“那边还没开放呢。” “不是怕人多么。跟我来就成,规矩懂。”袁湘说道。 “明白。我说给她听。” 走过夹道中间,李乐给李富贞解释着去宁寿宫那边的规矩。 李富贞听了,眼神在李乐身上来回转了几圈,这人,未开放的区域都能进? 跟着袁湘,两人穿过皇级门,从一个侧门,进了宁寿宫花园。 这里是乾隆退位后,花了大价钱弄得私人花园,小巧私密的花园里,汇集了乾隆欣赏的所有艺术,装载着他最喜爱的江南梦,极尽奢侈。 翡翠绿色琉璃瓦的倦勤斋、高耸着四角攒尖顶的符望阁,绿树的映衬下,庄重幽深。 李富贞哪见过这种,一时间眼睛都不够用,只知道走一步,一个景色,拐个弯,一处隽秀。 尤其看到须弥座平台上的禊赏亭里,曲水流觞的场景,更是叹为观止。 袁湘瞧见这姑娘的举动,冲李乐眨眨眼。 “屁大的景福宫都当个宝,他们是真没见过好东西的。”李乐笑道。 “哈哈哈,别这么说,都好,都好。” 当溜达到符望阁附近,几声猫叫,吸引了还沉浸在景色中的李富贞。 “这里竟然有猫?” “可不,都是以前皇帝家养的后代,给。” 李乐从袋子里取出几根火腿肠和鱼罐头,递给李富贞,“喂猫不?” “好!” 第322章 报应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李乐记得,短视频火的那几年,紫禁城里这些屋脊遛兽着实火了一把。 自那之后,原先除了自己觅食之外,时不时还得博物院的工作人员续上的猫粮,被全国各地的猫奴们给包圆了。 其实紫禁城里的一直都有。野猫,一代一代的繁殖,不光内部流动,有的还溜达到中山公园、太庙这些地儿,都在这一片儿晃悠。 只不过现在鲜少有人知道这群猫儿,即使游走紫禁城的游客见到,也只是稀奇一下便不再理会。 “咪咪咪咪”,李乐发出了全国统一的的唤猫声,一群花色各异的猫儿们呼啦一下,从草丛、树冠、假山、院墙、夹巷中窜了出来,围着三个人转悠。 有胆大的,竖着尾巴,嘴里嚷着“喵了个咪”的,围着几人裤脚蹭来蹭去,胆小的,端坐在外围,盯着李乐手中的罐罐和火腿肠。 女生么,再怎么沉稳,群猫环绕之下,也是心生欢喜。 俯下身伸手去摸,被李乐拦住。 “野猫,性子不好,别抓了你。” “倷。” “给,用这个,掰成小块,喂他们就行了。” 李乐扯开几根火腿肠,递了过去。 袁湘一旁瞧见,唤过来一只三花的,伸手一抄,托了过来。 “这只性子好,让摸。”好歹是博士,那点日常英语还是可以的。 “可以摸?” “试试。”袁湘呵呵笑着。 一手托着几粒火腿肠,一手慢慢挠着三花猫的脖颈,感到猫儿的鼻尖在掌心蹭过,李富贞忽然眼如弦月,嘴角梨涡泛起,笑了起来。 袁湘冲李乐说道,“这姑娘好重的心思。” “您也会看相?” “在这里待久了,总能会点别的。” “有钱人的烦恼,咱们不懂。” 喂完猫,逛完宁寿宫花园。袁湘知道李富贞是从南高丽来的,又领着两人去了西边的长春宫。 有袁湘领着,比李乐这个二把刀专业太多。 沿途讲解着各个宫殿楼宇的来历,年份,规制,不为人知的小角落里的一些故事。 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房子那半间为什么在文渊阁。 袁大头为何把太和殿牌匾上的满文给刮了去。 九龙壁上因为损坏了构件,被工匠用楠木刻好补救的白龙龙腹,骗过了验收的官员,风吹日晒几百年以后才被发现。 乾清门摆放两只耷拉耳朵的狮子,是告诫后宫的妃嫔们,不该听的别瞎打听,不该问的别瞎问。 等到了长春宫,袁湘跨过门槛,“这里是长春宫,富察皇后去世后,有个你们那边来的妃子,搬进了这里。” “我们那边的?”李富贞一愣,这些事情,按照现在小西八的尿性,肯定不会出现在历史书上的。 “明清两代,可查从高丽来的够品级的妃嫔,明代八人,清代就一人,乾隆的淑嘉皇贵妃金佳氏。”袁湘一边走,一边介绍着,“义州人,乾隆还在皇子时就进了和亲王府。” “后来陆续生了四个儿子,富察皇后去世之后,就搬进了这里居住。” 李乐接了句,“皇贵妃啊,地位可不低,按现在的话说,常务副皇后。” 游人不少,但长春宫里,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宁静宏大中带着的一丝压抑气息。 尤其是进到不开放的后殿时,那种不同于前殿的残旧和灰暗,目光里,闪过一丝凉意。 李富贞拉紧了风衣,这里,不舒服,也想起自家那座虽然这里不能相提并论,但是一样有些阴冷的家。 如果这次抗争不成,自己未来会像袁所长所说的那个淑嘉皇贵妃一样,在某一家的大宅子的屋檐下,过完余生么? 也许相敬如宾,子女环绕,但真是想要的么? 想到那个颤巍巍,退缩了的身影,李富贞叹了口气。支撑,一个人哪里撑得住。 转出后殿,三人在一处沿廊停了,李乐指着墙上的壁画,“前几次来没进过长春宫,还有红楼梦呢?当时不是禁书么?” “哪学的?丢人不?”袁湘笑了笑,“这是李莲英大总管为了西太后安排画的,慈禧喜欢看红楼梦,你不知道。” “这里后来她住的时候,都是按照红楼梦里的描写摆设的,自诩贾母,老读者咯。” 逛完,已经下午两点多,袁湘吃饱了来的,这俩,全靠上午那点豆汁和烧饼盯着呢。 “食堂没饭了,要不好歹让你尝尝正宗御膳房的手艺,还有我们自己种的菜。”袁湘乐道。 “啥?你们还种菜?” “嗨,不是有空地儿么,闲着干嘛?养花还不如种点西红柿茄子的,不打农药,长啥样吃啥样。” 李乐摆摆手,“得嘞,下回,上次您答应我去看修复的文物的事儿还没下文呢。” “得了,你小子啥时候能想起来再说。” “走了啊。”李乐示意一旁的李富贞,开路。 “等等。”袁湘叫住。 “干哈?” 袁湘一转身,拐到一旁的一间小房子里,推出来一辆女式自行车,“骑这个,省的走了。” 李乐一瞧,“怎么有这玩意儿?” “下班儿有管理员锁门什么的,用得上。” “三大殿?广场?”李乐开始畅想。 现在还没管理的那么严格,辫子戏都能到这里面实景拍摄,内部员工上下班,也能在里面骑车溜达。 “想啥好事呢?员工通道,夹道出去溜外墙,绕一圈就是,总比走路快。回头车子放门口就成。” “好,走了啊。” 推着车子,绕开游客,七拧八拐的出了夹道。 李乐长腿一翻,坐上车座,扶着车把拧身,冲李富贞招呼道,“上来。” 这位大小姐,见识不可谓不广,但今天跟着李乐,属实算又开了眼界。 这里,骑自行车?愈发对李乐学生之外的身份好奇。 想了想,撩起小风衣,扯了扯小背包,一抬腿坐上了二等座。 链条一紧,自行车轮子缓缓转了起来。 李乐只觉得身后这人,有一百斤?真轻巧。 皇廷秋意郁正浓,御园虽美景中人。 蓝天白云下,午后阳光把殿宇的戗脊照得金光闪亮。 一辆自行车,车上二人,行进在五颜六色的琉璃随墙门和朱墙背景中,偶有伸出院子的的树梢上,棕色落叶,忽悠悠从身旁飘过。 没了游客的嘈杂,宁谧中除了车轮压过青石板时震动的车铃,耳畔还有啾啾鸟鸣。 从没体验过这种仿佛穿梭于时光之中的李富贞,双手抓起李乐的衣摆,慢慢仰起头,让暖阳、和风流淌过面颊发梢。 。。。。。。 “渴了。”把车子交给保安亭,两人从通道出来,李乐看了眼眉角里泛着轻松的李富贞,问道。 “你要喝水么?” “我请你。” 街边小卖部,一个老奶奶坐在门前的躺椅上睡着了,阳光映在她的脸上,瞧着格外慈祥。 李乐上前,拿过一瓶绿茶,放下三个硬币。 轻声轻脚,只不过在拧开瓶盖的那一刻,老奶奶突然睁开眼,说道,“小子,绿茶四块!” “给!”李乐从裤兜里抠出一块硬币,“啪”的拍到桌上,“您老早说!” 瞧见李乐气哼哼的走过来,李富贞眨了眨眼,“有问题?” “没。吃啥?” “去萨拉伯尔,可以么?” “萨什么拉,伯什么?” “萨拉伯尔,高丽餐厅。可以么?” “烤肉、拌饭、大酱汤?”李乐想了想,这时候的高丽餐馆可少见,不像以后满大街的烤肉。 “行,您破费,我跟着。” 燕莎下了车,走进这个啥萨拉伯尔,李乐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小国权贵做派。 饭店门两边,早已一群人列队等候,从看到李富贞的脚尖那一刻起,就全部弯腰鞠躬,李乐跟在一旁,这个别扭。 直接进了一个包间刚落座,擦手毛巾什么的就端到面前,干活的也不是服务员,西装领带的中年男人,一脸的恭敬,李乐估摸着应该是这家店的老板之类。 再瞧瞧坐对面那位大小姐,已经换上了享受几乎是跪式服务的,理所当然的淡漠表情。 噫~~~~~,这架子拉的。 作为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无产阶级四有青年,李乐来不得这种,对捧着毛巾的男人说了句谢谢,倒是让这人露出几分惶恐。 等人退出去,李乐问道,“没菜单?” “还要菜单么?” 话音未落,包间门又开。 看到一队人手里捧着的各种餐盘,李乐这才知道,李富贞说的是什么意思。 感情别人吃饭是点菜,这位,直接上一菜谱,真特么奢侈。 动筷子,夹了几样,什么生拌牛肉,煎银鳕鱼,参鸡汤,牛舌,在李乐的刁嘴里,得了个不难吃的评语。 尤其那个参鸡汤,就是一鸡汤泡饭或者叫沙县鸽子汤ps版。 不过人家一番好意,还是甩开腮帮子吃。 收餐碟的时候,李富贞不知道对餐厅老板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就端了一个盘子进来。 “试一下我们那里的特色。” “哦,好。”李乐咽了口烤肉,点点头。只不过看到盘子的东西,心里一哆嗦。 “这叫特色?” “是啊,营养丰富,味道鲜美,经常吃,身体好。” 李富贞一指,盘子被放到李乐面前。 “尝尝。” 看着盘子里一根根黏黏糊糊,还在蠕动的章鱼须子,李乐皱着眉头,强忍着不适,夹了一根,裹满了酸辣酱和葱花,深吸一口气,闭眼塞到嘴里。 “味道还好。” 对面大小姐关切的问道,但李乐明显能看到她眼里闪过的一丝揶揄和幸灾乐祸。 艹,堂堂七点八五尺的华夏男儿,哪能被这玩意儿吓到,遂点头,“好吃,不错。” “啊,那就再来点。”李富贞举着筷子,又夹了几根放进李乐的餐盘里。 来,豁出去了。 “哎哎哎,吸住了吸住了!艹!” 第323章 别闹,我就是个陪游的 (微博输了,闹心,码字都不爽利) 除了章鱼刺身实在难以下咽之外,李乐秉承着脸皮厚,吃块肉,脸皮薄,吃不着的古训,弄了个肚圆。 和胃口好的人在一起,总能被感染,李富贞胃口也好了很多。 “哎,多吃点就对了。你这瘦的,用我们那的话说,三根筋挑着个头。” “你们那里,哪里?” “长安。” “兵马俑?” “对,八百里秦川,天下关中,大唐长安,你们的善德女王心心念念的地方。”那句自荐枕席到了嘴边,又被李乐咽了回去。 “我发现,你有强烈的民族主义。”李富贞歪头,看着李乐。 “何以见得?” “因为,每次你说起自己的历史和国家,眼里都会放光。” “那必须的,但是,这不是民族主义,这是民族自豪感,你们不也一样,总是说三千里江山,虽然现在只有一半。哈哈哈!” 李富贞想反驳,但是又无从说起,只能抿着嘴,捏着筷子一下下捣着碟子。 李乐瞧见,挠挠鼻子,觉得话说的有些过了,“啊,rry,最起码,你们现在比我们富的多。” “二十,三十年后,你们也会。” “借您吉言。”李乐挺了挺腰板,“吃饱了,下面想去哪儿?” “你说呢?” “随便逛逛,后海什么的,逛逛胡同,走哪歇哪儿。” 蜈蚣街口,李乐拦住一辆三轮,谈好价钱,两人坐着车钻胡同。 相比于紫禁城里的宏大气势和高高在上,还没像十几年后过度商业化的胡同,更富生活气息和人间烟火。 路边下棋的大爷,晾晒的衣服,谁家灶台飘出的香气,小孩子出来进去嬉戏打闹,杂乱的小院儿。 皇城根儿下老百姓的日子,就那么清晰的展现在眼前,慵懒,随性,自在。 燕京是个有点小极端的城市,现代的,传统的,喧闹的,安静的,包含了太多的元素。 李富贞见过了燕京林立的高楼大厦,厚重历史的古迹,但是这种十足地气的去处,也是第一次。 如同一条穿越时光的细带,连接着过去和现在的城市,可以聆听到时间的低语和生活的脉动。 李乐指着路过的各处门脸,院落,给大小姐讲解着,这里是哪个名人的故居,总统的行辕,高丽曾经的大使馆,皇后的娘家,太监的外宅。 还有从王世襄老头那里听到的一些典故,传说,比如哪个胡同的水井里住着鲤鱼精,哪块路边的石头,曾经是刘伯温建燕京城时的基点。 “那你们长安呢?”李富贞问道。 “长安啊,更老一些,更大气些,可惜了黄巢一炬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周秦汉唐,古韵遗存。秦砖汉瓦,忆古怀今。” “七十二峪,山幽云闲,佛道两悟,诗文碑林。” 李富贞有些听不太明白这里面的含义,但是从李乐这磕磕绊绊的转述中,还是能浅显的勾勒出另一个城市的样貌来。 “以后有机会去看一看。” “wele!” “还请你做导游?” “么马达!” “什么意思?” “no proble!” 三轮坐的腻了,还是觉得用走的更悠哉。 两人下了车,沿着街边的一些小店一路溜达。 李富贞像是来这里的每个外国游客一样,挑着入眼的小东西买了不少,折扇,竹雕笔筒,兔儿爷,鼻烟壶。 虽然有李乐跟着讲价,可这位是出手阔绰的主,入手的都是最贵的。 一件“戴春林”铺子里,听李乐说这是从明代就有的胭脂铺子,东西都是进了贡品的。 女人爱美的天性又激发了购物欲,指着“千金五香”要来上一套,只不过掏钱的时候露了怯。 “这里能刷卡么?”李富贞扯了扯正拿着一个鸭蛋粉闻香味的李乐。 “撒?” “刷卡,滴!” “没有,这里哪有pos机。”李乐看见大小姐手里的钱包,“你钱花完了?” “啊,换了些纸币,用完了。” “算了,算了,我先给你垫了,回头你再给我。” “谢谢!” “诚惠六百六。”售货的说了句。 “多少?”李乐眨眨眼。 “六百六,多吉利。” “嘶~~~~,你这也不便宜啊。” “嘿,您看,这位要的是套装,从胭脂到面霜,一套几样,还有珍珠霜,沉香的。我们老字号,纯天然,给女朋友买回去,倍儿有面儿” “打住,我就是个陪游,呐!”看到售货的大姐眼神里的揶揄,李乐赶紧止住,也没个钱包,从兜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卷成卷儿的大团结,抽出几张递了过去。 “诶,得嘞,找您四十。” “开张发票!” “没有。” “也不怕查税,收据!” 。。。。。。 秋时日短,两人晃悠到后海,已经见了黑。 “你饿了没?”李乐问了句特接地气的话。 “啊,还好。” “中午吃的晚,我也不饿。”李乐四周瞅了一圈,“带你去感受一下燕京的夜生活。” “夜店?” “太闹腾,你去也不合适。” 李乐掏出手机,又使出大召唤术。 “许哥,额李乐,额妈说你在燕京伲么?晚上带个朋友找你听歌?耗,额记下咧!”挂上电话,一指对面湖边一片灯光闪烁的地方,“走,那边,请你喝啤酒去。” 借着曾敏的面子,李乐被许威领着进了酒,也没说什么消费,直接给两人拿了几瓶啤酒和零食,找了个位子安置了。 “这姑娘哪里的,瞅着挺有钱。”许威拉过李乐,低声问了。 “南高丽的。” “敏姐知道不?” “你想撒伲么。额今天就是陪游,学校的金主。” “嚯,三陪。” “” “行了,逗你娃玩伲,想听撒歌?” “蓝莲花?” “撒?” 李乐脑子一转,得,这时候写没写还不知道呢,赶紧摇头,“么,随便你,都好。” “行咧,陪着去。” 回到座位,瞧了眼正在左顾右盼的大小姐,“别告诉我你没来过这种地方。” “以前在丑国上学的时候去过,后来就很少了。” “你应该出入于那种音乐会,举止优雅,西装革履,礼服上身,听到半截,就开始打瞌睡,呵呵。” “也没有,两种形式,说不上高低,都有喜欢的。” “能喝?”李乐举起一瓶啤酒。 “一点,不多。” 瞧见李富贞眼里的犹豫之色,李乐想起江湖传言的,这位身上的毛病,又把酒瓶收了回来,“算了,你还是喝别的。” 转身准备招呼服务员,突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一身运动服,头发已经变长了许多的曾离,曾姑娘, “啊,你怎么在这?”见到李乐,曾姑娘也有些诧异。 “好久不见,你这是?” “我们刚在小剧场演出完,吃完饭有人请客,来这里玩。” “哦。”李乐和曾姑娘身后跟着的一个男生对视一眼,分明看到了一丝警惕。 “你这也是?”而曾姑娘瞧见李乐身旁的李富贞。 灯光有些暗,但这位,感到一阵冷漠和疏离。 “学校的客人,组织上安排陪着逛逛燕京城。” “导游?” “呵呵。”李乐点点头,“你们人呢?” “在里面呢,那,你们玩。”曾姑娘摆摆手。 “嗯,过几天闲了,请你和夏宇一起吃饭,涮锅咋样?” “我无所谓,他去拍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行,我回头问他。” 曾姑娘离开时,又悄悄瞥了一眼李乐。 “那人是谁?”身后的男生问道。 “啊,一个朋友,夏宇师兄的朋友。” 曾离轻轻叹口气。 李乐叫过服务员要了杯橙汁,坐下时候,李富贞笑道,“挺漂亮啊。” “可不,还是纯天然的。” “我也是。” “你说什么?” “看,上台了,听歌!” 第323章 终年打鸟,这次怕不是要赔! (前面一章 补上了) 听歌,尤其是摇滚乐这种,现场远比经过修饰之后的唱片,更能体会歌手的情绪,带来的触动更吸引人。 当许威上台拨动第一根琴弦开始,不大的酒里,那种歌声中蕴含的压抑和不甘挣脱的氛围,弥漫开来。 这个时候的许老师,还没有转变成为几年之后那种洒脱,用歌声抚慰人心的自由心境,还在“颓废”和“绝望”中寻找出路。 说实话,李乐并不是很喜欢。还是之后的那种平静又奋进,安静而舒缓,热烈而澎湃,妙不可言。 可人随生活走,现在郁郁不得志的许老师,没法要求更高。 “他唱的什么?” “啊?”音响盖过了人声,李乐又问一遍。 “我说,他唱的歌词是什么?”李富贞挪了挪,靠的更近些。 “哦,等等。”李乐点头,“秋天还是秋天,依然美丽凄凉,我还是飞不起来。” “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 “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希望,一天用来绝望。” “我从没有把握,一天用来想你,另一天还是想我。” 旋律是灵魂,词赋予意义。 在知道词义之后,李富贞才算听懂了这首《两天》。 绝望至卑微,又无可奈何。无用挣扎过后,自我麻痹的幻想,甚至幻想中,也只是路过。 一时间,捏着手里的玻璃杯,看着酒灯光在杯中倒映出的幻彩。 两首曲子结束之后,李富贞扯了扯李乐。 “有事?” “走,出去走走。” “哦,好。” 李乐起身时,看了眼另一边的卡座,一群大声嬉闹男女身影中的曾离,似乎有所感,抬头看到李乐挥手告别,点头,笑了笑。 来时还只是擦黑,再出来时,已是夜幕笼罩。 脱离了酒的喧闹和人气,秋夜清凉袭来,精神一振。 出了胡同,一眼望去的银锭桥和烟袋斜街,五彩斑斓。 夜色掩盖了白天的瑕疵,灯光照亮了这个城市最精彩的部分。 人不多,但也不冷清,是逛后海最舒服的时候。 水边那排饭店,充满堆砌感的小店,路边摊上卖的花儿,瞧着都那么有意思。 两人溜达过了银锭桥,在北沿水边上停了脚,倚着石栏,瞧着这片灯火。 “这里很有漂亮,可惜没带相机。” “你们家造手机的,以后弄个拍照手机不就成了,走哪拍哪儿,再有个美颜,齐活。”李乐顺嘴说道。 “手机和相机?” “啊,以后会有的。看,小船。”李乐打个哈哈,把话头岔了过去。 “怎么样,心情好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这话说滴,傻子都能看出来。”李乐转个身,把两个胳膊搭在栏杆上,“瞧你那黑眼圈,思虑过重,睡眠不好,贴多少眼贴也没用。” “小雅各布给你说了关于我多少?” “他才没那么碎嘴子,背后论人长短。再说,你们家和他,不是一个路数,犯不着。” 李富贞扭头,借着路灯透过柳梢的灯光,盯着李乐看了半天。 “怎么?好看不?”李乐脸皮厚。 “算是。”李富贞点点头,“感觉你不像该有的年纪。” “嗬,我要说我这里住着一个四五十岁的思想,你信不?”李乐指指自己的脑袋。 “不知道,就是种感觉。” “能理性分析的事情,最好别带入感觉。” “感情也能理性么?” 李乐咂咂嘴,“看情况,处在你这种环境里的人,有些东西从生下来没有的,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有。” “就不能争取么?”李富贞皱了皱眉。 “你在问我?”对于两人的心照不宣,李乐笑了笑,“你,我,国别不同,成长经历不同。你问我,等于问道于盲。” “假如呢?” “真要问?” “嗯。” 见李富贞坚持,李乐想了想,“跟我来。” 两人来到即便一处广亮大门的门口。 “瞧见这个没有。”李乐手指着门口处的两个石鼓。 “这个我们以前叫做门当,武官为圆,文官为方。经商的人家门当上有花纹,读书从政的人家是素净的。” 说完又指了指门楣上伸出的四个六角形雕花圆柱。 “这个叫户对,也叫门簪,户对的多少与职位的高低成正比。三品以下的门上有两个,三品有四,二品有六,一品的是八个,只有皇帝的皇宫才能有九个。” “门当显示的身份,户对显示的是地位。那时候相亲不能见面,想了解,除了靠媒婆,就是派人去看一眼对方家的门当、户对,就能知道对方的家庭条件了。” “一句门当户对好姻缘,就把物质和精神层面进行了匹配。” “这不是过去的观念么?”李富贞显然听懂了。 “可别忘了,你所处的家庭,越有钱越封建。”李乐笑道。 “难道不能向上兼容?” “哪有那么容易,你得先过了父母这一关,就算父母开明,同意了,当然,对你家只能是假设。除非你来个绝食,跳楼什么的,利用父母对子女的亲情来要挟。但以后能不能过得好呢?” “向上兼容,要么是一方在足够的物质条件下,放弃了自己的价值观,成为另一方的附庸;要么,足够的优秀,不断学习成长,提升自己,达到精神和观念上的对等。” “但是你觉得第一种情况下,心态会不会变,心态一变,还是你希望的感情么?第二种,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精神层面的势均力敌,三观上的相符,才是最好的匹配。” 李富贞瞧着门楣上的四根雕花户对,沉默了好久,才说道,“要是能提升呢?” “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能不能,只不过你心里有根刺,一时扎了心,乱了。”李乐耸耸肩,“如果你为了这根刺,非要做出设计,呵呵,鱼和熊掌,哪有那么好兼得。” 瞧见李乐带着笑意,但一闪而过,仿佛能穿透自己内心的眼神,李富贞忽然有些慌张。 又是一阵沉默,红漆大门突然打开,有个当兵的伸出头,“哎,你们俩,干嘛呢,在里面瞅你们半天了,没看见牌子,监控单位,闲人莫停。谈对象别处去!” “啊?哦哦哦,这就走,这就走。” 艹,这是遇到传说中的小门脸儿?皇城根下,卧虎藏龙,此地不宜久留,扯呼! 李乐一把抓着还在愣神的李富贞,“别琢磨了,回头把你当间谍给抓了!” “哎?” 。。。。。。 罗圈胡同,家属院楼下,李乐在司机不善的目光中,从后备箱里拎出自己的箱子。 “谢谢师傅啊。” “嗯哼!” 李乐转身,看着刚才跑了几步,还没缓过劲,脸上泛着红晕的李富贞,“你这,缺练。” “倷。” “行了,我走了。” “谢谢,今天很开心。” “是,不用谢,组织上安排,我得尽心尽力。” “再见。” “拜拜。” 载着大小姐的别摸我拐出院门,李乐咂咂嘴,心里一时空落落的,像是忘了什么。 一拉箱子,突然想到,av!我钱,欠钱不留个话的么? 一跺脚,抬头望天,叹口气,终年打鸟,这次怕不是要赔! 李乐钛合金狗眼启动,看到姥爷和万俟姗住的房子窗户里,人影一闪,“唰”!帘子迅速拉上。 诶? (¬?¬) ? 第324章 乐哥威震长安 “曾老师,小乐电话里说今晚上还回来不?”万俟姗站在窗前,朝楼下望了望。 正抱着本书的曾昭仪,一抬眼皮,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回,不过晚一点,说在外面吃饭。” “给他换的被子,不知道薄不薄,不行我再拿一床下去?” “别费事了,大小伙子,火力壮。” “哦。”万俟姗点点头,刚要转回来,就瞧见一辆车开进院子,停到了楼梯口。 定睛一瞧,车上下来的,看身形像是李乐。 哟,咋还跟着下来个姑娘? 扒在窗口想仔细瞧,奈何离的高了,看不清爽。 万俟姗一琢磨,在屋里扫视一圈,“曾老师,那个单筒呢?” “在勘探用的包里,要那个干嘛?” 万俟姗没回话,快走两步进了里屋,一阵翻腾后,攥着一个单筒望远镜走到窗前,举到眼前,瞄着看。 “唉唉,曾老师,曾老师,快来,看。” “又干嘛?”曾昭仪放下书,瞧了眼肩膀抵着墙,歪着脑袋,举着望远镜对着楼下的万俟姗。 “李乐,楼下。” “回来就回来,拿这个做什么?” “有个姑娘,开车送来的,噫,挺漂亮啊,嚯,还是burberry,鞋子,我看看鞋子,看不清楚,噫,太瘦了些,在小乐身边,跟个豆芽菜似的,你来你来。” “好歹是长辈,别这么为老不尊,赶紧放下。” “等等,我看会儿,说滴啥,说滴啥?”万俟姗伸手,把窗户拉开一半,支着耳朵。 “你真不看?” “不看。”曾昭仪叹口气,摇了摇头。 “走了,走了。耶?车是黑牌?呀!” “唰”的一声,帘子被拉上。 “嗬,差点被小乐看见。”万俟姗猛地一转身,捂着胸口。 “你啊,这么八卦做什么?” “不挺有意思?嘿嘿。明天要不问问?” 第二天一早,当被叫到楼上吃早饭的李乐,吃掉四分之三个包子的时候,万俟姗终于还是忍不住,“说说,那姑娘是谁?” “啊?哪个姑娘?” “别装傻,昨晚上,楼下,都瞧见了,大眼睛,长头发,就是单薄了点。” “晚上,那么高,那么黑,您能看见?” 哗啦啦,一旁沙发上正在看报纸的曾昭仪,装作若无其事的,把一张报纸放到身旁,不过李乐分明瞧见报纸下,一个圆筒,带着镜片一样的东西。 嘿,我说呢,至于么。 “学校基金会的金主,这不是拿了人家的奖学金了么,学校安排给人家当导游,昨天陪着在城里转了一天。” “就这?”万俟姗眨眨眼。 “可不就这。您以为是啥?” “哦。”万俟姗显然不信,点点头,不死心,“哪人呐?” “南高丽的。” “南高丽?我说看着和咱们这儿的姑娘气质不一样呢。瞧着就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不错不错。” “姗姨” “哈哈,吃饭吃饭,不说了,不说了,还害羞了,哈哈哈哈!” 李乐扭头看曾昭仪,对了个眼神。 “姥爷?” “别看我,我管不着。” 吃完,李乐收着碗筷,就听曾昭仪说道,“你要是没事,今天去一趟王老师家里。” “怎么?” “前两天去他那儿,看袁老师腿脚有些不太利索,正好昨天有学生来,带了点藏红花,你给送过去。” “哦。” 。。。。。。 芳草地,王士乡老爷子的新家。 说实在的,依照李乐的认知,如果是生活便利点,到王老爷子这个年纪,还是住平房,接地气一些的好。 想着自从去年搬家之后,老两口换着来的生着小病,精气神看着也不如前两年了。 敲门,进屋。 瞧见天气还不凉,就已经穿上毛衣的袁诠悠,李乐心里一叹。 “王爷爷,给,这是我姥爷让带了的。” 王士乡乐呵呵接过塑料袋,打开来瞧了眼,“哟,藏红花,全红花丝,龙头凤尾,好东西,有心了,有心了。” “还有我的,这是我从同学那讨来的,你猜猜?”李乐又从包里拿出一个酒瓶,递过去。 “什么玩意儿?酒啊?” “您打开闻闻。” 王士乡打开瓶盖,鼻尖凑了上去,“嘶~~~~~~,大猫骨酒?” “收好,别让人瞧见,就剩这么多了,都让我敲来了。” “好,好,好孙子。” “” 来了自然少不了干活,李乐已经习惯了。 一年一次,又到了玩秋虫的季节。 摆弄蛐蛐这种活计,李乐算是驾轻就熟,老爷子一旁瞧见,说了句,“行,算是入门了。” “哈,得您一句夸奖可不容易。” “呵呵,回头收拾完,帮忙干点细活。” “啥?写写画画?” “嗯。” 等伺候完玩蛐蛐儿,李乐来到书房,瞧见老太太正戴着花镜,一张张写着,比对着什么。 “袁奶奶,就干这个?” “可不,身子不利落,坐不住,正好你来了,帮忙把这些资料给整理整理。”老太太笑眯眯说道。 “没问题。”李乐上前,翻看起桌上的照片,还有画图和文稿。 仔细瞧了,才看到是一些古代的乐器,还有一些历史年表和古籍中关于音律部分的影印件。 “袁奶奶,这不都是音乐史的东西?” “可不,这两年就这点念想了,想着出本书,把几千年里的礼乐制度,音律发展,乐器演变,还有一些遗失的东西的复原,给弄个图鉴出来。” “嚯,这工程量可不小。”李乐感慨道。 “是不小,我这眼神身体又不济,弄得还慢。有时就想着能不能在走之前,把这西给弄出来。” “您瞧您这话说滴,咱不说长生不老,你和老爷子怎么着都得过个百岁再琢磨身后事。” “哈哈,净巧嘴。”老太太指着李乐大笑道,“人老不以筋骨为能,自家情况自家知道。你来帮忙就很好了。” “嗯,交给我。” 李乐知道自己这是揽了个活,可心甘情愿。 “小子,来帮忙不能白来,说,中午吃啥,我下厨。”王士乡老爷子门口听了会儿,这才进来。 “有啥吃啥。” “家里有发好的蹄筋,皮肚,海参,还有高汤,要不中午烧个杂拌?热热乎乎配上米饭。” 想起昨天吃的一肚子生食和咸菜帮子,李乐舔舔嘴唇,“成,多放点胡椒!” 一天里,除了吃饭,李乐坐在书房大案前,基本没动地方。 临走时,袁老太太瞧着桌角上,整理好的一摞文稿,线描的图样,拍了拍李乐的胳膊,“你这一天顶我一礼拜的活。” “你看着没问题就成,以后,您就有空写写,汇总还有誊抄,交给我就得。” “好,好!” 告别老两口,李乐走到楼下,回头瞅了瞅。 这里,还是不如老院子里舒坦。 回了学校,还在琢磨袁老太太文稿的事情,刚走近寝室门,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嚷嚷,“我与你们讲,乐哥,当年号称碑林区及时雨,雁塔区赛孟尝,那是威震长安城东部及南部部分地区。” “拳上能立人,肩上能跑马拉松。心口碎大石,徒手掰钢筋,你们见过没?” “嚯,这么厉害的?” “那是,你们知道当年有贼人伤了我李叔,乐哥是怎么手刃仇人的么?” “哎,讲讲,讲讲。” “干讲啊,给口水喝呗。” “给。” “哈,痛快,诸位,附耳过来。想当日,月黑风高,我乐哥,身穿阿迪夜行衣,脚踩双星旅游鞋,手持天涯明月棍,从窗口,飞身一跃而出,只听咣啷啷啷” 李乐在门口听得实在憋不住,一脚踢开门。 “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来了不说一声!” 第325章 夜袭,圆明园 燕大遵循着学得越好越自由的做法,但有一条,对宿舍管的却十分严格。 不仅有宿管,每个楼还会配备一些退休的老干部,朝阳群众来当楼长。 男女互访的情况,除非登记批准,平日里很难见到。 李乐推门进去之后,瞧见马大姐蹲在凳子上,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给这几个逆子瞎g8扯淡,顿时对宿舍楼的防御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如此下去,男生宿舍的纯洁性堪忧。 “呀,李乐,你来啦?”马闯一拍桌子,从凳子上蹦下来。 “你咋进来的?” “走进来的,咋?又没人拦。” “啥?” 李乐一愣,不过瞧了眼马闯身上的装备,似乎明白了防御系统失灵的原因。 短发+运动服,平a的攻击力,说明智商依旧在线,还有这股子在军校里愈发壮大,愣兮兮的做派,哪里有一点女人的样子。 “你几时来的?” “下午啊,我们中午到的,都有同学在这儿,就给队长请了假,串门子来了。” “你不说得十一月中旬才来的么?” “嗨,这不是项目提前了么。怎么样,惊喜。” 你管这惊喜? 李乐一摸脑门,叹了口气,“没吃饭呢,走,吃饭去。” “哎,别啊,还没讲完呢。”逆子们拦住。 “就是,乐哥你当年手刃仇人那一段,马姐刚讲到裉节儿上。” “啥玩意儿?马姐?”李乐瞅了眼马闯。 马闯咧着嘴,“嘿嘿,江湖儿女,不论岁数,只排资历,这些都是我刚认的小弟,们!” 还“们”?李乐干脆一挥手,“行,行,诸位江湖儿女们,一起!回头让楼长发现了,可就处分上身,别忘了国政系那哥们儿的前车之鉴。” 其实倒不是怕什么处分,而是怕马大姐那一套随时可能触发的自带属性。 这才摸进宿舍多长时间,已经收了四个小弟,鬼知道一会儿还出什么幺蛾子。 逆子们一听,纷纷点头,可不是,前两天国政系一男生受处分,就是引着女朋友回宿舍睡了一宿。 遂喊道,“同去,同去!!” “乐哥请客,老虎洞,军机处!” “不是拿了奖学金了么,有钱,大款。” “前面楼等等,我去叫程橙。” “谁是程橙?” “哦,他媳妇儿。” “嗬,金老弟为何如此想不开?” “你不懂爱情。” “爱情不就是牵手手亲嘴嘴,想起我的那个亲亲呀泪满流?” “马姐,精辟!” “承让,承让。” 李乐头前走,听着身后这群奇形怪状的扯淡,想起一句话,不怕妖精多,就怕聚一窝,哎 都是妖精,自然口味参差不齐,最后猜拳解决问题,去了家新开的东北酱大骨。 连肉带骨髓,一群人吃的腮帮子上都是油星。 马闯山大王一样,举着跟大棒骨,起身嚷道,“老板,再来一锅。” “瓜怂,不怕撑着?”李乐看着马大姐面前给狗,狗都得骂街的一堆骨头,忧心道。 “这有啥,在学校这一年多,额浑身上下,啥都没长,就特么长饭量咧。” “学校饭不好吃?” “哪有,空勤灶知道?和那个差不多。” “那还这么吃?” “你掏钱呢,给你面子,再说,奖学金啊,不吃白不吃。” “我谢谢你啊!”李乐翻了个白眼。 “不客气。”马闯一甩手,扔掉根骨头,端起酒杯,“张昭兄弟,来,走一个!” “哎,不行不行,你这养鱼呢,行走江湖,诚信为本,你这可不是好习惯,干掉干掉。” 李乐寻思,这人,估计涨的不止饭量,还有酒量。 直到把几个人喝的轮流去了厕所,李乐这才有空问了马闯,本来说好的行程,咋又提前了。 “没办法,明年五十年大庆,上面说要去什么阅兵村,所有工作都往前提,连额们考试啥滴,要么往前赶,要么往后推。” “有你?” “废话,额去年拿了个优秀学员咧。” “你?”李乐哼哼,想起暑假时去潭州那一趟,听到的传闻,“闯爷?” “艹!”马大姐听到这个呼号,刚还在得意的小脸上,一阵慌乱,“那个龟儿子告诉你的?” “行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习惯了,呵呵。” “啥都往外说,还有纪律么?”马闯攥着骨头,呲牙。 “那你这优秀学员咋来滴?” “功过相抵,然后多出一截。要不是有人暗算于我,打了几次小报告,额现在还能立个功呢。”马闯伸手,食指拇指掐了个长短。 “立功,啥立功?反正不是背条令。” “废话,谁有闲空背那玩意儿。就是做了一个算法,解决了空气噫,你不会是被谁家策反了?” “滚蛋,额现在也是有组织的人了。” “哦,那也不能告诉你,组织纪律,少打听,不该问的别问。嘿嘿,憋着你。”马闯一乐,低头,捏着吸管,嘬起骨髓来。 “能待几天?喊上曹鹏,一起回家,额给你们做羊肉泡?” “就三天,吃不到咧。” “三天?这么短?” “昂。我们这次来说是交流,其实就是打擂台来滴。打完收工回去还得忙呢。” “寒假能回长安?” “能,。”说到这,马闯一拔吸管,嘟囔道,“破学校,都快一年没见我妈了。” 李乐瞧见,伸手揉了揉马大姐的脑袋,“娃,可怜啊。” “奏是,奏是。哎,额贼!伲个瓜皮,擦手了没?” “伲猜!” “额跟你拼咧!!啊,黑龙十八式,青龙探爪,龙女照妖镜!” 金成哲几人刚从卫生间溜出来,就看到马闯在打李乐,李乐一直在躲。 “这是能徒手掰钢轨的乐哥?” “这个,应该是让着马姐。” “嚯,瞧马姐这掌心泛着亮光,功力深厚啊。” “劝劝,别出个好歹。” “嗯!”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 酒足饭饱,几人出了酱骨头店。 “去网不?”程橙没来,金成哲难得没人管。 “不去,这时候哪还有机子?都特么被包夜的提前占了。”梁灿来了句。 “这么早回去也没意思。要不,夜袭圆明园?” “夜袭?啥意思?”马闯听了,稀里糊涂。 “燕大传统,保留项目。”李乐解释一句,去年和荆明无聊时候去过一次,不过那个墙头,对李乐来说,实在没啥体验感。 “马姐,见过夜里的圆明园没有?”梁灿问道。 “没,这么翅激滴么?” “那可不。” “还等啥,走着!” 李乐一旁直皱眉头,你们几个,她学校都敢炸,这特娘滴不是给猴子递香蕉? 眼瞧几人开动,李乐只能跟上。 沿着清大的那条臭水沟,走到地铁站,又沿着圆明园的外墙,走了几分钟,终于找到学校多人鉴定过的最佳翻墙点。 “上,我托着你。” “稳住啊,别松劲。” “放心,嗯,起!” 马闯和李乐站一边瞧着四个人又拉又托的翻着墙头。 “你先上?”李乐来了句。 “嘁,想摸我屁股,门儿都没有。” “我呸!你爱咋上咋上。” “这点矮墙,算撒伲。” 只见马大姐退后两步,一个助跑,“蹭蹭”踩了两下墙面,手一搭墙头,一用力,翻了上去。 李乐一拍腿,忘了,这傻子是专门练过的。 进入了园子,残破中,感受到那种特有的荒凉美和一种历史积淀的沧桑悲凉感。 走过凤麟洲,转完迷宫,一行人酒壮怂人胆,嘻嘻哈哈倒也不觉得像别人说的那么恐怖。 走到距离西洋楼不远的路口,几个人终于被保安堵住了。 保安拿着手电把几个人照了个遍,“你们哪的?” “燕大!”“清大!”“人大!”“师大”“国防大淆滴!” 保安都愣了,“商量好,说清楚,在这干了这么些年,就你们的口径极其不统一。” “燕大!” “成,知道了,清大的。” “啊,不是,我们” “别废话,走不走?” “走!” 一行人被几个保安押着,塞进一辆面包车,送出了圆明园。 “下车,下车,以后别半夜来了!” 车子一走,几人瞧了瞧眼前青砖白柱三拱的清大二校门,面面相觑。 这特么,咋给送这儿来了? 正商量着从哪走回去,马闯眨眨眼,“这里和你们那,还有墙头么?” 第326章 我管她是谁? 爬墙是不可能的,要是在这被抓住,马闯可能会脱身,但他们几个,指不定会来个游街示众。 老老实实的寻着路,走了回去。 马闯住招待所,李乐给送到楼下,便约好了明天去吃鸡腿饭,弥补一下当年差一点来这上学的遗憾。 秋风乍起,夜露寒凉。 第二天一早,天气似乎就突然冷了起来。 许多人出了寝室,又颠颠溜了回来,各种保暖的衣物开始往身上加。 也有硬汉选择死撑,缩手缩脖走在路上,接受着小风刮脸的再教育。 到了中午,又都赶紧跑去食堂,热量消耗的速度远比想象中来的快。 李乐在五食堂门口站了半天,正琢磨着常年把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挂在嘴边的马大姐怎么还没来的时候,却等来了一个电话。 “莫西莫西?” “李乐西?” “您哪位?” “您好,我是李富贞。” “you,还钱!” “好的,你在哪?” “你又来了?” “啊,是的。” “五食堂,门口。” “好的。” 你不用工作的么?整天这么闲的?李乐也想混吃等死,可自家的老李和人家老李一比,哎 又等了五分钟,马闯没到,这位大小姐倒是先来了。 估计是在这里摸熟了,也没见什么助理保镖的跟着,穿着一身黑色的过膝款羊绒大衣,飘散着头发,脚踩着落叶出现在李乐眼前。 “你好,又见面了,李乐西。”按着习惯,李富贞微微欠身。 “嗯,平身。” “什么?” “我是说,中午好。”李乐面不改色。 瞅着这位精神头好了不少,酒窝旁见了红晕,法令纹也浅了,估摸着是想明白一些事。 “你又来了干啥?” “刚才不是说了么,还钱来的。” 李乐一伸手,示意给钱。 随即,一个白色信封落到手上。 “我说,有句话叫入乡随俗,没人告诉你,在我们这儿,给白包是什么意思么?” 李乐解释一番,弄得李富贞不断地道歉。 “实在对不起,没想两边相差这么大。” 可不是大,你们那边结婚都送白花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办白事出殡招待亲朋好友送人最后一程的呢。 查了查钱数,李乐揉揉,把白信封扔进垃圾桶。 “咱们清账了啊。” 瞧见李富贞没动,“你想干吗?” “我今天下午就走了。” “哦。”正想说一路顺风,忽听身后有人吱声,“这谁啊?你不会干了什么缺德事,人家找上门了?你这人怎么能这样的呢?曾老师知道不,李叔知道不?” 李乐听了眉头直跳,扭头瞅见鬼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过来的马闯,正一脸疑惑的瞧着李富贞。 只不过从眼睛里,李乐觉得,马大姐已经把一出言情小说里缺德渣男的事迹慢慢套在自身上。 “哈怂,琢磨撒伲。这是我给你说过的,那个学校的金主,前天陪着逛了一天的。” “嗨,我还以为是个啥老头捏。”马闯跳过来,冲着李富贞,“抠你青蛙,撒浪嗨哟,安宁哈赛呦,歪欧康姆秃燕京!!” “安宁哈赛呦。”李富贞笑了笑。 “哈哈哈,李乐,瞧见没,我也会说那边的话,等等,我想想,还有啥?斯米马赛哦捏桑,不对,这是鬼子话。康桑思密达?” 你特么不会说就憋说,李乐扯了扯马闯,“赶紧让人家走。” “这么着急干啥?人家来不得招待招待,方显我大国雅量。走,吃饭,吃饭,呵呵,我还没见过女外国人捏。” “let''s go 咱们一起eat eat。”说完,马闯抓着李富贞进了食堂,嘴里还嘀咕着,“这里,chicken leg rice,外瑞古德!” 瞧见两人拉拉扯扯进去时,李富贞冲自己隐晦的一笑,李乐无奈的挠了挠脑门,跟上。 “砰砰啪!” 三个餐盘摆上桌,李乐给大小姐递过筷子,“吃,吃完你好上路。” “还有你,吃完,该干啥干啥去。” “嘁,好歹是外宾,注意点国际影响。” “国际个头,吃饭。” 李乐懒得当翻译,只说马大姐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就开始炫饭。 倒是这两位,一个用稀碎的口语,连比划带猜,热情的沟通。 另一个,面带微笑,不住的点头“倷,倷”着,眼神时不时瞄一眼李乐。 一顿饭,吃的兵荒马乱。 出了食堂。 “你的同学很可爱。” “是,如果你知道她干过的事迹,就不会这么想了。” “也不一定。那我走了,谢谢款待,希望有机会再见。” “嗯。” “还有”李富贞欲言又止,大拇指在掌心里攥了好几下,这才说道,“有些事,我应该想明白了。”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别因为别人的话影响你。” “如果影响了怎么办?” “你觉得我会承认?” “哈哈哈。” 李乐好像找到了规律,只要李富贞嘴角的梨涡和酒窝一起出现,才是她发自内心的笑,其他,都只是礼貌的敷衍。 “再见!” 李富贞欠身,转身。 李乐点头,马大姐一旁摆着手,“拜拜,拜拜!” “哎,别比划了,人都走了。” 过了几秒,李乐扯下马闯的胳膊。 “这人不错啊。”马闯嘀咕一句。 “什么不错?” “长相啊,性格啊,尤其身材,嘿嘿,和额差不多。” “对a?” “撒?” “好话不说第二遍。” “你打野!” “粗俗,当兵当的坏毛病。” “你知道个毛。”马闯拿眼皮夹了李乐一眼,“放心,我替你保密。” “保啥密?” “嘿嘿,嘿嘿。” 李乐一挥手,“琢磨啥呢,不是一路人,你知道她是谁么?” “我管她是谁,只要知道你是谁就成了。” “赶紧忙你的去。” “走咧,走咧。” 。。。。。。 同一时间的长安铁一中,校长室。 自从暑假里查出气管炎和三高,王加强就在办公室里贴上了一个大大的“禁止吸烟”标志,以示提醒。 只不过现在的标志,被一团青烟给包围了。 王加强摁掉烟头,朝沙发上一靠,抬手摸了摸依旧倔强的发际线。 “曾老师,你这” “额就知道,李乐一走,铁一中这个小庙,肯定留不住你。” “这十几年,确实拘着你了。” 而曾敏,双手放在膝上,笑盈盈的瞧着老王,“又不是现在就走,不还有一个多学期的么。” “再怎么说,也得把这批学生给踏踏实实送上考场,送进大学。” 第327章 以后再特么也不坐飞机了 “这两年,咱们学校美术组的人从以往的宣传队黑板报小组,变成了都是有美院和师大学历背景的老师,再加上有丁三春这个编外指导,不敢说全省,最起码在长安市,能比得过的不多。” “熟悉各大高校的招生喜好,教学经验丰富,还有一定的人脉,其实,要不要我在这里,已经没什么太大影响了。” 王加强点点头,又摇摇头,“可学生们喜欢你啊?” “他们喜欢的是咱们学校的教学氛围,说白了,喜欢的是超高的录取率。” “哎呀,别说滴这么现实。你是咱们美术组滴带头人。” “王校,这话说滴,我都不好意思了。有我这样三天两头翘班的带头人么?”曾敏仰起头,笑道。 “哎”王加强看着地面荣誉柜里,擦得锃亮的奖杯,“真决定了?” “是啊,一站路有一站路的终点,学校这里,我想,是时候下车,换一条方向了。” “那这样,最后一年,明年,先办个病休或者停薪留职。”老王说道。 “这” “先别急着,人么,以后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总归有个单位在身后,是条退路,也是个依靠,不就是三年么,三年之后,再做决定。” “要是这样,其他人” “其他谁?谁要是能把自己滴名字放到世界知名的杂志上,也行。”王加强蛮横的一摆手,“就这么定了。” 王加强话都说到这份上,曾敏还能说什么? “谢谢王校。” “谢个撒伲。要谢也得额谢你,谢你们娘俩,给学校带来这么多荣誉。李乐啊,报纸上,都写了,毕业于长安铁一中,哈哈,回头,额就把他照片放宣传栏里。” 曾敏依旧是微笑,没接话。 “订好了,几号去那边?” “下周三的飞机,去一个礼拜,那边事情办完,我就回来。” “好,好,别那么急,也瞧瞧,这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 从校长室出来,曾敏想了想,溜达到车棚,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三声等待之后,立马接通。 “喂,我李晋乔。”听筒里传来声音。 “老李。” “哎呀,领导,查岗呐?” “谁稀得,你方便说话?” “哦,等一哈,额去办公室。” 一阵门开门响的声音后,“领导吩咐。” “我把东西给老王了。” “咋说?” “想留,用了个病休停薪留职的说法。” “嗯,也行,最起码有个退路。”话筒那头,听到一声火机的“啪嗒”声。 “我知道,可感觉挺对不住老王的。” “是啊,这年头,老王这种领导不多了,不过,你换个想法,你要是个废物,他还能这样?” “咋话到你嘴里,就变味儿了?” “哎呀,这不也是说老王重视人才么,嘿嘿。” “反正你常有理。” “下周三能飞了,从沪海走?” “嗯。” “正好,去看看那边的老太太。上次还说开刀,住了好些天院。” “知道,东西我这两天就买。” “真不用我送你?” “不用,有小猫这边的人一起走,好几个人呢。” “成,我开会去了。” “” “咋?” 又是一阵沉默,听筒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好一会儿,曾敏才说道,“谢谢你,娃他达。” “哈哈哈哈,包尅气,咱俩谁跟谁。” 曾敏挂上电话,长舒一口气。 转成职业画家,到自己这个年龄,决定做的艰难,也有些任性,但是,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还能在这个年龄,仍然有条件来实现这个任性的想法。 如果李乐是个让人操心生活,学业,工作的孩子,如果李晋乔是个不求上进,每日还要惦记柴米油盐何处来的男人,家里长辈身体不康健,不通情达理,只要有一处生活的苟且,自己这点愿念,估计早已被磨的一点不剩。 家庭的经营,亲人的相互扶持,相互成就,少了哪一个人的努力,都不可能让其他人没有后顾之忧。 小猫和宁小乐都说自己命好,以前还只是当做平常,可现在看来,自己莫不是在老天爷那塞了红包? 真好,不是小好,是大好。 。。。。。。 送走折腾的马闯,日子,又回到了波澜不惊,繁忙充实。 李乐还是从王士乡老爷子那讨了副对联,挂进了二院荆明的那间小屋。 “沙滩一躺三载半,大浪来时我翻身。” 不过老爷子死活不愿意署名,说还不如写个“春池嫣韵”,“勤能补拙。” 李乐也不纠缠,乐呵呵的裱了起来。 搞得荆明每瞅一眼,都觉得自己离长命百岁越来越近。 李乐把这里当成了把学到的东西,用来沉淀的去处。 后来俩月,又在这里写了两篇总共不到一万字,关于社会学角度里经济行为的豆腐块文章,找马主任把了把关,投给了《社会学研究》,得了稿费八十二块四毛。 英语过了六级,然后,好像没什么了。 考试,放假,日子过的飞快。 虹桥机场,一个满脸肥肉,面色煞白的胖子,在一个圆寸头,身材壮硕的帅哥搀扶下,脚步虚浮的出了航站楼。 “乐哥,以后咱们还是坐火车,这坐趟飞机,漂亮空姐姐没看到,一路上净特么吐了。”胖子咽了口口水,翻着白眼说道。 “我特么哪知道你晕机,瞧瞧你个瓜皮吐滴。”李乐抬起腿,裤子上一片清理过后的黏糊糊印子。 “我那不是忍不住了么。” “你靠过道,不知道往过道那歪?” “总是习惯靠你近一些。” “滚蛋。喝水不?”李乐从背包里往外掏。 “喝!最好是热滴。” “闭嘴,给!” 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儿,又漱了漱口,田宇这才抚着胸口,长长喘着粗气,“额滴神,以后,谁特么爱坐爱坐。这叫花钱受罪,上天丢人。” “说想坐飞机的是你不?”李乐把箱子垫田宇屁股底下,让他靠会儿。 “那不是觉得火车票不好买么?” “你和我一起,还有不好买票的时候?” “哎呀,都这样了,还说啥?哦,对了,临下飞机时候,那个空姐给你塞的纸条呢?给额瞅瞅。” “行了,歇着你,还有脑子琢磨这个,等等,我给老董打个电话,看车到了没。”李乐从兜里掏出手机,开机。 等待机画面过了,又举着手机找了半天信号,这才在廊道边边看到两格,还特么得蹲着。 “喂,我们到了,你在哪?艹,地下停车场。不早说,我们还得绕一圈。行了别上来了,我们下去。” 田宇晃悠着踱过来,见李乐恶狠狠的挂掉手机,“咋?人没来?” “下去,b1,停车场,车在那。” “还走?” “要不你在这儿等等?”李乐白了田宇一眼。 “算了,走。” 只不过两人没走几步,田宇又嚷道,“乐哥。” “又干嘛?” “背额。” “球,你看看你现在胖的,还有样没?扶着箱子,自己慢慢滑。” 终于在停车场入口不远处,瞧见那辆董泰说的车号“1999”,一辆大灯上带俩八字眉的银色volvos80。 董泰从车里出来,“我说去上面,你瞧这兄弟,都蔫了。” “这董泰,董哥。”李乐给田宇介绍着。 “董哥,今日不适,就不和你拥抱了。” “哈哈,没事,赶紧上车,回酒店休息就好了,晚上还有大餐等着呢。” “哦哦,小乐子,扶额上车。” “你个哈怂,还让我说少爷请上车不?”李乐把箱子放进后备箱。 “也不是不行。” “晕机也糊不住你的嘴,别废话,钻,往里钻!” 第328章 你特么先把裤衩子穿上! “哎呀我去~~~~~”田宇钻进后排,屁股一沾坐儿,就发出一声感慨。 “咋?叫唤啥?”李乐扣上安全带。 “这比陆叔的四个圈坐着还舒服。” 董泰笑道,“那可不,去年才出来的新款,。” “那这车怎么进来的?” “小雅各布家不就是volvo的股东么,这台原本是发布会的样车,下展台直接给运了过来。” “艹,我说呢。”田宇扭了扭屁股,“乐哥,等哥儿们以后有钱了,也得买上一辆。” “你这又舒服了?” “嗨,你别说哎,这突然就好多了。你说奇怪不?我是不是和这车有缘分?董哥,回头给我开开呗?” “没问题。” “老董,开车,开车。”李乐一拍脑门,咱能不能矜持点,别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寒假前,小雅各布的投资公司,终于搞定所有手续,在沪海落了户。 小雅各布第一时间就给李乐打了电话,费用全包,速来速来。 一是认认门,二是赶紧商量一下服务区的投资和万安矿业的委托贷款业务。 早早就放假,已经在李乐宿舍里混了几天的田宇听到,说了句,额还没坐过飞机,还没见过沪海长啥样。 李乐一琢磨,便让小雅各布订了机票,考完试第二天就和田宇一路杀到沪海。 “准备待几天?”董泰开车,主打一个平稳安全,佛系。 有加塞的,来来来,客官里边请,您先来。有人超车,自动减慢速度靠边靠边。前方路口红绿灯,离了200米就开始减速准备停车。 弄得李乐不自觉的蹬着右脚。 “把那两件事商议完,再去我大姑那看看,就回去过年。” “你还有个大姑?咋没听你说过?”田宇听到,一颗八卦之心骤燃。 “查户口呢你,啥都得跟你说?”李乐扭头瞧了眼,“来沪海的事情,要见了我奶,千万别说漏嘴了。” “是你亲姑?” “算是。” “什么叫算是?母女不和?包办婚姻还是棒打鸳鸯?” “你以后该去当记者,你记得别说漏嘴了就成,听见没?” “哦哦。放心,我嘴严的很。”不过田宇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 “对了。”董泰一打方向,让过后面的超车,“这两个月,见了几个咱们学校出来的,现在在沿海几个省市交通部门的师兄师姐,要了些高速公路规划和运行的资料,在手套箱里,你别忘了拿走,这两天抽空看看。。” “嗯,倒是辛苦你了。” “小意思,都是校友加同学,怎么说,这点忙还是能帮上的。还有几个省份的,准备过完年之后再去。这时候去,就是送节礼去的,不划算。” “另外,后天我约了在浙省高速公路公司的一个老学长,晚上一起吃个饭。” “这么快?” “听了咱们的服务区项目,挺有兴趣。就像你分析的,现在官办官营的服务区,亏损严重,成了财政和人员负担,人家有需求的。” “嗯,我明白了。”李乐点点头,从手套箱里,拿出一摞资料,慢慢看了起来。 车子开进市区,李乐太熟悉,没什么感觉,似乎闭着眼听声,都知道到了哪。 不过田宇见了这一片繁华,叽叽喳喳,左顾右盼,不断问着董泰这是哪,那又是何处。 小雅各布没有前呼后拥的做派,路边脏摊儿吃得,村里的旱厕用得,对自己生活要求不是那么高,不过在对待朋友和合作伙伴上,倒是肯花钱。 车子进了滇池路,拐进停车场。 “这是哪儿?”下了车,田宇又问。 “和平饭店。”李乐随口回了句,特么的自己上一辈子结婚办席,就是在这儿,一桌6888。开香槟还崩坏了一盏灯,赔了小三千块钱,就算化成灰也认得这里。 “哟,你来过?”董泰笑道。 “啊,电视里看过,和平饭店么,都知道都知道。”李乐顿觉不对,赶紧找补。 “我就不知道。”田宇嘟囔一句。 “你知道个啥?舒服了就过来拎箱子。” 上楼,前台办入住,临街的双床套房。 等服务生关上门,田宇就开始在屋里乱窜。 最后一个鱼跃,“duang”在了床上。 “乐哥,这里,舒坦。” “废话,一晚上千把块,能不舒服?”李乐回道。 田宇一惊,“多少?” “千把块,服务台后墙上挂着的当日房价你没看见?” “额贼!这特么一晚上都顶普通人一个月工资了。” “要不怎么叫五星级呢?” 田宇在床上翻了个身,仰着脖子,冲董泰道,“董哥,这也太破费了。” “嗨,应该的。要不是没房间了,小雅还想要单人的呢。” “谢谢,谢谢了啊。” “客气啥。” 李乐拉开窗户向下瞧了眼,除了带着点时代的气息之外,倒是和十几年后相差不大,一样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哎,老董,小雅呢?” “还没起床呢。” “啥?这都下午四点多了,还没起?” “前天刚从那边回来,倒时差没倒过来,正难受着呢。” “大白天睡觉,倒哪门子时差。”李乐想了想,“他现在住哪儿?” “武康路。” 李乐看了眼还在床上蛄蛹的田宇,“胖子,舒服了?” “还成。” “还成就带你看看老沪海,去不去?” “能不去不?”田宇翻了个身。 “你说呢?” “去,必须滴!” 。。。。。。 梧桐掩映下的武康路,两边都是建国前的各种洋房,造型别致,万国风格。 前两年房改后,国有产权的,原先占据的单位逐渐腾退,修缮,重新出租。 私人的,重新厘清产权之后,要么被征政府收购,要么原先房主无力修缮,图个现钱,出租或者发卖给国内一些先富起来的那批人。 有买来当私人住宅的,也有修缮费用抵租金,做经营场所的。 小雅各布住的,巷子里,不临街,一套小洋房的二层,算是两室一厅,属于房东分割出租的一部分。 李乐他们摁了半天的门铃,才听到里面“库咚”一声,随后是一个人的惨叫,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门开了一条缝。 从缝里,露出长着毛的上半身,龇牙咧嘴的小雅各布。 “嚯,你这刚从石头里蹦出来?”李乐蹦出一句。 “what?” “赶紧开门,都几点了,还睡。” “李,你这叫搅人清梦。”小雅各布用中文来了句,怪腔怪调的。 “哟,还会拽词儿了哎。赶紧滴,都等你呢。” “好,请进。”小雅各布伸手要拉开门。 李乐瞄了一眼,又一把给关上。 “你特么先把裤衩子穿上!” 第329章 这里是和平饭店,不是咱家楼下沧浪池 房间里显出一种认真收拾过后的凌乱,充分体现了一个不怎么会干活的富家子弟的努力,但最后呈现的效果,俩字,不如不干。 从董泰哪里知道这是租的房子,李乐问小雅各布,“你怎么不直接买一套?” “为什么要买?如果自己住,我一个人,经常来回飞,一年住不了几天,不就浪费了?” “而且,你们这里的房子,只有70年的产权,外国人限制又多,不划算。” “如果投资呢?” “投资?有周期更短,回报率更高的项目,为什么要把资金压在地产项目上?而且,就算投资地产,不如买写字楼,买大厦。好像只有你们,喜欢把房子多少作为衡量资产、等同于社会资源的标准,其实,这是一种对保障制度和资源分配的一种恐慌情绪在作怪,还有” 李乐一抬手,“s!你字多,你牛逼。特么再说下去,这书就都别看了。” 小雅各布耸耸肩,“ok!” 洗漱完毕,一身休闲装的小雅各布出来,伸手先和田宇握了握,“你好,我叫小雅各布,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叫田宇, too!” 瞅着一本正经,说着一口被传染成东北口音英语的田胖子,李乐心里直笑,说道,“人早来了,不和人打招呼?” “衣冠不整,这样,很不尊重人。” “哪学的这些老古礼?” “入乡随俗,怎么样,我这几个字说的还可以。” 小雅各布脸上浮现出一副快来夸我的表情。 “可以,很可以,都会说成语了。” 董泰插话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老外,田胖子就没马大姐这么放的开。 只不过瞧见李乐对这据说挺有钱的老外说话时,也是一张“歹毒”的臭嘴乱喷,倒觉得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有啥? 渐渐的,天性战胜了拘束,从跟着插上两句话,再到下车时,已经开始和小雅各布肩并肩,磕磕绊绊的聊起了足球,以及姑娘。 吃饭的地方在富民路上的保罗酒楼。 今后一二十年长期占据沪海本帮菜前几位的酒楼,现在刚从弄堂搬到街边的老洋房里。 而从街边修自行车,到最后成为身家上亿,手握多幢新里洋房的老板“强老头”的传奇还没有广为人知。 保罗酒楼也刚刚从老食客的口口相传变得火爆起来。 “这里瞧着不错啊,看门脸不大,里面是别有洞天。”李乐装着第一次来。 “可不,这也是去年在弼马温那几天,几个本地同事带着来吃的,一次就记得。小雅基本上快把这当食堂了。” “这里,应该不便宜。”田宇跟着服务员上楼,瞧着浓郁老沪海风情的楼梯,墙面,装饰摆设,悄悄问了句。 “也就装修有点特色,其实菜不算贵。”董泰应了句。 田宇听了,琢磨着董泰说的不太贵得是咋个价格。 进了间像是汪曼春家餐厅风格一样的包房,四人坐一张桌子,怎么瞧着怎么像是帮派大佬讲数,东南西北一人把着一边,就差一人身后一个带着墨镜,抖着胸肌的小弟。 几人起身,“哗啦啦”拉着凳子凑到一边,这才感觉正常些。 不过服务员端菜进来时候,倒是吓了一跳。一推门,迎面四个人同时抬头,那场面像是来“76号”受审的。 糟咸鸡,糖醋小排,酱萝卜,四喜烤麸几道冷碟上桌,田胖子就扯了扯李乐的胳膊,低声道,“这么点儿?够干哈滴?” “你以为和八大碗一样?这里都这样,后面还有,放心,老董安排的,够你吃的。” “哦哦。” 等吃过牛排,海鲜油条卷,又塞嘴里一块红烧肉之后,这些浓油赤酱的口感,让李乐有种想哭的冲动。 筷子起飞,手影穿梭,意犹未尽的盯着最后一块五花三层,李乐刚把筷子尖伸到盘子里,一道黑影后发先至,几乎同时到达。 小雅各布眼中分明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又变的坚毅起来,李乐瞧见,心道,坏菜,这老外也想要,随即气沉丹田,扎稳马步,准备来个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以迅雷不及哇嘎之势,先下手为强。 两双筷子在那块红烧肉之上对峙了不到一秒钟,突然餐桌转盘动了起来,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一只手顺势将最后这块夹走,塞进了血盆大口里。 “唔,这味道针不戳啊,入口即化,肉香四溢。哎,你俩在摆啥雕塑?” 瞧见田宇嘴角的几滴酱汁,李乐和小雅各布对视一眼,“艹!” “法克!” 一旁观战的董泰端起茶杯,原本想挡着脸,憋笑,最后终于没撑住,“哈哈哈哈,该,然你俩争,嘿嘿,哇哈哈哈哈。” 李乐郁闷的放下筷子,“我去卫生间!” “一起!” “不带!” 只不过两人还没起身,包间门传了声响。 “进!” 几人以为是服务员,却进来一高一矮两个人。 矮的大腹便便,如即将临盆的孕妇一般,一张大脸上,油光水滑,像是刚从油坛子捞出来,说不出来的一股子油腻味儿。 大背头,明晃晃的金手表,手里捏着一个酒杯。 倒是身后的高个儿男人,要清爽许多,白衬衫,蓝色西裤,金丝眼镜,一副标准白领模样。 只不过举着一个酒瓶子,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瓦伦堡先生,董先生,我刚才在那边瞧着就是你们,果然。” “你是?”小雅各布一脸迷茫,瞧瞧董泰。 董泰一侧身,翻译完,补了句,“沪海商业银行,景安分行的副行长,姓邓。” 小雅各布点点头,起身道,“邓行长。你好,你好,我想起来了,不好意思。” “哪有,您是贵人多忘事,这算是我多有叨扰呢。”邓行长笑眯眯说道,“听说您在沪海这边成立了一家投资公司,我还想着过两天登门道贺,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真巧啊。” 小雅各布冲董泰眨了眨眼,“其实您说一声,我们过去拜访也一样。” “哈哈,您客气了,这样,我们有句老话,叫相逢不如偶遇,容我敬各位一杯。” 邓行长一伸手,身后的高个年轻人赶紧给酒杯斟满,邓行长瞧了眼,一仰脖,干了。 “呀,我们都没喝酒。”小雅各布举起手里的茶杯,示意道。 “嗨,以茶代酒么。” 李乐一旁看了半天,心说,这哪来的大仙儿,给一老外来这套传统酒场社交文化,亏得小雅各布算的上吃过见过的,要不然不得吓人一跳? 一阵寒暄会之后,交换了名片,邓副行长告辞。只不过临出门时,李乐和那个倒酒的年轻人对视了一眼。 四个人,十二道菜,一共三百多,价格在这辰光的沪海能叫上号的店里,算不得贵了。 不过结账时,却发现已经被人给结过了。 几人心里明了,肯定是那个姓邓的。 出了酒楼,董泰提议找个附近的酒喝一杯。 “算了,折腾一天了,我们回去洗洗睡,明天去公司有的聊呢。”李乐指指开始打起哈欠的田宇。 。。。。。。 “去,别挺尸了,赶紧洗个澡再睡。” 李乐抬脚在田宇屁股上踹了几下。 “嗯,扶额起来。” “你真想我伸手?” “哈,那算了,那算了。”田宇从沙发上爬起来,“哎,你别说,这酒店里,啥东西都软和的,比家里那舒服多了。” “你还能和哪比?酒店就是按照让客人舒服程度来收钱的。” “嘿,这比喻好。不过我说,这就是他们有钱人过得日子?整天飞机来,飞机去,坐豪车,住五星酒店,一晚上几千块扔出去,不带眨眼的?” 李乐盯着田宇,“怎么,羡慕了?” “废话,这谁不羡慕?” “还有更能花钱的呢?这才哪跟哪儿。”李乐笑道。 田宇琢磨琢磨,“反正照着古代皇帝娘娘们的标准,都能想出来。” “嘿嘿,这样就算没白来,倒托了你的福,涨见识了。” “那就好,只不过别乱了心态。” “虚荣,不平衡不都是?”田宇挠挠肚皮,“哎,服务台电话多少?” “干嘛?” “问这有没有搓澡巾,丝瓜瓤子也成。” “你想干嘛?” “你帮额搓个背。” “这里是和平饭店,不是咱家楼下沧浪池!” “这不是五星级的么?连搓澡巾都没,那也就这样儿。” 第330章 为了口醋,专门包顿饺子 去掉家乡,如果要在燕京和沪海中选一个生活,有人会喜欢燕京的闲适,有人喜欢沪海的精致。 而李乐,可能会选择燕京,因为,冬天,特么的有暖气。 吹了一夜的空调,早晨起床时,口干舌燥之外还有擤鼻涕时候带出的血丝。 江边来回跑了两圈,顺便看了眼对面的浦东。 除了显新的,高耸的明珠塔,就是一大片待建高楼的塔吊和脚架,视线远比二十年后辽阔不少。 在燕京晨跑,总能看到成群聚一起大爷大妈,一边锻炼,一边叽叽喳喳,沟通着天气,菜价,而在这里,似乎更喜欢独来独往,一人占据一块地方,互不干扰。 汽笛,银鸥的鸣叫,天际线上的朝阳,唤醒了城市。 瞧见有利和日清中间的路口,竟然有支着三轮车卖萝卜丝饼和粢饭团的,李乐嘴馋,一样买了两个,一边吃着一边回了酒店。 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瞅见田宇还在闷头大睡,叫了两声不见动静,干脆由着他睡,轻轻带上房门,李乐下楼去了大堂,等着董泰开车来接。 “怎么样,睡得还好?” 上了车,看到后座上,抱着膀子打着瞌睡的小雅各布,李乐问董泰,“这位怎么回事?还没睡够?” “不说了,时差没倒过来,现在还是他们凌晨两点多,正犯困的时候。” “这不得又睡一上午?” “不怕,到公司,两杯浓缩,立马精神。” 李乐点点头,“行,全靠兴奋剂撑着。” “那咋办,干这行的,不都这样,白天夜里的分不清时辰,所有时间都像是在工作。” “挣钱多啊。” “那你也得有命花啊,人走了,钱还在,媳妇改嫁,孩子改姓,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花着你挣的钱,。” “所以,这就是你到现在选择当钻五的理由?” “啥钻五?” “钻石王老五啊。” “嗨,急啥,四十岁结婚,也不晚。” 董泰在没红绿灯斑马线前停了车,招手让行人先过,后面有车不断摁喇叭,董泰后视镜瞧了眼,没理会。 公司地址在靠近太平桥的一处写字楼里。 十一层的四分之一。地方不小,就是人少,或者可以说,就董泰和小雅各布,外加一个前台的接待文员。 背景正中,挺艳俗的一个金色铜钱的图案,下面是“大富豪投资”几个鎏金字,像极了港片里放高利贷的金融公司,就差供关二爷了。 接待文员,也不是那种青春靓丽,有着甜美长相和音色,勾人眼神的小姑娘,而是一个中规中矩,相貌普通的一个中年女人。 “雅各布先生,董先生,早上好。” “萍姐,这是李总。以后估计会常来,你认识一下,以后再来,直接带办公室就成。”董泰指指李乐。 “哦,好的。李总,早上好。” “您好。” “萍,两杯意式浓缩,你们喝什么?” 揉着脸,打着哈欠的小雅各布问两人。 “要不一锅出,大家都一样。”董泰瞧了眼李乐。 “我都行。” “好,稍等。你们先去办公室坐一会儿,我送过去?” “谢谢萍姐。” 萍姐笑着点点头,进了前台后的一间小屋,李乐分明听到里面传出了蒸汽的声音。 “嚯,我还以为速溶的呢,这是弄了个咖啡机?” 小雅各布一瞪眼,“速溶的那种垃圾,谁喝?” “你们不会为了口醋,专门包饺子了。” “可不,萍姐原来是思南路一家咖啡店的咖啡师,小雅喜欢她的手艺,就说动了让她来这里做前台文员,兼职咖啡师,机器都是从他老家买回来的。”董泰笑道。 “噫~~~~~奢侈。” “李,你不懂,一杯好的咖啡,能让人工作效率提升百分之二十。”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全沪海的公司里,估计就你们一家这么干的。” “那不挺好?”小雅各布看着还挺骄傲。 进了办公区,一眼望去,典型的宜家简约风格。 “老董,你不会说,这宜家也是他家的。” “没啊,我们家只是一个小股东。”小雅各布抢答道。 “艹,就知道。” 李乐对这种老牌家族触角的广度和深度又加深了一层理解。 一些人尽皆知的企业表层之下,总能或多或少的见到他们的影子。 。。。。。。 “我的意见是,今年在沪海临安高速这一段,先拿下一对服务区,作为积累经验的第一步。” “为什么不是羊城到鹏城那边呢?”小雅各布问道。 进了办公室,三人倒也没废话,直接摊开地图,就着咖啡,先说起了今年在服务区项目上的计划和准备。 “这就要说到不同地域经济发展的倚靠和侧重不同了。”抿了口咖啡,对于这种一口就能干掉的所谓意式浓缩,李乐总觉得形式大于意义。 李乐指着地图上的一段,“羊城到鹏城一线,属于珠三角地区,这里的经济提升,主要依靠的港资和东南亚地区的资金投入和扶持。” “我这边的统计数据显示,最近二十年,珠三角80的外资来源于港岛。港岛在七十年代接受的霓虹制造业转移之后,又有六成左右转移到了珠三角。” “这就给这里的整个商业氛围,形成了依靠港资,港资抱团的情形。” “而这里今年将要建成的两条高速线路,从羊城到莞城,从佛山到鹏城,参与投资的除了国家的资金外,还有港资,这就决定了,他们有很大的可能,不会把服务区这种有经济价值的产业,交给外来的企业。” 李乐的几句话,让小雅各布托着腮帮子琢磨了好一会儿。 小雅各布不是那种不怕你花天酒地,就怕你干事业的富二代。 对国内的各种商业情报和信息的掌握,以及经济发展的内外因素,政策的理解,营商投资环境的好坏,是下过一番苦功和调研的。 还有瓦伦堡家族旗下的一些经济研究机构,作为智库,每季度都会针对国内市场出具详细的报告,提供业务开展的支持。 而这些每年投入大量资金的经济研究机构,就是像瓦伦堡这种财团长盛不衰,总能在生意场上先人一步的重要因素。 所以,一想到港资那种底层逻辑是依靠乡亲宗族联系在一起的团体,小雅各布也得承认,李乐说的极有道理。 与其第一步就去这种港资势力独大的区域寻找目标,最后花了时间人力,还不如把精力放到对利益重视程度更高的长三角地区,而且,这里无论是港资、台资涉足到的高速公路建设项目,基本没有,这就有了相对的公平环境。 而本土民营企业,最起码现在,无论从资金还是从上层关系上,还是处于劣势。 至于说,一些私下的勾兑,总比不过堂堂正正的一句,招商引资决定前途。 第331章 网文时代 做生意,尤其像瓦伦堡财团这种等量级的,早已经脱离了单一的依靠某一两个领导人的眼光,能力和灵光闪现式的决定,更加注重对各种经济数据和发展趋势的研究。 依靠旗下或者其资助的各种经济研究,信息机构提供的资料,作为投资和经营的依据。 当李乐将小雅各布零星透露出来的一些经济、金融市场的研究数据和燕大经济学院的资料进行对比之后才发现,原来某些所谓的,归功于某一个横空出世的企业家的新业态模式或者新类型企业,其实都只是这些机构对未来形势预判中的必然会出现的一个结果。 他们早就掌握了这些信息,并会做出相应的先手。不管以后出来的,姓马也好,姓刘也罢,谁都无所谓,无非是谁先一步触发到他们设置的铃声。 再之后,就是选择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 有时候,有人会说,怎么又是他,又是他们,但这些人不会明白的是,这恰恰是已经预设好的结果。 即便中间出现了黑天鹅,也有相应的对应措施,保证利益的完整性和最大化。 所以我们会看到微软成立的研究院里,不止有科技机构,还有金融、经济,社会研究团队。 会看到苹果每年用于资助各种研究院所的资金高达十几个亿美元,大摩小摩会在自己的研究会下面设立各种的数据处理中心,投资超算,会看到巴菲特每次都能如看透未来般逢凶化吉。 这些还只是企业层面,国家呢?李乐不不敢想象那种牵扯到经济、军事、政治、社会结构的体量,是如何的庞大。 所以,学到的东西越多,李乐越感觉,自己脑子里的那些除了突发事件之外,其实好多都是被人提前获悉下的大势所趋的结果。 心存敬畏的同时,也慢慢寻找着处理收益的方法。 小雅各布有着他们那类人的特质,公私分明。 工作中的一丝不苟,以及智商上线,和私底下的那种疲沓慵懒随和,不拘小节出现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并不违和。 手离开下巴,小雅各布问道,“那么北面呢。去年最后一天开通的沪海到临安的高速公路,我们现在介入的时机并不能算是最好,但是北面这条从燕京到榕城鲁省段的高速,会在年中通车,时机会不会更好?” “但是我们要考虑到刚才我说的那个问题,地域经济生态。其实,相较于沪苏浙和粤港,鲁省,冀省和燕京,甚至是东北,我们应该考虑更多的是在另一个层面。” “你是说,人际关系” “看来你明白,在有些地方,人际关系重于一切,并不适合一些初创企业的起步。”李乐又把手里的一份打印的东西递给董泰,“这是昨天我根据你给的那些资料,重新修订的一个规划,你看看有什么语法和字节上的错误,帮忙给小雅说明一下。” 董泰接过来,看了眼,顿时笑道,“你这,两种文字对照的?费不费事啊?” “那怎么办,有个非要拉着一起做事的老外,不就得麻烦点,快看,快看。” “哦哦,你这第一句话就有错误,时态不对,这应该” “你顺手改了就是。”李乐把笔递了过去。 三个人,李乐说明,董泰改,小雅各布边听边对照。 “李,按照你的意思,在最初的阶段,重点放在苏,浙的省级高速公路上,而不是国字头的主干线上?” “对。今后几年,随着招商引资力度的加大,还有地方民营企业的陆续增加,这个地区的县、市两级区域的加工制造业,将会迎来一个发展的高峰。” 李乐的手指着环太湖,和临安到甬城,到东瓯这两片地区,想起以后的万亿开发区,千亿县,百亿镇,还有五金之都,家电之都,小商品之都。 江南膏腴之地,江浙资本的大本营,在这扎下根,怎么着都是划算的。 “而作为连接市,县到国家高速主干线上的省际城际高速也会不断增加里程。这是昨天老董给我的资料,这里面有苏、浙两省最近两年在建和今年开始立项建设的高速项目清单。” 李乐把资料又给递了过去。 “到02年,苏省建成里程数2200多公里,浙省是1800多公里,合起来就是4000公里,再加上联通沪海的,4500公里。” “资料里详细标准了拟建的服务区点位,还有面积,规格,配套设施和等级,这么算一算,未来三年内,一共会新增和改建增容的服务区就是三十多对。” “今年如果能拿下一对,对外,提供经营模式样本,对内,作为培训人员,建立服务标准,改进经营项目和内容的大本营,后续3-5年据此借势,就能以点带线,以线带面。” “一零年之前,形成区域性品牌,十五到二十对的规模,之后,趁着产业效应西移和中部地区的开发大战略” 经过解释,小雅各布和董泰算是了解清楚了李乐的具体规划和发展阶段的目标。 “陕省呢?不是老家么?”董泰想了想,问道。 李乐拿起水杯喝了口。“那边,说实话,相对这里,倒是简单,一句话,家门口好办事,可有一个问题。” “怎么?” “收益不高。现在不行,以后也不行。” 想起这事,李乐也有些无奈,十年二十年之后,陕省高速里程不比苏浙少,可经过的都是些经济不怎么发达的城市,车流量相差太多。 倒是记着上辈子看到的一个数据,陕省20年高速公路营收192亿,苏省349亿,到了21年,陕省226亿,苏省457亿。 “但是事半功倍。”董泰提醒道。 李乐点点头,“所以,我想在这边,先用公建民营的形式,而在那边,看看能不能直接用民建民营的模式,提高收益年限和收益率。两边比照着,等这边机会成熟,参与度加深,可以把那边的经验拿过来用” 三人小会开到中午,当小雅各布说要不然让萍姐去帮忙买个金拱门回来,速战速决,下午好继续。 李乐才突然想起来,酒店里还趴着一个。 赶紧打电话过去。 “喂?”对面一道听起来就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的声音。 “艹,你个瓜怂还么起?吃饭咧!” “吃啥?有啥吃滴?”田胖子好像来了精神。 “金拱门成不?” “啊,这个啊,换一个不?要不我就再睡会,直接等着吃晚饭。这床睡着,软和又暖和,撩咋咧!” “睡个噔噔,都特么几点了,赶紧来,过时不候。” “好,好,谁让你掏钱呢。你在哪,我怎么过去?” “打车!” 离得近,田宇来的正好,萍姐刚把东西买回来。 吃完喝完,继续开会。 田宇心里有数,这事儿和自己没啥关系,便问道,“几位,外面电脑能玩?” “能啊,还有网。” “啥?有网?” “有啊,办公得用啊。”董泰解释道。 “嗨,不早说,我还等着安妮宝贝的更新呢。” “谁?” “榕树下,安妮宝贝,告别薇安。”田胖子撂下句话,去找萍姐开电脑。 李乐心道,安妮宝贝?你个快奔300斤的胖子加莽夫糙汉的集合体,看这种伤春悲秋,极度致郁的玩意儿? 一时间对胖子的心理健康程度起了疑心。 不过,榕树下啊,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网文的年代,终于要来了啊,安妮宝贝,宁财神,还有谁来着,四大杀手嘛,网文界的远古大神,祖师级人物。 他们码字的时候,总管,静,雨,蛤,炎,应该还未成年。 瞎琢磨几秒,李乐把脑子抽了回来,继续。 第332章 同一个爷爷,另一个奶 当有关于资金,目标范围,实施方案等一些基本事项确定之后,董泰说道,“明天晚上,浙省高速的那个师兄过来,一些相关细节,咱们再和他沟通一下,看看他那边的意向和条件,如果合适,可以通过他来牵头操作。” “苏省那边怎么说?”李乐问道。 “爱立信金陵工厂项目,有一个负责对接的政府的秘书长,这几天正在约小雅各布。” “段位有些高啊。” “没办法,最近各地都把招商引资当做头等大事来抓,但凡有渠道的,不都得抓住?不过还有个问题。” “什么?” “人员的问题。” 说到这,李乐点点头,刚才就聊到这个。 这边的公司刚成立,算上前台,一共就仨。 你不能指望人生地不熟的小雅各布,他还得负责资金的筹集和一些国外金融机构,家族基金关系的打理和疏通。 人员招聘,组建团队,相关牌照和手续的办理这些琐碎而又紧迫的工作,都压到了董泰的肩上。 “临近过年,不是招人的好时候啊。”李乐感慨一句。 “可不是,我这边挖来的几个人,入职最快,也得在春节之后。” “所以?” “所以,服务区项目里的一些文字工作,趁着你在这几天,赶紧给弄了。” “没问题。” 李乐想了想,点点头。 李泉那边,只能负责项目落地之后的事情,前期,暂时还指望不上他们。 后面几天,李乐似乎回到了上辈子熟悉的,忙碌且充实的工作的日子里。 早出晚归,有时为了完善相关的细节,三人会一直讨论到深夜。 田宇则把这里当成了网,有吃有喝,也不抱怨,偶尔出溜达溜达,回来之后,一瓶快乐水就能在电脑前泡上一天。 毕竟这时候,能不花钱不限时上网,有空调,有沙发的地方上哪里去找。 李乐眼瞧着田胖子开始朝着“网瘾”青年的方向发展。 中间和从临安过来的浙省高速公路公司苗师兄见了面,大概了解了高速公路公司,对下辖服务区调整经营模式的决心和费用,管理上面的要求。 心里有谱,一些事情也就有了着力点和方向。 李乐正按照苗师兄的要求准备资质文件和经营规划,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 “小乐?”听筒里传出一个女声。 “您哪位?” “没听出来?”那边一阵笑声。 听到笑声,李乐才反应过来,“啊,二姑!” “知道了?” “嘿嘿,瞧您说滴,这不是刚才写东西,一时走神儿了么。” “怎么,要不是小晋来电话,我还不知道你来沪海已经好几天了,不知道上家来?” “哪能,上午还琢磨和您联系呢。” “行,话说的这么勉强。说,几时来?” 李乐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回道,“下午,成不?” 。。。。。。 “我走了,你们晚上自行安排。” “ok。”小雅各布点点头,“哎这个给你。” 伸手,把车钥匙扔了过去。 李乐接过,“给我这个做什么?” “车给你用。” “算了,这是去见家里人,又不是去谈业务。你们几个留着就是。” 钥匙扔给小雅各布,李乐转身下了楼。 打车到了华山医院,找人问了办公楼的位置,一路寻摸着到了标着“护理部主任”的办公室门口。 刚想敲门,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说话声。 “这个月第三次了,心脏外科这批,总共就四个实习医生,被你骂哭了仨,还有一个吓得不敢进手术室,你怎么这么厉害的?” “我也不想好不啦,谁让他们上台不按照规定操作,心里没有无菌原则,再说,也不能叫骂,顶多是批评,对,严厉的批评,嘿嘿。” “笑,笑什么笑。以后注意点语气,批评不能无端,不能带情绪。” “这不是没修炼到家么?没法像您一样,不说话,只盯着看一眼,就让人心里打怵。” “我是这样么?” “您瞧,就这样,就这表情,其实,要我说” 李乐在门口,听了囫囵,倒是也猜出里面的情形,等了等,听到里面声音小了,这才抬手敲门。 “请进!” 办公室不大,一桌一椅一柜一沙发,简单,异常的干净。 一个帽子上三道杠的护士正站在桌前,瞧见李乐,问道,“病人家属?有事儿?” “啊,我不是。”李乐笑笑,目光越过护士,看向正低头翻着一摞单子的李钰。 “二姑。” “呀,你来了。先坐一会儿,我这就说完。” 李乐坐在沙发上,听着李钰给护士说着自己一句都没明白的话。 几分钟后,护士拿着几张单子出门,临出门,笑盈盈看了看李乐,“嚯,真高啊。” “行了,我下班,咱们回家。”李钰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件大衣换上,“你怎么来的?” “打车。” “正好,离得近,走两步就到。” “近?”李乐一愣。电话里听前几天来的曾老师说过,二姑家在徐家汇,不在这儿附近啊。 只能按下疑惑,一路回着话,一路走出医院。 “在燕京过得还好?” 李钰个子不矮,踩着平跟鞋,都已经到了李乐的肩头。 倒是比上次老李出事,在医院见到的时候,胖了几分。 李家人的特色的浓眉高鼻,一颦一笑间,总能看出李晋乔、李铁矛的影子来。只不过说话时语调和表情,更柔软温婉。 李乐觉着,要是李春长大了,长相上或许更像些,但是性子,就别想了。 在付清梅身边待的时间长了,再柔弱的女子,都得变成淬火之后的钢坯。 “挺好的,和长安吃的,天气,习惯都差不多。”李乐避开迎面来的行人,回道。 “当初还想着你能来这边上学呢。我还和小晋说,来这里,周末假期就住家里来,吃吃喝喝生活上,还能有个人照顾,蛮好。” “那我再回去重新考一次?” “净说笑。哪里有去了燕清,再考一次的道理。” “有的,我们宿舍原来就有一个,觉得专业不好,又复读去了。” “那这孩子心气是挺高的。”李钰点点头。 “可不嘛。” 李钰仰头又瞧了眼李乐,“你妈回去了吗?” 李乐点点头,“在那边就待了半个月,说要不是为了确定明年在那边的个人画展等了几天,估计回来的更早。” “有人出去一趟,恨不得留在那,你妈倒是不在乎。” “这里牵挂多啊,学生,我姥爷,我爸。” “没你?”李钰揶揄道。 “哎,我估计是充话费送的呗。”李乐叹口气。 “哈哈哈,还有这说法。哎,等等,我去买几个点心。” 李钰停下脚步,拐进街边的一个铺子,李乐抬头看了,王家沙。 瞧着李钰挑了定胜糕、双酿团还有条头,李乐跟上去要付钱。 “你工作了么?”李钰拦住。 “没啊。” “没工作你掏什么钱?帮忙拎着就成。” 姑侄俩一路聊着,就从医院走到了南边的安福路,没走几步,拐进了街边一道窄窄的弄堂口。 “姑,你家不住这里。” “非得是我住的地方才叫家?”李钰指指弄堂里一棵树旁黑色的小铁门,“这里也是。” 李乐心里大概有了数,前些天打电话的时候,自家那个妈肯定没给自己说实话。 李钰伸手,推开铁门,“进来。” 铁门里,一幢精巧的二层半小楼,尖顶红瓦,红砖墙。还有个伸出来的小露台,被用玻璃封起来之后,成了一个小阳光房,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摆满了冬季里依然绿意盎然的盆植,几朵红色的花夹杂在中间。 小楼外墙一边爬满了已经落叶的藤蔓,微风抚过后,耳边就是一阵沙沙声响。 楼前空地算不上院子,顶多算是天井,却也在边上栽种着几棵紫荆,桃树,还有几盆瞧着年份不小的迎春,零散的摆在墙边的架子上,垂下长长的枝丫。 李乐不由得把这里和兴庆路那处院子做着比较。 那里是素净,空旷,直来直去的规整,带着股坚韧。 这里则是温馨,圆润,透着精致的淡雅。 等到小楼的房门自里向外打开,李乐这才觉得,这一处宅子的所有的清雅,都不如门内缓缓而出面带笑容的老人。 第333章 表哥,我回来了哦! (上一章粘贴时候少了千把字,粘上了) 虽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当李乐看到从门内款款走出的人时,还是被那种娴静淡雅的气质所触动。 没有簪花烫染的繁复,只是简单的将白发盘起,也未施粉黛来对抗脸颊上浮现的年轮。 一身灰蓝色的棉衫包裹在有些瘦弱的身上,第一眼看去似乎带着不合身的空旷,但再看时,却显出松弛自然的的舒适。 那种看透世事的豁达从容是于清雅之外,给李乐最大的感触。 老人上下打量了李乐,随后颔首,面带微笑,轻声说道,“不像,是个隽秀的孩子。” 不疾不徐,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念白韵味,让人顿感亲切。 李乐规规矩矩的,鞠了一躬。 “奶奶,我是李乐。” “你好,我是张稚琇。” 一句话,李乐给愣在了那里,这,我咋接? 老太太笑了笑,招手,“进来,今日有风,外面凉。” 小块的拼色瓷砖地面,红色的木质墙裙门框包边,白色花纹壁纸,造型别致的壁灯,让人恍惚换了个时代。 而李乐这半个行家,一眼就能认出来,各种带着中西交融风格的家具,不是现在新做的仿品,都是带了包浆的老物件,因为经常擦拭,泛着柔和的光晕,偶有几处破损的地方,也被用其他装饰的东西遮掩了。 李乐特没出息的估算了这些在一些藏家眼里,不中不西,不伦不类,像是“一袭长满虱子的锦缎旗袍”,带着资产阶级趣味的海派家具,现在的行情,其实也不便宜啊。 客厅很大,一张桃心木雕着西式风格花纹的茶几四周,围了那种老式的高背沙发,上面放着几个苏绣蝶恋花,喜鹊叫春,荷花图样的靠枕。 只在电影里看过,却从没坐过这种沙发的李乐,一屁股下去之后,差点丢了重心,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 不过,是挺舒服。小心的扭了两下屁股,柔软的包裹感,还有弹性,不知道什么里面什么材质,可惜了不能拆开瞧瞧。 等落座之后,李乐想了想,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锦缎的盒子。 里面是两只景泰蓝掐丝珐琅彩的茶杯,本来是想给李钰和姑父的,这时候,只能先拿出来当成礼物。 再怎么说也是长辈,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至于二姑家的,回头再说, “奶,第一次来,也匆忙,没准备什么东西,吃的喝的,瞧着您这这比燕京都全,就带了这个,能看也能用。” 打开盒子捧了过去,老太太显然也是识货的,上手摸了摸,笑道,“掐丝珐琅的东西,不便宜,你还是学生,这么破费。” “嗨,没啥,上学期拿了两个奖学金,过得可比别人宽裕。” “行,那我可就收下了?” 老太太笑呵呵的合上盖子,拿过茶几上的果盘和点心盘,放到李乐面前,“吃吃点心。” “哎。”李乐也不来假模假式的那一套,大大方方的伸手就拿,上嘴就吃。 老太天瞅着这做派,倒是心生欢喜,笑眯眯的盯着看了半天。 又接过李钰递来茶水,递到李乐手边,“吃茶。” “哟,可不能劳烦您。”李乐赶紧拿到手上,这待遇,付清梅那边可不会给。 “在沪海能待几天?” “估么着还有个两天,这边有学长新开的公司,过来跟着看看。”李乐捧着茶杯喝了口,噫,不是茶叶,是荷叶,败火啊。 “年轻时候,是得多走走多看看。” “可不,明年暑假,还得田野调查呢,还是太行山区。” “太行山啊,绝顶清秋万里看。景色好,就是路不方便。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样了。” “你去过?” 不过话一说出口,李乐就想扇自己嘴巴。 听着是绝顶清秋万里看,可还有下一句天回紫塞抱长安呢? 亲奶奶付清梅那少提沪海,但是这位奶奶这里,勾起来长安,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回忆。 李乐还是去年在和大伯李铁矛闲聊时才知道当年一些事的大概。 张稚琇,也就是这位,当年是国统区的报社记者,跟着左盟的几个作家,去了晋察冀边区做采访,太行山麓,遇到了一场典型的英雄救美。 这里的英雄就是李乐他爷爷。 从小在沪海喝牛奶吃西餐长大的张稚琇哪见过跃马扬鞭,直冲小鬼子队伍,照着脖梗子一刀一个的血腥场面,惊吓之余,又被马背上拎着刀,高大壮硕,长得还不赖的李营长撩动了心思。 去了根据地之后,以采访为由,开始找上门,聊了几回,发现老老李不仅能带兵打仗,还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秀才,能写会画的复合型人才。 干脆心一横,给家里去了封信,表示姑娘我要抗日,参加革命,勿念。 就这么从十里洋场娇滴滴的女记者,变成了边区宣传部的一名干事。 自古女追男就简单,再加上李营长的原配夫人也走了,政策上,“二五八团”的标准有所松动,所以就顺理成章的在组织见证下结了婚。 李乐爷爷在前线东征西讨,张稚琇就在后方办报纸,做采访。日子虽说过得山南山北,但距离产生美,倒也算开心。 抗战胜利,有了李钰,生活条件也好了些。 再加上两边对峙,都在紧张的改编备战,有那么一段时间,李乐爷爷在边区政府里兼了个后勤管理的职务,能在家长住。 可就是这时候,两人因为生活上一些琐事,闹起了矛盾。三天两头吵架,妇联和军区出面都没用,聂总干脆一道命令,你老李也别在这儿待了,正好陕甘宁那边要人,还能带兵,卷铺盖去大将军手下冷静冷静。 张稚琇则带着李钰,去宝塔红中社报到。 本来想着,远香近臭,分开一段时间,也许就好了。 可不温不火的过了两年,还是签了协议。一句好聚好散,老李去了西北,张稚琇跟着南下的队伍回了沪海。 至于付清梅,那都是高丽战场了。 李铁矛悄悄告诉李乐,其实,张妈妈瞧着比付妈妈好说话,性子也好,还洋气,时不时能有从沪海家里寄来的奶糖和罐头吃,就不知道老爷子那时候咋想滴,没能过一块儿。 李乐心说,是,要是他们不分开,还有我啥事儿?所以这本小说能码这么多字还不是因为当年他俩离了? 李乐不知道老太太知不知道他知道当年的故事,但保险起见,他就当老太太知道他不知道当年的故事。 赶紧闭上嘴巴,多装了个心眼儿。 “听你妈说,你经常回麟州老家?” “嗯。” “老家还好。” “好着呢。” 李乐把麟州的事情,挑挑拣拣说了,张稚琇一阵感慨,突然来了句,“那时候我还见过你太奶呢?” auv,您老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行不?再这样我估计也快见了。 “啊,啊,是啊。” “刚生李钰,你太奶带着铁矛从老家来,照顾大半年,后来实在想着麟州的家里,这才回了。不过那也是最后一次见。” “嗯嗯。” “今年,时间合适” 李乐心里一哆嗦,您可别说你也想去麟州看看,那可就热闹了。 “李钰回去看看?” 一旁的李钰点点头,“好,我抽时间,带着郭铿一起去,回头给您拍录像。” 李乐脑子一转,算是明白这老太太的意思,上坟烧纸。 张稚琇抬头看了眼屋角的座钟,“李钰,你给郭民和郭铿电话没有?” “打了,郭铿说下班就过来,老郭学校里今天有家长会要开,让咱们直接过去。” “嗯,咱们就等等郭铿。”张稚琇又瞧了瞧李乐,笑道,“还以为郭铿的个子就不算矮了,看了你才知道,还是北方的面食能长大个子。” “李钰,郭铿比李乐大几岁来着?” “六岁,郭铿73年的,李乐是,79年?”李钰掐着手指头算了算。 “嗯,我比较倒霉,九月二号,卡着月份。其实该晚一年的,我妈嫌我烦,早一年给我扔小学了。” “其实晚点好,不受欺负,要不然”李钰刚想说,就听到铁门响动。 “外婆,妈!人来了么?” 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一边说着,推开门进来。 李乐起身,两人眼神一对,“哎,你不是” “表哥,我回来了哦!” 第334章 春风得意梅龙镇 “你们俩见过?”听见郭铿和李乐的对话,李钰有些好奇。 可不是见过,差点给我敬酒呢。 不过李乐没吱声,这得郭铿来说。 “啊,对,前两天在保罗,我们单位聚餐的时候见过,谁想着是这么个关系。” “对!”李乐点头。 “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沪海千百万人,吃个饭都能遇上,这不就是缘分么。你们哥俩以前隔得远,以后,多亲多近。”张稚琇一旁笑道。 “哎,外婆,是的呢。” “是,奶。” 前两天在保罗,李乐的注意力大都在那个邓行长身上,只觉得跟在后面的郭铿一脸的愁眉不展。 今天再见,要正常许多。 人瘦,像根竹竿,眉眼间倒是能看出一点老李家倔强的遗传。 一身明显是手工版的西装,修剪整齐的头,板正的领带,雪白的领袖口,还有手腕上的一个“Ω”标志的精钢表,是显出沪海男生特有的那种整洁精细,少而奢的味道。 李乐突然想起曾经听一些女生聊起,用谈恋爱表述的燕京和沪海男生的区别。 燕京男生谈恋爱的必备科目是夏天北海公园划船,冬天北海公园滑冰,听摇滚演唱会,吃卤煮火烧喝啤酒撸串。 沪海男生约会,霓虹灯下漫步,江边吹风,看话剧,听欧美明星演唱会,吃西餐喝咖啡。 一个懒散随性,一个精致有腔调。 那长安是什么?硬气,淳朴,好汉子? 坐下没说上几句,张稚琇就说去换身衣服,去酒店等姑父郭民,李钰便扶着上了楼。 “想不到咱俩是这层关系。”瞧见老太太上楼,郭铿明显松快许多。 “我也没想到。” “你真是燕大的学生?” “如假包换。” “那怎么那天,” “机缘巧合,认识的朋友。”李乐回道。 “那你这次来?” “怎么,有业务?” “我倒是想呢,上面要做新型的投贷联盟,提供融资和放贷的多种模式,背靠银瑞达,国内的商业银行谁不想和他们搭上关系,呃,你能明白?” “可以理解。无非是将传统的借贷模式深入为融资渠道平台的多种收益模式,拿中介费管理费,挣钱么。” 听懂李乐这么说,郭铿点点头。 其实那天在保罗看到李乐和董泰以及小雅各布一桌吃饭的那种随意和亲近程度,就知道不是朋友关系那么简单。 现在听李乐这么说,郭铿对这个还是大学生的表弟,更有些云里雾里,看不明白。 还想再说,张稚琇换了身驼色的外套,围了围巾下了楼。 郭铿一瞧,起身道,“我去拦车。” “走,一起。” 两人站在弄堂口,等着拦车,一个高壮,一个瘦削。 倒是引得路过的姑娘们偷眼相瞧。 占了老李家基因的,其实难看不到哪去。 手插在一件羊绒大衣里的郭铿忽然扭头来了一句,“不过,要我说,最好别和这个姓邓的有什什么牵扯,不是什么好人。” “那天敬酒就看出来了,不像做银行,倒像是跑江湖的,江湖气那么重,所以,你不喜欢他?”李乐笑道。 “领导没,有几个被下属喜欢的?” “哈,这倒也是。” “还有其他原因,不过你知道别和他有来往就成。” “嗯,老董和小雅各布也不是傻子,猴精猴精的都,他们心里也有数。谢谢了啊。” “客气什么,我一个银行信贷部的小喽啰,能做的也就是提个醒,咱们不还是一家子么?” “对,是一家子。”李乐眨眨眼,“那你以前听说过我?” 郭铿摸了摸眉角,“可不,这都已经工作了,还免不了听我妈唠叨,舅妈上次来,又被教育了一番。” “别急,以后会更多。”李乐臭不要脸的来了句。 “哈,你这人!” “嘿!” 两人都笑的很大声。 李乐不是老李那种社交悍匪,自来熟晚期,郭铿看样子,也不会是。 但血缘关系这种奇妙的玩意儿,总是会发生作用。 两个从没说过话的表兄弟,似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建立了一种基于亲情等级的信任。 后面走来的李钰和老太太,听见两人的笑声,对视一眼,点点头。 。。。。。。 吃饭的地方在梅龙镇,就是那个游龙戏凤,春风得意电影里的酒楼。 建国前延续下来的,本帮菜的另一处老味道。 进了酒楼,除了映入眼帘的带着一丝戏园子风格的金碧辉煌繁复装修之外,最引人眼球的,就是那一墙上的名人照片,伴着下面的小字,诉说着酒楼高堂尽鸿儒,过往皆骚客的历史。 酒楼经理瞧见张稚琇进门,赶紧迎了上来,一口浓郁的沪腔普通话,“欧呦,张阿姨,您可好久没来了。” “净说胡话,前两天不也来了么?” “哎呀,我这个脑壳,倒是忘了。”酒楼经理一把搀过,低头说道,“今日有新鲜的蟹肉,还有刚上来的黄鱼,您老尝尝?” “行啊,捡可口的,拿手的上就是。还是徐正才徐师傅掌勺?” “别人来不一定,您来,肯定得徐师傅出马。” 张稚琇笑着点点头,“劳烦徐师傅了,回头老规矩,给徐师傅拿两包香烟吃吃。” “哎,晓得了,晓得了。”酒店经理笑道,“也就您几位老人来,还循着这些老习惯。” “哪个房间?” “还能是哪个,赵丹厅,下午来电话,就给预备好了。” 几人进了房间,里面又是另一种中西结合的海派装修风格。 李乐两世为人,但从没来过这里,一时间左瞧右看 ,都觉得新鲜。 尤其里面还摆着一些有了年份的黑白照片,扫上几眼,就能看到一些老沪海在近代史上留下名号的人物。 比如还叫新雅茶室时经常来此的鲁先生,四大名旦,越剧十姐妹,“七君子”。 不过当时的人没几个知道,这里还是周先生手下的交通站。 郭铿瞧见,便走上前,给李乐指着照片里说着这站着的是哪位,坐着的是谁,“这里可是个老景点。” “你经常来?” “倒也不是,以前外婆会带上我。这几年她的老朋友陆陆续续走了许多,也就不常来了。” “嚯,这些你都见过?” “哪能呢?我才多大,也就有那么几个。” 李乐“嗯”了声,心道,你这条件,咋没搞搞文学,我要有你这条件,也不至于写个文章被马主任说成是公文体论文。 几人坐着喝茶嗑瓜子聊了会天,姑父郭民才走了进来。 李乐以瞧,就知道郭铿的瘦随了谁。 也是一副眼镜,瘦竹竿一样的身材,花白头发,显得比依然风韵的李钰要老了许多。 将手里的一个帆布广告包递给郭铿,李乐眼尖,瞅着布包里面,顿时升起一阵痛苦的回忆,都是卷子,一沓一沓的语文卷子。 “哎呀,今天学校有家长会,来晚了来晚了。” “这就是李乐?” “姑父好!” “好,好。瞧着就精神,体格也棒,比郭铿可强的太多。” “我也有锻炼好不啦,就是吃不胖,怎么办?”一旁有人发着牢骚。 李乐笑笑,“那你跟我回燕京,保证两月就增重,最少十斤。” 姑父郭民上前,伸手拍了拍李乐的肩膀,“终于见到真人了。” “赶紧坐,赶紧坐。” 第335章 别打,额投降! 姑父郭民,在李钰嘴里就是个教书匠,那种纯粹的教书匠。 三十年教龄,眼瞅着就要退休了,履历上最高的职务,主任,班主任。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圣贤书。 上面给荣誉就接着,升官升职,别来找我,外面辅导班高薪聘请,哪来回哪去。 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一早在班里看着学生晨读,最自在的时光就是课堂上的45分钟。 李乐听了,倒是觉得和王加强很像,物质要求低,精神要求却极高。 往往这种“不求上进”的女婿,在丈母娘那里,得不到什么好话,但是一桌子吃饭,倒瞧着老太太对郭民更关心些。 除了李乐,给郭民夹菜最多。 一旁瞧了,让李乐没来由想起另一个女婿,似乎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么,老李还行啊? 菜上的快,像是只为这一桌开的灶火。 不愧是只有老食客来了,才能请动的大师傅,煎炒烹炸样样出彩。 嘴刁的李乐,一时间只剩下埋头干饭,脑子里充满的是对下一道菜的期待。 “看着小乐吃饭,真涨胃口。”张稚琇又夹了干烧明虾放进李乐面前的碟子里。 “可不是,郭铿,你这像姑娘家家的,太少了些。” “小时候巧克力吃多了哇。” “李乐,你是不是有锻炼?”郭民问了句。 “啊,从小和我爸的战友学打拳,瞎练,就是个花架子,不过倒是没停下。” “听见没,多运动,才能身体好。你这天天懒得哟。” “我也有好不啦,偶尔还是打打篮球的。” “别提打篮球,我可是听得清爽,每次别人约你,都是先问有没有好看的姑娘。”李钰拆穿道。 “哪有,您别乱说。” “瘦巴巴的,以后老婆都不好找,人家相看相看,还以为身体不好呢。别以后我得拿着资料去人民广场给你推销。” “妈,又不是卖牲口,还看腿脚粗细的?” 李乐笑着接了句,“姑,其实,现在姑娘都喜欢表哥这种瘦瘦高高的,显得气质好,还是很有市场的。” “妈,听见了。现在年轻人的风向变了,审美也不一样了。来,李乐!” 郭铿端起红酒杯,和给自己解围的李乐碰了一个。 沪海么,总归是洋气些,佐餐用的是红酒。 李乐抿了口,酸酸涩涩的,这东西,真来不习惯。 张稚琇一旁看着几人聊得热闹,笑眯眯端起茶杯。 “小乐,有女朋友没?” 对于郭铿这种生硬,没有旁敲侧击,迂回婉转,拐弯抹角转移火力的手段,李乐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拙劣! “对啊,你妈上次来,还说起来呢,你妈说你自己有主意,随便。那哪行,老李家顶门的孙子,哪能随便。说说,有没有中意的条件的,姑给你在沪海找找看。” “姑,这个有点早了。我才大二呢。”李乐心道,曾老师,你是挺不仗义的。 “不早了,你算算。”李钰伸出手指。 “谈个恋爱,这年月,肯定不能只谈一个。算你情路坎坷点,积累积累经验,那就算三个,了解一个人品性家庭,合不合适,平均两年多一个,本科连带着研究生带工作,这就是七八年过去了,眨眼就到三十了,过了三十,竞争力可就下降了。再犹豫犹豫可就奔着四十去了。你说现在就开始物色,早么?” 李乐听完,感觉人都傻了,咋,还能这么算的? 好嘛,这一杆子给杵到人到中年去了。 可家长们不都是这样么,从孩子一降生,就习惯于拿着根小鞭,在身后敲敲打打,赶着驱着往前走,上学,工作,婚事,子嗣,似乎只有到闭眼的那天才不去操心。 说句不好听的,当爹妈的,有几个不是为了孩子活的?嘴上说着不管不问了,真放得下? “嗯,我努努力,自己先寻摸,找不到就来央您。” 李乐看了眼身旁正准备对着蟹粉狮子头用功的郭铿,话锋一转,“表哥,你们银行里应该条件不错的姑娘挺多。” 郭铿笑盈盈的扭过头,“嗯,怎么?不觉得年龄大?女大三,我们那都得大五六七了。” 你觉得我问的是这个事儿么?李乐等着有人说话,果然。 “噫?对啊,上次见来你们单位的那个女孩儿叫啥来着,还和人家有联系么?”李钰的目光又回到了自家儿子身上。 “啊?” “别啊,那个女孩,头发长长的,说起话来叽叽喳喳的那个,姓什么?” “陈。”郭民接茬说了个字。 “对,你还说是你财大的同学来着,一起进的商行。” “这都多长时间了,您还记着呢?我们” 李乐拿起勺子,把刚才郭铿没顾得上下手的狮子头舀进自己碗里,慢悠悠吃了起来,嗯,蟹粉,味道很浓啊,正宗,手艺好,想学。 老太太看在眼里,不由得泛起回忆的神情,继而面露微笑。 家里人吃饭,聊得无非就是学习,工作,孩子这种家长里短的平淡事。 一起高兴,一起担心,一起出着主意。 总不至于,“爸,您对丑国增派舰队到波斯湾,会对国际油价造成的影响,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丑联储提高利率,会对我们的进出口贸易产生巨大影响,究其原因有以下三个大的原因,和六个小的趋势叔,您觉得呢?” 这特么是神豪文,霸总小说,美稀宗家晚上就着咸菜疙瘩喝面条,也没这样的。 高高兴兴开始,热热闹闹结束,意犹未尽,下回继续,这才是家宴的理想状态。 照顾着张稚琇的年纪,李钰瞧着时间差不多,就招呼服务员打包。 李乐和郭铿,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出来,酒楼经理适时的闪现出来,送上两盒标着酒楼名字的礼盒,说是今天白案新做的小点心,让老太太尝尝,给提提意见。 张稚琇收了,又分给两个孙子,一人一盒,“拿回去当早点吃。” 一行人到了路口,约好了李乐走之前,去一趟李钰家里,再尝尝家常菜。 李乐冲着老太太一鞠躬,“奶,那我先回去。” “真不住家里?” “下回成不?这趟来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同学呢,总不能把人家扔了。” “行,下次来,我提前让阿姨把楼上房间收拾出来,就是来个同学一起,也能住的宽敞。” “嗯,姑,姑父,表哥,我先走了。” “慢点,到酒店给郭铿或者家里来个电话。”李钰嘱咐道。 “晓得了!” 瞧着李乐上了出租,郭铿说道,“咱们也打车走?” “先送你外婆。” “我去拦车。” “我去拦那头的。”郭民也跟了上去。 “妈,李乐咋样?” 老太太抬眼看了看不远处路边的郭铿,慢悠悠说道,“长相不说了,你不是没见过你爸。” “按你说的前几年小晋那事儿的下手程度,还有去年在萍江,那股狠劲和冲动劲像你爸,但是又多了几分狡猾和洒脱,挺矛盾的。” “郭铿就是太直接了,看脸能看出心思,小乐,要好的多。” 李钰点点头,“嗯,郭铿还差了不少。” “环境不一样,不能这么比,各自有各自的路。” “那,这孙子,喜欢上了?”李钰笑道。 “好孙子谁不喜欢,可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哟。”张稚琇叹口气。 “嗨,怎么,还怕了那边那位?几十年了,你们连面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吃的哪门子醋。”李钰气哼哼的。 “老一辈的事儿,别牵扯到小一辈身上。你信不信,郭铿去长安,她也一样会对郭铿好。” “我信,不好,我收拾小晋去。” “行了,就来那么两次沪海,都是被你揍哭着回去的。” “那不怨,我爸让我揍的。哎,车来了,妈,您慢着点儿。” 千里之外,披着大衣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正打着瞌睡的老李同志,忽然抬起头,嘴里喊着,“姐,别打,额投降!” “艹,这咋又做梦了。”李晋乔抹了抹脸,抬手看表,想了想,拿起手机拨号,“喂!儿咂!见着啦?” 第336章 秀秀,下次早点说 李乐回酒店,刷卡,推门。 “我去!” “你回来了啊!” “你个瓜皮,好歹里面穿个裤衩。” “放松放松。” “艹,放松个鸡脖。” “这不就是?” 李乐推门进来时,正好瞧见田胖子穿着浴袍,翘着二郎腿坐沙发上看电视。 起身时,瞅见浴袍里面来了个真空,就那么肆无忌惮的敞开着。 “注意点形象。” “就咱俩,还要啥形象。” “万一有女服务员呢?赶紧穿上去。” “我看你就是羡慕,嫉妒。” “我特么用得着羡慕你?tjjtds,三、二” “我去,我去还不成么,都是大老爷们儿,至于么。” 田宇进里间,套上裤衩。 “给!”李乐把从梅龙镇带来的点心递过去。 “啥玩意儿?” “小点心,豆沙糕,鲜肉月饼什么的,你当零食。” “嘿,这不就是那啥电影里的那家?”田宇接过袋子,又指指一旁的茶几上的几个盒子。 “晚上和老董小雅去了一家粤菜,给你打包了点澳龙和鲍鱼,还热着呢。” 李乐扫了眼,“算了,吃不下了,今天吃撑了。” “嘿,你这人。多好的东西,今天算是开眼界了,四百块一位,这辈子没吃过这么贵的玩意儿。” “那你好好努力,以后天天吃,波斯鱼子酱,小鬼子和牛,伊比利亚火腿,各种有机菜,多着呢。” “算了,新鲜新鲜得了。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折腾,你是没见,这么贵的馆子,满满当当都是人,还有的桌子上剩的,造孽啊。” “那种地方,想想都知道,有几个自己花钱吃的,都是应酬。” “俭能善终、奢有恶报,萝卜青菜保平安。”田宇嘀咕一句,捏出盒子里的一块绿豆糕塞嘴里。 “今天给秀秀两口子打电话了?” “打了。” “咋说?” “一起回去呗,就等你啥时候把这边事儿办完。” 李乐想了想,“后天,明天和他们商议完,咱们一起回去。” “成,正好明天把他们公司的局域网和网络办公的东西给做了。” “嘿,你这良心发现了?” 田宇塞得嘴里嘟嘟囔囔,“唔,把人家那当网,总得给点网费不是?” “你别给人搞坏了。” “你懂个屁,咱是专业的。文科狗!” 。。。。。。 “这是万安矿业,最近接触的几家煤矿,对方有意向的,我都给标记出来了。” “合起来的产能是一百零七万吨。并购价格有高低,预计在八百二十万到九百万之间。” “今年的委托贷款,整体数额也就是在这个范围内。” 小雅各布拿着李乐给的资料,一张张翻看着,“这么少?” “什么少?” “金额啊,我准备了两千多万呢。” “知道,你等我把话说完。” 大富豪的办公室里,三人又坐在一起,讨论起给万安矿业委托贷款的业务。 李乐抖抖本子,“这个九百万,只是并购费用,还有现有矿上的设备改造和安全检测系统的费用没算呢。” “我哥负责这些设备的采购,现在定的是新老并用,二手设备和老设备能兼容的一起用。” “这一项,又是小四百万花出去了。” 董泰和小雅各布都点点头。 “就不能多谈几家?资金我这边能保证。”小雅各布问道。 “不能这么快,现在,冬季期间,煤炭价格还有季节性上涨,那些矿主还存有一丝希望。” “上面去年开经济工作会议,已经确定了,今年还要再压缩纺织业和煤炭、冶金、石化、建材、机电、轻工等行业过剩的生产能力,仅煤矿这一项,就是31万座的目标。春节过后的两会,肯定会进工作报告。” “市场还没到最冷的时候,我们只是提前布局,今年的自筹资金,大头都会用在收购煤炭和储存上。” “目的就是在下半年和明年砸掉局部地区的煤炭价格,让那些矿主的日子更不好过,完成低价并购。而且,去年收购的三家煤矿,已经做完了资产重组,银行已经进入审核阶段,年后应该有一笔六百多万的贷款会下来。” 董泰盘算了一下,“那个资金链和利息偿付,现在还没有问题。” “没有,你和张哥给设计的拆东补西的流程,现在看,很稳健。我们现在做的都是在为市场复苏之后,提升产能做准备。” 董泰提醒道,“按照现在的融资计划和进度,到02年,是各项融资资金的偿付高峰,那时候如果市场价格不能提升到坑口120的价格,就会出现问题。” 李乐翻开笔记本,看了几眼,“嗯,我知道,所以,我会把偿付高峰签订在02年,因为那时候,煤炭价格别说120,就是160都有可能,信不信,一年11的价格提升幅度,到08年,价格会破千。” 如果一年前,董泰或许会说是李乐是不切实际,异想天开,但是如今,经历了李乐每一个推测都逐步应验之后,董泰也只能相信,即便把李乐破千的话打个半折,收益也是极为可观的。 而作为贷款方的小雅各布,获得的不仅是利息收益,还有家族对其投资能力的肯定。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撑下去,不,等待。”小雅各布说了句。 “对,耐心,等大势,风起。” 三人又商量了半天,确定年后,钱吉春会带着麟州当地的银行人过来沪海,办理委托贷款的流程。 瞧着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李乐说准备后天就回长安,问这俩,尤其是小雅各布,要不一起回,感受一下春节的气氛。 董泰摇头,说要回商城老家。小雅各布有些意动,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你们的春节和我们的圣诞节一样,全家团聚的日子,我一个外国人,终归不合适。” “嗨,多一双筷子的事儿。”李乐摆摆手。 “不合适,不适合,等以后。” “行啊,别说我没叫你。到时候你孤孤单单的。” “我去新久库库和欧库波。”小雅各布隐晦的笑道。 “啥玩意儿?” “小八嘎那的,歌舞伎厅。”董泰解释了一句。 “噫~~~~~你这人,好玩不?” “来来来,我与您讲一小时5000日元的,肯定质量不行,你得以上,还有,找个熟悉的案内人,比你自己瞎逛要安全得多,要不然那些雅库扎” “哦~~~~~” “好嘛!” “还能这样!那岂不是?” “嘿,真的哇!” 三个脑袋碰在一起,惊叹声不断响起。 “哎,局域网弄好了,你这边电脑打开试试。”田胖子推门而入,瞧见三个凑在一起,神色不明的三人,“你们干嘛呢?” “嚯,吓死了,不能小点声,我们在商量投资的事情。”董泰直起身,正气凛然道。 “对!”李乐咳嗽一声,也抬起头。 田宇皱着眉头,“额咋就那么不相信呢?” 。。。。。。 纠缠不过,让田胖子对着肉夹馍之神发誓之后,李乐这才带着田宇去了李钰家吃饭。 第二天下午,两个人拎着箱子在“五角场社区职教中心”门口站了半天,终于等来了那一对儿鸳鸯。 “仙女风采依旧啊。” “可不是,就是旁边这个小白脸,哪来的?” “可惜了,仙女下凡,被这种凡夫俗子蛊惑,破了道行,哎,可惜了。” “你是说秀秀眼瞎?” “最起码视力不好。” “额贼!你两个碎怂,够了啊。”张彬伸手,点点两人。 “咋!” “你咋?你想咋?你能把额咋?” “你得是想乃打!” “揍怂!”李乐下令。 “啊,啊,讲道理,讲道理,君子动口” “动口你也不行,受着!” 一旁的齐秀秀,眼瞅着李乐和田胖子准备给张彬来一个阿鲁巴,赶紧嚷道,“别,别!” “啊~~~~~” “别什么?” “呃别用劲。” “秀秀,下次早点说!” 第337章 鸡飞狗跳回长安 “所以额说,还是火车好,最起码有鸡吃。” 田宇一手拉着箱子,一手拎着装满三只烧鸡的袋子。 李乐对这胖子和烧鸡之间的羁绊已经无语了。 “车上吃就算了,还买下来干什么?” “小陆啊,小陆要的,他在长安,街面上又买不到。” “行,你已经把我心目中美好的形象给破坏了。” “额以往在你心里这么美好的么?”田宇很嘚瑟,脸上显出得意。 李乐白了他一眼,“此等语,何不溺以自照?” “秀,啥意思?”田宇不明所以,扭头问身后。 “撒泡尿照照。” “李乐,你大爷!” “他身体很好,多谢关心。” “艹,那你个怂刚说谁的。” “秀秀。” 一旁的张彬探过头,“额家秀秀又咋了你了?” “秀秀这么个饮露餐风的仙女,现在在我心里已经变成一手拿鸡翅,一边啃鸡爪子的形象了,噫~~~~~~~” “那算啥,仙女也得吃饭不是?你没见过秀秀啃猪蹄,还唧嘴呢,那叫一个香,是,秀秀。” 齐秀秀跟在三人组成的挡风墙后面,嘎嘎直乐,“李乐,可以啊,去了趟燕京,嘴贫了,以前咋不见你话多呢?” “大以巴狼,装的,外表伟光正,内心骚浪贱,言行不一的典型代表,相比较,我就真诚的多。”田宇作死。 “嗯,装逼是一种流于表象的自我陶醉,还是得不断提升自己的内核,李乐,你娃还得学习啊。”张彬跟上。 “秀秀,帮我看着箱子。”李乐说了句。 “哎哟!” “艹!” “不讲武德,你瓜怂偷袭!” “不偷袭,你俩乘以三都不是个儿。” “放手!” “松胳膊,要吐了,吐你一身。” “没事儿,有你家婆姨给额洗。” “啊!!!” “燕大的杀人啦!” 齐秀秀看着李乐一胳膊夹着一人的脖梗子,叹口气,这俩,光腚惹马蜂,哎! “嘟,嘟~~~~”一声哨响,就听站台安全员拿着高音喇叭叫唤,“那三个娃!站台不许打闹!赶紧走!” 。。。。。。。 五路公交站台,田宇和张彬都在揉着脖子,“下手忒黑。” “嗯,老阴b。” “哎,你俩,离那么远干嘛。”李乐那边招呼道,“车马上来。” “这边凉快!” “手机有信号!” “切!” 李乐懒得理这俩,一扭头,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伸手冲着正准备掏钱的齐秀秀。 “哎,刚给过咧。”李乐拦住,对乞丐说道。 “包瞎奢,额们四小时一个班,你们刚来滴,额看见咧。”乞丐露出一口烂牙,不屑道, “木有,赶紧走!” “给钱!”乞丐坚持。 “让三麻子过来,额就给。” “咋?认识?” “你问他认识站前所李队不。” “嗨,早奢,走咧,走咧!” 齐秀秀诧异的看着这一幕,指指乞丐,“你们,自己人?” 李乐脸一黑,“神马自己人,都是一群骗子,信不信,他们一天挣最少这个数。” 伸手一根手指头,在齐秀秀面前晃了晃。 “十块?” “一北!” “乖乖!” “六成上供,四成自己滴,回家给娃盖房娶婆姨,年头久了,比在城里打工挣滴多。他们就喜欢找学生,心软。” 齐秀秀眨眨眼,“合着我以前都给骗了?” “对,人间不值得,回去,顺道儿把老班捎走。” “净瞎说。哎,你刚说的那个三麻子就是他们的头?” 李乐笑了笑,“不算,三麻子是坐场子的,这一片都是他的地盘,谁来都得给他交份子。” “不抓他?” “抓他有用?信不信,抓了他,这片更乱。” 听了这话,齐秀秀点点头。 李乐话音刚落,就见一辆红色的昌河海星带着风“滋啦”一声,就停在面前。 “走不走,走不走!人够就走,先到华清池,后到兵马俑,中间不停,十块十块,一人十块!”驾驶室探出个人,扒着车窗冲李乐喊起来。 “太贵了!” “贵个粑粑,秀,上车,不带他。” 李乐笑道,“秀秀,你敢坐马大姐开的车,胆子真大。” “看不起谁呢?你问那俩,敢不敢?” 田宇和张彬推着箱子过来,听见马闯问话,“有啥不敢,舍命陪君子。” “奏四,奏四。” 说着,两人拉开车门,开始把箱子往车上拎。 李乐叫住下来帮忙的陆小宁,“你咋敢让她开车?” “没,没什么,马闯除了话多点,开车其实挺熟练的。”或许是又一次见到这么同学,陆小宁笑的很灿烂。 “嗨,就知道你在她跟前,不光拉不住,还得一起干。” “砰砰砰!”马闯拍着车门,“诶,诶,那俩,上不上滴,不上额们走咧!” “上,上,信你一回!” 齐秀秀坐副驾,四个男在后面。 只不过,李乐爬上车,“小陆,这不是精工的车?后座呢?” “是啊,后座给拆了拉货用了。” “咋坐?” “给!!” 马大姐一弯腰,从齐秀秀脚下拽出四个马扎,“早准备好了,从门卫大爷那借的。” “你们真能凑合。” 四个人接过马扎,一人抱着一个箱子,后排坐了,一拉车门。 “说好,吃啥去?”马大姐扭头问了句。 几人异口同声,“咥面!” “ok,各位乘客,坐稳了啊。”马闯搓搓手,抓住方向盘,嘀咕道,“前方视线符合行进要求,左右无障碍物,雨刷器正常,手刹正常,遥测信号正常,雷达跟踪正常,舱内压力正常,关闭舱门,挂挡正常” 后面四人你瞅我,我瞅你,你瞅他。 “这是,要上天?” “乐哥,我心慌。” “我也是。” “早特么干嘛去了。咱们最好抓” 只听前面马闯说了句,“哎~~~~,点火,走你!!!” 车子发出一声尖厉的啸音,然后车内,“稳啊,胖子,你特么抓住咯。” “别压我脚!” “箱子箱子,乐哥,拉箱子。” “谁踹额腚?” “马闯,你会不会开车?” “晚了,一朝方向盘在手,天下我有!坐好了,额要超车了。嘿,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向前向前,我们滴队伍向太阳” 一辆红色面包,带着股黑烟,泥鳅一样的穿梭在解放路,一路奔南。 若是靠的近了,还能听到车里的叫骂声,撞击声,还有“yue~~~~” 。。。。。。 老白家面馆,李乐几人看着眼前的四合一、腊汁肉面、肉臊子干拌面,面色凝重。 “咥!相面呢,你们不是都说要吃滴么?”马闯和齐秀秀一人剥了几瓣蒜,扔到几人的碗里。 “先缓缓。”田宇掐着虎口。 “嗯,等等!”张彬摸着心口。 “平复一下。”李乐吸着气。 “秀,瞧瞧这几个怂,还不如咱姐妹儿呢,别管他们,咱们先吃。回头坨了。” “嗯,你开车挺快的。”齐秀秀“夸赞”到。 “哪有,我这都不敢踩油门,要不然” 终于,人生最没滋味的一顿面吃完,众人走到门口。 “走,我送你们各自回家。”马闯晃晃挂着一只熏悟空的车钥匙,意犹未尽。 众人大惊。 “马大姐,收了神通。” “乐哥,你来,我怕。” “秀秀,咱们打车走,他们几个家顺路。” “马闯,要死给乐哥。以后再坐你开的车,额就天天上早八。” 李乐伸出手,把钥匙抓到手里,叹口气,“幸亏,你学的是造飞机,不是开飞机。” 第338章 我就是个操心的命 李乐开车,众人心安许多。 只有马大姐坐在马扎上膝盖支着拳头,拳头顶着下巴,就像被票选下去的懂王,闷闷不乐。 李乐从后视镜瞧见,知道这位的心思。 “马总,开车不是儿戏,一车人的小命都在你手里攥着,真出点事儿,你知道会给国家造成多大的损失么?” “齐仙女,保不齐以后就能替国发声,造福一方。小陆,躺平了也是科技企业的大老板。老班,哎,你学啥专业的?” “纺织科学与工程。”齐秀秀说道,“方向是纳米增强复合材料。” “就是,也许就是给航天飞机,空间站造外壳的。你以后弄出个什么超高音速的玩意儿呢?田胖子,呃,不重要。” “艹,额现在是冰工大机器人一哥好不好。” “啊,好。马总,你想想,这一车的祖国喇叭花,以后能抵上四五六七个师的,小命在你方向盘里把着,是不是顿感责任重大?” “君行万里,一路平安。” 一时间,车里默不作声。 马闯似乎也知道自己踩了线,想了一会儿,低声道,“知道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车内温度渐渐升了上来。 田宇伸头瞅了眼方向,“乐哥,你这往哪开,准备送谁的?” “老班两口子。” “你认路不?” “认啊,咋?” “你这往高新一路油门,还说认路?他俩住雁塔!方向反了!” “啊,高新?这条路奔高新?” “废话,看不见树越来越少了么?” “得,这以后,马大姐得配安全员,乐哥,得配个导盲犬。” “胖子就挺合适。” “嘎嘎嘎嘎!!” 。。。。。。 送完几人,李乐在小区楼下,把车子交给陆小宁。 “乐哥,今天怨我,不该让马闯开车的。” “有你啥事?往前数,你有一件事儿能拉得住她?往后看,你也难。”李乐拉过拉杆箱,“咱们不说她,以后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儿,后悔都来不及。” “那她能” “放心,她心里有数着呢,再说,这人心里都能跑航母,撂爪就忘。” “嗯,那我回去了。”陆小宁点点头,“对了,我爸说,今年他做东,都去我家吃。” “你家?能盛下?” “嘿嘿,买了新房,够。” “早说撩锅底儿就是,估计他们大人早都串联好了。” “那我走了。” “行,路上注意点。” “哎。” 瞧着小车“噗噗噗”的拐进街角,李乐松口气,这群人,没一个省心的,为父操劳的心啊。 “他大姨妈!我又回来了!” 推开家门,黑黢黢的房间,迎接李乐的,只有暖气片的咔咔声。 我这又,被抛弃了? 这俩越来越过分了。 难不成真准备弄个分家产的出来?不对,政策不允许。 李乐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开灯把每个房间都转了一遍。 整洁,干净,没人味儿。 进厨房,叮叮哐哐翻了一圈,菜筐子里的姜都干了,再拉开冰箱,里面除了塑料袋里几个已经能当铅球用的馒头,也没啥东西了。 这 想了想,李乐换了身衣服,拿着钥匙下了楼。 溜达到军人服务社,李乐抬头一瞧,看了看窗户,心里有了数。 上楼,来到画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音乐,伴着一个女声,“我们换个方向,继续这个动作,八下,一二三四” “咚咚咚”,李乐敲门。 里面音乐声减小,“谁啊?” “开门,顺风快递!” “什么快递?不都是邮政么?” 门打开,穿着一身运动服,鼻翼渗着细密汗珠的曾敏现出身来。 “呀,儿咂?!你还知道回来?” “”李乐脸色一垮。 不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好像应该是我问您,你还知道有个好大儿? “赶紧进来,好不容易攒点儿热气儿别跑喽,这边密封不好,暖气不够劲。” “曾老师好。” 李乐问候一声,低头进屋。 再一瞅,这屋,好嘛。 除了画画的东西,床,被褥,电视,盆架,摆的满满当当。 您这是过日子来了? 电视里几个人正在那蹦跶,瞧了眼字幕,易海燕健身操,呵,把影碟机都搬来了。 “你不是说明天回来么?”曾敏关上门,拿起毛巾擦了擦脸。 “明天,我电话里说几号?” “八号啊?” “你再想想今天几号?” 曾敏抓起桌上的手表,看了眼,“呀,忘了,我以为今天是七号呢。” “哎,您贵人多忘事,理解,理解。” 李乐脱掉棉衣,挂在门后的钉子上。 “您多长时间没回家了?” “十天?不对,一个礼拜。”曾敏肯定道。 “我说呢,回家一点儿人气都没有,感情您把这儿当家了。我爸不在,您也不至于啊?” “就我一个人,也没啥意思,不如在这儿画画,再说,得给九月份的画展做准备,从纽幺回来,一直忙着学生艺考,这不才有时间。” 曾敏说着,倒了杯水递给李乐,“瞧瞧,我这新画怎么样?” “哪个?” “这个。” 曾敏撩开盖布,底下是一幅米把高的画,依旧是延续着去年开始的那种马赛克一般,用大块大块颜料涂抹出一个画面的风格。 这次是深蓝色背景中,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孩儿,坐在钢琴前,光晕下模糊的身影,隐约可见的面孔,笔触尖锐,色彩之间几乎没有过度。 “看不懂。”李乐实话实说,“老外喜欢这玩意儿?” “谁知道呢,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也许现下市场流行的就是这种印象夹杂表现主义的画风。” “那您这是赶上风口了?” “也许。” 李乐倒是觉得说多了没用,还得看行情,“那这一幅,多少钱?” “八万?这个得问你猫姨,我只管画,价格是她来谈。” “刀了?” “嗯。” “妈,小陆家买房子了,咱也换个大别野,要不燕京一环里面四合院考虑下?”李乐开始畅想。 “一环?那不就是紫禁城,想啥呢你。” “呵呵,二环也行。要不沪海?张奶奶住的那个小洋房,就不孬。” “行了,别瞎扯了,这次去咋样?” “挺好,比我奶要和蔼可亲的多了。” 曾敏一笑,“这话让你奶知道了,小鞭子抽你信不信?” “不能够,我是亲孙子。” “你大可试试。”曾敏哼了声,“你爸可叮嘱我,要你别说漏了嘴,从长计议。” “知道知道。” “给你看看这个。”曾敏从小床上拿过一本杂志递过来。 “哟,art arica?寄过来了?第几页?” “中缝。” “嚯,可以啊,我亲爱的妈妈,不,曾艺术家。”李乐翻开杂志,看到中缝的两个版面上,一边是曾敏的几幅画,一边是带着曾敏照片的人物访问。 照片里,一条牛仔裤,宽松波西米亚风格的毛衣,扎起的马尾,坐在一张高脚凳上曾敏,笑意盈盈的。 “真好看。” “帮我看看,说的啥?” “哦。等等啊。”李乐指着上面的英文,开始挑拣着转述。 “曾的绘画展现出对人性、情感内在世界的深刻洞察力。” “揭示了人类内心对情感的表达,喜怒哀乐,对生活的思考用一种近乎重新解构的风格,表现得淋漓尽致。” “灵活运用阴影和光线效果不仅是一种视觉享受,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沉浸和启发” “有这么好的么?”曾敏问道,脸上少有的带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那可不,我英语六级,这点话,还是能翻出来的。” 李乐挺高兴,毕竟,曾敏几十年的努力,终于有了一个让人欣慰的小结。 “行,继续加油。对了,你在沪海那边收了多少钱红包?” “一千二,呃”下意识回了句,顿觉不对。 “行了,不要你的,自己收着。” 看着曾敏已经恢复正常的脸色,李乐心道,合着您刚才的表现是为了套话? 嘶~~~~~,套路,深不可测。 “曾老师,收拾收拾,回家过年。” “我这还有点收尾,要不明后天?” “别了,赶紧滴,再不回去,家将不家。” 一番折腾,拎着一堆东西,勒得手疼的李乐,走到楼下,一跺脚,“我这就是操心的命。” 第339章 迭码仔 或许是因为像爱玲姐说的,出名要趁早。来的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又或许是性格使然,曾敏并没有因为上了相当于自然科学界的《nature》,新闻界的《ti》,国内《x民日报》这种等级影响力的艺术类专业杂志的专访,而自满意得,还是该干嘛干嘛。 上午给补习班的艺术生上课,下午跑去画室继续琢磨作品,晚上享受寒假在家当二十四孝儿子的做饭手艺,再跳跳操把儿子孝心带来的热量消耗掉。 只不过国内的一些专业媒体却因为杂志的发布,闻着味儿追上来。 神通广大的不知道从哪弄来家里的电话,纷纷央着要作访问,报纸电视台,大大小小的不老少。 李乐成了小秘书,接了电话,不置可否,整理一下名单,按照曾敏说的,都扔给了猫姨,对外说是有经纪人负责沟通。 其实李乐知道曾敏和猫姨的想法,无非是不想掺和国内那一套评价体系。 国人此时还处于被国外的一句赞美和认可,便欣喜若狂的阶段。 比如某人的成果被国外引用,某部电影拿了什么奖,奥运会上的一块金牌,或者像曾敏这种,上了国外新闻媒体,得了些正面的评价。 有的是因为崇洋媚外,认为得了洋大人的肯定,便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总想分享给“志同道合”的人,然后按照洋大人给的方向,极尽抹黑之事。 但大多数则是因为国家百十年的蛰伏,丧失掉的自信和积攒起来的自卑作祟,总认为自己人评价难免有自吹的嫌疑,认为外人的评价更加客观。 这是一些人的心理疾病,只不过最好的药方是国人一次又一次成功的积累,当竞技体育不再唯金牌论,科技看的是如何增强国力,艺术不再为了得到肯定而绞尽脑汁去迎合某些偏见和刻板印象来创作作品,经济上的注意力集中在于国人生活水平的改善提高,而不是吹捧某些暴富、豪富的老板时,才能心平气和的对待外部的看法和评论。 爱咋咋滴。 尤其现在有些人削尖脑袋想在自己小圈子里划地盘,总归要拉拢一些人,曾敏这种带着外部光环的,是最好的对象。 不过,曾敏从一开始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以后,也不靠国内的艺术品市场来体现价值,彼此玩的不是一个游戏,也就没必要像某些人一样,用跪舔的方式换来不知名小报上个两篇豆腐块,就着急忙慌的跑到国内来变现。 凭本事挣老外的钱,不爽么? 挑挑拣拣,曾老师在小猫的建议下,定了春节后,一个港岛的电视,一个坡县和小八嘎那边的书面采访。 李乐听了,咂摸咂摸嘴,“你这是准备墙外开花墙内香?” “用词不准确,换一个。”曾敏夹了块儿子做的白袍虾仁,入口嚼了两下,便眯起了眼。 “那就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别琢磨了,反正不想和他们搅和。”又夹起一块吃了,“可以啊手艺,今年年夜饭交给你了。” “不是说我爸回来么?” “他回来和你做年夜饭有什么关系?”曾老师问出了一个深入灵魂的问题。 “哎,行,做饭这事儿,就不能上手,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在等着你。” “这汤叫什么?”曾敏咬着筷子,看了眼桌上的汤盆。 “莼菜牛肉羹,这几个都是在沪海和一个大师傅学的,莼菜都是人家给的。” “来一碗。” “嗻!” 。。。。。。 通过李乐的讲解,一群人掌握了假期里在家不招人烦的技巧,多干活,少说话,有空就溜,别杵屋里碍眼。 那个挂着下山虎的茶楼还开着,李乐不禁琢磨着,这老板,够可以的啊。 茶楼里又弄了不少附庸风雅的赝品进来,不过档次比过去提升了点,从一眼假的“微波炉专用”,到现在得仔细瞅瞅才能分辨出来,显然老板这学费,没白交。 来长安之后,茶楼成了一伙人的聚集地。 别管谁先到,开个房间,准保一会儿就有跟来的。 扑克麻将成了这群高智商人群之间的博弈,不过自从李乐教会了大伙儿什么是炸金花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一早还没睡醒,就开始电话联系。 田胖子靠算计,齐秀秀和张彬一贯双打,这两天又多了个梁秋桐和陆小宁,李乐靠运气,马大姐则依仗蛮横的智商压制和嘴炮。 说实话,梁秋桐一开始来的时候,还有些小紧张,毕竟,李乐这群人,光听名号,就够让自己这个靠专业成绩才上了师范的学民阶层有些高山仰止。 不过真参与进来,才发现,好像除了小陆和齐仙女还像个正常人,其他几个,一个赛一个逗比和奇葩。 “胖子,你个怂,用脑子算,也能算出来,单牌n出现的情况数为二分之一n的平方减去二分之五n的平方再加二。单牌老k,六十四减四乘以五十四,就是三千两百四种。”马闯一拍田宇的肩膀,嚷道。 田胖子一耸肩,“别打岔,额这不是算着伲么” “瓜皮,你还得考虑最大值呢?” “啊,对对对。” “你们俩够了啊,大家都凭运气,这咋还用上穷举了?”张彬看着齐秀秀手里的牌,一边说道。 “你们再这样,下次我喊人形计算机来了啊。”李乐想起还在燕京培训学校代课的曹鹏,这小子想多挣点钱,就和他奶在燕京过年了,不过,来了也不一定能行,这还有个最近运气爆棚的梁陆组合呢。 连出三把地龙,这尼玛。 正琢磨着,手机突然想起来,刚拿起来,马大姐已经闪现到身旁,伸出手,“我来,我来。” “给,给你。我去接电话。” 走廊里,李乐接通电话,里面传出钱吉春那特有的尖厉的嗓音,“淼弟,一分钟,马上到。” “不急不急,车多。” “哎呀,到咧,都看见招牌咧。” 果然,不到一分钟,那辆沙漠王子,“嘎吱”一声,停在了茶馆门口。 依旧是肥嗒嗒西服,红色领带的钱吉春下了车,身后是胖乎乎,也穿着露出袖标西装的钱宝库。 爷俩风格和谐统一。 “淼弟,哎呀,这一路赶得。”钱吉春进来就拉着李乐的胳膊,乐呵呵道。 “至于么,电话里说不也一样么?” “至于,这事儿,电话里还说不明白,正好从陈仓回麟州,额就想着,干脆绕一圈,和你商议一哈。” “先坐,先坐。喝口水歇歇。” 李乐招呼爷俩进了一个小点儿的包间。 “乐叔!” 钱宝库脸色一红,低低的叫了声。 李乐瞅了瞅这个十九岁就已经快要当爹的,说道,“以后咱俩各论。” “额爸” “别管他。” “嘿,成。” 进屋落座上茶,两杯茶水下肚,钱吉春一抹嘴,点着一根烟,抽了两口,这才说道,“淼弟,那个年后去沪海的事情,和银行的老余打过招呼了,初五就过去。” “嗯,早去早把事情定下,外汇管理局那边还得审批,不知道得几天呢。” “知道,董老师都给额说了,手续什么的,银行这边会有人对接,过去就是签协议的事情。” “那你今天来?”李乐端起茶壶,又给爷俩续上。 “是这么回事,万安的股东里,不是有街上磨坊老邱家的么。” “昂,咋啦?” “他这边,找到额,想把股份给兑出去。” “因为啥?”李乐皱了皱眉头,“想不干了?” “不是。”钱吉春掐掉烟头,“当初整合滴时候,他其实挺积极的,后面也顺利。” “就是他儿子。哎,这家里要有个惹祸精,多大家业都得败坏完!” “赌了?”李乐大概猜出来。 “嗯。他家老大,自从去年夏天去了趟鹏城,之后就是一个月去一趟。少则五六天,多则半个月。” “老邱还问咋着了,哄骗说是去那边学着做啥服装生意,老邱觉得也没啥,爱做就做,还给了钱。结果上个月走了,人一直没信,打手机也联系不上,这正着急着要去伲,那边来了个人,带着欠条来滴。” “多少钱?”李乐端起茶杯喝了口。 “三百多。” “去了濠江?” “嗯。” “嘿,这估摸是碰到迭码仔了。” “哎,对,就是这个,那个蛮子说滴就是这个词,迭码仔!” 第340章 乐哥,能不薅额滴毛了不? “迭码仔是个撒?就听那个南蛮子一直说这个词。”钱吉春问李乐。 李乐想了想,“这个,就是,比如你开赌场,你得揽客,专门找的一帮路子野滴,帮你拉人来,你给他们抽成。” “那不就是中介?” “差不多,又不太一样。除了按赌客下注流水给的抽成佣金,赌场还会给迭码仔不同比例的授信额度,几万几十万到上千万,赌客没钱了,迭码仔就可以用他的额度,给赌客赊赌资。” “他们还有别的挣钱路子,比如私下里放贷,帮你把赌场赢的钱走钱庄转去你要的地方或者换成赌客名下的房子、车子、奢侈品,也能把你身上的值钱的东西,走典当。” “还能这样滴?” “可不,人家为了让你去赌场消费,吃喝玩乐,一条龙安排的妥妥当当。反正不管赌客输赢,他们都有佣金拿。” “实力越强的迭码仔路子越广,接触到的赌客层次越高,玩的金额越高,但是,手段和套路也就越深。” “十赌九输,他们抓的就是这个。先让你舒舒服服,享受服务,尝尝甜头,上了瘾,然后准备收割。放贷借钱都不算啥,还有能用赌客的公司股份,房产到车子所有值钱的东西变现的。” “反正这里面水深的很,小的迭码仔联系一般的游客,大的迭码仔和那些亿万富翁都是朋友,甚至他们自己都是亿万富翁,手下有专门的公司处理这些业务。” 钱吉春一听,大概明白了这里面的道道,想了想,“那要是想要故意设计谁,岂不是?” 李乐笑道,“有的迭码仔,为了一个大单,先期投入在一个赌客身上的,就可能几十万上百万。” “所以,真想给人下套,除非你洁身自好,心里有数,要不然很容易就陷进去。” 钱吉春瞧了眼自己儿子,“我听说,赌债不受法律保护的。” 李乐一挥手,“别听一些人瞎说。人家傻啊,白纸黑字今欠某某某赌资一百万?迭码仔也有法律顾问的好不,你借的每一分赌债,到最后都会变成合法的。” “哎呀,老邱家滴这个楞娃,这就是被人算计咧?” “应该是。” “这哎!”钱吉春一拍桌子,“早知道跑回家,也好点,不怕追债的上门。” “你琢磨啥伲么?” 李乐知道钱吉春的意思,论勇斗狠,煤耗子出身的这群人,还真没怕过谁。 想想万安矿业那下面小两百号,打着保安旗号,就差长短火器的护矿队,李乐都头疼。 去年有一伙拦路抢运煤车的,干了不到两炮活,就被护矿队堵在被窝里,要不是最后民警到了现场,早不知道给扔哪个山沟里自生自灭去了。 “你来硬的,你是不怕,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以后还要不要名声了?” 钱吉春一听,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不是被人算计了么?” “那老邱的儿子要是不贪,能出这事儿?人家拿刀顶你喉咙气儿,逼你了么?” 小屋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老邱那边是准备全出还是怎么?”李乐才开口问道。 “全出。” “财务那边算过了么?” “算了, 一共是一百一十多万。” “那也不够啊?” “这不是私底下找了其他人借钱了么?就是借不来,凑得又够不上,才想着这一步。” 李乐问道,“其他股东没帮忙?没有要收他股份滴?” 钱吉春摇摇头,“这两年,谁手里也没有余粮啊,行情不好,都是苦熬着,要不是万安有融资来的钱撑着,这些股东还自己干,早不知道还能撑几天。” “还有,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关系一般的,谁愿意去说,自己家亲戚都得挑信得过的。何况,还有压价的。老邱知道万安该找谁。所以让额问问你这边行不行。” “你呢?这里数你最有钱,” 钱吉春捋着一根烟,“你六我四。以前还有账没收回来。我手里就这么多闲钱。” “行,你让我琢磨琢磨。” 。。。。。。 “走了啊。”钱吉春上车,“回头,额直接找大泉。” “嗯,慢着点,宝塔那边下雪了,路不好走。”李乐嘱咐道。 “放心,都是老驾了。” 李乐看着一溜烟开走的沙漠王子,再看看地上的东西。 苹果,海红果,横山羊腿,小米,红枣,茶叶,成箱成袋的,堆得有半人多高。都是钱吉春送来的节礼。 “这么多我怎么拿?”李乐抬脚踢了踢箱子。 其实说实话,和老钱的关系都到了这个地步,没必要走这个形式。 但是老钱一贯会来事,三哄两说的,李乐只好让把东西给卸到茶楼里。 回头,大不了让李泉依葫芦画瓢来上一套,给钱吉春家送去。 “额说你这一大会儿干什么去了?噫,都是些啥?” 李乐正琢磨着回头去路口截辆车给弄回家,田宇从楼上下来,正好看见。 “苹果,红枣,哟,羊腿!哪来的?李叔收的贿赂?” “滚蛋,你见过我爸接过谁的钱?上班还不够往里贴的。” 李乐一瞪眼,田胖子赶紧说道,“那不能够。” “都是老家来人顺路捎来的。” “可不少。你家就那几口人,吃的完?分我点。” “你这么真臭不要脸呢?” “嘿,脸皮厚,吃四方么。” 李乐一想,干脆,“先放这儿,回头走的时候,让他们一人拿点,咱们分了。” “别骗我啊。” “有意思?” 田宇一拍肚皮,“也别一会儿了,额这就叫他们去。” 东西看着多,但分的人也不少。 众人高喊李孟尝,呼保义李,及时雨乐,一边谢谢哥哥,一边下手就把这些东西分了。 一人一个箱子,拎着扛着,自行车推着,倒是体会了一把企业发福利的感觉。 李乐找了根绳把箱子绑自行车后座上,和众人拜拜,蹬着回了家。 只不过路上一直琢磨着钱吉春说的老邱转让股份的事。 上辈子只是听说过迭码仔下套子设计赌客,或者和一些人“围猎”那些富二代,拆迁一夜暴富的,这次倒是真见识了。 原来还只是想着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走增资来稀释这些股东手里的股份,没想着这么快就遇到一个。 也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还是老邱摊上这么个儿子倒了霉。 老邱手里的八个多点股份,按照钱吉春说的四六,就是四个多,看着是少了点,可想到如果计划实现之后的万安矿业的体量,一个,两个小目标? 到家把东西放下,李乐拿起手机拨出去。 “喂,成子,干嘛呢?” “啊,乐哥。这正给这些娃买棉袄棉裤呢,不过年了么,换新衣。” “哦,你看看有羽绒服没,那个暖和还轻巧。” “羽绒服?行,额明白了。” “哎,问你个事儿?” “你说。” “家里这几天账上还有多少钱?” 李乐说完,就听到手机里一阵嘁哩桄榔,好一会儿才听到成子的声音。 “哥,你是额亲哥,咱能不薅额滴毛了不?额这才返过手,好过一点,你这又来?” 第341章 乐哥,你也有今天 李乐的账算的很清楚,老邱的股份,想拿回来,要六十六万。 前几天在和李泉打电话说起和小雅各布他们商议的事情时候,知道去年和尚湾那边的两家服务区,哥俩的分红加起来有个五十多万。 差的这点钱,李乐就想着从丰禾这边把自己的分红拿出来。 只不过成子会错了意,还以为又要和夏天一样。 “哥,你说,这回又是哪儿发了水,受了灾?”电话里都能听到成子的沮丧。 “行了,逗你玩呢,在哪买衣服呢?” “还能哪,康复路。” 李乐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时间。 “等我一会儿,你没买过羽绒服,不知道咋挑。” “哪等你?” “双龙戏珠。” 。。。。。。 长安康复路,就像临安四季青,羊城的沙河一样,在电商还没兴起的时代,养活了不知道多少服装批发商。 这里其实最出名的原因是因为当年曾经引起生命价值大讨论的,24岁勇跳粪池,救69岁老农的军医大学生张华烈士。 那个厕所就在康复路上。 李乐听曾敏说过,最早的康复路上做生意的分三类人,一是回城的知青,待业青年,没地方接收,只能自食其力。 二是有工作的临时工,厂子里不安分的,不甘于拿那点死工资,怀揣着发财梦的。 再就是比例虽少,但是能力很强的“两劳”人员。 街边支起钢管,架起桌子,铺上板子,就是一个柜台。 从八十年代的一条马路两街为市的八百米长街开始,逐渐发展成了现在每天人流量十几万,辐射西北五省,号称“西北第一市”的批发市场。 “一铺养三代”,在这时候并不是说大话,要是有个铺位,哪怕自己不干,就是租出去,一年乐呵呵收个半套房还是很有希望的。 打车,从太甲路十多分钟就到了离老远就感到一阵喧嚣的康复路。 临近年关,人来的更多,进货的,零买的,三轮,推车,挤作一团,摩肩接踵都不足以形容,李乐站在双龙戏珠的大招牌底下,都感觉到从大棚里迎面而来的热浪。 不过这地方,多小心都不为过,李晋乔遗传,李乐眼睛这么一扫,就看到三起案发现场。 人在江湖,就怕阴沟翻船。李乐赶忙双手插兜,护住胸前。 感到有人戳了戳自己后背,李乐一扭头,就看到时下最流行的着装风格,牛仔裤旅游鞋,带着毛领子,棕色皮夹克的成子。 头发打着摩丝,一根根刺猬一样支棱着,都能瞧见头皮。李乐心说,这要是寒风从你娃秀发间掠过,不难受么? “乐哥!” “就你一人?” “啊,还有小川北带着两个人在那边楼里等着伲。” “走,先给你们挑羽绒服,事情回头再说。” 李乐迈着大长腿在前面走,身高体壮,稍微一用力,人群波浪一样朝两边散开,成子就这么跟着,感觉,这里人也没这么挤了。 旁边一栋楼里卖的都是成衣。 小川北带着两个娃在楼梯口瞧见李乐,赶紧围了过来,哥,哥的叫着。 李乐笑笑,伸手摸了摸三个娃的棉衣,还成,挺厚实,就是穿着像个棉蛋子,圆溜溜的。 “算了没?”李乐问成子。 “啥?” “几件?” “哦,十六件。” “多少号有没?” “给。”成子把一个单子递了过去,上面都是人名和身高,体重就算了,这群娃,先天不足,奏么木一个胖滴。 李乐瞧了眼,心里有了数。 一挥手,带着几个人上了三楼的冬装铺子。 溜达一圈,在一家羽绒服店里停了,看着款式做工走线设么的还可以,不像这时候大多数的羽绒服,涤纶面料,穿着像游泳圈一圈一圈套身上,太阳底下都反着光。 成子几个只见过,没穿过,倒是好奇的伸手,轻巧,手伸里面,捂上一会儿就觉得暖和。 “成子哥,这就是羽绒服哇?”小川北摸着一件,“哎,里面能摸着毛。” “废话,羽绒服,不就是用鸭毛鹅毛鸡毛塞里面的。” 一旁穿着布围裙,带着套袖的老板娘听成子的话,有点不乐意,“噫,这娃,咋这说话伲。额这都是地道滴鸭绒,鹅绒,鸡毛那是掸子,哪能做衣服?” 李乐笑了笑,“老板,这几个娃还真没穿过,又不懂。” “不懂就包乱说。” 李乐一伸手,从墙上拿下一件红蓝相间的,把小川北叫进来,“试试。” “我?这,这么多人。”小川北瞅瞅店门外来来回回的人。 “又不是叫你脱裤子,试试!”成子一瞪眼。 “哦。” 小川北扭扭捏捏的脱掉蓝色的灯芯绒棉袄,瘦不拉几的身子,套着件粉红色,领口还围了一圈亮片片的毛衣。 “我说呢。”李乐看了眼,知道小川北为啥扭捏了,“这谁的?” “我妈的。”小川北头一低。 “这有啥,以前冬天塑料布都能往身上套,过两天好日子就知道讲究咧?”成子嘀咕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李乐踹了一脚,“一边去。” “哎。” 小川北套上羽绒服,拉上拉链,就感到一阵热乎劲儿上来。 “咋样?”李乐问道。 “嗯,暖和。”小川北笑笑。 把衣服递还给老板娘,李乐又指了指其他几件,让老板娘都给拿了下来。 老板娘本来还有些不情愿,不过瞥见李乐手里的单子,眼睛一转,表情立马丰富了起来。 “帅哥,这件是白鸭绒滴,零下十来度都不成问题,在咱们长安,过冬足够咧,你手里这件,高科技面料,你摸摸,软和不,不沾雪不沾水,还挡风” 李乐没太理会老板娘的话,这时候的羽绒服,还没有多少蓬松度,填充量,鸭绒鹅绒的概念,标牌上写的,李乐也信不过。 就靠一拍二按三摸四拍五掂六闻。 瞧见李乐已经开始上了鼻子,老板娘知道这是碰到个行家了。 “帅哥,你放心,额这都是大牌子,质量绝对木问题。” 大牌子不一定,质量倒是还行。 李乐点点头,冲老板娘指着手里的单子道,“老板,你算一哈,这种,三件,这种四间,这种看看身高,都是多大号。一共多少钱。” 老板娘心里一乐,“成,莫马达!” 拿过计算器,噼里啪啦捋着单子算了算,“这种二北八,这样滴二北四,这,二北六,一共十六件,四千二北三。你给个整数,四千二!” 李乐听了,点点头,一招呼成子几个人,“走!” 看见几个人扭头就走,老板娘都傻了眼,这,什么套路? “哎,你们干嘛滴?”老板娘赶紧上前,“撒?” “贵了。”李乐说了两字。 这时候,大商场里“四大名旦”的牌子,两百多克的羽绒服,也就三四百一件,这地方的,敢要两百多,溢价够狠的。 老板娘瞧着李乐,两个男生带着三个半大小子,一时间也看不清什么路数。 “真心想要?”老板娘问道。 “里面都没多转,就奔你家来的,你说诚心不?” “进来,进来,咱们再商量商量。” 这时候,除非公家单位和服装店,一次买个十几件羽绒服的买主不太容易碰到,老板娘心里想做成,也被李乐的气势给唬了一下。 “要不,额再降个数,四千一,帅哥,您看成不?” “四千一?你再搭我两件?” “噫,这不是说笑伲么。额这都是进价加个十块八块钱,没有利润滴。” “老板娘,我这没怎么转都知道,这么大个地方,卖你这几款羽绒服滴,不止你一家,要是我去把你这价格报给别家,你猜别家会不会再便宜给我。” “这可都是新款,你真找不到”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一旁的成子抹了把脸,这还是夏天那个一口气扔出去快小二十万的乐哥? 小川北倒是自觉搬个凳子坐一旁,乐呵呵的看着乐哥砍价。 “我真诚心要,这个价怎么样,干脆点,能,我就现在给钱。” “真不行,你再加点?要不我都赔了。” “成,加一百,再给拿四件毛衣,给这几个。” 最后,三千七百八,十六件羽绒服外加四件毛衣。 老板娘叫了个三轮过来,安排去拿货。成子钱不够,又问李乐要了点,唰唰的给了钱。 总之,一场交锋下来,老板娘意犹未尽,李乐感觉尚有余力,两人都认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下回还来啊。” “看。” 渣男,呸! 不过,这汉子,真特么帅啊!!老板娘盯着走远的一颗圆寸脑袋,看了半天。 成子学了开车,厂子里就从分局车辆段买了辆处理的小面,收拾收拾,就当了厂子里出门办事儿的车。 “哥,您真厉害。”成子摸了摸身上的新毛衣,恭维着。 “该省省,该花花,东西你得先知道大概值多少钱,在给别人留出合理利润空间的基础上,才好砍价,大家一起发财嘎!” “明白。” 小面拉着衣服拉着人,一溜烟回了厂子。 。。。。。。 “哥,你这还写借据啥意思?” “废话,这是财务制度。” “哦哦,写好了?” “给!” 成子从李乐手里捏过借据,美滋滋的翻来覆去瞅了半天,不容易啊,还能见到乐哥的欠条,嘿嘿,嘿嘿,你也有今天。 原本以为李乐又要从厂子里捐钱,不过听到只是从今年的十三万分红之外,再借五万。 如今有些财大气粗的成子,大手一挥,笔来! 第342章 年三十不放假? 说成子“财大气粗”,是因为最近两三个月,颇有些苦尽甘来的味道。 丰禾先是在湘省开了张,然后是鄂省和赣省,各级代理商不断铺开,从市、县甚至到乡镇,都有了丰禾卤蛋的影子。 肖依依已经带着四个销售人员在潭州待了小半年,就是为了巩固和扩大市场区域。 按照她的计划,明年在这三个省的目标就是要让七成以上的学校门口小卖部里,都能买到丰禾的东西。 有时候去找经销商谈生意,也不用多介绍什么,经过李乐提点后,几篇带着官方背书的,媒体报道的一帮流浪孩子在政府帮助下自力更生软文,经过一番修饰的生产车间,还有成子从副总经理那边接过奖牌的照片组成的产品宣传册一亮,有时就已经只是价格的问题。 而在成子十月份去了大会堂之后,铁路上除了中州局,金城、泉城、燕京铁路局的多经公司和客运段餐饮科有人找了过来,问丰禾在这些地方的有没有经销商,有的话就赶紧联系,他们要进货。 一句话,算是铁路自家扶持出来的厂子,生产出来的东西上自家的列车上卖,还不是应该的。 成子心说,以前拎着东西上门都不带见一面的,这就都转性了? 反正别管怎么想,丰禾的卤蛋,也从原来仅从长安始发的列车上有出售,也开始通过这几个铁路局的列车驶向全国。 而来自全国各地的经销、批发代理的咨询和上门来的业务员,也让成子应接不暇。 就这么的,厂子出货量从九月份开始不断增加,连续几个月都在翻着番的往上增长。 销售额也从一个月的十多万,直接干到了六十多万。 原先提供鸡蛋的蛋农都不够了,又增加了两家,才算够用。 要不是因为李乐和成子坚持用各自的分红来填捐赠出去形成的窟窿,以及这个月的应收款没计入去年的销售额,李乐的分红也不可能只剩下这么点。 “那个钱转你那个工行的存折里?” “对。” “好咧!” 成子笑呵呵踱着步子,捏着借款单去了财务,回来时候朝李乐点点头,“李会计说了,这几天春节的人多,转账办的慢,最迟后天能到你的存折上。” “嗯,知道了。” 李乐翻看着财务报表,头也没抬回了句。 成子一旁抽了两根烟,李乐才问道,“这几天,产能跟得上? “亏得你提醒,把生产线和包装线做了扩容。要不然像现在这样三班倒,都不够。” “不过照这样下去,节后,就得让那边再送两台真空包装机器过来。” “生意好的时候得想着生意不好的时候。宁愿供货紧张一些,也不能盲目的上生产的设备,造成产能过剩。” 成子点点头,“嗯,额知道,就是肖依依说滴那个饥饿营销。” “算不上,这才哪到哪?等需要扩大生产车间的时候再说。”李乐提醒着。 “还有各项订单的真实性和预付款的数目,一定要审核清楚和收足了。有些人很坏,会利用虚假订单,让你盲目的提升产能和投入资金,台巴子这一招玩的最溜。” 李乐想起那个姓郭的富某康,他就是用这种临门一脚抽订单的招数,坑死了不少同行的厂子,可不是个好玩意儿。 “明白,肖依依也是跟我这么说的。” “对了,萍江来的那三个师傅,弄得东西怎么样了?” 成子听到,赶紧起身,跑到隔壁的食品检验室,抱着几个密封袋进来。 “你尝尝,是你说的那个味道不。” “就为了这一点东西,浪费的材料可不少。” 李乐拿出一包仔细看了,不说百分百,但是卖相上已经和记忆里的辣条相似度有了九成。 拆开一包,尝了尝,“辣度高了,甜度低了,还有,油有些多,孜然还能再少点。” “其他呢?”成子问。 “大差不差,把我说的再调整调整就成,以后这东西,销售的主力是小孩子,你弄那么辣,吃几根就受不了。还有这油,吃完弄一手,擦也麻烦。” “也不怪,三个师傅都是湘省人,特别能吃辣。” “那就再改。” “知道了。”成子又掏出小本本,记了下来。 李乐扒拉扒拉几个密封袋,“这东西的选料和鸡蛋不太一样。一定得把好质量和品质。能用知名产地原材料的,就不要用其他的,原料差一分,做出来的味道就差两分。” “那这样成本是不是高了?”成子疑惑。 李乐解释道,“成本是从生产,管理,运输,存储环节降下来的,不是从原材料上省下来的。再说,这东西目前只有我们一家有,定价权在我们手里,只要市调做的好,价格合理,不愁没销路。” “销路额不愁,咱们家那群孩子都挺喜欢的,也给提了不少意见。” “把他们当试吃员了?” “可不,都馋。”成子笑道。 李乐想了想,“定一条规矩,以后,凡是有新品出来,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让娃们先尝,十个人里面,八个人说好吃的,才能上市。” “有必要么?” “哈怂,你生产食品,不好吃你卖给谁去?你得让大部分人喜欢,你弄个芥末味儿、臭豆腐味儿、折耳根味儿的,有喜欢的么?” “应该有。” “又能有几个?” “嗯。”成子想起上次在小川北家菜馆里吃的那种折耳根,自己觉得的挺好,李乐闻味儿就差点吐了。 “这东西,多设计几种规格,弄成独立小包装,中包,大包。” “还有那三个师傅,给他们商议好,问问他们的要求,该给钱给钱,要不就给股权,用丰禾的名义,去注册食品专利。” “再给他们建个实验室,试试用黄豆,土豆,芋头,红芋当原料,看看能做出别的口味和口感的东西不。” 李乐说,成子拿着笔低头一项项记着。 只有两个人的丰禾股东会,一直开到天色擦黑。 “哥,吃饭不?”小川北跑了进来。 “啊,都这个点了?”李乐一抬头,看了眼挂钟。 “可不,你是真能说啊,额这都记了多少了,手指头都肿了。”成子伸出手,鸡爪子一样的捏着。 “行,我想起来再与你讲。” “还有?” “你现在做事,一是凭狠劲和能吃苦,二是仗着些小聪明,三是有肖依依和吴昊他们真心帮你,我要是再不给你说这么多,你能搞得清这些弯弯绕?” “那是,乐哥对额好。”成子马屁张嘴就来。 小川北敲敲门,“你们还说呢?” “走走走!” 赛峨眉,小川北妈弄了好几样功夫菜,和康复路老板娘大战三百回合,还有和成子喷了一下午口水的李乐,早就饿了,一顿风卷残云。 打着饱嗝出了饭馆。 “年三十不放假,那能是人干的事儿?”李乐呲喽着成子,“看看生产任务,差不多就得了,别想着当地主老财半夜鸡叫,人家喊你个李扒皮好听?” “嗯,额知道了,那就二十八?” “行,中午再找个饭店摆上几桌,厂子里的人一起吃个饭,发个过节费,算算年终奖。原来食品厂过来的员工,一人发个米面油水果带鱼什么的,凑个六样。自家娃折算给红包,这钱,不能省。” “好,额回去就安排。” 李乐点点头,迈了两步,看见成子没跟上来,扭头问,“哎,你不回去?” “啊,额这,额这,帮着收拾收拾,哥,你回家,回家。” 瞧见成子眼神直往店里瞄,李乐想起刚才一直端盘子上菜的,小川北的后姐姐刘楠,心领神会,“忙你的去。” 第343章 泡尼·马,配享太庙啊 钱有了,下面就好办的多。 给麟州去了个电话,李泉还不知道老邱要转股份的事情,一听说,倒是感慨着老邱大儿子看着挺老实的,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果真是蔫儿人出豹子。 又有些联想,一直叮嘱李乐千万别沾,老李家以前都有家训的,凡牵扯到赌博这种的,不能进祖坟。 李乐则是口号喊得极响,放心,额和赌毒不共戴天! “那个钱就算了,额这有。” “别,过几天董泰那边会有消息过来,估计今年就得南下,手里头宽裕点好。” “这十几万在那边能钱生钱,我这里只能搁银行吃利息。你那边不是正在去伊克昭的国道边建新的服务区么,有这钱不就差不多了。半年就回本了。” “那行,额这就收着。对了,春儿今年寒假学校补课,不回麟州,你帮助给看看,听奶说,这娃最近数学有些吃力。” 打完电话,李乐嘀咕着,李春的数学,补课? 这要是在燕京就好了,自家就有培训学校,来个十全大补,多对一,想补哪儿就补哪儿,可这档口,也不至于去趟燕京。 自己上?俗话说,医不自医。 李乐记得一句话,给自家孩子补课,是每一位家长通过自我折磨,重新认识自己和改造三观的一个过程,比进里面踩缝纫机都好使。 而且,这娃看着老实可爱,实际鬼精鬼精的。眼睛一婆娑,掉两颗金豆子,往老太太怀里一钻,指不定谁挨抽。算了算了,换个人。 朋友里,有谁?田胖子,太丑;马大姐,那是靠天赋;小陆,谈恋爱,没时间,齐秀秀,仙凡有别,别打击孩子自信心。 而且这些人都有一个特征,自学能力强,教别人,未必。 坐那琢磨了半天,只好使出摇人大法。 “妈,妈!!” “咋?一辈子只能叫一万次妈,你还剩三分之一,珍惜点用。”正在客厅看“陀枪师姐”的曾敏回了句。 “曾老师,给你商量个事儿呗?” 五分钟之后。 “就这事儿?” “昂。” “行了,你别管了,我带春儿去找程艳辉去。” “能行?” “别人不一定。再说,他刚升了教务处副主任,不带课,有时间。” “嘿,还是您的面子大。”李乐马屁及时送上。 “也有你的面子。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几个娃,都上大二了,有几个回学校看看老师的?”曾敏突然问了句。 “呃逢年过节不都打过电话了?他也不让我们去。” “还觉得你多聪明,客套话听不出来?是人都有虚荣心,尤其是自己教出来好学生。”曾敏白了李乐一眼,“真是应了那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你们几个娃,就没一个懂事的。” 国人讲了几千年的尊师重道,虽然现在有些淡了,但是李乐这几个人,怎么看,都有些“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了。 尤其是王加强和这些老师,没像有些学校那样,把学生当做招生和提高知名度的幌子来折腾,又是采访,又是登报,时不时再拉回学校做个报告,开个什么会。 “哦,我知道了。” 心里有了数,也就没再多说些什么。 。。。。。。 “小陆和秀秀呢?” 名为“奇遇”的一家网,田胖子刚进门,就瞧见李乐、马大姐、张彬一字排开,屏幕里显出红警的画面。走过去拍了拍张彬的肩膀,问了句。 “你说啥?” “靠!”田宇把张彬的耳机扯下来,“问你秀秀和小陆呢?” “这不没来呢?赶紧给我耳机。” “给给给,马大姐雷达都出来了,你死定了。”田宇看了眼张彬的显示器,又看了眼马闯的。 “不一定,我微操牛逼。” “嘁!”田宇扭头,喊了声,“网管,十二号机,算上时间!” 说完拉开凳子,在李乐和马闯中间坐了下来。 “你干啥去了,这种事你不都是第一个来?”瞧见田宇,李乐歪头,手里不停。 “嗨,这不是田有米弄得那个婚纱摄影么,我妈一早让我去给她的影棚换背景轴去了。” “难得啊,这么听话?” “有钱的,谁不去。” “多少钱?”马闯突然来了句。 “啊!额以为你戴着耳机听不见捏。”田胖子吓了一跳,“五十,可以,两小时不到。” “还行,正好。”马闯扬起脖子,“网管!十三号机,四瓶阔乐!” “十三号机?好嘞。” “哎哎哎。”田宇刚要反抗,被李乐摁住,“外财不富,都是过路钱,你得花了。” “有这说法?” “可不咋?这把马上结束,你开机好了没?赶紧进来。” “哦哦,这破电脑,真慢!哎,好了,等等啊,我先下个东西。” 李乐余光里瞅见田宇用网络蚂蚁下载一个企鹅图标的软件。 “qq?”李乐不由自主说道。 “撒?” “我说你下载的,q”刚想说qq,李乐又改了口,“oicq。” “你知道?这前天才有的。” “啊,报纸上有登。” 鬼的报纸,李乐这时候只能扯淡。 “哦。你注册了么?” “没,回头弄一个。” “你俩聊什么呢?”马闯扯下耳机,也把头伸了过来,“这是啥?” “聊天用的软件。” “聊天?线上?”马大姐看了眼田宇的操作,看到弹出的界面,“这不就是icq么?” “不一样,这个是新出的。” “没啥区别啊?icq的汉化版?” “哎,你一说,也是哈。”田宇这才反过想来,“算了,都一样,你注册号不?以后咱们在线上就能用这个聊天了。” 马闯一皱眉头,“你觉得我能用?” “啊,先注册一个,以后再说。” “胖子,你网名叫啥?”李乐问道。 “嚯,你这么快就注册好了?” 李乐点点头。可不是,现在又不需要身份验证,不要输身份证,绑定手机,填验证短信,不要张嘴,摇头,眨眼,左右晃脑袋,按着步骤点下去,看到随机给的号码不好,重新再弄一个就是。 而且还是五位数1打头的,搁几年以后,号码特殊点的,都能换钱。 “狠踹瘸子那条好腿?” “人帅刀快马子正?” 互相看了眼对方的网名,两人异口同声,“噫~~~~~~” 十分钟之后,张彬嚷嚷着,“找我,找我,我叫秀秀的爱唯一。” 田宇喊了声,“马大姐,你想好了没?” “没呢,正想着呢。” “赶紧。” “有了,看看这个咋样?” 几人凑过来,一瞧,“马啸东风。” 折腾大半天,终于用oicq发出了对彼此的第一句问候。 “瓜皮!” “哈怂!” “碎怂!” “坎头子!” 打字还是用五笔、智能abc的日子里,就是这个略显简陋粗糙的界面,在网络的世界里,沟通起了彼此。某种意义上来说,泡尼·马,配享太庙啊。 又等了一会儿,陆小宁和齐秀秀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行了,走,这时候也该下课了。” “校门让进不?” “要是马闯一个人,估计有些难,但是有乐哥和秀秀,随便进。” “说谁呢,胖子,你得是想乃打!” “额怕你?” 闹腾着刚走到网门口,棉布门帘子忽然被撞开,一群明显带有新时代城乡结合部古惑仔风格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个站在那扯着脖子喊道。 “龙傲天是谁?哪个是龙傲天?湿你北,刚在聊天室约额来奇遇碰一碰,额来咧,人伲,出来!不把你揍出屎来,额就不叫叶宫寒!” “谁叫龙傲天,是你不?” “你叫龙傲天?” “你叫撒?” 领头的说完,身后这些改良版的小弟们,开始挨个位置找人。 李乐一瞅,这都哪来的一群混混,就这智商,也特娘滴太侮辱这个行业了。 网上吹的牛逼,你还真信了? 网管呢?李乐再一看网管,正在那打电话,瞧那动静,也不像报警,估摸着是给老板打电话。 “走走走,别理他们。”田胖子拥着一脸兴奋等着看热闹的马闯往门口推,这位,可得看住了,娃就是个炸。 “哎,不能走,说你们呢。”两个把门的,伸手把几人拦下。 “咋?”张彬问道。 “还没找出人呢,谁知道你们里有没有龙傲天。” “放心,额们再傻逼,也不会用这种名字。”田宇笑嘻嘻的,扒拉开两个人的胳膊。 “哎,额们宫寒哥说话,你们听不见?不能走!” “宫寒,还哥?我滴妈耶,哈哈啊哈啊!” 马大姐终于忍不住,掐着腰,放肆的笑起来。 “宫寒哥,他笑话你!”一旁一个已经进化到黄毛的小混子,指着马闯,冲带头大哥喊道。 “谁,哪一个?” “就那个小子!” “笑,额让你笑!” “宫寒”哥眼看着就要举起拳头,倒也不用别人,马闯瞧见,先下手为强,一脚就踹了上去。 好歹练过,一脚带起了风,“宫寒”哥捂着肚子,龇牙咧嘴的蹲在地上来回转着圈。 好不容易伸手指了指,嘴里呜咽着,黄毛小弟也愣了,赶紧凑过去,“哥,你到底想说撒?” “给,给额” “昂,给你撒?” “给额上!” 第344章 都大了,管不了你们了 王加强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个名叫橘座的大猫。 一开始只是误闯,见这个脑袋上闪着光的人类,并没有驱赶,便大了胆子,从误闯变成偶尔过来溜达两圈瞧几眼,再往后,竟堂而皇之的把家搬到了这里。 沙发扶手是橘座的办公地点,或坐或卧或假寐,有人过来,不主动搭理,用审视的目光瞧着来人。 熟悉的,可以勉强给摸两下,陌生人,稍微靠近,就开始龇牙。 老王对橘座,也从一开始的不搭理,到给驱虫打针,再到管着一日两餐。 一人一猫成了上班的好搭子。 偶尔老王在学校里转悠,有人还能看到橘座竖着旗杆一样的尾巴,颠颠的跟在老王身后,一如前两年的那个画面。 有人说,“瞧着王校脾气挺和善的啊,不像传闻里那种?” “嗯,可不,自杀小队、作死三人组走了,老王当然舒心,心情舒畅,自然暴走的情况就少了。” “啊,自杀小队?” “你新来的,当然不知道。估计这届学生一走,知道的也就没多少了。” “愿闻其详!” “附耳过来。” 寒假补课,终于要告一段落,学生们满心欢喜,放学时顿觉天地宽。 老王站在传达室的窗口,身旁是蹲在窗台上的橘座,看着走出校门的学生,偶尔叫过来一个,笑眯眯的叮嘱一番。 只不过一声手机铃响,接了电话之后,学生们才看到王校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原本头顶和煦的光芒也变得刺眼起来。 “这是?”有人看到,问了句。 “赶紧低头,别说话,赶紧走。” “为啥?” “你不懂,这才是王校本体的究极形态,别找倒霉,快走。” 王加强摁掉电话,冲传达室里说了声,“老许,你自行车额骑走用了。” “咋?去哪?” “派出所通知,说咱们学校有学生在外面打架。” “哦哦,钥匙没拔,你赶紧去,手套戴上。” 哗啦啦啦,更多人瞧见,王加强骑着弯梁女式凤凰自行车,嘴里骂骂咧咧,一路杀出学校。 。。。。。。 “哎,说你们呢,注意点态度,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家,站好喽。” 一间屋里,靠墙按着高矮个一溜排开,最高的,是个圆寸脑袋,最矮的,是个假小子。 一个两杠一星的年轻民警,坐在对面,一拍桌子。 “你们说是铁一的,额怎么瞧着不像。留级了?” “哪有,都是的,高三,高三,都十六七,呵呵。”倒数第二的一个胖子笑着解释。 “别嬉皮笑脸,就你最显老,一脸的络腮胡子,你这也叫十六?” “昂,对啊,警察叔叔!” “谁是你警察叔叔,比额还老。” “呃” “讲清楚喽,谁先动的手?” “报告,校长没来之前,我们不会说的,我们有权保持沉默,。”最边上那个假小子嚷道。 “哟,我还给你找个律师不?港片看多了?” “报告,没有。” “呦呵,说话前喊报告,进去过?有案底?叫啥名,我查查。” “长官,你这也得讲讲道理好不,额们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做好人好事,见义勇为。”一批人中,戴着眼镜,发型有些凌乱的人说道, “见义勇为?见义勇为打群架?按照三人成团的标准,你们这都够得上团伙了。” “有那么多证人证明,他们才是来找事儿的,我们你不能让见义勇为的人流血又流泪。” “还流血,好像挨揍的不是你们,听听隔壁啥声。” 几人侧耳倾听,那边的屋里传来一阵阵的哀嚎。 民警又问,“你们谁是动手的主力,可以啊,要么差点脱臼,要么差点锁环,别看那俩女娃,加起来没两百斤,能有这功力?问你个几个男人呢。” 等了好一会,见没人说话,民警又是一拍桌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话音还回荡在屋子里,民警就听到楼梯口传来所长的说话声。 “王校,都在这里面了,都说是你们铁一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的学校我还不知道?都在寒假补课呢。哪个网,哪个敢去网?金所,我们学校可是重点中学,谁敢逃课?” “哎呀,事无绝对,您先看先看再说。” “那,人没事。”王加强又说了句。 “好着伲,好着伲。” “哼,额倒要看看谁敢冒充我们学校的。” “就中间这屋。小王,大刘,开门。” “哎,来了!” 一旁做记录的女警赶紧拉开屋门。 老王一个迈步,刚想仔细瞧,仔细问,到底是几年级的,只不过一抬头就看到一双扑朔的大眼睛,贴脸。 顿时心中一慌,似乎掩埋在深处的回忆又涌上心头,退后一步,朝几个人望去。 “王校,我们来看你来了。” 王加强一抓门把手,“哐叽”一声,把门又给合上。 脸上一垮,“哎呀,怎么,怎么没完了这不是,诶~~~~呀~~~~~” 半小时之后,所长室。 南关所金所长,拉着李乐的手笑道,“额说咋这么眼熟伲,老李家滴娃,长这么高了。” “金所好。” “叫叔,叫叔就成。你爸以前可给额帮了不少忙。额这刚从下面调回来,好长时间没见了,他可好?” “嘿,金叔,好,好滴狠!” 金所接着又和其他几个人,打了招呼。 这才对坐在一旁,一脸倦容,生无可恋的王加强说道,“王校,咱们铁一出人才哇,瞧瞧这一个个滴,多好,都好!” 老王一抹脸,无奈道,“金所,都问完了,这几个娃不算聚众。” “那可不。这算用于和犯罪行为做斗争。”金所书说道,“也怨那几个小子倒霉。不知道从哪学会的上网,在聊天室和人呛起来,就要从网上转移到线下,玩什么真实,还以为是以前呢。” “回头,我们肯定严加处理。” “那行,这几个我带走了。” “没问题!” 。。。。。。 “啊,橘座,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一群人从派出所出来,一路跟着王加强回了学校。 刚进办公室,瞧见橘座的马闯就喊道。 “这里可不敢来,不安全知道不?” “马闯,放下猫,坐那去。” “哦。” 几人自己服务自己,倒茶的倒茶,喝水的喝水。 王加强指指齐秀秀,“秀秀,你怎么又和这仨搅和在一起。” 齐秀秀不说话,只是笑。 “哎,行了,行了,都毕业了,都大了,额也管不了你们了。”王家强叹口气,一直搓着后脑勺,这该死的发际线,又得往后挪002公分。 “哪能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田宇拍着马屁。 “那也不见你来看望为父?” “啊,这不是忙,忙么,额暑假都没回来。” “一来,一来就给额找事。”老王接过马闯递过来的水,仔细看了看,这才喝了口。 “秀秀,你的文章额看了,额看不懂,就觉得挺好。” “田宇,去年大学生机器人大赛,你们第一是。” “马闯,你的优秀学员是怎么来滴?你们领导真是心大啊。” “陆小宁,你想出国深造,一篇国内期刊可不行,努力朝国外的冲一冲。” “张彬,你这,结婚” 几人听着,默不作声,心里,却响起了夏天的蝉鸣。 第345章 看上你的你看不上,你看上的人家有对象? 一般学生对于曾经教过自己的老师,在尊敬之上,还有一种隐隐的惧怕。只有在完全脱离教学关系后,这种惧怕或许才能消失。 但李乐这几个人,陆小宁或许有,其他人,上学时候就淡的很多。 现在面对这些老师们,更是自在。 虽然放学,但是王家强有规定,学校老师每天要写今日教学总结,字数不限,要言之有物,附加一项,和当月绩效挂钩。 所以李乐他们从老王那里来到教师办公室的时候,一群老师还都在奋笔疾书。 师生见面,自然分外香甜。 尤其是老师见到自己过往的得意门生来瞧自己,更是得意。 纷纷向其他年轻的,没教过这几位的同行,展示自己的教学成果。 “小王,这就是齐秀秀,咱们学校几十年,就出了这么一个,娃多好啊,怎么看上张彬的,哎。” “闯,军校里可不是咱们这花果山水帘洞,你惹出祸来,不把为师说出来就行了。” “哟,淼哇,这得有多高了?又长个儿了?” “田宇,你这,吃激素啦?看这一脸胡子,奔三了?现在知道当初为啥让总你站着上课了,减肥,保持身材,懂不懂?看看,现在就是最坏的结果” 忆往昔叹今朝的欢乐场景,让李乐似乎明白了曾敏说的,老师的虚荣心,是建立在学生身上的。 “刘老师。”瞧见刘老头,李乐很恭敬。 “最近文章做的如何?” “还成,得了些前辈的指导。” “哎呀,还是大学好哇,遇名师得以传道解惑,好好珍惜,正常人一辈子,也就这几年还能静下心来当个学生,认真读书,再往后,心态一变,琐事一多,就不纯粹,也难得了。” “嗯,我明白。” “你最后站的高度,很大一部分取决于你读书时的深度,是这个道理不?” 李乐笑笑,“是。” “刘老师,我这边有个小兄弟,没上过几天学,但是肯学,肯用功” “那有什么,来就是,又不需按课本。” 没有斟酌言语,没有端着架子,就那么轻松,平常的聊天。 李乐几人临走时,王加强派人送来两箱茶叶,自然是陆小宁的手笔。 不多,不贵,茉莉花。 打开来,室内顿时充溢清香。 。。。。。。 忙年,忙年,忙着过年。 饶是李乐家人少,规矩少,但也忙活起来。 今年李晋乔在阔别年夜饭近十年之后,再次出现,让付清梅老怀欣慰。 曾昭仪和万俟姗也回了长安,李乐用不想做两次团圆饭为由,给拉到了兴庆路的小院。 拿着菜刀,瞧着墙上贴着的,绞尽脑汁弄出的菜单,李乐一时感慨,自己小小年纪就撑起了两家的年饭,就问还有谁,还有谁! 好在,忙归忙,也就做饭的这一会儿,身边还有个小跟班儿。 不过,虽然手脚麻利,但就是有个偷吃的毛病。 刚一个转身,李乐余光就瞧见一只小手“嗖 ”的从码好的卤拼盘里捏了两片牛肉,再看时,小偷正一本正经的坐在小凳上剥着葱,只不过嘴里来回咕哝着。 吃吃,回头上桌看你还咋吃的下。 原本还有一位自告奋勇的,只不过刚才进堂屋找剪刀的时候,看到围在一起看电视包饺子的几人旁边沙发上,半躺着抱着一卷卫生纸,吸着鼻涕的老李同志。 李乐叹口气道,“爸,你这药吃了也不见效哇。” “没事,好多了,好多了,这都能闻见饺子馅了。” “你说你们几个,大冷天的,找个地方喝茶打牌嗑瓜子搓麻将,干什么不好,非要搞什么冰钓,舒服了,四个人三个感冒,还一个满嘴都是泡,大过年的只能看不能吃。”曾敏两手一捏,一个饺子成型。 “这不都怪老田,非说要试试他儿子孝敬的新钓竿,是,儿子?” “呵呵。”李乐低头找剪刀,心道,钓竿?我可别给自己找事了。 “要什么杆子,我那里有,前两年跟着院里的老师玩过几天,后来就扔那了。”略施粉黛,盘起头发,一身红色高领毛衣,显出腰身脖颈的万俟姗,擀着面皮,笑道。 “多大人了,还是孩子心性,不知冷暖的,冻一冻长个记性。”付清梅一伸手,“亲家,勺子给我用一下。” “哦,给。”递过勺子,捋着袖子的曾昭仪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端起一旁摆满包好的饺子的高粱杆盖帘,“亲家,这一盖帘放外面可行?” “行,李乐,别让你姥爷举着了,你带过去。” “哎。” 李乐接过盖帘,瞧了眼分工配合包饺子的几人,这不是,挺好的? 人本来就少,干嘛以前非要分开过? 看老太太对万俟姗的态度,似乎有相同的经历,聊起来,也颇为热情亲切。 “爸,要不煮碗姜汤你喝?” “成,额发发汗。” “放几根葱须子。”曾昭仪补充道。 进厨房,李乐问李春,“会煮姜汤?” “会啊。给三爷爷?” “对,你会弄就帮着煮一锅,放点葱须子。我把鱼收拾了。” 一根筷子给了鲤鱼人道,刮鳞开膛去内脏,一气呵成。 “叔,三奶带我去找程老师了。”李春递过一个小盆。 李乐接过来,“咋样?” “程老师说我基础差了点,不是很聪明咧。” “不聪明就多刷题,做的题多了,保证速度和正确率,考试也就没问题。” “我有多刷题,就还有不明白的。” “你呀,有时候,别较真,就那些题型和知识点,套步骤,注意陷阱,注意计算,知道怎么解题就行了,再深的东西,不是咱们琢磨的。” 李春眼睛瞄着一旁的芥末墩,想了想,“嗯,额明白咧。” “你明白啥?” “笨法子也能考好成绩。” “就是,这世上聪明人太多,肯下功夫的,少啊。哎,对了,这些天你们学校那个骑giant的,还找你不?” “找我干嘛?又不理他,这不就换目标了?” “嘿,这也不咋海枯石烂啊。”李乐把鱼肚子冲着龙头,滋水。 “男生不都这样,见一个爱一个,” “你个娃,懂个啥是爱哟。” “那不就是你对我一人好,我对你一人好,咱俩以后不分开?”眼瞧一旁灶上的锅开了,李春赶紧把火关了,一股子辛辣的葱姜味窜了出来,又换成小火,慢慢熬着。 “啊,也对,也对。”李乐琢磨着,所谓感情的本质不就是如此,只不过,哪有这么简单。 “叔,那天我在街上瞧见小陆叔和他女朋友了。” “是,没吵架?” “你咋不想人好呢?” “哈哈哈。” “你啥时候也找一个,人家不都说上大学不谈恋爱,等于白上么?你是不是那种看上你的你看不上,你看上的人家有对象?” 正给鱼切花刀的李乐手一抖,“你从哪听来的,一套一套的。” “这不都是顺口溜?”李春趁李乐低头,又捏了个炸丸子塞嘴里。 “哎,这是配菜,你别都给我吃咯。” 李春眼睛一弯,捂着嘴,“唔困户你。” “说啥?” “我看好你。” “行了,知道了。赶紧,姜汤差不多了,放勺子红糖,给你三爷送过去。” “哎,够了,够了,你想齁死他。” “过年了,甜点好哇。” 。。。。。。 李乐出品的年夜饭,煎炒烹炸,十二道菜,南北荟萃,鲁加淮扬加川陕,瞧着就是新派气象。 酒是万俟姗拿来的葵花茅台,李乐瞧着,心都碎了,这就又少了两瓶,回燕京无论如何要把剩下的要过来收好。 一碗姜汤下肚,李晋乔脑门子哗哗冒汗,进去擦了擦,出来时已经神清气爽,开始攥起了酒杯。 “你能喝?”曾敏瞧了眼。 “能,没吃头孢。” “少喝点。” “ok!”李晋乔比划着,拿起酒瓶,“爸,姗姨,倒上,倒上。” “嗯哼。” “啊,春儿,给你老奶奶倒饮料。” “李晋乔?” “哎,哎,这不说笑呢么,给您倒上。” 李春扒拉着一大瓶阔乐,眼巴巴瞅着倒杯子里黄澄澄的酒,吸了吸鼻子。 “咋,春儿,你也来点儿?” “啊,这么多就,就行。”李春手一伸,捏了个数。 一家人举杯,付清梅说,“辞旧迎新,喝好,吃好。” 曾昭仪,“亲家说的对!” “干杯!!” “哎,这白菜好吃啊,裹着麻酱,脆,甜。” “这虾仁里是咸蛋黄。” “啊,是。” “我说呢,和在羊城吃的味道一样。” “叔,这个叫啥?” “油爆双脆。” “好吃,好吃。” “爸,小乐手艺能开店了。” “也不看都跟谁学的。” 对众人对自己手艺的夸赞,李乐倒没觉得什么,只是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一起过年,心生感慨,也算,齐了。 第346章 叔,女的,女的! 阖家团圆,似乎已经成为春节气氛愈发淡漠之后,仅剩的赖以支撑的理由。 几千年积攒起来惯性,也不知道还能延续多久。 已经有人抱怨这个节日越来越没滋味,李乐却想说,那是你没见过十几年后大年初一异常安静的零点,没有满地的鞭炮皮,没有弥漫在空气中的硝烟味,人声鼎沸的“过年好”全都化作了v信上的表情包,聚餐时没有欢声笑语的嘘寒问暖,热切交流,只有低头摆弄手机的冷场和尴尬。 生活条件好了,吃得起,买得起,天天都是过年,所以年味淡了? 其实只不过是原有的生活节奏被彻底破坏,新的运作逻辑里,只有生存,没有生活。 今天上班,明天过年,谁高潮来的这么快? 奔波劳碌都需要躺平个几天才能回血,才刚恢复一点元气,发现假期又快过完了,准备又要回去当牛马了,能有个屁的气氛。 而我们之所以还能分清什么是淡,什么是浓,是因为小时候至少还有父母长辈给我们展示过,过年应该是什么样子,而轮到我们的时候,给下一代展示的全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或许几十年后,再没人知道过年应该是什么样子,到那时,也就没人来提问这种问题了。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珍惜眼前的时光。 老人笑,大人闹,孩子叽叽喳喳,吃菜喝酒,对着晚会节目评头论足,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年三十。 只不过,今年的鸡汤比过往来的更早些。 “我不下岗谁下岗!”电视里的一句话,让刚才还在笑着议论节目舞美有些呆板的众人,眼神有了变化。 没有感同身受,只当做一个梗,哈哈一乐。 可在有些人,无异于脊梁上被刮骨刀划拉几下。 李乐知道一定会风靡三省的一副鸡架一碗面的起源,知道以后遍布全国的口音因何而来。 看似轻松乐天的“苦情”,“高大全”的宣教,心灵鸡汤强调的“成功学”。 其实一经分析就漏洞百出,手段也很不高明。 正如前年那首“廉价和加了麻药的心灵鸡汤”,今天的也只是,“苦情和温情包裹着的拙劣说教”。 付清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指指李晋乔,“满上。” “您这” “我来。”曾敏拿起酒瓶给老太太斟满。 曾昭仪瞧见,没说话,捏着杯子往前一举,“亲家,敬您一个。” “来。” 又是一口见底,付清梅长舒口气,“放心,天塌不下来。” 万俟姗陪了一个,搁下杯子,笑了笑,随后从挂在椅背的衣兜里,掏出两个红包。 “来来来,过年必备,小孩子的开心一刻。” “李乐,这是你的,身体健康。” “春儿,这是你的,好好努力。” “呀,还有我的?”李春一愣。 “你年龄最小,辈分最晚,没李乐的,也不能没你的啊。”万俟姗大笑道。 李乐捏了捏红包,又瞧了瞧李春手里的。 “怪不得,我这有点薄。” “行了,有的拿就不错了。”曾敏也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李春,“春儿,这是三爷和三奶的。收好啊。” 最后是付清梅的两个红包。 李乐拿在手上就知道,还是老规矩,一北。 “谢谢三奶三爷,谢谢太奶。”李春抓着红包,满脸喜色。 “谢谢就行了?不得磕一个?” “啊,是吗?”李春站起身,预备。 被付清梅给瞪了回去,“咱们家没这规矩。” “哦。”春儿想了想,捏起酒杯,“那我敬爷爷奶奶,太奶,太爷。” 一仰脖,干了。 “哎呦,真干啊,抿抿味儿就成了,赶紧吃个菜。” 万俟姗夹了块猪蹄,曾昭仪夹了块鱼肚,都放到了李春儿面前的小碗里。 李春摇摇头,笑道,“没事儿,甜丝丝的,挺好喝的。” “嘿,又一个哈。哈哈哈!”李晋乔一乐,问付清梅,“妈,这算随了您,喝酒当喝水。”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女子,也得大气。” “嗯,春儿,再来点?”李晋乔问道。 “那,那就来这么,不,这么多?”李春咬着嘴唇,想了想,手指头在杯子上划拉一下,又觉得不好,再往下来了点儿。 一番闹腾,餐桌上的气氛又回来。 万俟姗瞧了李春好几眼,这才问道,“春儿,以后考大学,准备去哪儿?” “我还没想好呢?我读书不聪明的。” “要那么聪明干什么?有的专业,要的都是不聪明的。要不,你以后学考古?” “啊?” “小乐看着是不成了,家里总得有一个,是,曾老师?” “亲家还没说话呢,到时候让孩子自己选。”曾昭仪又端起酒杯,和付清梅碰了一个,“您说,是。” “现在看,家里不指着春儿挣钱,到时候,随她自己意愿。”老太太滋溜一口,笑笑。 酒好,还有人陪,今天开心啊。 “要是有意向,西北大学就不错,在长安,离家近,分数合适,对本省的学生,还有照顾。本科完了就”万俟姗扭头,”哎,曾老师,要不回去我给院里申请,带研究生?” “你不是不带了么?”曾昭仪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么。” 付清梅说道,“亲家,娃有那个能力,怎么都好说,要不,且看着?” 李春并不知道,已经有人开始给她设计未来的道路,还在低头和猪蹄较劲。 过了十点半,不约而同的,家里的电话和几个人的手机铃声响起。 李晋乔最忙,曾敏最少,李乐,两个手机倒腾着。 寝室的几个逆子,马闯他们,学校里的辅导员,班主任,到董泰小雅,甚至还有萍江的宋局,林县长。 “我去里屋,给燕京的几个老爷子拜年,你帮我拿一下,有电话你接一哈。” 李乐把翻盖子的诺基亚递给李春。 “哦。” “老爷子,新年好,我在长安还能去哪,开学,我回去给您弄,您自己别动” “黄爷爷,是我,啊,您那边好多人,说啥?听不见,哦,画幅吃胡萝卜的兔子呗,那不行” “马主任,我李乐,新年快乐。嗯嗯,那我方便给费老师拜年不?行,那就明天一早。” 这屋里,几人瞧见李乐打着电话在里面围着桌子转圈圈。 “这电话不比你少啊。”曾敏冲李晋乔说道。 “嗯,以后,也是个交游广阔的。” “可别像你,啥人都有你电话。” “他精着呢,没看见是双枪将?” “叔,电话,来电话了!!”李春举起手机,冲李乐喊道。 “你先接,我这就说完。” “哎,喂?你好,这是李乐的手机,他马上过来,请稍等”李春接了,只不过说完又举起来,喊道,“叔,女的,女的!!” “咋?” “说话听不懂。” “说啥听不懂?”万俟姗探过头问道。 “安宁哈赛哟?” 第347章 吾有上中下三策,你,想听哪个? “安宁哈赛哟?” 其他人还没反应,正等着儿子给倒酒的付清梅眼睛一亮,扭头看了眼正在打电话的李乐,伸手,“电话给我,我来说。” “哦。” 老太太接过电话,“安宁嗨撒哟,一拿给哈拉不尼一米哒。(你好,我是李乐奶奶)” “倷,赛还艾噗玛尼帕的塞。(是,新年多福)” “” 曾敏没明白,老太太怎么用车轱辘话开始和人聊起来,“啥意思?” “估计是小乐的什么南高丽朋友。”万俟姗解释道。 李晋乔旁边说了句,“怪不得,妈肯定会说那边的话,几十年还没忘。” “那可不,你也不想想老太太的记性。”曾敏回道。 “哟保,重巴其面!给无阿噗no哈姆!缴枪不杀,哈哈哈!”李晋乔摆出一个短枪的姿势,嚷道。 “ 奇袭白虎团看多了?” “那是,浑身是胆斗志昂,出敌不意从天降,定教它白虎团马翻人仰~~~~~” 李晋乔哼哼完,李春很给面子的鼓掌。 “没发现什么问题么?”万俟姗忽然说道。 “咋?” “女孩,外国人,大过节的,半夜,给李乐打电话,想啥?” “嘶~~~” “噫~~~” 李晋乔两口子对视一眼,点点头。 挂上给姜小军的电话,李乐从里屋出来,“春儿,电话呢?” “那儿!”李春一指付清梅。 李乐挠挠头,倒是忘了这茬。 瞧见李乐,老太太冲着手机嘀咕一句,又递过去,“给,慢慢聊。” “喂,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啊,春节快乐,倒是忘了你们也过年三十”接过电话,说着说着又进去了。 “咋办?又听不懂。”李晋乔问老太太,“妈,您刚才说滴啥?” 付清梅白了李晋乔一眼,没理他,扭头问曾昭仪,“亲家,差不多了,咱们下饺子?” “对,下饺子。” 。。。。。。 里屋,李乐靠在窗边的书桌旁,撩着帘子看外面不时升腾起的烟花。 手机里传出有点软糯的女声,“我们这里也过春节的,贴春联,拜年,祭祖,吃团圆饭。” “哦,我还以为你们只过圣诞节和元旦呢,有红,呃,白包?” “有啊,没结婚的,都有长辈给的。你呢?” “一北!” “什么?” “一百块钱。” “这么少?” “你以为和你们这些资本家的少爷小姐一样,过年都收房子汽车游艇的?” “你是不是电影电视剧看了之后,有什么误解?” “那就是电影还谦虚了?”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乐换了个姿势,脚尖一踮,顺势坐在了书桌角上。窗外烟花的光,映在脸上,变换着颜色。 “你奶奶会说我们的话,很意外,就是有点像北边的口音。” “没什么意外,她还去过你们那呢。” “她是我们的同胞?” “你想多了,她是坐坦克过去的。”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们应该向前看。” “也许。我们讨厌的是虚假和带有歧义的宣传,以及别有用心的上层目的,当然,还有忘恩负义的政客。但是于老百姓来说,一样要为了生活焦头烂额,一样会去为了生计奔波。吃饭穿衣,养家糊口,大家本质上都一样。” “个体不能代表群体,群体也不能代表个人。普通人,人生百样,却大同小异。” “哈,你也学唯物主义辩证法?希望你能要求进步,改造思想,脱胎换骨,彻底脱离那个旧式家庭。”李乐又开始扯淡。 “你在说什么?” “啊,没啥。” 又是一颗烟花升起,高空中炸开后,现出雏菊一样的花来。 “说说,大过年的国际长途可不便宜,有事儿?” “咨询。” “收费。十分钟五百刀。” “可以。” “计时开始。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 “停,你在说什么?”电话那头打断道。 “来段三国,先把一个五百刀挣了再说,还有定场诗听不听?”李乐脸皮多厚。 “你就这么缺钱?” “还行,但也得看和谁比不是?算了,你说。我听着,当精神垃圾桶,不是什么好活。” 李乐嘚完,手机那头停了一会儿,才听到那个刚还挺软糯的女声变的坚硬了许多。 “我摊牌了。” “不是早就摊牌了么?招数还不管用,这次换了什么?别告诉我还是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 “不是,我是和他摊牌了。” 李乐愣了一下,谁?西八男?这剧本换了? “你说的对,不能门当户对,而要在一起,要么一方拉低认知,要么一方努力的提升。但是,这两个前提,现在看,都不具备,以后更难。” “你肯定不能,那就是问题出在他那儿?你做了什么,或者说他做了什么?” 对面像是在回忆,言语中又有着一丝无奈,“一个英语补习班,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他所需要的,只是在三个月内,记住2500个单词,通过一场大学一年级水平的考试。” “嗯,对有些人是很简单。这算什么?测试?” “本来没有,只是公司安排的一项员工提升计划。但是,我私下里找了最好的老师单独辅导,我每天都会帮他纠正口音,练习对话。” “结果呢?”李乐量活技术一流,捧哏见缝插针,顺畅自然。 “46分。” “满分五十?不错啊。” “一北。”怪腔怪调。 “阿西,别学我说话。”李乐换了条腿耷拉下来,“或许没有学习的天赋?” 电话那头忽然一阵冷笑,“下了班饮酒聚会唱歌,每天打游戏,然后说谎去参加辅导,偷偷跑去打球,让辅导老师等了一个小时的学习天赋?” 哈,李乐这下倒是明白了,西八男,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狗屁的员工提升计划,这,未免没有大小姐一番抗争的妥协之后,另一个老李同志的操作。 天下道理一样,老奸巨猾的不会不明白。 一个小手段,用以称心。以往你可以百般借口,怨天尤人,可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这种家庭,亲情的底线之上,哪来多少温情脉脉,倒是遍地套路。 “你不会就因为这一件事,就放弃了,毕竟,感情,对。”李乐把手机换了一边耳朵。 “如果禁不住诱惑呢?” 嚯,好家伙,西八哥,家花没有野花香?你这还没上了高枝儿呢,怎么也得等等,就南高丽那环境,以后不是予取予求? 再说,大小姐难道没让你摸摸小手,亲亲小嘴?虽说瘦了点,可这条件,至于? “所以,通过几件事,认清一个人?”李乐挠着下巴,回了句。 “算是。” “我们有句老话,宁破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万一呢,万一还有余地呢,或者说,为了熊掌,臭鱼也能忍忍,无非以后的代价大了些。” “不,没有了。”听筒里一阵悠长呼吸声,“就像你说的,爱情是一场博弈,不分伯仲,势均力敌,才能长此以往地相依相息。现在看,是一方放弃了承诺,也没有提升的意愿。而且,本就没有什么鱼和熊掌。” “这不是我说的,是夏洛蒂·勃朗,简爱。” 李乐嘴上回着,心里却想,果然,这又是一个钻牛角尖的。 或许上一世,自己知道的,这位大小姐只是将那点小心思作为感情的衍生品,说白了,还是有些恋爱脑。只不过在感情破灭之后,才将那份注定不可能的心思展露了出来,让人有了过度解读。 嘴硬啊,不过避开了一坨臭鱼烂虾,总是好的。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也不是,我是想”那边又安静了几秒,“我是想,如果从朋友的角度,以后的选择?” “朋友?凭什么?你我,国家不同,经历不同,性别不同,这就杜绝了大部分成为朋友的可能。” “难道不是么?你不像其他人一样迎合,甚至还有些骨子里的优越感。” 噫~~~~~~这位大姐,别说的像我cpu了你一样。 窗外一群孩子闹腾着跑过去,脚步声,啪啪作响。李乐掀着帘子瞧了眼,“好,好,你方单方面承认,我方可不予置评。” “不过,看在你有可能赖账的咨询费的份上,吾有上中下三策,你,想听哪个?” 第348章 姓李?靠倒腾大米起家的? 作为上一世,浸淫职场十数载的老炮,李乐最大的修炼成果,是知道如何在一堆麻烦中找到出路,把自己摘出去。 其中一条原则就是给领导做选择题。 上策是问题最优解,高风险+高收益,适合穷途末路之时孤注一掷。 中策是结合实际后的妥协,既有一定难度和风险,也有比较明显的利益和收获,但基本上在可控制和可承受的范围内。 下策是最不费力但效果也最差的策略,低风险+低收益,适合家大业大之辈稳扎稳打。 激进,稳妥,保守。推荐配置,最低配置,总归有一款适合您,但你非要这么做,请先看一下这个免责协议。出了事,别说我没提醒您,锅我是不会背的。 李富贞哪里见过这种集合了千年智慧的花招,思考一番之后,问道,“都有什么?” 李乐掰起了手指头,“上策,投靠你爹背后的势力,也就是丑国,联络外部财团势力,得到他们的扶持,摆开架势和你爹还有你哥干,精神毁灭也好,肉体毁灭也罢,拼个你死我活。” “成了,拿下你们家这一亩三分地的控制权。败了,孤苦伶仃,郁郁寡欢过完下半辈子。” “只不过这中间,所谓什么亲情,爱情,都是无用的东西,只有财富和权力,才是唯一的目的。” “想想你爹当年和你大爷,还有你二大爷他们是怎么做的,你就明白了。” 这么一说,李富贞突然想起自己那个只有依稀印象,家里对死因讳莫如深的二伯,还有百病缠身的大伯,心头有些发冷。 “我哥虽然能力不行,但是” “别但是了,就你这种还有些恋爱脑袋的体质,如果没有遇到什么大的变故,根本不可能换个性子,不是谁都能拿到武则天的剧本。哎,你知道武则天是谁么?” “呃,知道一些,不多。” “那你就去找资料看。看完之后,你大可试试,就你家那点产业,有她三成的功力,小case。”李乐又笑道,“而且,你别忘了,你还要对抗的就是你们国家的社会环境和强大的传统,有过女子当家掌权的么?尤其是你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情况下。” 那边又是一阵思索 ,“那,还有呢?” “下策就是,老老实实听你爹的安排,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政商学军,总有一款适合你。” “想想你的那些姑姑们,相夫教子,夫唱妇随,有爱情最好,没有,也没什么,生活闲适,锦衣玉食。美美容,喝喝咖啡,去大城市旅旅游。” “只要心态调整好,一辈子优哉游哉。不过,我听说你们那边儿媳妇不好当,还得早晨四五点就起来给全家做饭,你手艺怎么样,泡菜会做?” “你!” 听到电话那头有些气急的声音,李乐翘起了二郎腿,一手抓着脚脖子,来回晃悠着。 “我说错了?” “没有,但,也差不多。” “还是的么。不过,你甘心?堂堂sasung家的大小姐,嫁过去就伺候人,等着媳妇熬成婆,再欺负欺负儿媳妇?而你从家里拿到的,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股份,吃家族信托的收益?” “那你说中策呢,你刚才的一番话,不就是在为中策做铺垫的么?”那边轻笑。 “我可没说,这是你自己联想的,我只是在帮你分析利弊得失。谁知道你最后选什么,又或许你早已经有了筹划。” “说,中策是什么。” “分家不离家,从家里的产业里拿出一部分,好也罢,坏也罢,自己做大做强,让别人看到你的能力,然后等待时机,即便希望渺茫。但最后的结果再差,你还是个独立的个体,而不是成为谁家的媳妇,管家婆。” “如果我要说,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呢?” 李乐叹口气,“你这人,怎么这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吗?” “你什么意思?我是这样的么?” “你不是么?你想的,和我说的,主从关系就不一样,你是以摆脱、反抗既定的,作为家里联姻,勾连起你们那块地方政商家族关系网的棋子,以寻找真正爱情为主要目的,而我说的,是以发挥能力,实现个人价值为目的,一个是感性的冲动,一个是理性的选择。对立统一规律,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唯物辩证法,你得学习呀,同志。” 李乐说的,前几句还好,越到后面越扯淡。 似乎已经习惯了李乐这种夹枪带棒,带着刺的说话方式。李富贞明显情绪稳定了许多。 “那现在就面临一个问题。” “怎么样找到一个能让我父母满意,但是又不会让我沦为附庸的男人和婚姻。” 李乐点点头,“还行,挺聪明,不过这个,我是无能为力,慢慢找呗。” “慢不得了。” “啊,也是,你都奔三了,眼瞅着就要奔四,拖不了多久。” 李乐还想说什么,只不过瞧见门口已经有人装作拿东西,转悠了三四圈。 “ok,咨询结束,给了你选择和分析了主次矛盾,任务完成。我去吃饺子了,别赖账,一共十五分钟二十三秒,七百五十美刀。新年快乐!” “哎,等” 电话里传来长鸣,李富贞捏着话筒看了半天,等到有人敲门,说道,“大姑子,到时辰,该祭祖了。” “哦,好的,我这就来。” 看了眼门口,那个瘦削,一脸疲态的嫂子,李富贞忽然长舒口气,决不能,变成那副样子。 。。。。。。 “打这么长时间电话,你话费够不?”李晋乔瞧见李乐,赶忙问道。 “够,我原来里面有二百多的。” “聊滴啥,叽里咕噜的话,咱也听不懂。” “没啥,人家是发钱的财主。奖学金都是人家掏钱,这不得陪金主聊儿?” “真的?” “那还有假么。” “哎,是不是那天送楼下的那个?”万俟姗又接茬问了句。 “啊,您看错了,不是。”李乐坚决否认。 “我觉得是。” 行,行,看来,这八卦不八卦,和学问多少无关啊。 李春走到跟前,递给李乐一碗饺子,“叔,你外国话说的真厉害,额也就恁能听懂一两个单词和句子。” “你好好练,也能差不多,这东西就是个环境和下功夫的问题。”李乐接过碗瞧了眼,“这碗是芹菜肉还是三鲜馅儿的?” “芹菜肉的,你吃,锅里还有呢。” “春儿,前两天给你买的鞭炮呢?”咬了一口饺子,咸淡适中,自己的手艺,棒棒哒。 “在那边的储藏间里。” “吃完饺子,咱们放炮去。” “等会儿,我们也去。”曾敏拉着万俟姗,补充说明。 “成。哎哟。” “咋?” 瞧见李乐捂着腮帮子,餐桌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这是。”李乐从嘴里吐出一个五毛的硬币。 “呀,讨彩头,被吃到了?” “好事,好事,说明新年,小乐要好运连连。” “是,我放了七个,看看能不能都吃到。” “曾老师,这不是龙珠,集齐七个就能召唤神龙。” 李乐吃饺子小心了许多,生怕再硌着牙。 “叔,吃完了没?” “啊,吃完了,走走走,放炮去。” 瞧见李乐要走,付清梅叫住,“去,把棉袄穿上,别回头成了你爸那样子。” “哦。” 拿了棉衣,正拉着拉链,付清梅走到李乐耳边,悠悠的说道,“那姑娘是南高丽的?姓李?靠倒腾大米起家的?” 嚯,老太太,您这,这么快就套出底细来了? “啊,是。” “年龄倒是有点大了。” “她给您说了啥?” “没什么,去放炮。” 第349章 李厨子再次上岗 春节在家连吃两天剩饭,李乐和老李、曾老师,来了陆小宁的新家燎锅底。 一家三口,走亲戚朋友,若是子女有些特长的,总是会显摆显摆。 小时候是吟诗作对,唱歌跳舞, “格的格的格的格的格的格的,阿姨洗带路,格的格的格的格的格的格的,一休桑,一~~~~休桑!”(歌词这样,没办法) 这是李乐小时候的保留曲目,声情并茂,嗓音嘹亮。 甭管地上多脏,一开始总得起个范儿,盘腿坐地闭着眼,两根手指蘸着唾沫在太阳穴边上转着圈。 这时候想想,颇为羞耻。 再大了些,就开始比学习,你家95,我家100,你家班级第一,我家年级第一。拍卖一样,转着圈的往上加码。 要是自己娃学习不成的,也得从别的地方找补,体育好,画的一手好画,弹得一手好琴,拿过什么奖。 要是都不成,当时躲着不言语,回去之后看自家孩子,少不了劈头盖脸的来上几句,“看看那个谁谁谁!” 上大学比学校,工作了比收入,结婚了比亲家,总之,压抑不了这个秉性。 不过对于李田马陆这几家来说,彼此知根知底,搞这种实在没什么意思。 所以,李乐成了另一种显摆的牺牲品。 李晋乔介绍道,“李乐做饭好吃,我们家年夜饭都是他弄得。” “对,他做菜可好吃了,专门学过的一样。” “大厨,大厨!!” 马田陆三人一旁振臂高呼,强调补充。 老李的一句话,李乐被架到了厨房。 你是谁?你在哪?你要干什么? 重生爽文经典的开章三连问,似乎从案板上那只梭子蟹的小眼中显现了出来,李乐手起刀落,“咔哒”一声,“这就葱油了你。” 陆小宁的新家在枫叶苑,长安城,最早的一批别墅。 时下流行的欧美大杂烩风格,从田园的房顶,到地中海的门窗,再到包豪斯的外墙,没出过国的设计师,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胡乱的添加着各种元素。 不伦不类的同时,还能显出气势来,极不容易。 地方在高新区,这时候看起来还有些荒凉,但是安静,敞亮,旁边有水有沟,还有高尔夫球场。 前后有院,带车库,三层三百平,7室4厅3卫,一平1500。 这年头也没多少专业的室内设计,陆妈自然又找上了曾老师。 所谓一行通,行行通。 曾老师过来两趟,转了几圈,和陆妈聊了聊,手绘了几张效果图。就被陆妈交给装修公司,严令必须一比一还原。 说着容易,可苦了装修公司,比划着效果图或者说是概念图,一点点琢磨,变成施工图。工期也从预算的半年,变成了十个月。 虽说装修预算加了不少,但是最后的结果,倒成了这片别墅区里的样板间,一句句赞美声中,陆妈只觉得这钱花的舒心,值。 “你们几个别袖手旁观,能不能过来帮忙。” 马闯掰断一根黄瓜,递给田胖子一半,“能,我精神上支持你。” “别给我屁股。”田宇从马闯手里抢过另一截,“我行动上监督你。” “乐哥,我帮你,要干啥?”陆小宁站到李乐身边。 “看看人家小陆。”李乐一指旁边筐子里的蒜头,“你们仨蹲那边去扒蒜,回头我做蒜爆鱼要用。” “哎呦呵,厨子当出皇帝的感觉来了。”田胖子嘎吱嘎吱啃着黄瓜,一脸的猥琐。 “你敢不干?”马大姐把黄瓜屁股朝垃圾桶一扔。 “不敢,他真揍人。” “那你说个屁,麻雀抓蚤子。” “啥意思?” “过嘴瘾!干活,今天吃不吃的上饭,全靠乐哥撑着呢。” 三人趴餐桌上,化身扒蒜小妹。 眼瞅着李乐在里面开始颠勺,“噫!” “好!” “厉害!” “乐哥,威武!” 李乐扭头,“扒你们的蒜,干嘛呢?” “这不是语言上鼓励你呢么,噗!”马闯吐掉嘴里的蒜根。 “你恶不恶心?用牙的。”田宇皱着眉头。 “回头还得洗呢。噗!噗!”马闯冲李乐方向呶嘴,“瞧见没,这才是女孩子心里的完美男人。” “嗯”田胖子点点头,“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翻得了围墙,打得过流氓。” “上九天揽月。” “下五洋捉鳖。”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 “还看我乐哥。” “就是找不到对象!” “桀桀桀,完美!” 厨房这边在闹腾,四个爹按着高矮个儿,坐在后院台阶上,一人手里一个保温杯,抽着烟。 陆桐咂么一口杯子,“嘶~~~~~,老马,那个事儿,年后,你让陈盎抽时间来精工一趟,把手续给办了。” “成, 我回头给陈盎说一声。”马鸣回了句。 田爸挪了挪脚,“你说上面决心真这么大?” “嗯,前两年是严禁以部队名义经商,去年开完会,就开始要求现役不能担任任何公司的股东,职务。” “你不说,我不说,不就得了?” “那哪行,这都是漏洞。组织有漏洞,不能打胜仗,个人有漏洞,思想就容易出问题。小闯的股份,肯定不能挂她身上。” 李晋乔吐了个烟圈,“呋~~~,挂陈盎身上也一样,她反正退出现役了,也管不到她身上。” “哎,老陆,按现在时兴的说法,精工离ipo还有多远?” “早着呢,这才哪到哪。这两年主要是投入渠道开发和产品研发,上个月刚把建行的贷款还完,这个月又签了工行的,一睁眼都是债。生产线改造还没完,光靠手搓,有些跟不上趟。” “咋滴,又要盖工厂?” “这正琢磨呢,是在高新区,还是去鹏城。” 田爸一听,“鹏城?那么远?” “离家远,但是离产业群近啊,零配件,技术工人,运输的便利性,都比长安好的多。但是长安这边给的政策好哇,挂高科技的牌牌,三年免税,十年优惠,土地基本上算是白送,还有科研院所资源。” “那你可得算好,这一步算不到都是钱。不过,你要是真在鹏城那边盖厂,这边的大别墅可就享受不了咯。” 李晋乔笑道,“老陆就不能在那边买?” “那也得把小宁妈带着,要不然外面妖精多,不像咱们这山上,别给勾了去。” “别扯淡,额是那样滴人么?”陆桐把烟头扔进一旁的罐头盒里,伸了伸腿, “老田,要我说,老李,老马都有职务,不合适。可你真不在这旁边买一套?我去找开发商老板,再给降一点,不说多,省出个冰洗彩空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话说滴,要是钱够,我不买?” “田宇的卡上,这几年分红,我可心里有数呢。”陆桐手一指左边二层的一套,“四室两厅两卫的,200平,连装修家具,你顶多再添点。” 田爸摇摇头,“这钱是田宇的。” “你开口,他能不给?” “他要买,写他名,我和他妈来住一住行。但张嘴要,那就变味了。” “嘿,你倒是拎得清。” “多少家里的糟心事,不都是爹妈和孩子拎不清才弄出来了的?” 李晋乔一旁笑道,“瞧见没,这是个活的通透的。” 马鸣点点头,“咱们第一回当爹妈,可人家当儿女也是第一次,谁比谁有经验,且学着。来,抽烟,抽烟。” 几人刚点上,身后的门开,陈盎露出头,“哎哎哎,四位,吃饭了,赶紧过来帮忙摆桌子。” “抽完这根。” “嗯?” “哦,我先进去,你们继续。” 马鸣掐灭烟头,拿起保温杯,麻溜的进了屋。 李晋乔嘿嘿直乐,指着大门,“瞧见没,这哈怂,要我就,呃” 顺着手指,门上玻璃后面突然现出一双眼睛。 陆桐和田爸只觉面前飘过一团黑影,听到了门“哐”的一声,反应过来时,老李已经没了人影。 第350章 李乐的提醒 倒退个三十年,李乐估计会被冠以“乐厨子”的称号,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红白喜事,就会被塞上两瓶好酒一条烟,拉去掌勺。 一顿饭,五星好评,四家点赞,李乐知道自己这是彻底和厨房挂上了钩。 吃完饭,当妈的收拾,四个爹眼神一对,前后脚上了楼。 李乐几人钻进陆小宁的房间,摆弄电脑。 文理有别,李乐觉得和这三个敲着键盘,讨论代码底层逻辑,循环控制变量,宏定义常量以及书写规范风格,眼睛里满是“0”和“1”的,已经“渐行渐远”。 同样是仰望星空,你想到的是正雾卷暮色,星河浮霁,这几位想到的e=c2,量子,脉冲。 听他们在那噼里啪啦,李乐揉着脑门儿,出了房间。 相较于别墅这种叠加起来的空间,李乐更喜欢平面化一些的住处。 按照曾敏的话来说,这种新古典主义风格的装修,重点在于“形散神聚“的装饰搭配。 上下转了一圈,除了觉得好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么大面积,要是不雇人,靠自己打扫,那得干到猴年马月去。 二楼有一间书屋,进去一瞧,满书架没有老板们用来装逼,却从来不看一眼的二十四史,资治通鉴,几大名着。 反而是上至下,从从左至右,满满的电子技术类书籍、杂志、报刊,以及各种图纸。 随便抽出来一本,还能看到陆桐写的一些符号和公式。 可见工程师出身的陆桐,并没有因为做生意,少了关于各种技术应用的了解和学习。 书桌上摆着的一份标题是“电子商务网站”的项目说明书,吸引了李乐的目光。 捡起来翻看几页,倒是证实了李乐的猜想。 “看什么呢?”陆桐进来,瞧了瞧李乐手上,“怎么?有对这个大饼有兴趣?” “这个来找你,啥意思?” “一是想让我在网上开店,二是投石问路,看看有没有给他们投钱的可能。” 李乐点点头。 这时辰,眼镜马正在想尽办法提高注册用户人数,以期能够在粤省移动的即时通讯系统招标中,数据上做的好看些。不过春节之后,关系很硬的眼镜马都没有中标,心生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感慨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运营这个后来变成qq的项目。 而另一匹马,则揣着五十万,给手下员工画着“前程似锦,未来可期,吃香喝辣”的大饼,做起了电子商务网站。 “有兴趣没?”李乐问。 “还是那句话,没钱。”陆桐摇摇头,“这东西,如果没有国内大企业的支撑,最后会成为国际资本的目标。” “你不看好他们?” “没啊。这东西挺好,打通了批发商和供应链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简化了采购步骤和经销商环节,降低了成本。只不过现在还存在几个问题。” “结算和软硬件条件限制?”李乐想了想。 陆桐回道,“没错。一是线上交易的安全性怎么保证,二是现在网络和电脑的普及程度,三是这种模式的核心是提供的服务,商品数量,供应链厂家的数量。” “一种新型的商业模式的推广和教育,建立上两条线的信任。需要的是时间。但据我所知,他们手里,钱不多。” 李乐“嗯”了一声,“商业的本质不是互联网,互联网是为了解决商业发展问题的。” “这行业,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真想发展上去,还知道要踩着多少同行的尸体才能成功,小钱扔进去,可能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再说了,这网站,和那些门户网站不一样,提供的信息较为专业,不太好包装,上市变现。想盈利,需要契机和更换新的模式。” 陆桐笑道,“如果我赌性大一些,也许就考虑。但我是搞实业的,重资产,自己钱都不够用。这网站,顶多当做一个渠道,支持一下,开个账号。” 李乐琢磨琢磨,突然问陆桐,“叔,你想过没有,如果今后硬件,软件条件都具备了,这种线上商业模式大行其道,从厂商对厂商,对经销商,变成对个人,会产生什么影响不?” 原本只是进屋拿烟的陆桐在听到李乐的话后,站在柜子前,眼神变换了半天。 “最后,最后的话,基于价格优势和交易的便利性,实体商业经济会被压缩空间,人员,嘶~~~~” “以后,也就类似专卖垄断,大宗商品,或者干饭店这种现做现吃的生意,还能有点头绪,其他的零售批发实体,呵呵。”李乐笑了笑。 “那要是3c数码产品线上销售,那百信那边” “陆叔,这是大势所趋,要么你加入进去,提前把路占了,要么成为牺牲品。”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思。 “老陆,拿个烟,怎么去这么长时间,干嘛了?” 门外走廊传来李晋乔的声音,打断了还在推演的陆桐。 “哎,就来就来。” 陆桐伸手拍了拍李乐肩膀,“小乐,谢谢提醒。” “谢我干嘛?主要是您心思在另外一条赛道上,没放在这上面,您自己花点时间也能想明白。要么做取舍,要么提早规划,怎么利用这个大势。总比到时让其他明白人抢了先的好。” “嗯,我回去琢磨琢磨。”转瞬间,陆桐又是一笑,“不过,现在,三缺一,走,帮我参谋参谋。” 。。。。。。 春节时间比往年晚,过完节没几天,就到了开学的时候。 马闯又是第一个,临走时说了番豪言壮语,今年大庆之时,从城楼前走过队伍里,你们几个,要睁大双眼,仔细看女兵方队,我马闯肯定在头排。手一挥,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了车。 田宇本来要再晚上几天,但实在待不住,索性又和李乐一趟车,早点去学校,总比在家听唠叨强。 “喂,我下车了啊。”李乐推了推还在睡的呼哈的田胖子。 “啊,这就到了?” “躺着,你还得一天呢。” “走,走,人总有一天要学会长大。” “滚!” 出站口,李乐刚出来,就被一个人拉住了皮箱。 “你可来了,我等你半天了。” “我说让你等我电话。” “嗨,这不是让你感受感受首都人民的热情么。” “你车呢?” “那边儿,走,看看我新车咋样。” 李乐跟着哈吉宁,七拐八拐的走到一家招待所的小院儿。 “你咋把车放这里。” “广场那边随停随走,帽子差的严,一票就两百,被逮着,一天白干。”哈吉宁把李乐箱子塞进后座,“瞧瞧,咋样,新款桑塔纳。” “挺好,就是喝油大了些。” “嘿,别看喝油大,但是拉高价客户机会也多,里外找补找补,也就回来了。走,上车。” 李乐坐进副驾,仔细扣好安全带,稳稳地抓住把手,这才感到安心。 “丫至于么?这里不是昌平,哥们儿想快也得能快。” “算了,安全第一,保命要紧。” “嘁,走着!” 十分钟之后,罗圈胡同口,李乐捂着心口下了车,嘴里骂道,“你特么管这叫开的慢?” “够慢了,晚上还能快点,哥们儿现在有个雅号,你不知道。” “啥?” “贴地飞行小坦克!” 第351章 你特么,退钱!! 这次回来,没了下车的炸酱面。 楼上那两位,过完年,就去了甘省,说是要为化冻之后,大地湾遗址再次发掘进行前期准备。 收拾收拾,也懒得再下楼,两包康师傅,两根火腿肠,外加自家的两个卤蛋,烩了一锅。 一边听着电视里的点歌台,一边捧着锅吃了吸溜着。 为了创收,这两年大江南北的电视台都开始流行在新闻前,挑出半个或者一个小时,给那些交钱的人,放上一首tv,再打上几行大字,比如“祝某某和某某新婚快乐”,“祝谁谁谁生日快乐“,“”祝谁家乔迁之喜”这种,有署名的,也有不署名的,美其名曰点歌台。 像是另一种早期的承包空屏的弹幕,只不过得花钱,依照电视台等级不同,收费从几十到两三百不等。 要是有人给自己花钱点首歌,那家伙,相当有面子。 就像你正在家叫了外卖,吃着螺蛳粉,点开爱七一,追着一念关山,当宁远舟正要给任如意深情告白时候,忽然在宁远舟的嘴巴下面飘出一行字,“蛤蟆壳子村张二嘎想对靠山屯儿王翠花说,嫁给我,好嘛?”,你关了弹幕也没用,直接公屏输出。 这种面子,不比在外滩哪个大楼上弄个“xxx,i love you!”的大屏牛逼? 那年月,各种港台流行,土味金曲,好多都是通过这种方式,传遍大江南北。 结婚必点大花轿,纤夫的爱,升学必点明天会更好,生日必点365个祝福,表白点个爱情鸟。 老少咸宜,喜闻乐见。 后来还有“一人花钱,全程白嫖”的互动点播台,暑假里要是有个石油小巨佬掌握了遥控器,全城的娃都得高喊“老板牛逼,老板身体健康!” 李乐记得上辈子看了半个月的《假老练和风车车》,现在估摸着,当时点播的,应该是哪个火锅店家的少爷。 一锅方便面在“天不下雨天不刮风天上有太阳”的歌声里,很快见了底,刚端起锅要喝口汤,茶几上的手机一阵抽搐。 一抹嘴,“喂。” “李总,你回燕京了么?” “红姐,你在额家装监控了?” “撒?” “哦,没啥,额今天刚到,你几时从临潼回来滴?”李乐瞧了眼锅底,拎着去了卫生间。 “初三过完就回咧。你明天有时间?能来学校一趟?有个人来这里好几次了,说要找负责人。” “哗啦”一声,锅里的汤底子倒进了马桶。 “男的女的?干啥滴?” “男的。和我说了半天什么素质教育的东西,说的玄玄乎乎的,我也搞不懂。” “要是和咱们没什么关系,推了就是。” “我也想啊,不过这人挺执着的,来了好几天了,还说自己是燕大的,我想,要不你来聊聊?” “我们学校的?”李乐摁下马桶,“成,我后天回学校,明天上午过去,他能在?” “能,按他那劲头,他上午肯定来。” 挂上电话,李乐挠挠脑门儿,这能是谁?素质教育,这玩意儿在国内有市场? 算了,明天见了再说。 低头收拾着,准备去刷碗,电视里已经到了新闻,一个标着“信息产业部信息化推进司副司长”的男人,正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根据我国互联网基础设施的改造推进计划,今年下半年。adsl宽带将开始在国内商用市场推广,明年初将开放重点城市个人用户的接入申请将从根本上解决上网慢,上网难,上网贵的局面” 瞧着屏幕,李乐眨么眨么眼,嘀咕一句,“开城门了啊,妖魔神仙,都要出来喽。” 。。。。。。 一大早给小奥拓擦了擦身子,加加油,把座椅推到最后,李乐一脚油门到了蓝旗营。 刚关上车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哥!” “哟,回来了?” 回头就瞧见曹鹏和王伍,一人拎着几根油条,一人提溜着一大袋豆浆,站到身后。 “这都几点了?还没吃?” “今天这边上午没课,多睡了会儿。”曹鹏乐呵呵的,瞧着脸上也见了肉,眼神里原来带着的一丝的愁苦,消散了许多。 “行,我妈给你买的羽绒服,挺合身。”李乐又打量一眼。 “嘿嘿,暖和着捏。” “你奶咋样?” “好多了,吃了些新药,现在一天也不那么喘了。” “等会儿,跟我车走,去看看。” “哎。” “你啥时候来的?”李乐又问王伍。 “初五就回来了,这边还有课。你吃了没?”王伍举起手里的油条。 “刚出锅的?” “够够够,买的多。” 三人在教室没吃几口,小红就找了过来。 “刚在楼下看到你的车。” “一起吃点?” “不用,你吃完来办公室,那人来了。”小红一指走廊另一头。 李乐嘴里唔噜着,“这么早?” 小红叹口气,“谁说不是呢?哎,也是够轴的。” “行,我很快的。” 等小红咯噔咯噔走了,王伍问了句,“谁啊?” “一个搞什么素质教育的,来了好几天了,小红搞不懂他什么意思,你没见过?” “搞素质教育的?”王伍皱着眉头,想了想,“你说那个人啊。” 李乐一愣,“你认识?” 王伍摇摇头,“不认知,就是这两天上完课,在办公室门口看到过两回,我还以为是来找小红的呢。” “不过我对这人有印象,学校宣传栏,你照片的最左边那一张,应该是他。” “哪个系的?” “政管系的,和你一样,你是燕京市三好学生,他是学校十佳青年志愿者。” “叫啥?” “叫啥忘了,和你本家。” “行,回头我看看,这人的素质教育,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鹏,豆浆放糖没?没放糖喝的多没意思。” 。。。。。。 李永鑫坐在一间挂着“校长兼总经理”牌子办公室里,不自觉的,又往暖气片这边靠了靠。 想到单薄的棉衣里,那件从高中穿到大四,母亲手织的毛衣,早已经磨得光滑发亮,听人家说用醋泡一泡就能恢复原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行,抬手,把棉衣领口向上拉了拉,遮一遮,人家老总看见,总归不好。 裤子还是夏天的面料,冷是冷了点,但出来见人,怎么也不能穿那条绿军裤。 感到热气从脚尖慢慢传到耳垂,李永鑫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打量着这间办公室,干净,字面意义上的干净。 办公桌上除了一部电话,什么都没有,文件柜里也是空的,甚至连窗帘都没装。一眼就看到大街上来回穿梭的车流。 这,是个什么情况? 打听了许多人,好像都不知道这里的校长是谁。 只知道最近这半年来,这个培训机构,很火。 除了层出不穷,新意十足的招生推广宣传,还有就是非常高的教学质量和严格的教学制度。 清北的学霸当老师,既是噱头,也是实力。 五十分进到这里,两个月就能提高到八十分的口口相传,让家长们趋之若鹜。 还有什么末位淘汰和奖学金的规定,连续两次测验后10,退款走人,前几名的,奖学金都是一百两百的给,有学生甚至把学费又挣了回去。 能想出这种法子的,得是个什么样人?也不知道好不好说话,会不会像前几家一样,看了自己的方案之后,石沉大海。 正胡思乱想着,一阵脚步由远及近。 小红一推门,冲慌忙起身的李永鑫示意道,“这是我们李总。” 瞧见跟着进门的圆寸脑袋,李永鑫一阵恍惚,这人,不是最近在学校很出名的那个,李乐? 而李乐一见这人,也是眼皮直跳,“你是?” “啊,李总,你好,我叫李永鑫。” 李乐伸出手,心道,你特么,退钱!! 第352章 我,很感兴趣 李乐看到这张脸,就想起自己上辈子曾经执着过的公考。 第一次倒在笔试,第二次,面试进门,“各位狗官上午好。” “我是一号考官。” “我是三号考生,我叫李淼。” “出去,下一个!” 来年再战,还是那个考场。 “公园开放,人太多,怎么管理?” “各位考官,我认为,国务院开放,是一件政务透明的举措,能够所以” 每次考试,都会在眼前这个“本家”创办的中工教育交钱上课。 尤其第三次,承诺的考不上就退款,天底下还有这等美事?一狠心,刷爆了信用卡,凑了两万两千八,结果只退了个零头,剩下的就是一张收据合同和遥遥无期的讨债路。 姓李的,你知道我为了还信用卡,那一年是怎么过得么? 往事一经抬起,哀愁便走上心底。 不过,再瞧瞧面前这位经过努力掩饰,但依旧显出拮据的打扮,李乐心里一叹,此一时彼一时,人心难测,谁知道这人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堆起人畜无害的笑意,“你好,我是李乐。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我这里有一个关于大学生自主创业的项目,希望能和贵校” “先坐,先坐,呵呵。” “是,是。” 两人办公桌前,一里一外坐了。 李永鑫缓口气,刚想张嘴,就听到李乐说道,“我应该叫你学长,师兄?” “呃,同学,校友。” “你认识我?” “是。” 李永鑫抬起眼皮,看了眼圆寸脑袋,可不,哪个学生被学校当做典型,连篇累牍的宣传两个月,即便没见过真人,名字和事迹总是听说过的。 不过,开培训机构这种事情,倒是从未听说。 “那你还紧张什么。” 李乐指了指李永鑫,用力抓着书包,已经泛白的拳头。 “就当闲聊。红姐,麻烦倒两杯茶水过来。” 等小红关上门,李乐笑道,“那么,师兄,请说出你的骗,啊,梦想。” 这两年,因为几篇被古早“公知”们转述的比尔盖茨的故事,在经过各种鸡汤学大师们听懂掌声的加工,引发了一股席卷了大学校园的自主创业的浪潮。 一张张商业计划书,构画出一个个无比灿烂的市场前景。学生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仿佛一夜间找到了成功的捷径。 张嘴融资,闭嘴a轮。 香车游艇,如花美眷,仿佛踮踮脚就能够到。 可他们哪里知道,这只是一场极为成功的商业营销案例。 背后诸如父亲是着名律师,母亲是华盛顿大学董事,银行系统的董事以及国际联合劝募协会的主席,外祖父曾任国家银行行长。 第一笔三百多万的收入,是其父亲利用官司走的后门这种幕后,被别有用心的隐藏了起来。 李永鑫就是这样一个,他放弃了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邀请,义无反顾地开始了他的“我的世界我做主”之路。 在李乐循循善诱的目光鼓励下,李永鑫渡过了一开始的紧张和面对学弟的尴尬,从口齿不清,磕磕绊绊逐渐过渡到一种自我催眠下的侃侃而谈。 “我的理念是向大学生提供从入学到毕业,全程、全方位服务。” “为学生提供智力服务,也可以称为素质教育,不是简单的用一些秘法来提升所谓应试技巧,而是真正强调对人根本素质和能力的提高” “重点是学习技巧,心理,方法论,比如” 李乐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腮,一手敲着桌面,听着眼前这位的构想。 他突然发现,有些人好像天生就善于画饼,圆,大。香,带着蛊惑迷幻的功能。 他们善于先把自己灌醉,然后用酒气熏染四周的人。 有人,会被这种味道吸引,聚集在其四周,行为逐渐宗教化,思想逐渐同质化。 而在有的人看来,这就是一种理论大于实际,务虚大于务实的嘴把式。 他们的成功,小部分在于自身的才学,而更多的,则是风口之上找到了正确的起飞姿势。 如果不是为了更好的观察李永鑫的现今的思想状态,李乐早就想问,你他娘滴是怎么想起把一个考公赛道明星机构,变成一个玩资金周转的金融公司的? 不过包退不是罪过,罪过的是那种利用人们投机心理的不负责任。 不过包退的协议班迅速扩大的市场规模,带来的大笔现金流占到公司总收入的近80,而这些钱开辟新市场,另一部分则用于投资理财、地产的额外创收。 一家披着考公的外皮,寄希望收益于资本市场,但内核建立在庞氏骗局之上的机构,你到底是政管专业,还是金融专业的? 我的两万两千八,我那吃糠咽菜的一年时光,你拿什么赔? “我的计划书里,已经描述了对未来素质教育市场” 李乐突然伸手打断,“差不多了,师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所说的这些,落地在哪里,以什么方式来体现。” “呃” “咱们直接点,靠你的这个方案计划,怎么能挣到钱?” 李永鑫有些被强行打断的意犹未尽,我这还有三千二百字的下文呢。 不过还是欠了欠身,“是这样的,前期,我准备以演讲团的形式来积累资金和知名度。” “演讲团?”李乐皱起眉头。 “对。”李永鑫舔了舔舌头,“我准备和我的合伙人,也就是我的同学,利用我们当初考上燕大的学习经验,和学习技巧,在全国来一场巡讲,将燕大的智力优势进行包装和推广。” “高考经验报告会,收门票那种?” “啊,形式的一种,最核心的还是把学习技巧传播下去,帮助学生们提升。” 艹,原来特么的根子在你这儿。 李乐忽然明白这位的手法了,从本质上就是个极度务虚的思路。怪不得后期会喜欢上玩金钱游戏。 高考状元报告团,看书的各位有没有熟悉的,一两百块一张门票,一场千把人,听一场高考状元们的吹牛逼大会。 所谓经验,技巧,那些天上神仙们的学习方法经验,有几个能用的上的,更何况,这里面差了多少水分鸡汤,谁知道? 李乐心说,曹鹏就在隔壁,你让他来,给一群还靠死记硬背的娃娃们不因材施教,区别对待,不讲具体的解题思路,路径,公式定理,而讲学些方法?天赋呢?说不说,说他背一篇文章的时间,是普通学生的四分之一? 让马大姐来说说,怎么二十分钟做完一张高考化学卷子,还能满分? 利用家长和学生们的焦虑和认知误差,搞搞噱头,几十万就这么来了,第一桶金,呵呵。 李乐盯着桌上,那份简陋的,订书机钉装的计划方案半天。 就在李永鑫以为李乐又会和前几家一样,说出那句我们考虑考虑的话时。 李乐抬起头,露出猫唇特有的微笑。 “除了这个巡回演讲,你后续的落地方案还有什么呢?我,很感兴趣。” 第353章 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方案? 感兴趣,其实是李乐想知道方案里,对于变现的方式还有哪些。 又耐心听了一长段介绍,李乐终于明白李永鑫所谓的“素质教育”是个什么玩意儿。 除了刚才那种高考状元巡讲团之外,还有打着各种旗号进校园的培训,讲座。 比如,感恩教育。跪地叫爸,磕头叫妈,哭天叫地给洗脚的那种。 各种煽情故事,激昂慷慨的演讲,外加感人心脾的音乐氛围,一同塑造出来的类似什么邪教仪式,或是传销窝点的催泪场景。 学生抱着家长泪如雨下,发誓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爹妈觉得自家宝贝终于长大了,老怀甚慰。 最后,趁着这种群情激昂的情绪,现场售书收oney,一场几万块,轻松惬意。 半小时的洗脑教育,裹着温情外衣的营销活动,学校和机构都有钱赚,学生和家长,经历一场情绪过山车,之后是外甥打灯笼。 李乐琢磨着,这要是能拉到让全国观众大过年都跟着掉眼泪的倪阿姨来,那得多火爆。 当然,还不止这些,包括但不限于,知名作家讲座,高考出题人培训,教育专家演讲,还有针对企业培训的“听懂掌声”,等等。 收门票,卖书,卖课。 你特么怎么不去干传销?你这也叫素质教育? 也不知道第一次被人坑了的创业失败,对于你来说,是福是祸。 李乐看了看对面神情忐忑,端着茶杯掩饰紧张的李永鑫。又瞧了瞧这位一身的寒酸打扮。 想到这人以后会遇到的“冰”与“火”,李乐还是觉得虽然顶着“燕大优秀毕业生”的名头,但其本质上还是草莽出身。 草莽出身的人,要么极度保守,要么做事总带着赌性,而他恰恰是赌性异常强的那种。 拿全部身家赌“公考培训”,为了上市签对赌协议,赌“不过包退”的“协议班”在带来大量资金的同时,不会暴雷崩盘,赌房地产市场会持续坚挺。 口罩,双减,学费p,房地产政策,流程黑天鹅,从一开始的步步生花,到最后的脚脚踩坑。 顺势而起,逆势而亡。 穷怕了三个字,带来的赌性和贪婪,让多少人在享受高光之后,又在一片唾骂声中退场。 “走,请你吃饭。”李乐抬手,看了看表。 “这个,这个,不好。”李永鑫有些诧异。 “这有什么,边吃边聊。” 李乐起身,黑色高领毛衣下,壮硕的体格,让天生敏感的李永鑫感到一股压力袭来。 并拢的脚尖又往后缩了缩。 “今天冷了点,旁边有一家羊蝎子火锅,味道不错。”李乐拿起椅背上的赫利肯棉服,扭头看了眼,“哎,还坐着干什么。” “哦,好。” 跟在李乐身后,李永鑫这才稍稍松口气。 自己从去年底计划成型,到现在跑了这么多家,似乎只有这里才有了那么点希望的味道。 但是,这人。 在燕大四年,见过各种出挑的人物和妖物太多,对最近已经成了学校每每拿出来,往脸上贴金的李乐能够出现在这里,最初的惊讶之后,又当成了理所当然。 没有给人那种孤高冷傲的距离感,反而在一副笑容里,感受到了无关外表衣着的尊重。 只不过,那种仿佛能穿透自己过往的眼神,到底是什么缘故?咱俩,之前好像不认识。我骗你钱了? 算了,可能自己理解错了。李永鑫摇摇头。 。。。。。。 看到桌子上热气腾腾一锅羊蝎子,几样炒菜。李永鑫咽了咽口水,这种,自己多长时间没吃过了? 食堂里的咸菜和粥,已经成了自己三餐的常态,偶尔有些额外的收入,也都算化做了学费。 幼年家贫到青年家贫,是挥之不去的噩梦,所以对财富的渴望,让他对创业发财,而不是按部就班的上班领薪,更加的狂热和急迫。 看到李永鑫尽力遮掩着情绪,李乐笑笑,把筷子递过去。 “啊,谢谢!” “客气个啥,开动!” 餐桌上的互动,是拉近陌生人之间距离最好的途径之一。 一番学校熟悉话题的讨论之后,李乐拿起餐巾纸,擦了擦手,“昌平园的那个黑卖部,你们当时也给上面反映过?” “可不是,一盒牙膏比外面贵了三成出去,这要是省下来,相当于一年多出两盒。”李永鑫用筷子在骨头缝里扒拉着。 “哈哈,你是这么算的?” “可不,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终于从骨头缝里扒拉出一块碎肉,李永鑫夹进了嘴里。 “不至于,不至于,回头再要一锅就是。” “这” “吃你的。” “谢谢!” “嗨,又客气。”李乐抬手,叫过服务员,“加一份。” “得嘞,稍待!” 看着服务员转身,李乐扭头问道,“师兄,你怎么想到这些的?” “就是,做其他生意,要么有本钱,要么有人脉,我都没有,能想到的,只有智力。” 呵呵,智力?靠嘴啊。李乐点点头,“那你怎么想起找到我这里的?虽说都是做教育,但一个是素质教育,一个是学科教育。两者看似双轨并行,实则是对抗折叠。” 李永鑫放下筷子,双手叠在桌前,“我觉得,既然都是做教育,无论如何,对素质教育的理解,要比其他行业的人,来的更深入。” “只要有了理解,那么对素质教育的前景,就能看得到。所以,我的合作方向,首先就选择了校外学科培训机构。” “但实话说,我在你的计划和方案里,并没有看到什么前景,却看到两个字。” 李永鑫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两个字,圈钱!” “最起码,在没有看到你后续的落地项目之前,这所有的活动和行为,其实本质上都是在圈钱。” “你要是想拉到投资,在除了这些所谓演讲,讲座之外,加上诸如艺术,体育,智力开发,语言,科学,社会实践这些项目,才能算是有了一个框架。” “而这些项目里,你又想深入哪一项?美术,舞蹈?外语?还是电脑编程?这里的哪一项,都不是你那几张纸的计划方案就能够说的明白的。大环境如何,市场的趋势在哪里,有没有政策的指引,客户画像的分析,等等等等,都是一片空白。” “说白了,你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其实想吸引的,不是真正想做素质教育的投资人,而是能一起圈钱的机构或者说是,团伙。” “你方向就错了,应该找那些有资源,有大型讲座经验的咨询公司,培训管理公司,甚至是跑单帮的书商,而不是我这种有实际课程内容的学科培训机构。” 一番话,让还沉浸在如何说服李乐的臆想中的李永鑫,仿佛数九寒天,从头到下浇了盆冷水。 两只手,扣着桌面,咬着嘴唇,好半晌才说道,“那你,这” 李乐身子往后一靠,“这有什么?既不违法,也不违规,赚钱么,不丢人。” “但您这么做,找到合作和投资之后,你想过结果没有?” “结果?” 李乐呵呵一笑,“你看,你都没想过风险规避,和别人谈合作的时候,能保证不被人坑了?” “先不说你这种有些急功近利的心态会被人拿捏,就是你这种模式,容不容易被人复制?” “包装,能想要和你合作的,哪个不比你经验多,手段多?专家学者教授,名头而已。作家文化人,以你的人脉,你能认识几个?状元,一年文理加一起六十多个,四年就是两百多个,稀缺么?某种意义上来说,一点也不。” “但这些被人照搬甚至更加扩展之后,你的优势在哪里?你所说的智力就这?” 李永鑫在李乐不疾不徐讲述这些的时候,脸色不断变幻着,有慌张,有恼怒,有不解,甚至还有些惧怕。 五味杂陈,沉重的呼吸过后,李永鑫感到后背一阵汗滴划过之后的瘙痒。 扶着桌子,慢慢起身,抓起身边的书包,“今天,打扰了,这顿饭钱,等我还你。” 转身,刚要迈步,就听到李乐说道,“师兄,急什么?这才哪到哪儿哦。加的菜还没上,你想不想一边吃,一边听听我的方案?” 第354章 半个月,就给你半个月 说实话,如果不是误打误撞的主动送上门,李乐可能还想不起来有这个人。 家境和东哥半斤八两的李永鑫,才是延续十年的第二次造富运动里,低调的代名词。 只不过所谓的白手起家,背后的龌龊和不堪,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各种春秋笔法,变得无迹可寻。 剩下的只有种种励志故事造就的传奇,蛊惑着后来人。 不过,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如果是一年,不,甚至是三个月前的李永鑫,可能在李乐把自己那一套“素质教育”的套路拆穿之后,会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走。 但是现在,热切的创业致富的梦想和经历过的寻找投资之路的冷遇和白眼,还是让李永鑫慢慢的停下了迈出去的双腿。 坐回去,双脚并拢,等着对面依旧笑意盈盈的李乐说话。 “先吃,先吃,人是铁饭是钢,怎么也得填饱肚子再说。” 贫苦,精打细算的日子里,从不敢奢望的一顿餐食,变得味同嚼蜡。 每吃下去一口,都在累积着不安和好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吃完饭,默默地跟随李乐回到那间干净的办公室之后,李永鑫终于按耐不住,问道。 “没见到你之前,或许我还没想过。”李乐拉了拉椅子,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我说说,你听听,是不是比你的那套漏洞百出的方案,更具有前景和可操作性?” “就像你说的,没有本钱,没有人脉,只能倚靠智力。那么,你为什么非要把燕大四年所学到的知识浪费掉,而却做那种华而不实,智力含量不高,又容易被模仿的事情上去呢?” “大学?四年?” “对啊,你的专业知识呢?政管、国管,虽然咱们学校都说是养老院,可你不会真的在里面养老了,然后满脑子都是创业的事情?” “那不可能,我有认真学,我的成绩是系里的前5,我拿过奖学金,还有保研资格。” 说这话的时候,李永鑫终于有了点底气。 “那不就结了。”李乐笑笑,“你没想保研?” “有,但是只有一个名额,另一个是我好朋友。” “所以你就退出了?想成全你的那个朋友?” “有一部分,但更多的,还是读研也需要钱,而我不想再浪费三年的时间。” “行,挺仗义,但以后别后悔。” “不后悔。保研而已,以后自己考也行。但是三年的机会也许就没了。” 看到李永鑫坚定地眼神,李乐知道,这人是铁了心的。 “嗯,刚说到专业知识,这个,是所有创业路上,最合适作为的。你能想到和你的专业相关的机会没?” “这个” “哈,瞧,这就是你所说的,经过深思熟虑的计划?” “结合自身专业知识,倚靠市场风口的创业,才是最高效,最容易成功的。你让学物理的去养猪,学历史的去种地,那还不如当初就学这些。” “那你呢,你也不是教育的,为什么做这个?”李永鑫问道。 “那这是另一个故事了。”李乐挠挠鼻子,“还是回到刚才说的,你想到的机会风口是什么?” 瞧见一脸迷茫的李永鑫,李乐叹口气。 “你的毕业论文怎么样了?” “初稿已经差不多了,准备收尾。开学会交给老师。” 李乐想了想,“如果说,我会给投钱或者合作,但是有预设条件,你怎么想?” 听到这话,经过李乐的一番拉扯揉搓,已经有些麻木的李永鑫忽然愣了一下,盯着李乐看了半天,一股火气慢慢升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逗我玩?” “逗你玩?真要是逗你玩,就不是这个玩法了,你信不信?” “” 眼前这个从一开始就面带微笑的学弟,短短的接触之后,带给自己的,除了那种隐隐的压力之外,就是看不明,看不懂。 “什么条件?”李永鑫一阵沉默之后,还是问道。 “第一,老老实实,安安心心的等到毕业,写好你的论文。” “第二,这期间,好好想想我给你的建议,如何把自己的专业知识和以后想要做的事情联系起来。这种途径很多,调研,考察,走访,学习,找到方向。” “第三,找到方向之后,写一份真正的计划书和实施方案,而不是这种满纸空话,务虚的垃圾玩意儿。” 李乐点了点桌上那份计划书,“做好之后,交给我,我来评估,如果符合我的预期,二十万。” “多少?”李永鑫听到这个数字,心里咯噔一下。 “二十万,我会给你二十万,作为初始投资。” “真的?” “信不信由你。而且,你生活上,很拮据?” 李乐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领口,李永鑫看到,一低头,瞧见自己那件已经硬邦邦,带着亮光的毛衣,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努力遮掩的领口里露了出来,下意识的要拉上。 “行了,别弄了,不丢人。”李乐摇摇头,“在你交计划书之前,先到我这里怎么样?” “什么?” “我这里,给你安排个老师的兼职,最起码能挣点生活费,多了不敢说,一个月五六百总有的。” “你这是在可怜我?” “别,我没那么好心,我只是不想以后或许,可能的合作伙伴,还要靠学校的粥和咸菜填饱肚子。” “你,你怎么知道我,我” 哈,我知道的还多着呢,“怎么样,这个条件?” “我想” 李乐抬手,“先别说答应或者拒绝,我给你半个月考虑,本个月之内,你也尽可以拿着这几张纸。去找别的机构试试,看看我刚才给你说的对不对。到底是哪些机构对你这个圈钱的计划感兴趣。” “半个月之后,成与不成,你来这里或者给我打个电话。” “机会就这么一次,你自己琢磨。” 李永鑫低头,抠着脚尖想了半天,抬起头,“半个月?” “对,就半个月。” 。。。。。。 看到拎着打包的剩菜出了大门的李永鑫,小红噔噔噔跑进李乐的办公室。 “哎,咋说?” “撒?” “额说那个人,来找你的,素质教育。” “嗨,素质个屁,就是个想挣快钱,圈钱的。和咱们这种,两回事。”正摆弄着手机的李乐回了句。 “哦,那怪不得,刚走的时候一脸严肃。不理他也好。” “谁说不理他?” “啊?” “你这样,看看这学期的课程里,有没有政治或者语文,呃,历史也成,缺代课老师的。” 小红想了想,“有,上学期有个人大的教历史的学生,要准备实习,不能接着干了。我还准备让王伍先兼着。” “留个位置,我估摸着,不出一个礼拜,就会有人过来试讲。” “哦,好。” “让你不退钱,看我怎么折腾你!” 听到李乐嘀嘀咕咕,小红问道,“你说什么?” “啊,没,财务呢,叫来开会!” 第355章 我很欣慰,散会!! 对于李永鑫会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李乐相信人的思维惯性,没本钱,没人脉,除了“贩卖”自己,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 他是个聪明人,自己话里话外的点拨,肯定能回过味来,而二十万的投资额,更像是夜行时,远处散发着光芒的灯火,吸引着李永鑫不断朝着李乐规划的方向前进。 如果换了东哥,李乐肯定不会这么干,毕竟,一个人的桃花运比较强,打辅助的外部因素太多,你也不知道他最后会拐到哪边。 哎,长得也不帅,现在也不算太有钱,咋就那么好命呢? 不行,哪天找人给自己算算? 扎西坚参该从扎什伦布回来了,这给小佛爷当保姆,也得有假期有轮班,也不知道劳动监察大队接不接投诉。 “喂,监察大队么?菩萨不给五险,不给休假,不给加班费,天天007!你们管不管?” 哈哈哈,嘿嘿。 “今年春季班,也就是从2月26上周五到6月13日,考核分班完成后,咱们现在‘语数外’普通班,一共有初中阶段三个年级12个班,高中阶段三个年级16个班。” “初中单科提高班,除了数学和英语是每个年级两个,没有历史、地理,一共是11个,高中单科提高班,12个,这些班级里,和普通班的学生有重复,也有之上提高班的。” “春季班收取学费,一共是四十二万八千九百元。” 小红一手撩着头发,一边低头念着数据,停顿一下,发觉对面的李乐没有回应。 再一抬头,就看到李乐抱着膀子,靠在椅子里,望着天花板,眼神涣散,明显已经神游天外。 “嗯哼,嗯哼!!” 不满的咳嗽声,在办公室里响起。 “啊,对,你说的这几个问题,我们要重视,要件件有落实,事事有回音,项项有进展,突破重点难点,带动整体提效,集中攻坚破难!” 李乐回过神,条件反射一般,说了一大串,毫无尴尬之色。 小红看了眼财务,财务叹口气,指指本子,示意继续。 “寒假班课耗结束之后,去除中途退款,一共收入二十一万三千。上月各项费用支出一共四万三千六百元,其中包含人员工资” 等小红报完数据,李乐在笔记本上划拉几下,“那就是说,咱们现在实际账面盈余是二十六万多?” “嗯。这是去年从中关村过来之后,重新调整招生和课程设置,还有师资之后,半年加一个寒假班的利润。” “咱们年初怎么说的。”李乐用笔尖敲着桌子,笑道。 “呃,发钱?”小红试探的问了句,心情有些激动。 李乐虽然虽然是个甩手掌柜,可在钱的事情上,却没那么放任,制度定的很严。眼线也多,有些风吹草动的,很快就能传到他耳朵里。 不过每周一次的签字、审批、报销,从来没耽误过,工资发放的也及时,这倒是让下面员工安心不少。 学校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调整之后,也慢慢的走上了正轨。 小红记得年初签字发放过节费的时候,李乐说过还要发半年奖,虽然知道他不会食言,可等了小俩月,终究是有些急了。 李乐一开口,小红内心激动的同时,就开始盘算,按照薪资标准,自己能拿多少奖金。 回款、续费、流失率,哎哟哟,六千多哇! 前几天看中的那个诺基亚手机不就有了?剩的钱还能买那个惦记好久的包包,哎呀,美滴狠美滴很! “你们按照当初定的标准,算一算,把答应老师和班主任教务他们的半年奖给发下去,算好了给我打电话,我来签字。呃,红姐,红姐?” 李乐又叫了两声,小红猛地一个激灵,“啊,好,好。” “好什么?” “发钱啊,发钱好。” 李乐一撇嘴,行,行,你高兴就成。 三人又嘀咕半天,商量完上半年的费用情况,小红从笔记本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李乐。 “这是咱们一个学生家长的名片。” “啥意思?”李乐接过来看了眼,燕京飞利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刘立明。 “这是咱们高二一个学生家长,春节前来找过我,想和我们谈教材出版的事情。” “教材出版?咱们的?” “嗯。” “那不是咱们自己的老师编的影印本么,内部习题教材,去年我还叫王伍他们一起帮着把原来姓王的在的时候,弄得那些习题集重新整理了一遍。就那个?” “可不就那个么。” “咋滴,被盯上了?内部教材,又不违规。” 小红眨眨眼,“谁和你说违规了。你不知道现在咱们的几本内部教材,有外面的学生愿意高价花钱买的事情么?” “花钱买?”李乐一皱眉头。 “可不,一本初三的数学课课通,现在影印本,十五块钱。高三的英语,二十五都有人要。” “为啥?” “你是不是当甩手掌柜的时间长了?你也不想想这些教材都是谁编的。” “这个”李乐琢磨了一会儿,算是明白过来。 现在这些年,k12的教材教辅书市场日益火爆,从习题集到作文选,从单词记忆到大小本试卷,各种科目,各种类型层出不穷。 但是良莠不齐,质量堪忧。 许多教辅其实就是拆分重组的东西,没有重点,没有规划,也不分什么难易程度。 还有的干脆直接照抄,无非换个封皮,比如黄岗王大侠的《化学重难点手册》,一样的内容,可以找到十几个不同名字。 更别提各种印刷质量低劣的盗版,答案都是错的。 自家学校里本来只是为了教学方便,整理的教辅材料,一是因为编写的人的名头,燕清人师的学霸。 二是教材的质量和效果。对于考试的重点,题路,常见题型,还有对出卷人的心理掌握,谁能比的过这群把考试玩出花的人? “学生们心里藏不住事儿,在咱们这上课之后,自己分数提高了,有人问,就把咱们的教材给透露出去了。” “现在燕京各个学校里,私下里打听咱们习题集的人不少,有学生,也有老师。尤其是王伍他们编的那个高考英语词汇巧记,最抢手。” 小红说着,从笔记本下面的一摞资料里,捡出一本装订好的册子递给李乐。 李乐接过来,翻了翻,从a到z,联想法,词根词缀 ,字母组合好几种方法列的清清楚楚,最后还有艾宾浩斯的记忆表。再看看册子下面印着的名字,吴晓燕。这人不是学校心理学系的么,心理学的记忆曲线都用到这上面了? 可以啊,这玩意儿。依着李乐的眼光来看,最起码领先现在市场的那些什么背单词,单词记忆,至少十年。 一念天地宽,李乐心里有了数。 “那个家长还说什么了?” 小红想了想,“他说他可以帮着联系到出版社,要到书号,出版后,他来负责销售。” “嗯,那就是书商。还有呢,比如分成什么的?” “没说,我想着等你来,要是有兴趣,可以和他具体谈谈。你看?” “这样,我明天得回学校,你出面约他聊聊,就说这个事儿你负责。” “你不谈?” “我去找另外一个人,或者更合适,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 “肥水不流外人田?啥意思?”小红疑惑道。 “到时候就知道。行了!”李乐一拍手,“今天想明白两件大事,我很欣慰,散会!” 。。。。。。 协和医院旁边,一个小区门口,潘记爆肚店。 李乐和王伍,曹鹏一人捧着一个料碗,蘸着爆肚,吃的唏哩呼噜的。 王伍搁下筷子,舔了舔嘴唇,“乐哥,你啥意思?让我们几个弄个教研室编教材?” 把羊肚仁,嘎吱嘎吱咽了下去,李乐点点头,“对,一是研究怎么学,二是研究怎么教,还有最重要的,就是研究怎么考。” “怎么考?”曹鹏端起羊杂汤喝了口,皱了皱眉,“哥,不如咱家的好。” “哈怂,小点声,在人家店里伲。” “哦哦。” “怎么考,对你这种,没什么用。王伍应该知道,除了刷题题海战术,还有其他的途径,比如套模板,阅读理解的解题公式,政史地的答题套路。” “嗯,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王伍点点头,“就是方法论,号准考试的脉,阅卷人的心理。” “对,把这些东西都整理整理,编成教材,吴晓燕弄得那个高考单词就挺好,都用上哎,等等,我接个电话。” 李乐从兜里掏出手机,“pia唧”贴在脸上,听筒里传来一个女声,“喂,你给我打电话了?” 第356章 闲人张凤鸾 “喂,远姐,刚给你宿舍去电话,说你去吃饭了。” “咋?小姑又让你给我捎啥东西了?”电话那头,路远远一阵轻笑。 “合着我就是个跨省快递员呗?” “那就是有了?” “你这礼拜天有空?我给你送过去。” “有,来了请你吃饭。” 李乐“嗯”了一声,“把你男朋友叫上。” “叫他干嘛?” “找他咨询点问题。” “来之前打电话啊。” “明白。” 李乐笑呵呵挂上电话,瞅了眼曹鹏,“你回头有时间,也和老王一起,把教材给编了。” “先别求全,就数理化加一门外语。归纳好各个阶段重点,练习题,还有答案,别弄得和暑假作业一样,就简单的列个数字或者选个bcd,每道题的答案都要解题方法和思路” “搞这么细?”曹鹏问道。 “你得考虑到有些人没有老师的辅导,自主学习的情况,还有就是要和市场上的那些教辅弄出差异化来。” 。。。。。。 相较于秋天开学时,学校里的杂乱和活力,寒假之后的校园里,多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慵懒,走路都显得慢了半拍。 五湖四海又重新聚到一起,自然少不了吃喝一场。 小西门外一条街或者军机处、老虎洞廉价的餐饮小店,老板们喜笑颜开,生意又好了起来。 下课后,三三两两,呼朋唤友,朝这几处地方进发。 而分别了一个冬日的情侣们,则手拉着手,走在校园里,互诉着对彼此的思念和衷肠。 李乐提溜着包,从教室去往静园,一路上见到这些场景,分明感受到一种叫“春”的气息。 进了二院,推开荆明的房门,李乐喊道,“小明师兄,今天下课的早啊。诶,张师兄?” 一桌两椅一壶茶,一身西装革履,看着就一表人渣的张凤鸾和愈发仙风道骨的荆明隔桌相坐,夕阳余晖中,相视无语。 在外浪荡一圈的张凤鸾终于回了学校,只不过瞧着有些憔悴。 两人见李乐进来,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 李乐只觉好奇,搬了把凳子,坐到一旁,看戏。 “你又延毕了,值不值?” “应该值得。”张凤鸾仰起下巴,“见了遍地牛羊,走了戈壁大漠,见了雪山,上了昆仑,还遇到了一个姑娘。” “可人家姑娘没跟你回来。” “曾经有过,就很美好。” “把一个始乱终弃,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张凤鸾摆摆手,“你一个不懂爱情的,和你聊不来这些。” 荆明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就开始着手准备论文呗。等答辩,等毕业,等着再进到这个脏兮兮,阴森森的世界中来。” “嗬,好嘛,出去一趟,倒成了多愁善感的文青。” “本来就是,何来倒成了一说。” 李乐瞅瞅张凤鸾,又瞧瞧荆明,指了指脑袋。 “嗯,是有点儿。”荆明点点头。 “诶,有话就说,别在后面指指点点的。” 李乐有些理解张凤鸾的状态。 文科博士,和理科的实验狗不同。 没有接连几天,吃喝在实验室的必要,看书写论文之类的白天可以,晚上也可以,图书馆可以,床上躺着可以,坐着可以,趴着也可以, 各种free-style,让理工科的牛马们羡慕至极。 日常生活基本由阅读和写作构成,单纯而容易满足,娱乐活动就是找同道中人,一起喝酒吹牛逼,把所有庸俗的话题巧妙地升华到哲学的高度。 要是到再碰到一个不怎么严苛的导师,那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可闲极生疯,说的就是张凤鸾。 “麟州的事情,还得谢谢你。”李乐态度诚恳。 “嗨,小事儿,再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为我辈应有之义。” “脏哥大气。”李乐挑着大拇哥。 “滚蛋,别学老董那个骚人说话。”张凤鸾一翻眼皮,“哎,对了,最近还有没有麟州那种差事?” “你这,怎么?” “嗨,这不是囊中羞涩,找个事干干,换点酒钱。” “不是给你挂了个顾问?” 张凤鸾脸上泛起了一丝窘迫的羞赧。 “咋?”李乐一时不明。 “你以为这孙子为什么不在外面浪了?兜里吊干毛净,再不回来就得和那姑娘一起放羊了。”一旁的荆明端起茶杯抿了口,“他手里不能有钱,知道了。” “噢噢噢,明白了。”李乐点点头,“外面的非诉业务不也挺多?” “贪杯好色,脾气不好,嘴又臭,净跟人反拧,谁愿意找他?”荆明又插了一刀。 “你个狗日滴不说话能憋死?” “能,我只是在和李乐客观阐述你的本来面目。噗!”荆明吐掉嘴里的茶叶梗。 “贱人!” “反弹!” “我反反弹!” 李乐瞧着这俩斗鸡,都是博士,都是高知,原来互喷也用这种低等招数? 叹口气,想了想,说道,“那个,你要是不嫌弃” “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何来嫌弃一说。怎么干,去哪,几时去,工钱给个百八千的就成,我都行。” “我在外面有个很小的课外辅导班。” “没问题,教啥?哥哥我天文地理,五谷杂粮,无一不精,允文拿过全国小学作文比赛金奖,允理,高考数理化满分选手。” 荆明一旁讥笑,“对,我作证,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炕上定乾坤。” “你大爷。” “收到,回家烧纸我告诉他一声。” 李乐听到头大,赶紧伸手,“打住,张师兄,这样,下周,我带你去看看,你觉得行就干,不行,再说?” “仁义为名,礼乐为荣。兄弟高义!”张凤鸾握住李乐双手,晃了晃,没晃动。 随即起身,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哈,今日开心,走,三义居,砂锅白肉溜三样,我做东!” 不待李乐和荆明分说,先行一步,出了房间。 “咣叽”一声。 荆明看了眼晃动的大门,叹口气,“哎!” “小明师兄,他这是怎么?” “西瓜皮过海洋,全靠浪劲。去了一趟草原,拈花惹草,差点被留那招了驸马,费尽周折才回来。” “嚯,这么刺激的么?” “可不。你那边能给个活拘着他也好。”荆明说着,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张钞票。 李乐瞧见,“拿钱做什么?” “你以为他能请客?春节都是跟我过的,养儿方知父母心啊。” “算了,我请。” “好。”荆明用五倍倒放,把钱又放了回去,“走着。” 你这,也不咋滴。 静园门外,看到两人出来,张凤鸾心中大定,招手在前带路。 李乐笑笑,冲荆明笑道,“他这,延毕能行?” “怎么不行,学校都知道,这孙子就是故意的,说不好听点,要不是学校有规定,他能一直延毕下去。” “出去挣钱不好么,哪怕和你一样,留校当老师?” “就他那疲沓性子?有几个正经地方能要他?水平太高,放出去就怕做了恶,为祸一方。” “历史遗留问题,教职就不要想了,顶多给安个杂役的活计。燕园里,有大神,有散仙,这位,就是学校收留的野鬼。” 双手插兜,哈出一口白气,“要是能给个箍,其实你收了他也好。” “哈,何德何能。” “能,显显神通呗?” 第357章 书里的道理 一周后的周日,轻工学院门口,路远远和男朋友陈金星等来了开着小奥拓的李乐。 “远姐,陈哥!”摇下车窗,李乐招呼道。 “几日不见,陈哥倒是见胖啊。” “那是,远远养的好。” “哟,得了我爸真传?”李乐胳膊一伸,开了副驾的门。 “家学渊源,你又不学,可不都给了我?”路远远坐上去,笑道。 “行,陈哥小心便是。” “什么小心?什么家学渊源?”胖乎乎的陈金星诧异道。 “啊,没事,坐你的。” “哦。” 路远远放下围巾,“小姑给我的东西呢?” “柿饼子,阎良枣,两袋子,在后备箱。” “没偷吃?” “也就你,你问问去,长安滴娃,有几个喜欢吃的滴?” “你找他干嘛?” “回头吃饭再说,额在利群定了位子。”李哥挂挡,倒车。 “嚯,这么破费?这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哪有哦,发财大计。” 车小能钻,沿西打磨厂胡同,到临汾会馆右转,滋溜滋溜开进了翔凤胡同。 找块墙根儿,前后瞅瞅,觉着不碍事,这才停了下车。 进了不起眼的小院门,一个手里举着只鸭胚的中年人瞧见,招呼道,“哟,爷们儿,里面,里面,给留着座儿呢。” “张叔,这我的?”李乐手一指鸭胚。 “瞧瞧,这记号。”被唤作张叔的,把鸭胚转个个儿,上面有用酱汁打的勾,“刚一老客选的。你的在炉里呢,等会儿就得。” “成。我先进去坐。” “哎,对了,小李,老爷子这几天咋样?可有阵子没见来了。” 李乐笑道,“我这也前几天刚从长安回来,电话里听着底气还成,冬天了,不愿意动,等暖和点,我再陪着来。” “身体好就成。来之前来个电话,我把里屋收拾出来。” “嘿,得嘞!” 三人坐下没多大功夫,被李乐唤作张叔的,端着鸭子走进来,切切片片,加上配菜摆了一桌。 “张叔,麻烦您。” “哪的话,尝尝,前几天换了一家的木头,看看味道和以前有区别没?” “哎。”李乐夹起块鸭皮,也不蘸白糖面酱,就那么直接塞嘴里,咂么两下咽了,“香味更厚实点。” “那就成,赶紧,趁热。” “哎。” 李乐把片出来的鸭里脊夹给路远远,路远远又夹给陈金星。 “嗨嗨嗨,干什么呢,给你的。”李乐嚷嚷道。 “谁吃不是吃,都一个味儿。来!”路远远夹了个鸭尾肉,给了李乐。“吃鸭尾巴,有劲!” “我谢谢你啊。” “客气啥。” 这年头,都是穷学生,学校食堂里那点油水有限,碰到烤鸭子这种,低头猛吃就是。 眼瞅着酱料都见了底,李乐这才搁下筷子。 “陈哥,我记得你家在津门是做图书销售的?” 陈金星咽下一口烧饼,“也不全是,主要是做音像制品,以前是磁带录像带,现在是光盘,图书只是顺带。” “怎么,想要什么碟子,我让人送货时候带过来,正版的,打口的都有。四大天王还是小鬼子的四大歌姬?要不j,麦当娜?辣妹,西城后该?摇滚的我记不住名字,你写给我。” 李乐一摆手,“不用,不用,我很少听歌。我是想问,你对图书出版发行一块,了解多不多?” “图书?怎么,你要出书?你要当作家?啥题材?武侠还是言情?”陈金星笑问道, 正在卷着鸭肉的路远远手一顿,突然抬头盯着李乐。 李乐瞧见,心里咯噔一下,“不是,我没有,我才不干码字的营生。” 说完,路远远这才慢悠悠把鸭肉卷好,递了过来,李乐接到手里,松口气。 “那是啥?总不会是故事会,童话大王?” “教辅习题集这种呢。” “咦?你有门路?”陈金星诧异道。 李乐不解,“啥叫我有门路?” “怎么说呢?你知道现在市面上,销量最高的几种书籍么?” 李乐琢磨琢磨,“小说,杂志?” 陈金星伸出手,给李乐一个一个数着,“大体上份,童书,教材教辅,流行小说,传统文学、励志、企业管理、时尚科技杂志、学术专业类,不过这些都比不过一本。” “啥?” “领袖选集啊,那才是永远的第一。” 李乐一愣,“还有这说法?” “可不,你不知道这一行而已。就像新华,因为掌握了中小学教材的发行,所以永远不愁盈利。但是,销量不代表利润。” “是不是中间环节太多。”李乐猜测到。 “还有其他原因,比如折扣。” “一本书的定价权在出版社手里,而发行销售方从出版社拿货,给的折扣也不一样。同一本书,咱们都是书商,我拿四折,你拿七折,这里面的利润差就大了去了。” 陈金星喝了口鸭汤,继续给李乐解释,“对于书商来说,社科类图书和教辅类图书是两个概念。” “社科类的书只要进货,就可以一直卖,而教辅类图书今年卖不完,明年那就是废纸。所以,教辅书都是过了开学季,越卖越便宜。虽然卖不完可以退给出版社,但是下一年想拿到好的折扣不可能了。” “这里面,畅销书和教辅书的利润空间也不一样,畅销书折扣很少,但能走量。教辅书的折扣通常会多一些,但是买相对少啊。” “你一年可以看七八本几十本畅销小说,但是你一年能做几本教辅材料,几套卷子?” 听了陈金星的一番话,李乐算是明白了一些这里面的道道。 “那就是说,这个链条上,书商属于最底层。也是利润最薄的一块。” 陈金星给路远远倒上饮料,“对。这里面很复杂。” “有人渠道不太行,拿不到低价图书,所以转型变成年卖文具书包,还有啥,哦,明星周边。书店变成了杂货铺。” “有渠道厉害的,五折六折拿书,七八折卖,多少也能赚点。还有人渠道不行,但有人脉,和学校关系牛逼,直接找到学校老师或者领导,你明白的。” “明白。”李乐心里迅速盘算着。 “其实最牛逼的就是自己出书。成本只有纸而已,给你说个规律,书的标价叫码洋,码洋的10-15,就是从校对、排版、印刷的成本,人工都在里面。打个比方,一本习题集,码洋20,3块钱的成本,你就是实洋五折卖给书商,你和出版社一起挣7块。” “那也不是什么书都得五折,有高有低?那就是内容好坏,印刷质量,和市场反馈销售程度?” 陈金星一拍桌子,冲路远远笑道,“瞧见没,这才是做生意的脑子。” “他本来就比你聪明。”路远远白了他一眼。 “嘿嘿,知道知道,要不人家在燕大呢。哎,你是不是准备自己编教辅书?” “嗯,有这想法,但是上下游得搞清楚,最好有个明白人,这不才来问你么。” 陈金星笑道,“其实我也只是了解一些下游渠道的事情,但是教辅书的难点不在下游,而在上游。” “你是说出版这一块。” “对,一个书号就很麻烦,还有出版社的选择,中间的分成比例,他们的渠道优势。但任何时候,书籍这一块,都是内容为王,你内容不行,其他都是白扯,卖一版之后,就彻底歇菜,尤其是教辅,一年一换,口碑臭了,更完蛋。” 李乐想了半天,“我内容能保证,肯定没问题。还有包装噱头,你觉得要用高考状元学习笔记,或者清北学霸考试秘籍这种怎么样?成系列的,从背单词到解题模板,再到解题公式。” “你能找哦,对,你肯定能。”陈金星这时候才想起李乐手里的资源,从高考状元到学校自己就有的出版社,再一琢磨,嘶~~~~ 李乐突然问道,“陈哥,要是你来做这一块儿的业务,有没有兴趣?” “啥?我?” “还有远姐,远姐不是学图书设计的么?这种花里胡哨的封面什么的,交给她就是。” “李乐,你是不是有啥事没给小姑说!”路远远指了指李乐。 “那啥,吃完饭,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第358章 跟着我,有肉肉吃 蓝旗营,路远远瞧着一院子的自行车,还有挂着“长铁精工燕京分公司”和“长乐教育”的两块牌子的四层小楼,扭头问李乐,“这都是你的?” “长铁精工不是,楼也是人家的,只不过三四层租给我用。” “那也不小了,多少平?” “七百多。” 陈金星咂咂嘴,“可不小。刚才看的教室里,得有百十号学生。” “今晚上是高二和高三的,差不多有个一百二三。”李乐回道。 “小姑知道不?” “她和渡江侦察队似的,谁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就当她不知道。” “怎么来的?” “算是从别人手里接的。” “算是?”路远远盯着李乐的眼睛。 “啊,这事儿,就” 李乐挑挑拣拣的说了,路远远从李乐眼里实在瞧不出什么,只好叹口气,“哎,你可别瞎搞胡搞,回头小姑那边再来和给你擦屁股。” “放心,我心里有数。”李乐又瞧瞧陈金星,“陈哥,咋样,有兴趣帮忙么?” 陈金星看了看路远远,这才笑道,“有是有,只不过给你讲的那些东西,我也只是见到或者听家里人说过的,但真要是弄” “这样,你要是不急,我下礼拜正好要回津门一趟,找我爸商量商量。就是做,我也只是打打下手,真正上下游沟通的工作,还得专业的人来。” 李乐点点头,“我不急,就是编教材也得一段时间,要是你爸那边能有意向,就过来人谈,你代表也成。” “我就算了,大四了,这就要写论文,答辩。哦,对了,我家代理的大都是音像出版社,而且津门那边和燕京这里还是不能比,以后想走大渠道,还是找燕京这里的出版社最好。” “人民?” “嚯,你还真敢想,那是什么级别的,咱蹦起来也不一定够得上人家。” “现在不是给钱买书号就行么?” “哪有那么容易,书号资源,大小社都有不假,有租有卖,但是出版社级别在那放着,你像新华,人民,商务,教育,人家就能铺遍全国的书店,有的只能进小书摊,差远了。” “行,我琢磨琢磨。” “嘿,你要是真能和这些国字头的出版社拉上关系,我爸把公司分你一半都乐意。” 李乐呵呵道,“那就朝这方向努力。” 陈金星一愣,“你真想让我给你打工啊。” “那有啥,有钱一起赚。” 路远远倒是说道,“那我给你打工。” “别了,我可不想在脑门上装个监控。”李乐耸耸肩。 “嘿,你说了又不算。” 。。。。。。 二两米饭,一盘炒土豆丝,外加一碗的汤。 对李永鑫来说,这是一天里最丰盛的一餐。 早餐能不吃就不吃,剩下一顿,食堂里,的咸菜,粥,一毛钱两个的馒头。 似乎从来到燕大开始,大部分时间,李永鑫就是这么过来的。偶尔的动物脂肪,肉食纤维的摄入,都是来自同学的援助。 一个月100元,囊括了所有的吃喝拉撒,日子只能这么过。 而从长乐教育出来之后,李永鑫创业的梦想和计划,被李乐敲打成了碎片,只能慢慢的收拾,一点点的粘合,可无论怎样,都没了最开始的样子。 变得丑陋不堪,甚至自己再去看,都有些厌恶。 生性倔强的他,干脆的推掉重来,可李乐说的,依靠自己学到的知识,方向又在哪。 这些天浑浑噩噩,连原本写起来颇为顺畅的毕业论文,都变得艰涩。 好在交上去之后,身为系主任的导师,并没有过多的责备,只是告诉他要集中精神。 方向在哪? 端着餐盘,找个角落,低头,避开众人的目光。 “哐啷”一声,一个摆满了大块五花肉的盘子出现在眼前。 慢慢抬头,就看到一脸笑眯眯的李乐,坐在了对面。 “打多了,帮我消灭消灭。”李乐说道。 “我吃饱了。”李永鑫敲了敲盘子。 “假客气,那点油水够做什么的?” 李乐拿起勺子,不由分说的把肉块扒拉到李永鑫的盘子里。 “你” “吃你的,我可不想可能,以后的合作对象,靠土豆丝来补充蛋白质。” 朝李永鑫的盘子里挑完肉,李乐忽然说道,“对了,还有五天时间,你想好在计划了么?” “我要是不去呢?” “无所谓,你看不上二十万,有人能看上。苦行僧的生活,你还没过腻?四天,还有时间。” 李乐转身走了,留下一堆五花肉。 油汪汪,肥瘦相间,五花三层,散发着香气, 李永鑫不想接受,眼睛却不受控制的瞄着,口腔分泌的唾液,冲刷着味蕾。 “不吃,浪费了。” 第二天,还是这里,李乐又留下一根鸡腿,一言不发的走了。李永鑫犹豫了五秒,捏起骨头。 第三天,几块带鱼。 第四天,两根羊排。 当李永鑫以为李乐走了,准备夹起来的时候,对面突然露出那张笑脸。 “忘说了,还有明天一天。我在蓝旗营,来与不来,做好选择。” 当李乐再一次表达出来,跟着我有肉肉吃的时候,李永鑫的心底,彻底没了那道防线。 就这样,或许,这才是自己的路。 第五天,蓝旗营,长乐教育的办公室门口。 李永鑫的胳膊抬起又放下,终于在第三次犹豫之后,敲响了房门。 “请进!” “李总,我,你” “哎,你谁啊?”一个戴着眼镜,瘦削身材,一脸坏笑的男人坐在李乐的转椅上,笑问道。 “啊,我找李乐李总。” “哟,李总?哈,也对。”那人拍了拍桌子,“你先坐,他去财务了,一会儿到。” 李永鑫点点头,墙边的沙发上坐了,并着腿,拘谨中似乎又带着一丝解脱。 “你叫什么?”对面那人问了句。 “啊,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这么没礼貌的么? “我叫李永鑫,你呢?” “我叫张凤鸾。” 张凤鸾?这个名字,张凤鸾。 嘴里念叨两遍,突然想起学校早几年传说里的那几个大仙一样的人物,“你是法律系的那个?” “啊,是我,你瞧着,大几?” “大四。” “哦,怪不得。你们这一届是有几个漂亮的姑娘,我想想啊,曼丽、文洁、小沫、珠珠。还有外语系的那个谁” 门忽然被推开,李乐手里拿着一摞钞票进来。 “哎,脏师兄,能不能把脚从桌子上拿下来。” “噢噢,救命的来了。”张凤鸾赶紧收腿,起身。 “给,这是五千块钱,算你四个月的工资。”李乐把钱递过去。 “不过,咱说好了,不准逃课,不准溜号,不准在课堂上胡扯淡。” 张凤鸾接过钞票也不数,直接塞进兜里,“放心,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到。” 第359章 签吧,签的多了就习惯了 燕大法律系博士,教初一的数学。 当小红听到这种奇葩的设定之后,已经懵了。 但是没办法,李乐接受荆明的建议,文科类的,坚决不能让这孙子上课,一张臭嘴,天知道会招来什么麻烦。 一个极端的大华夏主义者,脑子一抽,就是别人眼里神经病一样的长篇大论。 花式骂人,嘴炮无敌,还能法西英德交叉着来,学生得疯。 只好弄了个哄孩子一般的初一数学,既轻松,学生年龄小,说了也听不懂,也勾不起这孙子的兴致。 只不过来上课前,先预支了几个月的工资,要不然,还得缠着荆明。 拍了拍衣兜,张凤鸾一拱手,“兄弟大义,鸾无以为报,今后定鞍前马后,以供趋势,叫我追鸡,绝不找鸭。” 噫~~~~~你最好说的是鸡。 李乐一搓脑门,“脏师兄,祝你成功。” “嗯,你那个助理,那个叫小红的在哪?” “干哈?你想干啥?” “要教材啊,试讲都是借别人的。” “出门左转第三间。” “好嘞。” 张凤鸾拧身拉门,刚迈出一步,又扭回头,看了看沙发上的李永鑫,“眼圈发黑,目光闪烁,手脚拘束,心思倒是挺重。” “嗯?”李永鑫猛地一抬头。 “嘿嘿。”张凤鸾没理他,冲李乐眨眨眼。 看到门关上,李乐叹口气,转向李永鑫,笑道,“想明白了?” “没有。” “没有那就慢慢想,总能想起来。” “不如你干脆告诉我,你想要干什么,能用的上我。” “你看,这话就错了,于你是创业,于我叫投资,于我们,叫合作,的事情。”李乐靠在桌子边。 “关系不要搞错,你要保持创业的初心,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才有动力,要不然不就成了给我打工的了?” 李永鑫嘴唇动了动,又合上。 “刚才你也看了,张师兄来这,虽然是生活所迫,但是该有的都有,你也一样。” “每月满课出勤,600一个月,一节课额外十块钱的讲课费,七七八八算下来,一个月七八百总归是有的。” “燕京去年人均月工资是1128,但那是全职,这边只能算兼职,怎么样?” 李永鑫不是没在假期干过家教,知道市面上的大概行情,这个价,着实不低了。 “不能耽误我毕业答辩。” 即便心有不甘,但形势比人强。 “放心,教务那边会根据你的时间来安排,中间有什么事情,提前通知一声就是。” “那就走。”李乐直起身。 “去哪?” “去教务那边,填资料,看看你高考成绩,还有擅长科目,安排试讲。” “还有试讲?”李永鑫一愣。 “这不废话么?张师兄,博士,在读的,都得试讲,谁也不能坏了规矩,万一你只会自己学,讲不出来呢?怎么?没信心?” “不可能。” “那不就得了。” 李乐领着李永鑫,去了教务。 只不过刚进门,就听到一阵笑声悠扬。 “哈哈哈,哎,真有这样的?” “可不,上次在工体班娜娜,一群混混儿打架,有个孙子一脱衣服,两边人都特么傻了。” “咋?” “你想啊,本来两边摆开架势,搞得和古惑仔红星东兴争地盘似的,光着膀子,拿着兵刃,你亮着身上的关二爷,我亮着杨二郎。” “七擦风雨,哦young一从万重用望,七擦风雨,我狙八塞王好汉!” “突然从浩南哥身边蹦出来一个,本来应该是左青龙右白虎,可这孙子长胖变了形,怎么看都像纹了个胸罩在身上,肩带都是蕾丝花纹的那种。动起来,还一颤一颤,duangduang的!那场面,能特么不傻眼?” “我滴妈耶,嘎嘎嘎嘎!!” 李乐在门口听了,眉毛抽抽着,这算啥?引狼入室?校风、学风不知道,但估计这师风以后要倒了大霉。 “脏师兄,你咋还没走?” “啊,正和小红聊今风细语江湖呢。”一半屁股在桌上的张凤鸾回过身。 “师兄,撤,办公室禁止嬉戏。” “哎呀,你这人,一点趣味都没,行了行了。” 张凤鸾腿一搭,下了桌子,冲小红摆摆手,“走了啊,下礼拜来上课再聊。” 等脏师兄施施然走了,李乐这才叹口气,“红姐,以后少和他讲话。” “为啥,不挺好的?” “江湖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回头别把你带沟里。” “哦,好。哎,你来了?”小红瞅见缩在李乐身后的李永鑫,打着招呼。 李永鑫点点头,算是回应。 “那啥,红姐,明后两天给他安排个时间,找学校的老教师给听听试讲。” “哪一科?” “对,你哪一科比较好?”李乐转身问道。 “呃,我以前当家教,教过数学和外语。高考数学147,外语143,大一就过了六级,这两门?” “红姐,现在哪一科缺人?”李乐又看向小红。 “高一的英语,原来数学缺一个,曹鹏前几天介绍他们学校数学系的一个同学过来了。” 李乐问道,“就这,你觉得怎么样?” “行,我都行。” “那就先登个记,把个人资料填了。”小红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两张表格,递给李永鑫,“等试讲过了,咱们签个兼职协议。” “还要签兼职协议?” “怎么?想签劳动合同?那也得等你毕业之后。” “哦,不是,以前在别的地方干,都不用签协议的。” 等李永鑫填完表,李乐又从兜里拿出六百块钱和一张借据。 “这是?” “来上课,总得换身合适的衣服,现在的孩子,看人下菜碟的功夫见涨,你也不想让这群学生以貌取人,对。”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万一试讲不行呢?” “难道你对自己没信心?没信心怎么去想着创业?试讲过了,从你工资里扣,没过,你还我。” 李永鑫看了看六张百元大钞,想起了餐盘里的肉菜,拿过借据。 “那我签?” 李乐幽幽道,“签,签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 李乐站在窗口,看着李永鑫走出小楼的背影。 “李总,我问过了,胡老师和孙老师后天有空。”小红进来道。。 “你安排就是。”李乐倚着窗台回了句。 “我怎么觉得你在算计人?”小红靠过来,朝窗外看。 “哪有,别瞎猜,过度解读可不是好习惯。” “嘁,你刚才的表情,和以前对付王德喜的一样。” “有么?”李乐摸了摸脸。 看到李永鑫消失在路口,小红抬手,敲了敲窗玻璃,“他来这,和我说了一堆计划,方案,云里雾里的,还觉得挺厉害,结果还是被你收编了。” “算不上,只能是暂时给他找个整理思路的地方,你等着瞧,要不了几天,他就会想明白。” “那也是你给指的方向不是?” “失败是走对方向的前提条件,我只不过是把失败的时间提前了。” 小红想了想,“创业真这么难?” “百分之二的成功几率,你算算呢?” “鸡蛋灌饼得高点?” “呃,可能,翻个倍,百分之十。咋?” “嘿嘿,原来想着要是在燕京混不下去,就干鸡蛋灌饼来着。” “行啊,等哪天咱们这关门大吉,就去干鸡蛋灌饼,东山再起。” “得了,才百分之十哎。” “我有个法子,还能再高点。” “说说?”小红笑盈盈的看向李乐。 “一条街,两家卖鸡蛋灌饼的,东西一样,口味一样,一个卖五块,一个卖四块,你买谁家的?” “东西一样买便宜的呗。” “那要是两个摊子都是我的呢?” “嗯???”小红一撇嘴,“鸡贼!” “懂啥,这是商业套路,多学着点。” 第360章 一场宴会的情绪 汉城新罗酒店最大的宴会厅,路过的人看到门外聚集起来的安保,就仿佛看到了“闲人免进”四个字。 一场充斥着拙劣的对欧美老钱阶层的模仿,不伦不类的酒会在这里上演。 而来到宴会厅里的人,脚踩上红毯那一刻,纷纷冲着门外的记者颔首示意,微笑中带着倨傲,仿佛在说,穷逼们,看我看我,这里是你们永远不要奢望的地方。 一年一度,南高丽和丑国企业的年会在这里上演。 小雅各布坐在边角的沙发里,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哈欠连天。 “先生,这里有人么?”一个浓妆艳抹,穿着皮质包臀裙的女子来到沙发旁,操着蹩脚的英文问道,“介不介意” “有人,介意。” “好。”女子直起身,带着略显失望的表情,看了看四周,嘴角一抿,朝着另一个目标前进。 在李乐给在电脑上展示了亚洲四大邪术之一,可以把猪八戒变成嫦娥姐姐的南高丽整容大法对比照片后,小雅各布对这里的姑娘再也提不起兴致。 魔鬼人造人啊,谁知道原来啥样? 不过小鬼子那边的化妆术也不成,妆前妆后判若两人,早起容易犯心脏病。 萨瓦迪卡那边更完蛋,看着前凸后翘的,可一开口的“塞班!”,噫~~~~~~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有人招呼自己,“晚上好。小雅各布先生。很感谢你接受我们邀请。” 抬眼相瞧,哟,这不是那个sasung家的太子爷么?瞧这一副斯文败类,奸计都长在脸上的模样。 “李桑,晚上好,我只是巧合,如果不是区域的总裁去了总部,这事儿也不轮到我一个闲散人员的头上。” “呃,这是霓虹那边的称呼。” “是嘛?差不多,差不多,你们,不都一样的么?”小雅各布笑道。 话里有话,可这位太子爷似乎没什么感觉,“刚才那位可是我们南高丽当红的影星。” “啊,是嘛?我不看电影。不过,她这一身装扮可不像明星。” “怎么?” “皮裙皮裤,在我们那可是有另一种含义。这种场合,这种装扮,可是进不来的。” “还有这种说法?” “呵呵。” “有没有兴趣?如果有兴趣” “别,我可不想上你们这里的娱乐版。” 人在江湖,不得不防,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套路,小雅各布心说。 “那就聊聊财经版的事情?”这位太子爷很丝滑的换了个话题。 “财经版?我记得咱们之间还是竞争关系。” “有竞争才会有合作。而且,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 小雅各布知道这位说的是啥,摇摇头,“好像和我说不着,我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个小角色,而且,你们这里的市场,并不怎么欢迎国外的品牌,即使你们自己的东西再烂,总会有种情绪在里面。” “和情绪比起来,利益才是最重要的。都知道你在老瓦伦堡先生跟前的影响力。” “这话有点过了,在一些事情上,看的是能力,而不是喜爱程度。能力创造财富,而喜爱不能。” “你谦虚了。” 小雅各布想了想,“你想说什么?” “如果是想把业绩增长的重点放在亚洲这个地方,其实比较与ny的合资,我们可能更合适。”李载容说了句。 “哈,你就想说这个?” “有些话带到就行。” 小雅各布扯了扯领带,不置可否。 抬头间看向主舞台,手一指“哎,那不是你妹妹么? 一句话,让太子爷的眼神瞬间带了些恼怒的情绪,小雅各布瞧见,心道,看来这位真以为自己是继承人,就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的了? 拿起酒杯,挡住脸,装模做样的偷瞄,看这位的表情,可比看台上的人强多了。 而站在台上的李富贞,收获了也许除了小雅各布之外,宴会厅里所有人的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李富贞尽力维持着该有的仪态和礼节。 很多人都在猜测,是她而不是那位文质彬彬的李载容出现在台上,意味着什么。 酒店?这可不是什么好生意,尤其是南高丽本土酒店,在和外国的连锁高档酒店的竞争中,节节败退的情况下。 物产,生命,甚至是证券,都比依附在旅游版块下的酒店要好上许多。 这是不是宣告着这位大小姐,从此就从外界臆想的竞争中败下阵来? 传说她找了个保镖做男朋友,笑话么不是。 白天鹅爱上癞蛤蟆,千金小姐和穷小子,言情剧里的故事,还真有人在现实中演绎了出来。 这种恋爱脑,在老奸巨猾手段狠辣的李建熙的眼里,就是无用的代名词。 酒店,这就是惩罚、放逐。 而台上的李富贞,除了些许的紧张,内心倒是一片平静。 他还记得前几天告诉父亲自己的决定时,父亲的沉吟,母亲的欣慰,小妹的忧虑,还有大哥安慰中带着失望的语气。 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 自己是父母关爱掩饰下的筹码,大哥警惕的对象,两个妹妹的过河的石头。 可她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一番和父亲的长谈,用接手酒店,并在三年之内提升50业绩条件,换来了不干涉自己的承诺。三年后,如果不成,悉听尊便。 三年,不长不短,似乎更符合放手一搏的剧情,那个远在燕京的大男孩,说什么来着?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今天这是自己第一次以企划部长的身份,策划和举办的晚宴。 人们的关注点在家族内部八卦的时候,李富贞却在观察着宴会的流程,菜品,服务,布置,人员的调配,看到现场的有条不紊,终于松了口气。 瞥见台下各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李富贞低下头,长发遮脸,嘴角一翘,想笑,又觉得不妥,赶紧撩起头发,看向屋顶巨大的水晶灯。 啧啧啧,滴滴答啦的,真丑,不知道谁的眼光,以后一定要换了。 当了半天背景板,终于等到在南高丽丑国商会的负责人致辞完毕,李富贞退后一步,让过前面的人,等到父亲过来,伸手扶住。 而李建熙在眼神交错之后,“嗯”了一声,笑了笑,又紧紧的拉住李富贞的手,走下了舞台。 这个场景让宴会厅里一时间低语成片。 这,搞什么鬼?不是应该失望夹杂着愤怒的情绪么? 小雅各布又抬起酒杯盖脸,偷瞄一旁的李载容,呵呵呵,这表情,酸甜苦辣咸,够炒一盘菜的。 。。。。。。 酒宴吃不饱已成为传统,尤其这场,对已经被董泰几人养的嘴刁许多的小雅各布来说,菜品质量堪忧。 晃悠悠出了门,拒绝了酒店安排的车辆,想着打个车,去一趟这里的明洞夜市,据说那里有除了咸菜之外其他的吃食。 刚在路边站了没两分钟,一辆黑黢黢的大奔停在身边,后排车窗落下,就看到李富贞那双大眼睛。 “你好,需要帮忙么?” “啊,是你啊,你的那个保镖呢?”小雅各布揶揄道。 “出了些事情,不在这里了。” 瞧着李富贞面一副坦然的微笑,小雅各布知道没戏看了。 “算了,我自己打车,去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怎么?酒宴上的不合你口味?” “什么意思?” “酒宴菜品是我准备的。” “啊,那我可找到正主了。”小雅各布伸手一拉车门,“往里面坐坐,我得给你提提意见。司机,明洞夜市,够够够。” 第361章 准备出刀的大小姐 “西餐没有西餐的味道,本地吃的有没有特色。你觉得这样能行?” 要是别人说这个话,李富贞可能还会强调一下,但是对这位,实在是有些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作为百余年来承揽诺奖接待和诺奖晚宴的斯德哥尔摩大酒店的东家,对于如何办宴会,以及餐饮上,拥有了太丰富的经验,更别还是洲际、温德姆的背后大股东之一。 脸色一红,说了句,“以后会改进的。那,你有什么建议?” “你父亲真的把这里交给你了?” 李富贞没回话,只是微笑。 “明白了。”小雅各布朝门边上坐了坐。 “有人觉得,酒店的客房装修、服务是核心竞争力,但是到了高档酒店行业,资金并非是稀缺资源,服务到了一定程度,无非是看谁姿态放的更低,腰弯的更深,膝盖更软。” “其实餐饮才是核心竞争力,会议、餐饮、住宿是一个整体,不能割裂开来。客房收入和餐饮收入,两者的占比是一半半或者六四开。你盘算盘算你们达到了?” “你可以考察一下做的好的几家酒店,都是餐饮具有极高的美誉度的。有特色的餐厅,优秀的主厨再加稳定的出品,额外大量非常专业的公关宣传。餐饮才是决定一家酒店赚多少钱的关键。” “那具体怎么做?有什么办法改进菜品或者餐饮?轮胎评星的厨师?找专业的团队?” “你问我?”小雅各布摇摇头,“我这只是凭住了这么多酒店的经验,还有一点在别处的道听途说,其实真要是论在吃上,我就算了,你得找专业的人。” “哎,对了,我倒想起一个,他是我见过最会吃的人,还能讲出故事来,不行问问他。你等等。” 小雅各布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嘀咕,“你也认识,就是那个把你家保镖给揍了,哦不,一拳放倒的。” 李富贞听到,咳嗽一声,低头看表。 手机接通,摁下免提,就听到听筒里传出一个慵懒的男声。“喂?” “hi,it''s !晚上好,亲爱的李!”小雅各布端起手机,冲着话筒说道。 “我去,你特么大晚上快十一点给我打电话,有病啊你?” “这不是有事找你么?” “找我?怎么?你等等。” 一阵拖鞋踢里踏啦的声响之后,明显带着回音,“怎么?资金入境出问题了?老董不是说都差不多了么?” “没啊,很正常,定了下周三划款。” “那是啥?被扫黄抓了?让老董来保你就是,你在沪海,我这千里遥远的,有心无力啊。” “fuck,你就不能想我点好事?我不在沪海,我在汉城。” “哪儿?” “汉城。” “what?想吃咸菜来燕京啊,六必居不比那强,白菜棒子萝卜缨,有什么好?” 一旁李富贞听见,下意识的攥起了拳头。 “找你咨询,别废话。” “你说说,我听听。” 小雅各布组织了一下语言,“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一家经营了三十多年的五星级酒店,但是最近这些年生意一直在下滑。想从餐饮上入手,来提升酒店业绩,该怎么做?” “你们家的?你们家好像没在那边有酒店啊?” “你别管,我就问问你,你不是美食家么?” “得了,什么美食家,顶多算是喜欢吃。” “别谦虚,我话都吹出去了。”小雅各布捂着话筒低声说了句。 “啊,明白明白。”那头的李乐笑了笑,“我想想啊。酒店干了多少年了?” “三十多年。” “什么时候开始不行的?” 小雅各布歪头看了眼李富贞,大小姐两手一伸,比划了个六,想了想,又加了一根手指头。 “六七年了。” “中间装修过没有?调整人员没有?” 李富贞点头又摇头。 电话里,“那还等个屁啊,换人,这么长时间没起色,还不换人,高层中层基层员工,不行全部都换一遍。企业要有新面貌,不能像做百年老汤,只管换料加水,其实味道没变,还是那样。。” 李富贞听了这话,脸色有些难看。这几天的工作经历,其实已经让她看出些东西,员工的涣散,制度的松懈,管理层的得过且过,不思进取。 可酒店作为爷爷在世时,从政府手里拿下的一处产业,里面的那些人,要么是爷爷那一辈的老人,要么是和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真想动他们,需要的不仅是手段,还有决心。 “还有呢?” “搞一个部门,找几个美食家,别的不干,满世界找吃的,从街边到顶级饭店。吃完,拍照,写读后感,按照适口性和酒店的匹配程度,饮食习惯,口感,营养这些方面打分。” “然后根据这些评分,该学的学,该请人的请人,研发出自己的特色菜系或者特色餐饮。” “加大宣传,别总弄那种傻大黑粗的硬广,多用用别的手段,比如请名人明星来吃,找狗仔拍照,制造热点,热播电视剧、电影、畅销小说作家,加酒店餐饮的剧情,潜移默化把酒店的美食传播出去。” 小雅各布看了眼已经把耳朵快贴在听筒上的李富贞,问道,“还有么?” “婚宴啊!” “婚宴?” “对啊,结婚不得摆酒席,摆酒席不就得用场地。能用五星级酒店结婚的,肯定都是有钱的主。有钱人的朋友,也大都是有钱人,这不就起到个宣传作用?” “你要是给那些名人,明星操办婚礼,影响力不更大,少收钱,赞助都行,这不比你打广告划算,效果还好?” “一年到头婚宴酒席的不断,靠这个都能活的挺好。” “那,还有什么?” “说的够多了,这举一反三的能力都没?你干脆把酒店给我算了,我来当老板。”李乐跺了几下脚,虽说到了春天,可寝室走道里还是冷,“还有事儿没?没事儿赶紧回来,临安那边的服务区能不能谈成,我估计也就这几天了。挂了啊。” 手机里一阵蜂鸣长音。 李富贞抱着膀子,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 举一反三,举一反三,不仅是婚宴,还有各种会务,晚宴,典礼,高级接待,这不都是市场? 如果专门组织起一个婚庆团队,把宴会厅改造成婚礼用场地?用婚宴来作为主打产品来进行开发,和其他酒店做出差异化。再加上自家背后的人脉资源。似乎,挺可行。 还有李乐刚说到那些宣传途径,各种软文,各种植入,名人效应和特色餐饮,想想真的比那些报纸电视里干巴巴的宣传要好的多。 这人,脑子怎么想出这么些招数的? 车窗外,流光溢彩,展现着夜晚的活力。 李富贞收回目光,“你们俩还有生意?” “啊,小生意,不值一提。” “能用到入境资金的,还小么?” 小雅各布笑了笑,没回话,伸手指了指前面,“那边就是明洞夜市了,前面停车,我走几步过去。” 。。。。。。 汉南洞一处大宅院门缓缓打开,黑色的大奔闪了两下灯,一头扎了进去。 大院里,一栋四层立方体一般的小楼,李富贞刚迈步进去,就看到一身宽松的大哥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金色眼镜遮掩下一张笑眯眯的面孔,外人看来谦逊和蔼,可在李富贞这里,却像是遮盖了内心的面具。 “这么晚?”李载容起身。 “啊,酒店里有些收尾的工作,看了看。” “今天晚宴,很不错,反正我听到的反馈都很满意,辛苦了。” “谢谢大哥,还有不到位的地方需要改进。”李富贞抬头看了眼楼上,“阿爸还没休息呢?” “刚才在等欧洲那边的电话,这会儿应该结束了。” “好的,我找阿爸汇报一下今天的工作,我先上去了。” “最近看你脸色不太好,该休息就休息,工作是做不完的,可别生病了。” “倷。” 微微一个躬身,李富贞转身上楼。 只不过在转身的下一秒,李载容的笑容变成了眉头微皱,而李富贞,嘴角翘起的幅度更高了些,现出一对梨涡。 敲门,进房间,就看见李建熙在家庭医生的帮助下,解开了胸口的监测仪。 “阿爸。” “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李建熙叹口气,接过医生递来的药片,一口吞下。 “您还年轻,这点小问题,只是暂时的。” “呵呵,自己知道自己,为了你们,尽力维持。有事情?” “嗯。” 家庭医生收起药箱,冲两人一躬身,一言不发的出了屋。 李建熙长舒口气,笑道,“今天宴会不错。看出来你用心了。” “是。”李富贞坐到李建熙身边,拉住他的手,“阿爸,有件事,还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今后一个月,您能不能在酒店那边办公?” “酒店?”李建熙眼神一凝,盯着大女儿看了半天。 “你想好了?” “有人告诉我,一锅老汤,加料添水,其实还是老味道,与其这样,不如全部倒掉,新的新罗才有可能。” 听到这话,李建熙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随后笑道,“要做,那就放手去做。” “谢谢阿爸。” 李建熙用力捏了捏李富贞的手掌,低声道,“与人为善,但手中要永远攥住刀柄。” 第362章 历史的年轮 新学期开学,李乐和王伍张昭他们几个吃了一顿饭,就开始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彼此间都和已经过了七年之痒的夫妻一样,知根知底,早就没了新鲜感,默契程度已经上升到不用言语,用眼神就能交流的程度。 用梁灿的话来说,感情已经升华了,到了另一个境界,高于爱情,低于亲情。 大二下学期,即便再放纵的人,对自己的未来都有了模糊的规划。 混吃等死得过且过还是奋发图强勇攀高峰,从行动上就已经做了区分。 目标是研究生的,开始关心如何拿到一个保送名额。自觉保研无望的,一边打听院校信息,统考名额、历年报录比、复试差额比这些信息,一边在公共课上下起功夫。专业课么,燕大的学生,除非跨专业,只要不挂科,考起来还是挺轻松。 想考公的,到处搜集教材、资料,省吃俭用报辅导班。 想留校的,学着搞起了校园政治。把时间精力用在学生会、团委的各项活动里,努力拓展着自己的人脉,争取着每一个加入组织的机会。 还有家底丰厚,想着出国见见世面的。学校有的合作项目,外面的托福gre各种辅导班,都能见到这些人忙碌的身影。 当然也有沉迷于游戏大业的,自从学校外面的网呈泛滥之势,尤其有了oicq这种沟通世界里另一个“孤寂”灵魂的工具,彻夜不归的人数,课堂的缺勤率,与日俱增。 有人在虚拟世界里找寻着真爱和存在感,浪的不知所以,漫的无以复加。 有人穿梭于各种聊天室,新型的论坛,或指点天下,挥斥方遒,或化身网络喷子,初代“键盘侠”,抬杠互喷乐此不疲。 线上娱乐形式还不够多,但对于这时候的人来说,已经足够新鲜和沉迷。 为了应对这一形势,学校加大了查寝力度,宿舍楼也增加了楼长。 说是楼长,其实就是宿管员。只不过燕大的宿管员,大多是部队退伍的高级军官、燕京各单位退休的领导干部,对面貌学历有要求,主打一个政治素质、文化素质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李乐这个楼,新来的楼长据说是总参退休的,姓张,级别么,将军。 老头看着挺和蔼,但是管理严格。从寝室内务到日常作息,虽不至于像兵营一样,但规矩就是规矩,极少有通融放松。 有次李乐回寝室晚了,叫门时候想着套套近乎,说自己家也是世代从军,自家爷爷还是一野的。 “一野的?我是四野的。” “是,都是一家人,您老通融通融,让我进去,就不写名字了呗?” “一野的和我四野的有什么关系,登记,学号、专业、班级。” 李乐只好老老实实写了。 反正自从来了张老头,宿舍楼里,唉声叹气怨声载道。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一群懒散惯了的学生们,开始整理整顿,倒是让风气为之一新。 相较于其他人的盲目,李乐更习惯在课后溜到静园的小屋看书。 除了安静之外,还便于遥控手上的几个项目。 本来在学生里,左手一个诺基亚,右手一个摩托罗拉,就足够引人注目。 万一再有打着手机,嘴里嚷嚷着几百万的生意,这种自以为装逼,实则别人眼里的神经病行为,李乐羞耻感还有,实在干不出来。 荆明也问了李乐,别人都在准备弄这弄那,你以后想干嘛? 李乐回了四个字,“厚积薄发。” “厚积薄发可以,可千万别学张凤鸾,没了方向,成了孤魂野鬼一样的人物。” 荆明知道,按照李乐的底子,以后做什么,似乎都是顺理成章。 现在,反而是最应该抓紧时间,填充自己的时候。 从春暖花开到绿荫漫道,李乐在充实和忙碌的生活中间,打了个转儿。 南边传喜讯,老董很给力,学长也很给面子。在浙省高速公司实地考察了和尚湾之后。临安到甬城的一对儿高速服务区,用“新型示范性服务区”的名义给拿了下来。 开标价150万,五年运营期。 除了既有建筑和加油站,其他所有的设备设施和运营,都给了新成立的“长乐高速服务”,股份,李乐李泉兄弟俩和小雅各布那边六四开。 五月中旬,李泉就要带人过去开始现场的施工改造,争取十一大庆的时候,正式营业。 李乐在苏浙沪地区,埋下的第一颗楔子,终于敲了下去。 而麟州老邱的股份转让,也在两会结束的时候,办理结束。 老李家在万安矿业的股份,上升到了9。 不过听说交钱晚了几天,老邱大儿子多吃了几天苦,再回来时,人已经变得有些痴傻,不过,捡回一条命,比什么都强,慢慢养着。 历史上第一个五一小长假,气氛轻松愉快。 李乐在王士乡老爷子那,一边学着捣糨糊,裱画揭画的手艺,一边帮着袁诠悠老太太继续整理书画稿件,只不过就怕书编好了,找不到出版的下家。 “没事儿,到时候我掏钱给出书。”李乐放起了豪言壮语,两个老的只当哈哈一乐。 这种专业的书籍,估摸着就是出版了,也印不了几本,到最后,也就是送人惠存的结果,不过出版就是目的,哪怕被人束之高阁,于后人不也算是有个传承? 想着路远远那边给的回话,过几天陈金星家里来人商谈教辅编写出版的事情,李乐倒是觉得,教辅书出得,这种更应该出得。 五四八十周年,作为燕大第一届五四奖的获得者,李乐又一次进了大会堂。 只不过又一次没能上台,白衣黑裤的李乐,坐在下面热烈鼓掌。 从大会堂出来,学校的头头叫上参会的几个学生去吃饭,本以为是学校自掏腰包,占了学校的便宜,还挺高兴,只不过去了才知道,是个什么公司组的局。 中间的弯弯绕不讲,就看着饭桌上几个学生青涩模仿大人模样,李乐只觉得一阵腻味,一桌逼格挺高大上的美食,也没吃出个什么滋味。 回学校时,路过丑国大使馆,看着外面排起的黑压压的长队,李乐更是皱起了眉头,心里一阵烦闷,五一时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 干干巴巴过了两日,周六清晨,钻小树林里,练了一通的李乐,手里拎着给几个逆子买的包子豆浆,汗津津的朝宿舍溜达回去。 只不过路过大讲堂时候,瞧见一群人嚷嚷着,朝校门口涌去。 李乐突然想起今天的日子,叹口气,回了宿舍。 第363章 您是不是摸电门穿过来的? 学校里热闹了两天,直到有人出面,才慢慢回复了正常。 李乐没脑子一热,就跟着去扔鸡蛋刷油漆。经历过后面几十年的他知道,这只是一种管控下的民间情绪的表达。 当有些事情正处于关键阶段的时候,冲动会毁掉之前所有的努力。 暂时的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以后才能指着对方鼻子骂,“你们没有资格在我们的面前说,你们从实力的地位出发同我们谈。老子不吃这一套。” 寝室里除了李乐,其他人也都没去。 王伍要给学生上课,挣代课费,梁灿是纯粹的懒,张昭则是因为前车之鉴,心里打了鼓,脚步也就没有那么坚定,没出校门就跑了回来。 金成哲倒是兴致高昂,跃跃欲试,结果被学校给叫走开少数民族学生座谈会,一场会,生生开了两天。 热闹过后, 依旧有人在宿舍楼里义愤填膺的高谈阔论,李乐路过时瞧见,倒是想提醒这位,能不能先把你屁股兜里插着的《托福考试官方指南》给翻个面儿? 回到燕园快一年了,李乐才慢慢体会到宁小乐说的,这里,有各路神仙,也有妖魔精怪。 一个把持不住,就会陷进哪个坑里。 某种程度上来说,昌平园虽然小了些,荒了些,但更来的纯粹。 上午一节《后现代西方社会学理论》,听完一位女老师对新韦伯主义长达二十分钟的批判,李乐终于在一种懵逼和惊叹相结合的情绪中,走出了教室。 这堂课,具体讲的东西,真没记得多少,但是李乐得出一个可以相伴终生的道理,永远不要和有学术知识背景的女人做口舌之争,讲道理你不一定能赢,撒泼打滚,你更没有优势。 背着包,燕大东门出,清大西门进。 除了那次夜游,李乐这是第二次来隔壁。 下午陈金星和他爸,要来谈教辅书出版的事情。中午约了曹鹏,尝尝这里的食堂,吃完正好从清大南门出去,一步就到蓝旗营。 “哎,同学,麻烦问一下,四教在哪个方向?” 不得不承认这里地广人稀,女生少了许多的李乐,终于在自行探索无果后,拦住一对儿过路的鸳鸯。 “你不知道?”男生仰头打量李乐一眼,“哦,隔壁的。” “呵呵。” “沿着这里往前直走三百四十米左右,路的左边,就是。” 女生瞧了眼自家带着眼镜,一脸青春痘的男友,又瞧了瞧李乐,心中不由得按照长相身高教育背景衣品和气质,做起了360度环评对比打分。 结果有些扎心,不过想到传说里隔壁男生的渣男体质,顿觉自家这有些木讷的男友,也有可取之处。 “谢谢啊。” 一条林荫道,直来直去,树是直的,两边的楼,方方正正,风格统一,处处体现着理工科院校严谨的直男思维和算计。不像燕园里,树木长得和跳科目三似的,建筑中西土洋,什么样的都有。 也许女生少的缘故,一路走来,已经见了好些从体育场回来的,身材健硕的光板男。 这种,在燕园是万万不可的,不说不自觉就上手的诸位女流氓,就是同性里,也有一时兴起的。 终于到了第四教学楼,听听这名起的,一二三四,一点都不文化。 李乐在楼下的阴影里等了几分钟,就看到曹鹏夹在人群里走了出来。 “哥。” “你准备带我吃哪儿?” “听涛,油泼面。” “能正宗?” “嗯,验过口音,厨子正宗南郊滴。” “那还说啥,奏!” 一碗油泼面,两颗大头蒜。李乐也顾不得下午还要谈事,口气如何,就着蒜,呼呼噜噜连干两碗,又从曹鹏的碗里分了一半,这才摸着肚子打起嗝。 “早说这里有咱们那的厨子,就不用在那边用川省厨子做的面来将就了。” “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 “哎,上天去看你奶,能自己慢慢扶着床边边走路了,最近更好了点?” “从那头,到这头。”曹鹏一伸筷子,指着地砖,划了个距离,“能拄着拐,走个两趟了。” “成,我那有别人给我的一点七年的陈皮,回头给你拿回去,泡水给你奶喝,理顺气管的。”李乐擦擦嘴。 “你自己不用?” “我泡枸杞。” “那玩意儿不是壮阳的么?”曹鹏扒了口面,笑道。 “你哪听的这些,净瞎扯淡。” “对了,哥,有个事儿你帮我参谋参谋。” “啥?” “我们学校和卡内基梅隆有个暑期班项目,我们班主任的意思是让我报名。” “暑期班?”李乐扣了扣下巴,“干嘛滴,去哪儿,要钱还是给钱?” “就是计算机专业的教学合作,前两年都是大二大三的去,今年给大一两个名额。要去丑国,不要钱,一人一天还有二十美元的补助。” “你想去?” “嗯。”曹鹏在李乐跟前,从不做假。 “那就去,你姐不是在你们学校干宿管么?你奶也有人照顾。去,去瞅瞅,见见世面,学学新东西。” “可他们说,去了就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那边扣人啊?”李乐呵呵道。 “不是,就是那个意思,以前几届去过的人,那边就会给寄什么offer,好多人要么毕业,要么上到半截就去了那边。他们都说这是预科班里的预科班。去了那边,心就变了。” 李乐端起酸梅汤喝了口,嗯,和燕园的也没啥区别,估计他们说的是从这里拉过去的,应该不假,咂咂嘴,“有人选择留下,就有人选择回来,国家都没说啥,犯得着其他人瞎琢磨?” “反正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无论在哪,都是有本事有能力的人才能过得好。” “嗯。” “还有,就算给你offer,全额奖学金,曹鹏,一年两三万刀的生活费,你有这个钱么?” “呃,别说刀了,大团结都没有。” “没有你娃说个屁!赶紧吃。” “哦。” 吃完饭,李乐撵走了要给自己引路的曹鹏,奔着清大南门溜达过去 因为是工作日,除了几个报名的家长,长乐教育里一片安静。 刚进办公室,小红就跟了进来,“呀,你来了?” “人来了?”李乐问道。 “没呢,人来了能不给你打电话?”小红指了指茶几上的果盘,“咋样,我看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别管吃不吃,都放上一盘。” 李乐拿起一个香蕉剥了,塞嘴里,“嗯,以后就这么办。” 办公室迎来送往的工作,干了好些年,李乐太清楚了,这些东西,其实到最后,大概率都进了谁的肚子。 抬手看了看表,“我先看会儿书,等他们来,你一起跟着。” 只不过书没看几页,小红就领着陈金星进了办公室。 “李乐,这是我爸,爸,这是远远的弟弟,李乐。”陈金星进门后,让出身后的中年男人。 短袖白衬衫,西裤皮鞋,一身书卷气,像文人倒多于生意人,和陈胜利这个名字一点都联系不起来。 “叔叔,你好,我是李乐。” “你好,早听金星说起你,这终于见了面了。” 两人伸手握了握。 陈胜利是个非李乐印象里的津门人,没那么多相声天赋,上来先东拉西扯一大堆,倒是有些南方生意人的做派,客套几句,就进了正题。 “说实话,我这边,主做音像制品的零售批发,还有一部分代理出版的工作,于书籍这一块,只是顺带着做过几次,经验上,实在不敢说有多丰富。也是听金星说起来,才起了心思。” “其实,也是因为觉得以后音像制品的生意会越来越不好做,考虑着提前转型。” 李乐倒是一愣,这陈叔说话真是直白啊,你以前也是这么谈生意的? “哪里哟,现在虽说磁带录像带少了点,可也有光碟顶上来不是?”李乐一半宽慰,一半试探的回道。 “这些估计也就能在维系个几年,以后就是网络世界了。以后,都会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在网上看电影,听音乐。磁带光盘这种,就会彻底消失。” 李乐心里一哆嗦,叔,大毛二毛哪年开始打架的,燕京奥运会谁点的火,丑国那俩楼,啥时候撞的,您知道不? 您莫不是摸电门穿过来的? 第364章 以为别人都眼瞎 再往后聊,李乐才发现,陈胜利并不是摸了电门,只是多了“居安思危”的意识,一种天生的不安全感。 孙猴子花果山上终日练兵,伐竹为枪,削木为刀,为的就是怕有一日外来的天兵天将。 其实做生意也一样,往往能够抓住机会的人,都是提前有所准备的人。看似是运气好,实则是能力沉淀到位。 和聪明人谈生意,免去了教育成本,自然顺利的多。 “国家下发给出版社的书号有限,除了供自己社里出版之用外,剩下的出版社肯卖,现在的市场行情都要两万左右,这还仅仅是书号,如果加上审稿费、编辑费和校对费用,又要小几千。有的出版社没有自己的印刷厂,一般在印刷厂报价的基础上一般再加五成甚至更多。” “作者自己出钱,出版社大多也也不按实际编排、印制成本来核算,而是用别的方式操作,最流行的就是包销,作者没法知道制作的明细账,或者强行打折来包销一部分书,这样出版社不管书卖不卖的出去,总能赚到钱。” 陈胜利很耐心,给李乐解释着现在出版社的流程和套路,李乐听了,就一个感觉,怪不得一些老干部出的回忆录,某些自诩为作家诗人的出的诗集文集,满世界送人。 “所以后来就有了代理公司?” 陈胜利点点头,“对。代理公司和出版社一方面属于合作关系,能低价拿到书号。” “而作者和代理公司合作,在书稿的内容、编印环节都控制得很好,不会出图书内容、印刷质量上的问题。出版社也轻松,只要审稿就行。” “代理出版公司有自己的编辑校队、排版设计还有印刷厂,编印成本透明,价格也低。而且,代理出版公司路子广合作的多,一般各种图书、画册都能实现出版,销售方面也有自己的渠道,推广也跟得上。” 李乐琢磨琢磨,问道,“那出版代理和渠道费用呢?” “只负责代理出版,一般都是按书出钱,有的是书印出来,不管销售的,也就是代理费加上印刷费用。如果是把渠道加上,一般不收代理费,只要和作者谈好一本的提成,剩下卖多少都是渠道商的收入。” 李乐这么一听,倒是和了解的情况差不多,只不过更细节了一些,随即说道。 “我说呢,有些学校的老师,他们自己出的书,都被当成了必读书目,而且只能在学校那里买,外面都没有卖的,原来是把主意打到学生身上。” 陈胜利也笑,“你知道有些不起眼的小出版社,从美编、校对、发行出版、排版加上总编后勤,一共才十七八个人,靠什么活着的么?就是靠把书号卖给那些每年都要评职称的老师,教授。” “这些老师教授评完职称之后,自然要把资金压力传递给学生。” 李乐点点头,“陈叔,倒是谢谢你给我讲这么细。” “呵呵,如果不是金星和远远的关系,我可能直接给你打包票,把你这边的业务给拿下来。” “但那是不负责任。到最后影响的是你和远远,远远和金星的关系。所以不如事先把话说清楚,你自己衡量。”陈胜利盯着李乐看了几眼,“到底是要选专业一点,规模大一点的出版代理公司,还是选我这种属于半路出家的。” “毕竟,我现在的主营业务,人脉关系大部分还都是在音像产品上,书籍出版,可能不会达到你们的要求。就说书号,我也能拿到,但是出版社的大小名声,有时候直接影响的就是销量,更不要说发行渠道了。” 其实李乐也没想到陈胜利这么坦诚,一时间倒有些拿不定主意。 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生意么,都说做熟不做生,看似说的是行当,其实也在说关系。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还是想把出版代理的事情交给您。” 陈胜利倒是一愣,刚想说话,又被李乐抢先。 “您这里总比我去外面找一个公司知根知底,而且,您肯定也不会坑我。” “这倒是,先不说以后能不能成一家人,就冲这份信任,也肯定不会。”陈胜利一边说着,一边看了身旁的陈金星一眼。 “信任是相互的,您这边把事情做好了,以后的路长着呢。” “那倒是。”陈胜利重重的点了下头,又从随身的文件包里,找出一张纸递给李乐。“还是这个问题,出版社,你想怎么选?这是我手里的一些合作过的出版社。” 李乐接过来看了眼,从上到下,除了音像之外,都是些不出名的。 “叔,要是我来联系呢?” “你有关系?” “我试试看,万一不行,就还得靠你这边。不过还是那句话,质量才是根本!” 接下来两边又对编辑、校对、印刷这些聊了聊细节,不过很默契的,都没提费用的事情。 一边知道肯定在价格上,对方不至于胡乱来,而另一方也清楚,即便不货比三家,对方也能扫听到市场的行情价格。 陈胜利要赶回津门的火车,谢绝了李乐一起吃个饭的邀请。 临走时,把陈金星叫到身边,叮嘱道,“以后,对远远那边多上上心,别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听见没?” 陈金星挠挠头,“也没不关心啊,再说,我也没那个想法。” “没有最好,你真要是敢,你这个小舅子就得收拾你。” “李乐人挺好的。” “那是对自己人。哎,你要是有人家一半,我也就放心以后的生意了。” “咋又扯成别人家孩子了。” “和远远好好处,有你好果子吃。” 。。。。。。 送走陈胜利,叫上小红和陈金星,三人在旁边的砂锅居对付了一顿。 李乐一路溜达着回了学校,边走边琢磨。 到了宿舍楼下,掏出手机,又用上了摇人大法。 “喂,姗姨!” 听筒里,“小乐啊,怎么想起打电话了,你这也巧了,早十分钟,在地里还没信号呢。” “是,我掐着算的。” “哟,有这本事,那打张车票过来,帮我算算几个灰坑的位置,省的我一点点挖了。” “找人灵,找东西不灵。我姥爷呢?” “啊,他去看地层取样去了,叫他?” “不用,我想找您的。” “找我?”万俟姗带着意外,“学校里遇到什么事儿了?” 李乐抬头看了看四周,找了个墙根儿,“有个事儿,我给您汇报一下,去年” 等李乐说完,万俟姗那边泛起一阵笑声,“哟,这怎么了,说实话了?还以为你多能瞒呢?” “这不是遇到事儿了么?” “说,什么事?” “是这样,我这边想要出几本教辅书您看,能不能帮我联系联系?” “就这?” “昂,可不就这。”李乐挨着墙角,换了个蹲姿。 “你等会儿,我先打个电话。” “哎。” 手机挂上,不到五分钟又响起。 “你这样,回头有个姓魏的给你去电话,你叫魏叔就成,你把你的需求和要出版东西的情况给他说清楚。” “哦,那这个魏叔是哪儿的?”李乐问道。 “人教社,负责教材的责任编辑。” “嘶~~~~~不至于。” “要做不就一步到位?弄的半半拉拉的,不如不做。” “哎,好,好。” “行了,我这还得登记编号,挂了啊。” “等等等等。”李乐赶紧喊了句。 “怎么?” “我这个,这个,您别给我姥爷说。” “知道了,知道了。” 万俟姗掐掉电话,瞅了眼一旁的曾昭仪,一摊手,“得,这下我成了叛徒了。” “叛谁?”曾昭仪哼了一声,“自作聪明,以为别人都眼瞎。” 万俟姗呵呵笑着,“孩子么,手里有点好玩的,不都藏着掖着?” 第365章 上的太快,不一定是好事 在楼下徘徊片刻后,李乐接到了电话。 魏清林,人教社的责编。言辞热情,又带着谨慎。 并没有像想象当中,上来就拍着胸脯大包大揽,打起包票,反而很细心的给李乐说明在人教社出版教辅书和别的地方的区别。 又把国家相关的政策和规定讲了,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有什么地方是要注意的。 又详细问了李乐想要出的教辅书的来源,科目,性质。 有人听到这些,估计会琢磨是不是有些推诿的意味,但是在李乐看来,这才是认真负做事的态度。 反而是那些什么都不问,张嘴就是放心,没问题的,大概率后面会出岔子。 听到李乐对教辅出版流程和行业里的规则,有足够的认知之后,魏清林这才说道,“其实找代理是最快捷省心的办法,你这边还是学生,没有多少精力来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 “下周,下周五,让代理公司的人来我这里,当面沟通一下。” 李乐心里有了谱,“成,魏叔,我这就给那边说。” “你们协议签了没?”魏清林又问道。 “没有,出版社没有定,只是口头上。” “嗯,现在代理公司也比较乱,还是稳妥点好。” 此话一出,李乐脑子里另一根弦响了一下,“魏叔,我这边的教辅教材是准备长期做下去的,您也知道,这东西,年级不同,科目也多,而且,一年一换,肯定还有各省市的版本。” “第一批我是想着先试试水,看看市场的反应,好做相应的修改,量肯定不大。后面要是种类多了,量上去了,还得找您给帮忙不是?毕竟,您手里的渠道肯定要比代理公司那边要大得多。” 电话那头,魏清林笑道,“你就这么有信心?” “我不是对自己有信心,我是对我的编写团队有信心,全世界最会考试的一群人,弄出来针对应试教育的东西,应该不会差哪去。” “哈,倒是被你发现了这个方向。下周五,一起过来聊聊。” “嗯,到时候当面再向您请教。” “别,别说什么请教,被姗老师知道又得批我翘尾巴。那就先这么说?” “好哒!” 摁下挂机键,李乐瞧着屏幕上黄莹莹的亮光逐渐变暗,舒了口气。 嘿,财帛动人心啊。 有魏清林,以后就会有王清林张清林。 怪不得陈胜利会说,十个代理商里,八个是原来出版社出来的,剩下两个是家属。 对于最近在教辅书籍市场方面,在数据和分析上,做足了功课的李乐看来,随着高校扩招这根终极指挥棒的舞动,新世纪头一个十年,教辅书的码洋预计将会达到百亿的规模。 就像领导说过的,太平洋足够宽广,容得下两个大国。教辅书籍市场,也足够容得下太多的陈胜利和魏清林。 而自己,又会在这里面分出去多大的一块蛋糕?几个小目标的目标? 手里教育这条脉络上的分支,将会从眼前线下为王的10时代,到线上的20,再到智能化的30。 中间的每个节点和突破性的事件的应对,李乐已经开始默默的做起了规划,第一步已经迈了出去,下面的就是为了第二步的准备。 不过这事儿,找谁? 感到没人可以让自己偷懒的李乐,低着头围着宿舍前的大树转起了圈儿。 “诶,找厕所呢你?” 旁边的纱窗“哗啦”一声被拉开,楼长张老头探出身子叫了声。 “啊?”李乐一愣,扭头一看是张老头,“我这想事儿呢?” “在这儿盯你半天了,转悠的我头晕。草阔子也不怕蚊子咬你,想事儿回去想去。” “诶,这就走,这就走。” 刚才没注意,这时候才觉得腿肚子上一阵刺挠,李乐手一摸,一溜三个大疙瘩。 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刚要走,又被叫回来,“那啥,你们寝室的电脑是你的?” “昂。” “回头来我这,登个记,把瓦数给填上。” “登记那干嘛?”李乐金鸡独立,一手在小腿上挠着。 “一个寝室额定功率有限,回头跳闸就找你们这些使大功率电器的家伙,重点监控对象。不过最好别忘寝室里拿。” “不至于,电脑是我们用来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开拓眼界的。” “至于,用电安全要记牢,火灾事故预防早。瞅瞅女生宿舍搜出来的电饭煲、热得快、卷发棒、吹风机多吓人,真出事了就晚了。水火无情。” “人有情?”李乐张嘴就来。 “滚蛋!” “是,首长!” 瞧着歪着身子,边走边蹦跶着挠疙瘩的李乐走远,张老头合上纱窗。 来这里当楼长,张老头挺开心,就像又回到了兵营。 只不不过这些“兵”的素质堪忧,几百号人里,也就瞅着这么一个圆寸脑袋还有那么股子精气神,听说还是上过大堤扛过沙袋的。 多好,这要是在部队里敲打敲打,可惜了啊。 。。。。。。 燕京西站,西新隆门口,白衬衫牛仔裤运动鞋,背着双肩包,扎着丸子头,打扮的像个中学生的曾老师,终于等到那辆白色的大切。 “快,上来,麻溜滴,这边儿有帽子查车。”摇下车窗,宁小乐冲着曾敏嚷嚷道。 “后门开开,我放箱子。” “这麻烦劲,速度速度。” “哎呀,开不开。” “笨蛋,用劲。” “不行。” “抬脚,踹,踹一脚就开。” “咣”!“咣”! “咦?开了!” “上来,艹,帽子!走走走!!” 一阵手忙脚乱,白色的大切“嘎吱”一声,上了路。 “你瞧你选的地儿,这阵折腾。”宁小乐左右瞅瞅,看到没交警跟上来,松了口气。 曾敏扯下背包,掏出纸巾擦了擦脑门,“我哪知道那地方不能停车。” “你好歹也是半个土着。” “三十年前,哪有西客站,不都是莲花池。这才建成几年?” “你也是,有儿子不用,非得拉上我,我这正在家给小猫洗澡呢。” “呀,小猫还用你洗?她自己没手?” 宁小乐一拍方向盘,“猫,猫,长毛的,喵喵咪咪的猫!” “嗨,我以为呢。”曾敏伸手,把出风口调向自己。 “你这,看着不一样了啊。” “咋?” 宁小乐扭头看了曾敏一眼,“啧啧啧,这一身儿,老黄瓜刷绿漆,真嫩。这要是和李乐走一起,谁知道你是他妈。” “净瞎说,年纪摆着在这儿了。怎么看都不可能。” 宁小乐“嘁”了声,只不过满眼艳羡。 “咋样?” “什么咋样?” “不当老师了,轻松多了。” 曾敏笑了笑,“本来就是副课老师,哪有不轻松过。” “得了,我又不是不知道,这哄一群孩子上课,可不是好差事。” “大学里,也不轻省?” “嗨,一言难尽啊。”宁小乐摇摇头,“现在孩子想法太多,哪像我们那时候那么单纯。” “我们那时候也不单纯,只是见识少。” “行啊,你这又要去长见识了。小猫说的几月份来着,你在费城的画展?” “七月中旬。” “那你来这么早?想儿子了?” 曾敏摆摆手,“想他干嘛。这不是想提前在这边找个地方弄画室的么。” “在燕京?” “是啊,投奔你来了。” 宁小乐一激灵,攥住方向盘,“不是,你来真的啊?那姓李的呢?你该去中州啊。” “去不了喽。原来想着,我这也有时间了,中州长安两地跑跑,反正也近。可李晋乔那边出了点问题。” “犯错误了?” 曾敏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想点好?调整工作,这才去中州几天,又要调部里来了。” “借调?要是借调可不是好活,千万别来。” 京城里,不仅男爷们儿对这些有了解,女同志,稍微沾点体制内的,也都门儿清。借调,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尤其是借调部委机关的。 “不是借调,说是十局里,法制监管处的一个副处长身体不行了,提前退休,部里一个老领导提了一嘴,就把李晋乔给提过来了。” “升了?不是代理?我可记得这家伙是个长期代理。” “算是平调,本来今年在中州局就要进班子的。听他说不是代理。” 宁小乐手指头敲着方向盘,“你这一步步从养猪佬的媳妇儿,变成官太太了?姓李的命好,娶了个旺夫旺子的。” 见曾敏没回话,宁小乐瞥了眼,“哟,悔教夫婿觅封侯啊,瞧这矫情劲儿!” “希望能安稳点。”曾敏叹口气,“上的太快,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儿。” 第366章 曾老师要看房 “升的太快,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曾敏对一个电话召唤来到罗圈胡同的儿子,不无担心的说道。 听到这个信儿,李乐也有些诧异。 这才调到中州有一年么? 进京两个字,对于体制内的人,绝对有着不同的意义。 但老李,刚拿掉代理的帽子没几天,就又被擢升至部里。 外人看了,会来上一句,平步青云。 可自己人,不能不想的深一些,多一些。 升迁几要素,能力、成绩、人脉、时机,运气。 老李能力有么?肯定有,但和有些人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只能说是勤勉努力。 成绩?一个抓贼的二等功,还有几次报纸的豆腐块,将将说的过去。 人脉,老爷子走的早,老太太不是一条线,而且也不愿废话。要不然也不会到在四十岁之前,还是个乘警中队队长。 李乐琢磨半天,只好将大部分原因,归到时机和运气上。 这几年从上到下,明显的在调整和提拔中青年干部。老李的年纪,虽说有些尴尬,但好歹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上了车。 倒是运气一直不错,每次更进一步,都是前任的身体出了问题。纯属捡漏。而且提名的时候,还不是只某一个,而是不同的领导能想起他来。 这叫什么?要升职,先献祭一个前任? 李乐很不要脸的想,自己是不是有个旺爹的命。 盘算半天,似乎也没有别的说头。 除非往阴谋论上面靠,比如背锅侠,可李晋乔粗中有细,也不是个官儿迷,真要是这里面有猫腻,还能看不出来? “我奶怎么说?”李乐问曾敏。 “她说不用管也不用问,老老实实好好工作就行。” 老太太说话,也算是个定心丸,李乐点点头,“哦。” “算了,老太太都没说啥,咱们也别跟着瞎琢磨,你爸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万一真是我爸时运到了呢?” 把曾敏的箱子拎进主卧,李乐又问道,“说了几时来燕京了么?” “七一之后。” “哦。我反正暑假参加完田野考察,回长安的。” “行,好在以后咱们就不用分开三个地方了。” 曾敏进屋,换了身松快衣服出来,看到李乐正在收拾次卧,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又把大床各占了,哈哈哈。” “你是妈,我能说啥?等我,等我以后买个大房子,就弄个三米成三米的床,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把枕头递给李乐,曾敏问道,“明天有时间没?” “咋?” “我和你宁姨约好了,一起去看房子。” “要买房子了?” “想什么呢,租个房子,当画室用。这地方比长安大不到哪去,不得寻个大点的?” “嗨,我还以为您想买一套呢。”李乐摊开床单,“最近燕京房价见涨,亚运村的都到六千多一平了,二环以里大都这个价。三环三千多,真不考虑考虑?” 曾敏摇摇头,“等等,夏天画展看看你猫姨能卖出去几张画。我和你爸还想着把你奶接来呢。” “嘿,有点悬,她在那边住惯了,不一定愿意过来。” “你去说呗?” 。。。。。。 第二天周六,宁小乐和曾敏燕大逸夫楼外等到中午,才看到李乐背着包从楼上跑下来。 “走,少爷。你非得跟着,要不然我们早就跑完一半地方了。”宁小乐呲喽李乐。 李乐笑笑,“现在租房的都看人下菜,你们俩这文质彬彬的,我跟着,你们别吃亏了。” “嘿,这小嘴儿。” 曾敏一拉李乐,把手里的kfc递过去,“赶紧滴,垫垫,趁今天阴天凉快,多走两家瞧瞧。” “我不吃牛肉。”李乐低头看了眼袋子,狗鼻子发动,闻了闻。 “不吃饿着。哪那么多事。”曾敏把袋子拉回来。 “吃吃吃!” 两人在前面走,李乐啃着汉堡在后面跟上,三人朝停车场走。 “哎,发现没?”宁小乐问曾敏。 “发现什么?” “这路过的,男的看你,女的看你儿。” 曾敏左右瞧瞧,“没发现。” “噫~~~~,好歹也是知名画家了,这点观察力都没有。” “我管他们呢。”曾敏声音一低,“宁子,最近小乐有啥情况没?” “情况?”宁小乐扭头看了眼身后正伸着舌头舔沙拉酱的李乐。 “没有啊,这不挺好,学生里的知名人物,又不爱出风头,老老实实看书上课。平时也找不到人,就喜欢去静园呆着。” “我问你这个了?” 宁小乐眼睛一转,嘿嘿道,“哦哦哦,那个啊。” “怎么?” “没啥情况,不还是一个人傻乎乎的。不过女生里可传他不喜欢女的呢。” “嗯?” “谣传,谣传,你儿子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 曾敏又小声道,“咱们的没有,老外呢?东边两个地方的?” “东边?没发现。他也没机会见到留学生什么的。咋?着急当婆婆了?你这,哪有个当婆婆的样儿。” 曾敏叹口气,“行。上个大学,不谈恋爱,可惜了。” “哟,这么开明的么?” “你看看,全国最优秀的女孩子,不说全部,反正一小半都在这里了,在这要是找不到,以后就不一定了。” “兴许没开窍?要不就是没碰到合适的。” 曾敏想了想,“不一定,这小子最近有些事儿藏得很深。” “孩子大了,有心事,哪能什么都给你说。你要做的,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不时提溜提溜,” 曾敏回头看看,李乐捏着杯阔乐,滋儿咂滴。 这时候租房看房,虽说了有了中介,可不怎么正规。 还是靠熟人和电线杆子。 三人先是去了宁小乐朋友介绍的地方,有民宅,有小区,有单位的闲房,可看了一圈,要么小,要么乱,要不就是价格不合适。 转悠到五道营,又看完一处,三人在一处胡同口停了,宁小乐支着李乐去买水,转头冲曾敏嚷嚷。 “你不如去宋庄,那边要啥有啥。” “不是远么?” “开车啊,家里不有一辆么?” “算了,我还是想在城里找个地方,关键,我也不会。” “姑奶奶哎,你这矫情劲儿。” 正说着,突然从两人身后悄么么走过来一胖子,眼瞅着就要靠上来,忽然脖梗子被一只大手捏住。 “嘿,干嘛滴?想偷东西?” “艹,放手,放手,酸,酸,哎。” 曾敏转身,瞧见李乐正摁着一个胖子,胖子已经摸着脖子蹲地上。 “李乐,干嘛呢?” “这人鬼鬼祟祟的。” “谁,鬼鬼祟祟,你,松手。”胖子脸通红,瞧着眼泪都要出来,“我想问问,你们是不是要租房子!” 第367章 瞧着您就带股仙气儿 “想租房子就直说,你这弄得跟小鬼子偷地雷的动静,谁知道你是要干神马地。” 听到这位是要租房子的,李乐松开手,把人拉了起来。“不好意思啊,没事儿?” 仔细瞧这位的打扮,典型的老派“京爷”,背心套衬衫,练功裤,露着脚后跟的布鞋。 一身肥肉,像是充了四分之三气的气球,腮帮子把眼都挤没了,眨巴眨巴的,猥琐里又带着点淳朴,挺矛盾的。 胖子挺起肚子,揉着脖梗子,哎呦两声,“嘶~~~~你这练过的?” “还成。”李乐点点头,“你说有房要租?” “啊,对。” “多大?” “看你要多大?” “啥意思?” “我在后边看见了,你们来我们胡同转了半天。刚那房子,不是什么好地儿,比窝棚强不了多少。后面就是厕所,味儿忒大。价格也不行,就那么两间,还是个跳蛤蟆坑的规制,五百块一个月,蒙人呢不是。我那有一套,坐北朝南,四破五的院子,宽敞亮堂,地势好,出门就是大路,拐角就是馆子,房前屋后有空地,还能停车。怎么样,带您几位瞜瞜去?” 胖子嘟嘟啦啦一大串,语速又快,听着头晕。 李乐赶紧问道,“远不远?” “不远,腿着过去,五分钟。” “头前带路。” “得嘞。” 刚要迈步,宁小乐拉住李乐,“我怎么瞅着这胖子不太靠谱,能行?” “都转了半天了,也不缺这一家,过去瞧瞧,不行扭头就走呗。” 见曾敏点了头,宁小乐只好跟上。 胖子倒没说假话,跟着从胡同口出来,穿过旧鼓楼大街,进了一个能并排过两辆轿车的巷子,巷口锈迹斑斑的路牌,依稀能看见“马厂胡同”几个字。 往里走没多远,就看见胖子一指左前方,一处灰砖墙里,有着一处二层小楼的院子。 “就那儿,有小楼的那个。” “这不是老院子?”走到跟前,看了眼有些方正的西式拱券门。三重冰盘檐,冲天柱式砖柱间,红漆双开小门,四级垂带踏跺的青条石上面有裂有坑,两条垂带估摸着是被小孩儿当成了滑梯,磨得泛起亮光。 李乐估摸着得多少条裤子,蹭上多少年才能出这种效果。 仰头看了眼砖柱中间的横额,隐约还能瞧见“吉x行”的字样。 红漆大门也脱了漆壳,一看就是那种最劣质的油漆,风吹日晒之后,布满了裂纹。 不过大门的用料还行,看纹路是杉木,挺厚实。 胖子听李乐问话,回道,“您说怎么个老法。和乾隆爷那时候的宅子比肯定是孙子辈儿,但是和现在的楼房比,算是祖爷爷辈儿。” 李乐鼻孔出气,丫这废话多的。 “有年份没?” “宣统年间。”胖子一指横额,“瞧见没,吉和行。” “哪有和?” “以前有,掉了。” “干嘛的?” “这里原来是间洋人开的贸易行,后来闹鬼子,洋人跑了,我爷爷给买了下来,解放后就成了街道的公产,前几年落实政策又还了回来。” “两证齐全?” “放心,两证都有,要不要看,要看等我一会儿,我找辆自行车回家拿去?” “先进去看看。” 等着胖子开门,曾敏拉着宁小乐说道,“外面看还行啊。” “驴屎蛋子外面光,里边还不知啥样呢,再说,这外面也不怎么光亮。瞧这大门破的,松松垮垮的。” “吱吱嘎嘎”大门被推开。 三人跟着胖子,迈过门槛,进了院子。 内外宅,四合院的布局,就是建筑规制有些不一样。外宅的应该是一层的倒座房,成了外面看见的二层小楼。 进了内宅,一座院子,中间方砖墁地,种着两棵石榴树,几口缺了口沿,带着锔钉的大缸,歪扭七八的倒在地上。 一地的落叶枯枝,散架的桌椅板凳杂物,还有贴着着“川味凉菜”,“煎饼果子”字样的玻璃柜,三轮车,烤羊肉串用的炉子,看来这胖子干过不少买卖。 东西厢房还是老规制,就是原本正房三间和耳房又变成了西式的二层楼,没了小天井,也没瞅见楼梯,瞧着应该是从里面上楼。 房子窗户,用的都是木框夹玻璃,曾敏和宁小乐,推开东厢房的门,进去转了一圈,里面倒是宽敞,应该三开间或者两开间的,都给打通成了一间。 也没吊顶,就那么露着房梁,曾敏把李乐叫进来,举着根木棍,站房梁底下,比划比划高度,将近三米五的样子,还挺高。 屋子里灰扑扑的,地上用了小块的瓷砖,拿脚搓了搓,露出彩色的花纹样式,俩搞美术的,自然认得,这些都是清末民国时期,从国外流进来的花砖。 再看看墙角墙根,也没什么潮印。 曾敏这时候其实已经动了心思。 把还要打开正房小楼的胖子叫了过来。 “您贵姓?” “啊,免贵姓周。”胖子看了曾敏一眼,原来带着棒球帽,看着不清楚,这下瞧见脸,倒是愣了一下,赶紧回过神, “周师傅,这厢房面积有多大?” “四米多乘九米,三十六多点儿。” “两边一样大?” “对,规制一样,原来街道的人,把三开间都给打通了,改成了会议室和活动室。前后两座楼,就成了他们的办公室。你放心,这边从建好了,屋里就没断过人。” “看的出来。” “那冒昧问一句,您这是准备干什么用的?” “哦,准备当画室用。” “画室?”周胖子一时没听明白。 宁小乐一旁解释,“就是画画用的房子。” “auv,恕我眼拙,您是画家啊!我这刚才还寻思呢,瞧着您这气质就跟一般人不一样,带着股仙气儿。好嘛,在您身边儿一站,嘿,都觉得自己个儿,倍儿有艺术细胞。” 周胖子的一通罗圈屁,让一旁看着的李乐直嘬牙花子,皱着眉头插话,“妈,您和乐姨先看着,我让房东给开正房瞧瞧去。” 李乐话音刚落,周胖子又是一瞪眼,“谁?这是您儿子?” “啊,我儿子。” “我还以为你们是您弟弟呢,好家伙,您看着可不像有儿子的,顶天了二十五六,我跟您说”周胖子拉开架势,准备再输出一波,被李乐伸手拽了过去。 “得了,拍马屁该不租还是不租,劳烦您开正房我上楼瞧瞧。这两个小楼是什么作用” 等周胖子被李乐抓去看二层楼,宁小乐手搭在曾敏肩膀上,“啧啧啧,这顿夸哟,可捞着了。” “哪有,租房子也是买卖,不都是这样?” “这里还满意?比我那几个朋友介绍的强?” 曾敏四下又扫了房子一眼,“是挺好,干燥透气,房子还高,能用上桁架了都。就是这租金” “宋庄便宜,你嫌弃远。嫌贵你就买下来,反正你现在有钱。” “画买了才有钱。走,看看那间去。” 这边曾老师去了西厢房,李乐抓着周胖子进了正房。 “这个和倒座房一个结构,就是面积大了些。” 李乐左右瞧看,指着一边的楼梯问道,“那个是木制的?” “对,水曲柳的好木头,结实着呢,一擦锃亮。” “哎,那间屋是干嘛滴?” “哦,那间。”周胖子顺着李乐的眼神,“那是卫生间。” “卫生间?这里不是去外面的公用?” “不是,当初街道把这办公室的时候,花了功夫改造的,连管道和化粪池都是专门弄得。” 李乐驱开脚底下的破烂,侧身进了卫生间。 脏兮兮的马赛克花纹墙地面,蹲坑成了黑黄色,看着恶心,不过还好,风干了,倒没什么异味儿。 除了楼梯,两层楼都大通间,方方正正的,墙上的标语和宣传展板都没摘,看了眼展板底角标着的日期,李乐心里有了数。 回到院子里,李乐说道,“周师傅,聊聊。” “哎,好,好。”周胖子眼睛一亮。 “你这宅子,一共多大面积?” “土地面积414平,建面357。” “准备怎么租?” “整租也行,分租也可。分租的话,东西厢房,一个月800,倒座房和正房,一个月2000!” 第368章 粗陋的骗术 (赶灰机,延误,困机场,昨日没更,抱歉。) “整租的话,一年起租五千五一个月,两年起租,五千一个月,都是押三付六。超过三年,每年上涨百分之五,合同到期,续签价格另算。要租,先交定金,五百,不退。” 一般到了报价的环节,房东才是最犯嘀咕的,报低了,回头找没人地儿,抽自己嘴巴子,报高了,人家扭头就走,自己费一番口舌,瞎耽误工夫。 周胖子说着价格,观察李乐的表情,心里盘算着要是对面压价,自己该怎么应对。 知妈莫若子,李乐刚就看出来,曾敏对这里挺满意。 其实也是,虽说是99年,但燕京城里像在二环以里,找一处挨着国子监翰林院地势,这么大空置面积的房子,还真不好碰到。 首都,首善之地,汇聚到此的有钱人太多,稍微像样点的房子,早就被人盯上。 要论说,八十年代就有一波人开始倒腾房子,只不过那时候因为产权,只能是私下交易,房改之后,才逐渐兴盛起来。 光李乐在王士乡老爷子那听到的,所谓后来传说的价值多少亿的恭王府、前后海、蜈蚣街那几处,早就不知道已经倒了多少手。 不过话说回来,后来的人都知道买这种房子会升值到没了边际,当年那些人精更是知道,可终究买下来的人并不多,原因在哪儿? 熟悉内情才知道,一是产权复杂,二是环境,三是改造维护,第四才是价格。 一家一户一宅院,这是燕京城里老房子最原始的状态。但是打前清起,这些老宅子的产权就开始纠缠不清。 满人入关,燕京从内城到外城,各处百姓官员房子被侵占,就开始了乱象。 而后来雍正皇帝用刺激房地产的手段解决经济和财政危机,又是乱上加乱,这政策,好熟悉。 面对国家财政近乎枯竭的局面,都说雍正用的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可还有一条被人忽视的,就是经营房地产。 官府出资在燕京等城市建造大量房屋,然后让官员和驻防八旗购买居住,政府除了收去购房款项之外,还征收一定比例的“契税”。 有买卖就有借贷,有借贷就有抵押,有抵押就有地契房契的拆分重组,一套院子,家分别持有地契房契的情况,屡见不鲜。 再之后就是民国的乱世,建国后公有分配,八十年代又开始逐渐重新确权,落实政策。 许多房子经过这么多历史变迁,也从一家一户一宅院,变成了几家甚至十几家共有产权,连院子里盖的窝棚,只要是砖砌的,都有一个本儿。 这些产权里,再牵扯到夫妻离婚的,子女争产的,公家和私人产权混在一个院里的,房子地势再好,面积再大,有几个愿意耗时耗力把这些甚至要到国家档案馆查资料才能找到源头的关系给厘清? 环境上,你说在你家院子里就能看到白塔,房顶就能望见紫禁城,可那都是用你起早摸黑,冬天冻腚,夏天捂着鼻子上公厕换来的。更不用讲街坊四邻的各家的噪音,考验车技的胡同等等,这就得劝退多少人。 还有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房屋改造费用和各项文物古建的规定,这不能拆,那不能动,一年两次的文物局上门查房,累不累啊。 这几圈筛下来,还有多少可心的宅子供有钱人选择?房价倒成了最好解决的问题。 所以李乐对各位读者老爷们提议的买四合院的剧情,一直不感冒的原因,就是在这儿,有些东西可遇不可求。 没谁愿意弄一堆麻烦过来。 不过今天倒是碰到了机会。 要是在产权清晰,价格合适的情况下,就刚才那间卫生间就已经打动了李乐,还有院子里房屋常年的维护和周边的相对宽松的环境,中西杂糅的风格,也更符合现代的生活习惯。 李乐手划拉一圈,笑道,“这房子,你能做主?” “啊?” “我问,这房子,你能做主不?” 周胖子腿肚子一挺,“能啊,我的房子,我怎么不能做主?” “想好了再说。” “你什么意思?” “诶,怎么了?”听到院里吵吵。曾敏探出头。 “没事,我们在聊房租呢,您先看着。” “跟人家客气点儿,买卖不成仁义在。” “知道,知道。”李乐点头答应,伸手揽住周胖子,背过身,低声道,“咱俩再商议商议。” 周胖子臀大肌一紧,“怎么?你想干嘛?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滴,可不” “扯什么淡,我问你,这房子,两证都是你的名字?” “是啊。” “你不是说这房子是你爷爷买的么?冒昧问一句,你家老爷子?” “走了,前年走的。” “老太太呢?” “走的更早。” “你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一姐一妹,不是,你干嘛~~~~,租房子还是查户口?”周胖子一时没明白过来。 “问问清楚,总不至于以后出问题。” 周胖子“嘁”了声,“租个房子,你按时交租金,踏实用着,能有什么问题?” 李乐嘿嘿一笑,“哎,这房子,你怎么不住?” “爷们儿,我指着这房子吃房租呢。” “吃房租?”李乐指了指正房,“我可看了,你这上一家租户,是家公司,展板上的日期最后是到97年2月份。地上有信封,上面邮戳时间是96年10月份,地址还是另外地方的,也就是说,这家公司租了你这地方,顶多不到半年就走了?什么原因?” “这个”周胖子张了张嘴,小眼随即提溜一转,“公司倒闭了呗,多正常。” “行,那这家公司倒闭之后呢,两年多,那就一直没租出去?就这么空着?这么好的地势,出入车也方便,价钱也不高,不愁租的。” “都,都是来干饭店的,我没愿意。” 瞧见周胖子把脸扭到一边,李乐笑道,“行,你不说,我也犯不着问这么多。这房子,您自个儿留着找下家。” 拍了拍周胖子的肩膀,转身要去叫人。 周胖子一瞧,嘴角抽了抽,伸手一拉李乐,“哎哎,哎,爷们儿,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听听你说实话。” “说实话你就能租?” “那不一定。”李乐顿了顿,“但是你不说,我肯定不租。” 看到周胖子眼睛又开始高频闪烁,李乐往前走了两步,“走了啊。” “等等,我要是说了,你们还能租,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呵呵。” 石榴树下,一人一口倒扣的水缸坐着。 李乐听着周胖子在那吐苦水。 事情其实很简单,一出都市家庭伦理剧。 前几年开始落实政策,政府把这套宅子又还给了周家,老爷子欢天喜地,本来想筹点钱修缮修缮,搬进来养老。结果还没搬进来,人突然走了。 周胖子心眼多,趁老爷子在世时候,先一步把房子过到了自己名下,结果姐妹两个不愿意,举家来闹。 给了两条路,要么房子作价一劈三,周胖子把钱给姐妹俩,留下房子。 要么就谁也别要,卖了房子,大家各自拿钱。 周胖子当然不乐意,自己是儿子,自古家产都是给儿子的,哪有分女儿的道理,还有两证在手,自然立于不败之地。几场交锋下来,经了法院。 法院可不管什么自古以来,公事公办,子女一样有继承权,最后判了个想要房子,就给钱。 周胖子当然不乐意,转头就上诉,一审到二审,打了两年多,现在还没完。 中间周胖子想着把房子租出去回回血,结果被姐妹俩知道了,堵着门找租客要租金,一次两次,警察来了定性经济纠纷,劝两句走人。姐妹俩试探出了底线,上了劲,整天来。 租户哪还能干点下去,早早的拎包撤退。 从此以后,只要有人租房,还没进来收拾呢,就被姐妹俩的气势所折服。 这两年对周胖子来说,是苦不堪言。 李乐听完,跟着唏嘘一番,刚想出言“安慰”,就听已经上了正房二楼的宁小乐咋呼,“哎,李乐,这里能瞅见钟鼓楼嗨!” “啊,是啊,你们慢慢看!” 转身,瞅了眼低头抽烟的周胖子,“所以,你就找到我们再骗点定金或者租金?” “没有,没有,我真想租。”这话说得,没一点儿底气。 “那这房子的官司,你咋想滴?” “按法院判滴,给钱我没有,分钱,我又舍不得这宅子。” “法院给评估多少钱?” “180。” “万?” “昂,这就得给她们俩120万,把我一家三口买了都没这钱啊。” 李乐舔了舔嘴角,“老周,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 第369章 要不,剩下这钱,我来拿? “你想要房子的目的是什么?”李乐问道,“是想挣房租?想以后自住?还是想着以后升值?” 周胖子张张嘴,“我” 李乐一抬手,“但无论哪一条,前提都是你得掏出一百二十万给你俩姐妹。” “为什么?男女在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社会的和家庭的生活等各方面享有平等的权利。这是写进宪法里的。不信你可以去查,第48条第1款。” “你想的那种儿子继承一切的说法,哪家法院也不会不按照这个办,你都打过官司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胖子捏着烟屁股,对火续上一根,深吸一口,鼻孔冒出长烟。 “这一百二十万,在不处理房子的前提下,你从哪来?以你现在的经济状况。”李乐指了指旁边贴着“川味凉菜”的玻璃柜,还有烧烤炉子,“你有这个钱?” “要不,借?不是看不起你,你要是有能借这些钱给你的社会关系,你也不用这么费劲巴拉的和亲姊妹走官司。” “就算你能寻到,可后续呢,你有能力还么?靠吃房租还?就算你一年十万的房租,你也得还十二年,你不算利息了?谁能给你这么长期限?” 李乐直起腰,扫了眼四周,感慨道,“多好的宅子,要我,我也想要。可是” 抬手拍了下周胖子的膝盖,“可是周师傅,到什么时候,都是形势比人强,形势比人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强,你琢磨琢磨?” 几句话,让周胖子更沉默了,任由烟头在指缝里烧着。 瞧着曾敏和宁小乐,在正房的小楼里上去又下来,嚷嚷着以后在这里放个长桌,那里放个书柜,弄个回字形的长沙发。 李乐等周胖子说话。 好半晌,“你什么意思?你有主意?” “主意?主意就是我给你这个钱,把房子卖我。” “你,你这不还是惦记房子?”周胖子忽然有些生气,扔掉烟头,拿脚狠狠搓着。 李乐笑道,“你也别急,想想我刚说的。” “还有,我买你房子,不让你吃亏,不敢说让你一夜暴富,但以后,衣食无忧是不成问题的。” 周胖子眉头一皱,想了想,将信将疑道,“衣食无忧?” “你不是想靠这边收房租么?现在,收房租,还有什么比沿街门面房更好的?沿街门面,又有什么比大栅栏,前门这一片更好的地段?” “除了门面房,你自己也是住胡同。你就不想住上带电梯、卫生间的楼房?” “如果,我给你溢价,算八十万,一套前门这片的门面房,再加一套三环内的学区房,你愿不愿意?” “卖给别人,我一样能拿钱买。” 李乐没理他,反而问道,“你知道燕京申奥。” “申奥,不是黄了一次,又在申请08年的么?报纸上整天写,居委会也有说。你问这个干嘛?” “你知道申奥,你知道要是申奥成功了,场馆建设规划的场地都在哪么?新建地铁的走向在哪么?要是我给你的房子是在这些范围内呢?” 周胖子一愣,盯着李乐,“你是说,拆迁?” “还行,算能想明白。” “先不说成不成,以后就算成了,你怎么知道?” 水立方,鸟巢,国家体育馆,以后谁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我是燕大的,我的老师里有燕京规划建设委员会的专家,你说我能不能打听出来?”李乐面不改色,开始扯淡。 “再说,就是不成,你也吃不了亏,溢价,二十万的溢价,只多不少,只给你。” 说完,李乐站起身,拍拍屁股,“你自己好好想想,回去和你家人商量商量,是等着房子最后变成干巴巴的六十万,还是要总价不低于八十万的,有可能拆迁的门面和三居室的住宅。” “这是我的手机号,给你一星期时间考虑,打听打听,就一个星期,周师傅,人这一辈子,有个像样的能翻身的机会不容易,可得把握住。” 说完,李乐裤兜里掏出张名片递了过去。 燕京长乐教育,李乐。前几天小红给印的。 “妈,宁姨,走啦。” “啊,商量好了么?价格是多少?我想着就租东西两个厢房,这边正房的厕所能不能给用,我们负责找人打扫” 曾敏从正房出来,瞧了瞧一脸深思的周胖子和笑盈盈的李乐,忽然停住嘴。 “没呢,这周师傅还得想想租还是不租。” “诶?不租?什么意思?” 李乐冲曾敏挤挤眼,“没事儿,今天先到这,咱们回去等周师傅的消息。” “哦,好。”曾敏会意,扭头叫过宁小乐,“咱们走。” 出了院门,李乐意味深长的对周胖子说道,“您盘算盘算,哪种合适,等你电话。” 盯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周胖子站在台阶底下又抽了两根烟,这才一跺脚,转身走了。 。。。。。。 穿堂过巷,三人走到国子监附近的停车场,宁小乐把车钥匙扔给李乐,“腿走疼了,你开车。” “去哪,回家吃还是?”李乐开门坐上去,拉着安全带。 “去三里屯,先找地方吃饭,吃完饭去白疯子,今天有人找你妈。” “谁啊?谈事至于去那儿?” 在燕京这么久,李乐知道白疯子是个什么地儿。 “你姜叔,非得约那儿。”曾敏说道,“那片子进后期了。” “嗯,行,行。合着我去当司机呗?” “觉悟挺高,嘚儿~~~驾~!”宁小乐一指前方。 摩配街旁,巷口里的一家小馆子,宁小乐估计常来,坐门口正拔鸡毛的老板瞧见,赶紧引着进了最里面的小桌。 也不用点菜,老板朝厨房吆喝几句,没一会儿就有人端着菜上来。 “老板鲁省的,招牌菜琅琊炒鸡,动筷子。”宁小乐招呼娘俩。 “吭哧吭哧”啃了一堆骨头,曾敏递给儿子一张餐巾纸,“那房子有什么问题?” 李乐接过来擦擦嘴,“问题有没有得看房证。我这边听他说” “你什么意思?” “要不,您也别惦记租了,干脆,把那院儿,买了拉倒。” “买那房子?” 曾敏咬着筷子,琢磨着。 一旁宁小乐心里一盘算,嚷道,“也是,那地方,还能有这么样的宅子,不易。” “要是房产产权土地证这些东西都没问题,真挺合适的。” “合适么?”曾敏搁下筷子,抬头问李乐。 “我觉得还行。其实要是没自带的卫生间,我也不考虑。环境,位置,生活的便利程度,还都挺好,大门一关,自己过自己的。” 李乐知道曾敏这么问,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倾向,下午看房的时候就能感觉出来。而且,刚想起来,一七年以后,那个造成老房子价格飙升的一平方六万块的土地出让金。 “可钱没那么多啊,就像你说的,一百八,还得溢价,怎么着都得奔两百多去了。” 曾敏掐着指头算了算,“我和他爸,这些年,加上工资,还有以前卖画儿的钱,存了有十来万。” “小猫那还有两幅画钱没拿,一共是十二万刀。这也不够啊。” 宁小乐说道,“那你七月份去费城,卖几幅画不就有了?” 曾敏皱皱眉头,“那都是未知数,顶天了,再卖一幅,还算六万?” “不够我那有,先给你。”宁小乐豪气干云的一挥手。 李乐一旁眨眨眼,插话道,“要不,剩下的钱,我来拿?” 第370章 妈,永远年轻啊! “你的钱?” “老家的服务区,还有小成子他们那个,你给画的那个头大腚小的蜜蜂?过了下个月,就是半年,都有分红的。” 曾敏想了想,摇摇头,“算了,那是你自己倒腾的,服务区还有你大爷他们家,成子那边还有那么多的娃,都不容易,把钱留在那边。” “没事,他们那边资金都够用。买房子,又不是别的事情,算我给自己买两间?” “那也不能用你的钱,你自己存着。” “行了,你们娘俩是演给我看呢?”宁小乐拿筷子头敲了敲桌子,“儿子拿钱给娘花,天经地义的事情,还谦让起来了,累不累?” “曾敏,到底能出多少,你和老李商量好,给李乐说一声,我看他话说的这么横,肯定肚子里存货不少,你就把钱给他,大不了到时候,房本写他名字,反正最后都得给他。” “李乐,事儿是你琢磨的,主意是你出的,房子讨价还价,还有后面的事情,你去弄,有问题给我说,房管局咱有人。反正你妈到时候,只等着收房就成。能不能完成?” “能,保证完成任务!”李乐赶紧来个马喽敬礼。 宁小乐又瞅瞅曾敏,“儿子都发话了,你还矜持个啥。” “行,行,房子拿下来,写李乐的名字。”曾敏叹口气,“租房变买房,早买早安心。” “那不就得了,吃饭吃饭!” 菜点的有些多,李乐再一次感受到了妈妈们的爱,自觉已经快填到领口下一寸。 正拍着胸脯往下捋,忽然听到曾敏说道,“还想问你呢,那个培训怎么回事?” 李乐眼皮翻了翻,就知道有人靠不住。 只好咂咂嘴,“这是说来话长。” “没事,我不嫌长,慢慢说。” “王伍,我同学,去年他不是去外面代课么” “嗯,就这样。” 说完,李乐拿起杯子小口抿着,等自家老妈的反应。 倒是宁小乐咯咯咯笑道,“哟,看不出来哈,这小子的心眼儿,哈哈,就是这脑子,有点跑偏了啊,忒坏。” “嘿嘿。” 曾敏皱了皱眉头,看向李乐,“这事儿,你占理,但那个理儿是在王伍他们的代课费上,不在别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 “凡事,老想着耍心眼儿,以后总有吃亏的时候,来的越晚,损失越大。” 李乐转着杯子,琢磨这话,好一会儿,“嗯”了一声。 “得了啊,这还三娘教子上了,要给你准备个织布机不?李晋乔也不是薛广啊,儿子倒差不多,都是当状元的。刘氏是谁?我看小猫愿意当” 宁小乐几句插科打诨,倒是让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吃喝完,除了琅琊炒鸡,李乐给了个八分半的评价,其他的,也就是个苍蝇馆子的水平线上。 车子是不开了,走着去,一半为了消食,一半为了不堵车。 本来这菜馆就在后来被称为脏街的那一带,这时候还都是汽配一条街的天下,再往南才是后来的太古里和ho,斗音上街拍的集散地,和沪海的city wolk一样有看头。 越往南走,人越多,那里才是最早的,浓妆艳抹和小清新情趣混杂交织的三里屯。 ,放眼望去,一条街上,闪烁着在李乐看来堪称廉价的灯光霓虹。 五颜六色的灯带,刷了漆的灯泡,还有红的黄的长串灯笼,挂在一溜略显低矮的门面房前交相辉映。 音乐声,汽车喇叭声,人们吵闹的声音,在初夏时光里,嘈杂异常。 夏天了,奇装异服,各种发色、款式的男女青年、中年,汇聚到此。 穿虎皮裙的姑娘,光膀子露着胸毛的白皮老外,衬衫领带金丝眼镜的文化人,还有推着三轮卖水果的老头儿,没到深夜就已经醉眼迷离猴叫的胡同串子。 各色人等,似乎比李乐去年看到的工体夜店,更加杂乱无章。 李乐不明白为啥那么多的三句半诗人、五百字作家、文艺圈混子,口口声声对千禧年之前的三里屯念念不忘。 一句没有名流,皆是醉客?狗屁。 或许那些吸引着外人,道听途说,已经被说烂嚼碎的老故事、旧人物,在这里真真假假地蓬勃而出才是原因。 李乐在前面迈着大长腿,当起了屏障,分开迎面而来的人群,曾敏和宁小乐则跟在后面,聊着天,倒是一点也没觉得人多拥挤。 “大哥,买花不?给女朋友!” 一个瞧着十七八岁的卖花姑娘拦住李乐,捧起手里的十几枝鲜花,猛地一举,戳到李乐脸上。 “啊,阿嚏!” “呀,不好意思,你个儿高,没掌握好距离。”姑娘有些心虚,把花往收了收,“要不,你买一朵?” “你干嘛不送?”李乐揉着鼻子。 “小本生意,不好送的。”姑娘从一束花里抽出一支红色的,“这支,送女朋友?” “我没女朋友。” “后面戴帽子的不是?” 李乐扭头,瞅见笑盈盈看戏的曾敏。 旁边宁小乐撇撇嘴,嘟囔着,“看看,看看,人老珠黄,世态炎凉。” 李乐想了想,掏出五块钱,“能买多少?” “算你三支,一支你是我的唯一,两支世界上只有我和你,三支三生三世我爱你。” “给。” “给。” 交易完成,姑娘退后,笑眯眯看着李乐把花递给曾敏。 “妈,永远年轻啊。” “哈哈哈,儿子送花啦,谢谢!” 姑娘“哎哟”一声,“你不是?” “我妈,年轻。” “我儿子,帅。” “姑娘,我说,你还得再练练。” 姑娘眨眨眼,看着曾敏一手拿花,一手挽着李乐胳膊,消失在灯光掩映的人群里。 。。。。。。 白疯子,其实叫白房子,是最早一批在三里屯立住的酒。 早期叫得上名字的摇滚、民谣、流行乐队,都在这儿驻唱。 有时候来巧了,你能看到老崔这边刚嚎完,那边鲍家街就拎着酒瓶准备上台,后面还有从旁边sg,88串场过来的窦仙儿这些人。 后面二三十年,娱乐圈里的太多恩怨情仇,往前追溯追溯,都能在这几个地方找到根儿。 又乱又绕,可能看着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就在这里把酒言欢。 刚路过那个叫sg的店,李乐差点看成sr,吓了一跳,这么开放的么? 不过确实挺open,门口几个衣着清凉,拎着酒瓶,吞云吐雾的姑娘看见李乐,口哨声响了好几次。 李乐装看不见,一本正经的飘了过去。 进了那个叫白房子的,一溜玻璃窗的门脸儿,框子都是白的那种,里面人不多,一个说不上名字的乐队,正在里面“蹦蹦擦擦”的调着音响。 刚进去,就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帅哥领着一高个儿女人迎上来。 “宁姐,敏姐,你们可来了,再不来,里面就得钻桌子底下俩。”男人热情,一口舶来味儿的口音。 李乐寻思着,这位,要么是abc香蕉人,要么就是装逼。 “哟,亨瑞,你这是没安排好啊,光喝酒哪成,红油肚丝花毛一体猪头肉送去啊,有吃的,不就少喝?”宁小乐笑道。 “别,你是把这当成街边小酒摊儿了。” “嘿,不是酒摊儿是什么?”宁小乐伸手一拉旁边高个女的,“丽萨,这是曾敏曾老师,上次来,你不在,你叫敏姐就成。” “敏姐,你好,早就听说您了。上次去了澳洲,早知道怎么着都得晚走两天,和您见见面。” 李乐借着灯光瞧了这女的,高鼻深目,栗色长发,也不知道是化妆还是就长这样。 “没事,这不是见到了么?”曾敏伸手,浅浅的握了握。 叫亨瑞的看见李乐,先是一愣,后来又围着转了一圈,“这是?” “我儿子,李乐。” “啊,您儿子都这么大了?可看不出来。”话里带着三分假,七分真的惊讶,明显的在捧着曾敏。 “叫李叔。” “本家,本家,各论各的,叫亨瑞哥就成。”又瞧了瞧李乐的面相,“真帅啊!” 嗯,这次李乐觉得话里有了十分真,心道,亨瑞哥,你也很帅。 “亨瑞哥,你好。” “进去,别在门口杵着了。”宁小乐招呼道。 “对对,里面那几个还得你们来,是真喝啊。”亨瑞想起什么,皱着眉头。 “咋了?”曾敏好奇道。 “估计碰到什么烦心的,一来二去,就喝开了。” “行,我们进去瞅瞅。” 亨瑞领着三人,往里走。 李乐跟在后面,看着一个卡座里,有熟悉的脸,花一样还是满脸胶原蛋白的“才女”,那个“将爱情糊弄到底”里的乐言,还有京圈大花的许美人,剩下的,有印象,叫不上名字。 看到几人过来,在一个老财主模样的带领下,纷纷起身打着招呼。 宁小乐“哼哼嗯嗯”的点头就过,曾敏倒是笑呵呵的挨个说了几句,一副和蔼可亲。 再往里走,就听到拍桌子的骂声。 “lgb,改改改,我看能改成什么样!” 第371章 生不逢时的片子 围着一桌子酒瓶,坐了几个人。 李乐搭眼一瞧,夹着烟骂骂咧咧的姜小军,双眼迷离攥着啤酒瓶一口口往嘴里灌的编剧王平,抱着膀子一言不发的摄像顾长未,还有想拉住姜小军又被一胳膊甩开的制片人刘小东。 剩下俩倒是没见过,估摸着应该是去年夏天“打黑工”的那部电影剧组的人。 烟头遍地,脚一动就“叮叮咣咣”。 见曾敏过来,几个男人赶紧往里挤了挤,让出空位。 “怎么了这是?这还没到点儿呢,就喝成这样,也不点点儿菜配上?”宁小乐踢开脚下的瓶子,说道。 “还不是审核的事情,上面看了样片,说有些地方丑化了抗日群众的形象,不正面。”刘小东嘀咕一句。 “去tnd的不正面,这是最真实的老百姓,让习惯了被压迫的老百姓已经对于尊严的事情麻木了,为了生计这样的眼前利益而过分乐观的活着。” “非得弄那种高大全的,各个都是抗日家属,各个舍身取义,各个英雄?” 姜小军抬着胳膊,指指点点,情绪在酒精的催发下。 “老百姓只管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王平慢悠悠接上一句,“民族意识,哪有民族意识啊,都是看天过日子的农民,不认识字,没接受过教育的老百姓,懦弱,逆来顺受,无知,愚昧,才是本质。” 听到这,李乐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无非是片子里对于那种时空背景下,普通农民生活状况和真实思想情况的表述,和一贯的口径不一致。 不过也难怪,在村里干活,听他们演员对台词,还有在看试拍场景的时候,李乐就觉得不对劲,怎么没那种“手撕鬼子”的快感,五十里外一枪一个打飞机的爽点,反而有着压抑低沉的情绪在里面。 根子还在于他们这群人要表达的对特殊年代里基础人群的状态过于写实。 贪生怕死、安于现状、得过且过、没有尊严。 大义远没有吃饱肚子重要,民族尚且是虚幻的概念,手刃罪人,也比不上换粮食吃重要。 还得感谢老人家和组织,读书识字,清扫文盲,大兴教育,才让民族认同感和凝聚力一点点的提升,才有了后来“马踏东京赏樱花”的共情。 悲剧的产生并不是敌人太过强大,而是自己的懦弱和愚昧。 虽然这几个人的想法很好,但是手段上,和时代意志存在差异,所以,李乐并不看好这电影能如何如何,就怕到最后,成了一群人的自娱自乐。 “还有那个。”一直沉默的顾长未说道,“说什么影响友好,不利于交流沟通。” “啪!” 酒瓶砸了桌子,又是姜小军,“这是特么的什么道理!” 李乐有点想笑,你们活了这么大,真的是对有些东西的敏感度不高,或者说,过高? 现在是99年,不是十年以后一个恒店一年消灭五十万鬼子的时候。 还是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下,没把鬼子那点东西掏空的时候,至于用一个文化产物去影响短暂和睦的关系么? 此一时彼一时,六公主都能审时度势看风向,你们啊。 生不逢时,似乎是对姜小军这部片子,最好的诠释。 姜小军在放炮,王平在补刀,顾长未偶尔来句一针见血,只有刘小东,看着正常点,在一点点的往回找补,劝着想法子修改,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不让花出去的预算打了水漂。 毕竟,姜大猴儿花钱如流水的能力,总是让人叹为观止。 曾敏不说话,就那么听着他们吵吵嚷嚷,今天不是个谈事儿的好时机。 脑子都不在线,说了估计也记不住多少。 服务员走过时,被曾敏叫住,“帮忙把这收拾一下,给这几位上点果汁。” “敏姐,喝什么果汁,喝酒,就喝酒。”姜小军要拦,被曾敏一个笑容给止住。 “留两瓶,一人两瓶,还行?” “行,今天目标,都能站着回家。” 服务员忙活完,王平拿起剩下的啤酒和曾敏碰了一个,“敏姐,那个样片,牛逼啊。” “黑白布景,血红底色,版画质感,当初请您来给当美术指导,请对了。” 一旁顾长未点点头,“嗯,黑暗与明亮之间徘徊、人性与蒙昧之中游走,最后将世界变成血红一片,变得触目惊心,这样的极端视觉变化,震撼人心。” “哟,吹得这么肉麻?”宁小乐听到,哈哈着。 “听他们瞎说,还是小姜的本意,我顶多是给敲敲边鼓,缝缝补补。事情还是他们剧组美术师和摄像灯光的功劳。”曾敏抿了口果汁,“哎,老顾,当初在西影厂实习的时候,咱们一起弄得那个片子叫什么来着?” “爱情。” “对,就这个,这都多少年了?十五?” “十六,那时候我刚到厂里,小助理一个。当时,你来厂里帮忙,额一看,额滴神啊,哪来滴女子,和仙女一样。后来看你抱着娃来,哎呀,那个心情啊~~~~~” “别说你了,你问问壮壮他们几个,在厂里,谁见了谁不惋惜。”姜小军凑过来,手一指李乐,“就这小子,跟着敏姐,就是个挡箭牌。” 李乐嘴一撇,“姜叔,可别乱说啊,我爸过几天就来燕京了,到时候他一恼火,抓你们去。” “嘁,当时就不怕他,现在,哎?你爸来燕京?啥意思?” 宁小乐笑着一搭曾敏的肩膀,“你们敏姐,正式不干老师了,他家老李也调进京了,以后,就在燕京过活了。” “哟,那好,那好,以后燕京城里的长安人又多了一个。”姜小军咧着嘴乐道。 “你算哪门子长安人。”顾长未呲喽一句。 “怎么不算?当年还不是吴导收留我,最起码都是西影人出身。” 一句长安人,让李乐想起地处西北的城市里出来的文化圈,从音乐到电影,到作家,学者,已经成了一个特殊的符号。 众人又闹腾,从拍桌子砸板凳的叫骂到欢声笑语,似乎只是一瞬间的转换。 “小子,去,要几个果盘。” 姜小军指使李乐。 “哦。” 对这个黑心工头,李乐也没办法,一桌瞧过来,就自己一个年轻劳力。 起身,去了趟台,反正不用给工头省钱,点了个最大的,外加一罐宅男快乐水,滋溜着往回走。 一转眼的功夫,那桌卡座边上,又聚了一堆人。 刚才看到的“才女”那一帮,正在挨个给姜小军他们敬酒。 社会生态使然,还没功成名就的新人,见到这些“老江湖”,“腕儿”一样的人物,总得低一个姿态,不求以后的机会,总得混个脸熟。 李乐也没进去,就在一旁看着,看着这些普通人眼里高高在上的明星们,最开始的迎合,奉承、讨好甚至是谄媚,还挺有意思。 瞧着一拨人敷衍的艺术,一拨人艺术的恭维,假模假式弄得像是多年好友再次相见,李乐觉得,这黑工头也不是个轴人,怎么有时候就那么头铁呢? 这边正琢磨着,门口却已经乱哄哄一团,发出了更大的动静,几声“sb”“艹n”,响彻了整个酒。 第372章 鸭子别说鹅摆腚,都够乱 治安治安,长治久安。在这时候,还处在长期治理的阶段。 当街斗殴,腿断筋折,头破血流这种,其实只能算小场面,所以经历过的人都知道,有时候救了你的,不是对方的善心,而是法治的进步,换个时空你再试试? 龙哥!你所出生的年代只给了你生命,你却认为自己找到了光明,一路好走! 当门口的两拨人对峙的场面,从互喷口水的化学攻击,脏话的精神打击,变成高矮胖瘦的各款王八抡拳的物理攻击的时候,李乐攥着快乐水,往后退了两步,卡住了往里面去的路口。 自家妈在这儿,怎么着也不能扰了“母后”的兴致。 一通乱哄哄,酒内众人纷纷避让,女的大呼,男的小叫,捂着裙子,护着脑袋,顾不得费工夫收拾的光鲜形象,开始往四圈儿躲。 李乐瞧见,有特不是爷们儿的,“嘤嘤嘤”的躲在了女伴身后,噫~~~~真不是东西。 眨眼的功夫,中间就留出了一片空地,给双方制造了一个自由搏击,充分展示实力的舞台。 觉得周边松快多的两方人马,没了空间限制之后,战况也逐渐升级,从闭着眼的俄式大摆,过渡到了使用器械,一时间桌椅板凳,酒瓶茶杯,“砰砰啪啪”的发出了呐喊。 酒这种,一米八以上的保安壮汉们,总是不少的,不过白房子这里,显然承平已久,缺了警惕和主观能动性,赶过来时,已经被围观人群堵在了外面,正急赤白脸的扒开人群,努力往里面挤。 李乐寻思着,自己要是那个很帅的亨瑞哥,这边大战结束之后,怎么着都得把这些像揽客的男模多过于保安功用的,打包清理了。 外面炸裂的场景,显然惊动了里面正在上演虚情假意社交的人群。 看到李乐站到位置,曾敏叫了一声,“李乐!回来!” “哦,咦?” 李乐扭头回了声,再转过身,两拨人马里已经有一拨露了颓势,一男的推着一女的,躲开飞过来的圆凳,用后背硬挨了一酒瓶,龇牙咧嘴的朝里面踉跄着过来。 而呼啦啦围上来三四个追兵,有长发飘飘,有光头抛光,还有中分汉奸款,都是一身破牛仔裤切尔西,紧身背心t恤,脖子上手上一堆晃眼零碎儿的朋克摇滚范儿。 评估一番对里面老妈那群人的威胁性,李乐稍微错开身,把这对儿男女给让了进去。 而追兵,则被拦在了路口。 “丫滚开,找特么抽呢。” “废特么什么话,一伙的。干丫挺的!” 四人围攻,也没什么讲究,李乐勾过脚边的凳子,一脚先踹了出去,制造了一下有利地形,迟缓了来人的脚步。 手里半瓶易拉罐,带着风声砸到了第一个冲上来的人的脑门儿,里面的可乐喷洒而出,一下糊了脸。 刚伸手要抹,李乐一个正蹬,这人眼瞅着腾空而起,“哐叽”一声,跪在地上,捂着肚子冲李乐拜起了早年。 又一个“啊呀呀”扯着嗓子嚎起了十拍的e6高音,自带bg,冲李乐,要来个姿势很帅的飞踹。 李乐咂摸咂摸嘴,心道,这尼玛黄恢弘看多了。 一伸手,抄起这高音小哥的飞来的脚腕子,往后一扥,脚底一踹那条好腿。 小哥眨眼间就来了个凌空劈叉,随即捂着裤裆,痛苦的躺在地上,嗓音直接冲到了hightc+。 嗯,嘹亮高亢有力,估摸着要是记住这个感觉,唱歌能有突破。 剩下两个,一腔热血,攥着拳头,绕开凳子,还要往前顶,李乐也懒得弄什么打斗场面水字数。 瞧这俩傻子的站位,一个垫步,左右开弓,连续四个低鞭腿,“咚咚啪啪”,扫在两人的股二头肌上,一身酸疼,两人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龇牙倒气儿,再无战力。 还是收了力,自从丁亮去年给换了个练法,棒球棍踢断也就是一下的事儿。 打完收工,其实就是眨几下眼的功夫。 看着李乐总共没出几次拳脚,地上就躺了四个,后面几个人都在皱眉嘬着牙花。 尤其姜小军,大院孩子,打架经验异常丰富,看在眼里,心道,这孙子,专业的,以后,欠工资估摸着行不通了。 曾敏分开眼前的人,上前把李乐拉过来,上下瞧了几遍,这才松口气,“你这,哎” 虽迟但到,很帅的亨瑞哥终于重新领着一帮孔武有力的保安挤进了酒。 也没废话,一通暴揍,终于将两拨人给摁住。 就等着帽子叔叔们来收拾战场。 只不过两拨人超勇的,鼻青脸肿,血染衣衫依旧隔着保安叫骂不停。 眼瞧着生意一时半会儿是做不成了,亨瑞哥叫上自家婆姨和几个服务员,拎着几筐啤酒,挨个儿给店里和外面的围观群众发,招呼着招待不周,等会儿别走,今晚全场消费,一律半价。 众人对在这条街上的暴力场面似乎司空见惯,听到这,反而打起手机,开始呼朋唤友,白房子让人砸了,今晚半价,速来! 亨瑞哥听到,帅脸上直抽抽,不过没办法,谁让自己是开门做生意的。 只好交代服务员,赶紧维系好这些人,哪怕被占点便宜。 门外笑脸相迎,进门就面若寒霜。 瞅了瞅两拨人,有熟脸,再一听叫骂的内容,又是一阵无奈,自己这是受了无妄之灾。 当有人扒着耳朵,告诉亨瑞哥事情的主角正在里面,姜小军那一桌的时候,只好叹口气,从柜台里翻出两瓶叉圈,拉上自家婆姨往里走去。 看到地上还躺着的四个,眼神一凝,赶紧问道,“这,你们没事儿。” “没事儿,都让这小子收拾了。” 姜小军指了指李乐。 “帅哥,莫不是双花红棍?” “不是,江湖人称燕大一枝花。”李乐话音刚落,“啪”,脑门就挨了一下。 曾敏瞪了一眼,“亨瑞,别听他瞎扯。” “嘿嘿。”又冲李乐低声道,“以后来哥哥这儿,三人以内全免。” 李乐还在琢磨这三人全免是个什么说法,亨瑞领着婆姨,已经开了酒,挨个给倒上,赔起了不是。 这时候,李乐才看清楚先前让过来的两个人。 自己是故意留的圆寸,这男的,顶多是对败顶的提前修饰,说秃不秃的,脑门儿锃亮。不过挺惨,眼角有伤,唇上见青,腮帮子还鼓了一块,狼狈中,眼神闪烁不定,透着犹豫的不安。 这,啧啧啧,得多复杂的感情才能表达出来。 女的,长相一般,倒是标准的文青脸,一看就是受了所谓“文艺时代”“荼毒”过的人,浮躁中的孤芳自赏,悬在半空。 不认识,没印象,但是不代表没听过名字。 听见“才女”那群人里,有人说出“窦维”两个字的时候,李乐算是开了窍,这位大仙儿啊。 不过,这女的谁啊?不是相约酒那位啊。 脚底下蹭了蹭,往人群边,挪了挪,支起耳朵,结合着亨瑞哥对这位大仙儿的问话,听起八卦。 听完,李乐就一句,贵圈果真特么乱,这特么不是三角关系,十八角都有了。 这要是放眼望去,男的都是连襟战友,女的都是妯娌姐妹。 你可以以一个人为基点,以感情为线,绘制出一张囊括音乐到亚文化圈里七成人员的关系网。 嘶~~~~~这鸭子别说鹅摆腚,影视和音乐两个圈儿,都不咋滴。 这场“战斗”的根源在于窦维大仙的移情别恋,带着新女友,来这里唱歌挣钱,结果遇到孩子妈的好朋友“们”打抱不平。自找的,李乐下了个定论。 似乎感到有人靠近,“才女”抬头看了一眼李乐。 男人,年轻,帅气,强壮,想着刚才姜小军还有亨瑞哥的对话,估摸着还有关系不浅。这就是好资源啊。 抬手,“嗨!” 老江湖了,看表情就知道什么意思,李乐眼神空灵,嘿嘿一笑,往卡座里面站了站,以示界限。 “才女”似乎也不恼,一笑而过,显出带着算计的洒脱。 可惜李乐不吃这一套。这位,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老子乃有为少年,不招惹。 “兄弟,怎么说?”亨瑞问道。 “多少钱,我赔。”窦维拿下眼镜,撩起衬衫,擦了擦。 “行,有你这句话就成。回头警察来了,我替你说话。” “谢了,兄弟。” “你自己的事儿,处理好,别弄得满城风雨。”宁小乐一旁说道。 “嗯,知道,我尽量。” 宁小乐一拍手,“散了,别在这儿杵着了都,该干嘛干嘛去,亨瑞,你去忙。” “哎,宁姐,酒放这儿,我回头过来陪几杯。” 众人散去,窦维跟着亨瑞起身,走到曾敏身旁,“敏姐,您这来一次,嗨。” “没事儿,以后机会多了。” “嗯。”抬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李乐,“这是您儿子?” “是。” “听张褚许威他们说过。”大仙儿冲李乐一伸手,“谢了啊。” “小事儿。” “回见!” 看人走远,李乐心里嘀咕道,这人,够拧巴的。 第373章 清北状元教你学 街面上的生意,自然三教九流什么关系都有。 帽子叔叔来了之后,两辆昌河把人拉走,亨瑞哥又和一个带队的,交代了好几句,这才让店里的一个伙计跟着一起去录口供。 三里屯这种地方的片警,见多了这种场面,倒也习以为常,尤其见了窦大仙儿之后,很客气,给了个普桑的“雅座”。 人走了,也没热闹可看,围观人群散的散,该进去的进去,又是一番歌舞升平。 一群人叙旧加闲聊,李乐跟着灌了一肚子水,也听了些不好说出去的故事。 加上舞台上那个不知道名字的乐队,哼哼唧唧,绵软无力的歌声,坐着坐着,头一点一点的,要打起瞌睡。 “你去开车。”宁小乐拍了拍已经要神游十二楼五城白玉京的李乐。 “啊,结束了?” “你先去,门口等等。” “哦,是,司机小李,随时为您服务。” “边去!” 伸了伸腰,往外走,店里已经没了刚才遍地零碎的场面,反倒开始人满为患,杯盏叮当。 吹牛逼的,拼酒的,撩妹的,舞着一大叠钞票,让台上乐队来首“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的,一派纸醉金迷。 街上也已经到了人少车多的时候,趴活的出租在各家酒门口排起长龙。 时不时有跌跌撞撞的人拉开车门,一头钻进去之后,扬长而去。 溜达着往北,一个城市的背面,也在绚烂的灯光下逐渐显现。 不到100米,李乐被拦了不下十次。 “到我们酒玩?五十位佳丽随便选。”正要过马路到,一名藏在暗处的中年男子凑了过来,“包房费100块钱,喝酒唱歌,到包房里随便你怎么玩。” 见李乐有些惊疑,男子靠得更近,“去看看,素质挺好的,年轻,漂亮。” 李乐没理会,摆脱。 没走几步,又一个小伙,“大哥,去我那玩会?前面不远,红灯的那个就是,都可以带走。” 再往前,“去酒喝酒?绝对漂亮,包你满意。”一名挎包中年妇女迎面而来,“南方、北方,国外的都有100元小费,没有最低消费。” 绕开,又一个穿的清凉,一股浓烈劣质香水直冲脑门儿,“帅哥,多走一家,多一个选择嘛。新装修,消费八折,100块钱通宵。这里都是静,哪有什么好玩的。” 被拦了几次,李乐明白了这些人的套路,佳丽任选,百元消费,通宵营业,为所欲为。 就那么扫了一圈,来来往往拉客的男人、女人隐匿在阴影里,不下几十人。 更有直接的,一人拉客,队伍躲在附近巷子里,小店旁,听到招呼便现身。 一旦有车辆停靠在路边招手,便会有人上前交谈,之后便是一个电话,招来几人上车就走。 善于总结归纳的李乐,在经过、看到这番景象之后,得出一个中心思想,这地方,特么的吃枣药丸。 物欲横流时代,这里就是加速滋生颓废和虚妄的温床、 猪圈里无处闲雅,砖头下不宜吃茶。 有人怀念的将逝去,而有人怀念的已经到来。 开车,等人。 姜小军他们在曾敏和宁小乐的威胁下,从要以身试法,变成了乖乖打车。 “再见!”“走了啊!”“敏姐,记者明天来看片!” 挥手告别,宁小乐和曾敏上了车。 “儿子,开路以马斯。”宁小乐说道。 “您这去哪?老院子还是新房子。” 老院子就是宁小乐家的老院子,新房子就是两口子在燕京的家。 人家家里可是富了五代那种,祖爷爷一辈子也就干了三件事,撰写讨逆檄文,满大街骂清廷,骂袁大头,买了现在后海那一片论顷算的贝勒府、王府,办了个学校,叫辅仁大学。 家里出过烈士,学者,艺术家,工人,科学家,前清、民国、建国后,都有过部级高官。 是真正住过“府”这种规制房子的,笑称自家老爷子“遗老”,自己“遗少”。 下午李乐娘俩看到的院子,在宁小乐眼里,稀松、平常。 “新房子,走走走。” “好嘞!” 路上车少,宁小乐嫌弃李乐开的慢,“你这走马呢?油门往下踩踩。” “别,司机小李责任重大,可不敢乱来。” “怂样。”呲喽一句,转头冲曾敏,“你怎么教的,又谨慎又胆大的。” “自学成才呗。” “吁~~~~可显得你了。哎,我说,以后亨瑞的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了。” 曾敏点点头,“嗯,不是以前的感觉了。” “有钱了,东西就变味了。” “可想挣钱,不就得变味么?” “哈,也是,赶紧把那院子买了,我帮你装修,以后在燕京,也有个偷闲躲懒的去处。” “那不如你买了?”曾敏笑道。 “算了,要我,以后就去延庆弄块地,养羊养鸡种个菜,不比在城里呼吸汽车尾气强。” 曾敏摇摇头,“就你?偶尔去一去还行,真要在那过下去,你肯定不习惯,你社会人的属性这么突出,待不住的。” 。。。。。。 曾老师告诉李乐,买房子的事情,周胖子那边要是答应,就提前说一声,她好准备钞票。 李乐倒是说,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这种规模年份的宅子,最快最快也得大半年才能搞定。 曾老师“哦”了一声,便去忙自己的事情,姜小军那部片子别管能不能上映,总归有始有终,调色,剪辑,两三天就得去一趟,另外,顺手把宁小乐的画室给占了。 而李乐,除了学校里四点一线的画着圈,还多了个教材出版和房子,忙忙碌碌的。 在带着陈胜利爷俩去了趟人教社搭上线之后,干脆把这一摊交给了陈金星和路远远,还有王伍组建的教辅材料编写组,搭成了一个班子。陈金星学印刷的,路远远学书籍设计的,专业对口,自己遥控指挥。 一场小会,第一套教辅材料,李乐力排众议,定了个“清北状元教你学”这么直白的名字,还嘱咐路远远,设计封面的时候,拍几张王伍他们的照片,再弄个大红大紫大绿的背景,字要大,显眼又直接。 路远远嫌土气。李乐说道,“要的就是这种视觉冲击,花里胡哨才好卖。” 路远远只好点头,吭哧吭哧的去找素材,设计。 而周胖子那边,终于在最后一天,李乐以为事情要黄了的时候,来了电话。 “那个,小兄弟,你还买不?” “你还卖不?” “真能是好地段的门脸?” “信不信由你。” “那就见面聊?” 挂了电话,李乐琢磨琢磨,这事儿,自己一个人不成,得找个人帮衬着,一拍脑袋,把张凤鸾给叫了过来。 “脏师兄,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要不,您陪我去一趟,看看他那边的官司怎么个说法。这里面的手续怎么办,万一谈成了,牵扯到买卖过户,总不能弄个四下漏风的协议。” “买房啊,老房子?牵扯到文物不?继承怎么办,公证怎么办,相关规定法律手续,你滴,都明白?” “这不找到你了么?” “行是行,就是” “别说,我明白。三里屯,白房子,我请,咋样?” “那还说啥,走,这就去。” “你好歹矜持一下。” “美酒当前,美色入目,还矜持个屁!我有颗躁动的心亟待抚慰,赶紧,办了它!” 第374章 不折腾,就是挣钱 周志远,也就是周胖子,总觉得跟着李乐一起来的张凤鸾,虽然说着一口地道的北城京腔,但油头粉面的,像极了电视里演的那种南方来的奸商。 心里多了几分小心。秉着一条,不见兔子不撒鹰。 “房产证、土地证、判决书,身份证、户口本、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死亡证明,继承公证,呃,有法院确权,这个没用了你那两个姊妹的身份证证明有没?” 马厂胡同的小院里,还是一口倒扣的大缸上,张凤鸾拿着笔,在本子写着,又问道。 “还要那个干嘛?” “相关房产继承人的资料啊,都得有,不说我给你钱了,你写个收条就算了,这个得白纸黑字签协议,去房管局登记备案,你们作为继承人,一个都不能少,还有,成年子女有没?” 周志远一愣,“谁?子女?” “昂,孙子,孙女,都成年了没?” “没有,最大的14。” “那还行。” “啥意思。” “以防万一。未成年那就不用了。” 李乐听着张凤鸾在给周志远交待需要的文件资料,皱着眉头,一脸的庆幸。 买过房,但那是二十年后经过几次几轮简化后的手续,还是新房。 九九年,这种牵扯到建国前,八十多年房龄老宅子的房产交易,中间手续的繁琐程序,真不是自己能理解的。 就像一处院子能不能上市销售,就得有土地,房管,文保这些单位的同意,后面诸如测绘,勘探,实地调查有无历史文物价值,哪一项不过,都是麻烦。 还好,带了脏师兄这么一个“顾问”。 “行,东西暂时就这么多,到时候联系好,我们得去土地房管,查查这房子的产权关系和真实情况。” 张凤鸾撕掉写字的一页,递给周志远。 “这么麻烦的么?” “可不,你以为呢?又不是新房,买卖都麻烦,而且还经了法院,到时候免不了还得去法院走一趟。” “成,那我回去准备准备。”周胖子把东西收好,瞧向一旁看石榴树花的李乐。 “爷们儿,你这不会蒙我。” 李乐一扭头,“我想买,你要卖,是我给钱,你占主动,你还担心什么?” 周胖子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个,能不能商量一下。” “您说。” “我这边,你说的,那个溢价的二十万,能不能,是现金?” 李乐笑道,“铺面加住房再加现金?” “嗯。” “周师傅,你要现金,是不是,想干点什么?”李乐拉了把塑料凳,在周志远身边坐了。 “是,是有想着做点小生意。” “这事儿,我给你参谋参谋,可行?” “你说,你说。” “你家几个孩子,儿子闺女?” “就一个,儿子。” “您看哈” 瞧见李乐掰着手指头开始给周胖子嘀咕,旁边的张凤鸾一捂脸,这孙子又开始了。 “一个儿子,以后得结婚,你觉得靠他自己,按现在燕京的情况,不用你们当爹妈的帮忙,自己能买房的概率有多大?总不能想着和你们住一起。除非你想以后和儿媳妇吵架。那不是越过越回去了?” “你们两口子一套,儿子一套,考虑以后,咱不买大的,讲究讲究地段,学区,两套二环附近的两居室。或者,你们两口子无所谓,远点儿,小点儿,三环或者四环的两居室,二环弄套三居给儿子,以后好娶媳妇不?” “现在我知道的,北边德外那一块儿,70平的两居带装修电梯入户的内销房,30多万,五道口中关村这种地界,才三千多一平。哪个合适,你自己琢磨呢?” 周胖子掏出烟,给了伸手的脏师兄一根,自己也点上,边抽边琢磨。 李乐继续掰扯,“你要现金,做生意,你怎么就觉得,你不会亏?不会赔?你怎么就觉得你挣得钱,能跑赢房价?等你儿子结婚的时候再攒出一套房钱来?” “周师傅,真不是我瞧不起你,就你这小生意也做了几回了,到底是不是做买卖的那块料,您自己应该清楚。还不如手里攥着一套门面,一套住宅,吃吃房租,对咱们普通老百姓来说,不折腾,就是挣钱。” 噫~~~~~,还“咱们”,你好意思说这话? 张凤鸾叼着烟,眯着眼,寻思着。 有些话,点到为止,李乐起身,“周师傅,你琢磨好,到底要什么。” “东西你准备好,到时候,一些相关的费用,不用你掏,等资料审核还有房子资质没问题,咱们就走手续,订金我这边先给你五万。” “今天先这么着。” 离开院子,李乐和张凤鸾又在胡同四周转了转。 虽然挨着鼓楼大街,但是地方还算僻静,倒是生活的好地方。 出了巷子口,张凤鸾突然说道,“哎,我也是普通百姓,也不想折腾。” “你?算了。”李乐白了一眼。 这人,自己认识的神仙鬼怪里,最浪的一个。 “别啊,要不你把你那边的相关法律事务都交给我?” “咋?” “那点代课费,不够花啊。” “不是,先前给你的五千呢?” “花完了。” “艹,你干嘛去了?学校有住,有吃,还有荆明接济你,你这钱?” “酒多贵,妹子得吃吃喝喝,我这都是抠到底了。” 李乐挠挠头,“你这,早晚特么喝死你。” “不能够,不能够,哎,行不行,不是吹,有我,相当于有了百分之二十七的燕大法律系给你当靠山。” “不用你我能有整个。” “那也得随叫随到不是?” 李乐没搭理他,直到走到广化寺后门,这才冲张凤鸾说道,“要不,你先帮我把这个房子的事处理了。” 张凤鸾眼珠一转,“看哥哥我的表现是不是?放心,没问题,保准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先说好,你可别坑人,算计,咱买人房子,不是做生意,我可不想十年八年以后,人家跳着脚骂咱们。” “明白,放心,擎好您内!!”脏师兄拍着胸前的排骨肌,响的biabia的。 “哎,李乐,啥时候去?今天去不?” “啥?” “白房子啊。” “你特么憋着!!” 。。。。。。 虽然知道脏师兄是个一表人渣的骚浪之人,但几件事看过来,只要他答应的,基本上不会出什么差错。 人么,总有点爱好不是? 以后,给丫的工资就不能给现钱,都特么存到夜店酒里,只能花不能取。 终归有个人把一件麻烦事给接了过去,顿感轻松不少。 手头的事情都有人在弄,也能把心思大都用在课桌上,李乐愈发习惯于当“幕后黑手”的感觉。 吃完晚饭,李乐看了看表,溜达去了理科楼的会议室,已经许久不开的班会,又一次被想了起来。 “田野调查实践课,是我们社会学系培养五位一体模式中的核心部分,我们鼓励学生投入实践、感受田野、从实求知,从而更加深刻的体悟社会。” “我们要将深厚的学术传统和面向社会实情的前沿研究结合起来,探索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田野实践教学体系” “这次,我们暑假里田野调查,要去的地方,是苏省的姑苏。主要目的有两个,一是重新温习费先生六十年前的调查之路,二是,对乡镇企业与国民经济发展的结构影响进行调研,要到姑苏地区的乡镇企业去看一看” 马主任在上面讲,四周同学都很兴奋,田野调查,原以为会和上一届一样,去什么十万大山,结果是姑苏这个好地方。 不过捏着暑期田野调查时间表的李乐,心里一阵突突。 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终究还是要走上一遭。 第375章 姑苏行 蝉鸣拂过树梢,风都变成墨绿的颜色,正午的光在皮肤上显出灼热。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考试季,这次,没了从中作梗的困扰,虽说比别人多考了五门功课,李乐只觉得一切顺遂。 收拾完行李,李乐抬腿,拿脚尖捅了捅趴床上背书的张昭。 “我先走了啊。” “走走走,赶紧走,看你就烦。”张昭歪过头,摆了摆手。 “你还有几天?” 张昭脸色一苦,“还剩三门,五天。” “哟~~~~,这可怜见的。” “可怜我就替我考。”张昭爬起来,冲李乐晃了晃手里的《汉书》,“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 “古之治天下,至孅至悉也,故其畜积足恃。食货志呗,有什么难的,八十分不敢说,六十分,还行。” “还行个屁,滚蛋!”张昭作势伸腿。 李乐跳着躲开,呵呵笑道,“我走了啊,等你回家,一起吃酒,哎呀,油汆团子,鲜肉汤圆小馄饨,笃笃笃,生煎,焖肉面,哎呀呀。” “走,你走,策那!” “哈哈哈!” 。。。。。。 李乐拖着箱子,来到大讲堂门口。 “就等你了,抓紧上车。”一辆大巴车前,班主任张涛赶忙招手,“回头别误了时辰。” “噔噔噔”爬上车,李乐低头就要往后面走,被拦住。 “往后面走干嘛?坐这来。”马主任拉住李乐。 “这,不好,领导专座,。” 李乐瞧了瞧最前排的空位,余光里,车上同学,有羡慕,有疑惑,有失落的表情,犹豫道。 “让你坐就坐。” “哦。” 见马主任态度坚持,李乐只好硬着头皮坐了。 对于车里同学的情绪,其实很好理解,两年大学生活的经历,有人已经不是那种单纯的埋头苦读的学生,也学会了抬头看路。 平日里的同学,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到了某些时候,就是竞争的对手。 保研,出国,留校的名额,这些都成了众人心头上的惦念。 当你的优秀还不足以其他人望而却步的时候,总有人会产生出凭什么,我也能行的想法。 想了想,李乐又变得坦然起来,爱咋咋滴。 “去年他们去十万大山,回来之后病倒了好几个,书记对着我是苦口婆心啊。今年好了,千古繁华地,总不会再倒上几个了。”马主任对李乐说道。 “水土不服呗,哪都有,这次” “哎,打住,你可想我点好。”马主任笑道,“对了,上个月你写的那篇关于消费社会行为制度嵌入性的小文章,我看过了。” 李乐立马侧身,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您指教。” “哎呀,就是闲聊,闲聊。我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 “字数不多,但是理论基础看起来很扎实,可以看出是在格兰诺维特的关系嵌入性上面推导出的又一类型的嵌入性。” “但是有个问题,数据和引用的材料事实虚了点,只重视了理论性,读起来有些硬邦邦的。” “那,您的意思是?” “多结合点实际材料和事例,别干巴巴的,丰富丰富。” “嗯,我明白了。” “说了闲聊,轻松点。”马主任换了一条腿翘着,“看你的写的东西,以后准备在经济社会学方向上努力?” 李乐眨眨眼,“也不一定,现在不是在修经济学的专业么,有时候是跟着那边课程内容走的,要是修的是历史,或者哲学类的,可能会变成其他方向。” “嗯,多学点东西总有好处。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大三的时候,最好确定一下,毕业论文什么的,也好早点准备。万一以后读了研究生,总得有个自己的专业性方向,也好确定导师。” 李乐听了,这是话里有话啊。 一个系主任,不会无缘无故和一个即将大三的学生说起研究生的课业选择。 “要不,我选您?”李乐顺杆爬的功夫很是熟练。 马主任笑了笑,“那你有的学咯,我不带硕士的。而且,我的研究方向主要在民族,人口和社会变迁,经济上是弱项,你得找惠庆惠老师去。” “人家是费老爷子的关门弟子,我哪有那本事。” “别给自己设限,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下学期,多写点东西,给惠老师送去,让他帮着改改。” “成,我记得了。”李乐点点头,想起春节后,给费老爷子拜年时,遇到的那个面色冷峻的中年人,这人,瞧着就不是好相处的,算了算了,到时候再说。 “对了,这是坡县公共政策研究所的林伟明教授,这次和你们一起去,到时候多请教请教。” 马主任一指过道另一边,一个银边眼镜,体型富态的中年男人,对李乐介绍道。 “林教授,您好,我叫李乐。”李乐伸头,看了看这人,半起身,把手伸过去。 “啊,你好你好。”林伟明也伸手,两人隔着过道,握了握。 “林教授是耶鲁公共政策学的客座,伦敦政经的主讲,水平很高。这次跟着咱们一起,是去看看坡县和咱们姑苏合作的工业园项目的发展情况,还有与当地民营企业结合程度,多学,多听,多看。” “是。” “马主任,别把偶捧滴睫毛膏,在涩会学相面,吾海西个学兴。一起学习一起学习。”林伟明很谦虚,就是这口条,听起来那个费劲。 李乐知道姑苏工业园区当时是老李太守在位时候签下的项目,现在这时候,才刚起步,这人,莫不是带着任务暗访来的? 车行一路,李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马主任聊着,林伟明也凑过来,他费力的说,两人费力的听,后来干脆都换了英语,这才不那么磕磕巴巴,词不达意。 只不过李乐没注意到,身后那帮同学,在听到他们用英语聊天的时候,眼神又变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上课,凭什么这孙子口语这么溜,好像什么好处都让他占了似的,莫不是马主任的异姓亲儿子?人比人气死人。 到了火车站,排队站好,班长招呼人扯起了旗子,上书“燕大社会学系田野考察实践课”几个大字,李乐瞧着旗子上面有泥有灰,估摸着是个循环利用的东西,好歹也洗洗,别给学校丢人不是? 马主任训话,要求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用脑用心用脚去丈量实践,众人纷纷鼓掌,照相。 检票,进站,等车。 因为有了相机,众人搞起了早期自拍。 女生们因为早早对李乐没了念想,再加上这人平时的隐身大法,拉着一起喊了几次茄子,就给扔到了一边。 男生们也不太愿意往看着就有压力的李乐身边凑,一时间,李乐倒显得有些冷清。 张涛瞧见,凑过来,取笑道,“不合群可不好。” “冤枉我不是?我多活泼您又不是不知道,讲义气,懂交流,知书达理有分寸,额在长安,可是人号碑林赛孟尝,雁塔及时雨的。” “我知道有个屁用,趁这次,多和同学沟通沟通,别老整天钻自己的小房子里。” “是,主任,属下一定尽心尽力。” “一边去!” 一声车来了,众人咋咋呼呼开始往检票口挤。 李乐拖着箱子,走在最后。瞧着前面心态上七分旅游三分实践的众人,笑了笑。 自己这算什么?找寻上一世的江南旧梦? 心怀忐忑,一路南下。 第376章 李乐,就是个坑 燕大面子大,路子广,四十多个人,都是卧铺。 不过车况差了点,1461,国民神车,全程不到一天,嗯,差个把小时到一天。 要是没遇到中途停车让车的情况,比中个五百万的概率也高不了多少。 不过却是学生,农民工这些不赶时间的旅客的首选,毕竟便宜,硬座88,硬卧147,学生再来个半价,性价比极高。 中途还能看黄河,眺泰山,望淮水,观长江,实乃体验祖国大好河山的首选。 只不过,绿皮车,没空调,夏天,超载,都懂得。 挨个铺位叮嘱一番注意个人物品,张涛就找上了李乐。 已经换好拖鞋大裤衩背心,拎着大保温壶准备接开水的李乐,看了看找上门的班主任,“涛哥,咋?” “你换个位置。” “啊?” “挨着女生那几档,车上人多,注意安全,帮忙照看些。” “哦,好。”李乐觉得张涛的担心有些多余,大二了,都坐过多少趟火车了,该有的经验早都有了。 不过人家这是责任心的表现,还是点点头,拎起行李箱换到女生们的隔壁,当起了临时安全员。 上车时候正好中午,都是穷学生,没人去餐车。 李乐瞧了瞧,原本不想亏待自己的想法,也只得按了下去。 泡面火腿肠加小蜜蜂卤蛋,最近流行的旅人标配组合,成了学生们的首选。 看着一个个端着泡面,撕开卤蛋的同学,李乐很是欣慰,都吃,都吃,好吃你就多吃点,五香的不够味,还有麻辣的,新出的盐焗味要不要再来几个? 瞧见捧着本《大唐双龙传》,坐在过道小凳上李乐,女同学里有热心的,问道,“哎,李乐,你怎么不去吃?” “没事儿,我等到了津门再吃。” “津门?那得多久,要不我这有带的康帅傅,给你一盒?” “不用,真不用。”李乐笑着婉拒。 女同学只当他是不饿,点点头,心道,这人,不识好歹。 只不过等到车上卖盒饭的小车,几次经过,嚷嚷的价格从10块,8块,6块,最后到了津门,变成四块五的时候,李乐一伸手。 “叔,还剩几盒?” “三盒。” “都是啥?” “两荤一素,鸡块,茄子,番茄鸡蛋,青椒肉丝土豆丝,就这些。” “三盒,十二,都给我。” “成,给,还热乎的。” 看到掰开筷子,往嘴里扒拉着饭菜的李乐,女生们都愣了,闻着盒饭里发出的香味,再瞅瞅自己几个人吃剩的泡面盒。 这孙子,真特么鸡贼! 等到李乐炫完三盒盒饭,打着饱嗝,掀开保温壶,靠着车厢,一边看书,一边滋溜茶水的时候,女生们更认定,这人,鸡贼王中王。 长路漫漫,打牌聊天吹牛逼成了消遣的首选,这时候谁要再拿着本专业书在那看,纯属装逼。 男生抽烟,女生吃零食,李乐跟着沾光,有人递过来一个小包装袋,“给,尝尝。” “啥玩意?” “新出的,叫什么辣条。” 李乐也不客气,接过来撕开塞嘴里,还行,还是那个又辣又甜的味道,不过油腻感少了许多,看来自己的意见,成子他们还是听了进去。 “味道不错啊,你们都喜欢这种?” “挺好的,最近也是刚有这玩意儿,就是吃完味有点大。还有不太好撕,得用牙。” 嗯,是个好意见,回头得给成子去个电话,改进改进。 “哟,还是和小蜜蜂一家的啊。”李乐翻看着包装,明知故问。 黄不莹红不莹的,曾老师的手笔,上面一个正乐得龇牙的蜜蜂,童趣十足。 “就是,和卤蛋一家的,也不知道这家的怎么想出这些玩意儿的。” “呵呵。” 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几个档里的女生也才发现,李乐这人,也不是那么不近人群。 慢慢的,话就多了起来。 正说到各自老家车站门口卖圆珠笔筹学费的小女孩,永远差两块钱坐车的老大娘,还有缺角的百元大钞,就有人问李乐。 “哎,你们家车站有啥样式儿的骗纸?” “我家?长安?”李乐挠挠脖子,“我们那都比较直接,不怎么愿意费口舌。” “啥意思?” “习惯于自己拿。” “那不就是偷?”有人问。 “也有生抢。” “嚯,真吓人啊。”另一个感慨道。 “这些人,都是有地域特色的,偏南方,都是精于算计,以骗术为主,或个人或两三人的小团伙打配合,设套演戏,就像易拉罐中奖这种。不到万不得已,很少有暴力行为。” “中原及北,大都走技术流派,习惯于用偷,调包这种,而出了关或者去西北,民风彪悍,都是直来直去,给就给,不给就上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乐一边喝茶,一边给各位集美们讲着从李晋乔那里听来和自己见过的各种骗术,偷东西的技巧,还有需要防范的应对。 一番扯闲篇,倒是引得周围几档的女生都探头倾听。 张涛一旁瞧见这说书一般的场景,倒是一乐,这不挺好,省的当个小透明,自己这班主任的工作也不好做不是? 聊着聊着,车子已经过了泉城。 卖盒饭的又推着车过来,女生们学了李乐的经验,都按兵不动,等降价。 一路从泉城行到泰山,终于等到盒饭降到了四块五,却瞧见李乐在停车的当口,下车去了站台。 众人虽然疑惑,但也没多想,赶紧拦住小车,“师傅,来四盒。” “师傅,这边,来五盒。” 大师一瞪眼,“就剩两盒了,刚才怎么不要?” “啊?几盒?” “两盒,要不要?” 众人面面相觑,下定决心,“要!” 算了,两盒就两盒,好歹有个菜,就着泡面吃。 刚付完钱,就看到李乐在列车关门前上来,手里还拎着两盒盒饭。 “师傅,不是就两盒了么?他这是?” 卖饭大师傅一推帽子,“人家去站台买的啊,我们是餐车卖的,站台是车站上卖的,不是一个系统。” 师傅捏着钱走了,女生们盯着又开始库库炫饭的李乐,刚刚积攒的一丝好感,特么都崩了。 这人,不是鸡贼,是个坑啊! 。。。。。。 虽说人坑了点,但作为壮劳力还是很好使的。 人高马大的李乐,在第二天中午到站的时候,帮着拎包搬行李,还是挽回了一点在女生心中的好感度。 而在车上,远远瞧见粉墙黛瓦马头墙的姑苏火车站,闻到从车窗吹进来,雨后江南湿腻的空气,听着身后同窗讨论着是去观前,园林,虎丘或是东西山,寒山寺游玩的李乐,却不由得想起了七里山塘的狸猫,太平老街茶寮里老虎灶的热气,葑门人声嘈杂的菜场,艺圃的蔷薇花墙,怡园里爱吃剩饭的鱼儿。 上一世,旧梦般的十七年。这座城里阡陌小巷里,不知道留下了多少足印。 终归要走一趟门前小路,看一看平江路上的老房,找一找有没有叫李大成的孩子。 南广场,这时候应该就叫广场,火车站还没有改造,也没有南北之分。 一群人大包小行李的,就像来团体旅游的,自然没有什么拉客的上前。 带队的张涛和系里的一个领导,嚷嚷着点人头,一片纷乱之后,终于数清没少人,张涛松口气,喊道,“都等等,一会儿有东吴大学的车来接,别乱跑了,回头赶不上车。” “动物大学?咱们国家有这个学校?”有人疑惑。 “想什么呢,东吴,不是动物,门泊东吴万里船那个东吴。” “哦哦哦,嗨,我不是东北那旮沓的么,谁知道有这个学校。” “你特么估计就知道燕清复交。” “哎,李乐,你知道东吴大学?”有人问道。 “啊,十梓街,望星桥,天赐庄,十全呃,我也是听说的。”正看着广场上两个丑的飞起,飞碟一样的灯柱的李乐随口说道,忽觉不对,又赶忙收嘴。 “你来过?” “没,有同学在这儿。” “嚯,从长安来这里上学?还不如去金陵沪海呢。” “是,分不够,只能来这,哎,看飞碟!”李乐一指灯柱,打个岔赶紧扭过头。 等了会,终于有人找过来,引着众人到一旁上了车。 穿城而过,别人都在对着若隐若现的小桥流水指指点点,只有李乐,却支起耳朵,仔细听着车停下时,窗外传来路人的说话声。 “挨个号头你阿拿到几何米啊?” “撸撸刮刮阿有三伯大洋!” “个日脚不好过了。” “轧朋友都没的铜钿,老卵!!” 哈哈哈,李乐笑了起来。 第377章 烟头不落地,姑苏更美丽!! 车子开过街口,瞧见路边小门脸上,各种带玉字的轩阁堂的招牌,李乐晓得这是到了吴衙场。 除了卖玉器,这里最出名的还是一棵三百年的红豆树,其他的,枕河而建的黑瓦白墙的低矮民房,狭长的小巷石板路,和城内其他老街巷,一样的千篇一律。 不过对车内其他人来说,确实新奇,有人念叨着“绿杨深浅巷,青翰往来舟”,李乐心说,你若去了山塘,甪直,平江,还不知道会发出怎样的感慨来。 穿过一座小桥,到了东吴大学的招待所。 楼是老楼,院是老院,绿树成荫,透着老派国营饭店的味道。 车还未停,就瞧见有一群人迎了上来。 张涛告诉李乐,这都是东吴大学和下面社会学院的头头。 东吴大学去年招了第一批社会学的本科生,想提升一下知名度,打着为家乡办学的名号,找到费老爷子,促成这次田野考察,美其名曰,学术交流,联合调研。 学术交流不知道真假,倒是对方的热情扑面而来。 领导们挨个握手欢迎,说着条件简陋,希望海涵。 只不过入住后,双人标间,软床、空调、彩电、独卫,让这群习惯了六人间小电扇大水房的“土鳖”们,觉的这海涵未免有些过于水了些。 餐厅里十人一桌荤素搭配十几道菜的“简餐”,也让饥肠辘辘的众人,吃出了风卷残云的感觉。 搞得张涛挨桌转悠咳嗽,提醒着好歹是代表着燕大,别那么丢人。 倒是陪同的东吴大学的领导,笑着说这才是真性情,不作假,敞开肚皮,有的是。 吃饱喝足,听了听安排,知道明天才是所谓的两校学生的交流座谈会。 都是特种兵体质,自然用不着歇,纷纷和张涛告假,三三两两的结对,先来个姑苏半日游。 这群学生吃干抹净,拔腚就走的架势,让东吴大学的领导和老师,初步体会到了传说中的燕大的散漫随性。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就瞧见还有一个,坐在那,慢悠悠对着份面拖“六月黄”,啃得嘎吱嘎吱的。 “这位同学,味道还行?”有老师凑过去问道。 “嗯,蛮结棍。” “哟,本地人?” “啊?哦,不是。” “李乐,你这吃的够慢的,不和他们一起?”张涛也走过来。 嘬了下蟹腿,噗! “我自己转转就成,一群人意见不统一,反而逛不了几个地方。” “成,那你慢慢吃,我和林教授,还有东吴的老师去开个会,商量一下后面分组的事情,记得晚上十点之前回来。” “放心,苏省没有夜生活,八点街上就没人了。” 李乐点点头,转身,继续嘬蟹。 “张老师,这学生挺有意思哈。”东吴的一老师笑道。 “嘿嘿,你要知道他的事情,更觉得有意思。” “怎么说?” “那个,大长老知道不” 嗨,你老张也这么八卦的么? 。。。。。。 洗个澡换身衣服,李乐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出了招待所。 就那么溜达着穿街过巷,望星桥,定慧寺,一路往北面干将路走过去。 一开始,李乐还有闲情找找记忆里的小吃摊,游戏厅,漫画书屋,商铺店面。只不过当瞧见平江路三个字的路牌的时候,心跳却不由自主的缓了下来。 仿佛每跳动一次,就会和旧梦里那个自己重合一点。 直到踏上那块青石板,失落在昨日的记忆里,失落在成长的忘怀中,那种清晰的熟稔,喷薄而出。 不仅仅是有了泛着旧痕的白墙黛瓦,还有挨着桥边行走的身影,单车铃声的经过,房前屋后探出头的水井,吴侬软语的吆喝叫卖,更多的是两岸的河上人家,水中倒影。 巷弄头树荫下,手拿蒲扇,脚边伏猫的阿婆;身边石栏上暖水瓶和搪瓷茶缸,躺在藤椅上的阿爹,街边屋角的阴凉下对坐弈棋的大叔;巷口里挑着竹竿晾晒衣服小娘鱼。 沿河熙攘的店铺,交织的游人,绚烂的招牌,嘈杂的音乐,所有隐匿在这光鲜纷扰后的静谧时光,才是李乐记忆里的那个地方。 三吴亭右转小巷,闭着眼,数着步子,再睁开时,矮墙外一棵桂花树。 李乐低头找了根枯枝,在树下挖了挖,那个红色的茶叶盒不见踪影,愣了半天。 再往里走,一扇刻着“清蕴”的黑色木门。 伸手捏了捏门边一块凸起的青砖,晃动几下,拿了出来,伸手摸了摸砖洞,只找出铁丝,那个塑料袋呢? 叹口气,把砖头塞了回去。 拍拍手,似乎有了些预感,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起脚,走向下一个拐角。 一人多宽的小弄,曲曲折折之后,看到钉在一扇窗下,蓝色的“东弄”铁牌,踮起脚,望向旁边一处窄窄的院子。 缺角的黑瓦,低矮挂着八卦镜的门楣,三两声狗叫,又升起了希望。 “哎,倷个撒宁加?”身后忽然有人问道。 “啊,我找人?”李乐认出,隔了一户人家的老阿婆,姓丁,独居,生性古怪,弄堂里的孩子最怕她。 “找人?” “啊是。李大成住这儿?” “李大成?”丁阿婆仔细打量李乐,摇摇头,“倷搞错了,这里住的姓沈。” “姓沈?不是姓李?男孩儿叫李大成,男的叫李亮,女的叫黄阿妹?” “我家住这里三辈子了,旗杆弄这里,就没有姓李的。” “真的?” “这家男人姓沈,女人姓吴,家里是个囡囡,你肯定错了。” 听到这,李乐心落了半截,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落,总之,五味杂陈。 点点头,“弗好意思,下下倷!” 长舒一口气,李乐转身,朝巷子外走去。 身后,丁阿婆瞧着李乐的背影,“好高!” 。。。。。。 “严阿大!拿包香烟。” 巷子口,一间小卖部,李乐敲着柜台。 “来了,来了,要什么烟?” “软中。” “五十五。”一个烫着花卷头,瘦巴巴的老爷们儿说道。 “五十,诓骗谁呢?”李乐扔出张五十的钞票。 “哦,本地人,给。哎,没见过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嘿,严彪是你儿子?”李乐接过烟,撕开,捏起柜台上的火机,点上。 “啊,你是?” “嘶呋~~~~~~,你儿子现在在琪琪游戏厅玩呢?” “哪儿?” “琪琪游戏厅。” “搓不类,小赤佬,看我不打死他。”严阿大扭头冲屋里喊道,“嘎举婆,看店!” 说完,气冲冲从柜台里绕出来,推开房门,又回来,寻了根竹条,嗒嗒的朝门口小桥走去。 李乐弹了弹烟灰,拿起烟盒火机,笑着走了出去。 让你小子以前抢我游戏币,哈啊啊。 河沿边,石栏上,一包香烟抽了大半,四周店铺,人家亮起了灯。 看了眼河里,不知道谁家养的两只肥鸭,“呱呱嘎”叫着爬上河埠头,李乐掐灭烟头,塞进易拉罐里。 就这么着,李大成那个傻不拉几的孩子,没了又怎样,有又如何。 现在,长安,李乐。 起身,抻腰,转身要走。 “哎,那个人,看你半天了,烟抽完了不知道扔垃圾桶?”一个黄马甲保洁大叔,举着扫把,指道。 “啊?” “烟头不落地,姑苏更美丽!!” 第378章 你真肮脏,琢磨啥呢? 大半包香烟,抽的时候没觉得,慢慢才觉得一阵恶心。 原本打算买瓶水漱漱口,却瞧见路边有人推着小车卖的绿豆汤。 上前瞧了瞧,看到一溜小盒子里摆着的青红丝、蜜枣、金桔、冬瓜糖、葡萄干、百合,李乐手一指,“来一碗,多要绿豆,多放薄荷水。” “这些都要?” “都要!” “两块钱!”卖绿豆汤的老头伸出两根手指。 “去,不是一块五么?” “景区,贵的。” “我住这里。” 老头一龇牙,“小本生意。” “行,行。哎,再来点百合。” 老头速度很快,抓抓拿拿,几下搞好一杯,递给李乐。 接过来,小口抿了,冰冰凉,淡淡的回甘,浓郁的薄荷味。 扔下两个硬币,李乐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捏着勺子,晃晃悠悠,沿着熟悉的街道,漫无目的的边吃边走。 外人眼里,姑苏的夏天,是画舫行碧波,清风摇荷影的诗画灵动,是垂荫祛暑意,蝉鸣入云端的绿意葱葱,或是翘角飞檐,拱桥小河的温婉轻柔。 但要李乐来说,别对江南的夏天抱有幻想,什么满池荷花、夜游园林,没有空调的地方一律不去,浑身黏黏糊糊,闷热潮湿,才是最真实的感受。 如果十分制来算夏季的难受程度,燕京6,长安5,姑苏9。 当然,冬季也不咋滴,甚至更为恶劣。没暖气,驱寒全靠身体抖动速率,几乎是全国冬季体验最差的地方之一。 可这话,本地人说得,外地人就算了。 一碗冰凉的绿豆汤,呼呼噜噜下了肚,暑热消散的同时,倒是勾起了食欲。 想了想,拐进了五卅街。 一家没有门头的小吃店,只在台阶处立了块牌子,白斩鸡,风扇面。 伸头瞅了瞅,门口操作间里,老板正手起刀落,“哐哐哐”斩着鸡,老板娘则在最里面,一边迎着风扇,翻腾着箩筐里的面条,一边数落着趴在桌上,埋头写字的儿子,身上的围裙被风扇吹起条条褶皱。 许是过了饭点儿,店里也没了食客,只能容下四张桌子的小店里,倒是显得宽敞许多。 “麻烦让让。” 有人在身后唤了声,李乐这才顺势进了小店。 “刘家阿婆,今朝你是晚了。”老板瞧了眼李乐,对李乐身后跟进来的一个老太太笑道。 “那怎么办,吾家小鬼头这个时辰才放学,才初一哟,何时是个头唉!” “一样一样,我家才五年级,不也才回来。给,刚斩好。” 老板把刚刚切好的白斩鸡托进一次性饭盒,装好袋子,递给老太太。 “慢走啊。” “晓得,晓得。” “帅哥,吃什么?馄饨,汤面还是风扇面?白斩鸡只剩这么多了。”老板问李乐,指了指一旁的半只鸡。 “虾籽酱油有的?” “有的,今朝刚熬好的。” “都要了,加一碗风扇面。” “好哩,里面坐,稍待。”老板仰头,冲里面嚷了一声,“嘎举婆,风扇面一碗。” “小阔,中阔还是大阔?”老板娘回了句。 “中阔!”李乐接上。 “晓得了。” 李乐倒了杯水,找了个挨着摇头扇的位置坐了,看了看旁边正愁眉苦脸,扣着手指甲做题的小孩哥,又扫了眼手底下压着的卷子。 一道填空,“蓬头___学___,侧坐莓苔___。” 等了等,眼见这小子蛆一般开始扭动的难为劲儿,李乐笑了笑。 “噗呲,噗呲!!” 小孩哥抬抬眼皮,瞄李乐。 李乐指指卷子,伸出手指晃了晃,沾了沾杯里的水,在桌上写下“稚子”两个大字。 小孩儿哥歪头,瞅了瞅正在弄面条的老板娘,扒着桌面,半起身,伸长脖子瞧了眼,又赶忙坐下。 这才捏起笔,在横线上写了。 李乐随后一划拉,毁尸灭迹,便掏出手机,看了眼电量。 “噗呲,噗呲!” “嗯?” 抬头,看到小孩儿哥又用笔尖点了点后面几道横线,恳求的眼神,眨啊眨。 这?李乐一捂脑门儿。 叹口气,放下手机,蘸水,在桌上写了“垂纶”,“草映身”几个字。 只不过刚写完,一条抹布从天而降,老板娘一手端着面条,一手把字迹给擦了。 “您别告诉他,让他自己想。” “呃” “您的面,葱油不够再加。” “好。”李乐接过盘子,看了眼老板娘身后面色更加痛苦的小孩儿哥,无奈的耸耸肩。 老板娘转身,“啪”的给了儿子一个脑瓜崩。 “不会就圈起来,回头自觉点。” “十遍?” “二十遍,当练字了,一笔臭字,不觉得丢人么?” “啊?” “嗯?” “哦!” 哎,小小年纪,不容易啊。 李乐摇摇头,从筷笼里捏出两双筷子,插进盘子里,拌面。 初始不觉得,随着葱油在面里拌开,一阵浓郁的葱香气氤氲在鼻尖。 姑苏的风扇面其实就是凉面的变种,只不过也和燕京的炸酱面一样,各家都有各家的风味,说不上谁家的正宗。 用碱水面,和牛肉面一样分粗细,牛肉面分毛细二细韭叶几种,这里只分大中小三阔,还有宽面。 风扇面顾名思义,是不用凉白开过凉的。 煮好的面从沸水中捞起,微微撒盐,淋上麻油,用长竹筷轻轻挑起,再挑起,任风扇狂吹。 将风扇吹冷的面置箩筐或者竹篾上,继续用风扇吹,且时不时用筷子挑松,防止粘连。 而在挑面过程中,有人家喜欢慢慢将面形成小堆,也有喜欢摊平的,有嘴刁的,玄玄乎乎说能吃出里面的差别,其实,各随所好罢了。 风扇面要端上餐桌,要二次加工,加料后拌。 加了虾子酱油和香油的,叫虾子拌面;加了太仓特产糟油的,叫糟油拌面,最常见的却是葱油。 三种精油调料中加一定高汤,稀释成卤,吃的时候各取所需。 李乐加的葱油,拌开之后,一根根微黄的面条上裹满了油光,一口下去,爽滑而不粘腻,微弹有韧,一口下去,带着弹性的口感,一股碱水面特有的香味,登时游荡在牙床和舌间,再加上葱油的辛香,满足感油然而生。 老板娘见李乐吸溜面条时,眯起的眼,笑道,“至于么?” “诶,别人不知道,对我,至于。” “哈哈,又不是外乡人,一碗面而已。再试试虾籽面?” “葱油就很好。”李乐挑了挑面条。 “你的,白斩鸡。”老板经过,白瓷盘上码好的鸡块,外加一碗虾籽酱油,放到了桌上。 “嘎举婆,吾去吃根香烟。”老板把围裙解下来,顺手给了一旁做卷子的小孩哥一个“爱抚”。 “啪”的一声,“好好写,别想着偷懒。” “哦。” 李乐笑呵呵的,就着小孩儿的哀怨,咽下一口面。 又夹起白斩鸡,蘸了虾籽酱油,塞进嘴里。 姑苏夏季吃三白, 白切肚子、白切肉、白斩鸡。 其实白斩鸡这东西,各处都有,但是上了随园食单的,却只有苏式。 “鸡功最巨,诸菜赖之, 故令羽族之首,而以他禽附之。称太羹元酒之味。”说的就是。 皮黄肉白口感嫩,虽是苏式,却选的清远鸡。 制作时,讲究“三拎三烫。将鸡“拎”起来,在沸腾的秘制鸡汤里烫一下,再在冰水里急冻,如此反复三次。看似简单,确是最地道的做法,精髓所在。 经过冷热水交替之后的整鸡,再放入大锅中,中火煮半个小时,出锅后还要放入带着冰碴的冷水中冷却。 如此之后,鸡皮富有嚼劲,肉与皮之间还有一层透明的皮冻,往特调熬制的虾籽酱油里一蘸,一箸入口,冰爽鲜嫩。 吃的极快,很快盘里只剩下骨头。 一碗面,一盘鸡,让李乐打起了饱嗝。 起身付钱。 “承惠,十七。”老板娘笑道。 李乐给钱,接零,一指还在艰苦奋斗的小孩儿哥,“阚家嬢嬢,以后送伊学医生。” “唉?你是?” “走了啊。” 李乐笑了笑,没回,摆摆手出了店门。 老板娘捏着围裙,瞧了半天背影,扭头问儿子,“你认得?” “我哪里晓得是谁。” “嘿,奇了怪哉。” 。。。。。。 饱暖思木渎,李乐从小店出来,瞧见最后一班去木渎的客车,心道,算了,书里不能细说,总之,那里才是许多人“温柔乡”。 拦了个“小飞龙”,讲好价,三块。“哒哒哒”朝吴衙场行去。 平稳,匀速,还有微风拂面,瞧瞧人司机这水平,比哈吉宁那孙子的极品飞车可强太多了,李乐点了个五星好评。 回了宾馆房间,瞧见一个屋的班长正抱着盒黑黢黢的豆干吃的唧的。 “哎,你才回来?” “咋?你们这下午转悠的哪儿?回来这么早?” “想逛也没地方啊,这比我们那差远了,才九点不到,街边店都关门了。一点也不热闹。” “你们那?哪儿?” “山城。” 李乐点点头,“那是比不过。” “吃不?”班长举着豆干。 “不吃,吃腻了。” “说的你是这里人一样。” 李乐嘿嘿一笑,脱掉t恤,露出六块腹肌人鱼线,班长看眼里,吓了一跳,“你,你做撒子?” “洗澡,你真肮脏,琢磨啥呢?”李乐进了浴室,喊道。 没一会儿,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班长坐在床边,叹了口气。 第379章 李乐当官儿 东吴大学,号称,如果不拆分,也是比肩复交的存在。 可拆了就是拆了,就如同金陵大学一样,与其总是沉湎于过去的光鲜,不如从头再来。 好在在姑苏这边经济发达,重视教育,这几年给的资金扶持越来越多。 尤其教改之后,高校自主,谁手里钞票多,就意味着好的待遇,更多的投入,更完善的基础设施。 于是东吴奉行着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的原则,挥舞着支票簿,四处撒币,到处挖人,从国外到国内,从各大研究院到各个高校,怼着别家墙角挖得直冒火星。 渐渐的就有了“人傻钱多”,“高校挖掘机”的名号。 学校实力猪突猛进的同时,也注重了和10这几个高校之间的交流,一是想着提升一下教学和学术水平,二是改变一下只会花钱不会做学问的传言。 所以李乐这批人来,衣食住行上都是高标准高规格的接待。 第二天吃完早饭,东吴就给每个燕大的学生发了一双nverse,两件正品polo衫,一个swissar的双肩包,还很贴心的在胸前标志下,印上“东吴—燕大联合田野调查活动”的小字。 收礼么,学生们自然开心,还是平时只能想想的玩意儿。 张涛他们几个老师,也觉得没什么,土财主么,钱多。 也就对把东吴两个字放在燕大前面这点小事,没多计较。如果是隔壁那帮紫色皮肤的敢这么写,肯定要撕扯一番的。 吃完早饭,更换上装备,一群人气象一新,乐呵呵上了大巴车,去开交流准备会。 只有李乐,从这些小事儿上看出来,东吴的所谋非小。 眼下的一些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为得是这些学生对东吴的好感。 有一就有二,多接触几次,以后再面对锄头时,抵抗力自然会降低许多。 呵呵,这眼光,放的真长远啊。 李乐无所谓,给就穿,送就背,糖衣吃了,炮弹也不送走。 旅行团一般的队伍,进了东吴大学,一路参观下来,风景之类的观感也就一般。但是对宽敞的,带着独卫,下桌上铺,宽敞的四人宿舍,吹着冷气的教室,还有各种光鲜亮丽的学校设施,一群人在比较之后,说不出来的羡慕。 不过羡慕归羡慕,但是燕大特有的那股子疲沓劲儿,却一点也不少。 会议室里座谈时,明显能看出来两校学生的风格,一方稍显紧张,规规矩矩,一方懒懒散散,东倒西歪。 惹得张涛咳嗽加瞪眼,最后也只能放弃,随便,你们都是不羁的花儿。 不过,学校之间的差距,当开始自由发言的时候,就体现了出来。 东吴的学生,都是拿出提前写好的东西,照着词儿念, 而李乐他们,随便点上一个,引经据典,张口即来,洋洋洒洒,唾沫横飞。 东吴的一群领导老师,眼里都放了光,恨不得这都是他们的学生。 张涛也从刚才的尴尬和无奈,变得笑靥如花,一阵老怀甚慰。 脑子一热,“接下来,让我们班的李乐同学,说说。李乐,李乐?人呢?” “这呢,这呢!” 班长一扭头,把缩在最后面,瞧着已经目光呆滞,神游四海的李乐扒拉起来。 “啊?” “涛哥让你说说,交流交流。”捂着嘴,班长小声说道。 “哦,哦。” “给各位同学介绍一下,李乐同志,是我们学校五四奖学金,燕京市五四青年奖章的获得者,已经连续在cssic期刊上,作为二三作者,发表了多篇文章。” 当看到直起身的李乐,自己班里的倒没觉得什么,这孙子就是个奇葩,习以为常了。 不过在东吴这群学生里,却是个稀罕物。 尤其是女生,什么文章,获奖的,都没这张脸诱人。 还有这polo衫,别人穿起来松松垮垮和风摆柳,这位,啧啧啧,真挺啊,还有那个干练的圆寸脑袋,哎呀,脸红,脸红。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李乐这时候脑子是一片空白。 刚才净琢磨昨晚上吃的葱油怎么弄得了,油温多少,炸几次葱,要不要掐葱须,麻油酱油比例。 “那个,那个” 卡壳几秒,李乐才回过神,仗着个高,迅速扫了眼旁边人手里的笔记,看到“方法“,“评价“,“内容”几个字之后,心里有了谱,反正,说的越玄越好。 “我觉的,每次田野调查,想要成功,需要注重两个要点,一是要进入田野;二要获取真相。” “第一点牵扯到,田野调查的方法论进路。现象学社会学,特别是韦伯的‘社会行动者’概念以及韦伯对社会行动的理解,表明社会行动者为行动赋予的主观意义能够被研究者理解” “调查的三个视角,政府官员、学者与从业者中,应当采用从业者的视角” “获取真相的做法,悬置与生活史切入,细节与异常的发现,三层次的文本分析,提炼和总结” 反正一通话,最后李乐自己都不知道扯到哪去了,总之,突出一个“瞎”,一个“水”,瞎掰呼,水字数,臭不要脸。 在坐几个有明白的,知道这孙子在高来高往,说的虚无缥缈,不明白的,以为李乐扯得深奥。 “我说完了,谢谢!” “呱唧呱唧呱”,东吴的学生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给的长相。 李乐脸皮多厚,没觉得什么,一个云点头示意,面不红心不跳的坐了回去。 “刚才,李乐同学说的好啊,我们就要像他这样,多思考,多” 东吴的系主任憋着笑,开始作总结发言。 之后就是分组,抽签那种。 两个学校混在一起,分成十个组,一组七八个人,分别对应了姑苏几个区县的经济开发区,乡镇产业聚集区。 李乐运气挺好,开牌的时候,被分到了工业园区,其他的,昆山,张家港,常熟若干。 有了组,也就有了组长。 东吴都是刚上完大一的新生,一番谦让加上心生“胆怯”,让燕大的人都成了组长。 李乐很荣幸,当了自幼儿园以来,级别最高的干部,完成了从平头百姓到领导阶层,质的跨越。 老师们自无不可,乐呵呵看着组长招呼各组组员重新排队。 李乐拿着名单瞧了瞧靠过来的人,三男五女,一半自家的,就自己一个男的。 自己人能叫上名字,没说过话。东吴的,算了,反正还有十来天,再说。 “咱们这次,被分到下面区县的,都有专车送到当地,有带组的指导老师负责食宿和企业政府对接。工业园区的,还是住在这里” 上面有头头说着调研的具体安排。 “哎,组长,咱们组的指导老师是谁?”有人问李乐。 “林伟明,上面不写了么?”有人指了指黑板上的抽签表。 “哪个,我瞧瞧,台上老师里有么?” “就那个,圆乎乎的带着眼镜的。一路跟我们从燕京来的。” “看着挺和蔼啊,不厉害。” 李乐看了一圈自己的组员,问道,“你们滴,谁会粤语?” “什么意思?” “蝈蝈蝈嘎油蝈蝈蝈嘎嘅蝈蝈,这种。” 第380章 微服私访工业园 “雷门不要把偶看层雷门滴几导老西,把偶当层盆友就好得啦。” 下午的小组准备会开头,林伟明的第一句话,让李乐这一组的学生们,明白了李乐那句“鸡下蛋”是个啥意思。 这人的口条,太特么难懂了。 李乐皱起眉头,一阵牙疼。就您这普通话,坡县那边是不是觉得很标准,能来这边做好调研? 看着林伟明和学生大眼瞪小眼,愣了好几秒,李乐传统技能上身,伸出手鼓起掌,一边扫了圈组员,一边说道,“好,说得好,林老师!” 一阵掌声,掩饰了两边的尴尬。 不过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李乐只好探出身子,冲林伟明说道,“要不,您还是说英文,好歹能听懂的多些。大不了我再翻译一遍。” “嗯,好,ok,ok!” 林伟明大概也知道,自己这坡版“普通发”确实难顶,从善如流,一点头,“dner is on !” 众人没反应过来,都是一愣。 “林老师说,晚上他请客。”翻译官李乐上线。 “啊,三克油,三克油!!” 一句话,让学生们觉得,这点交流的困难,也不是不能克服。 一个小插曲,解决了沟通问题,准备会继续。 把林伟明发下来的资料和调查提纲仔细看了看,再跟着翻译了小半天,李乐忽然觉得,自己这组的调查方向和内容,似乎和其他几个组差别有些大。 中午吃饭时候,从张涛那里,扫了几眼别的小组的调查提纲,大都是关于乡村、民营企业,农业合作社,基层组织建设,结构调整,社区发展变化的东西、 而自己这一组,都是关于工业园区管委会的管理和开发体制,招商引资政策的落实,外资企业或者合资企业建设以及社会事业发展规划上的内容。 再结合林伟明的身份,还有临出京时,马主任单把自己拎出来做了介绍,李乐渐渐琢磨出味儿来,这特么不就是打着田野调查旗号,借着燕大人马的“微服私访”么? 那自己算啥?纪晓岚还是于成龙,三德子? 这个什么组长的官儿,估摸着也是早就拟定好的,自己去哪组,林伟明就跟到哪组。 越想越觉得可能,脑海里浮现出马主任那张厚重的脸,就差说“小同志,这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了。” 噫~~~~~~,倒是真看得起额。 不过对于这种“暗访”,李乐倒也理解,哪里都有阳奉阴违,粉饰太平,坡县也是为了不让自己投的钱打了水漂,手段虽然不那么“光明正大”,甚至还有些不信任在里面,倒也情有可原。 嘿,上面也够坦荡的。 “园区开发,目的是通过招商引资,吸引足够的企业和机构在园区集聚,优势互补,降低物流成本等效应,获得经济增长” “在城市规划建设管理、环境保护、社会保障服务、职业培训等方面,建立高效廉洁的服务型和全新的运行体制机制” 李乐一心二用,一边翻着林伟明的话,一边琢磨着这里面的道道儿。 最好是自己想多了,如果不是,让额干撒就干撒,额只是个单纯、老实、淳朴、善良的学生。 一场准备会,组里又做了分工,有去管理部门查看统计资料数据的,有去列表企业上门找负责人沟通和填写调查问卷的,有去了解基层设施,服务保障,基建项目的。 看着虽然被拆分,但是目的性极强的计划,李乐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最后,咱们留两天时间,一起来撰写这篇调查报告。”林伟明最后说道。 提到报告,众人打起了精神,这东西,算学分呢。 李乐呵呵,报告?真的报告,您得回去写。 林伟明扭头,问身边“亲爱的翻译官”,“李乐,姑苏有什么又好吃又好玩的地方没?今天咱们放松放松。” “徐家呃,问问本地的同学,他们知道。”李乐笑了笑,问东吴的学生,“林老师找地儿请咱们吃饭,好吃好玩,你们都习惯去哪儿?” “观前。” “葑门横街。” “金鸡湖,李公堤。” 最后一番推选,一群人杀向山塘街。 。。。。。。 山塘街,往前一千年,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 白乐天一句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把一个人间天堂的去处打扮的花枝招展。 评弹词话里秋香归山伯虎追舟,金贵升与女尼邂逅,都在此处。 向北,市井繁盛商贾云集,向南,丝雨如烟江南形胜。 黛瓦白墙,流水桥头,临河街巷,将诗意释放到千年之后。 如今,山塘街成了闻名遐迩的景区。一年到头,依旧喧闹无比,就像谐音七里的七狸,都好奇寻来摸一摸,人多了,便盘得油光水滑。 一条街,两边大小店铺,卖力招揽顾客,有些挂着百年老店招牌,外地游客将信将疑,本地人也不拆穿,九舍一入其实也算百年,是? 看着拿在手里一根被啃的干净的扇骨,李乐舔舔嘴唇,骨头扔进一旁垃圾桶,又从袋子里,捏出块油澄噔,粘呼呼的猪手,没什么形象的吸溜。 不过没形象的不止李乐,身边一群同样着装的,排着队站在河边,都在啃着猪手。 从赵元章肉骨烧,到鲜肉汤圆,再到泡泡馄饨,一条街下来,吃吃喝喝花费比下馆子少得多。 可年轻人,受不了那种开会一般的气氛,还是这种逛吃逛吃来的自在。 “哎,李乐,你刚才说的那个狸猫,这里有么?”组里的同班女同学递过来一张纸,问道。 李乐接过来,“谢谢。说是一桥一狸,这有桥,就该有。” “那你说的,找到七只狸猫就能得偿所愿,也是真的?” “那不就和七龙珠一样了么?” “哪有那么玄乎,老狸猫的石雕,早几十年就没了,现在的都是新刻的。” 组里,一个东吴本地的男生说道,引得女生皱起眉头。 这人,嘴欠啊,还是在普遍猫奴的女生面前。 李乐看了眼林伟明。 林伟明呵呵,“what a bur!” 外出游玩,最忌和扫兴的一起,显然这位就是。 看个山,说都是土山包,看个水,说是臭水沟,堵个车,说就不该出来,排队嫌队长,点菜他算账。 “换了新的,灵气还在不是?一样的,刚才找到几只了?”李乐补救道。 “三个,美仁,通贵,文星。” “摸美仁,变美人,摸通贵,沾富贵,摸文星,学运兴。” “呀,这么好,下面还有四个呢?” “海涌狸是缘分,彩云狸象征幸福,白公狸应该是健康,分水狸代表机遇。” “你哪里知道这么多?”有人问。 “故事会!” 几句话,又勾起了女生的兴致,纷纷扔掉手里的纸袋,拥着李乐去找狸猫。 林伟明瞧瞧李乐,又瞧瞧那个男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跟上。 。。。。。。 第二天一早,几个组各奔“前程”。 一番告别之后,留下李乐这一组,只不过女生们发现,昨天组里那个挺扫兴的没了,换了另外一个男生。 李乐点完名,也没个表示。 而林伟明,也就只说了今天到了园区之后,会有园区的工作人员按照昨天的分工,带着去相应的企业部门,又交待了一番注意事项之后,便让李乐带人去宾馆门口等车。 只不过等车的间隙,林伟明冲李乐说道,“你提议的?” 李乐摸摸鼻子,“你不也同意?” “嗯,早换了也好!” 第381章 剧情过渡的1章 姑苏工业园区,其实在此时国内大肆兴起的各种经济开发区、高新区、产业园区中,具有特殊地位。 一个副总经理担任协调委员会主任的园区,从级别上就高出其他太多。 国家重视,省里全力扶持,市里把所有能给的土地、资源、人力,甚至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政策,全都给了工业园区。 而当初选择这里,也是经过好几年的波折,中间和鲁省的胶东地区,浙省的临安、甬城,一番“厮杀”之后,才让备选名单里排名最后的姑苏,得了头筹。 林伟明在车上,给李乐讲起坡县选择这里,而没有给其他城市的原因。 “姑苏没有机场,没有港口,铁路运力也不算发达,仅有的两个优势,一个在于地方上的经商环境和千百年来形成的商业氛围,和靠近沪海。” “但是这两个,甬城也有啊,胶东也不差,鲁省还有全国最完善的工业产业链。可为什么最后选了这里?天时地利人和,姑苏的成功在于人和。” “而老李太守,恰恰最在意的就是人和。” 李乐琢磨琢磨,“您说的是地方上的能动性和态度问题?” 林伟明笑道,“省一把手亲自带队,跑到机场去堵人,就要求给半天时间来看看环境。市长全程英语交流陪同,寸步不离。下面各级官员,有问必答,对建设园区的理解程度足够深刻。” “够团结,够激进,不怕掉帽子也要把经济搞上去的拼劲,合了李太守的胃口,再加上提前邀请我们做的调研,几个原因加一起,自然有了对比优势。” 李乐叹口气,“那就是其他地方的行动落后了。” “也不能说落后,主要是意识问题,瞻前顾后,想要好处还怕担风险。就比如,岛城,甬城,都是计划单列市,财政是直接上缴的,因而浙省和鲁省,就不会像苏省一样。倾全省之力支持姑苏,他们会算财政账,但不会算经济账,发展账。” “而苏省一开始就排除了省内其他城市,明确仅姑苏一地参与招商竞争的战略,反而让投资者更加坚定。像其他地方还带着的那种雨露均沾的意识,肯定是没有竞争力的。” 说完,林伟明从包里拿出一厚沓资料,递给李乐。 “这是什么?”李乐接到手里,看了看封面的题目,“姑苏社会和经济环境,乡村镇企业发展调查报告。” “这是当时我作为调查人员,和几个老师一起写的调研报告,有时间你可以看看,后面还有李太守当时的几篇文章和批复、感想,对你学业上肯定有帮助。” “这个,不合适。”李乐嘴上说着,手已经翻到目录那一页。 “看,都是可以在资料馆查到的东西,不过是我们那的。前面调查的数据这些都已经时过境迁,但是李先生的政经思想理念和策略却仍不会过时。” 所谓见文知人,对于李太守这种人物,也许就像姥爷说的,多面性和复杂程度,即使盖棺都不一定足以定论,历史的沉淀下,更是多了不确定性。 但是对于这种体现某一个时间,某一个角度的思想的文字,李乐还是很有兴趣的。 “谢谢。” “小系情啦。”林伟明摆摆手。 片刻后,又小声问道,“有没有兴趣来坡县读研究生?南洋,或者国立?” 嘿,都说东吴是“高校挖掘机”,可是和坡县这种从全世界大学生源开始就挖墙脚的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 “全额奖学金,每月还有1000坡币的补助。我觉得你可以。” 废话,我肯定知道。不过毕业后那三到五年的服务协议,可也是你们的特色不是?这一点,也让李乐瞧见了坡县的小家子气。 瞧瞧人家丑国就大气。 听到这话,李乐笑了笑,“再说。” 林伟明微笑,不再言语。 。。。。。。 车子到了园区管委会,刚停下,就有人迎上来。 看着和林伟明还挺熟,两人握着手聊了一会儿,林伟明这才叫学生们过来。 “这是园区管委会的刘科长,这几天我们在这儿的行程,有他帮着协调安排。” “刘科长好。” 学生们打了招呼,刘科长笑眯眯的和每个人都握了握手。 “林教授都给我说了,回头,会有人带着你们去各自调查的企业和街道。这几天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和我沟通,这是我的名片,大家收好哈。” 李乐拿了看一眼,“工业园区投资促进局,刘向。”其实就是其他地方上的招商局的变种。 “别的不敢说,园区这片地方,提我的名字,还是有用的。” 一个女生问道,“吃饭能不给钱不?” “哈哈,你可以不给钱,但是后面我得掏钱。” 众人瞧这刘科长倒也不板着脸,也都放松不少。 刘科长先领着众人到管委会的规划展览室溜到一圈,讲了讲园区的历史和现状,随后安排车辆,把这群学生按照分工送到相应的企业和部门,全程保姆式,又让学生们但对于第一次参加的田野调查多了些信心。 而林伟明则拉着李乐,一头扎进了管委会的资料档案室。 李乐原以为就是调取些档案,查看查看。 结果没曾想,这一扎进去,就是四天。 四天,别的也没干,就是调阅近些年园区与入驻企业之间的合作协议。 短期,中长期,长期,各种文字版本的协议。 四天里,李乐也算见识到了,林伟明强悍的分析能力和关于法律、经济、政策方面广博的知识。 李乐也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摸着了头绪,再到深入协作的过程。 “李乐,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看到了么?” “有问题?” 李乐按照林伟明手指的地方看去。 “这不是hitachi的合作补充协议么?” “这段日文的表述和中文的表述,存在差异。这句话在中文协议里表述合作存续期间,己方应尽义务里应包含技术转让和相应人员的技术培训。” “而在日文的商业协议里,这句话是技术转让和人员培训,没有技术培训的意思在里面。” 李乐眉头挑了挑,“那意思就是可以是技术,也可以是其他培训,不一定包含在内?” “嗯,如果这样理解的话,很容易造成歧义或者对方以这一点为由,不履行义务。” “文字游戏?” 林伟明摇摇头,“也不一定,可能是翻译出错也不一定。总之,先记下来。” “嗯。” “那份达能的呢?” “在这儿。”李乐从分好的文件盒里,找出一个,递给林伟明,“也有问题么?” “我先看看,这几家法企的一揽子协议里,对于税费优惠政策的解释有点差别。主要是产值的核算方法” 这几天,看似都在屋里吹着空调,喝着茶水,可是一点也不轻松,除了吃饭,屁股基本没离开过凳子。 林伟明也对李乐在这个年龄,却和经年老吏一般,耐得住性子一点点翻阅资料文件,没有抱怨牢骚,持续的专注认真,刮目相看。 再加上早出晚归,还得在回宾馆之后,组织其他人开会,汇报调查内容、结果,整理收集资料,李乐在协调管理能力上的表现,出乎意料的惊喜,林伟明有些心思动的更欢快。 终于,在第五天一早出宾馆时,林伟明递给李乐一张打印的名单,“今天他们几个人继续,咱们换个去处。” “就这上面的?”李乐指指名单上企业和机构。 “嗯,刘科长都联系过了,一家一家的实地看看,找他们负责人聊聊。” 李乐点点头,背上包。 同一时间,园区内,一间电子厂经过一天一夜的连续奋战,终于把厂区从里到外清理了一遍。 窗明几净,地无落叶,甚至连室内所有的绿植都给擦拭过。 伴着晨曦,五辆a8组成的车队,驶进了早早有两队人列队等候的厂门。 第382章 找他,他能走后门 “老板,来两瓶矿泉水。” 一间挂着“烟、饮料”红漆牌子的小房子门口,李乐冲老板喊道。 “六块。” “多少?” “六块!” “你这不是景区哎。” “不是景区,是园区,从我这里画个圈,方圆五里,倷要是能找到一家小卖部,我秃阿四跟你的姓。”红背心绿军裤的老板,顶着熠熠生辉的脑门,挑衅道。 “你姓啥?” “李。” 李乐想了想,算了,不占人便宜,掏钱,递过去,“要凉的。” “要温的也没有。” 老板接过钱,转身从一个双开门冰箱里拿出两瓶,给了李乐。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时候的园区,和二十年后,甚至是十年后都不一样。 看看这路口的小屋就知道。屋后就是稻田,稻田后就是大片扎着防逃网的蟹塘。 四下里望去,除了稻田水塘,就是一条条临时修整出来的窄路,分割出来的一块块四四方方的土地。 有的荒草丛生,有的上面还有些没拆完的农房建筑,有的已经立起钢架正在建设厂房,一眼望不到头,连棵树都没,就这么袒露在七月的阳光下,暴晒。 总之,在这种地方,撒尿的地方到处都是,但找个卖水的不容易。 李乐叹口气,把高价水递给一旁笑眯眯的林伟明。 “这就是变相的资源垄断。” “得了,您就别感慨了。” 拧开盖,咕咚咕咚一口干掉一半,李乐长舒一口气。 自打从管委会的档案室查看完协议,两人已经骑着从刘科长那里借来的自行车,在园区转悠了两天。 去了园区里四五家已经建成的企业调查,谈话,了解生产和建设情况。 虽说有管委会的提前招呼,但是李乐也明显感觉到,这些企业戒备,冷淡,不耐烦的各种情绪。 也难怪,谁碰到林伟明这种问东问西,从生产规划,盈利税收到园区优惠政策的落实,从员工宿舍,生活便利程度,再到和工人私下交流的,都得琢磨琢磨。 好在有时候,李乐身上学生的身份比较管用,有些面子,不知道是给燕大的,还是给园区的。 虽说有些坎坷,但也算有收获,除了第一手的调查资料数据,还有就是几个企业的食堂,让李乐有了“拙劣”的评价。 打螺丝的,也得吃好喝好,这是李乐强烈的建议。 一伸头,看到林伟明手里一张a3大小的规划图,这张图,李乐已经见过几次,但是总觉得和在管委会见到的有差异,尤其是“首开区”的范围和这几天林伟明走的这几个企业所在区域,似乎是,在“首开区”的外围。 原本也没多想,只不过看到林伟明把几个企业的地址给圈起来之后,突然记起一件在本地人口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新千年前后,坡县在姑苏园区事情上的博弈,最后造成的主导地位的转换。 师夷长技以制夷,借鸡生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中间的各种操作,众说纷纭,可结果,说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 越琢磨,李乐越觉得,林伟明这次什么打着田野调查旗号的“暗访”,只是第一层皮,要是再往里 哎,想这多干嘛,自己也就是来为了凑那几个学分,神仙打架,自己一个小卡拉米,四下不沾的,看戏就成,顶多出了结果,验证验证自己的猜测,齐活儿。 “林老师,咱们下面去哪儿?”一仰头,把瓶里的水干完。 “咱们去南面的几个村子看看。”林伟明合上规划图,装进包里。 “那您这?”李乐指指林伟明的24女式小凤凰。 “没问题,我是经常健身的。” “那咱们走着?” “走!” 。。。。。。 每个城市,都有承载着无数打工人异乡梦的一张床铺。 燕京有天通苑、回龙观,沪海有九亭、泗泾,鹏城有福田、龙岗,羊城有猎德,呃,08年之前的。 而姑苏,则是号称“莲花帝国”的莲花新村。 如果当过“苏漂”的,不知道有没有一个住在莲花新村的同事,莲香、荷韵、淞泽的呢? 二十年后,莲花新村往北往西就是园区豪宅遍地的双湖和湖东cbd,一面是普罗大众的烟火人生,一面是上流社会的富贵奢华,完完全全两个世界。 李乐跟在林伟明身后,看了看前进的方向,应该是莲花新村那一片,不过这时辰,那里还是一片荒地,旁边的斜塘老街应该才是去处。 蹬着自行车,除了烈日当头,其他倒也还好,再看前面的林伟明,嘴上说着经常锻炼,可看着后背上的汗渍,一个“假洋鬼子”,挺拼啊,为了个“暗访”,至于么? 紧蹬两下,溜到跟前,瞧了眼就差吐舌头的林伟明,“要不,您歇歇?” “no,i can do it !” 噫~~~~~,还“ipossible is nothg”呢,瞧您这态度,勾子不找你做广告都亏了。 “ok,jt do it,卡母昂!!” “嗯!”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可以,林伟明选择,站起来蹬。 双手握把,双脚用力,屁股离开车座,一二三四。 忽然“嘎嘣”一声,紧接着,“哎啊,aa!!” 刚窜到前面的李乐,赶紧回头,就见到林伟明歪着身子握着车把,一条腿搭在车座子上,一条腿在地上高频率往前蹦跶,终于在几次之后,支撑不住,“哗啦”一下,侧倒在地。 李乐赶紧捏闸,一撩长腿,下车跑过去。 “林教授,没事?”伸手要扶,被林伟明拦住。 “等等,偶寄几慢慢起来。” 得,摔一下倒是把粤普又摔出来了。 等了好一会儿,李乐才看到林伟明撑着地,一点点爬起来,赶紧伸手搀了。 “您活动活动,别是哪里磕着了?” 林伟明慢慢活动活动腰,晃了胳膊晃了腿,瞧着除了小臂上划出几道血印,没什么别的问题,李乐这才放了心。 再一低头看自行车,链子断了,前车圈拧了。 “怎么办?”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十分钟之后,往斜塘去的路上,一个人骑车,后座上面坐着一个用力拉着翘起前轮自行车的胖子,晃晃悠悠,往前行进。 虽然车少,但是路过的司机看了这个场景,无不为这俩倒霉蛋,赞上一句,特么,好技术! 只不过有辆黑色的a8,在和两人擦身而过之后,突然又调回头,慢慢跟了上来,并排而行。 李乐心道,这尼玛谁,看笑话还是看热闹,老子不是马戏团骑车杂耍的大马喽,看个毛线看,正准备歪头呵~~~tui! 车窗慢慢落了下来,一声,“are you ok?” “呵~~~~嗯?咳咳咳!!” 看到车窗里,那双黑不溜秋的大眼,卧蚕,还有嘴角的梨涡酒窝,李乐被咽下的口水呛的脸色通红。 林伟明看到车,“哎,哎,做,做咩” “林老师,咱们滴救星来了!” 。。。。。。 a8的司机苦着脸,看着横在敞开的后备箱里,两辆歪扭七八,摞在一起的两辆自行车,再看看盖不上的后盖,心都在滴血。 这车漆,不得给刮成花脸? 哎,老板说咋办就咋办。叹口气,司机坐进车里,就听刚才演杂技的大拿说道,“师傅,斜塘老街,谢谢!” “嗯。” 司机咬着后槽牙,小心翼翼的踩下油门。 李乐看了眼身边,还是一身黑白套裙,细胳膊细腿,脑门儿差点红就和鹤一样的大小姐。 “你又来干嘛?” “我家在这里有厂子啊。” “呃”李乐想起那个半导体厂,“你不是管酒店的么?” “跟我大哥来的,他谈他的,我谈酒店项目。” “哪个?金鸡湖那个?” “你怎么知道在金鸡湖?” 说顺了嘴的李乐,赶紧补救,开始扯淡,“那个,有园区,就有人,有人就有住宿需求,离市区远,不方便,这里以后是规划的,景区,嗯,景区,是,呵呵哒。” 扯到后面,李乐自己都不知道扯到哪了,眼睛一瞥,看到副驾上,正把脸冲着出风口的林伟明,伸手一指。 “给你介绍一下,耶鲁客座教授,伦敦政经的讲师,坡县公共政策研究所的林伟明教授,他和小李太守很熟,你找他,把酒店开坡县去,他能走后,后门。” 正享受着凉风的林伟明听到这话,忽然后背一紧,唉?他怎么知道? 第383章 我得请个假! “去年的泛亚经济论坛上,我跟随小李先生,见过你哥哥。很不错的年轻人。” “谢谢。” 李富贞在李乐的引荐下,和林伟明握了握手。 大小姐有自知之明,虽说都姓李,都是大公子,但是自己那个心机多于能力的大哥和林伟明嘴里的那个小李先生,真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至于李乐又怎么和坡县的人在一起,李富贞虽然些好奇,不过转念一想,这位和小雅各布那种都能勾肩搭背,倒也释然了。 李乐也在嘀咕,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十几亿的人口,怎么自己走到哪都能碰到这位。 要不是觉得小西八没有那种技术,李乐差点都以为在自己身上装了什么生物定位设备。 看着车窗反射出来的身影,似乎比前段时间见到时更削瘦了些,只不过眼里,有了光,果然,和那种患得患失的矫情相比,做事业才是兴奋剂和妙药仙丹。 李富贞借着整理衣服,挪了挪位置,企图从前方的后视镜里偷瞄身旁这个气质在男孩和男人之间自由切换的人。 高大,健壮,配上一张精致的面孔。武人文相,说的就是这种。 记得父亲经常见的那个“易术人”,说过这种长相的人是极富贵的命格,就和自己的女生男相一样。 行走坐卧彬彬有礼,像个经过世家熏陶的公子,但有时恣意起来,那一张“毒嘴”,说出直插心窝的嘲讽言语,让人生气但又讨厌不得。 两人都在胡思乱想,车里一时安静的只听得到冷气经过风口发出的“嗡嗡”声。 “你”李富贞咬了咬嘴唇。 “咋?” “你,怎么在这?” 哟,还以为你能憋多长时间呢。李乐扭过头,笑道,“学校课程,田野调查。” “调查,做什么的?” “就是,你能明白?” “能。”李富贞点点头,“那这次有我们公司么?” “林老师,我记得有,是。” 林伟明也在琢磨身后这俩的关系,怎么想都不像是能有交集的,听到李乐问自己,赶忙道,“有,最后面,重点是他们的员工福利。” “听到没?” “我们员工福利挺好的。有专门宿舍,有员工关怀部门,还有工会” 李乐一扬手,“你们那边在这里开厂的,不也有要下跪的?” “那是极个别人,很可恶,我们也不”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只要不把你们那种尊卑的恶习带过来就成。” 李富贞还想再说,突然发觉车速慢了下来。 “两位,到斜塘了,您看停在哪?”司机皱着眉头,说道。 “哦,那边,看到修车打气四个字没?”李乐指了指右前方。 “就停边上?” “对,麻烦了啊。” “呵呵,呵。” 司机第一次把a8当成摇摇开,慢慢的停在路边,这才松了口气,赶紧下车,把两辆自行车给拎了出来。 “哟,谢谢啊兄弟。”李乐跟下来,从司机手里接过自行车。 “不客气。”看着车屁股上的两道划痕,司机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哎,你下来干什么?” 瞧见大小姐也要迈腿,李乐赶紧拦住。 “赶紧忙你的去,” “你在这里到几号?” “月底,怎么,想起还咨询费了?”李乐举起两根手指,“一次心理咨询,一次业务咨询,都没给钱啊。果真越有钱越抠门。” “要是请你吃饭呢?” “一码归一码。” 瞧见司机上了车,李乐随手一关车门,挥挥手。 车子开走,李乐瞧瞧一旁笑盈盈的林伟明,“林老师,还愣着做什么?赶紧修车!” “哦,对,修车!” 。。。。。。 把车子扔给修车师傅,两人开始逛斜塘老街。 在莲花新村没有成型之前,这里是许多外乡打工人,在姑苏的第一站。 和任何一个将变成城中村的地方一样,百十块钱一个月的租金,低矮破旧的房屋,加盖的小楼,头顶飞起的电线,窄窄的街巷,嘈杂的环境,混乱的治安。 林伟明嘴不利索,借着李乐,挑拣着和这里的本地人,外地人,做起了沟通。 从租金到生活条件,到打工人的一日三餐到收入多少,从征地补偿到拆迁补助,再到土地被征收后,生计的来源。 一项项,一件件,在两人的笔中,渐渐成了社会调查的样本数据。 两人从一间杂货铺出来,李乐咬着笔帽,在本子上写下几笔。 嘟囔着,“都说打工的不容易,这些失地的农民也不容易啊。” “好歹有一笔补偿,还有后续的集体补助,一个月200块,不少了。再加上一亩地,换50平的楼房。” “超出的呢?不也得拿钱买?不是谁家都有十几亩地,几亩水塘的。”李乐争辩道。 “还有工厂招工的优先就业呢。” “文化,文化素质,你觉得让这些没有受过中等水平教育的农民,转变成工厂工人,有多大的概率?” “再教育。” “再教育的成本呢?外资企业,合资企业就是资本,有多少愿意拿出钱和时间来进行素质培养的?” “协议上” “别把这些开厂的想的那么高尚和信守承诺,一句自然流失就会让当地的设想付之东流,他们不是国企,看的是人效成本和利益收益,您应该更明白。” 一句话,让林伟明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我可能想的有些偏颇了。” “不怪你,角度不同,人都有局限性,所以,得要求思想上的进步。” “呃” “讨论,讨论,不牵扯理念。”李乐笑了笑,打个哈哈绕了过去,“走,再转转。” 李乐不是布道者,没那么多的意识去改变一些东西,当一个基础的调查项目的争论触及到个人意识层面,就有些过了。 两人将将走完四分之一的老街,就已经见了夕阳。 林伟明抬腕看了看表,“走,车应该修好了,赶紧回去。” 两人回到管委会换了车,组里其他人已经等在大门口,叽叽喳喳讨论晚上吃什么。 林伟明听到,又看了看一旁正蹲在地上整理资料的李乐,心道,或许差异,就是这么一点一滴而来的。 李乐整理完资料,刚塞进包里,裤兜里的手机一阵痉挛。 也没起身,就那么掏出来,“喂?” “你好,你回去了么?” “没,在管委会门口。” “那你看对面。” 李乐合上手机,抬眼看了看对面,还是那辆黑黢黢的a8,车子旁边,换了身polo衫,牛仔裤的大小姐,正冲自己猫儿一样的摆着手。 起身,走到林伟明身边,“林老师,晚上我请个假。” “啊?” 李乐一指对面。 “哦,欧尅欧克,off you go!!” “不是,您这什么表情?” “有吗?哈哈,have a good night!!” “嘁!” 在一群人惊疑的目光中,李乐跑去对面。 “你这还账来了?” “请你吃饭,可以么?” “只要不是活的就成。” “上车。哎,我记得你会开车,你带驾照没?” “你真打算我开?你的安保?” “这里安全。” “司机咋办?” 一分钟后,a8扬长而去,司机握着手里的百元大钞,一脸苦涩。 第384章 这是伟大的战略思想,你得加强学习 “你晚上没活动?” 晚霞把两人脸上映的红彤彤,瞧见李乐开车时眯着眼,李富贞从手套箱里找出一副墨镜递过去。 “把我当保镖了?” 李乐接过来扣上。 一语双关,大小姐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今天内部餐叙,我出面次数多,有人会多想。” “又不是家里有皇位,至于么?” “有人觉得比皇位差不到哪去。” “嘁,争是不争,不争是争,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 李富贞听不懂汉语,眼睛眨眨的看向李乐,“什么意思?” “真想听?” “你说。” “这是一个东方大国,几千年来官场、宫斗、夺嫡、党争,合纵连横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以史为鉴,哪是那么简单就能说清楚的。” “那意思得加钱?” 李乐一歪头,“呵,债多了不愁是?” “你先说。” “那就浅浅的给你解释一下。回头算账。” 李乐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些事,争先看似主动,其实则是非常被动的。” “为什么”李富贞刚开口,就被白了一眼,赶紧闭嘴。 “争是不争,不争是争。落脚点还是争,不争只是一种争的手段而已。” “往往主动跳出来,最终会成为众矢之的。懂得适时退步,谦虚、低调的人,采取行动营造有利的环境,让你不争而得。暂时退让,以退为进。” “不争,就是在这种纷争的前提下,首先要谨守自己的本分,不能出错,那就不会掉队。如果再能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做出成绩,就会利于不败之地,而主动参与进去,就会增加了非被迫性失误的风险。” “就比如,明知道那里是风口,但我不擅长,我静下心,仍然做我的事,稳扎稳打。风声过后,落英满地。你虽未曾在风口盛开,却也不会随风凋谢,这就是不争的好处。”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这是战略思想,加强学习啊,你得。” “后发制人?” “那是战术。”李乐扭头看了眼李富贞,“您想过?” “” 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你还没放弃这种妄想么?”李乐的话,字字扎心,“这里面有个前提,就是争与不争资格都是在的。否则,你再是不争,也跟你没什么关系。” “你不是男人,就这么简单地一个道理,还没看清楚?除非,你真想来个那什么。” “不可能!” “那不就结了?” 看到了一片湖面,李乐关掉空调,打开车窗,让带着潮气的凉风吹进来。 “人呐,别贪心,跳出那个圈圈就可以了,不是你的,想那么多干嘛?有机会做自己,不挺好?以后,啊,左手事业,右手家庭,创业三个月,买下非洲25亿平方公里土地,不为别的,就为了家人们都能种上土豆,女不强大天不容,多好!” 李富贞蜷在副驾上,手指头一下下扣着真皮座椅的滚边。 好半晌才抬起头,“那你愿意帮我?” 正把一只胳膊搭在车窗,单手握着方向盘,感受电视里那种装逼姿势的李乐,“干嘛?帮你买地?” “我要价可高。” “要有的办法呢?” 李乐手一哆嗦,赶紧把胳膊从车窗上抽回来,保住方向盘,“姐姐,开车呢,人命关天!” 。。。。。。 李乐没有替大户省钱的心思,但也不打算亏待了自己的肚子。 略微一琢磨,便拐个弯,把车开到了吴中的龙西路。 香雪海,不是冰箱,也不是“望去茫茫香雪海,吾家山畔好题名”景区里,“黛玉葬花”的取景地。 这时候还只是个开了两年多的小饭店,虽不起眼,但确是姑苏人嘴里苏帮菜的新贵。 李乐也是凭着印象,从盘蠡路往回绕了一圈才找到的地方。 落座,拿着菜单,李乐左顾右盼。 “你找什么呢?” “你的安保团队呢?西装领带,墨镜耳麦,五大三粗的那种?你们出门不都有跟着的么?” 大小姐撇撇嘴,“你以为是看电影么?” “那怎么?” “你想多了,只有大型活动的时候才有那种,平时出门,只是司机助理跟着,哪有成群结队的。” “嗨,我不是不知道么?还以为那种,隐蔽的。” “这里治安好,又没人认识。” “行,没有也好。”李乐一摊菜单,“能吃甜的?” “能。” “那就行。苏帮菜,你要吃不了甜可就白来了。” “什么意思?这里菜放糖么?” “你应该问,这里有几个菜不放糖的。” 叫过服务员,李乐开始报菜名,“响油鳝糊,鸡头米妙百合,碧螺虾仁,樱桃肉,田螺塞肉,茨菇片。” 菜上的很快,大小姐倒是意外的很适应。 尤其号称姑苏人的薯片零食的茨菇片,和李乐说着话,也在不停的往嘴里夹。 “别光吃这个,回头加一份带走就是,尝尝这个。” 李乐夹起一块樱桃肉,放到对面额碗里。 “这个?”李富贞看到鲜亮的油脂色和晃动的脂肪。 “怕什么?在燕京又不是没吃过。味道不一样,当年慈禧最喜欢吃这个,你一个开饭馆儿的,什么都得尝尝。”李乐又夹起一块吃了,舔舔嘴角的油星,“脂肪摄入量过低,皮肤都干巴了。” “有么?” “还有么?那里有镜子,自己照照。”李乐一呶嘴,示意一旁墙上的雕花镜子。 李富贞转头,瞧见镜子里,宽肩鼓臂,高大壮硕,一张精致侧脸的李乐,而桌对面,同样白色的polo衫里,那个纤细过分的自己。 “嗯!”一点头,夹起樱桃肉,塞进嘴里。 瘦肉鲜嫩,油脂肥而不腻,入口爽滑如果冻一般,肉皮还有粘牙的胶质感,仔细品了,淡淡的酒香气混合着水果的清香,随着呼吸从口腔到鼻腔,由内而外的散着香气。 随后,倒也不用李乐招呼,自己就拿起勺子,上了手。 蒯了勺鸡头米的李乐瞧见,笑了笑。 “这是名菜,进了《御茶膳房档》和《御香缥缈录》的,你们那地方有樱桃么?” “那么大的?黑的?”李富贞伸手,拇指食指圈了个大小,举到李乐面前。 “那叫车厘子。哎,穷乡僻壤的,给你解释真不容易。”李乐抬手,捏着大小姐的手指头,把圈的大小又往里缩了缩, “这么大的那种,晶莹剔透的,诗里”李乐顿觉不妙,这就上手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把手缩了回去,李富贞颊上泛霞。 李乐则嘀咕道,“朱颜含远日,色绕佩珠明,惆怅墙东,一树樱桃带雨红。” “唐诗?听不懂。” “那就去学汉语,你们的那什么训民正音就是个拼音,自家古籍书都看不懂,宪法都得用汉字。” “你教我?”对李乐这种随时戳肺管子的行为,大小姐免疫度越来越高。 “我哪有那时间,看好你自学成才。” 李富贞拿起纸巾擦擦嘴,“那个酒店的事情,谢谢你。” “你怎么做的?” “换人,换血,还有你说的那种,叫什么,请进来走出去。” “多少人?最高的都换了么?” “普通员工裁员四成,会长退休,以下的部长课长换了三成。” “行,快刀斩乱麻,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企业病的根子多在于企业文化,只有换掉关键位置的人才能改观。” “士兵?将军?狗熊?” “capable,狗熊一样无能。你理解意思就成。” 李富贞“哦”了声,“我把三个宴会厅改成了三种婚礼风格的场地,西式,高丽式,还有阳光草坪。组建了专门的婚礼团队,从婚纱,婚车,宴席,流程环节,摄影摄像到多种布景。” “现在已经实施了三场婚礼,效果很好。” 李乐也放下筷子,“人么,就在几件事上舍得花钱,婚丧嫁娶孩子生日,其实你作为高档酒店,除了丧,只要把高收入人群里这个范围抓住了,利润是足够的。以后还有大型的商务会议活动,也是赚钱的大头。” “这不也是你的主意么?还有餐饮那一块儿,就像你说的” 看到李富贞开始说起种种措施,和对酒店在半年时间内就开始止损,那种欣喜的表情。 李乐估摸着,肯定不会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得,自己从精神垃圾桶升级又成了树洞。 “你来这边是想投资?” “主要是因为家里在这设厂的关系,园区邀请过来考察。怎么,你有建议?” 李乐赶紧摆手,“别问我,我没有,你们有自己的团队做评估。” “那” “别想了。” “好。” 一顿饭吃完,李富贞只觉得自己好像这么多年,从来没像今天吃的这么饱过,走在李乐身后,悄悄捂着嘴,打了个嗝。 却忘了,对面的雕花镜子。 李乐早已看了个真切。 第385章 余韵 什么叫有钱人的做派,那就是你开她的车,把她送回酒店,她会说车子你开走,明天司机去拿钥匙。 于是,司机第二天早早就来到了东吴宾馆。 围着车转了三圈,看到车子依旧只有后屁股上几处划痕,有些庆幸。 从李乐手里拿过车钥匙,赶忙钻进车里检查一遍,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场景。 司机松口气的同时,又多了疑惑。 这俩,就,没干别的? 而此时,南园宾馆的观木楼。 李载容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听着助理汇报今天的行程。 “上午十点,和姑苏的领导会面,十一点半,参加对方安排午宴,下午两点半,参加半导体厂二期和ssec三期的启动仪式” “富贞那里呢?”李载容突然问道。 “上午会和姑苏旅游局的人会面,下午是参观活动,主要是金鸡湖周边版块和毗邻的几个古代园林。”助理小声道。 “没有具体事项么?” “没有。” “昨天晚上?” “我们的人看到小姐和那个人见面后,就去了一家叫香雪海的饭店,吃完饭就被送回来了,时间是八点半左右。” “没干别的?” “没有,就是简单地吃饭。不过”助理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李载容捏起餐巾布,擦了擦嘴角。 “我们的人似乎被注意到了。” “她很聪明,警惕性也高,不奇怪。” “不是,是那个人,我们的车子从一开始好像就被他发现了。” 李载容想了想,“只要对她没什么不利的,随她去。会长都妥协了,我们能说什么。” “是。” 助理一个躬身,看到李载容起身,赶紧上前,把凳子往后扯了扯。 “走,看看她在做什么。” 当李载容走进旁边的丽夕阁,就看到李富贞正对着盘子里的培根相面。 “你不是早上不吃这么油腻的么?” “啊,大哥。”李富贞抬起头。 “能吃的下去?” “能。”似乎想起有个人说的,不吃肉,皮肤差,拿起叉子,闭着眼,三两口就把盘子里剩的培根塞进嘴里,很艰难的咽了下去。 油腻,齁咸,比昨晚上的樱桃肉差远了,又赶忙撕了两块吐司吃了,这才觉得好很多。 李载容对自家这个平日里数着米粒吃东西的妹妹,今天的狼吐虎咽有些诧异,愣了好一会儿,才拎起桌上的白开水倒递过去。 “谢谢。” “吃不列这么多别勉强。” “我吃完了。” “ok,我这边要和姑苏的领导们见面,你一起来?” “这个,就不用了,我上午还有酒店的事情要谈。” 李载容点点头,“那你忙,晚上一起吃饭。” “好的。您慢走。” 起身,微微躬身,等再抬起头,李载容已经在几人的簇拥下,出了餐厅。 眼神在大哥的背影和餐桌之间来回几次,李富贞又坐下,拿起剩下的吐司,小口的吃起来。 。。。。。。 这边的田野调查继续。 前两天的一顿饭,搅得李乐有些心不在焉。 有些事情,横生枝节,终归会乱了分寸和设想的步骤。 作为天生的悲观主义者,李乐唯独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用最坏的想法来揣测人心。 雾里看花一般,让人怯于向前。 这两天,没有再联系,又回到那种微妙的平衡。 摇了摇头,李乐还是把心思收了回来,用在了面前的谈话上。 面前,是一家做电子元器件配套的企业负责人,而这个企业,是园区里少数几家由原来乡镇企业发展上来的。 李乐问道,“你是说,不是重复缴税,而是指同时运行两套税收制度?一是法定的,一个是所谓的包税?” “是,其实这个包税中的东西和法定的那个东西是两个东西。这是两个东西,也因此形成了两本账。” “就像前两年,经济实际上是迅速下滑,但上面领导还一个劲地强调经济过热了,要继续紧缩。但企业实际增长没有那么快,本该减轻企业负担了,上面却看到税收增长,还要持续紧缩,实在是火上浇油。” 林伟明想了想,“那就是说,税收额和企业的实际经营状况其实关系不大,对?” 负责人点点头,“没关系。后来说是总经理来调研时,才发现这个问题。采用一系列优惠政策来使经济回升,给企业减负其实,其实现在看,早停止两年就好了。” 李乐拿着笔,快速记录下,停笔时又问道,“包税制这一套就和你实际的增加值是多少关系不大了,对?” “对,没关系的。但有包税制,地方上为了政绩,就要围绕这个来完成任务。你们明白的,只要事情牵扯到了政绩,那就,呵呵。” “哎,偏题了啊。”李乐笑着提醒道。 “嗨,这不就是闲聊么。”负责人点上一根烟,“人呐,得感恩。都说姑苏是鱼米之乡,地上天堂,可有时候想想,吃上饱饭才几年?十年还是八年?” “不说远,不用粮票才几天?够可以的了。” 林伟明冲李乐示意,手一伸,“梁总,谢谢您,今天聊得很愉快。” “小事小事。怎么这就要走?等等,中午吃了饭再走,厂里今天弄得太湖三白,一定得吃了再走。” “不了,不了,我们时间紧,还有下一家等着呢。” 一番推搡,林伟明和李乐终于出了厂门。 不过看看各自手里的一盒碧螺春,林伟明叹口气道,“外企就没这么热情。” “这就是另一个课题了。”李乐耸耸肩。 “走,吃饭,然后下一家。” “下一家是哪?” “呃,sasung,半导体。” “嘿嘿。”听道这个名字,林伟明盯着李乐,眼神中透着探寻和揶揄。 “您这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那个,咱们走。” 林伟明对李乐的观感,经过这些天的合作,从陌生到好奇,再到欣赏。 尤其在看到李乐和那家的大小姐还有联系之后,总觉得李乐不是简历上的几行字所能描述的那么简单。 私下里,通过自己的渠道,侧面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更多关于李乐的事情。 面对李乐,心思愈发活泛的同时,更是带起了一种老派文人的浪漫主义情节。 年龄是问题么,国别是问题么,都不是,钱?阿堵物而已,是最不应该被拿来比较的东西。才华,能力才是。 在这方面,在老江湖林伟明眼里,另一个才是高攀了的。 小伙子,大胆走啊,叔叔看好你! 李乐不知道林伟明在心里给自己上了个辈分,只觉得这人脸上的表情如变脸般来回变幻,一会儿凝重,一会儿轻松、带着喜色,便秘了?还是 噫~~~~~,不会,这荒郊野岭的,可不好买裤子。 第386章 上树树,逮巧巧 似乎是同处在一个文化体系下的共同特点,打着管委会这种官面旗号的李乐和林伟明,这几天在小鬼子或者南高丽的企业做调研时,总会比在欧美企业里得到接待待遇要高不少。 欧美企业,顶多是个什么主管甚至是职员之类出面,而在这两家的企业,最低都是个副总监一类。 sasung这边出面的是个什么工会的专务,据他自己介绍,和室友金成哲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前几年才入了那边的国籍,一口东北话。 瞧着这个一脸沧桑,言谈举止中透着一股子打工人朴实劲的中年人,李乐有些想不通,这就专务了? 林伟明悄悄告诉李乐,可别小看这人。 在南高丽,有两个大型的工会组织,劳总和民总。 劳总比较文明,养了一大群诉棍似的律师,习惯于文斗,而民总比较生猛,习惯于肢体冲突和暴力行动。 两大工会现在各自会员都有七八十万,势力庞大。每年不管有没有事,都会在汉城搞两场几万人的大聚会,美其名曰“春斗”“秋斗”。属于政府和企业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 当权者怕选票不保,企业怕三天两头的停产,一直处于既斗争又合作的关系。 而在年复一年与资方的利益对立、摩擦和斗争中,其实早已抛弃了传统的代表劳方利益诉求的功能,变质为一个管理者、权力拥有者的机构。 这个专务,不知道属于哪一个,但是在这里担任专务,估摸着sasung集团的工会派驻过来的。 听了林伟明的话,李乐咂摸出味儿来,这特娘的不就是“工贼”么? 跟着这位第一代润人,两人逛了逛厂区,看了看劳保条件,员工食堂,作息时间安排等等一些规制。 在李乐眼里,其实就是无缝衔接了小鬼子的那一套,又加了些丑国的玩意儿,毕竟“深受皇恩浩荡”五十年,然后承蒙阿瑟将军的“关照”到现在,极其拧巴。 不过,就一块肉,现在狮子还小,没到独吞的时候,且等着,到时候给你点儿汤喝就算爷心好。 参观完电子厂的紫荆楼宿舍,在这个专务的办公室里,简单聊了几句。林伟明也瞧出来,和这位专务拉不出什么“锯沫”,给李乐使了个眼色,就准备收工。 “朴专务,今天就到这儿。感谢您的接待。” “干哈啊,再唠会儿呗,到俺们这儿来,不迟顿饭,人家得说俺老朴招待不周不是?” “真没那意思,我们也是有事儿,这还得回市区,车都是有点儿的。” “真不用?俺这儿可不兴作假啊。” “不用,不用。”李乐摆着手。 “那成,我送送你们。” 三人出了办公室,沿着狭长的走道到了电梯口,朴专务一边摁着按键,一边冲李乐笑道,“以后毕业了,考虑到这来不?待遇比国内企业可高了不老少。一个月最少这个数。” 瞧这朴专员伸出的五根指头,李乐“惊讶”道,“五万?这么多?” “呃,没有没有,减个零,减个零。” “嗨,要真是这个数,说啥都得来这儿。” “会的,会有这么一天的。” 林伟明听到这孙子又在扯淡,低头憋笑。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只不过朴专务还没转过身,就被从电梯里出来的两个人给拥到一边。 “哎,你们” 朴专务刚想吵吵,突然看到电梯里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眼神一凝,赶紧闭上嘴,顺势让到一边,准备来个私密马赛。 李乐是个“五好少年”,按着先下后上的规矩,拉着林伟明往后退了一步,站一旁等着人出来。 见电梯里出来的人按照“引保带”的队形,李乐笑了笑,巧了么不是? 被簇拥的两个人,一个面部呈现南高丽特有的扁平化特征,花白头发,估摸着是这边的头头,不过这人,不是重点,后面,那个带着点“地包天”,长得和花藤哥像是异父异母亲兄弟的才是。 都说这种人的面相是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 可在李乐瞧着,现在的小李哥,还是个掩饰不住内心想法,没修炼到家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想装没装到底,想演没演到位,气势不足,浮躁有余。 李乐仗着个高,挎着背包,居高临下的评头论足。 没曾想小李哥也是因为李乐高人一两头,一眼就瞧见了那个青皮溜溜的圆寸脑袋。 脚步一顿,拐了个弯,就朝着李乐走过来。 两人当面,李载容伸手冲林伟明微微躬身,“林教授,您好。咱们又见面了。” “您好,您好。上次在论坛上一面之缘,您倒是记得。” “您的演讲很有见地,我学到了很多。尤其是对未来经济与社会发展阶段展望的那一段” “啊,哪里哪里,也是拾人牙慧,呵呵。” 听着两人的对话,李乐的视线上了天花板,60乘60矿棉板,沾手上巨痒,一点都不环保。 “林教授,这位是?” “这是和我一起做调查项目的搭档,燕大的学生,李乐。” “泥嚎,我们都姓李。”李载容又把手伸向李乐,一张嘴,比林伟明还怪腔调的汉语。 姓李?五家七姓陇西李,您这也不沾边儿啊? 低头,和这位小李哥握了握。 估摸着按照这位的尿性,估计知道自己和他妹认识,又在这里假模假式的。 你想论,咱就论,李乐笑道,“啊,是嘛,定着四房,姑臧、武阳、敦煌、丹杨,您是哪一房?我是姑臧房的。” 林伟明又憋的难受,这人真特么孙子啊,你让他咋接? “呃” 还是林伟明解了围,“李乐,这是sasung的李部长,是老会长的大公子,和咱们华人不一样的。” “哦哦哦,我搞错了,安宁哈撒哟~~~~,我叫李乐。” “安宁哈撒呦,我是李载容。” 两人这才算是正式见礼,只不过身高差,怎么看怎么像是小李哥在给李乐低头哈腰。 再加上李乐的块头,压迫感十足。 李载容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赶紧撤退,要不然总是不由自主的去看李乐,但那张好看的过分的脸上,那双俯视,意味深长的眼神,自己心态迟早要崩。 众人簇拥着去了里面,李乐和林伟明也进了电梯。 “你这,可有点不给人家面子啊。” 厂门口,和朴专务告别,林伟明转身冲李乐嘿嘿一乐。 “还没修炼到家。” “你就不怕以后” 李乐一扬脖子,“哎,累可唔可以唔好咁八婆嚟架?” “哈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哈!!!” 南园宾馆,丽夕阁里,写字台前的李富贞听到助理的汇报,扶着桌沿,很没形象的笑着。 好一会,才用手背揩了揩眼角眼角,揉着笑疼了的肚子,“他真这么说的?” 助理虽然诧异这位平时行走坐卧很淑女的大小姐,为什么开心的这么奔放,还是赶紧点点头。 “行了,你出去。对了”李富贞从桌角拿起一份写着“新罗酒店(姑苏)预评估项目列表”的资料和几张地块图一并交给助理。 “这个赶紧给文旅的涉外投资部传真过去,先打电话,确认尹部长在传真机旁再发送。” “是,明白。” “还有,告诉尹部长,可以先拿给会长过目。” 等助理关上门,李富贞长舒口气,把厚重的笔记本电脑挪到面前,开始打字。 噼噼啪啪不到五分钟,就有些心不在焉,想了想,捡起手机在手里摩挲了好一会,这才摁了个三号键,撩开头发,贴在耳边。 “喂,你又干嘛?”话筒里,好像一阵旷野的风声吹过,伴着男声。 “晚上有时间没?”李富贞一边说着,一只手开始扣空格键。 “又想吃啥?” “咥面!” “我去,你这哪学来的?” “你不是说要自学么?” “噫~~~~~~,咱先学好普通话,这一开始就大唐雅音,你不怕跑偏了?你还学了啥?” “咪咪毛,上高窑,金蹄蹄,银早早,上树树,逮巧巧,逮着巧巧喂老毛。” “” 听到那边没了声,李富贞赶紧“喂喂喂?” “你这口音,撩咋咧!” 挂了电话,李乐挠着下巴想了半天,这人,从哪儿找的师傅? 快腿猛蹬,赶上前面的林伟明。 “林老师,晚上” “知道,知道,良宵苦短,夏日绵长,我也年轻过。” (冬至,吃饺子的、汤圆的、面条的、羊肉的、糯米饭的都快乐哈) 第387章 冬至小忆 吃面,丰俭由己,李乐犯不着小气,很豪气干云天的拍了拍胸脯,我请客。 玄妙观接头,旁边的松鹤面馆自然成了首选。 大小姐吃过见过,指着48一份的秃油黄要来上一份,被李乐用一句不是时候给否了。 鲜冠江南四登科不是更具性价比? 一份焖肉,一份卤鸭,白汤过桥,再加葱油香菇,红烧茭白两个浇头,凑一起不到20,量大管饱。 大小姐倒也不恼,等着东西上来,学着李乐,浇头扒拉进碗里,把“鲫鱼背”挑开,一手筷子,一手汤匙,小口吸溜着,和嘴挨着碗沿,呼噜噜扒拉的李乐成了鲜明对比。 “你真这么说的?” “你们兄妹俩玩儿谍影迷踪呢?互相安插卧底?”李乐嘴里唔噜着。 “有时候得知道对方的动向,其实是谁,心里都有数,就是个表态。真正隐秘的事情,哪能这么清楚。” “累不累啊,你爹,你哥,你俩妹,一人一拨,比联合国都热闹。” 李乐把自己碗里的一块焖肉夹给李富贞,顺筷子从她碗里夹了块鸭腿塞自己嘴里,“噗”,吐掉骨头。 “所以我说,背靠大树,另起炉灶,打出一份大大的江山,不比惦记着那点财产要来的有成就感。反正以后该是你的,你们家老头儿心里都有数。” “把那点勾心斗角都用到别处,还能多活几年。” “可要是有人推着呢?” “黄袍加身,有人想做从龙之臣?”李乐说了句。 “什么意思?” “就是天使投资。”李乐想了想,“要是内部的,不需要理睬,你家老头还好好的,这种就是犯忌讳。” “如果是外部的,比如华尔街那种丑国资本,保持合作,借助力量,先做好自己的事。他们在乎的是谁能替他们赚钱。你应该更明白。” 聪明人只需要点拨,李乐没想着手把手,话说到,自己悟去。 李富贞当然是聪明人,通过李乐的三言两语,心里就有了数。 很自然的伸出筷子,从对面碗里夹出一块,放自己碗里。 。。。。。。 观前这种地方,已经成了专门为外地人打造的商业街,本地人没事不来。 不过有个地方,却是姑苏城里老酒鬼们,隔三差五就得来一趟的去处。 吃完面逛街消食儿的两人,经过元大昌时,李富贞闻到一股淡淡酒香。 “这里是卖酒的?” 顺着李富贞的手指,李乐看到元大昌的招牌。 “对,黄酒,状元红,女儿红,花雕。你没听说过?” “没。” “带你瞧瞧去。” 来姑苏,还想着给燕京的几个老头带点什么伴手,眼瞧着“元大昌”的牌匾,李乐心里也有了数。 早几十年,姑苏城里遍布大街小巷的酒铺,从“街街巷巷金瑞兴,东南西北王济美”里的金瑞兴、王济美和元大昌三足鼎立,到最后元大昌的独领风骚。 和其他几家不同,元大昌专销绍兴黄酒,号称“专销绍酒,不卖土酒。” 每每从临安走大运河,将绍兴黄酒用五十斤大瓮运来,置店售卖。 李乐还记得上一世小时候,邻居里有老酒客说起这里时,那种向往的表情。 好奇问了,便听了一个《葑溪寻梦》里的小事。 姑苏人秉性柔软,只有在饮酒后才显出些气魄。元大昌二楼原是酒店,用锡壶当酒器。 有人喝多之后,便将锡壶猛的掷于地板,伙计在楼下听到掷壶声,便会赶忙上来,拾起酒壶再去斟满。 锡壶被摔瘪,伙计不仅不给脸色,反而高兴。 为什么?因为酒店是按壶算酒钱,酒壶瘪了,盛酒的量就越少,酒店赚钱,巴不得多摔几次。 不过现在的店面,除了那张半人多高,斑驳的老柜台还在,早已和周遭的店铺无异。 柜面上,有那种一钱小杯试品。 李富贞这种外来人,或许红酒品得出好坏,但是于黄酒,只能尝出甜软稠密,香气扑鼻,但要说个一二三四来,不如看价格。 都不差钱,最后出来时,李乐一手一只蒲草封口,竹篾捆扎,草绳打着结的一个酒瓮。 红纸黑字斜斜粘在瓮身,隐约有“雕王”俩字。 “这里冬至时,真有你说的这么热闹?”李富贞问道。 “可不。”李乐嘴一呶,示意道,“看到那个牌坊没,冬至前几日,来这里零拷冬酿桂花酒的队伍,从那里排到店里,还得拐几个弯,不来的早点,等个两三小时也是有的。” “冬酿酒?” “用糯米和糖腌渍过的桂花,栀子酿酒。只在每年的冬至前酿造一次,过了冬至,只能等来年品了,这时候喝不到的。” 姑苏人认定冬至一定要吃冬酿酒,这个冬天才过得有滋有味。 而冬酿桂花一定要零拷,也就是打散酒才有那种仪式感。 阿爷阿婆们带着大大小小的容器,塑料壶、加仑桶、饮料瓶,还有不锈钢锅,赶着清晨第一班地铁、公交去零拷冬酿酒,只为冬至夜的团圆饭上,一家子人能品尝到这冬日里的香甜味道。 是对自己这一整年辛苦劳作的犒劳奖赏,是与家人其乐融融品尝团圆饭的仪式感,更是割舍不了的乡情。 一番描述,虽然没能喝上冬酿,但是让李富贞对李乐手里的陶瓮,愈发勾起了兴致。 “要不,尝尝?” 李乐听了,摇摇头,一副识破尔等奸计的表情,“得了,这东西,可不是你们那酒精兑水的玩意儿,几瓶都没事。” 举起酒瓮晃了晃,“这个,喝的时候挺美,甜腻腻像糖水一般,但是闭封酒,号称‘见风倒’,我可不想让你占了便宜。男人在外面要学会保护自己。走啦!” 李乐转身。 占便宜?怎么占?谁占谁? 几个问题在李富贞脑子里转了一圈,倒是让大小姐鼻孔出气,看着拎着酒瓮,荡来荡去的背影,一跺脚,跟了上去。 逛街这种事,在李乐这种直男眼里是变相的刑罚,而对李富贞,在家里就会有各种高奢,当季会提前送上门的富家千金眼里,玄妙观千篇一律的商业气息,也没了什么兴趣。 两人干脆从kfc弄了两杯快乐水,滋儿咂嘬着,坐在街边长椅上歇脚。 不过想到脚,李乐瞧见身边这位,有些很没形象的在活动着脚腕,不时伸手捏几下。 低头,看了几眼。 “你干嘛?”穿了长裙的李富贞有些慌张,赶紧把小腿叠在一起,往后缩了缩。 “你这,崴脚了?” “” “rry。” “没,没什么。” 第388章 你们,干了什么?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可怜有钱人就是脑子有泡。 不过当李乐瞅见身边这位,慢慢褪下左脚的鞋子,把那个纤细,还没自己手腕粗,似乎已经开始偏移正常曲线的脚踝展现给自己看的时候,还是皱起了眉头,这,似乎和自己听过的不太一样。 “t,遗传性腓骨肌萎缩。” “有的治?” “没有。” “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有效治疗,不恶化,到老了,不用瘫在床上等死,幸运的话,还能走两步。”李富贞笑了笑,“好在,我家有钱。” 李乐耸耸肩,“万幸!” “嗯,万幸。” “所以,大龄未婚女青年?” “圈子里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优胜劣汰,自然法则,谁都不会想找个隐患,很现实不是么?” “总有心存侥幸的。”李乐拿起可乐,把吸管塞嘴里,嘬的滋滋作响。 “你在怀疑我看人的眼光?” “确实不咋地,哎,别这么看着我,实话实说而已。有时候把别人的帮助当做了爱,然后用对等的方式回馈了过去,最后,要么伤人,要么伤己。” 李富贞沉默一会儿,撩起头发,“展示出伤疤给别人看,换取同情,是很低劣的道德绑架。” “你这不就是?” “你不会。”李富贞肯定道。 “为什么?”李乐看向她。 “你清醒,分的清什么是怜悯、同情和爱。我这是提前告知。”李富贞也盯着李乐。 两人目光对视,彼此能看到眼中自己的倒影。 “行,给你的眼光加上一分。” “所以?” “所以,赶紧把鞋穿上,滂臭!!” 李乐弯腰,一只手把帆布鞋拎起来,一只手抓过过分纤细的脚踝,把鞋套在了脚上。 手抓到脚踝的一刹那,李富贞忽然后背有些僵硬,而从僵硬,变得松弛,也只是一瞬间。 隔着薄薄的丝袜,似乎能听到有些粗糙的手指划过之后带起的“噼啪”声。 低头看到了李乐泛着毛茬的后脑勺,这,摸上去,应该手感很好。 想伸手,举起来又缩了回去,索性撑在长椅上,仰起头,长发垂落间,脸颊泛起绯红色的酒窝和梨涡。 “好了,走两步,走两步。”李乐直起腰,拍了拍手。 “你不是说有味道么?” “大江大河都跳过,你这算啥。” “扶我一下。” “自己起,又不是瘸了。” 李乐拎起酒瓮,起身,一回头,看到她还坐在那,叹口气,还是上前给拽了起来,轻飘飘,纸片人一样。 “浑身没二两肉。” “我有在吃肉。” “不止吃肉,和尚不吃肉,不也能胖。多重营养摄取,补充维生素abcde奶阿夫g,还得锻炼,教员告诉我们,肢体纤小者举止轻浮,肤理缓弛者心意柔钝,身体之影响于心理。赶明儿找个大国手给你瞧瞧,调理调理。走啦,你那司机呢?赶紧送你回去。” 看到李乐虽然在往前走,但是脚步却比刚才慢了许多。 。。。。。。 南园宾馆观木楼。 正拿着一份文件写写划划的李载容,听到窗外一阵汽车的引擎声,站起身,走到窗边向下望去。 就见到自家大妹妹手里拎着罐子一样的东西,从车里出来。 看了看表,嘀咕着,“这么早?” 再一抬眼,看到李富贞正冲自己站的窗口挥手,也赶忙堆起笑脸,挥了挥。 直到瞧见李富贞进了丽夕阁,这才摇摇头,重新拿起文件,坐了下去。 只不过没几分钟,就听到门外有助理说道。“大小姐。” “大哥没睡。” “是的,大小姐。” “去找两个酒杯,还有冰块过来。” “好的。” 两下敲门,一声“嘠哒”,李富贞拎着刚才见到的罐子进了门。 “怎么,有事?” “没有,就是今天逛街,买到了好东西,想着和大哥喝两杯。” “好东西?酒啊。”李载容指指那个罐子。 “嗯,黄酒,说是五十年的陈酿。” “五十年?有点过了。” “谁知道呢,不过卖酒的是家开了一百多年的老店,应该不会骗人。” 李载容想了想,一时搞不清自家大妹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点点头,“好,陪你喝一点,不过你不能喝多。” “放心。” 等助理拿进来两个威士忌杯,还有一小桶冰块,李富贞又让助理帮忙把酒瓮打开。 扯下草绳,敲掉泥封,一阵浓郁的酒香气瞬时充溢了整个房间。 “好香!”李载容虽说也算见多识广,品过各种名酒,但这种五十年的陈酿散发出来的酒气,还是让他愣了愣。 “这酒” “应该不假。” “嗯。” “倒一杯尝尝?” 夹起两块冰块放进酒杯,又端起酒瓮,小心的倒了出来。 酒浆,在杯中跳跃,晶莹剔透,就像液化变形的琥珀,和冰块接触之后,泛起的气泡,在杯中就像亮起的点点星光。 原本只想应付一下的李载容反倒被勾起了兴致,接过来拿在手里,闻了闻,一股带着丝丝凉意的花木香气,直接从鼻尖顺着喉咙一路直下,还没入口,就已经沁入心脾。 轻抿一口,密黏浑朴,齿颊留芳。 南高丽男人大多好酒,有钱的喝洋酒,没钱的,二锅头掺水一样的烧酒也能灌上几瓶。 五十年的陈酿花雕,哪里是能抵挡住的。 李富贞陪了一杯之后,李载容自己就开始伸手,几杯下来,自我感觉良好。 “大哥,别喝多了。再来半杯就行。” “没事,这个,有点像马格利,但是没那么甜,挺好的。” “那也不能多喝,毕竟是酒。” 李富贞叫过门外的助理,指了指酒瓮,“这个倒出来,找个空瓶子装了。” “是。” “大哥,那我回去睡觉了。” 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李载容点点头,又起身,“走,我送送你。” “不用。” “没事。” 兄妹俩下楼,走到丽夕阁门口,李富贞微微躬身,“大哥,睡个好觉,晚安。” “嗯。” 转身进去的李富贞,支起耳朵,越走越慢。 当走到餐厅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几下沉重的脚步声。 再之后,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哕~~~~~~” 李富贞这才紧走两步进了卧室,关门,趴在床上,“啊哈哈,啊哈哈哈!!” 缓了好久,这才顺过气,拿起手机拨出去。 “喂,又咋了?” 听到话筒里一阵纸张翻动的声音,“你没睡觉?” “我是来挣学分的,不是来旅游的,说!” “我做了件事。” “你真把你哥做了?你可别乱来啊,咱不是武则天、西太后,不至于,还不至于。” “没有,我把那个酒给他喝了。” “哦,喝了就喝了呗,又不不对,他喝了多少?” “那一坛子,他喝了一半。” “多少?!” “一半。” “呃” 电话那头的李乐估摸了一下,五斤装,这最少两斤五十年陈酿花雕,再想了想李载容的体格,应该,似乎,可能还行? “你这,你大哥,估计,明天晚上见。” “这么厉害?” “你可以等等。赶紧睡,明天早点跑路。挂了啊。” “哎,哎。” “怎么?” “那个,刚才,在宾馆门口” “嗯。” “嗯!” 挂上电话,写字台前的李乐捏着手机搓了半天,这才一伸懒腰。 “想什么呢?”一道声音在身旁,幽幽响起。 “我去,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李乐吓了一跳,差点来个侧踹,脚都伸出去了,看到是林伟明,这才硬生生收住。 “门没关,找你拿笔录。进来就瞧见你在这愣神。”林伟明嘴角一歪,带着八卦的笑意,“你想什么呢?晚上干什么了你们?” “没干什么。” “不像啊,说说。” “没干什么说什么?” “说说,我不告诉别人。” “那,你和读者老爷们的一起猜?” 林伟明忽然脸色一板,“猜你个毛线!!” 第389章 准备再楔一个钉子 老话说,铁汉难敌绕指柔,英雄难过美人关。 老话说,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老话说,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房隔车隔她妈,隔他哥隔他弟,隔她那群思想道德败坏的小闺蜜。 李乐根据这些老话,充分分析了一下自己和李大姐之间现在的状况。 要说一见钟情,那不可能。这人,也昧说漂亮到秀色掩今古,千秋无绝色的地步。瘦巴巴,弱不禁风,前不凸后不翘,没有长腿细腰好生养的屁股一对c。 而且有充分证据表明,自己要是略施粉黛,估么着都比她更好看些。 财富光环的加持?至于么,自己又不是不能挣,那仨瓜俩枣的。 真想当个吃软饭的,驴牌老板家的长公主,小雅各布家的姐妹,甚至等上几年,盖老板家的大闺女,有心筹划筹划,也不是不可能,还都是国家鉴定过的友好人士,比懂王家的强不少。 缺爱?更是扯淡。 家庭和睦,父母俱在,长辈关怀,朋友不少,自己又积极向上,组织都点赞的有为青年,更关键的是,自己心理健康,没那种情结。 对方主动这种,似乎也不合理。咱也是从小情书收到都能变成编辑成书的,早这样意志不坚定,还能撑到现在没有几个过去式? 那是因为啥? 想了半天,也许就一个可能,自己上一世就属于对这位有了种好感的。 这一遭见到,几番接触之后,彼此比较同频,又不自觉的把那种好感代入进去,温水煮蛤蟆,潜移默化,水到渠成。 啧啧啧,妥妥的爽文模式,男主光环么不是? 床上来回翻着烧饼,胡思乱想,异想天开中,李乐抱着被子,两腿一夹,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李乐绕着吴衙场跑了两圈,满身大汗的回了宾馆。 就见到林伟明站在院子的树下,来回扭动着在晨练,胖乎乎的身姿,远瞧着就像吉吉国王做“时代在召唤”。 而林伟明瞧见李乐,意味深长的咧开嘴。 “您别这么看人。” “那怎么看?” “真没干什么。” “知道,没做。人呐,别总这么敏感。” “算了,我去洗澡吃饭。”李乐转身要走,被叫住。 “哎,今天最后一天走访企业,明天开始准备写调查报告,你把那些资料都整理好。” “不是说还有两天么?” “几个典型代表的企业概况摸的差不多了,后面再去,大同小异。明天给你们放个假,逛逛街,买买东西,吃吃饭,约个会,呵呵,呵。” “林教授?” “行了,你忙去,我还有四个八拍。”林伟明头一转,嘴里喊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换个姿势,一二三四” “八婆!” 李乐嘀咕一句,“piapia”着回了房间。 洗完澡刚出来,桌上的手机就响,李乐套上裤衩,一个箭步,抓起手机,摁了接通。 “how about your brother?” “你说撒?淼?”电话那头,一个男声。 “啊,大泉哥。” “咋还说上外国话咧?好听着捏,额家淼就是厉害。”吹自家弟弟,李泉毫无负担。 “呵呵,这一大早啥事?” “额听三婶说你现在在姑苏,做啥调查?” “昂,学校的活动,田野调查,来了十来天了。” “哦,这样啊,你下面是回长安还是回燕京?” “想回长安滴。咋?你那有问题?” 自从和浙省高速的合同签订,李泉五月份就带着人去了临安,接手服务区改造的事情,已经过了两个月,前两次打电话,都是一句顺利进行中,别操心。 “没问题,改造土建和地面滴活都做完咧,晾上两天,后天外立面和内部装修滴队伍就进来了。”李泉那边笑道,资金充足,进度就快,心情也不错,“你要是在姑苏,要是不急着走,额和小董后天就过去。” “后天?你们来这做什么?” “浙省高速的高总,给额们说,姑苏那边也有个服务区要试点承包,就给介绍了,约了时间过去谈谈。” 李乐拿着毛巾,反手擦了擦后背,“说是叫什么服务区了么?” “大闸蟹。” “大闸蟹?” “啊,不是,你看额这脑子,光想着螃蟹了,那个,澄湖。” “澄湖?” 听到这个名字,李乐先是一愣,随即想起后来那个屡见报端,某书,某音的,像购物休闲中心倒是多过服务区的。 这么早的么? “我不走,这边还得有几天才能结束。你们来,正好也别找别的地方了,就在我住的这边给你们开好房间。” “不耽误你的事。” “不耽误,来就是。” “嗯,那我和小董说,他从沪海过去。” “成,那你回头和董哥约好时间,给额说一声,额订房间。” “哎哎,好好。” 挂上电话,李乐坐在床边,掰着脚腕子想了想,一探身,把写字桌上的资料找了出来,翻腾翻腾,拿出一张打印好的园区区位图。 顺着高速找到了澄湖服务区。 手指头左右比划比划,和自己印象里差不多,半小时进姑苏市区,两小时到沪海,挨着澄湖风景区和进入高铁时代之后的姑苏北站,夹在相城经济开发区和工业园区中间,地理位置优越。 这里要是能拿下来,相当于和临安那边的服务区,一南一北,在环长三角经济区的核心区域里,楔进去了两根钉子。 再想到二十年间,整个姑苏到沪海这一片的经济发展势头,由这里作为打开苏省的高速公路服务区布局的,再合适不过。 就是不知道想拿下这里,条件是什么。 苏省和浙省在经济发展政策上,还是有明显差异的。 浙省胆大敢为,有些事情可以先上车后买票,而苏省,则要小心谨慎的多,政策上面,有时候卡的比较死。而且,苏省高速心里盘算盘算,大概有了点数。 但是具体的事情,能不能利用到一些下面的推力,巧了,李乐忽然想起一个人。 。。。。。。 一天的走访很顺利,李乐也看出来林伟明有些疲态,似乎对一些事情心里早就有了数,继续走访,对他来说,就是多收集一些数据资料。 两人骑着车,晃悠悠回了园区管委会。 还车,上楼,进了投资促进局的办公室。 “哟,回来了?怎么样,今天还顺利?”刘向看到敲门进来的林伟明和李乐,热情的招呼道。 “这边企业都比较配合,自然顺利。”林伟明进来,也不客气,拿起杯子接了杯纯净水,咕咚咕咚喝了一气儿。 “你好歹也是大教授,高堂妙算的人物,不至于这么辛苦。”刘向瞧见,赶紧把自己桌上的茶壶提溜过来。 “不来到下面亲眼见一见,总是不放心。” “不放心我们?咱们两家合作的多好?” “嗯,互惠互利,友好协商。” “那是,大家都是华人,自家人不坑自家人。”刘向笑道。 “呵呵,是,某种意义上来说肯定是自家人。” 李乐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瞧这俩打机锋,一言不发的装傻。 林伟明喝了口刘向倒的茶水,“明天开始,我们就不来了。” “这么快?” “快么?挺慢的。” “还要什么协作,尽管提。” “差不多了,资料该收集的也收集了,企业、社区、基层组织也都走访完了,得回去写报告了。” “那,晚上别急着走,前两天你们忙,不好耽误你们。上次在坡县,你做东,今天换我来尽地主之谊。” “那就叨扰了?” “哪的话,应该的,必须的。” 第390章 让你哥来! 安顿好学生,李乐作陪,跟着林伟明和刘向去了独墅湖边,农家乐一样的小馆子。 矮桌低凳,四菜一汤,几瓶冰啤,湖边凉风擦身而过,一天的暑热全消。 林刘两人碰杯,李乐低头吃鱼,支起耳朵。 “南橘北枳。”刘向一口一杯,放下杯子,说道,“不方之政,不可以为国;曲静之言,不可以为道。节时与政,与时往矣。” “有些东西,你们还是死脑筋,因地制宜,与时俱进,老祖宗说的话,你们怎么就搞不懂呢?” 林伟明端着杯子,看了半天,才说道,“有些人,生在英,长在美,只是生了祖宗给的一张皮而已,华语不会说,汉字不会写,满脑子的零和博弈。你说的这些,他们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 刘向呵呵道,“本来挺好的一件事儿,我们凑地凑人凑钱,想着裕廊来了,有经验有资源,想着淡马锡,想着政投过来,与你们是海外基地,与我们是经济高地,产业聚集区。到最后,才来了几个项目?” “你可以数数,96年,三年时间,从第一家三松开始,到最近的台塑,一共两百七十多个项目,里面有几家是坡县,或者经过坡县的主导引进过来的?一只手有点不凭良心,两只手数的过来。” “那也不能否定我们的作用。”林伟明争辩道。 “谁也没否定,只是你们的流程、制度、政策,不能全部一字不改的拿过来。国情,国情啊老哥!” “你跟我吵有什么用?你去跟协调委的人吵啊?” “你以为我没有?要是没有,哪来这么多企业进来。” “那不还是给了他们把柄,说你们暗度陈仓,过分让渡利益?” “利益,利益,就看那点钱,社会效益呢,国际影响呢?合作共赢,远见,!” 李乐瞧见,赶紧发挥传统技能,给刘向的杯子里倒满。 刘向依旧一口一杯,舔了舔嘴唇,冲李乐笑了笑。 听这俩嘀嘀咕咕,吵吵半天,李乐算是明白了下午两人那段打机锋后面的故事。 其实说到底,就是一个发展理念和因时因势而变的矛盾。 就像有人说的,如果没有丑国,世界更和谐。 大国打架,小国紧张。 坡县在一场石油战争之后,发现自己这点鸡腚眼子大的地方根本不够看的,手里的钱,得赶紧变成看的见摸得着的东西才行。 接着裕廊集团的开发区经验,满世界找地儿合作盖开发区。 两相需求下,姑苏工业园区成立了。 只不过规划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老李太守在这片祖宗之地上推行“坡县经验”的实验,其实现在看来,颇有些想当然。 有些东西其实也反映了坡县自己内部派系的矛盾。 共同开发,一方拉了胯,除了裕廊前期有些过于超前的硬件规划,将李乐在林伟明那里看到的“首开区”的土地使用面积扩展了好几倍,占用了大量的前期资金之外,无论坡县的官企和私企都不愿意来这。 相当于办喜宴,男方说十桌就够,女方说不行,我们家亲戚多,得五十桌。结果酒席开了场,才发现,女方家根本没这么多人。 坡县管理期间,园区的招商情况很不好,长期亏损还不算要紧,关键是姑苏市、苏省想仿造湾湾那边的一个樟宜工业园区,基本看不到任何曙光的迹象。 只好偷偷的把一些可能在园区要黄的项目,用更好的条件和优惠,给引到新区和高新区那边。 于是一方觉得你背着我在外面有人,一方觉得你生不出娃,闹着闹着就有了隔阂。 中间还有邻里中心的理念和有人想把这里搞成工业地产的项目,卖地卖房子挣钱这种操作,两边渐行渐远。 李乐扒着鱼刺,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心道,这事儿,最后,估摸着就是个好聚好散,都要面子,不过,后来转移主导权之后,那就是一出打脸的爽文。 可是自己那个小服务区的买卖,怎么办? 正琢磨着,忽然听到林伟明叫自己。 “李乐,你上次给我说的那个产业集群规模有规律的空间转移,你给刘科长说说?” “啊,那个,是我上课时候,听老师讲课之后,瞎捣鼓的。” “没事儿,说说,我听听,燕大的课我以前只能蹭着听。” “您以前也在燕京读书?” “啊,我是人大贸易系的。”刘向笑道。 “哦哦哦,隔一条马路,那得算半个师兄。”李乐又开始顺杆爬。 “这话你敢在学校说?” “那有啥不敢的,咱们是友军。” “哈哈哈,对对对,友军。”刘向拍着桌子笑道,“你说,我听听。” “那个,根据经济规律,还有实体经济资本对于成本利润的追逐。相对的产业集群会成规模的在空间内有规律转移。” “尤其是人力成本低廉的地区。如服装制造业,汽车制造业,计算机制造业,从欧美南高丽和小鬼子,然后再到咱们这儿和湾湾。因为这个地区,除了人力成本,还有受教育程度,工人的文化和组织性都比较高。” “但是这几个地区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文化高度发达,或者曾经发达,肯定会吸收改进,然后自己另起炉灶。尤其是咱们,那句师夷长技以制夷,小学生都知道。当惯了老大的,一时低头,不代表永远低头。” “哈,你这话说的,低调,调子低。”刘向点点头,示意道,“继续。” “所以牵扯到一定会来的产业升级,这些产业集群,未来会向东南亚,在以后必将向非洲转移。” “大体规律是以下几个阶段,一、产业新兴,二、产业链上下游公司集聚在一个地方,三、因为集聚导致租金人工成本等上升,低附加值环节企业发现换个城市生产更有利可图,四、产业链某些环节公司开始成规模转移,五、然后又开始一个新的循环。” 刘向听了,一时间默不作声,又拎起啤酒瓶,直接对瓶吹。 “还有么?”刘向长舒一口气。 “有。” “说说,都说说。” “那我就胡说了啊。”李乐伸出三根手指,“这里面对于我们来说,牵扯到三个问题,第一,产业升级,产业转型,腾笼换鸟,第二,高附加值产业的市场竞争和贸易壁垒,第三,社会问题。” 刘向还在琢磨,林伟明倒是问道,“社会问题?你没给我说过啊?” “啊,我这些天看其他组员的调查笔录和资料想到的。” “什么问题?” “那多了,劳动力转移,就业,人口城市化,乡镇基层经济调整,等等,多了,我估摸着,怎么都得有个一二十年的调整期,也可能长,也可能短,外部环境影响。” 话说完,林伟明抱着膀子,托着下巴,刘向两手撑着矮桌,都在那发愣。 好一会儿才听到刘向说道,“小李,你这,没想写个东西出来?” “哪有,我这也是拾人牙慧,人家克鲁格曼的空间经济学都讲了,我只是看了人家的论文才归纳了一下,算了算了。” “你可以引申一下,尤其后面的三个问题,当做社会经济学的文章,要不,我们一起写一个?” “能行吗?我这” “我觉得可以,你写,写出要是可以,我帮你上光明。”刘向乐呵呵说道。 “上报不如上期刊,我给你说,提纲可以这样”林伟明把凳子往李乐身边一拉,开始嘀咕。 清风蛙鸣,一盏吊灯下,三个人从夕阳映湖,聊到了月上云梢。 “行了,走。” 刘向结完账回来,招呼两人。 走到农家菜馆门口,刘向掏出手机,“李乐,你的手机号,我记一下。” “好。” 两人换了号码,李乐对刘向说道,“刘师兄,那个,有个事儿想咨询咨询你。” “怎么?” “是这样的,我家大哥在临安那边做高速公路服务区,正好您看,这里面关于省高速和姑苏市还有园区之间的关系,我们有些稀里糊涂的,想找个明白人问问。” “还有,这个能不能算投资项目?工业园区的?” 刘向琢磨琢磨,问道,“那你哥他们几号来?” “后天。” “那这样,后天下午四点,我办公室,咱们当面说说。” “谢谢师兄!” “嗨,谢个什么劲儿。其实要说也巧了,那个服务区正好在园区的管理范围内。只要是往北走高速,都得路过那。让你大哥他们来!” 。。。。。。 白衬衫,牛仔裤,一双凉鞋。 李富贞照了照镜子,看到助理进来,“莉秀,这身怎么样?” 助理知道大小姐的意思,眼神扫了扫,笑道,“非常好。” “嗯,你说我要不要画口红?” “出门怎么能不画口红呢?”助理惊讶道。 “算了,这边人很少画。”李富贞想了想,伸手,进到卧室,从梳妆台上抽出两张湿纸巾,对着镜子,小心翼翼把口红擦掉。 又往前凑了凑,仔细看了看,抬手把银色的耳环拿掉,这才满意。 看到助理扎起的马尾,伸出手,“有多余皮筋么?借我用用。” “皮筋?” 李富贞指指头发。 “啊,有。” 助理赶忙从小西服的兜里掏出一个串着白色珠子的皮筋,递了过去。 “谢谢啦。” 抄起沙发上黑色的小背包,就要向门外走去。 “大小姐,您等等。”助理想起来的目的,赶紧叫住。 “怎么?” “这里有几份文件。”助理赶忙从文件夹里,取出几张传真,递过来。 “审批还是抄送?” “酒店下个月的东南亚美食节,宣传活动预算申请要审批,昨天的营业日报表是抄送。” 李富贞接过传真,翻手腕看了眼,“还有其他的么?“ “没了。” ”等我一下。” “倷!” “富贞,午饭吃了么?你上午和姑苏旅游局聊的怎么样?”李载容的声音在从门口由远及近。 助理看到李载容进来,赶紧躬身,退到门外。 写字台前正签字的李富贞,也站起来,微微躬身,“大哥。” “吃过了。聊得还好,挺有诚意。” 瞧见李载容双眼通红,一脸倦容,想起这位昨天半夜才醒过来,李富贞赶紧低头掩饰着笑意。 “那就好,你这是?” “我和朋友约好了。” “朋友?” 李载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落在李富贞眼里,却像牙疼引起的嘴角抽动。 “那你去。记得早点回来,明天咱们还要去沪海,看望姑妈。” “倷,我记得。” 一躬身,背起小包,刚走到门口,又赶忙转回来,拿起桌上的文件,交给助理。 李载容推了推眼镜,眉头皱了皱。 第391章 总是当时携手处 “给。”李乐把竹编小筐递给李富贞。 “干什么?” “参加劳动,帮农民伯伯干点活,资本家大小姐也得体验体验劳作辛苦。” 西山一座果园,李乐领着李富贞钻了小树林。 上到半山腰,才看到一棵棵被用钢管搭起的脚手架围住的杨梅树。 山坡上的杨梅树很野,自由生长,一棵棵接连着,延伸而去。 漫山满树欲红染。圆润、紫艳、水盈盈的杨梅,挂在枝头,占尽风头,撩着人。 “这就是杨梅树?” “怎么,和你想的不一样?” 想起刚才在过来时,路边小棚里,摆出售卖的那一筐筐紫红的杨梅珠,李富贞摇摇头,“我以为是那种矮的,弯腰就能采到的。” “又不是番茄,哪有那么容易。一棵杨梅树,爷爷栽树孙子吃,那些栽树的人可能没有尝到杨梅树的味道,不长到年份,果子都不行的。” “那个架子是怎么回事?” “杨梅树枝比较脆,易折,所以搭个架子,摘得时候,不容易把树枝弄断。” 看到李富贞眼里满是渴望之色,李乐从一旁探过来的树枝上摘下几颗,递给李富贞。 “尝尝。” “没洗。” “这有什么,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都这样,沾了水反而不好吃了。” 点点头,拈到手里,仔细一瞧,乒乓球大小,紫玉般玲珑,遍身长着小刺,却不扎手,轻轻一捏,带着弹性。 学着李乐的样子,塞到嘴里,咬下一口,每一根刺溜滑地在嘴里舌头里翻转接触,果肉细腻而且柔软,丰盈的浆汁四溅于唇舌,味蕾体会到娇柔轻甜中的微酸,带着新鲜的味道。 有汁水顺着嘴角流出,赶紧用手擦了,才发现是透亮的紫红。 “别沾衣服上,不好洗。”李乐吐掉核,一抬手,抓住树干,踩着脚手架就爬了上去。 “小心点。” “放心,筐给我。” 拎筐上树,李乐仗着身高臂长,挑着向阳那面的枝头,摘起杨梅。 李富贞站在树下,抬手遮额,听着鸟鸣蝉唱,看着蓊蓊郁郁,绿红中间晃动的人影,心生欢喜。 好一会儿,李乐抓着粗干,荡了下来。 “瞧瞧!” 半筐杨梅,红彤彤堆叠着,挂着晶莹的水珠,被送到眼前。 “谢谢!” “谢什么,一起吃。”李乐晃了晃竹筐,“这东西,果期短,也就个把月,这是最晚的品种浪荡子。再等两天,就吃不到了。” 从筐里挑出两颗放到李富贞手里,“这几个叫枝头俏,一棵树上最甜的几个。前面树上还有,我去摘。” “嗯。” 咬下去,确实比刚才的又要甜上几分。 想了想,拉住李乐,“干嘛?” “啊~~~~~” “啊什么?” “啊~~~~~” “唔嗯!” “哈哈哈啊!!” 连吃带采,两人嘴角通红的下了山。 果农那里称了重付钱,李富贞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李乐手里的两个竹筐,“吃多了,有些酸。这些” “你拿回去给你们的人尝尝,剩下的我那还有同学呢。” 李富贞点点头,伸过手,要去拎一筐,被李乐让过,“你这小细胳膊,算了,上车,带你去看雕花楼,瞧瞧我们以前的富贵人家的小姐住什么样的地方。” 。。。。。。 相比于还是传统游玩地方的园林古街,李乐还是喜欢太湖边东西山这种去处。 景色不差,园林也有,人少,幽静,空气还好。更适合静下心来闲逛,而不是去那些老牌景区里看乌压压的人头,再好的景致,人一多,比走马观花还不如。 东西山里,茶园,果林,湖畔人家,慢悠悠开着车行过来,更多了野趣。 两人沿着环岛公路,到了堂里,没走多远,就瞧见雕花楼的指示牌。 进到雕花楼坐落的老宅,体会到古朴、宁静、厚重。 没有导游,跟着王老爷子学了些皮毛的李乐,给大小姐,讲起了故时富贵人家的生活。 照壁仪门,天赐纯嘏,保瓶三戟,大富大贵。 如意门环,拉手发财。福禄寿万年青,独占鳌头。十鹿图,官场好修为。 官帽花厅,楼层明二暗三,防火防盗防家贼。 名堂唱曲,百余位香山工匠雕梁画栋。 三百年孩儿莲,两百年紫薇藤,梅花衬托听雨阁。 黄金三千七百四十一两,三年时光,造就的一座雕花楼。 李富贞见过西式的富丽堂皇,贴金镶银,也见过紫禁城里的庄严华贵。却哪里见过这种精巧的手工匠作。 一时间跟着李乐的讲解,晕晕乎乎,啧啧称奇。 看惯了都市喧嚣、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真不如闲时来此的轻松惬意。 “一砖一瓦总关情。”李乐回头说了句。 “听不懂。” “慢慢看就明白。” 两人溜溜达达,脚步越走越慢。 路过一条小巷时,夏日阳光被巷内两边高低错落的黛瓦云墙一层层削薄了厚度,只留下彤红颜色,愈发晶莹剔透。 巷中小路人字形青砖铺就,浅浅起伏,两边墙面爬满了长春、紫藤;间或还有探出墙头的蔷薇,开的热烈,远比春日里含蓄媚过客的红杏,更加的卖弄风骚。 玄色单扇木门隐于藤蔓后,想想若是柳丝烟雨时,一个身材窈窕,手撑纸伞的小娘从里面踱步而出,一个遇佳人的故事,又将开始。 李乐瞧见,举了举手中大小姐带来的相机,“给你捏一张。” “好。”看到巷中景致,李富贞笑着走过去。 “要摆什么姿势么?” “不用,站那就好。”李乐端起相机,取景框里看了看,摇头道,“随意。” 李富贞犹豫了一下,站到门边,指尖触着门框,抬头,望向李乐,阳光洒在发间,脸颊上的红晕和背后的蔷薇花墙相映。 “咔哒”一声,李乐直起身,“保一条。” “什么?” “再来一张。” 只不过刚想抬手,就听“嘎吱”一声,身旁的木门虚开。 “你们?”一个老人探出头。 “啊,我们照相的。”李乐赶忙走过来,解释道。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老人笑道,“你们继续哈。” 李乐点点头,只不过看到门内景致,立时来了兴致。 “大爷,这里面的盆景,是您的?” 老人回头看了看,“啊,是,摆弄摆弄,打发时间。” “我们能看看?” “看就是,请进,请进。” 。。。。。。 一人端坐,一人托腮,一猫盘尾,并排坐着,看着一个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老人打理着后院石台中的赤楠盆栽。 摘心摘芽摘叶,缠枝定型捆扎,动作虽缓,却是步步算计,行云流水极具韵味。 “丈山、尺树、寸马、豆人。左顾右盼两弯半,云头雨脚美人腰。”李乐嘀咕着,却被面前的老头听到。 “呵呵,这句话说的是如皋盆景。想不到小哥你也知道?” “嗨,我哪懂。这还是以前听一个长辈说的,他家有朱子安师傅的一株盆景。” “能收藏朱子安师傅的作品,也是门里。”老头垂下手,盯着这株盆栽,打量片刻, “好了,不能再修了,要不就损了这景致了。” “这不是还有些错枝么?” “这个啊,”老头招招手,“你换个位置看。” 李乐起身,按照老头手指的方向看去, “要是去掉了,感觉怎么样?” “呃,有些不协调,但说不上来。” “是。片山有质,近观有露,远眺有藏。”李乐点点头,大概明白了。 “这盆栽有名字的。” “叫什么?” “把酒祝东风。” “把酒祝东风?” 一旁的李富贞只觉得这盆景好看,但是听不懂这两人的对话,只好把猫儿召过来,盘着猫头,用仅有的词汇,努力分辨着。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李乐喃喃道。 第392章 风一样的男子 “错了,错了。你只听过欧阳修,可知道王安石?” 听到李乐喃喃自语,老头儿笑道。 “怎么?” “与君相逢处。不道春将暮。把酒祝东风,且莫恁、匆匆去。这才是含义,留春。” 李乐面上一赧,“我只记得这个。” “嗨,谁让他这首最有名?念憔悴,几年羁旅。把酒祝东风,吹取人归去。可听过?” “没有。” “几个字,唐人写过,宋人写过,都是套词,就像,啊,大海。” “你全是水?” “嘿嘿,哈哈哈,你这人怪有意思。”老头哈笑过,又指指旁边的梅桩,“瞧瞧这个金雀怎么样,周瘦鹃老师留下来的” 李富贞静静坐在一旁,虽然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但看着一老一少两人围着几株盆栽指指点点,时站时蹲,来回转圈,只觉得有趣。 两人再从小院里出来的时候,李乐手里捏着盆皋月杜鹃。 “相机给我。” “干嘛?”李乐把相机递了过去。 “墨镜带上,站中间,别动。” “哪里?” “这儿。”李富贞挪了两步,脚尖点点小巷正中。 等到李乐站定,李富贞后退着,取景器框了半天,最后把相机竖起来摁下快门。 “什么意思?” “像不像莱昂?” “谁?” “这个杀手不太冷。” 李乐低头看了眼手里巴掌大的小盆景,叹口气,“你真能联想,我又不是杀手。再说,我比那位好看的多。” “意思到了。”李富贞摆弄着相机,说了句。 “行。你觉得是就是,走啦。” “哦” 。。。。。。 夜色中,车子开进南园宾馆,在丽夕阁旁停了。 “你住这栋楼?”熄了火,李乐抬头瞅了眼。 “对啊。” “一栋?” “不就是一栋么?” “呵,财主,真有钱。”扯掉安全带,两人推门下车。 “行了,我走了啊。” “那个,要不你把车开走呗。” “算了,再来一回,司机得吃了我。我打车走。”李乐关上车门,绕过车头把钥匙拍在李富贞手里,“行了,你回去。” “哎,那个。” “怎么?” 李富贞攥着车钥匙,“我明天就走了。” “嗯。”李乐点点头。 “你,我,要是想” “” 李乐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我又不是在周游世界。对别人来说的困难,对你来说只是动动嘴或者迈迈腿的事儿。” “再说,现阶段你得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这种经济环境下,三年内酒店业绩50的增长率,你有多大的把握能完成?如果完不成,你前面所有的想法都是空中楼阁。你还想再来一次离家出走还是绝食明志?” “还有,就你爹那个性子,你应该更了解他。” “他说话算话的。”李富贞争了句。 李乐一摊手,“所以,正应了那句话,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撸起袖子加油干!” “嗯!”点了点头,再抬起来时,看向李乐的目光里,透着三分留恋七分坚定。 “那我走啦!” “等等。” “又怎么?嗯?” 一眨眼,李乐觉得心口压了个脑袋,一双纤细的胳膊环抱住腰间。 还没反应过来,便一触即分。只留下鼻尖一缕甜酒和柑橘的香气。 “硬邦邦的。”她说。 “啊?什么硬邦邦的。” 。。。。。。 姑苏大学里一间教室,一群人正围坐桌前,一边讨论,一边照着白板上的提纲写写画画。 李乐转着笔,心不在焉,不时看表。 “嗯哼~~~” “啊,林教授,有问题?”李乐抬起头。 林伟明拉了凳子,坐到李乐对面,“你这,昨晚上没休息好?” “没啊,我从来不失眠。” “那你在这愣什么神?” “哦,正想和你说呢,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下午我得去园区,找你请个假。” “又请假?” “有正事。”李乐笑的灿烂。 “你前几次不算?” “额,半正事。我哥来了,说好去接他们,下午一起去找刘师兄。” 林伟明咂摸咂摸嘴,“行,手里的东西别耽误。” “知道,四个学分呢。” “我说那篇文章。” “哦,我”说着,裤兜里的手机响起,李乐拿出来,冲林伟明晃了晃。 “去,去。”林伟明往后一靠,摆摆手。 东吴宾馆大门口,李乐老远就看到白色短袖衬衫,西裤皮凉鞋,一身基层干部打扮的李泉。 “大泉哥。” “淼哇,是这里不?” “你都看见额,还问个撒。” “嘿嘿,老长时间不见,怪想你滴。” 李泉伸出手,在李乐胳膊上捏了一把,“成,透壮实,没瘦。” 李乐则是拍了拍李泉的肚子,“砰砰”作响,“你这,可见长,咋?在临安,么额嫂子看着,美滴狠?” “噫,可不敢哈说。这不是和施工队滴,还有浙省高速滴人在一起,应酬出来滴。” “嘿嘿,反正你心里多根弦,别迷了眼。” “那不能,那不能,这下个月,开始内装,你嫂子就来临安,饿没她心细。” 李乐点点头,“走,进去看哈,办个入住。” “双人间啊,别超标。” “哎呀,知道知道。” 李乐给李泉订的和自己一样的标间,只不过在另外的一栋楼。 进去一瞧,李泉就嚷嚷道,“诶,还是这里好,有空调,凉快。” “你在临安租的房子没空调?” “要啥空调,有风扇就成,能洗澡还想啥。” “至于么?那边那么热,能多花几个钱?” “省一点是一点。”李泉把包放下,走到空调底下转着圈吹风,“伲知不道,临安滴人工,材料费,运费,别说比老家,就是比长安,那边贵滴没边。” “那一天天出去滴钱,看着都哈人。就咱们今年在昭盟那边新弄的服务区,同样的工序,花费得多出去两成不止。” 李乐笑了笑,“其实一样,那边物价贵,消费高,以后服务区收费定价也比昭盟、麟州要高不是?” “话是这样说,能挣也得能省。咱家祖训里说过,克勤克俭,慎俭德。” “额咋不知道?” “小时候,咱爷给额说滴。” “咱爷啥样,额都不记得咧。” “三叔长滴像,你身板像。”李泉想了想说道,“挺严肃滴,不太爱说话,嘿嘿。” “倒是羡慕你。”李乐叹口气。 正要再问老爷子的事儿,手机又响,拿起来冲李泉说道,“应该是董哥到了。” “喂,你到了?啊,等等,这就出去。” “来了?” “昂,我去迎迎。” “一起,一起。” 哥俩刚出小楼,就看到那辆沪牌的volvo,裹挟着一阵风,“嘎吱”一声停到两人身前。 “你这,开飞机呐,这么小雅?” 副驾门“哐”的打开,小雅各布直接蹦了出来,冲李乐嚷嚷道,“嘿不肉!房间是多少号?” “啥意思?” “快,快点,房间号,房卡,给我。” “206,你这是?” “房卡,钥匙,hurry up!!”看到小雅各布一脸焦急,李乐赶紧从李泉手里把房卡拿过来递过去。 “谢了,不肉!” 小雅各布扯过房卡,撩开腿,“噼里啪啦”,百米冲刺般扎了进去。 李乐转回头,看了眼驾驶室里的董泰,“老董,他这是?” “憋尿能行千里,憋屎寸步难行啊!” 第393章 小机遇 多了一个人,还是个老外,幸好宾馆有涉外的资质。 李乐又给小雅各布安排了一个单间。 “他怎么回事?” “天热,北欧来的,受不了,冰水喝多了。” “我说呢,哎,不是,他跟来做什么?” 前台,正在办手续的李乐,指指旁边,刚经历过一场“生屎时速”,一脸轻松的小雅各布,问董泰。 “一是没来过,二是,最近看了部叫《风月》的电影,很迷里面小桥流水还有巩丽。” “又一个被忽悠瘸的老外。”李乐摇摇头。 “忽悠瘸?嘿,这词儿好。”董泰点点头。 “行,也算进步,终于从满清到了民国。” “别这么说,老外傻子不多。” “可也不少。” “哎,你们聊什么呢?”小雅各布瞧见两人嘀嘀咕咕,问道。 “没什么,说你聪明。”李乐回了句。 “谢谢,我知道。” “行了,别逗他了。”董泰接过前台小姐姐递过来的房卡,塞到小雅各布的手里。 叫上李泉,四人钻进了小雅各布的房间。 “你们和苏省高速怎么联系的?”刚坐下,李乐就问道。 董泰回道,“浙省高速那边,把临安绕城服务区当成示范性项目,其实存了实验田的心思,并没有多声张。只不过这种事,在有心人眼里还是藏不住。” “苏省高速管理局的廖局就找到高师兄,问了情况,把咱们给露了出来。” “其实还是你以前分析的,这些年高速路一直在巨额投入,但是相应服务措施,有些只是做做样子。除了收过路费,根本没什么多余的进项。一直亏损的占了大多数。” 李乐想了想,“其实亏损的大头是政策性亏损,这个没办法的事。” “政策性的亏损有情可原,可要是账面上减掉这些,还是没有盈利能力,就有些难看了。”董泰一摊手,“政策动不了,其他就是你能力问题。” “这个廖局只说阳澄湖服务区,没说别的地方?比如锡山、龙城,或者金陵的?” “没有,我们和他在临安聊的时候也问了,他说是因为这边的服务区从96年建成开始,就一直是直营的,不像其他几个地方,关系比较复杂,有分割承包的,也有转包的。” “他们也想参照浙省的操作,弄块实验田。” “意向很大?” “很大,谈了两回,就约我们过来现场看看。” 李乐“嗯”了声,抬手看表。 “走,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园区,找刘师兄问问那边的情况,他们是地主,情况比咱们知道的多。” 刚起身要走,李乐忽然想起来,冲小雅各布说道,“你跟着去干嘛?” “我为什么不能去?我也是公司的投资人和股东。” “没到你上场的时候,去了还得给你翻译。你不是想看小桥流水么?自己先逛逛。” 经过和浙省高速的合同签订过程,大概对自己定位有所了解的小雅各布,主打一个听劝,只好悻悻的留了下来。 。。。。。。 几人到了园区管委会,刘向已经早早的等在办公室。 “这是我大哥,李泉,我师兄董泰。”进了门,李乐介绍几人认识。 刘向笑道,“你大哥和长得不太像啊。” “我偏我妈那边比较多。不过你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点儿。” “呵呵,是,块头像。”李泉憨厚的笑笑,生意做长了,李泉也有了自己的一套待人接物的办法,多听多笑多点头,一张朴实的脸,总能给人好感。 刘向又和董泰握了握手,“咱们怎么论?” “刘科几几届的?” “我啊,84届。” “我88届,我得叫师兄。” “嘿,那算我占你便宜。” “都是五道口那一片出来的,应该的,应该的。” 李乐发现,这老董爬杆子的技术也不差啊。 沙发上坐了,喝口茶,聊了几句闲篇,刘向说到了正题。 “其实你们先到园区来了解情况,也是对的。”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整个姑苏市周边,一共有三个服务区属于市管,白洋湖、阳澄湖,太湖服务区。” “而阳澄湖正好在我们的园区的范围内。” 李乐琢磨琢磨,问了句,“那意思,这个服务区现在归咱们园区管?” “算,也不算。”刘向从桌上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三人传看。 “这是去年,省交通,省高速管理局和财政几个部门下发的文件,其中对已建成的服务区,管理权限做了划分。” “产权归省高速,管理权归金陵沪海高速公司姑苏管理处,园区负责日常治安、交通、周边设施的管理。” 李乐三人,传看一遍文件,互相看了眼,心里一阵嘀咕,两省之间的差异从这里就能看出来了。 一个多头管,一个一把抓。 中间牵扯的部门数量,想想都算的出来。 李乐就算再活一次,也不是全知全能。对于这个时候的一些地方政策,有时候也知之甚少。 看到几人都皱着眉头,刘向笑道,“其实,这时候你们来正好。” “怎么?” “我们园区的特殊性。” “上半年副总经理来视察的时候,说起过这个服务区的问题。” 李乐脑子里一闪,说道,“形象?” “对,就是形象。”刘向点点头,“上次来开调研会,就说到,阳澄湖出入口是展示园区形象的重要窗口,要把抓好出入口周边环境整治,提升园区品位、推动对外形象展示的重要抓手。加强精细化管理,突出园区特色。” 刘向这么一说,李乐大概就把这个服务区的事情给串了起来。 领导视察,强调问题,终归要落实到责任部门,责任部门是谁?省高速管理局。 廖局长就是第一责任人,所以想办法赶紧提升服务区的品质和经营,不仅是经济账,还是管理账,更牵扯到帽子。 不由得不上心。 这种提升不是贴贴瓷砖,刷刷地面,打扫卫生就能应付过去的。 所以,调整经营模式,就摆上了桌面。 嘿,借势,借势,大势,小机遇,这不就给留了道缝儿? “所以,这件事里面,咱们园区说话的分量足够?” 李乐能想到,董泰也不差,问了句。 “不说分量,建议权总是有的,毕竟这个服务区是园区的窗口,主要功能也是为园区的招商引资提供基础设施服务的。” 李乐抬起头,看了眼刘向办公室墙上的企业入驻区划图,在阳澄湖服务区的位置定了半天,忽然问道,“刘师兄,如果能把这个改造和运营调整,拉到园区整体基础设施项目里呢?” 正给几人添水的刘向一愣,旋即说道,“你是说,从园区的政策和规划上?” 第394章 先知还是先烈 事情的起因说白了就是领导意志,下面的人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样把意志落实,充实,完善,开花结果。 所以当有了领导意志这条缝,李乐开始琢磨着怎么能把这条缝扩成隧道,然后把车开进去。 原本临安那边的服务区,还只是李乐筹划中脱离传统服务区快餐、超市、厕所、加油站的“老四样”,增加功能性和提升服务品质的20版本。 但毕竟存在客观条件限制,距离市区稍远,周边没有能够增加容客时间的条件,而阳澄湖这里不一样。 往北是待开发的旅游度假区,往南不到一公里就是唯亭镇,往西,除了今后几年园区外扩的厂区之外,还有围绕青剑湖周边大范围的地产项目。 这么一圈盘算下来,阳澄湖服务区在经过基础设施,周边环境改造,增加休闲娱乐、文化服务、商贸购物一些项目之后,就会变成承载高速公路服务区功能,并能服务周边的商业体。 十几二十年后的那几家网红服务区,并不是因为一开始就有了规划,而是多种因素作用下的结果。 想拿下这个“日进斗金”的服务区,李乐发现,需要的是将这个结果,提前规划并展现出来。 但是这么做,就得把“地主”,姑苏工业园区给拉进来,牵扯到的方面,从苏省高速和自己的长乐高速服务两家,变成了三方。 可这三方里,两公一民。 李乐这时候有些庆幸当初把小雅各布给拉上了船。小雅各布个人或许没什么,但是他背后呢?而且,园区里还有姓瓦伦堡的爱立信、伊莱克斯以及现在叫阿斯特拉,后来改名的阿斯利康。 不过,也不一定保险,牛逼的公司在国内败走麦城的也不少。 李乐寻思着,要不要之后再给这项目拉个背书。 “刘师兄,你不觉得这里,是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么?” “藏风聚气?”刘向皱了皱眉头,“风水?” “其实就是地利。”李乐起身,走到那张园区规划图前。大长胳膊一伸,在阳澄湖服务区的位置点了点。 “背靠阳澄湖,面向园区,处在沪海进出姑苏的隘口,周边是待开发厂区和居民区,如果这里形成一个集风景旅游,度假,周边居民生活,商务集中的区域,这个服务区的功能是不是能重新升级呢?” “业态进行重新规划,统一运营和监管,改造成除了服务区功能之外,购物,住宿,餐饮,娱乐休闲的集合体。” “客流从单一的高速路上的旅客,变成了游客,兼顾周边市民三个部分。” “既能满足高速公路的要求,又能满足面向园区服务,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双重提升,远比只提升形象的内涵和意义要大的多。” 听完李乐的几句话,刘向捏着茶杯,盯着地图,拧着眉头,陷入沉思。 而董泰和李泉,也有些吃惊,这些,好像在来的路上,李乐没和他们说过。 又是一拍脑袋的想法? 可听着,怎么也不像。 尤其是董泰,把李乐说的几个点在心里过了一遍,犹豫道,“李乐,这个不就是hopsca?” “hopsca?”刘向扭过头,问道。 “啊,就是集合了酒店、办公、公园、商场、会展和公寓的商业综合体。” “商业综合体?”刘向喃喃着,看向李乐。 李乐摇摇头,“其实说不上是标准意义上的商业综合体,毕竟六大功能里,没有高速功能服务区,我倾向于叫服务商业集合区。” “还有,我们是高速公路服务商,不是地产商,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李乐又加上一句。地产,谁特么爱沾就沾。 “园区里有邻里中心了。”刘向说道。 “师兄,菜市场、小超市、生活服务攒在一起的邻里中心的性质、服务人群、包含项目和中间的纠葛,你不比我更清楚?这里主要服务人员,还是旅客为主,是周边居民的一个选择。” 接下来的谈话,变成了刘向问,李乐答的模式。 到了最后,刘向抱着膀子,坐在那,闷了好一会儿。 “李乐,你这些东西,能不能成文?” “计划书加ppt?” “对。如果你想和把这个加入到园区的规划方面,得有个书面的东西。” 说到这,李乐知道刘向已经被勾起了心思,于是一点头,“成,我回头拟一份出来,给您看看。” “也不是都给我看。呵呵。” “啊,谢谢师兄!” 。。。。。。 回去的路上,知道李乐和董泰肯定有话要说,李泉自告奋勇,当了司机。 李泉自觉有时候脑子还是跟不上自家弟弟,执行些具体事务还行,其他的,还得修炼。 “计划有变?”后座上,董泰问了句。 “也不算有变。只不过是给省高速一个新型的商业开发和盈利模式的选择,就看廖局那边怎么想了,毕竟这个规划里,多了个工业园区,这种公对公的事情,谁都说不好他们怎么想,但是,往这方面努力最好。” “你这,两头忽悠?” “哎,你这新学的词儿可不能瞎用,怎么能叫忽悠?这叫描绘美好蓝图,大家一起合作,共赢。” “那些美好咱们先不说,就说几个问题。”董泰掰着手指头给李乐分析。 “第一,你说的周边的区域开发,现在还都只是在规划里,在刘师兄那里看到的,都是草图,具体开发时间和执行计划,没的。以后有什么变化,你能说的准?别忘了,一任领导一套规划,朝令夕改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二一个,现在的阳澄湖服务区这边的高速客流量,是不是能支撑,园区自己都是刚起步。” “还有,按照你的计划,这个就不是简单的服务区承包和运营。牵扯到大量资金、设施、人员的投入,后续商铺的招商。” “咱们资金是不成问题,盖个二十层大楼都够。人员,招聘培训就是,但是固定资产的投入建设之后,如果不成,怎么办,不就变成给省高速盖房子的了?” “兄弟,领先半步是先知,领先一步成先烈!!” 董泰的话说完,李乐脸上也慢慢从刚才的笑意盈盈,逐渐变得平静,再之后,皱起了眉头。 车子里,一时间,寂静的只能听到发动机的抖动声。 一路,就这么闷着回到了宾馆。 “李,你这个计划,就像董说的,前置时间有些太长了,而且为什么,没提前和我们说?” 小雅各布在听到李乐的计划后,琢磨琢磨,说了句。 “你,什么意思?” “我记得你说过,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到蛋。”小雅各布耸耸肩,“实话讲,我不同意。” 听到小雅各布的话,李乐眉毛拧得更近了些,“你也这么想?” “或许我比你知道更多,过于超前的商业产品,或者商业计划最后失败的案例。我觉得你这次,很不好,最起码,没法说服我。” “投资或者项目,一定要选择好时机,提前一步准备,在市场刚刚好需要的时候发力。目标、风险承受能力和预期回报,时机,你这个,呵呵。” 又是一阵冷场。 “我再想想。”李乐点点头。 “ok,为了纪念我们第一次对一件事有了分歧,我提议,喝一杯去!你需要清醒清醒。” 第395章 李乐的敬畏之心 吃饭时候,瞧见李乐情绪不高,一人一瓶啤酒,草草的散了场。 李乐找林伟明和组里几个同学,要了下午小组讨论的资料,回了自己房间。 一篇调查报告,标题加提纲,只写了几十个字,便卡了文。 撕掉重写,撕掉再重写,来回几次,心不在焉,没了头绪,干脆把笔一扔,靠在椅子上蹬着墙角发呆。 “噔噔噔”几下敲门,李泉的声音响起。 “淼,睡没?” “啊,没呢,门没锁。”李乐缓过神,回了句。 “哦。” 李泉进门,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哥,有事儿?” “也没啥事,就,就。哦,淼哇,这几年,哥得谢谢你。” “咋?谢个撒伲么。” “还能咋?日子过得好了呗。兜里有钱,手里有产业,过日子,不用紧紧巴巴算着来。出过国,走过南北,长了眼界。春儿上学不用愁学费,你嫂子也能穿上四季时兴的衣裳。” “一家人不用整天琢磨着地里扣食儿,这不都是因为有你在后面谋划?” “额就是动动嘴,具体事情不还是你自己干出来滴?”李乐摇摇头。 “话不能这么说。没你出主意,找路子,想法子,额就是有力也使不出来不是?” “做事,就得有人劳心,有人劳力,这个不认不成。脑子不如人活泛,那就踏踏实实听人话,把你该干的干好。” 李泉咳嗽一下,停了停,继续道,“淼哇,哥说话,你别觉得不中听。” “你说。” “这次,要额说,小董他们说滴对,你是有些欠考虑,想当然了。” “都知道你聪明,有远见,可有远见不代表你就是对滴,或是说眼下是对滴。” “咱们老家有句话,三岁娃娃穿大人鞋,找摔。你琢磨琢磨,是这个理不?” 李乐没吱声,只是低着头。 “这些年,有你指路,一步步都被你算准了,额们走的顺。可太顺了,也不一定是好事,人心,就飘了。” “额们能飘,你不能飘。” 说完,李泉起身,撸了撸李乐脑袋,“你能次次瞅准机会,不一定能次次算准人心。” “走了,睡觉,明天,廖局长从金陵过来,见面再说。额家淼心里明白着咧。” 李泉拉开门,回头瞧见还坐在那发呆的李乐,又走回去,拿起空调遥控器,调高了几度,这才笑了笑走出去。 我这是飘了么? 原本以为董泰或者小雅各布会像以前一样,在听到自己的计划后,给予支持认可,可实事却在李乐的心里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这种挫败感来源于过往每每筹谋、判断的应验和说服别人的成功。 再活一次,似乎这世上所有的迷雾都开了全图。 过于顺遂的经历还是让原本应该一直保持的,对世界的敬畏之心有了变化。 事者,生于虑,成于务,失于傲。 李乐一直告诫自己是按照这个去做,但是现在看来,并没有。 你只是知道结果会如何,而造成这种结果的过程和中间种种的变化,并不是用倒推就能把握的。 时代烘炉中,其实依旧是蹒跚前行。 一次两次的掐准时机,结果只是助长了俯视的心态。 仿若武侯附身,自己能力通天。但哪些是依赖于记忆优势,哪些是自己真正的能力? 走的太顺,理所当然,轻易地就下了定论,以至于认不清现实,更认不清自己。 将过往成事归功于自己,以为这种状态会永远继续下去。 可浪花拍打的地方是浅滩,平静的海面之下隐藏的才是深渊。 自己终究只是得了剧透的观众,不是书写这个时代剧本的编剧。 借势不成,反倒跳过了浪头。 想到这,李乐忽然感觉一阵窒息,紧接着,额头脊背,汗意淋淋。 长舒口气,这才捡起桌角的遥控器,看到上面的温度,冲着门口笑了笑。 。。。。。。 第二天一早,宾馆餐厅里一阵“叮叮当当”的碗碟磕碰的声音。 李乐这才发现,原来去到其他区县的几组学生,已经回来了一批。 叽叽喳喳的相互说着这些日子里的见闻。 埋头干掉一碗豆浆,几根油条,一抹嘴,凑到正慢悠悠,仔细一点点剥着鸡蛋的林伟明身边。 “怎么?又要跑?那个来的小白人,是瓦伦堡家的大孙子?” “您认识?” “这种欧洲老财主家里的重点人物,出来混,总要认清楚的。” “噫,说的跟混江湖认名号似的。”李乐伸手,从林伟明碟子里捏出一颗鸡蛋,在桌角磕了磕。 “哎哎哎。” “帮你,近视不是不花眼的么?” “谁说的?人嚟三十八,眼睛发一发。”林伟明笑道,“你怎么认识的?” “校庆,师兄介绍,然后就” “狼狈为奸?” “您这话说的。” “行了,请假是,准了。反正这个调查报告对你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不请假,上午的讨论会,我想晚到一会儿。”李乐把剥好的鸡蛋放到林伟明的碗里。 “那不还是请假?去去。” “谢啦啊。一小时,不,半小时顶多。” “beat it !” “毕咧?伲也会说长安话?” “扑街啊,雷!” 李乐转身,走到一旁角落里,正呼噜噜喝着粥的三人。 “吃饱咧?”李泉瞧见李乐的面色,笑了笑。随手把旁边的凳子拉出来。 “昂。”李乐撩腿坐下,开口道,“昨晚上我想了想,计划不变。” “你这” 看到董泰和小雅各布皱起了眉头,李乐一抬手,“计划是计划,实际目标是实际目标。” “第一,按照原来临安的方案来谈,先保证把这个服务区拿下来。” “第二,后续最终的方案我来做,展示我们整体的思路和规划的前瞻性,最终还是为目的是为了签长约,拿下这个项目做准备,会在基建设计上留好空间和口子。” “你的意思是不激进的求一步到位,而是前实后虚,等待时机成熟再做跟进调整?”董泰问了句。 “对,你说过的,一任领导一套规划,不管怎样,先把坑位占了,把咱们的理念传达出去,留根线头。” “那就是做阶段发展方案。” “嗯,原来我想岔了,还是老实点好,小步快跑。后面几个阶段,我只讲虚的ppt。” 董泰擦了擦嘴,又问道,“那,刘师兄那,你不是?” “我给他解释。客观条件不允许,生产力跟不上生产关系,他应该明白。” 小雅各布琢磨琢磨这句话,往前一趴,“李,你想通了?” “我的错,rry。” “那今天你还一起?”董泰又问。 “不了,你们还是按照你们的想法来,还是得保证先拿下来。升级版本,只要时机到了,总能改进。” “行。” 几人头碰头,又商量一下细节,李乐看了看时间,一拍手,“散会!!” 第396章 蹲下,往里面点儿!! 人虽然需要总结和反思,但整天琢磨这事儿,意志再强大的人,也得成精神分裂,陷入无穷无尽的否定之自我否定中。 犯错时的反思让人警醒。多了就会变得自卑懦弱,怀疑自我。 成功时候的反思让人谦虚。多了就会变得停滞不前,畏首畏尾。 所以,李乐觉得武德充沛的孔老夫子说的那句,吾日三省吾身,其实应该是在教育手底下的七十二位团伙成员,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我是不是给他脸了,我是不是该动手了? 亦或者,我特么有什么错,谁特么说我有错,你特么凭什么说我有错? 而不是那种毒鸡汤式的说教,教人变我失禁了也要问的反思怪。 天天三省。不如省省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这种起床一睁眼就开始困扰各位读者老爷们的难题。 所以,想明白一些事儿之后,除了给自己加了几分警醒,李乐松快许多。 送走去和廖局见面谈事的李泉和董泰,李乐瞅瞅身边沙滩裤肥嘟嘟老头衫的小雅各布。 “你这,不去小桥流水?” “我报了个旅行团。” “夕阳红?” “what?” “不算你,人均年龄65岁的旅行团,想想是不是很刺激?” “单人的,旅行社说导游是个美女那种。” “正规不?” “不正规的,什么样?” 看到小雅各布一脸的好奇和期待,李乐挠挠鼻子,“算了,你去,捂好钱包。有问题给我们打电话。” 摆摆手,李乐背着瑞士军刀的黑包,甩着大长胳膊,晃悠悠走了,留下还在琢磨不正规到底有多不正规的小雅各布,在那发呆。 东吴大学那间教室,李乐理了理手头的东西,一份价值四个学分的调查报告,一份答应林伟明的关于空间经济条件下的社会关系调整的论文,一份要给苏省高速和园区的,前实后虚的服务区整体规划方案。 叹口气,头一低,开始接着昨天改了几遍的提纲,奋笔疾书。 不过,作为“领导干部”,一定要发挥带头的示范作用,中间被组里几个同学给叫去帮忙讲了讲怎么写报告。 看到被围在中间,捏着各人的稿子指指点点的李乐,这种和谐上进的气氛,让身为指导老师的林伟明老怀甚慰。 。。。。。。 天还没黑,庄湾路上各家大排档的桌子已经把不宽的人行道占满。 城管隔三差五来拉桌子也就能消停两三天。 风头一过 又是一片烟熏火燎。 作为东吴大学周边的餐饮聚集地之一,这里主打烧烤啤酒小海鲜,属于档次不高,但性价比较高的去处,深受打工人和大学生的喜爱。 “腰子羊球一样四串,肉筋板筋一样二十,肉串三十,烤茄子,烤生蚝,花生毛豆拍黄瓜,花蛤,白灼虾,炒个八带,尖椒小公鸡,凉菜啤酒先上。” 李乐手指头戳了几个菜,就把泛着油光的塑封菜单还给了一旁点菜的小哥。 小哥点点头,喊了声“让让。” 从兜里取出一张超薄塑料桌布,把李乐面前已经黏糊糊的塑料圆桌给套上。 “喊人给你们拿招呼。”点菜小哥说了句,转身进了门脸。 “这娃,脸上不见笑伲。”李泉看着小哥的背影,笑道。 “不都这样。这么小出来打工,能耐着性子在这儿干就不错了。” “哎,看着和春儿差不多,可惜了。” “你可惜,人家可能还觉得这才自在呢,不是谁都喜欢读书的。” “嘿 ,那倒也是,有人就真不是这块料儿,硬摁着上学,坐教室里就是受刑,还不如学门手艺,早点出来养家糊口。”李泉说完,又看了看李乐。 “淼,春儿明年就考大学了,你这回头给参谋参谋。” “嗯,等回去,我找春儿聊聊,看她意思。” “女娃,能当个老师最好,带编制,不愁工资,一年两个假,长白班,双休。” 董泰插话道,“你不想让她学什么经济、法律、外语之类的?” 李泉摇摇头,“那些太玄乎,额就觉得老师好,受人尊敬,以后还好找婆家。” “哥,这才哪到哪哦,就想着找婆家了咧?”李乐拎着凳子挪了挪,让过摆一次性碗筷和茶壶的服务员。 “哎呀,你是知不道,和春儿一起上初中滴,那几个女娃里头,现在都有当妈滴咧。前几天回去,路边瞧见,额一看,自己还是个孩子,再抱着一个,虱子抱虮子。” “那也没办法,观念问题,和我老家一样,不出去打工挣钱,就赶紧找人嫁了,谁家也不养闲人。然后再这么循环,三十多岁抱孙子,五十多岁就特么四世同堂了。越穷的地方越这样,艹!” 李泉把碗筷拆开,递给董泰,“以后钱多了,就会好滴。” 几人又聊了几句,啤酒和凉菜上来。 李乐瞅了眼一直低着脑袋,摆弄手机的小雅各布。“哎,菜上来了,你还弄什么手机?” “等等,等等,我这马上最高分了。”小雅各布回了句。 “什么最高分?”李乐凑过去,瞧见小雅各布手里捧着的beikan,“嗨,你这人,自家的手机不用,用人家诺基亚的。” “谁规定就得用自家的,好用就行,这里还有贪吃蛇,哎哎哎啊!妈惹法克!!” 小雅各布一声哀嚎加咒骂,气哼哼的把手机拍桌子上。 李乐拿过来,在手里搓了搓,“你这,是个指纹收集器啊。” “其他都好,就这个设计垃圾,全金属外壳,不过能当镜子使。” 李乐举着,照了照,锃明瓦亮的外壳上,映着人脸。 “你要不要,送你一个。” “等等,等明年短信业务开通,换个大键盘的,好打字。” “你怎么知道明年你们这里要开通?” “呃”似乎又提前剧透了。 “听说的,今年电信刚分家,一个移动,一个联通,明年肯定有新业务。哎,你们那个和小鬼子ny的合资谈的怎么样了?”李乐很流畅的把话题给带跑偏。 凉菜上来,热菜还远吗? 街边大排档不求摆盘精致,只求量大味足,随着烤串和炒菜上桌,几人面前的扎啤,开始大幅度的往下减。 “我们把你的计划,简单的和廖局说了说。他虽然有兴趣,但不是那么迫切。只说等规划方案出来,可以再往下细谈,看得出来,他还是想先按着临安那边的模式来弄。” “成,我尽快。想拿下阳澄湖有多大把握?” “七成。”董泰琢磨琢磨给了个数。 “时间呢?” “约好了这期间不断把临安这边的进度给他汇报过去,然后约好了9月份试运转的时候,他带人过来,估计也就那一趟能签下来。只不过临安这边是30万一年,这边,看他那意思,得朝着四十到五十万走。” 李乐磕着花生,想了想,“这里比临安位置更好,费用高也正常,不过,有没有别的暗示?” 李泉摇摇头,“没有,一切都挺正常。” “高师兄那里有这人的喜好没?” “老派干部,说是喜好舞文弄墨。”董泰想了想。 “舞文弄墨?”李乐擦擦手,嘀咕一句。 “那好弄,等我回燕京,想想找哪个老爷子给写一幅,落双款的。写好你们谁来燕京或者找人给捎过去。” “成,最好找个名号响的。” “都响。” “那润笔费?” “不用,我脸皮厚。” “你们是不是在商量利益输送?”小雅各布一旁看几人嘀嘀咕咕半天,突然来了句。 “吃你的腰子。”李乐一伸手,把探过来的脑袋给推了过去。 “我知道,我知道。都一样,都一样。” “你知道个啥?” “我们那都是旋转门,慈善晚会,基金会。” “切,那你知道一个马克杯五百刀,五只羊三万刀不?你知道国会山那帮人个个都是股神不?赶紧吃,回头凉了。”李乐翻了个白眼。 “这里的羊肉比燕京还不如,不好吃。你回不回麟州,我和你一起去。”小雅各布捏起一串腰子,撇撇嘴。 “干啥?” “那个,图图,阿师傅。” “还惦记着呢?” 董泰倒是哈哈乐道,“李乐,你这是带出来一个吃户啊。” 几人吃吃喝喝,扎啤换了三轮,这时候,天色才真正黑了下来。 随着入夜不断到来的食客,大排档愈发拥挤热闹。 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传来几句高声叫骂,几人都没在意。 江南民风柔弱,尤以吴城东海为最。 吵架时声响震天,即便互喷的口水都能洗脸,也鲜有上手的情况。 不过随着酒瓶破碎,桌椅掀翻声传来,几人才意识到不对。 起身看了,才发现隔壁饭店那里,两拨人开始互相推搡。 一边是瞧着像学生一样年轻人,一边是身上挂着皮皮虾戏珠,螃蟹闹海的社会人。 小雅各布抻着脖子,看的兴致勃勃。 “还不动手的?李,你是专家,你说哪边战斗力强?” “我哪知道?大泉哥,老董,搭把手,把桌子往里挪挪,回头别真干起来,咱们一桌子菜遭了殃。” 旁人还在探头探脑观察两边是不是要上演街头大战,鸡贼如李乐,早就把桌子挪到角落的安全地带。 终于,小雅各布期待的战斗打响。 两边不知道谁扔出了第一个酒瓶,一场街头混战上演。 一时间,菜汤碗碟横飞,桌椅板凳四散。 喊打声叫骂声,不绝于耳,挨得近的食客纷纷四散,一派乱象。 李乐位置找的好,既能观战,还不受波及,四人一边吃着喝着,一边淡定的看戏。 学生那一帮虽然人多,但明显对敌经验不足,皮皮虾们几次冲阵,就已经遭不住,有人胆怯,撒腿就跑。 群架,最忌讳有人当逃兵,这下,一帮学生终于支撑不住,兵败如山倒,夺路而逃。 “e on!!” “哟,败了嘿!” “哈怂,上啊,跑啥,哎,这” 李乐刚想点评几句,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群学生里脱颖而出,朝自己这个方向跑过来。 眉头一皱,起身,大手一伸,把这人掐着脖子给拎到身边。 然后一摁这人脑袋,“蹲下!” 又照着屁股来了脚,“往里面点!!” 第397章 一阵腻味 一场街头对决,来的快,散的也快。 好在学生军善于奔跑,社会人虽然经验丰富,群殴技巧相对娴熟,但追人就算了,跑不了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 一声扯呼,赶紧在帽子叔叔来之前,骂骂咧咧的走人。 留下了一地狼藉,和忙着叫人收拾,拦着其他食客,怕逃了单的饭店老板。 等到街边恢复了平静,李乐这才把蹲在桌子后面的人给叫了起来。 “哎,张昭,起了,人都走了。” “是啊?” “骗你作甚?” “哦,哦。” 身上t恤星星点点菜汤,发型凌乱,眼镜已经歪了腿儿,瞧着狼狈无比的张昭,这才慢慢起身。 四下看了看,这才长舒口气。 “乐哥,谢啦。” “先坐,先坐。”李泉笑呵呵从一旁拉过一把凳子,扯了张昭在桌边坐了。 李乐也捏起桌上的餐巾纸,递给张昭,“你这,怎么回事,前几天打电话,不还说要在学校待两天么?我还以为在姑苏见不到你了呢。” “计划赶不上变化。”张昭接过餐巾纸,蹭了蹭镜片,把歪掉的腿儿掰了掰,“这不是有高中同学聚会么。” “就打起来了?” “谁让那群人说话那么难听,小毕扬子,小毕扬子的。”张昭擦着衣服上的油星,说道。 “哎,你怎么在这儿?巧了么不是。” 李乐眼皮抬了抬,“可是巧了,要不,你准备往哪跑?” “那边小区里,进去找个楼洞躲躲。” “嘿,淼哇,这群娃不成啊,别说和咱们的护矿队,就是咱们那初中滴娃娃都干不过。”李泉拎起扎啤给张昭倒了一杯,“来,压压惊。” “咱们那是什么地儿,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昭接过啤酒,道了声谢,“哎,乐哥,这几位?” “哦,这我大哥,咱们学校的董师兄,那是个老外。”李乐指了一圈,又指指张昭,“我室友,对脚。” “谢谢,谢谢,敬各位一杯。”张昭举着杯子,一口干掉。 董泰笑眯眯的瞅着张昭,“哪个专业的?” “中文。” “怪不得,咱们学校中文系的人,充分证明了,什么叫手无缚鸡之力,只善助威鼓掌。” “嘿嘿,还是师兄看的透彻。不过,这次是我们队伍里出了逃兵。” “不出逃兵你们也干不过,对面都是些小青头。你这些同学也不咋滴,心不齐。”李乐笑道,“行啦,别擦了,越擦越脏。” “一起吃点。”董泰拿了双筷子塞给张昭。 “哎,好。” 知道李乐背后的故事多,张昭按下了好奇,低头夹菜撸串。 “你们几号结束?”吃了一气儿,张昭问。 “再有个一星期就差不多了。咋,想请我吃饭?” “必须的,来了姑苏我得尽尽地主之谊。董师兄,大哥你们一起?” 李泉摇摇头,“不了,我们明天就走。你们哥俩好好处,室友啊,一个屋住四年,和战友也差不多。” “是,平时都是乐哥照顾我们。” “互相帮助,互相帮助,来,小张,碰一个。” “大哥,来!咳咳咳!!” “噫~~~~~,慢点儿,你这酒量也不成啊。” 。。。。。。 一桌饭结束,已经过了九点。 李乐几个顶多去了几趟厕所,张昭已经满脸通红,眼瞅着就开始摇头晃脑。 “这个还行?” 瞧见李乐结完账出来,董泰朝张昭一呶嘴,示意道。 李乐看了看,叹口气,“算了,我送他,你们先回去呗。” “我跟着,你一个人别回头搬不动。”李泉一旁说道。 “不用,这瘦的跟麻杆杆一样,拎也拎走了。” “真能成?” “能。放心。” 扶着脚步已经踉跄的张昭,拦住路边等客的出租车,把人塞进去,李乐扭头冲三人摆摆手,上了副驾。 “去哪?”司机一歪头,“先说好,后面这个,在我车上吐了,清理费五十。” “知道。”李乐拉上安全带,想了想张昭家的地址,门牌号忘了。 算了,到地方给他家里打个电话。 “三香路。” 车子快开到三香路,已经听到后座上这孙子的呼噜声。 司机呵呵笑着,“小弟,这位是喝了多少?” 李乐回头看了看,“两瓶半。” “白的啊?” “白的就得送医院,啤的。” “啧啧啧,这酒量。到了啊,具体那个路口?” “等等,我给他家里打个电话。” 李乐掏出手机,加上区号摁了个号码,“嘟嘟嘟”三声之后,那头传来一个女声。 “喂?你好,哪位?” “是张昭家么?” “啊是啊。” “您是?” “我张昭妈妈。” “你好,阿姨,我张昭同学,晚上一起吃饭,有点喝多了,想问问咱家具体地址是哪?我只记得是三香路。” “啊?喝多了?” “昂。” “还能走不?” “有点悬,这都得搀着。” “这个小赤佬,真是的。”李乐听到张昭妈小声嘀咕一句,“那这样,你让司机把车开到三元村门口,我叫他爸爸到门口迎你们。” “哦,好。” 出租司机得令,一打把,车子调了个方向,拐进一个巷口。 看到三元村的小区大门,李乐付钱,下车,一把将张昭拎了出来,架着腰往里走。 没走几步,就瞧见从小区大门旁边一个大院里出来人,叫住李乐,“是张昭同学?” “啊,我是。” 李乐转过身,抬头看了眼这个往里还挺深的大院子。 路灯底下,才瞧清楚来人的长相。 你这,除了戴个眼镜,和你爹长得也不像啊,李乐低头看看正晕晕乎乎的张昭。 “你好,你好,我是张昭爸爸。”来人瘦削,个头和张昭差不多,梳着背头,一身居家服,却透着体制内特有的味道,热情大方,态度和蔼,眼神里却透着股疏离的审视。 “叔叔好。” “麻烦你了啊。我来。”张爹要接过来。 “没事,都上手了。”李乐估摸着张爹的身板,顶多算能扶着不倒个儿,喝多的人,50斤能给整出一百斤的动静来。 “呃” 这还要琢磨?看这爹的表情,李乐心说。 “行,谢谢了啊。” “小事儿。” 张爹搭把手,李乐擎着张昭,进了大院。 往里走了一段,才到了一个有门禁的三层楼下。按了铃,楼道的门打开。 两人把张昭架进二楼东头的一户。 这时候,李乐瞧见了同样厅里厅气的张妈。 “来,来,里面这屋。” “诶,好。” 一阵折腾,这才把已经睡死过去的张昭扔到床上。 喘了口气,李乐这才扫了眼房子,三室一厅,标准布局, 客厅里皮沙发小茶几,墙上挂着山水画,看家具摆放的规整程度,李乐心道,这莫不是把哪个政府会客室给搬进来了? 余光又瞧见那间书房,嚯,放俩旗子就是领导办公室的布局。 张昭,这活的不容易啊。 “来,喝口水。” 张爹在里面给换衣服,张妈热情的用一次性杯子,倒了纯净水递过来。 “啊,谢谢阿姨。” “辛苦你了,这还得你送过来。” “不辛苦不辛苦。” “你们在哪聚会的?” “庄湾路,东吴大学那里。” “哦,那地方。你们今天去的同学多么,怎么张昭一身油啊。” 李乐捏着杯子挡脸,分明看到张妈脸上的笑意里夹杂了不悦。 “同学?阿姨,我不是张昭高中同学。我叫李乐,我们一个寝室的。” “啊?你就是那个,李乐?” “嘿嘿,巧了,我们系做田野调查,在姑苏,正好我大哥他们来找我,就一起在那边吃饭,碰到了。” “嗨,你这,也不早说。”张妈脸上原本程式化的笑容一变,扭头冲里屋说道,“哎,张铭,这是张昭室友,李乐,你刚才没问清爽啊。” “不,不是,不是说高中同学聚会么?”张爸迈步出来,看了看李乐,“我还以为是他高中那帮同学呢。” “他那帮子同学里,哪有这样的。倒是张昭说过的。” “赶紧,赶紧坐,张铭,赶紧倒杯茶过来。” “哎,好好。” 眼瞧着张爹张妈要忙活,李乐端着一次性杯子,心里一阵腻味。 赶忙说道,“叔叔阿姨,别,别,我这就走了。” “哎,来家了,哪能说走就走,喝喝茶,喝喝茶。” 李乐摇摇头,“不了,不了,我们住的地方偏,回去不好打车” 一番推让,李乐还是从张昭家里撤了出来。 看着送到楼下的张妈,李乐笑笑摆摆手,转身走人。 直到出了大院,看到院门口的小岗亭,李乐忽然才记起来这里是哪,政府家属院。 第398章 儿啊,我恁爹,你搁哪来? 虽然打听别人家庭情况是个很不礼貌的行为,但住在一起两年,总是能被动的获取一些信息。 金成哲爹妈是部队上的,梁灿家做生意,王伍家境最不好,张昭只说自己父母是在机关。李乐,谁都知道,进学校就有宁小乐这种学校老师三天两头来关照的,肯定不那么简单。 李乐也能感觉出来,几人之间相处的模式,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开始变得有些不同。 金成哲大大咧咧,众生平等。王伍谨小慎微,谁都不得罪。 梁灿是你看得起我,我就搭理你。 而张昭,则多了些刻意的经营,尤其对李乐。 由己及人的以为是江南人特有的那种小精明,不过看到了张昭的爹妈,李乐顿时明了,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能进到燕大来的,或许情商有差异,但智商肯定都在一个水平线上。 彼此心照不宣,不断磨合中才形成了这种相对融洽的氛围。 其实李乐也挺庆幸,自己这四年里,遇到的是这么几个室友。 万一这里面有个拧人,这日子或许真没法像现在这么舒坦。 所以第二天一早,李乐接到张昭电话,除了帮助遮掩和送到家的感谢,还有让来家里吃饭的邀请的时候,找个这边调查小组事情多的理由给拒绝了。 只是约了临走前,两人单独的饭局。 如果张昭爹妈是老李那种疏懒的性子,李乐或许会去,但明显带了有目的,还是先仅限于两人之间的好。 上午在东吴的教室里把调查报告和那篇文章的提纲理顺,李乐回了宾馆。 那辆volvo车前。 “你们回去路上注意点,不行就换着开。”李乐嘱咐道。 “放心,这车里的,一个比一个惜命。”董泰笑笑。 “你去过洗手间了没?” “去过了,去过了。为什么来你们这儿,喝冰水就拉肚子。” 李乐冲小雅各布笑道,“记得,不舒服就多喝热水。” 小雅各布没理解,“嗯,多谢关心。” “不过,有件事儿得和你说一声。” “怎么?” “下半年,投资公司这边有两个类项目要进入洽谈阶段,所以”小雅各布耸耸肩。 “你是说老董抽不开身?” “一个三百万,一个四百万,英镑。董现在是我的vp,负责整个投资部门。” 李乐看了看一旁,正在和李泉说话的董泰,知道这是老董借了小雅的嘴。 前几天还和董泰聊过,现在的大富豪,已经从去年的加上前台才三个人,变成了二十多个人,手里除了麟州矿上的委托借款和长乐高速服务,也逐渐有了几个小的项目。 小雅各布四处打秋风,弄来的资金规模也已经超过了三千万。 说白了,董泰的身份是小雅各布那边的人,前期项目不多,还能兼着这边一些,但人家公司也要发展,不能总当个投后或者长乐高速服务的经理使。 大哥李泉的运营管理能力是上去了,但是相对的市场资源和开发能力就差了点,社会关系上比起董泰更是远了些,只能寄希望于一点点的提升和弥补。 瞧见李乐有些皱眉头,小雅各布解释道,“说真的,我其实没把服务区当做一个投资项目,而是当成咱们两人合作的第一笔生意。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交给投后管理部门。” “我明白。回头我和老董沟通一下啊,如果可以,这段时间就辛苦点,先把阳澄湖的项目拿下来,后面,我来想办法。” “他是个工作狂,而且,肯定会答应你。可之后呢?你自己来?那不现实。要么再找个人?但是这行业,很特殊。” “你那边帮我物色物色人。” “好。” 挥手告别,看着车出了大门,李乐的眉头又紧了紧。 。。。。。。 田野调查的小组陆续回来,后面一个多星期,除了每天白天的小组讨论、整理资料,撰写报告,李乐晚上还得点灯熬油,弄那篇文章和规划的ppt。 林伟明的笔记本被李乐霸占了好些天。 期间终于先弄完了画大饼一般,看起来很美,但实际上有些超前的ppt。 交给刘向的时候,李乐实事求是,说了自己的想法暂时条件不具备。 刘向倒是对李乐的直言不讳很开心,说咱们这里做事,都会分个远中近,其实真不用担心像那些你方唱罢我登台的轮换掌权的国家一样,现在不具备,那就规划着,时机成熟自然就会纳入执行。 李乐笑道,“真到开始实施的时候,就不知道是谁能接下来了。” “先把服务区拿下来,就占了先机。” “借师兄您的吉言。” “几时走?” “后天,明天开个研讨会。” “行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去燕京,我找你,来姑苏,我接风。” “涮肉还是鸭子?” “焦圈炒肝卤煮豆汁就行。” “嘶~~~~~~,你能喝的惯?” “那有什么,我祖籍会稽,臭苋菜,吃过没?” “呃算了,我没那么勇猛。” 刘向把李乐送出办公室的时候,正巧遇到有后勤的过来给换门牌,李乐瞧了眼,原来的工业园区招商促进局的牌子,换成了工业园区国有资本投资公司,职务,总经理助理。 第二天,东吴、燕京大学社会学系联合田野调查实践课程总结交流会顺利进行中。 李乐作为组长,少不得被点名发言。 “具体到我自己的感想,就是田野调查的关键在于‘占有’,对各种人为信息和资料的占有。” “过分依赖导师是有欠缺的,必须亲自实践。这一点必须感谢我们的指导老师林伟明教授,他在我们组的调查活动中充分发挥了引导作用,规划方向,自由发挥,野蛮生长!” 李乐此话一出,让其他的老师捂嘴直笑,这些天林伟明的放羊模式是出了名。又吃又喝又玩,三天两头放假。 林伟明只装作听不懂,看着李乐,面带笑容,目露“寒光”。 “嗯哼。”李乐咳嗽一声,“啊,那个,还有,研究是理性,也是情感和伦理的过程,是活生生体会到的事例、‘我’的事例。” “只有下到基层,参与进去,才能收获自己的东西。” “同时,作为社会学新人,初次田野只是实验的调查和过程,还有不足和需要提高的地方,请各位同学老师督促指导。谢谢!!” 一阵掌声,李乐把话筒递给其他组长。 前面一排的班主任张涛转回头,笑道,“你这” “没事儿,他心大。对了,涛哥,晚上我出去一趟。” “你又出去?” “怎么用个又字?”李乐眨眨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看在你们组的调查报告写的还行的份上,我得批评你。” “是,我错了!”李乐一低头。 “你,哎,算了算了,干嘛去?” “室友请客,中文的,家在这里。” “去去,早去早回。” “涛哥你人还怪好咧。” “滚蛋!!” 。。。。。。 松鹤楼,松鼠鳜鱼领衔六样菜,两个人。 “你这有点奢侈和浪费了啊。”李乐笑道。 “吃呗,我也是好久没吃了。吃不完打包,又是两顿。” 张昭提着筷子,夹了块鱼肉,沾沾汤汁,递到李乐碗里。 “别别别,我自己来。” “怎么?” “你看俩男的,一桌菜,你给我夹,我给你夹,这个,啊,是。”李乐呵呵着。 “你大爷的,想什么呢?” “你不想,得顾及别人怎么想不是?” “不过,你不会真是那个啥?嗯,有点哈。”张昭揶揄道。 “边去,老子年龄21,爱好,女。吃吃吃,赶紧吃。”李乐捏起酒瓶子要倒酒。 “不喝,不能喝。” “哈怂。”李乐调转瓶口,给自己倒上。 两人吃了一轮,张昭说道,“我妈说了,这次没机会,下回一定去家吃。” “嗯,替我谢谢阿姨和叔叔。”李乐吐掉小刺。 “你倒是没说过,你爸妈在姑苏市政府。” “说那个干嘛?老话不说了么,不到燕京不知道官小,不到沪海不知道钱少。” 张昭擦了擦嘴,“你知道不?就咱们这一届里,家里头挂部字头的就好几个,咱们隔壁,那个夏天露腿都像穿毛裤那位,家里还是红中社的二把手,听说还有再往上的。” “我爸才是个副局,天天挂嘴上,还不够让人笑话的。” 李乐笑问到,“那也可以了,那个局?” “财政。” “嚯,赶紧滴,过年让你爸给我写个‘你娃要发财,今年一定发大财’的条子。” “什么意思?” “财神爷啊,财神爷给的条子,肯定灵验。” “得了,吃你的。” 李乐把盘子换了换,“哎,说真的,你这条件,这以后,准备进机关?” “我不想,我想考研,读博,然后找个地方教书,混吃等死。” “出息。你爹妈能愿意?” 张昭撇撇嘴,“不愿意,从上高中就给规划好了,大学考个最好的,然后走选调,上面不行就省里,省里不行就走公务员招考。” “在他们眼里,只有进体制内才是正途。” “你爸妈鲁省人?”李乐顺嘴来了句。 “鲁省?老王他们家那?不是,港北宁。” “噫,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李乐摇摇头,给张昭掰起手指头。 “其实,真要听你爸妈的话,别说选调,就是回姑苏,本地户口、父母体制内、2的学历、本地公务员、说的过去的长相、无不良嗜好,再有套房子,这不就是王炸?拎去沪海找对象都是金龟婿,还想啥?” “你怎么和他们说的一模一样?”张昭愣了愣,“还有,什么叫说的过去的长相?比不上你,七分,不,六分总有。” “你真自信。”李乐瞥了瞥张昭。 “别说我,你呢?也按这个走?” “我?”李乐摇摇头,“没想好呢,目前、现在,倾向于在学校蹲着,有超长假期,呵呵。” “留校呗?那你肯定行。”张昭苦笑,“咱俩换换多好,哎!” “还有两年呢,再想再想。”李乐举起杯子要碰杯。 “哎,你手机亮了。”张昭指指桌边,黄莹莹的手机。 “哦,等等哈。” 李乐刚接通,就听里面一个大嗓门,带着股豫省腔,“儿啊,我恁爹,你搁哪来?” “姑苏,你不知道么?” “哦,那就行,几时回长安?” “您掐着点来的电话?额明天就走。” “先别回长安了,去沪海,等你妈去。” “啊?沪海?” “你妈从沪海坐飞机,去丑国。” 李乐挠挠下巴,“她不是八月份么?” “这不是曹鹏去卡基什么隆大学交流么。你妈前几天去看他奶,知道了。说自己没啥事,就提前走两天,跟着一起。反正都是宾州,一个费城,一个什么堡,路上有个照应。” “要我干嘛?” “你不离得近么,看看有啥能帮忙的,有儿子不用,过期作废。还有,顺便看看那边的老太太,你姑前些天还说呢。” 李乐叹口气,“行,行,我又得改签。哎,你几时去报到?嗯,嗯,知道了,一家团聚” 或许在宿舍都习惯了,或许觉得没必要,李乐接电话没避讳张昭。 倒是张昭,听到李乐和李晋乔对话时候,蹦出来的几个词,燕京,部里,报到。 低头吃着菜,眼睛亮着。 第399章 二入沪海 要不怎么说东吴大学舍得花钱呢? 火车站,李乐这群人人手一个大礼包,采芝斋的糕点,万三蹄膀,茶叶,苏绣扇子小丝巾,精致有品,自己不用,拿回家送人也有面子。 一时间,众人对东吴大学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看看人家,再想想自家的纪念品三件套,印着硕大校徽的玻璃杯、帆布包、笔记本,张涛和系里带队领导叹口气,相视而笑。 “林教授,涛哥,我走了啊。”大包小包的李乐,凑了过来。 “你们几个往西去的,不是得等中午么?你这是去哪?”张涛诧异道。 “家里有点事,临时改去沪海。” “真的?” “骗你干什么,不信给你电话,给我爸打个问问?” 张涛摆摆手,“算了,算了。那你路上注意点安全,吴迎不是沪海的么?你们一趟车?” “嗯,一趟。” “那你们互相照应点,到地方给我来个电话。还有把票收好,开学回来能报销的。” “你那个文章写好发给我,邮件你知道的。”林伟明嘱咐一句。 “那个hotail的,知道。” “行了,走。” 李乐点点头,转身招呼叫吴迎的女生,和班里其他人告别,检票进站台。 。。。。。。 不年不节的,经姑苏到沪海的车,明显松快许多,只不过不像十来年后一局游戏没打完就到了地方,现在怎么都得开上个把小时。 出站时,已经中午,叫吴迎的女生要请李乐吃饭,李乐笑着婉拒,只说自己有人接。 女生略微有些失望的走人,李乐等了等,这才走到路边拦车。 在安福路下车,李乐拖着箱子,拐进小巷,没走多远,就瞧见那个大树旁边黑色的小门。 小门半敞开着,能看到里面开着鲜艳的花。 对比上次来时候,门两边多了对联,手写的,有天皆丽日,无处不春风。 走到门口,就听到院里有人说话。 “哎,小心点,这梯子不结实。” “没事儿,我抓着呢。” 李乐推门进去,看到一架梯子搭在墙边,曹鹏正站在梯子上给墙上的壁灯换着灯泡。 曾敏扶着梯子,一身青衫,胸前挂着花镜的张稚琇,仰着脖子,一脸关切。 听到门吱呀一响,三人都扭头看过来。 “呀,你这大包小包的,进货去了?”曾敏笑道。 “人家给的纪念品。”李乐走到张稚琇跟前,微微躬身道,“奶奶。” “怎么又黑了点了?”高度合适,老太太抬手摸了摸李乐的脑袋,圆乎乎,手感不错,笑着回道。 “这不是大半个月都在姑苏做田野调查么,田野,田野,不得黑点儿,野点儿?” “哪?江村?” “没有,我去的原来娄葑唯亭那里新建的工业园区。” “阳澄湖南边那个唯亭?” “是。” 张稚琇点点头,抬手把李乐肩头的书包拿下来,指了指梯子,“去帮忙,看着点。” “哎,好。” “你来扶。”曾敏让开地方给了李乐。 “行,挺好,来家里知道干活。”李乐抬头冲曹鹏说道。 “那必须的。哥,借个手,把那个灯泡给拿一哈。” “站稳了,等等。” 曾敏走到张稚琇身边,接过书包,“怎么样,管用了。” “是。都是好孩子。” “走,让他们哥俩自己弄,咱们进屋,这大热天的。”曾明拉起李乐的箱子。 “哎,吃饭了没?”老太太问李乐。 “没呢,回头去街上对付对付。” “别去了,家里有,弄完来吃。” “哦,好。”李乐在脚边的纸箱里扒拉着,一边回道。 “卡口圆口的?” “圆口。” “给。”李乐找出一个,递上去,“要不要我举着你转圈?” 曹鹏呵呵道,“额又不傻。” 李乐脚蹬着梯子,“昨晚上来的?” “没,一早。我们一起六个人,他们先去了宾馆,我跟曾姨过来的。” “明天几点的飞机?” “上午十点多。” “在那多长时间?” “说是一个月,其实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三四天,中间还有景点参观什么的。我都不知道就这几天能学个什么东西。” 李乐揉了揉脖子,“关键不是学东西,就是去开开眼界,瞧瞧人家的课是什么样的。” “嗯,倒是提前看了些,现在人家的课程比我们的要新的多。” “新?” “昂,知识结构和体系基本上都是最近两到三年的东西,而且,他们更新也快。诶,好了,哥,你去开灯试试。” “那你站稳点。” 李乐顺着曹鹏手指的方向,在门边找到开关,摁了下去。 “好了,亮了。” “成,下来。” 等曹鹏爬下来,两人把梯子收了,理了理工具箱。 “先不说他们的课程有多新,那咱们的有多老?” 曹鹏想了想,“落后,十年,现在的基础课,有些还是用十年前的技术、语言、结构。词法、语法分析教的很少,除非自学,更别说dsl的场景了。” “我们学校还好点,好多其他学校的,很多学校就是孤立的学了一堆操作系统、计组、体系结构、编译原理这些,有的连csapp都没见过,更别提把这些课程连起来形成cs体系。” “你知道编程写代码么?” 李乐一个文科狗,在曹鹏一阵输出之后,又一次陷入了迷惘和智商压制的无奈中,他,说的是神嘛东西? 代码?码农?35岁下岗秃头? “呃,知道。”李乐机械性的点头。 “我看人家u的简介里说,他们的本科生毕业前,普遍要写够八万到十万行的代码。就这一点,我们差距挺大的。” “还有课程设置,课程设置也比较杂乱,学了一堆的数电、模电、大学物理 说实话有点浪费时间,要是把这些课程压缩,上一些函数编程,数据机构数据库的课程,可能会更好点。” “老师讲课有的就是一套ppt打天下,我” “停!”李乐一抬手。 “啊?” “就是知识体系落后,课程设置不合理,没有跟上新技术变化发展的节奏,是这个理不?” 李乐不想当白痴,只能发挥总结技能。 曹鹏点点头,“呃,是这个理。” “其实你换个角度想,你学费多少?3000,圆。人家学费多少?,刀。都说知识无价,但不是白学的。以前学个厨子还得白打三年工呢?问题固然有,可也得辩证来看不是?” “别妄自菲薄,咱们只能一点点改善,争取先从头部开始赶上他们。再说,u的计算机,世界排第几?” “第一。” “那还是了,他们的普通院校可能还不如咱们学的多呢?” “心态放平,多学,多看,再想想以后怎么把咱们自己的水平提升上去。十年,二十年,总有机会的。” “哎,你们俩,大太阳底下说话,不嫌热?赶紧进来。”曾敏推门,叫了声。 “哦,来了,来了。”李乐赶忙回道,“曾老师,有啥吃的?” “茶泡饭!” 第400章 又要到饭了,兄弟们!! 李乐以为的茶泡饭就是茶水泡米饭配点咸菜将就将就,直到端在手里,才发现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被讥诮寒酸,却透着沪海人“做人家”的吃食,在这碗里,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半圆形小山包一样,白晶晶粒粒分明,鲜亮润泽的米饭,浸泡在的淡黄色茶汤中间。 米饭上洒了点黑芝麻,还有墨绿色的海苔碎,金黄色的肉松,旁边还有几颗宝塔咸菜和切了剥好后切了一半,红心白瓤留着油的咸鸭蛋。 五颜六色在青绿色的海碗中间,透着股精细和雅致。闻起来茶香气扑鼻,炎夏里,勾着人的食欲。 李乐咂咂嘴,不用想,曾老师虽然会做菜,但都是北方的大开大合,量大管饱,做不来这种,肯定是张稚琇的手艺。 “嘿,原来还不饿,可看着这个倒是有了好胃口。” 见到从厨房走出来的老太太,李乐马屁纯熟自然,不带丝毫烟火气。 “是嘛?中午天热,赶路来的,简单吃吃,晚上再吃好的。” 李乐点点头,也不坐了,拿起筷子夹了个宝塔菜塞嘴里,扒拉着米饭,就着茶汤,呼噜噜吃了两口,随即一挑大拇哥,“好吃。” 张稚琇笑道,“仓促了些,就这点材料。” “好看不过素打扮,好吃不过茶泡饭,蛮好蛮好。” “啊哈哈,怎么,开始学起这种腔调来了。” “入乡随俗么不是?回头您教教我。” “这有什么,有材料,浇上茶水就成,以前我是不会做饭的,只能拿这个糊弄糊弄肚皮。” 李乐又扒了几口,冲一旁的曹鹏举了举大碗,“你不来点?” 曹鹏摇摇头,“我和曾姨刚才吃过了。”又补了一句,“木有辣子。” “切!” 李乐一扭头,脚下勾了个小凳,蹲坐在门口继续吃了。 “唉唉,有桌上桌,哪里学的毛病,像个讨饭的。”曾敏瞧见,教训道。 “算了,在哪吃不一样吃?” 张稚琇说完,望着李乐,眼神一黯。 想起一个同样高大背影,喜欢端着碗坐蹲在门槛上吃饭的男人,咧着嘴,冲自己说的那句,“圪蹴哈吃饱,立起来刚好!” 吃完刷锅刷碗,曹鹏一边搭着手,一边小声说道,“哥,这个奶比长安滴可洋气多咧。” “瓜皮,可不敢胡奢。”李乐膝盖一弯,顶了曹鹏一下。 “实话伲么。” “实话也不成,回长安,这边滴事可别胡扯。” “哎,哎,记着伲,记着伲。” 曹鹏又不傻,这么几年,三天两头在老李家混,那点事儿,早就理出了个大概,一时间感慨,这家里人多,也愁。 拿起抹布擦擦手,冲李乐掀开裤兜,“哥,你看。” “啥?”李乐低头瞧了眼,“哟,红包?可以啊,往年在长安有,到这儿也有。多少?” “五北,奶给滴,额不要,曾姨说拿着。要不给你。” “给你就拿着,当孙子,不就这点好处?” “要不咱俩一人一半?” “扯淡。自己收好。” “那我真收着了啊。” “赶紧滴,别让我看见,臭显摆。”李乐一撇嘴。 “嘿嘿。” “你俩嘀咕啥呢?碗刷干净点儿。”曾敏在外面嚷了句。 “哦!”“哦!” 两孙子对视而笑。 刷完碗,李乐和曹鹏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陪着老太太,喝茶聊天,各自说着燕大和清大里上学的事。 张稚琇听着新奇,不时问问两个学校里,还有没有哪个老师,哪些楼,哪些景还在。 聊着聊着,李乐忽然想起来,自己那一堆大包小包,又拎了过来。 “奶,妈,这都些吃的,天热,赶紧拆了吃。” “哟,采芝斋,可有时间没见着了。”张稚琇点点一个盒子。 “这还有蹄膀,干脆晚上改改刀,加点料,炖了。” “看不出来,这东吴挺大方啊,这纪念品都不一样。”曾敏捏着茶叶盒,看了看,又递给老太太。 张稚琇接过来,打开闻了闻,“雨前,不是明前,蛮好的。” 又扫了眼盒子里的丝巾,“素绉缎,还成,有个16姆。” “东吴这是想干啥?都‘贿赂’到学生这来了?”曾敏捧着大蹄膀,掂了掂。 “嗨,人家也是未雨绸缪,留个好印象,看的长远呢。”李乐笑道。 听到这话,张稚琇倒是想了想,“也无怨东吴还想着重新立牌子,只不过,此东吴非彼东吴了。” “当年文有法、政、财三科闻名,理有物生化。但法是欧美法,政是西方政,财是资本财,最后一个归了华东,一个停办,一个归了财经,接受改造去喽。” “理科只有寥寥几个老师留了下来,算是留了点香火。不过,现在看,就和明初大修家谱一样,凡是学校,都得给自己找个厉害点的祖宗。” “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曾敏接了句,引得老太太边笑边摇头。 “法学院都在虹口财大学校里面呢,怎么搬?” “有时候,过去不一定是财富,而是包袱,禁锢腿脚的锁链,陈年旧梦不堪留,直上云霄万里游。” 几句话,曹鹏听不懂,李乐则在心里在犯着嘀咕。 “奶,您那时候是哪个学校?” “我?sat john’s university。”老太太说了洋文。 “圣约翰?” “对,不过学校都不在了,听名字就知道是个什么性质。” “红玫瑰白玫瑰?”曹鹏一旁问道。 张稚琇想了想,才想起曹鹏问的是谁,说道,“听说过,没见过。有人说她是中文考试没及格,去了补习班,最后没钱交学费才辍学,也不知是真是假。” 又聊了几句,曾敏瞧着老太太有些蔫蔫的,“李乐,趁着在沪海,你带曹鹏出去转转,路上遇到合适的衣服给买几身。” “成,那你和奶在家歇着。” 李乐也看到张稚琇刚才撇过头去,打起哈欠,冲曹鹏使个眼色,两人起身。 “晚上几点回来?” “六点前回来就成,你大姑说在家吃,她买菜回来做,不过,你大姑一个人,那是挺麻烦的哈。” “我怀疑您在点我。” “嗯?” “行,行,我们略微转转,早回来。”李厨子觉悟很高。 “有钱没?”见曾敏开始掏钱包。 李乐摆摆手,“有,大几百呢,是,曹鹏。” 转身看到门口等着,笑嘻嘻的曹鹏,抬手抓住脖子,“笑,笑,你也跑不了,打下手!” 等两人闹着出了院门,老太太歪头瞧瞧曾敏,“怎么,当半个儿子养了?” “那怎么办?李乐捡来的苦孩子,和晋乔又投缘,还上进,当就当了呗。” “也行,是个知恩的面相,以后,能给小乐当个伴儿。” “伴儿?”曾敏把老太太搀起来,“那他的伴儿可多了,这是一个。长安城里还有捡来的呢。” “怎么?” “您先歇会儿,回头和您细说。” “行,一会儿和我说,对了,我这二楼有潘玉良和赵无极留下的两幅画,上次你来,没来得及看” 。。。。。。 李乐原想带着曹鹏去永安,一百这种地方逛逛,给挑上两件可体的衣服鞋子,总不能去趟外面 还是一身艰苦朴素。 可走到门口,曹鹏看到里面晃眼的招牌,洋气的装修,还有进进出出,衣着靓丽光鲜的人群,冲李乐直摇头。 “哥,换个地方,这地方肯定不便宜。” “一分钱一分货,不用你掏钱,我给你买。” “真不用,有那钱不如借我去到那边买几本书。” “真不进去?” “不进。” 见曹鹏坚持,李乐琢磨琢磨,“那就去别家,那边东西便宜,不过得费口舌。” “哪儿?” “襄阳路,沪海的康复路。” “那行,那行。” 两人拐个弯,溜达到襄阳路。 进去走了几家,曹鹏又苦着脸,“这里,也不便宜啊。” “你还没砍价呢。所以我说得费口舌。瞧瞧,那几个老外,不也杀价呢。” “嚯,老外也来?” “废话么,你以为白皮都是有钱人?也有穷的,你去那边看看就知道了。街边搭棚子要饭的也不少。” “不会。那可是丑国,自来水都能直接喝的丑国。”曹鹏将信将疑。 “嗨,也不知道谁给你宣传的,反正眼见为实,到时候别惊讶。排队领救济,还得喊上一声,又要到饭了,兄弟们!!” 又逛了几个店,李乐再一次见识到山寨的力量,光一个阿迪,眼瞅着就见了,“abidas”,“addisa”还有“dasabi”。 李乐挺佩服和老板娘讨价还价买这件衣服的哥们儿,真特么勇气可嘉。 还有各种印着各式脏话洋文的t恤,衬衫,帽子,妈惹法克比起来都算是文雅的。 这要是穿出国去,噫~~~~~。 哥俩儿充分体会到,会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怪不得好多领导都带头。 靠着李乐“出卖”色相,给曹鹏砍了几件衣服,不过鞋子,李乐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这儿买。 好说歹说才买了双现在还算质优价廉的lg。 两人挤了一身汗,看着时间回了安福路。 李乐抱怨,“你说你也长点个儿,我的衣服咱俩不就都能穿?” “额178,不算矮了,谁能和你比?” “多吃,多运动,二十三还能窜一窜。” “多高,像那边那个?” 曹鹏手指着前面树底下,正皱着眉头抽烟的。 李乐瞧见,“那个太瘦,不成。” 说完,走到那人面前,一扬手,“嗨,表哥,窝粗来了哦!!” 第401章 帐中攒有贼头一十七颗 “我咋叫?” “我叫啥你叫啥。” “哦。”曹鹏冲郭铿摆摆手,“表锅。” “什么腔调,可别跟他学,吃香烟?”郭铿递过烟盒。 “不抽。” “嗯,不抽的好。”郭铿说着,自己又续上一根。 李乐瞧见郭铿情绪不高,“咋?让人甩了?借酒消愁愁更愁,烟雾缭绕心如墨。天涯何处无芳草,兔子窝边更好找。” “你准备考研?一套套的。” “自古以来,只有我甩别人,哪有别人甩我。单位的事儿。” “哦,爱莫能助。”李乐摊手。 “我妈和小舅妈在里面弄饭呢,不想被抓壮丁就在外面等等。” “晚了。”李乐叹口气,一扯曹鹏,“我们先进去,等你来打下手。” “不去,不会。” “沪海男人哪能说不会做家务的?” 李乐和曹鹏进了厨房,瞧见李钰正和曾敏一起备菜。 “姑!” “哟,回来了啊。” 许是衣服的原因,李钰看着比春节前清朗了不少,更精神。 而在曹鹏眼里,好像见到了一半李晋乔。 “这是曹鹏。也不矮,再壮点儿,又是一个西北汉子。” “姑,你好。” “好好。”李钰笑呵呵点头,胳膊一碰曾敏,“大管将来了啊,咱们撤退?” “咣”,曾敏把手里正蹦跶的鱼往盆里一扔,把刀掉了个儿递给李乐,“给,杀鱼!” “我不用刀。” “怎么,心中有刀境界高?” “有技术,用不到。” “德行!姐,洗手,喝茶去。” “郭铿呢?没见到?”李钰帮忙把围裙给李乐系上。 “门口,抽烟呢,哎呀,一地烟头。” “小赤佬,想死了哦,吾去寻他。” 曹鹏看了眼幸灾乐祸的李乐,叹口气。 。。。。。。 “瞧瞧。”郭铿歪头,给李乐看看通红的耳朵。 “哟,还害羞了?” 李乐攥着筷子,从鱼嘴里插进去,转了两圈,一用力,扯出内脏。 “我妈拧的,都是你害的。” “为你身体健康。还有罪过了?赶紧,帮忙洗菜。” 一时间,厨房里三个大男孩忙忙碌碌,女人在客厅吃茶聊天。 “哎,李乐也行啊,买汰烧,要在沪海姑娘眼里,是个抢手的。”李钰看着厨房里叮叮咣咣,菜铲子耍出幻影的李厨子,笑道。 曾敏喝了口茶,“那也得他愿意。李晋乔就不行,除了会弄面,其他的,又笨又懒。郭铿不也挺好?” “好啥?距离妈宝男一步之遥。” “那不能。自己有主意,当得了家,就不能叫妈宝男。” “哎,这开学大三了,有情况没?” “啥情况?这小子嘴严得很,早几年就是个地下党的好材料。” “搞地下情报,可不是嘴严就成。”张稚琇在一旁说道,“还得脑子活泛,百变样。” “那更是了,心眼贼多,他爸都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呵呵。”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笑道,“他爷爷就这样。打仗就不喜欢硬碰硬,喜欢放饵挖坑打埋伏,打完就跑。” “是嘛?这倒是没听说过。” “我记得好像就一次拼刺刀的,还是围点打援时通讯出了岔子,给堵住了。突围时候,带着警卫连,一手拿刀,一手拿枪,干掉十七个鬼子,真鬼子,不是伪军。刀都卷刃了,自己倒是一点事儿没有。” “是嘛?”曾敏想了想,“怪不得刚结婚那时候,看老爷子,总感觉一股子杀气。后来倒也习惯了。帐中攒有贼头一十七颗,嘿嘿。” “少了,不止。”张稚琇摇摇头。 李钰端起茶壶倒水,“我没感觉。就觉得小晋挺惨,动不动就挨踹。” “哪有你踹的多?”张稚琇白了李钰一眼。 “他手欠,不揍他揍谁?我新做的衬衫,的确良的,那脏爪子,一下就给我抹黑了。还偷我饼干吃,万年青的唉,嘴角边一片渣渣,也不知道擦,都是证据,还犟嘴说没吃。” “哈哈哈,这么可怜的?回头我问问他。” 曾敏笑的前仰后合。 厨房里,李厨子忙的头上见了汗。 郭铿瞧了,“给,擦擦。” “这是抹布!” “一样。” “一样个屁。”李乐一低头,脑袋在郭铿后背蹭了蹭。 “哎哎哎,你干嘛~~~” “你这干净。” “去,我这是新买的,外尔萨且。” 郭铿手指尖掐着领口,拽了拽,扭头看看后背,撇撇嘴,“脏了脏了。” “切,以后送你阿玛尼。” “不要,男人对品牌,要像对姑娘一样从一而终。” “嗯,好习惯。” 李乐双灶开火,掀开另一个灶头上的砂锅,看了眼,又盖上。 “哎,你说她们聊啥呢?” “还能有啥,小时候说学习,大了说工作,再往后就催婚。” “怎么,催你了?” “等会儿瞧,固定节目。” “行了,赶紧,曹鹏,你俩端菜,上桌!” 就着李钰买的材料,李乐弄了十道菜,摆满一桌。 最后一道砂锅牛腩端上来的时候,姑父郭民踩着点进了屋。 看到姑父不住的跟几人说自己来晚了,李乐忽然觉得,这姑父才是个会躲懒的。 。。。。。。 李厨子走南闯北,背后又有各位老饕指点,做饭的手艺日臻成熟。 一桌饭,按照沪海的口味调整调整,总之是吃了都说好。 若是在长安,有付清梅在,怎么都得酒过三巡。 可在张稚琇这儿,老太太不喝,几人也没了心思,两瓶冰啤意思意思。 一开始曹鹏还有些拘谨,不过姑父郭民听说这娃是差了几分就满分的陕省“隐藏”状元,那种老师见了好学生的喜爱之情,油然而生。 聊着亲切,曹鹏也慢慢松快下来。 中间老太太让曾敏给李晋乔打电话,听到众人在大吃大喝,在中州站好最后一班岗,值班吃泡面的李晋乔,电话里啊啊叫唤, 嚷嚷着不是下半年就是明年,一定过来陪老太太喝上几杯。 只不过听到李钰的声音,没聊两句,便赶紧说道,“有事,有事,忙啊,挂了挂了。” 餐厅里顿时又增加了欢快的气氛。 累了李厨子,换来了一场热闹的夏日家宴。 李乐挠挠下巴,觉得,还成,挺值。 知道曹鹏和曾敏明天要赶飞机,张稚琇看了看表,说句差不多了,众人也不磨叽。 收拾过后,老太太要留人在家住。楼上两间客房,正好小哥俩儿凑一间,曾敏一间。 不过曹鹏摇摇头,说自己是和学校同学一起来的,得回宾馆,明早一起走。 最后只好留了曾敏和李乐。 “我送送曹鹏。”李乐说道。 张稚琇嘱咐,“早点回来。” “嗯。” 等几人出门,张稚琇叫住还在捡漏收拾的曾敏。 “小乐不急着回长安。” “应该不急,暑假么,学校的事也弄完了,开学还个把月呢。” “那就在这儿待几天,正好给我当当拐杖。”老太太笑道。 曾敏眨眨眼,把话在心里过了两圈,随即点点头,“您呐,随便用!” 另一边,出了弄堂口,郭铿拉过李乐,小声道,“走,带你们衡山路逛逛?新出不少好玩的,燕京太土,都是这里玩剩下的。” “算了,今天不合适。明天一早还得送我妈去机场。” “那行。多待两天,周末,周末更有意思,这边有朋友,正好一起。” 第402章 儿啊,我的二饼呢? 小园暗碧莺啼处。一清早,李乐就被二楼窗前的鸟鸣叫醒。 起身时一阵恍惚,习惯性的蹦下床,却听到脚底传来木板的咚咚声,这才想起来,这是在张稚琇的小楼里,不是学校或者家里的水泥楼板。 赶紧抬起步子,生怕惊到隔壁的两人。 蹑手蹑脚换了衣服鞋子,拿起昨晚留好的钥匙,开了院门,溜达到街上,跑起步来。 一路跑来,却见到了和之后二十年不一样的沪海街巷。 路边间隔不多远,热气腾腾的包子店,滋啦作响的炸油墩子、油条的铺面,人行道上摆起桌椅板凳的面馆。 光着膀子的爷叔端着铝锅,站在一身笔挺衬衫皮鞋鸭舌帽,要去早间舞场潇洒的老克勒身后,热络的聊天等着生煎揭开盖子,冒出香气的那一刻。 咸浆、鸡粥、包脚布、两面黄的摊子一个挨着一个,排在矮矮的房檐底下,招揽着食客。 还有挑着担子,在路牙石上摆起箩筐,卖起新鲜水灵青菜的小贩和挑起菜来不断抱怨的阿婆间的讨价还价。 运货三轮车叮叮当当的铃声一路响着穿街而过。 可一想到,二十年后,现在这些街边会变成一个汉堡、披萨、热狗、咖啡馆或者米线、麻辣烫、螺蛳粉统领的时代。 用最不需要锤炼摔打出来的手艺,加上些概念和包装,见不到明火锅气,油烟升腾的后厨,用半成品就能引得无数人站在路边,捧着吃,排长队吃,趋趋之若鹜,李乐实在有些丧气。 巨鹿、思南、武康、愚园,还包括脚下的安福,会变成奇装异服,妖魔鬼怪的街边秀场,宛平南路600号分号,一杯咖啡楼下坐一天的“戆度”,看风景成了风景的去处。 居民嘴里“猢狲册那”,乌泱乌泱,苍蝇一样袭来。 旷工是gap day,太阳晒屁股起来往嘴里塞的是brunch,见色起意是crh,爱吃吃不吃滚是oakase。 该溜子的city walk,指不定哪天就会变成citywc。 “家人们,我真的快被熏哭了,眼前这间始建于1967年的公厕,墙上斑驳的黑色印记和瓷砖上难以清除的污垢,无声诉说着它的历史。” “因为尿垢积水的混合,味道特别浓郁醇正。h2s和nh3结合的刺鼻感恰到好处,搭配新鲜便便,这间厕所展现出来的时代的沉淀感和氛围,真是绝绝子。”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小时,感觉自己和这个城市融合了,戒不掉的city wc,家人们谁懂啊!!” 听听,是不是某书的感觉? 李乐很庆幸,还能奔跑在老沪海最后的时光里。 自然属性被剥夺,金钱名利被发挥到极致,簇成了一个个城市的繁花似锦。 而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才是金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绕着几条路来回跑了几圈,中间有晨跑的洋气姑娘试着跟上,结果李乐脑子胡思乱想,不受控制的越跑越快,姑娘只好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看前面那个圆寸帅哥,没了影。 回到小院,拉伸之后,李乐又做起了空击。 张稚琇听到动静,在门边悄悄站着看了,最后才问道,“这不是你们家的散手?” “啊,散手?没听过,这是空击,练着玩的。” “估计没教。断了就断了。” “强身健体,做操都行。” “那比郭铿可勤力多了。” “呵呵。”李乐只笑。 张稚琇指指楼上,“去洗个澡,把你妈叫起来,吃过早饭就该去机场了,尽早不尽晚。” “哎!” 。。。。。。 机场,行李托运处。 一条宽松亚麻长裤,凉拖鞋,松松垮垮宽领衬衫的曾敏,头顶墨镜,捏着一杯可乐,惬意的站在一旁。 而李乐,吭哧吭哧的把两个大箱子拎上秤。 “啊,帅哥,不好意思,超重了。”制服小姐姐甜甜的冲李乐一笑。 “我知道,补钱是,算算多少。” “好的,等一下。” “曾老师,你这是搬家还是贩货,东西忒重。你这怎么从燕京拎过来的?”李乐扭头问曾敏。 “曹鹏啊,曹鹏帮忙。” 李乐一皱眉,“合着不是您路上照顾他,是他来当小工的?” “哎呀,用他用你一个样。” “不过你这箱子里的炒锅榨菜擀面杖,蚊帐凉席大蒲扇是个什么鬼?” “你猫姨让带的,她家炒菜锅坏了,就买了个,章丘的手工锻打,不沾,咋样?” “不咋样。”李乐摇摇头,“擀面杖呢?蚊帐呢?” “包饺子啊,蚊帐凉席夏天用啊,那边没有。”曾敏喝了口可乐,有些凉,拧着眉头。 “麻将呢?” “那边老贵了。” 刚想说话,旁边小姐姐凑过来,说道,“这位女士是公务舱,标准是三十公斤,超了百分之四十,也就是12公斤,乘以票价再乘以15一共是2043元。” “多少?”李乐一皱眉头。 “2043元。” “这么贵?” “没事儿,有你猫姨掏钱。你好姑娘,哪里交钱?”曾敏从李乐肩头拿下背包,翻出钱包。 “您跟我来。” 瞧着曾老师去交钱,李乐盘算着这一个铁锅得划成多少钱,心道,真折腾啊。 正琢磨着,听到有人叫自己,转身看到几个人穿着基佬紫,显眼,土不拉几,胸前印着井盖儿一样校徽的圆领衫出现在面前。 “哥,曾姨呢?”曹鹏从一簇晃眼的紫色中走过来。 “啊,去交超重钱了。” “哦,额说呢,肯定得超重,额们来时老师给上礼仪课,说过超重要补交运费,曾姨这两大箱子,肯定超了。” “先别说超了,给你买的衣服呢?没穿?” “学校说,统一行动听指挥,穿一样的好人。” “噫~~~~~真够丑的。” “” “曹鹏,这是?”紫色旁边终于蹦出来一个白色的大姐。 “啊,这是我哥,李乐,曾老师的儿子,来送曾老师。” “你好,你好,听曹鹏说起过你。我是这次去u的带队老师,袁媛。”大姐相当和善,面带笑容,一张脸,挺符合名字。 “听说你在燕大?” 一句话,让本来不在意的紫色小分队目光都聚了过来。 “啊,咱们邻居。” “是,邻居,好邻居。”袁媛笑道。 这时候,曾敏叼着墨镜也走过来,看到曹鹏,很自然的把包递了过去。 “袁老师,昨天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 “你们办行李没有?” “没呢。” “那就赶紧办,回头人多排队。” “哎,好。” 说完,袁媛招呼打包小行李的众人办手续。 曾敏把李乐叫到身边,“行了,办完手续,没什么事儿,你回去。” 李乐叹口气,“这就完了?我从姑苏来一趟,就这?” “别叽歪。”曾敏往脑门上一卡墨镜,“这边老太太让你陪着住几天,心里有点数,听见没?” “知道,路上你不交待过了么?” “再交待一遍。长安那边嘴把紧点。我和你爸想想招,不能老这样。” “他能有什么招,耗子见了猫,能站住了就不错。要我说,还是顺其自然。万一,她们自己想明白了呢?” “大人的事,小孩儿别插嘴。” “得,你们想。”李乐摆摆手,表示遗憾,“下了飞机,就给我打电话,反正猫姨有钱,别给她省电话费。” “知道了。我去挣房子钱了,存折都在你爸那,用钱找他。十月份我就回来了。” 李乐点点头,“我等等曹鹏,交待几句。” 等曹鹏过来,李乐又摁着脑袋,说了一番安全事项,诸如别乱跑,晚上别出门,遇到事儿就扔钱,别犯浑,啥都没保命重要,等等等。 检票口,看着曾老师和曹鹏走进去,没了影,李乐这才转身。 。。。。。。 送过人,李乐也懒得打车,坐着公交晃着回了市区。 回到安福路小院,进门叫了声,“奶,我回来了。” “啊,这么晚?”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张稚琇笑道。 “可不,远呢。” “赶紧,把菜热热,给你留着呢。” 李乐一抬头,瞧见餐厅桌上,一个菜罩子扣着的碗筷和盘子。 “呀,您没吃?” “哪能呢,我没那么傻,饿肚子等人。” 李乐揭开菜罩子,看了眼,毛豆炒肉丝,还有昨天的两样剩菜。 “奶,您做的?”李乐捏了毛豆塞嘴里,“挺好吃的。” “不是,乔阿姨,家里的保姆。” “保姆?昨天没看到啊。” 张稚琇放下报纸,摘下花镜,“其实也就是每天来给我做一顿中饭、晚饭,还有家里一些清扫。不住家的。昨天给她放了假。” “哦,我说没见到呢。” 李乐端起盘子进厨房,张稚琇跟过来,“你妈说什么辰光回来么?” “十月份,国庆前。” “哦,那这个,她得到那边拿别的代替了。”老太太攥着手,递到李乐面前,表情像在憋笑。 “什么?”李乐探头。 老太太手掌摊开,显出一个绿色亮晶晶的玩意儿,李乐只觉眼熟,再仔细一瞧,“哈哈哈哈,哈哈哈!!!” 祖孙俩的笑声瞬间充满了厨房。 直到第三天上午,正在陪老太太看书的李乐接到那边的电话。 听筒里一阵嘈杂,才听到猫姨沈畅的叫声,“儿啊,我的二饼呢?二饼,你见了没!!” 第403章 拐杖的作用 “小先生来了,我倒是没事可做了。” 保姆乔阿姨冲正在给院子里花坛砌着挡土墙的李乐笑道。 “嗨,这种力气活,还得年轻人来,您也干不了不是?” “说说好长时间了,从这边塌掉一点,变成了一大块,本来还说上街角找个民工来弄。” “就几块砖的事情,花那冤枉钱。” 李乐右手拿着瓦刀,照着左手上的砖头“铛铛”敲了几下,从小桶里舀出点水泥,甩在已经砌成弧形的挡土墙中间的缺口上,砖头朝缺口一压,瓦刀磕了磕。 “奶,看看,怎么样。”李乐再用瓦刀一刮,把溢出来的水泥撇了去。 一边笑盈盈的张稚琇看了,点点头,“手艺不错,严丝合缝。” “那是,我还会墁砖呢。” “墁砖?” “昂,院子铺地那种墁砖,跟大泉哥学的。” 乔阿姨听了,觉得稀罕,“你这是写文章的手。” “嗨,笔拿得,铁锹瓦刀就拿得。这有什么?” 看到李乐浸湿的后背,脑门上的亮晶晶的汗珠,张稚琇招呼道,“李乐,赶紧去洗洗,凉快凉快,东西就先扔这儿。” “哎,就两下,我扫扫就得。” “不用,赶紧进去。空调给开开了。” “小先生,你和二小姐进去。我来弄,我来弄。”乔阿姨不由分说的从李乐手里抢过扫帚。 “阿娣,你也别弄了,进来一起喝酸梅汤。” 乔阿娣,就是家里的保姆。六十多岁,个子不高,胖乎乎,手脚勤快,烧的一手好家常菜。 李乐原以为就是个钟点工,不过听她自己说起来,倒是明白和老太太的关系。 解放前沪海的保姆,又称娘姨,历史远要悠长过纺织女工和有“湖丝阿姐”,算是最早形式的职业女性。 她们是自由身,有月薪,自食其力。除了解决一日三餐,还能有余钱赡养家里老小,有的挣得比自家老公还要多。 已婚的,东家一般加个姓氏称呼,如王妈,张妈之类。未婚的叫小大姐,多是跟着有做保姆女佣的长辈从老家出来做活。 长辈娘姨给东家引荐,带徒弟一般学规矩,打下手。几年以后,长辈娘姨告老还乡,这些小大姐也就接了班,继续在东家做工。 大户人家里,待遇好,条件好,用娘姨管家佣人这些,讲究都是世袭,知根知底。 沪海人称这叫“养家个”,娘姨即使是告老还乡,东家还会得定期给寄生活费,算是退休金,一直到去世。 去世时,东家还得派家里的晚辈去娘姨家送终。 都说沪海人情淡薄,但这种,老沪海时期的人情世故,却一点不少。 乔阿娣的外婆,母亲就在张家做了一辈子的娘姨。自己也从小大姐开始做,只不过解放后,新社会,被街道安排去了食品厂做工。 不过退休后又回了张稚琇身边,依旧按着老称呼,叫老太太“二小姐”。 这几天见住在这儿的李乐,每天不是读书就是写文章,又听到二小姐说这孙子是燕大的学生,“小先生”顺嘴就叫了出来。 再加上性子和善,会做菜也能摆弄家务,更重要是长得“老登样额”的李乐,倒是比对郭铿来的更亲切。 两老一少,这几天在小院里,轻松惬意。 李乐似乎又找到一个读书的好地方。 和燕京王世襄老爷子那里都是古籍旧藏,还有长安付清梅的书房里,各种军事地图、作战手册训练大纲和情报分析之类的不同。张稚琇那间硕大的,整墙整墙的书架上,满满塞进去的,都是硬皮厚本的近现代和外文的书籍杂志。 三几年的《ti》这里有,印着商务印书馆的一九一九年日期的《爱弥儿》这里有,全英文的《莎士比亚》,全德文的《普鲁士法典》,还有原版的《新青年》、《每周评论》。 李乐甚至在这里发现了周先生签名题字的《呐喊》和《彷徨》。 似乎从书架上拿出哪一本打开来,都带着时代的气息。 李乐像是进了米缸的老鼠,几天里除了晨练,基本没出过院门,把时间都泡在了占据二楼一半面积的书房里。 张稚琇倒是觉得李乐这种做法有些囫囵吞枣,斟酌着写了个书单给李乐,交待道,“书在这里,飞不了,慢慢看,国外有国外的线头,国内由国内的脉络,眉毛胡子一把抓可不行。” “看不完就带走看,以后还都是你们的。” 老太太又见到李乐拿着牛津词典看全英文书籍,听到念出的口音,觉得不好,手把手的给李乐纠正发音和认单词,而且,李乐又多了门学的东西,德语。 “哲学类,社会学类的书籍,好多都是德文,翻译过来的,不说十成原意少了两成,就是里面的一些俚语用词,都变了味道。” “就像这个,马先生对五个阶段理论的阐述和探讨,原版和译版之间差异” 李乐学的虚心,老太太教的也高兴。 中间郭铿来过两次找李乐,都被李乐给推了回去,搞得郭铿有些抱怨,这些书就那么有意思? 不过,李乐也见识到了张稚琇的与时俱进,书房里那个能电话线拨号上网的电脑,每每看到老太太戴着花镜,打字比自己还溜,就觉得惊奇。 “这有什么,不就是以前的打字机布局调整了一下。” “啊,您这年龄,有几个用过那玩意儿的。” “小伎俩,多学学没坏处。哎,这个脑袋暗下去了,是不是说下线了?” 老太太指着扣扣界面里一个大胡子头像,问道。 “啊,是。” “正聊得开心呢,扫兴。哎,这个姑娘,应该是个姑娘,上线了文笔不错,比你那干巴巴,硬邦邦的好得多。” 李乐双手撑桌,两眼望天,心道,你们天天网上冲浪,聊天,能知道对面和你侃大山的,是个生在民国十二年的老太太? 。。。。。。 洗手间洗了个澡出来,乔阿姨递给李乐一碗正儿八经用乌梅乌枣陈皮甘草熬的酸梅汤,带着星星点点桂花,冰冰凉凉一口闷下去,暑气全消。 “乔阿姨,您这煮糖水的手艺真棒。”李乐顺手点赞。 “想学就教你,看你也喜欢钻厨房研究吃喝,中午弄得肉夹馍,以前没吃过,好吃的来,咬舌头。” “我这也不正宗,就是个形,味道还是不一样。” “噢哟,这都蛮灵格啦。” 转过身,瞧见张稚琇正坐在沙发上,端着小碗,一点点品着。 “奶,回头给我说说,杜老板当年?” “说那个作甚,都是些青头巨,十里洋场,从不缺流氓大亨,风云人物,不去港,也会往耳朵里钻。” “那倒是。”李乐笑道。 “下午陪我出去一趟。” “啊?” “有几个老盆友,约了一起吃吃茶,你跟着去帮忙当个服务员?”老太太笑道。 “晓得了。” “换件得体的衣裳,那边有个人很古板,要是见了牛仔t恤的,又得唠叨,烦得很。” 日头下去点儿,换了身白色衬衣的李乐,陪着梳起头发,一身蓝色丝绸暗花衬衫,白色长裤平底儿小皮鞋的张稚琇出了小院。 第404章 吴越筹谋 出了弄堂口,李乐伸手要打车,却被张稚琇给拦住,“不用,走走就到。” 李乐敢对毛爷爷发誓,自己绝对不属于享乐派。耐热抗冻,冬暖夏凉。 可是有条件的情况下,还是愿意舒服一点。 身上的衬衫还是去年参加表彰大会买的,穿了两次,刚刚熨了熨,穿上去才发觉,紧了点。 李乐估摸着,自己这是胖了? 有些紧绷,不舒服,还热。 好在一路都是树荫,慢慢走倒还好。 一老一少溜达到湖南路,拐进一片老式的洋房建筑群。 十几年后,都知道老洋房售价不菲,电视里看着也是光鲜亮丽。 可这辰光,和燕京的四合院一样,除了那些声名在外,独门独院带着大花园的别墅,被公家征用改造用作办出租或者给什么机构使用之外,有些洋房,成了许多人家共用的住处。 一楼半原来的储物间变成房间住一家,二楼前客堂一家或者隔成二家,后客堂一家,三楼一家,晒台封掉的话又是一家。 空间狭小,煤卫合用,推门就是马路,连“小区”都称不上。 也有独栋的被铁将军把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窗破门烂,杂草丛生,看过去一派凄凉景象,倒成了野猫的家园,出出进进,拍都市恐怖片的绝佳场景。 一路走过来,瞧见李乐对这些破烂的房子感兴趣,张稚琇倒是给说着,这里以前是谁家的,做什么的,为何变成这样。 也给讲着建筑是什么风格,当年材料用了什么,花了多少心思。 听到李乐说起现在燕京脏师兄正办着一套宅子的手续,估摸着年前应该能买下来,张稚琇直点头,说是一门好投资。 “想着给我妈当画室加自住的,真要投资,不如倒腾别的。” “也对,自己住,多少钱都是个数字,只不过大房子,中间各种维护费用每年可不少。” “嗯。不过还好,原本一直有公家用着,小修小补就成。” 正说着,走到一条不长的小巷,看过去,却是和这边格调十分不符的中式院子,落在巷子最里面。 走到近前,一抬头,一个有着“鬼谷下山”、“张良拾履”典故的镂空砖雕的四角落地门楼,还有宝相、缠枝、福字纹的墀头,中间古铜色蠡形铺首衔环的黑漆双扇大门紧闭,算是学了皮毛的李乐,怎么看怎么像是内宅,根本不是正门的规制,这里以前莫不是被拆过之后剩下来的。 再看看门额上的题字,“吴越筹谋”。嘿,口气不小。 有门铃,李乐抬手摁了,不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响动。 “吱呀”一声之后,一个花白头发,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布鞋黑裤,一派老干部打扮的老头开了门。 “哎呦,您可愿意出来了。”见到张稚琇,脸上一喜,忙不迭笑道。 “天热,不愿意出来,但也得活动活动。”老太太说道。 “好好,咖啡磨好,清茶煮得,快请进。” 张稚琇扶着李乐进了门,迈过整块青石制成的台阶,院子里按照规制应该是两边门厅的位置,被改成了飞檐翘角的木制廊轩,围着的前庭里,一株高大葱郁的金桂,地面都用宽大的青石板铺就。 李乐嘬着牙花,这里的东西咋看着这么别扭呢?好像不是一套? 心里疑惑着走过前庭,进了正厅,二层台基上,八扇套方格心棂花,裙板雕刻着梅兰竹菊、渔耕樵读,缠枝如意四福齐至抹头的木隔扇门。 瞧见刻着的朱买臣脑袋已经缺了一半,格栅木门的颜色也有差异,李乐大概断定了,这就是用老宅子的架构,重新建起来的。 不过这闲心和花费,也是够可以的。 正厅地面用的大块方砖,广漆楠木柱立于花岗岩柱础之上,屋顶处船篷轩廊川和雕花扁梁。 白色墙面简简单单,家具大部分带着些明式风格,摆放却没了什么中堂挑山的讲究。 倒是夹在其中的两把不出头圈椅和一张靠窗台摆放的独板围子罗汉床,若是被不懂行的人看到,估计得感慨一番,可在跟着王老爷子那学了好些年的李乐这里,一搭眼就看出来,和这房子一样,新料老料拼凑出来的玩意儿。 跟着老头再往后走,绕过中堂通顶的屏风,来到后院。 台基下,卵石铺地的天井。 一块刻着“艮岳遗石”的嶙峋怪石和紫藤、苏铁、湘妃竹在墙角造了小景,绿意盎然。 正中一个金山石台,上面一盆半人多高曲干赤楠树桩盆栽,枝舒叶展亭亭如盖。 一栋两层小楼,虽然比姑苏东山的雕花楼轻简不知道多少,但海棠如意格心棂花门窗,缠枝莲纹梁柱、八宝如意椽头,却也让小楼多了优雅安逸。 原本一楼应有的隔间,被打通成了一半书房,一半茶室的格局。 里面的家具,瞧着和正厅里的差不多,也是新老拼凑,形到意未到,最老不过光绪。 不过,心里明白就成,现在,能弄到这种,其实也不容易。 听到脚步声,茶室里聚在一张茶台前的人,纷纷望向门口。 两老两少,年轻的一男,和中学生打扮的一个小姑娘,没上茶台,坐在旁边,瞧着安静,无聊,一脸憋得慌。 看到张稚琇进来,众人纷纷起身。 “张阿姨,您可来了,愿意出门了?”原本背对门口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赶忙走过来,笑道。 “嗨,说了多少回了,叫大姐就成,我才比你大几岁?” “那怎么算,您叫我妈大姐,我再叫您大姐。” “那你和老方怎么论?”张稚琇看了看过来拉手的另一个带着眼镜的老妇人。 “大姐啊。各论各的。” “都是那时候的留下来的习惯,别管大几岁,都是大姐。”戴眼镜的妇人呵呵道。 “行了,都腿脚不利索,赶紧坐。” “我有锻炼。” “人老不以筋骨未能,忘了前几年逞能摔那一下了?”张稚琇假嗔道。 几人手牵手坐在茶台前,李乐摸摸鼻子,绕了一圈,在两个人旁边坐了,互相一点头,都闭上了嘴。 老人顾着聊天喝茶,似乎都忘了旁边这三个小辈。 李乐坐在那琢磨屋里陈设,这张圈椅是红酸枝,年份么不过百,嗯,这条桌腿是新配的,瞅着是苏工,这个花瓶倒是前朝光绪的面儿大,不过是民窑,不算值钱, 一眨眼,瞧见一旁这哥们儿,屁股沾了钉子一样,左扭右扭,手在裤兜里摸来摸去,估摸着是烟瘾犯了,那个难受劲。 那边的小姑娘倒是耐得住,眼观鼻鼻观心,再仔细一瞧,呃,这是,睡着了? 老人们一杯茶喝完,这才想起李乐。 “张阿姨,这是哪家的小子?” “忘了介绍了,李乐,来。” “哦!” 李乐起身,站到张稚琇身边。 “李乐,孙子,长安来过暑假的。” “那郭铿”戴眼镜的老妇人话音未落,就被另外一个的咳嗽声打断。 “哦哦,知道,知道。长安啊。” 再瞅瞅李乐,“这身板儿,像!小子,哪里上学?” “燕大,大二。”张稚琇替着答了。 “好,真好啊。” “来,给你介绍介绍。” 张稚琇指着一旁刚才领着进门的老头,“这是王爷爷,你叫老师也成。大编辑,原来jf日报的总编、主任。” “这是李奶奶,宋先生基金会的常务理事。” “什么李奶奶,叫姨。” “这个你喊方奶奶。” “对,叫奶奶,这李梅的便宜得占。让你只喊张姐阿姨。” “你这人,我妈和张阿姨一起在宝塔、晋察冀的时候,你和夏老师还在南边打游击呢,不作数。” “行了,越老越回去了。”张稚琇笑道,给李乐使了个眼色。 李乐赶紧低头躬身,挨个喊着爷爷奶奶外加李阿姨。 只不过没注意到旁边那个小哥五官都挤到一起了。 “这是我表哥的儿子,廖楠,正好从国外回来看我。你们都是年轻人,认识认识,交个朋友,以后一起玩儿。” “那个姑娘是这里主人的孙女,咱们都是本家,叫李唯。” 李乐点点头,转身冲廖南伸出手。 “你好,长安,李乐。” “咱俩怎么办?”廖楠伸手握了,说道。意思很明显,李乐叫李梅奶奶,就吃了亏。 “你几几年?” “77。” “廖哥。” “你好。” 两人都摇头笑了笑。李乐又朝一旁的姑娘递过去爪子。 只不过等了半天也没见反应。 “哎哎哎,醒了,醒了。”廖楠伸手拍了拍小姑娘。 “啊,倒水,倒水!” 小姑娘缓过神,忙不迭抬起头,嘴里嚷嚷着。 却看到眼前的一只大手,再顺着手向上看,脸一红,赶紧握住,晃了晃。 “我叫李乐。本家。” “你好,你好,本家,我叫李唯,叫我小唯就行。” 李乐这才看清楚长相,四个字,小家碧玉,典型的江南女孩儿鹅蛋脸樱桃嘴,杏仁眼睛眨眨的,透着股一半伶俐一半傻气。 “哟,都来了?”一声洪亮的大嗓门,从门外冲了进来,屋子里一时间嗡嗡的。 房门一暗一明,一个穿着蓝色对襟小褂,灯笼裤布鞋的老头走了进来。 李乐看廖楠,廖楠瞧李乐,一同叹口气,再起了身。 李唯倒是蹦跳着跑过去,一拉老头的手,“爷爷!” “没乱跑,让你在这儿端茶倒水的。” “没有,干活了。” 老头摸了摸小姑娘脑袋,一抬头就瞧见“高耸入云”的李乐。 “嘿,小子,你不是?” “啊?老爷子,您这?” 第405章 新年快乐 “老爷子,谢谢您。” “你刚才一个劲儿给我使眼色,我还能装看不见?不过,携美同游,年轻啊,多美好。” “我这不还上学呢?” “那也不早了。” “老爷子,李爷爷哎~~~~” “行,行,遮遮掩掩,忒不爽利。” “嘿嘿。” 李乐和这个前两天在姑苏见到的,那个弄盆景的,刚才才知道叫李甚之的老头,并排着,用很不雅的姿势,蹲在那株赤楠盆景跟前,嘀嘀咕咕。 张稚琇的大学同学,丑国研究所的所长,社科院的副院长。 不过李乐更在意的,还是这老爷子,当过周先生的外交秘书,参加过三八线的谈判。 “想不到,曾昭仪是你姥爷。” “嗯,所以,您这属于两头都是熟人。” “爷爷,屋里叫你们呢,说去个解个手这么长时间。”李唯蹦出来,冲两人说道。 “哦哦,这就过去。”一伸手,“小子,扶我起来。” “唉唉,您慢点,慢点。” “怎么样,我这里?”李甚之搭着李乐的胳膊站起身。 “说实话还是假话?”李乐笑笑。 “实话怎么说?假话怎么说?” “假话么,闹中取静,良辰美景。实话就是,东拼西凑,呃” “不伦不类?” “也不容易。” 李甚之点点头,手指着院子,“这地方,原来是前朝一处翰林的老宅,到最后拆的只剩这么点。” “东西都是到乡下柴火堆里扒拉出来的,花钱不多,弄成这样,我觉得挺好。” “还以为您被蒙了呢。” “我老师是贾郁生,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那是,那是。” 。。。。。。 喝了一肚子茶水,当了一下午服务员,李乐对作为主人却没安排晚饭的李甚之颇有些腹诽。 “没想到你和老李之前就见过。” 回去的路上,老太太笑道。 “纯属巧合,当时就觉得这老头挺有意思,其他的,也没多想,以为是路人。” “路人?哈哈,那你路人缘挺好。” “长辈缘,见到的长辈,都挺好。” “你知道我们因为什么能聚到一起的么?”张稚琇突然问了句。 李乐一愣,想了想道,“宋先生?” “行,没算白出来一趟。” 祖孙俩拐了个路口,瞧见路边有卖青菱角的,李乐走过去讨价还价买了点。 冲张稚琇一举塑料袋,“人家不管饭,咱们自己回家做个清炒菱角吃吃。” 接下来两天,李乐跟着老太太又见了些人,去了些平常人去不到的地方。 也渐渐明白了曾敏说的留在这里,当个拐杖的意思,心里却也多了几分疑虑,这些,不该是郭铿该做的么? 不过,人就是不禁念叨。 “我这快赶上三顾茅庐了。” 郭铿斜躺在沙发上,拿着根香蕉,嘟嘟囔囔的吃着。 “哥哎,你能坐正了?回头奶进来又得说你。” “嗨,没事儿。”口嫌体直,还是把身子抹了过来。 “走走走,老在家窝着你不闷得慌?”吃完香蕉,郭铿又开始揪葡萄。 “有书看,不闷。” “你这性子,老气。别说我没告诉你,今晚上roja有小鬼子那边过来的歌星,什么歌姬的。好不容易搞来两张票,别浪费了。” “平成四大歌姬?” “啊,好像是叫这个。” “那是四个人,你说的是哪个?” “美惠子,惠梨子?” 还桃谷绘里香呢,李乐翻了个白眼,“安室奈美惠!名字都不知道,你还去玩?” 噗!郭铿吐掉嘴里的葡萄皮,“我管他呢,只要好玩热闹就成。去不去?” “什么去不去?去哪儿?” 张稚琇从楼上下来,问了句。 郭铿一看到,赶紧正衣冠,坐直了,“外婆,我正和小乐说呢,晚上我带他去认识几个朋友,吃吃饭,出去玩一玩。” “他这整天待在家里,一点生气都没的。” “出去玩?”老太太看了看李乐,点点头,“总不能老和我们这些老家伙在一起,年轻人也得聚一聚,去。” “那行,我去换件衣服。”李乐起身。 “还换什么衣服,走走走。”郭铿伸手要拉。 “我不能穿个大裤衩子去,人家不让进。” “哦哦,对,我等你。快点啊!” 李乐上楼,老太太对郭铿嘱咐道,“注意安全,别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晓得了,就是去ktv,唱唱歌。” 等到郭铿搭着李乐出了大门,张稚琇看了看两人的背影,一个扎实敦厚,一个松垮单薄,微微叹口气。 。。。。。。 “咱们怎么去?”弄堂口,李乐问道。 “等会儿,我打个电话。” 郭铿掏出手机,拨了个号,“来了没,我在安福路,过来,过来,哎呀” “等会儿,人马上到。” 两人等了没几分钟,一阵发动机的轰鸣由远及近。 一眨眼,一辆红色,经过改装的斯巴鲁翼豹,“库库库”停到了两人旁边。 车窗摇下,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气质明显和这辆改装后龇牙咧嘴的车子不符的年轻人探出头。 “坑货!” “小瘪三!” “这是你表弟?” “怎么样,帅不帅?” “那是,比你好看的没边了。上车,先上车。” 郭铿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哎,小乐,上车?” “这车,要不你坐后面?”李乐挠挠下巴,笑道。 “嗨,我说呢,你是得坐后面。”开车的年轻人戳了戳郭铿,“你看你弟这个头。” “得,我去,我去。怨你这车太小。” 换了位置,李乐一调座椅,把郭铿挤到一边。 “啊,别挤,别挤。” 李乐一指自己膝盖,“就这么大的空,我还蜷着腿呢?” “哥们儿,你这得有190?” “差不多,光脚188。” “嘿,真厉害。坐稳了啊,走!” 一声咆哮,翼豹冲进了快车道。 眼镜小哥别看人斯斯文文的,可开车却尽显勇猛。把一个见缝插针,辗转腾挪耍的飞起。 一瞬间,过去的记忆又开始涌上李乐的心头,紧紧抓着门把手,抿着嘴,身子随着车头来回摆动。 “小乐,这是曹尚,从小一起白相的出窠兄弟。” “嗯,曹哥。” “你好,你好。” “李乐,我小舅舅家的。” “早就听说了,整天听你吹你弟多帅,今天可算是见着真人了。哎,小乐,这么叫可以。” 李乐点点头,“嗯。” “郭铿,今天潘迪迪过来,你可得让小乐注意点。” “迪迪?他舍得回来了?” “说是受了心灵创伤,回来疗伤的。” “嘶,这王八蛋。”郭铿伸手一拍李乐,“小乐,回头见到一个娘们唧唧的,身上五颜六色的玩意儿,离他远点。” “嗯!” 曹尚歪头瞧了李乐一眼,“哎,你这脸色怎么?” “没,没事。” “真没事?” “嗯。” “那我就开快点了啊。那边还有人等着呢。” 眼瞧着曹尚要挂挡,李乐本着该认怂就认怂的原则,皱着眉头,“要不,你还是慢点儿?” 第406章 我开车就不难受了!! 九几年当口的沪海,一提请客吃饭的去处,总少不了黄河路、乍浦路。 道路两边,各家餐厅在楼宇外墙竖起的霓虹灯,鳞次栉比。 你争我夺的挤压着路人头顶的空间,密集、凌乱、立体,伴随着钢筋铁骨的支架,赛博朋克。 夜幕降临的瞬间,点亮了街巷,浓妆艳抹,五光十色,浮华迷离,好像整个城市将要奔赴一场魔幻、喧闹的舞会。 灯光造就了一个纸醉金迷的梦幻夜,光线光鲜的调色盘,给城市画上了晚妆,一场都市视觉盛宴。 沐浴在光线中的路人、车辆、建筑,仿佛被光线滋养了一般,容光焕发,一扫白天的整肃冷漠虚伪,变得光明磊落起来。 霓虹的寓意几乎从未变过,在它的照耀下,光亮处,是一个鱼龙混杂的花花世界,阴影里,是繁华背后的孤独、虚浮、甚至一丝无奈。 或许二十年后,这里会出现城市天际线,cbd,城市马拉松,星巴克、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但是永远没有这一刻抬头看繁如星光的霓虹一般震撼。 身处这样的街头,你才能深刻的感受到那个词,魔都,魔怔,魔幻的都市。 曹尚的车技毋庸置疑,从他抢在另一辆奔驰之前,一脚油门从缝隙中穿过,占据路边仅剩的一个车位就可以看出来。 透过五颜六色的奔驰车窗,似乎可以看到奔驰司机的咒骂和无奈。 但开车的都明白,当碰到年轻人加改装车凑在一起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乐踉跄着从车里跌出来,直起身,闻到一股纸醉金迷的气息,头晕脑胀。 “小乐,你这,不行啊。” “坐不得快车。” “那你得练。” 李乐自然不会告诉曹尚,自己的心理阴影来自于一辆风驰电掣穿梭在茫茫大雾中,能用单边车轮不减速过弯的红色极速三蹦子。 也不知道老哈的昌平十三郎能不能赛得过曹尚。 从街边纸箱烟摊买了包大卫杜夫,曹尚拆开递给李乐一根,“抽一根,缓缓劲?” “谢谢,不抽。”随即一招手,从旁边小店老板那要了瓶冰阔乐,一口灌了下去,打了几个长嗝,这才舒服多了。 接完电话的郭铿跨了两步过来,“上去,他们几个都在上面了。” 曹尚把抽了两口的烟,准确的弹进了街边的小水道,伸手一揽李乐,“走,先吃饭。” 只不过进门前,习惯观察地形的李乐抬眼看了看饭店招牌,“阿毛炖品”。 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油光水滑的拉饭小姐给招呼上,“曹先生,郭先生,可是好长时间没来了,今朝来的巧了,店里有刚到的老鼠斑和苏眉。” “几斤的?”曹尚笑问道。 “一斤多。” “一斤多就拿出来当噱头?” “也就你们,大的肯定是给你们这些熟客留下的,其他人是不会说的。” 女迎宾瞧了瞧还在往外倒着气儿的李乐,眉头一挑,笑容幅度更大了些,“哟,这帅哥是?” 曹尚摆摆手,“行了,别废话,今天在包厢,人等着呢?” 跟着两人上楼,李乐瞧见进进出出的男女老少。 好像穿越了几个时代。 有烫着大波浪,红唇大花一般的旗袍女,有肥大西装,开门冰箱的一样的厚垫肩西装男,也有古板严肃的白色衬衫漏洞皮凉鞋,夹着公文包的老干部装,还有三件套上身,不嫌热,冒充老克勒的装逼男。 形形色色,充分体现着人类的多样性。 不过在李乐这里,粗看过去,只觉得新奇,再多瞧两眼,透着股粗糙和模仿,少了精致内敛的味道,想想也对,有些东西需要时间的熏陶和财富的培养,十年,二十年,怎么着都够了。 一边走,郭铿一边在李乐耳边说道,“在这里吃饭的,有那么几种人,骗姑娘的台巴子戆牍,阿诈利,滚刀肉,打桩模子,稍微留心就能看出来。” “打桩模子也有?” “可不,别小看这些人,已经从票券开发到股票了。”曹尚一旁解释道。 “玩股票有什么,要玩玩军火啊。”李乐开玩笑道。 “你牛逼。”曹尚伸出大拇指。 进了包间,晃眼的金碧辉煌,在曾老师正常培养下的审美观,让李乐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看屋里的男男女女,吵吵嚷嚷,挺热闹。 “迪迪,今天你和曹尚请客,我们就不客气了。” “椒盐大王蛇,老鼠斑,炖花胶,帝王蟹,还有什么来着,上次吃的那个叫芙蓉?” “芙蓉蒸波龙。有蟹了,还点这个干嘛?换枣茸官燕,美容的。” “哎,曹尚来了。这边这边。” “迪迪,你郭铿哥哥来了,赶紧滴,从我身边挪开。” “哟,这是哪位,好帅。” “乖乖隆滴隆,好高啊,甜甜,你能到人家腰。” 这些天李乐听到对自己的介绍实在有点多,习惯性的露出一副带着亲和力的标准笑容。 “这是我小舅舅家的,李乐。家在长安,在燕京上学,暑假沪海玩几天。”郭铿拍拍手,给在座的来了个云介绍。 “坑货,没听说你有个小舅舅啊?” “姓李,肯定没错。” “长安,西边,老远喽。” “来来来,帅哥,这边坐。” “” 李乐胃里还些犯顶,跟着郭铿挨个招呼过后,也没记住几个人的名字,眼里都是甲乙丙,abc,没有d。 按照郭铿说的,都是“从小勒浪一道白相格”的兄弟姊妹或者工作后互相认识后玩得来的旁友。 扫了眼装扮,男的有衬衫领带,也有嘴朝左歪的鳄鱼和骑马抡棍,几个女生的包不是迈宝瑞就是芙拉,这时候的白领流行的牌子。 唯一有印象的,是那个被叮嘱过,离远点儿的潘迪迪。 取向问题,李乐从不拿这个歧视人。 可这位,娘了唧已经不能形容了,这哥们的行走坐卧就是个姐妹儿,淡妆,指甲油,烫头。 额滴妈耶~~~~~~ 看到粉色荧光衬衫上身,排骨精一样瘦唧唧的潘迪迪眼里,放出的电流,李乐压抑住一脚踹上去的冲动。 “哎,潘迪迪,手放下,手放下,你要是敢有什么想法,等着我妈杀你家里信不信?” 郭铿上前一把推开握住李乐手,一点点往前送的潘迪迪。 “哦哟,这么生气做什么?”潘迪迪一翻白眼,冲李乐笑盈盈道,“表弟啊,你这手可粗,得做保养,回头,去迪迪开的美容院,给你来个手膜。” 手膜你大爷,人家大小姐都没说话呢,用你逼逼? 挨着郭铿坐了,李乐歪头低声问道,“这位,什么来路?” “他爸原来是我妈医院外科主任,后来去做了医药生意,开药厂,他在小鬼子那上完学,就在鹏城和这里开美容院。” “美容院?男的?” “正常的不行,这种,才保险啊,都是姐妹!” “不过,别小看他,这家伙是东大整形外科专业的,去他美容院的,都是奔着整形去的。” 李乐忙不迭点头,“哦哦。” 这种场合的大聚餐,就是个认人混个脸熟的作用。 李乐没多想,以吃为主。 急赤白脸一碗花胶海参烩鲜虾下肚,终于舒服了点。 饭桌上,一群人聊得都是沪海最近发生的新鲜事,熟人之间的连续剧,李乐偶尔应付几句,边吃边听郭铿嘀咕这些发小、朋友的来历。 有外企,有银行、证券,有医二代,公家的,还有在家里混日子,等着接班的。 总之,一群“高质量”人群,婚恋市场上的五星级客户。 “沾着曹尚的那个姑娘,家里是做运输的。”郭铿夹了一块牛肉给李乐。 “跑大车?” “那是地上,人家家是天上。” “这么牛叉?”李乐低头抿了口茶水,“曹哥不想太理她啊。” “单相思呗,从初中就开始了,现在都没放弃,够坚韧的。” “曹哥家呢?士、商?” “他爸和外婆是好朋友。也在宋先生基金会。” “好朋友?”李乐琢磨琢磨,想起昨天陪着老太太参加的一个什么纪念活动,见到的那个姓曹的老爷子。 “嘿,人家六十岁生的曹哥,厉害。” “嚯,这,厉哎,不对,那不就差辈了?” “差什么,咱们说咱们的,老太太他们都不在乎的。” 李乐一阵感慨,在燕京是当孙子,在沪海,是既当孙子又当侄子。 饭吃到中途,包厢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西服套裙,经理模样的女人走了进来,走到郭铿身边低声问了句,郭铿手一指曹尚,又走到曹尚身边,说了什么。 只见曹尚微微皱眉,又点点头。 女人出了包厢没几分钟,又推开门进来。 “我们老板听说老朋友来店里用餐,特意给各位加了道鲍鱼,请慢用。” 一撤身,门外推进来一辆小餐车,服务员挨个给上了一个小盅。 上完菜,也没废话,关上了门。 “哟,今天沾了曹尚的光啊。” “谢谢曹老板。” “感谢,感谢。” 从人进门,到曹尚点头,众人眼里有数。 “废什么话,吃都堵不住你们的嘴。”曹尚苦笑道。 李乐低头,开吃。 六头,溏心,火候正好,是正宗粤菜大师傅手艺。 一个插曲过后,饭局继续,只不过没过多久,就有人按捺不住,不时提醒着快到点了。 “行,走走走,收队。” 做东的曹尚一抬手,把服务员叫进来结账。 “一共六千八,记账还是现金?” “迪迪,说是一起做东,今天就算了,今天算给你接风,笔。” “我来,我来。记我家账上。”潘迪迪起身要签单,又被曹尚一巴掌摁下去。 “roja门票是郭铿弄来的,你负责卡座,可行?” “没问题。” 潘迪迪一抬手,掐了个兰花指,“都去,都去,今天谁不去,就是不给迪迪面子。” 那比姑娘还夸张的语气动作,其他人或许都习惯了,只是笑,李乐却是嘬着牙花子,一身鸡皮疙瘩。 一群人浩浩荡荡下了楼,在门口开车的开车,拦出租的拦出租。 “有驾照不?”曹尚凑过来问道。 “啊?有。” “给。” 一把车钥匙塞李乐手里。 “你今天没喝酒。安全第一。再说,开车就不难受了呗?” “呃” 上车,发动,李乐回忆了一下上一世开朋友改装车的要领,感受一下离合刹车的力度,心里有了数。 刚要放手刹,就听一阵“砰砰砰”。 “哎,迪迪要上车,给迪迪留个位置。”一张瘦脸突然出现在车窗上, “艹!”李乐吓了一跳。 “别上了,这里没空了。”郭铿嚷道。 “五座车,怎么没空?” “算了,算了,他还没个边牧个头大。”副驾上的曹鹏一拧身,拉开后座门。 “就说么,曹哥最好了,是。”潘迪迪一歪屁股,带着一股香风,坐了进来。 “哕” “哎,你咋啦?” “么四么四,你们坐好。我第一次开这种车,都挂上保险带啊。” “没事,放心开你的。” “嗯,走你!” 港岛广场地下停车场,一声悠长刺耳的刹车之后,一辆红色的斯巴鲁车门大开,跌跌撞撞从车里爬出三个人,各自找了个墙角开始喘气。 一个花里胡哨的瘦子,直接张大嘴,“哇~~~~~” 三人才直起身,就听到从车里出来的高壮汉子说道,“奇怪了,我开车就不难受了嘿!!” 第407章 我扇的!! 经过一番亲切地问候,李乐被架上了四楼。 一句门口集合,几个人在迪厅门口又等了等。 如果说在饭店里见识到了人类的多样性,在迪厅门口等人的这几分钟里,李乐算是见识到了生物的多样性。 从衣冠楚楚到早期杀马特,或者叫小鬼子的视觉系摇滚装扮,式样纷呈。 和这群烟熏妆,刺猬头,五颜六色眉毛口红的精神小伙小妹比起来,潘迪迪倒显得“优雅”许多。 虽然这年头衣服不那么精致,但是论开放和养眼程度,却同保守主义思潮开始泛滥的十几年后,形成鲜明对比。 约等于bra的吊带装加齐p小短裤,短裙,这种以后只能在擦边视频里出现,可能都会被举报关直播的装束,眼下都是一些姑娘的标配,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招摇过市。 身材也不是焦虑,游泳圈算什么,大片露着后背,被丝带勒成东坡肉的都有,关键是穿出来之后,那种爱谁谁的气质。 没有上百万的美妆彩妆博主、没有指点穿衣搭配的时尚大v,也没有宣扬瘦身美体的主播。 这阶段,对美来说,没有社会意识层面上的标准,只要你觉得美,就可以随心所欲,自信的展现出来。 更没人挑出来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包容度更强。 李乐想起上宏观经济学课时,被老师当做开心一刻讲的几个趣味经济指数,女性裙长、扑克牌销量、电影票房、服务员的美貌程度。 若用这些理论来衡量社会的经济指数,千年之交,无疑是最活跃的一个时期。 一群人到齐,进了夜店大门之后,那种荷尔蒙恣意燃放的氛围,更是扑面而来。 入口走廊里已经人满为患,再往里去,走到舞池边,更是堪比早高峰时的地铁,人挤人,脸贴脸,只能直上直下僵尸般,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蹦跶。 燕京夜店里少见的金发碧眼的领舞,穿着比基尼在前方的舞台上带动和气氛。 老外dj,弹力的地板,迷幻的镭射灯光和头顶不时喷出的水雾,一切都体现着沪海领先全国的时尚先进性。 五十一张的门票附赠一瓶啤酒的性价比,远超燕京的坐地起价。 郭铿消失片刻,又领着一个夜场营销模样的人出现,指指点点一番之后,众人便跟着那人去了二楼的一个包间。 包间隔音效果不错,门一关,便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再看看包间里的摆设,倒像是量贩ktv。 “小包,那个什么美惠子几点演出?”郭铿拉住要去安排酒水的营销。 “郭哥,安室奈美惠,不是美惠子。”营销一脸无奈。 “随便,不是说小鬼子那边的歌后么?” “半小时,再过半小时。” “成,你先给安排上,按人头,走a标,今天有大款买单。” “谢了啊,郭哥。”听到这话,已经在心里盘算今晚上包间提成的夜场营销,笑意更加浓郁。 “小意思,小意思,抓紧送上来。” “呃,郭哥,那个公关” “不用不用,又不是商务,再说,商务还上你这来,云顶不比这好?” “成,您稍等,马上来。” 看在眼里的李乐,抿着嘴,寻思着自家这个表哥的路数。 刚转过身,就被曹尚给扒拉到沙发边角。 “怎么样,郭铿和你平日里见到的不一样。” “呵,呵呵。” “他就是个两面派,在家是个乖宝宝,出来就是大玩家。” “上学时候,我们都是从他那里知道最好玩的东西,从变形金刚到掌机红白机,再到电脑游戏,我说了你不信,第一次来夜店这种,都是他领着我来的。” “那他这” “你说花销?”曹尚一拍大腿,“他的本事就在这儿,出来玩,都不用他花钱,有人抢着给,还没人说他小气,奇怪不?” “是有点。”李乐琢磨着。 “所以我说,郭铿拉关系走人脉,绝对是把好手,再过些年,这孙子指不定就能成沪海滩有名的大掮客。” “拼缝?” “他现在私底下干的不就是这个?” “手里客户资源,别人想的是怎么拉储蓄存款,他琢磨的是怎么让客户之间互相对接,提供业务机会。” 李乐点点头,说了句,“这不就是孵化器,业务或者融资平台?” “融资?”曹尚想了想,“也是哈,郭铿可是把他们银行信贷的业务给弄了不少,我都是在他那” 忽然一阵香风袭来。 “哎,出来玩,你们聊什么呢,曹哥,你唱什么歌,迪迪来给你点。” “真心英雄!”曹尚一把推开凑上来的潘迪迪,“你这喷了多少香精。” “又这个,没劲,迪迪想听海阔天空,曹哥,给你点了啊。” “随便。” 包间门开,一队服务员在营销经理的指挥下,把酒水吃食摆满了三张台子。 曹尚顺手拿过一瓶叉圈看了看,拧开倒上,递给李乐一杯。 “我回来还得开车?” “你觉得还能让你来?停这儿,明天再说。干一个。” 虽说上一世李乐属于久经沙场的半职业选手,但还是遵循着初次参与,不拘束,不冒头的原则,一边观察着包间里的男男女女,一边慢慢参与融入。 他在观察别人,别人也在观察他,几次碰杯之后酒到杯干的随意自然,也让其他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弟,开始释放着善意,更别说还有曹尚在一旁打着辅助。 只不过,要是没有潘迪迪,似乎李乐会更自在些。 “小乐,和迪迪再来一个,啤的不行,没味儿。换这个。” 潘迪迪拿着一瓶jd,开始往曹尚和李乐中间拱,李乐大惊失色,避开伸过来的爪子,一把抓过潘迪迪手里的酒瓶,起身道,“潘哥,给你换个喝法,别老加可乐。” “什么意思?” 糖浆薄荷加碎冰,倒上酒,李乐弄了一杯塞过去,“居乐普,燕京做法。” “哎呦,小乐你还会调酒啊,那迪迪要喝。” “呵呵,给你来个透心凉。”李乐心道,薄荷我都捏碎了,加了料的。 结果,“呀,好喝,好喝,小乐,再给迪迪来一杯。” “艹!这狗日的什么身体构造?” 李乐嘬起牙花,又弄了一杯,也好,顺势换了位置。 包间里唱唱跳跳正热闹着,已经消失一会儿的郭铿推开门,带进来外面舞池里一阵欢呼。 “哎哎哎,诸位,开场了,那个啥惠梨子开场了,走走,下去看,下去看!!” 。。。。。。 沪海永远是国内和世界娱乐最先接轨的地方。 别的地方还在沉迷于港台的天皇天后的时候,这里却早早的迎来了欧美和小鬼子的歌星。 南高丽的爱豆女团?这时候还是个渣渣。 被簇拥在人群中的李乐,仗着身体优势,见识了一场live hoe的喧嚣和狂热。 当估摸着连一米五都够呛的安室奈美惠,踩着十几公分的松糕鞋,走上舞台之后,舞池里呐喊声直冲顶棚。 人开始往前顶,李乐一阵趔趄,低头一瞅,瘦的跟细狗一样的潘迪迪,挣扎着被人架在空中,双脚离地,一脸惊恐,妆都花了。 叹口气,忍着刺鼻的香味,李乐一伸手,薅着潘迪迪的脖领子,从人群里抽了出来。 劫后余生的潘迪迪冲着李乐一阵喊,不过台上的电子音乐伴着人群的喊声,只见张嘴,听不见声。 一首,两首,直到第五首的重低音落下,一场大汗淋漓的演出,才告一阶段。 倒是让李乐无比佩服台上的安室奈美惠,全开麦,又唱又跳,气不喘,脚步不乱。 真功夫,李乐竖了个大拇指,点赞。 “撒有那拉!!我爱你们,我爱沪海!!撒有那拉!!” 人下了舞台,又被安可好几次,这才算正式结束。 捏着鼻子,提溜着潘迪迪上楼,这才听清,“小乐,谢谢啊,迪迪差点小命不保。” “呵呵,没事。” “回头,来我店里,迪迪给你安排最好的技师,,永远!!” 你最好说的是正规技师,李乐嘀咕着。 一摆手,拐弯去了卫生间。 刚轻松出来,李乐在一阵灯光闪过之后,瞧见走廊角落里,两个人蹲在地上,翻着躺倒的一个人的口袋。 “呵呵,这也有捡装备的?” 本来想扭头,又一道灯光打过来,李乐钛合金狗眼被动触发,瞧见地上人的脸。 “艹!” 随即上前,一脚一个,把捡装备的给踹出老远。 两人原本还想呲牙,可一瞧见李乐的身板儿,心里一惊,大喊一声,“并肩子,跑!!” 连滚带爬跑了,李乐这才上去,把地上人扶起来。 “啪啪啪”,照着脸扇了两下,也不见动静。 一琢磨,架在胳肢窝里,夹进了包间。 “哎,小乐,刚说你哎,这是”曹尚一愣,不过低头一瞅, “嚯,廖楠?”又一指,“他,脸怎么了?” “扇的。” “谁?打架了?” “没,我扇的!!” 李乐理直气壮。 第408章 醉汉守护天使 对于曹尚认识廖楠这种事,李乐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长辈都在一个圈子里,年龄也差不多。 可让李乐奇怪的是廖楠怎么能被人差点捡了尸,到这种地方来,身边没个朋没个友的么? 挠挠头,把郭铿叫了过来,“表哥,去找那个营销过来,问问,这边有没有包厢,是和廖楠一起来的。” “成。” “小乐,帮忙扶一下,又出溜下去了。”曹尚叫了声。 “哦。”弯腰,伸手,又给提溜起来,放到沙发上。 “这是喝了多少?” “估计不少,刚躺厕所门口,差点让人把兜掏了。” 曹尚看了看,“要不,你再扇两下?” “算了,这样子,脸扇肿估计都醒不了。”李乐左右瞅瞅,瞧见台子上的冰桶,拿起垫下面的毛巾,在冰桶里浸湿。 叠叠,看准位置,“啪叽”一下呼在廖楠的脸上。 然后端着冰桶,心里默念天灵灵地灵灵,王母娘娘快显灵,终于一声,“呕~~~~” 眼疾手快,一抬手,把廖楠脑袋摁在冰桶里。 一阵刺鼻的气味,让围过来来看热闹的众人撤了好几步。 又是几下“呕呕呕”,李乐这才把廖楠脑袋提溜出来。 “呼~~~~~~”廖楠发出一阵长叹,眼瞅着回过了魂。 “哎,好了好了。”看到从不省人事,到有了反应,曹尚也松了口气。 潘迪迪捂着鼻子嗡声道,“小乐,你这招可以啊。” “瞎猫碰死耗子,行了,潘哥,给杯水。” 曹尚搀着廖楠喝水,郭铿也推门进来,身后跟了好几个人,一样的打扮。 “你这?” “这里的营销,我都给叫来了,挨个儿认。” 排队参观一样,几个营销看过脸,有个指了指说道,“这是跟着高先生一起来的。” “哪个高先生?哪个包厢?” “206。” 曹尚瞅瞅李乐,“走,看一眼。” “嗯。” 三人跟在营销身后,去了二楼另一头的206。 只不过推开206的门,烟雾缭绕中,李乐看到沙发上几个人,一人搂着一个浓妆艳抹,衣衫褴褛的公关,围在一起,嘻嘻哈哈猜骰子拼酒。 醉眼迷离,形骸放浪,充分展现着什么叫花天酒地。 再瞧瞧台面上和地下一个个的酒瓶,李乐眼睛一扫,只jd的瓶子就三四个。 或许是高了,对门口的李乐几人进来,似乎没有察觉,依旧高声笑闹着。几个公关倒是瞧了眼,看到有营销领着,以为是他们自己人,扭过头,又开始劝着开酒开酒。 “哪个是什么高先生?” “中间穿条纹衬衫那个。”营销回道。 “熟客?” “一般,个把月来一回。” “什么来路?” “听说做什么影视投资的。” 曹尚点点头,就要上前,忽然被李乐拉住。 “算了,这几个再过一会儿,估计都自顾不暇了,能照顾好谁?让廖楠在咱们那醒醒酒。” 曹尚扶了抚眼镜,想了想,“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出门,曹尚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营销,“这边要是结束了,有人问,就把名片给他。” “成,我知道怎么做。” 看着营销点头走了,郭铿说道,“廖楠认识的这都什么朋友,不留个清醒的么?” “他都在燕京和丑国,上次来沪海还是上学的时候,咱们哪知道。”曹尚叹口气,“运气好,碰到李乐,要不然还不知道让人扒成什么样呢。” “回,看这孙子酒醒了没。” 李乐笑笑,“难。” 。。。。。。 热闹结束,一群人踩着十二点出了roja。 楼下路边,挨个叫着出租,凑好一个方向,说声再见,打个招呼就上车走人。 估计聚的次数不少,颇为熟练。 到最后,就剩曹尚,潘迪迪,郭铿和拖着廖楠的李乐。 “咋办?给送回家?”郭铿说了句。 “哪个家?”曹尚问。 “还能哪?李梅阿姨那。” “你觉得廖楠要是回去了,就他家那股子老派家教,他能好过?” “呃”郭铿想了想,“去我那?我妈肯定给李梅阿姨汇报。结果一个样。你呢?” “我爸妈回来了。” “嚯,那更完蛋,肯定给廖楠他爸打电话。” “迪迪那有地方啊,迪迪有房子,大。”潘迪迪跃跃欲试。 几个人看了眼,又都摇摇头。 “算了,你又不认识廖楠。还有,就你这体格。” 李乐笑了笑,“说了半天,那意思就安福路呗?” “呵呵。” “呵呵。” “张阿姨心好,肯定给遮掩。你年龄小,李阿姨绝对信你。” 几人商量完,李乐拎着醉的迷迷糊糊的廖楠上了出租。 路上,李乐寻思着,前有张昭,后有这位。人家都是护花,身边是莺莺燕燕,我这是成了啥?醉汉守护天使? 回了安福路,蹑手蹑脚进了小院,刚要进门,就看到一身睡衣的张稚琇下了楼。 “奶。你还没睡?” “你这是?” “哦,看,廖楠。”李乐胳膊一提,捏着廖楠的下巴展示了一下。 “他怎么?” “这事儿。”李乐把人朝沙发上一放,喘口气,“是这么回事” 张稚琇听完,笑道,“那意思就我好说话?” “也不是,就” 一阵手机铃声,李乐一摸裤兜,没震,才想起来伸手掏廖楠的裤兜。 “奶,应该是李梅阿姨的,您看?” 张稚琇叹口气,伸手,“拿来,我来说。” “嘿,您真好。”李乐笑容立马谄媚起来。 “你们啊!”老太太拿起手机,推老远端详一下,摁了接通。 “喂,是我,啊,对,在我这儿,和小乐一起回来的,去洗澡了” 挂上电话,老太太说道,“下面交给你了。” “嗯。我来,我来,您去休息!” 替孙子打掩护这种事,哪个长辈没干过? 李乐嘿嘿一笑,又搀起廖楠去了客房。 一阵收拾,看着就剩了一条裤衩子的廖楠,李乐叹了口气,一琢磨,捏着褪下来的衣服,出了门。 。。。。。。 第二天一早,正在院子里哼哼哈兮的李乐突然听到头顶一阵“嘘,嘘嘘!” 仰脖一看,二楼客房的窗口,探出一个脑袋和白净的光膀子。 “哎,哥们儿,我衣服呢?” “醒了啊?难受不?你能想起昨晚怎么来的么?”李乐掐着腰,问道。 经过一晚痛苦挣扎,无比颓废的廖楠想了想,摇摇头,“怎么来的我不知道,我想知道我衣服怎么没的。” “洗了,酒气熏天的,穿不了。” “那我现在咋办?” “光着呗,等衣服干。” “靠!” 李乐没那爱好,喜欢看白花花六合一的腹肌,最后还是给了廖楠自己的沙滩裤圆领衫救急。 不过这一身在廖楠身上,就像披了两片面口袋,又松又垮。 一碗加了盐的豆浆下肚,廖楠终于慢慢想起来昨晚进包间前的画面。后面的,只能靠李乐补充。 一阵唏嘘之后,廖楠站起来,冲餐桌旁笑眯眯的张稚琇鞠了个躬,“谢谢张奶奶。” 又瞧了瞧已经推开碗,扎起马步,面带笑容的李乐,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谢了啊,兄弟。” “呃,这就完了?” “怎么?我给你磕一个?” “那倒也不必。” “回头请你吃饭。”廖楠想了想,“还有郭铿、曹尚。” “你们吃,我去拿报纸。”张稚琇点了点两人,起身出了屋。 李乐又盛了碗豆浆递过去,“楠哥,你这几个朋友,以后还是少来往,昨天那情况,万一没碰见我们,失财是小事,要是啊,啊!!” “嗯,知道。不过,那几个人,也不是什么朋友,算是业务往来。” “业务往来?你不在国外么?” “手里有个项目,想找找门路,人家介绍的。” “你还用得着这套?” 知道李乐意有所指,廖楠摇摇头,目光坚定,“我想试试靠自己。” “呵呵。” “你笑什么?” “没事儿,体验体验生活,挺好,挺好。”李乐头一低,吸溜起豆浆,想了想,抬头道,“什么项目?李阿姨说你在丑国是学影视的。拍戏?” “动画短片,我是学动画影视的,我和几个同学在港岛弄了个工作室,攒了个剧本,想在国内找找渠道。” “哦,祝你成功!” “” 李乐心说,瞧瞧你学的这专业,动画。 没个十年八年的,别想了。 不过这话,李乐肯定不会说出来,毕竟,廖楠愿意不依靠家里,走走这条路,就比有些人强的多。 吃完饭,廖楠陪着张稚琇聊了会天,保姆乔阿娣就把晒干的衣服拿了过来。 “都是好料子的东西,我给熨了熨。” “谢谢您。”廖楠接过来,谢道。 “该做的,该做的。” “行了,回,要不然你姑妈电话又得打过来了。”张稚琇挥挥手。 “嗯。” 送走廖楠,李乐准备去书房,就听到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老太太说了句,“你们几个小辈,以后,常来往,多来往。” 李乐脚下一顿,说道,“知道了,奶。” 第409章 郭铿的烦心事 慈会里,沪海商行景安支行门口,李乐和运钞车押运员互相对视一眼。 押运员退后两步,握紧了手里的家伙。 直到看到有挂着工牌的人从大厅出来,揽住李乐,押运员这才松口气。 也难怪,任哪一个干押运的,看到一个高壮孔武的汉子,目不转睛盯着运钞车超过十秒钟,都得心生警惕。 “哎,看什么呢?”郭铿问道。 “运钞车,看哪个角度合适。” 艹!押运员刚放松的手,又赶忙攥住管子。 “这才多少钱?至于么?”郭铿笑了笑,“进去等,里面有空调。我这马上就下班。” “算了,营业厅关门,又得被撵出来。” “行,我马上。” 郭铿进了大厅,李乐转身,冲押运员一咧嘴。 押运员“嘁”了声,扭过头。 只不过这一等,二等,三等,一个小时都过去了,郭铿才从楼里出来。 “宗桑,戆卵,起西伐!!”嘴里骂骂咧咧,一伸手,扯下领带,又把束进皮带里的衬衫薅了出来。 “走走走,等急了。”看到李乐,这才摆出了笑脸。 “怎么了?” “嗨,工作上的事,小事,小事,别影响心情。” 李乐眨眨眼,“哦,好。” “他们打电话了没?” “你说呢?” “赶紧,出租车,哎,出租车!!”郭铿一个箭步,跨到路边,拦车。 上了车,郭铿把领带团团扔到一边,解开领扣,长舒一口气,李乐从后视镜里瞧见,没说话。 接触一段时间,他知道自家这个表哥,心里有话,肯定不会憋着。 果然,没过几分钟,就听郭铿说道,“小乐,你以后工作了,千万要看准领导是个什么样的,那种贪心不足,抢下属功劳的,一定要能跑就跑。” “咋了?我说的么,你怎么这么晚,遇到烦心事了?” “烦心、糟心、窝心、恶心!!” 郭铿一拍车门,恨恨道。 “哎唉唉,我说,你家车啊,这么拍?”司机不干了,嚷道。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注意点,再这样,下去!!” 郭铿收回手,老实夹在膝盖中间,长吁短叹。 “工作么,不至于,不至于。”李乐宽慰道。 “哪有不至于?这牵扯到钱,侬晓得伐。” “我拉来的贷款,一万两千大洋提成,眼睁睁就被抢了。” “嚯!这么多?” “钱多不说,我还搭进去人情、资源,这是跑了多少趟,帮着客户找到储运仓,找材料供货商,客户才愿意在我们行贷款的。他妈妈的,姓邓的那头猪猡一句话就抢走了。” “邓?” “上次吃饭见过的。” “哦,你说那个副行长?不至于,好歹是个行长级别的,看得上这点铆子?” “他不至于,他的小相好可至于。” 李乐扭头看了郭铿一眼,“还有这一说?” “可不,我给你说,就他那个小相好,刚来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郭铿抓着椅背往前一趴,开始在李乐耳边嘀嘀咕咕。 “那个小相好,就打印几份文件,单子就成她的了?” 李乐咂咂嘴,“是有点不应该。那你找那个姓邓的理论了?” “可不,要不我能生这么大气?狗日滴姓邓的,说什么我不是信贷部的人,不能享受那边的提成政策,不过为了保护积极性,奖励一千块。” “一千块,打发要饭的呢?我缺他那一千块?” “呵呵,不少了,一千块啊。”李乐感慨道。 “屁,这说到底,不是钱的事儿,这是坏了规矩,潜规则,侬晓得?这还不是第一次,抢我储户我忍了,扣我全勤,我不吱声,出去吃饭拉着我挡酒端杯子,我也能干。” “可这,妈妈的,我忍不了。” “那你想怎么办?他是副行长,你只是个小兵蛋子,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我去市行,找蒋叔叔说理去。”郭铿做了决定,一拍大腿。 李乐眉毛一挑,“和家里有关系?” “外婆的学生,市行的行长。” “姓邓的知道不?” “外婆和我妈没让说,他不知道。” “那,有点悬。” “怎么?” 李乐歪过身子,“在你眼里可能是算个事儿,可在人家眼里,一万二,算什么?” “顶多,打个电话,把姓邓的说一顿,把提成给你,可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后面,面而上可能顾忌你一点,可他也知道了你的底牌。只要还在他的手底下,总有机会在一些关键时候,给你穿小鞋。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不能总防着他?” “到了姓邓的这个级别,你觉得还能随意动他?这是国企,又不是私企,也不是咱们自家的企业。” “那我就请调!” “请调?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这点小事儿都处理不了,咱奶怎么看你?那个蒋叔叔怎么想?” 李乐几句话,让郭铿闭上了嘴。 “你该琢磨的,是怎么处理好和姓邓的关系。听曹尚说,你不是挺会拉关系的么?这就没招了?” “那不一样,那是业务,走人脉人情,这是工作,上下级。跟他处好了,不就同流合污了?” 鬼特么同流合污。看到郭铿还嘴硬,李乐本来想说,职场生态,不是你有靠山有关系,再有点能力,就一定可以在里面如鱼得水的,多少有背景的人,到最后,还不是灰头土脸的出来? 不过话到嘴边,“嘿嘿”两声,咽了回去。 司机倒是听了李乐给郭铿说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哎,高兰路到了,那个巷口?” “那个,什么赵四小姐故居往前一点。”李乐回了句。 “好嘞。” 到地方,下车给钱。 两人刚踩上路牙石,就看到廖楠从一个黑漆漆大铁门,旁边的小门里钻出来。 “楠哥。” “廖楠。” “曹尚都到了好一会儿了,正在里面叽歪你们两个呢。” 李乐一伸手,指着郭铿,“怨他,都怨他!” “你俩一队的,怨谁都一样。赶紧滴。” 进了院子,李乐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铁门后,一栋灰色砖墙,布满玻璃花窗,红色木制门窗框,高耸尖顶塔楼,西式别墅一样的建筑,被花园,草坪,巨木包围在中间。 一条半米多宽,十来米长,马赛克铺就的小道,直直穿过草坪,延伸到别墅门前。 干净、整洁,进来之后,感觉气温都降了两度。 收起好奇,李乐跟着廖楠进了别墅。 别墅门口,还看到一块字迹有些模糊的文保碑,沪海历史文化建筑保护文物,一级。始建于1913年。 等进了别墅里面,李乐才明白,这个一级是个什么意思。 一股历史的遗蕴直接把人笼罩了进去。 “这是博物馆?”李乐笑问廖楠。 “不说了么,请你们吃饭。二楼,都弄好了。” 从厚重的铺着实木地板的楼梯刚走上去,就看到曹尚正扶着栏杆等在那。 “你们可够慢的,再不来,我这都得喝个水饱。” “嗨,单位有事儿,折腾了一阵,好饭不怕晚么。” “呸,真有脸。赶紧过来坐。” 廖楠笑笑,一伸手,“你们先去,我去安排一下。” 。。。。。。 “曹哥,这就是楠哥嘴里的便饭?”李乐捏着叉子,把盘子里的鹅肝叉了上去,看了眼去卫生间的廖楠,问了句。 “怎么?”曹尚抿了口红酒,滋滋儿回着味儿。 “我怎么觉的是在丑国大统领官邸吃饭?” “嗨,这不说明廖楠重视么?这么好的环境,一般可进不来。咱们前几天去的黄河路,所谓的繁花似锦,高朋满座,和这里比,都是垃圾。” “怎么说?” “外事办,接待政要。”曹尚笑了笑。 “哦。”李乐点点头。 “我想到这里请客,都得通过我爸。” “那楠哥?” “两辈人。”曹尚指了指天花板。 第410章 上班的心情和上坟一样 (过了星期三,翻过一座山,还有两天周末,胜利在望,同志们,摸鱼摸鱼,嗨起来!!!!) 在这个叫不上名字的别墅改成的招待所里头吃西餐,除了饭菜的口味,没了那种顺应国人口味而融合的油滑世故,李乐还看到了在国内越来越少见到的不卑不亢、标准的服务。 侍酒师面对几人介绍酒水时,从产地到年份,到佐餐搭配,到如何从色香味品鉴,侃侃而谈。 配餐的葡萄酒温度、倒酒的时机、分量这种流程,把握的恰到好处。 什么时候上饮用水,什么时候上毛巾,什么时候撤走毛巾,每一道菜客人吃完之后距离下一道菜上菜的时间要隔多少分钟,一套操作无比丝滑流畅。 全程下来,所有的服务人员,都只是面带微笑,没有低人一等的谄媚和狭促的挤兑。 临走时的纪念菜单和包装精致的手工饼干小礼品。让李乐只想说,艹,这个就叫专业。 前台结账,真正意义上的结账。 当廖楠从皮夹子里掏出一沓钞票时,曹尚胳膊肘碰了碰李乐,低声道,“瞧见没?” “这?” “我不如他。”曹尚一笑,随即又说道,“以后来沪海,想摆谱,找他,安排这里。” “哪有机会哦。” “谁说的准?” 一顿饭,没有中餐的十碟八碗,也吃了两个多小时。 四个人,三个方向。 曹尚先走,廖楠随后,李乐和郭铿哥俩一合计,走两步,消消食儿。 一根烟塞嘴里,“嗒”点着。 “这顿饭吃的,不如中餐爽快。”郭铿猛地吸了一口,一脸轻松。 “少吸点。” “借烟消愁哇。” “还琢磨呢?”李乐瞧了眼郭铿。 “你知道我现在去上班有种什么心情不?” “咋?” “和特么上坟一样,给姓邓的上坟。” 李乐笑笑,“至于么?你有那心思,不如想想怎么和他还有那个小相好搞好关系。” “别,千万别,我是哪眼看他们哪眼烦。我是个高尚、正直、有是非心的人,不将就,不妥协。” “不讲究?不脱鞋?噫~~~~” “你这人,什么耳朵!!将就,妥协!!” “你想怎么办?” 两人走过一个路口,郭铿把烟头一扔,鞋底踩了踩,用脚尖趋进小水道。 “你说,我要是自己出来干怎么样?” “什么玩意儿?” “自己出来干。”郭铿指了指来路,“刚吃饭,没听曹尚说么,他不就自己干地产呢么?” “还有廖楠,也要弄那个媒体公司。” 李乐歪着脑袋瞅了郭铿半天,“老太太还有大姑那,你能过得去?多稳当的一条路。” “本来都是他们给安排的,也没问过我的意见,我得自己做主一回。” 李乐“嘁”了一声。“说的轻巧,金饭碗哟。” “金饭碗?不。那就是个磨盘,磨人磨心气儿。” “那你想干啥?你能干啥?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自己单干的。” “我想想,不过先跳出来再说。” 李乐嘴角一翘,“那你可得想好了,真有那天,我可不帮你瞒着。” “不用你。”郭铿一杨手,“哎,车来了,胎磕西!!” 回到安福路,李乐把小饼干盒子递到张稚琇面前,玩笑道,“奶,今晚打包的。” 放下手里的书本,老太太接到手里,瞧了眼盒子上的电话,掂了掂,“小饼干?” “您老厉害。” “当年潘博亮师傅的栗子蛋糕和小饼干,可是沪海滩顶顶好的手艺,不过他一走,后面的,也就那么回事了。” “那时候你爸来沪海,我给他买过,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吃撑到哼哼唧唧去诊所,哈哈哈哈!”张稚琇先是比划一下,随后捂起嘴,仰头直笑。 “他还有这糗事?” “呵呵,那个小鬼头,皮的唻。” 看到老太太脸上有了回忆之色,李乐等了等,说道,“奶,给你说个事。” 张稚琇摘下花镜,笑眯眯看着李乐,“几时走?” “大后天,还得买车票。” “也好,这边待的时间够长了。楼上的书,你要不嫌重,自己挑好。” “嗯,我心里有数。” “电话旁边电话第一页,有个订票电话,你订票就打那个,有人送过来。去,上楼休息去。” “知道了,您也早点。” “老了,觉少,看会书,能睡个好觉。” “那也不能太晚。” “好,好。” 李乐起身,上楼,拐角处,把楼下那个倚在沙发边上,一身淡蓝色长褂,凑着落地灯,举起书本的老太太,印在了脑海里。 。。。。。。 临走前一天,李钰叫李乐来家吃饭。 李乐借口拿东西,和郭铿来到了太平桥。 “去年吃饭时遇到的那个瓦伦堡的公司就在这儿?” 进了电梯,郭铿指了指挂着的入驻公司铭牌。 “十一楼,大富豪。” “什么破名字。” “老外起名,不都这么土?” “嘿,也对。宝马叫巴伐利亚发动机工厂,施华蔻就是黑头,万宝龙就是白山头。” “不过,名字土,背后可不土。” 郭铿从镜面一般的电梯厢壁上,看到李乐意味深长的笑容。 十一层,门打开,李乐领着郭铿走进明显有了人气的“大富豪”。 再次看到金光闪闪的几个字,铜钱一样的标志,还有新添的,供在高处,骑着老虎的赵公明。 越来越像放高利贷的。 李乐还是肯定了郭铿的说法,真特么土。 “哟,李先生。” 李乐刚走近前台,萍姐就站起来招呼道。 “萍姐,你还记得我?” “那可不,您这辨识度可独一份。”萍姐瞄了眼李乐的圆寸脑袋,“哎,小田这次没跟着来啊?” “他在家呢,怎么?” “没事儿,就想说,去年他给弄得那个局域网,可帮了我们不少忙。” “行,我回头告诉他。”李乐呵呵道,“小雅和老董谁在?” “雅各布先生刚打球回来,董总一直在。” “成,要不要登记,给他们预约一下?” “您说笑了,直接进去就是。” “两杯卡布奇诺,惦记着你的手艺呢。” “好,一会儿送到。”萍姐笑盈盈的点头。 等李乐郭铿转身走进公司二门,萍姐身旁的一个姑娘问道,“萍姐,谁啊?直接进?董总可说过,来人前台要按电话的。” “这人不用。你盯一下,我去做咖啡。” 公司里原本被田胖子当成了网雅座的那些工位上,已经基本上坐满了人。 凌乱的,整齐的,放着台历、摆件、文件,各种式样水杯的桌面,复印机、打印机的转动声,电话铃声,空气中弥漫的油墨纸张的气味,让李乐一时间有些恍惚。 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这种场景了? 走过大办公区,几间独办,也都有了人,看了看门牌,上中下英,什么主管、经理。 里面有男有女,瞧着衣着打扮,透着股专业味。 最里面两间,李乐先看了看左边挂着副总经理的,瞧见董泰正坐在桌子里,和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一抬头,瞧见李乐,董泰睁大了眼,就要起身,李乐一摆手,指了指对面,董泰点点头,又坐下。 伸手,敲了右边的门。 “康姆印!!” “哈喽啊,想我了没?”李乐一推门。 “侯磊谢特,你不是回长安了么?”小雅各布一推桌子,转椅往后哗啦一声,吓了一跳。 “嗨不肉,想你了,这不就跟来了。” “我怎么不信呢?” “不信拉倒。”李乐一撤身,把郭铿让了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哥,去年你们应该见过的。” “你表哥?”小雅各布一脸疑惑,看着郭铿分辨半天,也没想起来。 “你、我、老董,田胖子,保罗酒楼,沪海商行的邓行长。”李乐说着,手比着肚子划拉一圈。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小雅各布点点头,又问道,“真表哥?” “废话,他外公,我爷爷,sa pern!” “你好,你好。” 绕过桌子,小雅各布和郭铿握了握手。 三人刚坐下,董泰推门进来。 “李乐,你不是从姑苏回长安了么?” “这事儿,我” 李乐隐去张稚琇那一段,只说来这里寻自家姑姑。 “那你这几天一直在?”董泰指指李乐,“那你不过来?” “有别的事,走不开。今天带我表哥过来,认认门。” “认门?”小雅各布瞅瞅董泰,又看向李乐,“你?” 郭铿好歹也是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外语过关,听了一阵,也一愣,“小乐,你,什么意思?” “表哥,这有份工作,对我们来说,非常具有挑战性!” 第411章 李乐“弑父” “下周大泉哥来沪海,你们见面聊。” 火车站,李乐临上车前,对郭铿说道。 “你这么想拉我上船?” “你不愿上来,谁拉你都没用,主观能动性还是在你。” “行,等和大泉哥聊完,我考虑考虑。” 郭铿从董泰和李乐口中,知道长乐高速服务的具体情况之后,先是错愕,后是惊奇,最后,则是释然或者说本该如此。 接触这么久,郭铿早就明白,自家这个表弟,不是一般人印象里那种清纯且单调的大学生。 去年第一次见面,那个在小雅各布身边,淡定自若,谈笑风生的李乐,才是真正展现在外人面前的李乐。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你有其他的想法,我不一定能想着把你拉进来。毕竟你也明白,一个公司里,如果都是自家人,好处不少,但是坏处,有时候很致命。小雅和董泰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如果一开始就把规则定下来,有很大几率能避免。”郭铿想了想,说道。 “那也只是多了几分,可有一个公司的试错机会能有几次?” “如果我来,我只能保证,除了该有的薪资收益,其他的都不要。” “那你可想好了。”李乐笑道。 “你笑什么笑,我还是想自己干。服务区这种业务,你说的挑战性,真不一定有多大。” 李乐挑挑眉,“别吹牛逼啊。” “没。”郭铿耸耸肩,“也许过个几年,我觉得时机成熟,你还得另找高明。” “成,如果你有想法,算我一个。” “怎么,想跟着沾光,上我的船,赚了算我的,亏得算你的,好不好?” “等你带我装逼带我飞。” “出息!” 广播里,检票提示的声音响起,李乐看看表,“那我走了啊。” “走。”郭铿把手里的一个大旅行箱递过去,“你这从外婆的书房里搜过多少书?重死了。” “你又不看,可不都便宜了我?” “累死侬个小赤佬。” “哈哈哈!!” 看到李乐费力的把行李箱托进检票口的背影,郭铿琢磨起昨天在小雅各布那,看到的李乐对于长乐高速服务区的规划。 又盘了盘自己手上的资源,心说,三年,不,两年。十座,问题不大。 。。。。。。 长安站出站口,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扒在一个单薄瘦弱的男生后背上,发着哼哼唧唧的声音。 “你不热么?” “我不热。你身上凉快啊,和姑娘一样,移动空调。” “你抱过?” “呃我怀疑你在阴阳我。” “起开,我热。” “别啊,来,来来,换个面儿。” “噫~~~~~~” “只要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尴尬的是他们。” “边去!!”单薄男生,一步跳开。 “哟,学会反抗了?” 胖子作势要抓,就听到,“乐哥,乐哥出来了。赶紧过去。” 随着一群人出了出站口,一副长途跋涉面相的李乐,果不其然被几个挎着包的婆姨拦住。 “住店不,住店不?三十一晚,有按摩服务。” “正规不?” “正规,肯定正规。” “那不住了。” “哎,别走,别走,不正规,不正规。” “不正规我干嘛要住?” “” 瞧着眼前的婆姨马上要张嘴问候列祖列宗,李乐一换口音,“咋?你想咋?三麻子滴钱交够了?还是刘所木时间找你们谈话?” “你” “嘿。”李乐一拉行李箱,钻出人群。 一抬眼,就看到田胖子和陆小宁,站到面前。 “你舍得回来啦?” “还以为你在姑苏或者沪海有了相好的,不愿回来了呢。”田宇一脸幽怨。 “别一副冷宫娘娘的表情。朕这不是雨露均沾了么。来,肥妃,给寡人拉箱子。” “滚蛋,你才是妃子。” “那你想当啥?”陆小宁笑道。 “怎么着也得正宫娘娘。” “还以为你想当太子呢。” “太子,也不是不靠,陆小宁,你娃坑额,你娃学坏咧。” “走了走了,赶紧滴,一人一个。这么个天,你俩不嫌热。” 走了几步,路边,还是那辆被马大姐开成陆地飞行器的小面包。 李乐从陆小宁手里拿过那个依旧挂着熏悟空的钥匙。 “你不相信我的技术?”田宇吭哧吭哧把箱子搬进车厢。 “我现在,谁的技术都不相信。”李乐一拉车门。 “切!” “乐哥,三件套还是咥面?”陆小宁问了句。 “都要!在南边,吃米吃够咧。” 。。。。。。 打着嗝,到家楼下,天已经黑了。 三个人约了明天的时间,小面包撒着欢跑了。 李乐费劲巴拉的把两个箱子倒腾上楼,有些后悔挑了这么多书,开学还得拉到燕京,从东到西,从西到北,千里转战。 只不过没喘两口气,就看到自家门闪开道缝,屋里传来“叮叮咣咣”翻东西的声音。 李乐眉头一皱,老李去了燕京,曾老师在丑国,除了老太太那有家里钥匙,可老太太根本不会来。 这是,遭了贼了? 这么胆大包天的么?这一个楼里,住的可一半都是警察。 琢磨琢磨,扫了眼门边已经风干的拖把,李乐一伸手,抬脚,一踹,“嘎嘣”一声,拖把杆应声而断。 拖把杆在手里掂了几下,慢慢推开门,踮着脚尖走了进去。 侧着耳朵听了听,是主卧发出的声音。 往里踱了几步,瞧见幽暗的台灯下,一个顶着毛巾的人,正蹲在床边,把床底下的箱子抽了出来,打开来翻着。 李乐抿着嘴,靠近,手里拖把杆一扬,准备给这人背上来一下。 只不过地上蹲着的人似乎也感觉到身后有人,一扭头,瞬间四目相对。 “哎呀,我艹!” “梆~~~~” “哎哟!!!” 五分钟之后,被翻腾的乱七八糟的客厅,灯火通明。 李乐捏着包着冰块的毛巾,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正半躺在沙发上,捂着脑门儿,“呼唲嗨呦”的李晋乔。 “你,这是弑父,你这是有颗杀爹的心啊,嘶~~~,呦~~~。” “我哪知道是你。门敞开着,屋里漆黑,就卧室里那个八瓦的小台灯亮着,而且,你的所有动作、行为、举止,都符合偷窃的构成特征。” “那你就不能先出个声?我们抓人还得先亮明身份呢?怎么能偷袭呢?” “我又不是职业的,背后下手,不是更好。” 李晋乔接过毛巾,慢慢的贴在脑门上,“啧啧啧,疼疼疼!” “看见你我就收手卸力了,谁知道你又站起来,要不,只能砸在你后背上。” “嚯,还怨我了?”李晋乔一拍大腿。 “不敢。”李乐赶紧一低头,小声道,“要不,您打我一下?” 瞧见李晋乔捂着脑门,眼睛开始朝地上瞅,李乐心里一颤,赶紧坐到李晋乔身边,拉住老李的胳膊。 “不过,您舍得么?” 第412章 同一个世界,不一样的爹 儿子是亲生的,打也是舍不得的。 老李只能一边哎呦着,一边用好在没经历过给李乐辅导作业这种人间大恐怖来自我安慰。 过了好一阵子,脑门是不疼了,可照了照镜子,乌青一片。 “你不是去燕京报到了么?几时回来的,咋,有变动?” “昨天。上面的意思是解决后顾之忧,给了半个月的假,算是把以前欠的疗养给补了。” “那你就回长安了?” “废话么不是,交了中州的宿舍,回来收拾东西,该打包的打包,该整理的整理,回头,找车给拉燕京去。” “至于么,放这里就是,燕京又不是没有,以后逢年过节回来,不也方便?” “家具家电不带,衣服鞋子总得带,还有些证件什么的。破家值万贯,何况还不是,你是一点不会过日子。” 李乐扫了眼乱七八糟的屋子,“行行,要收拾啥,这几天咱们给打包了。” “回头,我去成子那找些大纸箱子过来,装箱。” “嘁,一看你就没有经验。我从生活管理段买了些旧床单,用那个打包,比箱子管用。” “包袱?”李乐想了想那场面,“那不跟逃难似的?” “还有我妈的那些衣服,平时都是挂起来的,你敢就那么拢成一团塞包袱里?” “呃也是。”老李想起曾老师那一柜子的宝贝衣服,真要是压了折了,这性质,比撅女人口红还要恶劣。 叹口气,“这麻烦劲儿。” 忽然又想起什么,把准备回自己屋铺床的李乐给叫了过来。 “那个,你妈说的买房子,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曾老师没给你说?” “电话里,没细说,只说是个面积不小,年数不少的老院子。要是买了,咱家的钱得磕筐。” 李乐笑了笑,“那倒不至于,我给你说说?” “昂,买房是大事,可不能含糊。” “放心,手续什么的有大律师正帮着办呢。” 李乐找了纸笔,化身房产小李,给老李画起了马厂胡同的户型图、区位图,“这地方,北靠北二环,东临鼓楼大街,南边直线不到五百米,就是什刹海,西边挨着醇亲王府。” “二进院子,坐北朝南,南北通透,东高西洼,东西厢房。挑高三米,单面临街,门前宽敞,双向车道,还有侧边夹巷,修一修前后能停两辆小车,院子里就有卫生间” “这么大的院子,夏有蝉鸣冬有雪,秋有落叶春有花。小陆家那个四不像的别墅,和这个比,算个啥?” “您说,这个价钱,值是不值?” “是,挺值,可这,要是买了,太招摇了,而且,瓜田李下的。” “你住肯定招摇,但是我妈呢?一个即将伟大的,名垂青史的当代艺术家,住这样的宅子,你就说,合不合适,符不符合?” “再说,非得吃糠咽菜,住着老破小才那才叫廉洁自律?” 老李看着李乐画的户型图,琢磨琢磨,“我这是,沾了曾老师的光?” “那可不?”李乐敲敲图纸,“再说,咱家买这个房子,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你就是给组织交待问题,能说你什么?” “噫,这什么话,什么交待问题,这是给组织汇报,报备。” “咱们自己解决住房问题,不给组织添麻烦,把紧张的住房,留给更需要的同志,这觉悟,啊?” 老李点点头,“是哈,不用排队等着分房了,听说部里分的房子又远又小,交通不便。” “社科院的房子倒是方便,可终究是你姥爷的,楼上楼下的住着,总有点那个啥。” “房子大了,你奶过去也能方便些。” 李乐点点头,“就是就是。” 李晋乔捏着那张户型图看了半天,“反正你和你妈都商量好了,啥时候要钱给我说一声。” “嗯。” “哎,这院子有多大?你说要是在院子里挖个鱼池子怎么样?要不养条狗?不,住平房,得养猫,逮耗子。” “这要是退休了,养个花弄个草的,不也挺好,搭个架子,种上葡萄,你奶那个院子,就一棵柿子树,太素净” 。。。。。。 第二天,已经从一层楼变成了两层楼的长铁精工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李乐看着一边签字,一边听着两个部门经理汇报工作,忙的不可开交的陆桐。 想起来昨晚上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沉浸在小院高墙,招猫逗狗,养花种草,带着曾老师到处游山玩水的退休生活遐想中的老李同志,叹了口气,同一个世界,不一样的爹,咋差别这么大呢,老李,你得奋斗!! 等到汇报的人出了办公室,李乐站起身,“陆叔,要不,我出去等那俩,你这,也忒忙了。” “忙啥,就这一会儿。”陆桐看了眼电脑,摁了几下键盘,“这连锁门店销售终端的数据显示,还是受网络限制,每天还得靠人工报表。你说啥时候能真正做到即时?” 李乐走过去,趴桌子上瞅了瞅显示器,桌面上是一套略显质朴古板的erp系统。 “这就是陆小宁弄得那个?” “啊,对,原来觉得是他就是自己瞎弄,后来找我要了销售和财务几个人帮忙,还真让他给弄出来了。” “能用?” “还成,就是仓储模块和销售模块中间的衔接数据统计有些问题,这不是试用着呢么,小宁说要逐步升级。现在还指望不上,再等等呗。” “这不挺好?您这自己开发,又省了钱了。以后,换个壳子,还能卖出去。” “这个?”陆桐指指显示器,摇摇头,“看他自己。” “对了,这边有百信那边弄得3c卖场开发计划,我琢磨了小半个月了,你帮我瞅瞅。” 说完,陆桐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李乐。 “我看?” “看看,提提意见。” 李乐捏了捏厚度,笑道,“这哪是一会儿的事情。” “慢慢看就是。” 李乐翻看两页,就听陆桐说道,“不过你让我挖来的这几个人,无论是从开发、营销还是管理上,能力都挺强。两年,蓉城、山城、长安、中州还有晋阳,五个城市,八家连锁门店。” “不过,野心也大。要不是我一直压着不让继续扩张,估计这几个省下面的地级市,好些都插上旗了。” 李乐琢磨琢磨,“您是想看看这种连锁卖场模式的走向?” “一是走向,二是,我现在精力大多放在了长铁精工的安防和监控设备的生产研发和市场开发上面。高新区那边给了一块地,年底,安防的新厂子就能建成。明年,监控的厂区也能上线。” 李乐笑笑,“顾不过来干脆就放手。” “放手?”正准备点烟的陆桐手一顿,看向李乐。 “改制,给他们股份,让他们从打工的,变成合作者。您这边换成长铁精工或者成立一个新的投资或者什么管理公司控股。” “分清责权利,业务和发展方向上面,都交给他们。您这边只要抓住关键方向、重大事项的缰绳就成。在融资和拉进新的投资方方面提供支持。” “既然相信他们的能力,就把市场交给他们。反正,您还是想做实业不是?百信这边,就当个现金奶牛。” 陆桐想了想,打着火,吸了口,笑道,“就是这个奶牛,有点瘦。” “你才八家门店,肯定瘦啊,现在还是局限在西部几个省会,要是开在沪海、鹏城、羊城、临安、燕京呢,要是布局到二线城市呢?” 陆桐还想再说,“咚咚咚”,办公室门响。 陆小宁和田宇推门进来。 “哟,田总来了?”陆桐笑道。 “陆叔,别,早了点,早了点。” “爸。” “走,吃饭,吃完饭去百信,给你们几个准备了好东西。” “啥?”田宇一愣,随即面露憧憬,“车?” “想的美,等你们工作了再说。” 第413章 俺也一样!! 每次回长安,陆桐带几个人吃饭已经成了固定项目。 没什么山珍海味,大都是些街边小吃,新店老字号,长安特色。 对于二十出头的田宇来说,就是吃什么的区别,可在李乐看来,这就是陆桐那一辈人,为人处世,对待小辈儿的习惯,和所谓的小恩小惠无关。 一顿三伏天里的辣子蒜羊血加水盆羊肉吃完,从天灵盖开始顺脖子汗流,后背湿透,畅快淋漓。 一大三少四个人,擦着通红的嘴角,进了百信在电子市场的门店。 两年里,百信的3c卖场,变得更规模化和专业化。 得益于手机行业的发展和市场竞争造成的大范围降价,对个普通人来说,一部千把块钱的手机,变得不再难以承受。 百信数码的一层已经全部是各大手机厂商的柜台,整机、配件、入网买号,人头攒动,热闹异常。 二楼是电脑,音响、游戏机、新上市的p3这些电子消费品,三楼是办公设备。 进了办公区,偶尔夹杂在一片“陆总”,“小陆总”中间的“田总”称呼,让田胖子脸上的厚实的脂肪层,都挤出了褶皱。 不住的朝李乐示意。 “行了啊,再笑你这下巴得脱臼。”李乐讥讽道。 “没人叫你,急的。” 田胖子一扭头,继续支起耳朵,期待下一声田总的称呼。 到了原来陆桐的,现在的总经理办公室。 一个胖乎乎,文质彬彬的三十多岁的男人,站起了身。 “陆总,您怎么来了。” “刚带几个娃在旁边那家丁三吃羊肉,热的一身汗,过来凉快凉快。”陆桐扯了扯领口,“孙总,有水么,凉的。” “有有。” 被唤作孙总的一转身,从墙角的小冰箱里拿出几瓶矿泉水递给几人。 “这两天暑期活动效果怎么样?” 陆桐招呼李乐坐了,拧开瓶盖,灌了几口,长舒口气,问道。 孙总看了看李乐几个,想了想,“买赠和打折效果不错,就是抵扣的效果,没想象当中好。” 陆桐笑道,“你看,我说的,顾客心里会算账,还是那种直观的折扣和一堆赠品能吸引他们。” “抵扣这种还得换算的,看着力度不小,可你限制了品类,一台五六千、上万的电脑,那种五十抵两百的优惠,其实和买奥迪车给个五千的代金券没什么区别。” “是,回头我们总结总结,下次把品类限制放的再大一点。” “找财务,核算一下成本、库存日期,一些长周期的,直接一步到位,五十抵五百,一百抵八百,成本价上浮几个百分点,有点利润就差不多了,零售么,核心其实就是个价格问题。” “电子产品更新换代太快,能清库存的就赶紧清。” “咱们收益的大头还在厂家的返点政策上。你和王总再商量商量,再去和几个大牌子的厂家谈,要么把价格压下去,要么提升奖励和返点比例。咱们有量作保证,腰杆就得直。” 孙总点点头,“行,我明白。” 两人又聊了几句,陆桐一拍沙发起身,“你忙,等王总和小李从蓉城晋阳回来,咱们再一起吃个饭。” “哎,好,我陪您转转。” “不用,我去一趟前面,拿几个东西就走。你忙你的。” 陆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看着几人朝卖场走过去,孙总嘀咕着,“啥意思,这是。” 通往卖场的走廊里,陆桐对李乐说道,“这就是你当初让我第一个就要挖来的那个孙伟民,能力强,就是谨慎了点。” “你是老板,他是经理人,肯定放不开手脚。他这边要是放价放的太高,相当于公司少赚钱,公司少赚钱,就相当于你少赚钱。你要是放权下去,你看他们胆子大不大。” “所以这几家门店,孙伟民把总,王骏州有闯劲,何扬青脑子活泛,善于和厂家沟通。” “沟通?就是砍价呗?”李乐插话道。 “哈哈,是,现在厂家人送呼号‘何一刀’,刀刀照着脚脖子砍,没办法,他是干了好多年代工、生产厂的,成本那一块太熟悉了。” “孙伟民把总,王骏州开发市场,何一刀负责采购渠道?” “嘿,一说你就明白。不过,这几个人,真好用啊,就这还是压着的。” “叔,所以我说,这种能人,还是把圈放大些,提供施展空间。压得时间太长,怕就有了别的想法。现在,各大家电卖场,就要起势了。你能挖过来,其他人就能再给挖走。” 陆桐点点头,“嗯,我琢磨琢磨。” 说着话,就到了ib的柜台。 “啊,陆总。”一个导购小伙瞧见陆桐,赶忙上来招呼道。 “小耿,张彪呢?” “张主管刚带顾客去收银台了。” “又卖了一台?” “是,今天上午,光240这款就卖了三台了。” “可以啊,提成不少了。”陆桐打趣道。 “这不是托您的福么。” “呵呵,你这样,给我开四台240的单子。”陆桐一指展柜上的样机。 “陆总,您这是?” “我要的。” “您打个电话,给您送过去不就成了。” “这个,给孩子们买的,不走公账。” 小耿点点头,反正老板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办就是。 开单,提货,验机。 四台时下最先进的ib240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 田宇这才反应过来,喜滋滋的一伸手,也不要导购,自己就上手拆开盒子,倒腾起来。 一二三四,李乐知道,还有一台是马大姐的。 陆桐的大方,李乐几个人还有爹妈,心里都有数,反正以后这些,都会回到陆小宁身上。 收了就收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换成其他几个爹,也一样。 关系的维系,仅靠感情,走不长远。 陆小宁新家墙上的那幅油画,不也是曾敏送的? 李乐打开电脑,看着10寸多的屏幕和自己一根手指下去,就能摁两个字码的键盘,琢磨着这年头,要是穿戴得整整齐齐,拿去在燕京国贸刚开的那家starbucks里,敲敲打打,和二十年后一杯咖啡,捧着彩色画本《金瓶梅》来看,哪个更能装逼。 验完机,三人拎着盒子,跟着陆桐去交钱,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 回到家,老李不知道去了哪,依旧乱糟糟的房间里,摆着好几个未成形的包袱。 想了想,李乐把家里电话线扯了下来,插在了电脑上。 又从兜里掏出刚买的,100块钱40小时的163上网卡,开机之后,一点点的在上网设置里输着字码。 看到网络标记连接上,李乐嘴角一抿,点开sn,登录上去。 过了几分钟之后,sn的对话框里出现一句话,i iss you uch! 李乐嘿嘿一乐,输进去, too!! 第414章 爸气侧漏 裤衩背心趿拉板,一样装束的李乐和李晋乔出现在兴庆路干休所的小院门口时,付清梅上下打量一眼,一脸的嫌弃。 “爷俩就没一个正形的,邋里邋遢像什么样子。” “哎呀,妈,这样不凉快么。” “跟我爸学的。” “嘿~~~~” “奶啊,看额给你带滴撒!” 李乐绕过李晋乔,把手里提溜着的两个瓶子举到老太太面前。 “姑苏,横泾烧酒。” 付清梅看了看,眼中一喜,嘴上却嗔道,“大老远买这个带过来,长安又不是没有。” “君在亭上邀双月,我于栏下捉半风。”李乐指了指瓶子上的标签,“江南人喝的这种味道,长安没有的。” “是么?晚上尝尝。”老太太伸手,把酒拿了过去,回身进了院里。 “哎,妈,可不能多喝啊。”老李扭头瞥了李乐,“带啥不好,带这个。” 李乐嘿嘿一笑,“孝敬不就得孝敬到心坎里?” “那我心坎里是啥?” “啥都行。” “嗯?” “父母不在乎东西贵贱,只在儿女心意。” “” 院子里大柿子树依旧繁茂,大片的树荫从大门口伸到了排房的屋檐。 肃静整洁,没一点杂物,除了院墙底下一道道绿色的青苔,杂草都没。 李乐不由得想起了沪海安福路的那个花香四溢,姹紫嫣红的小园,这差别,真不是一般的大。 挨着柿子树,停了辆黑色的女式自行车,弄了个铁丝筐子绑在后座上,别说车身,连车圈、辐条都擦得干干净净,反着光。 “爸,这车看着咋这么眼熟?”李乐指了指。 “废话,你妈的。” “这么干净?”李乐回忆了一下,印象里,曾老师那辆灰不溜秋的自行车。 “什么东西到你奶这儿,不得干干净净的?” “那可辛苦了春儿喽~~~~~” 李春苦不苦,进屋就看到了。 “三爷,叔。” “嚯,你这,咋?”李乐一愣。 女大十八变,寒假里脸上还有些圆嘟嘟的李春,这当前,又,胖了。 “不知道,过完年开始到现在,二十五,二十五斤啊。” 李春扔下手里的书,比出个二,又比出一个五,哭着脸。 “额这,屁股都坐大咧!” “瞎说,胖点好,狗熊过冬都得吃胖点,高三对学生来说,就是过冬,精力和体力都得消耗,不长胖点,要不然扛不住。”李乐会劝人。 李春眼睛忽闪忽闪,“还有这说法?” “信你叔我滴,我是过来人,上了大学就瘦了。” “不对,马姐就没。” “你能和她比?她那先天不足,还有,高三就是玩了一年。” “秀秀姐伲?” “那是仙女,饮风食露的。你得学你田哥,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多想学习,别瞎琢磨体重长痘这种,上了大学,学校的伙食就是减肥餐,直道不?” “嗷~~” 李春点点头,转身去给李晋乔拿毛巾倒水。 李乐伸手,在后面比划比划,一七零,和大姑李钰差不多。 到底是在麟州亏了,来长安之后虽然鸡鱼肉蛋奶供着,可按照老李家的基因,还是矮了点儿。 趁着李春去倒水,李乐拿起扔在沙发上的书翻了翻。 高三语文,已经密密麻麻划了一小半。 “春儿,春儿!” “哎,咋?” “你们学校都上到这进度了?”李乐指指书页。 “昂,期末考完就歇了三天,就开始补课,这都上了个把月了。” “其他科呢?” “差不多。” 呵,够卷的,李乐叹口气。 这两年,虽说扩招了,可也更熬学生,不知道从哪兴起的歪风,有人提出能力不够时间凑。 每天多学一小时,三年多出一个半月。每天两小时呢?三小时呢? 又和李春聊了几句,李乐才知道,自己那时候高三还是每天七点半到校,这才刚过两年,普遍都成了七点、七点十分。 晚上的自习,也从七点半延长到八点,八点半,甚至九点。 幸亏铁一,长高,工大附这几个学校还稳得住,还是强调效率和方法,没跟着跟风。 真要是这帮别人眼里的学霸,也按这个标准来,其他普通学生,不得疯? 把李春期末考试的卷子要过来看了看,还成,得分率能到个85。 可这些,都只是参考,真正定型的,还是明年的一模二模,现在说就能看出来怎么怎么样,还为时过早。 “春儿,拿笔拿本子,我给你讲讲。”李乐把一摞卷子甩的哗哗响。 “老师讲过了。”李春略微挣扎了一下。 “两码事儿,过来!” “哦。” 看着李春扭扭捏捏,慢动作一样回自己屋拿东西,吹着杯子里茶叶的李晋乔,和一旁的老太太对视一眼,笑了笑。 。。。。。。 李厨子用给李春讲卷子这一招,躲过了厨房的油烟。 倒是给了李晋乔大展身手的机会。 瞧见厨房坛子里有邻居送的浆水,就开始和面,准备做夏天里西北人喜爱的,酸爽开胃,解暑去燥的浆水面。 一根米把长的擀面杖,把一块面团在案板上擀起,厨房里一时间铛铛作响。 “妈,曾敏还有小乐,在燕京看了套院子,准备买下来。” “院子?” “嗯,就是四合院那种,你当年和我爸不也住过?” “那才几天?就是为了结婚,组织上临时给的。那时候做梦都想着能住进带暖气、卫生间的苏联楼,没几个想住那里的。原以为能留在三总,结果一纸调令,又回了西北局。” “合着我爸要是没调回来,我也能算上大院子弟?”李晋乔抓了把玉米面,洒在已经擀成的大面皮上,用手来回抹着。 “你?”付清梅笑笑,继续摘手里的韭菜,“既然是院子,大?” “李乐给我说了,我估摸着,比咱家这个再大出一半去。” “算是商品房?” “嗯,从人家手里买,算二手,不过这二手的有些年头。” 李晋乔把面皮叠了几层,拿起刀,一边给付清梅说着情况,一边切。 付清梅听完,“我不管你们,只要是你们自己攒下的钱,没人去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他们有本事也找个这么能挣钱的婆姨去?” “德行。”老太太一乐。 “嘿嘿。”李晋乔抓住切成段的面皮,手一抖落,粗细一致,长短相近的一根根面条就出现在案板上。 “明年,等春儿考完大学,您就跟我去燕京,院子大,住的开。” “再说。” “咋?舍不得这里的老邻居?燕京不也一样,老战友也不少,齐阿姨他们不都叫了你好几回了?” “小时候,儿随娘走,等长大了,就是娘随儿走,妈在哪,家不就在哪?” 付清梅笑道,“哪学的这一套一套的?” “中州,人家那的老古理儿。” “哎,到时候看情况。也不知道春儿明年能考上考不上,考上了又能考到哪。” “放心,春儿是个肯用功的,一定行。” “但愿。” 。。。。。。 几道炒菜,几杯酒,一大盆浆水面。 终于从已经开始愈发面色深沉的李乐手中逃脱的李春,开心的吸溜着面条,更开心的是,手边也有一个小酒杯。 “滋溜”,一口干掉的付清梅,抿抿嘴,“还成,软软绵绵的,和他们那的人一样,透着股精细和算计。” “哟~~~,奶,您这一杯酒还能品出人性来?”李乐赶紧给老太太倒上。 “一方水土一方人,一方水土一方酒,酒和人的品性是分不开的。就像草原的酒,浓郁、甘洌、尾净余长,像是长调一般,辽远高亢,悠长。” “东北的纯粮酒,热辣直爽,一口下去,酒气直冲百会,暖意洋洋,人情味十足。” “西北的酒,浓香透亮,入口厚重,细品又带着生硬,透着股梗劲儿。” “西南的,一口下去,泼辣暴躁,但回口,却又绵软甜密,就像那边的姑娘,刀子嘴,豆腐心,骨子里细心体贴。” 李春听着老太太说着,捏起自己的杯子,先是抿了抿,然后一口,咂咂嘴,嚷道,“这酒,绵里藏针。” “哈哈哈!!”付清梅一指李春,冲李乐说道,“看见没,你们喝酒就是喝的乙醇掺香精,春儿这样的,才是品酒的人。” “学遍了诗书礼乐,想的是以武会友,这才是江南酒水的味道。” 李乐抽抽鼻子,看了眼李春,“老奶奶看你辛苦,给了你一口,别喝多。” “知道,知道。”李春儿两指一捏,学着付清梅的样子,张开嘴,仰脖,胳膊一抬,手腕一翻,剩下的半杯酒,如当空一条白线,直接入了喉。 “啊!”春儿长舒一口气,脸不红,心不跳,抓起筷子,笑眯眯说道,“咥面,咥面。” 李乐和李晋乔眼神碰了碰,一个捂脸,一个挠头。 老太太,您这培养了个小酒鬼? 一家老少,吃着喝着,又问起了李春以后想考什么学校。 “滋~~~~”,李春吸溜掉一根长长的面条,眼睛眨了眨,“额没想好呢。” “你自己想考啥?先专业还是先学校?”李晋乔说道。 “要不,老师?三奶奶那样不就挺好。” “家里肯定尊重你的意见,但是不能瞎琢磨,一会一个想法。过完年,还拿不定主意,家里替你做主了啊。” 李春儿刚要点头,就听付清梅悠悠道,“要不,学情报?” 。。。。。。 爷俩回到家,老李进门就往李乐屋里跑。 “哎,你这” “电脑先给我玩会儿,昨天斗地主输了,今天得赢回来。”李晋乔抱着笔记本出来,一指电话线,“插上,顺便教教我怎么联网。” “这个有网费的。”李乐提醒道。 “不就是你昨天买的那个什么充值上网卡么?多少钱,回头我给买。” “你说的?” “你爹说话还能不作数?”李晋乔手指头已经按住了开机键。 “行,行。您往那边挪挪。”李乐坐到老李身边。 “来来,插上插上。还是那个联众世界是,你帮我想个厉害点的名字。” “你这够厉害了,看看有几个叫李处长的?” “不好不好,人家都叫什么雄霸天下,逍遥仙的。” “那叫,平安是福,往事随风,知足常乐,上善若水?开心一家人?” “噫~~~~,难听。” 李乐琢磨半天,打了几个字,把屏幕歪给老李看了。 “哎,这个好,就这个。” “就这个啊。” “对,爸气侧漏,这多好。” “给,进房间了啊。” “给我,给我,空调开开,切个西瓜,去,去!!” 看到老李蹲在茶几前,靠着沙发,手指头点着鼠标的模样,李乐无奈的笑笑,摇摇头进了厨房。 只不过刚切完瓜,就听到李晋乔在客厅喊道,“哎,李乐,这里有个小脑袋在一闪一闪的,什么意思?我点了啊!” 李乐一听,心道,不好。一个跨步。 “这个lee是干嘛的?怎么一串洋字码,i是我,后面today,今天,啥啥,etg,开会,看不懂,你来,哎,你拿刀干嘛?” 第415章 念咒不空军 你们见过凌晨三点的长安么? 李乐见过。 别人还在睡梦中,李家已经亮起了灯。 “赶紧滴,准备准备,车一会儿就到。”厨房里,拿着双筷子,“呱哒呱哒”打着鸡蛋的李晋乔催促。 李乐揉揉惺忪睡眼,晃悠着站到卫生间的洗手台前,把牙刷塞进嘴里,牙膏直冲鼻腔的薄荷味,让人清醒不少。 “至于么,这么早?”李乐满嘴泡沫的含糊道。 “早钓鱼,晚钓虾,中午钓个癞蛤蟆。你不懂。” “切,你们不怕怀疑你们一早就出门,外面有小三?” “一早三四点出门去会小三?那得多有病。”老李夹起馒头片,裹了鸡蛋,放进煎锅里。 “保不齐,万一去小三家做饭送小三孩子上学顺道再给小三家收拾打扫卫生?” 李晋乔想了想,一摇头,“扯淡么不是?刷完了没?洗完过来盛面汤。” “哦。” 刚坐上桌,就听到手机响起,李晋乔接了嗯啊两声,随即起身,去阳台拎钓包提箱子,“别吃了,车来了。” “我这刚吃一口。”李乐嘴里叼着半拉馒头片,叽歪道。 “找个塑料袋装里头,路上吃,克里马擦滴。我先下去,厨房里有我昨天刚拌好的窝料,下来时候拿过来” 最后一个“来”字传到李乐耳朵里的时候,老李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李乐只好起身,开始往塑料袋里装馒头片,去厨房拿出两大袋窝料,一边穿鞋一边琢磨,这莫非就是所谓的中年危机? 钓鱼,中年男人诱捕器,一旦粘上,后果不堪设想。 逃避当代生活的港湾,升级版的地下停车场。 想不通,李乐叹口气,关上门,提溜着大包小包的窜下楼。 。。。。。。 一辆金杯海狮七座面包,拉着一车怀揣梦想的男人,奔驰在晨间,依旧漆黑的路上。 “这回还是老地方,上次去,我观察了一下,咱们打窝的位置不算太好,旁边往南三百米,有个沟岔岔,能出大货。”开车的陆桐冲剩下的三个爹说道。 “别是人家的老点。”田爸说道。 “看了,不会,就是个野窝子,人踩的印子都没有。” “那就行。”田爸一扭头,“老马,上次你差点空军,这回不会了。” “放心,我换了新的钓钩。”马闯爹摸了摸小平头,胸有成竹道。 “这回,钓不到青鱼我就钓草鱼,钓不到草鱼我就钓鲫鱼,搞不到鲫鱼我就抓鸡,摘黄瓜,总不能空手回。” “行,有志气。” 几个爹都伸出拇指点赞。 “李乐,我那个窝料呢?”李晋乔一侧身,问坐在最后一排,夹在田宇,陆小宁中间的李乐。 “给。” 李晋乔接过去,打开袋子,捏出一点,挨个递到几人鼻子前,“来,闻闻,闻闻咋样,是不是比上次的香?” “嗯,是香了不少。” “这香味咋这么怪?” “我放了点麝香。买的嫩玉米,煮熟放凉,加酒,蜂蜜,牛b鲫,牛b鲤,ab粉,再加点麝香粉一起泡,效果绝对好。” 陆桐说了句,“好不好,看疗效。到地方你先下窝,我们先瞧瞧咋样。” “这是我研究了老长时间的成果。绝对可以。” “你前两次也是这么说的。” “那是地方不对,这次” 听着四个爹在那神侃,李乐左右看看萎靡不振,开始打起瞌睡的田胖子和陆小宁。 低声道,“你说,他们来钓鱼,还把我们叫过来干嘛?” “想转移火力?”田宇打着哈哈,“反正每回钓鱼回来,我妈就开喷。” “干活?”陆小宁双目泪流。 “钓鱼,又不是钓鲨鱼,需要这么多人?” “那就不知道了。” “我爸说这是男人的集体活动。” “在家睡觉多好。” “哎,你俩不困?赶紧猫一会儿,还得一段呢。” “往那边去去,挤得慌。”李乐推推陆小宁。 “最边上了。田宇占地面积太大。” “胖子,挪挪。哎,挪” 李乐瞅见田宇,已经脑袋抵在车厢壁上,打起了小呼噜。 朝阳还未升起,只是在天露出点淡淡的红晕。 浐灞北边,一条说不上名字的河沟边上,众人已经摆起架势,抄起家伙,准备开干。 “等等。”马闯爹伸手一拦。 “咋?” “等我一下。” 众人一愣,随后就瞧见马闯爹从包里取出一个香炉,几把香,还有苹果梨馒头小饼干,外加一个画了曲曲折折线条的三角黄色小旗。 马闯爹左右看了眼,找了个方向,走到水边,摆上香炉,吃的,点上香,举在头顶,冲着水面,鞠了三个躬。 插上香之后,拿起小旗,双手一合,头一低 ,眼一闭,嘴里嘟嘟囔囔,念道,“天灵灵、地灵灵,水中龙王你快显形。” “一请姜太公,二请钓鱼翁,三请河中仙。四时交替,鱼鳞满庐,太乙沉浮,鲜活吾得,落网囊中,鱼肉吾居。” “各位大神,各位大师保佑鱼儿快咬钩,大的不咬小的也将就。想健康,喝鱼汤,小鱼要炸,越炸越香。” “天煞地煞土,人煞人观木,此杆不是非凡杆,专钓翘嘴大石斑,逢山山过,逢水水过,逢小鱼游过!” 念完,拿着三角旗,前后左右,每边上下挥了三次。最后一个垫步,把旗子插在水边,“嘛哩嘛哩哄!好,下杆!!” 众人围着看了半天,都愣了。 等马闯爹操作完,李晋乔上前,“老马,你这,咋?” “钓鱼咒,我们胡建老家辣边的钓鱼咒。” “这,管用?” “不知道。” “你是科技工作者,科学家,你也弄这套?”陆桐说了句。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玄学里,还有比钓鱼更玄的么?”马闯爹回道。 “一天有三口,喝水点烟叫尿尿,调漂一天一条鱼,小钩细线大鱼口,大钩粗线小鱼不断,没鱼下护就空军。” “咱们谁没遇到过?这不是玄学,什么是玄学?” 此话一出,剩下三个爹琢磨琢磨,纷纷点头,一碰眼色,赶紧抓起剩下的香分了,点上,学着马闯爹,站成一排冲水面鞠躬。 李乐田宇陆小宁,仨人旁边目睹全程。 田胖子皱着眉头,“乐哥,我现在知道马大姐随谁了。” “嗯,瞎子都看出来了。这是从根上随的。脱氧核糖核酸都不用验的那种。” “这管用?”陆小宁嘀咕着。 “俗话说,心诚则灵。”李乐点点头。 “咱们要不要也” “哎,你们仨,别在那看了,过来!!” 三人一愣,只好上前。 田宇小声道,“乐哥,小陆,额怎么觉得,这几个爹,为了不空军,能把咱给卖了?” “不至于。” “钓鱼佬的怨念,说不准啊。” 。。。。。。 也不知道是不是马闯爹的钓鱼咒起了作用,反正这一队人马,从一早到中午,大大小小鱼口不停。 李乐眼见着,被认为水平最菜的老李,都钓上了两条三斤多的草鱼,坐在钓箱上,喜笑颜开,兴奋的不能自已。 “爸,喝水。” “爸,抽烟。” “爸,吃馍不?都凉了。” “马叔,吃苹果不?” 三个儿子鞍前马后,端茶送水点烟,下河抄网,干起了小工。 几个爹只管俩聊天看钩,好不自在。 “老马,小闯没来,可惜了啊。这么长时间不见,不想的慌?”陆桐递过去火机。 今天他是看出来了,有咒语保佑,点烟也不怕。 “想啊,可那怎么办?从四月份就进了阅兵村,一天十二小时,风吹日晒雨淋的,不就是为了大庆时候那几分钟?既然当兵,就得有这个觉悟。” 李晋乔叼着烟卷,抽了口,“你们两口子也真够狠下心,要李乐是女娃,额可不舍得。” “嘿嘿,她那个性子,也就在部队里能收拾了。” “倒也是,任你什么材料,到了里面都得成钢。” 田爸接上一句,“大庆时候,你们两口子能去燕京看看?” “上面说会给我们这些老基地人发邀请函,谁知道呢。” 马闯爹风轻云淡的一句,勾起其他几个爹羡慕的眼神。 五十年大庆,观礼,多大的荣耀。 “嘿,来燕京,我请你们两口子吃烤鸭子去。”李晋乔说道。 “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还得几天,收拾东西呢。哎,老陆,你那个车别忘了给我找好。” 陆桐一点头,“放心,早安排好了,厢货,够你装的。” “那我就多哎,鱼,鱼,小乐,抄家伙,这是个大的!” 第416章 这项目,我李多鱼投了! “哎,你们说,是不是少了点啥?”田宇攥着鱼杆儿,狗黑子拜大年一样,坐在河边,盯着水面的鱼漂。 李乐咬了口刚才的“贡品”苹果,唔噜道,“少啥?有山、有水、有树林儿。” “没酒,没肉,没姑娘。” “想啥呢?”李乐手一甩,苹果核飞到河沟对面,“你觉得这种调调有几个女生喜欢?” “我觉的闯姐能喜欢。”一旁老农蹲的陆小宁,嘀咕一句。 “谁?她?”田胖子嘴角颤了颤,“得了,她来,你觉得这小河沟里的虾兵蟹将能安生的了?” “再说,有她,还指不定把什么招来呢。” “少年啊,金斧子,银斧子?”李乐嘿嘿一笑。 田宇脸上现出猥琐,“额滴!额滴!都是额滴!连你都是额滴!!” “哈哈哈!!” “哎,哎,胖子,鱼漂动了嘿。” “真的嗨。” “拉拉,瓜皮,让你拉,没让你拽。” “碎怂,拽和拉有撒区别?” “快快,往后退。” 三人一阵手忙脚乱,最后拉上来一个玩意儿。 四个爹过来一瞧,纷纷“啧啧啧啧”。 田宇举着个王八,看向众人,“咋办?” “废话,炖了,弄只鸡,别了它!” “那叫霸王别姬,不叫鸡别王八。” “要不红烧?”,“酱爆!”,“泡馍!” “” “噫~~~~” 众人赞叹完田胖子的好运道,商量了一下王八的吃法,转回头,继续抓起钓竿。 没过一会儿,“我饿了!”田宇突然喊道。 田爸一瞪眼,“叫唤撒伲么,包里有锅盔,自己拿去。” “路上不是说中午去附近饭店?” “不去,这正上鱼呢,啃你的锅盔,一边待着去。” “哎呀,老田,孩子饿了,你吼他干嘛。”陆桐招呼田宇。 “叔,咋?” “叔滴包里有炸的辣子和咸菜,你们几个,去给拿过来。中午先就着锅盔垫垫。” “就这?” “上鱼要紧,其他先放放,乖哈!”陆桐顺手把车钥匙塞了过来。 二百多斤的田宝宝,看着手里的车钥匙,只能哭丧着脸,扭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趟过半人多高的草丛,去了路边的车里。 。。。。。。 下午四点多,日头已经开始偏西。 李晋乔吐掉烟头,踩了踩。把印着铁路“工人”标志的草帽掀了掀,“哎,哥几个,差不多了,今天这波估计是过去了。” “嗯,我觉得也是,好一会儿没上鱼了。”陆桐点点头。 “那就撤?” “撤!” “几个娃呢?” “树底下呢?” “哪?”马闯爹扭头找了找,在不远处一棵大树底下,瞧见了三个已经晒得双眼呆滞,毫无生气的三个人。 “呵,这也不成啊。” 田爸一撇嘴,“哎,还是年轻,静不下心。嗨,田宇,你们几个,过来帮忙收拾。” “啊。”李乐听到,起身,踹了田胖子一脚,“走了,结束了。” “真走了啊。”田宇扶着树,慢慢站起来,“额这饿的,前心贴后背了。还有,这一胳膊的蚊子包。” “谁不是?” “走,别磨蹭了。”陆小宁伸手扶了一把,语气哀伤,“回去,回去,咱们就有吃的了。” 收拾完东西,装好鱼获,四个依旧生龙活虎的爹,带着狩猎归来的喜悦,带着三个蔫儿了唧的儿子们,在“宗僧吼内归嘎地森吼,在他僧命累迎击光非岁玉,呀僧跟过彷徨地增杂!”的歌声里,开向长安城。 过了钟楼,车子拐进一条路,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的李乐,发现不对,说的晚上去顺城巷那家“何三烧烤”,这是去哪? 倒也不用李乐多想,车子没走多远就停在一个农贸市场的路边。 四个爹拉开后门,抬下装了鱼的几个水桶,从车座底下掏出几个塑料盆,紧接着把鱼往盆里一倒。 又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个木牌子,上面红油漆写着“纯野钓鱼,一条一价”八个大字,立到盆边上。 也不用招呼,半根烟的工夫,已经围上好些人。 “这是?” “看动作娴熟程度,没少干啊。”田宇来了句,抓过陆小宁,“额们不在家滴这两年,他们都干啥了?” “卖鱼啊。” “卖鱼?” “这不钓的鱼多了,就拿来卖,换点酒钱烟钱,汽油钱。” “你爸?”田胖子一愣,“我爸?” “李叔去年去中州了,来得少了,主要是他们仨。” 李乐瞧瞧田宇,田宇看看李乐,“呵呵,姜还是老的辣。” “嗯,还是他们会玩。” 三人趴车窗上再一瞅,就听到围上来的人里有喊道,“这好长时间没见你们了。” “最近天热,都忙。”田爸回了句。 “还是老规矩?” “对,老规矩,您说个数,我们觉得合适您拿走。” “成,这个,这个鲫鱼,我要这条。” 一条两条三条,不到一会儿,两盆子杂鱼,少了一盆。 这时候,从菜场里走出来两个带被看箍的,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见到卖鱼的四个爹,赶忙上前。 “陆总,李处,田哥,林北哥!!”胖子挨个递烟,瘦子跟上点火。 “哎,说了几次了,别叫林北哥。”马闯爹眉毛一挑,说道。 “啊,对对,马哥,马大哥。” “咋样?最近,菜场生意还行?”李晋乔嘴角叼烟,手里不停,揪出一个塑料袋,递给买鱼的人。 “托您的福,还成。” “有闹事的没?” “没,肯定没有,您关照过的,肯定不会。” “还是那句话,守法经营。” “这个您放一百个心,绝对守法。” “行了,忙去。我们弄完这一波就走。”陆桐接过几张钞票,找着零。 “哎哎,你们忙,回头我叫人来收拾。” “不用,我们自己来。” 看到这一番场景,李乐扒拉着陆小宁,“小陆,这啥意思?” “不知道,我就跟着过来一次,这两个菜市场的管理员,人挺好的,又客气,又热情,应该是熟人。”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三人撅着屁股又看了会儿,剩下的一盆子鱼也都没了。 四个爹“嘁哩喀喳”把东西一收,开车走人。 “老陆,多少钱?”李晋乔扯了块毛巾,擦着手。 “三百一十四。” “成,又够一顿。”老李转过身,冲三个娃笑道,“咋样,不白来。” “嗯嗯嗯!!”三人齐点头。 陆桐一打方向盘,拐到南去的路上,“你们啊,以后得学的会过一点,知道不,该省省,该花花。” “哎,老李,何三新上了烤羊头,味道不错。” “是嘛,那得尝尝,让何三亲自烤。” “肯定的,走着。” 。。。。。。 “何三烧烤”还是人声鼎沸,门口依旧有等桌的。 陆桐带队,肯定没这待遇,直接上了能看到城墙的房顶。 能点的都点了一遍,啤酒满上,铁钎串情,夏日炉火炙烤出的烟雾缭绕间,众人举杯。 “老李,这回真走了?”陆桐干掉一杯,很不符合过往斯文形象的,把t恤撩起,露出后背肚皮。 不过对比已经光起膀子的那三个爹,还是文明不少。 “嗯。”老李一顿酒杯,叹口气,“真走了,任命文件都下来了。” 田爸陪了一杯,“不挺好,去燕京啊,多少人一辈子都没的机会。” “啥级别?提了一级还是半级?” “正处。” “京官,正处。再回下面,就得高一级。嚯,这在长安,不得市局?” 李晋乔笑道,“想啥呢,啥级别就是啥级别,又不是职务。说白了,就是个兵头将尾的位置。” “铁路公安,两个婆婆。你们算算,这就得多少个要协调的关系,要处理的事务。” “再说,法制监管处,还是个管执法流程的,就像羁押、拘留、文书文件合不合流程,合不合格,得罪的都是自己人,不好干啊。” “嗨,你都到部里了,就是抓总的,又不负责具体事务。”马爸说道。 “借你吉言。”李晋乔拿起杯子和马爸碰了一杯。 陆桐抓起酒瓶给续上,“这下,也就逢年过节能回来了?” “尽量,不过,身不由己啊。”李晋乔捏了捏酒杯,“去中州咱们就少了聚,这回,更少喽。” “别说的这么难过。换个思路,咱们这算不算朝中有人了?” 田爸接话道,“就是,来,端起来,祝老李五年晋厅,十年晋部,哟,十年,你才五十五六,还能再进步进步?” 李晋乔一抬酒杯,笑道,“你们想啥呢?还进步?水平一般,能力有限,这就够了。不如抱老马大腿,他级别比我高。” “我?你好意思和一个文职的比?” 四个爹嘻嘻哈哈,一起干了。 剩下三个小的,埋头烤串,抬头倒酒,当着勤务员。 田宇一边给肉筋翻着面,一边冲李乐笑道,“哎,这下,你成衙内了?” “衙内个鸡脖。”李乐抓了把孜然撒上去。 “我就完咯,拼爹,钱没小陆多,后台没你硬。” 李乐一撇嘴,“净特么扯淡,等着,再过两年,你就财务自由了。” “财务自由?真财务自由了,我就弄个实验室,造机器人。” 李乐又撒下一把辣椒面,一拍手,“行,这个项目,我李多鱼投了。” “加我一个。”陆小宁举起手,又问道,“那,算不算马闯?” “算,看她。”李乐想了想。 “成,要弄咱们就弄个大的,老子说过,疆为之名曰大,这实验室就叫大疆,咋样?” 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的李乐,“噗~~~~~” “哎,乐哥,你咋!!” “那特么念强,不念疆!” 第417章 不想努力,求包养 酒是送行酒,宴是离别宴。可感受不到一点伤感的氛围,有的只是对以后日子往好了过的畅想。 就像有的人,送别是一种豁达情致,纯朴真挚,出之潇洒自然。有的则是一种应酬的礼节,成了某种表面的姿态和做作的虚荣。 四老三少七个男人的一顿烧烤,热热闹闹,开开心心。 回到家,李晋乔拎着那只裙边穿孔栓了绳的王八,大眼瞪小眼,互相对视了几秒。 “你说,这玩意儿,能活多久?”老李问小李。 “生物老师说,一般是三十到六十年,不过,养好了,咋俩走了它可能还在。” “那就不吃了,养着看,看谁能活过谁。” “咋?和王八比命长?” “这话说滴,长安滴王八,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嗯,人也一样。” 知道老李有些喝多了,李乐催着他洗澡上床睡觉。 听着老李手枪钻一般的呼噜声,李乐叹口气,把床角的风扇调小了点,又找了条毛巾被给盖上,出了屋。 打开电脑,上线,没过几分钟,右下角那个图标闪了闪。 “今天顺利么?” “挺好,我可以写一篇钓鱼日记。” “钓鱼?你喜欢钓鱼?” “不知道,或许没到那个年龄。” “你一个人?” “没,一群。我爸,几个长辈,还有好朋友。” “我印象里,钓鱼就是一个人的独处。” “不一定,也可以是一种社交活动,钓鱼只是载体。” “那,战绩怎么样?” “三百一十四块钱外加王八一只。” “?” “鱼卖了,田宇钓上只王八,本来想炖了,结果我爸准备养起来。” “卖了?不是钓的鱼一般都放生的么?” “都钓上来了,不吃了它,不就和酒里的一些男女一样,‘抓了放,放了抓’,那是什么?那不就是渣男或者渣女?” “所以,物尽其用,卖的钱,吃了顿烧烤,多好。” “scubag?确实,那种人很不负责任,讨人厌。不过,叔叔很有爱心。” “没,他只是想验证一下这玩意儿能不能活得过他。” “hahahahha~~~” “别笑,这是一项多么有意义的实践活动,你得用科学的眼光来看待它。” “好的,我不笑。hahahha~~~~” “不过,我有些担心。” “担心养不好?我知道有一种养乌龟的缸,我妹妹就有,要不我买一个给你寄过去?” “那倒不用,我是担心我爸抵挡不了红烧甲鱼的诱惑,哪天就给下了锅。” “到时候分我一口。” “噫~~~~~” “给你说件事,我爸调到燕京了,我们要搬家了。” “你不是一直在燕京有家么?” “那只能叫有房子。” “我也给你说件事。” “什么?” “我在燕京买了套房子。” “求包养!我不想努力了。” “不,你得努力。不是你说的么,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 李乐心头一慌,赶紧打上字,“千万要记住,这是别人说的,不是我。不过,思想有进步,继续努力。” “好的。” “能不能问一下,房子有多大,在哪?” “我交待给助理了,过几天去看看?应该离我大伯住的地方不远。” “有钱人,再见!!” 。。。。。。 李晋乔虽不是宿醉,但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迷迷糊糊起了床,就看到蹲在客厅地上,一点点往包袱皮上堆衣服的儿子。 老李露出老父亲欣慰的笑容,“儿子大了,有用了。”。 “中午吃啥?” “这么快了么?” “您也不看看几点了。” “啊,随便。弄点清淡的,晚上还有个场,你去不?” “还有场?” “那可不,人缘好,没办法,排着队请吃饭。” “是燕京和部委的人缘好?” “别瞎说,都是几十年的老伙计。去不去?”李晋乔又问了一遍。 “不去,晚上有别的事。” “成,那我不管你了。”李晋乔嘟囔一句,去了卫生间。 中午爷俩用泡面解决,吃完继续收拾,一直都四点多,老李嗯嗯啊啊的接了通电话,换衣出门。 李乐一瞧,也拿出手机拨了个号。 “你们过来了么?好,还是那个下山虎的茶馆。” 李晋乔前脚刚走,李乐后脚也出了家门。 还是那间茶馆,李乐进来时,发现原来摆着琳琅满目的赝品,国宝帮展览馆一样的地方,现在换了口味。 马槽,拴马桩,门当、磨盘、香炉还有残缺的石刻物件,占了大部分空地,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有各种大小的石狮子龇牙咧嘴歪着脖子冲自己say hi。 李乐估摸着,这老板不知道又听了哪位的蛊惑,开始玩儿这些大家伙。 茶馆服务员就和老板收藏的玩意儿一样,又换了一茬。 领着李乐去了那间画着老虎的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钱吉春爷俩还有两个中年男人等着了。 “淼弟,你可来了。”已经从万年不变的肥西装,一拉得领带,终于变成了条纹衬衫休闲裤的钱吉春,见到李乐,赶紧起身。 “钱总,你这可显年轻多了啊。” “嗨,前几天去了趟羊城,看人家那边都这么穿,才知道自己原来穿的土,这不就换了。” “再整个眼镜,更像港商。” “港商?”钱吉春笑道,“这两年不流行港商了。都开始学金毛了。” “哦,对了。”李乐看了眼和自家老爹保持一致装扮的钱宝库,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 “宝库兄弟,恭喜啊,得了个千金。这是在姑苏碰到的,想着给娃娃,你看看。” 钱宝库看了看钱吉春,“你叔给的,肯定是好东西,拿着就是。” “钱总,你又来,各论各的。” “那怎么成,那怎么成,真正亲戚,可不能乱。” 钱宝库拿过盒子,里面一个锦囊,再打开锦囊一看,一个火柴盒大小,笑眯眯,大肚能容的和田高白羊脂弥勒佛。 “老料苏工,在姑苏吴衙场一个老师傅手里淘来的,没开过光,回麟州,找个灵验的庙,自己去,心诚。” 钱吉春也算吃过玩过的,搭眼就看出这是个好东西。 瞧见闷不吱声的儿子,抬脚腕就给了一下。 “还愣撒伲,谢谢你叔。” “哦哦。”许是喜欢的紧,想起自家那个胖闺女戴上这滋润白皙弥勒的样子,钱宝库咧开嘴,赶紧冲李乐笑道,“叔,谢谢,谢谢!” 听到钱宝库也这么叫,李乐没办法,无奈的点点头。 钱吉春又指着旁边的两个中年男人,“淼弟,这是白家兄弟的老大,白洁。” “这是我亲家,高柱。” 白洁好奇,高柱乐呵。 白洁好奇是因为,只听钱吉春说过,万安矿业背后,是眼前这个老李家的孙子操办的,也知道李乐是镇里这么多年第一个燕大的学生。 或许是李乐身板儿的原因,只觉得这年轻人斯文劲里,又带着老年间见过的,老李家人的那种霸道。 高柱乐呵,一是因为李乐记得自家宝贝外孙女,出手礼不轻;再一个,就是这两年跟在钱吉春身边,听过见过,李乐的种种手段和规划操作,这回总算见着真人了。 “白叔,高叔。” “可别,可别,算一算,额们都一样,家里都有娶了李家女子的,算辈分,一样样的,咱们平辈。” “白哥,高哥?” “哎,对喽。” 说说笑笑,几人见过礼,钱吉春招呼坐了,叫过服务员上新茶。 “知道你回长安,额就想着喊上老白老高一起。” “成,额知道你滴意思。”李乐点点头。 这两家,加上自己李家和钱吉春,在万安矿业,股份占到了六成左右。 只要这四家协调一致,一些事就是做了主。 “钱总,我想问呢,前些天,护矿队的事情,处理完了么?” “嗯,处理完了。”钱吉春点点头,“两边互赔医药费,咱们这边刑拘了三个。不过那边动了喷子,有两个人起诉走流程了。” 第418章 侵门踏户护矿队 护矿队这种,小矿是养不起的,顶多是安排自家亲戚或者周边村里找几个人帮忙看场护院,维持维持矿场的日常秩序,和一般的保安区别不大。 最大的作用就是防着小偷小摸。毕竟一个矿再小再破,里面的电线电缆,设备器材都是能卖钱的玩意儿,再不济,还有煤呢? 拎个蛇皮口袋到储煤场,掏点儿煤,大矿也许睁只眼闭只眼,小矿就得盯着,尤其这两年,日子不好过,才体会到什么叫斤斤计较。 真遇到盗抢的团伙或者有组织的偷煤队伍,小矿只能事后寄希望于公家的力量。 其他私底下的纠纷,还得看对方的来路,要么破财消灾,要么找个和事佬,酒桌上各退一步,避免着冲突。 已经过了十几年前,那种“群雄并起”,大家实力相差不多,看的就是谁胆子大,敢玩儿命的热血年代。 现在的这些小矿主,好勇斗狠的虽然有,但大多数时候,作为煤老板里的底层,其实活的很憋屈。 大矿则不一样,公家的有“经警”,有保卫科或者保卫处,有一定的执法权,矿区里的治安案件,自己就能处理,根本不用送派出所。 民营的,都是“身经百战”,“脱颖而出”。自己本身就是在当地最大的势力之一,一些所谓的什么“道上”的大哥,见到这群手里真有雷,真下死手的“煤耗子”,基本上都是退避三舍。 而那些干盗抢偷的,除非流窜、穷凶极恶的,遇到这些大老板手下的护矿队,都得掂量掂量。 这些老板们之间也挺和谐,作为“利益共同体”,平时一起吃吃喝喝,打牌玩车,基本上都玩在一起。有的和钱吉春和高柱一样,还是儿女亲家,互相之间的冲突极少发生。 大家实力相当,能量、社会关系你有我也有,知根知底。有竞争的时候,走的也是“上层路线”居多,输了认倒霉,赢了的也低调。 但真到了被触碰核心利益的时候,比起其他生意,处理事情方式原始且直接,往往一出就是大事。 李乐问的就是年后,在万安矿业下面的将军寨矿出的事情。 起冲突的,倒也不是同行,而是和将军寨的村里。 开矿么,你手续再是齐全,总是占了人家村里的地。再加上那个车来车往的,噪音,粉尘,总是给环境造成了影响。 于是一些矿,总是会在每年给村里的固定费用之外,再给村民一些其他的好处,图个安心挖煤,别找事。 将军寨的坑口,是白家兄弟俩盘下来的,兄弟俩会做人,除了每家逢年过节的鸡鱼肉蛋,冬天烧的煤这些定数之外,谁家有个婚丧嫁娶,老人过寿的,红包白包贺礼的送上,村里整修个房屋,弄个道路,矿上的钱总是能及时跟上,孩子上学也有补助。 至于那种婆姨娃娃挎个筐子,到储煤场附近溜达着捡煤核,只当没看见。 于是村里这些年和矿上处的关系也不错。开了几个小卖部和小馆子,也挣了矿工不少钱。 不过出事就出在老村长得了急病,去世之后,村里回来的一个叫吕大和的身上。 这人,回来的目的,就是将军寨的矿。 前几年,看着矿上一车一车拉出去的煤,吕大和心里那个抓耳挠腮。 组织了一批地痞流氓,到矿上找麻烦,拦车,堵路,打司机。 想来一出地头蛇斗过江龙,在矿上的收益里分上一杯羹,不说霸占,占个干股也行。 结果低估了白家兄弟的狠辣,一顿胖揍之后,吕大和还有几个手下,被关到一个形如水牢,透水的废矿里,。 最后是老村长找到白家兄弟,好说歹说,才在咽气前放了出来。 吕大和经此一役,便“忍辱负重”去了昭盟那边打拼。 直到听到老村长的死讯,便又带着几个人回来。 一开始吕大和倒也没什么动作,再加上将军寨的矿,在李乐的规划下,整合进万安矿业,成了第三批改造的坑口,白家兄弟,也都没注意到这人。 只不过没过几天,吕大和干了几件事,一是摸黑推倒了进矿的变压器,二是挖断了进出矿区的道路,三是蛊惑了一批村里的婆姨和老头老太,到矿上要环境补偿费、过路费、水污染处理费等等一堆费用。 白家兄弟原本想着,护矿队都整合成了安保部,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叫上人就直接动手,便告诉了钱吉春。 本以为是钱的问题,钱吉春找人和吕大和谈了几次,结果这人软硬不吃,咬死一句话,将军寨的矿,村里要占一半股份。 钱吉春自然不能答应,正想着先通过官面手段处理处理,拖了几天。没曾想,吕大和在一天夜里直接叫上铲车,填平断路,带着几辆大车冲进将军寨矿的储煤场,控制住保安之后,开始拉煤。 第二天,在看到被砸烂的保安室,断胳膊断手的保安和工人,还有在煤堆上留下的豁口。钱吉春这种面上和气,其实手里一攥都是血的人物,红了眼。 也顾不得和李乐李泉商量,从万安的各个矿上,调集了二百多号人,晚上带着家伙事,冲进了将军寨村。 按照内线的汇报,挨个儿给前一晚冲储煤场的人来了个侵门踏户,见一个揍一个。 吕大和以及从昭盟那边跟过来的所谓“狠人”,被堵在屋里,眼瞅着就要撞开门,谁知道这人砸开窗户,朝冲进院子里的人群放了几响,撂翻好几个人。 本来以为动了喷子,能让对面有所忌惮。 可护矿队这帮人,都是“杀”出来的,早些年,顶着炸药和人火拼没眨过眼的,根本没觉得是个事儿,找了个做猪食的大铁锅顶在前面,一队人“嗷嗷”着就撞倒房门,冲进屋里。 派出所在接到钱吉春的通知后,进了村。 在村口见到了被捆得和年猪一样,被扔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吕大和。 要么鼻青脸肿,要么腿断筋折,拴成一串跪在地上,村里这两天去矿上闹事的人。 还有三个婆姨,披头散发,瑟瑟发抖站在一旁。 几个护矿队的人,举着手,笑嘻嘻凑过来,嚷嚷着报案,抓到了偷煤的贼,还有,找到一只喷子。 一听有喷子,派出所的人心里一惊,赶紧上报,县里连夜又派了几车人过来,控制住现场。 再后来,就是钱吉春和公家掰扯了。 李乐是嘬着牙花子听完白洁讲述的。 皱着眉头问道,“咱们的人,我说挨了喷子的,怎么样?” 钱吉春回道,“他们那喷子不成咧,药量太少,就烫了几个眼儿。没大事儿。早就好了。” 李乐这才点点头,“后来县里怎么说?村里怎么处理的?” “咱们的人,县里按打架斗殴,吕大和还有几个领头的,按寻衅滋事,抢劫,还有持枪,他和带来的那几个人,在昭盟那边就有案底。其他参与的人,关了两天就给放回来了,没留底子。” “村里,白老大第二天过去,一家给了五百块的压惊费,有弄坏东西的,又照价给了赔偿。” 李乐看了眼白家老大白洁,白洁赶忙说道,“只多不少,本来将军寨村的人,参与进来的,都是受了吕大和蛊惑,许诺事成之后,有额外钱拿的。” “这案子,能不能钉死?” 白洁一愣,“这个,得等判了之后,在里面找” “白哥,你想什么呢?” “我说量刑,量刑给个三年五年的太少了。” “哦,你说这个啊。”白洁松口气,笑道,“这个放心,老钱问过检察院了,牵扯到喷子,还有旧案,再加上拉走的煤,肯定十五年朝上。” 听到这,李乐才叹口气。 本来这事儿,自己也是在护矿队冲进村子抓人之后才知道的。 如果钱吉春早一点告诉自己,会有更省力和安全的法子。 可事情已经出了,再抱怨也没用,那几天,只能一天好几个电话盯着。 “当时不说丁尚武知道后,当天就去了找了县里的二把手和ga局,要求严办,重办?” 钱吉春笑道,“丁胖子气疯了,说这是眼皮子底下的罪恶。” 李乐想了想,摇摇头,“钱总,我没怪你的意思啊,其实这事儿,当时先问我,或者先找丁胖子,其实有更好的办法。” “咱们的人也不用冒这么大的险。喷子啊,你不知道他们手里还有什么,要是几个亡命徒呢?就这么冲上去,看着挺够硬气,可真出了事,搭上人命了,公司不说受不受影响,就咱们心里能过的去?” “现在几个矿都在转型,管理在规范化,咱们的思想也得转变,不能再用好勇斗狠那一套了。拳头硬只是一时一事一地的。” 几句话,让钱吉春三个人沉默了半天。 “淼弟,哥哥我这回冲动了。”钱吉春长舒口气,诚恳道,“你这一说,倒是真后怕。” “嗯,我也是,那天晚上挨了喷子的,还有我家的小辈,这么想,这后背都湿了。” “钱总,白哥,高哥,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怕也没用。”李乐冲三个人说道,“咱们想想怎么就这个机会,把护矿队给改革改革。” “改革?”钱吉春一愣。 “嗯,这个护矿队,得变,变个形式。” 第419章 草莽时代过去了 “护矿队,可以改成两部分。” “有文化,身体素质过硬,有丰富井下经验的人,组织起来,改成专职的矿山救护队。” “剩下的,组成安保服务公司。” 钱吉春想了想,“咱们不是有救护队么?” “咱们自己的救护队是个什么章程,您不比我清楚?”李乐端起茶杯喝了口。 “说白了就是平时当工人干活,挂个名,参加个安监组织的考试,拿个证,每个月多那么百十块钱,就是为了应付检查和每个矿必须有救护队的硬性要求。” “但真遇到事,起到的作用无非就是在出现问题的时候,进行一些简单的先期处理。最后还得倚靠政府的专业救护救援队。” “可有时候你等到政府的专业救护队来了,好多事都晚了。再说,那些公家矿或者县市安监局下面的救护队,真能和消防一样,那么专业?” 高柱一旁笑道,“倒也是,国营矿的救护队,现在也大多是兼职的。说不好听点,碰到小矿难,就是收尸队,大矿难,又指望不上,全靠省里那两支一级队。” 李乐点点头,“与其我们花钱养护矿队,不如花钱养一支自己的专业的救护救援队伍。” “从知识培训,日常基础训练、考核、设备设施器材方面,先期投入一些人力物力,后期形成救援能力之后,一是保证咱们自己各处矿山的安全,二是和各级安监部门建立好关系,三个,也是能赚钱的。” 钱吉春一愣,“这个就是个花钱的,上哪赚钱去?” “钱总,你怎么糊涂了,咱们能养救护队,别的那些规模小的矿呢?养不起就和我们签协议啊,一年给我们基础服务费,保证他们年审过关,培训合格,出事故另外计算费用,这不就是钱?” “哦哦,对,我只想着咱们自己了。” 李乐又说道,“赚钱都是小事,最关键的是,通过组建专职救护队,能和安监部门建立好关系。” “资质评级,审核,支援救援,日常培训,形成一种合作加指导的模式,不比那种只靠拿钱砸、送礼、吃吃喝喝的,更能深入?我们做的好了,打出名号了,对他们来说也是政绩,政绩懂不?” “都是花钱,性质不一样,哪个合适,你们琢磨琢磨?” 钱吉春和白洁高柱思索了片刻,按照李乐的做法,就是和安监部门有了明面上的深入联系。 嘿,这么一来,不比花钱养个护矿队用来打打杀杀的有效益的多? 李乐瞧见几人算是想通了,又开始说起另外一条。 “再说到安保公司,其实思路和救护队差不多。而且,赚钱的门路更广一些。” “根据今后的经济形势发展,安保公司一般干三类,第一售卖安保用品,第二提供保安看守和押运等服务,第三提供技术安保,比如摄像头安装,视频监控。” “售卖安保用品这个不提,属于最基础的,拿到执照,开个门市部就能干。” “安保服务,各个厂矿、企事业单位、学校、银行、医院、小区,今后都会从门房大爷变成专业化,还有一些社会活动秩序维护,警力有限,不能全指望治安那一块儿出人。这些不都是赚钱的路子?” “不过,这里面,最赚钱的,还是技术安保。一套完整的监控设备,最便宜都得花上个几万块钱,多的几十万都可能,尤其煤矿这种,井下,井上,技术安保、监控更是少不了。” “正好,我有长辈是做视频监控设备的,源头厂家,就是走招标,我能拿到的价格都是别家不敢想的,有这个做基础,技术安保这一块,谁能和我们拼?” 钱吉春几个都是九曲回肠的人物,听完李乐的解释,盘算盘算,立时就明白了这个安保公司的用处。 这就算是把护矿队从一个半黑不白的灰色群体,变成了在ga局的指导下,正大光明开展工作的公司,性质上就变了。 另外,有多种经营项目,就有了收益。哪怕把这些收益让渡出去一部分,也比只花钱养着,图个以防万一的护矿队强多了。 “可咱们以后”白洁问了句。 李乐知道他的意思,笑道,“白大哥,你觉得以后的经济和治安形势下,那种动不动就抄家伙的日子,还能有几天?草莽时代过去了。” 几个人纷纷点头,身处基层的他们,其实最能感受到时代的风吹草动。 从小煤窑关停,煤炭价格暴跌,市场遇到寒冬开始,他们就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今后,只有在规则的范围内辗转腾挪,那种出圈的行为,最后,总是要被清算的。 几支烟,一壶茶,李乐又给几个人理了理救护队和安保公司的章程。 说到最后,钱吉春弹弹烟灰,“安保公司总不能变成ga局的三产,他们自己现在也有个神盾,治安支队长还是神盾的经理呢?” “这种,只是暂时的,以后,总得剥离出来。再说,市场这么大,他们不可能垄断了,上面也不允许。再说,安保公司的副总、经理什么的,他们能用在职的,咱们就不能用他们的家属或者退休的领导?” “嘿,也是哈。” “还有,回去找丁胖子,让他出面,和那边的政治处,宣传口,工会的联系联系,咱们筹点钱,捐几辆面包车,或者摩托车给下面派出所。” “嗯,额明白,这个不能省。” “以后,咱们处理政商关系,不能用老办法了。有时候,帮助他们提升政绩和管理水平,比那些管用。” “开安保公司,需要前置审批,一直要到省里,县市还好说,要是到省里,有问题就给我联系,我找我爸问问。” “呀,这用的着找三叔?” “以防万一。” “成。”钱吉春摁灭烟头,抬手看了看颇为符合煤老板气质,能晃瞎人的金表,“要不,咱们吃饭去?还是长安饭店?” 白洁一旁说道,“老钱,额看这边也能有吃的,要不在这对付两口得了,回头接着谈事。” “行,都是吃过来的,等晚上我请你们吃夜宵去。”李乐看了看几人。 “噫,哪能让你请,额们来额们来。” 。。。。。。 茶馆也没什么煎炒烹炸,就是一人一盘盖浇饭。 唏哩呼噜吃完,几口茶水下肚,李乐问道,“现在资金没什么问题。” 钱吉春点点头,从屁股后面的包里取出一个本子,递给李乐,“这是财务部做的资金使用情况。” 李乐接过来,一边翻看着,一边听钱吉春说道,“咱们一直是按当时张老师和董老师做的资金周转计划来弄的。” “到半年期,咱们账上还有销售收入和贷款余额七百八十多万,我们来的时候,银行通知,你那边找来的今年第二期的委托贷款会在下个月到账,一共是四百五十万。” “去掉十月份应付的贷款利息一百八十万,咱们下半年可用的资金正好一千万露点儿头。” “几个矿的改造预算是三百四十万,剩下的钱我们打算并购旁边的五家矿还有买煤供几个电厂和钢厂的合同。这五家矿,我们算过,如果给银行走抵押,能再贷出三百多万” 李乐找张纸划拉划拉,“那意思就是咱们现在的总负债在一千三百多万?” “嗯,离董老师当时给定的警戒线还有段距离。” “算上这五家矿,咱们手里一共是二十四个坑口了。” “嗯,这里面还有有原来合并成的四个坑口,相邻矿脉上的都给变了证照,合成一个。” “市场行情这三个月有变动没?” “涨了点,但不多,上个月咱们的储煤走了六十多万吨,一里一外,挣了十五块一吨” 看完报表,李乐长舒口气,对几个人说道,“再等等,再等等,咱们再准备过两年苦日子,后年上半年,肯定会起势。” “这个我们几个没问题,就是过了这么长时间,有人坐不住了、” 李乐一皱眉头,“谁?” 高柱接茬道,“权三、马航和李前进三个。” “这三家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两年,公司一直在买矿,但是买了又不挖,行情不好的时候还能理解,可中间几次涨价,都没见动静,就有些牢骚话了。” “中间涨价,涨了多少?”李乐攥了攥拳头,“算上这次,一共三次,每次涨价幅度不超过二十块钱一吨,而且没几天又跌的更狠。这期间的煤价跌了多少不算的?现在坑口煤都到了四十二块钱,开工几天,成本不算的?” “他们意见大不大?” “私底下,没当着我们说。” “找机会给他们透个信,如果不想干,就和那个谁一样,退股,我们收!” 第420章 成子的爱情 相对于服务区,丰禾,还有燕京的长乐教育这几个的误打误撞,万安矿业才是李乐从一开始就深思熟虑,筹划给自己弄来的“养老保险”。 中间的每一步,都是精打细算的结果,风险最大,但收益也最直观,自然不容有失。 所以关于万安矿业的每一点变动,李乐都希望能够把道理和一开始整合进来的十三家,现在是十二家矿主交代清楚。 有些时候,你再大也是浪花,大家一起才是波澜壮阔。 当然,有人搞不明白李乐说的道理,总是盯着眼前的一些短期利益,李乐也乐得给机会。 一开始花尽心思,整合这么多家煤矿进来,除了所谓的“抱团取暖,度过寒冬”,中间还存了借机整编和“熬鹰”的想法。 一句大不了股份我们收,让钱吉春三个人点头的同时,也都起了心思,毕竟十二家,开会时候,还是太吵。 下山虎的包间里,几个人又聊了聊要收购的煤矿和下半年旧矿改造的事情。 “行了,走,我请客,吃夜宵去。” 李乐瞧着时间差不多,一拍桌子,起了身。 临出茶馆,李乐凑到了白洁身边。 “白哥,那个将军寨,等你回去,安排一下,储煤场那边,外墙留个洞。” “留个洞?” “嗯,够一个人钻进去就成。” 白洁先是皱眉,后来再一琢磨,笑了笑,“成,额知道。” 说着说着走到车旁。 李乐一瞧,还是那辆沙漠王子。 前几年满大街都是212,桑塔纳,小面包的时候,还觉得这车挺威风。 不过随着路上进口的高档汽车越来越多,这辆车倒没那么显眼了。 “钱总,还没换车呢?” 钱吉春拍了拍车门,“现在日子不好过,哪能像以前一样大手大脚,等等,再等等。” “哦,对了,忘和你说了,过完这个暑假,额家就搬去燕京了。” “搬家?为啥?” “额爸调进部里了。” “部里?那个部里?” “昂。不过以后寒暑假还得来长安,今年春节,保不齐得回麟州过年。” “那好,那好,回麟州,额们来安排。”几人纷纷表示道。 李乐上车,冲开车的钱宝库一指方向,“走,端履门,亚鑫大排档。” 。。。。。。 “这么晚才回来?” 客厅里,坐在茶几前的小马扎上,李晋乔正攥着鼠标,摁的啪啪响。 “昂,钱吉春几个人来了,大泉哥不在,就和他们聊了聊矿上的事儿。”李乐脱下体恤衫,闻了闻,一股子烟酒气,撇撇嘴,扔进了阳台上的洗衣机里。 “老钱他们啊。”老李挠了挠腿肚子,“给他们讲清楚,别老想着搞那些歪门邪道,煤耗子变成企业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知道,都叮嘱过了。” 李乐从冰箱里翻腾出两根钟楼小奶糕,递给李晋乔一根。 “有件事,钱吉春让我找你,帮着给他孙女起个名字。” “不是五月份生的么,你大伯还替咱们封了红包,这么长时间没起名字?”李晋乔接了,撕掉包装,一口咬下去,凉意上头,张着嘴直哈气。 “老家那边你又不是不知道,孩子没立住,不过百天,不好起大名的。” “那找我干嘛?他们老钱家也不是没长辈。” “人家说了,长辈没文化,再有,岔口现在,你官最大,以前老家不都找我爷给起娃名么?说是老传统。这不就落你头上了?” “那倒是,你爷以前可给不少老家滴娃取过名字。”李晋乔点头,又摇头,“不过,我这也不成啊,起名字,人家都按生辰八字什么的,还有辈分取字,还有避讳。” “女娃,没那么多讲究,认准你了呗。”李乐嘬着冰棍,舔了舔嘴角。 “那能叫啥?”一番话,让老李感觉受到了重视。嘴里嘀咕着,“钱,钱,女娃” “钱来怎么样?大名钱来,小名兜兜。” “那个来?” “来去的来。” “女娃,不如换成草字头的莱。取名字,男楚辞,女诗经。正好诗经里有一句,‘南山有台,北山有莱’。莱是富裕的意思。”李乐琢磨琢磨,这姓钱的,倒是真好取名字。 “钱莱,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他爹叫宝库,这一家都掉钱里了。” “那成,就这个了。” 受到李乐的肯定,李晋乔很开心,叼着冰棍,一低头,摁起鼠标,继续战斗。 。。。。。。 李家成,是长安的李家成,外号成子,不是港岛的那个李嘉诚。 手里拎着个袋子,站在“赛峨眉”的门口,来回转着圈。 眼瞧着对面有人过来,咬着后槽牙,脚一跺,头一低,推开门,钻了进去。 “成子,来吃饭?今天有猪脑花,要不来一份?” 小川北妈瞧见成子进来,赶紧招呼道。 “哎,你这,脸怎么这么红?” “哦,热的,热的。” “热就坐这边,空调口,凉快。” “哦哦。” 成子屁股一挪,坐到小川北妈指着的位置。 “喝茶喝饮料?” “饮,饮料,就,雪碧。” “吃的呢?” “啊,额想想。”成子仰脖,瞧着墙上的菜单。 只不过眼睛却一直往后厨的门口偷瞄,耳朵也支愣着,从后厨传来的呼呼的灶火和锅勺的不断敲击声中,努力分辨着其他的声音。 等啊等,也没等到后厨出来人,手里攥着的塑料袋,已经抠出了洞。 “嗯哼!!” “啊?” “想好吃啥了么?” “那个,那个鱼香茄子,宫保鸡丁。” “米饭还是馍?” “米饭。” “行,等会儿啊。” 瞧见小川北妈要进后厨,成子“哎”了一声。 “姨,那个谁”刘楠两个字到了嘴边,又绕着舌头滑了回去,瞬间变成了小川北。 “他和刘楠去那边的小市场买调料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呼~~~~~~” 成子只感觉胸口一口气冲了出来。 卸下了千斤重担般,身上也松快了许多,几滴汗珠子从后脖颈滑了下来,空调风一吹,凉丝丝的。 “菜来了噻!” 没过几分钟,小川北妈就端了盘子出来,挡住成子瞧向门口的视线。 “呃,这么快?” “可不,锅热着呢,两下就得。还有个鱼香茄子,等等啊。” “唉唉。” 成子端起碗,一边瞅着大门口,一边机械的扒拉着米饭。 菜味儿是没感觉了,成子只记得进来小餐馆第三拨客人之后,那个秀气白皙,眼睛弯弯的,头发乌黑带点自来卷的姑娘,才跟在小川北身后,撩开纱网门帘,走了进来。 一时间,成子眼里,这姑娘从发梢到脚尖,都泛着柔光,视线里,有,且只有她。 “呀,成子哥,你出差回来了?哎,成子哥,哎!” 直到小川北的手在面前晃悠了好几下,成子这才收回视线。 “你刚说撒?” 小川北顺着成子的视线望过去,只有晃动的门帘,眨眨眼,“你看啥呢?这么入神。” “没,没看,额没看。” “你几时从羊城回来的?” “一早。” “羊城好玩不?” “不好玩。” “你咋喝雪碧,不喝啤酒的?” “不喝,得上班。” “你要喝,我给你拿,不要钱。” “不喝。” “噫?这袋子里是个撒?” 成子第一次觉得这瓜娃怎么这么讨厌,眼前晃来晃去,话又多,这手还 “啪”的一声。 “别乱动!”成子皱了皱眉头。 “嘶~~~~,我就看看,你拍我干嘛?”小川北揉着手背。 “爪子干净不,就摸。玩你的去!” “嘁,稀罕!!” 小川北心道今天这人吃错药了? 懒得理他,身子一拧,“噼里啪啦”趿拉着拖鞋,跑了出去。 小川北一走,成子顿觉清净,端起碗,又开始瞄着后厨。 后面,姑娘出来,就低头夹菜,姑娘进去,又抬起头。 来回几趟,米饭已经空了,盘子里的菜只剩了辣椒。 一只手抓起了桌上的塑料袋,看到姑娘来回给别的桌上菜,拿啤酒,送碗筷,成子几次挪了脚,想起来,却又坐了下去。 等到屁股只沾了凳子一个尖尖,瞅见小川北妈进了厨房,姑娘走出来时,脚腕子一用力,腾的站起来。 “咣啷啷!!” 一个没注意,膝盖撞到桌腿,带起了碗筷盘子一阵响动。 成子也没觉得疼,在菜馆食客的注视中,闷头踉跄到姑娘面前,把手里的塑料袋往姑娘手里一塞。 “刘楠,额在羊城买的外国的雪花膏还有洗脸的东西,给你的。” 说完话,一个垫步凌腰,“嗖”的一下冲出饭店。 “你,你这!!” 刘楠捧着袋子,还没来得及问出第二句,人已经跑没了影。 。。。。。。 一阵小跑,终于到了厂子门口。 扶着电线杆子,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才觉得膝盖一阵疼。伸手揉着揉着,想到刚才把东西给了刘楠,又咧开嘴,冲着电线杆子直乐。 “嘿!” 成子活动活动膝盖,笑着跑进了厂子大门。 “小李经理,干嘛去了?” 门卫大爷看到成子跑进来,赶忙招呼道。 成子听见,边跑边扭头,喊着,“啊,我办了件大事,回头给你” “哎哟,我艹!” 只觉得像撞到一堵墙,脚底下一歪,眼瞅着要来个四面朝天,又被一只大手薅着脖领子给扥了回去。 “呃乐哥?” “你乐啥呢?” “没乐啥。” “厂区里车来车往的,不看路,瞎跑什么?” “没瞎跑。”抬头看了眼李乐,成子赶紧立正,“你拿这么多纸箱子干嘛?” “装衣服用。” “哦。给钱了么?” “(0_0 )?” 第421章 怎么卖东西? (情节跳板,化身水母,没办法,rry) “老子拿你几个纸箱子还要给钱?” 成子的办公室里,李乐指着地上已经捆好的折起来的一摞纸箱。 “对,当时你定的规矩。厂子里的废品都归财务处理。还有,这几个纸箱里,明显有新的。这都是啥,都是成本。” “行行行,不跟你废话,多少钱?” 成子拿脚趋了趋,“算你五块钱。” “你先替我垫了。” “五块钱,你都没有?” “没带。”李乐一摊手。 “你这人!”成子瞪了李乐一眼。 无奈的从裤兜里掏出一大把零钱,扒拉扒拉,找出张五块的,递给一旁的李会计。 “李大爷,回头给他开张收据。” 李会计看着这哥俩为了几个纸箱子扯半天,乐得腮帮子直抽抽。 接过五块钱,点点头,冲李乐说道,“大李总,不好意思了啊,你看,你看,呵,呵呵。” “嗯,没事儿,以身作则,遵章守纪,从我做起。”李乐叹口气。 “那个报表我给放桌上了,你们哥俩聊,有事叫额,就在隔壁。” 李会计捏着五块钱,手往后一背,乐滋滋的出了门。 而沙发上,拿着包素肉,吃的嘴角油汪汪,还时不时嘬两下手指头的肖依依嘿嘿笑道,“大李总,你看,我说的,小李总可抠门了。” “抠什么门,你们不知道,额可是捡破烂出身,这些看着不起眼的废纸壳子,就咱们厂子,一年算下来,能养活一家四口,信不信?” “嗯,这个我信。”肖依依嘴里咕哝着,又舔了舔指头。 “行了,你别吃了,这都是样品。” “样品不就是试吃的,额尝尝味道,额觉得好的,销路肯定不错。” “那也不能当饭吃。你看你办公室抽屉里,都是自家的东西。”成子手比划一下。 “额花钱买的。还有实验室的下脚料。”肖依依的三层下巴抖动了好几下,争辩道。 “爱吃就吃,吃完给改进意见就成。”李乐中肯的说了句。 “看见没?听见没?”肖依依得了援军,脖子右拧,冲成子示威。 “还有,你也注意点。这东西再怎么说,都是零食,热量高,油大。” “大李总,你哪头的?”肖依依两手一挤,最后一块黄澄澄的素肉塞进嘴里,嚼的嘎吱嘎吱的。 “我谁也不站,别废话,赶紧说说怎么回事?” “哦。” 肖依依把身子往前坐了坐,木沙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悲鸣。 茶几上摆着的十几个小包装卤蛋,被一只胖手,挨个分开。 “这几个是豫省的,这几个是浙省的,还有这几个,三无产品。” “而现在市面上,对咱们产品影响最大的,就是这三个。” 肖依依又从把剩下的卤蛋推到李乐面前,“假冒咱们的小蜜蜂。” 李乐拿过来看了看,除了那个呲着牙的小蜜蜂,套色有些不匀,其他的一模一样。 拆开一包,先是闻了闻,一股子馊了唧的味道直冲鼻孔。 “呃” 忍着恶心,皱着眉头咬了口,“噗!!” “呸,呸!!什么玩意儿,这特么鸡蛋是臭的!” 李乐抓起桌角的茶杯,跑到门口,赶紧漱口。 “嗯嗯啊啊”好几遍,这才舒服点。 “呼~~~~” “这东西哪里发现的?” “咱们的业务员,在晋省、豫省、还有鲁省,都有见过,南边几个地方暂时还没发现。” 肖依依拿过自己的小包包,翻出一根绿箭递给李乐。 “谢谢。” 李乐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靠在椅背上琢磨。 好一会儿才说道,“按照肖依依刚才讲的,现在的问题就是,第一,市场上出现了同质化产品,第二,有假冒伪劣,第三,出现了窜货。” “怎么解决?”李乐像是问成子和肖依依,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先说说窜货的。”肖依依清清嗓子。 “一般窜货的原因有三个,一是价差,各地经销商之间存在和厂子的协议价格存在不同,有利可图;二是咱们的销售管理和销售政策出现问题,三是下面有业务员和经销商想不劳而获,搞低价倾销那一套。” 李乐捏着下巴,琢磨琢磨,“原因知道了,那就说有没有现阶段可行的解决办法。” 肖依依回道,“窜货得区分是恶意的、自然的、还是无意的。区别对待,不能搞一刀切。针对恶意的窜货,除了合同约定的处罚外,重新和经销商签订附加协议,把原有价格、奖励、返点上重新调整。” “产品溯源,各地供货产品,从包装编码上进行划分,方便业务人员查证。” “单独设立诚信奖励,对控价和销售区域管控好的经销商,从返点和价格上给予优惠。” 说到这,肖依依瞧了眼正低头想事儿的李乐。 “看我干嘛,继续啊。” “哦,如果是咱们自己的政策原因,比如压货,定销售任务,返点奖励政策不合理这种,还得和经销商多沟通,了解市场容量,划分合理的销售任务区间,或者重新调整经销商区域,别让经销商觉得卖你的产品是个负担。” “要是有业务员和经销商串通搞低价倾销,短期套利那种,严格管控,及时查处,严格按合同办事,扣除经销商押金,奖励直到摘牌。” “说完了?”李乐问道。 “昂,暂时就想到这么多。” “但你说的这些,都有一个基础,那就是咱们的产品好卖。原先咱们好卖,是因为有先发优势,先占领了市场份额,但现在,” 李乐指了指桌上的几款卤蛋,“现在是有了同质化产品,这种苗头一冒出来,咱们就会从价格、品质、推广宣传、渠道投入等等几个方面面临竞争。” “这种根本上的问题不解决,其他的都是末节。” “而解决这种单品同质化的思路,你有没有?如果没有,或者晚了,就会是价格战,价格战最后的局面是个什么,我不说,你也应该清楚。” 几句话一出,瞬间让办公室里冷了场。 看到肖依依和成子,都开始拧起了眉毛,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李乐等了等,慢悠悠喝了一杯茶,这才把杯子一顿。 “行了,有什么办法集思广益,我先说个务虚的东西,你们再往里面添东西。” “嗯,你说。”成子点上根烟,拿出那个有些破烂,但是愈发厚重的合订本子。 “我们是做食品的,但食品种类多了去了,我们怎么定位自己做的食品?” “休闲小食品,你说过的,”肖依依回道。 “对,不以为填饱肚子为最终目的的食品。解馋,闲的没事,不让嘴闲着。” “那这里面,卤蛋只是单一品类,是我们规划的产品矩阵里的一种。” “单一品类同质化的市场应对,我们需要的办法有几种,一是提炼卖点,二是改进视觉,三是品牌概念,四是会讲故事,讲好背后的故事” 当“李老师”上线,一场大忽悠术的降临,让成子手中的笔就没有再停过,脑子一直跟着李乐旋转跳跃,想闭着眼。 而自诩为老江湖,老销售的肖依依,也从李乐口中,听到了许多过去闻所未闻的理念和词语。 从一开始的产品矩阵,劣币市场,品类化战略、消费场景,到落地、赛道、闭环、打法,再到sku、产品聚焦、终端策略。 肖依依也拿起本子,边记边嘀咕,这人,咋这么江湖黑话? 第422章 要我的命,拿去!! 水喝了三杯,滔滔不绝说了一个小时的李乐,又一次有了那种站在台上,靠着一张屁屁踢,张口战略,闭口规划,豪情满怀,挥斥方遒的感觉。 虽然只有两个听众,但是从两人眼里表现出来的从迷惘,到沉思,再到肯定以及坚定的目光,李乐依旧满怀欣慰。 “我刚才说的,有人会觉得都是务虚的东西,属于嘴把式,没有直接和销售、市场挂钩,但是,没有务虚的东西,你连方向都找不到,这就是一个战略和战术的辩证关系。” “卤蛋只是我们在企业的初始阶段营销出来的单一品类的爆款产品,目的是用来吸引客户群体,创造消费习惯,支撑品牌。” “而当品牌建立了自己的用户基数, 形成品牌忠诚度的时候,品牌就可以支撑产品溢价。那么,我们的有没有在消费群体中形成品牌呢?” 肖依依想了想,举手道,“应该有,毕竟现在人们一想到卤蛋这种吃的,就会想到小蜜蜂。你看看其他家的产品也知道,这什么小黄蜂、大马蜂,大蜜蜜的,包装到名称,都是模仿我们的。” 李乐笑了笑,“所以我刚才下了个结论,对于小食品类的产品,虽然首发品牌会有一定优势,但在低门槛、受众广的特性下,并不能够形成高准入的壁垒。” “只要一家品牌从新品类里获益,其他商家就会一拥而上,来分食这块蛋糕。” “但是首发品牌在掌握了先发优势,攫取到了这块市场最大的一块份额和红利之后,也掌握的一个主动权,自我调整的主动权。” “产品是有周期的,产品需要更新迭代,适应环境、市场和消费者。” 因为刚才一直抽烟,被撵到窗口的成子,插话道,“所以你说的,要聚焦产品卖点,什么视觉,讲故事?” 李乐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晃悠着道,“这些都有具体的办法来做,我用咱们的卤蛋来举个例子。” “fab法则,属性、作用、益处。fab对应的是feature、adva呃,单词你们不用记,你们也记不住,太长。也就是从这个东西是什么,能干什么,好处在哪里来提炼单一产品的卖点。” 成子和肖依依听到这话,还想抗议一下,可一想到和这位的学历差,又都闭上了嘴。 “大家都一样,为什么买你的?我们可以从卤蛋的含有成分,原料来源、生产工艺、营养等来提炼产品特性。比如我们的蛋,是纯天然无公害,生产工艺着重在全流程自动化,少人为接触,极其注重食品安全、营养么,烂大街的玩意儿,都吃上真空包装的玩意儿了,还讲究啥营养?” 肖依依举起胖手反对,“那也得说,凭什么不说,人家都吹,我们也得吹。” “行,不过吹点不一样的,别总弄些维生素从a到e,有没有,有多大,大家都不是瞎子。” 肖依依“嗯”了声,又觉得哪里不对,没来及细琢磨,又听李乐白活道, “分析产品优点,这是将上述的产品特点转化为消费者能接受或喜欢的地方的过程。例如,卤蛋的咸辣程度,口感可能会吸引那些追求零食口味的人。” “再来,就是和竞品的差异化,其实刚才说的那几点,已经和其他竞品拉开差异了。” “然后再用独特的包装设计达到和其他产品的视觉差异,不过你们也看到了。” 李乐一探身,把放在桌上的其他产品捏在手里晃了晃,“都是模仿我们的包装,这就说明问题了。” “回头,我再求曾老师帮忙,在原有的基础上重新给添加点ci、vi、i的元素进去,总之长的好看总是会占点便宜。” 成子插话道,“哥,这什么i是啥意思?” “呃,就是” 李乐嘟囔半天,憋出几个字,“回头告诉你。” “哦。” 成子拧着眉头,对李乐真懂假懂表示怀疑。 “嗯哼!”李乐脸皮多厚,一点小尴尬,眨眨就过去了,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在提炼出卖点之后,要将这些卖点有技巧性的表达出来,通过硬广软广作为载体,讲出你的故事。” “通过讲故事,确保你的卖点能够打动目标市场的潜在消费者。就比如裤衩子兄弟的老板砸冰箱,能洗山药蛋的洗衣机,阔乐的秘方,开封菜的白胡子老大爷,卖凉粉冷面最后成了卖辣椒酱的老阿妈。” “那些故事都是真的。”成子凑过来,问道。 “你觉得呢?”李乐一翻白眼,“那些故事里的老板,要么打小没爹没妈,靠自己白手起家,要么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要么就是妻离子散后,浪子回头金不换。写的跟都市重生小说套路一样。” “那不就是灌水?”成子嘀咕道。 “哎,我可没招你啊,找码字的去。”李乐一摆手,“所以每一个品牌故事之后,都有无数的日常更新和新的剧情,在潜移默化的刷新和巩固着消费者的记忆。” “简单、违背常理的意外、具体直观的表述、建立信任、尊重事实的基础上,用情感去毒害受众,这几个要素里保留两个到三个来写品牌故事,再加点代入感,让人从故事中看到自己。就是一篇好故事的基础。” 李乐自言自语道,“把握住最基本的消费诱因:男女关系、贪婪和恐惧,再升华一点就是那些不能吃的自尊自信、亲情爱情。艹,真特么麻烦。” “你说啥?”正在学着成子,刷刷记着的肖依依问道。 “没啥,我给自己说的。” 水了这么多,李乐有些口干舌燥,拿起杯子,小口喝着,等这俩缓缓劲儿。 “大李总,所以说,今后的计划,一是卤蛋这个单一品类的升级更新和扩大变更宣传的力度和渠道,和竞品拉开差距,继续扩大品牌的知名度。” “再有,就是你说的产品矩阵,利用品牌和现有销售渠道,建立新的产品线,以形成又一个爆品,让品牌和产品相互推进。” “对,产品的诞生是为了被销售,品牌是为了降低营销难度,产品和品牌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听到肖依依这么问,李乐知道,这位喜欢穿带着蕾丝边边这种带着零碎儿衣服的企鹅姐姐,是差不多把自己讲得东西搞明白了。 又扭头,看了眼有蹲在地上抽烟琢磨的成子,心道,回头指不定还得补课。 这两天和钱吉春那边聊,又和成子这边聊,觉得有些头晕脑胀,可都是自找的。 哎,李乐双手挠头。 “哥,你说的这个单品升级更新额明白意思,就是让其他家跟在屁股后面模仿呗。那这个新产品线,就是辣条?” “嗯。找了几家试销,效果还行?我在班里同学那边都见到过。” 成子一笑,抓过桌上的报表,翻了几页,指给李乐看了,“俩月,冀省和燕京,两家经销商,七十六万。存货都没了,还等着呢。” 看到数字,李乐也是一愣,这玩意儿,果然,属于小食品里核武器级别的。 “那你说的逐步加大推广,就是打广告?报纸、电视?” 李乐咋咋嘴,“其实,成子,你自己就是个很好的故事。” “额?” “领着一帮沿着铁路线捡破烂过活,衣不蔽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浪娃,靠着自己,从走街串巷给小吃店送煮鸡蛋,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规模。” “让一群流浪娃吃饱饭,穿暖衣,有学上。这不就是最好的群体励志故事?还有上面发的抗洪的牌牌,这不就有用了?符合时代特征,充满奋斗的正面能量。哎呀,多好的素材。以前不就有记者来过,写过文章?” “有是有,不过不怎么,不怎么” “影响力不够大?” “啊,对,就是这个影响力。” 李乐敲了敲桌子,“这样,我去找人,国内几个大报,杂志,集中搞他一段时间。” “品牌故事比宣传产品更能让人有印象的是宣传人。” “然后再推电视广告,电视剧、电影植入,还有,”李乐示意肖依依。 “组织几个人,给我追查那个臭鸡蛋的来源。有信了,先别声张,我去找央妈的记者。食品安全,假冒伪劣,这回,不让他们上焦点访谈,也低让他们上明年的‘315’。” 肖依依听了,有些惊讶,这大李总,能攀上央妈的关系? 虽然心存怀疑,肖依依还是点点头,“嗯,我安排几个机灵点的业务员。” “还有这几个,什么大蜜蜜,小马蜂的。”李乐扒拉几下桌上的卤蛋,“成子,找到生产厂家,先礼后兵。当时咱们注册的那几十个商标、外观专利,不是放那落灰的,该打的官司,打,还要大打。大到上报纸,上新闻的那种。” “哥,你这?” “哈怂,广告广告,这不就省钱咧?” “啊,对对对,广告可不便宜啊,人家酒厂都是几个亿几个亿的砸咧。” “那是看时段,电视广告这事儿哎,成子,小神龙俱乐部你看不?” “啥俱乐部?” “放动画片的,天天晚上六点半放的,夜行神龙,神偷卡门,鬼马小精灵卡斯珀?” “额连七巧板鞠苹姐姐都没看过,谁看那玩意儿?” “行行。我自己琢磨琢磨。” 。。。。。。 “哥,你不在这儿吃饭了?” “啥意思?” “赛峨眉,今天有猪脑花,尝尝去,美滴狠,撩咋咧。”成子搓着手。 “不去,不喜欢那玩意儿。” 刚使完一套“大忽悠”术,又和成子看完财务报表的李乐,现在属于法力枯竭阶段,只想回家躺着,躺平,回血。 “对了,还有件事。” “啥?” “我爸调燕京去了,过几天,搬家去燕京。” “哦,搬就搬呗,反正厂子里,你都是甩手掌柜的。”成子无所谓的撇撇嘴,“逢年过节还回来不?” “回。” “那就好,不用带着账本本去燕京找你了,还得花车票钱。” “你就抠,抠成你这样,以后咋找婆姨。”李乐笑道。 “用你管,额有办法。” “嗯?” “这么看额干啥?” 李乐上下打量成子几圈,“你这,不正常啊?” “什么不正常。” “看你这面带桃花,嘿嘿。” “没有,别乱说。” 看到成子脸上一红,眼神躲闪。李乐心里倒是明了不少。 “额爸叫你,还有几个小点滴娃,过两天回家吃饭。” “嗯,等你电话。” 成子帮着李乐,拎着纸箱走到车棚,帮着绑到后座上。 挥手拜拜,成子刚要抬腿,瞧见出了厂区大门的李乐又转了回来。 “又干啥?” 李乐嘿嘿一笑,“差点忘了,年底,账上给我留三十万。” “啥?多少?”成子蹦了起来。 “三十万。” “哥,额这条命给你,拿去!!” 第423章 你就是抗标语牌的最佳人选 对于九九年的夏天,有人印象里是铿锵玫瑰的功亏一篑,把耳朵磨出茧子的“农夫山泉有点儿甜”、“大宝天天见”。 是《喜剧之王》里,最无力的年纪遇上了最想照顾的人,还珠格格花无缺,小李飞刀雍正王朝。 是磁带版的《谢谢你的爱1999》,《那些花儿》。 但在李乐的印象里,是比历史3高温天气,还要火热的网,网游,bbs聊天室。 当上网费从八块钱一小时来到两块五,十五块钱包夜外加泡面一碗的时候,李乐知道,那个光怪陆离,悲喜交加,改变一代人生活的时代,终于正式来临了。 看着天涯论坛上那些初代网络名人、写手、键政官胡诌八扯,满天飞的八卦和街边社不靠谱的小道消息,李乐顿时有种“扫墓”的心情。 在“天涯杂谈”里,李乐用“掘墓人约里克”的马甲,打下一段字,“我来自二十年后,人在丑国,刚下飞机。有什么要问的,请留言。因签订了全人类反击作战保密协议,只能回答五个问题,请各位珍惜手中的机会。” 原以为这种不起眼的小贴子会石沉大海,没曾想转眼间,就有了好几条回复。 嚯,这些人都是守着天涯过日子的么? “请问,我们会有航母么?” “有,我们还有南天门计划。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兄弟,我们能进世界杯么?” “这位老兄,请珍惜最近两年的欢乐时光。之后,我只能说,国足反着买,别墅靠大海。” “老弟,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格局,我们是什么位置。” “上三常,下两常,一超多强,强强联合。两极巅峰对决,是的,东方某大国。” “哥们儿,问一句哈,刚经历519,小赚一笔,现在沪指是1625,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超过?” “对于这个问题,用一首诗来解答,日照大盘冒绿烟,遥看跳水在眼前,飞绿直下三千尺,疑是银钱落九天。” “你好,我是小燕子的影迷,请问,关于她的绯闻男友,是真的么?” “我想说,请您关注司机行业。” 点击,发送。 搞完了一番心血来潮的操作,在天涯里留下了几个脚印,直接退了出去,至于之后会不会再来这里,李乐心里定了个清明的日子。 摘下耳机,一阵烟雾飘过来。 李乐扭头看了眼身边这位拖鞋大哥。 迷惘的眼神,凌乱的头发,皱皱巴巴的衣服,还有桌上的泡面、饮料瓶,以及脚下一堆的烟屁股,无不展示着初代网大神的风姿绝绰。 要不是田胖子在楼下的一阵阵的吆喝,怕担了扰民的名声,李乐真不愿意来这种民房改建,一切还那么朴实无华,乌烟瘴气,到处都是安全隐患的网来。 可谁让田胖子最近中了cs的毒,从进到每一扇门之后,不自觉的躲闪动作,还有看人时的眼神总是瞄来瞄去,视线焦点集中在人头顶,走路时不停的左右张望,李乐估摸着这孙子,已经到了中晚期。 这时候要是有lol,玩女警,看见手中那把枪,田胖子绝对会习惯性按f视检。 而且,听到田宇和陆小宁讨论要不要一起制作透视、连跳、锁头挂的话题,李乐更是对这胖子表示了担忧。 你以为你拿到的是靠卖外挂发家致富的男主剧本? 拿起阔乐喝了口,又瞧见旁边陆小宁的显示器里,充满工科男质朴乡村风格的扣扣对话框。 顿时触发了钛合金狗眼的被动。 噫~~~~! 你和梁秋桐是不是有病,一左一右挨着,喘气大了,都能听到感受到呼吸的距离,需要用这玩意儿聊天? 李乐顿时有些怀念马大姐在的日子,虽然时刻面临未知的风险,但最起码热闹,快活,浪啊。 也不知道燕京的艳阳高温下,阅兵村里的马大姐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正嘀咕着,屁兜里的手机开始颤抖。 李乐掏出来看了眼,起身,走出一片嘈杂的网。 “喂?” “李乐,我是张涛。” “哦,涛哥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和你说个事,希望你别激动。” 电话那头,张涛声音明显带了笑意。 “那个,经学校申报,上面审批同意,决定安排你和咱们学校的一些先进教师,学生代表,一共十七人,参加国庆观礼。” “啥玩意儿?” “参加国庆观礼,高兴不?” 听到这话,李乐手一哆嗦,又赶忙捏住电话,“观礼?上城楼?我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 “你算老几?瞎琢磨什么呢?下面,观礼台!” “哦哦,哦。” “不过” 李乐心里又一沉。 “咋,咋啦?” “现在有个急迫的问题需要解决。每次花车游行,都有咱们学校的方队,你知道。” 李乐不自觉的抠着一旁的墙皮,“嗯,知道,不是放假前就有人被挑去参加排练了么?暑假也没回家。” “对。因为要田野调查,咱们这个班就没人去。” “你啥意思?” 就听张涛说道,“咱们学校方队里,扛标语牌的,原本是校国旗队选过去的。” “不过校领导看了看排练效果,觉得国旗队的几个人,要么瘦,要么丑,要么个儿不高,不能代表咱们学校欣欣向荣,朝气蓬勃,奋发向上的新时代形象。” “所以,准备换人,从各个院系里挑人。” “那意思是咱们系里安排我?” “嘿嘿,你真聪明。” “谢谢,我知道。” “”那头张涛攥着话筒,皱了皱眉,这人,脸皮真特么厚。 “你是校领导点名的,校长大人说了,那个社会学系的李乐不就挺好,人高马大,仪表堂堂,思想过硬,zz过关,是扛牌子的最佳人选。” 李乐想了想,“那观礼怎么办?” “观礼是看,方队是参与,你觉得呢?” “接下来,是个什么章程?” “两天之内,回学校,参加排练。” “两天?” “对。” “那意思是我今天就得买票,明天就得走,后天到学校呗?” “赶紧来,就剩一个多月的排练时间了,时间不等人” 挂上电话,李乐看着脚底下一地的墙皮,挠挠头。 我这,算不算参与历史了? 第424章 换个思路,海阔天空 对于李乐要回燕京排练,参加国庆活动,田宇几个人着实有些羡慕。 不过这事儿,属于在京高校的专利,近水楼台先得月,回回如此。 “额这咋还有一种送儿子出门的感觉呢?” 好说歹说,田宇从李乐手里拿到了面包的驾驶权,在李乐的注视下,龟速朝车站前行。 “瓜皮,你等着到地方的。” “噫嘻,怕你。”田宇把着方向盘在那哼哼,“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 “乐哥,你春节还回来不?”陆小宁手坐在后车厢的小马扎上,一手扶着李乐的箱子,一手扒拉着副驾靠背,嘀咕道。 “应该回,今年可能还得回麟州。咋?” “还以为你这搬去了燕京,以后” “琢磨啥呢,你们不都在这儿么?” “嘿,嘿嘿。” 得了准确答复,原本闷闷不乐的陆小宁,脸上见了笑颜色。 “哎,你这出国的事儿咋说?我听陆叔说,你的托福过了110?” “运气好,有几道题是蒙过去的。” “gre准备今年还是明年?” “今年有些悬,我看了上半年的题,现在我要是想考过320有点难。” “有目标学校没?” “没呢,我想等梁”陆小宁顿觉不对,又赶忙闭上嘴。 “怎么,想迁就她?”李乐笑道,“我可给你提个醒,这才是刚刚开始,以后遇到的问题会越来越多,你得做好心理准备。除非你有齐秀秀和张彬那俩的决心。” 陆小宁想了想,点点头。 田胖子插话道,“行了,你别吓唬他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换棵树上吊死,梧桐不行咱们换槐树,槐树不行还有柳树,桑树。” “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浪客贱心?” “我对每一个追求的姑娘都是真心实意的。” “就是没一个追上的。” “机缘未到,我感觉能够承载我的一片真心的那个她,就在前方不远处向我招手。” “he?这咋还换口味了?” “she,she!!额是直滴。”田宇强调着。 李乐幽幽说道,“胖子,其实,要我说,咱换个思路,就能海阔天空。” “艹,滚!” 。。。。。。 到了燕京,李乐先回了罗圈胡同,费劲巴拉的把一箱子辗转从沪海带来的书拎上楼,还没来及喘口气,就接到张涛的电话。 “到了没?” “我这刚下火车,家门都没推开呢。” “到了就行,到了就行。”电话里,听到张涛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合着就像专门等我一个人似的。” “别自作多情。活动筹备组的人听说咱们要换扛旗扛牌子的,不放心,说是要明天过来看看排练情况,再看看换的人。” “涛哥,至于么?咱们是群众,又不是前面的部队。” “五十年,五十年啊,你说能不重视么?前几天给彩排的同学开会,学校头头都说这是近期最大的zz任务了。” 带上这几个字,李乐倒是明白了。 “收拾完赶紧回。” “成,知道了。哎,住哪?” “废话,宿舍。” “这个天?39度,就一破风扇。” “自己想办法克服克服,又不是你一个人。” 李乐站在刚开开的空调底下,吹着风,琢磨琢磨,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仙人?” 电话那头,好半天才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你这理解有问题啊。在哪呢?” “殷墟,带几个大三的学生实习。” “荆师兄,你在燕南园租的那个房子能不能借我用用?” “用用?你回学校了?” “昂,这不是” “看上那个空调了?”荆明那边传来一阵的酷嗤酷嗤的刨土声。 “嗯。” “你找张凤鸾,钥匙在他那。” “他也住那?” “没,这不前几天他找了个什么朝阳的大飒蜜么,最近都在那姐妹儿家腻歪呢。” “嘿,正好。” “先说好,你要住,可得安静点,那房子主人可是咱们学校的人瑞,芮教授,九十了,张凤鸾的太师爷。回头我给老爷子说一声。” “荆师兄谢谢啊。” “我这忙着挖坑呢,挂了。” 摁了电话,李乐下楼,开上那辆小奥拓,直奔蓝旗营。 。。。。。。 进了暑期,小红对李乐的怨念越来越深。 秋季班招生,暑期班上课,教材编写的出版跟进,一天天,睁开眼就是官司,忙的不可开交。 当看到甩手掌柜从那辆小车里蛄蛹出来的时候,“哼”了几声,鼻孔往外出着怨气。 “哟~~~~,李总,您这是从哪潇洒回来的?” “怎么?谁惹着红姐了?脏师兄?我去说他。”李乐笑嘻嘻道。 “没人惹,我就是命苦,碰到一个大撒把的老板。” “这话说滴,咱们不是隔几天就一个电话么?再说,这不证明对你们放心?以后,你得独当一面,这就是一个提升自己的必然过程。努力,努力!” 李乐扔了几个大饼过去,脸不红心不跳,颇有黑心老板的气质,朝着路灯又近了几步。 小红叹口气,遇到这种老板,底下员工是福气了,可苦了自己这种管事儿的。 高跟鞋跟儿在地板上拧了几下,一转身,“我去给你开办公室门。” “哎,张师兄今天几节课?” “两节,这还有半小时下课。”小红抬手腕瞧了眼。 不过看到这只银闪闪的浪琴律雅,心里的怨气又消了一大半,李乐虽说甩手大了点,但这人,大方啊。 这小半年的奖金,戴在手上,真好看。 “李总,您坐,我去给泡茶。” 短短几分钟,看到小红拐了个发夹弯的态度,李乐心道,这是,特殊时期? “别费事儿了,纯净水就成,我等张师兄。王伍说了几时回来?” 李乐随手摸了摸办公室的桌椅,干干净净的。 “后天就回来。” “这么快?不是前天才走的么?” “他说这边教材编写虽然差不多了,但还得多审几遍,到家看两眼就回。” “行,你盯着他点,别太玩命。” “知道。”小红点点头,转身从隔壁办公室接了杯水。 “有个事儿给你汇报一下。” “说。” “那个李永鑫,这几天问我好几次,你什么时候过来。” “说什么事了没?”李乐心中一动。 “没。” “他那边上课怎么样?” “非常好。” “这个非常好,怎么说?” “上手快,有自己的想法和教学技巧。讲的细,讲的多,学生们都很喜欢他。”小红想了想,从手边的笔记本里抽出一张表递给李乐。 “这是咱们上学期,任课老师带的班级和课程的提分统计表。” “李永鑫带的高一英语,也就不到两个月,平均分从807提升到了842。” “可以啊。” “嗯,咱们不是有教师考核奖励么,他这次拿了个一千五,还有学生评分,他就比张凤鸾和王伍低了点,拿了500块钱的奖励。” “谁?脏师兄学生满意度第一?” “昂,神奇。”小红嘎嘎直乐,“反正。等一会儿,你看他上课就知道了。” “成,回头看看。哦,还说李永鑫的事。” “别的没啥,就反正,只要和钱沾边的,他都挺积极的。” 李乐“嗯”了声,心道,可不,这人可是嗜钱如命的性子,要不以后怎么能为了上市,赌这么大的盘子。 “他今天几点下课?” “和张凤鸾一样。” “走,先去看看脏老师上课啥样。” 等李乐跟着小红刚走到张凤鸾上课的教室门口,就感受到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425章 你,愿意吗? “让你们交个作业,怎么这么难呢?那个谁,还有那个小谁,我今天可以放你们一马,明天也可以放你们一马,但你们应该知道,我是来教书的,不是来放马的” “两天没水喝,突然发现前面有两杯水,一杯毒药一杯尿。你们喝哪个?刘嘉树,来,你怎么选?” “老师,我,我选喝尿。” “看到没,这就是个傻子。” “为什么,喝毒药不就死了么?” “所以我喝水啊。牛嘉树这个傻子的反应,充分体现了考试卷子出卷人的心态,挖坑做陷阱,稍不留意就会栽进去,所以,审题,审题啊,娃娃们。” “来来来,让你们加深印象。干菜英文怎么说?有知道的么?” “fuck vetable啊” 李乐站在门口听了一段,嘴角直抽抽,脏师兄,你是真特么脏啊。 “还行?”小红一旁看了看李乐。 “呃以后,多盯着他点,这狗日滴太能扯淡了。” “可学生们就喜欢听他扯淡啊,要不怎么能满意度第一。” “反正让他收着点,别让他这么放飞自我。” 李乐话音未落,铃声响了起来,又听到里面的张凤鸾说道。 “好了,下课下课,娃娃们,伸出你们的爪子,呱唧呱唧,给我点安慰,让我在对牛弹琴的道路上多点信心。” 一阵欢快的掌声之后,张凤鸾夹着书本,从教室走了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人高马大的李乐。 “偷听别人讲课,是种很不礼貌行为。 “我特么要是再礼貌点,你是不是就飞了?以后收敛收敛。” “知道了。”张凤鸾无所谓的摆摆手,“你回来这么早,这才几号?” 李乐大概说了说,张凤鸾感慨道,“真好。” 又从裤兜里取出一串钥匙,拆下一个,交给李乐,“燕南园66号院,贴着福那个字的房间。” “注意点别闹动静,老爷子脾气不好。” “知道。哎,那个院子的手续怎么说的?” “那个手续”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 “现在是文保那边插了一杠子。”张凤鸾往沙发上一摊,推了推眼镜。 “有影响么?” “当然有,要是评定成历史文物建筑,就属于限制类住宅,限制买卖。” “有希望?” “你觉得呢?就那个院子,没有名人,不是什么旧址,没有发生过什么历史事件,文保的目的还看不出来?” 这么一说,李乐明白了。 “需要打点就安排。” “倒也不用,请吃顿饭唱个歌就行。负责这事儿的是咱们学校出来的,一个师弟。” “ok,你做主,争取年底前能搞定。” “年底差不多,我心里有数,保证合法合规的让你搬进去,不留后患。” 两人正说着,小红敲了敲门进来,身后跟着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衣着打扮没那么窘迫的李永鑫。 “李老师刚下课,我把他领过来了。” “李总,张师兄。” “嘿嘿,你们聊,今晚佳人有约,我先走一步。”张凤鸾站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永鑫一眼,夹着书走了。 “你们说,有事儿叫我。”说完,小红跟上张凤鸾,关上房门。 “怎么样,这段时间在这儿?”李乐一指沙发, 李永鑫坐了,两腿并拢,微微探身,“挺好的,有工资,工作不算累,有钱了还能给家里寄点。” “你现在毕业了,住哪儿?” “就在楼上的宿舍,这些天都是和王伍住一起。” “没想着出去?” “那还得交房租。” “你倒是会过。”李乐笑道。 李永鑫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放在茶几上,推给李乐。 “这是还你的钱。” 李乐瞧了眼,“别给我,交给财务,本来就是学校的钱。” “那也行。” 李永鑫把推过来的钱又拿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放进兜里,拍了拍。 “说说,你找我肯定不只是为了还钱的。” “嗯。” “还想着创业的事情?有想法了没?” 瞧见李永鑫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李乐也不急,笑眯眯的等着这人开口。 “那个二十万的约定,是不是有期限。” “看你。” “看我?” “我说过了,等你的意向书,想干什么,前景怎么样,市场分析,想怎么做,需要什么条件,你琢磨好,能说动我,这个约定,随时有效。” “除非你觉得自己还能找到其他的投资人或者合作伙伴,提前知会我一声,说不想走这个约定了。” “不,不会,我肯定找你。”李永鑫摇着脑袋,赶忙道。 “呵呵,但愿。人就是这个样,谁也不能保证明天就和今天想的一模一样。” 李乐往后一靠,抬起了二郎腿。 “我有个想法。” “说。” “前两个月毕业答辩的时候,我老师和我说起论文里,关于行政机构组织设计和人员筛选的内容。” “从94年开始,国家在审计署、统计局、环保局等6个有代表性的国家行政管理机构,还有冰城和鹏城做了6年的公务员考试招录的试点,看起来成果很不错。” “现在正制定相应的制度法规,在明后两年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推广。” “所以,你想考公务员?” “老师想让我考。”李永鑫摇摇头,“但是我不想。” “我想的是,如果以后公务员考试在全国推广开了,按照咱们现有的各级机关、组织、机构的体量,还有国人注重稳定和安全感,思想里根深蒂固的吃公家饭的传统,以及大学不再分配工作,再结合从今年开始的扩招。” “那么,在三到五年之后,就会迎来一个不下于出国和考研的考公热潮。” 李永鑫说完,攥了攥满是汗的手心,看着一脸平静的李乐。 “继续啊,继续说。” “哦,所以,有了这个考公热,相应的产业就会随之迎来一个,一个,就是你以前给我说的那个什么风” 李乐一拍膝盖,“风口!” “对,就是风口。” “是啊,有了风口,砖头都能上九天。你既然有了判断,那想好了怎么利用这个风口了?”李乐笑问道。 李乐相信历史的惯性和定律,有些事,或早或晚,该是谁做的就是谁做的。 “有,既然是考试,那就肯定会出现辅导老师、辅导材料、辅导班。” “所以,我想办个像长乐教育一样的辅导培训机构。” “那你有什么优势?想过没有?” “我的导师是出卷人之一,这种算不算?” “艹,你可别瞎琢磨啊,这玩意儿可是要掉脑袋的。”李乐手一哆嗦。 “哪,哪能呢。”李永鑫想了想,“我是说,我能了解到整体的考试思路和脉络。” “有这么多年专业的知识储备和专业技巧。” “如果把这些综合起来,算不算一种优势。” 李乐点点头,“肯定算。不过,这只是一项。” “开办培训机构,不是简单的找个教室,弄几张桌子,印几本材料就行的。” “从招生开始,到送进考场,中间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本质上是一门生意,是一套完整的商业模式。既要有商人思维,也要有教育思维。你有计划了么?” “有一点,不过,还不够,最起码我对培训机构的了解还不足。” 李永鑫又把屁股往前挪了挪,眼神恳切的说道,“我能不能在长乐教育找份工作。” “你不是在这儿了么?李老师。” “不是,我想,能不能除了老师之外,跟着红姐打打下手,从底层开始干起,学起。” 李乐挠着下巴琢磨半天,忽然冲着李永鑫笑了笑。 “那这样的话,咱们的协议,就得重新签了?你,愿意么?” 第426章 又见帅老头 李乐捏着绑窗帘的布条,打了个活结,套在手指头上,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铿铿铿”,小红走了进来。 “领导,你什么意思?给我找了个助理?” 李乐头一抬,“啊,那不挺好,你不说我大撒把么,给你找个帮手,省的你忙不过来。” “我就是说说,我忙的过来。”小红眉头一皱。 “你瞎琢磨啥呢。”李乐瞧见小红的脸色,笑道,“这人,先跟着你,你带带他,让他知道培训行业是个怎么回事。” “除了教课,一些小事杂事扔给他,看看脾气秉性能力。” 听了这话,小红一撇嘴,“你们都是一个窝子出来的人精,我可不一定带得动。” “人精是人精,最后还得看人心。你也是老江湖了,还用我多说?” “哦。” 李乐起身,把绳结往小红手里一塞,“我走了啊,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当这里是公厕么?” 看到李乐出了门,小红嘀咕一句,又瞧了瞧手里的绳结,想了想,三两下给捋直了,“这爪子咋这么欠的呢?” “你说啥?” “啊!”小红一抬头,李乐又转了回来,高高大大一堵墙一样,站到了面前,吓的蹦了一步,手捂着心口,嗔道,“你这人,走路不带响的?” “跟你一样,砸个马掌?”李乐“嘁”了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了过来,“去姑苏,没带什么好东西,一个小玩意儿。” “啥?” 小红接过盒子,打开看了,里面是用一个个指甲盖儿大小,雕着如意纹的金钱扣串成的翡翠手串。 “紫罗兰冰糯,不算什么好的,戴着玩儿。” “这个,不贵,贵了,我不能要。”小红手一推,要还给李乐,只不过眼皮一抬一抬的,盯着手串看了好几眼。亮晶晶,淡淡的紫,怪好看咧 。 “贵啥啊,下脚料。” “那意思。我是下脚料?” “别过度解读,不要我给别人了。” “要,干嘛不要,下脚料也要。” 小红手一缩,把手串拿出来,套在手脖子上,喜滋滋的左看右看。 “这回真走了啊。” “嗯,嗯,领导慢走,常来玩儿啊。” “噫~~~~” 。。。。。。 回罗圈胡同,收拾了一个小包,装了几件衣服和毛巾被,几本书,背上笔电,李乐打车回了“阔别”一个多月的燕园。 虽然放假,但园子里依然人多。 这时候也没什么暑期卡、预约制,南门的保安睁只眼,西门的保安闭只眼,总能找到进来路口。 拖家带口来学校溜达参观的游客,本校准备考托考g考研,暑期实习的学生,外校来参加挂着燕大名字,收钱为目的的大师班、进修班、暑期学校的人,把一个绿油油的校园,搞得花花点点。 路上遇到几个奇形怪状的人物,手里拿着些纸壳子糊的各种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擦肩而过时,听到有人咋呼着“大地是空空的坟场,死去的全是好人,天空像倒塌的殿堂。我把天空还给天空,死亡是一种幸福。” 李乐才想起,这帮人是五四文学社的,燕园里,最后一批依旧保持着上个时代旧影的文艺青年。 那个去了说法栏目,一本正经的撒家师兄,上学期还和他们一起演诗歌剧。 光着膀子裹块布上台演国王,中途布料掉了,一场带着深沉呻吟的剧目,变成了哄堂大笑的喜剧。 再走了走,就见到一群统一着装的人,呼啸着冲进学五食堂。 李乐估摸着,应该就是参加国庆活动排练的。 瞅瞅一张张晒得黑不溜秋的脸,李乐暗自庆幸自己来时,顺了曾老师三个加号的防晒霜。 拐个弯,李乐伸着条上坡的小路,进了绿树遮天的燕南园。 六十四,六十六,找了半天,李乐找到了门牌上钉着六十五字码的一处小园。 西式两层小楼,一边被几棵挺拔古槐遮掩,一边是一排笔挺矗立的柏树自然形成的一道围墙。 修剪整齐、简练,一眼望去蔚然深秀。 小楼前空地上,几十株冬青一类的灌木,把院子分隔成了一块块小空地。 院子里停着两辆略显年岁的自行车,一些生活用具,就那么随意的靠在墙边,摆在空地上。 拎着包的李乐在门口瞅了半天,刚想推门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略显缓慢,却扎实有力。 “嘿,小伙子,姓李?” 李乐转身,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松弛西裤,身材魁梧,一头略长银发仔细向后梳起,露出矍铄面孔的帅老头,操沪海口音的普通话朝自己笑问道。 李乐赶忙立正,低头弯腰,依着老规矩,鞠了个躬。 “老师,我姓李,叫李乐。” “诗书礼乐?” “是。” “嘿,这身板,练过?” “一点点,花架子。” “看着不像。”老头眯缝着眼,“我姓芮,住这里。小明给我来电话了,说你要借住几天?” “是,老师。” “跟我来。” “哎。” 进了院子,一黑一花两只喵学长,像是迎接一样,竖着尾巴凑到帅老头脚边,嘴里伊哩唔噜的出着声。 “呵呵,又来讨食,等等,等等。” 李乐就见帅老头从手里的布包里,取出一个塑料袋,又从袋子里捏出两根小鱼干一样的,放到一旁的窗台上。 两只学长歪头瞧了眼李乐,确定这人不会下嘴之后,蹦上窗台,一左一右,叼了鱼干,不再理人。 帅老头垂着手,饶有兴致的看了半天,嘴里念叨着,“猫儿头上鱼干,怎留得住。 ” “太婆手里盐蛋,想吃到难。”李乐小声接了句。 “呵呵,沪海人?” “不是,长安人。” “嘿,这沪海老谚语,你怎么听来的?” “有长辈在沪海,从她那听来的。” “怪不得。”帅老头点点头。 “小明说你是社会学系的?” 从荆明和张凤鸾那里听来,这帅老头叫芮吉士,今年九十一,算是上下两辈子里,见过的年龄最大的老人。 介绍这人时,张凤鸾就一句话,我老师是系主任,见了这老爷子,得喊声师爷。 地位么,就像自己这专业里的费先生,建筑学里的梁先生,外科医生里的裘先生,戏剧行业里的曹先生。 “是。”李乐赶紧恭敬道。 “费老师的徒子徒孙呀,见过没?” “嗯,指点过两篇文章。” “不错,回头找来,我拜读拜读。”芮吉士笑道。 “老爷子,您可别,您这是羞臊我不是,我这小辈的胡言乱语”李乐难得脸红。 “嗨,好文章,不分长幼。就是胡言乱语,能到费老师案头的,也肯定言之有物。” “成,我回头找来,请您老斧正。” 李乐当孙子正当得后背冒汗,就听小楼门开,一位银发老太太,探出了身子。 看到门口两人,笑盈盈的说道,“这是小明说的新租客?” “哦,这是我爱人,姓周。” “周奶奶,您好,我叫李乐,我只是借住几天。” 李乐把缘由说了,芮吉士倒是哈哈笑道,“侬这小鬼头,倒是机灵的很。” “嘿,就这点坏毛病,有条件就不愿意受罪。” “算不得毛病,我也一样,有软垫,就不想睡硬床,这叫什么,小布尔乔亚?”芮吉士自嘲道。 几句话,倒是让李乐轻松了不少。 “行了,外面那么热,赶紧进来。小李是,来,进屋凉快。” “谢谢周奶奶,我先把电脑什么的放屋里。” 李乐拎起电脑包,示意。 “哎,你会用电脑?”芮吉士忽然说道。 “还成。” “正好,我这里的电脑出了点毛病,你来,你来,帮我瞧瞧去,正想找人呢。” “哎,哎。” 李乐被抓住手腕,给“拎”了进屋。 。。。。。。 “芮老师,您这电脑应该是内存条脏了,所以才会蓝屏的。” 李乐把擦干净的内存条插进卡槽,开机,等了等,电脑进了系统后,试了试鼠标键盘,打了几个字,一切正常。 “嗯嗯,这个内存条是不是得经常擦?”跟在李乐身旁,看了半天的芮吉士,摘下花镜,指指电脑。 “不光内存条,这个主板,电源,显卡什么的,都得隔一段时间就清理清理。皮老虎吹一吹。” “我知道了,这个叫硬件,要经常杀毒的,叫软件。” “芮老师,您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我这也是小爱好,喜欢鼓捣这些电气机械类电子类的新鲜玩意儿。一事不烦二主,我这还有两张学生给的资料光盘,你顺手给我拷贝进电脑里。” “好,没问题。” 李乐刚要把电脑机箱盖装上,老太太走过来冲芮吉士说道,“小李来帮忙,咱们得请吃饭,饭卡放哪了,我去食堂打几个菜。”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解决。” “你解决不也得去食堂?今天保姆小徐不在,要不,就请你在家吃了,小徐手艺可好了,等她来。” “呃家里有什么菜没?”李乐挠挠鼻子,心思一转。 “怎么?” “要不,我来做一顿?” 第427章 扛标语,那多浪费 李乐一直被王士乡老爷子说有老人缘,其实都是李乐在面对这些老人时,七分尊敬,三分经营的结果。 有人图钱,有人图名,李乐不需要这些,他想的能从这些跨越了时代的人身上学到些东西,一分半分,已经够用一辈子。 三菜一汤,小荤两素,小李厨子上线之后一顿操作,年轻人嘴里少油无盐的口味,在芮吉士老两口那里讨了彩。 “小徐的手艺虽好,可终究沾了北方的重油重盐,倒不如你这偏江南的菜色来的适口。长安没有,哪里学的?” 饭后茶歇,芮吉士慢悠悠问了李乐。 “之前也不行,后来在燕京跟着几位老爷子,这家学一点,那家偷一点,慢慢就还成。” 听到李乐从汪增奇和王士乡那里学的,芮吉士点点头,“怪不得,他们国学圈子里,都盛传这两位老饕的手艺,不过没机会,倒是从你这儿尝到了些。” 李乐笑道,“老爷子,你们也讲圈子?” “国人么,哪里不讲哟。古时就有同乡、同年、同师,后来又在此之上,分西学和国学,文科理科工科,西学里又分成欧、美、东洋,再加上意识形态。” “就那么一批人,大圈套小圈,环环相套,可比奥运五环多了去了。我自小就是教会学校出身,国学不成,钻研的又是生冷硬且无趣的法学,自然和他们那个圈子接触的少了些,慕名久已。” “再后来年纪大了,更不愿走动,有时候心神往之,也挺好。” 李乐坐在沙发上歪了身子,“以后有机会的。” “诶,到这个岁数就是顺其自然四个字了。” 李乐琢磨琢磨,点点头。 和李乐聊了会儿,芮吉士倒是对这个年轻人又多了几分兴趣,听到李乐说起自己姥爷曾昭仪的时候,老爷子想了想,“兴毓传纪广,昭宪庆繁祥,通天家谱啊。” “祖籍哪里的?” 李乐回了,“湘省,湘乡。” “哦,那个曾家的?” “没细说过,大概。” “怪不得,你个小鬼头有这些渊源。遗泽厚重,萌荫绵长啊。当年在春城联大教书,我隔壁就是化学系的曾昭抡,和你姥爷应该是一个辈分的。” “这个真不知道。”李乐摇摇头。 芮吉士笑了笑,“一甲子之前的事情,太久了。” “行了,回去歇着,我也得给学生改论文了。” “您这还批作业啊?” “这不是还有几个博士生要带么。” “那您老可真有精力,长命百岁轻而易举。”李乐发自内心的恭维着。 “当教书先生是件开心的事,人开心了,自然精力旺盛。” “向您学习!” “哈哈哈,别学我,学费老师就行了。” 和芮吉士道了晚安,李乐回了一楼一间有个十三四平的小屋。 按照规制,这里应该是原来的佣人房。 一床一桌两把椅子,空空荡荡,简简单单,倒是符合荆明那个愈发接近修仙的习性。 有个小窗机,嗡嗡的吹着凉风,虽然不怎么强劲,但比在宿舍蒸桑拿可强的太多了。 李乐也是后来才知道,这里是学校给芮吉士配备的办公室人员的值班室,一是出于安全考虑,二是在老爷子这里,有个能跑腿照应的。 只不过后来老爷子觉得自己身体尚好,不愿意麻烦人,让给撤了。 学校明面上顺着意思给撤了,又来了暗度陈仓。 和老爷子商量,学校房子紧张,有些年轻老师没地方住,您看您这边要是有空余的房子,不妨少收点房租,租给他们。 一向对学生比对亲儿子还好的芮吉士,自无不可,本来要,在学校的坚持下定了个100元一个月的标准。 这么着,荆明就成了学校派过来的“卧底”。 房间对面就是卫生间,李乐打了盆水,把屋子里的桌椅和床上的凉席擦了擦,收拾妥当,埋头改了改那篇从姑苏拖到现在的文章。 一直到十一点多,推门洗澡时候,看到芮吉士的书房里,依旧亮着灯。 。。。。。。 早起,锻炼完的小李厨子,给老两口一声声的“别麻烦”中,做了早餐。 吃完揣上手机,去了系里的办公室。 “涛哥,来这么早?” “先别说早不早,赶紧滴,去团委。”见李乐进来,张涛也顾不得多聊,赶忙支派道。 “不早说,我直接去了。” “那你得把这个戴上。” 张涛从手边拿起一个巴掌大的塑料壳子,扔给李乐。 “这啥?” 李乐拿手里看了,一个挂着照片,戳着学校大印的姓名牌。 “千把号人,谁知道你是谁。还有,凭这个,能在食堂一日三餐。” “哟,这么好?” “废话,国之大事在祀在戎,不得搞好后勤?” “我去了找谁?” “不用找谁,有你这张脸,自会有人来寻你。” 果不其然,李乐到了团委,刚露出圆寸脑袋,就有人找过来,领着去了体育场。 等到了地方,李乐才知道,自己进了个什么方阵。 “多高?”一个国字脸,面色严肃,浑身上下瞧着正气四溢的路过大叔瞧见李乐,眼前一亮,忽然伸手拉住。 “188。” “军训过?” “训过。” “站个军姿我看看。” “哦。” 李乐扫了眼这人胸前的牌牌,隐约间只看到“指挥部”几个字。 “一二一,走个正步。” “哦。” “砰砰砰砰”,李乐照做,走了几步被叫停。 “你去举红旗。” “啊?不是,我是系里派来走群众方阵的。” “你还想三军仪仗队呢?看见没。” 国字脸一指操场那头,几十个举着长杆子,像是古代长矛兵一样,排成队列在烈日下“一二一”的队伍。 “看见了。” “那是打头的红旗方阵,主力是ga大学,其他学校人数不等,合练时候再一起。” “那不都选好了么?” “这不是有更好的么?”国字脸嘀咕一句,“嘿,挺能藏啊。” “怎么,怎么了?”团委的老师跑过来,问国字脸,“张教官。这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学生,红旗方阵征用了。” “不,不是,这是学校安排扛标语的。” “扛标语,那多浪费。” “可校领导” “要不我让指挥部的领导来?”被唤作张教官的国字脸,一瞬间面庞又方了几分,盯着团委的老师。 “呃行,我给学校汇报一下。” “你去汇报,这位同学?” “李乐。”老师介绍道。 张教官点点头,“李同学,跟我来。” 在团委老师不舍的目光中,李乐被拉去了操场另一边。 李乐心道,我这是成了皮球,滚来滚去的? 到了“长矛兵”队伍旁边,张教官捡起一根瞧着得有三米多长的旗杆,递给李乐,示范了一下握杆姿势。 比划一下个头,在队伍中指了一个位置,告诉李乐,“你站那,走队列,人家怎么走,你就怎么走,回头再给你开小灶,中午领训练服,去!” 去?我还比卡丘呢。 叹了口气,李乐擎着旗杆,走进队伍里,目光直视前方,跟着队伍开始,“一二一!!” 第428章 一片红旗如林 排练这种事儿,没什么说的,风吹日晒里,练的就是肌肉记忆。 在李乐这儿,或许都算不上肌肉记忆,只能说是老李家这个打宋朝就开始戍边,以武立家的历代人传下来的,融合进基因的一种神奇本能。 其他人叫苦不迭的枯燥乏味,李乐竟然体会到了一种乐趣。 于是,这个半道上被塞进来的,在随后的几天里,被那个大家充分怀疑是仪仗大队出来的张教官,从队伍最后的位置,一点点的往前提溜,最后,和去年军训时候一样,成了“排头兵”。 只不过当了“排头兵”,也让几个操练的教官渐渐看出不对劲来。 不是动作,不是步幅,不是姿势,是哪儿,谁都说不出个一二三四。 直到有一天,张教官站到李乐对面,“你,脸怎么这么白?” “天生的。”李乐面不改色。 “天生的?” 张教官皱着眉头,伸手在李乐脸上刮了一下,搓了搓,好嘛,一手滑腻的白印子。 “你管这叫天生的?防冷涂的蜡?” 李乐咧嘴一笑,“么哈么哈。” “么哈个屁,去,擦了。” “哦。” 等李乐擦完脸回来,教官们凑一起,看了一排人的脸色儿,这才明白,这位,真特么鸡贼,抹了防晒霜。 别人越晒越黑,李乐越晒越白,一群黑脸张飞、李逵里,混进去一个白脸的曹操,可不就感觉不对劲么。 好在后来几天,几次太阳地儿底下吃小灶待遇,让李乐的脸色和其他人趋同。 “解散!” “呼~~~~~~” “哎呦,今天可算结束了。” “我的腿啊,我的波棱盖啊,我的胯骨肘子啊,哪哪儿都疼。” “你这算啥,我裤裆都磨破了。” “别说了,汗泡的我痔疮都出来了,哎,老孙,回头帮我擦擦药?” “滚蛋,自己抹去。” “够不着啊,你来我宿舍,就我一人。” 红旗方阵的一群人散了训练,嘻嘻哈哈的往食堂走。 芮吉士那边,保姆小徐回来之后,老两口虽然知道李乐手艺好,可总不能抓着个孩子用。 小李厨子失了业,又婉拒了老两口多双筷子的招呼,开始混迹于几个食堂。 刚出体育场大门口,就看到依旧一表人渣的脏师兄冲自己招手,身边跟着一个热裤吊带大波浪,身材火辣,正吞云吐雾的大姐。 李乐估摸着这个就是那个荆明嘴里的大飒蜜。 心里感叹道,要说浪,脏师兄才是真的浪啊。 “给你介绍一下,潘绵绵,我媳妇儿。”张凤鸾冲李乐指了指旁边这位大姐。 “谁特么你媳妇儿。” “嗨,早晚的事儿。” “噗!”大姐吐掉嘴里的烟头,冲李乐伸出手。 “李乐是,你好,潘绵绵,隔壁经管学院的。” “老师。”张凤鸾补了一句。 “啊,老师好,老师好。” 一搭手,李乐估摸出这位姐们儿的身高,得有个175,握手时,显出一胳膊的腱子肉。 再瞅瞅随风拂柳一般的张凤鸾,嘿,玩的这么刺激的? “走,食堂,请贤伉俪吃饭。” “食堂?我中午留着肚子,就喝了点茶叶沫子,你说请我吃这个快特么里面耗子都认识祖孙三代的食堂?” 李乐撇撇嘴,“小厨?” “几?” “五。” “可。” “走!” 。。。。。。 还是那间学五厨房后面的小白房子。 张凤鸾对这个只有学校里一帮特殊人群知晓的去处,自不陌生。 前年李乐被荆明带来时,那个大间被一分为二。 小是小了点,但胜在有个不知道几手,面板上油乎乎的柜机,站在入口处,朝里面吹着凉风。 张凤鸾从桌上捏了点菜单子,开始朝上面写起菜名。 其实李乐也是来了几次之后才知道,这里,没什么菜单,都是一帮人之间口口相传的菜样。 一人两瓶冰啤酒,也不用杯子,对瓶吹。 “芮老爷子那边住得还习惯。”脏师兄一边给潘绵绵夹着干烧肉,一边问道。 “挺好,和蔼可亲,风趣幽默,没你说的那么吓人。” “那是因为你不是这一行里的。你要是见了费老爷子还能是这个想法?” “我?”李乐一顿酒瓶,“心底无私。” “吹牛逼。” “不信拉倒。” 两人碰了碰瓶口,一仰脖,半瓶没了。 “说,请我吃饭干嘛?” “借你手中笔一用。” “我就说么。” 李乐想了想,直接开口道,“那个李永鑫,奇货可居。” “怎么,最近读起吕氏春秋来了?”张凤鸾嘿嘿一笑,“那人,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看出奇货可居。可是,别的倒是瞧出来点。” “什么?” “野心,心思。” 李乐点点头,“嗯。我知道。” “不好掌控,搞不好就会来个得不偿失,你也不想做个吕不韦。” “所以,找你弄一份东西。” 李乐把准备让李永鑫做的事情,说了个仔细。 张凤鸾捏着筷子,琢磨琢磨,“风筝线?安全绳?” “能行?” “留后门还是不留的?放权还是不放权?” “放,但做最坏的结果,有备无患。” “你就这么看好这个人?” 李乐笑了笑,“看好是一方面,可还得提前把缰绳准备好,可松可紧。” “你这费劲巴拉的。成,等我两天。” “脏师兄仗义。”李乐举起酒瓶。 “仗义啥?我感觉,这是上了贼船了。” “那好歹得封你个大副。” “别,最好是有钱不干活的。” “想什么呢,我可是以当甩手掌柜为最终目标的人。” “好,祝丫成功。”张凤鸾捏着瓶子,“咚”的一声。 “艹!” “你来,我无所谓。” “脏凤鸾?”一直看这俩玩“阴谋诡计”外加扯几把蛋的潘绵绵,忽然说道,“你还有这爱好?我怎么不知道?” “” “哈哈哈哈!!” 。。。。。。 两天后的一大早,月亮还挂在天上,李乐和红旗方阵的一群人坐在大巴车里,来到了昌平沙河的阅兵村。 方阵第一次合练,众人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一路上低声交流,却没影响最后一排李乐的心情,直到被人拍了肩膀,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从车里望过去,车灯照处,一座用伪装网包裹的钢架凯旋门,矗立在一条路的尽头,最上面一个硕大的“八一”军徽。 当亮光映到那个红色军徽时,车里人的心情,从紧张,开始变成了激动。 一时间,没人说话,就那么正襟危坐,等待着车辆经过检查后,通过凯旋门。 而李乐的眼神却穿过凯旋门,看向了那一座座隐约可见的兵营、排房,帐篷。 似乎也看到了,从那里传出来的阵阵口号和砸向地面的脚步声,震碎了天边黑色的幕布,一扭头,身后一轮红日,带着片片霞光,撒向了大地。 车子开进,阅兵村里,一个个齐整的方阵,早已经吼声如雷。 一个个的挺拔的身姿,静,如峰峦丛立,含势待发。行,如波涛汹涌,一往无前。 无声中挥洒着刚毅,无形中迸发出锋芒。 太阳金辉下,云霞挑染里,折射出七彩光韵。 这些身姿如华夏祖先的远影,顶天立地;这些身姿如先辈英魂的昂然,逐日远方。 一双双的眸子像无声的利刃,穿过纷飞战火。像隐形的刀锋,披荆斩棘。 清澈的眼眸,倒映不曾褪色的旗帜,深邃的瞳孔,紧盯着波云诡异。 虔诚让阳光不曾刺痛向往,坚定使风雨不曾遮挡执着。 雷鸣般的脚步声中,一双双眼睛如无声的诗句,写满了赤诚。 炯炯有神,胸怀山河。 天宽,地广,脚步去丈量。 向前,向前,不曾停息,铿锵回响。 脚步匆匆,硝烟最浓处,救人民水火中,从不迟疑,绝不退缩。 向前,向前,每一次行进,乘风破浪,撼动山岳,摧枯拉朽。 一阵阵吼声,穿透历史,激昂岁月,如誓言,震撼未来征途。 那是忠诚的灵魂在歌唱。 如利剑出鞘,金柝回荡。 壮志凌云,铮铮铿锵。 每一个呼号如鸣镝飞射,冲破长空;如战鼓怒吼,撼动群山。汇聚成铁壁铜墙,钢铁长城。 黄淮平原挑粮队伍里汗水滚落羊肠小道,扬子江畔,那奋战到底的背影中汗水融入滔滔长河。 隆化桥下,高举的手臂,汗水在鲜血中流淌,上甘岭前,岿然不动的身躯里,汗水在烈火中翻滚。 汗迹划过脸庞,画出刚毅线条,汗珠滚落胸膛,跃动澎湃心声。 每一滴汗水,滚烫如血,激昂青春。 阅兵村,浓缩了军人的样子。 李乐不由得挺直腰杆,下了车,抬头看,对面,又是一片红旗如林。 第429章 队长,是我!! 红旗漫卷舞东风,九百万里蕴华章。 “记住,牢记住东西华表之间的距离,九十六米,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你们手擎红旗,走过的这一百九十二步,代表着一百年来,无数先烈用鲜血丈量过的国土。” “你们手中的红旗,是英灵聚集,是英魂长存,高举,高举!!” “同志们,有没有决心走好每一步?!” “有!” “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有!有!有!” “上!!” 一个将军的阵前动员,短短几句话,让红旗方阵里的大学生们,瞬间热血上头,嗷嗷叫着上了合练场。 几次调整,试行,教官和指挥部的领导商量过后,十几个人又从合体之后的队伍中间,给提到了排头排尾。 第一排,第一列,第一名,成了李乐的位置。 “各就各位,找好自己的位置,看好坐标线,准备,再走一遍!” 红旗方阵的指挥员,拿着扩音器,高喊道。 张教官走到李乐面前,“排头兵,是队伍的框子,基准,钉子,脸面,压住步子,控制节奏,记住没?” “记住了。” “压住,压住,一定要压住节奏,这一千多人,都看得是你,你稳了,整个队伍就稳了,知道?” “放心。” “别笑,严肃点!” “是。” “口号要响亮,记住没?” “记住了。” “加油!” 几声哨响中,红旗方阵整队完毕,等待着。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李乐大吼一声,“举旗~~~!!” “轰!” 一千多人手中红旗,同一瞬间擎起,遮天蔽日,旗面舞动的声音凝聚在一处,如雷过惊云。 “齐步~~~走!!” 。。。。。。 “守住边框,就是守住底线!” “第三排,中间基准,脚步,收,收。” “看标兵,看标兵位置。” “余光,用余光,别转头,看什么看!” “五十厘米,注意步幅,排头兵,卡住五十厘米,一百九十二步,稳住!!” 练了半个上午,队伍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终于有了模样,阳光也从身后,来到了头顶。 没有一棵树的水泥场地,酷热随之而来。 又来回走了几遍,指挥部终于下了休息的指令。 绿豆汤,酸梅汤一桶桶的拎了上来。 张教官坐到大棚一角,李乐身边。 “行啊小子,心理素质挺好,刚才有两步差点乱了节奏,硬叫你给带回来了。” “嘿嘿。我节奏感好。” “动作不一定要达到前面方阵的标准,但是节奏一定要掌握好。” “明白。” 张教官一抹脑门上的汗,“听说你去过前线?” 李乐干掉一大缸绿豆汤,喘着气,“什么前线?我又没打过仗。” “抗洪大堤不就是前线?” “哦,那个啊,因缘巧合。” “别管什么巧合,敢上去,能上去,就是好样的。”张教官捏捏李乐肩膀。 “可惜了,你要是兵,队里选人,我肯定挑你。” “嘿嘿,什么干好了都是做贡献。” “嗯,大学生,现在,比我们强。” 李乐摇摇头,“不能这么说,长守边关月,换得天下宁。” “嘿嘿,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左右看了眼,李乐问道,“大炮坦克二踢脚呢?这边没见到啊?” “那些在通县,都是大家伙,油老虎,那边地方大,方便保障。” “再说,真聚到一起,还听不听口令了。” “也对。” “别急,等正式彩排那天就能看到了。” 李乐一舔嘴唇,笑道,“要是能摸摸,就那个东风,哎呀,哎呀。” “想什么呢,能站跟前看看就不错了,我和你说,那家伙,真大” 两人正说着,李乐忽觉得身前一暗,一只黑色皮靴伸到面前,晃着脚尖,就听有人说道,“那娃,老怂,来,克里马擦滴,给姐额擦擦孩。” “啪”! 李乐抬手,一巴掌拍在已经快伸到鼻子尖的斜面上。 “瓜皮,一边去。” 待看清头顶的那张脸,“哎哟,我去,你这哪位非洲来的娘娘?” “啊,说额黑,额跟你拼咧!!” 一阵拳头雨点般落在李乐肩头,后背,“咚咚”直响。 “行了,行了,注意影响。” 李乐一个拧身,躲过王八拳。 张教官一愣,也起身,看了看面前这个穿着靴子的女兵。 阅兵村里,女兵可是稀罕物,都是当大熊猫一样护着的,营房就在阅兵村最里面,周围还有岗哨,白天黑夜严防死守。 这怎么? “张教官,这我高中同学,马闯。”李乐一旁赶忙介绍道。 “哦,你好,你好。” “教官好!” 马闯听到“教官”两个字,条件反射般,两脚一并,挺胸,抬手,敬礼。 张教官的手抬到一半,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放了下来。 “你怎么跑过来的?不会,你又?”李乐问道。 马大姐一拉帽檐,“想啥呢。” “刚在你从那边扛着红旗走过来,我就用我锐利的旁光看到了你了。趁休息,我和队长请了十分钟的假。” “哈怂,那叫余光。” “管他什么光,我一瞧举着红旗的队伍里有个圆脑袋,还磨咋这么熟悉?二瞧,果然竟然真的是你。” “哦,我说呢,你可别犯傻啊。在这儿不守纪律,可是要倒大霉的。” “放心,我们队长跟我铁瓷。” 张教官一瞅这俩,挥挥手,“你们聊,我去看看其他人。” “李乐,听哨声啊。” “哦,知道。” 马闯看了看张教官的背影,扭头道,“说,你咋混进队伍里来的?有什么目的” “你嘴里就不能吐出个象牙。” “切~~~” “我是被拉壮丁拉进来滴。”李乐盯着乌漆嘛黑的马闯看了看,“你这,晚上夜路,倒是不用打手电。” “咋?” “露牙就够。” 马闯呲牙,“秃子别说老和尚,你也好不哪去。” “怎么换陆军的衣服了?倒没看见过你穿裙子。” “统一着装,可不就得穿老陆的衣服。裙子?”马闯捏了蓝色的裙边,“好看不?” “凑活。” “噫~~~~~,可木没人家思密达滴好看捏么,白,细,摸过了没?啥手感?” 李乐一翻白眼,“别扯淡。” “暑假见我爸妈了?” “你妈没见到,见到马叔了。我在家没待几天。”想起在河边开坛做法的马闯爹,李乐嘿嘿笑道。 “哦,那俩二锤子还好不?” “嗯,能吃能睡,日子美滴狠。” “两个碎怂,有吃有喝有婆姨,就忘了额咧。” “你这地方,你不联系人家,人家咋联系你。哦,对了,陆叔给咱几个一人一个笔电。” 马大姐眼皮子一耷拉,“看不见摸不着。” “等这边结束了不就好了?能放假不?” “放啥?这边结束,还得回去上课。回家得到寒假了。” “告诉你个事。” “请放。” “我爸调燕京,我家搬过来了。” “那你这,长安” “假期回去呗,我奶还在那呢。” “行,行,你们一个个的,哎,孩子大了,终究是要走的,儿行千里,吾心甚忧啊。” “你瞎什么。” “对了,你第几排?” “你第几排?” 马闯一副夸我快夸我的表情,“我第一排,最最最中间。” “哦,我一排一列。” “排头兵?” “昂。” “艹,长得好看果然可以为所欲为。不过你是群众,群众什么意思明白不,哇嘎尼工吼” 李乐一抬手腕,“别嘎尼工不嘎尼工了,你到这儿都快八分钟了。” “啊,这么快?”马闯心里一惊。 “可不,自己看。” “不看了,不看了,你给我等着,放学别走!!” “等你个锤子,克里马擦滴!” “呀” 马闯一摆手,抓着帽子,头都没回,撩开皮靴子,铿铿咔咔的往女兵营方向跑。 一道绿影眼前飞过,留下一串画外音。 “队长,队长,别开枪,是我!!!” 第430章 诸事临近 一次合练,让大伙儿心里都有了数。 哪里不过关,哪里不成型,下面就是带回去继续各自操练。 返程时,有人起头,在车里唱起“打靶归来”,而听张教官说起,下一次的合练就会在长安街,然后一直到那天来临。 李乐在歌声里,转头看向阅兵村,来这里,许是这辈子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似乎来这,就是为了来和马闯见一面。 短短几分钟,看到牵挂的朋友依旧如故,心情就很好。 那些没有对方存在的过往,虽没来及讲述,但也给了下次的相逢,足够的期待。 就像杨先生说过,相逢的意义在于照亮彼此,不然的话,一个人喝茶也很浪漫,一个人吹风也很清醒。 时间已做了选择,什么人叫做朋友。 朋友多了,人生就会变得热闹,不会再觉得孤零零。 “i i , i do re!!” 车厢里回荡,李乐转过头,跟上,大声喊着,“愉快地歌声满天飞。” 。。。。。。 这个回到燕园的季夏里,国庆彩排成了李乐生活里的主题。 剩下的时间,除了写写文章,读读书,为了下学期的“双修”做着准备,李乐也找到了新的乐趣。 作为在三德子时期留学,拿到博士学位的芮吉士,在偶然看到李乐捧着一本德文版齐美尔《货币与哲学》的时候,顿时来了兴趣。 “是的是的,读书,读翻译过来的文字,总是缺了那种味道,就如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若是翻译成英文,sir, don''t you see!yellow river''s water es fro heaven。” “听听,意境何在?其实外文翻译过来也一样,同一个单词,俚语、方言和标准用语就有可能是两个意思,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 李乐顺杆爬的技能按了w,“家里长辈和我说过,但是,我这英文还马马虎虎,德文,只能是皮毛,现在,啃得有些艰难。” “老爷子,要不您教教我?” “想学?” “嗯。” “也成,二十分钟,我也就抽出这么多时间,只给你讲这本书里的内容,讲完了之后,你能学多少,看你自己。”芮吉士指了指李乐手里的《货币与哲学》。 “好。” 第二天开始,一老一少之间的德语小课堂在燕南园65号的小楼里开办了起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对象的概念意义和规定性,是不会被他们是否被置于价值的尺度之中所影响的。” “besttheit这个词,既有肯定、确定的含义,也有限制性的解释,而在这句话里的场景里,就是规定性。” “那这句话呢?”李乐指着一个下面一句的一个单词。 “entsch?digung,补偿。”芮老爷子看了眼说道,“这本书,几十年前我倒也看过,当时看到这个词,我以为是金钱,现在想想,更接近补偿意思。” “货币之于齐美尔,像手段,而非目的。这让人联想到所谓的得兔忘蹄。” “我觉得你可以把这些地方写下来,找费老师问问,他才是行家。” 李乐边记边说到,“我得攒攒,他身体可不如您,就一次性凑个整再去问。” “也好。”芮吉士笑道,随即脸上又有了些商量的意味,“小李,明天晚上,有几个朋友和学生要来,你看?” “老爷子放心,小李出品,必属精品。回头,我开个菜单子,明天让徐阿姨去采买。”李乐把胸大肌拍的“咣咣”的。 只不过他不知道,往后的几年,自己会断断续续在芮吉士这里,掌了好多次勺。 但上灶台,和在这间书房里学到,听到,看到的,不值一提。 不过也有副作用,那就是“小李厨”的名号,成了一个特定圈子里的一些人,见到李乐之后亲切调侃的称呼。 说是二十分钟“课程”,可总是在周老师的提醒下,才能结束。 搞得芮吉士嗔怪李乐,自己这晚上的时间都被他偷走了。 只不过今天晚上,李乐在周老师示意下,趁芮吉士不注意,“偷了”半个西瓜回屋。 洗完澡,空调凉风习习,面前是放着《两杆大烟枪》的电脑,用勺挖着吃的西瓜。 这几个元素组合在一起,要是在有个wifi,就是夏天里顶级的享受。 wifi虽没,可有校园网。 作为有着国内最顶尖科研环境之一的燕大,网络这种东西,早在十几年前已经出现在学校里。 只不过今年五月份学校大张旗鼓的大范围网络改造升级,才算是校园正式进入网络时代的标志。 芮吉士在看到李乐借自己电脑发邮件,给学校后勤打了电话,安排人上门,第二天就给小屋扯了根网线。 上网的事情解决,李乐的夜生活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今天这么早?”对话框弹了出来。 “排练结束得早,芮老师还有事。” “德语进展如何。” “一般般,有点难。不过和长安话有点像,生冷硬。” “说德语像吵架。” “有点儿这个感觉。你在哪儿了?” “办公室。” “这么晚?” “没办法,下午见了几个律师。耽误的时间得补回来。” “律师?诉讼还是非诉?” “打官司那种。” “哦。” “你不问问怎么回事?” “你愿意说,我不问你也会讲。” 对面等了一会儿,聊天框里才出现一行字。 “我大伯起诉我爸爸,说他隐匿了我爷爷的一笔财产,要求继承。” “和你有什么关系?” “关联人证词。” “就你爸那老谋深算,估计你也不知道。” “x。我知道。” “你准备作伪证?” “没有,我家的律师让我照实说就行,他们有办法解决。” “呵呵,那只能说明,你还是不清楚。就你们家那蜘蛛网一样的股权和公司结构,藏个十亿八亿的,不跟玩儿一样。” “其实不仅是我,有时候我觉得我大哥他也不一定能搞清楚。我大伯,叔叔,姑姑,还有那些姑父们,各人都有自己的那部分。” “中间还有a抵押,b赎回,转手又卖给c的。” “其实,你只要搞清楚自己能掌握哪一部分就行了,比如酒店。” “你建议我整理股权结构?” “早整比完整好。不过看你自己。” “可惜剥离不出去。” “为什么要剥离?可以重组一个你有绝对掌控权的公司嘛。我也是今天刚从芮老师那里学到了一点皮毛。” “芮老师很厉害?” “我国民商经济公司法的开山鼻祖。你说呢?” “哦。” 李乐吃了口瓜,脆瓤,甜的糊嘴。 忽然想起二十年后那个南高丽下岗的大统领,切个生瓜蛋子都得硬拗是当地特产。穷山恶水的地方,别说不熟,瓜皮都舍不得扔,还得拿来做菜,这可怜见的。 “吸溜”,又挖了一大块塞嘴里,连瓜子一口吞了。 “你说,家里兄弟姐妹的,就非要争来争去么?”对话框里又打出字。 李乐擦了擦手,戳起键盘,“这话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 “我挺羡慕那些简单,和睦的家庭的。我们家,关系太复杂了。” “魔幻现实主义大型豪门伦理剧?” “你想拍?我可以提供素材,hahahaha!” “你要当叛徒么?算了。再说,你们家的那点事情,顶多算是乡村土财主争家产。” “我们喜欢看的是权倾天下加宫斗。八王之乱,司马弑君,玄武之变,斧声烛影,靖难之役,九子夺嫡。” “而且,你们家还能比一个爷爷,三个奶奶的关系复杂?” “一个爷爷,三个奶奶?什么意思?”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李乐说顺了嘴,想撤销,却想起来根本没这功能,只能打着哈哈过去。 “你吃饭了没?” “三个小面包,一杯牛奶,两片苹果。” “喂鸡呢这是?大晚上的,需要炸鸡啤酒大肘子小烧烤,赶紧弄点肉吃,读者大爷,老爷们都说你太瘦了,不好看。” “那,我让厨房送上来?有种负罪感。” “感什么感,多吃,还得多长肉,符合一下大众审美噻。” “好!” “赶紧忙你的,下了,古德儿拜!!” 李乐下了号,撇撇嘴,继续吃瓜。 没吃几口,手机响。 接通之后,“儿子,在哪儿了?” “学校呢,不排练呢么。这么晚了,有啥事?我妈昨天给你打电话了么?” “打了,打了。我后天跟车到燕京,你能有时间来家干活不?” “呃我尽量,回去,也得晚上,非特殊原因,不许请假的。” “哦,那行,任务重要,好好干,你奶还说,等着看你举旗呢。”那边老李乐呵道。 “我奶?” “昂,jw的邀请函下来了,国庆招待会和观礼活动。” “谁陪着?” “春儿,女娃,也方便。” “哦,知道了。你赶紧歇着。” “加油啊!” 第431章 欲来 八月二十八,阴历七月十八,冲马煞南,青龙值神,诸事不忌,宜出行、安床、起基。 新生报到的日子,临出门前,李乐看了眼日历本。 据说燕园里有高人坐镇,许多重要事项的安排,都是推算的结果,求得就是一个风和景明,上上大吉。 虽不知道真假,但李乐怀疑,即便有所谓的高人,也离不开数院、历史和中文这三处。 今年扩招,人又多了些。 去体育场的路上,就看到拎着大包小行李的新生、家长,带着憧憬、欣慰、喜悦的表情,在各系院搭起的接待点前排着长队。 高矮胖瘦各款师兄,一个个笑容满面,嘴里说着“欢迎,欢迎”。眼神却“不怀好意”的在新生中来回穿梭,寻找着下手的目标。 路上几次被女生拦住,借着问路,递着眼色,希望李乐能看在新学妹手无缚鸡之力的份上帮忙搬搬行李。 好家伙,现在的新生都流行主动出击的么? 李乐哪有那时间,很干脆的拒绝,留下身后几声叹息。 中午吃饭,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食堂里挤满了新生和家长,座位是没有了。 排了队打好饭,李乐端起盘子边走边往嘴里扒拉,到门口,刚好吃完。 前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李乐四十秒干完一顿饭。 交了餐盘,一抹嘴,直奔校门。 。。。。。。 “这几件衣服往哪放?” “那个柜子。我专门收拾出来给你妈留的。” “好嘛,您这是把所有资源都给了曾老师,你呢?” “我有制服,再说,男人么,春夏秋冬各有一件出门喝茶的衣服不就行了。要求不要那么高。” 李晋乔撅着屁股,把一个大箱子推进卧室,起身,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下脑门。 “给,这还有一箱呢。” “都是我妈的?” “废话,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老李手一指,脚下,还有客厅里的几个箱子,长舒口气,“都是曾老师的。” “我记得没收拾这么多啊?”李乐拆开箱子,拎出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抖落抖落。 “还有这个,我都没见曾老师穿过。” “儿啊,记住,以后,衣服包包鞋子这些东西,你老婆都没说多,那就是不多,千万不要试图抵抗。只要条件足够,她可能买光整个地球。” “曾老师曾经说过,女人,希望自己有很多面,这些都需要各个不同场合的衣服。所以,女人的衣柜里,永远缺一件衣服。而最好看的衣服,永远是下一件。” “你等着,你妈过两天回来,肯定又是买一堆。” 听到老李的话,李乐深以为然,翻出个衣架,把大衣挂进柜子里。 “反正,她能挣,买几件衣服又能咋?等那边房子办好了,给她一层,就看能摆满不。” “切,这话说得,跟多难似的。”老李对此有充分的认知,给了个定论,“女人不买衣服活什么劲儿?” “成,您觉悟真高。” “废话,要想家庭和睦,就得睁只眼闭只眼。” “嘿,我看您一遇到我妈,就是两眼都闭上了。” “所以我活的舒坦。你妈开心,我就开心,你妈开心,全家开心。这是咱们老李家的安全守则。” “嗯,记得了。” “快干,收拾完衣服,还有几箱鞋子呢。” “这,陆叔给找的半挂。”李乐嘀咕着。 “别挂乱了啊,按照季节和颜色深浅摆放。”李晋乔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知道了,知道了。” 收拾一下午,爷俩也只是弄了不到一半,看着客厅里摆着包袱和剩下的箱子,李晋乔坐在沙发上,叹口气,“慢慢来,日子长着呢。” 李乐刚要搭茬,就听李晋乔的手机响起。 “喂,我李晋乔,哪位?” “哦,我在燕京呢?啥事?” “咋?” 老李捏着电话,腾的站起来,把一旁正往外倒腾鞋子的李乐吓一跳。 “几号?住哪?” “你说咋办。嗯,嗯,那我和李乐说一声。曾敏十五号回来。好好,好。” 等摁了手机,李乐抬头看了看低头围着沙发转悠的李晋乔。 “咋了?” “这个,儿子,万一家里出点事儿,可都得靠你了。”李晋乔愁眉苦脸道。 “你犯错误了?咱家有要藏匿的啥财产要交待给我?我往哪跑?国外还是港岛?” “扯淡,你就不能想你老子点好。”老李一屁股坐到李乐身边,忧心忡忡道,“你奶国庆要来燕京观礼,是。” “昂,前两天不说了么,春儿跟着。”李乐点点头。 “那个,刚才你大姑打电话来了。沪海那边的老太太,昨天,也收到了邀请函。” “啊?也来?” “你大姑陪着一起。” “那这要是,万一,不就”李乐眨眨眼,忽然又想到,“不对,她们应该没见过,不认识不就好办了?” “话是这么说,你奶是jw负责接待,那边的是zx部负责,老同志,人也不少,本来就不是一个系统的,碰到的机会不大。” “可你奶是干啥滴?她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 “那也没事,这场面。都是老同志,都是来参加活动的,应该没那么多事情。” “都是有素质,有身份的体面人。” 老李点点头,“不过,还是以防万一,不行等你奶来,我给送齐阿姨那边去,她们老姐妹在一起,安稳点。” 李乐摇摇头,“要我说,你就当不知道沪海来人,大姑那边也当不知道我奶来。原来咋样还咋样。这个墨菲定律,都是瞎琢磨才琢磨出来的。” “说人话!” “怕什么来什么。都是心理作用,设定结果,你就不自觉的会把行为往结果上引导。” 老李捂着脑袋,想了半天,“嘿,也是啊。装不知道不就行了?” “对啊,就算真碰上了,在这当口,是。” “嗯,关心则乱,不如顺其自然。” 爷俩给彼此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相视一笑,定了个一问三不知,见机行事,车到山前必有路的鸵鸟策略,一低头,继续干活。 只不过,爷俩晚上在楼下小饭馆吃饭的时候,李乐忽然说道,“爸,你有感觉没?” “啥感觉。” “有种被人盯着,看穿的感觉。” 老李皱了皱眉头,“孙猴子?人家看戏,咱表演?” “嗯。” “有点。” “可能我想多了。” “不管他,爱咋咋滴。” “您这又是闭眼大法?” “不,这叫装疯卖傻。” 。。。。。。 “咚咚咚”,几下敲门声响起。 李富贞把视线从电脑上收回来,一捋头发,“进来。” “部长,这是吴室长提交上来的九月份的婚宴名单。” 助理微微躬身,双手伸着,把一个文件夹递过去。 “对了,文化观光部次长金钟敏小女儿的婚宴,定在了几号?”李富贞笑着接到手里。 “九月二十六号。” “几项额外服务,给吴室长那边交待清楚了没?” “交待清楚了,还是上次您接待他夫人时定下的,不过” 助理欲言又止,看到李富贞的眼神之后,才说道,“这几项服务里,提供直升机,是不是?” “他家的小女儿,是个想要浪漫的,那就一步到位。婚礼么,不就得浪漫到底?费用,金钟敏是下一任部长的唯一候选,他现在的面子,就是我们将来的收益。” “是,明白了。” “燕京的房子弄好了没?” “已经买下了。” “嗯,定一下十月二号的机票,我去燕京。安排设计师一起过去。” “看房子?”助理一愣。 “看房子,也,看人。” 第432章 你有没有挣钱的门路? 反正事情还早,爷俩重新温习了一遍阿q精神,一人一盘炒饼下肚,心思也就轻了许多。 “老刘,走了啊。”李晋乔冲小馆子老板招呼一声。 “哟,吃好了?”老板从厨房出来,顺手掏出根点八递给老李。 “挺好,挺好。张大爷呢?不是净天儿在你这蹭空调的么?” “嗨,那老头,就一尖门儿,一到饭点儿就回家。饭点儿过了再来,我啊,甭想挣这位爷一分钱,还得搭进去开水泡茶。” “孤老头子,街里街坊的,犯不着,咱爷们儿得局气不是?” 李晋乔掏出火机,给老板点上,老板也攥着火机给李晋乔点上。 瞧的李乐直皱眉,多此一举么不是? “哎,您这回来了,找时间我叫上老三、柱子,一起去上庄?前些天在西边儿找到几个窝子,就是得绕点路。” “绕路不怕,滋要是能上货。等等,我安顿安顿,找个朗晴薄日的,一起。” “得嘞,等您话儿。” “走了啊。” “哎,我这有今儿刚买的深县水蜜桃,你拿两个。” “大?” “大,倍儿甜!” 出了饭馆儿,李乐捏着两个桃儿,举在胸前。瞅了眼身旁,老头衫,练功裤,叼着烟卷,要是屁股上再插把扇子,就一胡同大爷形象的李晋乔。 “咋认识的?” “这不上次来d校培训,中间出差又来过几次,在他这吃饭,一来二去的不就熟了。” “中间?我怎么不知道。” “还啥事儿都得和你说?” 李乐叹口气,心道,自家这个爹,不是假牛逼,是真牛逼。 别管真假,走哪都能在极短时间里,处上一堆熟人。 估摸着要是再过两天,这胡同里的猫啊狗啊的,老李都能叫上名,街坊邻居里谁家什么来路,也能给摸清楚。 走到家属院门口,李乐定住脚,“爸,我回学校,您慢慢收拾。” “在家睡多好?” “哪能呢,明天一早还有在体育场的彩排,赶不及。” “行,行。哎,我看,我和你妈,以后的年三十,守着一个电视一盘饺子。一给你打电话过去,忙,都忙。孙子见不到,儿子没有影。忙点儿好啊!” 见李晋乔唉声叹气的自我联想,李乐翻了个白眼。 “给!” “啪”,俩桃子猝不及防的拍到李晋乔手里。 “走了啊,您回去慢慢感慨。” 李乐拧身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老李的叫道,“哎哟,毛,毛!!” 。。。。。。 这几天,李乐觉得园子里,哪哪儿都是新生。 食堂排队抢饭贼猛,起的最早,走路凑一堆,看啥都新鲜,到处乱窜,嘴还甜,见谁都是学长学姐。 女朴素,男整洁,和越往后越邋遢,恨不得穿睡衣去上课的老生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 最容易区分的,就是自由散漫的气质。来染缸时间短,还没上色,都透着一股子清新朝气蓬勃。 好在老生陆陆续续返校,才让园子渐渐回到空气中都带着股懒洋洋的味道。 “学长,西门怎么走。”“往西。” “同学,进门下车推行。”“艹!” “帮我刷下卡,回头找后面那哥们儿拿钱。” “同学你信上帝吗?有兴趣吗?” “哥们儿,载我去东门。”“上!傻逼。” “我三天没吃饭了。”“滚!” “来,签个名。”“怎么?”“开学食堂炒土豆丝贵了三毛,我们要联名抗议。”“他们怎么敢的?必须干他。” 当耳边传来这种声响的燕园,才是李乐眼里,那个正常的,让人舒坦的地方。 “要上课了,小明一回来,你这就得回寝室了。” 燕南园65号的书房,芮吉士捏着茶杯,小口抿着。 前几天李乐回来,说是孝敬的,一小盒,看着颇为袖珍。可尝过之后,才知道内有乾坤。虽然芮吉士喜欢凉白开,但对这茶汤,却也喝的滋滋有味。 “我这是占了便宜,总不能霸着不走。”李乐停下笔,说道。 “反正都在学校里,走不远。” “嗯,有事儿您下旨,只要在,随叫随到。” “那是我老头占了你的便宜了?” “哪有,在您这,扯闲篇都是在学习。” 芮吉士手一指李乐,“不学好,学拍马屁。” “那,就问您舒服不?”李乐的面皮已经进化到大乘期。 “哈哈哈,哈哈,侬个小巨头。” 芮吉士笑过,“一会儿,帮我跑个腿儿。” “您说。” “今天有学生来看我,带了几盒湾湾那边的凤梨酥,回头,你去给小付那孩子送一盒过去。” “成,我这就去,小付睡得早,去晚了再叫门,又得闹人。” “就在客厅的小桌角那。” “晓得了。” 李乐起身,去了客厅,几盒标着“旧振南”牌子的凤梨酥里挑了一盒,出了小院。 小付叫什么,李乐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个有些智力缺陷的校工。 平时的工作就是在燕南园这边,负责卫生,清扫的杂活。 在这里,没人欺负他。谁家有个好吃的,新鲜的东西,都喜欢留给他一份。 尤其芮吉士,喜欢小付听话,没心眼,直来直去又带着些天真的性子。 时间一长,校工小付,成了燕南园里特殊的一份子。 小付住的地方是燕南园东边矮墙边的一个小屋。 上这来,要横穿整个燕南园。 白日里不显,到了晚上,参天大树遮蔽下,孤零零相隔老远的路灯,亮着惨兮兮的光。 前些年还好,南园的小楼院子里,都有人家,只不过随着那些老教授们一个个离去,好多房子都空置了,黑黢黢的只能见个轮廓。 老宅,参天大树、黑夜、幽暗的灯光,几个因素交织在一起,白天里抄近道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李乐见过白二十三的,哪怕这些,有亮,有路就敢走。 晃晃悠悠,还有闲心找个树枝,抓在手里,“嗖嗖”的祸害着小路边的花花草草。 快走到小付的住处,李乐就瞧着左前方,有个人影在一棵树底下来回转着圈,微光照射下,还能看见这人不时的抬头看树干上伸出的横枝。 看到这,李乐不由想起学校里,虽不至于人尽皆知,但每年都有的自我了断的故事。 不是,这位? 造个七级浮屠的机会就这么来了? 李乐想了想,凑上去,说道,“哎,你干嘛呢,别想不开啊,人生多美” 话说到一半,看见那人转过头,借着亮光一瞧,李乐手里小树枝一指,“艹!郁葱,你特么半夜不睡觉,在这瞎溜达什么?” “我说我找猫,你信不?” “我信你奶奶个爪儿!” 。。。。。。 路牙石边,李乐瞅着依旧丑的动人心魄的大仙郁葱。 “就为了个路上蹭了你裤脚的一只猫,你跟到这儿来?” “我觉得和这猫有缘。” “有缘就应该千里来相会,不是你追它逃。” “你不懂那种心血来潮,缘,妙不可言。” “妙个噔噔。哎,你这大半年干嘛去了,有读者老爷问你呢,好多章都没出现了。前几次去找你,你都不在。” 丑男郁葱一甩右边额前油汪汪的长发,“去昌平园了。” “昌平园?” “物理系在那边有个超低温实验室项目,我参与了一下。” “什么项目?至于这么久不见人影?” “水分子陷俘在绿柱石内会隧穿于不同的旋转取向,每一个水分子会处于什么组态?能量时间不确定性原理如何解释量子隧穿,粒子的能量变得大于位势垒的位势,粒子不是穿越过位势垒” “s!停!”李乐手里树枝子一抽,带出“啪·”的一声响,“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你是去实验室了。还有,你那什么眼神?” 郁葱丑脸一皱,疑问道,“这么有意思的项目,你难道没有兴趣么?” “你还不如问我对上帝有没有兴趣。” “上帝粒子?希格斯玻色子?希格斯场引起自发对称性破缺” 李乐一拍脑门,“god,玉皇大帝,额滴神!不是特么的什么粒子。” “哦,你早说。”郁葱瞥了李乐一眼。 “你在鄙视我?” “佛说,众生平等。” 李乐憋气,好歹忍住踹丫的意图,反正每回见到这丑男,自己心态都得炸。 “行了,不理你了,我去送东西,你找你的质子量子等离子去。” “哎,别走啊。”郁葱伸手,拉住李乐。 “咋?再聊五块钱的?” “不是,但是和钱也有关。” “说。” “我看你像个有钱人。想问问你,有没有挣钱的门路?”郁葱又甩了甩左边油汪汪的长发。 “哦?你,奖学金都拿到手软的人,想干嘛?神仙要下凡了?” 第433章 你先考虑挣点生活费? “李乐,我想上大学。” “你咋不说你想打篮球?” “我没那条件。” “你这不都上着了么,还上什么大学?” “不是,我说,我想去留学,可是我家里没钱。” 李乐嘬着牙花子,很想伸手摸摸郁葱寿星老一样的脑门,这人真有病? “大哥,你一个练习时长两年半就读完燕大物理专业课程,提前一年拿到毕业证的神仙,公费公派,申请就过的,哪个用你花钱?” 郁葱摇摇头,“我问了,公费公派的,像csc这种,在学校,专业都有限制,不是你想学哪个就学哪个的,我想去的,不在名单上。” 李乐纳闷,“啥专业?” “凝聚态物理或者量子物理。” “哪个学校?” “普林斯顿。那里面有个教授,我很欣赏他。” “叫啥?” 郁葱眨眨眼,斜视李乐。 “算了,我不配。” “你有没有短期内赚个几十万那种的门路?” “给你推荐本书,那里面都有,好的话,别说几十万,几百万都有可能。” “啥书?” “刑法。” 李乐以为郁葱会直接摇头,谁知道这位大仙竟然站在那思考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收益和风险不成正比,不能干。” “艹,你还真琢磨?”李乐叹口气,“你可以申请那边的全奖啊,fellowship或者助奖need-bld这种,不行干点活,拿个ra、ta的也行。” “你说的是博士,硕士基本没有,都是自费,顶多给点小奖。他们那边是用硕士的学费养博士。” “而且博士也不保险,3的国际生比例,到咱们国家的人,比例更低。我得做两手准备。还有,即使拿了全奖,剩的钱,不一定能支持别的开销。” 李乐把手里的小树枝一扔老远,回头问道,“别的开销?你还想干啥?” “参加一些讲座,去一些大实验室的实习课程,都要交钱的。”郁葱手一摊。 “你这哪是去上学,你这是给丑国创造收入去的,就不能多想想怎么去薅资本主义羊毛?” “人家资本家也不傻。” “要是去了,那你还打算回来不?”李乐问了一个触及灵魂的问题。 “不知道,你问我,我现在也说不清楚。” 郁葱实话实说,“我只知道,黄皮黑发,顶多是朋友,朋友可以分享,但不会是自己人。” 李乐沉默半天,盯着郁葱那张惊世骇俗的脸,倒觉得顺眼了点。 “那你怎么规划的?你现在不是在读研么?” “我想研二就读完,明年八月份申请那边的博士,后年正好接上。我手里有两篇sci,一个三作一个四作,现在还有一个在写,应该够了。” “大哥,你牛逼,又要提前一年毕业?” “呵呵,课程简单。” “这样,我琢磨琢磨。或许你可以先考虑挣点生活费。” “生活费?” “饭钱,ok?” “好。你记着啊。我去找猫了。” “还惦记呢?” “我觉得缘分没断。”郁葱摆摆手,走了。 李乐站在原地愣了愣,想到曹鹏、田胖子、小陆,这些理工男的思维,有时候真理解不了。 看了看方向,朝着小付住的屋子走过去。 。。。。。。 蓝旗营,长乐教育的接待室里,小红正和一个学生家长说着什么,旁边是端茶倒水的李永鑫。 “欣冉妈妈,咱们学校是按照考试成绩来排班的,你来找我也没用啊。” “基础班和提优班的差距,不仅是学习成绩,还有课程的深浅程度,你基础班的东西都学的有些吃力,到提优班不就是听天书么?” “那样,对孩子的自信心是一种打击,容易产生厌学心理,你说的那种鸡头凤尾的,不适合在我们这里,因为环境都一样,基础班的老师甚至比提优班的更有经验和能力。” “提优班的学生,自学能力很强,也有自己的学习方法,班里的老师,重点反而在于引导和解答。” 小红对面的家长琢磨半响,还是坚持道,“要不,我多花钱都行。” 小红笑了笑,“真不是花钱的事情,虽说我们是培训机构,是要挣钱,但是更重要的是针对每一个孩子的特点来进行辅导,孩子成绩提高了,您这钱就不算白花。” “说句实在的,花钱也得讲究个性价比不是,辅导班就是花钱买分,明明花一百块钱能买一百分,你非要多花钱买五十分,这个账,咱们的算算不是?” 看到家长还有些坚持,小红一抬手,“欣然妈妈,这样,我做主,给欣冉安排两节提优班的课,让她跟着上上看。” “上完,咱们再听听她的反应,怎么样?” “那,就让她跟着上两节?” “不过要是孩子反应跟不上?” “那还回基础班。” “那咱么就这么说定了?”小红笑道。 “嗯,谢谢您,谢谢您。” “没事儿,都是为了孩子么。” 和家长聊完,送走。 李永鑫凑到小红身边,“红姐,就不怕这孩子说” 小红一撇嘴,“兔子进狼窝,你觉得呢?” “跑!” “这不就结了?哎,那个新生的统计表你做好了么?” 李永鑫赶忙点头,“做好了,我还做了分类和基础分值的数据表。” “回头给教务和呀,李总?” 小红一抬头,就看到李乐带着一个丑了唧的男人,上了楼。 李永鑫也瞧见李乐,看到那个居高临下的眼神扫过自己,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哟,李总,来玩啊?” 小红凑上去,招手,露手腕上那串紫罗兰金钱扣。 “大姐,咱稳重点儿,老王呢?” “这几天正审稿呢?” “哦,你叫他一下,来我办公室。你也来。” “好。”小红“铿铿”踩着高跟鞋去了楼上,留下身边的李永鑫。 “李总。”李永鑫招呼道。 “你是师兄,叫名字就行。”李乐一指旁边丑男,“咱们学校的,物院的。郁葱。” 又冲郁葱说道,“李永鑫,95级政管的,现在在这里当老师兼助理。” “你好。” “嗯。”郁葱点点头。 李永鑫也不恼,物院、数院出来的神仙,都理解,呵呵。 “师兄你去忙。” 李乐招呼一声,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郁葱左瞧瞧右看看,拉了拉李乐,“有钱人,这都是你的?” “房子是底下长铁精工的,借来用的。” “哦,那也很好了。”郁葱点点头,对能和自己同频的李乐,有这个场面倒也不奇怪。 刚坐下,王伍和小红就推门进来。 “你不是在彩排么?”王伍问道。 “中午抽个空,一会儿还得回去。你几时回学校?” “再等两天,大金子几个还没来呢。这位是?” “啊,郁葱,物院的。” 李乐给介绍完,冲小红说道,“红姐,你拿个章程,组织个超强班。” “超强班?” “对,就是针对那批想冲竞赛或者燕清复交的学生。理科,纯理科。” “你这是?” “郁葱过来帮忙带课。” “他?”小红看了眼郁葱。 这什么玩意儿是,自由组合排列的五官,寿星老一样的脑门,头发油汪汪自动闪着荧光,也不怕吓着孩子? 王伍一旁笑了笑,“红姐,都是燕大的,但我们和物院数院的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这么,牛逼的?”小红一愣。 “以后你就知道了。” “李总不是说,不一定能?” 李乐一挥手,“所以要超强班。跟得上思路那种,不止是会刷题。” “哦,那我拿个方案。” “还是考试,回头,哎,郁葱,你出张卷子呗?数理化综合的。” 郁葱甩甩头发,“可以。” “老王,你那边的教辅审完了。” 王伍和李乐住一起两年多,早就心思相通,“让郁葱帮忙审审?” “不光审,以后编写,也跟着一起。” “那感情好,多个人多份力。” 第434章 把几个人串一起 “陈金星那边来电话,人教社让我们在十号之前把教辅材料给递过去审核。我还想着拉上其他老师一起来核对呢,正好,正好。” 和李乐不一样,李乐本质上还是是把出版教辅书籍这种事当成了生意,而王伍因为挂了个主编,把这当成了一个“着书立说”机会。 再加上对李乐那种知恩图报的心理,所以格外认真。 李乐笑道,“我知道,远姐和陈金星给我说了,现在陈叔那边和人教社基本上都谈好分成比例,等到审核完了,定稿定价,印刷,就开始走渠道。其实咱们这时候弄都有些晚了,最好的时候是四五月份上市。” 王伍挠挠头,“那没办法,我们已经很赶了。” “没事儿,就当积累经验。再说这批印的也不多,数理化外四科,就一个高三年级的,每科一万册,先放燕京、津门,冀省市场试水。” “四万册?还不多?”王伍嘀咕道。 “四万册还叫多?”李乐给王伍算了算,“这一批走的是xh书店的直销渠道,一省两市一共160多家门店,你四册算一套,一家书店也才六十套,你觉得呢?” 王伍想了想,“这么看,是不多哈,咱们自己这些学生就百十套出去了。” “自己学生就算了,给了,以前不也是自己印?还得靠这些学生帮忙宣传宣传呢。” “嘿,其实也不用多宣传,咱们以前印的那些小册子,现在在燕京的学生里,私底下都叫‘长乐宝典’,早都传开了。”小红一旁插话道。 “咋听着像葵花宝典呢?”李乐头一摇,看了小红一眼,“老王,带郁葱上楼看看你们编的东西,顺便转转学校。” “好。”王伍伸手一拉郁葱,“师兄,走,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咱们也好及时改改。” 瞧见两人上楼,小红把办公室门关上。 “呃,关门干嘛,开开。” “你不是刚给我使眼色么?要说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儿。” “我那是叫你留下来。想什么呢?” 小红“哦”了一声,又把门拉开。 “那个谁怎么样?”李乐问道。 “这才几天?反正忙前忙后的,挺有眼力见,手底下也出活,整理整理文件,写写画画的挺麻利。带课也没拉下。能看出来,是个挺拼的人。” 小红坐在李乐对面,嘴上回着话,心里还在琢磨,他为啥不关门?刚给我使眼色,是我理解错了? 这几天不见,又黑了,可黑了更有了男人味,哎呀,哎呀,好看。 “愿意拼就说明有想法,你往后适当的把一些招生的哎,哎!!”李乐敲了敲桌子,“琢磨撒伲么?” “啊?啊。”小红嘴一咧,“呵呵。” “呵呵个锤子!文书这种,他本来就是学滴这个,上手能不快?以后把招生滴一些事情可以慢慢让他跟着干。” “哦。知道了。”小红想了想,“新来的这个,工资什么的,怎么算?” “课时费按照最高的标准,其他一样。另外,每个月做一万块钱的税后补助,算薪酬里发给他。” “啥玩意儿?一万?一个月?”小红腾的站了起来。 “叫唤啥?坐下。” “咱们这边老师最高的才三千块,这就给他一万?他是金子做的?” “把话听完,躁的啥?” “那你说。” “这一万,从年底我的钱里面给补上。” “你的?”小红一愣。 “不够?” “够!但凭啥?” “我愿意,行了。老板的事儿,别瞎打听。”李乐一摆手。 “那人家别的老师要是?” “别的老师?有本事也从燕大数院到物院,两年半读完本科,一年半读完硕士,拿出几篇sci,真这样,我也给。” “再说,补助这东西,财务知道,你知道,他自己不说,不就行了?” 见李乐态度坚决,小红只得点头,“好,知道了。” “还有,这位也是个神仙,你心里有个数。”李乐又嘱咐一句。 “又一个脏师兄?” “那不一样,脏师兄是骚浪贱,这位,嗯,比较纯粹。” “呵呵,看的出来,丑人么,这么看,脏师兄还是顺眼点。” “以貌取人,可不是好习惯,男人,最后看的还是才能,为人。”李乐抬手看了看表,“哟,我得赶紧走,彩排快迟到了。” 瞧见李乐扒着门框要跑,小红道,“哎,那个郁葱怎么?” “交给老王,我走了啊。” “噔噔噔噔” 小红走到窗口,就看到李乐已经跑到院门口,钻进了出租车。 “哎,来了就走,当这是公交车站?” 出租车上,李乐喘口气,一低头,看到手腕上念珠,逐渐把曹鹏,田胖子,小陆,郁葱几个人串成了一串。 。。。。。。 911,不是跑车,不是飞机撞大楼,是燕大全体上课的前一天。 “小子,这就走啦?”芮吉士手捧一本书,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眼皮一抬,看向拎包出来的李乐。 “荆师兄明天就回。屋子我都扫干净了。你看院子里收拾的怎么样?”李乐笑道。 “放那就是,你非得费这个劲。” “嗨,顺手的小活。您和周老师这么大岁数,干不得,还得央着人,多麻烦。” “倒是沾了你的好,又吃又喝,临了还出力。”芮吉士笑道。 “我啊,就是个孙子的命,在王士乡老爷子那,都是干活干惯了的,您还没养鸟养鱼养蛐蛐儿呢。” “王老师是个大玩家,我是有那个闲情没那个本事,还是别搞得‘生灵涂炭’了。”芮吉士说完,从手边的小凳子上,拿过一本书,递给李乐。 “我出的书不多,要么是些教材,要么是些不过万字的小文章,这是十几年前几个学生整理的教材,你拿去看。” 李乐双手接了,看到书名《国际经济法概论》,不厚,还有些旧。 “记得我姥爷和我说过,着作等身这种事,强求就落了下成,反倒成了‘着作家’,换个视角翻炒旧学,缺考证,少精研,最后往往漏洞百出,成了污点和别人的笑柄。” “是这个道理,以写书为目的的刻苦努力,这种梦还是别做比较好。既然钟情写,那就认真先写好一篇文章,自觉学问多一点的,不妨多花时间精深学术。筛选扬弃,求博达深,厚积薄发,所谓,板凳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字空。” “嘿嘿,您这说的又深了一层。” “哈哈哈,小马屁精。” 李乐翻开书来,扉页上毛笔小楷写的一行字,“诚无不动者,修身则身正,治事则事理,临人则人化,无往而不得志之正也。赠李乐小友惠存。” 再往后翻,几乎隔几页就有一段批注和红笔划线的修正。 “老爷子,您这给我?您以后?” “我只是年纪大了,不是脑子不好了。” “嘿嘿,谢谢您。” 李乐抱着书,恭恭敬敬的给芮吉士鞠了个躬。 “我回宿舍啦。” “回。” 拎着包,刚走出院门,就听到芮吉士说道,“常来玩儿啊!” “哎呦。” 李乐脚下一个趔趄。 第435章 我永远是你的勤务兵 七扭八拐回到宿舍,李乐一推门,“娃们,你们敬爱的父亲又回来了。” “滚犊子!” “小赤佬!” “你们都互为义父的么?”一个女声传来。 李乐吓了一跳,循声一低头,看到了程橙。 “大金子,男生宿舍,你怎么把你媳妇儿带来了。”李乐笑嘻嘻,摁着程橙的脑袋转了一圈,“这不知道,还以为带孩子来上学了呢?” 程橙一把打掉脑门上的大手,“我是来给金子缝蚊帐的,将军都没管我。” “是没看见你。哎,我蚊帐也烂了个洞,要不你也帮我补补?” “你怎么好意思的?”金成哲从上铺蹦下来,一扯程橙,“你有本事自己也找一个,帮你缝蚊帐的去。” “不缝拉倒,小气。”李乐一摆手,“哎,老王和阿灿呢?” “刚说我今天请客,老王去老虎洞那家大酱骨店占位去了。阿灿,还没来呢。”一旁撅着腚铺床的张昭回了句。 “这都几点了,还没来,不想毕业了?” 李乐刚说完,“duang!”的一声,门开。 “衰仔,你们的老豆来了,还不赶紧跪迎!” “瘪犊子!” “小瘪三!” “碎怂!” “艹,你们什么态度,对长辈如此无礼。” 一身椰岛风的梁灿拉着两个大箱子进屋。 “哎,谁家细路女,怎么带来上学的?” “嘿,又来一多管闲事的。” “你蚊帐破了没?让橙子给你补补。” “蚊帐没有,好吃的有,你们这些北方佬肯定没吃过。” “什么玩意儿?” “等等。”梁灿把箱子一倒,从里面提溜出一个黑色袋子,扔到桌上,“刀,谁有砍刀,砍人的那种?” “用刀,西瓜啊?”程橙上前,拆开圆溜溜的黑袋子,随即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脑门。 “这是,这是啥?硬壳的屎?” 程橙往后一退,几人才看到黑色袋子里,一个麻麻赖赖,黄不唧唧,上面布满硬刺外壳,西瓜一样大小的玩意儿躺在桌上。 没过几秒,一股子臭烘烘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宿舍。 “哕~~~~” “呃~~~~~” “哇~~~~~” 除了李乐和梁灿,剩下三个人都捂起了鼻子。 “我艹,真是大便的味道。” “更像是蒸过的屎。” “啥玩意,嗖了这是。” “放屁,老子坐飞机带过来的东西,又加了冰袋,怎么能嗖?” “这是榴莲?”李乐凑过去,扒开袋子看看。 “哟,还是猫山王的。”李乐把榴莲拎出来,看了看底儿,一个五角星的裂纹。 梁灿笑道,“还是乐哥见多识广,正宗大马猫山王,我爸从海上走冷柜顺道儿接运过来的。” “榴莲?这玩意儿能吃?”张昭捏住鼻子, “不懂了,这东西和臭豆腐一样的,闻着臭,吃着香,刀来,刀来,趁着冰袋还没化,赶紧切开吃。” 李乐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有个成语叫流连忘返,说的就是这个榴莲。” “这东西,号称水果之王。尤其是冰冻过的,吃起来和奶油冰淇淋一样。” 年轻人,总会勇于尝试。 张昭找出把长柄水果刀,递给梁灿,“你来。” “嘿嘿,认识我,你们算是有口福了。”梁灿接过刀,顺着裂口,切了掰开,顿时更强大的异味充斥了整个宿舍。 李乐看见黄澄澄的果肉,伸手捏了一块,在几人的注视下,塞进嘴里。 “噫嘻,就是这个味儿,真甜。赶紧,都尝尝,几十块一斤的。” “多少?”程橙依旧捏着鼻子,嗡声道。 “大几十一斤,全进口的,本来产量就不多。我估计,这时候在燕京,就这么一个榴莲。” 梁灿和李乐一唱一和,张昭三个人,鼓足勇气,一人捏了一块,皱着眉头咬了。 “唔~~~” “呃~~~~” “呸呸呸!” “艹,咱们上鬼子当了,这特么不就是白糖里加了屎,还黏黏糊糊的。” “错,这是屎里加了白糖。” “别说了,恶心不?” 三人硬是拧着头皮,把手里一小块吃完。 李乐笑眯眯的说道,“好东西,你们无福消受啊。阿灿,再给我来一块,他们不吃,咱俩来。” “嗯,还是乐哥给面子。土鳖,啥也不懂。乐哥,给你个大的。” 两人吃,三人开窗开门,躲到阳台呼吸新鲜空气。 “哎,闻到没,就是从这屋传出来的。” “问问,怎么回事?谁特么在寝室大小便了?” 忽然从门口探出几个脑袋,都是隔壁和对面宿舍的。 和正在啃着榴莲的李乐梁灿对视一眼,有人惊讶道,“嗨嗨,嗨,看看,看看,这俩真吃大便呢!” 五分钟之后,李乐和梁灿一左一右坐在宿舍楼下,小花园的长椅上,两人中间是被挖出来,一块块的榴莲。 梁灿瞅瞅李乐,满怀深情,“乐哥,幸好还有你。” “嗯,追求美食的道路上,是孤单的,不仅要有独行的勇气,也需要志同道合的陪伴。有时候,有时候,宁愿选择榴莲不放手~~~~,来,干!!” 。。。。。。 日子一天天临近,李乐不仅需要上课,每天一次,从白天挪到晚上的排练依旧不能少。 这边李乐忙的脚打后脑勺,李晋乔也完成了入职报到的程序。 换了四杠一星新警衔,老李颇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 只不过车子憋屈了点,那辆小奥拓,整备一番后,临时成了老李代步的座驾。 比李乐矮不了几分,但是胖出了一块,坐在车里,爷俩一个“熊样”。 绕着首都机场转了好几圈,李晋乔终于找到2号航站楼,只不过自以为是的在航站楼的门口,停了车,抽着烟,哼着歌,就听到有人拍车窗。 “哎,这车,这是入口,不能停这。” 老李一扭头,看到挂着武装带的交警走到跟前。 “哦哦,好,好。”手忙脚乱,打火挂挡。 “你这车,可停这超过八分钟了,给你开个单呃。” 交警拿出小本本,刚要掏笔,就看清车里穿着警服的老李。 再看看警衔,叹口气,把本子收了回去。 “领导,您下回看清楚,这边是出口,停车不能超过八分钟,接人是。” “啊,是,是。” “往前,下面那个岔口下去,往回转,有个三百米,就能看见航站楼接客区,还有停车场。” “哦,谢谢啊兄弟,我这也是没注意牌子,麻烦你了啊。”李晋乔笑道。 “没事,您下回记着就行。” “好嘞,哎,大热天的,接着。” “哎。”交警眼一晃,手里多了瓶可乐,冰冰凉。 “这,谢谢领导。” 老李一摆手,“都是,自家兄弟,姓啥?” “顾,顾延烨。” “得嘞,你忙。” “突,突突,突突突。” 小奥拓颤抖了几下,屁股上冒了几缕蓝烟,开了出去。 交警看了眼车屁股,嘀咕道,“嗨,我给他说全名干啥?” 老李进了停车场,找了个停车位。 下车,溜达到出站口,等了没几分钟,一眼就看到穿着牛仔裤,玫红衬衫,白色发箍,一手挎着小包,一手拖着行李箱的曾敏。 身后是瘦瘦的,一手推着俩大箱子的曹鹏。 老李赶紧迎上去。 “呵呵,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累了,渴不渴,给,喝水。” “哟,升官啦?” “不管什么时候,额永远是你滴勤务兵。” “我可不敢,李处啊是啊?” “噫~~~~~,小李,小李。” 看着眨眼间就空了手的曾老师,再看看一脸笑意,一副鞍前马后状态的李晋乔。 在后面吭哧吭哧的曹鹏,深刻体会到了乐哥的感觉。 也知道,为什么乐哥会说,“以后,能不跟这俩一起出来,就不一起,容易心酸。” 曹鹏看了看手里的大箱子,心道,额虽然不是亲生的,可也是个孩子啊。 “哎,曹鹏,跟上,跟上!!” “哦,好,叔!!” 第436章 旧事谁说的清 五个箱子三个人,小奥拓撑死了也塞不下。 老李拦了个桑塔纳,倒是把司机吓了一跳,“哥,我也妹干啥。” “知道你妹干什么?打车,帮我拉行李,回头跟我车走。” “好嘛,吓我一跳,去哪?” “史家胡同,南边的罗圈胡同,知道不?” “直道,咱老燕京淫都直道。” 嘁哩喀喳,几个箱子都塞桑塔纳。 “哥,跟着你那个小奥迪呗。” “啥玩意儿?” “奥拓,长大了不就是奥迪呗。” “对,跟着就行。鹏,上车。” “哦。” 看到挤在后面,并腿屈膝,蜷成一个蛋的曹鹏,曾敏有些不落忍,“曹鹏,你坐前面。” “姨,够,够大,不用。一会儿不就到了?” “能行?” “行,您要不给我升舱,我不也得在飞机上搉一路子?” “李晋乔,你再往前挪挪,看把娃挤的。” “领导,额这都顶肚子咧。” “吸吸。” 老李一吸气,把座位又往前挪了一两指,“最大极限了。” “成,成,你这一天天,啥活不干,净长肉了。” “没有,对车灯发誓,瘦了,想你想滴都瘦了。” “花言巧语,哎,你这出来没事,刚来新单位。” “没事儿,我找刘局请了假,接媳妇娃,又不是干别的。哎,刘局你应该见过。” “哪个刘局?” “就咱俩结婚时候,送玻璃茶杯和果盘的,那个胖乎乎的,中央大道放光明那个。”老李一只手在头顶转着圈。 “哦,他啊,那茶杯不是让李乐给摔了俩么。”曾敏想起来,“行啊,你这算是亲信?” “什么亲信,都是同志。” “切,开动,前进。” “得令,老婆大人!” 后座,曹鹏闭上了眼,心道,乐哥,你不容易啊。 小车奋力抖动几下,缓慢上路。 惯性起来,车子也不那么肉了。 老李游刃有余的穿行在车流之中,往后瞅了眼出租,“鹏,咋样在那边?丑国好玩不?” “没咋玩,除了去几个研究所,其余时间,都泡在学校里了。” “噫,出去一趟还不多走走,多看看?瞧瞧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人。” “没啥好玩的,除了几个市区,稍微远点儿都和咱们这儿乡下一样。也就纽约,人多楼高,不过看长了也就那样,脏兮兮的。” “那个卡什么基隆大学,也那样?” 曾敏呲喽道,“卡内基梅隆。” 曹鹏笑了笑,“挺好的,嗯,有地方比咱们的都好。” “嗨,可不能崇洋媚外啊。”老李叽歪一句。 “不能,乐哥说,薅资本主义羊毛才是去学习的目的。” “那是,就得多薅,薅秃它,什么白头鸡,就得给他弄成秃头秃尾巴鸡。” “行了,曹鹏是去学东西去的,又不是打仗去的。自己心里有数就成。”曾敏说道。 “哎,你那些同学老师呢?” “最后两天放假,有个什么基金会组织他们去伊利湖露营。姨没让我去,跟着姨和猫姨在费城呆了几天就回来了,他们明天才回来。” “基金会?啊,这么好心?” 曾敏“嘁”了声,“小猫说那个是什么ngo,里面净是些假洋鬼子和香蕉人,让少和他们勾搭,我就把曹鹏带出来了。” “嘿嘿,也好,也好。学习就是学习,有些东西少沾。”老李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笑。 “鹏啊,还想去不?” “想,那边东西太新了,书都看不够。” “你娃努努力,没机会走公费,叔就给你掏钱,去那读个啥博士,博士后,再往后,还往后,一直往后。最后挖他们的人回来。” “嘿嘿。”曹鹏点点头,“我尽量。” 回到家属院,把箱子送上楼,老李带上人,去了一家清真馆子。 醋溜木须,葱爆羊肉,扒肉条,外加一份盐拌卷心菜,让在丑国经历了一场美食荒漠之旅的曾敏和曹鹏,来了个风卷残云。 长舒口气,曾敏说道,“这才是人吃的饭。那边自己做都不成,肉都是冷冻的,还一股子骚味,料酒腌都不成,得用二锅头。带的那个炒锅救了大命了。是,曹鹏。” “嗯,一开始觉得新鲜,再吃就吃不下了。” 李晋乔笑道,“得,这不回来了么,等李乐忙完,咱们去吃烤肉,涮肉。” “吃饱喝足,走,送你,你奶,你姐该等急了。” “叔,我自己能走。” “瓷锤,要不送你我能开车出来,别废话。” 把曹鹏送到租住的小区门口,曹鹏从兜里掏出一个zippo的黄铜火机,塞给李晋乔。 “哟,贼剖,有心了啊。” “嘿嘿。” “上去。” “哎。” 夫妻俩坐车里,看着拖着箱子的往小区深处走去,曹鹏的背影。 “想想,过得真快,这才几年,都成大小伙子了。”曾敏嘴角一翘,“老李,当年你把这娃给捡来,没想到,能上清大。” “那是李乐捡的,我只能捡成子这样的,哈哈哈哈。” “你们爷俩一个毛病。脸硬心软,李乐比你好点,有限。” “要不怎么叫爷俩呢。”李晋乔发动车子,一打方向掉了个头,“两人路不一样,但是都有良心,也上进。你知道不,长安来的时候,成子还摆了两桌给我送行,都是当年在铁道边捡破烂的娃。” “有上学的,有学手艺自己挣钱了的,还有去当兵了的,哎呀,那群小叫花子,鼻涕邋遢的灰溜溜样,一比现在,这人啊。” “你这也算积德行善咯。” “额不信那个,就是伸手帮一把的事儿,也没想着以后怎么样,最低限度,别成了祸害,现在看,还成。嘿嘿。” “瞧把你美得。”曾敏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 “可不,成子送我一箱华子,一箱茅台呢。” “你也要?” “没,就留了一瓶一条,孩子挣钱也不易,整天陪吃陪喝陪笑脸的,生意场上,不像曹鹏过的简单。” “你喜欢成子?” 李晋乔琢磨琢磨,摇摇头,“都喜欢。” “给,戴上看看。”红灯前,曾敏把盒子打开,给老李手脖子上扣上只手表。 “呀,天梭。”老李低头,看到表壳上的标志,“不少钱。” 曾敏抓着老李的胳膊,举到眼前,左看右看,“石英的,不值钱。贵的,你又不能戴,就这个挺好。” “好看就行,什么石英机械的。画卖的怎么样?还有那个访谈。” “访谈没啥,卖了三幅画,一个8万,两个10万,去掉佣金,反正买房加装修的钱有了。” “这次小猫和军械库还有斯托金艺术中心谈好了,明年上半年,和几个那边、欧洲的女画家,搞一次女性主题展,还得要两幅新东西。” “我琢磨着去哪转悠转悠,清清脑子呢,现在是一片糊涂酱子,没头绪。” “可以,可以,这饭吃着香。”李晋乔一转手腕,抓住曾敏的手捏了捏,“这手,可老值钱了。” “那也是右手,你抓个左手使什么劲。” “一样一样。” 绿灯亮,李晋乔抓着曾敏的手,也不松开,就那么叠在档杆上。 路过燕大,曾敏指了指,“哎,去不去看儿子?” “看他干嘛?你赶紧回家休息,还得倒时差呢。” “得撑到晚上。” “不去,这小子现在忙着国庆举旗过城楼。看一眼,说两句话,有啥意思。” “那就回家?” “回,回。” 老李直行,一点不带犹豫,从燕大门口驶过。 开进二环,李晋乔想了想,说道,“国庆,妈来参加活动。” 曾敏蜷在座位上,打了个哈欠,“你不说了么?到时候陪着逛逛,还有春儿。” “你要是能分身也行。” “分身?” “沪海的那个张妈妈也来。” “嗖”,说到这个,曾敏就不困了,坐了起来。 “俩妈都来?” 老李点点头,“可不,大姐陪着。都观礼,都参加招待会,都看演出。” “那,咋办?” “我和李乐想了个招,面上装不知道,到时候,咱俩分头行动。” “那要这两位碰见了?” “认不认识是一说,就算碰见了,咱们小辈装傻就是。俩老太太加一起快一百六了,不至于。” 曾敏抱着膀子,琢磨半天,“你说,我现在没搞明白,这俩人,一东一西,一文一武,一前一后,互不搭嘎,以前也不认识,至于么?” 李晋乔咂么咂么嘴,“我觉得,根子还处在我爸身上。” “老爷子?” “嗯。”老李想了想,“我爸,算是个人物。” 曾敏点点头,“嗯。” “我印象里,老爷子一辈子,腰都是直的。可他就在张妈妈那,身段软。” “你想,我大妈死的早,娘俩,他亏欠着,可那年头,今天不一定能见明天的,他只能心里搁着,等到想补偿了,可最好的时候过去了。” “张妈妈那,当时我爸肯定是想好好过下去的,可性格和习惯这东西,合拍是蜜里调油,不合拍,就是油和水,搅和完了,静下来,总会有道线。有人能将就过,有人就不行。” “我爸和张妈妈,一个外柔内刚,一个外刚内也刚,都不是将就的人,咋办,只能分开,但你要说心里没彼此,肯定是胡扯。何况,还有我姐呢?” 曾敏咬了咬嘴唇,“那你说,老爷子后来又和老太太一起,不对?张妈妈可是没再找的。” 李晋乔叹气道,“谁说的清啊,那时候不光讲感情,还有组织呢。老爷子那个级别,一句组织安排,是。现在流行啥词,白月光还是朱砂痣?” “那都是文青病,臆想和现实是两回事,现实更复杂,更扎人。”曾敏下了个评语。 “都说,我妈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解伯伯说她是半匹红裙一柄剑,可她也是女人。” “就像那几年,老爷子被打倒,张妈妈隔一段时间给寄点吃的用的,我爸也托沪海的战友,给张妈妈和我姐安排这安排那。” “我估摸着,我妈嘴上不说,心里可那啥呢。就比如,你生病了,你前男友嘘寒问暖的,我心里得咋想。” 老李在作死的道路上,勇敢的,试探着迈了一小步。 “嗯?李晋乔?手拿开!” “不拿,就不拿!换个,我生病了,我前妻,可行?” “你还想有前妻?” “啊,没有,咱俩初恋即终恋爱,最后得进一个盒子里的,你灰儿里有我,我灰儿里有你。哪能呢?” 车里好一会儿,一阵寂静。 “那你说,咱们”曾敏揉了揉眼睛。 “李乐不总结了十六字方阵么,闻风而动,见风使舵,船到桥头,车到山前。” “行,行,你家事儿怎么这么复杂呢?当年,也怪我没见过细糠,早知道” 老李脸一哭丧,“你,怎么又开始了,这没完了么你?” ”走走走,掉头,带您去见儿子。“ “不去,困了,回家!” 第437章 当我走上那条街 大三么,专业课云集,每天就是在无休止的爬楼和下楼间转换着时间。 早八天天见,一周上七天。 想保研的开始到处打听消息,整理成绩,估算着分数线,着手写相关的论文,班里每一个人似乎都成了对手。 看看大一大二成绩,自觉保送无望的,则盯上了考研。对于有的专业来说,本科只算是入门,研究生才算上道。 各种辅导班的传单满天飞。家里条件好的,自然是越贵越代表上岸率,一般的,更多考虑的是性价比。也有单机版的,深入简出,默默刷着地图。 想出国的,厚厚的单词本和随身听成了每个碎片时间里的必备。 自然也有想混个毕业证的躺平派,流连于各个网之间,仙剑、cs、论坛、聊天室作为精神寄托,逃课、白天睡觉,成了标配。 每个人都找到了合适自己的大三打开方式,经历着往后余生里,最幸福最自由,最后的时光。 一间教室里,回荡着马主任的声音。 “汉惠帝时,有诏书,‘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五算”,汉章帝时,颁布‘今诸怀妊者,赐胎养谷人三斛’的《胎养令》。” “唐有《令有司劝勉庶人婚聘及时诏》,鼓励富人掏钱,资助穷人娶亲,宋也有‘禁贫民不举子,有不能育者,给钱养之’的法令。” “元明清各代,都有相关鼓励生育的政策,不一而足,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人口数量,是每个封建王朝的基本国策。” “回去之后,五千字左右,讨论一下八千万这条封建时期,和各个朝代兴衰人口生死线之间的关系、原因,以及在明清两代,是如何突破这条生死线的。好了,下课。” 一堂一个半小时,系主任的《人口社会学》,终于在布置作业中结束。 台下唉声叹气,此起彼伏。 几堂课下来,学生们惊奇的发现,几乎所有的专业课,留下的作业都成了小论文的形式。 但哀嚎只能是情绪的发泄,deadle面前,谁都没法偷懒,只能逼着自己笔耕不辍。 马主任拎包,从后门出教室,顺手把最后一排正闷头整理讲义的李乐给拎了出来。 “马主任,有事儿?” “大事没有,小事不少。”马主任笑呵呵,“怎么,看你有些无精打采的。” “双修、国庆方阵训练,还有这些课堂作业,忙得要死。周六日经济学的课为了训练,都请了好几次假了。”李乐叹口气,“马主任,咱们非得把专业课集中在大三?” “大一大二公共课基础课,大四给时间找工作应付各种考试,可不得紧着大三狠操。” “噫,您这,注意影响噻。” “屁的影响。”马主任笑道,“别傻不拉几的死学,有些水课上不上的无所谓,考试和出勤率过关就成。该逃课也得逃课,没有逃课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死气沉沉,没有灵魂的。” 李乐一愣,“主任,您可是系一把手。” “这是在教你合理规划时间。我上学时候,费老师的课不也照逃不误?” “为啥?” “口音太重,听不懂,还催眠,那不如回去睡。” “成,学生谨遵教诲。” “嗯,我的课除外。”马主任补了一句。 “我可没说您的课水。” “借你个胆子。对了,你那篇关于空间经济学和社会劳动力人口转移的文章,林伟明那边,说他需要几天时间改动改动,让我告诉你,每天关注一下邮箱。” “我记住了,涛哥办公室里能上网。要不,您给学校反映反映,人家隔壁都准备开始给寝室装网口了。” “切,隔壁那就是个土财主。咱们穷,没钱。”马主任说的理直气壮,“还有,这篇文章,林伟明是想投《经济学人》的,” “《经济学人》?” “《经济学人》像是猫屎咖啡,咖啡豆被吞下再拉出来,充满着情调,《时代》与《新闻周刊》就像速溶,上百万人享用,但喝了没什么舒爽感。只要能上,保研就稳了,心里有点数。” “嗯。” “哎,给你们本科生上课,就像一场暗恋。” “啥,啥意思?”李乐挠头。 马主任笑着解释,“充满着自我感动。” “嚯,您这比喻,可不能让其他人听见。” “嘿嘿,忙你的去。” 李乐回了座位,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琢磨,马主任这是得有多么痛的领悟。 看了看表,李乐抓起书包,往楼下跑。 半道上遇见梁灿,把书包一扔。 “包给我干嘛?” “我去一体,今晚上有实地彩排,你帮我带寝室去。走了啊。” 。。。。。。 九月二十三晚上,倒数第二次,也是第一次在长安街的彩排,上面给了个名称,全要素实地。 李乐坐的车,乘着夜色和路灯,从西二环绕了一大圈,才在建国门大街停了。 再往里,就是封控区,离老远就看到路障和闪着灯的警车,还有装备齐全的武警把守各个路口。 虽然没到正日子,但这些布置和人员安排,已经能够感受到那种庄重肃穆的气氛。 和ga大学的队伍会合,整队,除了身上的衣服还是训练服,所有的东西,都和正式活动时候一模一样。 连手里的旗杆和红旗,都变了模样,攥在手里,似乎更重了一些。 整队完毕,千把人的队伍里,没人说话,耳边听到的,都是紧张粗砾的呼吸和红旗在微风中飘动的声音。 终于,伴随着脚下感到的微微颤动,和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发动机的轰鸣,前方的各个方队动了起来。 一个指挥模样的人,站在路边一辆皮卡车的车斗里,拿起话筒喊道,“红旗方阵的注意了,你们是两个主题之间,承上启下的分隔线,是整个活动中,时代与时代,群体与群体的分隔线,你们走好了,后面的十几支队伍,才能跟上节奏。” “一定要拿出气势,看好脚步,把控节奏,听到没?” “听到了!!” “好,做好准备,听口令!” 这时候,张教官走到李乐身旁,“小子,能行?” “能,放心。” “嗯,加油,今天就这一次,来个满堂彩。” “没问题。” “红旗方阵,准备,走!” 肩扛红旗,跟随前面舞狮的队伍,一点点前行。 脚下隐约可见刚刚经过的战车的痕迹,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烟雾,味道有些刺鼻,但是却像是战火中的硝烟,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五米,十米,一百米,终于在李乐的右前方,出现了高大巍峨的城楼的身影。 红灯高挂,流光溢彩。红旗猎猎,迎风飘扬。 再一眼,看到城楼正中央夺目的国徽,巨大的画像。 李乐心跳加速,手心湿润,脑海里突然蹦出四个字,“神圣”!“万岁!” 看到前方的标志线,攥紧旗杆,数着步子,五、四、三、二、一! 李乐仰头,冲着城楼的方向,高喊,“起~~~~~!” “呼!” 第438章 奶奶们抵京 当列车缓缓驶进西客站,包厢里,李春趴在窗口,指指点点。 “老奶奶,这就是燕京站啊。” “西客站,不是老的那个。” “哦。看着是比咱长安的大啊。” “人也多啊。” “哎,老奶奶,看,看,汽车能开上站台哇。” 付清梅探过身,从窗口里看见,三辆米黄色的中巴车,和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在站台中央,排成一列,无一例外地,都是白色牌照。 老太太叹口气,对李春问道,“我给你说的,记住了没?” 春儿眼睛眨了眨,点点头,“少说话,少提要求,在您身边,不要乱跑。” “记着就行,准备准备,下车了。” 来燕京,李春激动的几个晚上没睡好觉。 原本还怕学校不准假,尤其是国庆七天只放两天假的高三。 没曾想假条都没递上去,班主任就来了电话,话里话外透着欣喜,让李春放心去,开心回,功课回来有老师帮着补。 被付清梅叮嘱一番待人接物,行走坐卧的规矩,跟着上了去燕京的火车。 这个五六年前还在圪梁梁上瞎跑,进长安时充满了胆怯、小心翼翼,为了花棉袄被蹭脏,还哭鼻子的女娃,一路上,除了开心,还有惊讶、好奇、增长着见识。 原来脏兮兮乱糟糟,人挤人,抢座位的火车站里,还有干干净净,有电视看,有沙发坐,有人端茶送水的候车厅。 原来火车上不是只有弥漫着难闻气味,烟头遍地,一脚一个蛇皮口袋行李包,踩着别人鞋子的车厢;这里有关上门就安安静静,只有两个人,干净整洁,软软的床铺的房间。 不是只有脸色难看,吆五喝六的乘务员,也有隔段时间就来嘘寒问暖,笑容可掬的小姐姐。 不只有方便面火腿肠油汪汪的盒饭,排着队还难吃的餐车,也有小推车送上门来,精致的两菜一汤。 而到了燕京,又看到了可以开上站台的汽车。 李春心情雀跃,却没发现,越靠近燕京城,付清梅越发的沉默。 车停稳,跟着一群被进了车厢的女兵们,搀扶的爷爷奶奶们下了车,李春左看右看,跺了几下脚,这才觉得踏实点。转身想招呼,就看到冲女兵摇头,却向自己伸出手的老奶奶。 李春赶紧上前,一用力,把付清梅搀扶着下了车。 “首长。”女兵嘴一抿,跟了下来。“这是我的工作。” “知道,可我也没到走不动的时候不是?再说,这不还有个小跟班儿么?”付清梅笑了笑,拍拍女兵的胳膊,冲身旁一个在一个男兵搀扶下,穿着一颗红星两面红旗绿军装,还有些颤巍巍的老爷子指了指。 “去帮刘司令,这老头儿,腿脚不灵便。” “嗨,老付,我这是坐车屁股坐麻腿了,可不兴乱说,俺身体好着呢。”老爷子一扭头,瞪眼道。 “行了,别逞能了,你,我还不知道,那条腿三十年前就是个摆设,难看不能用。赶紧滴,姑娘,去那边搀着,这老头胖的,一个大小伙子不一定能扶住。” “是,首长。”女兵点点头。 “老付,你这个嘴啊。” “咋?” “没啥,呵呵。” 等到这个车厢的人都下了车,一个两杠四星的,站到众人面前,立正,敬礼。 “各位老首长,我叫王国庆,组织上安排我来完成这次国庆活动的接待任务。一路舟车劳顿,请各位老首长上车,咱们赶紧到驻地休息。” “小王是?”人群里,有人问道。 “是,首长您说。” “其他几个军区的都到了没?” “除了羊城军区的今天晚上到,其他的,都来了。” “那就成,走,去会会那帮老家伙去。” “走喽!!” 上了车,李春记着老太太的嘱咐,和车上其他家属随员一样,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老人们兴致勃勃的聊天。 “哎,这是往北去的。” “废话,打了这么多年仗,方向还认不得。” “还别说,这家伙当年就是个糊涂蛋,飞兵清风店,大伙都玩儿命往南跑,这家伙带着自己团部,半道上奔了东,要不是杨司令发现不对,给骂了回来,还不知道跑哪个沟里去了。” “可不,咱们一天一夜,跑了两百四十里,这家伙厉害,愣是又比别人多跑三十多里地。” “扯淡,我那是前出探路。” “探个屁,你就是眼瞎走错路。不过现在想想,也就后来的三十八军的奔袭三所里能和咱们比了。” “说不准,咱们是一天一夜,他们是一夜七十二公里。不过都是用当年红四团飞夺泸定桥法子,五个人一个担架,谁撑不住就四个人抬一会儿,下来再跑。” “那还是红四团牛逼,一夜一百多公里,巧了,也是杨司令带的。” “哎,回头那谁,老周,打鬼子时候,你就是杨司令的亲兵营长,和老领导联系联系,要是合适,咱们去看望看望。” “好,我联系。” 一旁支着耳朵,还在琢磨两百多里怎么跑出来的李春,身子一歪,就看到车队在一个路口向左拐弯。 又下一个路口进去,车队直接开进了一个大院。 “老首长们,到了,请慢点下车。” 车停在一栋有着二十多层的大楼的高大门廊前,王国庆跑过来,扒着车门叮嘱道。 扶着付清梅下车时,李春儿打量了院子,宽阔,松柏参天。 几栋建筑,都是四四方方,棱角分明,灰黄色外墙,透着股冷峻肃穆的气质,唯一的红色,就是门廊两边的标语。 等进了大堂,一条红毯旁排成两列,手持鲜花的服务员组成的欢迎队伍早已等在那。 再一抬头,看到一条红色的横幅,“京西宾馆热烈欢迎各大军区来京观礼的老首长”。 。。。。。。 东交民巷,一处大门紧闭,却在门口挂着紫金宾馆牌子的西式建筑群中,被高大树木遮蔽的草坪上,张稚琇正在和三人围桌而坐。 “谢谢,我来。” 李钰笑着,从走过来的服务员手里接过茶壶和装着小饼干的盘子,起身,挨个给桌上的杯子里续上。 “稚琇,你这深居简出的,终于肯出来了啊。”一个穿着薄薄开衫毛衣,鼻梁上架着玳瑁色眼镜的老太太笑道。 “五十载大庆,恰逢其会,既然有幸,怎么能不来?” “当年社里调你进京,廖公是好说歹说,你都不愿意。沪海,还是远了些啊。”另外一位衬衫领带,颇有官气的老爷子说道。 “我来干什么?那时候,都是社里等着重新恢复工作的老战友,我来了,怎么安排他们?反倒不如在沪海,写写东西,带带新人,反正也快退了,优哉游哉。” 张稚琇双手在桌上一叠,玩笑道,“再说,燕京没有沪海的咖啡好喝。” “哈哈,这可是找你麻烦那群人说的罪状之一,小布尔乔亚。” 张稚琇对面,一位穿着中山装,敞着怀的老爷子一敲桌子,“他们懂个什么。咱们扛着电台,钻山沟沟躲着胡琴斋的轰炸机的时候,这群人还穿开裆裤呢。” “老张,李钰那时候才多大?还背着呢。” 李钰一愣,“胡伯伯,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个啥,才那么大丁点儿。你妈把你放驴筐里,还拿了口铁锅给盖上。等飞机过去,再一看,锅还在,人没了。” “啊?那我去哪了?” “筐露了,你掉地下了。你妈哭的脸都花了,回路去找,还是在一个草围子里找到的你。可把她吓死了。” “那我岂不是从小就背黑锅?”李钰来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哄然大笑。 张稚琇抹了抹眼角,“廖公让我把李钰送到保育院,我哪舍得,一天不见,都想的不行。路上见了丑妈妈,我都躲着走,生怕她上门做工作。” “落山鸡托儿所其实挺好的,宋先生是一车一车的往那里送饼干奶粉巧克力,丑大姐对孩子是真爱,一个个养的胖乎乎的。” “那事后倔啊,老吴你不说我‘欧北’么?。” 众人又笑。 李钰不解其意,“欧北什么意思?” “你吴伯伯老家,粤省新会话,笨蛋,傻瓜的意思。”穿着毛衣开衫的老太太解释道。 “哦。” “哎,忘了,忘了,李钰,去把我从沪海带来的大白兔拿几罐来。”张稚琇吩咐道。 “好。” 看着李钰转身离去的背影,穿着衬衫的老爷子笑道,“稚琇,我可听说了,jw那边也邀请了,你这” 张稚琇摇摇头,“几十年了,见面未必识。再说,人都走了,而我们还能有几年,早就该看开了。其实,有时候,就是没见过面才较劲。” “你这是存了见面的心思?” “总得考虑儿女,孙子啊,说到底,不都姓李?” 吴姓老人一撩衣服,“哼,都怨老李!” 第439章 叫上你妈妈,一起吃个饭 沙发上一左一右,躺着看画报的曾敏,伸腿用脚指头夹了下正削苹果的李晋乔腰间的赘肉。 “你看你这几天胖的,吹气球也不过如此。到底还是大衙门里养人。” 老李蛄蛹了两下,躲开准备继续进攻脚指头,“哪有养闲人这一说。整天除了开会、培训,就是和检察院、法院打口水仗。提报上来的案子,有个程序瑕疵,都别想起诉,到法院就是证据链不充足,发回去重新补充侦查。” “基层案件还用的上你们?你们不是部里的么?” “下面请示,你得有答复,法规、规章作应用要解释,要协调啊。法制处,就是肉夹馍的肉,上下都挤兑你。不好干啊。” 李晋乔把削好的苹果一切两半,递给曾敏,“手下的人,要么是政法大学的,要么是法律专业的,处里就我一个是基层上来的土老帽,跟他们说话,我都怕露怯。还不回列车上舒服呢。” 曾敏对着苹果,嘎吱一口,唔噜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得加强学习。” “所以这不就天天坐办公室,学法条么,一本刑诉,都快背下来了。” “那就是你该干的,背不下来就说明你不合格。” “是,曾老师教育的是。” 曾敏把书一丢,坐了起来,“咱妈昨天下午到的,张妈妈那边是前天。上午大姐还打电话来了,咋办,你去哪边?” 老李揉了揉脸,“要不等等?两个老太太肯定得访亲会友,上面也会安排活动。” “等啥?你能躲过去?” “也是。” 李晋乔琢磨半天,“也别分开了,明天中午先去看张妈妈和大姐。晚上去看咱妈。” “等十月一过完,李乐回来” “那个小滑头,你还指望他?” “他是孙子。” “行行,就按他说的,见机行事。” 。。。。。。 紫金宾馆门口,两口子刚下车,就瞧见李钰已经等在那。 “姐哎,你可想死我了。”李晋乔咧着嘴,三步并两步迎上去,胳膊一伸,准备给李钰来个熊抱。 “滚蛋,看你那表情,就知道这话有多假。”李钰一侧身,躲了过去。 “天地良心。” “看你胖的。” “这是虚胖。” “这叫懒惰。” “我是你弟。” “我是你姐。” 李钰一抬手,李晋乔赶忙往后跳了一步。 “光天化日,不准打人。” “哈怂。小敏,走,我和保安说,不准他进,让他在门口蹲着。” “嘿嘿嘿。”曾敏笑着,揽起李钰的胳膊,“老太太这一路可好?” “好着呢,这两天都是朋友旧故,喝茶聊天,挺热闹。昨晚上和以前的几个学生聊天聊到十一点多,还精神着。” “再精神也得休息好。” “这不每天都有量血压心率的么,我在呢,放心。” “哈,倒是忘了,有你这个护理部主任在呢。” 李钰拉住曾敏,“哎,你这裙子挺好看,是亚麻料的?” “是啊,前几天在丑国那边,一个设计师那边看到的,你要不,我那有她的秋冬季画册,回头你挑挑看,我送你。” “那多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我给你说,这个设计师” 曾敏和李钰互相挽着手臂,走进院子,见没人理自己,李晋乔叹口气,挠挠头,跟上。 走进院子,老李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属于燕京城里,那种典型的小门脸,大来头的地方。 曾敏左看右瞧的,“呀,这里挺漂亮啊,闹中取静的,人也少。” 李钰笑笑,“说是什么以前的大使馆,被改建成了招待所,前两年又改成宾馆,设备有些老,不过清净。” “嗨,那不就行了。”曾敏转过头,冲后面跟着李晋乔说道,“哎,你怎么不说话?” “你俩这机关枪似的,我也得能插上嘴。” “他愿意装深沉就让他装。”李钰白了李晋乔一眼。 “嘿!你这人。” “赶紧滴,老太太楼上等着呢。” 三人进了一个标着三号,竖着高高塔尖的一栋小楼。 沿着正中的木制楼梯上到二层,就看到阳台边的一张小餐桌旁,穿着墨绿色毛背心,戴着花镜看报纸的张稚琇。 听到姐弟俩拌嘴的说话声,张稚琇放下报纸,冲李晋乔招手,“小晋,快来。” “张妈妈。”李晋乔走过去,拉住老太太伸过来的手,蹲了下去。 看到李晋乔抬起来那张和老爷子七分相似的眉眼,鼻梁,鬓角的脸,张稚琇抿着嘴角,微微吸着气,看了好一会儿,又抬手摸了摸李晋乔的脑门。 “没以前那股子浮躁气了,挺好,挺好。” “嘿,这都多少年了。”李晋乔微笑道。 “是哦,眼瞅着你也快奔五十的人咯,真快啊。”张稚琇一拍李晋乔肩膀,“坐,坐。” 等两口子在小餐桌前坐定,张稚琇在两人脸上来回看了几眼,点点头,“小晋倒是好福气,找了小敏这个宜室宜家的。” “小乐也是个好孩子。” “嘿嘿。李乐在沪海,可没少给您添麻烦。” “知书达理,文修武备的好孩子,哪里有添麻烦,我还舍不得让他走呢。” 李钰坐到旁边,一指李晋乔,“小乐走那两天,我妈还嘀咕呢,这孩子怎么不下楼吃饭了?再一想,哦,走了。那个唏嘘呀。” “可比你强多了。你那时候,连乔阿姨都盼着咱爸赶紧开完会,赶紧把你接走。” “那么点儿的人儿,三天干掉家里一个星期的口粮,猪啊你。” 老李看到曾敏问询的眼神,脸上一红,“那不是小么,再说,那三年,哪见过几回油腥,张妈妈那里的肉蛋奶还有果子,可馋人。” “还我饼干命来!”李钰一敲桌子。 “要多少?”老李歪头。 “有多少要多少。” “一会儿还你,小气样,这么多年还记得。” “不止记得,铁盒子我还留着呢,上面还有你咬盖子留下的牙印呢。李乐来家,我还给他看了呢。” “你,小心眼!” “你,小猪!” “行了,都少说两句,脑仁疼。见面就掐,你俩打小,都没铁矛懂事儿。” 张稚琇捏了捏李晋乔的手,“你大哥还好。” “好,好着呢。” “早几年家里靠着那几亩地,加上您这边和我们接济,只能说够吃,再多,就不能想了。” “这不是李乐给大哥还有大泉出主意,在国道边弄了个服务区么?吃喝加修车一条龙,生意倒是做起来了,麟州和昭盟那边陆续弄了几个,这十月一,临安那边的高速服务区也要试运营。” “有钱了,日子宽敞多了,家里老宅都重新修了。” “老宅啊。”张稚琇好像想起什么,看向窗外的小树林和草坪,沉默了好一阵,这才叹口气道,“好,过的好就行。大泉那孩子,倒是没见过,回头,你给说一声,临安离得近,来沪海转转。” “嗯,我回去就给他说。节后,您回去,我让他去家里看您。” “不过这回春儿也”李晋乔嘴一顺,刚要说,就被曾敏踢了一脚。 “呃,大泉闺女李春,也要高考了。” 张稚琇瞧在眼里,嘴角一翘,转头冲李钰道,“去看看,小餐厅准备好了没,咱们吃饭。” 。。。。。。 小餐厅,菜式精致,四人在家长里短中,笑声不断。 “姐,郭铿还没找对象么?” “没呢,心野的很,最近也不知道忙活什么,三天两头出差,家里待得时间都少了。” “只要肯正干,随他去。我都想开了。” “你别说大话,等到时候,你就急了。” “嘿嘿,肯定不。” “小晋?” “张妈妈,您说。” 张稚琇看向正在喝汤李晋乔,笑道,“过几天,趁着都在燕京,叫上你妈妈,一起吃个饭。” “当啷!” “噗!!!” “嗯吭,嗯吭~~~” “啊?” 第440章 生日快乐! 三号楼门口,衬衫上带了几滴油印的李晋乔最终还是和李钰拥抱了一下。 “起开,一身烟味儿。” “我就不信姐夫身上没有。” 李晋乔笑嘻嘻的撒开手,冲张稚琇笑道,“张妈妈,我们先回去,这几天您这忙完,我陪您再逛逛燕京。” “说的你跟多熟似的。”李钰呲儿喽道。 “那也比你强。” “嘿。我与你讲” 姐弟俩在那撕叭,曾敏拉着张稚琇的手,“张妈妈,等李乐忙活完,再让他过来。” “这孩子以后是个当事的,你和小晋可是省了不少心。” “这才多大,还早,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样呢。您可别当面夸他,尾巴上天可就不好看了。” “我心里有数。” “那我们先回去了啊。” “成,路上慢点。” “哎。”曾敏点点头,看了眼还在和李钰嘀咕的李晋乔,“嗯哼!!” “啊。哦。”老李一扭头,冲着李钰,“你等着的。” 看着夫妻俩手拉手的背影,张稚琇又等了等,这才转身。 李钰凑过来搀着上楼,“妈,您这,是高姿态?” “什么高姿态?” “给那边递信号啊?” 张稚琇停下脚,想了想,看向李钰,“人这一辈子,前尘往事,过客风景,经过喜怒哀乐才能从一张白纸变成彩色。” “对面不是个笨人。应该明白,像我和你爸之间的种种过往,你爸肯定不是那种能抛的彻底,抹得干净,撇的干脆,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的狠、伪之人。” “也同样知道,你爸还是个有道德底线,界限清晰,对家庭认真负责的男人。要不然跟以一个伪善的人过日子,早就闹得鸡飞狗跳了。” “她只是怨你爸的不言辞,就把那点别扭换了个方向。” “那就撇向您嘞?” “也不只是我。还有,那是因为没见过我。”张稚琇忽然仰起头,眼中闪着光。 李钰看在看,笑道,“妈,您听过那句话没有?” “什么话?” “所有的前任都是现任永远的情敌。” 张稚琇也笑了,“还有一句后缀呢。” “啥?” “哪怕人死了。” 李钰叹口气,“所以啊,您可别想着能怎么怎么样。” “那就得说清楚,你是你,我是我,但别影响后辈,大大方方的,何苦来哉。” 。。。。。。 李晋乔坐进车里,长舒一口气,“额滴天,吃个饭伲么,哈人。好险没把额呛死过去。” “瞧你那点出息。”曾敏扯着安全带。 “咋?你不心里咯噔一下。” “没,我倒觉得是好事。” “好事?” “李乐不说了么,见风使舵,这不就来风了。” “就不知道这东风西风谁最后占了上风。” “你怎么就不想点好呢?万一春风化雨了呢,不就皆大欢喜。你们以后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了。” 李晋乔一琢磨,“我妈小气?” “我可没说。”曾敏往后一靠。 “叮铃铃”,中控台上,李晋乔手机响起。 “赶紧接电话,” “哦” 拿起接通。 “三爷爷,你和三奶奶在哪儿呢?” 听到声音,李晋乔指了指手机,冲曾敏做了个“春儿”的口型。 “我和你三奶在家,等会儿准备过去呢,咋?”李晋乔夹起嗓子,脸上堆着笑。 “老奶奶说,让你们别着急,慢点开。她这边和几个爷爷奶奶们正聊天呢。” “成,知道了,春儿,照看好老奶奶。” “嗯,不过也用不到我,他们都有勤务员的,嘿嘿。” “你不也是?” “嘿嘿。三爷爷,我想问问,咱们晚上吃啥?小叔来不?” “他忙着活动呢,来不了,晚上吃烤鸭子?” “诶,好,好。” “馋猫。” 等挂上电话,和老李脸贴脸的曾敏转过头,“就这事儿?” “昂。” “至于么?” “兴许是春儿觉得无聊呢。” 李晋乔撂下手机,启动挂挡,“走,先回家,换件衣服。” 车行半路,一直没言语的曾敏问道,“你晚上说不说?” “你不说看风向么?看看我妈心情,不行就等两天,等观礼完了。” “李乐那边呢?他不是你的小师爷么,不问问?” “等等,他还有活动呢、” “你就等。” 。。。。。。 李乐接到两个奶奶的电话,知道两位一前一后来了燕京。 电话里也是一个意思,好好干,好好表现,拿出气质气势来,等着在台上看呢。 李乐低头,瞅了瞅身上的衣服,白衣白裤白皮鞋,举着红旗,任谁眼里,都会是一青春洋溢的帅小伙。 一抬头,就看到张教官那张难得的笑脸。 “怎么样,不憋屈了。” “嗯。”李乐抬胳膊抬腿,活动几下。 服装是均码,还尽量放宽了点。穿到别人身上,还有些松快,但到了李乐这儿,就成了紧紧蹦蹦的样式,走起来嘎吱乱响。 调换了几件,都是如此,几个指挥部的人皱起了眉,李乐瞧着魁梧,没想到实际上更藏肉。 上面保证要万无一失,到这时候,可不能因为一件衣服就换了排头兵,出问题。 一通电话,从厂家叫来人,量完体,连夜加班修改,这才在最后一次实地合练前一天交到李乐手里。 “合身就好,合身就好。”张教官松口气,看了看四周夜幕下的方队、彩车。 “最后一次,紧张不?” “不紧张。”李乐实话实说。 相较于两天后的正日子,千锤百炼之下,又经过两次实地演练的过程,无非就是肌肉记忆和时机节奏的把握,心态上,早已经平稳。 “演练的目的就是这个,还有两天,最后一哆嗦。”张教官捶了捶李乐胸口,硬邦邦有些震手腕。 “明白。” “一会儿,还是那几个点” 两人正说着,身后忽然闹哄哄的,传来一阵阵笑声。 一个指挥部的人,带着一个摄像,一个拿着话筒的女记者,正在后面的队伍里做着采访。 刚问完一个,女记者在指挥部的人耳边说了几句,那人点点头,看向红旗方阵。 扫了一圈,看到和张教官肩并肩比划着什么的李乐,眼前一亮。 手一指,“红旗方阵,都是185,能说会道的大学生,给你找个最好看的。” “好,哪一个?” “就那个。” 女记者瞧了眼,再对比旁边几位,嘿,真特么帅啊。 随即冲摄像一挥手,拎着话筒就走向李乐。 “张教官,张教官!” “哎!”张教官一抬眼,看到迎面走过来的几人,知道这是指挥部负责宣传的头头,“邵干事,有事儿?” “指挥部和导演组安排记者做采访,这个是你们的排头兵。” “是。” “行,就他了。” 李乐还没看清来人,一个黑不溜秋的话筒就杵到鼻尖,愣了愣。 “这位同学,我们是央妈新闻栏目的记者,来做国庆阅兵的彩排采访,别紧张,就当聊天。” 李乐吸了吸鼻子,一股果香伴着玫瑰、百合的香气钻进鼻孔,兰蔻璀璨珍爱。 往后退了一步,再看看女记者的打扮,还有手上的绿色四叶草的手链,心道,这娘们儿挺有钱啊。 再看到张教官和指挥部的人点头,这才说道,“你想问啥?” “你是哪个大学的?” “燕大?” “为了这次活动,准备了多长时间,还有,你是怎么入选的呢?” “训练时间大概三个多月。一听说国庆有这场大型的活动,要挑选方阵的人员,我就报了名。” “中间又经过层层筛选和考核,这才最终入选红旗方阵。”李乐不知道这段播不播,总不能当着全国人民的面说自己是半道上被塞进来的,想了想,开始睁眼说瞎话。 女记者一愣,可以啊这小帅哥,不怯场,还知道看镜头微笑,说的都是符合标准的话术,学生会的,练过? 关键是,好看,还有这身材,啧啧啧,瞧瞧这肩膀头,胸肌,里面啥样式的? “嗯哼!” “哦,哦。”听到李乐咳嗽声,女记者忙回过神。 “那你觉得参加选拔,和艰苦的训练,对个人最大的意义是什么?” “接受锻炼,磨炼品质,经受了一次全面的爱国主义的洗礼,为以后的学习提供了精神动力。” 看李乐张嘴就来,指挥部的邵干事悄悄问张教官,“你教的?” “我哪有这本事。” “嘿,前面几个话都说不成个,还打摆子,结结巴巴的,这位倒不怯场。” “要不,怎么当排头兵呢。” 女记者又问道,“还有两天就是国庆了,作为跨世纪的年轻人,你有什么要对祖国说的吗?” 李乐看向镜头,眸中带光,笑道,“躬逢盛世,江山如画,祖国波澜壮阔,以吾少年意气,许国万里恒昌。生日快乐!!” (写到这了,祝今天有过生日的读者老爷,或者你们过生日的家人,永远快乐!) 第441章 丫头,你愿意当兵不? 京西宾馆一间客房,付清梅看到捯饬半天才从里屋出来的李春,点点头。 “不错,曾敏还是会买衣服的。” “嘿嘿,三奶给我说,她原来想在丑国给买衣服的,后来一看都是ade cha,干脆回燕京买了。” 女孩子到了年纪,总对漂亮衣服爱不释手。 捏着裙子转了一圈,李春又跑到镜子前臭美。 淡蓝色衬衫领短袖连衣裙,腰间系带,白色小皮鞋,利落的齐耳短发。 随了米脂婆姨豆兰馨的白皙皮肤,更是添了几分亮色。 “就是胖了点。”李春嘀咕道。 “胖什么,个头在那了。挺好,瘦的和竹竿一样,不说看着就不健康,还撑不起来衣服。” “哦。” “行了,差不多咱们就下去等等。” “哎,我扶您。” “不用。” 祖孙俩出了房间,大堂里早已经有人等着了。 “老付,你几号桌?”一条腿的刘司令看到付清梅,招手道。 “没看,春儿,单子上几号?”老太太问了问李春。 李春翻开手里的邀请函,“33桌。” “我42桌,还是你离得近。” “坐哪不都一样。你还惦记这个?” “不是想离主席台近点么?” “近点又能怎么样,都退了多少年了,还想着论资排辈呢?” “没有的事儿。”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能活着到现在,就是最大的幸运。” “嗯。”刘司令点点头。 “春儿,咱们去那边等等。” 大堂里人越来越多,李春看到这些老人,身着各式各样,年代不同,颜色不同的军装,胸前挂着金灿灿的勋章。 在大堂灯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老奶奶,你咋不穿,还有戴军功章?”李春看的晃眼,扭头问付清梅。 一身灰色女士西装的老太太笑着摇摇头,没回话。 。。。。。。 第一次进大会堂的李春,搀着付清梅,走的小心翼翼,眼睛却已经不够用。 这就是大会堂啊,总是在书本里见到,走进来才发现这里的宏伟和宽大。 沿着五米多高的基座拾级而上,十二根浅灰色大理石门柱,高高耸立,压低着每一个人走过下面的人的气场。 中央大厅里,宽敞的走廊和二十多根汉白玉立柱,让小姑娘仰头看了半天,付清梅一指正前方的六扇大门,“那里面就是万人大礼堂。” “那里面?”李春望过去,看到紧闭的大门,有些失望,“今天看不到了哇。” “以后有机会,再来就是。”付清梅笑着说道。 随着人流,走过南边那条长长的汉白玉楼梯,入眼处,便是那幅有名的“江山如此多娇”。 此刻巨画下面,人头攒动,站在画前,合影留念的人们络绎不绝。 王国庆叫了人,交待几句,没过一会儿,便有安保过来,或劝或请,在巨画下面清出一块场地。 “老领导们,一起照张相。” 一群人乐乐呵呵的排起队,也没给高矮的说法,拉过一个是一个。 其他来的人看到,虽说觉得这群老头老太有些霸道,占了这么个绝佳的位置,不过再看看这群人里,最年轻的,都是将星肩章,还有那些胸前的勋章,也都明白了是什么来头,只能默默地等在一旁。 “春儿,过来,站这儿。” “让娃娃来中间站着。” “额,不要了,额站边边。”李春摆着手。 “诶,来,替老李占个位儿。” 李春被几个老爷子硬拉着,推到中间,神色慌张间,一声“看镜头”,又赶忙堆起笑脸。 “咔嚓”几声之后,一群人笑呵呵的拉着手,搀着臂膀,走向宴会大厅。 “都找自己座位啊。别乱了。” “嗨,等着,一会儿讲完话,三杯酒下肚,和以前一样,就开始窜桌了。” “哎,也不知道今天上什么酒,茅台还是五粮?” “你这是老黄历了,现在都改了,不喝白的了,都是红的,葡萄酒。” “啊?那多没意思。还是以前好,茅台管够,剩下酒底子,还能折成满瓶带走。” “那不也得给钱?两块还是三块来着?” “两块,我折过,还被聂总说了一顿。” “该,人家一瓶差不多了,你个龟儿子弄了三四瓶,不说你说谁。” “那不是怕浪费么。” “你那是占便宜。” “老奶奶。”李春找到付清梅,赶紧靠过去。 “没事儿,让你站你就站。” “嘿嘿。”李春吐了吐舌头,抱住老太太的胳膊。 等进了宴会大厅,看着五百多张餐桌整齐的排列在一片金碧辉煌之中,李春半张着小嘴,“啊”了一声。 “人多。” “嗯。”春儿忙点头,“老奶奶,这就是国家办喜事吃流水席么,这么多人,那得找多少个厨子,开多少个炉灶?” “哈哈哈哈,你这娃,说什么胡话呢。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付清梅和李春来到了第二排的33号桌。 刚走近,已经就坐的几个人看到付清梅,赶紧起身招呼。 “老付,老付。坐我这边。” “不坐,你酒量不行,没意思。” “呀,老付,这几年没见,你可是越来越年轻了。” “说什么胡话,哪有越活越年轻的道理。” “那可不一定。付姐,这是你家孙女?” “重孙女,老大家的。李春,这是你王奶奶、秦爷爷,孙爷爷”付清梅拉过李春,挨个介绍着,让给问好。 李春谨记嘴甜走四方的老理儿,爷爷奶奶的喊着,不断地鞠着躬。 “好看,好看,有李参谋长的模样,就那眉毛都没跑。” “春儿是,来,上这儿坐,那边都是喝酒的主儿,咱不和他们一起。” 一阵热闹的寒暄,之后,付清梅才和李春坐定。 斜前方,一个巨大的可以容纳三十个人的主桌。 “真大啊,这咋夹菜,站起来也够不着啊。” 刚坐下的李春拧着身子,看了半天,嘀咕道。 “哈哈,这闺女,来,我带你看看去?”一位穿着85式军服,带着眼镜的老爷子笑道。 “不了,不了。”李春赶紧摇着脑袋。 “老秦,别逗她了。噫,这个小伙子是你的?”付清梅看了看老爷子身边,穿着绿色军校学员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啊,我小孙子,这回不是能带一个家属算随员么,我就带他来见见世面。” “哪个学校的?” “陆院的。”小伙子赶紧起身。 “挺好,挺好。坐,坐。好看,真好看。” 小伙子脸一红,坐下。 “哎,老付,你那孙子呢,就小时候挺淘的那个。” “啊,他有任务。” “任务?” “学校里参加国庆阅兵,他明天在里面。” “付姐,哪个军校的?”对面一个老太太想当然的问道。 “不是军校,燕大。” “嚯,可以啊。”一群人纷纷称赞道。 “嗨,就不愿意去部队。”付清梅叹口气。 “叹气干什么,这不还有一个么?丫头,你多大了,几年级?”老爷子问李春。 “17,高三。” “你愿意上军校不?来金陵。” (腊八都喝粥了没?) 第442章 见面即相识 上汤山珍、鲍鱼海烩、烤鳗鱼、鲜菇盖菜、红酒牛肉,五样热菜加上六冷碟四点心,还有水果、核桃酪。 按照李春的说法,吃国家办的流水席,上的就是这些菜。 听着挺多,可真吃起来,春儿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位菜”。 摆盘精致,餐具精美,别说盘子勺子碗这种,就是筷子架都是长得挺抽象,底下还印着大会堂标志的大熊猫。 分餐制,除了冷碟,热菜上菜就是一人一个盘子,吃完就收走。 碰到喜欢的,想多吃两口,要么从旁人的盘子里夹,要么可以腆着脸招服务员再要一份。 不过这种场合,李春也知道,自己小时候在村里吃酒席学到的脸皮厚吃块肉,脸皮薄吃不着的法子,是没法施展了。 流水,不是人流水,是菜流水。 好在身边有这些老头老太太们在,年纪大,吃的不多,总是从自己盘子里给跟随来的小辈夹过去。 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来喝酒聊天。 似乎是为了照应不同口味,今天桌上茅台红酒都有。 闻到茅台的香气,李春眼馋,服务员倒酒的时候,捏着小酒杯,悄悄地放到左手边,瞥见服务员过来,故意往前推了推,可服务员根本无视,直接从李春身边略过,攥着酒瓶子去了下一位。 李春叹口气,拿起果汁,堵住嘴,小口抿着,想象着茅台的味道。 好在就像进场时,那几位老爷子说的,讲完话,音乐一起,敬完酒,三杯下肚之后,就开始了窜桌。 一时间,李春看到,后排的人开始端起酒杯,齐刷刷往前蛄蛹。 最前面那几张大大的桌子前,没一会儿就排起了长队,自觉级别关系足够的,直奔中央主桌,也有的掂量一番,朝着其他桌上熟悉的人身边走过去。 李春这才觉得,咦?这不跟老家吃大席一样的么,挨桌敬酒咧。 气氛一欢快,春儿的小心思又动了起来,朝着一旁秦姓老爷子手边的小酒杯看了好几眼。 “怎么?丫头,想尝尝?” “嘿嘿。” “来。”老爷子一抬手,把桌前的酒瓶拎了过来,抓过李春面前的小酒杯,倒上。 “老秦?” “哎,老付,你们家的孙子,这点酒不在话下。” 付清梅笑了笑,一指李春,伸出三个手指头,“不能再多了。” “哎!” “秦爷爷,王奶奶,孙爷爷各位长辈,李春敬以你们一杯,祝各位爷爷奶奶健康长寿。”站起来的李春说完,掐着酒杯,送到嘴边,滋溜一口,没了。 几位老同志正想说慢着点呢,一瞧这女子,正舔着嘴角,在那回味。 “哈哈哈哈,可以,可以,是个大气的,性子真好。” 众人大笑,秦老头抄起酒瓶,又给满上,“老付,这丫头我带走。” “你想干嘛?” “去我那上学呗。”秦老头嘴上说着,眼睛却瞥了下正帮服务员递盘子的自家孙子。 付清梅一撇嘴,“琢磨什么,早着呢。再说孩子自己有主意。” “嘿嘿,有主意就好,回头,回头再找你。来,咱俩干一杯。” “换大的,这是被江南风月蚀了骨头?” “不行,不行,手下留情,这去年才取了个碎片。”秦老头一指腰眼。 “那不早说,那你还喝个什么劲,换这个。”付清梅把自己面前的果汁递了过去。 “这倒也不至于。” “听我的,健健康康再多活几年,替那些老家伙们多看几眼。” “行!” “几位老首长,请准备一下,领导们马上敬酒到咱们这桌。”一个工作人员突然走过来说道。 “得,还是得喝!”秦老头笑着摇头,拿起酒杯。 付清梅这边正等着,而相隔不远的桌前,众人刚刚放下酒杯。 “今天这菜,素净了点。”一人说道。 “怎么?没有你喜欢的狮子头?” “何止没有狮子头,罐焖牛肉也没。” “得了,现在什么吃不到,外面饭店里点一份就是。” “那能一样么?稚琇,你还记得咱们当时参加十周年的典礼不?” “十周年,不就是大会堂刚建成,第一次在这里举行的宴会?”正端详着菜单的张稚琇听到,笑了笑,“那怎么不记得,从沪海过来,还是你去车站接的我,不过那时候咱们可不是这待遇。” “咱们是来采编写稿的。吃的是工作餐,不过和宴席菜也差不到哪去,那道开水白菜,记忆犹新啊。” 桌上另一人说道,“当时是罗国荣师傅掌勺,那之后川菜倒是不多见了。” “味道辛辣,有的外宾接受不了,就给周先生反应,往后,就定了淮扬菜的主调,搭配其他的改良菜,不过芙蓉鸡片,开水白菜这种不也有么?” “嘿,这里面内情也就你清楚。” “知道你是川省人,叫屈呢。川菜辣,鲁菜咸、油大,粤菜复杂成本高。” “士民官商,淮扬川鲁粤,以前是有这说法。” “有一段时间是,现在哪还都讲究。” 几人聊着,李钰凑到张稚琇身边嘀咕两句,张稚琇点点头。 李钰起身,沿着场边绕了个圈,出了人声鼎沸的宴会厅。 从卫生间出来,看到那边半敞着门的沪海厅,一时兴起,溜达进去瞅了瞅,又略感失望,里面除了地毯和墙上几幅巨大的挂画,空空荡荡的。 刚想着再去看看旁边的南粤厅,就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 “阿姨,麻烦问一下,卫生间在哪啊?” “卫生间?”李钰转过身,刚想给指回廊另一边楼梯旁的位置,看到问话的小姑娘,突然愣住了。 眼前好像出现了另一个小时候的自己。 浓黑有些上翘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宽厚的鼻翼,尤其是那双忽闪忽闪,黑多白少亮晶晶的眼睛。 心下一颤,不由得盯着多看了几眼。 “阿姨?” “哦,哦。卫生间在我带你去。” “啊,谢谢阿姨。” “不客气。” 李钰领着小姑娘穿过回廊,越来越生疑,这姑娘,怎么走路的姿势都那么熟悉,直昂昂的腰板,一下一下,带着节奏向前甩动的手臂。 后来才想起来,这不是李乐走路的架势么。 等到了卫生间门口,李钰一指,“就这,不过得排队了。” “没事,额等等就是。谢谢阿姨。” “哎,你叫什么?” “嘿嘿。”见小姑娘只笑,不说话,李钰明白过来。 “啊,不好意思。”李钰点点头,转身,走出楼梯拐角,想了想,又停了脚,站到一根柱子后面。 等了等,又看到小姑娘颠颠的从卫生间出来,在身后跟上。 当看到小姑娘走到前排的一张桌前,拉着一个老妇人的手坐下,李钰刚才有些紧巴巴的心,忽然放松了下来。 “去这么时间?”付清梅拉过李春的手。 “人多,没找到地方呢,还好有人带我过去了。” “那就行。” “秦爷爷呢?” “他去那边找人聊天了。怎么,三杯还不够?” “没有,没有,够了。”李春摆着手。 付清梅刚想说话,忽然扭头看向宴会厅门口,瞧了几秒。 “老奶奶,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刚上来的主食,你赶紧吃。” 李春瞧了瞧桌上好几种颜色的糕点,趴到付清梅耳边小声道,“咱们能打包不?” “咋?你带酒盒子还是塑料袋了?” “没。” “那就敞开肚皮吃。” 另一边,李钰拍着胸口,走回自己的座位,心道好险,让那位老太太看见。 “怎么了?”张稚琇瞧在眼里。 “啊,没事。” “没喝酒,脸这么红,说,怎么了?” “那个”李钰头一低,“我刚才,好像看到大哥的孙女了。” “谁?” “大哥的孙女。” 张稚琇笑了笑,“你又没见过。” “比着我自己还看不出来么?再说,那丫头口音露了。” 李钰头一低,“就那边,33号桌。不过那老太太可敏感呢。我就看了两眼就被差点儿被发现了。” “那就不是差点儿。”张稚琇说完,转过身,朝向付清梅那一桌看去。 而付清梅刚把一个牛肉松烧饼递给李春,顿了一下,也转向张稚琇那一桌。 一瞬间,两道目光,跨过半个宴会厅,又仿佛穿越半个世纪,碰到了一起。 付清梅眼里,张稚琇笑如春风,张稚琇见付清梅,平静如水。 略一点头,一触即分。 第443章 光荣时刻 大会堂里的酒席,多数人心思都用在了别的地方,自然会觉得吃不饱。 不过对于李春这种意识里就是来蹭吃蹭喝,又得了一桌老头老太关照的小姑娘,散场时,揉着肚子,打起了嗝。 “早知道最后一块面包就不吃了。”搀扶着付清梅,李春还在回味,“那面包挺好吃的。老奶奶,你说小叔会做不?” “他是机器人啊,还啥都会?” “那不一定,回去问问。” 随着人群,说说笑笑,刚走出大会堂的大门,灯火璀璨扑面而来。 台阶之上,居高临下,整个广场的夜景尽收眼底。 十里长街,夜灯如链,纪念碑光柱环绕,熠熠生辉,纪念堂,散发出金色光芒,直上云霄。 广场上旗帜飞扬,红墙金瓦上的霓虹,仿佛荡漾在水面的波纹,变换成万千条弯曲的,轻摇慢舞的彩绸。 一时间众人停了脚步,簇拥在一起,久久凝望。 “那边,什么声音?”忽然有人说道。 “哪边?” “那边。”有人一指东面。 “履带,是履带的声音。”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身着军装的老人们纷纷眺望。 “坦克,这是坦克的声音,错不了,我太熟悉了,听听,千匹马力的柴油机,只有这种大家伙才有这气势。” “哎,你闻到味道没?” “什么味儿?” “硝烟,硝烟味儿。” “怎么,怀念不?” “不怀念,不好闻。” 隔的远了些,终究是只闻其声,众人只能将好奇压在心底,又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搀扶着付清梅上车,李春看向广场上忙碌的人群,不断驶过的大巴车,“老奶奶,你说小叔会不会在里面。” “应该在,明天不就能看到了?” “嗯,秦川跟我说,明天会给我找个望远镜,能看十公里那么远的。到时候,小叔在哪,我都能看见。” “秦川?” “昂,就秦爷爷的孙子,人挺好的。” “啊。”付清梅点点头,嘀咕一句,“老东西。” 。。。。。。 “下车下车,整队整队。” “咱们的集结点在东单路口,还得往西走一段,自己的东西拿好,别拉下了啊。” “有问题赶紧说。” “到集结点,有人发餐包,都留着点肚子啊,别吃多了,饱吹饿唱有精神。” 一辆辆拉着参演人员大巴车,停在建国门立交旁边的道路上,人虽多,但井然有序。 按着出场顺序,一个一个的往封控区进。 李乐按照指示,找到位置,高举手臂喊道,“红旗方阵的,这边,这边集合。” 指挥部的人看到红旗方阵的人迅速整好队伍,满意的点点头。 “行啊,小伙子,速度挺快,比刚才几个队伍要整齐。” “嘿嘿,教官教的好。”李乐笑道。 “成。带好东西,准备进去。”指挥部的人一举手中的对讲机,“前面进去了完了么?” “好了,都进去了。” “红旗方阵的放进去了啊。” “好,让后面速度快点,注意点集结时间。” “走。” “嗯。”李乐点点头。 十月一号,凌晨四点,前一天下午就已经开始准备的各个方阵,终于陆续进场,到了指定的等待位置。 一时间,一眼望不到边的各种装备,车辆,人员方阵,占据了从东单王府井向西的东长安街。 整队,收拾器材,检查装备,有的静静等待,有的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在演练着流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等待着最后那一个时刻的到来。 “一会儿就上场了,这次来真格的了,怎么样感觉?”张教官把一个餐包和矿泉水递给李乐。 “你不吃?” “没那习惯,临上场前,吃不下。” “那我真吃了啊。” “假不溜道的。” “嘿嘿。”李乐拆开餐包,咬了一口,“刚才还真没吃饱,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吃那么饱干嘛,等回去,你们学校肯定有安排,再说,不有补助么,够吃好几顿大餐了。” “这话说滴,为了补助就不来了。” 几下消灭餐包,拧开瓶盖喝了口,李乐问道,“教官,只知道你姓张,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张刚。” “仪仗大队还是国旗护卫队?” “仪仗大队。” “嚯,了不得,您这得是老班长了。” 张刚难得笑了笑,“算上今年正好17年。” 李乐一听,算了算,“那84年那次?” “我在第三排。” “呀,失敬失敬。”李乐一拱手,“哎,那你怎么不去训练那几个方队?训起我们来了?” “我是一块砖。” 张刚摇摇头,忽然说道,“这次活动完,我就回家了,上面照顾我。” “转业啊。”李乐想了想,叹口气,“总有这一天。” “其实我根本没想过来仪仗队,当年报名参军是奔着法卡山去的。” “那怎么?” “个儿太高了呗。被选上了。不过,当兵么,哪里都是为国贡献。” “您这一贡献可是十七年。” “那算啥,比起有些战友,我这算很幸运了。要不在这儿,我哪能有什么前途。” “哎,那您老家在哪?转业回去,干嘛?” “沂蒙,没确定,据说是法警。” “哟,那可是个好去处。没有民警那么忙。” “还是那句话,服从组织安排。” “成,等以后有时间,去看你。”李乐一仰脖,干掉半瓶。 张刚瞧了眼,“少喝点,回头厕所可远。” “没事儿,年轻,吸收快。” “嘿嘿,可不敢指望,你们这些都是天之骄子,咱们这叫萍水相逢,以后就接触不到你们这层次喽。” 李乐嘿嘿一乐,“那可不一定,等您真去干了法警,万一有人落你们手里呢?” “那就抽他丫的。” “哈哈,哈哈哈!!” 张刚一拍李乐肩膀,顺势撑着站起来。 “行了,扯淡完,好好调整,十点四十二分,走出个样子来。” “放心。” “哎,我们呢走好了,您有啥嘉奖没?”李乐抬起头,说道。 “太多了,不稀罕。”张刚露出傲骄的表情。 “吁~~~~~” 。。。。。。 等来了日出,等来了隆隆礼炮声中的国歌响起,等来了“为人民服务”喊声响彻云霄。 铿锵正步,“一、二”吼声,战车轰鸣,当这些声音一个个传来,李乐知道,属于自己荣光时刻即将开始。 一声号令中,李乐踏着洒满阳光的大道,大步向前。 又看到那座巍峨的城楼,招展的旗帜,太阳照耀下的城楼,似乎比夜晚更加的气势磅礴,蓝天白云做底色,轮廓中都泛着光,人们的呐喊和欢呼声,将空气都改变了形状。 看台上,挥舞的手臂,飘荡的彩旗,一张张欣喜、激动、欣慰的表情,落在眼里,让李乐忽然感到,胸怀豪情,自然要盛大,要绚烂,要哗然,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场景么? 随即脑中一空,周围再无声响。 没了别的念头,呼号,举旗,擎旗,屏息,一百九十二步,节奏,控制,一切都那么顺畅。 十里长街,手中贯穿万古的红,追随着那颗星,与烈日争辉。 青年踏歌,御旗飘飘千里,白马金羁,不负刹那韶华。 当走过城楼,激扬乐曲瞬间震动起耳膜,李乐长长的吸了口气,大声喊道,“收!!!” 第444章 看到了 城楼东侧临时搭建的观礼台最边上,李春把望远镜递给旁边穿着学员服的男生。 “谢谢啦,秦川。” “没,不用谢。”秦川接过,看了眼刚刚走过的红旗方阵,眼中满是艳羡。 “你刚才喊得我耳朵疼。” “嘿嘿,我小时候在圪梁梁上喊人的声音,比这大多了,现在不成咧。” “看到你小叔了?” “最边上,最高最帅的那个。我还看到马闯姐了。” “马什么?” “马闯姐,我小叔的同学。”李春摆动着手臂,学着动作,“女兵方阵里,在中间,真好看。” “哦,他们运气真好。” “没事儿,下回你再争取呗。”小姑娘用宽慰的语气,说着最扎心的话。 秦川脸上一垮,只好点头,“嗯。” 看到少先队方阵欢快的跑向金水桥,李春一拍手,“呀,要结束了,我去找老奶奶,谢谢啦。” “哎” 秦川再一眨眼,李春早已经窜到前排。 “老奶奶,我看到小叔了,您看到了没?” 李春一把揽住付清梅,仰起头,脸上是阳光照射之后,泛起的红。 “看到了。” “这么远,您也能看到?” “我有这个。”付清梅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单筒望远镜。 “呀,您有啊。早知道。” “早知道也不给你,你昨天不就开始惦记着老秦家那小子有么?正好,咱们一人一个,谁也别抢谁的,我还想看孙子呢。” “老奶奶~~~~” “行了,都看到了,这不皆大欢喜?” 。。。。。。 燕京站候车大厅。 李晋乔从警务室出来,从身旁簇拥着的几个人一挥手,“你们老跟着我干嘛?局里安排我是来替你们所长班的,又不是来视察的。” “我们所长平时巡检就这样。” “扯淡,所长巡检要四个人?俩副所长,一个副队长?” “这不是重视么?” “重视谁?重视工作还是重视我?老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国庆休个假,你们就别给他添乱了。各就各位,该干嘛干嘛去。国庆期间,人多车多事多,手下都闲了?” “这” “这什么这?对讲机给我,那个谁小谢留下,你们向后转。” “李处,要不让孙所和您一起?” “咋?怕我业务不熟练?我好歹也是几十年基层摸爬滚打出来的,不是坐机关的。都忙去。” “是。” 看着几人走了,李晋乔一手捏着对讲机,一手杵着腰带,看了眼面前面孔青涩,有些紧张的一杠二。 “小谢是。” “是。” 李晋乔乐呵呵道,“新警?” “今年才入职的。” “多大了?” “二十一。” “哟,和我家儿子一边儿大。燕京人?” “是,家在丰台。” “过节还得上班,心里难受不?” “不难受,工作为重。” “屁的不难受,净说假话。” “呃”小谢微微抬头,看了眼人高马大的李晋乔,心道,这头头,怎么和以前遇到的不一样。 “人家休假我上班,能舒坦了?我也一样。”老李一撇嘴。 “嘿嘿。” “心里不舒坦,可工作还得干,还得干好。” “啊?” 老李一拍小谢肩膀,“走,转一圈去,看看今天能开张不。” 小谢一点头,跟在李晋乔身旁,开始在候车室里转悠。 帮着拎一下行李,提醒旅客注意看好东西,拦着几个人开包检查,查验身份证。 一圈下来,在小谢眼里,这上面下来的头头,做的事和队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嘱咐多了些,提醒细致了些,还有就是碰到睡着的,都得给叫醒,这就有点 只不过还没琢磨出什么深意,就听李晋乔说道,“小谢,去,把隔壁候车厅和警务室的人,叫几个过来,有女警也叫一个。” “干嘛?” “让你去你就去,这个候车厅门口集合。” “是。” 小谢跑去叫人,李晋乔两手攥着腰带,一边溜达到门口,一边招呼经过身边的旅客注意把行李往脚下收收,别挡路。 “李处,人来了。”小谢跑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人。 “跑什么,走过来就行。”老李一皱眉,几人又都收了脚。 “一二三四五,够了。”老李一摆手,把人往门边上领了领,背对着候车厅。 “从左边数,第二排,广告牌旁边,那个戴着褐色头巾,穿红底白点衬衫,抱小孩儿的那个女的,看见没?” “看见了!” “还有,第四排,牛仔外套,后背印着gaboy,正吃泡面的男的。” “看到了。” “小谢,你,这位女同志,你们三个,去检查那个女的身份证,就说身份证有问题,带警务室去,叫唤就拉走,注意点孩子。” “你、你,你们俩,一头一尾,守着过道,剩下两位,跟我去提溜那男的。小谢,等我们过去,你再去。听见没?” “是。” “动作慢点,两个两个进。” “知道。” 十五分钟之后,警务室门口喘着粗气的小谢还有些懵,这就,这就抓着人贩子了? 就刚才,看到李晋乔带人站到那个男人面前盘问,自己这边也开始问抱孩子的妇女要身份证。 当这女的支支吾吾,眼神躲闪,不断说着些听不懂的方言的时候,看到李晋乔那边的男人一跃而起,就要跳过长椅,却没曾想被李晋乔一手薅着脖子给拽了回来,一脚踢向小腿,男人“嗷唠”一声,趴在了地上、 一拉,一扯,一踩,又被李晋乔攥着胳膊,踩在脚底下。 而面前的女人在这一幕发生之后,也突然起身,扔下手里的孩子,小谢一激灵,下意识伸手抱住,一左一右两个民警赶紧上前摁住女人。 眨眼之间,两人就被控制住。 等抱着孩子来到警务室,翻到女人包里的散装奶粉,佐匹克隆,还有男人身上,写着地址、男女、金额的小本时,众人都明白了怎么回事。 接下来就是走正常程序,不过。 闻讯赶来的孙所,拉着李晋乔走出警务室,看了门口的小谢一眼,又转回头。 “李处” “咋?” “那孙子,小腿折了?”孙所伸手指,比划了一个“l”。 “你也看出来了?”李晋乔眼皮一抬,“你觉得,有事?” “呵呵,没事,没事。”孙所笑了笑。 “那就行了,这俩,你们内部分配。哎,这个小同志就不错,能先顾着娃娃。”李晋乔一指旁边的小谢。 “呵呵,肯定的,小谢,中州铁道警察学院的,大学生,素质很好的。” “是,年轻人,多鼓励,多培养。” “那是,那是,回头我来”孙所还要说,被老李伸手拦住。 只见老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指了指,背过身接通。 “哎,有事?我在替班呢,咋?这又没有电视,我上哪看去,回去看重播呗,你看到了?帅不?啊,就一个镜头?这,哎,哎,好,知道” 看到下脚狠辣,气势十足的李晋乔,就那么一眨眼,肩膀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夹。 小谢和孙所对视一眼,交流着。 “这是局长电话?” “不像,不至于。” “那是?” “家有猛虎嗅蔷薇。” “噫~~~~~” 。。。。。。 “看到没,看到没,这是我兄弟。” 冰城工大,一间挤满了人的宿舍里,蹲在一个二十一寸小彩电跟前,肉山一样的田宇手点着显示屏,喊道。 “憋勾八扯犊子,这么远?能瞧见,你特么眼就不是拔倍镜,是显微镜了。”上铺几个脑袋里,有人说道。 “就是,你刚才还说前面女兵里有你闺蜜呢,咱们也没看见不是?” 田宇一起身,转过来嚷嚷道,“嘿,不信拉倒,等着的,等着重播时候,再给你们” “胖子,你特么起开,挡的严实的,还让人看不?” “就是就是,赶紧滴。” “哟,我就问,你们信不信?”田宇忽然转身,趴在电视机上,“信了,咱们就看,不信,谁都别看了。” “哎哎哎,拉开,拉开。” “特么得拉得动。” “揍狗日滴。” “揍不过,护甲太厚!” “信了,信了,田哥,田老大,田总,我们信了。” “信了啊?”田宇扭过头,一脸横肉颤了颤。 “嗯嗯嗯嗯!!!” 看到一群人点头,田胖子这才松开电视。 “田宇!田宇!!”一个女声突然从阳台外传来。 “哎,哎,来了来了!!” 田宇脸上一喜,蹦跳着往阳台奔,人挤人的寝室里一阵人仰马翻。 “艹,你个犊子慢点。” “狗篮子,田胖子,踩我脚了。” “别挤,别挤,那边是墙。靠!” “别摸我,别摸我,啊!” 。。。。。。 金水桥边,孩子的歌声,笑声飘向城楼。 天空上,五颜六色的气球遮云蔽日。 “妈,结束了,咱们下去。” “等等,你看这些孩子,多可爱。” 张稚琇一边望向下面的孩子,一边挥着手。 “咋?想看小孩,回去我找郭铿。今年必须结婚,三年抱俩?”李钰笑道。 “那不指望了。”张稚琇摇摇头,“刚才你看到李乐没?” “看到了,多好。不过,这下小晋又要显摆了。”李钰叹口气。 “哈哈哈,你们啊。” “对了妈,这下李乐就没事了。” “嗯,下午你给这孩子打个电话,夸夸他。” 李钰眼睛一转,“妈,不止是夸一下。” “打了再说。” 张稚琇起身,看向东面的看台。 第445章 儿子,这事儿就交你了 (感冒中) 参加国庆活动的学生们回了学校,一身装扮未卸,引来其他人的围观和羡慕的眼神。 国内做事,总讲究个有始有终。 开始有动员,中间有教育,结尾自然少不了总结。 长假过后,学校要再开一次总结大会。 上面要求几个人,写心得体会,心路历程,开会时候,上台发言。 被点了名的李乐心里颇为不爽,有种小时候春游秋游一阵疯玩之后,突然听到老师说每人写一篇800字的游后感小作文的感受。 可“人在屋檐下”,还是得低头。 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太阳公公笑哈哈地挂在天上,好像在祝福我们。 走到寝室的时候,李乐已经想好了第一段的开头。 “哟,乐哥回来啦?” “牛逼。” “厉害。” “来,采访一下,有什么感想?激不激动?” 王伍几人,一人一句,把李乐围在中间,问这问那。 “今天我怀着无比自豪的和激动的心情走在长街之上” “哥,咱好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真挚的感情不需要华丽的辞藻。”李乐一甩手,“你们都看见了?” “没!”四人异口同声。 “食堂的电视太小。” “离得太远。” “人太多。” “那我跟你们在这儿说个什么劲。”李乐把演出服一脱,往自己的铺上一躺。 “困死了,昨晚上就是个通宵,睡觉,睡觉。” “我们去白洋淀,三天,你去不去?”金成哲说道,“橙子班的女生一起,多情湘女,火辣川妹,豪爽东北姑娘,你不考虑考虑?” “没有湾湾小甜甜?” “这个真没有。” 李乐摇摇头,“你们去,找嘎子哥好好玩。家里来人,恐有大事发生,我要养精蓄锐。” 。。。。。。 补了一觉的李乐,天黑之前,精神抖擞的回了家属院。 一推门,就看到一手捧着英汉词典的曾敏,指挥着李晋乔用一指禅在笔电键盘上戳来戳去。 “呀,咱们家的功臣回来了?”曾敏一招手,“瞧瞧,都晒黑了,我那防晒霜不好用?” “什么防晒霜?”李乐反应多快,直接不认账,双眼里装扮出纯洁的光。 “那我防晒霜咋没了?” “知不道,你是不是带走了,没拿回来?” “我还能不记得?” “我爸呢,你怎么不问他?他有前科。” “他?自从上次把防晒霜当雪花膏抹了之后,你爸除了大宝,什么都不碰。” “那我就不知道了。”李乐来了个抵死不认账, 曾敏一副我早已看穿的表情,“哼哼”几下,“今天电视里看到你了。” “咋样,帅不?” “一个镜头,忽闪而过。没来得及细品。” “ 哦,没事,我们有拍照的,回头洗出来给您看,” 曾敏点点头,“搞个框装起来,有意义的。” “那是,我儿子么。”老李一脸骄傲,随后,一指电脑,“你来了,帮你妈翻译翻译。” “咋?” ‘你猫姨那边发来份什么伊妹儿,全是洋文,我和你爸倒腾半天,也没弄明白。’ 李乐把包一扔,“电子邮件?这么时髦的玩意儿?猫姨直接说多好?” “谁知道,就说了个什么地址,让我们自己看。” 李乐坐过去,把老李给挤到一边,“你不是拿到本科文凭了么?” “那家伙管什么用,都是函授的,考试都是开卷抄的。” “噫,论文不会都是下面人给写的。” “那不能,我一笔一笔,仔仔细细抄的。”老李对这种“学术腐败”的行为,不仅没有羞耻感,反而露出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 “哎,人比人气死人啊。” “别废话,赶紧滴,万一是什么急事呢?” “电邮发的,就不可能有什么急事。” 李乐探身,瞧了几眼。 指着显示屏,念道,“亲爱的曾敏女士,我们欣喜的看到,作为女性画家,您在近几年的作品中,展现出来的对于古典画派于现实中的突破以及与当代抽象主义艺术风格的结合。 “我们认为,您的作品肯定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收藏家和艺术评论家在新世纪的思考方向和鉴赏范围的拓展。” “作为欧洲最富盛名的综合艺术展,我们万分真诚的希望,能在本次双年展上,看到您的作品” 曾敏戳戳李乐,“艺术展?” “里昂双年展,邀请你去参加,问你地址,要给你邮寄邀请函,还有,明年2月份,会有个什么国际策展人小组来燕京,希望能和你当面沟通详细的参展事宜。” 一旁的李晋乔嘀咕道,“有钱么?给钱不?” “有,不过更多的作用是抬身价。”曾敏说道。 “那就去呗。” 李乐瞧了眼李晋乔,“这是艺术,别老谈钱。” “艺术是艺术,艺术家也得吃饭不是?活着时候没赚到钱,死了有再多不也没用?” “你给我翻译好,打下来,我仔细瞅瞅,回来和小猫还有宁小乐商量商量,看看具体怎么回事。” “嗯,等我两分钟。” 翻译好,电脑推给曾敏,李乐进了厨房。 本想问这俩人晚上做的啥好吃的,结果看到焦干冰凉的锅底,空空如也的冰箱,还有就剩两颗大蒜在里面晃来晃去的菜筐。 李乐叹口气,“曾老师,你们俩在家咋过的?这来了燕京,饭都不做咧?” “最近事多,懒得弄,楼下炒俩菜,吃个炒饼什么的就得。” “一顿大席饱三天,我充分怀疑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吃好吃的了。” “没有,不可能。我今天还替班呢。” “晚上咋弄?”李乐拎着菜筐,晃了晃,“别看我,菜都没得,抓瞎。” “楼下,继续。” 楼下苍蝇馆子,一家三口点了俩菜,凑合着吃了一顿。 中途,李晋乔瞅瞅曾敏,递个眼色,曾敏咬着筷子,点点头。 “儿子,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啥?” “这回,两个奶奶不是都来了么?” “啊,咱们不有对策么?”李乐扒了口饭,“十六字方针。外加双龙不相会。” “下午大姑还给我打电话,说好后天去看张奶奶。明天先去我奶那边。你们呢?” 李晋乔挠挠下巴,“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后来不就出了点小问题。” “小问题?”李乐一愣。 “沪海的说要和长安的一起吃个饭。” “咳咳咳!!” 此话一出,李乐一口饭堵在嗓子眼,脸憋的通红,赶紧端起茶杯猛灌两口。 好一会儿喘匀了气儿。 “这叫小问题?前天你们不是陪我奶去了么?你们,说了没?” “没说,你爸想等你来,和你这个师爷商量商量。” “找我?我就是个孙子辈,能有啥办法?”李乐准备往身上裹粘液。 “孙子才好出面不是?”老李一摊手,掐住李乐的七寸,“看问题,要抓住主要矛盾。” “现在我们面临的主要矛盾,是让两边和谐,友好,安全的,把这顿饭吃完。” “你们没想过张奶奶找我奶吃饭的目的?” 李晋乔想了想,“化解历史问题还是搁置争议,求同存异?但是这里面得有个人,八面玲珑,心思敏捷,会说话,会哄人,还得两边都能听进去。” 曾敏表示赞同,“对,所以这个事情,我和你爸一致觉得,你合适。” “我?” “是滴,你具备上述的特质,还有,老太太肯定听你的,张妈妈那边也喜欢你,这不就是先天优势?” 李乐眨眨眼,“我怎么感觉你们在给我戴高帽,当挡箭牌加缓冲垫?” “不,别小看自己,你作用比这大多了。” “老李家今后和睦所系,都在你身上啊。儿子,你觉得呢?” 李乐脸上一苦,心道,这哪是我觉得,这分明是你们觉得。 第446章 时间,地方,我来定,不是她们请 对于京西宾馆的名头,李乐早已如雷贯耳。 几十年后,各种自媒体和短视频上面,玄玄乎乎的说着燕京城几大神秘之地,总有这个地方。 许多人以为这里如何如何,原本李乐也深以为然,可有一次在朋友圈里看到几个微商品牌在这里开什么发布会的文案视频之后,也就明白了,有些东西,以讹传讹的面大。 钓鱼台都能办婚宴,这里,开个什么发布会,想来,只要时间合适,也不是什么难事。 自然也成了忽悠一部分不明就里的人的噱头。 不过今天显然不行,老老实实在卫兵的注视下在登记签名,打了电话,李乐又等了等,才看到李春和一个男生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男生跟在李春身后亦步亦趋的模样。 李乐脑子里“嗷~~~~”的一声,拉响了警报。 看这人,也带了审视的味道。 “小叔,小叔!”李春瞧见李乐,紧跑两步,到了身前。 “春儿啊,这么好看?” 女孩子么,夸一夸总没错。何况,今天李春一身撞色的运动服,白色旅游鞋,显出一双大长腿,透着青春的靓丽和利落。 看后面这男生不断瞄向李春的眼神,就知道了。 “小叔,昨天我在观礼台上,看到你了,好帅的。” “呵。” “昨晚还在上面看烟火表演呢。” “呵呵。” “就是有点冷。” “冷就多穿衣服。” “有的,有人发给小毯子还有热茶水,小饼干。” “呵呵呵。” “我和老奶奶还去大会堂吃了饭呢,小叔,我觉得你做的和那里一样好吃的。” 虽然知道是无心之言,可也让李乐有些窝心,无形的凡尔赛最为致命。 被“噗噗噗噗”连捅四刀的李乐心都在滴血,只好一边摸脸,一边控制情绪,哎呀,要不是走方队,本来也有额,也有额 伸手摁住李春的脑袋,把头发揉成鸡窝,这才舒畅一点。 “哎呀,别动。” 李春反抗,退后一步,手指头在头上划拉几下,发型又回去了。 “别光说你,这谁?” “秦川,金陵秦爷爷的孙子。” “哦。” “你好,秦川。”秦川伸手,李乐握住,有茧子,粗了点,比手无缚鸡高了几个档,还凑活。 “你好,李乐。” 待人接物,看气度看表情,虽说年轻了些,但举手投足,李乐还是能感觉得到和廖楠、曹尚相似的味道,透进骨子里的低调、谦逊。 “当兵的?” “啊,陆院,大一。” “怪不得。” 秦川从一开始就在打量。 先是觉得李乐一张帅脸笑盈盈,文质彬彬,透着亲和,可凑近之后,看到这身板,再握上手,就剩一个念头,要不使火器,这家伙,能把我像动画片里一样,折叠起来揍。 忽然想到自家老爷子说过的,李参谋长,菩萨心肠,阎王手段。 这算是隔代遗传了么? 还有老爷子交代自己的话,心里一苦,爷爷啊,这以后,莫不是大舅哥ps版,大舅叔? 不过看到一旁笑嘻嘻的李春,心里又变的火燎燎的,眼有些拔不出来。 李乐“哼哼”两声,被李春拉住手。 “小叔,走,老奶奶等着呢。” 李乐咂咂嘴,低声问道,“春儿,老太太心情咋样?” “挺好啊,昨晚上看完烟火回来,还和几个爷爷奶奶喝了两杯呢。” “这正在楼上聊天呢,说是东北那旮沓来的啥老朋友。”李春学着口音,不过一股陕北夹关中的混合味。 “哦。”李乐点点头,想了想,“春儿啊,要是组织上有个任务交给你,你能有信心不?” “啥组织?” “家和委。” “撒?” “家庭和睦委员会。”李乐又开始扯淡。 “额咋不知道?” “昨天刚成立的。” “哦,神马任务?” “回头再给你说,总之你很关键,你是灭火器。” “啥意思?” “长大你就知道了。” “切,神神叨叨滴,不说不干。” “大会堂里的菜,原样再给你做一次。”李乐扔出蓄谋已久的胡萝卜。 李春想了想,比划了个欧克。 “嗯。成交。” “不是,是三。” “呃成,回头教你怎么看我眼色行事。” “哎。”李春眼睛布灵布灵,“小叔,你会做面包不?” “撒?” “面包。” “额又不四蓝胖子,肚子里啥时候一掏就嗯,额去学。” “额给伲奢,那个面包是这个样子的” 。。。。。。 三人进了楼,坐电梯上了四楼,穿过长长的走道,进了一间小会客室。 李乐一搭眼就瞧见沙发上一群老头老太,热络的聊着天。 中间夹着几个年轻人,还有身材样貌一看就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服务员,端端正正的站在一旁,等着端茶倒水。 看到李乐进来,老头里明显有几个愣了一下。 随后,都看向付清梅。 “来。”付清梅一招手。 “哎,奶。”李乐走到跟前站定。 “看到了,这是我孙子,李乐。” “这些都是你爷爷和我的老战友,打个招呼去,这是” 李乐按着规矩,挨个鞠躬,耳朵里听到的都是这个长,那个员。 心里还想着,这要是过年多好,一圈下来,怎么都能收些红包不是? 不过也庆幸,自己这把年纪,不用站那傻不拉几的比划着手势,“听我说谢谢你,温暖了四季,谢谢你,感谢有你,世界更美丽~~~~” “好,好。” 几个老头老太在参观李乐之后,一致好评。 “小子,听老付说,昨天参加活动了?” “大几了?什么专业?” “这专业,以后就业怎么样啊?” “以后准不准备读研啊?” “还出国不?托福、gre考了没?” 几个问题,让李乐死去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瞬间心生恐惧。 你们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和那些三姑六婆一样,问出如此虎狼之词? 面上带笑,硬着头皮回了。 “谈朋友没?” 刚松口气,可终于还是没躲过世纪之问。 此话一出,一圈人里,有那么几个,意味深长的看向付清梅。 十八谋三十六计七十二策迅速在李乐脑海里转动,只不过还没想好应对,就听付清梅说道。 “有了是啊?” “啊?” “还没散。” “呃” 老太太哎,您这从哪打探的? 不过,听话听音,有些场合,老太太肯定不是随便给自己挡话题的。 男子汉大丈夫,干脆眼一闭头一伸,“昂!” “哟,谁家的?地方上还是咱们的?” “行了,孩子才多大。别刨根问底儿的。” “嘿,只要没成亲,是。”有老头说了句,和其他人递着眼神。 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圈子,若隐若现,就在那里。 面上说着自由,可一些老人们根子里,依旧天然的奉行着优先考虑内部消化这种潜规。 谁家有到年龄的,总会被拿出来的过一遍。 像李乐这种绩优股,带着明显优质资源属性的,更是会被人惦记上。 偶有几个溜出去的,其实背后未免没有某种对未来的打算和筹划。 已经过了几十年,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在付清梅和张稚琇身边,耳濡目染,李乐早已明白,这是一种依附于大势,互相绑定的操作。 远比一些暴发户、土财主、所谓的富豪们之间的婚嫁娶段位要高的多。 李乐反感又无奈,规律使然。 只不过老太太这什么意思? 小会议室里,一群人说说笑笑,忆往昔,聊今朝,有大时代,也有家长里短。 几个小的,在长辈的支使下,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美其名曰,年轻人还是要多走动,别断了老辈的联系。 李乐扫了一圈,这几位和自己一样,都是当孙子的行家里手,面带笑意,侧耳倾听,时不时讲两句俏皮话,逗得老人们哈哈大笑。 只不过瞧见秦川时不时瞧向正对着桌上水果狂炫的春儿,李乐两眼化作81杠,给这小子突突个满身窟窿眼。 。。。。。。 中午,陪着付清梅吃完饭,李乐把老太太送回房间。 刚坐下,就有人带着保健医生进门。 李乐皱着眉头看到又是量血压、量心率、测体温,外加把脉,才知道老太太昨晚上还是受了风,有点感冒。 “大夫,我奶咋样?” “昨晚和今早吃了两次药,效果不错。” “其他呢?” “也就关节炎和风湿,慢性病,注意调养,其实付主任身体很硬朗,连高血压什么的都没,没什么要担心的,注意休息就是,多喝水,不能喝酒。” “嗯,谢谢医生。” “不客气。” “付主任,下午有去参观五十周年成果展的活动,您要不就”带着医生进来的两毛一,问道。 “没事,多穿点就成,再说,吃了药,也多活动活动,挥发一下药效。是,小满医生。”付清梅扣上袖子,笑道。 “问题不大,再说,有护士跟着呢。” “那好,我去安排一下。” 送走医生和两毛一,李乐把春儿提溜过来,“别顾着自己瞎玩,让你来是照顾好老奶奶的,听见没?” “哦,知道了。”李春低着头,臊眉耷眼的看着李乐。 “行了,这几年都是春儿陪着我,比你们这些一拍屁股就走人的强多了。” “奶,这不是关心您么?”李乐在那叫屈。 李春又昂起了头,咧开嘴笑着看他。 “春儿,去隔壁孙奶奶那,把我包里,你爸给的黄芪拿一包给她,让她泡水喝。” “嗯。” 等李春出了房间,付清梅这才一指沙发。 “说,有什么事儿,你爸和你妈这俩不来,让你来?” “哪有呢,这不是参加完活动,来看您么。”李乐心里一阵“齐德龙东强”,控制好面部表情,笑道。 “呵呵,在这儿钟馗作报告呢?” “啊?” “鬼话连篇的。上次你爹来,就看着不对头,这次又把你这个小泥鳅给送过来,说,是不是和沪海那位有关系?” 李乐脸上笑容一僵,再看付清梅一脸平静,随后“啪叽”往老太太身边一趴。 “奶,您圣明!慧眼如炬,见微知着,明察秋毫,高瞻远瞩,鉴往知来,我爸那点小心思在您面前无所遁形,我就很不喜欢他那种作风,有啥说啥就是,干嘛藏着掖着,是不?” “嗯?”付清梅手一抬,拍在李乐后脑勺上,“哪那么多废话,编排你爸。说。” “嘿嘿。”李乐顺势从沙发上出溜下来,蹲靠在付清梅腿边,攥起小拳拳,敲着老太太的膝盖。 “那个,啥,那边,大姑想请您吃个饭。” “不过,我们是不想去的,婉拒了几次,可那边,坚持不懈,是,您看?要不,给个面子?咱就吃吃喝喝,吃完走人。” “谁的面子?”付清梅呼噜着李乐的圆寸脑袋。 李乐眼珠一转,笑道,“您看?我的行不?您大孙子的?” “呵呵。”付清梅只笑,“你去沪海几次了?” “一” “嗯?” “二。” “说实话了?” “嘿嘿,不说了么?你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我们这点道行,不够看不是?” “行,你去和那边说,时间,地方,我来定,不是她们请。这个得先搞清楚。愿意就来,不愿意拉倒。” 听到这话,李乐长舒口气,抱着付清梅的小腿晃了晃,“您大气,我就说” “还有。” “呃” “什么时候,把那个姑娘请来我看看?” 哐叽,李乐脚腕子一松,身子歪了一下,“您这都知道?” “什么意思?我知道什么?” “奶,这个和跟那边吃饭没关系。”李乐多了个心眼儿。 “你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 第447章 糊了!挂了! 小疑小悟,大疑大悟。 对于付清梅这种打机锋式的回话,李乐没想着抖什么机灵,只能按照保底要求去琢磨。 把老太太和李春送上了去燕京展览馆的车。 李乐扭头看了眼刚才出现的两毛一,想了想,走过去问道,“吴部长,咱们这儿买酒的地方在哪?” “嗯?”两毛一瞧了瞧,“你是想?” “这不是难得进来一趟么,现在外面保不齐买真买假了不是?” “成,我带你去。” “谢谢啊。” “这有啥?要黄酱还是普通的?” “黄酱还有呢?葵花呢?” “那个没。早个十几年兴许还有。” “呵呵,那就黄酱。” 酒这东西,李乐不好。但如果有机会搞到一些有特殊含义和价值的,还是有兴趣搞那么几瓶,以后摆柜子里,和看钞票差不多。 虽说有点小家子气,可四瓶标着京西宾馆字样的黄酱茅台拎在手里,感觉像是拎着二十年后一间一居室。 这种玩意儿,喝一瓶少一瓶的,比买黄金划算的多。 回到家一推门,就看到李晋乔和曾敏坐在沙发上,齐齐转头看向自己。 “你怎么拎这东西回来了?” “哦,去都去了,顺便买的,收藏收藏。”李乐提起来示意。 “这有什么好藏的,喝进肚子里才是正道。” 看到老李有些意动,李乐赶紧收回来。 “哎,不准喝,这在外面买不到的,以后值不少钱呢,送人都有面。” “至于么。” “你俩扯什么酒呢,正事儿,正事儿!”曾敏提醒道。 “哦,对对对。”老李一拍大腿,“儿子,战况如何?” 李乐把酒放进自己屋里,和那箱葵花一起锁好,这才放心出来,“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啊?你奶愿意一起吃饭了?嘿,这就算成了。哎呀,还是咱儿子面子大。”老李嘎嘎笑道。 “这才哪到哪哦,我奶说了,地方时间她来定,她得做东,那边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曾敏想了想,“行行,这也算是好开始。就是那边不知道” “放心,有儿子呢,明天他不是去么?”老李顿觉一身轻松,坐姿从一本正经,变成了葛优躺。 “我觉得,还是保险点好。” “啥意思?” 曾敏一扭头,冲李乐说道,“你明天去那边,不如就说是你来定时间,找地方。别因为这点小事儿,再出了岔子。” “你奶能同意见一面,那就先保证把两边老太太聚到一起。” 李乐嘀咕着,“这不就又是两头瞒么?” “废话,一家人过日子,要想过得去,有时候不就得两头瞒,两头哄?反正这俩老太太又不会对账。” “嗯,我琢磨琢磨。” “去,去厨房,好好琢磨。” 李乐下意识“哦哦”着去了厨房,看到一地的黄瓜番茄土豆小青菜,洗碗池里的两条鼻孔朝天,对自己吐着泡泡say hi的鲫鱼。 拧身又转回去。 “你们,啥意思?” “啊?哈哈,怎么样?我和你妈上午去的菜市场。” “你妈想吃葱烧鲫鱼。” “你爸想吃过油肉。” “你想吃啥,自己弄。” 李乐一皱眉,“不是,你们就这么对待功臣的?” “咋?还得给你供起来?” “我还是个上学的孩子!” “儿子,你长大了。我和你妈这些年,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喂大,偶尔也让我们享受享受。去,手艺好也得勤练,以后去丈母娘家,这都是加分项,有丈母娘当靠山,就不怕丈母爹了。” 老李撑着沙发慢慢起身,伸手一拉曾敏。 “哎,帮我参谋参谋,昨晚上和那孙子约了今天继续,我就不信下不过他。” “你就是个臭棋篓子,人家让你一个车都赢不了” 看着两口子进了里屋,打开电脑,写字台前一人一边,李乐长吁口气。 。。。。。。 “我做饭呢?” “好吃不?” “这话说的,我师承八大菜系多位名家,海纳百川,有容嗯~大,正在融会贯通的过程中,假以时日,必定会神功大成。” “哈,祝你成功。” “谢谢!”李乐腰缠围裙,一手捏着筷子,一手捏着电话,靠在阳台上。 “你刚下飞机还是?” “到这边分公司一下午了,刚和几个理事、部长聊完,晚上还要去燕京工商联的国庆酒会。” “这么麻烦呢?又不是你的业务,电子不都是你大哥的么?” “是我家的业务,再说,还有我阿爸的意思。” “嘿,看来你爸对你哥也不算多放心啊。” “总要考核的。” “你怎么办?” “不发表意见,我就是个记录的。” “不过,最好通过个别人,把这个意思转给你哥。” “我就怕他不信。” “该你的你拿着,不该管的,别管。看好你自己的基本盘。一次不信,两次不信,多来几次不就信了?” “也对。明天几点有时间?设计师已经到了。” “你买房子,拉我看什么?再说我明天还得” 阳台上的李乐,从靠变成了趴。 却没发现,身后主卧的门框边上,出现的两个偷偷摸摸的脑袋。 “这又开始叽哩哇啦了?”老李扒着门框,仰起脖子。 “昨晚上就开始了。”曾敏点点头。 “这得多少电话费?” “这还是电话费的事儿?” “那是啥?” “有情况呗。你看你儿子那张嘴咧的,都快到耳门子了。” “你眼神真好,我咋没瞧见?” “妈妈的直觉,你不懂。” “我就着急听不懂说滴啥。” “所以才敢明目张胆。” “要不?现学还来得及?” “有必要么?” “活到老学到老,有必要,很有必要。” “嗯,等我去丑国,换个环境,也得练,总不能老用小猫,这以后外面,家里有点啥,都用洋文,形势判断不清啊。” “对,知己知彼,我也学。” “你?跟谁学?” “这不现成的么?”老李一指。 曾敏摇摇头,“别抱希望,还得靠自己。” “就是嗨,什么味儿?” “啥?” “厨房!!” “李乐,李乐,糊了,糊了!!” 阳台上,李乐单手掐腰,又换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所以我说,股份结构的整合,你得先弄个筐,才好把厘清的一根根给放进去哎,你等一下。” “咋了?”李乐喊道。 “厨房,锅!!” “艹!”李乐一抽鼻子,冲着话筒,“糊了,挂了,挂了!,糊了!” 转头冲进厨房。 就看到李晋乔正在关火,随即一阵浓烟忽忽悠悠弥漫在厨房。 二十分钟后。 曾老师捏着筷子,指指盘子里的“黑烧”鲫鱼,“儿啊,这玩意儿,能吃?” 李乐伸手比划一下,“一面,吃一面就行,底下的,就算了。收汤收过了,呵呵,嘿嘿。别看卖相,我对味道还是有信心的。” “那这鱼的性价比,可不咋地。”李晋乔夹起过油肉塞嘴里,“哎,你是不是对我们让你干点活有什么意见?” “没!不敢!” “那就好,总之,希望你能认清局势。” 摸了摸鼻子,李乐笑道,“我这两天有事儿,要不明天,还有吃饭的事儿,您去安排?” “哎呀,曾老师,您看,咱家少爷这菜做的,嘿!那叫一个地道!” “还有这鱼,不就黑了点么?可它入味儿啊,尝尝,尝尝,葱香浓郁,还带着焦香气,入口即化,骨头都酥了,多好,是。” 瞧着老李开始昧起良心,曾敏长叹一声,心道,“这家,不如都忙!忙点好!” 第448章 拆!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宁姨今天约了个大款来看画,我先走了啊。”曾敏交代完,拎着包走了。 “就是,就是,儿子,你重任在肩,一定要好说歹说,弄到一张饭桌,相信你有这个口才和能力,我今天去西客站替班,走了啊。” “您不送我一路?” “不顺路!” 李晋乔拎着四件套腰封,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其实李乐根本没担心会如何。 撒娇卖萌这种事,在付清梅处做得,在张稚琇这里,倒不如实话实说。 果然,老太太笑呵呵一句,“心有万亩田,莫争半粒糠。随她就是。” “人老了,有时就像小孩,总是想在一些事情上占个上风。”李乐回道。 “那不挺好,老小孩么,历世故而不世故,历沧桑而不愁苦,心思单纯,活的随性。” “还是您看的透彻。” “我可能还不如她。” “这个,不好比的。”李乐笑道。 “走过硝烟战火、雷霆万钧,经历过人世间最直白的残酷和惨烈,也经历过尔虞我诈,步步算计,见识过人性里最复杂的恶。” “结果到老了还能有些孩子气,不比我们这种整天忧思深重的老古董强多了?” “您也可以啊。” 张稚琇摇摇头,“际遇不同,不是谁都能有那个运气,活的那么通透的。人这一辈子,让你过得好的,不是生活,而是心境。能明白?” “有点儿。”李乐想了想。 “顺其自然。” 李乐从张稚琇脸上看到洒脱的惬意,点点头,换个话头,和老太太聊起了闲篇儿。 “芮先生啊,知道,当年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文章,可惜看不懂,现在,估计也是” “你这么一说,倒想去燕大里仔细瞧瞧。以前来,总是匆匆而过。不过,你们现在其实也是鸠占鹊巢” “没有哲学支撑的文字,就好比没有科学支撑的技术,但要说你的文章生硬,其实硬邦邦扎实的逻辑思辨,钢筋铁骨能硌人牙,也不失一种风格不是?” “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岂不是学哲学的最后的出路就是写小说?” “哈,也算一种思路。”张稚琇笑了笑,瞧了眼李乐,“行了,回,看你这坐立不安的,是不是有什么人等着呢?” “啊,没,就是怕您累着。” “就是动动嘴皮子,有什么可累的?去,去,难得你耐着性子。” “嘿嘿,那,您好好休息,回头,我把地点和时间给大姑说一声。” “嗯。” 出门时,遇到正从外面进来的李钰。 “哟,午饭才吃完,不再坐一会儿?” “不了,不了,我看奶奶困了。” “困了?” “行了,让他玩去。” “走了啊,大姑。” “慢着点儿,这都带着风的了。” “晓得了。” 瞧着李乐下了楼,李钰笑着走进来,“这是干啥?着急忙慌的?” “箫箫兮谷风,幽幽兮山林,佳人兮有约,悠悠兮我心。” “哈哈,不一定啊。” “眼里,还是瞧出来点儿的。” “嘿。”李钰坐到张稚琇身边,叹口气道,“您心里不舒服,咱们就不去。” “没什么不舒服,本来就是给对面一个梯子,这不就接住了?” “人家可不一定觉得是。” “结果是就是。” “怎么搞得和两国和谈似的。” 张稚琇微微一笑,拿过手边的杂志,看了起来。 。。。。。。 在等人时,总有人会给自己当起导演,加着内心戏,想着用什么姿态,给来人留下个深刻印象。 双手插裤兜,四十五度角望天,露出尖锐的下巴颏,最好逆着光,迎风流泪又忍住的霸总版。 背靠电线杆子或墙壁,双臂环胸,双腿交叉,脚尖点地,低着头让长发遮脸,数地上烟屁股的文青版。 还有叼着烟头,坐在路边,任烟雾缭绕,一脸忧郁的社会人版。 姑娘里,昂头挺胸,任由风吹过长发的御姐。 蹲在地上,一惊一乍,捏着嗓子,和花花草草说话的萝。 不管看不看得进去,总要捧着本书,装作两耳不闻的。 款式多样,各具心思。 当李乐从出租车上下来,看到一身黑白灰职业套装,一手汉堡,一手可乐,嘴角带着面包渣的大小姐时,着实愣了愣。 “你这,没吃饭?” “啊,你来了。上午和他们开会,一直到一点多,我怕迟了,所以。” “其实你可以打电话说一声。” “推迟时间,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至于么?”李乐一伸手,“包给我。” 从大小姐臂弯里把包绕出来,手里一沉,“什么东西,这么重?” “都是一些文件。” “你助理呢?也不知道放车里?” “她去接设计师,我顺手就拿下来了。” “行,我给你当一会儿助理。” 看到李乐很自然的把托特包挂在肩头,李富贞用汉堡遮脸,咯咯着。 “有这么好笑么?” “没有,我就是,就是在我们那,很少有男的会帮女生背包。还有,你背包的样子,哈哈哈。” “你们那没有?”李乐一皱眉。 “没有。” “行,在我们这,这才是应该的,逛街我拎包, 爬高我弯腰,饿了我做饭, 要钱我全交。我们这里男人的美德。” 李乐想起自家老子,好像,做的比这更过分,这习惯也遗传? 噫,这尺度要是好把握不好,往前一步就是舔狗。 “真好。”大小姐点点头, “行了,赶紧吃你的。” “边走边吃。” 李乐也是通过买那套宅子,才从脏师兄那里知道,这时候在燕京买房,房产证编号上,有w和n的区别。 w就是外销房,卖给老外和港岛、濠江、湾湾这些人。 n就是内销房,老外不能买,只能卖给自己人。 价格悬殊极大,外销房一平按刀算,最贵的能到6500,所以说,燕京的房价其实一开始就不低, 外销房大多都是港岛那几位地产商开发的,户型、地段,物业服务还有配套设施对标的多是港岛,所以有些先富起来的明星、老板也是购买外销房的主力。 不过这两年经济危机,搞得人心惶惶,手里钞票一直在缩水,港岛或者湾湾的那些人已经很少北上来燕京买房。 而国内的有钱人,随着地产开发的热度升起,有了别墅这种更显身份和地位的选择。 谁还愿意当冤大头,花高价来买公寓。 那些港岛来的开发商,砸在手里的也不少。有的房子,陆陆续续卖到办奥运会,房地产腾飞时,才堪堪售完。 李富贞买的房子,就是这种外销房,还是最贵的那种。 恒基中心的公寓,位置在建国门内大街,燕京一环里,在楼上能看到故宫太和殿。 两人溜溜达达进了大堂,先上到五层逛了逛。 里面有一个业主使用的会所。 有健身房,游泳池,网球场,儿童游乐场,虽然没什么绿化,可看着,不比二十年后的配套差。 李乐随口问了问物业的小哥,才知道,这里用的材料都是进口的,当初宁愿停工等料都不愿用国内生产的。 看完会所,两人上了17层。 李富贞还是听了李乐的意见,没买18层,原因么,十八,十八层。 李乐琢磨着,万一哪天来找人,一开电梯门,就瞧见白二十三站门口,冲自己来一句,“哥儿们,上面审计,咱们事发了!” 到时候,走还是不走?要不,揍他一顿? 房子是188的大平层,3室2厅2卫,主卧朝南带卫生间,次卧一个朝西,一个朝北,客厅冲西,视野还行,就是在李乐眼里,户型比以后的那些,还是差了不少。 不过这些,好像在大小姐眼里,都不是问题。 和北边思密达小太阳同志视察一样,设计师恭恭敬敬的跟在身后,拿着本子,不停的按照要求记录,李乐听不懂,把一旁观察自己的助理叫过来。 “她说的啥?” “拆!” “还有呢?” “拆!” “没了?” “嗯,大小姐说,这里的装修,一个不留!” “墙呢?” “能拆的都拆!” “那来看个屁哇!直接弄个大通仓不就行了!” 第449章 我奶奶要见你 说实话,6200百刀一平的价格,在房地产市场全面放开之后的国内,把货币贬值因素忽略不计,这时候花上小一百二十万美元买这套房子,即便今后升值到燕京二环内8-10万的均价,都是笔亏损的买卖。 用投资的思维,找时机选地段,用自住的心态,选房子挑物业。 所以李乐看出来,以大小姐这种商业头脑,弄这套房子,纯粹是冲着自住去的。 大拆特拆,在装修设计这种个看起来有些浪费时间的小事上亲力亲为,似乎也就能理解了。 李乐就是个打酱油的,而且谨记着老李同志的格言,对女同胞所有的消费以及消费的延伸行为,你只要态度“诚恳”的点头说好就行了,再多余的话就是引起不满的导火索。 此时的李富贞也和所有有着美好憧憬的女人一样,对这间于她来说,不算多“大”的房间,指指点点的做着规划。 在房间里又转了转,站在窗前,看到四周楼宇环境,李乐倒是觉得,要是胆子大些,广场遛狗这种,似乎也不是不行。 “我的要求就这么多,如果有疑问,可以和莉秀联系。” “好的。” “莉秀。” “是。” “这边安排个人,把工程以及和崔设计师的对接工作交给这个人。” “好的,大小姐。” “你在看什么?”李富贞走到李乐跟前。 “我在想,以后,能不能去广场遛狗。” “遛狗?你喜欢养狗么?可这里太小了,倒是可以养猫。” “猫猫狗狗的,养出感情了,总要经过一回离别,受不了。” “所以你就养甲鱼?” “那可不。我爸给弄了个大缸,有山有水有树林的,小鱼小虾伺候着,活的还挺滋润。照这么下去,传个三代人,问题不大。” “哈哈哈,哈哈。”李富贞抓着李乐的胳膊,笑的花枝乱颤。 助理一旁瞧见,心道,一个王八鳖,至于么? 看大小姐这情绪,助理又将对李乐的重视调高了两个等级。 不过,也怨不得大小姐这样,这人,瞧着是真帅啊。 可仅仅是长得好看么? 自己也算是富家出身,丑国名校毕业,自诩眼界不低。 跟着大小姐这几年,也见过不少财阀家的大儿子、小儿子们,被人吹捧的商界精英,青年才俊,文化名人。 可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留下深刻印象的,好像还只有这一位。 至于以前的那个连体格都比不过李乐的保镖,或许,只能是大小姐认知还未成熟的特殊时间段里,一个乘虚而入的意外罢了。 。。。。。。 十一假期的燕京城里,一男一女如果不想找个地方大战三百回合,“吃饭逛街看电影”的传统三件套,并不是理想的选择。 七天假期,让本就因五十年大庆而拥挤的燕京城里,更是人满为患。 面对哪哪儿都得排队的场面,两人互相一个眼神,找了个僻静的去处。 有人总结了一百件小事的体验卡,不知道有没有将两人眼下算了进去。 小巷里一间十个人就算满员的小咖啡馆,两杯咖啡前是一堆文件。 “简单来说,ota其实就是一个渠道平台,一手担着客户,一手担着酒店。”李乐从一堆文件里抽出一张字少的,在背面画了三个圈,又写下onle travel ancy几个词。 “线上旅游平台?”李富贞凑过来,看了眼。 长发撩过李乐的脸颊,除了洗发水的香味,过往那种卤肉料的香气倒是没闻见。 李乐摸了摸鼻子,“这种平台和所有的网站、网络经济一样,都是一种通过流量来变现的途径,除了极度依赖线上的用户的人数外,还有技术的进步。” “现在这种网络普及率和网络速度的提升,几年之内,肯定又是一个风口,不过,所有的风口,都会面临一个问题。” “一拥而上?”李富贞想了想。 “对。”李乐扔下笔,“一拥而上的局面不用我多说了。” “有人生有人死,市场整合之后,留下几家头部公司。” “但是按照你们那边的市场规模,到最后可能一家都不剩。”李乐笑道。 “为什么?” “搂草打兔子,被更大的平台公司顺手给收了,这种细分化的市场模式,就是个赢家通吃的局面。平台依托的市场规模决定了最后的走向。” 李富贞点点头,从李乐胳膊底下,把一份文件抽了出来看了看。 “那就先谨慎的合作?” “别问我,我只是帮你简单分析分析,决定权在你。” “莉秀要是和你一样就好了。” 李乐瞧了瞧叹气的大小姐,“咋?这当个临时助理,还赖上我了?” “我给薪水的。” “别,兽人永不为奴。” 看了看表,喝掉杯子里剩的咖啡,李乐起身,“走,吃饭去。我请客,你掏钱,抵我半天工资。” 。。。。。。 “张叔,走了啊。” “哟,怎么这么着急忙慌的?” “这不是看今天您店里人多,瞧瞧,这队都排到胡同口儿了。” 翔凤胡同,利群烤鸭店门口,李乐和老板招呼着,“赶紧麻溜吃完走人,别耽误您翻台不是?” “你小子。得,今儿啊,算我招待不周,下次,等着的。” “得嘞,您忙,您忙。” “慢点啊。” “诶!” 似乎和李乐接触久了了,李富贞对于跟来这种特色,接地气的馆子里吃饭,越来越习惯。 甚至,还有些期待,期待李乐领着自己,钻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享受一番不一样的滋味。 笑盈盈的冲着张老板微微一躬身,被李乐拥着走出挤满人的胡同。 “这东西,打了包味道就不好了。”李乐指指李富贞手里的袋子。 “既然来了,总得带回去给莉秀他们尝尝。以后再带他们来。” “你倒是会笼络人。” “我们感情很好的。” “那你刚才还想用我当助理?” “那不一样,有些事她做不来。” 只不过话说完,抬头就瞧见李乐笑呵呵的盯着自己,大小姐脸上一红,咬着嘴唇,捏起拳头,冲着李乐肩膀捶了几下。 “哟,还挺有劲儿。” “我长了三公斤体重。” “怪不得,脸都圆了些,挺好,继续加油。我奶不喜欢太瘦的。” “奶奶?” “呃” 李乐想了想,伸出胳膊,“我奶来燕京了,想见你,你要是愿意” “是春节时候?” “嗯。” “啪”! 一只细长纤瘦的手掌和另一只宽厚结实的手心叠在一起。 “你同意了?” “去。” “别勉强。” “想什么呢?” “我奶可厉害了,到时候你可别害怕。” “能有我阿爸严肃?” “不一样。” “奶奶喜欢什么?” “不挑。” “人参怎么样,我让莉秀从津门分公司把那支野山参送过来。” “不怎么样。” “酒?北面的胡骨酒?” “千万别。” “为什么?” “” 说着说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路口。 第450章 你好,我是付清梅 (前一章改了,感冒加鼻炎,眼都花了,见谅,海涵) “诶,妈,小乐刚回来,这正洗澡呢。”李晋乔捏着电话,盘腿坐在沙发上。 “嗯,说了,说是按您的意思来。哎,好,好,晚上六点半,知道了。” 瞧见老李放下电话,曾敏拿着衣架子从阳台走过来。 “咱妈怎么说?” “倒不用咱们给订饭店了,就燕京饭店谭家菜,我妈叫人给安排好了,明天晚上六点半。” “那你给大姐再打个电话,说一声?” “嗯!”老李拿起话筒,刚要拨号,又被曾敏给摁下。 “怎么?” “你就这么打过去?” “还能怎么说,就时间地方告诉一声呗。” 曾敏摇摇头,“不和大姐商量一下口径?” “傻了,两边都是亲妈,能不帮腔就算好的了。” “那也得给大姐说清楚,让俩老的自己斗法去。不说帮腔,咱们这小辈孙辈的,还得看形式拦着话头。” “大姐能愿意?” “我觉得能,她就不想张妈妈那边别老因为这事儿硌着?儿女心不都一样的?” 李晋乔想了想,拿起电话拨号,“嗯,我知道怎么说了。” “尽量往好了去哄。” “哎,大姐,我小晋,张妈妈休息了吗?嗨,我们这样刚吃完饭,对,可得注意休息,最近天气转凉,人老不以筋骨为能,你看,我妈这几天不都感冒了,吃了好几天药了,可不舒服了。” 老李扭头,看了看曾敏,曾敏点点头,比划了继续的手势。 “就是,不过我妈说了,请张妈妈吃饭是大事,不能失礼,其他都是小问题,肯定的啊,就燕京饭店,当年周先生安排进七层的谭家菜。明晚上六点半,我让李乐去接。” “不过,姐,咱们俩可得统一战线。什么战线?目标一致不就是一个战线啊,您可别因为一两句话就冒火,就是,您和张妈妈都是宰相肚量” 李晋乔打一通电话,身子从盘腿变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干脆蹲在了沙发旁。 “哎呦,可不容易,我这一脑门子汗。” 挂上电话,李晋乔嘀咕着,撑着膝盖站起来,一转身,就看到曾敏娘俩冲自己直乐。 “干嘛?” “爸,这几年政工工作真不是白干的啊。这口才,呵呵。” “看不出来啊,几成功力?”曾敏乐道。 “嘿嘿,三,不,五成。”老李一揩脑门,“也不容易啊。” “爸,明天指望你了。” “别啊,你小子是关键。 “我不就是把两个奶奶凑一桌么?” “那哪行,来来来,咱们再琢磨琢磨咋弄。” 。。。。。。 第二天,一早就被爷俩里里外外,擦得干干净净的小奥拓旁。 李晋乔一手搭着车顶,冲驾驶座上的李乐交代,“可得开慢点,服务到位,听见没,路上别乱说话,惹你大姑和张奶奶生气,听见没?” “知道,知道,我办事,你放心。” “行了,赶紧去,路上别堵车,晚了可不好办。” “明白。” 看着李乐倒车,调头开出家属院,李晋乔叹口气,抬头看天,嘀咕一句,“爸,不求你保佑你这俩婆姨,亲如姐妹,只求你保佑这两位和平共处哇。” 。。。。。。 谭家菜的名号不必多提,解放前的年月里,能以吃上一顿家宴为荣,即使等上十天半月也不抱怨的席面,也就仅此一家。 烧、炖、焖、蒸,菜软易消化,原汁原味。选料精细至极,下料狠,火候足,数十年如一日,政经文化名流里,有登峰造极一说。 就拿一个广式香肠来说,用的料酒都是茅台。 而最为顶级的,是谭家姨太太掌勺的谭家菜。 请客是没有请谭家莱的,都是亲朋好友凑十个人,提前按预定之后才能在约定时间上门,吃,也是每人摊一份。 而且上桌时,就餐者与谭家是否相识,谭家主人都要上坐,算作是客,相当于你掏银子吃饭,这里面还有谭家主人的一份。 一来显得主人仍是在照顾宾客,营造家宴感觉,最重要的是要表示“我这并不是饭馆,在设宴款待朋友”,其实不过是谭家人维护自己没落官身的面子罢了。 解放后,谭家人改做其他营生,厨师都四散去了别处,后来还是因为国宴的原因,才把谭家厨师重新聚齐,后来在周先生的安排下,谭家菜进了燕京饭店的七楼,只有接待贵客时才开门。 付清梅安排在这里,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三奶奶,小叔还没来么?” 古色古香的包间里,李春虽然耐着性子正襟危坐,可眼睛早已经被提前摆好的冷盘勾了过去。 红润诱人的叉烧肉,翠绿欲滴,点缀梅子粒的珊瑚白菜卷,晶莹剔透,包裹着水晶喱的肘花,摆盘精致如长溪流水的凉调海蜇,似乎能听到外皮微微开裂声音的五香鱼,颗颗如新剥荔枝般滚落盘中的蒜蓉干贝。 李春以为国庆招待会就是顶顶好的宴席了,可没曾想到,这里,竟然有只是冷盘就能闻到丝丝香气的席面。 奈何人还没来,只能咽着口水,一边听着曾敏和付清梅聊天,一边想象眼前和后面的菜肴的味道。 “应该快来了,你三爷爷不是下去迎了么?” “那我也去。”李春舔舔嘴唇,刚要站起来,就听付清梅说道。 “你坐着,急什么?下去一个就够了,又不是围点打援,挨个儿送。” “哦。” 李春只好又老老实实坐下,继续想象。 “哈,我估计是路上堵车了,燕京就这样,车比长安多,还没长安路直溜。” “可这是燕京啊,不都想来么?” “您来不来?”曾敏笑道,“我们那房子听李乐说,手续都快办好了,到时候,归置归置,把正房给您留出来。” “不用,你们自己住就是。我在长安不也挺好?” “那能一样么?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再说,我们也能时时照顾您。” “再说。”付清梅理了理袖口。 “三奶奶,要不,我以后也来燕京上学,给我留一间呗,小点的?” 李春凑过来,伸手,掐了个缝儿。 曾敏侧过身,摸摸李春的脑袋,“有你的,房子多呢,把二楼都给你。当闺房用,可成?” “那有多大?有麟州老宅二楼那么大么?” “有,比那大。” “嘿嘿,好!” “你不是要去金陵么?”付清梅说道。 “那还是小叔这里好哇,有老奶奶,有三爷三奶。” “麟州呢?” “麟州?”李春琢磨琢磨,“那是家,老李家,嘿嘿。” “哈哈哈,哈哈。”付清梅笑了起来。 。。。。。。 “同志,吸完的烟头请扔到烟灰桶里。” 刚点着烟的李晋乔,还没抽上一口,身后就有门童过来提醒道。 “哦,好的,好的。” “祝您用餐愉快。” “唔,愉快,愉快!” 李晋乔叼着烟,踱着步子,走到烟灰桶旁边,看向来车的方向。 等到抽完第三根烟,刚叨咕一句,“这燕京成了堵城了?” 就看到小奥拓忽忽悠悠从路口溜进来。赶忙下了台阶迎上去。 一边拉开车门,一边扭头问,“李乐,咋回事?” “有车队过,等了好一会儿。” “我说呢。哎,张妈妈,我扶您,您慢点儿。” “没事儿,腿脚还利索着。” “嗯哼,嗯哼!!” “姐,你也来了啊。” “熊样!”李钰从副驾出来,剜了李晋乔一眼。 “哎,娃在呢,娃在呢。” “大姑,你可以当我不存在啊。”李乐嘎嘎乐着,关上车门。 “好了,大大小小都没个样儿。”张稚琇扶着李晋乔的胳膊,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大楼。 “小晋,是七楼那个谭家菜?” “嗯。” 张稚琇笑道,“解放后,我还见过谭家二小姐谭令柔,可惜她只会经营,不会做菜。没吃上这席面,还挺遗憾。老了老了,倒是托了你妈妈的好。” “我哪懂这个,我就会做面。吃户在那。” 李乐嘿嘿道,“我也没吃过啊。” “那就赶紧上去,让人等着,可是极失礼的事情。” 。。。。。。 “哈哈哈,哈哈。” 听到包间里传出的笑声,李晋乔松口气,一推包间门,说道,“妈,这么高兴,笑什么呢?” “终于来了啊?” 付清梅抬头,看到被李晋乔让进来,淡蓝色丝绸衬衫,白色毛衣,银白色头发梳成发髻,插着粉色水晶荷花发簪的张稚琇,起身,走了过去。 张稚琇微笑着走进房间,看到迎面而来,一身干练深灰色翻领小西装,花白齐耳短发,丝丝不乱的付清梅。 两人目光在相互打量之后,再次碰到了一起。 房间里空气好像都为之一滞。 似乎过了好长时间,才听到。 “你好,我是付清梅。” “你好,张稚琇。见到了?” “见到了。” 第451章 老奶奶斗法,春儿开心! 好的开端就是成功了一半。 看到两个老的没有见面就拉警报,除了李春,其他几人都松了口气。 “你不是?” 春儿看到李钰,小嘴张了半天。 “李铁矛是我哥,李泉是我侄子,你叫我啥?” “姑,奶奶。” “还成,辈分数得清。”李钰点点头,一招手,“来。” “啊?” 李春走过去,被李钰拉住手,一个晃神,就看到手腕子上冰冰凉凉的,低头再一看,一只玉镯子被戴了上去。 一片晴水汪汪,清透得有不尘不染,几缕绿色,像是细细的水草飘荡其中。 李乐眼尖,也懂,玻璃种飘阳绿翡翠手镯,这玩意儿,啧啧啧。 “我不能要,不能要。”李春赶紧要取下来,又被李钰摁住。 “戴着,这个也算是咱们家为数不多留下来的东西。” “咱们家?” “传女不传男,我小时候,你老爷爷给我的。到你这一辈儿,就你一个女孩儿,不给你给谁?不信,回去问问你爷爷去,他知道。” 这时候,张稚琇也走到李春身边,把一个红包拍到李春手里。 “这个才是给你的见面礼。” “这个,这个”捏了捏红包的厚度,李春心里大概有了数,只好回头望了眼付清梅。 “收着,都一样。”付清梅点点头。 “嗯,谢谢姑奶奶,老奶奶。”按着规矩,李春恭恭敬敬的给李钰和张稚琇鞠了个躬。 “哈,多懂礼数的孩子。” 一旁看了半天,也琢磨半天的曾敏,眼睛一转,抬手在还傻乐的李晋乔后背掐了一下。 “嘶咳咳!” 看到曾敏给自己使着眼神,心里一激灵,赶紧招呼道,“都坐,都坐,赶紧坐。” “妈,张妈妈,您二位上座,李乐,你和你奶坐一起,春儿” 李晋乔按着早规划好的位置安排众人落座。 拉着曾敏坐到李钰身边。 老李头一歪,低声问道,“姐,这东西真传女不传男?” “出息,咋?老李家女人的东西你也惦记?” “哪有,我这不是没听说过么。” “你连咱奶都没见过,你知道个啥?” “那有啥传男不传女的没?” “没有,别琢磨了。” “嘿嘿。哎,回头,咱们” “行了,我心里有数。” “诶诶诶!” 对面,李春一只手在镯子上摸来摸去,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喜滋滋的。 “小叔,传女不传男诶。” “好好收着,这东西千万别往外瞎戴,听见没。” 刚刚还在为自己辈分最小犯嘀咕的李春,又摸摸口袋里的红包,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嗯呢。” 瞄了眼身旁并排坐着,一直微笑的张稚琇和一脸平静的付清梅,李乐又冲李春低声道,“回头看我眼色行事。” “脸色?黑乎乎的,咋看?” “笨蛋,眼色。” “哦哦。”春儿挺了挺腰板,往桌前靠了靠,想了想,又低头,捂着嘴,“叔,啥样的眼色,怎么行事?” “打岔,打岔。” “嗯,我会。” 开席,酒杯满上。 等了等,见俩老太太坐在那都不说话,李晋乔眉头一皱,捏着杯子,扯了曾敏一起站起来。 “今天也就大哥和大泉他们没在,不过,也算借着国庆,来了个小团圆,那个,我和曾敏一起,敬我妈和张妈妈一杯,祝二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几句话,桌上有些冷清的气氛终于有了松动。 付清梅捏起酒杯,李乐和李春端起饮料,李钰看了看,也端起来。 却听张稚琇道,“小晋这话,听着实在,什么都不如身体健康。” “不过我是滴酒不沾的。哎,春儿,听李乐说,你能来两口?这样,我这杯,给你,不过不能贪杯。我呢,就以茶代酒。” 李春虽然早就眼馋嘴馋,可知道今天不是个撒娇讨酒喝的日子,本来还有些遗憾,听到这话,倒是心里一喜。 赶忙起身,“嘿嘿,谢谢张老奶奶。” 看到李春把杯子接了过去,付清梅静静地说道,“一直喝茶多没意思,不品人间酒,谁知其中醉?” “诗酒趁年华,到我们这个年纪,都过了贪杯的时候。” 付清梅摇摇头,“诗里情浅,酒里情深,情深浅否看金樽。茶就差了。” “一样一样,茶也醉人何必酒,书能香我不须花。”张稚琇还是一直微笑,看向几人,李晋乔那傻乐,李钰和曾敏皱了皱眉头。 “不是谁都能和玉面狐待周生一样,不离不弃的。” 李乐捏着可乐的手一哆嗦,赶紧冲砸着嘴的李春,“噗呲,噗呲~~~” “啊?哦。” 李春把手一举,“老奶奶,你们还喝不?手累了!” “哈哈哈,来,一起,一起干了。”李乐端着饮料,凑了上去。 “叮叮当当”,众人碰杯。 半杯可乐下肚,一股气儿顶出来,李乐这才松口气。 悄么声给李春竖了个大拇指。 李春一乐,抿了抿嘴角,“嘶,嘶~~”! 把酒杯口朝李乐歪了歪。 “少来点。” “么司,么司。” 李乐无奈,拿起自己贡献的葵花茅台,起身,开始转圈倒酒。 当走到付清梅和张稚琇中间时,李乐拿起付清梅的杯子,边倒边说道,“奶,酒能抒怀,茶能涤绪,酒能同欢,茶能共暖,千年前东吴孙皓待韦曜都能以茶代酒,一样的,一样的。” “哈,你倒是会说胡话。”付清梅拿过杯子,露出了从张稚琇进屋开始的第一个笑容。 “小乐是个有才情的。”瞧见李乐又给自己斟茶,张稚琇笑道,抬手拍了拍。 “我知道。虽然疲沓了些。”付清梅回道。 “奶,我可不懒啊。” “不懒,也不积极。” 李乐咧着嘴笑笑,回了位子,又给李春倒上,看到春儿的手指不不断比划着,叹口气,瓶口又深了几分。 刚有些苗头的积雨云,被一阵歪风吹散,感觉空气也轻松许多。 随着一样样的热菜开始不断摆上。 众人也开始聊起家常。 “大姐,郭铿要是能来就好了。”李晋乔找李钰碰了一杯。 “本来说想让他陪着来燕京的,谁知道这小子说没时间,要去临安出差。我倒纳闷了,他一个银行拉储的,能拉到临安去?” 曾敏夹菜,放到李钰的盘子里,笑道,“现在做生意的哪里都有,临安离沪海又不远,估摸着有些老板住在那。” “谁知道呢,最近家里墙上都是地图,画的一个一个的圈圈,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搞什么大战江浙沪呢。不管他了,随他去,老老实实熬几年资历,多转两个部门。” 正对着草菇蒸鸡下嘴,琢磨着里面用的是几年黄酒,炖煮时间长短的李乐,听到大战江浙沪,差点呛着。 “叔,你咋?” “没事儿,这个菜好吃,差点咬舌头。” “嗯嗯嗯。”李春一嘴油汪汪的,指着碗里的鸡翅,“比大会堂的菜还好吃咧。” 张稚琇一旁听了,笑道,“是啊,这谭家菜就是早些年的官府菜,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当年像这样一桌,一个人没有个二十大洋是下不来的。” “二十大洋?”李晋乔嘀咕道,“额滴乖,这么贵?” “你知道二十大洋是多少?有这个概念么你?”李钰呲了李晋乔一句。 张稚琇接了话茬,笑道,“二几年的时候,一块大洋能买60斤米,后来抗战时,在沪海是44斤,抗战后就成了20斤。” “我还记得有次见到和树人先生齐名的吴虞先生说起,四零年左右,在蓉城生活,一家六口加上保姆佣人,一共15人,每天吃饭荤腥不断,一个月下来,只花了22块大洋。” 一旁,付清梅说道,“呵呵,那时候,还是这些带着‘大师’名头的文化人、小报记者、作家们有钱,一个月几百大洋的薪水。躲在后方,写几篇不痛不痒的文章,有人伺候着,吃香喝辣。不像我们,在敌后饮冰卧雪,苦苦支撑。一个月五块、八块的边区票,也就能换几个鸡蛋,鞋都没得。” 张稚琇摇摇头,“也不能一概而论,也有以爱国救民为己任的,当时国统区里,筹资物资药品军火,贡献身家财物,支援前线敌后的。” “还有去抗大的,也好上万了。我记得你也是抗大出来的?同学里应该也有国统区历经辛苦过去的。” “呵呵,我是红军收养长大的。同学?后来再看,里面的投机分子也不少,有的人,小资产阶级思想还是没改造好啊。” 李乐头皮一麻,脑门见汗,赶紧开始,“咳咳咳,咳咳!!” 李春等的就是这个,喜滋滋的起身,捏着杯子,“老奶奶们,我敬您二老一杯,祝你们天天开心!!我干了,您们随意!” “滋溜~~~啊~~~~” 第452章 我还是不喜欢你 “哎呀,姑娘,可不能多了,你才多大。李乐,你可看住了,少让她喝点。” 李钰看到李春又是一口干掉,赶忙说道。 今天的杯子,不是三钱,而是二两的那种。 “么司,额觉得还成,这个比那天滴闻起来还美,美滴很!!额还有量咧。” “有量也不能多喝。”付清梅瞪了李春一眼。 李春赶紧闭上嘴,坐正。 张稚琇乐呵呵道,“酒要少吃,事要多知。何况,酒量不是气量,气量可以很大,大到无边,可酒量有限。” 又看向付清梅,“不过啊,我觉得这丫头,倒是有了几分随了老李。就像他经常说的,做人,霁月光风,不萦于怀。” “诶,春儿,知道什么意思不?” “啊?” 对面正捧着碗佛跳墙,低头躲着“刀光剑影”的李晋乔,恍惚听到“老李”两个字,下意识的应了声。 “说爸呢,没说你。”桌子底下,曾敏踢了李晋乔一脚。 “哦,我还以为叫我呢。” “也对,你这年纪,倒也成了老李了。” 李钰一旁讥笑。 “你不也一样,老李,咱俩和咱爹一样的待遇了。” “喝你的汤!” “嘿嘿。” 一打岔,刚才又有点凝重的气氛,又被拉了回来。 李春左看右看,夹着鸡翅,咬了一口,琢磨琢磨,身子一歪,“叔,啥意思?” “什么啥意思?” “刚才张老奶奶说滴,霁什么风?” “霁月光风,不萦于怀。”李乐擦擦嘴,在桌上写了,“就是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别往心里搁,过去的就过去,别老惦记着,没用。” 李春点点头,“哦,老爷爷心里不装事儿啊。” “呃” 李乐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到正和李钰碰杯付清梅,见老太太神色正常,当下略微松气。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付清梅和张稚琇这两位靠着强大的逻辑语言能力,能够在风轻云淡间,将看似不相干的话头,最后转换成针对对方的飞刀的技能,让桌上其他几人心惊肉跳,说起话来,都小心翼翼。 生怕哪句没到位,就变成了递刀把子。 只能找着最安全的话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赶紧把这桌席面吃完拉倒,至于以后,谁都没把握。 “你们俩看了没,小乐过城楼的时候?”李钰问曾敏。 “电视里就瞧了一眼,唰一下就过去了,要不是自己儿子,我都放过去了。” “我一眼都没看,替班呢。” 李钰笑道,“这么大的事儿,那么多人,能轮到一个镜头,这就是记录在案了。我和妈在上面看了,挺帅的。” “姑奶奶,我看见了,我也看见了。”李春埋头吃菜,耳听八方,接了一句。 “春儿,这高三了,有没有想考的学校?”张稚琇端起茶杯喝了口,“沪海考虑过没?” 李乐心道,得,吃你的饭,插什么话啊。 “我成绩没小叔好。”喝酒没脸红,倒是问到这个,李春微微红了脸。 “沪海学校也多,总有合适的,沪师,沪大,海事都不错的。” “有意向,就和你姑奶奶说,帮你打听打听。来沪海其实也好,毕业了,工作机会多。几个学校都在市区,在家住,走读都行。” 张稚琇话音刚落,李乐暗自数着,“三、二、一!” “过集体生活,是走向社会的铺垫,学习怎么处理人际关系,学习独立生活技能,学习怎么协作,关键是能培养集体主义观念,这个还是要认清的。” “呵呵,有那个条件,其实也是可以的。” “上学上学,不是去享受生活的。总是追求物质条件,人,就会变质,您说,是。” 听到这,倒也不用李乐咳嗽递眼色,李春筷子一扔,抓起酒杯就站起来。 “老奶奶,我再再敬您们一杯,祝您们和平共处,五项原则。” “哎,春儿!”众人要拦,奈何春儿手太快。 “滋溜~~” “嗝~~~” “李乐,把杯子给她收了,这一会儿三杯下肚,小半斤了都。”曾敏嚷道。 “哦哦哦。”李乐一回手,把杯子拿走。 “哎,哎。” “吃饭!” “哦。” 李乐嘀咕一句,“你刚说的啥?” “忘了。嘿嘿。” 瞧了瞧盯着转盘,举箸不定,不知道夹哪道菜的春儿,李乐笑了笑。 而对面,李晋乔和曾敏对了个眼神,“妈,张妈妈,要我说,您也别操心了,这不还有我大哥,还有大泉么,一个当爹的,一个当爷爷的。” “还有春儿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有选择,去哪不去哪儿,咱们顶多是帮忙参谋参谋。” 张稚琇还是微笑点头,付清梅不言语,李晋乔呵呵一乐,“正好,咱们这边人聚的齐了点,我给大哥打个电话。” “张妈妈也好多年没见过大哥了。” “可不。”李钰一撇嘴,小声说了句,“几十年了。” “就是就是,多好的事儿,呵呵。” 拿起手机,开了免提,拨过号没响两声,话筒里就传出李铁矛的声音,“喂,喂,找sei?” “大哥,额是老三。” “哦,老三,咋?” “大哥,额给伲奢一哈,张妈妈,从沪海来燕京咧,这奏在额跟前哈,还有额姐,额妈和春儿他们都在一起吃饭伲么,就想着给你去个电话。” “sei?” “张妈妈,还有额姐!” 一时间,包间也随着电话那头的长长的安静而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头传来一阵长长的叹息。 “张妈妈,额是铁矛,小矛,能听见?额是小矛。” 听到这一声,张稚琇脸上的微笑还在,却缓缓靠向椅背,仰起头,等了等,才冲李晋乔招手。 李晋乔起身走过去,把电话递给张稚琇。 拿过电话,在手里摩挲两下,小声道,“小矛,听见了没?” “听见咧,听见咧。” “小矛,这么些年,你怎么不给家里联系,打个电话呢?我给老家写信,也不回,是不是忘了我了?” “没有,没有。额是觉得,有老三,能和您联系上,知道您和小钰在那边过得好,就行咧。” “你还是在怨我啊。”张稚琇眼圈忽然一红。 “呼呼~~~”话筒里,一阵长长的喘息声,好半响,“怨。” “怨你走了,再也没人教额写字,讲画片,吃不着汤泡饭,听不见你唱好听滴歌。” “怨你走了,额就见不到钰儿了,那么小小滴一个人儿,刚能跟在额后面跑,喊着哥。额还没带她爬过树打枣,下过河摸鱼,去地里掏洋芋。” “你一走,额爸一个人,油灯底哈,一坐一夜,一坐一夜,以后,再也不回家了。” “怨你走,额就又没妈了。” 几句话,一桌人,除了愈发沉默的付清梅,眼中,都擎了泪。 李钰低着头,任由泪珠从鼻尖滑落。 李晋乔摸着脸,背过身,看向窗外。 而张稚琇,莹莹细珠在坚持一阵之后,终于也从眼角,向下,成线。 李春也要撇嘴,却被李乐扯了扯,一包纸巾被塞进手里。 点点头,站起来,走到张稚琇身边,把纸巾递到面前,“老奶奶,不哭。” “哎~~~~”又是一声长叹,张稚琇握住李春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终于,电话里再次传来李铁矛的声音,“张妈妈,额怨了你好些年,可后来,等有了婆姨,有了大泉,怨的心思就变了,额也明白了,日子,终究是两个人过的。” “付妈妈,付妈妈!” “诶,铁矛,我在,你说。”几声招呼,让付清梅回过神。 “张妈妈可好了,和您一样好,你们可别置气,额们小辈,也就这点念想,可好?” “嗯。” “钰儿,钰儿!!” “哎,哥,额在伲。”听到唤自己,李钰一抽鼻子,抹了一把脸,赶忙大声喊道。 “回家,回家,额给伲做洋芋擦擦,做羊杂汤,做驴蹄子面!” “哥,家里有枣树没?” “有,还有核桃树咧,哥给你打。” “诶!” “张妈妈,付妈妈,过年,过年,都回,都回麟州,老宅子修好了,都能住下,回家啊,我杀羊,养的猪可肥咧!” “回家,过年!” 。。。。。。 一顿饭,在李铁矛的一通电话之后,似乎,变了一种情绪。 沉默和低声细语交织。 而在付清梅和张稚琇少有的眼神交流之后,付清梅敲了敲桌子。 “你们,都先出去。” 李晋乔“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先出去。” 李晋乔看了眼张稚琇,面露询问之色,见张稚琇也点了头,这才起身。 等到一个两个,都出了房间。 李乐在走廊里,凑到李晋乔身边,“爸,你和大伯提前招呼过了?” “没,我知道你大伯的心思,有些事儿,老家那边是不认的。” “那这里面?” “等等看,最差也就这样了,能一个桌上吃饭,不就行了?” 李乐叹口气,看了眼包间门。 包间里,张稚琇端起茶壶,给付清梅倒了一杯。 “喝茶,君山银针,谷雨前的,还是不错的。” “喝不来,还是酒合胃口。” “所以?” “我以为见上一面,能换个想法,可现在看,我还是不喜欢你。” 第453章 各自安好不相见 “我不喜欢你。”付清梅说道。 “这不是很正常么?没有哪个人是能被所有人都喜欢的。就像钞票一样,不也有人视如粪土。” 张稚琇转着手里的茶杯,“况且,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前女友都是心里的一道坎,更不用说还是有了孩子作为牵绊的前妻。” 付清梅点点头,“嫉妒,恐惧心理。每个人都想有一份完整的感情。虽然在遇到老李之后,我就知道这种能够独占的完整性,肯定是不可能了。” “于是你就把我当成了对手?” “有那么一段时间。尤其是在老李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又对去沪海的事情不做解释之后。” “他就是那样一个人,用现在的话来说,不那么善于沟通表达,有点大男子主义。他认为合理的事情,就不愿意多说。有时候,会搞得人心烦意乱。” 张稚琇笑道,“可你不得不承认,对我们那时候的姑娘们来说,老李这种性格和行事作风,很有吸引力。” “他是个英雄。”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自夸?” “你觉得是就是。到我们这个年纪,都成了过往。” “过往也代表有过,迟暮白首,也是一种浪漫。” 付清梅看了张稚琇一眼,“你就是过于浪漫和理想化,当见识到现实的差异之后,最终选择了逃离。这也是我不喜欢你的原因之一,也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差别。” 张稚琇迎上对面的目光,摇摇头,“如果你用这个来认知我和老李之间的感情,那你何必纠结这么多年?” “爱与不爱,没有真正的分界线。任何时候都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并且也只限于‘理’这个层面。关于‘情’,从来就是分不清、理还乱。” “何况,你我都是那个时代走过来的,战火硝烟里的感情,家庭,最后种种的局面,见得不少。” “还有,即便我没有你那么根正苗红,但我的忠诚和信仰,不需要你来置喙。” 付清梅笑道,“呵呵,把问题归咎于时代,也是你们这些浪漫主义人群的通病。” “其他那些,组织上自有盖棺定论。” “所以,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不会,成为朋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没多爱,二是彻底看淡,第一种,你不会,第二种,我不会,再说,我也不喜欢你。 ” “那就也不是对手了?” 付清梅叹口气,“人都不在了,何必呢。你我,圈子不同,经历不同,共同的交集,就是老李和这些后辈,最后一点体面,都留着。” “你也承认你阻碍了孩子们之间的来往?” 这次,换成了张稚琇看向付清梅。 “如果我阻碍了,还有今天这场面?” “可你不经意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影响了孩子们。” “在血缘亲情面前,我那点态度就是虚张声势。实际上,有几个在乎的?不如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张稚琇笑问道,“那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对手,那是什么?” “老李家的婆姨。”付清梅想了想。 “前妻。”张稚琇提醒道。 “你觉得就刚刚铁矛的态度,麟州那边能认?” “以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各自安好,没必要,就不要再见面了。” 张稚琇点点头,“也好。反正,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也不怎么喜欢你。何必弄那一套虚虚假假的客套。” “不过,小矛既然说了,麟州,我是想去一趟的。” “他是老大。” “那就让孩子们进来,杯中酒,各自走。” 。。。。。。 一场酒席,没有不欢而散,也没有亲切话别。 就那么让人心惊胆战的开始,平平淡淡的结束。 两个老太太说的什么,没人知道。 但似乎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两人真成了手拉手,喜笑颜开的场面,无论李晋乔还是李钰,才会觉得不可思议。 脾气性格摆在那里,都是做不出其乐融融的事情来的执拗人。 不过,小辈们之间的互相来往,不再有顾虑,就是最大的进步。 “小叔,这就完了?” 下楼的时候,李春快走两步跟上李乐。 “那你还想咋滴?来一场文斗还是武斗?不欢而散,以后再也不相往来?” “那不能,姑奶奶多好啊,我还想,以后去沪海玩呢,我妈说,沪海可好了,比长安都好。” 李春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老家里,能去沪海干活的,都显得比别的地方高了一头。” “这话,你也就在我跟前说说,以后啊,尽量在老奶奶那别提张奶奶。” “知道,知道,我又不傻。”李春点点头,“哎,小叔,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凑活。” “就凑活?” “以后少沾酒。” 另一边,曾敏也在李晋乔身后长叹道,“这算不算进了一步?” 李晋乔看了眼曾敏,“估计也就这样了。不过,以后倒是不用藏着掖着了。” “你就这点想法?” “那还能怎么样?总不能哭天抹泪让俩老太太重归于好?何况,本来就没好过。强扭的瓜不甜,牛马不同槽,知足,糟心的事少一件是一件。” 曾敏抬起脚尖踢了李晋乔一脚,“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比喻,比喻。”老李赶紧调开,摆着手。 “你叫我?” 前面搀扶着张稚琇的李钰扭过头问道。 “啊,啊!我说你和张妈妈还坐李乐的车走。”李晋乔冲李乐嚷道,“李乐,赶紧滴,下去把车开过来!” “哎,我问你,麟州好玩不?” “咋说。”李晋乔凑上去,“那边,肯定和张妈妈以前见过得不一样了,就说老宅子” 。。。。。。 麟州岔口镇上,李家老宅。 李铁矛趿着鞋,在院子里转悠着。 灯光下,盯着整修后,重新换柱,换门,修补雕花,上漆,再也没有了过往破败模样,重新焕发了生机的老房子,好半晌,又爬上二楼。 “哎,大半夜滴,伲上楼奏撒哩么?” 听到声响,李铁矛婆姨挑开窗户,探出头,问了句。 “木你滴司,睡你滴。” “慢点,看着点。” “嗯。” 顺着楼梯,上到二楼,推开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开了灯,李铁矛想了想,推开一扇修补的半半拉拉的屏风,在后面几个叠起的木箱里,搬出一个。 打开后,翻了翻,拿出一个已经生锈,带着洋文和图画的铁盒子,放在膝上。 “哗啦啦”开了盒盖,就看到里面是一些子弹壳,刷着五彩油漆的小铁片,烂边的油印画册,已经黑乎乎的蜡笔,还有几张发黄的照片。 一张照片上,一个坐在椅子上,穿着棉布军装的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一个戴着花帽子的娃娃,身边,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笑眯眯的拉着女人的手。 李铁矛把照片放到手心里,凑着灯光仔细瞧了好一会儿,叹口气。 把照片放回盒子,收好。 又从一旁的木盒子里取出几本夹着几封信的竖版书册。 翻开一本来,看了看。 李铁矛小声呢喃道,“达,伲奢滴,不删,是不是,你早就想到了?” 第454章 我捡了个漏 十月初的燕京,季节转换中,酷暑刚消,秋凉未至。 车窗打开之后,宜人的风从脸颊边拂过,街边的点点灯火,让夜里的燕京城带上了温柔和诗意。 “是不一样啊。”李钰歪头,看着一个个从身边掠过的楼宇,街巷。 “啊?” “我是说,和沪海是不一样啊。” “呵呵,其实按照观感上来说,燕京是平铺直叙,四向延展开来的,沪海是上升的,立体的。”李乐回道。 后排张稚琇笑了笑,“燕京是农耕游牧文明,宣示大气正统,土气,厚重,上海是工商文明加农耕文明,洋气,活泼,世俗日常生活趣味浓厚,趋新而不免轻浮。” “燕京展现的是内向的吸引力,而沪海是包容力。” “哎,小乐,你喜欢哪个?” “我都喜欢。” “非要选一个呢?” “我选长安。” “小滑头。” “哈哈哈。” 小车穿梭在车流中,开过一个又一个路口。 “李乐,麟州啥样的?你爸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李钰想了想又问道。 “他啊,他去的次数多,但待得时间不一定有我长,也就能知道路朝哪走,家门冲哪开。” “冲南。往下是个斜坡。建在一个土垣子上,居高临下。”张稚琇在后面回了句。 “奶,现在变了,前后都盖上了房子,给挡的严严实实的。” “是嘛?那时候老宅前面是个围起来的骡马院子,有几棵老高大的文冠果树。” “你爷爷告诉我说,是取‘文冠天下,一举得魁’,‘文官入院,高中状元’的寓意。就是祖辈上想给世代武勋的家里,添点文气,讨个出文官的彩头。” 李乐笑道,“现在是没了,门口变成了一条柏油路,去年镇上刚铺的。” 张稚琇叹口气,“那倒是可惜了。我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正好是六月份,站在门槛上望过去,花开如瀑,遍地落英。你爷爷先走,我又住了段时间,眼瞧着那树上花从白到粉到黄再到紫。” “你老奶奶那时候还在,用文冠果的树籽儿榨油,调凉菜可比什么橄榄油好吃多了。” “是呀,没吃过呢,回去问问。” “麟州是不是和宝塔的样子差不多?”李钰接了句。 “更干,更平,人更少,风更大。光说没用,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嗯。” 把人送到宾馆,李乐还想送去房间,就被撵走。 进了院子,李钰陪着张稚琇在小花园里溜达了一会儿,瞧了眼有些沉默的张稚琇,“妈,您受委屈了。” “想什么呢?受什么委屈。” “那位说话夹枪带棒的。” “爱说就说,又少不了几块肉。况且,可真讨了便宜?” “那倒没有。您还是老当益壮。”李钰想了想,笑道,“您后来和那位说的啥?” “就确定了一件事。” “一件事?” “相看两厌,最好不见。” “嘿嘿,是,我就说那位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不过倒是个和你爸合拍的,早遇到,或许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李钰摇摇头,“那就是命。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哪怕情在前。” “所以,之后,咱们各过各的?” 张稚琇道,“面上过得去,你们小辈正常来往,有些事,信得过就传个话,不就成了?” “终归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 感到一阵凉风,李钰朝张稚琇偎的紧了些。 “有风,上去。” “好。” 。。。。。。 李乐进家门时,就瞧见李晋乔和曾敏在沙发上一左一右,一躺一歪,都是一副耗尽心力的模样。 “哟,送回去了?”李晋乔翻了翻眼皮。 “嗯。”李乐进屋,换了衣服出来,“你们俩咋回事?累了就睡去呗。” “不困,就是觉得看像了场谍战片,起起伏伏的。” “您这比喻。”李乐撇撇嘴,从冰箱里拿了瓶阔乐,“吨吨吨”一气儿一半。 “哎,你们说,为啥我妈人也不错,张妈妈也挺好,两人就不能” “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有这么幼稚的想法?有了同样在乎的东西,有些就不可能了。”曾敏说道。 李乐点点头,“有时候气场不同的两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距离,否则就容易伤着其他人。我看,我奶和张奶奶都明白这个理儿。” “今天,就是再确定一下,顺便满足一下好奇心,给过去画个句号。” “嘿,你倒是会说。”李晋乔起身,一伸手,把李乐手里的可乐抓了过去。 “哎!” “叽歪啥,喝一肚子闷酒,我得出口气。” “吨吨吨”,李晋乔又干掉剩下的一半。 一声长嗝之后,老李捏着手中的易拉罐,大声道,“果然大团圆的只在电视剧里。” “咋?这就不错了,你还想看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咋滴?”曾敏呲儿了一句。 “那肯定不。我就是发个感慨,其实你说的和我想的,都不是常态,又苦又甜,别别扭扭,才是生活。” 李乐哈哈乐道,“妈,我爸成哲人了嘿!” “嗯,往往傻子说的话,琢磨琢磨,都带着点哲理。” “哈,人笑我傻,我笑人痴,唰~~~~~” 老李一个举手投篮,手中易拉罐划道弧线,准确的,“铛啷啷啷。” “李晋乔~~~~~” “哎哎哎,我的,我的!!” 。。。。。。 转过天,依旧是惠风和畅的日子。 芳草地迪阳公寓楼下。 一身灰色长袖套头衫,休闲裤大板鞋的李乐,和穿着甩帽衫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的李富贞,从小奥拓里钻出来。 “至于么,我这车虽说小了点。”李乐看了眼正摆出举手托天姿势的大小姐。 “不小,就是昨天晚上忙的晚了,睡的晚了。” “工作就放在那,你想干总能干不完,身子可是自己的。你得学会偷懒,下面那么多助理是干嘛的?” “可你也不能当甩手掌柜的啊。”李富贞理了理帽子,“今年这都到年底了,和阿爸说的三年时间,快过了三分之一。时间紧迫。” “努力这两年,以后就好了。” 听到甩手掌柜四个字,李乐摸摸鼻子,“放心,肯定成。” “嗯,我有信心。” “走了。”李乐弯腰,从车里拿出一个盒子,关上车门,一指前面的单元门。 “你说的那位老先生就住在这里?” “嗯,老爷子、老太太快九十了,都是大学问家。” “那是你的老师?” “算不上,我就是来串门的晚辈。” “那我称呼什么?说英文他们能听懂么?既然是长辈,我穿成这样是不是很失礼?” 李富贞对于能逐渐走进李乐的日常生活,颇为高兴。 只有经过一些事情之后,才能明白,虽然两个人是独立的个体,但不是仅仅只关注彼此,其他人就可以忽略不计。 两个人的世界加在一起应该是越来越大,大到扩大了一个人所接触到世界的可能,这样才是向好的状态。 只沉浸在两人的小世界里,可能会越来越孤单。 独立却不封闭的社交圈,才是相处时的舒服的状态、 只不过,李乐的这些亲朋的段位似乎有些高,见惯世面的大小姐,也有了些小小的忐忑和紧张。 “放心,能听懂。再有,我们这里和你们不一样,一些场合,真没那么注重表面文章。” “好的。” 敲门,推门,看到李乐像进自己家一样的轻松,李富贞这才安下心。 只不过进了门之后,着实吃了一惊。 本来做客厅的房间,放了沙发、茶几、床、书桌、书柜。 而书桌背后和靠墙的地方,满满当当的全是书,连空地上,还堆放一些书籍画册。 整间屋子,拥挤,杂乱,却又带着厚重文气,扑面而来。 “呵,你小子终于舍得来啦?”王士乡从书桌后站起身,笑道。 “嘿嘿,这不是暑假去姑苏,然后直接去参加国庆典礼了么?就一直折腾到现在。” “嗯,倒也是,都是正事,反正我这里,随时都能来。”老爷子眯了眯还算好的右眼,分辨着李乐身后的来人。 “这就是你和我说的那个?” 李乐笑道,“正好,一起过来看看您。” “王爷爷,您好,我叫李富贞,很荣幸见到您。”大小姐一句英文,加上恭恭敬敬的一个九十度鞠躬,让老爷子脑子转了转,这才换了个频道,操起一股丑国腔调,笑着指指一旁的椅子,“你好,你好。这都好些年没见过这礼数了,坐,坐。” “谢谢!” 只不过刚坐下,就听李乐说道,“你现在坐的这把椅子,明代嘉靖年间,小叶紫檀的,距今四百多年。” “啊?” 刚坐下的李富贞听到,赶忙站了起来,转身看了看,“这么珍贵,不能” “哈哈哈,哈哈!”老爷子朗声笑道,“你小子,吓唬人家做什么。” “我实话实说,咋样,我现在眼力还可以。”李乐挑挑眉。 “你啊,淘气。姑娘,坐,没事儿,虽然年份久了,可东西还结实着呢。” 李富贞站在椅子前犹豫半天,“这” “没事儿,这里的东西,摆出来,都能用。”李乐上前,摁着肩膀坐了。 “那边壶里有茶水,自己找杯子倒去。”老爷子指了指厨房。 李乐也不客气,自己动手,给了大小姐一杯,又给老爷子续上。 “袁奶奶呢?” “知道你要来,和保姆一起去买点菜回来。” 李乐点点头,老太太从去年开始,身子一直不利索,王士乡家的老大,才找了个保姆过来照顾。 不过听到能下楼遛弯了,倒是放下一颗心。 “正好,我看看袁奶奶买的什么菜,我在姑苏和沪海可学了不少新菜式口味,昨天还在谭家菜吃了席面。” 老爷子靠椅背,叠着手,想了想,“谭家菜啊,吃上鱼翅没?” “没,现在说什么保护动物,不让卖了。” “可惜了,他们家,就这道菜最见功夫。” 李乐笑道,“吃不上就吃不上呗,吃不上的多了,熊掌什么的不也没了?” “其实,那东西,没什么味道,全靠高汤吊着,吃的是个口感,驼峰收拾收拾,可以替代。” 见李乐和老爷子边聊边比划,李富贞捧着茶杯,小口喝着,一边听,一边打量这间屋子。 源于培养,再加上自家母亲也是开艺术馆的,眼力见还是有点,看到一屋子的字画和瓷器,摆件,在那啧啧称奇。 正想仔细瞧瞧身旁的佛头,忽然听见李乐说道,“对了,王爷爷,我给你带了个好玩意儿,有个老爷子不识货,我给捡了漏。” 第455章 这姑娘,是个清贵的面相 “捡漏这种事,百不存一,有时候还是个坑,你小子不会被人骗了。”王士乡嘴上说着,手已经抓起了桌边的眼镜。 “机缘巧合,别人当玩具送的,没花钱,就不算了。” 李乐笑嘻嘻从拎来的袋子里,掏出一个鞋盒,打开来之后,里面是一只书本大小,精巧的紫砂花盆。 “嗬,案头盆?” “您瞜瞜?” “诶,好好。” 到老爷子这个级别的杂项鉴赏大家,东西的新老好坏,基本上就是一眼的事情。 能伸手,即说明这东西有点来历和说头。 只不过,李乐把盒里的长方形小花盆拿出来放到王士乡面前的时候,一旁的李富贞倒是一愣。 抬手拉了拉李乐的衣摆,“那个不是在姑苏,西山那间盆景的小院?” “对,就是那个,我是个不太冷的杀手。” “那” “等等,先让老爷子看看。” 紫砂盆被王士乡端在手里,上下仔细瞧了好一会儿。 深色紫泥调金色桂花砂制作而成,呈长方形,盆壁略厚,盆身四面由上至下微微斜收,面与面交接处作倭角设计。作平底,于底部中心开一圆形出水孔。 这才摘下眼镜,冲李乐直笑。 “咋样?” “成,这眼力算是入了门里了。” “嘿,您教的好。” 老爷子指着花盆道。“大开门的东西。紫砂盆,讲究一泥二型三工四名,这个小玩意儿上倒是都占了。料是紫泥调金桂花砂,型是四面倭角大平底,工是精巧细工的文人案头盆的制法,和之后的清代工还是有些差异。” “最给这盆提身价的,是这个陈文卿的底款。” “明末清初时,是时大彬、徐友泉之后,与陈仲美、沈君用齐名的紫砂器大家。不过现在市面上不多见。” “来,说说,怎么弄到手的。” 李乐瞧了眼一旁的大小姐,笑道,“这个啊,也就咱爷俩知道就行。” “别卖关子。” “在姑苏西山玩儿,遇到的,我拿回家一看,本来还没觉得怎么样,想着走时找个盒子连盆带枝一起装起来,就擦了擦盆,结果才看到盆地有款。” “再一看擦干净的盆身,这才发现是个好玩意儿。” “你可别让李甚之先生知道,回头再要了去。” 王老爷子听完解释,“嘿,他应该不是不识货。我估摸着,他是收来时就没在意,让泥灰遮了眼。” “不过他那人的性子,送出去的东西断不会有再要回去的说法,你收好就是。” 李乐摇摇头,“我不要,我要这干嘛?单品不成意,放我那指不定就被我爸稀里糊涂拿去当烟灰缸用了,还是给您手里,才有价值。再说这玩意儿也不贵,您老留着。” 王士乡想了想,“也成,就算是先放我这儿,以后你要的时候再取回去、” “用不到,您就留着,要不捐出去。” 一老一少在那掰扯,李富贞只觉得好玩儿,也感叹李乐的运气倒是真好。 “咔哒”几声,忽然家门被推开,买过菜回来的袁老太太在保姆的搀扶下,出现在门口。 看到老人,大小姐赶紧起身。 “袁奶奶。” “呀,小乐。你这可老长时间没来了。” 李乐迎上前,扶着袁诠悠的胳膊,“这不和王爷爷说了么,从暑假开始就一直事儿多。这才空下来。” 仔细瞧瞧老太太的气色,虽然比上次来时候清减了不少,但是面色红润,声音也有了中气。 “您这身子骨可是见好了啊。” “嗨,总不能一直病着不是?有时候,到我们这年纪,搬家就是道坎。过去了,也就好了。” “那倒是,终归来说,有电梯,还是方便多了。” 袁诠悠点点头,看向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的李富贞。 “袁奶奶,您好,我是李富贞。”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小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 “嗯,她正好来了燕京,就带她来认个门。” 打量几眼,袁诠悠笑着拉住李富贞的手,冲李乐眨眨眼,“挺好,三停平等,五岳端方,山根清响,耳高颌方,是个清贵的面相。” “袁奶奶,您这还看上相了?” 王士乡一旁嘀咕道,“前几个月得了本明版《麻衣相》,倒成了心头好,闲着没事就给来人相面。” “那您看我咋样?” “你啊,皮音骨气,好着呢。” 几人都在笑,李富贞一时听不懂,朝李乐看了眼。 “袁奶奶说你是个富贵命。” “谢谢奶奶。” 袁诠悠一拍脑门,“哈,到忘了,到忘了。” 话音一变,也说起了英文,“忘了你听不懂了,我这,十几年没说了,可听得明白?” “明白。”大小姐又是一个躬身。 老太太伸手虚扶,“来家里,没那么虚礼,随心就好,随心就好。” “小乐,这是陶大姑。” “您好。”李乐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中年女人。 “诶,侬好,侬好。” 等保姆搀着袁诠悠进卧室换衣服,李乐冲王士乡低声道,“王爷爷,这是袁奶奶老家的?” “嗯,松江老家的,本家侄子媳妇。” 知道李乐的意思,老爷子给了个安心的眼神。 “知根知底儿,手脚勤快,人也老实,放心。” “嗯。” “走,瞧瞧老伴儿买了什么菜。” 。。。。。。 接触的久了,李富贞知道李乐在吃的上面是个行家。 每每一起吃饭时,总能对菜品的口味制作说上个一二,色香味意形经过他的解释,胃口都好上很多。 不过今天,见识到了小李厨子做菜的功夫。 “老爷子,袁奶奶今天买了鸡和香菇豆腐,做个砂锅素什锦,再用黄芪炖个鸡怎么样?上次给您带的黄芪还有没?”李乐拎着王士乡家那个极具特色,自己编的蓝白色菜筐出来。 “还有,还有,反正今天,交给你了,我擎等着吃。看看你手艺涨没涨。” “放心,肯定涨了,这前几天还给学校的芮吉士先生家办了个小堂会。” “芮吉士?耳熟。” “可不,一个比您还老的老先生。有机会,我做场大的,请您几位老先生一起。” “好。”老爷子扭头冲李富贞说道,“瞧见没,会做饭才是真爷们儿。来,带你看看家里收的一些小玩意儿。” “啊?可以么?” “这有什么,学学那小子的性子,走哪都松快,不拘着。” “好。” 见王士乡开始乐滋滋给李富贞显摆起自己的收藏,李乐一边收拾着砂锅一边笑。 能看出来,老爷子今天挺高兴。 想起刚进门时候,在门口看到的“谢绝合影,面拒不雅”的条子,李乐又是叹口气。 自从前两年把家里珍藏的家具捐给沪海的博物馆之后,王士乡的名字就开始在圈里圈外传开来,一个个诸如收藏家、文物专家、学者、文物鉴赏家、书法家的名头开始不断地往老爷子身上堆叠。 怀着各种目的,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 老爷子又是个不会拒绝人的性子,时间一长,就有些人打着老爷子的名号开始招摇撞骗。 生活不堪其扰,名声又被人利用,搞得老头不厌其烦,小病几场之后,便不再愿意多见人,也不愿出门,就在这间小屋里捯弄整理过往的笔稿,书文,心情一直不怎么美。 这人呐,有时候名声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456章 我和王寡妇不得不说的故事 (下午开家长会,和领导猜拳输了,老天保佑!!!) 吃饭时,李乐用“眼见为食”四个字来形容顶级吃货,王士乡用“食食物者为俊杰”回了。 一时间,两人都想到了那个已经驾鹤西游的老饕,一阵唏嘘。 吃完饭,大小姐要跟上李乐一起刷碗,被袁诠悠拦了,“你和他不一样,一个是登门客,一个算是回家的小辈,用起来心安理得。” 便拉着去了书房,给她看最近作的画稿和收藏的画册。 李乐刷完碗,便和老爷子酽茶一杯,聊着在姑苏和沪海的见闻。 说起在沪海见到的几个人,王士乡直笑道,“你倒是个福缘深厚的,有人我是神往已久未曾谋面,你倒好。” “要算也算是祖上余荫,要是再见,不一定记得我是谁呢。” “报过家门了,自然就会记得。哦,对了,前两个月你找我要的字,拿给你。” “嘿,哪位的?” “老黄。你说完,我还琢磨着找谁呢,老伴儿给我说,不如碰,碰上谁是谁。结果没几天老黄就来了。” 王士乡说完,转身从抽屉里捏出叠好的纸递给李乐。 李乐知道,经常来家里的朋友里,小黄指的是宁小乐的老师,老黄指的是黄祖耀先生。 这些年,随着老人们年事渐高,之间的走动少了许多,这位老爷子也已经八十有五,能给写几个字,颇为难得。 虽说事先声明了是应酬字,可看到“见素抱扑”四个隶书大字,李乐都生了自己留着的念头,不过看到落款,只能摇头。 “得,欠了黄先生一个人情。” “拿手艺来抵就是。”王士乡笑道。 李乐点点头,“成。过些天冬至,我让人从姑苏拷点桂花冬酿过来,在家置办一桌。” “好,好。” 说说笑笑一阵,李乐瞧见老爷子有些倦了,忙起身招呼里边正捏着毛笔笨拙样子,坐在大案前学着白描的大小姐。 临走时,袁诠悠送了一对儿巴掌大的火绘葫芦给李富贞。 大小姐哪见过这玩意儿,捏在手里,左看右看。一只绘着锦鲤,一只绘着画眉,鱼鳞鸟羽丝毫毕现,灵动有趣,又带着野逸之气。 “前些年绘的,现在眼睛一盲一花,画不得了。” 李乐想拒,被老太太瞪了一眼,只好作罢。 李富贞在李乐点头之后,对二位老人一个长躬。 告别两位,下楼坐进车里,见李富贞攥着两个葫芦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 李乐笑道,“好好收着。” “嗯,回去放办公桌上。” “这东西得盘,盘到包浆,就看好了。” “什么意思?” “那讲究了,盘、养、晒、存,都是说法和技巧” 李乐一路上课,一路把大小姐送回了酒店。 “行了,反正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这还少?” “都是几百年来无数玩家积累起来的经验,科学着呢。” “这是科学?” “昂,我也解释不通,以后的,见了我姥爷,让他给你解释。” 李乐忽然手一指,“赶紧上去,你这都接了几个电话了。瞧瞧!” 顺着方向,李富贞瞧见酒店门口,助理莉秀站在那左顾右盼。 “嗯,那我先回去了,明天?” “放心,吃不了人。再说,不有我呢么。” “好。” 等了等,“哎,怎么?” “突然想起件事。” “啊,啥?” “这边,你看。”李富贞一指脚面。 “什么?”李乐不疑有他,脑袋凑了过去。 “啪!” “诶!” 车门开了又关,李乐摸摸脸颊,看着小心快步走向酒店的背影,咧着嘴,笑了好一会儿。 这边,李富贞红着脸,低头偷笑,刚走进门口,就被莉秀迎上。 “大小姐,你这?” “啊,没事儿,你一直催,走快了,有点热。” 热?莉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说道,“大小姐,客房部门的人已经在线上等着了。” “哦,好。” 走到电梯口,李富贞忽然说道,“莉秀,你手上出汗多不多?” 。。。。。。 “呀,李总来了,欢迎李总载誉归来。” “还给我挂个横幅不?” “那就给做一个?快得很,一小时就好。” “别扯淡。” “看您这红光满面,精神焕发的,又遇到喜事了?” “你今天咋那么多话。东西呢?” “我这国庆加班呢,给学校当牛做马的,您就这样?” “唉,成成成,红姐,今天辛苦了,这个月做工资,国庆三倍,别忘了。” “哟,谢谢李总,肯定不会忘。东西昨晚到的,在办公室了。” “看看。” 送完人,李乐绕了半个三环,回了蓝旗营的长乐教育。 在楼梯口遇到小红,掰扯半天,这才进了办公室。 看到办公桌上摆着的四本红蓝绿紫主色调,花里胡哨,印着爆炸字体“高考状元帮”,一股散发着俗气且浓郁的乡村超市海报风封面的教辅书,李乐有些皱眉头,看样版和看实体书,真是两个感觉。 不过,都是自己在路远远一片鄙视声中指导做出来的东西,再丑也是自家孩子,兴许多看两遍就习惯了。 走过去,捏起一本,翻开书页,赫然看到几个熟悉面孔的照片排起了二龙出水阵。 最上面打头的是王伍,后面,都是学校里来这代课的学生。 照片都是走的十年之后流行的那种商务精英范,西装领带白衬衣,姿势离不开抱膀子,托下巴,比大拇指还有攥拳头加油努力,别管男女,都是目光深邃,一脸坚毅,主打的就是一个志存高远。 照片底下,印着各种省市县的状元榜眼探花的名头。 外人信不信李乐不知道,但李乐能保证,这玩意儿都是真的,随时来查,欢迎来问。 按照每人2000块的价格,找脏师兄出马,买了肖像权。 虽说小红对出这些钱有些不解,可想想以后还能用在日常宣传上,倒也没那么肉疼了。 嘬着牙花子翻看了纸张、印刷的质量。 李乐扭头问小红,“你觉得咋样?” “丑。”小红一撇嘴,“没看路远远都把封面设计换了个小远的名字?她说以后绝对不承认这是她的作品。” 李乐摇摇头,“我是说,这个,放一堆教辅书里,显眼不?” “显眼,怎么不显眼?一堆白衬衫里出现一个东北大花布,能不显眼?这就是你说的视觉冲击力?” “可不,只要人一眼就看出来,你管它丑不丑?这就和你给书起名字一样,你起个半生缘、陌上花、爱的代价,和我与王寡妇钻玉米地之后不得不说的故事,哪个吸引人?” “王寡妇。”小红肯定道。 “还是的,你得先让人有拿起来看的兴趣。以后成系列了,这还是特色呢。哎,你说,再出一个系列,叫“一把过”咋样?” “噫~~~~~” 李乐把书翻到封底,看了看定价,25元一本。 心里盘算盘算,四万册,码洋一共一百万,人教那边铺货定的是六折,去掉成本和给代理商陈胜利的分成,四万册卖完,能挣个二十万左右。 啧啧啧,怪不得有些人,削尖脑门子往教辅这行当里钻呢。 只要找对门路,每年花俩月,组织几个编辑,弄个办公室,东抄西抄,拼拼凑凑就能出一套教辅书。 卖得好,来年换汤不换药再来一遍,卖的不好,就换个名字抄点不一样的,裱糊匠么这不是。 “陈叔那边销售数据什么时候能给过来?” “十五号左右。” “那行,你盯着点,等销售数据出来,看看要不要加印。” “还加印?” “别那么没信心。销售好了,你不也是编写组的?提成不就有了?” 听到提成,小红的眼睛亮了好几分。 “嗯,我一会儿就给陈总联系。” “还有,留意一下,找找市面上有没有做网站的公司。” “网站?” “啥意思?” 李乐嘿嘿一笑,“红姐,要盘吗?” 小红脸上一红,扭捏道,“啥番号?” “” 第457章 借势借人借东风 国内,凡事只要牵扯到燕清两个大学的学生,总会成为热点或者焦点。 李乐并不想成为某一个时间段内媒体行热议的,如燕大学生李某,涉嫌制作出售隐晦光盘,半年内获利五十万元这种标题的主角。 所以,李乐觉得,有必要给小红梳理一下长乐教育的发展思路,描绘一下未来的美好的蓝图。 有人觉得是在画大饼,但在李乐看来,没有“现实基础”的主观臆想才是,他做的是有“现实基础”和行动的合理规划。 “你可以当闲聊,也可以当做是我对咱们学校以后发展方向和目标的一个构想。” 一句话,顿时让逼格提升不少。 如果是其他老板,小红可能会想着要不要加个香菜,可鉴于李乐很少聊到这些,小红一时间也从嘻嘻哈哈变成了郑重其事,小本本拿出来,正襟危坐,等待着下文。 “我们为什么要做教培?” “挣钱。” “我们为什么要出教辅书。” “挣更多的钱。” “你就不能高尚点?一个公司,还是有社会责任的。” “李总,是先有公司才有社会责任,而不是先有社会责任,才有公司的。要不然,那就不应该去工商局注册,而是去民政局。” “别说的那么市侩,理想还是要有点滴。” “我的理想就是多赚钱,等有了钱,自然就会高尚。”小红又强调一句。 “那也需要冠冕堂皇一些,以后万一有人采访你呢?” “让每一个有梦想的孩子享受到专业、高品质的教育,让每一个学生都能获得卓着的成长能力?” “呃行。” “您继续,我听着呢。” 李乐琢磨琢磨,“你觉得我们在燕京名声怎么样?” “量大管饱,品质优良,童叟无欺,极具性价比。” “说正经的。” 小红点点头,“还成,虽然和新西方那种,规模和收益上,暂时没法比,但是在初高中课外辅导班里,应该能排到前几位,现在就差出几个燕清复交的学生,要不然更有说服力。” “那如果我们还想发展,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开堂口,抢地盘。” “当我们做到燕京地区占据了主导地位之后呢?” “那就继续扩张,到外省市开分校,北出山海关,南下珠三角” 李乐继续问道,“在燕京,我们有几个顶级高校的资源,如果我们去外地参与竞争,靠什么?” “复制这种模式啊?”小红不假思索道。 “去一个新地方,相当于重新开始,时间成本你考虑过没有?”李乐坐在老板椅上,往后一靠。 小红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您的意思是这个?” 说完,手一指桌上的教辅书。 李乐点点头,“对,就是靠这个来提升知名度,尽量减少时间成本,以便于迅速打开市场。” “所以我宁愿晚一点上市,都要让王伍他们静下心来,仔细认真的去编写这些教辅材料。就是要保证质量,和市面上那些粗制滥造的东西区别开。” “我们有足够的噱头,丰富的内容,有效的学习方法和极高的教、辅质量,学生和老师自然就会分辨出哪个有效,哪个能给自己带来切实帮助。” “花钱买分,他们才觉得值。” 小红听完,在本子上划拉划拉,忽然抬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燕京的长乐教育,在开展课外辅导培训的时候,也在为教辅材料的编写,提供一手的教学资料和人员。” “然后再利用教辅材料的推广和销售,打开知名度,然后再进行扩张。” 李乐笑了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是个相辅相成的过程。一方面,我们还是要继续在燕京开拓市场,为以后在其他地方开办分支机构积累和总结经验。” “另一方面,只要在燕京这块地方,有了足够的品牌效应,那么,就会蔓延到其他城市。”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小红说道。 “更多的还是的倚靠教辅材料打出名气。” “那你说的光盘?” 李乐敲了敲桌子,“你家里买vcd机了没?” “买了啊,还珠格格,刘罗锅,我爱我家什么的,都是用vcd看的,现在,只要有条件,谁家还没个影碟机。” “你瞧,这种普及率下,用vcd能看电视剧,那么,我把书和配套课程的教学光盘放在一起,搞个在家上课,是不是更有效果?” 小红一愣,随即问道,“你是说,多媒体?” “不算,多媒体,是带互动的。” “那这个教学光盘的制作?” “你忘了,陈金星家本行是干嘛的?” 说到这,小红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李乐在明明有更好的渠道选择情况下,还要把教辅书的代理合同交给陈金星父子俩。 再一琢磨,李乐是早早就设计了一个闭环出来。 是燕清高校里的学霸资源,基础是燕京的长乐教育,枝蔓是教辅书,节点是未来各个城市的扩展。 嘶~~~~,小红越想越惊讶于李乐的算计。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从王德喜那就 小红一边在本子上把这个圈给画出来,一边抬眼偷瞄正在想什么的李乐。 “那,那个网站?” 李乐一扬手,“我问你,现在最火的是什么?” “那还用说,上网,互联网啊。” “那么,我们有了自己的网站,能干什么?”李乐没等小红说话,“网站有了,一是无地域限制的推广宣传。” “二是,我们教学资源的开放和下载,给学生们提供一个新的获取服务的渠道。” “随着电脑普及,谁家有那么一台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接下来这两年,就是网络的普及,从拨号到idsn,再到后面的adsl,网速会从56k到512k,再到一兆,八兆,十六兆。” “现在网上下载一首歌,用adsl只需要3秒钟,如果我们,比如,把教辅配套的英语的听力,口语的音频放在网上,是不是比光盘更方便?” “嗯,除了音频,文档资料,甚至是视频?” “那我们不妨再往前走一步。”李乐身子往前一探,拿过小红手里的笔,找出一张白纸,写下了下载、在线视听、视频交互几个词,又在每个词中间联了箭头。 “我们有了自己的网站,随着网速和硬件设备,软件开发的进步,从下载,到在线,再到视频交互。我们是不是能够给更多的人提供不限于线下的教学服务?” 当李乐引导着小红发散思维之后,小红开始从这里面想到别的可能。 “您的意思是,以后,就不用受限制于场地、人数?” 李乐笑道,“优势在于时间和空间的灵活性,个性化,快速和及时,节约成本,管理,以及多媒体的使用。” “那就是说,打一节课,可以同时给五千个学生上课,一节课按20块钱收费,那就是一天十万块,一个月就是三百万,一天还不止一节课,这一年下来,我滴妈耶。” 看到小红沉浸在算账,一脸的财迷模样,李乐拍拍桌子,“醒醒,醒醒。” “啊?李总,您说!” “且不说这个规划从设想到实现,需要多长时间。你干了这么长时间的课外辅导,也应该明白,这种线上教育,永远代替不了线下的课堂。” “还有,这种线上模式,对硬件的依赖程度,最起码近几年还是达不到的。” “我们有规划,有目标,当下要做的,还是静下心,扎扎实实把基础做好做牢,没有想法不行,但光空想也不行。宁愿慢一点,等硬件软件条件具备。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先人一步是先烈,先人半步是先驱。” 李乐把笔一扔,两手叠在脑后,靠向椅背,嘀咕道,“借势借人借东风。” 第458章 你好,姑娘 “你真说话真经济。你就不会打电话问问其他人,你就等着她?人类进化的时候,你是不是躲起来了?难道我请你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吗?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我来教你?” “任何需要精确的工作,在你的这里都有着极高的短路风险,如果在提交方案之前先扇自己两个嘴巴子,让你沉睡已久的大脑活动一下,似乎会更好。” 当小红在经过李乐一番“基于实际”出发所描绘美好未来的“洗礼”之后,开始在脑子里畅想着今后在众星捧月的会议室里,对着下属高频开喷的场景。 成为一个电视里那种进击的职场女王,已经成了小红找个比李乐稍微丑那么一点的老公之外,最大的梦想。 而回过神的李乐瞧见对面已经目光失焦的这位,“咳哼,咳哼!!” “啊?” “红姐,嘴角擦擦。”李乐抽出一张纸,在小红眼前晃了晃。 “嘿嘿,嘿嘿。” “我给你说的,你回去琢磨琢磨,有哪些是需要提前准备的,需要规划的,需要的人财物力,回头把想法写个东西出来。” “写作文?” “这是在锻炼和提升你的能力,有能力的人,大脑是输入、思考、输出,你不想你的大脑是直接输入和输出?” “你这人,咋不知道t恤下属?” “如果你想喝西北风,可以直接说。”李乐站起身。 “唉唉 ,又走?” “我这百忙之中抽时间过来给你单独沟通未来发展大计,你心里没点数?” 小红吸了一下鼻子,“算了,一入长乐深似海,妾身贱命一条,当牛做马的,算是交待在这儿了。李总,苟富贵,勿相忘啊。” “行了,别说的那么凄惨。嗨,你这耳钉可真亮啊,在哪买的,多少钱?” “可不,燕莎国庆优惠,两千嘿!” “呵,走了啊,你好好想想,下周交给我。” 话音未落,李乐已经走到门口。 “李总留步!” “又干嘛?” 小红凑过,低声问道,“那个谁,李永鑫,你准备让他跟我到什么时候?” 李乐笑了笑,“咋?” “能力强,想法多,手段活,不过用着就是不顺手。” “不说了么,还怕他谋朝篡位?” “有您给我撑腰,不怕,可这人总一股子岂能郁郁久居人之下的劲头,挺吓人的。” “别担心,再等等。” “等等?” “等他再来找我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小红点点头,“哦,你心里还有他!” “扯淡!有事打电话。” “发工资别忘了来签字就行,人家现在对你的要求就这些。” “噫~~~知道了。” 和小红告别,李乐开车,出了小院。 回家属院的一路上,李乐不免受了小红的传染,有些胡思乱想。 虽说是意料之外接到手里的产业,但机会放到了面前,李乐还是想着,能不能经过一番谋划,趁着科技更新的大势,做出一些不一样的改变来。 不过,就像刚才和小红说的,于人,君子富,好行其德,于企业,也一样,但承担社会责任总归得先挣到钱再说。 而从线上到线下,再到教辅书,每一项都会在之后涉及到成百上千亿的市场。 李乐想看看,借着几道东风,在这里究竟能攫取到多少的份额。 。。。。。。 第二天一早,凯宾斯基酒店的套房里,莉秀看着一床一沙发上,各种款式,各种风格,都还没拆掉吊牌的衣服,还有一地的鞋盒子,一脸的无奈。 “莉秀,你看这一身怎么样?” 看着从试衣间里出来,上身白色半袖丝绸衬衫,下身黑色长裙,黑色方头浅口船鞋的李富贞,赶忙挺直了腰杆。 上下打量着半天,“大小姐,挺看的,不过耳环要不要换个亮一点的?” 李富贞听了,转身,撩起头发,照了照镜子。 “是哈,这个颜色有点暗了。” 说完,一伸手,从床头柜上的盒子里,扒拉出一对金色的耳环,换上之后,又在镜子前转了几圈。 只不过站定之后,还是叹了口气。 “怎么了,大小姐?” “要不别穿黑色的裙子了。毕竟是去见长辈,不太好。” “哦。”莉秀在沙发上扫了几眼,从里面拿出一件鹅黄色的针织衫,白色大裙摆半裙,又从一堆鞋盒里,挑出双白色玛丽珍粗跟鞋。 “那您试试这套?” 李富贞瞧了眼,点点头,一手解开衬衫,一手拿起莉秀手里的衣服,进了试衣间。 看到白莹莹,比过去圆润了许多的肩头,莉秀赶紧低头。 等李富贞出来,换上鞋,再次站到镜前之后,这才笑了笑。 “莉秀,还是你会挑衣服啊,人都显得精神很多。” “没有,是您的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 “哈,谢谢。” 见大小姐又在转圈,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莉秀心道,您这联系品牌方,从隔壁燕莎,把两个牌子当季的所有款式都送到房间来挑衣服的做法,以前可真没见过。 淡金色发带扎起马尾,露出纤细的脖颈,再挂上一条金色心形吊坠的项链,大小姐冲着莉秀一挥手,“这样配一下,怎么样。” “是,比刚才要好看。” “嘿,我觉的也是,就这个了,礼品准备好了么?” “已经放到车里了。” “那就补个妆,准备出发。来,帮我摘掉吊牌。” “大小姐,这些衣服怎么办?” 李富贞看了看一片的衣服鞋子,“咱们身材差不多,你挑几件,剩下的,打包带走。” “这个” “几件衣服而已,对了,鞋子你也挑两双,剪刀呢?” “啊,好。我去拿。” 酒店门口,把李富贞送上车,关上车门,莉秀鞠躬,看着车轮转动之后,慢慢直起身。 看着车子钻进车流,莉秀长舒口气。 。。。。。。 “大小姐,您看,咱们的车子只能停到这儿了,再往前,进不去的。” 一辆黑色的奥迪a8停在路边。 司机指了指前面全线禁停的标志和执勤的警车,小声解释道。 “我知道,已经看到人过来了。” “好的。” 司机虽然是公司的员工,但好歹也是个燕京人,知道这地方不是一般车辆和人员能进来的,打门口过,只要有停的趋势,肯定会有执勤的民警凑过来。 大小姐怎么会来这里? 正琢磨呢,就看到前面,一个身高体壮,衬衫牛仔裤帆布鞋的圆寸脑袋走了过来。 “哎,这儿,这儿。”李富贞落下车窗,招呼道。 瞧见人,李乐又看了眼司机,拉开车门笑道,“呀,不是姑苏的那个师傅?” “什么姑苏的?哦,哈哈哈。” “这里地方特殊,得走几步。” “嗯,没问题。”李富贞牵着李乐的手,钻出车子。 “那走。” “等等,还有礼物呢。” “啥玩意儿?” 绕到车后,看了眼打开的后备箱,里面是一个用黄色绸缎包裹好的盒子。 “这个,估计得过安检。”李乐拿出来掂了掂,有点重。 “安检?” “进去就知道了。” 和一般因自卑而自大,偏执而敏感的南高丽普通民众不同,作为连那个殡仪馆一般的大统领府,只要通报一声,都能去得的那一批人,李富贞对隔壁这个大国的体量和强大是有着清醒的认知和足够的了解。 当经过核对身份、登记,还有开包检查,走进大院之后,终于长舒口气。 “没事儿,必要程序。”李乐笑了笑。 “嗯。” “你奶奶是不是很严肃?” “没啊,还好,反正我是经常和她开玩笑的。要不是她今晚就要走,其实要去外面的。” “没关系,能进到这里来,我很荣幸。” “嗨,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就是因为有会议接待才这样的。” 等穿过高大雄伟的门廊,进到宽阔的大厅,李富贞又是一阵惊叹。 “这里,不像是宾馆,倒像是剧院。” “怎么,想起你的酒店了?” “是。” “性质不一样,没可比性。” 上了电梯,到了五楼,穿过长长的走廊,李乐推开一道厚重的红色木门,李富贞眼前出现一间不算大的房间,正中,一道绘着“松柏长青”的红木屏风。 屏风前按照“凹”字形摆着几只中式沙发。 正中的沙发上,一个花白短发,灰色小西装,腰身挺拔的一个老太太,正笑眯眯的看向自己。 “阿嘎西,安宁哦(你好,姑娘)” 第459章 “查户口” “奶奶您好,我是李富贞,见到您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当李富贞按着南高丽的礼节,规规矩矩给付清梅行礼问安的时候,一旁的李春,悄悄扯了扯李乐的衣服,低声问道,“小叔,说滴啥?” “问好呢。” “咋听着和电视里的不一样?” “好像那边的话有敬语平语什么的。” “这么麻烦?” “那边规矩大。” “哦。”李春点点头。 瞅瞅这位大小姐纤细的腰身,再悄悄捏了捏自己的,眼里一阵羡慕。 给付清梅行完礼,李富贞又转过来,笑眯眯看过来。 “这是我侄女,李春。” “春儿,叫阿姨。”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一句挺标准的汉语问候加上躬身的动作,李春“啊”了一声后,也赶紧学着,“你好,你好。” “行了,都坐。” 付清梅一招手,拉着李富贞在身边坐了。 “奶奶,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带了点我们那边的特产红参,请您笑纳。” 从李乐手里拿过刚又重新用黄色锦缎包裹了一遍的大盒子,双手捧着,敬到付清梅手里。 “哟,这么贵重,你这姑娘倒是费心了。” “应该的。” 这边两人用高丽语说着,那边李乐和李春大眼瞪小眼。 “叔,这说的又是啥?” “我哪知道。”李乐嘀咕一句,心道,这局面,有些乱啊。 李富贞和老太太可以无障碍交流,和自己用英语,李春的那两句散装英语,说的磕磕巴巴。 一时间只能各说各话。 包裹打开,露出一个精美的漆盒,漆盒里面,排列着五只胖乎乎的红参,李乐不懂,只知道将军肩、黄马褂,菊花纹,双芦头的说法,看这几个倒是都有。 “您可以切片之后泡酒泡茶喝。对身体很好。” 听到泡酒,付清梅眼睛一亮,笑道,“天、地、人、翁,难得还能见到这么大个儿的天参。” “你吃完了,我再给您送过来。” “有心了,有心了。” “啊,对了,这是给李春的,化妆品和手机。” 李富贞说着,又从另一个袋子里取出两个纸盒子,送到李春的面前。 “啊?送我的?我也有。这,多不好” “行了,拿着。”李乐一伸手,把东西塞到小姑娘手里。 国人和老外不一样,没当面拆礼物的习惯,不过看着手里小巧的手机,摸着掂手,包装又精美的套盒,李春心里早已经乐不可支。 李富贞心明眼亮,坐到李春身边,让李乐给翻译,套盒里的膏水油蜜乳,都怎么用。 “谢谢!” “不客气。” “行了,我和李姑娘说会儿话,你俩也听不懂,一边玩儿去。” 付清梅一招手,又把李富贞拉到身边。 “奶,这就把您孙子给扔了?” “怎么,我还给你当个翻译?既然有那个心思,还不学?” 付清梅呲了李乐一句,转过头冲李富贞笑道,“姑娘,不理他,听不懂让他自个儿猜去。” “奶奶,我的汉语也不好。” “没事,慢慢来,当年我到那边学你们的话,也花了小半年的时间,不过,几十年不说了,可听得明白?” “奶奶,您记性真好,您说的是地道的江原道的口音,能听懂。” “那就行。”付清梅哈哈乐着,又上下打量了几眼,“你这可有点瘦了,还得在胖点才好看。” “是,我在努力。” “我听说,你是家里的长女,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妹妹?” “是。” “老家是宜宁郡的庆州李氏?” 听到这话,李富贞一愣。 在南高丽,同姓之间讲究宗亲、宗孙。也叫“本”。 人们在相互认识之初,同姓间要论“本”,和国人之间说籍贯、堂号是一个意思。 而问到这,也就相当于查户口了。 可这是在燕京,老太太怎么对自家的来历,这么清楚? 想起李乐说的,自家奶奶当年是坐着坦克进的汉城,一时间,对付清梅除了是长辈之外,又多了另外的重视。 “是,本家是庆尚南道李氏。” “别多心,就是拉拉家长,你父亲身体还好?” “还好。” “父母身体健康,是儿女最大的福气” 这边在聊,一旁的李乐一边连猜带蒙,观察着两人的表情,算是小小的松了口气。 “唉唉。”耳边,李春小声道。 “嗯?” “这个,手机诶。”李春捏着盒子,晃了晃。 “高三党不能玩”话到嘴边,李乐又改口,“回长安,让陆小宁带你去办个手机卡。” 这时候,手机连个短信都不能发,要是没个联系人,当个计算器还得看有没有这个功能,哪像之后的严防死守,一个不注意,农药、原神玩的飞起。 “话费呢?” “陆小宁带你去,还能让你掏钱?” “知道,我是说以后的。” 李春眨眨眼,敲起了竹杠。 “小叔,赞助点?” “你给谁打?” “给三爷、三奶,我爸我爷啊。” 李乐想了想,“家里又不是没座机。顶多月租费,剩下的自己拿。” “成交。嘿嘿。” 一低头,又喜滋滋的翻弄起化妆品。 女孩终究是到了爱美的年纪,研究了半天之后,“小叔,小叔。” “又怎么了?” “她好瘦的,真好看。” “你别想着少吃饭。” “这不是羡慕么。” “羡慕这干嘛。” “就是长得,虽说浓眉大眼的,像男生。不如你好看咧,比小陆哥更远了。” 李乐一瞪眼,“背后说人,可不是好习惯。” “听不懂就没事。” “那是你没遇到汉语说的好的老外,遇到了,你这样,就得吃亏。” “略~~~” (给孩子抄期末卷子,回头补一点。) 第460章 这些问题你想过没 (孩子放假,家长群发卷子,一天四五张,还有练习题,一天一篇英语加语文作文,写到夜里一点,心疼,但是没办法。这几天都忙娃的事了,写的水了,抱歉。马上调整。) 虽然只是一次临时的拜访,没有李乐的父母在,但是在重视孝道的东亚文化圈里,爷爷奶奶的在一个大家庭里的地位,不比父母要差到哪里去。 当然,全盘西化,却学的半生不熟,连礼义廉耻都没了的小鬼子不在其中。 得益于和付清梅能够无障碍的沟通,让李富贞在进到这里之后,被环境和付清梅身份因素影响,竭力掩饰的少有的紧张感,松弛了下来。 大小姐自身的底子确实也够硬气,适应了之后,展现出了经过良好家教的沉淀,以及广博见识熏陶出来的,不卑不亢、自信得体从容的气度。 老太太自然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心下对这点倒也满意。 笑盈盈的问道,“管理一个公司,是不是很辛苦?” “是。”李富贞实话实说,“有些事情只有做了才知道,最困难的不是每天的事务性的工作,而是不断的做选择。” “患得患失,机会成本,不确定性,都让人很辛苦,甚至是有些痛苦。” “你这姑娘,是挺实在。”付清梅乐呵呵道,“家大业大,是不容易。” “管人管事,就那么几个阶段,一开始是什么都想做,手有千根线头,可针眼只有一个。接下来,就是知道做什么,但困难和障碍,却层出不穷。最后才是知道不能做什么,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一个选择的失误有可能前功尽弃。” 听完,李富贞心里一惊,这话,也是听父亲在传授经验的时候听过,却没老太太讲的这么精炼概括。 虽然知道只是闲谈,却也起身,低头鞠躬,“谢谢您的教导。” 让一旁正和李春逗闷子的李乐,看过来眼神里满是疑惑和问询。 付清梅伸手虚扶,“哪里有什么教导,你这姑娘,礼数太多了。” “要的。” “那好,随你,随你。” “奶,你们聊滴啥?”李乐凑过来问道。 “女人的家长里短你也想知道?” “那就算了。这一间屋里三种话,搞得和三方会谈似的。” 瞅了瞅李富贞,对面只是笑,李乐只好摇摇头,转身把李春招呼过来。 “春儿啊,回去又要准备上课了。高考还有两百多天,其实你算算,去掉假期还有春节什么的,还能剩几天?一眨眼就过去了,数学复习了么?英语听力练了没?只争朝夕啊” 李春先是一脸懵,随后皱起眉头,脖子一耷拉,手指甲抠着化妆品的盒,嘎吱嘎吱的。 付清梅和李富贞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直到有服务员提醒,楼下订的小包厢已经准备好了。 看到给自己一个白眼,凑到老太太身边的李春,还有主动过去搀扶的大小姐,李乐挠挠下巴,跟上。 午饭没有八碟八碗,就是几样荤素搭配的时令菜。 不过京西宾馆的标准在那里,倒也算是精致细腻,口味俱佳。 “还吃得习惯?”付清梅给李富贞夹了菜,引得又是一个欠身。 “很习惯,而且味道也很好。” “那就多吃点,长点肉。以后,有机会去长安,家里吃。” “还是李乐做菜么?” 付清梅笑道,“怎么,尝过他的手艺?” “是,很棒。” “呵呵,他身上,也不知道从哪学的,就是这种吃喝玩乐的小零碎多。” “这才是热爱生活,不是么?” “哈,你倒是会给他找台阶。” 一旁低头吃菜的李乐,耳朵支棱着,不时偷瞄,从语气表情里猜测着谈话的内容。 虽说面上轻松,其实和李富贞的紧张一样,李乐心里也有些忐忑。 付清梅不是那种专横的大家长,在这件事上,肯定会尊重自己的意见,算是有个保底。 但不反对和支持,毕竟是两个概念。 李乐也不想弄得万一老太太心里有结,之后再去想办法化解。 如果能一开始就表示出欢喜,岂不是更好。 现在看,交流上没了阻碍,一样说说笑笑,李乐的心放下了大半截。 吃完饭,又回到那间会客室喝茶。 没说几句,付清梅便看向李春,“春儿,带你小叔去楼上,把我准备的回礼给拿过来。” “哎。”李春应了一声。 李乐知道,前面铺垫这么多,这才是戏肉。 也不用解释,李富贞也猜出是什么意思,和李乐眼神交流一下,点点头,相互给了个安心的表情。 如果是在南高丽,不说父母之命那种早早安排好的,就是自由选择,也极少有家庭能让大小姐处在这种情况下。 可这是在燕京,一个那么特殊的地方,而且自己心里有了选择,大小姐倒也坦然面对。 等两人出了门,付清梅拉起李富贞的手,笑道,“怎么,觉得我要扮演坏人的角色了?” “没有,您要是想,可能连面都不见。” “倒是个通透的。” 李富贞嘴角一抿,等着下文。 “在我们这儿,提倡自由恋爱,而且在我们家,没有干涉子女晚辈的传统,这点你大可放心。” “谢谢奶奶。” “这个要谢什么,都是顺理应当的事,好与不好,说到最后,还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付清梅依旧是面带笑容。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婚姻家庭同样如此。我只说几个将来需要你们共同面对的事情。” “嗯!” “你是70年?” “对,十月份。” “李乐是79年9月份。这中间的差距,或许我不要多说,你自己就能想到里面的问题。咱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人,看问题看本质,其实最主要还是心理年龄的问题。” “男孩子么,总比女孩子晚熟一些,这种心理上的天然匹配,就会让男大女小成为世俗的主流。” “但你、我都知道,李乐是个少年老成,天生早熟的人,有时候,我都觉得他心里住着一个中年人。而这,或许也是你们俩能够相看进彼此的原因。” 几句话,让李富贞看到了付清梅的坦诚和真实,反倒觉得自在轻松,笑道,“是,我也觉得。他比我大哥思虑事情还周全和老练,有那么一点依靠他,很奇怪。” “看来咱们得感觉都很敏锐。”付清梅拍了拍大小姐的手。 “但是,世俗的观念呢?不妨碍,总会有人拿年龄差距来说事。会不会影响到你们,这个你要考虑好,能不能不受外物干扰。” “其实他迈出那一步,接受我,按照他的性子,已经想清楚了,而我决定的事情,也不会变。” “最好这样。”付清梅点点头,继续道,“说完年龄,还有一个,国别。” “文化差异,生活习惯,这些我不必多说,三观不合,看待一件事物的理念不同,也许芝麻粒大小的事情,都会造成生活的分崩离析。我说这个你能明白么?” 李富贞想了想,“相互包容和理解,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 “话,谁都会说,最后做得到做不到,是另一个故事了。一个村的两口子都可能会散伙。”付清梅说这话的时候,叹了口气,“这就是个未知数,不过两人能走到一起,最起码基础是在的。” “是。” “不过我担心的国别,是其他的现实,包括了你的家世。” “家世?” 李富贞瞬间想到李乐曾经给自己说的门当户对,可转念一想,不对,我现在都到这个地方来了,所谓家世的高低,似乎,在李乐这里并不成立。 眨了眨眼,看向付清梅。 “呵呵,不说国家大小,你们家在南高丽的地位和存在,终究是个不可避免的问题。” “我去过汉城,不过是以另外一种方式,这段历史,我想你应该知道原因。” “嗯。” “恩怨先放到一边,毕竟咱们现在的口号是友好合作,共同发展。百姓之间也需要正常交流。” “但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当狮子还在幼小的时候,吃得少。一块土地上的资源,能够满足他和其他动物的需求,但是当这个狮子长大起来之后,实物不够分了,就自然而然的会按照谁的力量强大,资源归谁。” 李富贞不是国际关系的白痴,“您是说,以后,我们会” 付清梅摇摇头,“枪炮的仗,不一定会打,但经济的仗一定会。再说,你们家是怎么起来的,谁又站在你们背后,其实大家都很清楚。”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到时候,你们家肯定会更受关注。现在不有什么八卦媒体么?李乐肯定也会被有一些有心人给翻出背景来。虽然我们不怕,但当处在这种关系中,两边的舆论会不会引导至你和李乐之间?” “两国普通人的结合,都有可能因为历史因素和国家作为的叠加影响而遭受一些人的诋毁谩骂仇视,而被镁光灯环绕的你们家呢?会不会对你们俩造成影响?你和李乐,又会在这个时候,心理倾向于谁?能不能经受住考验?” “我” 付清梅一抬手,“先别急着回答表态,好好考虑清楚。” “普通人的家庭,都需要经营和规划,更何况你们俩呢?” 此时,“啪嗒”一声,门被推开。 李乐捧着一个大盒子进来,嘴上说着,却看向李富贞,“奶,这骨瓷的盘子碗,可有年头了。” 虽然也在冲着自己笑,但是眼神里却透着一丝忧虑。 心里咯噔一下,这不会 。。。。。。 来时下车的路口,李乐把大盒子放到李富贞身旁。 “今天倒是难为你了。” “没事,奶奶确实说的对,最难的就是选择。但她也是为我们好,我很喜欢她。” “她不喜欢藏着掖着,都是直来直去。” “那,我先回去了。” “嗯。慢着点。” 看着a8消失在下个路口,李乐长舒口气,愣了一会儿,摇摇头,转身。 回到房间,李乐坐到老太太对面。 “坐那干嘛?准备和我谈判?”付清梅瞥了眼。 “哦。” 老太太抬手,摸了摸李乐的脑袋。 “怎么?路上都说了?” “嗯。” “你们俩啊,倒是都藏不住事儿。” “这个也没什么好藏的,该说就说,放心里,彼此都不爽利。” “雷厉风行,是个急性子。那些主要是她要琢磨的,现在,说说你的。” “我的?” 第461章 你想好了? “我们反对出身论,但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除了那种天资卓越的,一个大家族用最顶级资源教育培养出来的孩子,在眼界、气度、能力上,总是比普通人家的,要高上许多。” “如果能碰到这样的女孩,既是运气,也是福气,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我说的那些问题,侧重点还是在于她的考虑和应对,至于你,又是另一连串的选择。” “我的?” 李乐想了想,便大概领会了付清梅的意思。 “你好像从没和我们说过,你以后想干什么?”老太太笑道。 “你爸嘴上虽然咋咋呼呼要进步,其实骨子里还是个疲沓货。你妈又是个舍得放手的,说不上对你言听计从,但溺爱这一点,比谁来的都厉害。” “加上你自己又争气,就有了足够的自由度。在他们的眼里,儿子不用操心,就能各自潇洒。” “可你以后怎么办?想过没有?” “再加上遇到这个姑娘,如果你认准了她,本来一些应该顺理成章的未来选择,都会变得艰难或者舍弃掉。” 李乐,没言语。 付清梅又摸了摸李乐的脑门,“假设,没有遇到这个姑娘,你未来会有的选择。” “有人说什么二代三代的,我虽然不承认,但是,事实就是事实,红、官、军,不可能回避,有些标签是一出生就贴在身上的。” 李乐笑道,“奶,您说话可真直接,还说您反对出身论调?” 老太太摇摇头,叹口气,“从你爸身上,你也能看出来,咱们家即便不屑于用那些有的没的,即便你爷爷走了,即使他这么懒散和没有上进心,都到了别人可能一辈子都到不了的位置,不可否认这种标签的作用。” “工农仕,商学军,工农你是不可能的了。军,你是块好材料,当初,我也想让你走这条路。可看得出来,你根本没有兴趣,就随你,不强求。” “仕,走选调也罢,走团系、国企转换也好,燕大的底色,就是高人一级,快人一步的资本。这几年,你也有了足够拿得出手的荣誉和成绩,谁都得承认,这是最轻松最简单的一条路。” “你爷爷是走了,都说人走茶凉,但是一群老家伙们老伙计还在,余荫尚存,不说提携靠山,起码关键时候能保证公平一点,同等条件下,能给你一点优势。” “回到实际,你选了那个姑娘。虽然没有明确说什么不能,但入仕,你可能会在某一个点上,就会被大家心知肚明的规则给直接被筛掉,永远卡在那个点上。” “自己人,什么是自己人?有些时候,真的是论迹不论心的。你能明白么?” 李乐想了想,点点头。 “那您的意思呢?” “我说话在你身上管用么?” “总能给出出主意。” 付清梅盯着李乐的眼睛,看了半天,拉起李乐的手来,“还是那句话,尊重你的意愿为前提。看你怎么选。我只能说说我的看法。” “嗯。” “这些天,我在这里,和那些老朋友聊,昨天也去看了看你祁奶奶,也说起儿孙辈的前途和选择。” “有人觉得朝中有人好做官,但实际上,难度和风险相伴,最后一步不慎,还有可能会缩水。即便你能力出众,余荫厚重,也要辛苦奋斗来攒资历、堆资本,一点一点,一级一级往上走,哪一步出了意外都会完蛋。” “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才能真正体会那种艰辛,以及当年的种种风险,有很多想想都后怕的事儿,有很多偶然的运气。” “爹妈心疼孩子,自己吃过经过的苦,往往不会眼睁睁让自己的孩子再来一遍。要么从一开始就阻止,要么就会有一撮人做出一些出格的行为。” “自己当年折腾的太险太累,太清楚里面的门道。凡事都讲运气,但唯独这里的运气要少之又少,每上一个台阶,往后看,都是黑压压的肩膀和脑壳。” “既讲运气,也论天赋。有大毅力,懂妥协,甘荣辱,耐寂寞、甚至唾面自干的人,才能在里面立足。其他诸如一些人自认为的什么会说话、会办事、会处关系,反而是最微末的东西。” 两世为人,李乐对于有些事也是瞎子走夜路,难得有人会这么直白的给剖析,听得认真,想的也就深远,其实,也是一种印证自己潜意识里,逐渐形成的未来要走的路。 看到老太太顿了顿,李乐赶忙转身拿杯子去倒水,却看到一直没在意的李春,正托着腮帮子,听得入神。 这丫头,李乐笑了笑,也没管她,倒上茶,递给付清梅。 老太太喝了口,又组织了一下,才说道。 “越往上走,位置越少。能力再强,都要熬资历、做成绩,然后等时机看运气。除非走歪门邪道,把别人挤走。可争斗就有风险,赢家通吃,输家滚蛋,谁能保证永远赢下去?” “起步再早,也不可能完全与争斗隔绝,不争不抢,要么资源就被别人拿走,要么坐冷板凳,止步不前。” 李乐琢磨琢磨,回道,“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绝大部分人遵从前半句的轨迹,追求的是自家资源不断优化配置。但不妨碍也有人,有理想的人,损有余而补有不足。使得社会不至于失衡,完成资源的再分配。” 付清梅嘴角一挑,指了指李乐,“那种人需要大气魄、大抱负、大格局,但路也最难。你觉得你有这个信心么?如果有,你怎么又会倾心于那个姑娘,而断了这条路呢?” “那如果我说,我走其他的途径和方式呢,也许没有像想着执天道那些人一样,那么有深度,但更具现和直观呢?” 老太太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叶。 “说说,如果你选了那个姑娘,又怎么保证不浪费资源,又能保证资源的升值,或者创造价值,再分配?我听听,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这不还有两条路么?” “学?还是商?” “学为筋骨,商为皮肉。”李乐回道。 “怎么,想着可退可进?你搞得那个矿、学校、高速公路服务区,这些不搭边的东西,能够支撑的起来?” “嘿嘿。” 付清梅攥着茶杯,抬头叹道,“你是有多喜欢那个姑娘啊?怎么,和你爷爷一样,也是个大情种?” “奶,您这话说滴。”李乐头一低。 “哟,这是把人家姑娘家的产业也给算计进去了?” “额没有,额先看滴是人。” “那你这,可也不好走啊,不比入仕容易多少。”付清梅伸手,把杯子往茶几上一顿。 “算了,我当这个恶人,趁人家姑娘没表态,送你进去。” “去哪?” “给我当兵去。” “没那个政策。” “我说有就有。大不了重新来过,三年而已。” 付清梅一抬头,看到一旁跟着傻乐的李春,说道,“还有你,这个玩意儿我是管不了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考军校,去金陵。” “啊,老奶奶,您不说让我自己选么?” “我改主意了。” 第462章 太刺激了!! 帮着付清梅收拾好行李衣物,又陪着说了会儿话,老太太便开始撵人。 “奶,真不用送您?” “来时有迎,去时有车,用不到你,来了趟燕京,那点积攒的念想都耗光了,反倒是开始想起长安了。”付清梅摇摇头。 “你爸妈我都没叫来,有春儿呢。” “嗯,那我走了啊。” 等李乐挥着手的身影被电梯门隔开,李春揽起老太太的胳膊,扭捏道,“老奶奶,您真不会不让我自己选。” “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不就一个?”李春指指电梯。 “你要是有你小叔的那份心力,也懒得管你。没有,那就只剩下傻倔两个字。” “嘿嘿,额不傻。”李春嘿嘿一笑,“小叔也是,穿袍掌印,骑马坐轿,多好。” “从哪听来的?” “人不都这么说么?” “你要只这点见识,还是老老实实听安排。” 两人刚走到房间门前,就看到一身军装的秦川等在那儿。 “哟,老秦呢?”付清梅看了眼小伙。 “我爷说了,让我先过来,他和其他几个爷爷一会儿过来,一起送送您。” 瞧见秦川的红耳朵,老太太也不拆穿,笑道,“行了,去玩儿。” “呃李春,我听说小餐厅有卖奶茶的,我请你。” “好喝不?” “我也没喝过。” “走,瞧瞧去。” 李春蹦跳着往楼下跑。 秦川一愣,又露出一个颇显尴尬的笑容,赶忙跟上。 开门,进屋。 坐到沙发上,胳膊肘碰到大小姐送来的大礼盒。 付清梅抬手拍了拍,长叹口气,喃喃自语道,“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你爷爷一辈子也就做倒了一半,你倒是遂了他的愿,就看能不能补全。” “哎呀,就是这子嗣,看着就不是好生养的,还那么大了。” 。。。。。。 上学时选理选文,高考时哪个学校,毕业后的前路在何方,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必须有所选择。 数千年农耕文明形成的思想,依旧深刻影响着人们的价值观。 如果重新来过之后,还是原来的那种环境、家境、见识,李乐作为曾经的一等官二等商这种理念下的拥趸,或许会仗着一些优势,早早的抱上几个大腿,写一篇随时可能被封了的爽文。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经历和人的接触,这种念头逐渐发生着改变。 随后几天里,送走了思虑重重的大小姐,一个简单的拥抱之后,谁也没说什么,当两人的目光在跨越安检口再次触碰的时候,彼此眼神里,没有分别的伤感,有的只是期待。 送走了如释重负的张稚琇。 送走了乐乐呵呵,去湘省巡视,嚷嚷着当钦差大臣的李晋乔。 送走了趁着老李不在,儿子上课,没心思动画笔,去甘青找已经在那挖坑挖了快一年没回家的姥爷的曾敏。 短短的两天之内,李乐又变成了在校园里几点一线的孤家寡人。 不过,除了荆师兄那个“沙滩一趟三年半的”禅室,还多了个燕南园65号的去处。 “嘿,小子,咱们这也算公平交易,合法买卖,你一碗冬瓜汤,买我半小时的时间。” 芮吉士捧了碗,小口喝着。 “那我应该是赚了。”一旁的小桌上,一盘花蛤,一个醋碟,李乐也不用筷子,拿手捏了壳,蘸醋塞嘴里,嘬的滋儿砸的。 “哎,再分我两个。”老爷子瞧着李乐吃的嘴馋。 “那不行,您吃两个香香嘴得了,您都九十一了,肠胃万一受不了,我可是罪过。再说,我不拿这个吊汤了么,不比这个鲜?” “口感,口感不一样啊。” “不好,周老师回头再说你。” 芮吉士歪头看了眼外面,一伸手,把碗递过去,“放里面,悄悄滴。” 李乐舔舔嘴角,“唰”,手成残影,碗里多了几个花蛤。老爷子赶紧挑了几片冬瓜盖上。 一老一小,偷乐。 “早知道您喜欢冬瓜汤,下回给您弄排骨的,海带的,口蘑的,玉米的。” “成,我等着。” 话音未落,老太太走了进来,“等着什么?” “等着下回这小子,给我弄排骨冬瓜汤。” “你就折腾小李。” “没事儿,周老师,我这体格子,随便折腾。” “那就是为老不尊了。”老太太把一个带把手的保温桶递给李乐,“走的时候,把剩下的汤装上。” “我不用,有这个就行了。” “装上,老了,饭量小,我们吃不了多少。” “那,成。回去给我寝室那几个人分了去。” 老太太出了屋,芮吉士笑道,“前天你那个在《经济学人》上登的文章,我瞧过了。” “您老指正。”李乐擦擦手,恭敬道。 “哎,不是一个学科的,算什么指正,我只能说说我的经验之谈,你在文章里说的,人口红利具有欺骗性,我个人觉的其实是不具备普遍特性,是存在一定的前提条件的。” “除了文章里提到的年龄结构,和人口流动,其他还要求有稳定的社会环境,有相对完善的社会生产组织关系,有相对整合完整的工业产业体系。” “这个可以用巴拉特和金字塔两个国家来举证” 李乐不住点头,想了想道,“您这是又给我提了篇文章的题目,人口红利出现的条件之社会组织体系和经济环境?” “哈哈哈,你自己考虑,不过,说句得罪人的话,论文,就是这么水出来的。” “我要不想水,那是不是就得去趟巴拉特来一回田野调查?” “也不是不行,巴拉特在你们社会学上面,是个很值得研究的对象,社会结构、体量、发展潜力,多样且巨大。”芮吉士拂了拂头发,说道。 “呃” 李乐想起干了这碗恒河水,干净又卫生。 等我做足了心理建设再说。 “对了,今天周末,别在我这里耗着了。”老爷子想起日子来。 李乐嘿嘿笑着,“您这算不算吃完饭撵厨子?” “年轻人,有点意气风发的样子,别总是和我们这些老头子凑在一起。去,玩去!” 。。。。。。 其实,说起来,李乐真没什么地方好玩。 所有当下年轻人喜好的项目,在李乐这个有着中年大叔心态的眼里,都兴趣缺缺。 而那种地方,要是一个人去,纯纯的傻逼。 除了寝室几个儿子们,外面原来还有夏宇那边可以联系,可这人自从毕业之后,一直在天南海北的拍戏,追逐自己的演艺梦,每次约时间,都是凑不上。 不过却从他那知道,曾姑娘也进了剧组,说是和班长男朋友去羊城拍老师介绍的电视剧,一句话里,信息量不少,加上揶揄、遗憾、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搞得李乐一阵咂么嘴。 从燕南园拎着保温桶出来,正琢磨着找上几本书去静园“禅室”。 突然手机动了动。 从屁股后面拔出手机,“小乐,我曹尚。” “啊,曹哥,有事儿?” “在哪儿了?” “学校了。” “十分钟,我和廖楠小西门等你。” “你们来燕京了?” “昨天才来,等你。” “好。” 嘿,这不是巧了么? 李乐估摸着路程,左右看了看,伸手拦住一个骑自行车的眼镜男生。 “嗨,哥们儿,去哪儿?” 眼镜男生被面前的圆寸脑袋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双腿撑地,来了个脚刹。 “你,你想干嘛?光天化日,呃,夕阳西下,朗朗乾坤,燕园之内,你敢行苟且之事,你来我就叫了啊?” 李乐一皱眉,“你这词儿用的,丢燕大的人不?” “” “问你去哪儿,顺路就捎我一程。我大三的。” 听到这儿,眼镜男“呼”的长舒一口气,一抹脑门儿,“搭车啊。早说,我去47楼。” 李乐想了想,“正好,我去小西门。” “哦,我车不一定撑劲。” “没事儿,我不嫌弃。” “行。” 眼镜男屁股一抬上了车座子,李乐大长腿一叉,就坐上了后座。 “走,开路。” “欧克!走你!嗯~~~,嗯~~~,嗯~~~~” “?” 等了半天,眼镜男已经开始咬着牙,站起来蹬,可车子依旧不见动静。 李乐挠挠头,拍拍前面,“哥们儿,咋滴,没吃饭?” “壮士,你,有点儿超标。” “你这三两三的劲,算了,你下来,我带你。” “啊?” “快点滴,人等着呢。” “哦,好,壮士您请。” 三十秒之后,一个雄壮的圆寸脑袋,蹬着辆破烂的山地车,极速飞驰穿梭在校园里。 后座上,一个瘦小干枯,一手抱着保温瓶,一手抓着车座的眼镜男,一路喊道,“壮士,慢点,慢点,太刺激了!!” 第463章 脏窝子 徽省豫省交界处,一个进村的路口,路边树荫下,一辆银色的面包车已经停在这儿好一会儿。 “咔!小李总,大老远的滴,你跟着来干啥?噗!” “想看看这帮人咋干滴。” “有啥好看,就一个小作坊,想想都知道啥样,噗!” “眼见为实。嗨,你能不能别嗑了?都特么蹦我脸上了。” “那你能不能别车里抽烟了。熏死人了。” “嘁!人呢,这联系的人呢?都等了一个点儿了,人咋还没来。” “咔!干这事儿,不和做贼差不多?又是接头,又是对暗号的,总得小心点。噗!噗!!” “鞋,吐我鞋上了。艹,我下车。” “哗啦”一声,车门拉开,西裤皮鞋白衬衫,头发梳成发哥一样的成子,从车里钻了出来,指着车里的肖依依,“赶紧问问小六,咋回事?” 肖依依把瓜子皮扔到窗外,拍了拍手,从包里掏出手机,嘀咕着,“催催催,小六都过去了,马上就来,都到作坊门口了,急的啥。” “要你打就打。”成子点上根烟,深吸一口,找个路边的田垄,蹲着。 肖依依翻个白眼,摁号码。 “喂,小六,你去哪了?人呢?” “一起了一起了,看见车了。”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声。 “那你快着点。”肖依依一边说,一边冲成子示意。 成子点点头,起身左右看了看,不远处,小六和一个矮个子正往车这边走。 自从前俩月,李乐吩咐安排人查制作销售假冒小蜜蜂卤蛋的厂子,肖依依和成子安排各地的业务员,一点点的查源头。 经过一段时间的顺藤摸瓜,核对货源,终于在豫省和徽省交界的这个村子找到了作坊。 成子觉得贸然摸上去肯定不成,一帮能用臭鸡蛋做原料造假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手辣不一定,但心黑是肯定的。 安全起见,成子把当年一起铁道边捡垃圾,现在在湘省鄂省当业务员的小六和其他两个人,派了过去,扮成去进货的客户,联系制假作坊的人。 小六几个,原本就是那群娃里,鬼精鬼精的那种,再加上这两年,走南闯北的积攒的见识和经验,没几天,就和造假窝点的人联系上。 成子听说今天小六要去看看假货的作坊,便和肖依依连夜坐车过来。 “陈哥,这是我们李老板和老板娘。”等小六带人走过来,一指成子和肖依依,又给成子说道,“哥,这位是蒋老板,货都是从他厂子里出的。” 啥玩意儿?鬼特么老板老板娘。 不过这时候,不能穿帮,成子只好瞪了眼憋着坏笑的小六,和蒋老板打着招呼。 蒋老板看了眼从面包车里钻出来,便让面包车底盘上升了几公分,屁股腰快赶上车门一边儿宽的的肖依依,再瞅瞅精瘦精瘦的成子。 意味深长的笑道,“嘶~~~~~,李老板,你倒是个有福气的。呵呵,呵呵。” 福气个鸡脖,成子咬着后槽牙,“嘿,是,是。” 肖依依也不乐意,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扯特么你妹。 不过落到蒋老板眼里,倒像是刚吵过架的两口子。 “蒋老板,厂子是不是在村里,我们过去瞅瞅?”成子说道。 “看厂子啊,那有啥好看的,去仓库,那边都有。” “蒋老板,咱们买东西,得讲究看个货,瞧瞧产能什么的。我们这才能安心走货不是?”肖依依小眼睛一转,知道这种人谨慎的很,便把饵扔了过去。 成子也接茬道,“就是,我们这回新开了几个渠道,原先从你这走的几件货,还不够分的。” “我们诚心和你做生意,就这点小要求,不会不答应。” 成子凑过去,递上烟。 小六一旁帮腔,“蒋老板,我们李老板这是带着诚意来的,咱们也算做了几手买卖的熟人了,瞧见没,回头走的时候,这面包车还得装满走。” 接过成子递来的烟,看到是329打头的中华,凑上火抽了口,想了想,说道,“我做不了主,那边不是我管的,我只能打电话问问。” “哎,好,好。媳妇儿,把我手机拿来。”成子嘴上叫着肖依依,心里想着,特么算我吃个亏。 肖依依撇撇嘴,占特么老娘便宜,伸出一节节蜜枣香肠似的胖手,从成子的手包里掏出手机递过去。 “不用,不用,我这里有。”蒋老板抬胳膊一拦,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号,往旁边走了几步。 一阵交涉之后,蒋老板走了过来, “带你们去可以,可不能乱看乱说话,那边,不是我管的。” “懂,我们懂规矩。”成子忙不迭点头。“诶,好,小六,开车!” 几人上车,小六按着指示,七拧八绕,走小路,钻农房,终于在一处河沟边的林地边上,停了。 “蒋老板,不在村里啊。”成子下了车,四圈看了看。 小山坡底下,一片沿着河沟长成的树林,树林后,隐约能瞧见几间房子。 “在村里干嘛?人多眼杂的,这边多好,原来是个小水电站,僻静,安全,有水有电。” “嘿,也是哈。” 成子给肖依依递了个眼色,肖依依看见,点点头。 三人跟着蒋老板进了林子,沿着条砖头铺成的小路,朝房子走去。 等靠近房子,一股直冲鼻腔,腐败的臭味迎面而来。 成子眉头拧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肖依依瞥见,咳嗽一声,提醒着。 成子一激灵,赶忙换了个笑脸。 “亮子,亮子!!” 蒋老板走到门口,用力拍着大门。 “亮子,人呢?开门!” “哎,来了,来了,叫你妈逼叫。”里面有人嚷嚷道。 “哐啷”一声,大门打开,那股子带着腥气的臭味,更浓郁。 一个穿着绿军裤,老头衫,挺着八月龄孕肚一般的光头胖子出现在门里,脸上带着不耐烦,“叫唤啥,就你个逼养的不守规矩,净带人来。” “草你妈比,没老子在外面拉客户,你们这群狗艹的只能喝西北风,赶紧滴,咧咧!!” 胖子骂骂咧咧的让过去,挨个盯着进来的成子三人,三角眼里警惕和警告的意味不断交替着。 成子倒也不怵,一抬手,一包华子拍了过去。 “兄弟,就来看看,看一眼就走。” “嘿,你倒是挺溜。”光头胖子看了看拍到手里的烟,嘴角一咧,“赶紧看,别掺和。” “知道,知道。” 等到进了小院,捂着鼻子,一片臭味弥漫中,成子和肖依依,还有小六,看到眼前的景象,眼角直抽抽。 脏水遍地,泥泞不堪,一筐筐鸡蛋就那么扔在地上。 仔细一看,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鸡蛋,破的烂的,粘液不断往下渗,散发着冲天的腥臭味,苍蝇成群的趴在上面,人走过,带起一片,仿佛穿过苍蝇组成的烟雾。 几间屋子里,一口口的大锅,就那么架在炭火上,鸡蛋也不清洗,被两三个人一抬一托,朝大锅里一倒,就开始煮。 另一间黑黢黢的屋子,一群穿着雨靴的妇女,淌着满屋的水,把煮好的鸡蛋倒进大盆,冷水一浇,便开始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开剥。 成子分明看到,那水上漂着一层黏糊糊的东西,这些妇女倒也不嫌弃,直接下手抓起鸡蛋。 没几下盆里的水已经看不清底色,而剥好的鸡蛋,有裂,有不成型,还有软趴趴的,就扔到另一边的桶里。 卤制的房间里,闻不到香料气,倒是各种添加剂往卤锅里一勺勺一瓶瓶的放。 三人忍着恶心,转了一圈。 又在姓蒋的带领下,去看了看包装的地方。 又是一间四下漏风的房子,被添加剂腌制好的鸡蛋,就那么被洗澡盆装着抬进来,一旁风扇一吹凉,就有几个女人倒在四边被挡起来的案板上,开始一个一个的朝袋子里装,装一个,用身旁布满厚厚一层油灰的封口机封口。 “这不是真空的?” “那玩意儿多贵。” “这包装挺像啊。” “放心,绝对保真,一模一样,我们干这行多少年了,连防伪激光贴都能弄出来,包装更是小意思。” 肖依依试着拿起一个成品,闻了闻,一股子化学药品和腥臭的味道直冲脑门,一转身,跑到墙根,吐了。 “啊!!!” “咋了?” “耗子,大耗子!!” 成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肖依依扯着袖子,扒拉到身前。 “哈哈哈哈!!” “瞧这妮儿,挺大一个人,还怕耗子。” “就是,这玩意儿吓得啥,我一鞋底就能拍死。” “你多能。” “哈哈哈。哈哈!!” 一旁正装袋的女工,瞧见肖依依的模样,纷纷嘲笑道。 成子攥着拳头,心说,这特娘滴就是个脏窝子。 第464章 额要捶死他们! “装箱之后,再晾那么几天,味道就全跑了。” 心有余悸的肖依依点点头,跟着姓蒋的来到一间阴暗的房间,看到了,满满堆放着自家牌子的包装。 从袋子到防伪标到纸箱,一应俱全。 拿起几张看了,又塞到成子和小六手里。 成子凑到窗口,借着亮光挨个仔细瞧了瞧,除了几处字体排版的间距,厚度,还有防伪标的大小,其他地方,几乎和自家的包装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厂子里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这些玩意儿的真假。 “怎么样,我说的,我们干这行多少年了,专业的。所有东西都是配套,保证分辨不出来。瞧瞧这印刷质量,还有这激光标,光一打,一样样的。” 姓蒋的抽出成子手里的袋子,晃悠着,笑的很得意。 “印这个,也得花不少钱。”成子问道。 “那可不,实话说,这东西的成本,快赶上原材料和人工了,可没办法,谁让人家有这个技术,人家吃的就是这门独食。” “艹,钱都让他们挣了。” “嘿,还是你了解行情。” “有这技术,咋不印钞票去。” 蒋老板隐晦的笑道,“保不齐,谁知道,呵呵。” “哟,这还有火腿肠的包装呢?”肖依依在一摞包装袋下面,看到了一个牌子火腿肠的包装,抽出一张,一瞧,“玉中王” “你们也做这个?” 蒋老板一搭眼,“这个啊,早不做了,这两年猪肉涨价,机器投入大,利润太薄。” “嘿,玉中王。这不和那啥全锣一个样么?”肖依依一指自家的包装,“和这个一样,还改个差不多的名字干嘛?” “一个有身份证,一个用别人身份证。”蒋老板解释道,“商标名称改一改,能过审批,不过成本高,原来我们也做,后来才发现,不如直接用别人的身份证来钱快。” “人家花钱打广告,就相当于给我们打的,多好。” 说完,蒋老板一抬手,“看的差不多了。产能你们放心,要多少,我就能有多少,这些老嫂子们,周围几个庄,一个电话就能随时上人。” 肖依依想到旁边那几间热气腾腾的屋里,穿着各种破烂、脏兮兮的广告衫,对襟小褂,晃着两边拜拜肉,里面光溜溜,胸都耷拉到肚皮上,时不时吐痰擤鼻涕,在裤子上一擦,嘴里脏话连成串的大妈们,心里一阵恶寒。 再想想自家厂子那花了大价钱还在不断改进,干净整洁明亮的车间,那群白色工作服,健康证齐全,进车间都要三道消毒检查的员工。 我们都特么快赶上制药厂了,反倒让这边比黑作坊更黑的窝子里的假货给乱了市场,背黑锅,更是恨得牙痒痒。 几人在光头胖子的注视下,出了作坊,一路开到村子边上的仓库。 成子从手包里掏出三千块钱,递过去,“先紧着车装,装不下的,回头我让小六连下次的货一起拉走。” “嗯,好,好好。”看到钞票,还有出手大方的成子,姓蒋的眼睛顿时亮了几分,舔舔嘴角,接到手里。 “就这钱,能比真货多拉小一半回去。下回要是再多,还能给你便宜点。” 成子听了,眼里冒着寒意,却笑容满面道,“图的不就是这个利?一起发财。” “对对对,大家一起发财哈。” “哎,蒋老板,你就不怕上面来查?” “兄弟,你这就说外行话了,能干,还怕查?”姓蒋的低声嘀咕一句,“安心来,保证没事。” “嗯!” 小面包装了货,出了村口,成子一扯小六,“开慢点,注意看看后面有没有车跟着。” “诶。” 车子从乡道上县道,又从县道上了国道,一路出了省。 成子这才让小六把车停了,后面一辆红色的面包车,也跟着停了,下来两个人,走到成子和肖依依身边。 “成子哥,额们跟着捏,么看见别滴车。” “嗯。小六,来。” “诶,你说。” “伲们三个,开这个车,去附近扫听扫听,有没有垃圾场,把这些烂玩意儿都特么给额倒了。” “留一箱。”肖依依说道。 “对。额们先去宾馆,伲们弄完就回来。” “好咧。” 看车开走,成子蹲在路边,抽完一支烟,起身用力踩灭烟头,掏出手机,拨号。 “哥,额成子,咱家不是有护矿队伲么?借几个人过来,费用我出” 。。。。。。 47楼,李乐捏闸停车,从眼镜男手里拿过保温桶。 “谢啦,哥们儿。” “不,不用谢,这位壮士,尊姓大名?” “萍水相逢,不如相忘于江湖,拜拜。” 李乐潇洒离去,留下一个让人念念不忘好多年的背影。 拐过几道弯,穿过几个路口,李乐踩着点儿穿过小西门。 倒也不用仗着个高,一辆花花绿绿窦尔敦一样,屁股上高高翘着尾翼,肚皮贴着地皮的三菱evo,龇牙咧嘴的停在路边,引得来回的男生们,频频回头。 而姑娘们关注的,则是站在车旁,一人一根烟,正吞云吐雾,却又丝毫不显流里流气,一看就属于小说里那种自带男主光环的帅哥。 直到李乐走过去,才让这种光环的亮度黯淡许多。 “你这什么装备?”瞧见李乐,曹尚指了指保温桶。 “补课费,一个老爷子的。”李乐没多解释,“你俩谁找的谁?” “我找的他。”曹尚回道。 “听说你参加国庆方阵了?”廖楠扔掉烟头,上前一步。 “嗯,学校安排的。”李乐想谦虚一下。 最近好多事,心态有些飘,被自家两个老太太敲打了一番。 付清梅比较直接,尾巴收裤裆里;张稚琇委婉,谦谦君子,卑以自牧。 “那也得够格。”廖楠笑道。 “不是看体格?” “笑话谁呢?” 李乐把保温桶箍在怀里,“咋想起来找我了?” “有人攒了个局,一起。”曹尚接茬道。 “宴无好宴?” “想什么呢,正常社交,去不去?” “我只管吃。” “没问题。”廖楠点点头。 “换身衣服?”李乐扯了扯身上的码农套装。 “没那多讲究,我俩不也这德行。”曹尚掏出车钥匙,“走,上车,可得开一段。” “哪呢?” 廖楠回了句,“温榆河,后沙峪。” “顺义?”李乐想了想,“是够远的。那啥,你俩饿不饿,要不先垫垫?” 过了五分钟,车里,廖楠和曹尚,一个抹嘴,一个打嗝。 李乐晃了晃保温桶,“成,趁热,没浪费。” “还别说,挺好喝。” “嗯,你还有这手艺,男德。” “多学就会。”李厨子很低调的说道。 “我是说男人的品德。” “噫~~~~” “谁开车?” “我来。”看到改装版evo,李乐自告奋勇。 曹尚一激灵,“别,还是我来。你开俩人倒霉的,刚还塞了一肚子,我开,顶多你吐。” “” 曹尚一推眼镜,“坐好了啊,开路!” 。。。。。。 温榆河边,后沙峪地界,燕京最早开发的别墅区块,一处面积颇大的院子里,歪歪斜斜,停了七八辆车。 除了一脚刹车带起灰的那辆花花绿绿的evo,都是些黑不溜秋,灰不唧的塔纳,富康,蓝鸟之类。 evo停稳,“砰砰砰”,三声车门响,只见三个大男生从车里钻出来,动作统一,排着队,撒腿朝别墅里跑。 门口有几个正聊天的女生瞧见,“啊”的几声,赶紧跳开。 黑影闪过,带起一阵风,好像听到有人喊,“厕所,二楼有厕所!” 三人进了客厅,也顾不上里面的人,闷头冲上楼。 “哎,那不是廖楠么?” “我还看见曹尚了。” “后面那个秃头是谁?” “没看清,不过,够壮的。” “干嘛去的?招呼不打就往楼上窜?” “谁知道呢?” 一楼人议论着,李乐三人已经涌进卫生间。 一马桶,一便池,你看我我看你你看他,短暂对视之后,李乐仗着身强体壮,一步抢先霸占了便池,剩下廖楠和曹尚,自觉抗不过,叹口气,只好冲着着马桶肩并肩。 随着的水声结束,三人对彼此的身体状况,大概都有了了解,李乐身体最好,铿锵有力,廖楠次之,绵延悠长,曹尚最差,分叉且黄。 “就特么的冬瓜汤闹得。”曹尚骂骂咧咧。 李乐嘬着牙花子,“利尿,我没想起来。不过别说,憋尿不晕车了嘿。” “可特么憋死我了,不过,舒坦啊~~~~~”廖楠一脸解脱后的轻松。 “那你以后就憋着?图痛快?” “我可不想进泌尿科,说出去不够丢人的。” “不是丢人,是觉得你不行。” “姥姥!!” 一个姑娘瞧见三个男人从一个卫生间里出来,顿时一脸不可思议,面露遐想。 三人自觉坦荡,昂头挺胸准备下楼。 李乐的手机忽然扭动,掏出来看了眼,冲廖楠曹尚说道,“我去接个电话。” “打完下来,介绍你认识个朋友。” 李乐点点头,走到二楼一个拐角,“喂。” 听筒里传出声音,“哥,额成子,咱家不是有护矿队伲么?借几个人过来,费用我出。” “咋?” “是这么滴,你不是让额们查假货么?额们” “行了,别扯淡。你俩先回长安,让小六继续和他们勾着,找那个印包装的地方在哪。我这边安排。” “哥,这群球势子碎怂,太特么恶心,日他先人,额奏想捶死他们。” “刮批,有劲踩什么臭狗屎,我想办法,你别给额惹事,克里马擦滴回长安。” “哥,你能行?” 第465章 所谓圈子 “什么电话?这么长时间?” 李乐下楼来,就看到正在楼梯口和人说话,但明显是在等着自己的廖楠。 “家里的事。” “要帮忙?” “不用,小事儿。” 廖楠点点头,一指身边,个子不高,长相算不上漂亮,甚至有些过于普通,但是一双眼睛却明亮异常的女人,“介绍一下,傅当当,刚从英伦回来,政经的博士。这个局就是她的跟屁虫为她回来攒的。” “当当,这是李乐。” “你好,傅姐。”人家都博士了,自己这岁数,叫个姐,又甜又不吃亏。 只不过没想到,傅当当饶有兴致的仰着头,仔细瞧了李乐半天。 “你就是李乐?付奶奶的孙子?” “呃是。” “我说呢,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些地方像的。”伸出手,“你好,我是傅当当,太傅的傅,理所应当的当。” “那几年我爷爷在商州,可是受了李爷爷不少的照顾。再说早些年在晋察冀就在一起,你叫傅姐都生分了,叫当当姐。” 傅当当话里有话,李乐心思一转,笑道,“当当姐。” “嘿,前几天去芮先生那,芮先生还提起过你。” “您认识老爷子?” “我90届,法律。” “哦,那怪不得,我这还得叫声学姐。” “可不。” 聊了几句,傅当当被人叫走,又转身回来,要了李乐的手机号。 “行了,剩下的就是吃吃喝喝。”廖楠说道。 “咋?”李乐扫了眼屋子里的其他人。 廖楠会意,耸耸肩,“没必要。” 直到曹尚拎着啤酒饮料过来,三人去到后院里闲聊,李乐这才明白廖楠说的没必要是什么。 作为燕京城最早规划的一片别墅区,自然也是乘着东风,最早发财的那批人趋之若鹜的去处,一时间汇集了全国各地的有钱人。 有人自住,也有的买了就当个投资的产业,也有的心思活泛,在这里做起了小而精,类似私人会所的生意。 远离市区,有吃有喝有玩,本来想着能成一些老板们私下勾兑一些事情的去处。 却没曾想,那些有钱人更青睐于那种装修豪华,设备更加齐全丰富,项目更多,服务更完善,真正的会所,比如美洲俱乐部、长安俱乐部。 对这种以家为单位,带有自助性质和一次性聚会的地方,并没有多少兴趣。 不过有钱人的生意没做成,倒是成了一些年轻人喜欢来的地方。 没有那么多讲究,自己动手,玩起来更放得开。 像是十几年后流行的“轰趴馆”。 老人有老人的社交群,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交往链。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人把这个叫做圈子。 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对学业、婚姻、家庭、事业、财富等产生着影响。 有时候代表的是事业,商机,是价值观,是地位。 其实在李乐看来。只有相近的思想,才能,行为方式和利益才能叫圈子,哪怕你出身背景一样,如果没有这些,只能叫群体。 显然廖楠刚才说的“没必要”指得就是这些。 就像今天这个局,来了不少人,可并不是都能算成一个圈子。 李乐不知道自己算什么,可和廖楠曹尚凑在一起,在别人眼里,就说明了问题。 短短十几分钟,李乐已经见了不少波过来搭茬的人。 有人想着套话,有人自我介绍,也有人就是来打个招呼。 待人接物,和善有礼,说话时客套中带着谦逊,但是带着种疏离感,廖楠或者曹尚在给李乐展示着一些东西。 面具,一种表面亲切,内里却带着傲气的面具。 只有在认为的自己人身边,才体现出真实的喜恶和情绪。 看到当一个报出自家父亲是某个耳熟能详的企业一把手,想问廖楠要电话,被婉拒之后,面露失望之色,却没有那种恼怒情绪的姑娘转身离开的背影。 李乐忽然明白前几天付清梅给自己说的那几句话里隐藏的意思。 身上的标签,天然的给人分了群体,群体里有圈子,圈子里面也有等级。 虽然有些厌恶,但现实如此,历史的惯性和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必然,不是凭借着某一个人能改变的。 好在人可以选择多面的生活,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就是。 说酒会不酒会,说宴席不宴席,带着台球、游戏机、ktv各种项目的聚会,终于等到组织者的出现。 一个和傅当当年纪差不多大的哥们儿,笑呵呵出现在三人面前。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俩,躲这儿来了。这位帅哥,可瞧着眼生。” “这是王贺。当当姐的头号追求者。” “李乐,我们的一个小兄弟,一直在燕大读书。” 廖楠给介绍着。 “你好,你好,这身板儿,练过?” “一般般,庄家把式,强身健体。”李乐一边回着,一边仔细打量王贺。 身材还成,瞧着就是健身爱好者那种,只不过长相,一言难尽,看这人,目光就不由得集中到那个有些比例偏大的肉鼻头。 单皮小眼,添了几分贱兮兮的味道。 “嘿,可不像。这一身,可都是活肉。”王贺摇摇头。 “你不是当当姐的跟屁虫么?还不过去献你的勤去?”曹尚一旁揶揄道。 “不能总跟着,回头又得恼了。” “巴巴几年陪读,又是当司机又是当厨子老妈子的,也没见你有个什么进展,我们还以为你们成了呢。” “那不能够,走进女人的内心是一件艰苦的工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德行!” “哎,当当姐下来了,你不过去?”廖楠一指前面。 “哪呢?”王贺扭头看了眼,一抱拳,“今天叫了不少好姑娘,还请了烤全羊的厨子,一会儿就上,哥几个玩的高兴点啊。” 说完,转身朝傅当当走过去。 曹尚叹口气,“大情种一个。” 廖楠笑了笑,“这不挺好,我看,当当姐这上完学回来,两人就快了,好女怕缠郎。” “舔狗终得hoe。”李乐下意识来了句。 “啥玩意儿?” “舔狗?嘿,这词儿形象啊。” 今天的目的,似乎只是来找个地方蹭饭。 天色渐暗的时候,外面的草坪上摆起了长桌,各种吃喝摆满,仿着西式自助餐模式的饭局一开场,三人的活动范围就局限在长桌旁。 端着盘子一字排开,沿着长桌转圈,看到哪个叉哪个。 李乐又开始招姑娘,来打招呼要电话的,走了又来。 李乐大都是笑着摆手,实在有那缠不过的,作为双枪将,就给了扔在小红那里的另一部手机号。 直到眼前出现一个戴着四叶草手链的女人。 “你好,帅哥,又见面了?” 第466章 就叫,曾敏李晋乔奖学金 “孙记者,你们接不接人民来信?” 四叶草和兰蔻璀璨珍爱的香味给李乐的印象,要比对孙泉的长相深刻的多。 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 央妈新闻记者,傅当当的同学兼闺蜜,五官凑活,装修到位,身材火辣,大小s,显腰显臀,再加上法力无边长发披肩,眨么眨么眼,就是能勾起小男生心中火苗的御姐风。 不过对于前世阅片、人无数,且有着实际上手经验的李乐来说,心如止水,腚沟子都不带紧张的。 原想着是谁家的媳妇,哪家的蜜,现在看,能和傅当当是闺蜜的交情,不定是谁家的千金。 而对孙泉来说,李乐出现在这里,并且和廖楠曹尚俩人凑一起叉对方盘子里的吃食,这人也就不是光长得帅了。 聊了几句,看着孙泉越来越贴向自己,灵光一闪的李乐,说道。 “人民来信,什么意思?” 这姐们儿不是记者么?算不算送枕头过来的? 有枣无枣打一杆子,万一这位有兴趣,倒也不用去找万俟姗或者张稚琇帮忙了不是。 李乐有意无意的往后退了两步,引着孙泉出了美食圈。 “是这么档子事儿。”李乐组织了一下语言,以“我有个朋友”的经典开头,讲述了一下成子他们遇到的黑作坊。 “孙姐,您看,这事儿,我要写个人民来信,算不算一条很具有现实意义,符合社会期待,披露真相,反映民意且具有记实性、热点的新闻线索?” 孙泉长又粗的假睫毛忽闪忽闪,“咱们才见两回。” “我觉得,您应该是个愿意揭发丑恶,弘扬正气,维护公平正义的好记者。” “哈,别给我戴高帽,记者也分工作方向和内容,我是采访时政新闻,你说的那些,应该找社会新闻的那帮人。”孙泉轻笑道。 “哦。”听到这话,李乐适时的做出一个失望的表情。 “不过,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至于他愿不愿意跟,就看你和他怎么说了。毕竟如果不具备特殊性和代表性,这种造假新闻,太多了。” 行,本来就是临时起意,就像孙泉说的,才见了两面。说白了,自己现阶段还处于人微言轻,靠自己,能让人给留个话就算不错了。 “嗯嗯嗯,谢谢孙姐帮忙,您电话多少?我记一下。” 肩膀挨着胳膊,一阵香气缭绕,长发拂颈的瘙痒之后,李乐得了个号码。 “就这两天,给你电话。” “诶,谢谢孙姐。” 而“不经意”间占了便宜,证实了李乐雄壮的身板货真价实之后,满意的舔舔嘴唇,冲一旁的廖楠曹尚一点头,踩着高跟鞋,“咔咔”扭着走了。 “你俩说滴啥?” “让她帮个忙。” “不是她找你帮忙?”曹尚嘴角一翘,廖楠眼睛一眯,两人意味深长。 “你俩琢磨什么呢?” “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这娘们儿,可是号称腹肌收割机的。” “啥收割机?”李乐一愣。 曹尚笑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男人么,爱萝,喜知、好纯,女哥们儿里也一样。这位,独爱身强体壮的六块腹肌。” “就你这种。”廖楠补充发言。 “不过,新人迎来旧人弃,掌上莲花眼中刺。” “嗯,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嚯~~~,李乐心道,这不就是女版脏师兄?不过脏师兄博爱,这位口味单一。 随机摇摇头,“我还小呢。” “腹肌不问岁数。” “胸肌不问来处。” “你,悠着点。” 酒足饭饱,三人商量商量,找到傅当当和王贺,说了一声,就准备撤退。 “别走啊,回头还有节目呢,从巴那那叫来的dj,还有领舞,音响都调好了,全套。”王贺摇着头, 曹尚道,“你这也不怕扰民。”” “不怕。” “来就是见当当姐顺带蹭饭,人也见了,饭也吃饱了,回了!” “嘿,你们这。” “行了,他们要走就走,你今天叫来的人确实多了些。我都嫌吵吵。”傅当当一旁说道,“过几天再约就是,我做东。” 见傅当当发了话,王贺这才点头,“当当,我送送他们。” 出了门,走到车边,王贺低声道,“你们真没意思,那个谁还喊了模特和电影学院的姑娘,个顶个儿盘靓条顺的尖果儿,都在路上了。” 曹尚指了指,“你少来,当当知道不得抽你?” “和我无关,别人弄得,就是凑个地方。” “当当姐这马上就成老师了,你这回来不赶紧找个稳当点的活干?”廖楠说道。 “我有干啊?呶!” 王贺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片子,递给三人。 李乐接过来看了,移动燕京分公司集团客户部业务经理。 “又是你妈使脸了。” “嘿嘿。” “行,有个差事,安生点卯上下班。别整天和一群钱串子的崽子们打联联。” “我心里有数。” “最好,走了啊。” 。。。。。。 曹尚为了开车,滴酒未沾,剩下俩也只算是润了润喉咙。 “哎,不如去后海,我把车停那。” “算了,明天一早你不还有正事儿么?别耽误了。”廖楠回道。 “嗨,我这才想起来,跟你们溜了一圈儿,曹哥来燕京干嘛的?”李乐接茬。 “我公司接了个石库门老街区改造成文化商业街区的活,来周口店看看建筑材料。” “啥材料沪海那边没有?” “汉白玉。” “怪不得,房山啊。” “李乐,你也不去?” 李乐摇摇头,“不去,我们宿舍,将军把门,过了点儿,系主任叫门都没用。” “将军?” “昂,可不?” 李乐说了说缘故,两人都感慨,没机会见识见识。 “那个王贺,家里是干嘛的?” 廖楠回道,“他爸啊,大管家,管着吃喝拉撒采买,房子车子馆子,以后想吃点什么不一样的,到是可以找他。不过他爸那个人死板的紧,得掏钱。” “哦。”李乐听了,厨子之心动了动,“给钱也行啊,弄些有机的,好吃又健康。” “行,都不去,那就送你们回。” “我家离燕大近,我和小乐一起下。”廖楠说道。 “不用送?” “不用,走两步就到。你回你的亚运村去。” “我回蒲黄榆。” “蒲黄榆?你还和那女的在一起呢?” “不和她和谁?” “你爸妈那?” 曹尚嘿嘿一笑,“不说不就行了?” “哪那么多好事儿。”廖楠叹口气。 李乐支着耳朵,一脸疑惑,不过事关个人隐私,也就没多嘴。 。。。。。。 回学校,被一天十二小时的专业课蹂躏了两天,一堂“宗教社会学”的课刚上完,已经溜到后门边,准备夺门而出去食堂干饭的李乐被讲台上的张涛给叫了回来。 “啥事儿,张主任?” “别,别停,再叫两声。” “噫嘻~~~” 张涛嘿嘿一笑,从包里拿出一张表递给李乐,“回头填好,交系里办公室去。” 李乐接过来一看,“咋?不是五四奖学金?就一个校一等?” “想什么呢,潜规则,一个学生就拿一次五四奖学金,你不还有个sasung的么?那都有人说闲话了。” “说啥?” “说你重复拿奖,有偏袒嫌疑。” “行,行。谁让咱们系穷,看看人家光华,财大气粗的,咱们这仨瓜俩枣的,还这么多人分。”李乐苦着脸。 张涛叹气道,“知足,谁让人家学的都是赚钱的本事,校友、合作机构都是富豪,银行、金融公司。你还没看有的系呢,穷不穷,残不残,又穷又残,成绩好才能拿奖学金。你最起码和穷残不沾边。” 李乐咬牙切齿,“等着的,等以后,文史哲社考古,一个专业我捐他一个亿。” “嗯,叫啥?” “就叫,曾敏李晋乔奖学金。” “啥意思?” “我爸我妈。” 张涛一摆手,“去去去,赶紧填上,两样加一起也不少了,回头请客。” “张主任,不怕我告你公然索贿?” “索个屁。滚蛋!” 捏着表,李乐出了教室门,还在琢磨以后要不要给铁一中捐款,那老王不得乐死,手机忽然响。 “喂,你好。” “李乐是嘛?”那头一个富有磁性的播音腔男声,让李乐想起了每晚七点的“噔噔噔噔”。 “我是,您哪位?” “你好,我叫刘潇,是央妈跑社会新闻的记者,孙泉给我你的电话,说你有个线索要提供是?” “诶,你好你好,是是是,我这有。”李乐忙应道。 “方便出来么?我在你们学校这边的开封菜。” “成,您稍等我一会儿,我刚下课,十分钟。” “好,不见不散。” 第467章 关于野草的“自我救赎” 刘潇是个感性且胆大的人,自从少年时看过克里斯·洪德罗斯所拍摄的记录照片之后,就视为偶像,一心想着和这人一样,成为一个视战场为舞池,在枪炮合奏的乐章中,用生命追逐“危险的美人”的“浪漫的疯子”—战地记者。 如愿考上广播学院,如愿进了英语专业,如愿进了新中社。 当他以为一只脚已经跨进梦想的门槛的时候,才发现,国内所有的新闻媒体里,根本没有战地记者这一选项。 有的只是派驻当地的记者站,以及谁足够倒霉正好驻派的地区打起来了,那他就倒霉催的当“战地记者”。 一句服从命令听指挥,让刘潇的十几份去非洲、中东或者拉美地区最危险混乱地区的申请起了效果,拎着行李去了马赛,那个“浪漫”的高卢。 这个在同事们眼中,无比羡慕的地方,在刘潇看来,就是个消磨雄心壮志的去处。 除了几乎每个月都来上那么几次,体现“老区情怀”和“人生态度”的罢工,还有各种风景美食、家长里短、体育赛事、度假休闲的采编报道,占据了大部分的工作内容。 髀肉横生,马齿徒增的日子,让刘潇渐渐失去了耐心。 一个机会,让刘潇接触到了央妈的栏目编导,学长梁健曾。 正在为筹备新节目招兵买马的梁健曾一句“我这边缺一个调查记者,你来不来?”。 一番思索后,既然上不了战场,那就退而求其次,刘潇跳槽了。 那个新节目叫“时空报道”,而同一批人负责的,在另一个时间段的栏目叫“焦点访谈”。 斗过污吏,查过黑恶,揭露过不公;翻过墙,跳过沟,蹲过小黑屋,挨骂挨打冷嘲热讽,找到另一片“战地”的刘潇,乐在其中。 小餐桌前,一支笔,一个本子,写写画画的刘潇,终于等到孙泉说的那个大学生。 当李乐推门进来时,立马就认了出来。圆寸,高,壮,好看,孙泉给的人物画像里,重点强调了好看。 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真的见到之后,除了长相,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高、壮。 瞧见一个穿着牛仔夹克,大平头,面颊消瘦,却又精气神十足的男人朝自己看过来,李乐走过去。 “您好,央妈的刘记者?” “你好,我是刘潇。你就是李乐?” “对,孙姐和你说起过了?” “所以才过来。” “吃什么,,我请,正好我中午也没吃。” “算了,各买各的,aa。”刘潇谨慎,也有原则,不吃被调查对象的一口水,也不占举报人的一分一毫。 “也成。边吃边聊。” 堡乐翅薯的增肥四件套,两人相对而坐。 当开始讲述成子他们在黑作坊的见闻,李乐还以为这个自我介绍是调查记者的男人,能有所触动,却发现这人的脸上一直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心下略感失望,估摸着,只凭自己的一张嘴,想撬动央妈记者的谋划可能要无功而返。 好在心里还有底,不行就使出摇人大法。 其实也难怪刘潇的波澜不惊,任谁在几年的时间里,见过各种人性极端的复杂、奸诈、善恶之后,还能对这种仅仅是个造假黑作坊的线索有什么太大的触动。 等到李乐说完,刘潇嘬了口可乐,说道,“李乐同学,咱们先不说什么食品安全无小事的大道理,只给你讲讲,在我们的栏目里,对于新闻线索参与调查的规则。” “嗯,您说。” 刘潇点点头,“第一,真实性。实名、有材料、有照片或者录像、有切实相关证据的,属于我们的关注目标。而你这,都属于你的转述。” “第二,社会影响力和意义。强调调查报道的事实事件和内容,属于在全国范围内,有特性,有解决难点,反响强烈的事情。说不不好听的,假冒伪劣,已经属于常态化社会事件,大家都有警惕和足够的认知。” “你说的,是针对单一品牌的小金额假冒,其实直接找当地的执法部门就行,如果执法部门有包庇,可以再向高一级的反映,这种,我们报道的次数太多了,引起的共鸣和关注,说实话,不如前两年了。” “再一个,新闻事件的优先次序。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的不公或者违法程度,要比假冒伪劣商品紧迫和解决的难度大。” 李乐想了想,“您看,我如果告诉您,因为这个黑作坊,会影响到一群特殊孩子们的‘自我救赎’,是不是能引发起更大的社会关注度。” 此话一出,刘潇愣了一下,“自我救赎?什么意思?” 李乐笑了笑,“这个,就要从一群被人忽视的社会群体讲起了。” “什么群体?” “一群流浪的孩子,他们就像是在铁道边顽强生长的野草,烧不尽、拔不完,见风能长,遇水破土。” “没有固定的住所,晚上烤烧垃圾取暖,在露天的房子,搭建的窝棚里睡觉,捡瓶子、纸箱、废品,列车上扔下的剩菜剩饭还有垃圾桶里捡吃的,是他们的生存手段。” “他们整天要面对的是缺衣少穿、食不果腹,疫病缠身,甚至一个不慎,小命不保的环境。” “拾荒与蛇虫鼠蚁为伴,见识过人性善恶放大到极致,有人送衣服,就有人扔石头。可他们却依旧保持着乐观和梦想,挣扎着活着。” 当李乐慢慢从头,把成子这帮孩子从一开始到现在,走过的每一步,讲述给刘潇听之后,终于在刘潇削瘦的脸上看到了皱眉、沉思、叹气的表情。 李乐感觉对了,这是个感性的人。 “你是说他们都是孤儿或者被拐卖的?”刘潇问道。 “大部分是,也有从家里跑出来的。就像那个成子、小川北。也有和小癞痢头一样,被采生折枝这种手段控制后,又被扔掉的孩子。”李乐想了想,又说道,“当时,那批孩子里,最小的七八岁,最大的十五六。有残疾的,也有走了的。” “走了的?” “对,那种走了,缺医少药,就”李乐耸耸肩。 “呼~~~~~~” 刘潇长舒口气,伸手掏兜拿烟,刚叼进嘴里,又想起在什么地方,夹在指尖。 “你在他们后来的事情上,提供了多少帮助?” “没多少,就给提供了一个赚钱生活的路子,关键还是靠他们自己,有时候,咱们眼下的环境里,天助不如自助。另外一个,我爸他们沿线的铁路派出所,处里,还有民政部门,也给了不少帮助。算是多方努力的结果。” 李乐说完,从一旁的包里,拿出跑回寝室找出的几张报纸,递给刘潇。 “这是当时几家本地媒体的报道。但是,这种官派的发行量和影响力,和央妈比起来,您知道的。” “这个,他们用收益建立的福利体系,这几年陆续收留的孩子,每年盈余里给当地福利院的款项,还有这个,去年大洪水期间,给灾区的捐助物资。” 看到这几张报纸里,最后那篇报道中,成子站在大会堂举着牌子,一脸惶恐的表情,刘潇攥了攥拳头。 “你这是给我出了一个大文章。自我救赎,自我救赎” “李乐,这些东西能不能给我?” “拿走就是,我也是存了些心思,才把这些都留着的。”李乐笑道。 “嗯。”刘潇点点头,想了想,“你看,我要是先去长安一趟怎么样?” “没问题,随时去,随时看,反正孩子都在那。”没什么遮掩的,李乐很坦荡。 “成,我先回台里一趟,做个提纲,和老梁商量商量,不止是打假,重点还是在你说的,自我救赎。” “那我先替这帮娃谢谢您!” 起身,握手,两人都没多言语,在门口告别。 李乐看了看刘潇的背影,又低头瞧了眼名片。 嘀咕道,“只因非世用,长得保根荄。” 第468章 又不是让你们上电视要饭! 送走刘潇,李乐琢磨琢磨,给孙泉打了个电话。 “孙姐,和刘记者见过面了,沟通的还不错,谢谢啊!” “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儿,这么客气做什么。”电话那头,御姐音的笑声爽朗。 “最近有没有时间?请您吃个饭?” “吃饭?”那头继续笑,“怎么,事情只是个开头,还没办成,就想着请我吃饭?” “那不就忒不懂事了?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的人多了,后面成与不成不还在自己?” “呵呵,挺会白活,倒是个拎得清的,等着,等哪天想起来,再找你。” “没问题,只要在燕京,随叫随到,你说哪家就哪家。” “海子里呢?”那头又笑。 “这个,我想想办法。”李乐一本正经道。 “啊哈哈哈,哪学的这套京油子的吹牛逼,不和你臭贫,挂了啊,我忙呢。” “诶,您忙,我等您电话。” 一通电话,不到两百个字,倒是让李乐确定了两件事,一,孙泉在央妈里的能量,肯定不简单。 或许不是直接的权力层面,而是面子。 这年头,还不是互联网自媒体欣欣向荣,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发声方式和途径的时代。 记者“无冕之王”的帽子还戴在头上。 而中新社、央妈这种机构里的记者,更属于铁帽子王的级别。 一般有什么诉求的普通人,想找这种级别的记者反映问题,不说难于登天,但也属可遇不可求。 真有那个机会,用一顿饭就打发了中间人,想什么呢? 二,一句“等我找你”,相当于变相的告诉你,这种引荐介绍,在这姐们儿眼里,不值一顿饭钱,她是真没当回事。 两世为人,两下见识,李乐捏着电话,愣那半天,长叹口气。 。。。。。。 “参训受阅中,大家听从指挥的信念坚定;拼搏奋斗,奋勇争先、争创上游的斗志高昂;讲荣誉,敢打敢拼的本领练得过硬” “刘记者,您好,哈,我正开会呢。” “啊。什么?” “燕大人高擎红旗、引领风气的勇气与力量,‘团结起来,振兴华夏’的时代担当得到了完美呈现。追求卓越的意志、百折不弯的品质有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哦,好好,已经在车上了?几个人?那我安排人去接您?” “哪能呢,不会不会,您能去,就是给他们帮大忙了。” “全体参阅人员,充分体现了坚决听从号令、坚决完成任务的高度自觉,以一流的成绩展现了燕大人一流的风采” “好,好 ,地址都在那,您直接去,我回头给李家成联系一下,放心放心。” “李乐,赶紧滴,下面到你了。” “哦哦好,这就来。” 大礼堂外走廊里,手捂着电话,蹲在墙角的李乐冲主持人回道。 再一低头,“刘记者,你听见了?上台发言,呵呵,啊,好好,我等您那边消息。” 往后拖了几天的国庆活动总结大会终于开了。 作为点名要求上台发言的学生代表,李乐正在舞台边上拿着八百字的小作文熟悉,就被裤兜里痉挛的手机给叫了出去。 刘潇的动作很快,采访提纲写好之后,就和栏目负责人梁健曾沟通,得了首肯之后,没两天就带着摄像登上了去长安的火车。 李乐接到电话的时候,刘潇已经快到陕州。 到这时候,李乐的谋划,才算有了些把握。 就像前些天,在那间小办公室里给肖依依和成子说的,好故事,成就一个好品牌。 还有什么比一个基于事实,有血有肉,有泪有爱,包含喜怒哀乐,曲折不合常理,却又带着正向能量,体现一群特殊群体“自我救赎”,顽强生存态度、经历的故事,更能感动,打动人的? 消费者喜欢听故事,故事是品牌与消费者独特的沟通方式,打破了交易者的身份,更像倾听者和讲述者,建立情感联结的一个纽带。 而讲述这个故事,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央妈平台更有说服力,更有传播度的? 所有前期的铺垫,都是为了这个故事增加内容,让其更丰满。 李乐有些开心,站到台上念稿时,说出“太阳公公对我笑”这句话,都带了感情。 捧着获奖证书,捏着五百奖金的信封,和校长合影时的帅气笑容,再加上一眼入魂的“公狗腰”身材,感化了台下众多的姑娘。 “师姐,这位都大三了,怎么好像没太见过啊。”一姑娘眼里冒着小星星。 旁边一位面露遗憾,“他啊,学校里传说的几个神人之一,不入团委,不进学生会,从不参加社团活动,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平时深居简出的很,你们自然见的少。” “不是说参加学校学生会才能有机会什么的?” “那是一般人,这位,‘简在帝心’,学校的门面,那些对他没什么用,关键学习还好。” “怪不得,比那些文学社话剧社还有长头发的校园歌手可帅多了。” “师妹,姐姐是过来人,可告诉你,这些什么校园诗人歌手的,大都可以类比成社会上的小混混,就靠这些勾引女孩子的,没几个好东西,你涉世未深,可不能上当。” “那他呢?有女朋友没?” “附耳过来,姐姐告诉你个小传闻,他” 台下一片黑,李乐的钛合金狗眼没能启动,看不到下面的交头接耳。 被校长撒嘛耳提面命交待一番,感恩戴德的不断点头,才逃了过去。 下台见了系马主任,又被拎了过去。 “这些天除了上课见你,又隐身了,忙什么呢?”马主任双手背后,站上一个台阶,问道。 “我在哪,您还不知道?” “咱们系里就没有地方了?净往那边跑。” “静园风景好啊。” “怎么,以后想当叛徒?” “主任,学生生是社会人,死是社会的死鬼。”李乐立正。 “嘁~~~” “主任,那个,问个事儿。”李乐谄媚的笑道,“今天总结会都开完了,财务那边,能去领补助了不?” “啥补助?”马主任一愣。 “就那个,参加国庆活动,不都有一天十五的补助么?”李乐搓搓手指头。 “没听说过。” “啥意思?学校要昧了额们滴辛苦钱?” 马主任呼出胸中一口浊气,“李乐啊!” “哎,您说。” “麻溜儿的,滚!!” 李乐随着散会的人群,“滚”出大礼堂。 拐了个弯,掏出手机,给成子那边打去电话。 “成子。” “哥,有事儿?”电话那头,听到裹烟嘴的声音。 “嗯,说了,你先别激动。” “三十万你不说不要了么?又咋?” “哈批,哪个说要钱了?” “哦,那就没事儿了,没什么激动滴。呵呵。” 李乐咂咂嘴,“还记得上次给你说的,找到造假的窝点之后的计划么?” “昂,找撒记者伲么。” “有一个,央妈的记者,别人帮忙联系的,下午就到长安。” “下午来?你不早说!” 电话那头,分明听到一阵椅子“滋啦”的响动。 “还说不激动?” “是紧张,央妈啊,那是啥级别!” “嗯,焦点访谈滴。” “球,咋办?” “听额说,这事儿是这样滴” 李乐讲完之后,成子那头一阵喘息,好一会儿,才回到,“哥,额们这群破烂娃要上电视咧?” “可能,我估摸着,刘记者的意思,是想用打假引出你们这群娃干滴事儿。不过人家谨慎,还得亲自去了解和看看。” “那额这开车去接他,晚上按最高标准招待?” “别瞎弄,我看这人不是那种记者,别想着用那一套。”李乐琢磨琢磨,“你该干嘛干嘛,他来由他来,他去随他去。怎么说,你就怎么配合。” “你给小川北他们几个贼头贼脑滴娃交待交待,见了记者,都淳朴点。” “哥,啥叫淳朴?” “嘴甜点,傻点,这还用我说?” “哦,额明白了,这个额们都会。”成子那头笑道。 “对了,我爸的电话你有。” “嗯,有,李队前几天把燕京滴新号给说了。” “中间有啥要需要联系的,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安排长安那边铁路上和福利院、那些娃滴学校。” “知道咧。嘿嘿,你这一说,额还真有点紧张,要不我让他们穿的旧点,破点?” 李乐一跺脚,嚷道,“想撒伲么,要的就是反差,懂不?经过努力后过上好日子和那时候的反差!又不是要你们上电视要饭!” “耗!耗!” “对了,那个黑作坊咋样了?” “额让小六盯着捏,现在把他们滴产量给包圆了,按你说滴,截下来,不过,这钱花的,有点心疼。” “没事儿,和以后收益比,这都是小钱。挂了,有” “哎,哥,那个广告滴事咋说?” “呃” 说实话,这事儿,李乐忘了,想了想,赶紧找补,“等着,正在弄,就快好了。” “哦。” 挂上电话,李乐抠了抠脑门。 广告,投放好说,可拍摄?要不,找他问问? 第469章 CG动画广告 房山大石窝,盛产汉白玉。 有老话说,先有大石窝,后有紫禁城。。 那意思是前明时,朱棣“靖难”之后,筹划迁都燕京,房山大石窝作为汉白玉等石材的主要产地,为紫禁城和燕京城内各个建筑的修造,提供了大量的原材料。 皇龙山脚下,大大小小近千处的水塘大坑,就是古代采石场的遗迹。 一处有足球场面积大小的水坑前,曹尚和廖楠正听着当地一家汉白玉雕刻厂的老板“科普”。 “二位,您瞧见没?这就是六百年前,采石场的遗迹,我们管这儿叫白玉塘。” “现在紫禁城里的三大殿,从华表日晷至云龙御路,城楼、金水桥、卢沟桥,都是用的这个坑里的石料。” “最有名的那个,保和殿海水山崖云龙丹陛石雕,就是西边那半拉产的。我们家祖上就是当时雕刻丹陛的工匠。” “因为活干的好,皇帝龙颜大悦,还赏了我们家祖宗一个工部郎官儿的差事。” 曹尚笑道,“老吴,这么说,你们家是家传的手艺了?” 老板回道,“那可不,几百年的手艺了。要说雕刻,小玩意儿、玉器那种肯定是什么苏工、闽工,咱们不犟,但是到了这种大家伙,还得看咱们京工官作。” “给老朱家干完,我们家又给爱新觉罗家干,一直在营缮司,老年间一提到大石窝吴家雕石头的手艺,京城里没不知道的。” “行了,牛逼吹大了,可容易炸。”廖楠指了指老板。 “骗你们干嘛,就那个纪念碑还有大会堂,也有我爷爷他们参与的。” 曹尚点头道,“成,信你一回。一个月之后,把样品送到,只要人家审核合适,这票就交给你了。” “得嘞,您擎好,交给我们,您放一万个心。” “走,看看现在采石场去。” 三人往山下走到半截,廖楠手机响,接通,嗯嗯呀呀几句,挂上之后,冲曹尚说道,“老曹,晚上的饭有着落了。” “怎么个意思?” “李乐,请吃饭。” “说什么了么?” “找我帮忙。” 。。。。。。 五道口一家川菜馆子,李乐在门口等了等,瞧见那辆花脸evo“轰轰隆隆”开到路边,迎了上去。 “咋?这才几天没见,又想我们哥俩了?”曹尚从车里探出脑袋,笑道。 “没想请你,谁知道你俩凑一块儿了。”李乐嘿嘿道。 “嗬,感情我还是个搭头。” “那不能够,你来,算我这边的,副陪。” “怎么,合着我今天得照大的喝?” “你随意。” “怎么找这地儿?”廖楠从车里出来,指指饭馆的招牌,“玲珑居”。 “原来峨眉的一个二厨,自己出来单干,和家里一个长辈熟,今天正好过来给捧场。” “那是得尝尝。” 停好车,刚要进门,曹尚说了句,“我这边叫一个人过来,没事儿。” 李乐无所谓的摇摇头,“来就是了。” “你早不说?”廖楠瞧了眼曹尚的眼神,一皱眉,“那个人?” “谁啊?”李乐不明就里。 “别管他,黏黏糊糊的。咱们说咱们的。”廖楠拉着李乐进了门。 等坐进包间,廖楠说道,“就是他那个断断续续谈的女朋友。” “女朋友,断断续续?” “家里不同意呗,他又是个轴的,死活不愿意分,就那么瞒着。” 李乐拿起杯子倒水,给廖楠递过去,“地下情啊。有啥不愿意的?至于么。” “年龄,职业,嘿,等见了你就知道。起菜起菜,饿了都。” 李乐笑笑,招呼服务员上菜。 “喝什么酒?啤的白的?” “啤的。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廖楠摆着手。 李乐想了想,“我有个朋友。” “别来这套,我就当是你了啊。” “嘿,成,我的。”李乐给廖楠续上杯,“我这边有个做休闲零食的厂子,早几年在长安时候,误打误撞弄得” “现在不是生意好了么,正好遇到瓶颈了,这就想着,做做广告,可做广告你得先有广告片,就找到你了。” 廖楠听完,盯着李乐好半天,这才说道,“感情,那个小蜜蜂卤蛋,是你的产业?” “不算,还有一大半是成子的,也算是那帮孩子的。你吃过?” “废话么,这年把两年的,谁坐个火车没吃过,也见过那玩意儿。飞机上都有。” “那我就不知道了,估计是哪个经销商的路子。” “你该找广告公司,多省事儿,他们负责从头到尾一条龙。” 李乐笑道,“廖哥,你是学影视动漫的,行内人,也知道这些广告公司的水平,拍的都是些同质化的东西。” “食品广告么,要么找个明星,要么找几个帅哥美女小孩儿,编个情景,再对着镜头说几句词儿,既不出彩,还又老套。” “我想着,你不是在做动漫么,不如弄个有意思的动画片广告。有那找明星的钱,不如投到制作费用里。” “动画广告?你是说真正的动画?”廖楠琢磨琢磨。 “这还有假的?” “电视片头的栏目包装动画,展览展示动画,g动画,这一类。找素材制作剪辑,再加点特效,现在最多的这种。” 李乐想了想,“肯定不是,怎么说,就是玩具总动员,那种。” “影视动画?cg?” “对,就是cg动画。” 话音未落,就见曹尚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戴着棒球帽,牛仔服甩帽衫,个头不算高,但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 “哟,这就聊上了?不要我这个副陪了?” “曹哥,这位是?” “哦,我女朋友,章娜。” 曹尚手一伸,“这是李乐,廖楠你见过。” 女人这时候才拿下帽子,露出一头短发,冲李乐和曹尚点头笑道,“你们好。” “噫?这不是?” 看到女人的长相,李乐歪头瞧了瞧廖楠,大概明白刚才说的为什么曹尚家里不同意了。 港岛那边的一个女明星。 李乐想起来的,就看过好几部她演的片子,从枪战到武侠,从警匪到喜剧,虽然算不上最顶尖的那一拨,也算这两年里正当红的几个。 李乐起身,招呼道,“章姐是,你好。” “你好。”章娜看了看李乐,也是一愣,这些年跟着曹尚参加过不少饭局,这么帅的,还是头一次见到,加上这身材,稍微包装包装就能出道了。不过,能和曹尚廖楠称兄道弟的,肯定是不可能了。 “我看过你演的片子,尤其我爸,很喜欢你。” “是嘛,谢谢。” “回头给我签个名啊。” “没问题。”章娜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略带羞涩,含蓄的职业的笑容。 电视里看着还好,可真人,法令纹深了点,颧骨有些高。 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李乐下了个评语。 “赶紧坐。”廖楠招呼着。 “你们继续,别管我们。”曹尚拉着章娜在坐下,一摆手。 廖楠没理他,转头冲李乐说道,“如果用cg动画做广告,且不说故事梗概、剧本、分镜头、配乐、配音这些正常的准备和流程,就是制作时间上,你知道要多久么?” “根据镜头繁简程度,如果算上渲染,用renderan,每一帧制作时间都在4至13小时。而一分钟的动画,想做出和玩具总动员一样质感,就得1800帧。你算算,三分钟左右的广告片,就得用多长时间?” 第470章 谁找他谁倒闭 “上学时候,我去过皮克斯实习,当时用来给这部动画片进行渲染的电脑主机,一共是117台。” “而他们一共有两个用来进行大型渲染的集群计算系统机房,每一个机房里有上百台24小时工作的高速服务器,他们管这叫renderfar。” “渲染农场?”顾名思义,李乐回了句。 “对,渲染农场,换成通用名称,就是超级计算机。皮克斯两个机房光硬件设备造价就接近两百万美元,这还不算其他的软件,维护设施和人员成本。” 廖楠比划道,“即便这样的设备条件,玩具总动员第一部也花了将近五年的时间,做出了77分钟的动画。” “现在硬件设备进步了,还有renderan的改进,ariote3d系统,玛雅,zbrh也更新的情况下,想做出你说的那种效果的动画,1分钟60秒,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三个月左右。” “这里面包含了角色形象设计,建模布局,预可视化和故事板、动画和声音设计,渲染照明,剪辑特效制作。不包含剧本创作。” 李乐听廖楠说完,挠着下巴琢磨半天,想到一个问题,“那还是在有渲染农场的情况下?” “对。” “国内有么?” “服务器机房有,但是专业的渲染农场没有,用的话,要么自己搭建,要么去丑国租用。” “那你当时说要在国内做动漫,是不是?” “鹏城,我有一个。前两天刚做了硬件升级,花了不少钱,渲染镜头中的每一帧需要1200多个内核时间,但是现在看,也只有三年前皮克斯的三分之一算力。” 一旁和章娜正在说话的曹尚突然问道,“那你那个渲染农场,花了多少钱?” “反正比你玩车贵。” “嘿,现在没有产出,不就是你自己的大玩具?你可比我会玩多了。”曹尚呲了一句。 “怎么没有产出?我现在在做自己的动画短片,已经谈了几个投资方了。” “roja里面,那个高总那样的?” “那个是意外情况。” 说到这,廖楠有些气短,头一转,不再搭理。 不过一旁的李乐,却听出了一些门道。 现在的廖楠,就属于那种快人两步的先烈,眼界太宽,思想过于超前,在国内电影工业化时代还未到来,动漫市场低迷情况下,依旧满怀希望的理想青年。 而且,看这人的态度,估摸着是那种撞了南墙也不一定能回头的那种,可时代大势在这里了,等着他的,要么头破血流,要么是换个赛道,重新出发。 这其中的任何一条,对普通人来说,可能都意味着半个人生的代价,但是对廖楠这种,或许只是许多次试错机会中的一个。 所以李乐并没有什么规劝的心思,只觉得万一有什么转机出现在哎廖楠身上呢。 上菜,倒酒,三杯走完。 “廖哥,如果把这个广告片交给你来做,能不能给我个价格。” “你真想做?” “试试呗,算是兄弟支持你一把。” 廖楠盯着李乐,“这东西,可不是试试,是真金白银的扔进去,你可想好了。” “嗯。” “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一个概念,不是动画决定价钱,而是价钱决定动画。” 李乐点点头,沉吟片刻,“虫虫特工队那种,接近也行。” “真要电影级别的?” “肯定的。”李乐也明白,这时候所谓的电影级别,虽说在之后看起来也就那么回事。 可做广告么,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不仅是内容故事,还有广告本身的制作水平,如果像那种花万骨里,赵小刀吃的空气包子,还有霍总踢的毽子,做还不如不做。 “这样。”廖楠拿起酒杯一边琢磨着,一边抿着,好半天,才说道,“工作室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下面十几号人得吃喝,还有机房、设备、场地租金等等这些开销。” “亲兄弟明算账,利润什么的,我就不要了,但是其他的,不考虑剧本内容和情节需要场景的复杂程度,我给你按照最平均的制作难度和投入,一分钟,60秒,二十五万,三个月的制作周期。” 此话一出,一旁正在给曹尚夹菜的章娜手里一顿。 多少?一分钟,二十五万? 作为圈里人,章娜太清楚,一个影片的拍摄成本。 一分钟二十五万,如果换算成正常90分钟的一部电影,在去掉最大头的演员导演片酬,推广费用的情况下,成本就超过两千万了。 对于在港岛拍的都是几百万就算大制作的流水线电影的章娜来说,这种单价,想都不敢想。 而那些所谓的投资几千万的电影,到底又有几部,是真正把钱用到了地方,在港岛这个乌烟瘴气,黑不黑白不白的圈子里混迹多年的章娜,也是心知肚明。 还有三个月的制作时间,足够自己拍上三部电影还能有喝茶逛街的空闲时间。 虽说不能用广告片和电影作类比,但舍得花这个价钱,就制作一条广告,身边这位放到行里也是仅见好相貌的男生,是个什么来路? 自从认识曹尚之后,这两年算是在那个大染缸里,能够过上让经纪公司由着自己性子接戏,不再安排酒场饭局,到处敬酒赔笑脸的日子,章娜深知背后的原因。 李乐能和这俩人,相互调侃,插科打诨。 一阵胡思乱想,却听到曹尚嚷道,“李乐,其实,你就拍条广告,至于这么费事么?用真人多好,省时省力。” “曹哥,其实用真人拍,你要不用明星,还好说,但是用明星,那费用不比这多少,其实你不比我还清楚?”李乐一转头,“哎,章姐,你要是拍一条广告代言,费用多少?” “看期限,一般一年200万左右,两年这样的长约,在350万上下。不过这个代言,经纪公司最少要拿走4成,还有中介公司和广告公司,也要拿走一部分,剩下的,也没多少。” 章娜想了想,倒是很坦然的说道,“其实,我这两年已经不红了。当红的,价格会更高。” “乖乖,这么高?”李乐做了个惊讶的表情,“我那点预算,还要给电视台留着。” “再说,与其用宣传来诱导顾客,不如用品质来征服客户群体,请了明星代言后就是‘靠天收’,一时得利,有可能放松对产品质量的监督与管理,长远来看,有可能是个得不偿失的事情。” “倒不如以后,让人家一看到商标就知道你是谁,顾客才是最好的代言人。” 廖楠一旁嘀咕一句,“嗯,不找代言人也好,万一像杰克陈这种,谁找他代言谁倒闭。” “哈哈哈,你这也太主观了。”曹尚听到,哈哈大笑。 “事实么。”廖楠耸耸肩,“李乐,怎么样,这个价格,你考虑考虑?” “算了,就这么着,你总不能坑我,坑我我就堵你家门,拿弹弓砸你家玻璃去。” “对,我带路,我知道他家在哪?”曹尚一句接茬,又得了廖楠的一个白眼,回过头,“成,那就先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去安排。” “不过,李乐,你这边得想好剧本找谁写,还有最好有个导演。你有熟悉的人么?” “我这边有是有,但是”李乐拧着眉毛想了想,“就是,就是这人,脾气臭,最近还有点不好过。不知道能不能请动。就是请的动,不给钱不合适,给钱,给多给少也是个事儿。” “这么难为?” “嗯!” 李乐一咬牙,“我试试,万一要是成了,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第471章 让我们在没有黑暗的地方再相见 其实要签名只是个客套话,李晋乔喜欢看的影视剧其实是陨石撞丑国、原子弹炸丑国、暗杀丑国大统领以及手撕鬼子这种。 对于女明星,更是脸盲,经常看着张三叫李四,有的年轻一点的,名都记不得。 吃完饭临走时,章娜很是认真的给签名。亏得这时候没有智能手机,要不然一段十五秒的祝福视频肯定得录上一段。 “真不用送?” “我就两步路。” “我回万柳。” “行,那我先走了。明天我就回沪海了,等元旦回来再聚。” 看着章娜开车,载着曹尚开远,廖楠“哼哼”两声,“也不知道图个啥。” “肯定不是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图他卡里两百多,三室一厅可以跑。”李乐笑道。 “嘿,这一套一套的。我说曹尚的。” “人各有爱,当朋友的只能愿他好,还能当拆家散伙的小闺蜜?” “那不能够,就是替曹尚不值当的,演员明星这种,非良配,以后有的他愁的。” “人家叫表演艺术家。再有,话别说的这么早,以后你万一找一个呢?” “那你弄死我。” “呵呵。”李乐又笑,尽在不言中。 “你回去,赶紧弄剧本找导演。刚才说的那个‘小神龙俱乐部’,我和迪士尼那边的朋友问一下,具体的,让他们联系你。” “成,谢啦,廖哥。” “小事儿。” 又是小事一桩,李乐心说,不知道在你们眼里,什么才是大事。 “廖哥,其实我觉得,你不如先考虑考虑,除了动画之外,再走一走影视特效制作的路子。”李乐还是没忍住,道破了点“天机”。 “毕竟,国内市场,资本涌入是个必然的事情,电影电视现在小打小闹的日子,终归过不长久。” “你也觉察出来了?” “明摆着么,一个有十几亿人的大市场,大门未开就已经在门口徘徊,谁都想等着临门一脚之后进来分一杯羹,就看你能不能撑到时候。” 廖楠捏着烟头,抽了两口,“有这个想法,慢慢来。” 。。。。。。 回学校,路过三角地,李乐瞧见一旁的空地上,许多人聚集在那,以为又是哪个社团搞得活动。 再往前瞧了眼,人手一支蜡烛,暗夜里,微弱的火苗照的人脸恍惚。 直到发现梁灿也在里面,李乐这才觉得,事出蹊跷。 想了想,走过去,来到梁灿身边。 目光所向,人群中间的一小块空地上,一本书,一束花,被一圈圈摆起的蜡烛,围在中间,旁边还有白纸黑字写的挽联一样的两行字。 “farewell,world。让我们在没有黑暗的地方再相见。” 李乐似乎明白了眼前的情况,长叹口气。 气氛冷清,没人说话,几声压抑且短暂的抽泣。 仿佛过了好长时间,才听到有人说道,“就这样,散了。” 人们吹灭蜡烛,悄悄散去, “你去哪了?”梁灿看了眼身旁的李乐,“一身酒气。” “和人吃个饭。这是?” “大二的一个,我们系的。昨晚走的,最安静的方式,安眠药。” “认识?” “重要么?” “倒也是。”李乐捏了捏梁灿的肩膀,“物伤其类?” “不如说是兔死狐悲。” “想开点,你可别来这一套。” “倒没有,目前的心态是活着就行,毕竟还是怕死。而且想想,活着的门槛其实还不算太高。可有些人。” “就像他。”梁灿指了指那张白纸,“从市状元,到四门挂科,怎么努力都不成。终究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李乐,这里像不像你以前说过的,养蛊之地。” 李乐想了想,拉着梁灿走上前,蹲下身,帮忙捡起地上的蜡烛。 “是也不是。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太高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一路过关斩将反而更能磨炼心智。” “人啊,还是不能总抬着头,仰着脖子向上看,那样会累,会断。你走的再慢总有人比你更慢,也并不是走得快就能过的开心。” 梁灿握着手里的蜡烛,捏了捏烛芯,手指头黑了一块,“或许,窒息的命运否定了他这一生的全部努力。” “你们学哲学的就没点正常人说的话?”李乐摇摇头。 “有,但学的越深,越来越少。” “扯几把淡。”李乐伸手,照着梁灿后脑勺来了一下。 “在我看,抑郁者最大的问题,是傲慢。” “人哪有资格仅凭着自己的智慧就绝望?这种绝望本身就是在理解自己就是上帝。” “不从上帝的宝座上退下来,你可能就真的会被你自己处死。” “绝望就是自我崇拜者的惩罚。改了,莫须可活,不改,则自我湮灭。承认自己没有能力。你就自然脱离绝望了。认定自己能判断未来,一旦悲观,就会卷入绝望的旋涡。” “因为越悲观,你会越失眠、注意力涣散,于是你的能力会更进一步打折,给你更多的理由悲观。恶性循环没有尽头。” 说完,李乐拿起被围在蜡烛中间的那本书,黑塞的《德米安》,冲梁灿示意道,“瞧瞧,他还是没看懂这本书。” “在燕大读书,一切不如意都会被认为是变相的优越感。” “天宽地阔,万物回归,天行有常。”李乐看了看梁灿,“怎么样,有没有你们系里人说话的味道。” “没有,差的远了。”梁灿犟道。 李乐揽着梁灿,转身离开,顺路把书交给一旁不明就里,看着自己的组织者。 “洗洗澡,吃点好吃的,听听碧漾的,别给自己上锁。” “你没觉得可惜?” “可惜啊,可这世上有‘事已至此’四个字。不如多想想,怎么能避免这种事的发生。你们学哲学的,总不能学成只会提出问题,不能找到解决问题方法的嘴强王者。” “所以他们准备明天去校长室,抗议。” “又来?”李乐嚷了声。 梁灿左右瞅瞅,“我发现你今天有些喝多了。” 。。。。。。 李乐肯定自己没喝多,但是电话那头大着舌头的那位,肯定有点。 洗完脸,洗完脚,做足了心理建设得李乐,拎着脸盆走到楼梯口,给姜小军打了个电话过去。 “叔,有个活你干不干?” “不干。我现在是浪人,懂不?放浪之人。”话筒里,一阵吆五喝六的嘈杂声。 “给钱。” “给钱也不干。” “哦,那就不给了,你来不?” “那就有对话的基础了。干嘛?” “动画片。” “动画片,我演什么?” 李乐嘬着牙花子,心道,这是喝迷糊了? “你导演。你不是会画火柴人么?如果让火柴人动起来,是不是很有意思?” “有点儿。还有什么。” “renderan听说过没有?” “听过。” “cg动画呢?” “看过,星际争霸,生化危机,开场的。” “用那个做,皮克斯的人,最新的设备,一分钟,一个故事。” 电话那头,有人说了句“干了”,接着一声“嘶呋~~~~~~” “都听我的?” “你来,你就是导演。” “好,明天能起来床,顺路找你。” 摁了电话,李乐嘀咕一句,又省了一笔。 第472章 两万块 想象中的学生们聚众“咆哮公堂”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反而是在布告栏里,看到了学校将在近期开展心理健康咨询辅导的通知。 不过,在李乐看来,这和一群人去找校长“讨个说法”的行为一样,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 明明大家都能好好过,有些人为了脱颖而出,非要强行带节奏。最后全班、全校被逼着赛跑。 李乐琢磨着自己要是校长,真想避免这些情况的发生,还不如把这些带头的拉出来,挨个儿“枪毙”拉倒。 可他自己没意识到,在别人眼里,自己也属于带头的那批人。 和这边三两个人头的冷清比比起来,另一边贴着的通知前,却是人挤人。 仗着个高脖子长,一双50的视力眼,李乐瞧见通知上面的标题,“关于在新学期实行gpa(grade pot avera 平均学分绩点)的说明”。 嗬,一边是浮皮蹭痒的心理马杀鸡,另一边确是钻心刻骨的足底按摩。 gpa啊,呜呼,体测点名四六级,抢课室友gpa,大学生活里将要面对的几大噩梦,终于换了身马甲又来到面前。 考研、保研、出国留学,奖学金、评优、留校,几乎和所有行为目标都相关的gpa。 看到下面的线性算法,大家都是做题家,心算完了之后,好多人就剩下了心酸。 “老子30。” “特娘滴,这么算,我才28。” “诶,还好,我33,你多少?” “小生不才,三七开。” “艹,你个狗日滴!” “诶,李乐,你应该很高。” 算过之后,3892的李乐咂咂嘴,“眼拙,回去再算。” 说回就回。 离寝室还老远,就听到金成哲的嚷嚷。 “特么哪个瘪犊子想出来的,二次函数计算单科绩点,然后用学分线性加权平均计算总gpa,这是不负责任,容错极低。” 张昭有些尖细的嗓音响起,“这就是华山一条路,只要有一科发挥稍有差池那几乎就是万劫不复,必须要用之后无数科的绝对优秀才能勉强把绩点扳到安全线。” “安全线?安全线是啥?” 李乐推门,几人瞧见,“你看了通知没?” “啊,看了,我心理健康,不用去。” “谁问你这个,gpa,绩点,看过了?”张昭问道。 “看了。”李乐笑笑,“啥是安全线?” “所有的保研、留校、出国、奖学金的评比,排名前30,平均成绩超过84分、gpa大于35,保研北大的机会比较大。” “你听谁说的?不是说30就成么?”躺在床上的梁灿踢了踢张昭。 “那是啥?他们说那就信?那个说明下面还有一行小字,35的绩点以上的优秀率不能超过30。” “不能?” “昂,我打听了一下,意思是,只要超了,甭管多少都给给你压回到83分,明白了。” “砰!”金成哲抬手,捶了桌子。 “这不是不公?” 张昭嘿嘿一笑,“公平?大家都一样,不就公平了?反正,以后,除非想混个毕业证的,有想法的,最好先保绩点,再保年级排名。” 梁灿想了想,“那要是,大家都低呢?” “反正就是三个条件,分数,排名,绩点。”张昭一摊手。 “哎,我才366,刚压着15的线。咱们几个,最高的是乐哥了,39?” 李乐摇摇头,“差一点。” “排名呢?” “不知道,我没看的。” “你都一等了,肯定前5。” 看了看一脸艳羡的张昭,李乐叹了口气。 有时候,人有目标是好事,但是,当你过分执着,就会变得开始偏执。 就像张昭一样,暑假回来之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泡自习室上,那个桌椅陈旧,没干净的厕所,木头桌面上刻着各种关于学习、爱情、性、诅咒发誓留言,冬天冷如冰窖,夏天热如蒸笼的三教,和西门那几处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通宵亮灯的“牛教”,成了几乎每天必去的地方。 因为将军把门,会在天亮之后回来补个觉。 李乐都替他累得慌。 倒是一贯懒散只求毕业的梁灿和依旧沉浸在爱情里,对未来只求双宿双飞金成哲,过得比较舒坦。 而王伍则是把精力用在了代课,编写教材,“着书立说”上,似乎挣钱更合乎他当前的理想。 瘫在床上,正闭着眼瞎琢磨的李乐,终于等到电话响起。 起不来的姜小军,又睡了一天,这才回了电话。 “小子,在哪儿呢?” “寝室。” “小西天,过来,等你。” “哎,好。” 小西天,燕京城里有好几处,姜小军说的,不用想,也知道是燕大医院的门诊部。 五食堂和大澡堂中间空地北面一排隐匿在竹林间的平房。 对面的牙科甚至是一排临时板房。 阴冷潮湿的门诊部,进去之后,一种太平间的阴森恐怖油然而生。 医生很横,态度极差,毫无体验感,但牙医水平极高。流传甚广的一句词儿,“物美价不廉,博实开分店,全场一折起,就是小西天”。 一折,就是持学生证,医药费只收取10,100块钱的药,10块钱拿走。 出了寝室,晃悠到五食堂门口,李乐稍微观察一番,就看到正蹲在大澡堂子台阶上,一双小眼,四处张望的大猴儿。 “叔!” “昂。” “你怎么进来的?” “废话,走进来的。” “我是说,您,明星。” 姜小军一瞪眼,“明星个屁。在燕大,最不值钱的就是明星,还没一张电影票受欢迎。” “信不信,我在这叫唤两声,也就看我两眼,该干嘛干嘛。” “嘿,信!” “走,请我吃饭。” 李乐一愣,“吃饭?” “喝酒,喝大了,昨儿在密云一朋友那睡了一天。才想起来你给我打过电话,赶着过来了。” “对面食堂,过了中午饭点儿了,估计没什么吃的了。” “随便,有一口就行。” 姜小军说不挑,是真不挑,一份凉了的米饭,一荤一素两样菜底子,外加一碗白开水。 吃的风卷残云,就连油乎乎的菜汤都倒进白开水里,搅和搅和,当成汤喝了。 几声嗝响,姜小军一抹嘴,刚抽出烟点上,就被李乐拉出了食堂。 “不让抽烟。” “呃,习惯了,忘了。” 台阶上,两人一左一右坐了。 “呼~~~~,别说,这么多年,这里的菜倒是不见长进。和我以前来时候一样。”姜小军舔了舔牙缝,吐了口唾沫,说道。 李乐皱着眉,“您这是夸呢,还是贬呢?” “几十年如一日的保持不怎么好吃的水平,不也是个本事?” “嘿,舒服点了?” “嗯,肚里有食,心中不慌。” “那片子,咋样了?看你愁的。” 姜小军又叼起根烟,顺手递给李乐,见李乐摆手,“嘁”了一声,点上,抽了一大口。 “还那样,剧本台词和报审的内容不一致,还有临时加的戏,也让删。” “就像敢骂鬼子的,只有疯子,还是给鬼子吃细粮?”李乐问道。 “多了去了,真改完,这片子也就没了。” “那你咋办?” “不咋办?先拖着,等明年再说。愁着愁着就过去了。”姜小军叹口气,把烟头朝地上一扔,抬脚踩上去,拧了拧。 “说,怎么个事儿。” 李乐点点头,“是这么,我有个朋我在长安有个食品厂子” “你妈知道不?” 听完,姜小军看着李乐。 认识好几年了,对李乐能干出点什么来,倒也不难接受。 “知道,我爸也知道。” “那还好。曾姐要是不知道,我可不敢答应。你找这人什么关系来路?” “朋友,原来在丑国学影视动漫,回来之后,想自己干动画,就在港岛和鹏城弄了地方。” 姜小军笑道,“现在?可不是好时候,沪美影厂都成啥样了,就靠几部版权还有给人干点零活撑着呢。” “这人,倒是个有心气儿的。哪儿人?” “燕京。” “哦,那还好沟通点。”姜小军点点头。 “不过,叔,你那边有编剧没?一分钟,也是场戏。还得有创意。” “给钱不?” “给。” “两万,你给我,我给你办了。导演不要钱,要你个编剧钱。” 李乐笑嘻嘻道,“您不觉得亏了?还是动画片。” “亏什么,你说他那些设备技术,我就心里有数。” “以后,再拍电影,都离不开那些玩意儿,算是见识见识,上上手。” “成,那我回头和他说。”李乐说道。 “就这两天,凑个时间,细节见面聊。走了!” 姜小军来去匆匆,仿佛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吃顿饭。 半小时,李乐看了看表,这个时空里,国内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cg动画商业作品,就确定了导演加编剧,花费,两万块。 第473章 读书与行路 两万块,对现在的姜小军来说,就是个面子钱。 艺术无价,艺术家有价,但收你多少,看的是交情。 一分不收,反而会让后面的人有了口实。 姜小军人情世故玩的溜,也算是让李乐松了口气。 廖楠那边速度也快,和李乐说定的第二天就飞了鹏程安排工作室的工作,顺便再找几个画师,准备把之后的几个月的时间都留出来。 电话里约定了下周来燕京三方见个面。 “你这关系够可以啊,这样的人物你也请得动?”那头的廖楠笑道。 “没到那个份上,人家是卖我妈的面子。” “以后还不是你的?” “呵呵,你那边做好心理准备,和他合作,可不是个好差事。”李乐善意提醒道。 “片场暴君也不是没见过,他来操盘,我这边主要是技术和画面的呈现。倒是谢谢你,能让我有机会和这个级别的导演合作,我这不上心都不行了。” “资金有问题没?我先给你打一半过去?” “我不和你哭穷,但那样最好。正好换画板和几台显示器。” “好,这两天。” 。。。。。。 如何利用碎片化时间,把一天的24小时,变得多出来一些,是李乐再来过一次之后,修炼出来的最大技能。 发现这个问题,还是在上一世斗音的年度报告中,看到平均一天一个多小时的刷视频的时长,李乐才知道,原来真像那句话里说的,时光从指缝间慢慢溜走,而你一无所觉。 v博,朋友圈,某书,豆伴,斗音,从一个坏习惯变成了另一个坏习惯,当这些占据了所有的碎片时间之后,你变成被动的接收者,而输出,变得遥不可及。 考过六级之后,李乐把蹲厕所和吃饭的空档,从abandon变成了思密达。 李乐也变成了金成哲这些天最不想见到的人。 十几年后,被称为燕大四大俗之一的经双修,其实想想,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上课师资的投入。 就像今天的政治经济学,上课的是经济系的海主任。 当胖胖的先生站在台上用略显缓慢的语速开始说道,如何简单的从一些数据上,来分析和厘清一个县域里的官商结构和人际、利益关系的时候,台下众生都来了兴趣。 “我们首先可以分析的数据,是政府的年度工作报告。当然,这里面虽然有一定的水份,但是水份也不是凭空而来的,一定会是在一定事实的基础上得来的。” “最近总在强调gdp,那我们就说这个。从一二三产业在gdp中的构成和变化,就可以大体上推断出这个县的利益分布。” “第一产业产值持续增长,那当地村镇基层的宗族势力通常也较强。而如果是个工业强县,那么本地势力通常会比较弱或比较克制。这位同学,原因是什么?” 海主任手一指,前排一位小哥心慌之余,倒也显出点急智,结结巴巴回道。 “本地势力如果强势夺走了太多利益,工业的成本就会升高,工业产品价格上就竞争不过其他地方。技术水平趋同的环境下,没了优势,也就没了发展。” “很好,这就是个辩证的关系。”海主任点点头,笑着继续道。 “如果是资源产出型县城,细分析一下,产出的是油气,牵扯到垄断和企业的规范化,围绕着比如两桶油产生的利益关系可能会比较简单。” “矿产型资源,则企业和地方可能会有些小龃龉。比如精炼的企业会压制矿场的利益方。而矿产的挖掘团体利益也不会少,使得矿场压制农民。” “这里强调一下煤矿。多数煤矿没有精炼环节,直接对接终端用户。各矿场主的利益会比其他资源产出大得多,利益冲突也会更大,所以国内煤矿领域里煤老板的故事明显比其他资源领域多得多。咱们这里有没有家是煤矿厂区的,你们可以对照一下自己家乡的社会环境,是不是有好多不可说,不便说的问题?” 说到这,李乐摸了摸鼻子,低头。听海主任继续讲道。 “再举个例子,本地特色旅游资源为主要商业产出的地域,由于本地势力为主的商家利益集团,大概率会想方设法腐蚀当地的执法部门,以获得针对外来游客更大的压倒性优势,则最有可能出现官商勾结,当地旅游执法部门对于宰客现象的执法力度总是很软弱。” “基建投入是否连续多年高于邻近地区或同类地区,则当地土建领域则有可能存在复杂的利益关系。” “当地教育投入连续多年远高于其他地区,如有很特别的有全省甚至全国最出名的学校,那围绕这个学校必然有很复杂的利益关系。” 李乐一边听,脑子里突然出现类似某亚,某水,某个因为无序基建造成地方举债无度的城市的名字。 接下来的课上,海主任又洋洋洒洒,讲了如何按照财政预算来分析一个地区本土势力和外来势力的交锋,每一任领导的发展思路。 如何从早点摊的数量看经济结构,商业门店开门时间上体现人群的经济思维,或者从饭店的菜量来分析当地的收入水平,如何从有没有洋快餐企业来分析出当地的治安环境和执法机构能力的强弱。 李乐捏着笔,一边记录,心下有了感悟,有时候,许多人都能明白的道理,只有在经过理论化的重新解构之后,才能体现出课堂的价值来。 不读书,走千里路也只不过是个邮差。 。。。。。。 这边,李乐在课堂上浮想联翩,而在长安,央妈的记者刘潇却对成子这群人在认识李乐之后的经历,兴趣愈发浓厚。 “赛峨眉”的小饭馆里,面对眼神扎在那个服务员姑娘身上拔不出来的成子,刘潇只好咳嗽两声。 “哦,哦,刘记者,刘哥,你说你说。”成子听到,转过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吃菜,吃菜,他家的兔丁可是特色。” “呵呵,理解理解,我像你这么大这时候,也一样。” “嘿嘿。” “哎,你刚才说自掏腰包请我们,怎么,厂子里没有公务接待?” 成子拿起啤酒给刘潇和摄像倒上,“有。” “那怎么?” “乐哥定下的规矩,除了牵扯到经销商、供货商还有客户或者本地的政府机构,才能走公务招待。其他的,一律都自己掏钱。” “你不是总经理么?” “总经理也不成。我给你说,乐哥这人,别看面上不管事儿,但心可细,每次来都要翻账本,查票据。” 成子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任何人不能在外面挂账。” “那你们不觉得严?” “不守规矩就得挨揍,和那个比起来,就不觉什么了,习惯就好。” “真揍?” “那可不。乐哥下手可黑,当年,那个”成子突然闭上嘴,“吃菜吃菜。” 刘潇知道这里肯定有事儿,见成子不愿意说,笑着点头,“好好。” “刘记者,我和福利院那边联系好了,咱们下午就能过去。” “那边现在还有多少孩子?” 成子想了想,“七八个。” “其实早几年多,陆续的有被领养走的,还有考上学的。剩下的几个,都是去年和今年又从街上捡来的,要么身体不好得治病,要么年纪小了点。” “到厂子里干活的呢?” “乐哥说的清楚,满十六,除非真不想上学的,才能出福利院来厂子里。其他,只要有一分想法,都得先紧着上学。去年还出了两个中专,一个大专的呢。” “你们掏学费还是福利院?” “我们有教育基金。每年盈利的钱,不管多少,都留出百分之五,给当成上学的学费。其实,福利院也不富裕。给几个娃治病的钱,也都是从厂子里出去的。” “以前还觉得多,现在看,倒也不算什么了。” 看到成子一脸轻松,刘潇和摄像对视一眼。 第474章 成为普通人就是他们的成功 “刘哥,张哥,车间你们就别进了,在这儿看看就成。” 成子递过来两副鞋套。 刘潇接过来,“这个也是李乐定的规矩?” “这不叫规矩,这叫卫生标准化。” 成子站在被白色洁净板隔开的走廊边,指了指一旁挂着“一次更衣室”牌子的房间,“这里进去出来一次很麻烦,换洁净服,洗手、风淋消毒。” “而且厂子里规定,只有有健康证的人,才能进生产车间。” “这边走廊留了观察窗,也能看见。” “没事,我们按规矩来。”刘潇穿上鞋套,点点头。 其实他不知道,成子心里的小九九,你们俩就是两套洁净服,这玩意儿一套六七块钱,旧的都有数,给你们就得拿新的,有点儿浪费。 见小张举起了摄像机,刘潇也不废话,指了指观察窗口里问道,“小李总,刚才咱们在那边的卫生标准好像没这么严格。” “那肯定的,那边是原料清洗和一次加工车间。”成子斜眼瞧了瞧摄像机,记着李乐的嘱咐,眼皮眨了眨,换了个“淳朴”一点的笑容。 “咱们都知道,鸡蛋这玩意儿都是从哪出来的,是。” “嘿嘿,知道。”刘潇刚要说,“鸡”又给咽了回去。 “所有新鲜鸡蛋,先经过机械清洗消毒,然后光检,剔除有问题的后,进煮锅,剥壳,再清洗风干,称重,进到这里的都是煮好的。” “那就是用来卤制的?”刘潇趴在窗口上,看了里面一字排开的几口大锅,每个大锅前都有一个“全副武装”的人拿着铁锨一样的大漏勺在锅里搅和。 “对。” “有秘方?” “现在用的卤料还有高汤的配比,都是当初我们还在丰禾路,就是昨天带您去的那个小院子时候,乐哥给的,后来他又带着人改进了好几次。” “那这知道方子的,你就不怕跑了?”刘潇示意正在往大锅里加料的人。 “不怕,这东西和厨师的做菜不一样,本来门槛就低,只要不傻,多试几次,总能琢磨出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品控,保证鸡蛋的新鲜程度和卤料的品质。” “你们这鸡蛋用量可不少。” “看淡旺季和客户订单,平均一天6到7吨。” “嚯,都按吨了?” “其实也没多少。”成子回道,“一吨个,我们按口味还有客户要求,分散装大箱和礼品小箱,一天三四千箱,每天全国各个区域轮流发货,一天下来,其实也走不了多少。” 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刘潇不是个心里没数的,听了成子的话,在心里盘算盘算,倒是吃了一惊。 小蜜蜂卤蛋的价格不算低,来之前刘潇在超市转了转,成箱的买,一个也得划成8毛钱一个,你按照批发价五毛钱算,这一天的销售额都得将近7万多块钱。 现在市场零售生鸡蛋才不到3毛钱一个,成子这种厂子,大批量批发的情况下,价格更便宜。 成子这话里有多少水分不知道,但想到厂区里那些排队等着装货,连着两天不同省份牌照大车,只高不低。 要是按照小食品加工行业百分之三十到五十的毛利综合比较,这一年下来 “你们的产能能跟得上?” “跟不上。现在都在加班。”成子摇摇头,“您刚进厂子的时候,看到左边那个楼了没” “看到了。” “原来分局生活管理段的楼,已经商量好了,明年就租给我们,改造之后能再增加两条生产线。” “那就是产能能再翻个两倍?” 成子笑道,“重新整合生产流程和条线,新设备,不止两倍,不过也不都是卤蛋,还有辣条的。” “就是刚才你给给我吃的那个?”刘潇回味了一下,点点头,“是挺好吃的,不过市面上没见到啊。” “现在还在试销售,口味还在调整,快了。” “原材料你们怎么解决的?” “目前还是从蛋商那里拿货,不过乐哥说,以后规模上去了,就直接从蛋农手里收购,再往后,也许投资建个蛋鸡场。” 继续往前,成子指着窗口里的生产线,“这个是卤制后风干晾放。” 又过了一道门,“晾放之后,半成品就会到这个车间,进行真空包装,下个车间再进行清洗,121度的消毒和烘干,就能装箱了。” “还要清洗?”摄像小张忽然从摄像机后面露出脸,问了句。 “有漏袋,分拣出来,还有残余的油渍,总得再清洗一遍。” “哦,这么麻烦?” “不麻烦,也就是多了道工序。”成子笑着说道,“都有机械,安排操作工看着就成。” 刘潇看着自动化的包装线,“食品生产线上,接触到的人越少越安全。” “对,乐哥也是这么说的。”成子推开厂区最后的安全门,领着两人出来,摘下头套,两边嘴角往下一撇,“所以,额看了那个黑作坊,又憋屈又生气。” “额们规规矩矩,恨不得都按照实验室的标准来生产吃的东西。那几个玩意儿,就在那种比垃圾箱还不如的地方,造假售假,毁着我们的名声。刘记者,您可得给额们做主哇!!” “呃” 刘潇看到鼻头微红,说话悲腔悲调的成子,忽然一阵恍惚,这孙子,特么脸怎么变得这么快,三点五秒之前还是风平浪静,一脸淳朴。 这眨眼不到的功夫就开始痛不欲生了? 还有,这眼里来回滚动,欲掉又不掉的东西是啥? 艹,干白事,做法事哭灵的估摸着都没这么快,有这本事,你咋不去考电影学院的? 不过心里一琢磨,倒也对,没那么两下过人的本事,难能从一个拾荒的流浪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刘潇瞧瞧一旁的摄像小张,点点头,“嗯,嗯,会的会的。” 。。。。。。 福利院里,看到眼前的几个孩子,刘潇皱着眉头。 倒不是因为见孩子过得不好,反而一个个面色红润,打扮穿着也和城里那些爹妈跟前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纯粹是因为成子和这几个娃。 “成子哥,有烟没?” “烟,阉了你个狗日滴,没有。你个怂批在这儿给额老实点。” “额老实着伲。” “屁!文院长前几天给额打电话,说你娃又在学校打架,还逃课。金宝,初三咧,全部加一起才考20分,瞎着眼打勾,也不能20分啊。你也学学小土,年级前十咧。” “小土那个瓜皮,就知道看书,在学校还是额罩着他滴。” “额贼,等额抽出手,非得收拾你娃。还有你,皮皮,你个乃哈球滴,也是个球不顶滴玩意儿,笑你达笑。” “成子哥,额可老实了。” “你娃老实能把睡觉屋滴床烧咧?” “不四额,四金宝。” “嘿,居你北滴,你个哈批拿滴火机,能赖额头上,额捶死你。” “来,今天不捶死额,额把你妈叫桂花!” “砰砰”两声,成子一人给了一脚,金宝和皮皮都倒在地上,好半响才爬起来。 刘潇叹口气,起身,出了房间。 “文院长。” 眼前走来一个头发花白,瘦瘦的女人,双手捧着一个装着葡萄、香蕉、哈密瓜的大盘子。 “啊,刘记者,怎么不进去,不是要采访的么?” “这里面,嘿,打着呢。” 文院长笑了笑,凑到门口看了眼,转身冲刘潇笑道,“正常情况,成子哪回来,这几个娃都得挨上几脚,习惯了。” “您不管管?” “管什么?”文院长摇摇头,“成子是助养人,也算是小家长,他心里有数,这几个娃也清楚着呢。” “清楚什么?” “打是亲,骂是爱。这些孩子,和从包被里就给送来的不一样,不是白纸。” 刘潇一愣,琢磨琢磨,转过头,再瞧瞧房间里,蹲在地上,被成子挨个数落,却都带着笑的面孔,倒是明白了些什么。 “文院长,刘记者,行了,都老实了,问,绝对坦白从宽。” 成子走过来说道。 “给,拿进去,边吃边说。”文院长把盘子一递。 “这是给您买的。”成子说道, “你买那么多,我哪能吃的完?刘记者是客人,我这也算借花献佛了不是?” “也是哈。”成子点点头,接过盘子,“过几天,我再拉一车苹果过来。” “别破费,不缺。” “前两年都有,今年也不能没了。算我给几个娃交滴保护费。” 。。。。。。 一小时之后。 摄像小张,换了盘带子,调了调镜头,“刘哥,好了。” 刘潇点点头,对面前的文院长说道,“那咱们就开始了?” 文院长捋了捋头发,瞧了眼摄像机后面的金宝、皮皮、小土几个孩子,面露询问。 看到皮皮竖起大拇指,笑道,“好,开始。” “文院长,您怎么看待这群不一样的孩子?” “如果你说的经历和过去,他们都不一样,各有各的故事,但是作为孩子,在我的眼里,是一样的。他们一样会哭,会笑,会疼,会难过,会羡慕,会抱怨,也会有未来。” “教育让我们学会平等的对待每一个生命,并且,让我们帮助他们,扩展生命的厚度,广度。” “刚才,听了他们的过往,您觉得,他们到这里之后,会不会变得更好。” “好与不好,在于你怎么理解。这座城市太大了,大到会迷路。这座城市又太小了,小到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现在的好,是有那么一群人愿意帮助他们,从被忽视的‘边缘群体’,转向了风景或许不同,但方向和普通人一致的人生轨道。” “你对他们的期许就是普通人?” “当然不,但又有何不可?” “每个人生来人格平等,但生活不平等。这群孩子能从过去的那种生活中变成普通人,或许比普通人的成功来的更难能可贵。” “这几年里,有学了技术当了汽车维修工的,有成了厨师的,有当兵去了的,有上技校的,也有去了成子那边的。能挣钱,能养活自己。” “别把那些高大的理想强加到他们身上,他们的理想只是想成为普通人,能这样,就足够了。” 第475章 暗访 晨雾给大地描上了一层白边。 雾气中掺杂着新鲜的土腥气,湿漉漉的水气在脸颊上拂过一丝寒意。 村旁的三岔路口,灰色面包车里,刘潇看着摄像小张把一个砖头大小的摄像机摆弄半天,塞进提包里。 “怎么样,没问题。” “没问题,台里上个月才配的tvr110,比原来那个09轻巧了不止一点半点,两万多一台,比我都贵。”小张笑道。 “能录多长时间?” “一个半小时,差不多。” “回头看情况你再开机,省着点用。” “嗯。哎,刘哥,你说,电影里看的那种摄像笔,咱们有没有?要有那玩意儿,往衣服上一夹,不比这更方便。” 刘潇摇摇头,“估计有,但有咱们也用不上。” 一旁的成子凑过来看了眼,“乐哥说了,以后,什么拍照,录像,打电话,都会放进手机里。出门兜里装个手机就成了。” “嘿,那不更好,那样出门就更方便了,就是不知道得过多少年。” 刘潇想了想,“现在不说有什么摩尔定律么,电子产品,18个月更新一代,照这种速度,我估摸着,兴许都用不了十年。” “十年还不长?”成子嘀咕一句。 “可不,人年龄越大,越会觉得时间过得快。” “那还是不长大的好。” “哪有这好事?” “哗啦”一声,面包车门忽然被拉开。 “艹!” 车里三个人,被拉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异口同声。 直到看清来人,才长舒一口气。 “小六,你个瓜怂,哈死人咧。” “下回额敲门?”小六挠挠头。 “敲你个球势子。你过来干啥?不让你去等那个姓蒋滴么?” “刚打电话,说是昨天在什么朋友家喝喜酒,这会儿正从镇上往这儿赶呢。还得等一会儿。我就说,你们来着这么早没用。” “早来能看看周围情况。”刘潇回道,“万一有什么,还好跑。” 成子想了想,“是得小心点。不过刘哥你放心,回头我护着您。” “我能跑,护摄像机。” “哎,给你们,额刚从村口买的包子。早上没吃饭,垫垫。”小六手一抬,一个满当当的塑料袋。 “你赶紧去等着那个姓蒋的。你们几个吃了没?”成子抓过袋子。 “吃过了,成子哥,我过去了,一会人来了叫你们。” “哗啦”,车门被拉上,小六转身,消失在晨雾中。 。。。。。。 阳光上升,厚重的雾霭回归大地,渐渐显出了远处的村庄、树木,房屋,还有一旁田地里,插着白纸幡的坟头。 成子吃掉最后一口包子,咂咂嘴,心道,晦气。 又等了等,小六的电话终于打过来。 “成子哥,人来了,我和蒋老板在村头等你。” “嗯,好!刘哥,张哥,村头,咱们先过去。” 成子拉开手刹,启动挂挡,开着车子朝村子的方向开去。 看到小六身边,披着外套,歪歪斜斜,打着哈欠,一对儿黑眼圈的蒋老板。 成子笑嘻嘻掏出烟递过去,给点着火,“蒋老板,瞧着你这是昨晚没少挣啊。” “别提了,四个人打了一晚上,临了算账,没亏没赢,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姓蒋的抽了口,嘴角叼着烟卷,抬手把外套穿上。 “你咋来了?这两个是干嘛的?” 成子的谎话张口就来,“我原来做方便面时候,认识的一个大哥,帮了我不上忙,是自己人。” “他们弟俩从这听说您蒋老板这里有货,就找我过来,想和您买点货。” “买货?” 姓蒋的歪着脑袋,透过面前青色的烟雾,仔细打量了刘潇和小张。 “你们哪儿的?” “冀省常山。”刘潇知道这人在盘路数,赶忙堆起笑脸,“我和小李老板都认识好些年了,大家做一样的买卖。” “这不是在他那看到有你们家产的货么,和原厂包装一样,分不出真假来,就想着从您这儿进点。” “跑这来进货,你们那没有?” “有,就是样子不成,一眼假,您瞧瞧?” 刘潇从口袋里掏出成子给的从市场上寻摸到的另一家假冒卤蛋。 姓蒋的捏到手里,看了看,讥笑道,“这东西也好意思做出来?瞧这包装,字儿都印花了,套色也不准,卖这种水平的,你能挣到钱?” “挣不到,下面没人要,只能在真货里掺着卖。上次从这家进的,算是砸手里了。” 姓蒋的把卤蛋在手里颠了颠,“嘿嘿,现在人都精明的很,假货你也得追求一下质量不是?图便宜没好货,要不然谁要你的东西。” 成子听到姓蒋的话,心里一阵恶心,你个驴操的造假贩子,也特娘滴好意思说质量? 刘潇往前凑了凑,手背在后面给小张打了个手势。 小张心领神会,把手包提起来,大头冲着姓蒋的,夹在胳肢窝里。 “是,你说的太对了,所以我想着通过小李兄弟,来看看能不能从你这里进点。这东西现在在我们那很好销,但是真货,厂家给留的利润空间太小了。” “嘿,谁不想多赚?”蒋老板抽了口烟,指了指刘潇,“你能要多少?” “我下面点多。一次最少也得一千箱左右。” “最近产能不行,没那么多货。” “有多少?能不能去仓库瞧瞧?” 姓蒋的看了眼成子和小六,想了想,吐掉嘴里的烟头,“成,跟我来。” 几人上车,开进村头一处院子里的仓库。 看到房间里,散发着刺鼻气味儿,包装箱脏兮兮,甚至有的开始渗液的假货堆头。 刘潇捂起鼻子,皱了皱眉毛。 “没事儿,这玩意儿散散味就好了,再说,都是拆散了卖,箱子烂不烂的也没啥大影响。” “是!” 刘潇见成子冲自己点头,拉了拉身旁的小张。 而成子和小六,一个拉,一个挡,把蒋老板拽到一旁,低声道。 “蒋哥,回头,价格您这边心里有个数。” “什么意思?”姓蒋的一愣。 “我带人来拿货,走你的路子,是不是?” “哦哦,哦~~~~” 蒋老板盯着成子眨眨眼,心道,这孙子也特么不是个好玩意儿。 点点头,“行,一箱再给你让点。” “嘿,还是咱哥俩透色。”成子又递烟打火。 两人这边头碰头,小声嘀咕,那边的刘潇领着小张,围着仓库的假货堆头转了好几圈。 “蒋老板,您看,方不方便去厂子里看看?”刘潇咳嗽一声,引了姓蒋的回头。 “去厂子里?你们怎么都这毛病。不成,不成,上次去就被叨叨好几天,你进货我发货就成了,看什么看。” “蒋老板,咱们做买卖,讲究个眼见为实。我大老远从常山过来,就是诚心想和你交个朋友。您看,我钱都带来了。” 刘潇听了成子的话,从兜里掏出一摞钞票,在手里“哗哗”摆弄着。 “第一批货,五百箱,你拿钱,我带货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姓蒋的看到那一摞钞票,嘴角抽了抽,一副见钱眼开的表情瞬间浮上脸皮。 “今天?” “今天,看完就拉走。” “呃成!” 。。。。。。 当刘潇亲眼看到黑作坊里面的情形之后,才明白,通过成子给自己的描述的想象,还是不够深刻。 这哪里是食品作坊,分明是个便溺的排泄场所。 肮脏恶心的环境,处处透露着愚昧与胆大包天的人。 看到神情轻松的农妇,将掉落在泥水洼里的鸡蛋,满不在乎的扔进黑乎乎的锅里,装进油渍渍的筐里,再想想在成子的厂子里工人谨慎的态度和能照出人影的机器。 刘潇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用力抿着嘴。 “哎,看的差不多了,你们该走了啊。”光头孕肚男冲几个人说道。 “嗯,看完封袋就走。”刘潇看到小张给自己的示意,赶忙说道。 “快点啊,别磨蹭!” 在封袋的房间里转了一圈,一个矮胖的农妇突然冲小张说道,“哎,小伙子,你这包咋一亮一亮滴?” 第476章 我没事 (跌跌不休,2670。) 就像狙击手拿着狙击步枪在暗地里击杀目标一样,暗访拍摄听起来一样刺激。 but,这里面和狙击枪的瞄准镜一样的缺陷,镜头的反光。 当记者手头没有和特工一样的配置的时候,挖空心思隐藏摄像机就成了必要工作。 小张的摄像机藏在一个被掏出洞安置镜头的手包里。 又不是双狮踏地球的交易,一般没人会在意这些。 可是,今天小张的包在某个迷之角度,被房间里的灯光照射到镜头之后,一个正在装袋的大妈瞧见了眼前不断闪过的光亮。 一句“你的包咋一闪一闪滴”,让屋子里的腥臭的空气瞬间凝结。 原本还稀里糊涂的成子,在看到小张面色紧张的往后撤了两步之后,心里一咯噔。 刘潇脸色一僵,不自觉的开始看门。 能昧着良心开黑作坊,姓蒋的和光头男,你能说他们胆大包天,但绝不能认为他们脑子不好使。 “包里是什么?”蒋老板开口的时候,光头男已经抢先一步站到了门口。 “钱包,装钱的,还能是什么?”小张回道,语气透着紧张。 “拿来我看看。” “翻别人包,不好。我哪知道你要不要抢钱?” “扯叽霸蛋,我看看,真有钱,少你一分我陪你一块,拿来!” 成子瞧见,赶忙凑上去,拉住姓蒋的,“哥,哥,至于么,不至于,就一个包,咱们赶紧安排车,拉货,拉货。” 蒋老板这时候,已经变了脸,打量成子一眼,呲着牙冷笑道,“心里没鬼,看看又能怎么的?兄弟,你不会是干什么的。” “我干什么,你还不知道?”成子故作轻松。 但是后脖颈已经紧了起来,只因为听到堵在门口的光头朝屋外喊了两声之后,传来的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我从你这可进了不少货。咱们也算是老主顾了,你这就有点不给我面子了。” “面子?”蒋老板斜眼看了看门外,见到有人过来,嘴角一撇,“兄弟,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怎么能知道我给你面子,回头就有可能把我卖了?” “你这话说的可有点不凭良心了啊,哪能呢。” “良心不如小心,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你的面子,我肯定给。让这个谁主动把包给我,或者自己打开让我看两眼,咱就不上手了。” “咱要是错了,出门,今晚上,大酒喝着,漂亮妮儿伺候着,肯定给安排到位,要不然” 听到这话,成子不由得一阵叫苦,艹,天算地算,一再小心,谁知道能在一个老娘们儿这栽了跟头。 扭头,看到门外光头胖子身后,站着的几个汉子,更是让成子咬起了后槽牙,今天这是没法善了了。 成子盘算盘算,冲一旁的刘潇看了眼。 而那群干活的农妇,则凑到一起,站在墙根,饶有兴致的对着两边人指指点点。 仿佛面前的事情与自己毫不相干,就像在自家院子门口,嗑着瓜子看戏。 “怎么?真让我上手?” 姓蒋的嘿嘿一声,抬手就要抢小张的手包,吓得小张又往后错了一步。 “哎,等等。” 成子喊了声,走过去,拍了拍小张的胳膊,眼睛眨了眨,笑道,“哥们儿,让他看,又没啥东西,就让他看,晚上的乐子就算有了,你信不过他,还信不过我?” 随后手一伸,慢慢拉开拉链,抻头一瞅包里,装作吃惊的样子,“蒋哥,嚯,过来瞧瞧,都是钱!” “钱?” “看看。”成子招手。 “真的假的?” “还能骗你不成?” 姓蒋的走过去,刚要低头,忽觉眼前一道黑影袭来,在鼻头“咚”的一声之后,酸涩麻疼,一起刺激着大脑,眼泪一下子飙出,“靠恁娘!”大叫一声,捂着鼻子蹲在地上。 只不过刚蹲下,又是一道大力袭来,只感到自己肋叉子被一只脚尖踢到,又是“啊”的一声,从蹲变成了倒在湿漉漉的地上。 事情太过突然,门口的光头胖子只见姓蒋的被成子一拳一脚放倒,愣了愣。 而刘潇在和成子对过眼神之后,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弯腰,抄起脚边已经盯了好一会儿的两口半米宽的铝锅,带着里面所剩不多的鸡蛋和料汤,全都扔向门口。 “跑哇!” 成子大喊一声,拉起小张就朝门口跑。 而门口,光头因为位置靠前,角度绝佳,成了甩过来的两口锅的重点照顾对象。 先是被第一口锅砸在光头上,“duang”的一声,来了个和尚撞钟,刚捂上脑门,又被紧随而来第二口锅凌空洒下的鸡蛋和料汤浇了个满头,一股带着科技与狠活的味道,黑乎乎的料汤,顺着脑后槽头肉遍布全身。 而光头身后一群人,也是突如其来的状况惊了,纷纷闪身躲开。 屋里屋外顿时乱做一团,姓蒋的“哎呦”声,光头的滋儿哇乱叫,一群老娘们儿“打架啦,要人命啦”的喊声,还有门口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 成子要的就是这个乱劲儿,拼着挨上几下,护着脑袋,弯着腰撞开几个堵门的,领着小张冲出了房间。 想着冲出屋子就朝院外跑,只不过看到紧闭的院门,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哪钻出来的一群人,成子心里又凉了几分。 暗骂道,“湿你北,就知道一早看白幡没好事。” 瞧见人冲过来,成子捡起根拖把杆,一边护着小张和手包,挡着四处飞过来的拳头和棍棒,一边扯着嗓子冲院墙外喊道,“小六,小六!!!开门,弄开门!!” 好在成子从小群架经验丰富,知道少打多,得发挥游击的优势,不能傻站在一处,硬拼或者被人围上就是俩字,“完蛋”! 而小张,好歹也是个扛起几十斤重的机器还能小跑的摄像师,体格子足够,也从脚边抄起根木头,一手护着手包,一手舞的呼呼作响,随着成子在院子里左冲右突。 成子这边在院子里乱窜,而刘潇就没那么好运气,一步没跟上,就被反应过来的几人堵在了屋里。 “别乱动,我是央妈的记者,你们知道殴打记者是什么下场么?”刘潇抄起个笊篱,指着面前的人,喊道。 “嘶~~~~~,艹!”姓蒋的手摸着肋叉子,被人扶起来,龇牙咧嘴的说道,“小麦逼样养滴,我管你央妈央爹的,来这找事儿,想断我财路,就特么得弄残了你。” “办他!” 眼瞅一群人气势汹汹上来,经过几次大场面的刘潇倒是冷静了下来,左右扭着头,看到房间一角,挤在一起的那群农妇,心下一转,朝那边窜过去。 “老二,你恁娘看着点,打我了。” “日你麻滴臭痹,谁踹我?” “别挤,谁摸我咪咪了。” “往门口,往门口,这人钻这里干嘛。哎呦,我滴jue!” 屋里屋外两团乱战,一片嘈杂。 院外面的小六也急的直跺脚,趴门缝上看了里面的成子左突右支的场面,使劲撞着院门,可里面插上的大铁皮门,再来几个人都别想。 小六揉了揉生疼的肩膀,刚想往上爬,扭头瞧见了面包车,心下一横,跑过去拉开车门,打火启动,调转车头,屁股冲内,拉开距离,挂上倒挡,一脚油门。 随着“哐”的一声,院门被撞开,变了形的铁皮门,有一扇,就那么吱吱悠悠的倒下来,又是一声巨响。 像是两下雷声大作,院子里人有的惊呆了,哪里见过这种电视里才看到的场面。 手里挥舞的镐把,木棍都停了下来,看向尾灯都掉了出来,后窗碎了一半,屁股都变了形的面包车。 小六晃了晃被震的晕乎乎的脑袋,探出身子,“成子哥,快,快上车。” “你特么傻逼,院子外面,院子外面开。” 成子叫了一声,拉上小张就要往外冲。 “刘哥,刘哥,还在里面呢。” “这尼玛!”成子听到小张在身后喊,嘴上骂着,虽然有的躲,上蹿下跳,可这一会儿不到,胳膊上,腿上,后背上,都硬生生挨了好几下。 好在这群人都是些来求财的乡村古惑仔和黑作坊的小工,不是那种亡命徒,手底下招呼也都是躲着要害,要不然就凭自己两个人,可能早躺下了。 可余光里,却看到一身黑乎乎黏糊糊的光头男带着两个人,手里都拿着长长的砍刀,骂骂咧咧从一间屋子里出来。 成子心里一沉。 从小混迹“江湖”,成子经验太丰富了,知道打架动拳头,动棍棒还有余地,但是动了铁片子,肯定得出事儿。 一咬牙,攥着的铁锨把一紧,挡开挥过来的棍子,撞开一个人,对小张喊道,“你上车,我去拉刘哥出来。” “唉唉!”小张眼前一个忽闪,就看到成子把棍子抡圆了,扫开一群人。 成子没什么章法,就凭着一股子狠劲,认准这群人还没那么敢,憋着气,咬着牙,抢在光头男前面撞进了包装间。 瞅准方向,也顾不得抡到谁,一直往前,窜到刘潇身前,看到被撕烂的衣服,红肿的嘴角,脸上脖子上胳膊上一道道带着血丝的抓痕,来不及问,扯着一瘸一拐的刘潇往门口钻。 又是一阵混乱,成子连着刘潇,还有接应的小张,三人合力,终于快要跑到院门口,已经拉开侧门,开始缓缓启动的面包车旁。 “成子哥,快点,快点。”小六把着方向盘,扭头喊道。 三人加快几步,要么躲,要么硬挨上几下身旁身后挥来的棍棒。先是小张,后是刘潇。 随着“噗嗤!噗嗤!”两声,成子在面包车已经冲出院子五六米之后,终于最后一个跳了上去。 小六一脚地板油,面包车发出一声难得的“咆哮”,沿着不平整的小路,跌跌撞撞冲出黑作坊外的树林。 。。。。。。 “没事?” “都没事?” “你没事?” 已经开上县道的,破烂的面包车里,几个人相互问着。 看到彼此的鼻青脸肿和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倒是都长舒一口气。 吐出一口血吐沫,刘潇露着猩红的门牙,对成子说道,“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差点都以为自己交待在那了。” “嘿,要是那群人还好说,你顶多挨顿胖揍,但是后面那个光头拿着片刀出来了,就真悬了。” “幸亏都是些乌之合众,没那么敢动。” “那叫乌合之众。” “啊,对,乌合之众。嘿嘿。”成子摸着有些肿起来的脑门,“艹,这一下,差点懵过去。哎,张哥,机子还好。” “嗯,好好的,我挂脖子上,踹怀里的。”小张点点头。 “要是这个被抢走了,咱们这顿可是白挨了。” “还是多亏了你。”刘潇拍了拍成子的肩头。 “嘶~~~~~”成子一阵龇牙。 “对不住,对不你这?” 刘潇忽然看到收回的手上一片红殷殷,一愣。 “咋?”成子问道。 “你转过去,快点。” “哦!” 刘潇和小张,在成子转身之后,看到后背已经被血浸了一片,颜色最深的,是两条交叉的,长长的红线。 “你别动,你别动。” “啊?” “叫你别动!”刘潇喊道,“小六,去医院,赶紧去医院。” “到底咋了?”成子一脸疑惑。 “挨了两刀。你憋说话,小六,能再快点?” “啊,成子哥?两刀?能,我快,等,我快!!”小六开始结巴。 成子这时候却笑道,“小六,注意安全啊,乐哥说过,开车多一分小心,家人多十分安心。” “没事,不疼伲。” “那是肾上腺素的作用。” “啥素?肾?腰子?” “闭嘴,别蛄蛹。” “哦。” 这时候,谁都没注意到,面包车后,一辆皮卡冲了上来。 “轰隆!!!” 第477章 协和 燕京协和,国内医院的头把交椅,一般来说,如果到这里,说这个人还有得救,那阎王爷来了也要站在旁边喝喝茶等一等。 同样也是全国医院的公认背锅侠。虽说是哥三分险,但没点儿本事真当不了大哥。 作为无数患者最后的希望之地,每天全国各地汇聚来此就诊的人数,数以万计。 世纪之交,黄牛们朝气蓬勃的年代。 仅李乐站在协和门口等人的十五分钟里,见到卖号的、带人的黄牛就不下十个。 手里被塞过来的小卡片,已经能凑够半副扑克。 李乐知道这群黄牛的“神通广大”,但凡是要排队的,没有什么是他们搞不定的,如果有,就多找俩。 好在乐哥也有熟人。 “大泉哥,人到了啊?”李乐拿着手机,嗯嗯着。 “嗯,于主任联系过了,回头直接去他办公室。大姑给联系的,肯定没问题,放心。哎,我瞧见了人了,晚会儿再说。” 李乐摁了电话,朝门口走过去。 平日里高人一头的李乐,走到来人面前时,那种面对巨物的压迫感还是不由自主的从心里升了起来。 练拳时间越长,李乐的直觉越敏感。 “阿哥,嫂子。” 李乐微微抬头,招呼一声阿斯楞。 阿斯楞老婆,图图羊汤的创始人之一,党娟笑道,“哟,乐兄弟,这怎么说的,我们自己去就是,还要你跟着过来一趟。” “都是自家人,再怎么也不能知道你们来了,面都不露。燕京大,人又多,人生地不熟的,有人帮忙,你们也能少跑几趟冤枉路。” 阿斯楞依旧言语不多,冲李乐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 李乐歪头,看了看,趴在阿斯楞背后的孩子。 “这是睡着了?” 党娟点点头,“这一路,火车是坐了个新鲜,一直玩儿,好不容易睡着了。不影响,我给唤醒。” “别,让娃睡,到里面再说,东西都带齐了?” “嗯,齐了,病历,片子,还有各项检查单据,都带齐了。” 李乐笑了笑,抬手看了看表,“那就走。于主任估摸都等着了。” “唉唉,赶紧,赶紧滴。” 这几年,图图羊汤,成了服务区的招牌,服务区开在哪,店就跟着开到哪。 生意火,挣钱多,日子也就好起来。 不过天不遂人愿,党娟和阿斯楞小儿子的身体却眼瞅着却越来越差。 求医问药,成了最近半年里,两人生活的主题。 从麟州到雍州,再从雍州到长安,各大医院几乎跑遍,最后的结果,尿毒症。 当听到这个消息,对党娟和阿斯楞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病人家属那种“万一”的心态,使得两人把希望寄托在国内更大的医院上。 而协和,就成了首选。 两口子找到李泉,李泉又找到李乐,兜兜转转还是通过李钰找到了协和的护理部主任给安排了今天的诊断。 肾内科主任办公室。 主任于晓,拿着在西京做的检查和报告,仔细审了半天,又经过一番询问,摘下眼镜。 “其实,你们在西京做的检查和诊断结果,已经很明确了,到这里来,也是一样的答案。” “那,那怎么办?”党娟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抓着阿斯楞的大手,颓然失望,又带着点渺茫希望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而阿斯楞,依旧是面无表情,只不过从眼神里,却看到了一丝紧张。 “服药、透析,配合治疗,尽量维持。” “能不能治好?” “你说的是哪种治好?” “就是正常人?” 于主任看了看病恹恹的孩子,没说话。 一旁的李乐明白过来,拉了拉阿斯楞,指指孩子。 “哦哦。” 阿斯楞一弯腰,把孩子抱了出去。 这时候,于主任才说道,“尿毒症不能被治愈,到了尿毒症已经是慢性肾衰的最后阶段。主要的治疗方式是各种肾脏替代治疗,具体包括血液透析、腹膜透析。” 党娟愣了一下,还是不放弃,追问道,“那,那个换肾呢?我听说换肾可以。” “换肾?先不说换肾的花费和后续的终生服药,你要清楚,不是每个肾病都能通过换肾来治疗的。” ”还有,即使能治疗,肾源的的等待时间,移植手术的成功率,后期排斥反应,病人的存活时间,一关又一关,即使是医生,也没有把握能够闯过去。”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建议还是按照最稳妥的保守治疗,长期服药和透析。” “那孩子这辈子不就,不就”党娟含着的眼泪,还是在坚强的外壳破裂之后,落了下来。 “哎,为人父母,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实际病况就摆在这儿。别拖了,赶紧治疗要紧,再恶化,换肾都不一定。” 。。。。。。 “巴特尔,看看,这是啥?” 阿斯楞的小儿子,巴特尔,住院的第三天,李乐拎着一堆玩具和一台gb游戏机进了病房。 “游戏机?” 坐在床头,穿着肥大病号服,纤瘦的有些过分的巴特尔看到李乐手里的gaboy,原本还在和党娟为了吃药“斗争”的苦哈哈小脸上浮现出笑容。 一旁拿着药盒的党娟叹口气,“小乐,你看你,又带这么多东西。” “又不能随便吃东西,也就这些玩意儿能哄哄孩子。孩子情绪好,能配合吃药治疗,你们两口子不也能安心些?”李乐走到床边,把游戏机递过去,巴特尔刚想伸手要拿,又被李乐抽了回去。 “诶,好好吃药,吃完药才能玩。” “嗯嗯嗯!乐叔,我吃,我吃。” 看到一旁憔悴了许多的党娟露出笑容,李乐叹口气。 果真啊,治病治病,不止是病人,最熬得是家属,是亲人。 “阿哥呢?”李乐左右看了看。 党娟指了指门口,“出去交费了。” “带的钱够不?” “够,够!” 李乐寻思寻思,点点头,“我去找阿哥问问还缺点啥。” “别,别,啥都不缺!” “嗨,没事儿,巴特尔,赶紧吃药!” 李乐出了病房,在楼梯转角遇到正拿着单子一张张比对着的阿斯楞。 “阿哥。对出什么来了?” 几天接触下来,李乐发现阿斯楞也不是那么冷冰冰的,单纯的因为,汉话,说的不是那么溜。 “李乐,这几个字,我不认识。”阿斯楞也实诚,大手拽小鸡仔一样的,把李乐拉到一边,指着单子上问道。 “这个是氢氯噻嗪,这个是呋塞米” “哦哦。” “这都是药名,回头我帮你标一下,注上音。” “好,好,谢谢你。” “阿哥,钱够不?”李乐看到了单子上的数字,三天,小五位数出去了。 “钱够,我带了卡,还有存折。” “家里怎么办?” “有徒弟,手艺还好,吃不出来,不是老客。”阿斯楞说话前,得想,总是慢半拍。 “那以后呢?总不能一直这么着?” “党娟说,麟州没透析,这边治完,得去长安。我在长安开个店,照顾孩子。” 李乐点点头,倒也是个法子,以阿斯楞的手艺,倒是在哪都吃的开。 刚想问要不要帮忙,李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冲阿斯楞笑了笑,接起电话,“喂,我李乐。” 只听到听筒里一阵慌里慌张的声音,“乐哥,乐哥,额是小麻子,小麻子!” “知道,知道,咋了,你不是在小六那边么?” “哥,出事了,成子哥和六子哥出事了!” 李乐手一紧,心里一沉。 “说,慢点说!” “昨天,成子哥和六子哥,带那两个记者去黑作坊车翻了!!” 第478章 携风南下 一辆面包车从七米多高的大沟翻滚而下,到底是个是什么场面。 李乐从小麻子转述的伤情,就能想象出当时的惨状。 四个人,成子和小张进了重症监护,小六断了根锁骨加一条腿开放性骨折,而刘潇因为坐的位置,被从车里甩了出去,内伤没有,头上缝了17针,右手断了两根手指头。 “大拇指和食指。” “艹!”李乐骂道。 “医生还说什么?” “观察。” “没了?” “没了。” 刚从大脑一片空白中走出来的情绪,又从强行镇定,甚至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变成了被人勒住脖子的窒息,接着,就是手脚冰凉,麻木。 耳朵里能听到脉搏抽动的声音。鼻翼抽动,胸口起伏,好像要把身边空气全都的吸进肺里,一下又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 “乐哥,乐哥,喂,喂?” 小麻子在那头喊了好几声,李乐这才恢复了听觉,长舒一口气,低声道,“家里有谁过去了?” “吴昊哥和依依姐开车从长安正赶过来。” “刘记者那边的人呢?” “昨晚上这边的什么书籍和宣传部长过来的,还通知省里下午来人。” “那些人呢,撞车的人呢?” “作坊连夜给查了,抓了几十号人,可听说没那个姓蒋的和光头。” “跑了?” “刑警队的人说是在封控,搜人。撞车的因为那段路车流少,还没查到,一个老警察给我说,那个姓蒋的面大,他有辆皮卡车。” 李乐刚想说,有监控电子眼,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现在医院的,除了你,还有谁?” “额和毛毛。” “你俩哪都别去,就给我盯在那,隔一个小时就给我来个电话,听到没?” “嗯!” “等我!” 捏紧电话,刚要转身,李乐这才发觉,自己被一只大手给摁在了墙边。 “阿哥,你” “刚才,你吓人,别动。” 李乐看着阿斯楞,嘴角一翘,露出的笑意,落在阿斯楞眼里却像在这张好看的脸上添了道狰狞的伤疤。 “我没事,我去打个电话。” 李乐要走,又被阿斯楞压住肩头,“不好,在这儿打。” “没事儿。”试图挣脱,没用。 阿斯楞摇摇头,看到李乐点头,这才松开手。 “涛哥,家里有点事儿,我想请个假,先请个三天,不会,不会,再请我就找马主任,放心” “红姐,账上有多少闲钱?先给我卡里打二十万,不够我再找你,私事儿” “曹哥,在哪呢?那辆369的evo没开走,蒲黄榆找章姐是。开几天,保证完好无损” “爸,你在哪儿了?” 几个电话打完,李乐定在那半天。 “阿哥,那个,我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或者大泉哥打电话都成。等回来,我给巴特尔做好吃的。” 看着李乐下楼的背影,阿斯楞皱了皱眉,转身去了病房。 而李乐,出了住院部的大楼,走到花坛边上,又拿出了手机。 “奶,李家成,成子纪城是哪个军区的?” “孙姐,刘潇刘记者的事情,哦,你知道了?嗯,我准备过去,我弟也在里面了。台里什么态度?好,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数了,回来真得请您海子里吃了。放心!” 李乐呼出一口浊气,心口松快不少。 校尉胡同口拦了车。 “哥们儿,去哪?”司机扭头问道。 “蒲黄榆,壹号院。” “好嘞。您坐好,这点儿,咱们得从你大爷的!走路不长嚯,好家伙!” 正扣安全带的李乐听到司机叫了声,还没来得及抬头,只觉眼前一暗,随即,出租车后门被拉开,车子一沉。 “阿哥,你这是?” “我听到了。你不好,我得跟着。” “跟我?跟到哪儿?” “你去哪我去哪。” “别说胡话,巴特尔还在里面呢,赶紧滴,回去。” “不要,党娟说过了,她来,我跟着你。” “嘿,你这,我去办事。” “你打不过我,得听我的。” 李乐看了看后座上,抱着膝盖的阿斯楞,“你” 司机突然嚷道,“哎,哥们儿,到底走不走?要聊下去聊,这是路口,帽子马上就到。” “走走走。快走。”计算过胜率的李乐只得叹气道。 在章娜手里接了车,李乐又从加油站买了张地图。 到了高速路口,车停到路边。 “阿哥,真不用,你回去。” “不好,我看着你,咱们换着开,安全。” “我一个人行的。” 阿斯楞不理他,抱着膀子,坐在副驾,闭上眼。 “行,行。” 一辆带着巨大尾翼,大包围,造型夸张的evo,伴着爆裂的轰鸣和排气喷出的火光,上了高速,在暮色中,疾驰南下。 。。。。。。 纪城中心院,手术室门口,夹在一群制服和夹克衫中间的肖依依,一脸紧张的坐在长椅上,不停抬头看向手术室的指示灯。 而丰禾的办公室主任吴昊,在一旁拉着小麻子,低声嘀咕着。 “小麻子,刚大李总咋说滴?” “他说已经过东昌府,没有高速,走的国道,可能得慢点。” “你没告诉他不着急,让他开慢点?” “额敢说?” “哎,这事儿闹得。他可”看到小麻子开始瞪眼,吴昊赶紧闭上嘴。 看到手术室门口等着的人,吴昊又拉过小麻子。 “咋?” “去,去医院门口的小卖部,看有开门的没,买点吃的喝的,再买几盒烟,咱们车里还有几箱卤蛋,也拿点上来。” “这里不让抽烟。” “这里不抽,有地方抽,去!” “额一个人拿不了。” “嘿,你这娃,走,走,额陪你,行咧?” “嗯!” 吴昊刚下去,手术室门就打开,从里面出来个护士。 肖依依瞧见,“咚咚”几步,迎了上去。 “护士,护士,里面人咋样?” 护士被肖依依吨位带起的气势,吓得赶紧退了两步,“你,你谁?” “他是这里面那个李家成公司的同事。”一旁,有个制服解释道。 “哦哦。”看到眼前又围上来几个人,护士定定神,“二次清创,手术很顺利,接下来就是血管重建。” “那个血管重建,有危险没有?”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我只能说今天手术的凌医生技术很好,病人的身体状况也能够应付手术。” “好好!” 肖依依这才稍微松口气。 而听到这个消息,松口气的不止肖依依,还有一旁的夹克衫和制服,包括签字的医院头头。 夹克衫是因为病人的身份,央妈的人马今天就杀到,还有省市两级的压力,这万一,乌纱帽可就难说了。 制服是因为案件还没变成命案就已经惊动了省厅和政法委,这要是有一个死了,在站的有一个算一个。 而医院,担心的则是,家属没来,担了签字的风险,救不活,谁知道后面有什么。 一时间,手术室外,因为半夜手术带来的疲惫和紧张的气氛消退了许多。 清晨的医院,没了白天里的喧哗,倒是安静了不少。 医院门口的两个保安对着打了个哈欠。 年轻点的揉揉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刘师傅,再撑一个点儿,咱们就能下班咯。” “这两天可把咱们折腾的不轻,这又是市里又是省里,走马灯一样的来人。我听说,市里的三把手一直没走?” 年纪大点的,端起茶杯,滋溜滋溜喝了口,“可不,一群人陪着呢。央妈的记者,在咱们这出事儿,那不得捅破天去?这群人,谁不紧张?” “你说造假的贩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都敢干?抓到了,大不了罚点钱,至于么?” “嘿,一句话,财迷心窍。马老师怎么说来着?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你想想这造假,得多大的利?” “再多的钱,可也得有命花啊,这下,玩完喽~~~” “不过人还没抓到。”老保安摇摇头。 “还没抓到?” “昂,我昨晚来交班时候,听人说的。” 小保安敲了敲桌子,“干什么吃的。” “两省交界,跑虎集那边,四通八达的,谁知道跑哪去了。”老保安撂下茶杯,“咱们干好咱们的事儿就成。管那么干嘛。去,给后门那俩问问,那家菜煎饼出摊了没,回头,带两个过来。” “诶。”小保安点点头,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刚要开口,就听到医院门外的街道上,一阵轰鸣声,远及近传,越来越大。 “怎么了这是?一大清早炸街呢?” 老保安也是一愣,起身,开了门卫室的门,走到医院大门边上,循声张望。 就见到不远处,一辆花里胡哨插着翅膀的小车,朝医院冲了过来,眨眼的功夫,车子低吼着夹着风停到了面前。 “哎,你们,走那边,夜间通道。”老保安忠于职守。 “央妈的,麻烦开一下门。”车窗摇下,一个长相隽秀,却双目微红的年轻人嚷道。 老保安拧身看了看京字头的车牌,不疑有他,赶忙冲门卫房招呼。 自动门缓缓打开,刚开到能容纳一个车身,就听见“嗡”的一声,车子窜了进去。 “嗬~~~忒!!这么横的,也不怕吵着住院的病人,这么没素质。”小保安从屋里出来,骂了句。 “你是没看见人家前挡上的那个牌牌。”老保安笑道。 “车牌?不就是京字头么?” “嘿,啥都不懂,以后咋看大门?” “您教教我?” 。。。。。。 evo开进医院,也顾不得找什么车位,直接停到外科楼下。 李乐和阿斯楞拉开车门,快步冲了上去。 第479章 我们家老二,怎么样了? “嗨,你们俩,干嘛的!” 有人看到李乐和阿斯楞从走廊另一头朝手术室快步走过来。 原本还想着表现一下,准备上前喝止,刚迈出去一条腿,又往后退了两步。 也难怪,任谁面对两个一米九往上的壮汉,面无表情,汹汹的气势,都会掂量一下。 尤其是看到头顶天花板,身板宽阔到几乎占据了一半走廊的阿斯楞,更是心生畏惧。 其他人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皆都一惊。 几个穿制服的职责所在,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好在肖依依抢前一步,“咚咚咚”的跑过去,一声“大李总”,让大伙略微放下了心。 “依依姐。” “成子他” “我知道,没事儿,我过来了,就没事儿了。” 看到肖依依要开始抹眼泪,李乐赶紧宽慰道。 “好,好。” 李乐一来,肖依依也好像找到了主心骨,点点头,“成子早上三点多安排的二次手术,刚才护士说,情况比较乐观。” “呼~~~~~” 听到这儿,李乐才又长出一口气,想到这一天里,好像自己叹气的时候特别多。 “其他人呢?摄像师不也在重症么?小六呢,手术怎么样,刘记者呢,在哪?” 一连串的问题,肖依依有些懵,刚想着怎么回,就听到围过来的几人里有人说道,“张记者主要是头部有骨折和脑积水,不过好在手术及时,已经脱离危险。” “姬小路和刘记者已经在第一时间进行了手术,现在已经住进特护病房。” “李家成是四个人里伤势最重的,这边正好有来飞刀的外科专家做了会诊,安排了二次手术,具体情况让医院的邵主任给介绍,不过,你是哪位?” “我叫李乐,是李家成他哥。” “这是我们丰禾的大李总。”肖依依说道。 “你?”说话的人推开身前的制服,走过去。 立马有人介绍,“这是我们纪城市任市长。” “你好,我是任俊,副市长。” “你好。”李乐冲这个有些发福,但是像中学老师多过官员气质的中年人伸出手。 “事情的具体情况咱们回头再说,先说说病情。邵主任?”握过手,任俊转头,叫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败顶男人过来。 “哎,哎。”邵主任挤开人,钻了过来,倒也没废话,直接说病情。 “患者因车祸造成肋骨骨折,肺穿孔,骨盆骨折,右下肢急性缺血,检查后发现患者由于右侧髋骨动脉、股动脉及周围组织创伤,造成右髋外动脉及以下血流中断。” “我们经过多科室会诊,在一次手术之后,重新规划治疗方案,请来我院进行教学手术的血管外科专家凌医生参与进行二次手术,重新下肢血运。” “现在手术应该已经接近尾声,根据术中反馈来看,成功的几率很大。” 李乐耐着性子听完,估摸着是这位邵主任把给领导汇报的情况重新复述了一遍。 “邵主任,您是说,成子没有生命危险了?” “对,二次手术前,我们经过一次的全力抢救,已经保证了患者的生命体征。” “谢谢,太感谢您了,感谢!” 李乐这才表现出一个病人家属应有的情绪出来。 “邵主任,其他几个人,您能不能?” “哦,这个,张记者是” 这边李乐在邵主任解释其他人的救治方案,那边有人悄悄在任俊身边比划着,说着什么。 当听到李乐开来的车子、车牌还有车子上的特殊证件的事后,任俊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疑惑。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看来除了央妈的两个记者,剩下的李家成和那个姬小路,来历恐怕也不止是什么厂家打假的人这么简单。 再看看一旁靠在墙边,双手抱臂的巨汉阿斯楞,心下也有了些计较。 听完邵主任的介绍,李乐总算把悬了一路的心,从嘴边给摁回了嗓子眼。 “任市长,我想问问,那两个造假的人怎么样了?”李乐问道。 “造假窝点已经封了,当时参与围堵殴打的人,已经抓了不少。不过,那两人,在出事之后就跑掉了。” “不过你放心,我们各个派出所都下发了协查通报,刑警队也正在带人挨个可能的地点进行排查,跑不了他们。” 虽然有些气闷,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由不得这些人不重视。 深更半夜的,一个副市长等在医院手术室门口,既是态度,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形象补救。 脑子里念头一转,李乐颔首道,“谢谢,谢谢领导关心。”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这一路从燕京赶过来,挺辛苦的,赶紧坐下歇歇,手术应该很快就结束了。那谁,看看给弄点吃的喝的来。” “不用不用,我们这里有。” 这时候,吴昊在人群外说了声。 看到挤过来,手里几个大袋子吃的喝的的吴昊。 两人对了个眼神,吴昊就开始和小麻子分发东西。 李乐想了想,一招手把小麻子叫到一旁。 “乐哥,你可来了。” “嗯。我不叫你和毛毛钉在这儿么,毛毛呢?” “额让毛毛出去了。” “出去?”李乐眉毛一拧,把小麻子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 “这个把月,都是小六哥带着额和毛毛从他手里截留那些假货。毛毛是拉货的司机,和姓蒋那边人接触的多,这附近地方混的也熟。” “他告诉额说,现在帽子叔叔还没抓到人,他想去找找给姓蒋的干活的人,打听打听。” “干活的,不都给抓了么?”李乐问道。 小麻子压低声音说道,“抓的是作坊里的,姓蒋的和那个光头分的很清,生产是光头负责的,卖出去,跑路子,还有送货都是姓蒋的活。” “抓不到姓蒋的,这些人估计也抓不到。” “你们没告诉这边的人?” “毛毛说,他想去找找看。” “他和那些人能这么熟?不怕那几个人也躲了?” “毛毛会玩牌。” “玩牌?”李乐疑惑道。 “毛毛以前是跟着一个老千跑江湖,后来老千被人干了,就跑了出来,是成子哥从涵洞里捡回来的。” “包括姓蒋的,那几个人都好赌。毛毛有那个手艺,又想套话,一来二去就和姓蒋的那边人混熟了。” “他有把握?” “他说试试。不能让人这么容易就落到帽子叔叔手里。” 李乐太了解这帮娃的尿性,他们讲究滴水之恩,能一辈子记得你的好,讲究睚眦必报,能一辈子记得你的坏,能忍,而且报复心极强。 毛毛说这话,就是有了别的想法。 要是以前,李乐可能会把毛毛给叫回来,给制服那边交待清楚,可现在。 李乐琢磨琢磨,把小麻子又往远处拉了拉。 “他有手机么?” “有,成子哥都给额们配了。” “你这就下楼,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我过来了。” “嗯!” “告诉他,千万别自己瞎干。有消息就赶紧回过来,没有,今天晚上必须给我回医院来。” “嗯,额知道了。”小麻子说完,就准备要下楼。 “回来!” “啊?” “再告诉他,找不到,就找个公话,给110报个警,把那几个人的事说了,听懂没?” 小麻子眼睛一转,“懂了!” 看着小麻子消失在楼道里,李乐揉了揉脸,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了手术室门口,站到了阿斯楞身边。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过去了,手术室里还不见动静。 一群人从刚才听到护士交待手术过程之后的稍显轻松,又渐渐的开始焦虑和紧张,没了交流,愈发安静。 李乐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正想着再去找那个邵主任问问情况。 走廊那头的电梯门忽然叮的一声。 门开之后,一个穿着警服,高壮的身影走向手术室。 制服那边人一看,以为是自己人,不过再一瞧,倒是一愣,四杠一星。 整个纪城市,除了局长是这个衔,没人了啊。这是省厅来人了? “爸!”李乐喊了声。 众人又是一怔,随即,听到一句, “我叫李晋乔,我们家老二,成子,李家成,怎么样了?” 第480章 被打懵了的李乐 李乐很清楚,如果不是来的时候扯了张“虎皮”挂在车上,让任俊有了些猜测,像他这种级别,手里有实权的头头,根本不会给自己解释什么。 顶多是摆出领导慰问的模样,好言好语几句,做一些官样文章,弄一弄体恤百姓,为民做主的姿态做派出来。 而且,即便解释了,任俊和那些制服、夹克一样,也多是看在央妈的面子上,自己这个年龄,就是谁家的小屁孩,哄一哄,劝一劝,别哭别闹别找事,老老实实等结果。 不过老李的出现,却有了不同意味。 穿着警服,就是告诉任俊,成子不是后面没人,没有根底,没有家长的孩子,你们得重视,不能胡乱应付,只顾着讨好央妈。 而一上来先报名字以及和受害人的关系,不报单位、职务,又是在告诉你,这次来,和其他无关,不会干预你们办案和处理,我就是受害人的家长,也只是家长,不需要过度解读。 还有就是真算起来,成子不是见义勇为的举报,根子上还是造假者和被造假者,中间是有利益关系在,有的话,就没法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至于副市长任俊这边,受害人有了能做主的家长,家长还是个级别和自己只差一线,吃“公家饭”的人,自然是个明事理,晓分寸,懂取舍,知进退,识大体,知行知止,知止而行的“自己人”,也就放下了心。 毕竟,群众两个字,有时候代表着沟通成本的增加。 警官也是官,大家都沾了这个字,交流起来,自然和同李乐这种后辈白身不一样,有了彼此都熟悉的路数和方式。 一些潜台词,也都互相能够理解,理解了,就是万岁,就是你好,我好,都好。 于是李晋乔很客气的同任俊还有现场级别最高的制服,走到一边聊了一会儿之后,再加上李晋乔晚期“社牛症”散发出来的亲和力以及沟通能力,李乐瞧见老李已经和任俊手拉手来到窗边,开始互相点火递烟交换手机号。 这些道道,活了两辈子的李乐,略懂。 所以一开始就把事情告诉老李,目的也是如此。 刘潇小张是央妈的人,成子和小六现在也有了管事的主心骨。 就不会让其他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李乐,过来!” 等了等,李晋乔招呼道。 李乐走到跟前,“爸!” “你叫任伯伯了没?” “任伯伯。” “嘿,好,好!”任俊脸上现了笑意,“听你爸说,你在燕大读书?” “嗯,大三了。” “倒是比我家那小子高了一级。” “也在燕大?” “在外交学院。” “哦,那也不算远。回燕京我去找他玩。” 老李呲喽一句,“别光想着玩,你这次来,怎么请的假?几天?” 李乐如实说了。 “三天,赶紧给我回去,这边有你任伯伯安排,用不到你。” “哦,知道了。” 任俊倒是一旁说道,“这孩子倒是仗义,一夜就从燕京开过来,颇有些朱家剧孟的味道,现在这年头,倒是难得。” “任哥,你也别给他开脱,这小子有时候就是拎不清,跑来这,就是给你们添麻烦的。”李晋乔指了指李乐。 “你别说,我倒想让我家那小子,以后,能有这个么个好朋友。” “那还不简单,李乐,回燕京,你去找哎,任哥,你家少爷叫啥?” “任意。” “对,让李乐去找任意,来家吃饭,俩娃交个朋友。以后在燕京上学,有啥事儿,来家,好照应。” 任俊点点头,“那还得麻烦你。” “嗨,这能叫事儿?我给你说” 李乐罚站一样,站在一旁,听两人絮叨家长里短。 倒是知道了任俊这老师模样气质,是因为人家原本就是大学的老师,后来从学校调到地方,算是一步步升上来的。 抽着二手烟,一边在那琢磨毛毛是不是找到人的消息,一边关注着手术室,还得时不时搭上两句话。 有时候不得不说,有人就是天生带着一些不一样的气场和感染力,自打李晋乔来了之后,手术室户外的紧张感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而增加的,是一种淡定的气氛。 而老李的到来,似乎也带了好运气。 手术室的灯忽然灭了。 门外的人看到,纷纷围上前。 只见一个个子高挑,身材匀称医生,脱着手术服,走了出来。 “凌医生,怎么样?”邵主任代表,问道。 虽然带着口罩,也能看出凌医生是个挺有气质的帅哥,只听他说道,“挺好,患者年轻,身体素质过硬,只要注意术后恢复和复健,身体机能恢复到出事前的九成不是问题。” 一时间,整个手术室外,长吁短叹此起彼伏,种种心思,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我建议,患者以后得复健治疗,还是去燕京或者沪海、羊城这几个大城市的医院,毕竟那边有专业的复健科。” “嗯,嗯,哪里最好就去哪。”肖依依拍着胸口,红了半天的眼睛里,终于见了笑意。 “行了,你们别都在这儿堵着了,患者还得去特护病房。” “不用去重症?”邵主任说了句。 “为什么去重症,不相信我的技术?” “啊,那倒不是。” “行了,我去整理一下东西,回头去病房交待一下。” 一群人赶紧散开,目光恭送凌医生。 “大伙儿在这儿都熬了一宿了,抓紧时间,该干嘛干嘛去。”任俊说道,“专案组的,咱们借医院的会议室,来开个会。宣传口的” 听到任俊安排完,众人赶紧散了去忙自己那一摊。 “老李,去不去听听?” “我能行?这不违反纪律。” “你也是行内人,又是家属,有权了解案情,不违反。” 老李想了想,点点头,“反正成子还得等药劲过去。我就跟着听听,不过我不说话的。” “随你。” “我和李乐交待几句。” “好,我们先下去。” 人们下了楼,手术室门口,只留下两个安排的夹克衫,和李乐肖依依几个人。 李晋乔点点李乐,转身去了一旁的消防通道。 李乐冲肖依依和阿斯楞点点头,跟了过去。 只不过没一分钟,就听到消防通道那边传来“嘭”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哼。 “这?” 肖依依三个人起身要去,却被阿斯楞拦住。 见到阿斯楞摇摇头,几人只好提着心,又坐了下来。 。。。。。。 李乐一松手,防火门自动带上。 “爸。” “诶。” “我嗯~~~~” “我”字刚出口,李乐就觉得一只大脚,眨眼间带着一股风,踹在了自己胸前。 然后只感觉自己好像双脚离地一般往后跃了半步,一时间有些懵,脚步没站稳,“嘭”的一声,后背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脚,砸在了胸前同一个地方,有墙顶着,没法像刚才一样借力,结结实实比上次更用力的受了。 这下,才觉得一阵窒息,巨疼,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嘴里短促的喘着,提着气。 “知道为什么?”李晋乔低头看了李乐。 好一会儿,李乐才慢慢扶着墙起身,皱紧眉头回道,“知道。” “疼不疼?” “疼。” “那你想没想过,成子比你还疼十倍,百倍?” “” “你知道你妈家有个家训么?” “” 李晋乔低声说道,“凡人为阅历世途,饱更事变,参些机权作用。实则作用万不如人,徒惹人笑,教人怀憾,何益之有?一味向平实处用心,将自家笃实的本质复我固有。” “这句话,你学问比我大,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做人要有心计,做事要手段,但不是叫你把心机和谋划处处用到。凡事少用机谋,依着正、义而行,工于心计容易让人太注重得失。” “这次,既然都找到这个地方了,就不能让刘记者跟着执法队伍来现场查抄?非得用什么暗访手段?你在想什么?” “刘记者我不熟,或许记着都有那种不安分的心。但是成子呢?就因为他对你的一个‘信’字,一个‘诚’字,一个‘义’字,你明知道暗访这种事情有危险,还让他去,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家人的?你自己怎么不去?真凭咱们家的关系,至于以身犯险?” 几句话,把李乐说的低下了头,压抑着喘息声。 “对人用心,不要用心计,重操行,不是操弄。” “明白套路心机怎么运作的,一不是让你用在自己人身上,二,没有足够实力支撑的巧劲儿,就像一盘沙,走两步就散了。” “我不管你这回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总归是你脑子里还存着这些意识。你太小气了!” 李晋乔说完,掏出烟点上,坐到台阶上,狠狠抽了几口。 父子俩谁都没说话,消防通道里,只能听到喘息声,烟头燃烧时“滋滋”声。 一根,两根,直到第三根,李晋乔才说道,“你准备怎么办?” “回头我去找成子说” “我问你这事儿怎么办?那两个人呢?” 李乐站到李晋乔身前,“毛毛在找他们。” “毛毛?那个小老千?” “嗯,小麻子说,毛毛这就是我想的。” 李晋乔听完,掐灭烟头,又把地上的几颗捡起来,揣进兜里,“李乐,麟州人都说李家人,菩萨心肠,阎王手段。” “我这辈子没那么大能耐,你也不一定能做到,但是该咱们收回来,一样也别少。记着,这是你欠成子的。” “知道了。” “去,看看成子,醒了没。” 第481章 一闪一闪亮晶晶 成子没醒。 “躺着,相比之后一段时间的疼痛来说,这时候能睡着是一件幸福的事。”凌白衣如此说道。 “凌医生,什么时候能转院?”李乐看了看这个如果放到之后网上,绝对属于那种电视剧里男主级别的外科男神医生,名字也是。 “转院?” “这里的医疗水平,您明白的,要不然,您也不会过来飞刀。” “基础医疗水平足够,对于之后的治疗康复问题不大。”凌白衣语气平淡。 “现有条件下,有更好的选择不是?” “得看术后效果,身体各项体征恢复指标。一个星期左右。” 李乐点点头,“有没有好的医院推荐,连复健一起。协和?西京?还是华山?” “你倒是真有钱。”凌白衣笑了笑,果然,长得好看,更能抚慰人心。 “国内康复医学,相对来讲,最好的就是华山。” “成,那就华山。”李乐心说,又得麻烦大姑李钰了。 “不过,有个问题。” 一个不过,让李乐又揪起了心。 凌白衣伸手,从自己左耳到嘴角,在脸颊上划了一下,“这里,以后会留疤。” “破相?”李乐一愣。 凌白衣叹口气,“虽说是大老爷们儿,但终归形象上。还没结婚。” “没。” “看你们也不差钱,如果有想法,看看怎么补救。” “整形?” 凌白衣看了李乐一眼,笑道,“知道你在想什么?知道《pstic and renstructive surry》么?” “整形与重建外科?”李乐摇摇头。 “世界最权威的专项医疗期刊。你知道这里面发表论文,影响因子和数量,哪个国家最高么?咱们。” “所以,没必要琢磨别的,按图索骥就行。” “谢谢!我知道了。”李乐点点头,“那个,凌医生,有联系方式没?” “怎么?” “人一辈子要有四个职业的朋友,医生,律师,老师,警察。”李乐很直接且坦然。 “呵呵。138”凌白衣念了个号码。 “那个记者的断指再植,也是我做的,之后康复有问题,也可以问我。” “辛苦您了。” “职责所系。” 看着凌白衣的背影,李乐做了今天不知道第几个的长舒口气,转身去了其他人的病房。 “乐哥。”浑身包裹在白布里,一条腿吊着的小六子姬小路,看到李乐,努力睁了睁肿成桃子一般的眼皮。 “好好躺着。”李乐走上前,“这回,是我的错。不该让你们冒险的。” “没有,怪你做什么?额们自己愿意去的。就是没想到”小六子操着沙哑的嗓音,低声回道。 “行了,有果就有因,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那两个人?” 李乐伸手,捏了捏小六子还完好的那条肩膀,“别想那么多,一切有我。” “嗯,额就知道,嘿嘿。” “吴哥?”李乐扭头,冲一旁的吴昊说道,“护工找好了没?” “好了,这边护士给推荐的,最好的。” “别怕花钱,回头你和依依姐再安排”李乐刚想说给这边的护士站买东西,就看到小麻子快步走进来。 “乐哥。”小麻子把手机递给李乐,“毛毛的。” 李乐接过来听了,“嗯嗯,你别乱动,我这就过去。” “小麻子,棋盘山知道?” “知道。” “多远?” “一小时。” “走!” 。。。。。。 棋盘山是一个凹字形的山头,在凹字形的中间的洼地里,有一个叫皇姑藏的村子,传说宋代时,赵匡胤的妹妹为了躲避追兵,在这里藏了一年多的时间,被赵匡胤接走之后,就留下了这么个名字。 传说已不可考,但是村子却绵延不息了九百多年。 村里靠近山脚的地方,有棵据说是那个皇姑栽种的一株古槐,古槐旁,一户姓魏的院子边的猪圈旁,毛毛已经忍着臭气,蹲在这一个多钟头。 正琢磨着换个姿势的毛毛,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喂,额是毛毛。” “我们到了,具体位置在哪?” “村西头,山脚下,老槐树旁的猪圈里。” “嗯,马上到,你别乱动,盯住了。” “放心,还没动静呢。” “等着。” 听到小麻子的声音,毛毛终于放了心。 手指头一转,一根烟出现在手上,刚塞进嘴里要点火,想了想,还是收了火机,把烟在手里攥攥,扔进猪圈里。 等了等,终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毛毛拧过身,“麻子,乐哥,呃” 看到阿斯楞,毛毛闭上了嘴。 “先说说,什么情况?”李乐问道, “魏老五,村里的老油子,酒鬼加赌鬼,姓蒋的那一伙里,赌钱最凶的一个。” “跟着干活的几个人里,就他欠姓蒋的钱最多。额就过来看看,没叫开门。额又从后墙趴着看了,屋里有人。” “几个?” “两个。” “能看清?” “大白天拉帘子,只能看到个影。” 李乐嘴角一撇,昂身道,“那就没什么说的了。” “是与不是,反正这个什么魏老五都参与了。” “要不要再去叫门?” “叫什么门?”李乐一指墙头。 院子外面,几个人正说着着怎么进去。 而院里那间拉上帘子的房间里,魏老五正和一个人在掰扯。 “两万块钱,一分不能少。”魏老五抓起桌上的酒杯,滋眯眯喝了口。 “一万五,我身上就这么多。” “那不行,这得担多大风险。一分不能少。” “等风声过来,我再补给你。” “老蒋,别来那套,你犯的事儿,现在谁不知道有多大?我要是找车把你送到徽省那边,谁知道你要跑哪去?你拍拍屁股走人,我找鬼要钱去?” “再说,这钱也不是我一个人拿,还有司机呢。” “我的话你也不信?你欠我的钱我都不要了,还给你钱,够可以的了。” “就因为是你,才不能信。”魏老五又嘬了口酒,“玩儿钱,你特么净出老千,坑我最狠。我现在只认钱,不认人。” “我被抓着了,你也不能好过。” “嘁,能怎么的?我一个老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进去了还有个吃饭的地儿,待几天就出来了,你呢?” “沃日尼玛。”姓蒋的恶狠狠骂道。 “我妈在地里埋着呢。” “你”姓蒋的见讨价还价无望,背着手在屋里转着圈,终于一咬牙,“给,这个给你。” “啥?” 魏老五一歪头,看到他摘下手腕上的表,笑了。 “这表,买的时候三万五,才戴了两个月。” “早这么不就结了。” 接过手表,魏老五乐呵呵左看右看,又是哈气,又是贴在耳朵上听走字儿的声音。 “好的,全新的,还听尼玛的比!” “别说话。”魏老五晃了晃手表,又凑到耳朵边,只不过,这回,除了指针转动,还听到 “哎,院子里什么声?”魏老五忽然一抬头。 “你特么吓唬谁呢?就你这” “轰”!! 姓蒋的话没说完,就看到随着一声巨响,房门直接飞进了屋里,一束阳光照了进来,长长的光束里,烟尘飞舞。 之后,就看到一个长相秀气的壮汉,扒着门框,看向自己。 “你们,你们是?” “乐哥,就是他。”一张脸从壮汉身后露出来。 “麻子?你” 看到小麻子,蒋老板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左右瞅瞅,抄起一把折叠凳子,就扔了过去。 没曾想,对面那人也没躲,就有一只大手凌空把凳子抓到手里。 那束光阳光被截断,屋子里一黑,另一个更加壮硕,长相迥异的汉子一弯腰,走了进来。 蒋老板没来由的想起前天在作坊里堵住那个记者的场景,只不过这次,换了人。 一伸手,抓起身旁的一把铁锨,向前一指,发狠道,“来,横的怕不要命的!” “我看看,你有多不要命?” 李乐刚要上前,就被阿斯楞拦住,“你,不好,别动手。” “我心里有数,成子不是还没死了?” 蒋老板看到两人说话,还想着先下手为强,念头一过,抡起铁锨,就往前猛的一砸! “铛”!! 铁锨没砸到人,砸在地面上溅起几颗火星。 姓蒋的心说不好,刚要再抽回铁锨,就感到耳畔生风,随即自己便乘风而起,只不过眼前没有湛蓝的天空,柔软的白云,只看到房顶上挂着的灯泡,在一晃一晃,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第482章 李乐平A (炸丸子,炸藕合茄盒,炸带鱼,还得蒸包子,花馍,煮羊肉牛肉,今天哪来这么多活?) 侧身,垫步,右脚蹬地,左脚尖为轴旋转,脚跟转向前方,肩带腰,腰带胯,胯带腿,小腿胫骨面迅速如鞭子一样甩向目标。 丁亮在给李乐讲解这个动作的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充分利用自身体重。 于是当李乐将88公斤的体重,加上扭胯以及人体最强壮的股四头肌产生的力量,以每小时45公里的速度扫在蒋老板的前胸的时候,一个一百来斤的人,仰面朝天,沙袋一样凌空飞出的场景出现在几人面前。 先是鼓槌敲击鼓面一样低沉,“咚”的一声,随后便是“咔嚓”和连续的“哗啦”声。 再后来,几人定睛一看,姓蒋的已经双眼僵直,半张着嘴,身子软塌塌的倒在一堆碎盘子碎碗中破烂桌椅中,而两腿间,慢慢被浸湿,一股子骚臭味开始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见到这景象,躲在一旁的魏老五,手里举着一根擀面杖掉在了地上,“铛铛”两声之后,尿意袭来的魏老五靠着墙开始往下出溜。 小麻子和毛毛都呆在了原地,他们都知道李乐当年收拾那个逃犯的故事,但是除了成子和小川北,没几个人见识过,倒是这次 两人一个咽起口水,一个缩肩皱眉。 互相看了看,对起了眼神。 “成子哥没吹牛逼?” “没有。” “手掰螺纹钢,胸口碎大石?” “可能。” “艹!” 阿斯楞倒没觉得什么,叹口气,走过去,蹲下来捏着蒋老板的脸左右看了看,又伸手在胸口和肩头摸了几下。 “肩胛骨、韧带断了,锁骨碎了,肋骨还好,你收了?” “嗯。” 阿斯楞点点头,倒也不嫌弃,给臭烘烘的蒋老板翻了个面儿,一手抓着裤腰带,就给拎出了屋。 而翻动时,带来的疼痛,终于让已经接近休克的蒋老板又疼醒了过来,开始不停的嚎叫,身子也因为疼痛难忍,开始一下下,和出了水的大虾一样,不断抽搐。 阿斯楞觉得吵,一伸手,嘎巴,把姓蒋的下巴给卸了,给扔到了院子里。 屋里的李乐低头看了眼魏老五,“你知道那个光头会去哪?” “不,不知道。”魏老五听到刚才阿斯楞说的,心里更是惊恐,回话时,上下牙打起了颤,咯咯哒哒的。 “真不知道?” “真不,不知道,我们不是一起的。” 瞧见魏老五眼里除了恐惧,没有什么闪躲的意味。 李乐点点头,冲毛毛和小麻子说道,“给这瓜怂收拾一哈。” “么马达!” “哎,哎,你,你们要干啥?” “放心,老实点就不揍你。”毛毛上前,摁住魏老五,“裤子脱了,趴下!” “啊?” “脱!脸朝下,趴着。” 魏老五早已被吓破了胆,乖乖照做,翻身,屁股朝上,不曾想被踹了一下,“哎呦!” “撅着个腚做撒,放下!” 小麻子嘿嘿一笑,从屋里翻腾出一根绳子,和毛毛一起,一番折腾,从后面把魏老五的手和脚绑在了一起,看了看造型,小麻子说道,“这叫驷马绳缚,咋样?” “不如蜻蜓缚好看。不过,是不是捆得紧了?要不” “嗯哼~~~~~,不紧,不紧,正好。”魏老五突然说道。 两人愣了愣,“噫~~~~,比安态。” 小麻子骂了句,“毛毛,,找个抹布过来。” “干嘛?” “嘴塞上。” “哦哦。” 两人在屋里收拾,李乐来到院子里,屏着呼吸蹲下来,盯着因为疼痛满头大汗,眼泪鼻涕横流,张着嘴发出啊啊声响的蒋老板。 而看到李乐,蒋老板脖子上青筋乍起,眼露凶光,嗓子里似乎要吼出什么。 李乐笑了笑,说道,“人家都说,反派死于话多,但我怎么看都是正派人物,不怕。所以,想告诉你,你现在的愤怒是由于恐惧到了极点。” “恐惧可以是一种强大的情绪,它会引起情感的紊乱,让我们失去理智。这个在社会心理学上,叫‘恐惧愤怒模型’。” “有这种情况时是大脑不经过你的理智,潜意识开启的一种自保机制。” “但是这时候,人会很清醒,记忆力也会有所提升,正好,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光头会在哪?你有没有可能知道?” 李乐说完,抬头看了看阿斯楞,指指姓蒋的下巴。 阿斯楞一愣,“你不会?” “我应该会?” 阿斯楞摇摇头,伸手把姓蒋的下巴掰回来。 “你特么有本事就弄死我,我去你” “哐!” 李乐一拳砸了下去,即使收了力道,也让蒋老板本来就灰不溜秋的脸上,添了几道红色的印记。 “吃了大便了,嘴这么臭?” “噗!噗!噗!”蒋老板吐出嘴里的断牙,脸上狰狞着,“来,弄死我,艹你” “哐!” 一拳,眼角裂开,血顺着脸颊流向耳后。 “狗日滴,你个小比” “哐!” 鼻梁眼瞅着肿了起来,又一股黏黏糊糊的血迹,顺着嘴角流向脖子。 “日恁娘里个” “哐!”这次是另一只眼眶,随后,院子里便响起“啪,啪,啪”的声音。 终于,“别,别打,别打了,我”声音里带起了哭腔。 李乐咂咂嘴,收起拳头,在蒋老板身上干净的地方蹭了蹭,“你还是保持愤怒的情绪比较好,这消散的有点快。” “再问你一遍,你知道那个光头在哪里么?” “七家河,那里有个宝岛垂钓园,高启亮,高启亮一个相好的开的,应该在那。” “别的地方呢?” “不知道了,知道的应该都被帽子盯上了。” “相好得?人家能没有信息?” “嘿,他那个相好得是” 李乐听完,直嘬牙花子,阿斯楞也是拧起了眉毛。 “走,过去瞧瞧。”李乐起身,扭头道,“小麻子?” “哎,乐哥。”一直在旁边,跟着节奏一抖一抖,看李乐抽人的小麻子,颠颠跑过来。 “七家河在哪?” “往西,三十里地,有个大河沟,就叫七家河。” “熟悉不?” “知道地方。” “那就行。让毛毛留下,看好,绑好,这个给洗洗脸,回头别认不出来。” “啥意思?” “等我电话,让制服来拿人,记着,优待俘虏。村口,车里等你。” 李乐交代完,和阿斯楞出了小院。 毛毛凑过来,看了看在地上直哼哼的蒋老板,“麻子哥,这脸都变形了,洗不出来了。” “乐哥交代了,多冲几遍就是,再给撒点碘酒啥的。” “干嘛?” “优待俘虏,乐哥不说了么。” “哦哦,没碘酒,酒精行不?” “也成!” 。。。。。。 七家河宝岛垂钓园,一处农田边上的鱼塘改建的。 说是垂钓园,其实就是鱼塘围了栅栏,又沿着塘边搭起一溜棚子,当做了钓位。 另外还有几间活动板房,上面乱七八糟扯了几根电线,外加一口卫星接收锅。 李乐把车开到田边小路上观察了半天。 大门紧闭,院子里能看到有几辆摩托车,还有两只大狗转来转去。 “乐哥,咋办?看这里面还有人。光头也不知道在不在里面。”小麻子问道。 李乐挠着下巴琢磨琢磨,“那个光头认识你不?” “认识。” “那你在车里,先别下来。我过去瞅瞅。” “乐哥,你这,万一?” “我问问钓鱼多少钱一位。”李乐推开车门,下了车。 “我跟你一起。”阿斯楞也下来,跟上。 砸门,狗叫,只听院子里有人嚷道,“干嘛的,今天不做生意。改天。” “大哥,我们今天不钓鱼,先来看看场子。县里老王介绍过来的。就想问问价,要是人多,能多少钱?”李乐喊完,继续砸门。 狗叫声越来越大,里面的人似乎也有些不耐烦,“等等,等等!” 随着几声撵狗的“去!去!”声,门被开了道缝。 一个瘦巴巴,颧骨高耸,三白眼,脸颊无肉,一脸克夫相的男人闪了出来。 “哪个老王?” “就那个,经常来,退休的老干部,老王。”李乐编了个放到任何钓友圈子里,都会有的人。 果不其然,这人想了想,“哦,你说交通局的那个老王?” “对对。”李乐点点头,“就是老王说的,你这好上鱼,从不空军,价格还合适,正好走这儿,就来看看。” “你这年纪轻轻的,也喜欢钓鱼?” “嗨,英雄不问出处,打龟不看岁数,最近野坑有些难,想换个玩法。” 男人想了想,点点头,“看完就走,别耽误工夫。” “哎,成。” 门开大了点,李乐先进,男人一愣,阿斯楞再进,男人呆住。 “你们都是钓鱼的?” “昂,钓鱼么,不得有个好身板。老板,能先看看塘子?” “嗯,这边。” 男人晃悠着,前头领路,倒是没注意,原本还挺凶的两只狗,被阿斯楞一瞪眼,夹着尾巴跑到了窝棚里,头也不露。 亏得家里有老李这个正在进阶的钓鱼佬,和这老板聊起来,李乐也能头头是道。 眼看着老板戒心小了许多。 “老板,今天有鱼么?” “干嘛?” “我想吃鱼了。” “只有草混子,要不?” “要。” “那边池子里。”老板伸手一指活动板房边上的一个水泥池子。 “我们自己捞?” “想的呢?”老板嘀咕一句,“过来挑。” 李乐和阿斯楞过去,指指点点,让老板帮着捞鱼,称重,讲价。 “你这也不便宜啊。”李乐嘀咕道。 “这几天天气不好,你到底买不买?” “嗯,风浪越大鱼越贵,买,当然买。” “还有,都给我杀了。”李乐笑道。 “我还给你煮了不?”老板呲了句。 “我加钱,一条给你两块加工费。” “四块。” “三块。” “行,行,这费劲的。” 这边老板杀鱼,李乐给阿斯楞一个眼神,装作不在意,走到板房跟前,挨个从窗户往里瞅,忽然听到一间屋子里有麻将声。 手一搭门把手,“老板,借你厕所用用。” “嗨,那不是” “啊,对不起,对不起。” 李乐推开门,正好看到里面一桌四个人,正在打麻将,里面一个光头正歪着脑袋看过来。 “你特么那只眼看这是茅厕,滚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李乐笑着举手示意,带上门,冲正骂骂咧咧的老板身旁的阿斯楞点点头。 “你,闭嘴。”阿斯楞一低头。 “啊?呃” 只见阿斯楞手一伸,抓住老板三根筋的脖子一用力,人翻了个白眼,就瘫了下来。 嚯~~~~,这是啥? 也来不及多想,看到阿斯楞把手里人一扔,走了过来,李乐又推开门,问了句。 “高起亮是?” “你谁?” “我恁爹!” 第483章 阿斯楞的QAQ “lgb的,我特么干死你信不信?”光头一拍桌子,站起来骂道。 “不信。”李乐摇摇头。 “揍这个小逼样的!” 随即屋子里一阵稀里哗啦,几个人都站起来,踢开凳子,准备收拾李乐。 李乐往后撤了一步,想着来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不过架子还没立稳,就被一旁的阿斯楞给扒拉开。 “哎” “对面人多,你没经验,后面站。” “不是,我” 李乐话音未落,就见阿斯楞一低头,迈步进了屋。 看到来人,屋里正在酝酿气势的四个人突然愣住。 这是人还是大象? 几个人里最壮实的一个,在这人面前,就像小鸡仔一样的袖珍。 犹豫间都停了脚,掂量起差距来。 “干什么?双拳难敌四手,咱们人多,拍个毛,一起上。” 在光头的攒劲下,几人终于又拾起勇气,围了上去,你一拳我一脚的,准备来个“群殴”阿斯楞。 第一个抡拳的“啊”了个壮胆声,只不过拳头还没碰到对面身上,就感觉手臂像是被一把铁钳子箍住,钻心疼痛之后,胯下一凉,整个人被阿斯楞像沙包一样举了起来。 “嗖”的一声,旋转跳跃,睁着眼,世界仿佛都在围着他转。 人就这么凌空飞了起来,在飞跃牌桌之后,重重的砸在了屋角的一张床上,又听到“咔嚓”几声,床塌了,人也摔在地上,在地上滚了两下,已经不能动弹。 “草拟打野!” 另外一人大叫一声,倒是没用拳头,很帅气的一拧身,照着阿斯楞的软肋,来了个跆拳道一样的凌空踢。 只不过,踢是踢到了,就感觉硬邦邦像是踢在了树桩上,脚腕子震得生疼。 可这时候,再想把腿抽回来,是不可能了。 阿斯楞胳膊一提,大手抓住这人的脚腕,往后挪了一步,肩头一用力,脚后跟一转,这人就像根棍子一样,随着阿斯楞身子转了两圈,被抡了起来。 眨眼间,随着板房发出一声巨响和晃动,人体随着砸出的墙洞,钻到了另一间屋里,撞倒一片零碎。 “噫~~~~~” 后面看戏的李乐,一个激灵,皱起眉头,感觉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还剩一个看着身体最结实的,倒也不吭声,脖子一缩,头一低,冲向阿斯楞的下盘,准备来个猪突猛进加下潜抱摔。 李乐瞧见,只觉得这人肯定练过,想提醒一下阿斯楞。 谁知道阿斯楞却任由这位撞向自己,被抱住了腰,笑道,“用劲,看你能不能放倒我。” 那人双手想扣住,两只手却怎么也碰不到一起,只好抓住阿斯楞的衣服,用力蹬地,脸憋得通红。 阿斯楞还是一抬胳膊,夹住了那人的脖子,一手向前抓住那人背后的裤腰带,一个上提,挺身拧腰,那人已经被掀翻,地面震动之后,后背朝下,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 地面的反作用力,把人摔岔了气,蛆一样的在地上拧巴了半天,才翻起白眼,不动弹了。 其实说了这么多,在李乐眼里,也就是一个闪神的事情,光头想来个偷袭,都没机会上前。 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都躺在了地上。 不过,就像李乐说的,心生恐惧自然就会愤怒。 光头高启亮情急之下,脑门上青筋根根炸开,嘴里脏话连篇,一转身,从一旁的柜子边,抽出了一把开片刀。 宝刀在手,天下我有。 有了武器的光头,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一时间龙哥附体,拿着刀,向前一指,“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为什么躲在这?”李乐反问一句,倒是让高启亮明白过来。 “帽子了不起,惹急了我连你们一起砍!” 光头“砍”字还未出口,就朝着阿斯楞劈过去。 他快,阿斯楞更快,不退反进,一个大步就蹬到了光头身前,左手一举,捏住高启亮攥刀的手腕,右手还是抓住他的裤腰带,脚下一勾,高启强又和第一个人一样,被阿斯楞拎到胸前。 “咚”的一声,又被砸到了地上。 “铛啷啷”,片刀在地上蹦跶两下,和高启亮一样,趴在了那。 。。。。。。 小麻子挨个给几个人用了后腰手缚,反手高吊后缚,前手肘缚,双腿曲膝并缚,忙的不亦乐乎。 看了看小麻子在那研究的绳缚艺,李乐摇摇头,感叹道,这都是跟谁学的,世风日下。 转身,蹲到阿斯楞身边。 “你下手太重。” “以后注意。”李乐嗯了声,又问道,“阿哥,你这,啥水平?” “什么?” “你们不都有什么隼、大象、雄狮一类的称号么?你呢?” “24岁之前,是daic arsn,28岁之后是darqan abryu。”阿斯楞回了句。 “啥意思?” “三届内外蒙那达慕大会冠军。”说这话的时候,李乐看到阿斯楞眼里亮起了光,自豪且骄傲。 “哦哦。”李乐不明觉厉,不住点着头。 “咱来来一场咋样?” “你不行,等我”阿斯楞伸手,比划了一个四,想了想,又加了一根手指头,“我五十岁之后,你能赢。” “”给点希望噻?”李乐叹口气。 “乐哥,绑好了。”那边,小麻子唤了声。 “这还一个呢?”李乐手一指一旁躺地上,还在呼呼大睡一样的垂钓园老板。 “这个?”小麻子走过去,仔细瞧了眼,嘴一撇,“就是高启强那个相好的?” “可不。” “也不咋样啊。口味真t独特。” “赶紧滴,别废话。” “哎!” 李乐掏出电话,拨号,“毛毛,给帽子叔叔打电话。嗯,你看到人来之后再走,注意点。” “爸,方便说话?人抓到了,姓蒋的在棋盘山皇姑藏,光头在七里河宝岛垂钓园。我知道怎麽办。你那边,任市长那?好,那我这就回去。” “小麻子,弄好了没?”挂上电话,李乐喊了声。 “好了,好了,这回是个捕俘缚,三个扣,少一个都解不开,呵呵。” “变态!”李乐嘀咕一句,“给帽子叔叔打电话,等人来了你再走,躲着点。” “哦,好!” 李乐开车,往医院去的半道上,接了李晋乔打来的电话。 “啥?去那个黑作坊?那边不是给查封了么?哦,好。” “阿哥,咱们调个头。” “随便。” 等按着小麻子的电话指引,李乐把车开到黑作坊所在的林子边上,就看到几辆推土机和挖掘机等在那儿。 不过,不是那种黄莹莹红艳艳的颜色,一水的墨绿色。 下车走过去,就有人迎上来。 迷彩作训服,小平头,就是看不出牌牌。 “你好,我是李乐,您是?” “我是黄河,工兵营的。”来人回道。 “你好你好。我爸,李晋乔叫我来的。”李乐回道。 “哦,秦参谋长让我们过来,等你的,既然来了,咱们就开始?我们好赶回去。” “嗯,好。” 黄河点点头,转身到那几辆推土机旁招呼一声。 几声轰鸣,履带转动,车辆“突突突”开进了林子。 一个半小时后,李乐站在一堆被物理意义上被推平的建筑“遗迹”前,和黄河摆手告别。 阿斯楞看了看眼前开阔的地面,沉思了片刻,问李乐,“这是你的意思?” 李乐笑了笑,“不,是我爸的!” 第484章 叔,额想吃面! 一个涉及到央妈记者的伤害案,经过两天的大张旗鼓之后,依旧没有抓到主要的涉案人,而且涉案人还只是个造假的贩子,不是什么江洋大盗。 这种情况下,对于纪城的制服和夹克们来说,是一件在同行里很丢面子,上级领导眼里很丢印象分的事情。 加在一起就是能力问题。 能力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一句能力不行,呵呵,自行体会。 办公室里,听着案情进度汇报的任俊,脸色不是很好看。 压力一层层传导,到了他这儿,就成了主要负责人。 看向分管刑侦的副局长的眼神里,已经带了些愠意。 “再过一会儿,省宣传口的和央妈的领导就要来了,你们手里,除了这个已经被嚼了几遍的案情通报,还有那几个小喽啰。有什么能让我给人家汇报、交底,或者辩解的么?” “平日里,都想着能在央妈那边露露面,涨涨脸,正好,这个机会来了。” “人家打开摄像机,开始拍摄的时候,是我上还是孙局长你上?在全国人民面前说几句?” 孙局长看着面前的任俊,心里一咯噔。 虽然接触不多,这位平日里文质彬彬,一副教书匠的气质,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可说起话剜人心的程度,一点也不低。 再说,虽然只是个副,但是人家前面还有“常务”两个字呢。 沉默几秒钟之后,孙局长一挺腰杆,“任副市长,这样,我一会儿,亲自带队组织,下到所有有嫌疑人社会关系人的村镇,街道,再去梳理一遍。” “再叫预审那边,安排精干力量,重新对已经抓获的事件参与人,进行审问,深挖一下,寻找线索。” “还有,和周边几个县市区联系,协查” 说了那么多,在任俊的眼里,其实都是表态,实际方法上还是老一套。 可态度,又是能力最好的裱糊匠。 任俊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又强调几句,勉励几句,端起了茶杯。 看到孙局长带着人出了办公室,任俊叹了口气,开始琢磨怎么应对马上就要来到的央妈的领导。 忽然桌角的手机震动起来。 任俊放下茶杯,顺手接过。 私人手机,说话语气上就没那么严肃,“喂,哪位?” 只听听筒里笑道,“任老哥,我李晋乔。” “啊,老李,咋了?医院那边有事儿?” “没有,没有,一切都好,成子这娃刚醒了,还迷糊着呢。” “醒啦?那好那好,我这也就放心了。” “可不,我也一样,算是松了口气。我呢,想和你说一声,李乐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了,这医院也有人了,我这就回湘省了。” 任俊一愣,“回去?这么快?” “昂,可不得回去?我这是给部里领导请假连夜过来的。正好一会儿有趟车,坐一晚上,明天到了还不耽误工作。” “也对,也对。一入公门,身不由己啊。”任俊想了想,又说道,“几点的车?我安排车送你去车站?” “不用,不用,李乐这小子开车来的,一会儿他送我。” “嗯,那成,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哪能呢,还得谢谢你这么操心我们家成子的事呢。还有,李乐在这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当大爷的,可得提溜着点,该骂就骂。给你家小子说,过两天,周末来家吃饭。” “哎,好好,一路顺风。” 摩挲着手机,李晋乔刚才的几句话,开始在任俊的心里转起了弯,什么意思? 还在琢磨呢,就听到敲门声。 回过神,“进来!” 一抬头,“孙局长?怎么?” “抓到了,人抓到了,都抓到了!”孙局长兴奋的说道。 。。。。。。 “嫌疑人蒋伟,在棋盘山皇姑藏被找到,同时被找到的还有当地给予窝藏的村民魏老五。经急救医生初步检查,蒋伟身上,锁骨,肩胛骨,眉骨,鼻梁骨一共七处骨折。” “还有肋骨、颧骨骨裂,和六颗牙脱落,外加脑震荡。” “嫌疑人高启明和另外四名团伙成员,是在七家河的宝岛垂钓园里找到的。五人里,除了高启明有脑震荡,颈椎错位,一人缺血性休克,其他几人都是轻微脑震荡。” 听到电话免提里,刑警队长的介绍,任俊攥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不是你们抓的?” “呃不是,是有人报案,然后两地派出所上门找到的。” “什么人报案?有看到什么人动的手么?” “报案人用的是没有登记姓名的手机,都说自己是热心群众。” “目击人没有,但是这几个嫌犯交待,是三个年轻和一个年龄偏大的男子。年轻人里有一个身高在185左右,身体强壮,年龄偏大的那个,不是汉族人长相,身高两米左右。” 此话一出,孙局长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了在医院看到的那几个人。 任俊则是抿起了嘴角,这才明白过来,李晋乔这哪是给自己告别,分明是告诉自己,我们帮着把人处理了,给你们交差用。但是,后续的事情,就看你如何操作了。 “领导,还有个事儿”电话里又传出声音。 “说!” “那个,黑作坊,没了。” “没了?”孙局长一探身,靠近电话机,问道,“没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黑作坊,被推平了,现在是一片空地,啥都没了。” “谁干的?” “就有看到村民说,是,是”那头,刑警队长有些犹豫。 “说,是哪路神仙?”任俊点上根烟,抽了口,问道。 “迷彩服,开着几台设备进了黑作坊的林子,进去没多长时间,就回去了。村民看到,以为是有什么任务,就没当回事。” “领导们,下面怎么办?这嫌疑人进了医院,万一家属来闹?那几个人还找不找?”刑警队长显然也是个有思路的,把事情往上一推。 孙局长看了看任俊,任俊夹着烟,想了想,抬手摁灭烟头,说道,“该救治救治,该审问审问。家属来闹,让村里领回去教育。那几个人的事,先做个口供出来,放一放再说。” “好,知道了!” 挂断电话,任俊往老板椅上一靠,“老孙,明白了没?” “嗯,明白了。这是过江龙啊!” “什么过江龙,这是人民群众协助办案,扭送犯罪分子。”任俊笑了笑。 “哦,哦,对对!!” “就是手法上苛刻了点。” “可也算帮我们解决了社会危害了不是?还有,见义勇为,不留名不留姓。” “你们能明白就好。虽说出发点有些不一样,但结果就是人家给我们当了回裱糊匠。再说,那边都出面了,有些事和那群人你是没法掰扯的,忒不讲理,说给上面听,也能明白。” 孙局长觉得自己领会了领导意图,也是笑道,“后面我们就按照正常程序处理了。” “不,这回不仅是你们这口,后面,还有工商、卫生、税务几个部门,针对造假贩假售假,进行一次全市范围内的联合执法行动,要以此为契机,查处一批大案,要案,人民群众深恶痛绝的典型案件。” “要吸取此次事件的深刻教训,做好反省反思自我批评,加大市场监管力度,查处力度,争取将坏事变成好事。” “好,我回去一定传达领导指示。” 这时候,“咚咚咚!!”敲门声又响起。 秘书推门进来,“任市长,省里和央妈的领导过来了。一会儿到会议室。” “好,知道了,这就过去。”任俊一转头,看着孙局长,“先别指示了,一起去见见人。回来汇报案情的时候,你来就成。” “这不好。刚才要是人没抓到,就是您和” “嗨,这有什么?谁让我脑袋比你大呢?”任俊一撑办公桌,起身。 刚走到门口,孙局长抢先一步拉开门,“谢谢任市长。” “你呀,走了!” 。。。。。。 纪城中心院的病房里。 “嗬,醒啦?”李晋乔坐在床边,看着只露着嘴巴鼻子一只眼的成子。 “叔,你,咋来” “行了,这费劲的,别说话了,听就成了。” “嗯。” 老李手往后一扒拉,把李乐给扥了过来。 “让你哥,给你说。” “嗯?” 李乐点点头,上前道,“成子,这回,是我欠考虑,光想着取巧利用人,让你受了这份罪,给你赔个不是。” “没,没有。”脸肿着,眼睛眯缝着的成子咬着牙,努力摆出一个笑脸,“额自己想滴,额该做滴!” “没谁该谁的。错了就是错了,让自家人以身涉险,就不对!他是哥,他该琢磨的是怎么又好又安全的解决事情。这事儿,说破天,也是他滴错。” “叔,额想帮乐哥。” “够了,够多了。你能好好过日子,多想想自己,就是帮他。以后,不能都听他滴。” 李晋乔摇摇头,伸手轻轻摸了摸成子脸上的纱布。 好半晌,叹口气,“娃,疼不?” “不疼!” “哪能不疼哟,都是肉长得。” 看到老李发红的眼圈,成子努力睁大眼,可还是有几滴亮光消逝在纱布里。 李晋乔用粗糙的大拇指抚了抚成子的眼角,笑着说道,“娃,好好滴,好好滴。以后,还得盖房娶媳妇咧。” 成子“嗯”了声。 “叔?” “啊?” “额想吃面,你做滴,多放辣子。” “耗!回长安,叔给你做,多多吃,吃多多滴!” 第485章 关于理想主义者和余韵 “刘哥” 看着刘潇被包裹成头盔模样的厚厚的纱布,还有那只在烤灯下的手臂,李乐紧皱着眉头,叹口气。 “叹气做什么?这不是挺好,其实说到底,还是我们工作没做细。” “其实,要是直接带人去,是不是更好一些。”刚看完成子,李乐的情绪有些低沉,言语里带着自责。 “于结果是好的,但在新闻报道上来说,就少了揭露真相的过程,是不完整的。” “现场调查,才能在喧嚣中找到真相。” 刘潇咧开嘴,脸上浮起笑容,在纱布的包裹里,显得有些滑稽。 落在李乐眼里,却看到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淡然和洒脱。 “铁肩担道义,妙笔着文章。记者是职业,调查记者是工种。” “不管是在黑白灰各种领域里,都不喜欢这种存在。他们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胁。调查记者真正核心是作为一个记录者,揭开赤裸裸的真相。” “但是真相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不稳固的,不讨人喜欢的。支持他们的人基本没什么话语权,而有话语权的和他们势不两立。既然做了这一行,就会做好面对一些东西的准备。” “不过这代价” 李乐又看了眼刘潇的那只手。 “不是接回去了么?就算没有,还有左手,即使都没了,现在不都是键盘了?” “键盘侠?” “那样也挺好。”听到李乐说的词,刘潇想了想,点点头,“记者无力,则国民无力,国家无力。用键盘描述事实真相的侠客。” “哎,你知道么?我以前的理想是做个战地记者,于炮火纷飞中奔跑,用眼,用话筒,用摄像机当做武器。让世界听到微弱的、真实的声音,听到荒芜的、充斥苦难的战场。听到万物哀嚎,窥见枯死灵魂。” 说这话的时候,刘潇脸上洋溢着的幸福和向往之色,让李乐有些明白了那句话,心怀理想之人,无畏生死。 “所以,眼下这些,又算什么呢?” “有没有人说你们都是一群疯子?”李乐又问道。 “有,应该还不少。” 刘潇挪了挪手臂,让烤灯照射的面范围更均匀了些。 “回头,替我谢谢成子,要不是他推了我一把” “你自己去和他说。” “现在,这节目不播出都不行了。” “与你们的命比起来,也不那么重要了。”李乐说道。 “终究是做了。你不能让我们的努力白费,血白流不是?” “挟恩图报?” “不,是成子他们值得,你们所做的值得。” 李乐揉揉眼,“好好歇着,我去瞧瞧摄像师。不过,你们台里也够抠门的,换个医院都不行。” “那我还得再谢谢你?” “去沪海,好好恢复,万一哪天能上战场了呢?我也想以后能给人说,我有个朋友,特牛逼,他是战地记者。” “借你吉言。” 面对刘潇这种理想主义者,李总除了有些自惭形秽,还有些担忧像他这种,在面对十几二十年后,变幻的日新月异、光怪陆离的世界时,还能不能保有现在的这种纯真和理想。 或许搁置那些意悬悬的半世心,聊思古意用以自娱才是最好的结果。 不要人知,不需人看,秋风过处,他心爽然。 。。。。。。 又几天后。 李乐坐在床前,举着勺子,盯着脸上已经渐渐消肿,显出原来贼溜溜眼睛的成子。 “哥,算了,这两天,鹌鹑、鸽子、黑鱼、猪蹄、大骨头,今天又是骨髓,额这胸都涨的快出奶了。”成子苦着脸道,“额想吃辣子。” “你也得有那功能。这熬了十四个小时的牛骨髓粥,最后一口了,喝完明天再想吃我的手艺也没了。人家六子还有刘记者都三口两口干掉,到你着咋这费事。” 一旁的毛毛嘿嘿笑道,“成子哥,这可是乐哥一早就去菜市场,买了几十斤牛大骨,煮好又砸开,一点点熬出来的。” 成子砸砸嘴,嘀咕道,“那最后一口了啊,少油无言,嘴里淡出个鸟来。” “你吃过?” “哈批,伲给额等着滴。”成子一瞪眼。 “别废话,赶紧滴。”李乐敲了敲碗。 “哦。” 李晋乔走后,李乐就成了几个人的营养师。 在附近高价短租了一套房子,买菜买肉熬汤熬粥。 刚开始两天还好,有阿斯楞帮忙,不过李乐把阿斯楞劝回燕京照顾巴特尔之后,又有些后悔。 好歹是个厨子,能给自己帮忙,这几天四个人的吃食,着实有些费力。 拧着鼻头,喝完最后一口粥 ,成子长舒一口气。 “辣子蒜羊血,油泼面,肉夹馍,噫~~~~~美滴狠,美滴狠!”毛毛又说道。 “额贼!乐哥,额忍不了哇,你帮我额捶这哈怂!” “行了,别逗他了,这和在瘸子面前蹦迪有啥区别?”李乐把碗递给毛毛,“刷了去。” “哦。” 看到毛毛端着锅碗出了病房,李乐这才回过头,“成子,你爸妈那,你真不打算说?” 听了这话,成子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想了想,才说道,“月月有钱寄回去,就成咧。” “你以后就不打算回去了?” “不回,回去就是吵架、给钱起了屋,又想着要钱添家电,添了家电,又想着要钱买拖拉机,买了拖拉机,又要钱给额那个弟再起屋,把额当银行咧?” “自从有了额弟,他们眼里只有那个才是儿子。” “乐哥,人家是重男轻女,额家是老大倒霉,凭啥一句你是哥,你比他大,好东西都紧着小的?” “小时候挨打的是我,挨骂的也是我,让着吃的,穿的 ,玩的。以前拾荒,从来不问我。现在好了,有钱了,又让管着额弟滴吃喝拉撒,你学问大,这是啥道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成子家就是偏心,偏的离谱的那种。 可这种事,外人一句毕竟是你爹妈,就让你所有的委屈都只能往肚子里咽。 说不清,理不明的, “不被偏爱的那个从来就没有赢过。”琢磨琢磨。李乐只能这么解释。“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拍了拍成子的胳膊,“明天,大姑那边安排了救护车去沪海,你到那边老老实实配合治疗。” “嗯,大姑厉害不?” “厉害,我爸都怕她,你说呢?” “噫~~~~~” “哥,你说咱们这回能上电视不?” “刘记者不说了么,能。” “那咱们滴广告咋说?” “我明天回去就办。” “能找巩利演就好了,你非弄什么动画片。” “你懂个屁!代言费几百万你出?” “巩利不行,小燕子呢?” “价更高。” “那算了,没钱。要不咱找金明?额小时候看电视,就喜欢她。” “成子,下回拍广告,咱们找蔡铭。” “那算了,我还喜欢那个” 深秋午后的阳光照进病房,温暖明亮,将所有的东西,都拉长了影子,斜斜的画出了一扇窗。 哥儿俩就在这扇金色窗里,一座一躺,近近的挨着,一言一语。 时间放缓了流速,刻意的将这场景慢慢的定格。 第486章 卑微的甲方 (祝各位读者老爷们,日有熹,月有光,富且昌,寿而康,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这事儿,我是导演,得听我的,我的构思是三层递进式结构,起承转合,故事性,你丫懂不懂?” “你丫才不懂,姓姜的,这特么是个广告,照你这个本子,就特娘滴成了短片了,还三段式结构,你跟我在这儿玩儿好莱坞呢。” “姥姥~~~,不把这只是鸡讲清楚,蛋就是个屁!” “广告不是你那玄玄乎乎的电影,直观,直观!卖的产品是蛋,不是鸡!” “没有鸡哪来的蛋?” “没有蛋,要鸡干嘛?玩儿?” 燕大东门外一间朴素的咖啡厅里,一场推迟了的见面,在激烈的争吵中进行着。 回了燕京的李乐,以为成熟稳重的廖楠会和天马星空的姜小军的交流中,碰撞出火花。 不过他却低估了姜小军的霸道和不讲理,还有廖楠的固执认死理,第一次见面,碰撞出来的,不是火花,是特么的火药。 坐在两人中间,头顶着昏黄灯光,正抻着脖子,咬着吸管,把一罐可乐嘬的滋儿咂作响的李乐,左看右看,眼瞅着要炸,赶忙一抬手,“叔,廖哥,咱好好说话,别吵架。我觉得,剧本要不要” “一边去。” “有你啥事儿?” “呃我是甲方!” “你懂影视?” “你懂动画?” “不懂。”李乐摇头。 “甲方不要干预创作!” “甲方给钱就行!” 廖楠捏起桌上的几张纸,鄙视之情溢于言表,“这也叫分镜,构思?你这火柴人太特么抽象了。” “你能看懂不,我就问你能看懂不?”姜小军一拍桌子,行里人都知道,火柴人就是他的软肋。 “能,但难受。” “难受就憋着!” “那还得给你配个分镜师?” “你们不都是画画的?” 廖楠头一转,“李乐,加钱!” 李乐挠了挠头,一起身,说了句,“你们先吵,我去个厕所。” 看了看走向后门的李乐,廖楠问道,“他懂艺术不?” “他懂个不知道。”姜小军“屁”字在嘴边打了个转,想到一个可能,又给咽了回去。 李乐站在厕所门口,掏出手机,琢磨琢磨,再次使出摇人大法,呼叫道,“妈诶,您在哪儿?” “你宁姨画室。”从甘青探亲回来的曾敏,声音里带了些颗粒感。 “有空不?” “咋?没生活费了?” “不是,是这么回事,丰禾小蜜蜂那边,准备拍个动画广告,我呢就,您看,要不您过来一趟,姜叔,我摁不住哇,这样下去,这事儿,得黄。” “啥意思?我去给当黄油?” “还得是您,一说就明白。”李乐恭维着,低头弯腰,仿佛曾敏就在眼前。 “在哪儿?” “学校东门,雕刻时光咖啡馆。” “绿牌子那个?” “哎,对对对!” “成,等我会儿。” 李乐把手机揣兜里,扒门框上,看了眼屋里还在斗鸡的那俩,心生悔意,要不怎么说的最贵,便宜的没好货。 。。。。。。 没过多久,盘着头发,穿了身松松垮垮,蓝色粗布斜襟盘扣外套的曾敏,晃晃悠悠进了咖啡馆。 “哟,敏姐。” 看到曾敏,正准备继续对廖楠开喷的姜小军愣了愣,再看了眼狗腿子一样,要去拎包的李乐,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抹嘴,擦了擦嘴角的唾沫星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这皮肤可见有些糙了。” “西北的风呗,去了趟甘青,可不得糙。”曾敏把包顺给李乐,看了看廖楠。 “你是廖楠。” “曾姨,您好,我是廖楠。”廖楠赶紧起身,要给曾敏问好。 “嗨,这么客气干嘛,坐,坐。” 坐定之后,曾敏倒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小乐给我说,小蜜蜂要拍广告?找了你们?” “自家孩子,不得帮衬着点儿,再说,最近我也没啥事,还能学新技术,挺好。” “嗯,我做动画的,李乐找我们团队给制作。” “怎么,我听说你们俩有分歧?” “有。”廖楠点点头。 “那大了去了。”姜小军一扯杯子,咂了口,“理念有问题,这就难办喽。” 曾敏笑道,“那有什么难办的,求同存异,各让一步,另辟蹊径。” ”创作创作,先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然后再比较。一上来就揪着一个点犯顶,后面也许有八成的思路一致,岂不是就可惜了?” “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先决定模样,颜色,特点,等等你需要呈现在纸上的一切信息,再讨论技法,表现形式,最后才是实际工作细节的展开,有那么难么?” 几句话,让李乐心中的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果然,有些东西,还得老妈这种专业的人来。 而有了曾敏在其中,似乎两人的沟通,顺畅了许多。 曾敏就像裁判,指谁谁说话。 “其实故事很简单直白,就是一人一鸡,为了一个鸡蛋,产生的争夺。夺宝电影都看过,鸡蛋就是宝贝,鸡是守护者,人是抢夺者,中间的笑料,就是争夺过程中的各种情节设计,比如” 姜小军叽里咕噜一大堆,廖楠闭上嘴,不再打断。 “廖楠,如果按这个来,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困难,不能通过动画体现出来?”曾敏笑问道。 “困难倒不是很大,就是,牵扯场景,需要建模的地方有些过多,如果都按他的意思,还要兼顾剧情逻辑,那么制作成本就会增加。” 曾敏点点头,看向姜小军,“时长和叙事风格怎么办?” “剪辑呗,哪有片子不剪辑的?” 廖楠“嘁”了声,“将一部十五分钟,有正常影视剧本结构的短片压缩成一条一分钟的广告,我不知道,这么做,首先,能不能保证你所谓的逻辑通顺的剧情的交待。” “第二,拍广告,不是拍电影,给你充足的时间,它是需要你在有限时间内进行表达的,你不能用影视剧的表现手法来套广告。” “第三,成本问题,一帧最短都需要四到十五个小时的绘制贴材质,渲染时间更长,一秒就是24帧,远比拍电影要费事的多。” “廖楠的意思是要简化结构,突出主题,是?”曾敏问道, “是的,就是直来直去。” “小姜,你觉得呢?” “我想” 看到两人终于不再对着互喷骂街,李乐终于松了口气,开始托着下巴,琢磨起广告故事来。 蛋,一个蛋,抢夺?因为一个蛋引发的血案?啧啧啧 哎?抢夺?保护?不是有个那什么斯克莱特?松鼠?贞子? “你的火柴人肯定不行,还得给你配个专门的分镜师。” 听到廖楠的话,曾敏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在背面划拉几下,举起来,“是不是这样?” “哎,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姜小军歪着脖子看了眼,一拍手,笑道。 “你好意思。”曾敏白了他一眼,“上次拍戏,教你学,你是一点没放在心上。” “我脑子里有不就行了。”姜小军哼哼着,“非得和那个谁一样,画的跟照片一样,再配上灯光,机位,角度,景深,t栓个猴儿拿着喇叭都能照着拍,那还有啥意思?” 倒是廖楠看了曾敏寥寥几笔就原意的分镜展现了出来,心里一阵感慨,到底是已经成了名的画家,这要是能 “敏姐,这是你家少爷的活,不也就是你的活,要不,咱们再合作一把,你来当美术指导?”姜小军脑袋一低,凑到曾敏跟前,说道。 “你是不是缺个画分镜脚本的?” “哪能呢,您这级别,指导,曾指导!!” “回头再说。”曾敏笑了笑,一指桌上,“继续,下面就是关于角色形象设计上的问题,焦点就是那只鸡?公鸡母鸡,什么颜色的?形象上拟人化还是写实?穿不穿衣服,背景是农场,要不要背带裤?” “妈,妈?作为卑微的甲方,能不能说句话?”李乐举手道。 “谁不让你说话了?” 李乐清清喉咙,“要是我说,关于什么动物,保卫卤蛋引发的一系的故事?” 第487章 意外的急转直下 “比如,为了偷来的卤蛋,这只什么动物,穿越了时间线,见证了一个又一个的历史时刻” “再比如,引发了自然气候的变化,狙击了外来星球的侵略,阻止了灾难的发生,等等等等,诸如此类,有一颗执着的心” “要的无非就是搞笑的连串剧情,夸张的表现手法,多彩的视觉冲击力,人物焦点在这个什么动物,但是时间核心还是保护偷来的卤蛋上。” 李乐本就文笔生硬,讲故事这种,更是干干巴巴,毫无引人入胜的沉浸感。 不过看到姜小军和廖楠的深思,还有曾敏在纸上的画着东西,李乐觉得应该有门。 “一个唐吉坷德式的动物?隐喻的是我们普通人,每每与梦想失之交臂,却又坚持不懈?小人物推动历史?” “卤蛋就像我们曾经认为没办法跨过去的每一个槛。不坚持下去,永远不知道还有什么惊喜会发生。不坚持下去,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也能成为别人生命中的惊喜?” 听到姜小军嘀嘀咕咕说出这些神神叨叨的话,李乐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这人拍的电影,总是被人拿来逐句台词,逐个镜头来分析,拆解,解读了。 就那么一个简单的故事设定,甚至没有具体情节,就被姜小军引申到这么宏大的意义中去,真是,有病啊。 “嗯,是这样,比你原来的那个鸡的立意要高多了,搞笑可以通过动作神态来表现,笑点情节好设计,可赋予意义,就不一样了。” 廖楠居然也跟着点头。 李乐有些懵,这俩脑回路趋同了,一对儿神经? “哎,什么动物喜欢偷鸡蛋?”姜小军问道。 廖楠想了想,“蛇。” “太丑。” “黄鼠狼?” “仙家,不好编排。” “老鼠?” “含义不好。” 这时候曾敏倒是拿出画了一会儿的纸,“这个怎么样?” 几人凑过去一瞧,一个像松鼠,又像貂,又像狐狸的动物。 “这是啥?” “虚构的。啥都不挨着,不挺好?” “嘿,倒也是。”姜小军点点头。 “妈,要不眼睛画大点,比例失调的那种,还有,表情尽量猥琐。” “猥琐?不要可爱么?” “搞笑的动物,要那么可爱干嘛?闯祸精!” 曾敏点点头,换了张纸,重新画了,又拿起来,“那,这种?” “唉唉,对对,就这种!”姜小军先拍了桌子。 “是挺好的,就是这个毛发,算了,重新编程就是。”廖楠也跟着点头。 “不过,要是这样,那整个故事故事架构要重新编排,然后确定场景,环境和搞笑的桥段,时间上?” “那就问问甲方。” “李乐,要是重新编排,你那边,应该没问题是。” “没问题。如果谈得拢,正好春节前后投放。” “你看,我就说。” 看到姜小军笃定的眼神,李乐心道,还问我干啥?我负责掏钱就是。 三人在咖啡馆里,从下午到华灯初上,从人物设定、形象草图到故事梗概,如何引发包袱笑料镜头,谈的热火朝天。 直到这一刻,李乐才理解了,为什么那部夏宇的处女作,会被姜小军硬生生造了一百万刀之后,费劲巴拉的重新找了个国外的投资商又投了一笔才好险拍完。 原本来和姜小军见面前,还给廖楠强调了制作成本的问题,不能任由这人胡来,这位可是一部电影弄出25万尺,一个镜头就能拍出两万多张照片,只选一张的偏执狂、败家子。 不过瞧着廖楠逐渐被激发出来的热烈的情绪,李乐估摸着,这俩从相互骂街到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的可能,越来越大。 心理预算只能一提再提,为钱包默哀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终于,姜小军一撑桌子,说道,“敏姐,我觉得你就过来帮忙。有你在,我脑子里的任何想法,都会被你解构出来。” 廖楠也点点头,“曾姨,您看,要不,你就给我们当个美术指导或者顾问,我们的画师虽说手上有活,但是和您这种画家,匠气味道还是太浓,还是存了不小的差距。” 曾敏想了想,看向李乐,“你觉得呢?” “我觉得行。呵呵。” 知母莫若子。这哪是询问,这分明是通知。 本就卑微的甲方,当乙方阵容里,有了自己的妈,还能说啥,您开心就好。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姜小军看了看手表,“我去把今天商量的素材重新编个脚本出来,三天之后,还是这里。” “李乐,你忙你的去。我们定下来之后,给你通知。”姜小军霸气的挥着手。 “哎,好。”卑微小李,一直点头。 。。。。。。 “怎么,琢磨花钱的事情呢?” 回学校的路上,曾敏看了眼心事重重的李乐,笑问道。 “姜叔那个人做事,您是知道的。” “哟,还矫情上了,你知道外面捧着剧本,排队等着送钱,想让他出山的有多少么?” “他的名声就值回投资了。这还是他主动帮你。这份人情就更大了。” “再说,还有我帮你盯着呢。” “嗯。” “成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你爸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甘青,要过去,被你爸拦住了。” “都安顿好了,前天到的大姑那,四个人,都年轻,恢复的快。”李乐回道。 “成子这孩子。”曾敏叹口气,“你心里有点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待人以诚,方得始终。” “我明白了。” 这边,曾敏在和李乐交心,窃窃私语。而在协和医院,另一场对话,却是伴随着不安、焦虑和恐惧。 “这是孩子的各项检查指标,你看,血肌酐已经接近707微摩尔每升,肾小球滤过率小于15毫升每分钟。”于主任对着桌前的阿斯楞和党娟说道。 “已经无法维持机体内环境的稳定,随时可能发生严重的并发症。” “那如果用药呢?” “药物治疗已经效果不佳。” “不是一直在透析了么?怎么会?”党娟手一抖。 “病情是随时变化和发展的,我们医生能做的是通过药物和介入治疗,来维持生命指标。但人体有时候,是无法捉摸的,医生不是万能的。” “于主任,您一定要救救孩子。”党娟腾的站起来,急道,声音里带起了哭腔。 而阿斯楞,站在一旁,低垂着脑袋,攥着拳头,喘着粗气。 “先别急,这个,你们看看这几个指标。”于主任手指着检查单上的几行数字,“这几个指标,是我下医嘱的时候,额外要求做的检查。” “这几个检查项,说明,孩子还有一个机会。” “机会?” “嗯,换肾。” “可我们来的时候?您不是说?” 于主任摇摇头,“此一时彼一时,毕竟孩子还小,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推荐这一步的。” “那就换,那就换,我们有钱。” “换肾,也不是说换就换的,费用只是基础保障。” “那怎么?” “肾源问题。一是亲人提供,二是外部联系。” “我给!” “我来!” 阿斯楞和党娟同时说道。 第488章 凡救一命,即救全世界 (昨天一斤白,初二接着喝,一天头晕晕的) 深秋的燕京城,在有的人眼里,总是说不出的好。 可能是因为,燕京城春天恼人的柳絮,夏天睁不开眼的暴烈阳光,冬日里难捱的干燥和冷风,都不那么的尽如人意,所以才显出秋的独特来。 秋天的燕京城会在那一刻,变回一只温驯的猫儿,扑进每一个足够耐心的人的怀里。 阿斯楞显然不是这种,透过医院病房的窗户,看到满院子金黄的落叶,心里只剩烦躁。 巴特尔如果是个强壮的孩子,和自己一般,此时应该在草原上,驱赶着羊群出栏,转场,帮着打草储草,收集牛粪,修整牲圈,等待着寒潮之后,第一场白毛风的到来。 凛冽寒风中成长起来的孩子,才是长生天眷顾的雄鹰。 “阿哥!” 听到有人唤自己,阿斯楞转过身,沉默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看到门口的李乐,阿斯楞忽然觉得,如果没有生病,巴特尔应该比李乐更加高大,魁梧。 可现在,床上病恹恹,面无血色孱弱的样子的巴特尔,似乎永远无法长成那种样子。 “医生怎么说?” 楼梯间,看到被抽走一半精气神,有些茫然憔悴的阿斯楞,李乐想了想,还是问道,“不行么?” “没有,还在等配型结果。”阿斯楞揉了揉脸。 “多长时间?” “下个礼拜。” “嗯,挺快的。我听说,亲属配型比例也高。” “但愿如此,如果不行,那就是长生天的安排,命该如此。” “不还有外肾么?”李乐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勉强。 哪怕二十年后,所有的程序都被完善,人们的思想也逐步开放,认知逐渐进步的时代里,一个各种匹配度高,质量好的肾源的等待时间,平均都要在两年左右,而且还需要一定的运气。 毕竟,一个好的替代品,直接影响到术后的存活时间。 现在这个还差一个月就能迈进新世纪的时间段里,李乐并没有太高的期待能够这么迅速。 “不能只在这一家排队?” “军总,金陵军区总,中州一院,于主任都帮忙联系过了,如果结果不好,那就在那几家一起排队。” “巴特尔怎么办?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阿斯楞摇摇头,“不敢走,怕出意外。如果指标稳定了下来,准备在附近找个房子,先住着。” “那你这花费?” “有存款,几个店里每天还有收入。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李乐点点头,不幸中的万幸,阿斯楞手里还有几家服务区的羊汤馆,至少暂时还不用为费用发愁,不过,家财万贯,禁不住病来耗。 进了病房,看了眼比前些天又瘦了一圈的巴特尔,还有眼睛里没了亮光的党娟,宽慰几句。 李乐站在床头,想了想,去了于主任的办公室。 “于主任?”敲了敲门,李乐探出头。 “小李啊,来看巴特尔?”于主任放下手中的病历,笑道。 “正好今天下午没课,过来看看。顺便把我大姑给您和张主任的东西带过来。”说完,李乐从包里拿出两盒茶叶放在桌上,“就是点茶叶,您留着慢慢喝。” “怎么?开始贿赂来了?” “哪能呢。”李乐摆摆手,“我要说是出口转内销的,您信不?” 拿起茶叶罐,看到上面标着的特级芽尖碧螺春,于主任道,“这说法倒是新奇,行了,放这儿。” “巴特尔那边看过了?” “嗯,两口子都等结果呢,难熬。” “倒也不用这么悲观。父母子女间配型的成功比例,在血型、点位相同的情况下,多数的配型成功率都在八成以上。” “孩子怪可怜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快点匹配的上,赶紧手术,早点能像正常孩子一样。” “谁说不是呢?”于主任摘下眼镜,“就是配型成功,也得等上几个月、” “为啥?不是配型成功了就行了么?” “哪有那么容易,除了身体的调养,达到符合手术的条件,还有法律伦理手续的办理,一些证明函文件公证书之类的,要交给医院做伦理委员会审核,审核时间加上手术排期,怎么都得半年左右的时间。” “这么麻烦?” “你以为呢?医学是生命的科学,也是伦理道德的科学。” 李乐点点头,往前凑了凑,“我听说,如果是外肾,还有别的途径能让这个过程快一些?” 听到此话,于主任歪头盯着李乐看了半天,缓缓说道,“听说?是不是有人告诉你们什么了?” “十万还是二十万?如果有人告诉你或者巴特尔的父母,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这么做。” “这牵扯到生命的公平,不能让这种行为,成了某些人的特权。” “别人我可能管不了,但是在我这儿,绝无可能。即便别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总归有国法,人在做,天在看。” 李乐脸上一僵,知道这个小老太太理解错了,赶紧说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我是说,如果去到别的国家排队呢?就像白血病的骨髓移植那种,是不是概率更大一些?” 李乐这么说,于主任才脸色稍霁,想了想,说道,“你说的这种,我没听说过。可有句话,医疗无国界,医疗资源有国界。” “一个器官,就象征着一个生命,我想,不会有哪个国家,会把这种生的希望白白交给一个外人。” “当然,如果有合法合规的途径,也可以试试,毕竟,用外国的资源,就不和咱们自己人抢了么。” 李乐“嗯”了声,“您这么一说,我就清楚了。” 。。。。。。 对于挽救一个生命来说,任何尝试都是值得的。 电话那头,在海鸥的鸣叫,海浪的潮涌,还有姑娘们的嬉笑声中,小雅各布懒洋洋的说道,“李,如果你要说移植这种途径,我可以提供两个选择。” 李乐攥着电话,蹲在宿舍楼下,看着一地的落叶,“说,我听着呢。” “一个,走我们基金会旗下的医疗机构,按照正常途径来,正常就医问诊,然后把名字排进等待名单里。” “有什么限制么?比如国籍?” “没有,卡罗林斯卡大学医院,世界前五,我们家是董事会成员。走国际医疗部,我可以给那孩子安排最好的服务和和治疗,费用么可以塞到某个什么所谓的医疗合作项目里。” “但是,排队是必须的,而且排队平均时间多少,我还得打听打听。毕竟,有法规在那,谁也不能违反。” 李乐笑道,“你也不行?” “私立医院,治疗可以优先,但是牵扯到公共医疗资源的事情,没有谁有例外。” “好,第二个呢?” “那个,说实话,我不建议你选。” “为什么?” “听说过东欧和六芒星么?” 李乐皱了皱眉头,“你是说?” “速度快,可选择度高,即便在有些国家是合法的,可其中的真假谁能保证?这样干,有些丧良心,做人还是有点底线的好,不是么?” “算了,人在做,天在看。”李乐直接回绝道,“这样,你帮我打听一下排队的时间,不管长短,终归是个选择。” “那你把病历资料发给我,我安排人去弄。” “你人还怪好来。” “whoever save ne life, saves the world entire。” “凡救一命,即救全世界?” “在你们那,应该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第489章 你闻到春天的味道了么? 有途径,当然要全都用上,李乐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小雅各布那边挂了电话,李乐拎着电脑去了静园的小办公室。 李乐怀疑荆师兄自从夏天去殷墟挖了俩月的灰坑之后,是不是得了什么上古遗泽,整个人开始着朝“先天圣体”开始转变。 原先还是喝喝茶,写写毛笔字,讲究个修心养性,可最近开始玩起了五心朝天。 一炉香,一个蒲团,就那么一坐半天。 李乐推门时,透过氤氲在整间屋子的香气,看到正盘腿在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荆明。 如果不是被用来当做发簪的那只月野兔螺旋心月杖造型的圆珠笔,瞅着和白云观那群道士们没什么区别。 蹑手蹑脚的围着荆明转了两圈,李乐伸出手指,在荆师兄鼻尖停了。 荆明突然一睁眼,把李乐吓了一跳。 “艹!我还以为嘎了呢。” “莫要坏我道行。”荆明说道。 “我哪知道你是不是?看着挺吓人的。” “我只是在冥想。” “走火入魔了?” “认知差异,和你说不清楚。” “你朝着唯心去了,这很危险。”李乐抠了抠脑门。 “有益身心健康,你也来试试?” “算了,我还是当个吃肉喝酒的俗人。你继续。” 李乐转身,回了桌前,打开电脑,刚准备登录sn,就听到身后的荆明说道 ,“来,帮我一下。” “怎么了?” “腿麻了,站不起来。” “前几天不挺好?” “今天睡着了。” “吁~~~~~~” 看了眼桌子对面,一边看报,一边揉腿的荆明,李乐把目光收回到显示屏上,敲起了键盘。 “你们家是不是有医院?” “有,怎么了,你有病?” “噫,这话,我这身强体壮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大白天,想什么呢。” “晚上就可以?” 嚯!这咋回?李乐舔了舔嘴角。 “哎,看什么呢,笑的这么淫荡?”荆明从显示屏后面露出半张脸,问道。 李乐抬头看了眼,“与你无关,你应该清心寡欲,一心追求天道。” “天道也包括人伦。” “咋?你还准备双修?《素女经》还是《洞玄子》,你该请教脏师兄。” “他那是滥交,不堪入目。” “揉你的腿。气血不畅,别再给废了。” “嘁!” 李乐低头,继续打字。 “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下语言。” “好,你生病了?你那边不能治?” “你就不能盼着着我好你也好?这么回事儿,有个小孩儿,叫巴特尔,尿毒症需要换肾,但是” “我明白了。如果父母匹配不成功,您想在这边找到合适的肾源?” “对于孩子来说,多条途径,就多个机会。” “集团下属,有一家汉城医院,脏器移植做的不错,我可以联系一下。不过目前来说,最好的还是峨山医院。那边每年都会从家里拿到捐赠。” “你把孩子的病历发过来,我这就过去问问是怎么操作的。” “暂时不急,还得等这边医院的配型结果,万一匹配上了呢?” “没关系,可以先排队。要不要安排接到这边来?费用什么的,不用担心。” “费用先不提,这样,我明天好整理病案给你发过去。” “好,等你。” 合上电脑,李乐伸了个懒腰,看到荆明揶揄的笑容,“何方佳人,让你在这个寒秋里,春潮澎湃?” 李乐翻了个白眼,“与其说我,你不如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缘至她自来,急不得。”荆明拿起桌头报纸,摊开,挡住脸。 “哎,别动。”李乐探身,把荆明手里的报纸抽过来。 “干嘛?” 李乐没理他,捏起报纸,看到头版最下面的一则消息。 “《国有重点煤矿管理体制改革正在扎实推进》。” “按照统一部署,经贸委和煤炭工业局会同财政部、劳动保障部、人民银行等有关部门,成立了企业下放领导小组至1999年8月28日,原121处国有重点煤矿,以及为煤矿服务的274个企事业单位、2397亿元资产、320万名职工、133万名离退休人员全部下放地方管理。” “根据‘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要求,重点煤矿以政企分开为取向,开展了以《公司法》为参照的公司制改革,已经全面推进,近期已有98家重点煤矿完成改制” “进一步整合地方私营煤矿,小煤窑的关停并转工作得到扎实推进,收购,兼并地方私营煤矿企业超过4600家,其中,年采掘量在二十万吨以上的有” 等到看完这则消息,李乐捏着下巴琢磨了好一会儿,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钱总,你闻到春天的味道了么?” 。。。。。。 春天的味道李乐只是闻到点苗头,不过在班主任张涛的屋里,却是一片醋意弥漫。 “这么呛人,你用的香醋还是陈醋?”李乐捂着鼻子,嗡嗡的问道。 “白醋,怎么了?最近不是流感高发么,消消毒。” “你好歹也是高知分子,这点常识都没得么?熬醋熏屋子,消毒杀菌,一点科学依据都没。” “偏方治大病,你懂啥,。” 张涛指了指沙发,两人一头一尾坐了。 “家里事是不是处理完了?最近学习咋样啊?有没有遇到困难啊,需不需要帮助啊?” 看到张涛一副做作的模样,李乐回道,“多谢主任关心,学生一切都好,可谓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嗯,很好,还得要多学习,多用功,才能进步,提升自己的学业水平,争取迈上新的台阶。” “是,学生谨遵主任教诲,您有话直说,假不溜到的,我怀疑你要坑我。” “这话说滴。”张涛呵呵笑道,“有好事找你,怎么能坑你。” “怎么?那个国庆的补助要发了?” “呃” “我说的,学校肯定给昧了,这,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百年名校,就这种做派,啊?痛心疾首啊!” “扯什么淡,不是这个事儿。” “哦,那是啥?” 张涛一转身,从桌上拿出一个文件递给李乐,“这个,国际交换生。” “咱们系里一共是两个名额,看看这几个学校里,你有想去的么?” 李乐接过文件,疑惑道,“交换生?咱们有这个?” “以前都是研究生,今年才扩大到本科生。国际交流中心的功劳。最后一页,上面有咱们系的对应的几所学校。” “哦。” 李乐翻开来看了看,伦敦政经,墨尔本大学,哥伦比亚,圣母大学,柏林大学,还有一个苏黎世大学。 “就这几个?” “你还想几个?文科类社会学专业,就这么几个,理科的多,你能去不?这就够可以的了,历史系就一个,小鬼子的东大。” “那挺可怜的。” 张涛点点李乐,“你想不想去?” “要钱不?” “不需要交纳学费,需要承担自己旅行和在当地的生活费用。但是学校会根据具体交流学校情况,给一部分补助。” 李乐眨眨眼,“啥条件,多长时间?” “绩点37以上,托福104,雅思7,半年时间。对了,你没考托福雅思?” “没,没想考。” “那就赶紧去,雅思11月份还有一次,考过去正好给对方学校申报。” 第490章 目标,伦敦政经 (带孩子看社火,短了些,见谅。) 交换僧这种,颇有些看上去很美的感觉。 虽说学费从全免到减再到全额自费,虽然各有不同,但是食宿交通费,却是实打实的硬性支出。 普通人家的学生,稍微算算账,就已经自觉地和这种机会say拜拜了。 而对于家境优渥的学生,又有了不同的目的。 有的人是为了留学之前,申请去心仪国家和学校的一个铺垫、跳板或者适应性训练。 熟悉教学环境,提升语言能力,了解当地的生活习惯,给自己以后申请正式留学时的简历上多一个加分项,如果有什么机会获得某些知名教授的评语甚至是推荐信,那就更好。 有人则把这个当成了一次出国旅游玩乐加装逼的好机会。 毕竟大多数学校,对于交换生的学业要求并不会和正儿八经的留学生一样对待,课程不紧,考试容易,拿分简单。 当国内同学被上课、作业、考试折磨得焦头烂额时,在欧洲的某个交换生就会发出一条小某书,“集美们,好难选哦,又是四天假期,是去伦敦喂鸽子,还是去巴塞罗那吃海鲜?” 更有胆子大的,翘上两天的课,也不用等到什么节假日,照样可以从北极圈看极光到爱琴海晒太阳,绝美风景图配上心得体会,主打一个悠闲舒适。 上了一堂ternational的课,逛了一回国外的超市,看了一场英音英字的电影,一天早中晚的四五条朋友圈,都盛不下那种向家乡父老显摆的热情。 当然,更有些心机和功利的人,会把交换生经历,改头换面修饰一番,当成一种“学霸人设”。 不管是求学还是求职,“学霸人设”绝对是一个能为你加分不少的优势。 但“学霸人设”往往经不起经不起细细推敲,如果是在学历上,稍微懂行的,多问两句就会有克莱登的野鸡大学,或者露出不知知网的马脚。 所以最容易含糊其辞的,当属“名校海归”这一称谓的界定。 有些人在哈牛剑耶斯游了几天学、交换小半年,都敢把自己的履历和人设大张旗鼓地往这些顶流名校擦边。 就像某个知名求职真人秀里的一些简历达人,懂的都懂。 毕竟,一眼看过去,别人哪知道你与哈佛剑桥的关系,仅仅是蹭了蹭,而已。 对于李乐来说,综上所述的各种,都不是他有所意动的主要原因。 不过这事儿,还是得和家里商量一下。 。。。。。。 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把巴特尔病案的扫描压缩件,用堪比乌龟的网速,邮件打包发给小雅各布和大小姐,李乐就听到门外曾敏的声音,“都干嘛呢,吃饭吃饭!” 看到餐桌上的毛豆炒鸡,番茄鸡蛋和鱼香肉丝,李乐竖起大拇指,对曾敏恭维道,“还是曾老师做的好吃!” “都没下筷子,糊弄鬼呢?” “色香味,你这都占了两样,指定好吃。”李乐的马屁毫无刻意,自然顺畅。 “这话要是放在三四年前我还信,现在,你这手艺,不比我强的多?” “哪能呢,就是国宴大厨,最喜欢的还是妈妈的味道。” “呵,就剩个嘴了。”曾敏放下把筷子递给李乐,转头冲阳台嚷道,“李晋乔,还吃不吃,喊几遍了?再不来,我就把你那王八给炖了。” “哎哎哎,来了,来了。”一身居家服,懒懒散散的老李,手里端着个小碗,趿拉着拖鞋,从阳台晃悠进来。 曾敏瞧了眼,“你手里拿的啥?” “碗啊。” “碗里是啥?” “肉丝啊。” “我说切的肉丝怎么少了,你倒是手快。” “几天不见,老王都瘦了。”李晋乔说着,凑过来看了看餐桌,“嘿,还是曾老师做的好吃,看这色儿,闻这香气,婆姨的味道啊。” 曾敏瞅了眼笑嘻嘻的李乐,“洗手去!” 和大多数家庭一样,商量事儿,都在吃饭的时候。 扒了两口饭,李乐说道,“给你们商量个事儿,学校那边,有个交换生的项目,我们班主任找我,问我想不想去,要想去,就写个申请。后来马主任也和我说了。” “交换生,啥意思?”老李夹菜的手一顿。 “就是去国外的大学,跟着那边的学生上一个学期的课。” “要钱不?” “这次我们系的几个学校不要学费,但是食宿费自理。” “什么时候?哪几个学校?”曾敏问的细了些。 “伦敦政经,哥伦比亚” 曾敏听了,琢磨琢磨,问道,“你想去哪个?” “哥伦比亚啊。”李乐还没张嘴,老李抢答道。 “为啥?” “我就听说过这个。” “”曾敏捏着筷子,瞪了李晋乔一眼。 “哦哦,让娃自己选。” 曾敏倒是从李乐脸上看出点什么,“你怎么想的?” 李乐把自己对交换生的理解讲了一遍,最后道,“虽然我暂时还没出国的打算,也不想给简历贴金,或者混事儿一样去旅个游就回来。” “但机会送到眼么前了,不去有些可惜。再一个,去了就是一种体验,一种经历,面对各种情况和新鲜事物,开拓眼界,了解不同的社会结构差异,在外部看自己,在内部看别人,学习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 “行万里路,不读书就是个邮差,可只读书不去看世界,你得到的只是阅历,而不是经历。” 听了李乐的说法,李晋乔说道,“你还漏了一条。” “咋?” “有些事情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你是说,学校那边?”曾敏看了眼李晋乔。 “可不。要不然,别人都是申请,咱家娃是系里推着去?”李晋乔笑道,“去,就去那个哥伦比亚。” “不,我去伦敦政经。” 。。。。。。 张涛拿着李乐的申请表,仔细看了半天。 “你倒是会选,挑了个条件最苛刻的。不过也好,社会学专业,伦敦政经能排在世界前三。” 李乐笑道,“越苛刻不就说明对方越重视,不会把你当孩子哄?” “嘿,这倒也是。那些什么马来,印尼,新岛的学校,对成绩的要求,确实有点说不过去,感觉就是个夏令营。怎么说来着,不挑刺儿的不是买家?” “您这啥比喻。” 张涛把申请表塞进抽屉,“那你赶紧准备准备,我先把你给报上去。不过,你可别后悔,雅思75,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12月份还有两轮面试,一轮是咱们学校的,一轮是人家那边的。” “要不要帮你去新西方报个突击班?咱们校友的买卖,有内部优惠。” “算了,我感觉我现在考都能过。”李乐摆摆手。 “就喜欢你这种臭不要脸的样子。” 第491章 高兴的事儿 李乐在宿舍的午夜情深节目里,说了自己申请交换生的事情。 众人听说后,除了认定李厨子手拿把攥的恭喜一番后,便开始嘀咕自己“无法成行”的原因。 王伍最简单,没钱。 虽说在长乐教育做的风生水起,颇有些当年敏洪学长的形态,手头也宽裕许多。 学费生活费自己挣,还能给家里寄回去一些,但是面对出国这种高档消费,还是望而却步。 而且,历史系这次有交换生项目的学校就一个小鬼子的东大,对于沂蒙革命老区走出来的,一提及小鬼子,便琢磨着往靖国神厕、八纮一宇塔扔炸弹的孩子,天然有种抵触情绪。 金成哲最没成就感。 小语种,本来就只能去对应的国家,可南边思密达对于一个朝族的孩子,真没什么吸引力。 按照大金子的话说,如果能去伟大、光明、温暖的金色太阳照耀下的北思密达逛上一圈,说不定还想着争取争取,去那边喊上一句“潮汕人民注意米和锅,晚睡!!” 梁灿则是正处在和躺平思潮的鼻祖,犬儒学派的沉浸式交流中。 安提斯泰尼、狄奥根尼替代了斯宾诺莎、莱布茨尼,成为了新的心仪之人。 不关心宇宙万物的构成,不关心知识和美德,关注只有自身的生存状态和心态的平静,甚至开始减少吃饭的次数,就为了能少走两步路。 交换生这种玩意儿,在梁灿现在的眼里,就是扔出去让狗儿们争抢的一块骨头,一番争夺之后,留下遍地狗毛和那些学校里的大老爷们看了一场戏之后的欢乐笑声。 张昭则是因为选择成为一名光荣的“考研党”。 奋战3小时\/科4科=12小时,把看到的记住的想到的东西全都倾泻在书本上,已经成了每日必备的方程式。 交换生,半个学期,浪费掉的时间,能干掉多少人? “保研的过猪一样的生活,工作的过狗一样的生活,考研的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他也认清了,与其和李乐这种人争夺胜算渺茫的保研机会,不如提前发力,毕其功于一役。 听了众人的言语,躺在床上,李乐也在感慨,大学的生活,再怎么美好,也始终逃离不开一个结局。 是找工作,是读研,还是出国?每个人都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没人能鱼和熊掌兼得。 大学是一场资本或者说是资源的争夺与较量,经济,文化,社会,人脉,眼界,思想的进化,统统都是。 尤其是在燕大这种只要心有灵犀,便到处都是资源的学校里。 早开窍,早受益,晚明白,跟着别人屁股后面吃屁。 李乐翻了身,还是喜欢听脏师兄说起属于那个时代的尾巴的他们的生活。 “狷狂自任,不苟流俗”,如果没了这8个字,燕大不如改名字叫清大。 不像现在,两家就像过了半辈子的斗嘴夫妻,长相性格也越来越相同。 胡思乱想中,李乐难得做起了梦,梦里有缠绵反侧,有挥斥方遒,有灯红酒绿,有落寞颓然,随后便是一片沉寂。 。。。。。。 经过一场被誉为半仙之人的老教授,历时两个半小时的高强度,高烈度,高专注度的三高版本《新制度经济学》的课程。 李乐看了看新买的笔记本上十四页的笔记,还有黑板上密不透风的板书,公式,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在本子上写下,alchian,a,1987。“property rights”,pp1101-1104。 然后一撑桌子,愤然而起。 在众人的注视下,拎起包,撒丫子狂奔出了后门,直奔厕所。 一阵舒爽之后,李乐终于有闲心欣赏一下挡板上时间跨度长达十来年的各种人文气息浓厚的留言。 之所以有人说,高学历不代表高素质,看看挡板上各种小黄文一样的笔书,就能直观的感受到。 从尺长寸短到粗细不均,从拙劣的春宫到颇具功底的写实,文思精妙的下三路十三行诗。 有“我要艹xxx!”,“我爱xx!”,“能舔到xx的脚尖,是最大梦想”这种直来直去的抒情。 还有各种恶毒的诅咒和满怀恨意打了打叉的某人名姓。 李乐甚至还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发现了今后某位通天大能的小清新笔迹和签名,内容么,在厕所里yy一个姑娘,甚是恶心。 此时的李乐无比怀念手机能拍照的日子,这一段拍下来,诈他个百万富翁,应该不在话下。 正乐呵着,手机动起来。 看了看蹲坑的高度、跨度和水流速度,李乐很小心的微微向上蹲起,颤巍巍捏出了手机。 “喂?” “李乐,房子到手,准备拿钱。”张凤鸾标志性的骚浪贱三度合音从听筒钻出。 “啥意思?” “你特么是不是忘了什么?马厂胡同,周志远周胖子?” “哦,哦哦哦。好,什么时候签字?我给我妈说一声。” “下周二、三,周胖子都行,看你时间。” “好,知道了,我” 李乐刚要说话,就被张凤鸾打断,“哎,你在哪?我怎么听着你在电教楼的三楼男厕所?” 李乐心里一惊,“你特娘滴怎么知道?” “哈哈,就那个厕所说话的回声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时间长了自然能听出来。” “艹,为啥?” “你知道609的故事么?” “滚蛋,子不语!!” 感觉身轻如燕的李乐,脚步轻快的从教学楼出来,今天是个好日子,李乐想唱。 除了刚才脏师兄说的房子的事情,还有就是巴特尔的配型。 阿斯楞因为血型不对,没能成功,但是党娟成了。 除了血型,a、b和idr3个基因座位的6个基因,6个位点全部匹配,属于非常理想的配型。 再加上党娟的年纪属于青壮年,虽然人瘦了点,但是常年的劳作,身体素质要远远高于能做手术的指标。 听到阿斯楞既担忧党娟又带着小心的欣喜的声音,李乐也算舒了口气。 虽说一个肾脏会对今后的日常生活有一定影响,但是换来儿子的生命,终归是值得的。 李乐并没有告诉阿斯楞自己在后手的安排。 这时候,更没必要。 李乐默默的拨了电话。 “上帝保佑。”小雅各布如是说道。 “那我就安排把申请撤回来了?” “谢谢你。”李乐笑道。 “这有什么,几个邮件和电话的事儿。其实也没做什么。再说,我还惦记着阿斯楞家的羊排,烤羊腿。” “好,过几天来燕京,满足你。” 另一边,大小姐在听到消息后,长叹口气,“真幸运。” “可不是?人助者天助。” “那我就给峨山医院那边交待一下,把名单从等待列表里拿出来了?” “嗯。谢谢!” “怎么谢?” “你说呢?” “没想好,过几天见面再说。” “对了,下次来,带你看个好东西。” “好东西,大不大?” “大,有四百多呃,你什么意思?” 第492章 李乐,签了吧 买房置地,婚丧嫁娶,子嗣繁衍,于国人来说,属于人生中位列头等的几件大事,多重视都不为过。 几千年以降,作为大陆农耕文明的典型代表,国人一直处于有天有地,有房就有家的执念和影响中。 人要有立锥之地,那这个立锥之地一定就是家,家的感觉是国人内心的世界基础,骨子里的一种安全感和价值观,“安土重迁,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愿也”是根植国民内心的传统。 而另一方面,太史公用“以末致财,以本守之”,资治通鉴用“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立锥之地”,老百姓用“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来描述拥有固定资产对于守住财富的重要性。 土地和房屋作为基本的生产资料的价值远远要大于吃喝。 买房造屋既满足了居住的生理需求,又把积攒的财富换成了另外一种保值升值的方式。 把钱都花在饮食上。会助长纵欲的心理,搞成接近流寇的心态的“今朝有酒今朝醉”。老话里“灶王爷绑腿肚子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把“光棍”与“吃”搅在一起,绝非偶然。 而把钱花用在住房上,则易养成长远稳定可靠的观点。用孟圣人的话说就是“有恒产者有恒心”,到百姓嘴里,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所以别怪丈母娘们总是对女婿得有房产如此执着,这是国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基因,只要带着“cha”的标签,走到哪都会跟着。 知道今天要签合同,李晋乔早早的就从单位溜了出来。 按图索骥,寻着曾敏给的地址就找到了马厂胡同的那套宅子。 直到要掏钱才看到房子长什么样,作为户口本第一页的李晋乔并没有什么不高兴,反倒在围着房子溜达完一圈之后,喜不自禁。 嚯,真大! 嘿,旁边还能有停车的地儿诶! 哟,这宅子别看年头久,可够结实啊,脚踹上去,震得腿疼。 嗯,周围还挺方便,有菜市场,有小馆子,有超市,往南走两步就是后海,这要是早起晚上,和曾老师一起遛弯儿,再牵条狗儿,噫~~~~~,美滴狠,美滴狠。 就是,瞅着这个大门不咋滴。破破烂烂,麻麻赖赖的,得换,重修下门槛,换成花岗岩的,换成榆木的。 正站在门口,抠着门上皴裂掉皮的油漆,琢磨着换了大门之后,漆成黑色还是红色的老李,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嚷道,“哎!干嘛滴?” “啊?” 李晋乔扭头,看到台阶下面,站着一顶着一头青皮,身材圆润,穿着一身棕色夹克,好似土豆的胖子。 “哦,我看看房子。”老李笑道。 “看房子?这房子卖了,没什么好看的,赶紧走,一会儿买家就过来。” “您哪位?就这么撵人?” 胖子一抬下巴,“我这房子的房主。” “我说呢,咋这么横。” “嘿,怎么说话呐?赶紧走,回头买家过来,看着碍事儿。” 老李琢磨琢磨,下了台阶,从兜里掏出烟递了过去。 “来,爷们儿,抽烟。” “不抽,你赶紧走。” “哎,急啥,咱俩聊聊。” “聊聊?” “昂,来!” 瞧见胖子接了烟,李晋乔又给打着火。 “大中华,挺阔啊。”胖子抽了口。 “家里老二给买的。” “你是个有福气的。”胖子弹了弹烟灰,“说,啥事儿?” “是这么着,家里这不有孩子在燕京上大学了么,眼瞅着就要毕业了,不想回老家,就想留在燕京。” “可孩子以后要是在这儿了,总得有个住的窝,不能和那些什么漂一样,整天租个房子住不是?我就想着,在燕京给娃买套房子。” 胖子眨么眨么眼,“怎么?合着您不是本地人?” “不是。”老李摇摇头。 “不过你这口京片子,说的可地道。” “瞎学,瞎学的,呵呵。” “想买房子?我可告诉你,燕京,首都,这地界儿,房子可不便宜。不过,买房去楼盘啊,你跑这儿溜达什么?”胖子疑惑道。 “这不是总看电视剧么,什么格格,什么私访记的,就喜欢上这种老院子。住着宽敞,接地气儿。” 胖子掐着烟头,又抽了口,盯着李晋乔看了看,“你是干什么的?” “做点生意。” “生意?看着可不像买卖人,倒像是衙门里的。” “嘿,还说是您有眼力,我啊,下海的。”老李恭维道。 “我说呢。”胖子点点头,笑道,“不过,想买这种四合院的房子可不容易。” “怎么?价格高?” “也不是价格高,您要买那种大杂院里面的两间房,有的是。可一家一户,独门独院儿的,真不好找喽,得碰,得看运气。还有就是手续,就我这套房子,光跑手续,就溜溜跑了快小半年。” “这么麻烦?” “那可不,你以为呢。” 李晋乔一乐,又捏出根烟递给胖子,“嗨,要不您给我上上课,我一外地人,也学学这里面的道道儿?” 接过烟,瞄了李晋乔一眼,把烟夹到耳朵上,胖子清了清嗓子,“嗯哼,那我就给您说说?” “好啊,您受累。” “要说这种宅子,属于限制销售的,为啥?老,有历史价值,不定是哪位前朝的王爷,民国的督军住过的” 胖子说,老李听,不住点头。 “是嘛?”“嚯~~~”“auv”的捧着哏,续烟。 “怎么样?明白了。”扔掉烟头,拿脚尖搓了搓,胖子嘿嘿着。 “是,明白了。不过,你这一说,我更想买了。”老李笑道。 “看来您是真有钱。” 老李一指大门,“哎,爷们儿,这么着,您能开开门,让我瞧瞧您这院子,咱也开开眼?” 拿人手短,抽人嘴短。 胖子想了想,看看手表,“成,趁买主还没来,带你瞧瞧。” “谢谢,谢谢!” 进了院子,从一进的影壁墙,倒座楼,到垂花门,抄手廊,再到二进的院子正房下楼,东西厢房,李晋乔是越看越喜欢。 不过,想想也是,就曾老师和李乐的那股挑剔劲儿,能看上的,肯定差不了。 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儿,李晋乔又走到院子里,扒拉扒拉那棵瞧着得有三米多高的石榴树,“这棵石榴树可不少年了。” “可不。”胖子走过来,比划道,“瞧见没,这叫双杆夫妻石榴树,意思是夫妻和睦,也是福气的意思。至少得有七八十年了。” “噫~~~~~,可不孬。” 老李又抬头看看树冠,开始畅想夏天里,树下躺椅一壶茶,招猫逗狗,养鱼弄花的日子。 “嗨,行了,这看的差不多了。马上买主就来了。”胖子拍了拍老李。 “好好,好!” “走啊?” “先别急,我想问问,您这给透个底儿,这种,能要多少钱?我心里好有个数。” 胖子摇摇头,“这我哪能告诉你。赶紧滴。” “不是,你这样,就这套宅子,您卖我咋样?”李晋乔拉住胖子,笑问道。 “卖你?不是,你什么意思?”胖子愣了愣,提高了嗓门儿。 “字面意思。你这样,这房子咱俩商量商量,别管那个买主儿给你多少钱,什么条件,我都多加五万,咋样!” “你?”退后两步,胖子又从上倒下,仔细打量着人高马大的李晋乔,想了想才说道,“您别开玩笑了。” “不开玩笑。” “不开玩笑啊,也不行。您呐,麻溜儿的走,别让我撵人。” “不能商量?” “这不是商量的事儿。”胖子脸色一正,“这房子,别说你给五万,给十万也不能卖你。” “为啥?” “买卖讲究先来后到,这是规矩,谈好的价码,我要这么干,忒丢份儿!” “咱四九城的爷们儿,做事讲究,局气,您还是哪来哪去,要知道你是这么个人,多余和你扯淡。” 李晋乔点点头,“真金白银,你可想好了。” “不用想,你赶紧走。” 胖子抬脚,就要上手拽人。 “哎,哎,别扯,再商议商议?” “门儿都没有,走!” 两人正拉扯着,忽然从垂花门那有人叫了声,“李晋乔,你又在这揍撒伲?” 。。。。。。 “好家伙,吓我一跳,亏得我革命意志坚定。” 胡同南边,广化寺门口的一个茶楼包间里,周胖子端起茶杯,喝了口。 “就冲您这义气劲儿,这买卖,咱们两家也得做定了。”李晋乔笑道。 一旁的曾敏白了老李一眼,拎起茶壶,“小周,别理他,这么大人了,做事一点儿不妥帖,我先给你赔个不是。” “没,没。”周胖子赶紧拿茶杯凑上去。 “买卖么,不得找个可靠的,要我,我也不想和不守规矩的人交际,再说,这也是小两百万的生意,不是个小数,多小心都不为过。” “那还是得谢谢您。你这么讲究,我们也不能磨磨唧唧的,这样,我今天把定钱都给带过来了,咱们把合同签了?李乐,张律师?” “哎,好。”桌边的李乐一碰张凤鸾,又从脚边把书包提溜起来,打开后,从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 “这里有十万,加上上次给过你的五万,一共是十五万的定金。周哥,你点点。” “十万?在这儿,点?” “咋?不好点还是怕有假钱。要不这边银行还没下班,咱们去银行也成。”李乐呵呵道。 “不用,不用,现金,现金好。” 周胖子两只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拿起纸袋,打开后,一沓沓拿出来,拆开封条,“噗!”,沾着唾沫,一张张点了起来。 好一会儿,周胖子才停手,抬起头。 “正好。” “那行,咱们签字。”张凤鸾递过一摞打印好的合同。 “这么多?” “这几个月,您跟着我也跑了不少地方了,还不明白这手续的麻烦?这才是开始,后面手续还有呢,咱不急。” 周胖子点点头,拿起笔,按照张凤鸾的指点,一张张签了,摁上手印。 等到李家人的时候,李晋乔接过来后,瞅了瞅,又冲曾敏一点头。 把合同递给李乐,“你来。” “我?这”原本一旁乐呵呵的李乐,愣住了。 “早晚都是你的,不如直接写你的名字,以后省的交税钱。” “可这买房子的钱?” “你兜里有多少钱,我们心里还有点数,你要是觉得有点不劳而获,把改建装修的钱拿了。” “赶紧滴,签了,我们也了个心思。” “签了,怎么,不习惯?”曾敏笑道。 李乐叹口气,拿过合同,捡起笔。 咬着嘴唇,用力捏着笔杆,指尖发白,一笔一划,规规矩矩,摩挲着,重重的写下了名字,“李乐”。 第493章 他敢,你就抽他! “两套房,一套五道口那边的东升园公寓,11楼,八十五平,一平四千,34万,一套是手帕胡同那边的45平的两居室,8楼,一平6000,32万不过不是新房,是光日月报社的一套二手房。两套房都有电梯。” 周胖子作为燕京老户,听张凤鸾说起地名,自然就能想到具体位置。 “二手房?那不就是在新文化街那儿?那片儿的房子,户型可不怎么好啊。周围都是胡同,小街小巷的,挤。” 李乐笑了笑,“周师傅,你可别觉得二手房就怎么样,你得为以后着想啊。” “啥意思?” “您儿子现在几年级?” “高一。” “学习咋样?” “凑活。” “大学有谱?” “现在这样儿,本科悬,大专差不多。” “那您想,以后给儿子娶媳妇儿,一个大专学历的,工作一般的情况下,拿什么让人家姑娘看上你?” 周胖子想了想,“有点儿远了。” “不远。今年都高一了,十年八年的,不也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嗯,这倒也是,一天天过得跟飞一样。找个好人家的姑娘,那就得,房子?” “房子只是基础条件,你还得看房子带来的附加值。”李乐一摊手,“房子的附加值,一是升值潜力,二是环境,生活、就医、交通,手帕胡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您比我更清楚。但还有一个,教育环境。” “我问您,手帕胡同在西城,这西城最好的小学是哪个?” “实验二小啊,就在,呃” 周胖子这话一说出口,大概明白了李乐的意思,学区。 燕京城里,本来不太讲究什么学区的概念,不过随着外来人口逐渐增多,以及这些年在教育上面的内卷,学区房逐渐上升到了人生规划中的“战略高度”。 实验二小,牛校,全燕京城小学里的最强王者级别。 和史家、中关一二三、府学、师大附这几个同属于t1级别,被推上1的次数,明显要多于其他学校。 在这里,初高中对应的就是四中,八中,西城外国语,铁二中,三帆、师大实验这种名校。 而进到这种每年上燕清都是二三十个打底的中学,只要孩子跟得上节奏,再加上燕京孩子的加成,一个985,最起码几率过半。 想到这儿,周胖子算是想通了李乐给自己选择这套二手房的原因。 不过再琢磨琢磨,东升园那边,也行啊,五道口,听名字就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中关村啊,这以后升值的潜力。 周胖子再看向李乐,换成了看贵人的眼神。 “嗯,那成,那我就要这两处房子,小的住,大的租。” “呵呵,不嫌弃是二手房了?” “哪能呢?瞧你说的。” 李乐点点头,笑道,“成,那就让张律师再辛苦辛苦,这几天带您去这两套房子瞅瞅,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再说。” “对了,那这么算,两套房一共是六十六万,还剩十四万,那,那个门面房?” 张凤鸾回道,“门面房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有可能拆迁的前门大街,一个,是手帕胡同附近的一处,都是沿街,但是都不大,都是十五六平左右。价格肯定超过十四万。” “咱们做生意,您这么讲究,咱也不能吝啬,多个两三万的,就算交您这个朋友。”李乐接过话茬,笑了笑。 “您想好,是要哪处。” “手帕胡同的。”周胖子想都没想,说道。 “为啥?” “前门那边说拆,还不知道哪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干脆,我要个眼么前的铺面,自己干个烟酒冷饮店,或者租出去都能看着。” 李乐和张凤鸾对了个眼神,“那行,还是让张律师带您,一起看了。” “要是合适,咱们直接办手续。” “诶,好,好。”周胖子忙不迭的点头。 “你那两个姊妹之间的事情说好了?” 周胖子一脸的不屑,“早就协商好了,给钱,签字,一人六十万。钱归他们,这套房子就是我的,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这亲戚,走不走的,也无所谓了。” “脏师兄,这手续?”李乐碰了碰张凤鸾。 “没问题,去法院,当着法官的面结清。你准备好两张银行卡就成。” “好,那就拜托你了。” 。。。。。。 茶座这边,三个人正商量后面的手续怎么办。 李晋乔和曾敏,又从周胖子那里拿了钥匙,回了马厂胡同的老宅子里。 两人又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畅想着怎么改造以及未来的生活布局。 “咋样?还喜欢不?”曾敏抬手,帮李晋乔打掉肩头蹭上去的白灰。 “喜欢,这么大的房子,谁不喜欢。”老李扭过头笑道,“这不比陆桐家的大别野舒坦多了。” “他那边,别看是新的,可周围荒郊野岭的,晚上溜达都没个地儿,只能在院子里转圈。哪像这里,干啥都方便。” 曾敏点点头,“成,你喜欢就行。” 老李一指东厢房,“这个,就给你当画室用了。够高,够宽敞,都是打通的。” “西厢房就给李乐留着,正房的一楼当客厅、餐厅,那个厕所得扩大一下,二楼改成四间,正好我妈,春儿,还有咱俩,一人一间,东厨西厕,留一间和楼下的耳房连上管子,改成卫生间。” “倒座楼你想咋办?” 曾敏想了想,“我啊,还没想好。不过,改成茶室和客房也不错,以后家里有朋友亲戚来,能聊天,能住人,不也挺好。” 李晋乔点点头,“那要这么盘算盘算,装修改造可不是一笔小钱啊,咱儿子手里?” “别替他操心,这小子,藏得深着呢,我估摸着,买这院子的钱他都有。” “也是,狐狸尾巴藏得紧,咱们看到的,可能也就是那两根露出来的尖尖毛。” 李晋乔抬腿,趋了趋脚边的杂物,拍拍那个石榴树。 “石榴,夫妻树,福气,嘿嘿,好兆头。” “院子改改,弄个大鱼缸,种点花草盆景什么的。树底下,再留块空,弄个石桌,夏天就能在院子里乘凉吃饭。” 曾敏靠过来,摸了摸满是树瘤和褶皱的树皮,笑道,“让李乐签字,这房子可就是他的了。以后,他要是不孝顺,咱们俩可就成寄人篱下喽。” “寄什么篱下,就这么一个娃,早晚都是他的。咱们这算是提前完成任务。再说,你又不是不能挣,我也有工资,大不了咱俩过几年再悄悄的买一套。要是看这小子有什么的苗头,就搬走过咱俩的日子去,他爱干啥干啥。” “还悄悄的,怎么,狡兔三窟啊?” “这叫两手准备,防患未然。” “嘁!他敢,你就抽他。” 老李叹口气,“抽不动咯,上次踹他两脚,我这脚腕子都疼。” “踹他你还疼,你,不是,什么玩意儿?踹两脚?”曾敏一怔,盯着李晋乔问道。 “啊,啊,那个啥,曾老师,你看这里要不要搭个葡萄架子,那谁不是说,满架延秋蔓,虬须拂面长的么,好看不?” “李晋乔,你说清楚,什么踹两脚?” “秘密。” “说不说?” “不说。哎哟,哎,别动手,别动手,疼,酸筋” 第494章 裸考8.5分 作为买房的“功臣”,李晋乔和曾敏张罗着在钟楼附近找了家涮肉,款待张凤鸾。 一表人渣的脏师兄知道分寸,眼皮一上一下之后,就变成了知书达理,渊清玉絜,鹄峙鸾停,良璞含章的谦谦君子模样。 再加上人长得相当凑活,还有个博士的光环在脑门后旋转,让两口子很是欣赏,直言,本来以为李乐长大了能变成这般如此的儒雅气质,怎知最后变成了胳膊上能跑马的粗壮汉子。 一旁当了回自家孩子的李乐,只好哼哼两声,埋头狂炫羊肉和韭菜花。 吃完饭,李晋乔两口子钻进小车,忽忽悠悠开走。 上一秒还在满脸笑容,挥手告别的张凤鸾,看到车走远,一拉李乐,又钻进了饭馆。 直奔刚才吃饭的饭桌,看到小伙计正在收拾,张凤鸾长叹一声,“咋手这么快呢?” “哎,伙计,再来俩,不,仨烧饼。”张凤鸾伸手,抓住小伙计。。 “啊?” “没听懂?仨烧饼,拿走,这位付钱。”张凤鸾一指李乐。 “哦哦,等等啊。” 李乐皱眉,搓脸,只觉得丢人,“刚没吃饱?” “半饱,我看有剩的,想着找个袋子装了,回去热一热,下个面条,不又是两三顿。” “你大爷的,该,让你丫装什么大家闺秀,贤良淑德,早不说?”李乐笑道。 脏师兄一摊手,“我哪知道他们收拾这么快。” “不是,你工资呢?前几天给你打的五千块钱律师费呢?” “喝酒不要钱?” 看到张凤鸾一脸坦然,李乐挠挠头,“算了,皇帝不差饿兵,走走走,换个地儿,我再请你一顿。” “哪儿?工体还是三里屯?”说起这两个地名,刚才被隐藏起来的骚浪之气,喷薄而出。 李乐白了他一眼,“想啥呢,学校,小南门烧烤,去不去?不去拉倒。” “去!”虽说有些失望,脏师兄还是点点头,“能再叫个人不?” “谁?” “潘绵绵。” “咋?你们还没散?”李乐诧异道。 “这回老子要长情。” “吁~~~~~” “手机给我。” “干嘛?你不有?” “话费省点儿是点儿。” “抠屁眼儿嘬手指头,你是真抠啊!” “嘿,怎么说话呐!” 。。。。。。 最近从央美那边开始流行“小腰”,切好的猪腰子,用酱料腌制好之后,带着薄薄的一层肥油串成一串烤。 张凤鸾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是腰子的异端做法,还是那种大把辣椒孜然撒上之后,大块肥油包裹的,烤的滋滋作响,咬下去满嘴流油的羊腰子才是正道。 吃了一串小腰之后就都扔给了李乐。 李乐笑道,“哎,要不要给你要俩羊鞭?” “不用,老牛亦解韶光贵,不待扬鞭自奋蹄,我身体好得很。” “噫~~~~,这话这么解释的?” “杰士邦?我都用杜蕾斯。” “艹,你什么耳朵。” “嘿嘿,哎,这儿,这儿!”张凤鸾举起手,冲门口叫唤两声。 李乐扭头,夏天里见到的热裤吊带,大波浪,今天换了身牛仔裤,皮夹克,战斗靴的御姐款美女潘绵绵,撩着俩大长腿“库库库”走了进来。 一屋子的男女们,纷纷行起注目礼。 待看到在张凤鸾这位有小白脸之姿的身边坐了,纷纷暗道,可惜。 “绵绵姐,吃啥,自己点。” 李乐把菜单子递过去。 “谢谢,不用,吃过了,来瓶啤酒就成。” “诶,给!” “咔嘣”,潘绵绵也不用酒起子,两根筷子,大拇指一垫,一用力,瓶盖子就被起开,手指头在酒瓶口一抹,仰起脖,“吨吨吨”,一口半瓶。 “媳妇儿,慢点,慢点儿!”张凤鸾嚷道。 “嗬,扯证去?不扯证谁特么你媳妇儿?” “呃吃串,吃串!”脏师兄难得吃瘪,脸一红,打个哈哈,捏起两根签子递过去。 “怂逼!” 对面正低头,撸串的李乐听见,心道,这一物降一物,你老张也有今天。 三人吃的吃,喝的喝,六瓶啤酒转瞬即逝。 李乐又拎过来两瓶,递过去。 “哎,脏师兄,问你个事儿。” “啥?” “学校附近,搞雅思培训的,你有认识的没?” “干嘛?你准备出国?” “交换生算不算?” “交换生?”张凤鸾想了想,“明年的你申请了?” “昂。” “申请的哪儿?” “伦敦政经。” “lse啊。”张凤鸾点点头,“怪不的。” “自己报名不也成?正好下个月初就有考试。” “我就想着报下个月初的那一场,正好把成绩给递过去。不过,我听说,自己去报的,比较麻烦,考试时候可能分的考场和时间不是多好。不如找个培训机构,走个团。” “这样啊,我回头给你问问,不过,只报名,不培训,就怕” 一旁的潘绵绵说道,“怕什么,明天去我那,你把资料和报名费交了,带你一个,走我们学校的校内班。” “校内班?啥意思?”李乐问道。 “学校办的培训班啊,费用低,上课在校内就成了,不用往外跑。你们学校没有?” “我们学校哪有你们有心眼儿?”李乐心里嘀咕一句,嘴上却说道,“没,能行?” “那有什么,报名费交了就成,谁管你是哪儿的。” “哦,成,那我明天过去找你?” “来就是,再给你找几本攻略看看。别到时候流程什么的抓瞎。” “不是,我怎么听着,你是从来没学过?”张凤鸾旁边问了句。 “没啊,又不想出国,谁学那玩意儿?” “艹,裸考啊。” “咋?不行?” “呵呵,祝你遇到五分老太。” “啥五分老太?” “艹,丫牛逼。” “你心里知道就成,别说出来。” “我特么!” 。。。。。。 第二天,去了隔壁,找到经管系的“潘美人”,反正问路时候,人家都这么叫潘绵绵的。 交了1150的报名费,填了表,给了照片,拿了两本习题和什么应试指南,李乐屁颠屁颠的回。 不过这报名费交的李乐有些肉疼。 一千一百五,这要是考四六级,能来来回回考上二十多遍。 一千一百五,真不是谁都能刷的起的。 看这宣传单上,说去年就有一万多人考,这就是一千多万的收入,可这成本,几张纸,几个考官,租几个场地,没了。 和gre,托福一样,这特么才是暴利的垄断行业。 真不是谁都能刷的起的。 心疼钱,李乐自然就对考试多上了心,又从各个宿舍搜罗了几本什么“真题”,“宝典”,“锦囊”,“冲刺”。 潜心研究了研究。 大小姐听说后,笑着要给李乐买机票,安排去那边考,不压分,8分9分不在话下,顺便旅旅游。 李乐“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笑话,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蝇营狗苟走这些捷径,主角,就要有主角的觉悟。 12月18日上午七点半,几乎是裸考的李乐,准时来到了燕京语言大学的考场外。 站在一群基佬紫中间,人高马大的李乐分外明显。 “哥们儿?哪个系的?”身旁一戴着眼镜,嘴角两撇小胡子,一看就是学霸长相的,瞄了眼李乐手里的准考证,问道。 “社会人。”李乐回道。 “那你怎么在我们” “加塞。” “哦,怪不得培训时候没见过你。不过,社会人来考试,可不容易。咋?准备留学还是移民?” “解放伦敦。” “嘿,有理想,加油!”小胡子明显知道这孙子在特么扯淡,转过头,不再理他, 李乐颇有些失望,来啊,聊五块钱的? 隔壁的就是没趣味,要是在自己那,这不又得水上几百字? 看了看周围,临时抱佛脚,还在背范文,啃词语的诸生,李乐咂咂嘴,裹了裹棉衣。 叫号,进考场。 上午的听力加笔试,李乐感觉没什么难度。 一篇大作文,洋洋洒洒写了四大张纸,简单阐述了一下哈耶克将边际效益的货币价值原则,是如何套用在新的产业波动上。 小论文一样的文章,李乐写的信心十足。 下午,口试。 李乐排在最后,看前面这些出来的,唉声叹气有之,面带喜色有之,更有嘴里骂骂咧咧的,心道,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传说中的五分老太,或者口音奇葩的阿三哥。 不过,等到李乐进了小屋,听到考官和自己打招呼,这才明白,为啥前面从这间屋里出来考生都一副生不如死的德行。 “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凑活,就是您这口音,有点别扭。” “是嘛?那我说慢点?” “没事儿,您继续。” “好,那我们开始” 行,一个标准的老白男,操着一口利物浦口音的英语,国内算算,谁特么听了不懵逼? 好在,李乐有一个经历了一年多,利物浦口音的微经教授上课的经历。 “哎呀我说命运呐,生存呐” 李乐哼着二手月季,出了考场,一身轻松。 三天后,李乐收到了成绩单。 听力9,阅读9,写作7,口语8。 总分85。 第495章 吃席和面试 李乐把成绩单复印件拍到张涛手里,张主任低头瞧了,一阵“啧啧啧啧” “主任,不像你老家口音啊?” “滚蛋,我就感慨一下。”张涛捏起成绩单,对着光照了照,“雅思是你家开的?” “我家开的,那就得9分。” “你这,想不想赚外快?我给你介绍一下咱们师兄,兼个职,月入一万不成问题。” “算了,我不会说相声讲段子,也不会写小作文,心眼儿也实诚,再说,就那点小钱儿?”李乐呵呵道。 “嘁,牛逼吹大了会炸。”张涛把成绩单叠两下塞兜里,又拍了拍。 “得,这下,十拿九稳了,回去准备面试和保证金。” “啥玩意儿?保证金?” “废话,人家怕你滞留不归。” “真滞留不归我还在乎那点保证金?走线不更好。” “什么走线?没事了,没事赶紧上课去。这学期绩点悠着点,别下来了。” “哦。” 瞧见李乐走远,张涛又掏出成绩单看了几眼,想起自己吭哧瘪肚的三刷雅思,才考了个7分,再想想这家伙,几乎是裸考,长叹口气。 。。。。。。 离跨世纪的钟声敲响还有几天,有人在琢磨着怎么庆祝一下新世纪的到来,有人被诺查丹玛斯的地球毁灭预言衍生出来的种种虚无缥缈的地摊文学,搅得心烦意乱,还有人在那琢磨“千年虫”会不会让核导弹自动发射,飞机会不会失控掉下来,银行有没有把自家存款存款弄丢。 学校又发通知,各系组织,派几个代表,三十一号晚上去新建好的世纪坛,说是参加啥迈进新世纪,踏上新征程的庆祝晚会。 班长找到李乐,问去不去,去就把他名字写上。 李乐想起后来在电视里看到的幸福向上的时代气息,再加上民族复兴,祖国统一的讲话,心生感慨。 不过再想想当天那一个个冻得发红的鼻头,算了,太冷。 班长倒也不强求,把班里一个心仪已久的姑娘名字,填了上去。 李乐对这种“以权谋私”的行为,表示了衷心的祝福。 剩下的时间,好多人就开始为了圣诞节、新年忙碌。 燕园里忽如一夜,各处贴满了某某学院、某某系的圣诞活动,新年晚会。 社会学系一贯的务实低调,没有长发遮住忧郁眼神的校园歌手,没有愤世嫉俗慷慨激昂的诗人,没有能歌善舞的大长腿小姐姐,也没有插科打诨说学逗唱的谐星,连舞枪弄棒,善使十八般兵器的都没。 不过千禧年,总得热闹热闹。 一堂课结束,李乐刚要走,就被马主任叫了回来。 “主任,您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大庭广众把我留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你有什么特殊关系呢。” “师生关系,什么关系?我是系里老大,我管他们怎么想?” “那我呢?” “你?不重要。” “呵呵。主任找学生又有何事?要是没什么大事,我就回去准备交换生面试了。”李乐想溜,找了个能想到的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面试对你有什么难度?85分对上一群7分的,优势在我。” “那也不能大意,笔试最后,面试第一的,不也常有?” “别扯淡,来,我问你,要是咱们系里元旦搞搞活动,你说搞什么好?联欢会?合唱?还是卡拉ok?各班出个节目,搞搞气氛。你们这群学生,最近都喜欢玩什么?” 李乐盯着马主任眨眨眼,“您问我?” “昂。” “我哪知道。学生会里一群狠人大帝、先天大能,您问我一个小卡拉米?” “开拓一下思路。系里想搞搞,总不能和中学一样,拉花彩带大气球,抢板凳猜谜语。” “呃,也不是不行。”李乐嘀咕一句。 “嗯?好好想。” “是!” 李乐挤眉弄眼,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挤出一句话,“要不,吃席。” “啥?”马主任一愣。 “吃席。”李乐一扬手,“老师学生一起,办他个几十桌,过年了,就当开个企业年会,大鱼大肉的一起吃吃喝喝,不比什么都强?” “呃,这个,得花不少钱。” “你办晚会不也得花钱?咱们学校又不是没有食堂,八碟八碗,冷热十六个菜,那才多少钱?何况还能打折。”李乐掰着手指头给算账。 “一桌200,肯定够。咱们系都算上,有来有不来的,一桌十二个人,学生加老师,三十多桌,加上酒水,要不过一万块钱。您不会说,咱们系里,这一年结余的费用,一万都不到。” “那倒不至于。”马主任摇摇头。 “还是的。到时候,再弄块背景布,弄个喇叭影碟音响,各班出出小节目,谁爱唱谁唱,谁爱演爱演,再搞搞游戏,抽个一二三四等奖啥的,不要太开心哦。” “嘿,也是啊。不过,吃席,这影响?” “影响?啥影响?过年大会堂都得吃席,这算啥?大不了把校领导叫上,吃人嘴短噻。要是真有人嚼舌根,大不了以后不办了就是。” 马主任沉思片刻,“成,我回去找他们几个商量商量。” “那我走了啊。” “嗯,去。” 李乐冲小老头一点头,赶紧脚底抹油,溜了溜了。 下楼的时候,李乐还琢磨,问我,我就给个最不靠谱的主意,以后有啥事,可别找上我。 。。。。。。 二十三号,学校里欢乐的气氛愈发浓厚。 除了官办的,各个社团的迎新活动一样接一样,眼花缭乱,任君选择。 人心思动,燕园里眼瞅着浮躁不少。 不过,对于申请伦敦政经的交换生来说,今天的面试才是重中之重。 按着指示牌,李乐走到二教的一间大会议室门口,搭眼一看,里面男男女女,满满登登挤了百十号人。 这么多人?李乐心说。 看来,这以后所谓的,普通人家的孩子上燕清,难于登天,其实从这个时候就已经早早的开始了。 十万块的保证金,虽说以后会退回来,可99年,家底子不厚的,有多少个能拿出这么多闲钱来? 何况,腐国的生活、物价水平摆在那,这半年的生活费对有些家庭来说,都是个庞大的数字。 这还是经过一轮书面筛选之后的结果,可以想象,能到这里读书的学生家里,卧虎藏龙的得多少。 教育资源的堆积才能成就一个人,教育资源就是财力。 十二个人,整个学校,不同院系加在一起,一共十二个名额。 “哎,这位同学,别在走廊站着,进去等着,回头叫到谁谁去。”一女老师从旁边的屋子推开门,看到在会议室门口张望的李乐,提醒道。 “里面人太多。” “那也不行,坐不下就站着。” “哦,是。” 跟着女老师,走进会议室,原本“嘤嘤嗡嗡”的会议室里瞬间安静。 有些安静是给老师的,有些则是给李乐的。 众人里,认识李乐的不多,但也不算少。 除了极个别自信心爆棚的,其他人,看到这个高大的圆寸脑袋,心里一激灵,这人怎么也来了? 那这个名额,又特么少了一个? 李乐就在有些诡异的气氛里,站到了墙边,等着老师讲完面试注意事项,等着前几个被叫到的去了面试间。 在被不断扫过的视线中,李乐听到门外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97,社会学系,李乐?” “到!” 第496章 哈耶克和凯恩斯,你站谁? 面试这种事情,对于前世的李乐来讲,不说身经百战,也算是经验异常丰富。 从求职到考公,从单独到群体,从面对老板到面对老板的娘,从世界五百强到创业个体户,直到得贵人相助进了城投之后,又变成面试别人的人。 所有的经验总结之后,得出几个结论,一,即便再紧张的人,再不会面试的人,经过五次以上的高压“摧残”之后,你就能变成面霸。 所以想考公的,找几家正规的大公司,招聘走个几场,只要见到挂个“总”级别的,聊上几个回合,比报什么辅导班来的更有效。 二、学会说人话。精确、简练、流畅、生动,是给人留下印象的基础。 三、真诚是打动面试官的底层逻辑。善不由外来兮,名不可以虚作,老老实实的最好,耍小聪明,有心机,肯定倒霉。 所以当别的学生要么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唯唯诺诺,要么自视甚高,桀骜不驯,长篇大论的面对今天伦敦政经过来的面试官的时候, 身着得体手工修身西装,展现着自信、真诚、亲和的笑容,用一口略带口音但流利又抑扬顿挫的英语,做着自我介绍的李乐,甫一接触,便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与好感。 面试官颇像哈利波特里饰演罗恩·韦斯莱的那个略带喜感的男演员,老外很少能准确的判断出年龄,这位,李乐估摸着得有二十七八? 一头乱糟糟的红色头发,深邃的法令纹,还有一个布满雀斑的蒜鼻头。 和小雅各布那种经过几代人基因改良之后的金发北欧帅哥有着明显的区别。 这人眼前一亮,往前一探身,冲李乐说道,“您好,我是安迪·萨蒙德,你可以叫我安迪。” “你好,安迪。”李乐笑了笑。 “好,我想说,你的简历完美的就像造假的一样。” “谢谢您的夸奖,安迪。” “gpa高分,雅思高分,多次的社会活动,获奖经历,论文,嗬,《经济学人》,我投了三篇文章过去,给我的回复都是谢谢!真让人嫉妒。”安迪拿起桌上的简历,一项项的念道。 “或许,属于您的运气还没到?”李乐说道。 “但愿。那我们聊点别的?就像有人说的,面试在简历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安迪把简历翻了个个儿。 “好。” “你有多高?” “188,嗯,左右。” “讨厌。”安迪站起来,跺了跺脚,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身高。 “天生的,我也不想。”李乐看到这位一米七左右的个头,耸耸肩。 “有女朋友没?” “私人问题。” “好。不过,你应该很讨女孩子喜欢。” “是的,有时候也会很麻烦。” “哈哈哈哈,有同感。一份好皮囊再加上一点有趣的思想,总会不经意间招惹到姑娘。”安迪笑道。 同感?李乐脸上微笑,心里却想说,丫真不要脸,俺弟·傻萌的,先生。 安迪的笑声,让面试间里,陪同的燕大国际部的老师,有些惊讶。 前几个学生,也不差啊,为什么这位就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咋到李乐这儿,就像打开开关一样,开始浪了? “我们继续。”安迪手一挥,“你对lse了解多少?” 李乐想了想,“萧伯纳,罗素,凯恩斯,哈耶克,洛克菲勒,还有the rollg stones,贾格尔?” “no ore will y green sea go turn a deeper be!”安迪突然唱了一句。 “i uld not foresee this thg happeng to you!”李乐跟着哼哼。 安迪一拍手,“ok,这就够了。如果有机会,你要看看他们的演唱会。” “是的,有这个想法。” 两人对暗号一样的对话,让一旁的人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啥,都唱起来了? “我看你辅修了经济学?”安迪又问道。 “是。” “那么,如果哈耶克的妻子爱上了凯恩斯,他会不会出手干预?” 李乐一怔,看向安迪,随即又笑道,“我觉得,凯恩斯对斯普罗特或者斯拉法的兴趣,比对哈耶克老婆要大得多。” “啊哈,狡猾的回答。”安迪也笑了,只不过眼里透着猥琐的光。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这两人,你站谁?” 经过一番长考,李乐说道,“每个经济学人,甚至是是国家,都会因为自己所选择的对应的宏观经济政策,都或多或少地产生了对这两个人不同程度的赞同与反对。” “哲学上来看,凯恩斯缺少逻辑,就像is-l模型假定,以一句 i=i(r) 就说完了,这正是 is-l模型背离他自己的《通论》的地方;而实践上来讲,哈耶克仅有的几个实际案例,只能说明一部分问题,后遗症的现象或许还要再过些年才能看到,比如玻利维亚” “任何经济政策都不是单独存在我想,他们分歧的核心是在利率货币观与预期的形成” “看凯恩斯的书,我被他说服,看哈耶克的书,我也被他说服,悲伤的结论就是,我的水平太低,不够评论他俩的。” 最后,李乐苦笑道,“如果非你要我说一个相对正确的,我只能看长相,凯恩斯,相对比较帅一点。” 在李乐说话的时候,面试室里的其他人,不断地皱着眉头,好像每个词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鬼知道他们说的啥。 很想提醒两个人,这是面试,不是交流互动好不啦。 好在,李乐说完之后,安迪也没再做什么讨论,而是直接说道,“来伦敦,不过,半年时间有些短。” “如果饭菜好吃,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哪壶不开提哪壶。” “您会汉语?” “哦,i have a friend” “呃,我知道了。” “好,那么今天的面试就这样?” “我期待有个好的结果。” “一定会的,不过,我更期待后面会有和你一样有趣的学生。” “再见。” 李乐起身,冲其他几位老师微微鞠躬,出了面试室。 一扭头,看到门旁等待着的下一个面试的男生。 “哥们儿,该你了,祝你好,哎,你咋?脸这么白?” 男生心道,特么的能不白么? 虽说听不太清楚,但是在门外等了半天,听到里面又是唱歌,又是笑声的,谁不知道这是咋回事? “有点感冒,呵呵。” “哦,多喝热水!加油哟!”李乐挥了挥拳头,鼓劲。 “” 。。。。。。 百十号人的面试过的很快,当天就结束。 每个人的时间有长有短,不过参与陪同的燕大老师,心里都清楚,早早的就有一个人已经预定了一张去lse的机票。 面试完,李乐就把事情抛到了脑后。 前些天处理成子的事情,这几天准备雅思和交换生的面试,耽误的课程,终归是要花更多的时间补回来。 学校里一天比一天的热闹,连寝室里的“卷王”张昭都被拉去当了滥竽,画着羞耻的红脸蛋,准备参加元旦晚会。 可李乐,依旧几点一线,转着圈。 度过校外小宾馆里人满为患的圣诞节,系里发了通知,大意如下: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七点,在学五食堂二楼,召开迎新年茶话会,有抽奖若干,游戏多场,奖品丰厚,一等奖cd随声听一台等等欢迎各班踊跃保送节目,要求人人参与,不准请假。 不过通知最底下一行备注比较耐人寻味,“不准过量饮酒”。 李乐嘬着牙花,看着通知,心道,“啧啧啧,还真搞啊,我这算不算马主任身边的奸佞?万一有人嚼舌头,马主任会不会借我项上人头一用?不过,我就是说说,他还真办啊。” 总之,不管李乐怎么想,“茶话会”还是旧世纪的最后一天,如期举行。 李乐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捏着入场券,慢慢悠悠往食堂溜达。 “瓜批,你娃还和以前一样伲么,先来燕京,住撒宿舍,在家住,额们一起回长安。” “他们有事,管不着额们,哎,等你,等你,新年快乐,耗,早生贵子,挂咧。” “啊,新世纪快乐,叔,小陆伲,手机打不通,哦,回头让他给额回个电话。” “喂,你好,我找马闯,我他哥们儿。啥?不知道?上礼拜不还打电话呢么?去哪了?哦,好,纪律,懂,懂,麻烦你了啊。” “夏大明星,咋?在哪跨世纪呢?哦,你忙,你忙。回头打给我。” 李乐摁了电话,嘀咕道,“白日宣淫,你也不怕被雷劈!” “什么被什么劈?” 一扭头,看到班主任张涛凑了过来。 “没啥,没啥,一个朋友,这正冲刺呢。” “冲刺?”张涛不明就里,摇摇头,“走,赶紧进去。你坐哪一桌?” “七号桌,您呢?” “一样。” “回头得敬您一杯。” “鄙人不善饮酒。” “知道知道,不过今晚凉月如沟” 第497章 象牙塔不是世外桃源 晚会和李乐印象中的公司年会很相似,只不过,条件所限,略显粗糙。 led大屏肯定没有,就是一块粉底红字满面花的喷绘布,印着“喜迎新年,跨越世纪”,“社会学系新年茶话会”大字,挂在墙上,充当舞台背景。 布置的人估计没接受过什么审美培训,弄了一溜红红绿绿的小彩灯挂在喷绘布上面,想搞搞气氛。 只不过亮起来之后,李乐怎么瞧怎么像是城中村里按摩、足疗保健小店门口的招牌,透着股暧昧的味道。 音响也没得,就是俩家用大音箱接了功放和影碟机,不知道是谁从家里贡献出来的,好在音箱牌子不孬,远远就瞧见“bose”的标志。 一台21寸的纯平彩电被架在一张小桌上,五米开外就看不清里面播放的tv的人脸,再往后,估摸着就只能瞧见个亮。 开会么,流程都差不多。 先是领导在台下一片嗑瓜子花生的“咔咔”声的包围中,开始讲话。 小粉灯把马主任照的脸上,脑门上红不莹,粉不莹的,像是兰若寺里刚出场的“姥姥”。 回顾历史,总结过去,展望未来,慷慨激昂,催人奋进。 不过,真没几个人在听,都等着开席呢,谁在乎你讲的啥。 不知道马主任在台上,看到下满一群人,都和松鼠一样,“库库库”的吃着瓜子,掰着花生,是什么心情。 好在不乏有人拥有带头鼓掌的传统艺能,叫着好,带动着气氛,让马主任在一片掌声中下了台。 接下来就是一年的总结颁奖,表彰先进。 有老师有学生,有奖状有奖品有奖金。 李乐被叫上去,领了自己的校三好学生奖状,外加奖金2百块。 看到李乐拿着两张纸币在那瞧来瞧去,张涛笑道,“嫌少?” “不过也不多啊。”李乐回道。 “这就是个荣誉,你还想怎么着,行了啊,赶紧收起来。” “我看看真假,去年不还有那个啥系发奖金,给了假币么?小心为上。” “嘁,离我远点,丢人。” 发完奖,主持人大手一挥,“上菜,开吃!” 总归是在自家学校食堂办宴席,八碟八碗,有荤有素,有凉有热,菜品丰富不说,量还大,没几趟,三十张桌子上,开始叠起了罗汉。 李乐看着上菜顺序,估摸着食堂的厨子,是按照操办喜宴流水席来的,还有土豆拔丝八宝饭。 一开席,加上酒水的加成,场面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抽奖,游戏,小节目,配上不那么专业的歌声,欢声笑语,起哄打诨,整个学五食堂的二楼,喧闹异常。 席到中途,又纷纷开始串桌敬酒。 谁说学生们不懂人情世故,前排老师教授那几桌,成了学生们的重点照顾对象。 端着酒杯单打独斗的,几个人一起成团的,拉拉扯扯打着酒官司的。 “张老师,您随意,我干了。” “黄教授,学生们敬您一杯。” “王老师,我们几个祝您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李先生,希望期末您高抬贵手,让我们能过个好年啊!” “教授,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干了!” 李乐听着这些或稚嫩,或江湖,或真诚的敬酒声,笑呵呵的拿起筷子,准备朝向下一个目标。 忽觉肩头被戳了戳,一扭头,看到马主任来到身后。 赶紧站起身 ,“主任。” “咋样,瞧着,气氛还行哈。” “那是,您是谁,老将出马,肯定安排的妥妥的。” “也不是我,都是学生会操办的。” “那不也是系里的学生?您的部下?您的领导?” “呵呵,拍什么马屁。哎,感觉如何?” “热热闹闹,开开心心,有吃有喝,比办什么干干巴巴的晚会强多了。” “不也是你提的建议?来,咱俩走一个。” “哪能呢,得我敬您!”李乐拿起酒杯,和马主任碰了,一饮而尽。 “呵呵,坐,我去别桌瞧瞧。” “诶,我扶您?” “边儿去!” 看着马主任去了别桌,李乐这才坐下。 “哎,知道不?”张涛靠过来,小声说道。 “啥?” “马主任要升了。” “升哪去?副校长?”李乐笑道。 “你知道咱们今年组织结构调整了。” 李乐点点头,“知道,不过不清楚细节。要不,您给讲讲?” “这不是上面要求教育体制改革么?就那咱们和隔壁做了试点。” “试点?改成啥?” “原来的各个院系,再根据学科的关联性和延伸性,成立相关的学部。” “分成理学、医学,人文,社会科学,信息工程,经济管理还有几个研究院。” “咱们系和国关、法学、信管、政管、马院十几个单位攒在一起,就成了社会科学学部。” 李乐想了想,“那就是说,又在组织架构里多了个层级?” “那可不?”张涛拿起纸巾擦擦手,“多个层级你知道意味啥?” “那还能意味啥?多了些领导干部岗位呗。” “嘿,不愧是家里有在公门当差的,还是有觉悟。” 李乐想了想,“那马主任?” “成立社会科学学部,就有主任、副主任、部委会、学术委员会,哪一个都是对应了一定的职级。虽说都是搞学术的,但都明白,这种职级对应的就是待遇。” “马主任差在资历上,只当了副主任。” “那主任是?” “光华的院长,厉先生。” 听到这儿,李乐点点头,“那不怨了,厉先生啊。除非咱们老主任潘先生,或者费先生,才能压过去。” “谁说不是呢?不过,费先生这个级别了,这不是多余么?” “想想也对,咱们社会学终究和厉先生的经济学,包括光华学院,哪个受上面重视?”张涛叹口气道。 李乐笑了笑,“这有啥,搞学术的,还在学校里,估计也不为这一官半职的,看重的是学术地位。” “副厅和正厅,还是有差。”张涛叹口气。 “涛哥,看不出,您也是官儿迷?” “你不知道,我回老家,家里人就问,你这大学讲师,是个什么啊?正科还是副科?解释高校里是看职称,又解释不清楚,就干脆说是科员。不过一说科员,又得说你,都博士了,咋才是个科员啊,这把我烦的哟。” “您老家?哪儿啊?” “鲁省,泉城。” “那怨不得。”李乐摇摇头,“那你不瞧个机会,转个方向?去地方?您要是去地方,不就直接套副处?” “嘿,人贵有自知,我不是那块料。哎,你呢?这眼瞅着大四了,你准备继续读,以后走选调?还是想在学校待着?你不会自谋职业去?” “我啊,也不是那块料。我还是和你一样,以后看看哪个学校愿意接收,就在象牙塔里混日子得了。” 张涛听了,盯着李乐看了看,“以后,这象牙塔里,也不是世外桃源咯。” 第498章 悲欢不相同 其实张涛对李乐是有些羡慕的。 学界或者说学术圈,有几个和外面所谓的政商非常不一样的地方。 一个,只要是有人类就都有的圈子文化,只不过学术这一块儿,圈子非常小,如果有人觉得圈子大,那肯定是没进去。 就比如张涛自己,除了正常的人类社会学研究的主项,还有一个分子生物学,人类古基因组学研究的副项。 全国数一数,研究这个的不超过三十个人,全世界不超过一千人,更多的都是交叉研究。 还有,师门、裙带、近亲,从来都是自己人,不存在外人。师门深似海,一次选择,学术前途千差万别。 可关键这玩意儿的选择,如果没高人指点,对学生来说,就是纯随机,不入师门压根没可能知道这个所谓的大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再一个,门派之争。学术挡路如杀父夺妻之仇。 张涛听说过李乐那个马哲课程的事情。后面的变化让他一个外人看着都有些心惊肉跳,虽说那帮人属于自作孽不可活,可一个研究派系,就那么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 最后,是门槛太高,隐蔽性强,别说老百姓了,就是从业者,不是一个方向上的,有几个真的懂的? 如果有人讲,国外的就干净,那只能说明这人要么是个纯外行,要么就是别有用心。 全世界都一样,内核是一样的,只不过是玩法不同而已。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通通不要。关系>种族出身>交流感觉>学术水平。 基于目前对于李乐的了解,在张涛眼里,丫就是个投身学校圈子、学术圈子的顶级配置。 本科学校足够好,靠着燕大的文凭,就和有些人拉开了差距。要不然越往后越难,想逆袭难度很大。这东西说不好听一点,就像阿三的种姓,忒特么操蛋。 师承关系。虽然还没正式确定,但系里人都知道费先生和马主任对李乐很看重,隐隐的,早早的就把李乐给划拉到那个主流且把控话语权的圈子里了。 虽然有家庭原因,但他自己的天赋和努力、显露出来的水平,也是一个因素,你要是个废物,想拉也拉不动。 有了这个师承关系,就意味着之后的李乐只要愿意,就能够实现文章、项目、人脉多重进阶。 有能力加持,外语够好,低调会做人、脑子活泛,家世上,给了容错的机会和抵抗外力干扰的保护。 看起来还不缺钱,选择度、自由度更大一些,不用总想着蹭那些热点项目,反而更容易出成绩。 只要李乐自己不乱来,这就是一条阳光大道,不比以后去其他途径,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危机四伏,来的前景远大? 而且,越老越吃香,官帽子不可能跟你一辈子,但学术地位可以。 死了都有人给你树个等身像,放学校的哪个犄角旮旯里,每年考试前,还有后辈学子给上个娃哈哈旺旺雪饼什么的,求保佑过关。 分析来分析去,张涛忽然觉得,以后,自己这个班主任,可能还得受他这个学生的“照顾”。 再琢磨琢磨李乐从进学校开始,就一心只读书,不做无效社交,却又和从马主任到下面各科老师维系关系,相处融洽的做派。 嘶~~~~,这孙子,岂不是早就规划好了? 这份心力,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如果不是家里有长辈指点,莫不是身体里住了个老于世故的三魂七魄? 张涛想观察李乐的眼神,可一时间除了清澈的亮光,也看不出什么。 “涛哥,我脸上有油?” “没,就是想起一个江湖故人。”张涛找了蹩脚的理由。 “哦,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看来,你也有伤心的故事。” “吃你的。” 张涛夹了块土豆,扔到李乐碗里。 酒过几巡,即使不喝酒的,也被愈发浓烈的热烈气氛搞得有些微醺。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叮叮当当,你来我往,伴着隐隐约约的音乐,食堂里,混乱里透着些井然,不过都是文化人,自然,素质还是要点的。 气氛在校长撒嘛到场小驻之后,又上了一个台阶。 大领导么,逢山崩而不变色,对于社会学系新年吃席的场面,只要没到放浪形骸的阶段,都是可以接受的。 有大胆的学生,拖了校长上台,递了话筒。 校长是新的,上个月刚上任,也乐得搞搞“与民同乐”,不讲什么废话,直接开唱。 众生们台下啃着猪蹄鸡腿,喝着小酒,听校长高歌一曲,颇为新鲜,印象遂好,掌声叫好声一拥而上。 至于系里这些小头目和老师们怎么想,李乐没怎么深究,因为这时候,李厨子溜到外面接起了电话。 “哈皮牛耶儿。” “谢谢!你也哈呸扭叶儿。” “谢啥,再给你来两块钱的,祝你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贺,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可乐,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哈哈哈,这是两块钱的?五块钱的啥样?” “我想想啊,一年有一春,春春你顺心。 一年有一夏,夏夏你发达;。一年有一秋,秋秋你丰收。 一年有一冬,冬冬你成功。年年有节日,日日都吉祥!给钱!” “那你来拿?” “两千里地,我库叉库叉飞过去?转账。” “倒也不用。” “啥意思?” “你是不是在第五号餐厅?” “嗯?” “你看看门外。” 。。。。。。 学五食堂门口的水果摊前,李乐瞧着灰色大衣,灰色围巾,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大小姐。 “过新年,你们那不得酒会晚宴大趴体的搞起,怎么有时间跑到这来?” 大小姐把围巾拉到下巴颏,大眼睛忽闪着,一撇嘴,露出梨涡,“没意思,年年如此,都是些陈词滥调,去年的话拿到今年一样用,人也一样。” “好歹和家里人一起过。跨世纪啊,多有意义?” “你觉得有意义,可别人不想啊。”李富贞叹口气,面前出现一团白雾,在水果摊昏黄的灯光下转瞬即逝。 “怎么,有事儿?”李乐低头,看了半天。 “没有,就是觉得,好像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留给家人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身不由己呗,那还能什么都顺着你的意思来?不过,你没安排?新年,酒店,最忙的时候。不挣钱了?”李乐笑道。 “挣钱,挣钱,资本家也有自己的生活好。” “哈哈哈,承认自己是资本家了?” “有良心的。”大小姐小声嘀咕道。 “继续保持。对了,你怎么来的?这大晚上的,有航班?” “这个世界上有个东西叫湾流g200。” “噫,有钱人,打飞的,改天让我也” 李乐话没说完,就听到旁边有人嚷道,“买不买?不买别挡着摊儿!这么大个子,连我招牌都挡住了。” “哦哦。” 李乐抬手,大小姐鞠躬,两人赶紧溜到一边。 “走,来都来了。”李乐抬手看了看表,顺势架起胳膊,示意。 “你不是要这边吃席么?” “你来了,哪还有那兴致。走,带你吃脏摊儿去。” 李富贞手一伸,抓住李乐的胳膊,挽上去,走了两步,贴的又近了些。 “脏摊儿是什么?” “就是露天小吃,大过节的,这时候也就剩这个了。” “有什么?你说过的烧烤有没?” “多了去了,有” 。。。。。。 协和医院,内科抢救室外。 比起庙宇的神像面前,这里的墙壁倾听过更多真心的祈祷和发出的誓言。 人的悲欢并不相同,当外面响起跨年夜里的烟花声时,这里,却是在见证着生死离别。 阿斯楞一手搀着党娟,一手攥起了拳头,发白,用力,微微颤抖。神色里除了紧张还有希望的慌张。 而党娟,早已欲哭无泪,只是仰头盯着抢救室的大门,紧紧的贴子丈夫的身边,目光呆滞的如同一滩死水,嘴里不断念叨着,怎么会,好起来,快好起来。 “嘎吱”,一个护士脚步匆匆推门而出,阿斯楞一步就迈了过去,护士被突如其来的黑影,吓了一跳。 “你,干嘛?” “护士,我想问问,我儿子,巴特尔” “哦,那个孩子,还在抢救。” “那” “让一下!” “哦,好。” 看着护士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阿斯楞长吸口气,把党娟搀到长椅上。 “阿哥,你说?”党娟忽然抓住阿斯楞的手腕。 “大草原的孩子,长生天会保佑他的。” 手腕一转,阿斯楞抱住妻子,慢慢坐了下来,让妻子靠在自己的肩头,小声说道, “长生天会保佑他,长高,长大,长得强壮。他还要骑马,射箭,拿起套马杆,戴起五颜六色的将嘎,参加那达慕。飞驰在草原上,和风赛跑,驱赶乌云一样的牛群,白云一样的羊群。” “他还没去过伊金霍洛,见过祖先的察干苏力德。他是雄鹰的儿子,不会在羽翼没有丰满,爪子还没锋利时就掉落,放心,放心。” 阿斯楞在心里祷告,党娟在默默期待。 终于抢救室大门打开。 “医生,巴特尔” 看到医生,骤然起身的阿斯楞,在走廊里带起风。 医生被风吹得后退两步,背靠墙这才稳住。 “呼~~~~~,孩子,没事了。” 第499章 良宵未良 “二哥,给我来5个单面辣、5个双面辣、5个不辣、一份儿‘花毛’,哎,你喝什么?” 深夜,海淀西大街,被统称为老虎洞范围,七拧八拐的一处胡同深处,挂着“烤翅”俩字的小院里,李乐拉着李富贞站在过道口,问道。 “啤酒,两瓶,可以?” “行,这个天儿,你也不嫌凉。” “二哥,那再来两瓶啤酒。”李乐冲烟雾缭绕,被当做厨房的一个窝棚里嚷了声。 “没时间,我这正忙着呢,要么等,要么你自己来。”窝棚里烤架前,一个五短身材,圆头圆脑袋的中年男人回道。 “嘿,还有让顾客自己来的?” “别人不行,你随便,” “得,我来就我来。” 小院面积不过百,除了窝棚厨房,四间屋子做了餐厅。 毛坯房一样的白墙水泥地,没什么装修,马扎矮桌,一切都透着简单廉价。 可这时候,几间屋子里却满是食客,一张桌子,最少围了三四个人,满满登登,连个下脚的空都没。 李乐拉着大小姐,好不容易在一个墙角找了张桌子,把人往里处一塞,“这里暖和点,你等等,我去弄菜。” “你去?” “可不,瞧这些人,自己不动手,且得等着呢。我手快,马上就得。” 李乐转身,寻着空,膝盖碰着别人后背,嘴里嚷嚷着“借过借过!”,挤出了屋子。 这里老板姓韩,官称“二哥”,原来是南城一贩鸽子食儿的,王士乡老爷子是他家老主顾,一来二去的,跟着扛包的李乐和韩二也就熟悉了起来。 后来南城市场拆了,韩二生意就不做了,改行,在燕大南门外老虎洞开了家烤翅。 靠着王老爷子点拨过两句的手艺,这两年在老虎洞,娘娘庙,老海淀镇的餐饮行业里,混的风生水起。 跨年夜,这里就成了二场酒腻子和附近几个院校学生的聚集地,人头攒动,大呼小叫,嘈杂闹腾。 充分体现着烧烤小馆的特色环境。 食客是食客,李乐是李乐。韩二没他当外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李乐从冰柜里取出腌好的鸡翅,烧烤架前,就多了个位置。 “我从东北弄了点玉米,改天你给王老爷子带过去。”韩二说道。 “嗯,好。” 李乐嘴上应着,手里不停,刷酱撒料翻面,左右开弓,瞅着比韩二还利落。 五次翻面,两次撒料,扎一签子,瞧瞧熟度。 上下翻飞间,色泽金黄,外酥里嫩的鸡翅,被扔到了一旁恭候多时,套着塑料袋的铁皮盘子里。 “嘿,这手艺,倒是比我不差了啊。”韩二歪过头,擦擦汗,看了眼。 “这可是我自己干的,回头我可就只给个料钱。” “随你,不给钱都行,我还省事儿了呢。” “看着点,炭火浇点水,别回头冒了。” “我不比你清楚。” 李乐嘿嘿一笑,端着盘子出了窝棚,又从旁边的凉菜盆里扒拉出毛豆花生,拿着小碗糖醋酱油生抽的一顿搅和,倒在上面,齐活。 又是一番“长途跋涉”,这才把盘子往大小姐面前一放,“吃,咱自己的手艺。” 大小姐拿起一串,看着上面的炙烤出的油光混着辣椒孜然,伸到鼻尖就闻到一股属于肉类经过炭烤后的香气。直往鼻孔里钻。 第一口下去,外皮口感略甜、酥脆冒油,好像有听到了表皮外面一层薄薄的焦壳,在牙齿间瞬间裂开的声音。 而里面则是吃出了火候的掌握。趁血丝刚刚消失的那一刻“起锅”,肉质异常滑嫩,却没有一丝腥味、不见一毫血丝。 再啃的时候却发现鸡翅的骨头都已经软了,鸡肉的口感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口腔里质感嫩弹的鸡肉,再混合着微微焦糊带着恰到好处的辛辣,味道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只有吃肉才能带来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一口气干掉三串,伴着半瓶啤酒,李富贞这才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脂。 “怪不得都说你手艺好,现在才吃到。” “好菜不怕晚。”李乐掰开一个花生,“张嘴。” “啊” “嘿,属狗的,差点咬到我。” “是属狗的啊。” “噫~~~,算了,你自己来。尝尝这个,两面辣的,你能吃辣?”李乐又拿起一串。 “瞧不起谁呢?”李富贞接到手里,找了个位置下嘴。 “那可不一定,这是” “嘶哈,嘶~~~~~哈,水水水。” 李乐一瞧对面脸颊瞬间飞红,眼里泪水打转的大小姐,赶忙把啤酒瓶过去,也不用杯子,李富贞抄起瓶口,仰脖,猛地喝了几口,喘着大气,好一会儿,吸了吸鼻子,揩掉眼角的泪水。 “哈哈哈,还逞能不?” “刚没做好准备,再来。” “这玩意儿还能准备的?体验一下就得了,别吃坏了肚子。”李乐抬手,把大小姐准备继续的的两面辣给夺了下来,找了跟一次性筷子,刮掉鸡翅表面的红彤彤的调料,这才又还回去。 墙角的矮桌,一男一女,烟火气里,一言一语。 。。。。。。 “广场今晚有烟花,看不看?” “人多不多?” “离远点,不挤进去,也能看到。” “好啊。不过,你身上这味道。”大小姐挎着李乐,凑过去闻了闻,又蹭了蹭。 “嗨嗨嗨,我新买的,牌子,班尼路。” “扔了,再买一件,路易威登怎么样?” “败家婆姨。”李乐嘀咕一句。 “什么意思?” “得勤俭持家。” 吃完烤翅,两人走到路边,等着车。 “看完烟花去哪?”李富贞抬头,看了看李乐。 “送你回去,你明天不是还要一早打你的飞的么?” “你呢?” “我回家呗,宿舍有将军,进不去咧。” “那,要不”大小姐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要不,你去我那?” “啥?” “你去我那。” “酒店?” “嗯。” 李乐心里一慌,顿时打起鼓来敲起锣,捅他捅他捅捅他,跳个不停。 再低头瞧瞧面前这位抿起嘴角,面颊和耳垂绯红,眼中流光闪动的大小姐。 呃这,好像,也不好。 “那还,看个毛线烟花。”李乐哼哼一句。 “哈?” “泰克西,泰克西!”李乐伸手,拦车。 “哥们儿,去哪儿?” “凯宾斯基!” 。。。。。。 隔音很好,床很软且弹性十足,香气清新,室温26度,灯光不明不暗,房间里一股暧昧的气息。 一切都很完美。 李厨子心潮澎湃,光脚踩在没过脚面的地毯上,只觉得脚心有些痒。 站在窗前,看到远处不断升起的烟花,开始琢磨着,这帘子,是拉,还是不拉? “咔哒”,门响。 李乐扭头,看到换了一身运动服的大小姐怀里揣着一瓶红酒,手里捏着两只酒杯,做贼一样的溜进来。 “至于么?” “嘘,莉秀刚睡着呢。” “你这,走哪都带着她,人形监控啊。” “这是她的工作。呼~~~~,这就好了,嘿嘿。” 。。。。。。 两人并肩,坐在地上,背靠沙发,看向窗外的灯光和时隐时现的焰火。 “你几时去伦敦?” \"不知道呢?要是名单下来,一切顺利,估计得过完年。” “我在那边也有房子,不过很小。阿爸给我买的。” “全球地主啊,你,还有哪里没有房子的?” “住不住?” “住,干嘛不住。牙不好,可饭香啊,勤俭持家,能省就省,以后记得,多往家里扒拉就成。” “扒家,什么意思?” “就是啊,到点了。” 李乐抬起手,看着表盘。 “五、四、三、二、一!新世纪快乐!” “新世纪快乐!” 噔~~~~~~,酒杯相碰,四目相对,越靠越近。 五分钟之后。 “你先我先?” “要不一起?” “不要。” “那多没” “什么声音?手机?” “管他呢。走,决定了,一起。” “响了好几次了。万一是叔叔阿姨呢?” “大过节的,不会。” “你先接嘛。我先去,等我啊。” “哎哎哎,踹我干嘛?” 李乐叹口气,撑着沙发起身,翻了半天才在外套里找到手机。 想了想,接通,“喂?哪位?大晚上的” “怎么?不是都稳定了?”李乐忽然直起身,走到窗前。 “艹!你等等,我这就过去!” 第500章 我找到办法了! “打扰你了,不过,在燕京,在认识的人里,除了你,没人有能力帮我们。” 当李乐和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李富贞,出现在抢救室外时。 阿斯楞愁苦的脸上,带了些尴尬。 看了阿斯楞的表情,李乐叹口气,当你被别人当做希望时,还能说什么。 “没事儿,孩子怎么样了?” “刚刚医生出来,说是抢救过来了。” “呼~~~~~,那就好,那就好!” 可阿斯楞接下来几句,又让李乐的眉头皱了起来,原本想的转危为安,原来只是倒计时前的奄奄一息。 “尽力维持,随时有可能?” “嗯。” “不是配型成功了么?那就抓紧做啊?” “可医生说,还有手续要等,没有手续,做不了。” “手续?人命当前,还有什么手续?” “审批,需要的审批没下来。” 李乐有些懵,可听阿斯楞也有些解释不清,只好问道,“医生呢?” “又进去了,说是看一下巴特尔后面的状况。” “行,等他出来。”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了耳朵里。 尽管最近努力在学,可能听懂的,只是寥寥几个词。 不过表情骗不了人,李乐情绪的忽上忽下,还是让一直握住他的手的大小姐察觉出了端倪。 感到手背用力捏了捏,李乐低头看到了一双询问的眼神。 冲阿斯楞一点头,把人领到一旁,这才说道,“巴特尔抢救回来了,不过,还是有些问题。” “什么?” “脏器损伤,造成肺部感染,心力衰竭,后续”李乐摇摇头。 “不是说能移植了么?” “可这牵扯到什么审批。” “审批什么意思?” “问问医生,总之,很麻烦。” 李富贞点点头,扯了扯李乐的胳膊,“坐那等等。” “要不,你还是回去,大晚上的,又冷,睡一觉,明天你还要回去。” “不用,既然来了。”大小姐坚持。 “好。” 。。。。。。 凌晨医院的,人不多,与白天的喧闹截然相反,很安静,但空气里都是苦涩的味道。 两人手牵手,站在窗口,看向楼下,背着孩子的父母,搀扶着父母的孩子,看到蹲在地上的背影,蹒跚的脚步,急促的奔跑,救护车亮着灯送人来,黑色的车带人离开。 窗户封的严实,听不到声音,窗外的一幕幕,像在演出默剧。 新世纪的到来,似乎也没能改变生老病死的主题。 “这里,不是个好地方。”李乐低声说了句。 “可谁又能保证不来呢?” 李富贞握住李乐有些粗糙的手指,放在手心,轻轻摩挲着。 “都好好的,尽量。” “嗯。” “嘎吱”一声,抢救室门大开,先是躺在轮床上,紧闭双眼,面色青紫,身材愈发瘦小,被仪器管线包围的巴特尔,后面是神情疲惫的医生。 党娟和李富贞跟上轮床去了病房,阿斯楞和李乐围上了医生。 “谢谢医生,我们家巴特尔” “暂时是挺过来了,刚才是并发肺部呃,这位是?” “我是孩子的叔叔。您贵姓?” “刘。” 刘医生看这面前亮度高强,再看看差距颇大的长相,只信了三分。 “刘医生,孩子的病情” “这样,来我办公室。” “好。” 。。。。。。 刘医生尴尬的笑了笑,把办公桌上,吃了一半的泡面,放到身后的矮柜上,从桌头的文件里,找出病案,抽出两张检查表放到阿斯楞和李乐的面前。 “刚才的抢救,主要针对患者肺部感染造成的缺氧、抽搐,还有心衰等一系列并发性急症。” “其他还好说,主要是患者血钾,当时的指标到了67ol\/l,随时可因高钾血症造成心脏骤停。” “而且,心功能到达了4级,射血分数仅有36,血液透析风险高,我们只好在充分强心降压基础上,进行了腹膜透析置管术” 李乐不懂,阿斯楞不明白,但是配合医生还是家属的基本要求,只能不断地点着头。 “虽然现在所有的情况和指标都在趋好,但是心脏功能现在来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改观,仅仅是最低限度的维持。” “无法保证会不会在将来的几天里,出现病情的反复,而且,每一次反复,都会使下一次的抢救,变得更加困难,我这样说,你们能理解么?” “能,就是一次比一次重。” “这么理解也对。所以,最好是在身体指标恢复后,做移植。” “您不是说?审批?”李乐忙问道,“上次找于阿姨,给我说,不是走流程就可以的了?” 听到李乐说“于阿姨”三个字,刘医生耳朵一动,又瞄了李乐两眼,心里大概有了数。 “这么给你解释,器官移植实行‘三审’制度。” “配型成功,其实只是亲人间活体器官移植的第一审。第一审在医生这里,需要从医学角度进行评估,其中还包括对供体、受体双方的身体状况和心理状况的评估。” “如果配型成功,家属意见坚决,医院会受理其摘取活体器官申请。这个时候,就需要医疗机构的伦理委员会进行投票,这是第二审。第二审是一票否决。” “而在伦理委员会一致同意,签名确认,出具书面同意文件后,相关材料还要上报省级卫生行政部门审批,这是第三审。” 李乐听完,想了想,“那意思就是,如果有一关不过,就不能做手术?” “对!割肝救子、割肾救母、割皮救父,是很伟大,但是,我们还是要面临这里面存在的医疗风险和伦理的两重风险。” “移植是为了挽救生命,但移植也有可能损害供体的健康。一个病人和一个健康人最后可能变成‘两个病人’,从这一点来说,在医学伦理上是不受支持的。” 阿斯楞一挺身,“但是我们是自愿的,为了孩子,就不能快” “程序就是程序,这是涉及两个生命和两个人的后半生的问题,不能。” 李乐抬手,用力摁住有些激动的阿斯楞,“阿哥,医生还没说完呢。” “刘医生,那像巴特尔这种,现在到哪一步了?” “伦理委员会。” “多长时间” “一个星期。” “卫生部门审批呢?” “一个月一次,下一次资料递交,应该是这个月中。” “那审批下来,最快也得是?” “二月底。” “可孩子?” “尽力维持。” “那就是说,如果巴特尔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如果恢复到能手术的身体指标,但没有审批就做不了。如果情况恶化,不仅身体达不到手术标准,还有可能撑不到审批下来。” 刘医生点头道,“是这样。但我们需要往好了想。” “可你们医生不也说,没有什么是百分百的。”李乐往前凑了凑,“那有没有别的能加快审批的办法?” “或许有,但是,我没听说过,也没见过。我只知道走程序审批,因为,每个等待的病人都一样。”刘医生摇摇头,但是却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要不,你们等到明天于主任过来,或许,她那边有别的办法也说不定。”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两人并肩,下楼,进电梯。 透过厢壁模糊的反光,李乐看到阿斯楞的脸上,除了焦虑,痛苦,又多了沮丧和无奈。 举起胳膊,用力捏了捏阿斯楞的肩膀。 “我没事,或许,这是长生天的旨意。” “这里不是草原,长生天管不到这里。” 电梯里,一阵沉默。 门开,刚走出来,就听到阿斯楞说道,“李乐,如果” 李乐摇摇头,“还有办法。” “嗯。” 两人走到病房,就看到已经把头发扎起来的李富贞,站在门禁口,不断地朝电梯张望。 看到李乐,赶忙迎上来。 “这里只能亲属陪护。” “辛苦你了。” “没关系的。” 李乐拉起大小姐的手,冲阿斯楞说道,“我女朋友。李富贞。” “这是阿斯楞。” “不是你们汉人?” “不是。” “哦。” 两人一个微躬,一个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阿斯楞看了看窗外,“李乐,你们回去。” “把她送回去,我再回来。上班之后,我去找于主任。” “其实不用” “就这么着。” 。。。。。。 “医生怎么说?你说的审批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事儿,是这样,我们”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李乐给大小姐讲了所谓的三审原则。 “意思就是,现在巴特尔陷入了一个圈,审批后才能移植,而移植又得看身体状况,身体状况又不一定能撑到审批?” “嗯,是这么个意思。” “那能不能?” “不知道,上班了,去问问这边的主任。”李乐握住李富贞的手,“倒是今晚上。” “来日方长。” 听到李富贞说了句汉语,李乐一愣,随即笑道,“对,反正你有飞的。” “对了,我在伦敦的房子,有个大落地窗,能看到海德公园。” “一个破公园,有啥看头?面朝大海的没有么?” “有,我回去问问。” “你到底有多少房子?” “公司资产,抵税用的。” “那不还是你的?你以后在这边注册个公司。” “干嘛?” “扒家啊。” “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富贞靠过来,扒着李乐的肩膀。 “就是从娘家往自己家掏东西,我给你说,古人云,出嫁的闺女,娘家的贼,从牙刷卫生纸到酱油洁厕灵” 挥手告别李乐,大小姐琢磨着刚才李乐说的扒家贼,忽然笑了笑。 一转身,却瞧见手里捧着件大衣的莉秀。 “哈,吓我一跳。你脚步不出声的?” “这么晚,您和李先生,去哪了?” “去了趟医院。” “医院?您这是?”莉秀脸色忽然一白。 “不是我,其他人。” “哦。吓死我了。您以后出门,一定要告诉我。” “好好,上去。” 刚走进大堂,李富贞忽然说道,“莉秀,明天一早,联系一下集团医院的郑院长。” 。。。。。。 和阿斯楞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对付一夜,李乐起身,到卫生间用凉水洗把脸,感觉清爽许多。 下楼,在医院门口买了早点,赶回来,递给两眼通红的阿斯楞。 “吃点。” “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你再有个什么,嫂子怎么办?赶紧滴,趁热,这里还有嫂子的,病区马上开门,你给送进去。” “嗯,谢谢!” “谢个啥!我去于主任那边等着。回头,兴许有好消息。” 在内科主任办公室门口等了不到半小时,李乐就看到于主任拎着小包,一路和人打着招呼,走了过来。 “于主任。” “哎?小李?你这是?” “昨晚,巴特尔抢救。” “哦,你这是待了一夜?”于主任指指李乐乱糟糟的衣服。 “嗯,等您来,想问清楚一些事儿。” “进来。” 半小时之后,李乐从办公室出来。 于主任的话,在脑子里转悠了半天,揉了揉眼,长舒口气。 走到楼梯拐角,拿出手机,摁下029的区号。 只不过,心里那个七位数只输到第五位,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喂?” “李乐,我想,我找到办法了!” 第501章 一只羊也是薅,两只也是薅 自己家名下有一个医院是个什么体验? 那就是,当这家医院的院长在早上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刷牙,就会接到一个电话,随后立即赶往办公室,打开电脑,接收邮件。 之后在半小时之内把相关科室的教授集中起来进行病历会诊,两个小时里拿出初步治疗方案,确定生理指征和肾脏移植手术的最佳时间。 配置好手术所需要的从主刀医生到器械护士一系列的人员。 最后甚至连后续的恢复治疗都做了相关规划。 于主任从李乐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又看过带着“sasung dical center”标志的一沓包含针对个案手术方案和治疗流程的传真件资料之后,一时间有些懵。 “那他们那边不需要?” “需要,但没有我们这么复杂。只需要证明亲属关系和签署一些相关的法律公证文件就可以。资本世界,您知道的,有时候只要有钱。”李乐解释道。 全英文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吃力,但是于主任还是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才真正确定李乐没说假话,而且也没必要。 “那你这” “我想,您能不能从专业角度帮忙看看,如果按照他们的方案走,对巴特尔的利弊。” 于主任想了想,“咱们国家的医院,不参加排名。但这些年,对外交流也不少,如果按我所了解到的信息来看,这家医院应该在全世界前100名。” “整体的医疗水平或许没有我们协和、301、齐鲁或者沪海交大附几家这么高,但大差不差。有的科室水平,或许比我们还高那么一点,关键是一些医疗设备,我们还在补欠账的阶段,差距不小。” “但咱们有庞大的人口基础,医生的经验上面,比他们,见多识广。” “如果审批能尽快下来,当然还是在咱们这里的好,可按照现在孩子的情况,或许是另一条出路,但是风险,自负。毕竟,牵扯到转运,还是去往国外。中途会不会出问题,谁也不敢保证。” 李乐点点头,“您的意思,是可以转,但是出什么问题,家属自负。” “是在病情稳定之后可以转。虽然有规定,被转出医院要对病情记录、途中注意事项、护送等都要做好交待和妥善安排,但之前肯定会有相关的免责声明。” “成,那我就明白了,我去找阿斯楞和党娟说一下。” “其实,”于主任笑了笑,“真能这样,对孩子是一个机会。总比我刚才给你说的办法好。” “我明白,能用钱解决的问题。” 。。。。。。 进到病房,李乐凑上去看了眼巴特尔,几次病情的急转直下,让孩子显得更瘦更黑,不过嘴唇见了血色,倒是比昨晚要好的多。 “嫂子,阿哥,有个事儿,和您们商量一下。” “是巴特尔?”阿斯楞问道。 “嗯。” 走廊尽头,李乐面对神情萎靡的党娟和阿斯楞,把事情的原委说了。 当听到还有另外的一条途径的时候,两人混沌的眼里,瞬间亮起了光。 “去,有一线希望都得去。”党娟抓住李乐的手,狠狠地握住,带着颤音说道。 “嗯,只要有办法。”阿斯楞则是不住的点头。 “可有几个问题,你们要考虑清楚,这不是简单的选择。”李乐任由党娟抓住自己的手,慢慢说道。 “孩子病情稳定前,肯定不成。转院过程中,出现任何问题和结果,都是家属自负。即便去了,也不能立即手术,还需要看生命指标。” “还有费用问题,再怎么说,去那边的,费用不低,你还得考虑到后续的检查和恢复,用药,都是很麻烦,而且比在国内花费更高。” 党娟晃了晃抓着李乐的手,“”不怕,花再多的钱,额们都不怕。” “对,不怕花钱。我还有牧场,还有牛,还有羊,还有饭馆和房子。大不了都卖了。 “那倒也不至于。”李乐摇摇头,“你们要是决定了,我就和那边联系,这边于主任肯定也会有交待。” “李乐,谢谢,谢谢!!” “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好多关要过,如果想谢,等巴特尔真的好起来再说也不迟。” “而且,你们也要做好,万一的心理准备,事关人命,不是把一个箱子运到另一个地方这么简单。” 阿斯楞知道李乐的意思,这种,任何人都不会把事情说死,“我们都懂。拼一拼,总好过等在这儿。” 。。。。。。 “怎么说?” 电话里,大小姐的声音透着焦急的期待。 李乐坐在楼梯口,“阿斯楞答应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下面怎么办?你我各负责一块儿?” “这样最好,我刚给郑院长打过电话,如果可以,他那边明天会有一个会汉语的肾内科医生飞过来,帮忙处理手续和对接的问题。了解下巴特尔的具体状况,给汉城的医院提供信息,做好相应的准备。” “嗯,我去和于主任说。”李乐想了想,问道,“那个,法律文件和手续怎么办?” “有法务部。他们会处理,不用我们操心。” “行,你这是全程保姆了。” “保姆?要么?可以安排护士也跟过来。” “行了,别这么兴师动众了,后续的,还是让两家医院对接,咱们都是外行。医疗转运,他们专业。” 李乐笑道,“对了,转运,如果过去,航空那边?” “有啊,我来的时候不就坐的这个么?回去,让他们把座椅什么的拆了,改成医疗包机就是。” “呃李富贞小姐,我是不是很穷?”李乐忽然问了句。 “穷?为什么这么说?” “我感觉,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哈哈哈,没有啊,我觉得,你比我富多了,而且,这些对你来说,很难么?” “也对,饭还是软一点香。” “钱只有花出去了才有价值,如果能帮助到更多的人,不更好么?” “可以,继续发扬。” 当两人沟通好了之后,剩下的事情,似乎变得简单起来。 李乐穿针,大小姐引线,两边的医院很快取得了联系。 协和的院方得到消息,也悄悄的派了人跟进,毕竟,有些事情,并不适宜大张旗鼓。 只不过,于主任在和李乐沟通的时候,表达了另一方面的想法。 “您是说?想让咱们这边的医生,跟着去那边?” “算是交流,如果那边愿意的话。”于主任有些感慨,“这些年,我们在不断更新设备,增加药品种类,但是医生水平的提升,也得跟上。” “以前没机会,外面发展成什么样子,我们没有概念,也是近几年,出去的人越来越多,才发现,不说丑国这种,就是和小鬼子,坡县,甚至南高丽,好些地方都有差距。” “我们要强,要富,可关键在人。别的大方向上,我们这些基层医生,管不了,但是,技术上,理念上,如果有机会能学到些别人家的长处,还是要抓住的。” 李乐琢磨琢磨,冲于主任笑了笑,“这是医院的意思?” “如果是我自己想的呢?” “到您这个位置,那不就是代表了?” “你觉得呢?” “您说他们那个医院排第几?” “四五十。” “卡罗林斯卡大学医院呢?” “前五。” “一只羊也是薅,两只也是薅。” 第502章 摸鱼第502章 (看片会,无聊中) 来未迎,走未送,大小姐来燕京一趟,好像就是为了解决巴特尔的困境。 其他未尽事宜,李乐砸砸嘴,来日方长么不是? 两人商议好的当天下午,就有两个自称是福利财团的人找到李乐,态度恭敬,说明来意,称后面的事情可以交给他们来处理。 详细问了才知道,一个是被派过来负责阿斯楞一家子,在手术期间,从衣食住行,护照签证相关的后勤助理。一个是负责沟通两家医院手术期间和后续交流事项的所谓sasung汉城医院国际医疗部的业务代表。 至于医生,已经安排了第二天到燕京的机票。 李乐感叹于老牌资本家的工作效率,又谨守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的理念,把两人介绍给阿斯楞两口子和于主任以及协和院办的人。 “有钱真好。” 看了看已经能睁眼的巴特尔,和阿斯楞交待完,李乐走出医院的时候,说了句。 有人看到的是一个孩子的生命有了延续的机会,但是往深了想,国际医疗部?真是门好生意。 。。。。。。 进入新世纪的欢乐没能持续几天,元旦假期一过,燕大里从前些日子里的张灯结彩,变成了各个自习室的挑灯夜战。 因为,期末考试季来了。 平时打扮仙女一样的姑娘们忽然间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黑眼圈,青春痘,面容憔悴,皮肤蜡黄,头发散乱,拎着水壶,出没在各个图书馆,自习室,教学楼之间的孤魂野鬼。 精致的男生变成了胡子拉碴的糙汉,糙汉变成了流浪汉,走在路上,三口一个馒头,两口半碗米饭,就为了抢一个背书的“宝座”节省时间。 偶发的肢体冲突和言语pk,也在补充着布告栏里的通报批评的数量。 老师教授们在被冷落了一个学期之后,又到了收获各种马屁的季节。 “我们不能没有钱老师,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心中有了王教授,就像有了指路明灯。” “何先生就是吾等劣徒的再生父母。恩情比天大,永不忘。” “老师,老师,我要求不高,60分,60分,我们全家五口,包括猫狗,都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各种谄媚到极点的语言,只为让老师能高抬贵手,普度众生。 可他们哪里知道,越是平时和善的老师,给的分越低。有的老师心里想的是,你们尽管复习,考到了算我输。 寝室里众人根据两年多来,对考试的自我认知,分成了早起的鸟儿和熬夜的鹰。 早起的鸟儿是金成哲和王伍,三更灯火五更鸡,张昭和梁灿则是熬夜的鹰,点灯熬油,誓当秃头小宝贝。 虽作息不一致,但好商好量,气氛融洽和谐。 只不过随着考试季的深入,没过几日,鹰从12点30睡,鸟从6点起,变成了1点睡,5点30起,再然后就是2点睡,5点起,直到各自被几门考试摧残之后,变成了,3点睡,4点起。 终于有一日,八目相对。 “还没睡?!” “这就起了?!” “艹!”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只有李乐,依旧不紧不慢,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安稳作息,悠哉悠哉。 五星上将李厨子认为,大学期末考,考的是人类的生理极限和情商,外加情报搜集能力,自学能力,速背速记能力,背到假重点时候的心理承受能力,考场上的侦查与反侦查能力。 是能高水平反映学生的综合素质的。 60分过关的,不是奇迹,是老师的仁慈。 一门《宗教学》考完,临时义父李乐,拎着四个饭盒,从食堂里晃悠着出来。 走过公主楼旁的小花园边,就看到四五个未老先衰的马院的哥们儿,正凑在一起玩着扑克牌? 嚯,心态这么好的么? “嗨,哥几个,干嘛呢?” “哟,乐仙儿。这不练手气呢么?” “啥玩意儿?练手气?” “可不,吾《毛中特》师尊有言在先,本次考试,用扑克牌花色抽签,决定题目,根据前辈经验,难度等级从黑桃、红桃、梅花、方块逐次递减。抽到那种考哪种,所以,练练。” “来来来,我试几把。”李乐伸手。 五次,次次方块。 众人大喜,上手摸遍李乐全身,曰,沾沾福气。 路旁有持壶姑娘们走过,见此场景,啐上几口,匆匆离去。 等李乐进了宿舍楼,一脚踹开寝室大门,就看到七扭八歪,或坐或躺的“爱子”们。 “乖崽们,来,恰饭!” “谢义父,不吃,心情不爽。”张昭恹恹的探出头,回道。 “怎么,人是铁饭是钢,下场考试不用慌。” “嗨,别理他,这人昨天考试被蹂躏了,自我反省呢。”王伍凑过来,挑出自己的饭盒,打开看了,“嘿,义父慈悲,今天有鸡腿儿?” “嗯,补头发,不想看你早早的就抹生姜。”李乐把张昭的饭盒摆出来,打开扇了扇,“老张,真不吃?百结烧肉。” “吃不下啊!文学史就是部殉道史,知识分子的气节傲骨都在年表上生命自我决定的毁灭中了,人间世里求不得,于是碧落黄泉去索。”张昭摇摇头,扯过被子,把脸一蒙,嗡声道,“给阿灿。他下午考魏晋玄学,费脑子。” “谢了啊,老王,大金子,咱们分而食之。”梁灿从床上爬起来,拿起筷子,一边夹肉,一边嘟囔道,“其实,我们这一门,看命。” “看命?何出此言?”大金子也从床上滑下来,提了提红色的棉毛裤。 “据说,这门课的老师,电风扇吹试卷,按远近给分。” “嚯~~~,还能如此操作?为啥?” “感受命运无常,转化心态,感知努力并不是人生的第一要素,俗称,看谁的八字硬。” “艹,还能这么玩儿?” “所以,我悟了,这一门,谁特么背书谁是狗!” 梁灿这边说完,就听到张昭在那里咋呼,“哎,君不闻!窗外轱辘声响,考场里人心碎叮当。” “君不见!诸生归家心似箭,前赴后继,提前交卷。” “到手白卷变墨纸,轻薄一张手抽筋,十行里来,无一对可得半分?” “君莫舞!分数出来皆做土,料得彻夜难安,手飞足舞欲比天!管他古汉现汉,去特么的白话文言,再不想说文解字马氏文通。语义分析都特娘滴是梦,大学英语皆空空。” 王伍哈哈笑道,“哈,老张这是有感而发?” “噫~~~,好活,我儿当赏。给,拿去!”李乐从裤兜里拿出一张搓的皱皱巴巴的澡票,拍在张昭枕头边。 “嗨,澡票啊,我以为是早操劵呢。” “那玩意儿还能存到现在?”李乐一挥手,“对了,孩儿们,你们明天中午自己觅食去。” “为啥?” “出去一趟,签字。” 。。。。。。 张凤鸾惦记着李乐答应的“活动资金”,动作麻利,又找了校友的关系,终于办完了从法院到房管局土地局文保局,甚至到街道办事处居委会的所有手续。 房管局门口,李乐看着翻着房本,笑的合不拢嘴的周胖子,笑道,“周师傅,这下放心了?” “可不,可不。谢谢啊。” “得我和你说谢谢。” 李乐晃了晃手里房本,“您这是割爱。” “嗨,这不就是你说的,咱俩各取所需,什么,双赢?” “对,双赢!” “呐,给你。”周胖子从手里拿出一串钥匙,塞到李乐手里。 “院里的东西,前几天我都给收拾干净了,厕所也给通了。街坊四邻,我也给知会了。这宅子,换了主,以后,就是你的了。” “成,那我收着了。”李乐掂了掂钥匙。 “那就这么说?有事儿,再给我打电话。” “肯定少不得麻烦您。” “放心,随叫随到。” 一旁的张凤鸾看到周胖子走远,挨到李乐身边,笑道,“怎么样,不辱使命。” “谢啦,师兄。”李乐点点头。 “客气啥。” “走,请你吃饭。” “嗨,那个,我那个” “放心,下个月开始,红姐那边每个月多给你做一千块钱奖金,税后,一直到十月份。” 张凤鸾一愣,“不是,怎么还兴分期的?” “都给你,你能坚持几天?砂锅,吃不吃?” “吃。不是,咱们打个商量,一次性给我可行?” “脏师兄,细水长流啊!” 第503章 姑娘可会夜观天象? 喂饱唠唠叨叨的脏师兄,李乐拐个弯回了趟家属院,只不过一开家门。 “你咋回来了?不是说考试么?” “你咋在家?不是上班么?” “额抽空回来给老王换个冬眠箱。” “额今天把马厂胡同滴房子两证和钥匙拿了。” 李乐瞅瞅毛衣袖子挽到胳膊肘,手上湿漉漉的李晋乔,又探头看到阳台上摆的一堆盆盆罐罐。 “原来的沙子锯沫不挺好,人都睡了快俩月了,你折腾它干嘛?” “换个好点儿的环境,我买了个正儿八经的冬眠箱,带湿度计的那种。还弄了点三合一椰土和苔藓。” “小时候也你没见你对额这么用心。” “那能一样?你小时候多好养,给口吃的就能活。”老李一伸手,“房本本伲,给额看看。” “给,还有钥匙。”李乐掏出包里的房本和钥匙,塞给老李。走到阳台看了眼一动不动的老王,捡起来掂了掂。 “嘿,轻了点啊。” “那可不,冬眠就是消耗。哎,别乱动,” 李乐嘴一撇,把老王放回去,嘀咕一句,“王八囤膘你囤刀,王八就是你夜宵。早晚炖了。我妈可人狠刀快。” “扯淡么不是,这玩意儿招财的,下套房子就指着它呢。” “那是貔貅。” “貔貅,只吸偏财。真正开窍的,都是养乌龟,养王八。所谓的赚钱,不过是当缩头乌龟,不是一天到晚打打杀杀。” 老李翻开房本和土地证看了半天,乐滋滋的说道,“嗯,好哇,这就能琢磨翻新装修的事儿了。开春就开干。” “那得正儿八经找修古建老宅的。回头,我去找王老爷子问问。” “不用问,你妈早就联系好了,就那个袁湘,紫禁城古建部的,他手底下有师傅。这礼拜抽空带人去瞅瞅。” “哦,袁叔啊,倒是把他给忘了,不过,给紫禁城修房子的,嚯,这不就是找营缮清吏司给咱家干活?” “是,你妈也这么说的,要找就找手艺最好的。” 李乐敲了敲青壳王八,见没动静,这才起身。 “我妈呢?又去宁姨的画室去了?” 李晋乔进屋把房本儿和土地证收好又出来,“没去,你妈最近不是在弄成子他们那个广告么?” “整天忙忙叨叨的,写写画画,姜小军屁事又多,一个电话都能聊两三个钟头。听说过几天还要去鹏城待几天。” 李乐想起前几天廖楠支支吾吾给自己打电话,要追加制作费用,估摸着,是着了姜小军的道,算了,也没几个钱。 叹口气道,“她忙,你不就自由点?” “她不忙,我也自由。”老李嘀咕一句,走到阳台,拿脚勾过一个马扎,坐上去,又开始给椰土掺上珍珠岩和蛭石。 “要我帮忙不?” “不用。” “那我走啦啊。” “哎,等等。” “咋?” “你大姑来电话,说了说沪海那边今年去麟州过年的事情。你大伯也给我说了,让咱们也回,你爷今年八十九,过九十冥寿,回去烧纸。” “行啊。”李乐想了想,“俩老太太不都说开了么。互不搭理,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该去去。你咋办?不值班?” “我给局长说一声,问题不大。不过,你心里有个数。” 李乐点点头,“成,知道了。” “还有。” “撒?您一次说完可好。” “成子那边今年是回不去了,你想着点多打几个电话。找的护工,别怕花钱。” “放心,前天才打过电话,护工都是大姑给安排的,有她看着呢,哪敢不用心。” “那你考完试先回长安?” “田宇来找我,等我两天,我们一起回。” “哟,小胖子来啊,住哪?来家住。” “再说,看他意思。”李乐走到阳台,脚贱的踢了踢冬眠箱,“老王,我走咯。” “嘿,找揍是不?” “我走了啊,您和老王慢慢玩儿。” “滚蛋!” 。。。。。。 两天后。 用举目无亲来形容此刻正拖着箱子徜徉在燕大校园里的田胖子,显然不合适。 这人不知从哪勾搭上一个热心的妹子帮着带路,聊得那叫一个欢歌笑语。 “还是你们这里好,五步一个姑娘,三步一个美女,是又多又漂亮。不像我们那,遍寻芳草无,都是和尚导弹大灰机。” “嗨,理工科的,不都这样?” “后悔啊,当年差了点,与这里失之交臂。” “敢问大哥,差了几分?” “这个数。”田胖子比出一个六。 “六分啊,那是怪可惜的,就是一道题。”戴着白色发箍的姑娘遗憾道。 “不,六十。” “呃大哥真会开玩笑,呵呵。” 忒!丫脸皮这么厚的? “美女,你啥专业的?” “我啊,天文。” “哟,稀罕啊,这专业,岂不是早年间的钦天监?”田宇一抖双层下巴,“你会夜观天象不?” “啥?” “夜观天象,紫微斗数命盘十二宫。还有什么,七月辛未,有星孛于东井,践五诸侯,出何戍北率行轩辕、太微,后日六度有余,晨出东方。” “这个啊,这是哈雷彗星,至天市而按节徐行,炎入市中,旬而后西去;五十六日与苍龙俱伏。公元前12年。” “噫,师妹大才,人美心善。” “哪有哪有。”姑娘摆着手,谦虚道。 这人,别看长得有点那啥,不过,这嘴,还怪甜来。 “有,还很多嘞。”田胖子摇摇头,“不知道师妹可有联系方式?回头等见过来了我那兄弟,请你吃个饭,对今日带路,表示一下微薄的感谢?” “哈哈,算了,算了。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诶,没有你,这么大的燕园,我岂不是要走到猴年马月的去,值得提,值得提。来,我这里有从冰城带来的清新小食,你拿去尝尝。” 看到田宇把书包一横,开始往外掏东西,姑娘赶紧说道,“不用不用,区区小事,何足” “给,拿着。” 姑娘只觉手里一沉,低头仔细瞧,一包秋得列酒心巧克力被拍到手里。 “这,多不好意思。” “嗨,我与你说” 寝室里,李乐看了看表,田胖子刚打电话,说是到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想了想,穿上棉衣,推开宿舍门。 刚走到楼门口,就瞧见一个狗熊一样的胖子,正挨着一个戴着白色发箍,黄色羽绒服。小兔子一般的姑娘说着什么。 赶紧躲到门后,隐去身形,扒着门框瞅了瞅。 田宇从姑娘手里接过纸条,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和电话,心潮澎湃,努力做着表情管理。 直到姑娘摆手转身走了,这才咧开嘴,嘿嘿直乐。 “哎呀,多好,就是比额们那好看。斯斯文文,嗓音柔美。” “好看不?” “好看,细皮嫩肉滴。” “叫啥?” “平北星。” “哪里的。” “钦天监。” “要到电话了?” “嗯,要艹,你个瓜批,咋,哈人捏么!” 田宇这才发现,站到身后搭了半天话的李乐。 “你娃走路不带声滴。” “额贼!额要带声,不就坏了你怂滴好事?”李乐抬手,箍住田宇的脖子,“胆子肥了伲,敢来燕园挖墙脚?” “嘿,这话说滴,美女哎,人人得而追之,不能搞地域歧视。” “哈怂,吃饭木有?” “木有,饿咧。” “走,把东西放了,带你尝尝这边的酱肘子,干烧肉。” “管饱啊,路上就吃了俩烧鸡。” “你特么是跟烧鸡过不去了?” “这话说滴,鸡鸡复鸡鸡,一日一只鸡,多美好。” 第504章 一个神仙妖怪团队的雏形 田胖子在冰城待了两年,愈发朝着社交悍匪的方向一去不回头。 “哟,哥几个,又见面啦,新年好哈,新年好。” 进了李乐寝室,做了个罗圈揖,书包往桌上一扔,“略备薄礼,感谢众位兄弟今年对我们家李乐的照顾,来来来,分了它,我省的背回去了,” “有红肠没?上次吃过之后,久久不能忘怀。” “有的有的,来,拿着。”田胖子拿出一根秋林红肠,扔给梁灿,“嘿,梁灿兄弟,咋看着这么颓废捏?” “不,考试没有结束之前,请不要叫我真名,叫我过儿。” “嗨,不就是个考试么,怕什么?” 张昭走过来,从包里扒拉出一包榛子,“嗯,怕什么,他就考什么,哎。” “其实,我挺羡慕你们这些文科的。” “哦?田兄何出此言?” “吾师吴老二曾言,文科,好歹能通过预习时长两天半,搞定马克思老师一生之深邃思想,我们就差远了,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答案字数越多越完蛋。” “有点道理,不过,咋感觉,你在鄙视我们?”张昭掰开一个榛子,扔嘴里。 “呀,这么明显么?” “乐哥,棍棒叉丫出去!” “行了,别扯淡了,胖子,赶紧滴,去食堂吃饭。”李乐一扯田宇,又冲几个人说道,“ 娃娃们,要不要带饭?” “要!清淡的来一份。” “大金子?你呢?” “橙子回头给我送来。” “有米就成,这有红肠了。” “炒饼,重辣!” “等着,在宿舍不要走动,为父去去就回。” “嗻~~~~” “诺!” “欧克!” 等两人走出宿舍,田宇笑道,“乐哥,很是羡慕啊,你们宿舍的父子亲情。多好。” “咋?你们没有?”李乐诧异道。 “哎,一言难尽。”田宇摇摇头,“我那寝室,只能出夫妻。” “嗯?” “知男而上,男上加男,迎男而上,勉为骑男,左右为男,进退两男。” “艹,这么刺激的么?请田桑,展开细说。” “这就得从那日,a君看兄贵片开始” 。。。。。。 对于燕园的伙食,田宇的评价就是个不过如此,甚至还不如原来在昌平吃的“红烧又”。 尤其那几道所谓的传统美食,其实也属于瘸子里拔将军,鹤都算不上,顶多鹅立鸡群,同行衬托的存在。 “你这嘴刁的跟什么似的。可是苦了你了。”田胖子感慨道。 “没觉得,如果你把吃饭当做生存的基本需要,反而会有惊喜。” “你这哪来这么多道理,好吃就好吃,不好吃就不好吃。”田胖子一抹嘴,“哎,你不是说申请什么交换生么?怎么样了?” “前几天刚通知,准备交资料预约面签。” “那就是成了?” “差不多。” “几号走?啥时候回?” “过完年,那边春季学期这个月15号开学,过去属于插队,不过能待到8月份。” “啧啧啧,还是你们这儿牌子大,机会多,我们就不行,要么是什么大毛二毛三毛的那些斯拉夫地区,要么是西欧几个听都没听过的大学,也不知道学校从哪联系上的。” 李乐笑道,“你们性质不一样,这点心里还没点数?” “嘿,这倒也是。” “小陆毕业留学,你呢,咋想的?” “先保研再说。暑假有个环太的机器人比赛,额是副队长,要是能进前五,保研基本就稳了。” “有谱?” “没谱!”田胖子眼珠子一转,朝餐桌一趴,“哎,你在这人头熟不熟?” “啥意思?” “有没有那种,关系好的,数学专业的熟人,介绍一个。” “干嘛?” “这不是弄机器人么?现在遇到点小困难,就是控制系统在处理运动位姿和轨迹,几项位置速度和空间参数的计算,牵扯到逆运动、矩阵向量,主要还是控制算法和系统控制的模型。还有一部分是基于线性代数” “死套噗!”李乐一皱眉,打断道,“能不能说人话。” “哦,比如啊,就画一个机器人平面运动图,升级到李萨如图形解析表达之后利用算法获得运动能力,利用视觉传感器的算法,实现躲避障碍物,目标位节点的获取,呃” 看到李乐一脸茫然,田宇眨眨眼,“我这已经是人话了,你滴,还听不懂?” “不懂。” “笛卡尔空间?” “你觉得呢?” “参数运动模型?” “你玩儿我呢?” “呀,忘了,你文科狗!” “田胖子,胆儿肥了?” “我没” 田宇只觉眼前一个黑影闪过,随后一只大手就掐住了自己肩膀的酸筋,再之后。 “乐哥,乐哥,哎哟哟,饶命,啊啊,饶,嘶~~~~” “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哥,我错了,兄弟错了,松手。” “嘁!”李乐收手,回到对面坐下。 田宇这才长舒口气,红着脸,“乐哥,帮忙,有没有这方面的熟人?” “你们自己不行?” “这东西,差点儿。” “你们学校不也有?” “关系不好,篮球比赛,干过仗,不想找他们。”田胖子摇摇头。 “马大姐呢?” “你得能找到她啊?” 李乐点点头,“也对,前几天打电话又不知道去哪了。寒假回不回长安也不知道。” “你没找曹鹏?” “那是你弟,你说话比我有分量,我也没他电话,还得经过你。”田宇摇摇头。 “这点小事儿。”李乐掏出手机,拨了个号,“我联系他。” “诶,好好。” “曹鹏在么?哦,好,曹鹏,我李乐,啊,这几天考试呢?还有几门?明天下午有时间?你田哥来了,找你帮个忙。明天下午,蓝旗营” 李乐挂了电话,“说好了,明天下午。” “好,好,谢啦!”田胖子笑的谄媚。 “瓜怂!吃完了走,那几个儿子们还等着呢。” 李乐提溜起桌上的塑料袋,“哎,你晚上住哪?我爸说让你回家住。” “那多不好,你又不在” 。。。。。。 田宇终究还是没去家属院住,和在昌平园一样,几人给攒了个窝。 第二天,李乐考完一门《公共政策》,叫上田宇,在南门吃了顿鸡粥肉饼,就去了蓝旗营的长乐教育。 进了院子,田宇瞧见大门边挂着的牌牌,嚷道,“嗨嗨嗨,这不是长铁精工的楼?” “昂。” “合着你是用我的楼。给钱没?” “你的?” “我是长铁精工的股东。” “哦,这倒是忘了。”李乐笑道,“给了。” “给了就行,亲兄弟明算账。”田宇松口气。 “小气样。胖子,这两年你分红,拿了不少了。” “嘿嘿,不告诉你。” “想不想听发财的门路?” “啥?” “买房子。” “哦?”田宇眼睛一亮,“展开来说。” “这里,往西南一点,人大旁边,叫万柳,那边有个楼盘,叫新新家园” 两人嘀嘀咕咕,上了楼。 小红今天外联,不在,李乐耳根子倒是清静不少。 和几个熟悉的员工打了招呼,领着田胖子进了办公室,还没几分钟,曹鹏就跟了进来。 “哥,田哥。” “鹏啊,几天不见,倒是变样了。”田胖子走上前,揽住曹鹏的肩膀,晃了好几下。 曹鹏想挣,被田宇胸前两坨肥肉挤的动弹不得,只好苦着脸看李乐。 “行了,有事说事儿。” “你这人。”田宇松开手,抓起带来的包,把笔电掏出来,打开后,调出几张图纸和资料。 一招手,把曹鹏摁在电脑前,自己拉过一把凳子,“来,帮我看看,这里,对于一个开链机器人,给定一个固定参考系(s)和一个固定于连杆的连杆的坐标系(b), 这个坐标系表示机器人末端。” “正运动学是从关节变量θ到坐标系(b)在坐标系(s)中的位置和方向的映射,如果我想从固定于每个连杆的参考坐标系的相对位移描述,若连杆坐标系标号为” 田宇在讲,李乐听天书,曹鹏倒是看了几眼之后,就沉了进去。 “田哥,你看,要是d-h,分配给每个连杆的参考坐标系,规定连杆坐标系之间坐标系变换只用3个参数进行,即d-h参数。” “其中三个参数描述运动机构,剩下一个参数是关节变量正运动学表示成如下的指数积” 五分钟之后,李乐就彻底成了局外人,除了偶尔几个词语,还能理解理解,后面,呵呵。 “哎,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倒水。” 半天,瞧见没人理,李乐只好摇摇头,拎着空水桶去了财务室。 等到李乐扛着水桶回来时候,又听到办公室里有人嚷嚷着,“笨蛋啊,你们,这里,si等于是沿关节i正向运动的螺旋轴在固定系坐标中表达,是关节θ的变量” “表示机器人末端坐标系b的零位,这不需要分别定义每个连杆坐标系,只需要定义和螺旋轴si” 李乐一探头,看到一个长相极度抽象,五官自由组合的男人,正对着电脑指手画脚。 心道,艹,郁葱,我怎么把神仙给忘了。 “那你说,指数积公式的算法实现,一个是给定末端在初始构型和螺旋轴blist在固定坐标系的表达,计算末端在固定坐标系的构型,另一个是物体坐标系?” “对,计算末端在物体坐标系的构型,实现代码用刚体运动算法嘿,你那儿的?我咋没见过你?” “清大的。” “隔壁的?还成,比这家伙聪明。咱俩比较同频。” “嗨嗨嗨,说谁呢,丑男?”田宇一旁叫唤。 李乐叹口气,要加上马大姐和小陆,这特么就是一屋子神仙妖怪。 不过,挺好,吵吵,吵吵才是一个团队。 第505章 交待 郁葱称呼田宇为“蠢货”,田宇便用“丑货”来回击。 原本李乐以为能和郁葱同频是曹鹏,后来才发现,更能同频的应该是这又丑又胖的两人,一样的脑子不正常。 接下来几天,田胖子和“新大陆”郁葱凑到了一起。 按照田宇的说法,这“丑货”脑子里总有稀奇古怪但是又极具可行性的想法,和他在一起的交流,总能碰撞出火花,至于是什么,一个文科狗,给你解释不清。 而曹鹏,更多的是充当总结归纳和调和的角色。 反正也不懂,只要不干架,李乐便由得他们去,况且,就郁葱那身板,在两百多斤脂包肌的田胖子跟前,属于被碾压的一方。 李乐也就把心思用在了接下来的考试上。 “乌合之众和需求层次都是心理学精神分析和人文流派,作为心理学这两个没有实验支持有伪科学嫌疑,现代社会科学基本都要数据统计分析,这两个没有一个有能量化的学科分支,本身最多只能算人文学科。跟科学并无实际联系。” “以为看了乌合之众就能独立思考了,看了需求理论就走向成功了,但只要真正接触过实验心理学和经济学都不会这么认为。” “马斯洛需求理论的缺点就是既没有实验支撑,也没有经济学分析。刻意筛选样本而且缺乏循证,就是犯了统计错误,相关不等于因果。” “拿‘乌合之众’比喻网民,用“想象的共同体”讨论爱国,以‘需求层次理论’做人生、职业规划,其实都是被一些所谓营销者用来赚钱的工具,比如现下存在的某些讨论群体行为的文章,人力资源的理论。虽有贴标签之嫌,但称之为‘民科”实至名归。” “《the crowd:a study of the popur d》,直译过来,就是《人群:一个关于大众意识的研究》,而翻译成《乌合之众》,纯属一小撮所谓精英群体对民众的蔑视态度和心理,别有用心。荒唐愈可悲。” 最后一门《社会心理学》,在最后一个到论述题上,写下最后几行字,李乐起身,交卷。 只不过出门时,好巧不巧,遇到了马主任,不,现在应该官称,社会科学学部,马副主任。 李乐脖子一缩,想溜。 “往哪跑?这最后一门,就不能老实的等到最后交卷?” “主任。学生尽力矣。” “怎么样,难不难?” “还行,就是这个,涂尔干,迪尔凯姆,杜尔凯姆,是不是一个人,还有授课老师第一节课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能当做试题?” “那就是卷子出到最后,用来凑够一百分的的。” “还能这样?” “你以为?” “老师考量,哪是我等学生可以揣摩的。” 马主任一指楼梯口,李乐跟上。 “面签准备的如何呢?” “还要准备?” “记着,有些话不要乱说,也别有什么不好的倾向,就是去交流学习,然后回国。”马主任叮嘱道。 “往年都有些人自作聪明,最后被卡在签证上,只要有一次拒签,再往后,就会增加一些难度。” “嗯,我明白了。” “给你。”马主任从口袋里掏出本子,写下几个人名和电话,撕下来递给李乐。 “这是咱们系这些年在那的学生,还有我两个当地朋友和在大使馆的参赞。遇到问题可以找他们帮忙。” “谢谢主任。” “你还是比较稳当的,注意个人安全,注意甄别一些人接近你的意图,尤其是几个地方,比如” “哎,原本还有出国前培训的,最近也没了,算我多几句话。别以为老乡见老乡,其实坑你最狠的,也是这些所谓的老乡。” 李乐大概明白了马主任的意思,点点头道,“放心主任,我妈和我说过,国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没你想的那么坏。” “你心里有数最好。快去快回,明年大四,好多事儿等着呢。” “嗯,知道了。” 看着马主任下了楼,李乐瞧瞧手里的纸条,叠好,放进了兜里。 。。。。。。 “使用亚像素分割,提取精确轮廓。区域的边界,无法用像素来表示,你就需要将离散的图像转换成一个连续函数。” “双线性插值等算法。这里,这里,梯度图像中边缘点的梯度方向,亚像素级的最大值就这这条,看到没,这条直线上,利用曲面拟合,以及” “这么简单?” “那是因为你笨。” “丑货,说谁呢。” “说你呢,你能考上大学,真是人类不亚于登陆火星的奇迹。” “嘿,鹏儿,别拦我,我今天非抽他不可。” “耶?智商不够,胸肌来凑?”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我把这段代码写上去,你们瞅瞅,有啥问题没。” 长乐教育里,听到办公室的吵闹声,李乐透过门缝瞄了眼。 只见里面遍地草稿纸,桌子上摆着一堆吃的零食饮料。 郁葱脱了鞋,盘腿坐在沙发上,指指点点,田宇敞着怀,满脸通红的看曹鹏在两块密密麻麻的白板上,写出一大串代码。 想了想,李乐后退两步,转身,去了小红的办公室。 “哟,稀客啊,李总来了。” 瞧见李乐进来,小红赶忙站起来,扯着嗓子,拖起长音儿说道,“李总,您是喝茶还是咖啡?要不雪碧可乐矿泉水?” “咖啡。” “没有。” “可乐?” “现买。” “那你说个什么玩意儿。” “这是态度问题。” “行了,别假模假式的了。” 李乐拉过凳子,在小红的办公桌前坐了,顺手拿起桌上的几张表边看边说道。 “那边老几位一直这样?” 小红一噘嘴,“可不,吵吵闹闹,咋咋呼呼的,可烦人了,曹鹏在还好点,要不然,更大声。” “你说他们啊。” “噫,那可不敢,都是皇亲国戚的,我一个小小的宫女,哪有那个胆子。” “扯你就。”李乐把表格看完,放回一边,问道,“去年的‘四表一注’,弄完了没?” 小红打开笔记本,“还没,不过营收和利润出来了。” “算的多少?” “营业收入一共五百三十七万,毛利率七十一,净利润一百九十八万,这里面,课费收入四百八十二万,教材收入四十五万,其他收入九万。” “教材是已经结款的?” “对,去年十一月中旬又加印了十万册,元旦之后又加印的十万册的款还没结算,不过这个,得到年后了。” “那就算今年的收入了。” 小红笑道,“李总,现在看,还是印教材赚钱啊。” 李乐正盘算着费用比和支出项,一抬头,“咋说?” “利润高,效率高啊。你想,上个课,辛苦一年,才这么点利润,刻印教材,几个人,一间屋,两月不到,几十万到手啊。这还只是高三的,要是从初一到高三的都有,噫,美滴很,美滴很!” “哎哎哎,口水收一收。李乐看小红张着嘴畅想,敲了敲桌子。” “啊,啊,嘿嘿。” “这才哪到哪,早着呢,这才是刚开始。” “对,大头在后头。” “我想了想,今年咱们这边的几个主要事项,一,开分校,二、网站上线,三、教材和授课光盘制作销售。” 瞧见小红又要记录,李乐一摆手,“今天财务教务市场的人都在家。” “都在,没有休息的。” “这样,叫人,去会议室,先开个小会,我把几个事说说,统一一下思想。” “等我去出国前,再开个正式的会。把目标数字定一定。” 小红一愣,“你要出国?” 第506章 给你两个选择 凡职场官场,都明白一个道理,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大会走过场,小会定乾坤。人多的会议不重要,重要的会议人不多。 人多的,其实更多表现得是一种决心和态度,它与方向策略的关联并不大。 几个人的小会,也没那么多讲究,围着沙发坐了。 李乐也不愿讲那么些空话,开口第一件事,过年,给机构里,除了目标年终奖,每人1888的过节费外加米面油六样礼品,既有里子,又有面子。 辛苦一年,大家伙盼着的就是这个。 见老板这么上道,欣喜不已,心情愉悦倒显得干劲十足,称呼李乐,也多了几分亲热。 “小河有水大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道理就是这简单,各位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开源的不断档,节流的不松口,咱们自然都有收获。”李乐说道。 “李总说的是。” “来年我们一定更加努力。” “我们争取明年在读人数翻一番。” 几人应景的表着决心。 李乐笑着摇摇头,“倒不求翻一番。咱们现在只是刚起步,还是得有名校思维,注重招生的质量,把好入门关。对一个应试教育环境下的培训机构,教学质量,分数提升比,升学率才是根本,而不是营销。” “不驰于空想,不骛于虚声。且行且悟,走几步停一停,总结总结,然后再前进,行稳方能致远。” 说完这话,李乐瞅了眼李永鑫。 正认真记录的李永鑫,抬头间和李乐的目光碰到一起,心里一凛。 这一幕恰巧落到小红的眼里。 小红不理解为什么这么“高级别”的小会,李乐点了李永鑫的名字,让他过来,但是看到这儿,心里一盘算,这是,要用人了? “红姐,咱们原本规划的,这两年开分校的地址备选都是哪儿?” 听到李乐问自己,小红赶忙收了心,想了想,回道,“黄庄,公主坟,西单北。” 李乐“嗯”了声,“都说说,这三个地方,哪个地方好一点。” “诶,这几个地方都不错啊。黄庄就在南边一点儿,比蓝旗营这里交通更方便,而且,人大附、燕大附、清大附、八一、101、中关村一二三小等都在附近。” “那也不见得,你要说教育资源,现在西单北,那边,四中,一五一、一五九、三中,西城外国语,都在那附近,而且,距离市中心近,交通更便利。” “可咱们的老师里,现在好多都是大学生,去那边,不方便。” “附近也有师大交大,可以从那边招人。” “公主坟呢?没人说?” “那边都是商场,租金你得考虑,还有环境,教育氛围,太热闹不好。” “扯什么氛围了,关起门来,不都一样?” “哎,你家就住在那边,离家近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各有各的理由。 李乐翘着二郎腿,微笑着听了半天。 伸手一指没怎么说话的李永鑫,“师兄,你觉得哪里好?” “啊?我啊。” “对,都说了,你也讲讲。” 李永鑫想了想,挺直腰杆,“嗯,要我说,我选黄庄。” “理由呢?” “除了刚才几个老师说的那些理由,我想的是,黄庄附近的“六小强”,这几个学校,有个最大的共同,不参与划片就近入学,走的是全市选拔生源的“点招。” “这里面,4所是高等院校的附中,体制上不隶属地方教育部门,还要解决附近这么多大学教职工子女入学,在招生环节自主权较大。” “还有,海淀的教育资源相对不均衡。中关一二三小,这种的对口初中并不理想,这就意味着有不少本区的学生会放弃对口登记入学,加入名校自主招生。” “这就造成了,在黄庄附近,几个知名的教育培训机构聚集的情况。老话说,做生意要扎堆,虽然咱们针对的是k12的后半段,但是,资源就是资源,咱们去了那,无论从宣传还是资源的获取上,都更容易。” “都挤在那,竞争太激烈了。”有人说道。 李永鑫回了,“想发展,总不能惧怕竞争。说到底,这就是资源的争夺,你往后缩了,就没有未来。” “成本呢?那边租金应该很贵。” “高投入,高收益。而且现在的趋势来看,黄庄那个地界,晚进不如早进,早进不如现在进。我看过那边的房源,面积合适,位置方便的,现在还有,以后就不好说了。” “房租签协议时间长一点,其实也是能省钱的。过两年再进去,坐地起价,水涨船高是一定的。这里面还有一个时间成本的问题。” 有问有答,倒显得李永鑫思路清晰,口才了得。 不过在李乐看来,这才是这人的基操。 又是一番讨论之后,李乐咳嗽一声,几人收了声。 李乐收起二郎腿,“其实,这几个地方,都是今后几年里,开设分校的地点,不存在取舍的问题,只有先后。以后还会有亮马桥、燕郊,昌平通县房山,一直到全国各个重点城市。” “当然,要完成这些目标,还需要大家共同努力,到时候,各位的年终、过节费,可能都是个让我肉疼的数字。” “您说笑了。” “李总大气。” “那感情好。” 一时间,房间里回荡起众人的笑声。 “你们刚才说的,都有道理,也都是在为以后的发展考量。不过,就像刚才李老师说的,竞争。” “惧怕竞争,就是在安逸中一点点慢慢消亡。黄庄那一片,现在看,就是所谓的红海。而任何一家公司,企业,你要想证明你做得好,就得到红海市场里去做老大,别人才会认可。” “只有在红海里立足,才能证明你的师资教研水平乃至辐射全国的能力。” “现在的长乐教育不是前几年朝不保夕培训班,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本钱去和那些机构竞争。” “我们有多方位的营销手段,有初步完善的课程优化、学业跟踪体系,有丰富的教师资源,教研资源的储备等等这些。” “所以,我看,就定在黄庄,是骡子是马总得遛遛。” 。。。。。。 开会么,畅所欲言,但是得有即时拍板做决定的人,否则,就是个形式。 皿主集中制,从来如此。 当李乐做了决定之后,剩下的,就是拟定计划加执行。 再后面的议题,遵循的就是这个程序。 李乐控制着开会的时间,没什么废话。 结束的时候,李乐点了李永鑫和小红留下。 “师兄,黄庄那一片你有多熟悉?”李乐开门见山。 “几个写字楼到周围居民区,都转过,租金,交通,周边环境都熟。” “为了自己创业?” “这个”李永鑫一时拿不准李乐的意思,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道,“是,总关注。” “你的那个创业计划,有第二版了?” “呃有。” 听到这话,李永鑫心跳加速。 “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想着年后。” 李乐点点头,“那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啊?你不会是要”李永鑫又是一愣,不过想到这段时间了解到的李乐的做派,肯定不是无的放矢,深吸口气,“那你说。” “放心,咱们的约定依然有效。我不会赖账。”李乐笑了笑,“一,你把计划收起来,等两年再给我。” “二,或者你现在就给我,我按照约定给你投资。” 李永鑫想了想,皱着眉头问道,“能说说原因么?” “最近我经历了一些事,也琢磨了琢磨,你的想法固然好,但时机不对。” “如果现在做,最后有可能成为别人的肩膀和垫脚石,但是,你如果想好了非要做,也成。做好了,皆大欢喜,做不好,我自认倒霉。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说认识谁。” “还有,我年后要出国,交换生,半年。所以,不可能和你商量你那个方案的具体操作。” “交换生?” 李永鑫听了,有些羡慕。 自己在燕大时,旁边宿舍就有人去了。回来之后的气度和眼界,都变得不一样。 可这东西,打一开始就知道,是可望不可及的。 李永鑫叹口气,“那,如果不给你呢?条件是不是不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我给你一个追加投资的机会。” “追加投资?多少?” “那就看你能挣多少了。”李乐一摊手,“黄庄的分校,两年为期,第一年,红姐抓总,但是从选址到招生,到安排教师,课程管控,你来负责执行。” “第二年开始,你当分校校长,给你一年的时间,独立操作。” “这两年算个总,分校的利润,我一分都不要,全部给你,做投资。” “具体能有多少,就看你怎么干了。” 听到这话,李永鑫后背一紧,攥在一起的手,越来越用力。 随后慢慢抬头,“你是说,利润都给我?” “说清楚啊,纯利,别想歪了,我还没那么大方。” “那我要是做一百万?” 李乐笑道,“那就给你一百万。做到两百万,给你两百万,没有上限。但要是亏了,从当初答应你的投资额里扣,剩多少你拿走,咱们就此告别。要是亏损的超过投资额,就算你欠我的。你给我打个欠条。” “你不会” “咱们之间可以签个协议,白纸黑字。所以,这两个,你选哪个?” 李乐说完,也不催促,就那么看着李永鑫攥着的手掌,摊开,摩挲着膝盖,来回,来回。 终于,李永鑫一扬头,“我选第一个。” 第507章 李总,你不能以为有几个钱就..... 看着李永鑫踌躇满志的走出会议室。 小红凑到李乐身边,“你把分校交给他运营?” “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说,你也不用这么忙,不挺好?” “我不怕忙。” “那谁前几天电话里抱怨的,忙的头发都掉了?” “那是遗传,我爸就秃头。” “行了,别扯淡了。”李乐伸出一根手指头,把小红靠过来的脑袋往外推了推。阿玛尼阿拉伯玫瑰的香味,直冲脑门。 “他有这个能力,就给他个平台,让他发挥去。” “你不怕他亏?” “不还有你把总么?就算亏,又能亏到哪去?还有,你不是说他有野心,那就给他一个实现野心的机会。” 其实李乐也是想看看,一个能把教育机构带到市值千亿的人,为了自己的理想和达成目的,到底能发挥出多大的能量。 小红一撇嘴,“反正我觉得这人,心思重的很,像个奸臣。” “那你呢?” “李总明鉴,人家可是大大的忠臣,就怕有人被蒙蔽,明月沟渠,伤了人心。”小红嘀咕道。 “我可不是乾隆,别在这儿搞什么职场政治,公司里不兴这一套。” “还有,你得学会用人,扬长避短。有才有德重用,有才无德慎用,无才无德不用。” 小红琢磨着李乐的话,寻思半天,点点头,又说道。 “那他要是真搞起来了,两年的纯利啊。少说大几十万,百万。” “真做成了,长乐教育得到的好处,哪能是用这点钱来衡量的。眼界放长远点。 “你要有好想法,好项目,想创业,我也按这个标准来。” 小红摇摇头,“我跟着您鞍前马后,牵马坠蹬,端茶倒水,暖床更衣的,就挺好。” “噫~~~~,我又不是要丫鬟,还暖床,我有电热毯。” “哎,咱这姿色终究是入不了您的眼。”小红叹口气。 “人还是要有点野心的,你以后是要当红总的不是?” “嘿嘿,红总,红总。” 李乐打断小红的白日梦,说道,“几件事。” “去年利润,留出一半,给分校做前期筹备和投入,然后去工商那边做个增资。” “嗯,好,李总大气。” “别拍马屁,我看你倒像个佞臣。”李乐笑道,“网站那边,再给你两月,三月一号能不能上线?” “能,没问题。” “教材组,找王伍,再重新组织一下,从高一开始。这次咱们还是走语数外,物化生。和陈金星那边沟通好时间,一定争取在今年六月份上市。” “那市场区域呢?要不要扩大一点?现在出版社那边反馈,豫省和鲁省那边有书店也想要这套教材。” 李乐想了想,“今年先别动,还是京津冀这几个地区,2001年要进行新一轮的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各地政策和高考指挥棒有可能要变动。教辅书籍要根据不同地域的课程大纲而变动。” “教改?你咋知道的?没听说具体时间啊?”小红问道。 “我上面有人。”李乐眨眨眼,找了个很强大的理由。 “哦,哦,上面,有人。”小红低着头,本子上记着,嘴里嘟囔一句。 李乐又说道,“授课的光盘,就根据教辅的编写的情况,进行录制。让你联系的视频制作公司,有眉目了?” “有,陈金星那边给介绍的一家教育电视台下属的公司,原来是专门录制电大课程,外语讲座的,有经验,还有导演,设备也好。” “那就成。不过,别弄得死气沉沉的。走高清录影,拍好后的样片,传给我看。” “哦,好。” 小红在笔记本上,写下,“李总要看片”几个字,又画了个圈。 停了停,李乐又说道,“咱们的教师结构,得重新调整。” “调整?怎么调?” “咱们现在的授课老师里,几个学校的学生还是比较多,容易出现变动和减员,肯定影响以后的授课安排。” “今年开始,增加一下专职的授课教师的比例。除了退休的,有经验的老师,名师之外,还要带出咱们自己的一批教师队伍。” “先从王伍他们这批人里选,看有没有愿意的来咱们这儿正式工作的。” “可都是你们燕大清大这种学校的,人家有更好的选择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工资给高,福利待遇给好,总会有心动的。而且,专职的老师,也不一定非得是10级别的。还有,这几年扩招,工作会越来越难找。” “嗯,我明白了。最终还是得看能力。那能不能从公立学校挖人?” “不行。”李乐摇摇头,“别人我不管,咱们以后,宁愿自己花钱花心思培养,也最好不要从公立学校挖老师。本来这些学校的优质师资就不足,你再挖,更完蛋。给普通孩子留条路。” “哦,知道了。” “高考状元什么的,只是噱头,前期可以搞搞,后面还是得苦练内功,” 又说了几个,李乐这才起身,“先这么多。你回去,好琢磨琢磨。” “哎,那个,签字的事情咋办?你这一去半年多。” “你来。” “我来?”小红脸上一热,签字权啊。 “咋?不想要?” “签就签!” 李乐先一步出了会议室,小红跟在后面。 “对了,你要买房不?”李乐一拧身,问道。 “啥?买房?”小红一愣,“我哪有钱啊?一套看的上眼的,离市区近的,最少都要三十万,在潼关老家都能起地主大院了。” “你不想留燕京?” “想,可哪那么好留。你这一说,我还得办今年的暂住证和居住证呢。没有这个,派出所就把你当盲流抓了。” “现在买房能落户,知道不?” “知道,郊区指定地方,五十万的投资,买一套房,一家四口一人两万,可拿钱,忒多了,我一个打工妹,哪有那资格。” 李乐点点头,“是苛刻了点。不过,你可以先买房,公司又给交保险,以后政策变了,你也能符合条件。” “李总,你到底啥意思?” “你手里有多少?” “不到,不到十万。”小红眨么眨么眼。 “要不这样,附近有几个楼盘,过几天你去瞅瞅,总价四十万以内的,我给你补了。” “啊?您给我补?这你不会,对我?” 小红脸色一正,“李总,虽然我只是个打工妹,长得还算凑活,身材也还行。但是,我也有自己的理想和尊严,我想凭自己的双手和努力,你不能因为有几个钱就” 听到这,李乐一拍脑门,指这小红,“你想啥呢?” “没听明白?刚才李永鑫那句话说得对,晚买不如早买,早买不如现在买,趁着价格还没大涨,没有限购,赶紧把住的地方搞定,以后,好安心给我干活。谁要你人干嘛?” “啊?不是啊,吓死我了。”小红拍拍胸口,紧身毛衣下面,duangduang的。 李乐瞄了一眼,赶忙平视前方,“废话。还有,钱算借给你的,不收你利息,但是按月从你工资里扣。” “几年?” “五年起步,看你意思。” “要不,二三,三十年。” “赖上我了?” “你这样的老板,少找么不是?” “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第508章 给娃腿撅断! (烦!) 李乐还是当了回土鳖。 原以为会像马主任说的那种一问一答式的面签。结果去了才知道,就是交个邀请函这些资料。 至于所谓的面对面,属于中彩票那种小概率事件。 运气一向一般的李乐,很容易的就错过了这种机会。 准备了的话术没了用武之地,李乐颇有些遗憾,不过听到接收资料的白人老太太,笑呵呵告诉自己学生签98的通过率,忽然觉得马主任说的那些被拒的,得是多特殊的一些人。 出了签证处,瞧见田胖子正揣着手和一个哥们儿聊的火热。 “哎,我咋听说那边的硕士学位比较水?” “那你得看你的目标了,要是想混,哪个地方都水,真想学,津巴布韦都有可取之处,水的是人,不是硕。”那哥们儿答道。 “也对啊。你是为啥?你在国内读研究生了,这么放弃不就亏了?” “嗨,要不是跟着的这个傻逼导师,我也不想去花大价钱去腐国呆上一年。” “傻逼导师?咋?让你给孩子当保姆还是给他们家的谁当床前孝子了?”都是业内人士,常规操作,都能理解。 “要是当个劳力啥的还能忍忍。关键是还有别的啊,压你论文,抢一作,扣月钱,接私活,给他儿子当垫脚石,精神打击,多了去了。” “垫脚石?啥意思?” “我们辛苦做的实验,结果拿走给他本科的儿子当论文,骗奖学金,懂了?” “艹,这不是缺了大德?告他啊!”田胖子义愤填膺的。 “要有用我还来这儿?兄弟,劝你一句,真要在国内读研,要么考本校,在自己学校找导师,还能知根知底,要么,多打听多了解,别看广告,得看疗效,多问问过来人。” “哦,好,谢谢兄弟传授经验。” “不客气。哎,说出来都是泪,女怕嫁错郎,男怕投错行,入错师门,不比这两俩差啊,现在看,管他水不水,性价比高哇。” 李乐站后面听了听,叹口气,这哥们儿,也是个倒霉的。 “胖子,走了。”李乐叫了声。 “好。”田宇回了声,又向旁边这哥们儿点点头,“再会,好运哈。” 告别倒霉哥,两人走在使馆区的路上,李乐要往东,田胖子手指南。 “干嘛?那边好打车。”李乐问道。 “不是,这边不是秀水北街么?” “昂,咋?” “听说那个啥丑国的大使馆在这边?” “你想干嘛?” “瞻仰瞻仰。” “就一个破院子,有啥看头?” 田胖子摇摇头,“来都来了,瞧瞧去。” “真去?” “嗯。” “行,走走走。” 哥俩沿着小路没走几步,还没看到旗子,就看到一条由东向西,排了老长的队伍。 “这是?”田胖子一愣。 “是啥?排队办签证的呗。” “嚯,好家伙,这么多人?” “你以为呢?这才哪到哪?六七月份人更多。” 李乐和田宇从马路对面,一边看着排队的人群,一边往前走。 田宇嘀咕道,“这不去年还扔石头来着么?这才几天啊?” “也就一个月不到,又排起了队。” “这些人,都那边就那么好?” “也不都是,我妈不也来过?” “曾姨那能一样么,那是挣他们钱去的。” “那你哪知道这里面没有?” “还是送钱的多。”田胖子“嘁”了声。 “行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十几亿人呢?你还能左右每个人的想法?” “那也有点多了。” “不能只站着骂,不如想办法,把自己家弄得好点,去的人少点,回来的人多点,不就成了?”李乐笑道。 田宇想了想,点点头,“也是,哪怕改变心态呢。” “指不定以后,你也得来。” “那我就是批判去的。” “那你努力。走啦,别看了,嗨,胖子,你干嘛去?” 只见田胖子跑过马路,来到对面的围栏外,左右看了看,然后,身子一探,对着栅栏里面,“嗬~~~~~tui!!” 又跑回来,拉上李乐,“哈哈,哈,快走,快走!” “你这,哎哎哎” 。。。。。。 第二天,社科院家属院。 “真不用我送?”李晋乔和曾敏把李乐和田宇送到大门口。 “不用,又不是大姑娘出家门,走了多少趟了都。”李乐回道。 “成,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李晋乔又指指一个黑色的帆布包,“这里面是给田叔和陆叔,马叔带的东西,你回长安,别忘了拿出来给他们送去。” “知道了。你又不是不回去,非得让我带着。” “有你不用,过期作废,我们年纪大了 ,腿脚不好。” “得,合着我又成了人形快递。” “目前,你除了这个功能还有啥?” 一旁的曾敏则是把一个大塑料袋递给田宇,“都是些零食水果,带着路上吃。” 田宇接过来,“哟,这么多,吃不完。” “这话别人说我信,你就算了。” “嘿嘿嘿。” “到了长安,打个电话过来。” “嗯,知道。” 李晋乔伸手,捏捏田胖子的脖子,“这一手槽头肉。赶紧走,别耽误车。” 李乐回头,“妈,那按咱们和大姑说滴,我和我奶还有春儿先回,你们带大姑和张奶奶走后面?” “嗯,到麟州再见面。” 。。。。。。 长安火车站,对面,牛肉面,二楼靠窗。 一个皮肤黑黢黢,瘦巴巴的短发姑娘从兜里掏出巴掌大的望远镜,贴在眼上,一边瞧着出站口,一边向旁边伸出手。 秀气俊俏的男生,赶紧把手里剥好去了筋的几个橘子瓣放到姑娘的手里。 “啊唔~~~~” 费了五分钟弄好的橘子,被一秒解决。 “你这,额跟不上你咧。” “谁让你剥这么干净?咋?你给梁秋桐也是这么干滴?” “嘿嘿。” “哈怂,额告诉你,男人,要当滴了家,你这,噫~~~~~” “别说我,你呢?以后?” “额是大王,敢呲牙,给娃腿撅断!粉碎性滴!” “哎,你还是单着,早晚出人命。哎,给额看看,你都看了好一会儿咧。” “给!” “噫,你这望远镜咋和外面卖滴不一样,还带标尺滴。” “废话,这是军用,是额从队长那里偷,呃借滴!” “嘿,看滴清楚着伲。还是你聪明。” “可不,大冷天,在出站口傻站着等,哪有在这儿暖和。等看见他们出来再下去。哎,服务员,再给来碗面!” “你还吃哇?” “那俩还得等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服务员,蒜,来头蒜!!” 二十分钟后,出站口。 “小伙,休息不?有节目,二十一晚!”手里举着“住宿”牌子的大姨,拦住一个胖子。 “啥节目?”胖子眨眨眼。 “攒劲滴,大,白,美滴狠!” “算咧,回家咥面!” “早说,你娃本地滴,废这话!” “哎,小伙,打车不?”又有人拦住。 “道北,纸坊村,去不?” “不去!” “为撒?” “道北不去,还为撒!” “行了,胖子,走不走?”一个高壮的圆寸脑袋催促着。 “走!” 两人挤出出站口,在人流中左瞧右看。 “人呢?” “额哪知道?不说在这等” 胖子话没说完,一旁的圆寸脑袋就被一双手套从背后捂住嘴。 “帅葛葛,猜猜偶系谁?” “你要是个头不够,胳膊不够长,就不要使这招。”声音嗡嗡的。 “啊?” “捂我嘴了。” “靠!” 第509章 把马闯拎出去! 王加强生病了。 李乐听到这个消息,眉头一皱,“你们没去看?” “这不是等你们回来么?我前天才到,秀秀和张彬昨天回的,联系说等你们回来,一起过去瞧瞧。不过小陆已经去过一趟了。”马闯回了。 “啥病?情况咋样?” 正开车的陆小宁抬歪头看了眼,“说是体检发现肺部有结节。” “结节?医生咋说?” “说应该是个良性的,不过个头有点大,得手术。” “行,明天叫上秀秀两口子,一起去。” 李乐叹口气,心道,最近怎么和医院杠上了,从成子到巴特尔,这回又是老王。 琢磨琢磨,愈发想着去烧个香,求个平安。 香积寺就挺好。 知道的,大都是因为那个让大唐由盛转衰,耗尽天下精兵的“香积寺之战”,其实在老长安人嘴里,还传着一句话,“去过香积寺,平安又无事”。 扭过身子,瞧见正捏着田宇肚皮,数落吃成猪一样的马闯。 “你怎么回事?给你打电话找不到人,咋又能回家过节了?” “我啊,和老师去了一样西边儿办点事,正好他们回去,就把我扔长安了。” “西边,干嘛?”田胖子拍开马闯的爪子,问了。 “我也想说啊,憋得难受,可有纪律。” “嘿,又是纪律。我看,以后指不定把你扔哪个山沟沟里,和电视里演的那样,姓埋名几十年。我这边有事找你也找不到。” “啥事儿?” “关于机器人逆向运动的数学计算。” \"拿来我瞧瞧。\" “算了,等你,黄花菜都凉了。乐哥这回给我找了个大仙儿,都解决了。” “那我也没办法啊。” “理解,理解。哎,小陆,回头抽时间,去精工的实验室,借他们的服务器做个模拟运算,笔记本还是能力不够。” “好,没问题。” “还有,有时间帮我做个嵌入式软件。” “复杂不?” “就是基于栅格法的内螺旋覆盖的路径算法,很简单。” “哟,你还会用到内螺旋覆盖?” “你以为呢?”田胖子“嘁”了声。 “你是不是在弄扫雷的?”马大姐嘀嘀咕咕,问道。 “嗨,别吓我啊,我们和你不一样,民用,民用的。” “那我更得瞧瞧。” 田胖子马大姐,加上小陆,三人找到了共同话题,聊开来。 副驾的李乐,听了半天,想插话又插不上,顿时有一种被抛弃的无力感。 等三个人叽叽喳喳,吵闹半天,李乐这才说道,“胖子,你上次说的那个实验室,你还想弄不弄?” “哪个?” “就那个大疆。” “弄啊!”田胖子咂咂嘴,“可我想的那些设备什么的,除了我们学校的实验室有,要自己弄,花钱海了去了。” 李乐想了想,“要不,咱们几个凑一起,弄一个?” 马大姐说道,“咋?你想当托尼斯塔克?” “啥玩意儿?” “钢铁侠,iron an。斯塔克工业,漫威漫画,有钱又帅,还有个超大的实验室,净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田胖子一拍手,“嘿,对啊,就弄个那样的。李乐你负责搞钱,我们负责花钱。” “那得先注册个公司。”陆小宁说道。 “那还不容易。就长铁精工的实验室,独立出来,最起码服务器和基础设备有了。” “对,到时候弄出什么玩意儿来,还找陆叔给生产,有钱大家赚。” “那就别叫大疆了,叫三加一,three and one!” “啥意思?” “咱仨加李乐。” “凭啥他是一!” “谁让他是文科的。” “就不能我是一?你们三个都是男的。” “那,也行!” “你们想好弄啥方向没?”李乐说道。 田宇,“机器人,工业的,民用的。” 马闯,“造飞机!” “你咋不说造火箭!” “嘿,也行啊!” “想桃子吃呢你?” 陆小宁小声道,“要不,弄人工智能?” “不会!” “不懂!” “哦,那算了。” 听着仨货吵吵,李乐摸着下巴,想了很远。 。。。。。。 第二天一早,三加一加二,六个人,在交大附院门口集合。 “哟,秀啊,可想死额咧~~~~~” 田胖子瞧见齐秀秀,张开双臂,就要来个热烈的拥抱。 只不过人影一闪。 “虽然我不一定能打过你,但是为了秀秀,拔剑。” “敢问你是何人?” “东华,张彬。” “好,冰城,田宇,请赐教。” “分高下?” “也分生死!” “no铺绕不乐姆。” “看剑!” “看ak!” “艹,你不讲武德。” “人在江湖,胜者为王!” “行了,别扯淡了。” 李乐走过去,一脚一个。 “仙女,几天不见,甚是想念。”李乐冲齐秀秀笑道。 “李乐,你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瞧瞧,这一股子官气。咋?进了政研室眼界就高了?” 齐秀秀摆摆手,“我就是个打杂的,哪有你想的那样。不过,我到燕京,你都不在。” “暑假还去,就请你吃饭。” “那我可记着了。” “放心,跑不了。” 看到气质愈发沉稳,大气的齐秀秀,李乐也有些感慨,到底是眼界和经历能改造一个人。 即便像齐秀秀说的,只是个打杂的,但政研室,国家大计所出的地方,终究是不一样。 张彬挣开田胖子的纠缠,凑过来,拉住齐秀秀的手,宣誓主权。 “嗨嗨嗨,别聊了,赶紧滴,看王校去。” “跑不了,拉这么紧,这多年了,还没左手拉右手的感觉?” 马闯溜过来,抓住齐秀秀的胳膊,“走,咱们先进。” “闯,你咋这么黑了?” “那可不,十一国庆走正步,晒得,还没缓过来呢。哎,我给你说,我搞了个三等功” 五楼的一间病房里,李乐还没走进去,就看到靠窗的床位上,一个包裹在病号服里的闪光点。 王加强正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捏着报纸,看的入神。 只不过。 “校长,校长啊,您这是怎么了?学生,来晚了!!” 马闯嘴里嚷嚷着,快步走到床头,一把掀开报纸,抓住老王的手,晃悠着。 老王被喊声吓了一跳,一个哆嗦,手里的苹果掉在床上,滚了几圈,啪叽,掉地上。 等缓过劲,看到眼前扑过来的人,差点没憋过去,伸手一指。 “给我墙根站着去!我这没死呢!你就这么想我嗝儿屁!” “啊?校长,您好了?” “被你吓好了!你娃要是不会哭,就沾点唾沫星子。” “哪能呢,学生看到您这副摸样,心里悲苦,有感而发。” “嘴闭上,你这是哭还是笑?” “您好了,自然得笑!” “唉哟,唉哟,我这个心哦。”老王揉着心口,看到随后进来的几个人,唤道,“李乐,李乐!” “哎,哎,校长,有事儿您吩咐。” “把马闯拎出去!” 第510章 一个纯粹的人 王加强从教三十余载,各路牛鬼蛇神见识无数,自认为已经修炼到波澜不惊的地步。 但唯独面对马大姐,每每心烦意乱。 按道法来说,马闯就是老王的心魔。 不过,再是心魔,总还是忍不住关心几句。 接受了李乐几人的嘘寒问暖,又问了问学业生活,老王终于转头看了眼一旁颔首低眉了好一会儿的马闯。 “你这浮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部队也没把你弄得稳当点?” “校长,我们那边比较团结、紧张、活泼。” “严肃让你吃了?” “嘿嘿。” “听说你参加阅兵了?” “有这回事。” “那你咋没想着把照片啥的给学校寄一份过来,咱也好摆橱窗里,给其他人其他学校看看,这多光荣的事情。” “李乐也干了!” “那能一样么?他顶多属于群众。” “你来当个榜样,学校引导引导,能多几个考上军校的学生。以后,再能和长安滴几个军校搞搞人才输送共建单位,挂上几个牌子,哎呀,美滴很!” “王校,她当榜样?您就不怕她以前干滴那些事儿,让人给” “噫!这叫什么话,老话还说,英雄不问出处。再说,三届一走,谁还记得?” “是。”听到这话,马闯好像又抖擞了过来,嘿嘿一笑,腰一挺,扒拉开李乐,探出头,冲王加强说道,“有,我有照片,还是军报照的,还有在学校受奖的照片,等我回去翻拍放大给学校寄过来?” “成!这不就很好嘛!” 瞅瞅王加强这几年逐渐白发渐生的发际线,还有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李乐心里一阵感慨,老王,似乎是把一个中学校长能做到的,做到极致了。 李乐听曾敏聊过,这两年,铁一中蒸蒸日上,路局那边就有领导找到王加强,想给他提一提,调到路局教委,负责整个路局下辖五个省一共两百七十多所中小学的教学管理工作。 虽说铁路系统的所谓的“处级”和地方上比起来,不怎么值钱,可在这个“铁老大”的独立王国里,手下这么多学校,几千号教职工,也算得上是有了不小的权力。 可老王死活不愿意,和老母鸡一样,一心守着铁一这一亩三分地。 他还是有那个执念,当长安所有中学里的老大。 或许你可以说老王喜欢耍心眼,做事有些不择手段,但你不得不承认,在某一方面,这才是个一根筋,纯粹的人。 老师么,对曾经的学生来看自己,都是开心的。 尤其李乐齐秀秀这一群,优秀且懂人情世故的学生。 病房里其他病友,七嘴八舌的和老王套着话,知道这几个人的来历,一顿夸赞,让老王面上都红润透亮的几分。 尤其是面对来查体打针的医生护士,王加强更是得意。 直到护士开始撵人,众人这才挥手和老王告别。 “李乐,你留一下。” “我?” “不是你还是谁。” “哦。”李乐冲齐秀秀几个人说道,“你们楼下等我一会儿。” 瞧见几人下了楼,李乐这才又转回病房。 “王校,啥事儿?” “我听说,你在燕大那边混的还行?”老王朝小桌上一趴,低声道。 “呃您听谁说的?我不混社团的,我在学校就是个隐形人。” “别谦虚,我又不是没有渠道。”王加强伸出手指头,朝上指了指,“我说你和上面,关系还好?” 李乐不知道老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想了想,总不至于“坑”自己。 “啊,啊,还凑活,不过也就限于额们自己系里,还有别的几个老师,再上面,也就” “那也行了。”老王眨眨眼,“我想求你个事儿。” “别,您吩咐就成,学生尽力而为。” “你知道,现在高考竞争呢,越来越激烈,而且,以后,像你一样,纯粹靠裸分,不靠学科竞赛还有走一些特殊计划,想进顶尖大学的途径会越来越窄。” “我听有消息说,可能过两年,就会开始有自主招生。可自主招生,人家燕清复交这种学校,你靠学生自己去报名,总不如学校组织,还有参加一些目标学校的交流活动。” “而且,你要是能提前和这些学校,以某种方式联系上,展示一下自家学生的能力,还有给学生开阔视野,提前体验感受一下什么叫名校,是个两相有利的事情。” 李乐坐在床头,边听边琢磨,“您的意思是,得有个项目,有个桥梁,连起来?” “嗨,我就说你比他们那几个,都明白。” “以培养具有科学情怀、广阔视野、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新时代人才为目标。为帮助高中生提前了解、适应大学生活和专业选择,激发学科兴趣,启发对知识、自我的思考。开办暑期课堂?” “嘿嘿,好好,这个好,哈哈,你这脑袋,怎么长的?”老王一拍小桌板,笑道。 “你看,一个学生,不多,三千块,如果能到燕大里住上半个月二十天,然后呢,听听那些大学老师的课,参加些活动,一方面能学习些中学学不到的知识,另外,也给燕大一个选拔的机会。以后真有自主招生什么的,不就能先混个脸熟?拉拉关系,多拿上几个名额?” “能行么?”李乐嘀咕,“就咱们一个学校,真能到那种标准的,才有几个学生?” “怎么不能行?咱们学校人少,要是整个长安呢,整个省呢?咱们学校牵头组织,其他几个学校不得求着我们?” “你不怕给别的学校做嫁衣?”李乐笑道。 “嗨,眼光别这么小,格局要大一点。”老王一摸锃亮的脑门,“到了一定层次,要的就是名声了,懂不?” “你和你们系里领导,先联系联系,要是他有兴趣,你把他的电话转给我,我去和他聊,怎么样?” “那,成,等我回燕京,找马主任说说这个事儿。” “哎,好,那我等你消息。” “嗯。” 一番交待,李乐算是又领教了王加强“钻营”的本事。 瞧瞧,这身在病榻,还抓住机会,提前给学生谋划晋学的途径,只不过这里面,有多少老王自己的算计,暂时还想不出来。 算了,不说这些,一个学生几千块,弄上百十号学生,就是几十万,学校还创收了不是?奖学金也能多发发,系里穷哇。 。。。。。。 王加强没了大碍,众人也都放了心。 闹哄哄商量去哪潇洒。 挑来拣去,最后还是去了下山虎那家的茶座打牌。 不过他们都忘了,只要几个人凑一起,打牌就会从消遣,变成了斗智。 一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彼此算计,玩的时候不觉得,天擦黑从茶座出来时,一个个只觉得头昏脑涨。 “都怨马闯。” “怨额干嘛?” “就你喜欢算牌。” “马大姐,你等着的,我有一个姓郁的兄弟,改天让你见识见识。” “你兄弟,又不是你?除了秀秀,你们几个,都是败犬的狂吠。” “吁~~~~~” 按照多年的默契,吃饭,都是陆公子买单。 东新街走一趟,桶子鸡,烩菜,加上包子,砂锅,瘪着肚子进去,打着饱嗝出来。 定了个后天一起香积寺烧香,便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乐哥。”临上出租前,陆小宁拉住李乐。 “咋?” “我爸明天让咱们几个去公司。” “几点?” “上午都成。” “知道了。” 半道上李乐拐了个弯,回了兴庆路干休所,找付清梅请安。 溜溜达达进了大院,刚走过路口,就瞧见一个人影,在小院门口,来回绕着圈。 李乐皱了皱眉头,收了脚步,贴着墙根,悄悄走过去。 “啪!” 李乐靠过去,从后面,抬手在这人肩头一拍。 “哎,干什么的!” “啊?”那人一个哆嗦,“腾”的向后跳了一步,“谁!” 待看清那张斯文秀气的脸,李乐“咦”了一声,“秦川,你咋在这儿?” “呃,我要说,我是来送东西的,你信不?” 李乐上下打量秦川一会儿,吐出两个字,“你猜?” 第511章 这是陆叔给你打下的江山 “你不是在陆院么?放个假不回金陵,跑长安来干什么?” “我家在长安。” “嘛玩意?” “我爸和我妈就住在长安。” “哦哦。”李乐这才想起来,秦川,可不是八百里秦川么。 “要进就进,在这里转悠什么。你要送啥?” “我爷爷让我给付奶奶带的几盒金陵玄参。” “大白天不送,晚上来?”李乐想了想,笑道,“嘿,咋?是怕春儿白天在学校?” “不是,我,没” 看到秦川红了的耳朵,李乐抓住他的胳膊,“一个当兵的大老爷们儿,扭扭捏捏,走,进门再说。” 秦川下意识的想挣开,却纹丝不动,只好被拉到小院门口,看李乐敲门。 “梆梆梆”之后,就听院子里一阵轻巧的脚步。 “谁啊?” “春儿,开门。” “呀,小叔!” “吱呀”一声,穿着黑色高领毛衣,显出一双大长腿的牛仔裤,身材高挑的李春拉开了院门。 看见李春,秦川又往李乐身后挪了一步。 “小叔,你咋晚上来咧?” “昨天才从燕京回,过来给奶报个到。” “我还以为你得等两天呢。” “等两天就不一定能见到这个人。”李乐胳膊一拧,把秦川给拎了出来,“这有个来送礼的。” “哟,秦川?你怎么在这儿?” “呃,昂,放假,回来过年。” “你俩一起来的?” 李乐笑笑,“呵呵,我要是不来,这家伙在门口站岗还不知道站到什么时候呢,是!” 。。。。。。 “付奶奶,这是我爷爷让我给您带的玄参,都是配好的冲剂,直接冲水喝就成。还有这个。” 秦川又把一个礼盒放到桌上。 “洋河?”付清梅眼前一亮。 “我爷爷说了,您喜欢高度的。” 付清梅点点头,“哈,老秦有心了。” “你爷爷身体怎么样了?前两天在燕京看他,腿脚可瞧着有些不利落。” 秦川坐在沙发上,规规矩矩的挺直腰杆,回道,“老毛病了,一到换季就那样,不过现在好多了。” “也难为他了,金陵的冬天可不好受。” “倒也没,冬天他就去彭城,那边有暖气。” “哦,忘了这茬。” “你怎么和李乐一起来的?”老太太瞥了眼一旁憋着笑的孙子。 “啊,路上,碰到的。” “这么巧?” “啊,就是这么巧。”李乐笑嘻嘻的说道。 “秦川,喝茶。” 李春端着杯子走过来,递给秦川。 “哎,好好,谢谢,谢谢!” 秦川赶忙起身接了。只不过眼神,一直落在李春的身上,直到李春坐到付清梅身边,这才收了回来。 李乐一边揉着脸,一边冲老太太使眼色,又给瞪了回去。 “这次来过年,几号回?” “初五就回了。” “你爸那边,一到过年就拉战备,都是最忙的时候,下连队,巡查,年也过不好,你还不如跟老秦过呢。” “从小都习惯了,年年如此。再说,我妈也不愿意去我爷爷那过年,说不能把我爸一人扔下,总得有个给包饺子的。” “哎,军属,不在身边,想。在身边了,有时还不如不来呢。” 聊家常一般,一问一答。 局促,紧张,手扶着膝盖,攥拳又摊开。 秦川的一举一动被付清梅看在眼里,只觉得这孩子是个实诚人。 过了没一会儿,秦川起身告辞,“付奶奶,那我回去了。这么晚,打搅您了。” “这有什么?早着呢。” “不能影响您休息。” 瞧见秦川要走,李春儿赶忙跳起来,一指大门,“我给你开门去。” 付清梅笑道,“行,有空再来。不过也没几天了,我们去麟州过年。” “麟州?” “啊,我家就住在那,老大的一个大院子,可漂亮了。”李春插话道。 “是么?” “等放暑假,请你去,吃羊肉,喝羊杂汤,吃红碱淖水煮鱼。” “嗯,好,好!!” 看到秦川的脸上从听到回麟州过年的失落,变成了憧憬和期待,李乐叹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李乐凑到老太太身边。 “奶,咋样?你咋想?” “我不咋想,春儿现在最重要的是考大学。其他事,都得往后放放。” “您给春儿上课效果如何,愿意遂您的愿?” “再说,这孩子现在还没个定性,自己还没想明白呢。”付清梅摇摇头。 “嘿嘿。我估摸着差不多。” “但愿。” 李乐从桌上抓了个橘子,剥开递给老太太一半,一半塞嘴里,唔噜着,“大泉哥来电话了,后天和兰馨嫂子从临安回来。咱们大后天走?” “我不问,你们自己安排。不过,给铁矛说一声,不要声张,悄悄的。” “悬,老家那边,人多嘴杂的,谁知道又会被谁记着,再加上这回,还有呃。” “你吃完了?” “没呢。” “吃完了就走,别耽误春儿看书。” 李乐耍无赖,抓着付清梅的胳膊,脑门儿蹭了蹭,“那我明晚上再来,你想吃啥?” “西北风。” “奶,换个,这玩意儿可不好做,蒸煮熬炖,煎炒烹炸没一样合适的。” “滚蛋!” “得令!”李乐嘿嘿一乐,很圆润的出了小院门。 左瞅右瞅,也没看见李春和秦川。 眉头一皱,赶忙去了大院门口。 这才看到路边正嘀嘀咕咕的两人。 走过去,一跺脚,“春儿,回去看书,秦川,跟我打车走!” 。。。。。。 第二天,莲湖北面,经开区的一条路边的土堆上,陆桐指着不远处一片正在建设的厂房,“就是那儿,一期四十亩,二期三十亩。规划是三个厂区,六间大型厂房。” 李乐手搭凉棚,看了半天,转头冲陆小宁笑道,“小陆,瞧见没,这是陆叔给你打下的江山。” “不是,不是我的。”陆小宁脸一红,赶忙摆摆手。 “对,也有我的一个角,是,陆叔!”田胖子掐着腰,挺着肚子,一脸的意气风发。 “是,田总,你要哪个角?”陆桐拍了拍田宇的肚子。 “嘿嘿嘿。”听到这个称呼,田胖子嘴不自觉的就咧到耳门。 “那还用想,他肯定要食堂。”马大姐端着自己的小望远镜,左瞄右瞄。“哎哎哎,有随地大小便的,噫~~~~~,素质,素质呢!” “叔,军训,以后工人一年得组织一次军训,门岗,纠察,暗哨,都给安排上。没事儿就剪草坪,洗衣粉刷马路,牙刷刷瓷砖。物件本色,铁器放光。秋天晃树叶,冬天拍雪墙,厕所能睡人,水沟能洗菜。早点名,晚汇报,定期考核。” 李乐呲喽道,“咋?弄他七十二条军规?” “也行。” “禁闭室呢?” “那玩意儿就算了,就一个小窗户,乌漆嘛黑的,还转不开身。” “哟,你住过?” “我住没,没住过!” “这是厂区,不是营区。” “纪律是铁,纪律是钢。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你懂啥?” 陆桐在一旁,哈哈大笑,“马闯说的对,企业也得有纪律性和组织性,加强管理肯定没错。要不闯儿,仪容仪表,卫生规范,你来给订个标准?” “没问题,叔,这个我擅长!” 陆桐一挥手,“走,进去瞧瞧。” 第512章 长铁精工的新厂区 七十亩地,长三百米,宽一百五十米,七个足球场大小的面积。 听起来不大,真走进去,才感觉到里面的开阔。 厂区一分为二,左半边还是没开发的黄土地,冻得硬邦邦的地面上,杂草丛生,大风一吹,打着旋儿的带起灰尘。 右半边就成了有着组成凹字形三间厂房和办公楼,库房,生活区,标识好的硬化道路和简单绿化的地盘。 厂房外立面倒是和周围其他企业要么白,要么蓝的底色不同,浅中深三种灰色方块,不规则的叠加在一起,远远瞧着就像是打了马赛克。 办公楼分了四层,除了灰色方块,还用了大块的玻璃幕墙,透过玻璃,还能看到里面走动的人影。 “您这也找人设计了。”李乐问身旁的陆桐。 “抄的。” “抄?” “在网上看到有外国的工厂图片,觉得挺漂亮,就找到施工方,让他们按照图片的样子弄得。还行?” “相当行。”李乐笑着点点头。 “原本我还想把厂房的拐角从直角变成圆角,不过施工方有些犯难,就算了,等二期再说。” “嘿,理工男也有审美。” “二期我想试试包豪斯风格。” 李乐想了想包豪斯风格的样子,“您这不怕多花钱?” “颜值代表生产力,不是你说的么?做生意,有时候企业环境形象就决定了三成的胜败。” “倒也是哈,还能省不少口舌。” “对,包装么,赵老师都得换身衣服,再起个麻辣鸡丝的名字。” “这就扯远了啊,叔。” “哈哈,走,去车间那边看看。” 田胖子和马闯嘻嘻哈哈看的是稀奇,李乐却是在看门道。 心里还和夏天在姑苏工业园区里看到的那些外企做着比对。 电子厂,除了个别设备和流程有些不同,倒是都大差不差。 无尘车间,组装流水线,墙上的看板标语警示牌,工作台灯底下,白衣白帽,埋头电焊打螺丝的工人,一片有序繁忙的场景。 “这个车间不算大啊,也就用了一层?” “和那边的安检门,安检机的车间比肯定小。”陆桐笑了笑,“不过不敢说多,现在市面上六成的手持式金属探测仪,四成的工业用便携式x光,超声,还有磁记忆无损检测仪,都是从这里生产的。” “后面等新的多频涡流阵列检测技术审核完成,还得多开两条生产线,那时候厂房就都能用上了。” “您现在岔出安防和工业检测两条路来了啊。” “这两类产品,有延续性和关联性,做一个也是做,做一双也是做,生产线有的都不用调整,就是电子板的零件换一换,工人干的一样的活。” “那边那个呢?”李乐一指凹字形右边的那个厂房。 “视频压缩板卡。” “搞出来了?” “原本计划是十月份做出第一批成品的,结果线路设计上出了点问题,又重新返工,拖了一个月才弄出来。”陆桐一摊手,“加上招工和培训,倒成了等米下锅的局。现在也刚结束试生产。” “良品率怎么样?” “90,有点低,不过等工人和流程理顺之后,肯定还得提高。” “一步一步来呗,总比没有强。”李乐笑道。 。。。。。。 办公楼三、四层的实验室,于李乐就是个新鲜,但是对马大姐和田胖子这对理工男女来说,就是个蟠桃园。 东摸西问,左拿右看。 实验室里的那些工程师,似乎也知道,这俩货是小老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结果就是李乐和陆桐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出来。 “算了,咱们回办公室等。” 李乐叹口气,“这里的仪器在我眼里,都一个样。” “文理有别,一个指引方向,一个提供动力,干好自己的就成。”陆桐拍拍李乐后背。 “嘿,倒也是。叔,办公室有好茶?” “有白开水。这边办公室我没怎么用。” 进了办公室,看到虽然打扫的干净,但是连办公桌上的电脑和转移都没拆封的景象,李乐看了看陆桐,“叔,这不就是没用?” “我都在外面办公区,随便找个位置就成。”陆桐回道,又指挥跟进来的一个行政模样的女人,“小何,倒两杯水过来。” “好的陆总,稍等。” 看着女人出去 ,李乐朝沙发上一坐,屁股颠了几下,“是比您市里办公室的沙发宣和。您不打算搬过来?” “等过俩月,百信那边调整完我再过来。” “调整?” “不是你上次给我出的主意么?重新调整股份比例,把孙伟民、何扬青他们三个给吸纳成股东。” “那三个人什么态度?” “从打工的变成股东小老板,要是你,你怎么想?” 李乐眼睛忽闪忽闪,“公若不弃,干劲十足。” 陆桐点点李乐,“你啊。” “不过大差不差,这已经准备开始开疆拓土了。计划今年在金陵和泉城,开两家2000平米的新店。” “商业连锁这种模式,现在看,确实挺诱人。只要操作得当,现在这个时候,开一家赚一家。” “统一和品牌方落实价格和政策之后,就是个仓储、场地和人工成本。购销存三个环节搞定,最后就是打价格战,看谁能撑得住。” 李乐摸了摸沙发扶手,“叔,我怎么觉得您不太看好这种连锁卖场的形式?” “不看好的是这种动不动就搞起的价格战,还有这个模式的以后。草莽气,江湖气,赌性太重,只看眼前的利益,到最后砸掉的是整个行业的大饭碗,掀了桌子,谁都别过了。” “那您这” “现在能赚钱,为什么不做?不过得留后路,要不然,盲目扩张,最后就是尾大不掉。” “您说的后路是啥?” “还没看好。” 李乐倒是手一比划,划了个上升曲线,忽然一停,“嘿嘿,那就高点套现离场,最简单。” 听到这话,陆桐双手环抱,思考了一会儿,又摇摇头,“看,看他们几个能发展到什么程度。” “反正我给他们说的很清楚,不能盲目扩张,保证资金链安全,用服务品质和产品体验为基础,而不是价格战。” “笃笃笃”敲门声响。 女行政端进来两杯水,放在茶几上,又冲陆桐说道,“陆总,开发区办公室上午打电话来,说年前万主任会去到园区的几家企业拜年,想问问您这边,一号二号,哪天有空。” “拜年啊。”陆桐起身,拿起办公桌上的台历,看了看,“就二号,上午。” “好,我给那边回个话。” “咔哒”一声关上门。 李乐这次说道,“叔,看来开发区挺重视啊。” “互惠互利的事情。他们有政绩,我得了好处。”陆桐端起茶杯喝了口。 “啥好处?政策?姑苏那边我可是刚去过,政策可不少。三年减税 ,投资额比例奖励,一年建设期的补贴,土地基本上半买半送,还有送房子的。” “都差不多,不过这边开发区有低息贷款。” “能有多少?” “不到一千万。算是能把厂房建设的一期工程给撑过去,等二期的时候,还能再找他们。” “那可真不少。”李乐点点头。 “还有两年的贴息。” “那就算是两年无息了。不过,您贷款,这资金链” “他们有这个政策,干嘛不用,我留着这些钱,正好投到研发上去。” 陆桐干说完,就听到门口马闯说话的声音,“小陆,他说的肯定是算法的问题,要想实现他说的那种编码构想,现在这种263指定不行。” “那你的意思是用264?”小陆回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成,我找他们几个一起。” 门一推,三个人笑呵呵的进来。 田胖子一屁股坐到陆桐身边,“陆叔,陆叔,我们学校有的仪器,和你实验室里的一比,就是垃圾。” “怎么,学校的还不够你用?” “不是效率问题么?有的还得打申请排队,在你这儿就随便用。” “阶段不同,需求不同。学校肯定也有,就是你还没接触到。”陆桐撑着田宇肩膀站起来,“走,老规矩,陆叔请客,这附近有个农家乐,味道不错。” 第513章 长乐未央 农家乐都抬举了这个小馆子,其实就是路边的一间民房加上后院里搭起的几间窝棚。 简陋到极点,地面都是黄土地,沾点水就是一脚泥。 不过门口停着的几辆高档小轿车,倒是显示着这里的与众不同。 “噫,陆老板,来吃饭?” 进门时,一个穿着蓝布棉袄,扎着围裙的老汉见到陆桐,亲热的打着招呼。 “诶,带家里滴娃来伲这尝尝柴火灶,都是外地上学回来滴,没吃过咧。” 陆桐笑道,顺手掏出烟递给老汉一支。 老汉接过来,夹在耳朵上,“耗,先进屋还是先挑?” “先挑。” 几人跟着老汉,绕过窝棚,来到后面一块被栅栏圈起来的空地上。 栅栏里,一群正在溜溜达达觅食的鸡,瞧见人来,“咕咕哒哒”的忽闪着翅膀来回逃窜。 老汉手一指,“吃公吃母,你们挑好,额让小四抓了收拾。” 几人围着栅栏转了一圈,马闯扯了扯李乐,“李乐,你来。” 田胖子应和道,“嗯,咱们肯定不行,但乐哥阅鸡无数,经验可丰富了,这鸡院儿里,一看就知道哪个好。” “胖子,我特么怀疑你在阴阳我。” “谁说的,你想啥呢?” 李乐“嘁”了一声,扫了一圈,冲老汉指了指中间那种,“就那只鸡。“ “腿长,胸大,叫声响。还有那个鸡蹬子,一看就是五年以上的老鸡。” 老汉点点头,“嘿,后生倒是好眼力,这是个鸡头,肉紧,有弹性,还有嚼劲。” “成。老板,回头把那一对鸡蹬子转给我留下。” 马闯问道,“鸡蹬子是个撒?” “鸡蹬子也叫鸡距,是公鸡成年后在脚腕上长出的角质勾子,鸡龄越长,这玩意儿越大。足附距者为武,身上戴这个,能驱邪避阴毒。” “这么灵验?” “传说的呗,我哪知道,拿回去收拾收拾,盘一盘。” 老汉去抓鸡,收拾做菜,几人往院里走。 刚走过院墙,就听陆小宁嚷道,“哎,那边有个碑。” “啥碑?” “看样子像文保碑。” “那有啥稀奇,长安城里不到处都是。” “走,瞧瞧去。”李乐顺着陆小宁指的方向看了眼。 不远处,一块长方形石碑立孤零零在田地里。 “你们去,我进屋。”陆桐摆摆手。 沿着踩出来的一条小路,李乐靠近了石碑才看到被“打水井”三个字和一串电话遮盖的字迹。 “汉长安城未央宫遗址”。 “嚯,这就是未央宫?”田宇凑过来,“汉将承恩西破戎,捷书先奏未央宫的那个未央宫?我还以为在南边呢。” “应该就是。”李乐抬头,往南看向一大片田地,黄土累累,青苗间簇,中间偶有几个高出地面的土堆,然后,什么都没了。 原以为最少能和城里的大明宫一样,还能有些东西留下来,却看到这一片荒凉的景象,几人都有些失望。 “文景之治、汉武盛世、昭宣中兴甚至是巫蛊之祸,就是在这一片发生的?这里还剩些啥?就那几个土堆子?”马闯嘀咕道。 李乐点点头,“汉高祖、吕后、汉武帝,他们,就住在这儿。” “韩信、王莽就是死在这里。” “卫青、霍去病就是从这里出征万里,北伐匈奴,封狼居胥。” “司马迁就是在这里写下的《史记》。” “陈阿娇、赵飞燕、卫子夫就是在这里的椒房殿留下的传说。” “萧何、陈平、周勃、司马相如、东方朔、霍光,也在这里。” “犯我强汉虽远必诛,就在这里宣告天下。” “可现在?”马闯叹口气。 “两千年了,哪还有什么可留下的。”李乐笑道, “从‘香风吹落天人语,彩凤五云朝汉皇’,到‘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再到‘无复屠苏梦,挑灯夜未央’,不都是在怀念这里的么?” “咱们现在看到的,和一千年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田胖子趋了趋脚下的黄土,漏出一块残瓦,捡起来看了看,递给李乐,“瞧瞧,就剩这个了。” 李乐接过来,看了眼,原本应该是“长乐未央”,只剩下“乐”字残角的瓦当。 “你这狗屎运。” “咋?” “汉瓦,残片。留着。” “这是个啥字?” “长乐未央的乐字。” “嘿,哪都有你。” “夜未央,庭燎之光。建筑是没了,可还有别的留下来。” 李乐笑了笑,一拍文保碑,“走,吃鸡去。” 。。。。。。 长安城里长大的娃,对这些古迹遗址什么的,并没有多稀奇。 三天两头的就能见到谁家的院子里长出个汉代的古墓,哪条路挖沟挖出个唐代的遗存,学校底下就是史书上留名的王子公主,楼旁边可能就是秦国的王。 感触感触也就过了。 几人吃完柴火灶炖的老公鸡,跟着陆桐回了长铁精工在市区的总部。 只不过一进办公室,陆桐拿出一张纸递给田宇。 “股东会决议?”田胖子一愣,“啥意思,叔?” “你往下看。” “咋?这是要把铁一中在长铁精工的股份转给分局多经公司?” 陆桐点点头,解释道,“原来,你们三个,加上铁一中和我,长铁精工的五个股东。” “但是现在,铁路那边出了个规定,原来的一些小集体,都要划转给多经公司。铁一的校办工厂,也在中间。” “这样一来,股东就得变成分局的多经公司。明白了。” “哦,这样啊,股比没变?” “没有,还是按原来的股份。” 李乐忽然插话道,“叔,是不是有人?” “我原来也这么想。”陆桐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的复印件递给李乐。 “我找老王商量,老王给我看的这个。” “《关于企业经营性主体划定和调整范围的通知》?” 李乐琢磨琢磨,又继续往下看。 好一会儿才说道,“那我就明白了,简单说,就是铁道部里下了文,学校不能做生意了。” 陆桐回道,“是这个意思。所以老王也是无奈。” “那原本是铁一的收益呢?怎么算?” “我和老王,还有多经公司的头头商量过了,定了一个四六的比例。以后,每年的股东收益,四成打给多经公司,六成打给铁一中。” 马闯一听,嚷道,“啊?这不是欺负老王么?铁一中不是亏大了?” “没办法,这都是找到路局领导才折中的,要不然,所有收益都得打给多经公司,再由多经公司上交分局、路局,再划拨下来,只不过,划拨下来之后,还能剩多少,以后还划不划拨,那就说不定了,谁让铁一中是铁路的学校呢?说到底,用的还是公家的资源。” 几人听了都有些无奈。 陆桐一拍手,“不过,也有好处,咱们现在是混合所有制企业,有铁老大这块牌子撑腰,有些事情,好办的多了不是?” 听到这话,李乐忽然想到,这或许就是个信号,吵吵了好多年的铁老大改革的前奏,终于要开始了。 第514章 盲龟浮木,大浪一朝 (读者老爷,元宵节快乐。祝月圆向吉,花开向喜,好梦皆圆,祸患全消!) 第二天,按着约好的时间,众人在钟楼见面。 在李乐的注视下,马大姐絮絮叨叨,翻着白眼,“你开,你开,早晚得堵车!给你。” 放下了陆小宁开来的马自达pv的钥匙。 加上跟来的梁秋桐,正好7座7人,李乐掌舵,开往长安县的香积寺。 只不过,半道上,充分印证了李乐的一个大胆猜测,凡马大姐所过之处,必有曲折。 “塞车?你坐的是什么车?”马闯扒着车门,说道。 “马,马自达。”田胖子跟上。 “我们坐的都是都是笨死,都是肉丝若丝,你坐马自达,怪不得你塞车。你坐马自达,根本没有资格来参加这个会。出去,回家等通知!” “我话讲完,谁反对,谁赞成!” “我赞成!” “我也赞成!” “哈哈哈哈!!” 车厢里气氛欢快,李乐翻了个白眼,摁开车窗,伸出头,看了眼前面堵起的长龙。 “哎,师傅,劳烦问一哈,前面什么情况?” 叫住一个对面推着自行车过来的老头。 “哦,大车掉头,木掉过来,堵着伲。” 李乐一扭头,“就你个瓜女子,乌鸦嘴!” “怨车捏么,谁让你开个马自达。屙不下屎怨茅凳。” “你是茅凳?” “李乐,额跟你拼咧!啊!!” “嗨嗨嗨,你手瞎特么划拉啥呢?” “额薅他头发!” “他也得有啊。” “哦。拉着额点,额挠他个满脸花!” “噫~~~~~” “车动了,车动了!下车再挠他!够够够!” 。。。。。。 庙门口停车,看到李乐要解开安全带,马大姐推开小陆,一踮脚就蹦了下去,跑出几步,喊道,“额去找茅厕,别等额!!!”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 “这是?” “光腚惹马蜂。” “敢惹不敢撑。” “瓜怂!” 李乐撇撇嘴,“你们上,我去停好车。” “门口等你!” 香积寺就在路边,没遮没拦,拾阶而上就是一个牌坊,再往后,便是山门。 李乐站在台阶上,远远望去,西边便橘河和镐河交汇之处,一片光秃秃的河滩,东边是一片高高低低的农房组成的村落。 山门前的道路边,便是大片的农田,冬天里,薄薄的一层青色,更多的,是裸露的黄土地。 听着门口的道路上,来来回回的车鸣声,一点也显不出千年古刹的格局和静谧。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 按诗上说,香积寺,应该是在有古木深潭的深山中,在山巅,在山腰,是个远离尘嚣的幽静修行之地。 可现在看,一不在深山,二不幽静,三无深潭。 地势虽高了点,但顶多算是个土丘,毫无高危之势。 村里的狗叫鸡鸣,还有偶尔传来的孩童喊叫和大人的责骂声,让这里更多了世俗的味道。 再瞧瞧山门口立着的一块机雕“净土宗祖庭”字样的缺角石碑。 李乐心道,这千年沧海桑田,早已换了人间。 又想起上宗教学课时,讲起过的一段净土宗维摩诘经的一度话,仁者心有高下,不依佛慧,故见此土为不净。深心清净,依佛智慧,则能见此佛土清净,若人心净,便见此土功德庄严。 摇摇头,手一揣兜,三两步上了台阶,进了山门。 或许因为传说灵验,加上过年前,香客不少。 几个人还想着买票,却看到旁边卖香烛的老太太摆手说道,“不要门票了,进去”。 进庙门,说话声音都小了不少,跟着香客,溜溜达达往前走。 在一块简介牌前瞧了瞧。 这才知道,原本这香积寺除了因为李嗣业和安守忠那场血流成河的大战中被焚毁之后,千年来,又是随着战乱和王朝更迭,几兴几败,现在看到的,除了善导塔和敬业塔,是唐代遗存,其他的都是近些年才重修的建筑。 天下庙宇,除了藏传和南传,布局基本相同。 天王殿中,弥勒佛祖慈眉善目,四大金刚神威凛然,合十而拜。 正院里,两侧碑廊,放置着历代高僧文人的刻字。近代的,多是没听过名字,倒是边上有一块熟悉的贾作家的落款。 东西两侧,钟楼鼓楼,屋檐铃铛,随风而动,风吹动,清音四散。 有数只鸽子在院中悠哉信步,遇人也不惊。 马闯瞧了眼,“庙里的鸽子也吃素?太瘦,没肉。” “出家的鸽子和菜市场的能一样?”田胖子笑道。 进了大雄宝殿,仰头见到一尊七彩塑像,看了铭牌,才知道是主持修建香积寺的善导和尚。 和尚金身正襟危坐,法相庄严,绣有《心经》和《大悲咒》的帷幔环绕其间, 周围的墙上还有许多居士手抄的小楷佛经。 《心经》、《无量寿经》、《大势至菩萨念佛圆通章》之外,还有数量不少的《善导光明和尚劝众生皈依三宝偈》。 其他几人走马观花,只有齐秀秀和李乐驻足端详好一阵。 “你看什么?”齐秀秀问李乐。 “哲学思辨。你呢?” 齐秀秀回道,“看字写的好不好看。” “还是你厉害。回头烧香不?” “我刚过预备期。” “我一年。” “李乐同志。” “秀秀同志。” “呀,马大姐!” 大雄宝殿后的法堂,一尊汉白玉的释迦摩尼像,比别处少了气派,多了谦和。 李乐和齐秀秀走进来,就瞧见从张彬到田胖子,蒲团上趴了一溜。 好在,马大姐正双手插在大一兜里,站在一旁,看着几人,只不过嘴里嘀咕着,“愿我爸妈平安,家人康健,朋友都幸福。我变白一点,乔达摩悉达多,就这么多。” 李乐和齐秀秀,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 烧完香,几个人各自去了伽蓝殿,往生堂溜达。 李乐懒得再走,围着和那个烂怂大雁塔、小雁塔、兴教寺塔齐名的善导塔转了一圈,又瞧了瞧唐代留下来陀罗尼经幢,便来到大雄宝殿旁的长凳上坐了,观察起香客来。 携家带口,两三好友,情侣恋人,也有抱着孩子的小夫妻。 烧香、捐牌位,立长明灯,还有来找僧人做法事超度的。 大雄宝殿门口的焚香处,烟火升腾间,也带走了更多的祈求。 脚边不知何时贴上一只三花肥猫,头枕在李乐的脚面,四仰八叉,晃着尾巴。 李乐只觉有趣,来回微微抬脚,又落下,看着“猫居士”起起伏伏。 “这只猫叫净坛。” 忽然有人走到身旁,李乐抬头,看到一身灰色棉袍,和自己差不多的圆寸脑袋,面庞瘦削的中年僧人,冲自己微笑道。 “净坛不就是猪八戒?” 再瞧瞧脚边这三花的肚围,李乐点点头,“倒是贴切。” “施主来上香?” “参观,游览。” “哦,了解。”僧人一指李乐手腕上的念珠,“以为你是位居士。” “这个啊。”李乐顺着僧人视线,一抬手,“一位大师送的。” “看着可有来历。” “应该是。”李乐不小气,伸手要摘下来。 “不用,近观足矣。” 僧人屏息看了片刻,这才长舒口气,“看来施主是个有佛缘的。” “那位大师也这么说,不过说我没佛性。” “六道轮回里能有人身已是极为难得,如盲龟浮木,得人身又与佛结缘则更加珍贵,至于佛性,或许时候未到,或许轮回未至,发菩提心,做布施波罗蜜,立足当下,也就足够了。” “盲龟浮木,大浪一朝。”李乐琢磨琢磨,冲僧人颔首,“谢谢大师傅。” “我算什么大师傅。”僧人摆摆手。 “师傅,我看这寺里,好多僧人年迈,或有残疾,年轻点儿僧人真没见几个,是因为?” “哦,这个啊,寺里的僧人,大多是长安本地人。虽是出家,却也在寺院没事的时候,就请假回家种地,做家务;家中无事的时候,便到寺院诵经念佛,外出做法事。临近过年,有的就回家过年去了。” “啊?还兴这样?” “为什么不?我们净土宗,修行法门其实很简单,你只要心里有佛,每天再念几遍“南无阿弥陀佛”就行了。只要你一心向佛,你就会获得佛的指引,进入极乐净土。戒律这种,并没那么严格。用现在的话说,更世俗化,大众化。” “嘿,这倒是个修行的好法门。” 又聊了几句,僧人抱着三花居士猫施礼告辞,李乐起身颔首。 再抬头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簇阳光之下。 。。。。。。 从香积寺出来,已经中午。 一车人又在梁秋桐的指引下,去了师大吴家坟的香香大盘鸡。 酒足饭饱,又去了下山虎的茶座消磨一下午。 出门时,知道李乐明天要回麟州过年,紧接着就是出国,似乎时间上都对不上,纷纷提前和李乐告别,约定着暑假的相聚。 都是年轻人,时间在眼里就是一晃而过,没什么伤感和留恋。 嘻嘻哈哈,给李乐安排了一番回国之后必须带的礼物,便都打车走人。 陆小宁叮嘱道,“乐哥,油卡在车里,等你回长安,车子放在付奶奶那里就成。” “嗯,知道了,你们真不用送?” 陆小宁瞧瞧不远处等着的梁秋桐,脸一红,“晚上我去她家吃饭。” 李乐笑了笑,“成,你这算是定了?” “嘿嘿。” “两人相处,别太委曲求全,没谁该为谁牺牲。有事儿,给我,给田胖子,给马那个人就算了,打电话,听见没?” “嗯。记着了。” “走了啊。” 李乐发动车,打个方向,挥挥手,朝兴庆路方向开去。 第515章 去麟州 都说钱是男人胆,金是女人腰、 兴庆路的小院里,豆兰馨爽利的笑声,让李乐再一次理解了这句话。 烫起的头发,高起的鞋跟,还有手上、耳朵上的金光闪闪,配上米脂婆姨的肤白桃脸,倒是比一些城里的女人来的更加洋气。 原本的畏畏缩缩,舒不开身变成了腰杆挺直,见人寒暄。 在老太太面前,说话声音也大了,再不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 见到李乐回来,热情的招呼着。 自信,光彩照人。 李乐笑呵呵的应着,心道,挺好。 “淼哇,回来咧?”依旧敦厚的李泉走过来,拍了拍李乐的肩膀,笑道。 “大泉哥,你们几点来的?” “刚到。” “吃过饭了?” “你吃过了?” “没呢。” “噫,正好,我妈做面鱼鱼,可香!”李春凑过来,显摆道、。 “对,淼弟,等会儿就好。”豆兰馨一旁应和着。 “成,那我今天就吃现成的。奶,我今天就不做西北风了啊。” “哪那么多话。”付清梅瞥了李乐一眼,问道,“明天准备几点走?” “正想和您商量呢,咱们不着急赶路,就慢点走。我想咱们走晋省那条路回麟州,中间在吉县住一晚上。” “晋省?”老太太一琢磨,点点头,“也好,不从宝塔走,能省不少麻烦。” “我和大泉哥,轮流开车,也不累。” “嗯,你们哥俩商量好,我只管跟着走就是。” 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李乐就跟着李泉来到院门口。 “慢点好,安全。春节,这一路上车子多,不太好走。”李泉习惯性的掏出烟递给李乐,想到李乐不抽,又自己叼了,点上。 “本来觉得苏省高速那边还有些难度,私底下约了几次廖局,都没回话,还是你寄来的那幅字给勾了出来。” 李乐笑道,“无非就是投其所好。我听董哥说,姓廖的那边很开心。后面就好办多了?” “可不,”李泉点点头,“有时候,就是得有人点你一下。” “怎么说?” “招标呗,人家给指出来两个原来没想到的地方。你做出来,别人没有,价格再低也不成。” “签了十年?” “基础协议十年长约,还有服务区的几个配套设施,咱们负责维护和修缮,就算没收钱。” “而且,你那个姑苏高新区的师兄也给帮了忙。” “哦?怎么帮的忙?” “就是姓廖的来园区考察的时候,给咱们家摇了摇旗子,说是姑苏和园区领导,对咱们在临安的服务区的模式比较看好,希望以后得阳澄湖服务区也能照这个样子来。” “嗯。毕竟他们是地主,管理方面还有一部分归园区。说话有分量,等哪天,我得好好谢谢他。” “应该的,咱们一起。” 李乐笑着又问道。“说了什么时候能开始改建?” “过完年。郭铿那边一直跟进着。”李泉抽了口烟,笑道,“咱们这个老表还是很厉害的。” “他那个性子,除了个别时候有些意气用事,在跑关系上,还有人脉资源上,还是很有能力的。” “可不,今年,除了阳澄湖,沪海环城高速那里有一处,年后如果没问题,也能签下来。还有浙省甬城那边,也在推进,希望很大。” “嘿嘿,有郭铿在,你倒是不用把过多心思用在开拓市场上。” “嗯。” “资金上面有压力么?” “暂时没有,你知道就这三个月,临安那边的服务区收入到了多少钱么?” “多少?” “第一个月日均营业额3万,第二个月4万,这个月,因为有元旦假期和春节,车流量增加不少,日均快到了6万。” “照这个速度,再考虑一下淡旺季,今年一年临安的服务区,就能有一千来万的营收。” “还是没到亿哇。” “你想啥呢?”李泉捶了下李乐,“这就够可以的了,你基础设施和服务项目不做提升和增加,猴年马月也到不了。” “嘿,慢慢来么,有目标才有动力。”李乐揉揉肩膀,笑呵呵的又问,“小雅那边怎么说?” “就说知道了。反正每个月的营收报表,他都有人会来要。不过,我想,他那边应该在意的不是一个两个服务区项目的收益,在意的是成体系之后的。” “小雅就是干投资的思维,高速服务区这种属于长线投资,投后管理不会跟的这么紧。” “也是。小董前几天还给我说是不是弄一个广告公司,做高速公路广告生意。” “广告?” 李乐想起了在高速沿线设立的那一个个双面、三面,高耸入云的高炮。 “这东西,不容易,中间牵扯部门太多,从工商、城管,土地部门,现在对于高速公路两边土地所有权还没有明确的划分,大部分都是沿线当地私自设立的玩意儿。说查你就查你。” “我想也是。”李泉点点头,“不过在咱们服务区里面可就没这些事情了。回去找工商问问,要是行,先在服务区里面弄上。空着也是空着,算是多个进项。” 李乐瞅瞅李泉,“嘿嘿,你这也算是会钻营了。” “多种经营嘛。哎,对了,淼,以后手底下的服务区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多,你说咱们把公司放在哪里好?临安、沪海还是姑苏?” 李乐琢磨琢磨,“沪海。两边都近。挤一挤,弄点钱在沪海买层写字楼。” “那可比临安,姑苏贵好多。”李泉嘀咕道。 “你说的是市区。往外看看啊,嘉定、长宁、杨浦,不一定非得在市里面。价格也不算高,买了自己用,用不了,余下的出租也行。” “哎,不是”李乐忽然转过弯来,“你想安家?” 李泉脸上一囧,抬手掐灭烟头,“你嫂子说,趁着现在手里有点积蓄,就在临安这附近买套房子。她过去这俩月,几个城市转了转,倒是喜欢上那边了。” “那就买,趁早买。就在沪海,黄埔、浦东,贷款也买!” 。。。。。。 翌日,早上八点。 兴庆路小院门口。 “奶,你坐二排,我后面。”李乐伸手要扶付清梅。 “不用,我坐副驾,看的清楚。”老太太一摆手。 “后排安全。” “咋?你还能开沟里去?” “那,那倒不至于。” “行了,就这么着。” “得得得,按您的意思来。”李乐无奈,只好打开门,把付清梅搀上去,扶好,系好安全带。 一扭头,瞧见拎着书包出来的李春,伸手接过包,示意最后一排。 李春刚要往车里钻,就听李乐说道,“哎,不对。” “咋?” “你课本和复习资料,怎么这么轻了?” “没有,你记错了,就这么多。” “不对,我帮你收拾的,我心里有数。” 说完,李乐拉开书包,凑过去,扒拉扒拉。 “数学大本和两本试卷呢?英语的阅读理解习题集呢?语文的阅读作文还有试卷呢?” “额”李春嘴唇一抿,眼皮一翻,低头瞄着李乐。 “额什么额,回去拿去!耍什么小心眼儿!” “额都会咧。” “高考考场上没人敢说都会。拿去!跟谁学的臭毛病。” “哦!” 李春又从车里钻出来,耷拉着肩膀,慢慢朝院子走回去。 再出来时,手里捧着一堆复习材料。 李乐上前翻了翻,这才都给塞书包里。 “上车。” 李乐坐上车,听到正在数落李春的李泉两口子,冲付清梅一笑,打火。 “回麟州了,奶!” 第516章 鲤鱼跃龙门 付清梅在车上,李乐开的小心翼翼。 倒是被老太太嫌弃慢的比骑骡子还不如。 嘴上答应着“快快快”,却是左耳进右耳出,该怎么滴还怎么滴,直到车子过了北洛河出了大荔,国道上车子少了些,这才提了点速。 付清梅却因为车子里暖风开的足,已经在副驾上打起了瞌睡。 最小的那个,在吃了一堆橘子香蕉小零食之后,躺在后排上呼天倒地。 “春儿是个没心没肺的。”豆兰馨把一件随车带的军大衣给老太太盖上之后,回头看了眼,又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给李春儿搭上。 “心大,人就过得舒坦。”李乐笑道,“嫂子,你不冷?” “额还觉得车里热呢。” “淼啊,等到了前面韩城,咱俩换一哈,到吉县那一段,额来开。”李泉说道。 “不用,这才多远,前些日子我一晚上一脚油门八百公里呢。” “八百公里?人受得了?”豆兰馨嘀咕着。 “受得了,年轻么。”李乐应着,伸手,又把暖风调大了些。 “一个人那是没办法,还是换了。” “嗯,成。”见李泉坚持,李乐点点头。 “老阿那边去国外手术的事儿,咋说滴?额前天给他打电话,嗡嗡隆隆的,也没听个清楚。”李泉剥了个橘子,一伸手,递到档杆边上。 李乐接过来扔嘴里,嘟囔着,“额这天天都联系着伲。巴特尔身体好了不少,指标都上去了,估摸着,这几天就能上飞机,去做手术。” “牢靠?” “牢靠,两家医院有沟通,现在是公对公的事情。” “那这,出国做手术,都是自费?那得多少钱?”豆兰馨问道。 “哎呀,再多少钱都得花。”李泉又剥了个,塞给自家婆姨,“当爹妈的,拼死拼活挣钱是为了啥?还不都是为了孩子,孩子没了,要钱还有个什么用?” “不过老阿这几年生意好,还算有点底子。” “再有底子也禁不起病。”豆兰馨推推李泉,“党娟她妈不是在羊汤馆帮忙吗?回去,额找她探听探听,咱们给帮衬点?” “你就说和尚湾那边,一开始要没有老阿的羊汤馆引着人,生意哪能起来这么快。别看人家给咱交房租,其实咱们也是沾了人家的光。” 李泉点点头,“嗯,要多少,你估个数,给羊汤馆的账上打过去。还有今年的租金就不要了。” “嗯,好。” 李乐听见两口子的商议,笑道,“放心,哥,那边说了给减免,其实花不了几个钱,算起来,比国内还便宜。” “便宜?” “昂。这里面牵扯有医院合作和国际医疗生意的事情,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不过对巴特尔有好处就行。” “那该给还是得给,这是个态度的问题。” “嘿,那我不管,你们商量去就成。” “淼,我咋听老阿说,这里面有个甚女女给安排滴?”豆兰馨笑着问道。 “啊,啊,那是个朋友。” “朋友?” 李乐分明从后视镜里,看到豆兰馨的眼里,燃起了八卦的火苗。 “奏是。” “噫,淼本事大着捏,还是个外国女子。啥时候给领家来看看么?” “等以后,以后,哎,哥,那边路牌是啥地界,你看看?” “啥,路井镇,这么大字看不清?读书近视咧?” 。。。。。。 经合阳,过韩城,刚过黄河,几人在一处叫禹门口的地方停了。 “到点了,咱们在这儿吃个饭再走。”李乐把车停在一个饭店门口。 “叔,这是哪儿?” 车子一停,后排的李春就爬了起来,左右看看,一脸的迷惑。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知道是哪儿么?” “龙门,不是在洛阳么?” “叫龙门的地方多了,这里应该是河津是。”付清梅拿起军大衣,递到身后。 “哪都瞒不了您。”李乐拍起马屁,又冲李春说道,“这里是晋省和陕省交界的地方,叫禹门口,传说当年大禹治水时,龙门山跟黄龙山连在一起,挡住了黄河的去路,大禹便在此开凿龙门,黄河便一泻南下。” “《吕氏春秋》上,说过这里,昔上古龙门未开,吕梁未发,河出孟门,大溢逆流,无有丘陵沃衍平原高阜,尽皆灭亡,名曰鸿水。《水经注》上也讲过,龙门为禹所凿,广八十步,岩际镌迹尚存。天下九曲黄河,最窄处便在此,三十八米而已。” “水经注我知道,郦道元的么。南北朝时候的人。”李春举手。 “北魏孝文帝时期,死在临潼阴盘驿。” “嘿嘿,老师没讲那么细,考不到。” “你叔给你说,你就记着。”豆兰馨指指李春,语气不善。 李春不怕李泉,就怕这个妈,赶紧一耷拉眼,低头,“哦。” “先吃饭,吃完饭带你去大梯子崖。”李乐笑了笑。 “干嘛的?” “来都来了,去看看,顺便给你祈个福气。” “啥福气?”李春疑惑道。 “去了就知道。” 饭馆门面不大,但是一溜几家馆子,这家门前车最多。 李厨子自然知道,按照规律,应该去哪。 果不其然,这里的红烧黄河鲤,味道特别,肉质肥厚、色白而鲜亮,入口细嫩绵香,鲜美异常,丝毫没有土腥味。 按照店里的说法,都是在黄河里捕的,渔民送来后,用澄清后的黄河水养着,吐泥沙两天之后才能做菜上桌。 老板瞧着李乐和气,说的又都是行里话,便带着去看了看养鱼的池子。 看到池子里的鲤鱼,老板的话便信了七分。 赤尾金鳞、泛着亮光,头上两条触须,长如美髯,在水中飘动,颇为俊逸,算是明白汪增奇老爷子生前告诉自己的,黄河金丝鲤鱼的模样。 厨子虽是野厨,但方圆几十里,唯这人的手艺最好,只不过具体怎么做的,李乐试探着问了,见老板只是笑笑,便谢过告辞。 吃完饭,李乐先是领着李春去了公路桥,一脚陕省一脚晋省的,体会了一下一脚跨两省的感觉。 随后又开车沿着岸边一条不甚宽阔,依着悬崖修建的公路向西北开了不到十分钟,便看到一块写着“大梯子崖”牌子的地方。 “你们上去,我是爬不动的。” 付清梅仰头看了眼上面的栈道和山崖间的石阶。 “奶不去,我们也不去了,就陪着奶在这看看黄河,也挺好。你带春儿上去瞧瞧。”李泉看了眼豆兰馨,也说道。 “成,那我带着上去了。” 李乐拉着跃跃欲试的李春,买了票上了人工开凿的天梯。 天梯呈“之”字形,壁立千仞,盘旋而上,山壁的青石上,一道道斑驳凿痕,手摸上去,只觉人定胜天。脚下,一步一登高。 一边是峭崖绝壁,一边是大河滚滚,胆子小的,没几步便腿脚发软。 低头俯瞰,见大河雄浑,如黄龙咆哮,翻腾向前,举头遥望,百丈山崖相对矗立,青光闪耀处,如开天门。 三百六十五级阶梯爬起来,对李乐来说,不算什么,倒是李春,一路攀登,除了脸上有些红晕,气息匀畅,一如平地。 “小叔,刚看下面的牌牌上说,这里是那个北魏孝文帝给上面的倚梯城要塞开凿的?” “应该没错。”李乐点点头。 “那得多少年了?” “你算算,拓跋宏时期最晚499年。” “那就是一千六百年?”李春眼珠一转,“这么久了?” “可不。” “噫~~~老祖宗真牛逼!” “不准说脏话。” “老祖宗真伟大!” “走,上面还有呢。看的可远。” 天梯至山顶,有一座纪念大禹的化龙庙,庙前平台处,居高临下,东西危峰,横出天汉。 大河自西北山峡中而出,至脚下,山断河出。 冬日里,四周山崖,不见绿意盎然,有的只是浑厚的苍凉。 “好看啊。这才是黄河。”李春挨着李乐,看向北面,“那就是黄河最窄处?” “对,也是传说鲤鱼跃龙门的地方。” “怪不得。” “那边有个鲤鱼雕塑,看到没?”李乐指了指平台一角。 “看到了。” “去,站那许个愿,金榜题名,高考得中。天底下,考试许愿什么的,这里应该是最灵验的地方了。” “真的?” “还能骗你不成?” “那你来过这里?” “没,我不需要。” “好!” 李春点点头,颠颠儿跑到鲤鱼雕塑后面,双手合十,冲着龙门,嘴里念念有词。 “你得喊出来,这么念没用。” “真喊?” “喊!” “喊啥?” 李乐凑过去,说了句。 “嗯!”李春拢起手,对着黄河喊道,“愿李春高考得中,化而为龙!!” 第517章 长安城都是蒜味儿 自打火车进了长安地界,郭铿就把这里和想象中的那个东土大唐联系了起来。 是真,东土,大唐啊! 干燥的空气,黄蒙蒙的天空,风一吹,就在自己细皮嫩肉的脸上带起了颗粒质感。 再一低头。瞧瞧自己原本锃亮的皮鞋,只是走了几步,就已经变成了哑光,抬手一抹,一搓,就像在磨砂。 “外婆,这就是长安?” 瞧了眼皱眉的郭铿,张稚琇笑道,“是,关中,长安。” “冬天么,不就这样,你是在南方呆惯了。” 李钰说道,顺手把箱子塞给郭铿,“就不能帮忙拎着点?两手空空,游手好闲。” “我这不是刚下车么。给我给我,都给我。” “出个门,非得把自己打扮的跟个归国华侨似的,给谁看。” “形象,不得注意形象。” “行了,别在这儿站着了,往前走,你小舅舅说在通道那等咱们。老郭,你磨蹭什么呢?快点。” 李钰一扭头,又开始数落后面,背着包,拉着行李亦步亦趋的郭民。 “来了,来了。哎呀,急什么。” “外婆,我妈这怎么到了这里,脾气都大了?”郭铿凑到张稚琇身边,小声的问道。 “不知道,也许是环境影响?” “嗯,这才我妈的真实面目,回老家了,血脉觉醒。”郭铿点点头。 虽然已经不记得,但是一走近通道口,郭铿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人群里,浓眉大眼,高大雄壮,穿着皮夹克,脸上笑意盈盈的汉子,应该就是自己小舅舅李晋乔。 去掉脸,把身材比例拉长一点,就是另一个李乐。 “哎呦,张妈妈,这一路辛苦了,可想死我了。” “姐,又漂亮了啊。” “姐夫,来,我来拿,你这身板,我姐也是舍得。” “呀,这是郭铿,没有一点小时候的模样了,咋这么瘦?不好不好。” “郭铿,叫人,见了小舅舅不知道问好?” 李钰又开始呲喽,颇有哪眼看那样烦的味道。 “小舅舅好。” “诶诶,你也好。累了,走,赶紧上车,去酒店歇一歇,曾敏在那边等着了。” 跟在挡风墙一样的李晋乔身后,热情,爽朗,话痨,又让人觉得可靠,郭铿对这位小舅舅的第一印象。 几个人没走出站口的通道,左拐右拐,穿过贵宾候车室,来到一个停车场。 一辆白色的丰田陆巡,静静地等在那。 “嚯,小舅舅,这是你的?”郭铿围着车转了一圈,看到屁股后面的v8标志,心里有些痒。 “我哪有,找朋友借的,咋样?” “好,真好。” “给你。” 郭铿一晃眼,手里多出一把车钥匙。 “你来开开。” “我来?不行不行,我开的都是小车。” “没事,不练练怎么找感觉。大胆地开,长安路比沪海宽多了,耍的开。” “嘿嘿,好。” 任何男人都拒绝不了的越野梦,让过郭铿抓起方向盘之后,美滋滋。 “小晋,你怎么能让他来?”李钰把行李放进车里,转身看了眼,问道。 “没事儿,娃愿意就让他开,别看大,比小车好开多了。” 李晋乔拉开另一侧的车门,扶着张稚琇上了车,“姐夫,你坐副驾,姐,你和张妈妈坐二排,我最后。” “哎,到底是当舅舅的,就惯着他。”郭民笑道。 “哪有,走走走,酒店。” 。。。。。。 住的地方是钟楼饭店。 几人刚进门,就瞧见曾敏早早的等在大堂。 “呀,张妈妈,我还以为您还得晚点呢。” “等久了,”张稚琇拉住曾敏的手, “没有,我才刚到一会儿。” “大姐,姐夫,郭铿又瘦了啊,最近年底了是不是银行很忙?。” 怎么都说我瘦?可不是,把李乐那五大三粗的当参照物,没几个胖的, “呃还好,事情不算多。哎,舅妈,住几楼,我把行李搬进去。”郭铿摸摸鼻子,嘴里嘟噜着,蒙混了过去。 他哪敢说,自从去年十月份就请了大假,那个破地方,是一天都没去过。 好在曾敏不疑有它。 “七楼,05到09连着三间房,你看你住哪,自己选,都一样的大床。” 李钰笑道,“倒是让你和小晋破费了。” “哪有,应该的,要不是家里地方小,就都回家住了。”曾敏上前拉住李钰,“来长安,歇一歇,玩两天,咱们再去麟州。” “李乐先去了?” 曾敏低声道,“可不,让他带着他奶和春儿一家先去,到麟州老宅,就别扭不起来了。” “呵呵,你们都是想的周到。” “这不就是进步?” “倒也是。” “走,先上去,老李晚上在长安饭庄定了桌,尝尝地道陕菜。” “我倒听说回民街那边的小吃挺好。” “噫,你说的那是北院门那片,本地人都去回坊里面,洒金桥,大皮院,永兴坊,想吃小吃,我带你去那边。” “好,哎,我还听说” 这边,两人低声嘀咕。 那边,李晋乔搀着张稚琇道,“张妈妈,咋样?” “什么怎么样?” “长安城啊。是不是和您以前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张稚琇想了想,微笑道,“我来的时候都是几十年前了。” “走这几步,也看不出什么。变得是路宽了,楼高了,没了黄土的街道,大风里的幌子,马车骆驼。没了沿街的吆喝叫卖,没了缅裆裤的汉子和婆姨,不过,味道还没变。” “啥味道?” “蒜味儿。” “啥?蒜味儿?” 李晋乔琢磨琢磨,“嘿,倒也是。” “以前还有羊屎蛋的味道,夹杂着烧麦草的烟火,庙宇的香火味。不过现在应该没有了。” “羊屎蛋蛋您就是早几年来,街上还能看见滴,城墙下面就有放羊老倌。” 张稚琇拍了拍李晋乔的手背,“都在变。可一方水土,变得是终究只是样貌,根子里的东西一直在的。” 第518章 缺德带冒烟的要考试 从魔都来到馍都,尝过小舅舅小舅妈带着吃的陕菜,郭铿以为自己已经领略了长安五成美食的精髓。 不过第二天就体会到了李乐给讲过的,为撒长安人说话,生冷蹭倔,气势汹汹,一出口就能砸个大坑的原因。 大皮院的一家摊子前。 “师傅,这是什么?” “锅盔。” “来一个。” “一个?” “啊是。” “你娃吃不完捏,切开卖滴。” “那就来一块。” “五毛。” “给。” “拿好!” 捏着锅盔,郭铿一口下去,没咬动。 腮帮用劲,牙床发力,再来一次。 拿出来,上下两层牙印槽中间,隔了半层面饼。 看到周围人递过来目光,凭什么你们长安人吃的,我就吃不得。 面红耳赤,双目圆瞪,深吸一口气,再次用力。 然后是嚼,嚼啊……嚼……,无休止的,像驴一样的嚼。 直到感觉腮帮子似乎已经肿起,脖子后面的大筋酸胀,脑子里已经缺氧,这才就着口水,捋着嗓子咽了下去。 生无可恋的看着手中缺了一角的锅盔,郭铿觉得这玩意儿挂在装甲车上就是主装,切成长条插进背心里就能防弹,钻眼按个把手就能当盾牌,扔出去当飞盘就是个砸死人的有机武器。 正琢磨着,身后传来李晋乔的喊声,“嗨,我说你去哪了,跑这来了,走带你吃羊肉泡哎,你娃给锅盔相面呢?” “小舅舅,水,水” “哦哦哦,给,哎,哎,慢点,慢点喝,噫~~~~不嫌凉滴么。” 缓过来的郭铿凑上前,指着手里,“小舅舅,这个,水泥活的面么?” “没啊,你干吃?” “昂。” “锅盔夹绿辣子。” “不累么?” “不累,好吃滴狠!” 郭铿看看锅盔,心道,又特么被李乐坑了,说好的小麦气息呢,说好的齿颊留香呢? 吃了掰得指甲盖都疼的羊肉泡,满嘴流油的老秦人三件套。 听了场拿着鼓,举着钹,敲着板凳,咣当咣当声音特大,像互相骂街一样的秦腔。 看了威武雄壮,但门口五步一拉客,十步一导游的兵马俑,和始皇帝远远打了声招呼。 往那个替李隆基都有些委屈的华清大浴池里,扔了几块硬币,祈求以后也找个比杨玉环瘦点的媳妇儿。 走了圈不租自行车,就得累死在半道上的城墙。 浮皮蹭痒一般的两日游之后,郭铿对长安从不习惯,变成了更不习惯。 张稚琇只说北人有江南梦,南人也有怀古情。 对一个几千年沉甸甸历史积累的城市,三两天里,看到的只是表象,至于喜欢不喜欢,还得在这里生活上一段时间。 堵住流血的鼻孔,郭铿心情复杂的坐了陆巡最后一排,和李春一样,躺着,北上麟州。 新修的路,通畅便利。 车子宽大,即便坐了多人,也不觉拥挤。 一路上说说笑笑,张稚琇给几人,指点着沿途的风景地名。 经过宝塔时,李晋乔问张稚琇要不要在这儿停一停,去几个地方瞧瞧。 张稚琇却摇摇头,“算了,从市里穿过去,清凉山绕一圈就行。” 进市区,透过车窗,看了眼已经被柏油路环绕的清凉山,远远望了山上的窑洞,张稚琇收回目光,“这里也变了模样啊。” 李钰笑道,“我只记得小块的菜地,驴车,光秃秃的山,黑乎乎的窑洞。” 张稚琇叹口气,没说话。 好一会儿,几人才听见老太太说道,“纵隔千山,芝兰意,切切浓情。烽烟起,英华桃李,八方朝阙。石砖寒窑明灯火,一待开窗照九天。山清凉,热血翻,声波电文五云传。” “万骑起,雄师别。四海震,换人间。把乾坤掌上,再整新颜。三山二水龙虎志,扬清涤秽一百年。待今朝,已屹立东方,红旗烨。” “看过了,走啦!” 。。。。。。 马自达一路畅通,从晋入陕,下午时候进了岔口镇。 “奶,我去给手机充点钱。”李乐一指路边挂着手机充值牌子的小店,冲付清梅说道。 “我也去,我也没了。”李泉晃了晃手机。 “嗯,你们去。” 李乐把车停在路边,和李泉进了小店。 只不过充完值走出来,就看到几个穿着光板警服的人,站在马自达旁边,嘀嘀咕咕,指指点点。 李乐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的?” “这是你的车?”领头的一个说道。 “昂,有问题?” “赶紧开走,这里不让停车,停车停到那边划线的地方。” “岔口啥时候有了这规矩?” “前俩月刚定下滴,这边路窄,来往车多,你一停,半边路就没了。” “你们不是交警。镇上有交警?” “我们是联管队的。”领头那人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李乐笑道,“联管队?不是城管?是干啥滴?” “派出所管不了的我们管,派出所能管的,我们帮着管,明白了。镇上说了,街面上,除了人,街面上所有能动的,不能动的东西都归我们。” “嚯,这么厉害的?” “那可不。我给你说,自从有了我们联哎,不对,我和你废什么话呢,赶紧滴,开走,开走。” “淼,干什么呢?”李泉也走了出来。 “这不是咱们车占了道了么,这几位联管队的,要我们开走。” 李泉听了,一指领头的,“二喜,你们是啥?” “啊,大泉叔,是您啊,回来过年了?” “昂,你们这是?” 李乐靠着车门听了,这才知道了缘由。 岔口镇里,自从丁尚武前几年用整治环境的由头,让拉煤的大车不能再进之后,陆陆续续新修了路,又对镇里的基础设施修缮了一番。 前几个月又不知从哪学来的,成立了一支所谓的镇容镇貌管理小分队,统一着装,上街巡逻。 上到门头招牌,哪家房顶,下到街边小贩,路边垃圾,都在其管理范围内。 看到这些人,老百姓想起了以前的联防队,就给起了“联管队”的称呼。 虽然镇里商户对这群人管得宽偶有抱怨,但是老百姓倒是挺喜欢这群人,收拾垃圾,修修补补,管理占道经营,私搭乱建,娃娃们放学上学的时候,还能起到城里交警的作用。 镇里街面上有了这群人之后,环境也好许多。 李乐咂么咂么嘴,这特么不就是出三千人就可马踏富士山的大城管? 又听叫二喜的,冲李泉说道,“原来护矿队不是改制了么,万安那边要把护矿队变成矿山救护队,本来想着也行,至少钱不少拿,可不知道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定了个考试的规矩。” “考不过去不能进救护队。我们几个要是会考试,早几年也不去护矿队了不是?第一批就给刷了下来。” “好在钱老板仁义,成立了什么安保服务公司,把我们考试没过的,都给划拉过去了。” 李泉瞧了眼抬头望天的李乐,笑道,“那你们后来就成了联管队?” “安保服务公司的老总是县里的治安大队的队长,县里出面,安保服务公司和几个镇商议,就有了这个联管队。” “挂在镇综治办名下,头头是公家人,我们就是干活的。” “工资谁发?” “县里和镇里给安保公司,公司再发给我们。” “那还行,一个月有多少?” “不多,四百多块钱,反正够吃够喝了。” “那也成,先干着呗,以后再找其他机会。反正护矿队不是什么好活。” “嗯。” “成,我们开车走啦。给,刚拆封,就抽了一颗,你们哥几个留着吸。” 李泉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软“中华”扔了过去。 “叔,这,这多不好意思。” “这有啥,大冬天的,在外面溜达,也不容易。” “那,那您慢着点。” 看着车开走,其他人凑过来,看了看烟,又问二喜,“哎,谁啊,这么阔气?” “和尚湾服务区,李泉,知道不?” “啊,他啊,不是说去南方做生意了么?” “你们懂个屁,人家还是万安的大股东。只不过不管事儿,不常出面。” “还有这道道?” “可不,你也不看看,人家老李家是什么门户。” “那个又高又壮的秃头是谁?” “我哪知道?来,抽烟抽烟。” 第519章 正房东西各一间 坐在车里的付清梅笑问道,“这群人怎么定性,伪军?” “奶,您也是老干部,这话说的。” “话糙理不糙。” 李乐回道,“这属于综合管理机构的编外人员。用来维护城镇基本环境、生活秩序的人力补充。本质是维护城镇化带来的掠夺性属性。思路是‘管理’和‘收权’,而是政府权力扩张,而不是限缩,是集权而非分权。” “国外是把这些权力分散到各个机构,比如警察、物业公司、社区自治团体。丑国那边叫‘de enforcent officer’,分的很细,管占道经营的,管消防安全的,管卫生环境的,还有管垃圾清理的。” “一个分散,一个集中,体现的只是不同思路,殊途同归而已。” “行啊,看起来这大学没白上。”付清梅说道。 “那是,咱得对得起交的学费不是?呀,到了!” 李铁矛和婆姨已经等在门口,远远瞧见车子过来,还有些犹豫。 直到听到车窗里传出欢快的“爷”“奶”的叫声,这才脸上一喜,赶忙迎过来。 “爷,奶!!” 李春迫不及待的拉开车门蹦了下来,小鸟入林一般,一下抱住李铁矛婆姨,脑袋在怀里不断地拱着。 “诶,我家女女回来咧?” “奶,想我了没。” “咋个不想?我瞧瞧。”李铁买婆姨捧起李春的脸蛋,仔细摸了摸,看了看,“噫,胖咧,白咧,还高了。” 李铁矛则是走到副驾旁,拉开车门,抬手扶了付清梅下车。 “付妈妈,这一路没累着。” “没有,没有,挺好。”付清梅应着,打量打量李铁矛,面色红润,眼里有光,个子都比往前高了几分。 又点点头,问道,“你这瞧着可比以前富态。家里还好?” “好着捏,好着捏。吃喝不愁,也不用下地干活,可不得长肉。赶紧进屋,外面风大,屋里暖和。” “达,妈!”李泉和豆兰馨也都下来,招呼着。 “淼呢?”李铁矛探身瞧了眼车里。 “大北,额开车伲,车子放哪?” “旁边,旁边巷子里,前几天刚收拾出来,正好停车。” “成,你们先进去,大泉哥帮拿东西。” “诶,好,好。” 。。。。。。 上台阶,跨门槛,付清梅进了院子,看到老宅里和上次来时,又变了,或者说,回到本来的面目。 原先影壁墙上,梅兰竹菊四季屏的砖雕,终于不是被一堆杂物掩盖,清理之后,显出了模样。 屋檐上又见云卷云舒。砖雕脊、虎头瓦,清洗后愈发清晰,黑褐色透着古朴沉稳,绿窗朱门重新漆过,再也不是斑驳,灰扑扑的颜色,显出了生趣。 五架梁,木望板,门楣上的云纹双鱼雕花,有换有修,看着就结实厚重。 院子里的地面重新墁砖,平整服帖,正中间原本的水管和涮洗台子,挪了位置,换成了一个硕大的缠枝莲纹宝瓶如意的拼缝砖雕。 挨着房间台阶一溜,一个个三尺见方的方格里,喜鹊,蝙蝠,铜钱,金蟾,小鹿,寓意着吉祥富贵的石刻,也被清理掉原先掩盖在上面的泥土灰尘,活灵活现。 进了正堂,又看到了以前没见过的四方桌、翘头案,方椅,圆凳,泛着红褐色的包浆。 中堂一组“挡熊救夫”、“天上麒麟”、“曹公射鹿”、“丙吉问牛喘”的故事的四扇百宝嵌屏风,两边的对联写着,“三朝封将帅,弓挂若木,七代驻雄关,战马嘶风。” 付清梅摸了摸四方桌,问道,“铁矛,这些东西都是本家那些人还回来的?” 李铁矛回道,“像这个屏风,就是和楼上的架子床一起收起来的,其他大部分都是原来被本家拿走的,陆陆续续又给还了回来。” “咱们没问他们要。” “没有。” “那就好,以后,谁还有以前咱们家的老物件什么的,你也别去开口。” “嗯,知道了。” “那你这两年,都在拾捯老宅子?” “在家里也没啥事,就那两块地也都包出去了,我就想着,趁着还有精力,一些老师傅还在,就把房子给重新翻一翻,以后,小晋、淼他们,想回来,能住,住好。” 付清梅叹口气,“倒是辛苦你了。” “这有啥,自己家的房子,祖辈留下来不容易,修好了,修结实了,以后别管谁住,也能传下去。” “对了,我听你爸说过,咱们家以前还有不少书呢?” 听到这,李铁矛脸色一潸,“就剩了几本,那几年,差不多都丢完了,连书柜都被拿去烧了。” “行,想留也留不住。”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李乐在门口叫了声,“大伯,这些东西往哪放?” “啥?嗬,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李铁矛出门迎上,看到李乐,李泉还有豆兰馨手里,都是大包小盒子的提溜着。 “这才多少,有大泉哥从南方带来的,还有我爸妈来时让买的,还有奶给的。” “去,去西厢,春儿那间屋子,先放那儿。” “达,换个地方,放春儿那,不就是放耗子窝?您忘了,那年置办的年货,放她那屋,最后成啥样了?”豆兰馨提醒道。 李铁矛一拍脑袋,“哎,对对,东厢,放东厢新收拾出来的那个屋里。” 领着三人进了东厢边上的一间屋子,里面堆得都是些粮食。 “就这儿。” 东西放下来,李乐就拉住李铁矛上了一边儿。 “大伯,沪海那边,我大姑和张奶奶,您想怎么安排的?” “屋子都弄好了。”李铁矛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东厢三间房,我和你大娘住一间,小钰两口子住一间,这间存东西。” “小钰儿子叫郭” “郭铿。”李乐说道。 “对,郭铿和你一起住二楼,住原来你爷爷的书房。你爸你妈,大泉两口子,春儿一起住西厢。” “俩老太太呢?” “正房啊,一左一右,正好啊。” “嘿,您这弄东宫西宫两宫皇太后呢?” “啥两宫皇太后?” “您就不怕这” “怕啥,都回老宅子了,你爷看着呢,能有啥?” “嘶~~~~,您咋说的这么瘆得慌。” 李乐撇撇嘴,探身看了眼正房左右两间,还好,都有各自的大门。 琢磨琢磨,笑道,“大伯,看不出来,您也是端水大师。” 李铁矛搓搓手,遗憾道,“也就是现在咱家院子小了,要是你老太爷爷在的时候,都是一个奶奶一个院子。” “啥意思?” “哦,你爷爷的爷爷,一大三小,一共四个婆姨。” 李乐一时有些懵,捋了半天辈分,这才惊讶道,“好家伙,就这么多媳妇儿,到我爷爷就一根独苗?” 第520章 老宅,闲话 国人讲究个传宗接代,子孙繁茂。 但是像李乐家这种情况,在那个年月,并不多见。 老老李属于千倾地里一根独苗,下一辈就李铁矛和李晋乔、李钰。 李乐是政策限制,没得办法。李泉也没有亲兄弟亲姊妹,再往下就李春一个女娃,就不免有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看起来人少,负担就少,大家都挣一样的钱,我家能吃肉,你家只能喝汤,日子过的宽松些。 可在农村这个熟人社会,人丁兴旺才是立足的重要保障,人多,嗓门就大,遇到事情的时候,底气就足。 本家的人敢上老宅子搬东西,借家具不还,就是一种态度的表现。 要不是老爷子余威尚在,还有个长房的名分,就凭李铁矛和李泉两个男丁,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局面。 好在这些年众人对金钱和权势的敬畏多过了人丁的多少,老李家渐渐的找回了一些底气,但不得不承认,观念的根深蒂固,还是在不经意间影响着。 所以李铁矛对李晋乔,李钰能回家,除了亲情的期待,还有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东西在里面。 付清梅问原来老宅的东西是自己要的,还是那些本家主动归还的,就是在提醒李铁矛,咱们家要注意姿态,但,也要看清一些人。 “大北,额看大泉哥和嫂子年龄也不大,是不是再努努力?”李乐笑眯眯,悄么声的在李铁矛耳朵边嘀咕一句。 李铁矛愣了一下,随后,“嗯。” 又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李乐,笑了笑,抬手捏了捏李乐的胳膊,背起手,转身走了。 啥意思?这是啥意思?哎,说清楚啊,李乐挠挠下巴,跟了出去。 。。。。。。 麟州原本就是苦寒之地,北边就是草原和沙漠,没遮没拦的,一到冬天,蒙古高原南下的寒流,最先侵袭的就是这里。 除了纬度高,海拔高,还有三天两头刮起的大风。 冬天里,也不用去圪梁上,找块空地站上一会,就能体会到什么叫寒风彻骨。 里外穿着厚实的李乐,原本还担心老宅子里取暖的东西少了,可看到几间屋子里新装的暖气片,才感觉担心有些多余。 结果就是,一家人在堂屋聊天的时候,李乐一件一件的脱着衣服,直到最后一件短袖在身,这才舒服多了。 李春瞧着,手指头戳了戳李乐的后背,“叔,你咋个还出汗咧?” “嘿,也就是你这年纪滴棒小伙子,火力真壮。”李铁矛笑道。 “在燕京和长安,也有暖气,可没这待遇。” “夏天,钱老板看到我整修房子,给出的主意,在后院弄了个小锅炉,反正烧煤不用钱。” “嗯,也就燕京城里不让烧锅炉,要不然,我也弄一个。” “那是,楼房可不兴用。” “他说的可不是楼房。”付清梅端起茶杯喝了口,“你那房子弄好了?” “前几天办好的手续,刚拿钥匙,我妈正琢磨怎么装修呢。” “啥房子?”李铁矛问道。 “我三爷三奶在燕京也买了个院子。”李春搭话。 “院子?在燕京?” “一套老四合院,费了不少周折。不过房子挺结实,也不算老。” 李乐给说了说前后,李铁矛听了,点点头,“好事,好事,没家就没根,站不稳。” “对对对,说好还有我一间屋子呢,是,小叔。” “嗯,有,都给留好了。” “噫,你这女子,哪好意思,那是你小叔家。”豆兰馨剜了李春一眼,“走,跟我去厨房,帮着做饭,你也学着做,以后嫁不出去,谁要你。” “那我找个和小叔一样会做饭滴,不就成了。” “对,以后大不了就下馆子,点外卖。”李乐起身,“嫂子,要我帮忙不。” “不用不用,你坐着。” “等过年时候再让小叔做。”李春眼巴巴看着李乐,“你还答应我给我做大会堂的菜呢。那啥开水白菜啥样滴,额还没吃过咧。” 豆兰馨伸手,薅起李春的脖领子,“咋长了个吃心眼子?有哪家女子像你这样滴。扒蒜去!” 李春手扑腾着,“小叔,救我,老奶奶,救我!!” 付清梅只笑, 李乐倒是叮嘱道,“记着,剥完蒜皮,别揉眼~~~~” 。。。。。。 晚上一顿接风宴,都是些大盆大碗的硬菜。 白水炖煮的横山羊,让李乐一人就干掉一小半,只觉得,能被排到天下最顶级的那一拨里,名不虚传。 就是吃完,有些撑了,揉着肚子,在院子里走了好一会儿,才打着嗝,回了二楼原来老爷子的那间屋。 架子床上被褥崭新,小书桌,几个箱子,几把椅子,一个小茶几,只不过床头多了个家具。 仔细一瞧,嚯,黑漆三弯腿螺钿梳妆台。 平螺钿工艺,台面是西厢里,隔墙相会,张生抚琴,红娘传书的三个故事图案。 镜架、抽屉、桌腿,看面牙条上装饰着折枝花鸟,卷草灵芝纹路。 虽然只是擦拭干净,还未有保养,但镶嵌的贝母在黑漆底色的映衬下,灯光一照,泛出七彩的光。 缀珠陷钿贴云母,五金七宝相玲珑。 李乐嘀咕一句,摸着梳妆台啧啧半天。 想起堂屋中堂的百宝嵌屏风,心说,这祖宗上,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留下来,又被拿走了。 手机充上电,梳妆台成了床头柜,李乐倒上架子床,一床薄被睡到天亮。 跑步,练拳,在长安几天,丁亮抓着机会,又把李乐“揍”了一顿。 李乐只觉得,阿斯楞说他到五十岁自己才有希望,丁师傅这里,估计得等到他六十? 回去吃完早饭,李乐好心好意,把李春从屋里拎出来,拿出英语阅读理解习题,开始给辅导,却收获了连串的抱怨和轻微的抵抗。 李乐趁机给送苹果的豆兰馨使了个颜色,几下“妈妈的爱”结结实实的在后背上拍了几下,小姑娘这才端正了态度。 初夏温度的房间里,李乐翘着二郎腿,一边喝着茶,一边翻着不知从哪找出来,还带着不知道哪位爷爷的爷爷批注的《浮生六记》。 时不时转过头,看春儿做完几题,便给给讲几题。 一直到临近中午时候,静谧的氛围,才被门外的喊声给扰了。 “春儿,春儿在家?” “哟,娟子,李萍,你俩来了?” “姨,您回来了?我们找春儿。” “在屋里呢。” “呀,这么好看,来,我抱抱” 屋里两人听到,大眼瞪小眼。 李乐叹口气,把书往桌上一扣,“玩去,下午继续。” “那多不好,我让她们先回?” “装啥!” “哦。”李春把笔一扔,站起来喊,“娟子,这屋,这屋!!” “小点声!聒死了!” “嘿嘿。” 李乐起身,揉着耳朵,拉开门。 门前立着的两个姑娘,上次和老太太来的时候,倒是见过的。 只不过那时的两人,一副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形象,这次,看到那个叫娟子的,怀里抱着的大头娃娃,李乐皱起了眉。 “小叔好!” “乐哥好!” 两人瞧见穿着短袖t恤的李乐,顿时脸上一红,赶忙低头问好。 “嗯,进去。” 披上羽绒服,让过门,李乐溜达到了厨房。 “嫂子,弄啥吃中午?” “昨天煮羊肉留下的羊汤,正好做个羊杂面吃。再炒两个菜。” “我帮你。” “不用。” “没事儿。” “那你把葱摘了。” 李乐挽起袖子,抓起几根大葱,“哎,嫂子,咋回事?我看那个叫娟子的,都有娃了?” “可不,前年说的人家,就结了婚,去年生的,还是个牛牛娃,婆家可高兴咧。” 李乐一撇嘴,“这才多大啊。” “比春儿大俩月,十八了。”豆兰馨倒了面粉在盆里。 “没扯证?” “扯啥证?不都这样,办过酒席,就算成了,等到年龄再办。” “男的多大?也是咱们镇上的?” “大个两岁,镇东头的,在雍州的焦化厂干活,也算不少挣。” “太小了啊。”李乐叹口气,“以后不后悔么?” “那怎么办?上不了学,要么打工去,要么找个人嫁了,打工的,到最后,还是得回来相亲,结婚。乡下女孩,大都这么过来的。” “村里,镇上,对她们来说,世界就这么大,就算出去见过大城市的,可那些地方也不是她们的。” “要不爹妈安排着走老路,要么媒人添油加火,再有啥也不懂就怀了娃。” “男人外出打拼,见了世面,长了心思,再回来就开始吵。不好的一拍两散,好说的,将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 豆兰馨给盆里加上水,一点点的开始和面。 “乡下,就是个井。没出过井的,还好点,最可怜的是扒在井口望了一眼,又掉下去了的。” “底下没你的落脚地,上面没有你的容身处。就那么半空中吊着,上不去,下不来。” “淼,嫂子和你大泉哥,得谢谢你和奶。能让春儿出去,不在井里打转转。” 李乐笑了笑,“最重要,娃自己有那个心,命,得自己搏,我们,只是那道运。” 聊了几句,李乐就被赶了出来。 洗洗手,走到院子里,看到从门口回来的李春。 “咋?人走了?才这么一会儿。” 李春噘着嘴,晃悠到李乐身边,“叔,你说,为啥原来能聊的好好的朋友,怎么就搭不上话了呢?” “她们说的,我听不明白。我说的,她们不理解。” 李乐揉了揉李春的头发,“这个,等你遇到事,先问问自己,再做决定,而不是马上想到问爸妈的时候,你或许就明白了。” 第521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李乐回了麟州,钱吉春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消息。 晚上的一顿饭,依旧是在镇上的“荟聚”酒家。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只不过换了门头,重新装修,学的都是城里的那一套,入眼处,又细又矮的罗马柱,一堆零碎的玻璃水晶灯,画框一样繁复欧式花纹的石膏顶角线,花花绿绿的软包墙面都是带着土气的金碧辉煌。 菜单上也有了变化,多了操着麟州口音的粤菜大厨操办的生猛海鲜,鲍鱼靓汤。 李乐瞧了眼摆在大厅的水族缸里,举着钳子,晃着须子,有气无力的虾兵蟹将,摇摇头。 有心问问那道心心念念依旧没能吃上的“驴三样”还有没,最终没好意思开口,让钱吉春点了麟州老菜的八大碗。 包间里,钱吉春爷俩,钱吉春的亲家老高,白家兄弟,外加李乐李泉,控制了万安矿业七成股份的四家人凑在了一起。 为什么起七成,因为这半年,原本的股东里又有几家,因为耐不住“寂寞”,又或是“找到了”新的发财门路,还有急需用钱的原因,套现离场。 四家人仗着资本雄厚,瓜分了这些股份。 “现在我是二十五,老高和大白小白哥俩都是十三,你们家是二十四,剩下的还有四家。”钱吉春放下酒杯,咂咂嘴,说道。 “不过,这四家,态度很坚决,一门心思跟着走到底。” 李乐笑道,“跟到底的,都是聪明人,知道煤炭这种能源类资源,不可能一直这么低迷,早晚会起来。” “现在有咱们在前面顶着资金和经营的压力,他们在后面跟着,省心省力,家底都厚,无非是这几年不挣钱罢了。” “那还要不要再给他们使使劲?”老高给在桌的几个递了烟,见李乐摆手,又坐了回去。 “不用,就让市场来说话。”李乐摇摇头,“市场价格一直在低位运行,看不到波澜,就都坐得住。但是市场价格波动几次,想法就会多。” 说完,李乐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钱吉春,“钱总,这个是我找小雅各布那边的分析师做的今年的市场行情,还有我根据政策变化,做的几个指标预估。大意和一些关键数据,我给整理出来了。你们都看看。” 几人把东西传看了一遍,然后,都开始深思。 “你是说,下半年开始,市场价格会出现小幅上扬。”钱吉春想了想,问道。 “是,但不会太大,主要是车板价,因为今年的经济政策导向还是以调整和剔除后续的多余产能为主。国有煤矿对私营小煤矿的兼并,还有政策淘汰,都进入到尾声阶段。” “市场现有存量的煤炭,经过现有产能的企业的不断消化,已经开始要探底,明年上半年,才是价格整体上扬的阶段,包括坑口价,车板价,平仓价,到厂出厂价,但最高,也就在200左右的坑口价。” “那也不低了,现在坑口价才110多,这就是接近八成的涨幅。”钱吉春笑道,“你上次给我打电话,说是春天来了,就是这个意思?” “不是,是因为大势就要来了。”李乐敲了敲桌子,“未来十年,就是煤炭产业的又一个黄金期。” “这个期间,我把它分为几个时间段,今后几年是合理回升,08年是高位震荡,09到10年是波动平稳。” “八成?你太小看这个涨幅了。四年之内,会到这个数。”李乐伸出四个手指。 “嘶~~~~~~” “所以,今年咱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加快收购煤矿整合的力度,设备改造。准备应对市场的春天。” 老高问道,“收购呢?” “咱们万安下面有多少矿了?” 钱吉春还在想,倒是儿子钱宝库张嘴就来,“加上原有的,调整合并和收购的,现在咱们手底下一共有18家煤矿,要是全产能,一年就是660万吨,总储量16亿吨。” 李乐点点头,“差不多了,顶多凑个整,再多了,就有些显眼了。” “再一个,咱们现在不能总盯着坑口,干的再大,也就是个搬运工,挣得是个辛苦钱。人家眼里,就是个煤耗子。还是得想办法增加产品的附加值,实际利润,冶炼和化工要高得多。” “煤炭市场受到政策和市场波动的影响有些大,别看咱们现在体量还成,真要是面对那几个大型国企,可还真不够看,得为以后的长远考虑。” 白洁反应最快,“你是说,洗煤?” “还有焦化。煤焦化,三合一,才是万安的目标。” “可现在不都在推倒焦化炉么?现在干,是不是有些” “可那都是土焦炉,一个环境治理的帽子扣下来,不推你推谁?” “全国的焦化企业,有三成左右,是土焦炉,如果被取缔之后。这剩下的产能,就需要补充,那这,就是个机会。” “我们从单纯的源头企业,变成高利润的冶炼加工企业的机会。” 钱吉春点上一根烟,琢磨琢磨,“淼弟,要是弄洗煤厂还好说,资金上,没什么问题,但是焦化厂,可就不是一两百的事情了。” “我知道,但是别忘了,咱们除了银行贷款的融资渠道渠道,不还有小雅各布的委托贷款么。” “去年咱们一年的营业额是四千四百多万,但算上利息支出和到期还款,其实还亏了四百多万,全靠后面的贷款资金和借款支撑着。好在离资金链的警戒线还远。就算今年日子好过了,但要是贸然上焦化厂,我怕” 李乐笑了笑,“那我们就把委托贷款转变模式,变成股份融资。” “小雅各布那边一直想参与到煤矿上面来,但不说这里面的政策性因素允不允许,就是从老祖宗给咱们留下来的东西上来说,我也不想让一个外国企业参与到源头开采产业。” “但是焦化厂就不一样了,资金,技术,销售渠道,能用上他们的地方太多了。” 听完李乐的话,几人都点上了烟,在琢磨。 好一会儿,李乐才说道,“这个,我提个方向,大伙儿回去都考虑考虑。这个项目,不急。” “要不,先把洗煤厂给弄了。”钱吉春摁灭烟头,“洗煤厂,我们都熟。” “成,反正我也在老家过年,这几天咱们多碰碰头,商议商议。” 这时,“咚咚咚”几声敲门。 “荟聚”酒家那个腰身无比“圆润”,却又喜欢穿着紧身小西服的经理小丽,画着一个硕大鲜艳,远看像是路口红灯般醒目的红嘴唇,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推着传菜车的小伙儿。 “哟,几位,这怎么没见动筷子啊?怎么?今天的菜不合胃口?要我不去后厨问一声?” “不用不用,我们刚才一直在说事儿,没怎么吃。”钱吉春笑着招呼道。 “嗨,吓我一跳,我以为今天哪地方没弄好呢。这样,” 小丽一让开位置,露出小推车,“今天,老板说了,难得几位大哥这么多年,一直给我们小店捧场,过年了,给大家添道菜。” “啥?啥菜?” “滋阴壮阳,驴三样!!!” 正喝水的李乐,听到这三个字,“噗!!!咳咳咳” 第522章 酸曲儿一首三杯酒 (失手打碎了领导抹脸的小黑瓶,自救中。ps:求饶有用么?) 许是拔高了期待值,所谓的“驴三样”,吃到嘴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一个类似蹄筋外面包裹了一圈肉皮,先是软糯的胶质感,再是弹牙、劲道有嚼劲,口感来回交替,味道主要来自于加工时添加的香料。 另两个则是细嫩,起沙,有点子腥臊之气,得粘点调料,大块吃就有些腻。 总之,不是多出彩。 失望之余,李乐开始琢磨,要是自己来做,是不是能有些不一样的味道。 但也提了个醒,这种下三路的东西,剔除“民科”的宣传,真不值得专门花钱。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几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气氛渐浓。 钱吉春和李乐一起喝酒的机会不多,一时兴起,有心试探李乐的酒量,和亲家公使了个眼色,开始轮流给李乐上起了语言。 三杯不见脸红,五杯眼睛愈发清亮,两人轮番,也没能看出李乐的底,自己倒有些脚不稳。 赶紧偃旗息鼓,心道,再这么下去,两人很快就得被干翻。 “小丽,小丽!!”钱吉春冲门口喊了几声。 “咋?钱总想我咧?”小丽撅着红灯嘴进了门,笑着招呼道。 老钱一拍桌子,“噫~~~~~,说甚胡话!” “呀,木看见伲么。”小丽瞧了一旁正埋头喝汤的钱宝库,赶紧凑过来,给钱吉春倒茶,“怨我怨我,来来来,喝茶,喝茶。” 钱吉春手一推开水壶,“喝茶多没意思。” “小丽,给你介绍哈,这是你大泉哥滴弟弟,才从燕京来滴。回老家,上你这儿来吃饭,你咋个也得表示表示。” “哎哟,我就说伲么,这么俊滴后生,可是面生。还想着是你们谁家滴新姑爷,原来是一道梁老李家滴小弟。” 说完,小丽从桌上捡起个酒杯,顺手倒满,走到李乐旁边,按着李乐的肩头,俯下身笑道,“来,姐姐陪你喝一个,以后再来岔口,咱们可就是熟人了。” 李乐只觉半边胳膊碰到什么肉嘟嘟的东西,忽忽悠悠,弹性十足。 随即狗鼻子被动开启,一股劣质香精的化学品味道,直冲天灵盖。 李乐心里一哆嗦,城中村没有梳子的小发廊即视感油然而生。 想着赶紧提杯送客,却听到白家兄弟里的白洁说道,“小丽啊,干喝酒多没意思,来个曲儿,咱们可好久没听你唱过了。” “就是,就是,来一个。” “那是得唱一个。” 小丽嘴一抿,又往李乐身上靠了靠,“噫,唱曲啊,那一杯可不得,怎么着也得走连连。” 几人都笑,又起哄。 李乐挪挪屁股,靠李泉近了点,“连连啥意思?” “连喝三杯。”李泉只觉得自家弟弟腼腆,“不行我帮你喝了。” “算了,三杯而已。”李乐只想赶紧脱离毒圈,这味儿太特么冲了,一扭头,“三杯,是,来!” “行啊,钱总,打个板儿。” “好咧。”钱吉春笑呵呵拿起根筷子,敲着桌子。 几声之后,就看到小丽把李乐一屁股挤开,一手搭着李乐的肩膀,一手举着酒杯,唱起来, “我家院儿里我等着来。” “你给姐姐诉说这一点点滴事情来。” “你姐夫今晚上不在家,姐姐给你留门,看你来不来。” “月亮进了云里天就黑,路上走着莫怕摔。” “大门不走你就翻墙来,怕人听见你就拎起一双hai。” “姐姐给你好招待,三两的酒杯你慢慢得来。” “我关门咱就拉熄个灯,咱赶紧上炕还有营生。” “地怕荒来人怕穷,好婆姨就怕汉没劲。” “一把把姐姐搂在你滴怀,一盘土炕厚厚的垫,两人滚成一疙瘩蒜,这不争气滴裤袋咋就解不开” 李乐知道陕北婆姨酒桌上的酸曲儿,素来荤腥不忌,但一听到小丽开口,好家伙,这词儿,这么放得开的么? 不过,唱的是真有味道,怪不得钱吉春把人叫进来。 陕北黄土地上的“下酒小菜”,可比江南的缠绵婉转,来的挑逗、暧昧、热烈的多,其实这里,在有些事情上,一点都不保守。 一曲唱毕,小丽的酒杯送到面前,耳边是众人的鼓掌喝彩,李乐点点头,接过来,三杯三饮而尽,又是一片叫好。 小丽也不含糊,“唰唰唰”陪了。 这才扭着“丰硕”的腰身起来,不“经意”用手抹了下李乐的胸口。 噫~~~~~,李乐胳膊上一片鸡皮疙瘩。 。。。。。。 “没喝多。” “没呢,还成。” “嗯,可以。”李泉仔细瞧了李乐的脸色,点点头。 “去个厕所。” “门口等你。” 酒席散场,众人穿起衣服起身,李乐冲李泉一点头,去了后院的厕所。 解决完问题,“哐当”一声,瞧见钱吉春踢开隔断门,从蹲号里,叼着烟提着裤子出来。 “钱总,您这,直肠子?” “嗨,男人么,到一定年龄,都有这样、那样滴问题,你以后就知道了。” “嘿嘿。”李乐笑了笑,抬手拧开水龙头。 “哎,淼弟,你说的那个焦化厂,以后真能做起来?”钱吉春紧了紧皮带,弹弹烟灰,凑过来。 “做生意最大的优势,就是成本。咱们手里控制了资源源头,也就控制了成本。” “小雅各布那边还有技术优势,和国内现在的炼化技术,形成了代差,在这种条件下,如果不想着做一做,有些可惜了。” “挖煤,其实是个最没技术优势的项目,附加值太低,咱们得想,十年二十年后咋办,经济都有周期律,再来一次价格暴跌,怎么办?” 烟头忽明忽暗,钱吉春抽了几口,这才说道,“是这么个理,咱才四十多岁,这还有几十年呢,挖煤,是不能挖一辈子。” “我去找几个人问问,看看这里面的门道。” “成,还有时间。等我下半年回来,咱们看看市场情况和政策再议都成。” “下半年?哦,对,你这要去外国咧。淼弟,国外金毛可鬼精鬼精的,咱得多个心眼儿。” 两人边说边走到门口,李乐想了想,又叫住钱吉春。 “钱总,这边有个事儿,看能不能安排人去瞧瞧情况。” “啥事儿?” “是这么的,赣省新喻川省洪城” 钱吉春皱了皱眉头,“你是说锂矿?看什么?” “看人,看矿,看产业,看有没有机会。” “这东西不是给陶瓷厂玻璃厂提供原料的么?单价虽然高,但是产能小,加工起来还麻烦。” “煤炭都能提炼药品,只要是矿产资源,都会有作用,你要是觉得麻烦,那,我去安排别人。” “别啊,我老钱反正是服气了,你干啥,我就跟着,总之不会吃亏。” “这么信得过我?” “岔口李家还要门楣的。” “嘿,那我就拜托你了。” “嗯,小事儿,不过这个,要是,还带不带他们。” “一起,凭啥不带,咱们要” “你俩聊啥呢?走啦。”李泉一旁招呼道。 “哎,好!” 。。。。。。 自打过了宝塔,郭铿就对窗外连绵不绝,沟壑纵横,支离破碎的黄土高原景色,没了兴趣。 大风,寒冷,粗粝的沙尘,沟壑里零星的落雪和纤细的河水,夹在山梁中间,看着有些土气的村庄,就是郭铿对李乐口中,那个苍凉厚重的华夏文明之源的印象。 可张稚琇和李钰,却看得目不转睛,仿佛每一个转弯都会有惊喜和故事出现。 “外婆,这里不都一样的景色?” “如果你有着五十年前的记忆,和现在做对比,你就会发现不一样。” “那边的梁上有了大片的树,塬上有了一条条的公路,两座山之间有了桥,村头架起了电线,放羊的娃娃不再脸上脏兮兮,窑洞有了玻璃窗,田里没了没有衣衫破烂的老农,有了拖拉机和水渠。” “都在变化,都在变好。” 曾敏笑道,“郭铿,可别被一些人和艺术作品影响了,有时候,展示自己的泥垢和伤口,换来的不是同情怜悯,而是不以为然和敌意。想要了解一个地方,你就得亲自来。” “可有人就愿意带着有色眼镜呢?” “那还不容易,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我特么管你怎么想。” “李晋乔?孩子面前,不准说脏话。” “呀,忘了,忘了。” 一直不太说话的郭民忽然说道,“事实考量偏见,时间考验情感,黄土,就是黄土。盛世辉煌也好,金戈铁马也罢,别用‘母亲’这种字眼去煽情,也拒绝贴上‘荒芜’,‘贫瘠’的标签。” 李晋乔咂么咂么,把这话,在舌头尖绕了几圈,“嘿,姐夫,老师,就是不一样啊。你看我姐,就说不出这种有味道的话。” “那你说我说啥?” “你得唱,额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 李晋乔的歌声,从车窗飞出来,调门,到了千里之外。 在雍州住了一晚,第二天中午时分,车子从“岔口镇欢迎您”的广告牌下驶过。 第523章 李乐,你是真不地道 (1058大洋,还得挤出一点来,都抹自己脸上了,噫,容光焕发!!) 好多事,小辈们不掺和,老的也就没了发力点。 张稚琇来,付清梅虽不会恶语相向,但也不会大门口笑脸相迎。 “付妈妈,我去门口接一哈。” “嗯。” 见付清梅点头,李铁矛领着婆姨去了门口。 李泉瞅了瞅,冲李春使个眼色,也拉着豆兰馨,悄悄地跟了上去。 “诶,你怎么不去?家里来人。” “我不去。”李春眼珠子一转,摇摇头,凑过来扒着老太太的胳膊,晃了晃,“我和您,咱俩是一国的。” “哈哈哈,小丫头,心眼子也不少。” “瞧您说的,我这是知好歹。” 付清梅看到溜进来的李乐,“你怎么也不去?” “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李乐笑道,“再说,万一来个哭哭啼啼的。哎,春儿,一会见了郭铿,你知道该叫什么?” “表舅?” 李乐作势掏兜,“给你两块钱,镇里小超市有摇摇车,你去坐两圈。” “干啥?” “爸爸的爸爸是爷爷,你多听两遍。” “啊?” “那叫表叔,还表舅。” “我哪知道。” 大门口,路边。 “大泉,车到哪了?”李铁矛望着路口。 “刚三婶电话里说,过了镇派出所了。” “那你去路口迎一下。这边新修的路,你三叔不一定能找到。” “嗯,我过去。”李泉刚要迈步,就听到豆兰馨喊道,“看,是那辆车不?” “哎,好像是,三叔说开的是一辆越野车,是,没错。” “他娘,帮我看看,没啥问题不?” 李铁矛扯过自家婆姨,拍了拍身上的棉衣。 “挺好滴,新衣服,能有啥。” “没蹭上灰什么的。”李铁矛抬着胳膊,转了一圈。 “干净的。”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赶忙紧走两步,站到路边。 车子缓缓停下,李泉上前,拉开车门。 李铁矛伸长脖子,寻着印象里的那张面容。 瞧见打开的车门里,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笑盈盈的看向自己。 忽然愣住,立在当场,两条腿怎么也抬不起来。 直到脑海中那张脸,和面前的人慢慢,一点点的重合,这才从期待,错愕,再变成了嘴角抽动的笑容。 “张,张妈妈。” 终于迈开脚步,迎上前去。 “铁矛” 张稚琇还没下车,就抓住伸过来的一双手。 粗糙,布满皱纹,没了光泽和弹性的一双手,手心里,一串硬硬的茧子。 张稚琇也在笑,可鼻翼旁,两捋晶莹的痕迹,慢慢的向下延伸。 “张妈妈,到家喽,到家喽。” “嗯。” 张稚琇抬起手,一下下抹着李铁矛的眼角。 “娃,不哭。” “没,我在笑伲,在笑伲。您也笑,好看。” 李铁矛掐着袖口,贴到张稚琇眼前,又停住,迟疑着刚要放下,就被张稚琇拉到面前蹭了蹭。 “对,都得笑。” 。。。。。。 李钰在左,李铁矛在右,张稚琇抓着两人的手,在老宅门口望了半天,这才一步步上了台阶,跨进大门。 绕过影壁,就看到付清梅站在院子里,神色平静的看向这里。 “回来了?” 看了眼张稚秀紧紧握住李铁矛的手,付清梅说道。 张稚琇笑着,点点头,“你到的比我早。” “我离得比你近。” “来了就进去。” “一起?” “算了,我回去歇着了,你们聊。” 付清梅说完,一转身,李春赶忙上去搀着,拉开门,进了堂屋东边的一间屋子。 站在一旁的李乐,摸摸鼻子,退后两步,转到拎着大包小包的郭铿身边。 “哪个是你的包?” “灰色的这个。” “给我,我给你拿上楼。” “楼上还有?” “可不,咱俩住楼上。 “等我把东西放了。” 到了二楼,原本老爷子的书房里。 郭铿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 “你说姥爷以前就是在这儿看书的?” “对。” “我还以为是闺房呢。” “除了大姑,家里多少代都没出过女子了,哪来的闺房。” “嘿,这些家具可瞧着够老的。” 郭铿拿起书桌上的座钟,看看又放下。 “也不算,除了几件晚清的,大都是后来打的。” “那也挺少见。”郭铿坐到靠墙的板床上,往后一倒,翻了几个滚。 “这一路,可把我给闷死了。” “大好河山还不够你看的?”李乐把包扔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一开始看个新奇,后来就千篇一律了,也就过黄河的时候,还有些看头。哎,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么?” “往北有草原,红碱淖,往西有沙漠,黄土地梁塬峁川,镇子旁边有乌伦木河滩。” “没了?” “家里有矿,地下八百米到一千五百米,要不带你下矿?” “不去,我有幽闭恐惧症。” “锻炼锻炼就成了,你想想,暗无天日,寂静无声,黑黑的坑道,除了你的呼吸声和头顶的矿灯,稀薄的空气,想想就刺激。” “噫,别,我可不想把小命搭上。”郭铿摇着头。 “德行,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儿下楼来吃饭。” “对,吃饭,吃饭,这一路紧赶慢赶,还没填肚子呢。你下厨?” “我不下,嫂子和大娘做。今天中午吃洋芋擦擦和面鱼鱼。” “没吃过,好吃不?” “你试试呗。我先下去。” “哎,别走,咱俩对对口供。从临安回来时,大泉哥我给说过了。”郭铿一起身,拉住李乐。 “啥口供?” “不是从银行出来了么,我爸妈和外婆还不知道呢,所以。” 李乐一笑,“大姑和大姑父可能不知道,你觉得张奶奶能不知道?”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郭铿愣了半天,“你是说?” “张奶奶没拆穿你,我和大泉哥不至于多嘴。” “也是哈。” 郭铿拉开包,从里面取出衣服和几个盒子,扒拉扒拉,找出一个递给李乐。 “过年了,当哥哥的给你个礼物。” “啥玩意?”李乐接过来,拆开看了看。 “墨镜?我要这玩意儿干啥。” “雷朋的,你不要?” “那考虑考虑。” 李乐拿出来戴上,左看看右看看。 “呀,撒手,黑涩会撒手!” 门口,抱着一个枕头进来的李春,瞧见李乐,叫了声。 李乐脸一垮,“瞎叫什么。你不陪着你奶在楼下,上来干嘛?” “哦,我妈让我给表舅送个枕头。” “表舅?” “哦,表叔,表叔。” 郭铿走过来,笑道,“你就是李春?” “啊,表舅叔好!” “好好,来,过年了,叔不能空手。” 郭铿从包里又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李春。 “撒?” “你拆开看看就知道。” “刺啦”几声,“p3?!” “喜欢不?” “喜欢。”李春捏着p3在手里翻了半天,“表叔,你真好。” “是。” “比小叔好多了。” “为什么?” “小叔第一次见,给我送的习题集!!” 郭铿想了想,随即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哈,李乐,你这人,是真坏啊。” 李乐“嘁”了声,没理他。 李春倒是靠过来,“叔,过年了,你送我啥?” “你想要啥?” 李春想了想,指指手里的p3,“额听说,这个要有电脑才能往里面塞歌。” “要不,你送我个电脑呗?” “春儿啊。”李乐咂咂嘴,说道。 “哎。” “你这是拿着盘醋要饺子吃啊。” 第524章 心明眼亮 正房四间,左右各占一头,李铁矛端水大师的本事,让俩老太太谁都说不出什么。 倒是张稚琇一回来,堂屋里没了人。 李乐领着郭铿,后面跟着得了礼物,美滋滋捂着衣兜的李春,下了楼。 进堂屋里就瞧见姑父郭民正背着手研究中堂里的那座百宝嵌四扇屏。 “爸。” “大姑父。” “呃叔,额叫啥?”李春扯了扯李乐衣角,小声问道。 “姑爷爷,这费劲的,” “哦,姑爷爷好。” 郭民转过身,瞧见几人,笑道,“收拾完了?” “这是李春。” 李春忙凑上去,甜甜笑道,“我是李春,姑爷爷。” 郭民仔细打量了李春几眼,点点头,“到底是一家人,李乐,要是翻出你大姑年轻时候的照片,两人倒是有七分像。高几了?” “高三。” “马上就高考了啊。” “嘿嘿。” 郭民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衣兜,从里面取出一杆钢笔来,冲李春一招手,“春儿,我一个教书先生,也没什么好东西。” “这笔跟了我好些年,送你当个见面礼。” “姑爷爷,这使不得,我不能要。” 见李钰,得了个镯子,见郭铿,给了个p3,这姑爷爷又要送礼物,小姑娘赶紧摆手推辞。 郭铿倒是上前,拿过钢笔,抓着李春的手一拍,“拿着,本来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就是有点意义罢了。” “啥?” “开运笔,在衢州文庙开过运的,高考时候我就用的这支,百战百胜。” “那我,更不能要。” “也就你高考,别人谁也用不到哇。” “大姑父的心意,你就收着,考试时候用上就是。”李乐一旁说了句。 “嗯。”李春点点头,仔细瞧了瞧,很普通的“英雄100”,眨眨眼,扭头问李乐。 “叔,你高考的笔有没?借我点运气呗。有你八成,不,六成功力就行。” “一块钱一支的签字笔,学校门口小卖部,早扔了。” “哎,真可惜。” 李春把钢笔收好,倒显得比p3还要贵重。 “爸,你看啥呢?”郭铿瞧见郭民手里捏着花镜。 “看这百宝嵌呢。玉石,绿松、玛瑙、水晶、云母,我就认出这几样。” “还有珊瑚、青金、砗磲,蜜蜡。”李乐补充道。 “那这可是老物件。中堂的对联的也瞧着气派。就是看不出谁写的。李乐知道不?” 李乐笑道,“大伯说,是我们本地早年间,一个叫王雪樵的写的,不过也没有款,我也看不出来。” “到底是老门老户,好东西可不少,就这家具,摸着都不一样。” “那你是没见李乐那屋里的架子床呢,那么大一张,还带雕花的。”郭铿比划着,“三人行都必有我师焉的故事都有,是,李乐。” 李乐一翻白眼,“嗯,有。” 这时候,李钰推门进来,“哎,郭铿,让你买的东西呢?找了半天没在我包里。” “在我爸拎的那个包里。” “成,知道了。”李钰转身关上门,没一会儿又进来,只不过手里多了两个纸袋子。 “郭民,郭铿,走。” 。。。。。。 李晋乔挨在付清梅身边,半个屁股搭在椅子上,很没形象的抻着长腿,好像随时都能出溜到地上去。 “哎呦,我的个腰啊,这一路开车开过来,屁股都坐疼了。” “我看小乐也没像你一样。”付清梅瞥了眼,说道。 一旁正倒茶的曾敏瞧见老李的模样,一撩腿,给了一脚,“坐好,没个正形。” 挨了踢的李晋乔手一撑椅子,往上一蛄蛹,坐正了,“他多大,我多大?” “他要到你这么大,身子骨肯定比你好。” “那可说不定。” “你俩怎么不去那屋坐着了?”付清梅接过曾敏递来的茶杯,问道。 曾敏笑了笑,“跟着走一路了。再说,大哥肯定有不少话要说,我们当听众,不合适。” 老太太端起茶杯喝了口,没说话。 李晋乔冲曾敏一噘嘴,曾敏会意,从身后拿出一个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双棉布鞋来。 “妈,这是在燕京内联升给您买的棉鞋。老师傅手工纳的千层底,里面是兔绒,外面是羊绒面料子,特意买的贴胶底的,您试试看。” “嘿,肯定是你想着的,这家伙就没这么心细。” “那您可说错了,还真是晋乔给想着的。一次买了仨,我爸那边也给买了,那边两双加厚的,您这个,不用去野地,轻便些。” “看走线就知道是手工的。”付清梅放下茶杯,接到手里,拉远点瞅了瞅。 “那可是,不是手工的还不要呢。”老李起身,蹲到付清梅脚边,把鞋给穿在脚上。 一伸手,又给老太太搀起来,“你走两步试试,买了大一号的,能穿厚袜子,再不济,还能加个鞋垫儿。” 付清梅点点头,在屋里走了两步,“挺好,正合适。” “您穿着,这边比长安冷,正好。” “又不出屋子,冷什么,收起来。” “别啊,不脱了,就穿着。” 李晋乔这边刚说完,就听到敲门声。 “奶,爸妈,大姑和姑父还有郭铿,看您来了。”李乐撩开棉门帘,说道。 曾敏和李晋乔你看我,我看你,瞬间眼神交流了一番。 “瞧,我说的。” “对,你说的对。” “老是老,小是小,两码事。” “对,你说的对。” “李晋乔?” 。。。。。。 “好家伙,你摸摸我这后背。” 从付清梅的屋子里出来,郭铿一把拉住李乐。 “干嘛?”李乐说道。 “摸摸,都是汗。” “屋里暖气开的足,你这是热的。” “哪有,见你奶紧张的。她看我两眼,就像是小时候干坏事被班主任叫办公室的一样一样的感觉。” “那眼神,像能把你看穿了似的。我都想招了。” “招啥?” “就没啥可招的,更吓人。” “至于么。我咋就没有?”李乐摇摇头。 “你是亲孙子,那能一样么?”郭铿一撇嘴,一转身,把正捧着一把大白兔奶糖往兜里塞的李春儿给扒拉过来。 “嗨,春儿,你和付奶奶天天住一起,你怕她不?” 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衣兜,李春一抬头,“不怕啊,干嘛要怕?只有做亏心事才怕。君子坦荡荡。” “你这小姑娘,讨厌了啊,别乱用成语。” 郭铿在李春儿脑袋上呼撸了好几下。 “别动,别动。”春儿掰开郭铿的手,捋了捋头发,问道,“表叔,刚才姑爷爷给老奶奶的那两瓶黄不莹莹的酒是啥酒?” “whisky。” “啥鸡?” “威士忌,麦卡伦的三桶15年。” “啥味儿的,好喝不?” “那得看你想怎么喝。” “啥意思?” “纯饮、加冰、加水和混合,每一种都不一样,但是,最好还是纯饮,加上几滴水,品尝纯正浓郁的口感和香气,有果香知道了,加冰那种,就是戆度。” “这么多说法的?”李春好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可不,威士忌有威士忌的喝法,白兰地,朗姆酒,鸡尾酒,多了去了。” “白兰地又是啥?” “那个啊,就是” 李乐看眼前一大一小热烈讨论,皱起了眉头。 “哎,李乐,春儿,摆桌,吃饭了!”李泉从厨房里走出来,叫了声,“中午吃完饭,下午咱们去挑猪!!” 第525章 年猪 李泉说的挑猪,是杀年猪的前一个步骤。 早些年,一进到腊月,杀猪匠就开始忙碌起来,走村过庄,施展着自己的手艺,算是种地之外,挣得另一份辛苦钱。 也有兼职的那种,一般都是本村的亲戚朋友操刀,活干完,在主家吃顿饭,再拿一份猪下水和猪肉回去,要么上集上换点钱,要么自己吃。 只不过从前几年开始,杀猪匠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一个是上面检验检疫要求的越来越严,两个戳一个证,缺一个都不成,查出来,要么拘留,要么罚款,谁也不愿意触这个霉头。 再说,原本养猪不单纯为了吃肉。一天几块钱的成本,一年下来,就为了过年那几天解解馋?集市上到处都是肉摊子,兜里有钱,想吃什么时候不能吃? 老话说,养猪不壮钱,肥了三亩田,农民其实是为了种田而养猪。 现在有点门路的壮劳力,都出去打工挣钱,没人把精力都放在看天吃饭,却收益不多的种田上。 就像李铁矛一样,干脆赁出去给别人拉倒,一年旱涝保收的拿点租金,生活上,根本不指望。 还有再加上三天两头出来的,类似不到规模不准养,房前屋后不准养的一些规定,猪的疫病,养猪的成本这些问题,造成养猪的性价比太低。 没需求,养猪的自然就少。 现今所谓的杀年猪,越发像是一种庆祝新年,大家一起乐呵乐呵的仪式活动。 普通人家凑钱弄一头,有钱的就自家拿了,去定点的养猪场里挑上一个膘肥体壮或者眉清目秀的,要么拉回家,请个杀猪匠自己弄了,要么拉到屠宰场给收拾干净,半片半片的拉回来。 叫上亲朋好友上门帮忙,做杀猪菜。 老李家从来不养猪,以前吃肉都是从市场上买。 不过自从在和尚湾弄了服务区,杀年猪,倒成了全体员工每年底的一项重要活动。 反正院子大,有人有家伙,男女老少齐上阵,比起在饭店搞什么演节目的年会来的热闹接地气。 李泉一解释,几人顿时来了兴趣。 李乐两辈子加一起,都是城里长大,哪见过这种。 郭铿更不用提,沪海市区方圆几十公里,能活着猪,估计都是宠物。 赶忙跟着李泉去了摆桌子摆碗。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铁矛坐在付清梅和张稚琇中间,左逢右迎,充分体现着端水大师的境界。 两个老太太也相安无事,互相给面子,偶尔也能交流几句,但再多的,也就没了。 不过,一家人说说笑笑,倒也和谐温馨。 人多,干活也快,收拾刷碗眨眼就完。 加上李泉从服务区叫来的那辆面包,一群人,三辆车浩浩荡荡的去了和尚湾。 。。。。。。 “大泉,就挑这两头了?” 国道旁,一家养殖场里,李泉给老板点上烟。 “今年有去临安和昭盟的,人少了一些,有这两头差不多了。200斤左右的,味道最好。” 老板点点头,“和去年一样?你拉回去自己收拾?” “对,那边水都上烧上了。”李泉笑道。 “成。三娃,叫你达,还有你哥他们过来,咱们把猪给捆了。”老板叫了声。 没一会儿,来了几个汉子,跨进猪圈,把李泉点的两头猪,抓耳朵,摁腿,扯尾巴,手脚麻利的捆绑好,穿进一根钢管里,抬着送上小货车。 一片惨叫中,双手插兜的李乐,和捏着鼻子的郭铿,站在台阶上,目睹了挑猪的过程。 “李乐,瞧见没,这猪的眼睫毛还挺长啊,双眼皮,水灵灵的嘿。” “咋?你现在沦落到看猪都赛貂蝉的地步了?” “扯淡么不是。” “行了,别否认,瞧你和这两头,是有些共情的,一会儿,你就别吃肉了。” “谁说的,进了五脏庙,对它们来说,才是好的超度。我得多吃两块。”郭铿一转身,点了点李春的肩头,“春儿,你个姑娘家,看杀猪,不害怕?” “害怕什么,多念两句经就成了。” “怎么念的?” 李春双手合十,一闭眼,嘴里嘟囔着,“小猪小猪你莫怪,你是阳间一道菜。人不买来我不卖,人不吃来我不宰。” “嗯,也成。回头咱们一起。” 拉猪上车,李泉开着面包领路,没多远,就来到了和尚湾的服务区。 临近过年,服务区里一片繁忙。 靠近大门口的地方,又多开了一个停车场。 进进出出,车子不老少。 服务区里的旅客,要么急匆匆的跑向厕所,要么慢悠悠的逛着小超市和土特产商店,还有的成群凑在一堆,抽着烟。 拉猪的小货车跟着面包,直直的开到后面果园里的一处空地。 李乐几人下车一瞧,十几个服务区的员工,早已经端着盆,拎着桶,攥着大刷子和刮板,穿着工作服,站在一旁,准备妥当。 中间一高一矮,两个巨大的案板桌,地上一个铺着塑料布,挖出一条排水沟的大坑,还有一口八仞的大铁锅,架在砖头砌成的柴火灶上,呼呼冒着热气。 李铁矛、李钰,曾敏还有豆兰馨婆媳俩,围着两个老太太,站在一处高埂上,看到来车,指指点点,谈笑着。 货车一停,就有人上前,抬的抬,拽的拽,把两头猪给弄下车。 李乐走到高埂上,看了看一圈,问道,“妈,我爸呢?怎么没见他,这么热闹的事儿,怎么能没他啊。” 曾敏笑道,“嗨,你爸说杀猪,看了不舒服,牵狗去河边溜达了。” “为啥?” “为啥你还不清楚?” 李乐一愣,随即,“哈哈哈哈,他这是触景生情了啊。” “没办法,毕竟有感情。” “回头,看他吃不吃就完了。” “吃还是得吃的。” “嘿嘿。” 郭铿听了,不明所以,凑过来问了,“啥触景生情,小舅舅呢?” 李乐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李泉车上说过,今天的杀猪匠是从临近村子里请来的,方圆几个村镇里,有名的杀猪是把好手,血取的多而且还是一刀子致命,当然,要价也高不少,还有个临走时候要一对猪眼睛的怪要求。 标准的小说里,屠户身材,个矮脖子粗。 穿着皮裙,一边磨着刀,一边嘴里念念叨叨。 见到大泉递烟,赶忙接过来,凑上火抽了口,就叼在嘴角,继续磨刀。 “李老板,黄纸带了么?” “带了。” “那就行,回头第一腔血,及时接住就成,晾干了,给故去老人烧了,保佑家宅平安。” “知道了,回头,我跟你后面。” “别,对面,看准了就成。” “好。” 杀猪匠点点头,走到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猪跟前,叫过几个爷们儿,“来,给这两位松松绑,你们拉住拴腿的绳子就成,让它们活动活动。” 一个年轻的员工问了句,“为啥,直接宰了不成?” 杀猪匠笑道,“你娃懂啥,猪先跑一跑,等它血液沸腾的时候,能多盛些血。” “哦。” “还有,别打它,到时候打的红一块紫一块肉就不好了。” “成,记得了。” “回头等我说绑再绑。” “好咧!!” 第526章 我TM脚崴了 杀猪匠扶着案板,连抽了两根烟,一张脸被冒出的烟雾遮挡着,只能瞧见双眼半眯半睁,仿佛身前的案板已经变成了做法的供案,手里不断摩挲的刀柄,也变成了法器,整个人显得肃穆又庄重。 要是这时候有人在杀猪匠身边,还能听到他嘴里的念念有词。 “祈请诸佛菩萨,诸上善神慈悲加持,善男无奈以杀生为业,恳请佛力加持,所有被杀与来生食肉之神识听吾言。心得清凉自在,种植佛本,成就佛道。” ”随吾言‘三皈依’,往生善处,因果成熟,见佛闻法”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皈依佛竟,皈依法竟,皈依僧竟。” 杀猪匠嘴里念叨着,瞧着猪也差不多活动开了,眼睛一瞪,“忒!”的吐掉嘴里的烟头,喊了声,“行了,弄上来!” 一声令下,就有人扑上去,原本绳子只是松开,并没有解掉,抓住绳头,一拉一扯,只要倒地就被跟上的人压服,两头猪的嚎叫声响彻整个服务区。 有旅客听到,循声过来,瞧见是杀猪,就来了兴致,便和服务区的员工挤在一起看,有问有答,说说笑笑,一时间,果园的空地上,好不热闹。 李乐站在埂上,个子又高,眼神又好,从两头猪被抬上一高一矮两个案板,肚子底下被穿过扁担开始,看了个清清楚楚。 杀猪匠还瞧不出技术,但气势摆的很足。 撸起袖子,一弯腰在地上抓了把黄土搓了搓。 “你们几个后生,摁住了啦,不能抓后腿,抓腿根和肚皮,别肉没吃着,还挨了踢,伤了可就不好了。” “安心,师傅,都干过滴。”几人嘻嘻哈哈的应着。 杀猪匠一招呼,李泉手里捏着一摞黄纸来到案板前,就等白刀进红刀出的那一刻。 又有两个婆姨,拎着加了面粉和盐的铁盆,放到伸出案板的猪头底下,准备接猪血。 杀猪匠一低脑袋,瞧了个位置,把铁盆用脚趋了趋。 随后从兜里掏出一根绑了细绳,手指粗,十来公分长的木棍,攥到手里,走到扯着嗓子,发出阵阵刺耳海豚音的猪头旁。 手一伸,捏着绳子一头,穿过二师兄大张的嘴巴,旋即抬腿,脚底一用力,把猪脸踩到变了形。 再把穿过去的绳子使劲往上一拉,木棍就在猪嘴的另一边,顺势手腕绕了几个圈,绳子便紧紧的缠住猪嘴巴,绳子那一头在木棍上系紧。 随着杀猪匠松了口气,全场原本的天蓬二重奏,变成了独唱。 如法炮制,剩下那只的嘴上也被细绳缠上。 终于,全场围观群众,感觉世界都清净许多。 “好~~~~~” 有好事儿的,开始叫好。 杀猪匠也没心思瞧看,找了块沾了水的湿布,把猪脖子擦干净。 又从案板一头抄起一柄磨了半天,长条柳叶形状的杀猪刀,狭长,带着长长血槽的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光。 “点红刀啊,瞧着可有些年头了。”李乐听到身旁有人“哟吼”一声,说了句。 “啥是点红刀?”此话一出,自然有给量活的。 就听这人说道,“这个啊,正行屠夫手里的家伙事儿,都是成套的。光刀,就有点红、劈边、斧头、分割、穿眼、剁骨好多种,形状不同,用途不同。” “屠夫临死的时候要是老不断气儿,请出红刀,就会走人。” “为啥?” “杀生太多,阎王爷不让走那么痛快,得等会儿。这点红刀,就是给猪断气儿,放血用的。 “手艺好不好,就看一刀能不能点中血仓,若点不中血仓,出血量太少,不吉利,主家不高兴,猪也难死,有的猪吃疼摁不住,跑了的都有,那就成笑话了。” “那这师傅看着气势就行。” “嗨,杀猪打豆腐,老师傅也打不得包票的。” 双手插兜的李乐,一边听着,一边琢磨,以后,万一有机会再见到白二十三兄弟,得问问,有没有这个说法。 正晃神,就听到杀猪匠喊道,“几位,摁住了啊,我要点红了。” “好,用着劲呢” “李老板。” “诶,来咧。”李泉赶忙捏着黄纸,凑到案板前,俯下身。 杀猪匠深吸一口气,左手抓住猪耳朵,膝盖压住猪脖颈,嘴角一抿,用刀背照着猪鼻子来了一下。 正呼哧呼哧用力抵抗的二师兄,疼的嗓子眼里一声咕噜,随即,在咽喉的位置,现出一个小坑。 杀猪匠手瞅的就是这个时机,右手正手持刀,“噌”地一下,尖刀便从小坑,捅了进去,瞬间一拧,回抽,“噗”的一声,一道暗红色血柱直冲接血盆。 李泉眼疾手快,在血还没落到盆里的时候,将黄纸凑了上去,沾了个通透,又赶忙抽回来,鲜红的猪血又喷向了下面的盆里。 因盆中抓了面粉和盐,又有两个婆姨走过来,用木棍开始搅和。 而被扎了一刀的猪,叫不出声,只能痛苦地闷哼,剧烈的扑腾挣扎。无奈被几个人,压得压,拽的拽,怎么也挣扎不开。 大嘴巴里喘着粗气。每哼哼一声,血就会愈加喷涌。 没过一会儿,随着血液慢慢流尽,二师兄已经气若游丝,腿脚只是微微颤抖,已经无力揣蹬。 流出的猪血也不再粘稠,泛着气泡。 杀猪匠看了眼,一拍猪头,“行了,差不多了,松手,喘口气,还一只,再来一次。” “嘿,好,哎,李总,我们干活的,回头多给点肉呗。”几人起身,冲一旁的李泉笑道。 李泉乐呵呵点头,“成,成,都有,都有。回头还有红包。” “吼吼,李总过年大发财。” 杀猪匠活动活动,开始如法炮制。 没一会儿,第二头猪也躺在那儿不动弹了。 而杀猪匠又从案板上找出一把小弯刀,在猪蹄上边一点儿,削个小口,用一根长长的铁条,沿着小口朝着猪腹,背面,腿,贴着皮下捅进去。 丢开铁条,搬起猪腿,脚尖勾过来一个打气筒,把气管插进小口,开始打起气来。 旁边几人,按照杀猪匠的要求,找了棍棒,敲着猪身上各处。 没一会儿,整头猪,气球一般胀了起来,猪嘴大张着,四条腿更是向上伸展,仿佛在“向天再借五百年”。 杀猪匠瞧着差不多了,找了根细绳,抽出气管,把刀口扎了好几下,李乐分明瞧见,杀猪匠很贴心的,打了个,蝴蝶结。 噫~~~~ 招呼人,把成了气球一样的二师兄给抬到一旁铺上塑料布的坑里。 马上就有安排好的婆姨,从大锅里舀出开水,一舀子一舀子的朝猪身上浇,开始给猪烫毛。 猪身下有根绳子,等几个人一人扥着塑料布的一角,再有一个人拉动猪身下的绳子,让猪滚起来,来回烫。 烫差不多了再给猪翻个身,等两边都烫到了,一桶冷水浇下去,刷子刮子齐上阵,刮起猪毛,随着成片成片的猪毛落下,就看到原本黑不溜秋的猪身上,变得白里透红。 就如鲁老师描写的围观刑场一样,国人看热闹的热情,在两猪毙命的关键阶段过后,就没了兴趣。 旅客们纷纷四散,只剩下服务区的自己人开始忙前忙后。 “妈,下面就是开膛破肚了。” 烫毛的味道传来,实在有些不好闻,曾敏搀着付清梅,皱了皱眉头。 “水烫除毛,撒上盐水,先卸猪头,再卸三圈脖颈肉,开膛破肚,还得收拾猪下水,味道更不好闻。” “您以前收拾过?” 付清梅想了想,“当年在宝塔,过年杀猪,可是件热闹事。在抗大女兵队,我们张队长就领着我们杀猪宰羊打狼,到最后,连牛都会宰。” “那么厉害?女兵都会杀猪?摁得住?”曾敏刚见了几个大小伙子费力巴拉的。 “摁不住,可谁让那时候没油水,馋啊,就有股子愣劲,一头猪,几十号人围上去,追着跑,累也给累趴下了。” “有次老乡送来一头猪,没围住,跑了,后来就追,猪跑到陈大将的院子里了。” “那人可坏,把猪关院子里不给我们,非要分他十斤。后来还是康大姐路过,帮我们要回来的。” 说着说着,付清梅眼睛瞥了张稚琇一眼。“有屠宰场之前,我们都自己杀猪,后来有了屠宰场才去买。不像清凉山那里,都吃现成的,专门有人送。” 张稚琇笑道,“我那时候在晋察冀,去宝塔的时候就有屠宰场了。” “你们工资高,吃的起。” “三块钱也算高?” “猪肉一斤两毛钱,一毛钱十二个鸡蛋,可不是高么?宝塔人不吃猪下水,我们钱少的想解馋,只能吃那个。” “上面订的标准,因岗定薪,几位老总也才五块,顶多有个小灶,还得一大家子连警卫员都一起吃。还不如单身干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嗯哼!嗯哼!妈,我爸呢,猪都走了,叫他回来不?”李乐拉着郭铿向前一步。 郭铿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啊,对,小舅舅呢,他说带我看狗撵兔子的。” “去,去。”曾敏点点头,又瞧了眼李钰。 “妈,付妈妈,这边风大,咱们回屋歇歇。” 瞧见两个老太太点头,众人这才长舒口气。 一群人刚要往办公楼那边走,就听见空地上传来“嗷唠”一声。 几人刚转头想看看咋回事,就见李春手一指,“哎呀妈呀,下锅的猪又活啦!!!” 再仔细一瞧,原来那头已经放完血,正躺在地上准备吹气的猪,忽然蹦了起来,一下把正准备往刀口里塞气管子的杀猪匠,给撞了个趔趄。 随即,那头已经被定性为嗝儿屁着凉的二师兄,开始向四周猪突猛进。 刮猪毛的几个婆姨扔下东西,嗷嗷着四下逃窜。 几个小伙子,眼前到手的猪肉要飞,赶忙前赴后继的扑上去准备给摁住。 混乱的场景让刚走到果林边上的李乐都愣了,啥玩意儿? 亲眼见着这头猪,一腔热血进了水盆,这时候都凝固了,可咋还能健步如飞? 僵尸猪?塞恩被动触发? “李乐,这是二师兄下凡了还是成精了?”郭铿大笑道。 “我哪知道?” “嘿,今天倒是长见识了啊。我说,哎哎哎,居居,转向了嘿,唉唉,往这儿跑干嘛?” “你别扒拉我。” “挡,挡,护,护驾!!” “艹!” 李乐把郭铿拉到身后,下意识的,对着冲过来的猪头就是一记低鞭腿。 只听到“嘭”的一声,郭铿再眨眼时,那头猪已经倒在李乐脚下,嘴歪眼斜伸着舌头,不再动弹。 。。。。。。 “小兄弟,谢谢你,要不然,估计今天非得再补一刀。” 杀猪匠一脸感激的瞧着李乐。 “没事儿,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谁也不敢保证,毕竟这是个牲口,皮糙肉厚的,是。再说,我就踹了一脚,和补刀不也没啥区别?” “差别大了,我这几十年刘一刀的名号,要是有第二刀,可就完了。哎,我这,算了,我去找大泉,这钱,我是不能收了。” 嗬,好家伙,你还是个杀猪仙人,李乐心道。 “别啊,该拿还是得拿的,你出了力的。” “你不懂,这是规矩。”杀猪匠从腰里拿出一个用红绳穿着的东西,塞到李乐手里,“这个,你拿着。” “啥?这是?” 李乐低头看了,一块比火柴盒略小,满是孔洞,黄莹莹,像田黄石一样质感,却轻了许多的东西。 “猪惊骨,给孩子戴上,能辟邪的。这是我二十年前,宰的一头一千四百斤猪王身上的,盘了好多年,你留着。” “这个,不行不行,你拿回去,我不能收。” “你留着,要没你,我留这个也没啥用了不是?” 李乐额还要推辞,就看到杀猪匠一转身,指挥几个人抬着猪,决绝的走了。 捏着手里这块猪惊骨,李乐叹口气。 郭铿凑过来,“你不要,给我。” “嘁。你有娃么?” “你有?” “以后有。” “小气。”郭铿一摆手,“走了,去找小舅舅。” 直到走出十几米,郭铿转头,看到李乐还站在原地。 “哎,走啊。” “你来。” “干嘛?” “你来!” 郭铿又转回去,“怎么?” “扶我一下,我特么脚腕子可能崴了。” “艹!!” 第527章 团圆 一场热热闹闹的“杀猪”活动结束,给老李家过年的餐桌上又多了几样大菜。 而李乐从在给那头猪造成致命打击之后的当天晚上,脚腕就肿了起来。 冰敷加红花油,一番折腾,李乐终于能够,独立单腿蹦跳。 “小叔,你陪我打羽毛球不?” “李乐,别坐着啊,来,多活动活动,看我,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生命在运动,e on!一起跳。” “儿子,今天和尕三带狗去地里抓兔子,你去不了,开心不?哇哈哈哈!!” “淼啊,来,这是镇上胡瘸子家的祖传膏药,贴上两副,就能身轻如燕,健步如飞。” “小乐,要不,大姑帮你活一活,我医院里和骨科大夫学过一堂课,手法应该没问题。” “该,谁让你逞什么能。” “这可怜的,大过年的崴了脚,哎” 一时间,李乐也搞不懂,一群人是关心自己,还是看笑话,即便没话说,也喜欢到自己眼前晃悠一圈。 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长吁短叹。 二十八杀猪,二十九蒸馒头,终于等到年三十,李瘸子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系上围裙,拖着一条腿,变成了李厨子,进了厨房。 “哎,咋看着这么悲壮呢?风萧萧兮易水寒。”李春嘀咕一句。 郭铿笑了笑,“是嘛,我怎么瞧着像是,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嗯,有那味儿了。不过是个厨房,又不是刑场。不行,我去帮小叔。”小姑娘眼睛一转。 八冷菜,十二热菜,煎炒溜炖,南北交汇。 李乐在灶前,案板前,金鸡独立,手中刀铲,上下翻飞,眼花缭乱。 “哐哐”两声,一根饱含发泄情绪的排骨,被扔进了大锅。 “啪”,筷子敲在一只从一盘凉调牛肉边溜走的小手上。 “你就这么来给我帮忙的?” “帮你尝尝咸淡。”李春嘴里咕噜着。 “刚炸的带鱼,你吃几块了?” “三,不,两块。” “炖的猪蹄儿呢?” “两块。” “嗯?” “表叔吃了,他吃的最多。” “吃吃,菜还没上桌,你就吃饱了。”李乐白了李春一眼,递过去一把芫荽,“掐头去尾留中间,会不会?” “会。” 李乐转身,从高压锅里舀出焖好的一只鸡,倒进了砂锅里。 “小、叔这是啥菜?” “霸王别姬。” “霸王,别介?” “鸡!” “哦哦。” “淼啊,菜洗好了,给你放这儿啦。”豆兰馨手里端着一筐菠菜,走进来。“哎,菠菜你打算做啥?” “烫一烫,和木耳金针菇,龙口粉丝,调一调,浇点芥末汁,做盘凉菜。” “倒是辛苦你了,还瘸着一条腿。回头,包饺子还是我们来。” “没事儿,都是小活,嫂子,你帮忙把化冻了的虾拿过来,我挑虾线。” “春儿,帮我找根牙签。春儿?” 豆兰馨听到,一转头,伸手捏住正瞄准一盘口水鸡准备下手的李春耳朵,“干嘛呢你,去,你小叔说话没听见?” “别别,别扯,我去,去去。” 李春揉着耳朵,低头往门外跑,撞到正进来的曾敏和李钰身上。 “哎,慢着点儿。” “嘿,三奶奶,姑奶奶。” “这孩子,看路,别跑。”李钰笑道。 “嗯嗯嗯。” “儿咂,要帮忙不?” “不用,人多我不习惯。” “得,还想给你搭把手,看来这腿脚不便利,也不影响啊。” “哟,这一会儿就这么多啦?”李钰凑过来,看着大桌上已经做好的口水鸡,蒜泥白肉,搓椒蜂窝肚,凉调鳝丝几样凉菜,“曾敏,你这可捞着了,以后能下岗了。” “下岗啥,这家伙平时难得在家做个饭。” “那也比郭铿强。啥都不会,就长了个吃心眼子。” “妈,大姑,你们要没事,去屋子里坐着呗,这里地方小,转不开。”李乐开始撵人。 “曾敏,李乐嫌咱们碍事了。回去打麻将去。咱们等着吃就成了。兰馨,走。” “姑,我不会,帮淼弟收拾收拾。” 等两人回了堂屋,豆兰馨一边帮着李乐剪虾须子,一边说道,“淼,问你个事儿。” “嫂子,客气啥,你说。” “你给你哥说,最好在沪海买房子?” “啊,对。” “临安不挺好,环境啥的,房价也便宜不是?沪海那么大,人也多。” “嫂子。”李乐笑道,“就说一个,沪海是直辖市,这就够了。” “为啥?” “你得看以后。别的生活便利条件什么的不提,你买房子,升值空间也大啊。” “现在临安是便宜,两三千一平方,你要是十年十五年,翻个十倍,也才三四万,可沪海呢,十万八万都有可能的。” “再说,现在全国的人都往燕京、沪海、鹏城这几个地方挤,可资源就这么多,以后肯定有限购。” “不光房子限购,车牌,落户,都得限制,趁着现在手里有闲钱,把这些都搞定了,不好?” 豆兰馨琢磨了好一会儿,点点头,“嗯,我想着,给春儿买一套,以后当嫁妆。一个姑娘家,不管怎么说,都是条后路。” “嘿嘿,嫂子,你想的可真远啊。” “那怎么办,就这一个娃,总得替她想。以后你当叔叔的,可得护着她点,娃糊里糊涂的,别让人哄了。” 李乐知道豆兰馨什么意思,笑道,“自家娃,不用说都得保周全,不过,再生一个呗,你和大泉哥。” 豆兰馨脸一红,“再说,再说。” 。。。。。。 李厨子虽然腿瘸了,可手上一点不慢,半个下午,叮咣五四,就置办了一桌子年夜饭。 瞧着摆了满满登登的碗碟锅盘,一家人都在给李乐道辛苦。 “为人民服务。”李乐笑呵呵说道。 “行了,酒都满上,春儿,给老奶奶们倒酒,咱们吃团年饭。” 李晋乔从身后把一瓶从李乐那搜刮来的葵花茅台递给李春。 “嘿嘿,好。” 李春接过酒瓶,就感到一股香气围在鼻尖转来绕去,舔了舔嘴唇,吸了一下,噫,真好闻。 起身转圈给桌上长辈都斟满,最后晃了晃酒瓶,又给自己倒上,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下。 “团年饭,领导们先发言。老太太们,谁先来?”李晋乔开始充当酒桌气氛员。 “我就算了。”张稚琇摇摇头。 付清梅笑了笑,没说话。 “那就大哥来。” 李铁矛捏着酒杯,几次想要举起来,又都放下。 “铁矛?” “老大?” “嗯,要我说,我”李铁矛还是举起了杯子,“不容易,都回来了。张妈妈,付妈妈,小钰,小晋,都回了,一家人。” “爸临走的时候,对我说,铁矛,你只要守好家,不管多远,家里人,就有个地方能回,就有了根。” “我原以为不可能了,可现在,都在,都在了,就好。这个家,就没散。” “过年了,过了个团圆年了啊!!” 听到这话,付清梅轻叹口气。 张稚琇抓住李铁矛的手,攥紧了些。 “大哥,都过去了,往前看。” “就是,往前,前面才是大路。” 李晋乔举起杯子,“既往尘烟,几十年,沟沟坎坎,一家人,聚散离合,咱爸心里有数,知道最后,咱们还是得聚在一起。” “聚人心,家就不散。” “干杯,过年好!!” 众人一起举杯,“干杯,过年好!!” 第528章 初到贵宝地 伦敦,希斯罗机场,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李乐抬头又确认了一遍,是的没错,蓝色天空背景下,一块硕大的牌子,上面挂着硕大的“heathrow airport”字母。 李乐有些失望,来的时候,是想切身体会一下,阴暗潮湿,灰蒙蒙的腐国雾都的经典天气,可今天太阳公公当空对我笑,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身边擦肩而过的老外们,倒是一个个挺开心,咧着大嘴,嘎嘎乐着彼此招呼。 “噢,亲爱的迈克,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啊。” “是的,威尔逊小姐,美好的天气总是让人愉快。我们为什么不在这难得的天气里,坐在温暖的阳光下,喝杯咖啡呢?” “哦,迈克,这真是一个好主意,还等什么?我们赶快走。” “好的,美丽的威尔逊小姐,如您所愿。” 诸如此类,李乐脑子里自动过滤成译制片。 用力闻了闻,如果长安是一股子蒜味儿,这里的空气中则弥漫一股子真皮沙发以及陈旧的地毯的味道,嗯,还夹杂着各种爽肤水、香水、香氛的混合,香不香臭不臭的, 但,比飞机上好闻的多,迪拜转机的时候,在那群三哥和傻大木们的左右夹击下,李乐差点没晕过去。 兴许好天气就是老天给的一个安慰奖,一个好兆头。 忽然想起一句话,一个人如果厌倦了伦敦,那他就厌倦了生活;因为伦敦有人生能赋予的一切。 既来之则安之,那就瞧瞧这个地界儿,有什么不一样。 。。。。。。 混在几个个头只到自个儿胸口的小鬼子中间,李乐进了“all other passports”的通道。 排队时,听着几个小鬼子在哪里“搜嘎”,“说的是倷”,李乐颇烦,好在前面人的英文应该比较给力,没一会儿就排到自己。 看到身前的小鬼子点头哈腰的从uk boarder窗口里拿出护照,李乐撇撇嘴。 走到窗口前,把东西一递,不卑不亢,理直气壮。 边检的是个白人大叔,败顶微胖,脸红脖子粗,抬起胳膊,一手的毛。 “你好,为什么到腐国来?” 李乐心里想说,让伦敦塔插遍红旗,话到嘴边,变成了,“交换生。” “哪个学校?” “lse。” “ol,好学校,什么专业?” “社会学。” “多长时间?” “半年。” “住哪儿?” “朋友家。” “ok,祝你一切顺利。下一个。” “砰”,盖戳,走人,拢共不到半分钟。至于小黑屋,没看见。 拿行李出海关,主打一个迅速。 在海关那边瞧见一个包里装着各种零食的国人小姐姐,站在一只大黑背身旁,欲哭无泪,李乐对自己没有听从李晋乔的意见,带一堆零碎过来,倍感庆幸。 这东西,有时候就是个概率问题。李乐没兴趣费口舌和神经兮兮的腐国海关打交道,索性放弃。 到达口,李乐停下来瞅了半天,在一溜手写打印的牌子中间,找到一只打着哈欠的,无精打采的金毛。 “嗨嗨嗨,醒醒,昨晚干嘛去了,瞧你这困劲儿。” “黑不肉,我在倒时差好不好。” “你倒哪门子时差?” “瞧瞧,十点四十三分。”隔着栏杆,小雅各布抬起手腕,给李乐亮着时间,“往前一个礼拜,这时候,我还在床上。” “你注意点儿,夜夜笙歌浪里个浪的,肾不好。” “你不懂,这里的夜店比海对面的好玩。” “德行。等我出来。” “快点,这里停车费贵。” “噫~~~~” 绕出来,小雅各布很热情的给了个拥抱,还想来个贴脸嘬,被李乐一把推开。 “花呢?” “什么花?” “我来了,不送花?” “你又不是女人,要什么花。” 小雅各布伸手,把李乐的箱子给接过来,指着一个方向,“走,去停车场,快点的,今天市中心中午有大人物巡游,回头堵车。” “谁啊?” “女王一家老小。” “哦,能瞧见?” “看她干嘛,真人可没钞票上的好看。”小雅各布一语双关。 “嘿,小心我举报你,大不敬,蔑视王权。”李乐看了眼不远处正溜达着的警察。 “行,找机会我带你去她面前,让你当面告状。” “切,腐朽的资本家。” “那就欢迎你来到被资本控制的世界。” “不说自由世界?” “你信这个鬼话?”小雅各布一推李乐,“走,赶紧滴,超过半小时就成三块五了。” “我给你拿。” “早说,那就慢慢走。” “” 。。。。。。 “你特么一个开阿马db6的,这点停车费都抠门。” 一辆银色的老爷车里,李乐左拧右拧,感受着一代经典车,臀部的触感。 “车是我爷爷的,钱是我自己的。” “这分的挺清楚。” “你们有句老话,亲兄弟,都得明算账,何况爷爷和孙子。” “那你这孙子混的可不咋样。哎,你说借我住的房子呢?谁的?” “公产,属于家族基金会,给家里有来这边上学的人住的。二战前就有。” “老财主。” 李乐摸了摸仪表台,黑色皮面,镀铬的siths仪表盘,精致到极点的做工,还有发动机优美的轰鸣声,工业艺术品啊,想要。 “哪天,车给我开开呗。”李乐问道。 “你要有驾照,方向盘这就给你。” “嘿,正好我带了。” “真的?”小雅各布瞧了李乐一眼。 李乐掏兜,从钱包里取出自己的驾照晃了晃,“我们的驾照在腐国,正好能用一年。” “给,我路边停车。” 下车换座位,李乐调整调整座位,想了想左右舵的区别。 手搭上oto-lita的木制方向盘,拧钥匙,感受了一下车子的颤动,挂挡,“小雅,狗狗狗,带路,!!” 难得的冬日阳光下,李乐惬意的开着车,本想着从西到东进了市区,沿途能感受一下纯正的英伦风,看看那些耳熟能详的地点。 比如那个超长待机的太子结婚的威斯敏斯特教堂,大会堂摔了一跤的铁娘子在唐宁街的房子有没有台阶,特拉法加广场上有没有梁先生打飞滴来喂的鸽子,女王住的宅子到底是坐北朝南还是坐东朝西,还有那个电影里被炸掉好几次的塔桥。 可指路的小雅各布不仅嚷嚷着不顺路,还在耳边不停叫唤着。 “靠左,这是伦敦,不是燕京,别压线,哎呀!” “别太靠左,留点距离,路肩、碎石,注意,哎,压上了!” “环岛,看右边,啊看右边,右边没车再拐。” “别变道,不要变道!别插队!” “别摁喇叭!乱摁喇叭罚钱!” “骂他!” “啥?” “骂他!” “哦,妈惹法克儿,泼西!碧池!!” “你这不行,太朴素,看我的,孙贼!眼瞎啊,我艹你大爷的八辈祖宗” “绿灯,绿灯,停!” “啊?绿灯停?” “有行人,没走完!” 一路老妈子一样的唠唠叨叨,李乐把车开到一个泰晤士河南边的五层公寓楼旁边,这才耳根子清净下来。 “那个地下停车场,开进去。”小雅各布一指。 “要钱不?”李乐呲喽一句。 “自家的,不要钱。” “神嘛~~意思?” “这楼和地下停车场都是家族基金会的。” “尼玛,这地方都是?” “耶丝!” “艹!” 小雅各布乐呵道,“在这里混,你要不在伦、巴、米、维几个城市,一百年前就有楼、有产业、有庄园,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old oney,打招呼人家不一定理你。” “嚯,长见识了哇。” 把车开进停车场,李乐看到一溜的老爷车。 从捷豹到名爵,从大劳到宾利,还有几辆眼下流行的小车。 “这都是你爷爷的?” “也有我的。” “哪辆?” 小雅各布一指最边角的银色小车,“那辆,套要他。” “花冠?” “对!我的!” 第529章 一吃一个不吱声 如果说,李乐以前对于欧洲老钱们的认知还是理解为豪宅庄园上面,在跟着小雅各布转了一圈这个翻译过来叫奥丁的公寓楼的之后,无疑有了新的认知。 五层楼,一楼是一家画廊,再往上,每层十一套房间,最大两百四,最小四十五平。 长租不卖,每周从一千一百镑到三千镑的租金。 长相清秀的门童到西装革履,举止优雅,一口地道老伦敦口音的管家,从随处都是艺术品,装修豪奢的巴洛克风格,到极致简约,现代化家电设施的客房。 楼顶的花园,泳池,二十四小时的送餐、洗衣服务,随叫随到的专车,每套房间标备的专职保姆和清洁工。还有加一起绝对不止十颗牙,年轻孔武有力的保安。 临街的一面,站在窗前,就能看到泰晤士一线河景,和刚建好的伦敦眼,对岸是威斯特敏特宫,旁边是兰柏宫,还有全世界护士们的祖奶奶,南丁格尔当年工作的圣·托马斯医院,剧院酒博物馆环绕。 “这里有个地名吗?” 逛完楼顶花园,下楼电梯里,李乐问道。 一个叫罗宾的白发管家回道,“sir,这里叫滑铁卢,属于兰贝斯区。” “房价很贵。” “没有对面的西二区贵,五十平左右的房子,一般在六十万镑左右。” 李乐琢磨琢磨,一万多一平的精装房,还真算不上多贵,关键是人家没有公摊啊。 “西二区呢?” “那就贵多了,同样的面积,大概在八十万左右。” “小雅,怪不得当长租房,保证入住率,就这个楼,一年的租金也不少。” “确切的说,是一年三百一十三万四千五百二十镑。”小雅各布嘀咕道。 “你这么清楚?” “前两年伦敦这边的几套房产和土地,都是我经手的。” “还几套?” “昂,家族基金在大伦敦,一共四座这样的长租公寓楼,两栋独立的别墅,两个庄园,还有其他一些店铺,像萨维尔街,邦德街和国王大道。” “嘿,天下人都一样啊,都喜欢屯房子。” 小雅各布一摊手,“只有黄金和土地才是最可靠的财产,我爷爷说的。” “行,那我想问,我住哪?” “三楼,三零七。”管家回道。 进到三零七房间,李乐发现早已有一胖一瘦,两个穿着这制服的白人大妈等在里面,自己的行李也已经放了进来。 “李先生,请允许我介绍一下。”管家说道。 “好的,罗宾。” “这位是莉莉丝小姐,负责您在这里住宿期间的房间清洁工作。” “您好,莉莉丝小姐。”李乐有些拿不准,没伸手,只是点头。 “李先生,您好。” “这位是布坎南女士,负责的是您的服装的整理和清洗。” “您好。”李乐继续点头。 “您好。” “您只要拨打服务电话,她就会按照您的要求来取走要清洗的衣物,包括干洗、熨烫。” “好的,谢谢你,罗宾。” “不客气,应该做的。”老罗宾笑道,“还有,我是您的房间管家,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 “没问题。” “那祝您入住愉快!在伦敦有个美好的体验。” 说完,罗宾带着两个大妈出了房间。 “行了,参观参观你的屋子,看看哥们儿给你准备的怎么样。” 小雅各布拥着李乐往屋里走。 七十多平,两室一厅,北欧风,采光通透,家具精致,有个大阳台,可以看到河边的跑步道和公园,河对面就是腐国议会大厦的大本钟。 除去这些硬件和风景,最让李乐满意的,还是房间里,有个开放式的厨房。 对于李厨子来说,早就听从伦敦回来的留子们说过,这里的吃食,基本属于保命餐,想吃好,还是能开火自己做的好。 “怎么样?” “很ok ,很哈拉少。”李乐点点头,朝沙发上一躺,顺手打开电视,就看到逼逼艹的新闻栏目,正在分析切尔西在欧冠中对阵马赛的前景。 “这就是给你们自己家人留的?” “对,谁要上这边来上学,就住这里。” “那不换个再大点,就刚刚看到的,那个两百多平的。” “租金收入怎么办?那个是要赚钱的,自己家人,小的不舒服,这种不高不低,最合适。” “你们家是真会算啊。” “卖不穷买不穷,算计不到就会穷。”小雅各布歪在沙发上,说了句汉语。 “ 可以啊,进步神速 ,这种俏皮话都会了。” “如果你整天和法兰西人打交道,你肯定也会说法语。” “东西先放这儿,带你去吃饭,这回我做东。” “吃啥?” “腐国国菜,fish and chips。”小雅各布比划一个盘子。 “不是死不瞑目派,stargazy pie?” “呃你知道鲱鱼罐头是哪儿的么?” “你们那。” “你说的死不瞑目,比鲱鱼罐头略强,你要是不介意,咱们就去,我看着你吃。” “算了,算了,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玩意儿了。”李乐赶忙摆手,他可不是受虐狂。 小雅各布认真道,“在欧洲,你记住一句话,天堂就是,腐国警察、德意志国技师和法兰西厨师,地狱则是,德意志国警察、法兰西技师和腐国厨师。” “总之,相比于中餐,西餐是便宜的没好吃的,好吃的,都不便宜。” “大概明白了。”李乐笑道,“走,尝尝去。” 。。。。。。 the golden hd,马里波恩的一家餐馆,换成汉语就是“黄金后腿”。 店面不大,临近中午,店里早已坐满了人。 李乐和小雅各布缩着脖子,感受着街边吹过来的过堂风。 等了十五分钟,才红着鼻子进了饭馆。 炸鱼薯条,豌豆泥,红茶两杯,外加三个苹果派,一共二十三镑。 李乐瞧了半天,也没觉得这能在国内饭店里,摆上一桌的价,到底用在了哪。 裹了面糊炸过的鳕鱼,撒上醋和盐,到嘴里,有点凉有点腥,土豆只能说凑活,苹果派像打死卖糖的,齁的嗓子疼。 赶紧喝杯红茶压压。 冰凉冰凉的红茶又让李乐感到胃里一阵酸爽。 李乐心道,就这水平,在国内开店,不怕人掫了摊子? 就这,还开了100年? 就这,还号称全伦敦最好吃的? 想想其他不好吃的,噫~~~~,算了,以后自己做着吃。 小雅各布不愧是吃白人饭长大的,倒是闷头猛炫。 好一会,才抬起头,擦擦嘴,“哎,你那边那个小孩儿要换肾的,怎么说的?” 李乐皱着眉头,把最后一块鱼肉塞进嘴里,屏住呼吸咽下去,长舒口气道,“大小姐那边给安排了,来之前已经在那边做过手术了,一切顺利,就等复健。\" “那就好,要不是到斯德哥尔摩路程太远,其实到这里来更好。” “结果是好的就成,不过,还是谢谢你帮忙。” “小意思。”小雅各布放下餐巾,“有个事儿,我想问问。” “你说。” “你是不是有个食品厂?” “有。干嘛?” “咱们作笔买卖呗?” “买卖?” 第530章 对,就是你 小口抿着大冬天里一股薄荷味味道的加冰红茶,李乐凉的耳朵都在抽抽。 “什么生意?” “我有个朋友,嗨,别这么看我,真朋友。” “你继续。” “朋友加同学。她家在里昂是做食品加工企业的,主要是饼干、麦片和一些小糖果。” “很有名?”李乐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袖口。 “当地很有名,一战时期就开始了。最辉煌的时候是六十年代,生产的麦片占到了全法的三成左右。” “那也不小了,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好。你知道,市场化竞争的最终结果,就是资本化和垄断。资本市场就是赢家通吃,垄断就是出现巨无霸。” 李乐想了想,“你是说,达能?” “是的。八几年开始,朋友家里的厂子除了出产一部分自有品牌的商品,供应当地超市,大部分是在为达能提供产能。” “那不挺好,抱着大腿,人家吃肉,他喝汤。” “关键是,现在汤都喝不了了。” “原因呢?” “成本问题。”小雅各布耸耸肩。 “比如在姑苏建食品厂,人工成本,运输成本,市场规模,远比在里昂的厂子里生产要合适的多。” “订单转移之后,厂子就江河日下。再加上我那个朋友,已经去了华尔街,根本没心思在接手家里这点产业,一直都是父母在支撑。” “去年她父亲去世,我去参加葬礼,她就找到我,想让我帮忙找找渠道,把厂子给卖了。” 李乐笑道,“怎么,想卖给我?” “不,只是一部分。我给操作了一下,品牌、地皮厂房、还有设备,分开处理。” “现在是品牌有当地的一家超市连锁给买了,地皮厂房介绍给了我家的固定资产投资部门,就还剩下设备。” “你拿了多少佣金?” “五个点。” “你是真有闲工夫。” “朋友么。” “那你还收佣金?朋友的钱也赚?”李乐呲笑道。 “一码归一码。我这是提供专业中介咨询服务,也得拉一票人来处理这些事务,也要成本的。他付钱,省心省力,我挣的也是辛苦钱。再说,五个点,很少了。” 李乐换了个姿势,往前坐了坐,“什么设备?产能如何?要价多少?” “一条威化饼干生产线、一条饼干生产线还有一条涂层饼的生产线。三条加一起,二十吨的日产能。一共三十四万。” “欧?” “对。” 李乐一摆手,“没钱,不考虑。” “别啊!还没说完呢,就不考虑?” “三十四万,不是三万四,汇率换算,这都多少了?我再卖个二手的?” “使用年限不超过三年,全自动的。你确定这个价格在你们那能搞到?” “小鬼子那边也不是没有。” “分期付款,三,不,五年。包安装,调试,运费一家一半。” “这么好?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坑?” “现场看设备,眼见为实。” 李乐低头琢磨半天,“我考虑考虑,现在没法给你答复。” “要不下个月,你有时间,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也”李乐刚要答应,忽然想到,“她?不是他?” “呃” 看到小雅各布有些闪烁的眼神,李乐眉毛一挑,“哈,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能看上这点小生意。” “好看不?” “个人隐私。” 李乐“嘁”了声,“行,去看看,费用你掏。” “没问题。” “ok,你找我的事情,说完了,现在说一说,我要找你聊的。”李乐一敲桌面。 “什么事?” “一个关于可能是九位数的项目。” “九位数?”小雅各布伸出手,“个、十、百、千” 看到这,李乐皱起了眉头,一捂脸,这莫不是个弱智? “欧?”查完数,小雅各布一抬头。 “yuan。” “也行。关于哪一块?” “煤炭。” “真的?你接受投资了?”小雅各布猛地一挺身,吓得李乐往后一靠。 “别激动,想得美。” “那是什么?” “焦化厂,有没有兴趣?” “非常有。”原本有些失望的小雅各布,眼神亮了起来,“怎么说?” “我是这样想的,仅掌握原材料资源,无法形成高附加值,只有进行深加工,才能在利润” 两人就在小餐桌前,头碰头,嘀咕着。 服务员看到两人面前空空的盘子,来回转了好几次,这才走过来,“先生们,用餐愉快,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小雅各布抬头看了眼服务员,伸手从兜里掏出五块钱递过去,“谢谢,十分钟。” 见到钞票,服务员倒是一愣,随即笑道,“好的,先生。您随意。” 李乐没理会,继续说道,“这个事情,我在过年的时候,已经和当地负责经济招商的官员丁尚武聊过了。” “他那边很有意向,建议是并购现有的一两家效益不好、设备落后、环保不达标的焦化厂,在进行设备改造和技术升级。” 小雅各布抿着嘴,“嗯”了一声,“时间呢?” “我想着是今年上半年规划,年底进行立项论证,明年争取完成审批新的项目用地的规划勘探,毕竟还牵扯到并购。” “你是想等煤炭价格?” “我可不想旧债未还,又添新债。” “和煤矿的操作比起来,有点保守啊。” “当你的体量到了一定规模之后,任何一个决策的失误,都会呈几何级数增长。” “理解。不过,我也想说,作为银瑞达,每一个项目都是需要完整的调研和可行性报告。” “可以。” “还有专业人士的意见。” “没问题。” 小雅各布一抬手,“我们似乎又有了一个新的共同目标?” “期待。”李乐也伸出手,两人假模假式的握了握。 “走,回去睡觉。”李乐起身,“我这跨过半个地球,飞在天上十一个小时,累死了。” “又不是你在飞,还有,睡什么睡,起来嗨!你得倒时差。” 。。。。。。 异国他乡,如果有一个当地的朋友帮忙,融入一种不同的生活氛围,确实比自己瞎碰要容易的多。 虽然小雅各布不是本地人,但一场阿森纳的球赛,一场胜利后球迷酒里的狂欢,让李乐来伦敦的第一个晚上,确实很嗨。 而作为同一批交换生的燕大的其他几位,就显得没有李乐这么轻松。 第二天一早,接受了小雅各布建议,换了身羊绒大衣,灰色围巾标准的,精致腐国大学生面貌的李乐,在lse的门口,按照约定的时间,碰到了一起出来交换的几个人。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李乐打起招呼。 “没事,我们也刚到。”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和几人对了对眼色,冲李乐笑道。 在他们几个人看来,李乐未免有些不太合群。 没有一起来,而是晚了几天,也没和他们一样,在学校安排的high holborn里挤四人、五人间的ft,没有兵荒马乱,倒显得气定神闲。 不过再想想学校里这位已经有了散仙雅号的隐身人,还有其他的一些传闻,似乎,也没那么奇怪。 能来这里的交换生,家境不说,但是目的性都很强,为留学做准备的,添加履历表内容的,扩展眼界人脉的。 情商不一定,智商都很高。越猜测,越觉得李乐这种,像是来混日子,来旅游的。 “你是李乐?”有人说话。 李乐探头瞧了瞧,没注意,还有一个身材颇为“小巧”的姑娘躲在几人身后。 “我是。” “你好,我是lse学生中心安排负责接待你们的,我叫顾念,这几位前几天都见过了,你是最后一个。” “你好,听你口音,不是大陆?” “哦,我是港岛人。在这里读博士,也是学生中心的clerk。”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李乐又打量一眼,干瘦,黑,有点像港岛那个电影里的石榴姐。 不过这时候,很难分辨靠着bno护照来这里的港岛人的心思,李乐也就没多话。 估计是仰头看李乐有些费劲,石榴姐往身后的台阶上站了两阶,冲众人说道,“好了,既然都到了,那我们就去办手续,填信息,领worksheet。” 然后,转身就走。 几人相互看了看,这,真利索。 还说啥,赶紧跟上,这小玩意儿和小陀螺一样的,钻人群里,不注意就能跟丢。 跟着石榴姐,几人吭哧吭哧的上了楼。 一间不大的办公室,一个黑人大妈,几个人签字画押,领了自己的worksheet,上面有各自的姓名,学号,不过毕竟是交换生,个人备注着“国际交换生”的字样,还有一个邮箱地址和密码。 几人拿在手里看了看,就听石榴姐说道,“这个邮箱是你们交作业以及论文,还有接收学校通知邮件使用的,除了布告栏,是你们获取学校信息重要的工具,回去之后,自己改密码,一般二十四小时之后就可以使用。” “worksheet最后一页,有你们的院系名称和相关部门、老师的联系方式,学校不大,但是房间很多,需要的时候最好提前打电话,贸然上门,是很失礼的行为。” “给各位学生卡注意收好,上课、图书馆、资料室还有一些活动场所,都用得到。丢失到这里来办理,工本费五块钱。” “好了,按照上面各自院系的办公室,你们可以过去签注了。” “完了?”一个姑娘问道。 顾念一摊手,“对啊,下面的学习选课,课程设施还有什么问题,各个院系的标准不同,你们需要到那边的办公室去了解。” “对了,律师学院广场那边有沃达丰和o2的手机店,你们需要买手机和办理号码的,可以去那边,提醒一下,o2的便宜,但信号不好,沃达丰信号好,但价格高。” “就这样,你们可以去各自院系签注了。” 众人点点头,出门开始左右张望,按着引导牌,四散。 李乐瞧了眼石榴姐,“麻烦问一下,社会学系的办公室在哪?” “这里,五楼。” “谢谢啊。” “不客气。” 摆摆手,李乐出门,拐弯。 到了五楼,李乐正按着门牌往里走,就被一个声音叫住。 “那位先生,红门旁边那位先生。” “啊,您叫我?” 李乐转身,瞧见一扇小门探出一个秃顶圆脸的大胡子老头。 “对,如果可以,能不能帮我个忙?” 第531章 糊里糊涂的第一堂课 一间不大的办公室,以办公桌为圆心,摆放着一圈又一圈的书和杂志,连个下脚的空都没有。 想要坐到办公桌前又不碰倒已经摞起到腰间的书堆,很是需要一个矫健的身手。 李乐站在门口观察了半天,才选择了一条路线,走了进去。 办公桌上也是凌乱不堪,台灯、笔电、茶杯、纸张随意的摆放着,李乐甚至在一张报纸下面,看到咬了两口的汉堡。 手写的文稿,东一张西一张,有的上面还带着茶杯印上的水渍。 一个不大的名牌上印着“willia stanley sent”,估计就是这大胡子老头的名字。 “这样,小伙子,能不能帮忙把上面的几个文件盒帮我拿下来。”老头指了指窗边的一个柜子,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个头,“先天不足。” “没问题,就是得先把这些东西挪一挪。”李乐笑了笑,示意把柜子包围起来的书堆。 “ok,来,搭把手。” 两人忙活了半天,李乐终于把文件盒给拿了下来。 “非常感谢。你好,我是威廉·森内特教授。” “您好,我叫李乐,不用谢,森内特先生。” “噫,你不是霓虹人?” “不是,如果那边人有我这么高的话。我是华夏人。” “抱歉,恕我眼拙。”森内特教授点点头,“毕竟你们那边几个国家的人,就像你们看我们一样,有时候分不清。不过你的英语很不错,如果不看脸,会以为你是在利物浦长大的小伙子。” “啊,口音?这么明显么?” “个别,有点。” 李乐笑了笑,没说话。 “你是这里的学生?好像没见过你。” “交换生,刚来第一天,还在找办公室签注。” “这一层,社会学专业的?哪个学校过来的?” “是,燕大。” 森内特“哦”了一声,“费先生那里的?” “对,您知道费先生?” “知道,他就是这个学校毕业的,算起来,是我的学长。不过我进lse读书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好多年了。而且,在这里,他的着作,是必读书单里的常客。” “如果知道了,他应该很高兴。”李乐回道。 森内特刚要说话,就听到桌角的闹钟响了起来。 “啊,到点了。”森内特伸手,摁了下闹钟,又瞧瞧李乐,“再帮我个忙好么?” “您说。” “帮我把这几个文件盒,还有这个,这个,拿到教室去。” 李乐瞧了眼森内特指的桌上的几摞打印的论文一样的稿件,估摸了一下,要是这些都拿着,这个叫森内特的老爷子,估计得累趴下。 “愿意为您效劳,森内特教授。” “谢谢。” 。。。。。。 一间小教室,十五六个学生,有黑有白有黄,还有黑不黑黄不黄的。 李乐知道这是sear的课程,针对某个课程选修学生的课题研讨。 这种课程对国内刚去到国外的学生来说,有些难以适应。 就像在燕大,许多课程都是单向输出,老师在上面长篇大论,学生像个接收器,只要带着耳朵眼睛就成。 而国外大学里的这种sear,不仅需要耳朵,眼睛,还要带上嘴。 国内上课,习惯了当哑巴的,当着一群人口若悬河,总会不怎么舒坦。 来之前,班主任张涛给自己介绍过的,这种课,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表演课,主打一个胆大心细不要脸。 学会见缝插针。当有沉默和停顿的时候赶紧上。或举手,赶鸭子上架,总能适应,你英文再差,也比三哥或者小鬼子的口音好懂。 不过现在和李乐都没什么关系,把东西放下,冲白胡子老爷爷森内特一点头,转屁股走人,娃还得去签注,看看选课呢。 交换生最少三门课,虽说没有first,或者gpa上面的要求,但终归混个及格,说出去不好听不是。 只不过,刚抬脚,就被森内特老爷子给摁了下来。 “李,这边有个空位,你也一起来。” “啊?我,这,那,还有”李乐眨眨眼,“我,我还要去签注呢?” “要不了多长时间,回头我带你去就是。”老爷子乐呵呵说道。 “呃”李乐想了想刚看到名牌上profesr的前缀,虽然都是翻译成教授,但是腐国大学里,能用上这种前缀的,就好像“不焚者、弥林女王、安达尔人和先民的女王、七国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草原上的卡丽熙”一样的稀少,点点头道,“好。” 上课么,就得有个上课的样子,从老爷子手里接过一份资料,李乐看了眼教室里的结构,绕开三哥,到了一个长相异常淳朴的红脸白人小哥身旁坐了。 带谁不带谁,是教授的权力。十几个人瞧了瞧李乐,除了面露好奇,倒也没说什么。 “你好。”红脸小哥伸出毛。 “你好。”李乐搭上去握了握,感觉像在和狗子握爪,毛茸茸的。 “这是sear?” “yep。” “主题呢?” 小哥好心,笑着帮李乐把资料翻到第三页,指了指上面的一行字,李乐低头仔细瞧了,“关于开放性城市的从社会的角度如何理解&公共空间与个体主义之间的经济关系”。 看到这个题目,李乐忽然有一种识字不识意的无力感,介特么是嘛玩意儿? 一时间有些毛了爪,只不过,不能露怯,我要风轻云淡。 “噗!”李乐从屁股后面抽出一杆笔,写写画画,赶紧瞧瞧这上面说的啥。 李乐的cpu在疯狂运转,也无暇琢磨,为什么第一天就被一个老头拉来上课。 几年级,课程名称,讨论主题,项目名称,啥都不知道,眼前一抹黑。 不过,多年的阅读量和知识点的积累,还是让李乐在阅览了几页资料,还有一心二用听到森内特和这群学生的发言之后,有了点眉目。 城市社会学,这课程,燕大没有,倒是个新鲜东西。 “现代社会中,弥漫着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和怀念。尤其是一些知识分子,把郊野乡村视为人类的伊甸园。并将城市树为众矢之的。” “公共生活的枯萎不再发人深省,它被当作城市发展须付出的代价之一,没人记得,公共生活恰是在城市里成长并发育” “嗯,这水平可以啊。”李乐歪头瞧了眼刚开始发言的一个金发胖妞。 “城市里的公共场所,为陌生人的聚集、交流提供了便利条件,但建筑造成的物理隔离、人类天性里因为性别、种族、观念造成的群体化,以及盲目崇拜削弱了这种便利” “平等和自由观念,加重人们的自恋,自恋使人疏离于人群,阻碍了社会的进步” “嚯,这个也好,就是口条有点难懂。”看到刚才绕过的阿三哥,李乐“啧啧啧”,都是人才啊。 “我们尝试用艺术来弥补伴随着陌生人在街头、城市公共领域中出现的死寂与冷漠。” “噫~~~~~,姑娘,你还怪感性来。”李乐咬着笔头,赞美道。 “大家可以看到,这里是伊斯坦布尔的一个广场。”一个黑人大哥指着投影仪上的照片。 “这个地方的可渗透性,出现在墙和平台之间,也就是出现在封闭和开放的公共空间之间” “开放城市总是更为偏向左翼的无论宪法还是集权,国家运行机制的原则就是通过建立适用于全国范围内所有情况的法律,将这种自我修正的过程消除。” “auv,大哥,你这说法,深的我心啊,马恩列有没有兴趣?我可以给你讲讲?” 李乐慢慢沉浸在了讨论的互动中间,浮想联翩,只觉得,这里的课程,真特么有意思啊。 “li,我看你眉开眼笑,似有所得,是不是给大家也讲一讲?”森内特老头“不怀好意”的问道。 “谁叫我?” 李乐幡然醒悟,老头儿,我只是个“临时生”啊,没编制的,叫我干嘛? 第532章 魔幻的学校初印象 周围人的眼神里,或是流露出善意的鼓励和期待,或是好奇的猜测,亦或是冷静的审视,还有不屑的轻蔑。 李乐在这片复杂的情绪中起身,抬头挺胸,自信满满,毫不怯场,侃侃而谈道。 “现代化带来的一个直接后果,公共空间被设计成加快人员流动速度的,空旷直线型的区域,广场也丧失了聚集交流的功能,成为展示和表现某种意志力量的符号标志。” “文明化的进程使人们重视身体的自我管理和审查,所有守则以反对自发行为为出发点。喧嚣的人群变成了文明的、沉默的观察者。” “科技的进步也使人们获取公共领域信息的途径,不再依赖面对面的社交。沉默的观察已演变成公共秩序的原则。” 发言完毕之后,猜测变成欣喜,审视变成欣赏,轻蔑变成尊重。 掌声中,李乐点头致谢,干净利落的退场,留下一片震撼。 当然,上述这些都是李乐的臆想,符合爽文里,标准化的露脸装逼桥段,接下里还有教授萌生爱才之心,打算倾囊相授,传其衣钵,成为学派中的下一代领袖,助其名利双收,迈向人生巅峰,诸如这些,读者老爷们百看不厌。 而真实的情况是,教室里的人哪有这么多的情绪流动,有的只是对陌生人礼貌性的冷漠,看路边电线杆一样的平静。 “教授,我也要说?” 坐在一边小凳子上的森内特说道,“思想的个体,对所有的感知都会有一定的回馈和理解,哪怕就一两句话。” “呃,现代人不仅悲观,而且孤独,失落的不是表达,而是公共的世界。” 李乐说完,教室里犹如平静的水面,毫无涟漪。 森内特也没表示,只是点头,然后说道,“我们进行下一个讨论,如何在衰败或者说萧条的环境中,通过创造一个随意的标记物系统,使这些地方能够对一些人有意义” 一个半小时的研讨课结束,十几号学生,从老爷子那里领完李乐报过来的资料,三三两两的拎包走人。 李乐似乎听到他们嘴里讨论的不是课堂内容,而是今天下午的招聘活动里有什么大公司和机构。 看来无论中外,找工作都是永恒的话题。 “教授,您这边结束了?我可以”李乐凑过去问道。 “啊,怎么样,新的交换生,感受如何?” “还好,新的体验,最起码,我们那里很少有这种形式。” “形式就是形式,关键是传达的理念和作用。”森内特摸了摸胡子,“哦,对了,答应带你去办公室,走,跟我来。” “谢谢您。” 老头走的很慢,李乐不得不缩着步子跟在身后。 老楼,有些矮,有些走廊门,个子高点的,得低头才能过去,两边教室里,随处可见正在做着小组讨论,演示课程的学生,人种复杂程度,超出了李乐的认知。 推开一扇门,森内特开口道,“你信不信,这里的留学生人数超过了本土学生的人数。” “看得出来。”李乐点点头。 “其实这学校没什么能吹嘘的历史和传统,毕竟,起初就是个给产业工人提供技能培训的技校。” “技校?”李乐想起了五道口技术学院。不过那个是调侃,这里,看样子是真的。 “呐,那个就是校徽。” “最下面是只貂?”李乐瞧了眼墙上,问道。 “海狸鼠。吉祥物。” “啥意思?” “善于挖洞,刨根问底。” 就一个大号的水耗子,还挺能解读。李乐歪头又瞅了眼校徽,心道。 两人拐过一个转角,到了一间门口放了几张凳子的房间前。 “啊,到了。” 。。。。。。 给李乐办签注的,是个带着眼镜的中年女人,森内特叫她“玛格丽特”。 看到森内特带着李乐进来,起身笑道,“教授,您怎么来了?” “有个小伙子,帮了我一点忙,就当了一小段的导游。” “您好,我是新来的国际交换生。”李乐赶紧上前一步,把worksheet递过去。 女人接过来,看了眼,又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几下,“啊,有了。” “燕大的交换生,交换学期是春季学期,跟着大二的一起。” 说完,从身后的柜子里,找出一本册子和一张表格递给李乐。 “这还是课程介绍和选课表。课程介绍里有大二春季学期开放的课程,讲座安排,校历,学分,考试形式和分数比例,还有lectures和sear这些课程的时间表” 李乐翻看着仔细瞧了,等到女人说完,这才指着上面的时间安排问道,“本科课程在周三中午之后就没有了?” “对,一般本科都是这样安排的,剩下的时间都是各种讲座和演讲互动,你可以根据需要自由选择参加,当然也可以自己readg。” 好么,这课程时间安排,不要太轻松了。 看到李乐的表情,玛格丽特和森内特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怎么?”李乐一愣。 “study hard,py hard。”森内特说道,“年轻人,保持戒心。待上两天你就明白了。” 玛格丽特接着说道,“你是交换生,最低选课三门,但是有一门lse100,是必选课。剩下两门或者三门,你可以按照最低学分要求自己选择。” “而且,因为照顾到你们那边的节日安排,你们已经是晚了两周来上课,建议你还是选择相对简单一点的课程,比如你在本校已经学过的课程。” lse100?李乐翻课程介绍,一目十行的看了眼,这不就是通识课程。 包含了社会学、国际关系学、政治学、经济学、人类学、法学的核心知识,属于一锅烩菜。 “这个对商科的学生来说,或许有些难度,但是对哲学、历史和社会学的学生来说,相对简单,基本上看一看就能过。不需要太花费精力。”森内特笑道。 “那我这个选课的表格,什么时候交过来?” “不用交,现在都是在学校的官网上操作,会有相应的课程书单发给你,按照书单进行学习就成。下午之前就可以,后天就可以正式跟班上课了。我说的是会把你分配到sear的班级里。” 办完手续,李乐算是轻松不少。 出了门,和老爷子say bye 。 “教授,我想问一下,您刚才上的课是本科的还是” “硕士。” “呃,” “哈哈,如果有兴趣,我本科也有课程,不过除了大课,分组讨论都是我的助教在上。你可以试试。” “那我选您的课,能有优惠不?” “白日做梦。” “那算了。” 老头拒绝的干脆,李乐放弃的毫不拖泥带水。 瞧见森内特还要再唠叨两句,李乐转身速度放慢了些,结果听到了和当初马主任一样的话,“有些课太水,没必要选。” 我特么一个初来乍到的“临时生”,哪知道什么课比较水? 有心问问,又怕老头坑他,想了想,还是靠自己琢磨。 。。。。。。 伦敦政经没有围墙,学校身处市中心的一片街道之中,所谓教学楼图书馆这些建筑,全部都是临街而建。 出了门就能看到来往的行人、车辆、流浪汉,没几步就是酒餐馆小卖店,熙熙攘攘排队用餐,购物,闲逛的人来人往。 没有一点大学里岁月静好的感觉,在这里不像是来上学,倒像是来上班。 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比中戏大不了多少的校区,还是让人多少有点怀疑这地方是不是个“野鸡大学”的底子,可看到宣传栏上面以萧伯纳打头的十几位诺奖得主的照片,一种强烈的反差涌上心头。 李乐在标着学校名称的几处楼里楼外转了一圈,才发现,这里有些男女比例失调啊,怪不得有人说这里是“伦敦女校”。 不过来自世界各地的漂亮姑娘不少,就李乐溜达的一会儿,已经有不下四五波姑娘过来打招呼。 还有哥们走过来,“您好,你信仰马克思么?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的社团?” “先生,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同性团体,我们每周都有实践活动。” “这位同学,真神为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想不想来领取?安拉胡阿克巴!” “历史的真相总是存在于书本之外,先生,一起探险不?比如夜闯大英博物馆。” 李乐绕过这些人,赶紧把头一低,找到图书馆大门,钻了进去。 一进门李乐就傻了眼,这特么叫图书馆,不是菜市场? 有端着盘子吃饭的,有围在一起吵架一样讨论的。 电脑区,捡破烂的大妈大大咧咧坐在电脑前吃着薯片玩游戏,还有游客进来参观排队拍照的。 吵吵闹闹的场面,让人想起四个字,人声鼎沸。 呵呵,人声鼎沸的大学图书馆,谁见过? 进去没到五分钟,李乐就钻了出来。 又瞧见一个小餐车立在图书馆的门旁,一溜学生模样的人在餐车前排队打饭,再瞧瞧餐车牌子上“”的字样和路过身边的人手里屎一样的咖喱在米饭上“浇给”的卖相,直冲脑门的味道。 李乐忽然对在这个有些魔幻的学校里半年的读书时光,少了那么几分期待。 第533章 安德鲁,你特么,坑我!! old build,老楼的四楼有餐厅。 李乐端着盘子,在排队的队伍外围观察了一圈,就把活着是为了吃的理念换成了吃是为了活着。 烤鸡腿,土豆豌豆两掺的泥,硬面包,蔬菜沙拉,俩香蕉,一盒酸奶,一共三块八,反正吃多少,吃什么样,都是这个价。 瞧见有姑娘就端了盘淋上酸奶油和沙拉酱的菜叶子,李乐觉得就是养兔子,也不过如此,肯定吃不回本钱。 扫了一圈,没发现和自己一起来的那几位,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屏蔽嗅觉和味觉,低头,扒饭猛干。 正疑惑着土豆泥为啥有股子花椒味,一个苹果就被放到手边,再一抬头,看到一张雀斑脸和乱糟糟的红色头发。 “嗨,换你个香蕉。” “请便。” “你终于来了。”安迪·萨蒙德说道。 “刚到。” “感觉怎么样?” “我该申请哥伦比亚的。”李乐翻着白眼,咽下一块拉嗓子的面包,“这里用两个词来形容,杂乱,拥挤,如果再加个词,就是fuck。瞧瞧这人挤人的餐厅。” “习惯就好,能常年保持在所有腐国几百所大学满意度排行倒数第一的位置,其实,也不容易。”安德鲁把香蕉扒开,挤进嘴里,嘟囔道,“不过,毕业生薪水可是全欧第一。” “这么神奇的么?” “你以为伦敦金融技校的名字怎么来的?金融类和商科大部分本科生在大二就已经拿到了各大投行和华尔街的offer。硕士生就可以拿着录取通知参加招聘面试。” 李乐点点头,“你吃过了?” “我中午不吃饭。只吃点水果。选课了没?” “没呢,正琢磨呢。” “如果你是正式学生,目的是为了找份高薪的工作,建议你选些实用的课程,这里就是一个大型职场,想走学术,就选理论性强的,会秃头,也会变强,这里就是个修罗场。要是只为了个毕业证,在这里混个文凭,就选那些水课,轻松惬意还有各种社团活动、party,这里就是个游乐场,有不同的人陪着你玩。” 李乐想了想,“威廉·森内特教授的的课该归到哪一类?” “谁?” “森内特教授。” “你见着他了?” “嗯。”李乐把上午的事情说了。 安德鲁撇撇嘴,“一流的社会学家,二流的建筑师,三流的历史学者,不入流的探险爱好者,塔尔科特·帕森斯最不靠谱的学生。lse历史上任职时间最短的学术校长。” “学术校长?” “不管事儿的那种,还因为长期不上课,被校方警告,干脆就不干了。” “好家伙。” “他对你说了什么?” 李乐笑了笑,“想让我选他的课。” “那就选呗。你不吃亏。” “我又不是正式学生。” “那怕什么,选课表呢?我帮你看看。” 李乐想了想,从包里把课程介绍递给安德鲁。 安德鲁接过来之后,从口袋里掏出笔,在课程名称上面划拉起来,“这个人类学,哈珀教授太严厉,考试喜欢卡人。” “社会政策学,萨卢尔还不错,就是印地口音,难懂一些。” “公共关系学,这个就算了,麦克唐纳是个典型的白人至上,选他的课,就是找罪受。” “定性研究方法,这个可以,艾玛老师是个很细心的人,你在燕大学过没有?” “没有。” “那选这个没错。媒体,受众和社会变革,这个也行,霍尔特教授就是有点懒,一般上课都是他的助教,当然,给分也比较高。” 安德鲁又解释了一大堆,把选课表递给李乐,“这些你自己选,反正就半年,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里面水课不少。30的大课都是读ppt,还有一些浑水摸鱼,课上只讲简单的东西,把所有的难点都留给你自学,这种老师的比率又占了三成。” “好歹世界名校啊。” “世界名校就没水课了?你以为那些教授就都是好人?得了。” 李乐拿到手里,仔细瞧了眼,“谢谢。” “小意思。” “你不是金融的教授么?这个你也懂?” “错,助教。我好歹本科也是社会政策学毕业的。” “那怎么?” 安德鲁一摆手,“不挣钱啊,金融或者说华尔街多好,年薪十万起,五年就能到二十万,百万千万的佣金、收益,游艇,女人,豪宅。” “那你为啥不继续?” “挣的足够了,得找点新生活。” “远香近臭?”李乐笑道。 “嗨,别对不了解的地方妄加猜测,我知道你想什么。” “如果你把对那里的认知,建立在胡编乱造的小文章或者影视作品里。那么金融市场可能是罪恶、邪恶的代名词,充斥着资本和肮脏交易。欲望、奢靡,还有愚蠢自大。” “但稍微有点逻辑能力的人就会明白会这种思维的无法自洽。如果真的如此糟糕,它又如何会是金融世界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或许有人说,这是因为被邪恶所掌控,但你又如何解释,这个被邪恶掌控的场域为何能改变世界,让世界进入最高速发展期?” “那就是个赌场,愿赌服输。”李乐想了想,继续道,“与投资者对立,才是他的本质。” 安德鲁一愣,点点头,“有点道理。” 随即起身,拍了拍李乐的肩膀,“你喜欢健身么?” “还行。” “来找我,我认识一个不错的教练,。” “的最贵。” “看看才知道。” “谢啦!”李乐晃了晃手里的选课表。 “欢迎来到lse。”安德鲁捏着香蕉皮走人。 相较于森内特教授,李乐更愿意相信安德鲁这个妙人,端详着他给划定的范围,需要的选课,心里大概有了数。 。。。。。。 线上提交了除了lse100之外的定性研究方法,市场社会和政治新闻的制作之外,李乐犹豫再三,还是选了森内特老爷子的城市社会学课程,就等着系里发邮件给书单。 小雅各布待了一天,就拍拍屁股走人。 李乐倒也不觉得无聊,除了公寓里有个足够大的健身房,河边晨跑也是不错的选择。 公寓离学校足够近,走路也就十分钟。 花了半天时间在周围转了转,看了看几个公园,纪念碑,上了伦敦眼看了看城市全景,学校的纪念品商店门口买了几件带着标志的卫衣,满足一下李晋乔同志的虚荣心。 在唐人街买了些生活用品、做菜的调料,办了张手机卡。 除了天黑的早了点,倒也没什么可以吐槽的。 第二天一早,李乐从健身房回来洗完澡,一边给曾老师打电话,一边打开电脑看邮件。 “昂,习惯,放心,吃的好,睡得好。课还少,我感觉就是来度假的。” “哪有,是,是,端正态度,一定不负您的栽培。” “猫姨要来么?啥时候?您不和她一起?哦,知道了。” “成,我自己做饭吃,还能亏待自己?哎哎哎,我爸,艹!” 当李乐看到邮箱里标着系名称的新邮件,打开看了之后,突然叫了声,又赶忙说道,“没,没说啥,你听错了,国际长途,信号不好,啊,挂了挂了。” 挂掉电话,当李乐再次趴在电脑前,看着邮件里,一门课一周虽然只有一个lecture,两到三个sear,但是一门课平均一周十本阅读书单,三门课就是三十本的周阅读量,还有一篇小论文时,心态开始崩塌了。 李乐抱着脑袋喊道,“安德鲁,你特么,坑我!!” 第534章 一个有点意思的人 李乐收拾一下心情,下楼找公寓管家老罗宾,去了商务间,酷嗤酷嗤的打印起了小周几节课前需要读完的书单和阅读材料和论文。 看着合起来接近两百页,布满密密麻麻字迹的阅读材料和相关论文节选,李乐有些不好意思的冲老罗宾笑了笑。 “没什么,小雅各布先生吩咐过,你可以随意使用公寓里的设备。”老罗宾解释道。 “万分感谢。” “需不需要中午或者晚上帮您订餐?” “我想可能不用了。” 李乐叹口气,把东西塞进书包,冲老罗宾点点头,出门,开始朝学校进发。 八点,进到图书馆,发现几乎所有的桌前,都有了埋头苦读的背影。 越往里走,李乐心里越凉。 看到了地上、桌子底下的睡袋,地铺,枕头,还有伸出来的各种长腿、短腿、大白腿和看不清脸的脑袋。 电脑前喝剩的咖啡旁,放着的降压药和吃剩的汉堡。 神神叨叨,捧着一本书头正拿脑袋撞墙的小哥。 举着杯子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脸上湿漉漉,头发乱糟糟,眼圈黑乎乎,只穿着一个bra,渐欲迷人眼的精神小妹。 走过一张桌前,李乐瞧见了占座用的纸条,“这是老子的座位,谁占了老子干死他”。 这里是特娘滴精神病院,不都说什么哈佛的凌晨四点半么?不说是什么毒鸡汤么?这特娘滴是啥? 算了算了,先办正事要紧。 拿出书单,按照指南找了台看起来还凑活的电脑,检索书单所在的位置,记下来,再沿着那个小步走显得娘,大步走容易扯着蛋的旋转楼梯,上楼,四处找书。 中间又看到好几个在书架中间借宿的哥们儿姐们儿,李乐只好轻拿轻放,生怕影响了别人的好梦。 从书架上找到书单里的那本《比较政治学中的理论构建和研究设计》,李乐刚要伸手,就被另一只手给抽了出去。 “哎,你这” 别误会,这里不是纯爱小说里,因为同一本书结缘的桥段,有的只是讨价还价。 “嘿不肉,chese?”一个脖子有点歪的小分头冲李乐说道。 “yes!” “ too!”小分头回道,“没见过你。” “交换生。” “哪个学校?” “燕大。” “哦。怪不得。” “你是?” 看到李乐的目光不善,小分头赶紧一抬手,“别,我可不会清大的。我在这儿读硕士。” “水硕?” “嘿,怎么说话呢?” “你什么意思?”李乐指指那人手里的书。 小分头也看了看李乐脚边的一摞,笑道,“新来的,没经验。” “怎么?” “都是老乡,传授你点经验,这本书让我先。” “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枪?” “别那么警惕,坑不了你。”小分头双手一合,冲李乐拜了拜,“明天就有小组讨论,可这书我还没看呢,拜托,江湖救急。” 李乐想了想,自己还有点时间,点头道,“成交。” “走,那边,请你喝咖啡。” 。。。。。。 捏着一英镑两杯,酸不拉几的咖啡,李乐靠在桌前,听这个自我介绍叫宋襄的哥们儿说道,“readg list里的东西,不一定要读完。” “觉得哪个部分感兴趣或者哪块有用,直接翻到页码,先概览,再细读,需要的时候做笔记。” “重点要读的是给你提供的那些相关的论文,那个才是重点。” “说完了?”李乐皱皱眉头。 “没。”宋襄甩了甩头发,露出有些危险的脑门,“在这里读书,就是用很多很多的东西淹死你,你能游出来,那就是胜利。像这种书和论文资料,一本接一本,一篇接一篇,你永远读不完。” “但是这里,时间上也是自由的,没人会管你课后干什么,因为这些老师和校方知道,你只要还想从这里毕业,那么,你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 “就像他们一样?”李乐指了指一旁桌子底下露出半截屁股,睡的迷迷糊糊的白胖子。 “这不是常态,而且,这群人是夜猫子,你以为的通宵读书,其实是他们的习惯,谁也不是超人。没课的时候,十点睡,三点起,五点就在酒门口集合,热热闹闹到夜里,再来这里读书写paper。study hard,py hard。” “再说,许多人只有考试期或者论文期,或者是deadle之前,才睡在图书馆,过得划水还是苦逼,全凭自觉。” 李乐松口气,“我还以为都这样呢,就像哈佛凌晨四点,灯火通明的图书馆。” 宋襄嘿嘿一笑,“你听谁说的?丑国那边我不知道,好像在腐国,只有这里才会有半学期是通宵开门的。就像咱们老辈说的,工夫得用在平时。你一个本科交换生,肯定没这么大压力。” “再说,你这种在国内的2学校里,还能交换过来的,即便在这里,也属于霸中霸,稍稍适应就过得比我这种舒坦。” 李乐又仔细打量了一眼宋襄,那种普通到看过五分钟之后,就会忘记的长相,“你在国内是?” “圣人师范。” “在这儿啥专业?” “政府学。” “咋?以后准备从政?”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愿以所学,经天纬地,治国安邦,以为人民服务为毕生追求。” “啊,失敬失敬。”李乐拱手。 “哪里哪里,兄台,吾这里还有一言相告,可有兴趣?” “哦,细细说来。” “你看,这学习,讲究技巧,技巧就是有窍门,有方法,是不是?” “宋兄所言极是。” “呐,方法是什么?是经验,是前人走过的路,是同伴吃过的亏,是血泪,是哀伤的悲鸣和喜悦的高歌。所以,我这里有一些相关专业的同学做的一些学习笔记,有没有兴趣?” “有是有,不过,你这,不会不” “当然。”宋襄笑了笑,“都是自己人,肯定价格优惠,这样,我回头把邮件发你一份,你可以看看有没有自己需要的课程,有的话,给你打个骨折。” “多少?” “五折咋样,别人都是五十,算您二十五。” “元?” “诶~~~,镑。” “抢钱呢你,你的为天地立心,为人民服务呢?”李乐翻了个白眼。 “这又不冲突,勤劳才能致富,再说,我们收集这些笔记,也需要成本的。” “我们?”李乐盯着宋襄看了眼,“感情还是个团伙?” “这话说滴,我们是一个学习互助小组,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标走到一起,组成的study group。” “赚钱?” “哎,伦敦居,大不易啊。” “算了,我还是自己来。” 宋襄见李乐摇头,倒也不恼,笑道,“没事儿,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还有需要,直接开口就是,优惠常在。” “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为海外亲人服务,义不容辞。对了,我还是学校国内留学生联谊会的运营,咱们留学生之间的活动不少,你可以过来体验一下,到时候通知你。” “哦,好,谢谢。” 两人互相留了电话和邮件,宋襄拍了拍书,转身走人。 李乐看着这人的背影,心道,有点儿意思。 第535章 上电视和访谈 当李乐经历了三天,每天十六个小时的疯狂苦读之后,再抬头时,赫然发现,“卷”这个现象,其实国外内都一样,无处不在。 只不过,国内的卷在于范围,是纵向的,而国外,在于层级,是横向的。 当上升通道依旧存在的时候,卷的意义在于阶层的跃升,所以显得尤为激烈。 你在国内是个弱鸡,在这里依旧是个弱鸡,并不会因为环境而改变。 更多人注意到的那些所谓成功优秀的人的风光无限,但他们往往不会和你说实话,讲述背后辛酸,甚至说了,你也不一定信。 这里的人放到任何地方都会被冠以学霸甚至是天才的名号,但是努力的天才才能在全世界顶尖人才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不被淘汰。 真到这里读书,李乐感觉压力甚至比在燕大的疯人院还要大。 海量的阅读文献,天马行空,轨迹难寻的思路,世界最顶级的大牛老师,国内一些学校里,普通学生难得一见,即便见了也不一定能读读懂的前沿研究资料。 社科类就一定比理工类简单?鬼扯而已。 就一个lse100的通识课程,就杂糅了政治、经济、民权、法律、女性主义、媒介影像、殖民与被殖民、正义与自由等一系列非常宏观且抽象的概念。 同时还要兼顾社会学研究方法,spss等硬核的统计学课程,研究算法、大数据等等的一块大锅烩。 说简单的,只不过,是你没学到家而已。 三天时间,直接来了个暴击,让李乐理解了为什么有人会在图书馆里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为什么有人会对着一篇文章,痛哭流涕。 云端之上还有云,九天之上还有天。 出来之前,还有犹豫,现在,只剩下努力二字。 。。。。。。 当李乐还在图书馆里就着各种文献资料论文一口面包一口水的时候,沪海华山医院的康复病房里,成子正在电视前聚精会神。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不止一处。 几个月的康复修养,让成子胖了一圈,白了不少,原本的鬼头鬼脑,也随着脸上多了几两肉,变的憨厚不少。 年轻,身体好,恢复快,虽然还不能多走多动,但总比坐在轮椅上,让人推着自在许多。 肖依依依旧“圆润”,削了苹果递到成子手里,“还的等会儿,紧张什么。” 成子摇摇头,把苹果推给一旁的小六,“不吃,等着看电视,马上开始了。” “大李总前几天临走时候不说了,他都看过样片了,没什么问题。”肖依依笑道。 “这可是焦点哎,全国都看,最起码上亿人,这回露脸了,紧张啊。” “嘿,又不是让你现场直播,怕甚。” 小六咬了口苹果,嘴里嘎吱着,“咱们这是要出名了?” 成子“嗯”了声,“乐哥说了,宁愿不要。但这是拿命换来的,就得把声势照大了做,做足了,做透了。” “对,还有那个什么宣传节奏,大李总的安排都给你说了。” 成子点点头,“说了,采访稿子额都背滴滚瓜烂熟了。厂子里的货都准备好了。” 肖依依点点头,“吴昊和李会计那边从年初就安排好了,满负荷生产,现在除了咱们自己的仓库,还借了路局的几间,两月,生产了去年半年的量。” “嘿嘿,我看,要是这节目播出之后,可比花上上亿做广告来的效果好的多。” “不过还是得谢谢刘哥和张哥,这手还没好就赶着回燕京做剪辑编辑。依依姐,回头,你给燕京那边的办事处安排一下,买点鹿茸燕窝什么的,给人家送去。” “放心,大李总早都安排好了。” 成子又问道,“生产线那边怎么样了?” “新的厂房已经做好净化和消杀了,就等着新员工培训好,就能正式开工了。” “都是铁路分局下岗的家属。” “嗯,分局多经的徐经理给负责招聘的,不过人不多,就三十多个。” “那也成,能进几个是几个。以后等” 成子话没说完,就听到小六嚷道,“哎哎哎,开始了开始了。” 片头结束,镜头一转,就看到电视里,那个长相有些沧桑的主持人念起了开场白,“在有些人看来,野草给人的感觉芜杂轻微,甚至带着人类征服自然后的那种睥睨感” “人生一世,如草木一秋,悄然无息,归于自然” “我们往往忽视了身边的一个特殊群体,他们其实如野草一般,是生命的到来,延续和枯萎,平凡的草本也自有生命的坚韧和力量” “今天我们的节目,将会把大家的视角,放到这样一群孩子,还有年轻人身上,他们将为我们讲述,如何自立自强,在困苦中和命运抗争,在社会和政府的帮扶下,燃放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电视画面一转,出现了一张瘦巴巴,大眼睛的笑脸,冲着镜头摆摆手,“嗨,能看到我么?” 明显是刘潇的画外音,“能,开机了,肯定能。” “嘿,好,那就成。我,我叫黄金宝,今年十三岁,家,家在晋南,晋南,我想不起来了,没事,叔?” “没事儿,你说就是。” “哦,哦,我现在在长安福利院住,今年是第三年了,叔,我有用功学习,就是脑子笨,学不好,嘿嘿。”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的家呢?” “被送来的,被成子哥送来的。” “之前呢?” “之前啊,之前跟着成子哥他们,在铁道边捡垃圾,收废品。就是,就是人家说的,小要饭的。”金宝低着头,腼腆的笑着。 “三年前,那时候你才十岁啊。” “十岁,十岁不小了,我从家里被人拐出来的时候,才七岁多咧。” “你说你是被拐出来的?” “昂。不过,我又偷跑出来了,三次,打我一次,我就跑,打我一次我就跑,最后一次,我把他们一家锁在屋子里,这才跑出来。” “那,之后呢?之后就和那个成子哥,一起捡垃圾了?” “没,我从那跑出来,又被人带走了。”金宝想起了什么,眨眨眼。 “又被人?干什么的?” “一个老偷儿。他手底下,有好几个孩子,有的比我大,也有比我小的。教我们怎么偷东西。不过,叔,我可没偷。” “那你不听他的话,会怎么样?” “不给饭吃,还有揍呗,皮带,铁条,棍子,抓着什么是什么,您看。” 金宝褪下上衣袖子,转过身,镜头拉近之后,就能看到瘦弱的后背上,一道道已经愈合的伤疤,隆起在皮肤上。 “那你没想着再跑出来?” 金宝穿上衣服,点点头,“跑啊,我趁着老偷喝醉时候,又跑出来,这才遇到成子哥” 随着镜头不断切换,小土,皮皮几个娃也都出现在电视里,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燕京社科院家属院里,曾敏看着电视,紧皱着眉头,“老李,这就是成子手底下那帮娃娃?” “啊。”一旁盘腿坐在沙发上的李晋乔回道,“可不就是这几个娃,皮着呢。” “哎” “哎啥,这不都暂时有了个好结果么。以前也没想到成子他们能搞这么大,呵呵,挺好。”老李乐呵着,一指电视,“回头,还有我呢。” 果然,随着场景切换,一身笔挺警服的李晋乔出现在一张办公桌前。 下面出现一行字,时任长安铁路公安处治安处处长。 “李处长,当时你是怎么想着帮这群孩子的。” “其实,也没想着那么多,就觉得这群孩子,一个是挺可怜,整天风餐露宿的,铁路边的窝棚,涵洞,小破房子就是一个住的地方,吃穿,疾病” “再一个,就是安全隐患,他们的自身安全和铁路交通生产安全。”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经济的进步,流浪儿童同残疾儿童,孤儿贫困地区儿童一样,被列入政府和社会重点关注的目标人群。” “我们作为维护社会治安和铁路安全的基层执法组织,除了管控,还要在引导和救助上面想办法。”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除了救助,还有自力更生。我们就按照个人意愿和能力进行细化帮扶” 看着李晋乔在镜头前侃侃而谈,曾敏踹了老李一脚。 “踹我干嘛?” “还行啊,央妈采访,都没怯场。” “那是,我多厉害。” “切,脸皮厚。” “嗨,别说话,接着往下看。” 没了老李的那张正气凛然的脸,出现在电视里的,是一处铁道边的塌了的房子,旁边,成子终于出现。 “这就是我们当初住的地方,嘿,这个,这还是当初我们做饭的铁锅。” 一身干净整洁衣服的成子,从地上捡起一个锈迹斑斑,没了把的铁锅,展示着。 “那是我的床,两块砖头一块板。” “当时,你们想过现在的日子么?” “没有。”成子摇摇头,想了想,说道,“直到有人对我说,想过上好日子,你就把字签了。” 第536章 待晴来时立石间 当电视里镜头又开始逐渐变换,不同人的声音和画面开始出现。 “这些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变得粗暴、强硬,甚至让人难以理解,是因为他们将成人的世界视为持续的威胁,认为人们厌恨自己。所以,救助就只是救助吗,仅仅是吃饱饭,穿上新衣,给放进一个格格不入的环境中去,就行了?”文院长说道。 成子说,“没什么办法,有时候,你得装的狠一点,才能让人离你远一些。” 货站派出所所长安家杰笑道,“即使你为孩子们做的事情再微不足道,也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影响。其实他们很好哄的,呵呵。” 李晋乔,“内心敏感程度不是能以咱们正常养孩子的家长能理解的,我觉得,以后这种救助行为,最好不要让同龄人参与。因为你在吃好喝好,我却在流浪街头,那种自卑有可能会演变成憎恨。心理,我们有时候忽视了心理问题。” 文院长,“提供物质价值的同时,我们有没有给予情感价值?从惊喜到自卑,到失望,再到自卑,然后拒绝,可能前后只需要三分钟。” “我一直不提倡让这些孩子抛头露面参加这样那样的活动,在你们的闪光灯闪烁时候,他们在低头,掐着自己的袖口,还要抬头挤出笑脸,你猜他们为什么宁愿凉水泡馒头也不愿意接受帮助?” “金宝,小土,你们几个为什么愿意出现在镜头前。”刘潇的画外音。 “因为,有人让我们知道,我们只是运气不好,我们不是可怜人。” 洁净宽敞的车间,自动化的生产线,略显臃肿但是让人看了之后只觉得安心的整洁卫生的工作服,笑容满面的工人,规整的厂区,等着拉货的汽车,菜品虽然不多但干净卫生的食堂。 丰禾食品厂的样子,毫无保留的出现在镜头里,甚至是瓷砖都能照出人影的卫生间都被拍了进去。 换了身衣服的成子说道,“这是我们自己的厂子。从刚带您去看的那个小作坊开始。” “你有想过做成现在这个样子么?” “您是指?” “规模。” 成子摇摇头,“没有,哪想那么多,当时就想着弄口饭吃。” “想过发财?” “谁不想?先是吃饱穿暖,再是吃好穿好住好,再是有车有房,嘿嘿。” “你现在都有了。” “没,我还住厂里呢,车子也是二手的小面包,拉货带人,好开的很。” “那你这些年挣得钱呢?” “给厂子扩大生产线,买设备,建新车间,又捐了一部分。” “捐了?” “每年,厂子的效益里,拿出两成,给福利院,给一些受灾的地方,给当初我们一起的娃当教育基金,还有生活费。” “做公益事业?” “啥叫公益?” “就是做好事,行善。” “哦哦。” “这是自发的?” “我说,被逼的,你信么?”成子搓了搓手,笑了笑。 “怎么?” “钱多好啊。谁看了不心动,反正挣了第一笔钱的时候,我就想着赶紧找地方藏起来,谁都不给。” “后来做你说的那个公益什么的,也心疼的哇哇的。” “那怎么。” “因为有人对我说,你娃就这点出息?你自己当初捡破烂的时候,最想遇到什么样的人,那你就做什么样的人,最想得到什么样的帮助,你就给什么样的帮助。” 沪海华山医院里,肖依依看到这儿,扭头问成子,“这话大李总说的?” “啊,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我可告诉你,这电视上有刘记者和大李总帮你把门儿,等明后天解放、中青、光明和经济的记者来了,你可不能胡说八道,大李总让我来,就是盯着你的。” “放心,不是刘哥都帮忙弄好的稿子了么?我就是圈里的羊,绝对不出圈,行了。” “你最好这样。” 小六慢慢的举起手,拿过杯子递给肖依依,“依依姐,这几家报纸厉害吗?” “把吗去了。” “那这就是乐哥说的啥宣传节奏?” “我也不懂,啥前期中期的,还有实事比故事更能打动人心。跟着大李总的安排走就是了。”肖依依抿着蜡笔小新一般的樱桃小嘴,喝了口水,又说道,“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三一五的晚会,和咱们的广告。” “尤其是那个广告,你知道鹏城那边刚才来电话,又要钱了么?” “要多少?”成子摸了摸脸颊上的纱布,换了个躺势。 “三十万。成子,三十万,加上前面几次的四十多万,这就小八十万出去了,可那片子,咱们连毛都没见到一根呢。就一破动画片。” “还有那个啥姜导,啥玩意儿啊,一来电话就是,我,姜小军,打钱,他怎么不说自己是秦始皇伲。” “始皇帝在骊山底下呢。”成子嘿嘿笑了声,“人家是大导演。” “大导演怎么了,咱们是甲方,甲方就是额给你盖土地庙的钱,你得给额弄出大雄宝殿效果来,咱们倒好,被乙方喝五吆六的,额滴神呐!” “急啥,要钱就给就是,这事是曾姨看着的,不会出错。再说,最近账上不是资金挺富余么?下面经销商信心不挺足的,补货和打款,积极性老高啊。” 肖依依一撇嘴,“可是挺足,人家现在外面可都传,丰禾小蜜蜂,蜇人,手黑着伲。造假的窝子一夜就给推平了,造假贩子用套麻袋活埋咧,手底下养了几百号人的‘打架’队。谁还敢卖假货,造假的现在都不敢碰丰禾的东西。” “噫~~~~,听他们瞎说,要真这样,额们俩还能在这圪蹴着?那是乐哥手黑,和额们可没关系,这可得划清界限。” “没你们这档子事,大李总能那样?”肖依依忽然眼里冒着小星星,“不过,真男人啊。要是能找个这样滴汉子当老公,那婆姨不得美死,长得帅不说,身体还好,那胳膊,那胸肌,啧啧啧。” “哎哎哎,先包啧啧了,那个乐哥说的小神龙俱乐部,给联系了么?”成子又问道。 “联系了,节目中广告,包一年,两百五十五万,全国上星的十一家卫视和二十家地方台,都有。” “嘿,这价格合适啊。” “是合适,不过大李总和人家那边也说了,出一批带着小神龙俱乐部标志滴小孩儿玩具,搭配着卤蛋和辣条卖,这个玩具钱,咱们出。” 成子琢磨琢磨,“那也行,这些天人家不有小完能干脆面的洋画么,咱们也出一批,嗨,小六,那个水浒卡你有时迁没?” “没,我有扈三娘,要不要?”小六摇摇头。 “不要,刚出的时候,我买了一箱,里面有好几张扈三娘。等出去,我再买几箱。你们说,咱们印啥?水浒还是西游记。” “西游记呗,照他两百个妖精神仙印,就不给袋子里放孙悟空滴,嘿嘿。” “你娃真坏透咧。” 肖依依一抬手,“行了,别扯了,最后了,看电视里说啥。” 三人转过头,听到电视里那个忠厚的男声说道,“据统计,李家成和他的厂子,在最近四年内,一共向社会捐款三百五十余万,食品及救灾物资两百一十多万,救助流浪儿童一百零七人。这些孩子里,经过救助后,考上大专五人,中专技校十七人,进入各类企业参加工作二十一人” “通过李家成以及他们这群孩子的事例,我们除了加强政府组织和领导,完善救助体系,资金的投入之外,是否还应该在法律保障,心理健康干预,生活生存,自立技能培训进行多方面考量和规划” “自助者天助,李家成的故事,是时代浪潮下的一个缩影,但反映的是人心,他们这种从被助到助人的心态转变,是否给我们更多的启示,自立拼搏,顽强不息” “在节目的最后,我想用记者采访时,有人说过得一句话作为结尾,霜风冰雪浑不怕,待晴来时立石间。” 听完主持人的结束语,曾敏瞧了眼给自己捏脚的李晋乔,“这话不是你说的。” “我哪有那闲情,估摸着是你儿子。” “我儿子不是你儿子?” 曾敏“嗖”的一下收回脚,半道上又踹了老李一下。 “嗨嗨嗨,最近咋脾气不好?” “别提了,就那个姜小军,我都被他气死了。” “咋?” “这都开始要渲染了,他那边想一出是一处,这又要改情节和人物形象,白花花的银子又给败坏了。” 老李自告奋勇,义愤填膺道,“抽他,不信我去。” “你去,给你买机票,鹏城,去。”曾敏“嘁”了声。 “哦,那算了,我得上班,这今天一上电视,明天局里又得热闹。” “你给组织报备了。” “放心,都是公对公的。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局长还有遗憾。” “他遗憾啥?” “没上镜哇。” “他还要这个?再说,这是你以前的事迹,算不到他头上。” “嘿,反正我给部里写的报告上有他一笔,在领导下,组织下,呵呵。” “哟,你这老滑头。”曾敏一起身,“明天院子那边装修,我去看一眼,中午就去鹏城,你晚上去楼上吃。” “你又去?” “不当面骂他两句,难消我心头怨气,真是钱不当钱啊。再说,儿子那边说要四月份上广告,我得催他们去。”曾敏一挥手,做了个砍人的手势。 “我去食堂吃,你不在家,我可不想去楼上。” “瓜怂!” “是的,夫人!” 第537章 曾老师出马 鹏城海田的一处三层小楼,总监室兼会议室,双眼通红,一脸油光的廖楠正一手抓着头发,一手捏着鼠标,对着显示器点来点去。 抓起烟盒,伸出手指掏了半天,低头瞧了眼,又捏捏扔进脚边已经溢出来的垃圾桶里。 抓起桌上的咖啡,猛地灌了几口,长舒口气,闭眼往后一靠。 十秒钟不到,就已经开始打起了瞌睡。 忽然“哐”的一声,门被推开,带进来一阵风,廖楠一个激灵,赶忙睁眼。 “哎,哎,钱到了么?”姜小军大声嚷嚷道, “什么玩意儿?” “钱,我说李乐那边的钱到了么?” “到了,今天上午刚到的。” “呼,那就好,那就好。” “好个毛啊。”廖楠嘟囔一句,伸手,“来根烟。” “给。” 接过烟,点上,抽了几口,一片烟雾缭绕中,廖楠开口道,“五十万,李乐那边给打了五十万过来。” “成,那边就是爽快,要钱就给,可比有些公司强多了。” 好像记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姜小军朝沙发上一坐,敲着扶手说道。 廖楠把烟头狠狠地摁进已经成了小山一样的烟缸里,“要是能重来一次,要么,我不接这个活,要么我特么非得让李乐把你给换了。” “嗨,不就是让你重新调整一下场景么,至于吗?” “至于妈了个巴子。这是第几次了?啊,一二三四五,五次了!你说毛不行,我们从路径追踪换到梅特波利斯,又从梅特波利斯改进到更换算法,你知道这里有多麻烦,牵扯到多少精力。” “你说动作设计不行,我们给租动作捕捉设备,这特么一天就两千刀了。” “你说场景有问题,推倒重来,这一下,浪费多少时长?” “你现在又说面部表情有问题,我还得从小鬼子那再借人借设备,一项项的都是钱,你算过没有?” “动作演员没要钱。” “那才几个钱?还特么是你弟。你丫的就是大头不算小头算,活该圈里人骂你。” “行了,都算我的,行了。这不是没经验么,下回就好了。” “还有下回?姥姥!”廖楠拍起了桌子,“砰砰”的。 “哟,这是咋了?”门口有人说了句。 “敏姐,你咋来了?”姜小军抬头。 “曾姨。”廖楠站了起来。 “咋呼啥呢?离老远就听你俩叨叨。外面的画师都瞧着呢。” 一身牛仔装,小皮鞋,千鸟格灰色宽松西装,头发烫了小波浪的曾敏拎着一个帆布包走了进来。 “这一屋子味儿。”看到乱的和逃难一样的办公室里,桌上,沙发上,甚至是地上,一片片散落的画稿,还有没吃完的方便面,零食包装袋。 曾老师皱起了眉头,“多长时间没收拾了?” “廖楠,你这头发几天没洗了,小姜,你这胡子也该剃了,准备留着演麻匪?” “嘿,这不是赶进度么。”姜小军笑道。 廖楠一指,“不是赶进度,是按照这位大导演的要求,重新做。” “曾姨,三十秒,愣是整出二十分钟的时长。丫真不是个玩意儿。” “嘿,你” “行了。”曾敏一抬手,“合作合作,怎么跟斗鸡一样?有探讨,有争执才是好事。但是别骂街。” “你俩,跟我下楼。先把脸弄弄,一副破落户的样,出门也好意思。” 。。。。。。 楼下找了家理发店,一个洗头剪头,一个刮脸剃胡子。 曾敏这才押着两人,回了会议室兼总监室。 曾敏坐中间,左右占两边,一个品字型,像法官开庭,又像有中间人的谈判。 看了笔电里的一部分没进行灯光设置和渲染的半成品动画,还有人物模型,面部细节的贴图、纹理,曾敏抬起头,看了看对着抽烟的两人。 “廖楠,来得及?” 廖楠想了想,“我这两天又给渲染农场增加了一些服务器和显卡设备,如果只是三十秒,再从丑国和小鬼子那边招五个临时画师,满负荷运转的话,应该来得及。” “不过,前提是不能再做大幅度改动,有的地方要是按照姜大导演的想法,推翻重来的话,死活完不成。”廖楠把重音放在了“大导演”三个字上,咬牙切齿的。 “时间,成本,都不允许。这家伙,就是个祸祸钱的祖宗,我这一秒钟都要烧掉多少钱?” 姜小军弹弹烟灰,“有的地方和我的脑子里的想法不一样,就得调整,你得给观众一个完美的呈现。就比如二狗子从山崖上摔下来那个镜头,山体结构不能是那样的,你得有质感,质感明白不?” “还有,咱们俩是一伙的,小乐都没说啥,你急得啥?” “我得为甲方负责,当初价格是我报的,这都超出预算百分之四百了,祖宗!!” “我陪你们加班。” “这都快二十四乘七了,还怎么加?加班费一天都多少钱了?” “质量,效果,不能将就。” “我说将就了么?” “嘿,你不就是这个意思?” “啪”的一声,曾敏一合上笔电,“行了,吵啥啊。” “小姜,你得明白,现在有些技术限制,并不是廖楠那边能掌控的,就像给你个黑白胶片,你无论如何也拍不出彩色的效果来,技术,懂不懂?” “这种新奇的方式总有一个发展过程,没法一蹴而就。” “你们拍电影的,不也说么,这是门遗憾的艺术。在现有的条件下,精益求精,这才是路。” 曾敏转过头,又冲廖楠说道,“你这边能和姜导合作,其实是你赚了,这点你承认。” “呃是。” “导演负责制,你们需要把导演的构思和想法,通过技术展现出来,有商有量,有碰撞,有火花,就事论事,别有情绪。” “再说,费用这种事情,是李乐该考虑的事情,他没说不能追加预算。” 廖楠点点头,“那倒没有,就是,都是朋友,我” “行了,我来事后给小乐打过电话了,费用这里,除了最近一次的四十万,他那边会再安排三十万左右过来,别老想着省钱。” “时间上,再给你一个月。按照姜导的要求,到五一之前,能不能弄完?” “那,应该能。” “那不就结了。”曾敏捋捋头发,扎了起来。 “回头,让那几个负责建模和特效的画师一起,我刚才看到的片子里,有些色彩和人物细节要调整的地方,包括画面里有些光的运用,一起商量商量。” “啊,曾姨,你也要改?这,小乐那” “我是他妈,他敢有个不字?” “咳咳咳,嘿,哈哈哈!”正喝水的姜小军听到,差点没呛到,拍着大腿直乐。 曾敏瞄了一眼,“小姜,你不是要去戛纳么。” “呃五月份。” “之前弄完。走,先吃饭去!!” 。。。。。。 “吃饭,吃饭!” 坐在轮椅上的成子,站了起来。 “哎,你这。” 肖依依伸手要扶,成子摆摆手,“没事儿,我能走,多锻炼。” “噫,刚中青报的记者在的时候,你咋不自己走?” 成子一吸鼻子,“这不是能给人加深印象么。” “跟谁学的这一套。” “要饭时候。” “切。”肖依依还是扶了扶,“你这,刚给记者说的,真那么吓人?” 成子点点头,“可不,这一身纱布不就是证明。” “行,明天还有光明和经济的记者来,你可得说圆乎了,可别不一样。” “哪能呢。”成子笑了笑,“依依姐,你说,乐哥说的造势,是不是就是这些记者?” “差不多。大李总不都安排好了么?”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怎么不行,你还不明白这些报纸的影响力。昨天的焦点一播出,你知道厂子里接了多少要货电话么?” “三万件,就一天时间。” “大李总说了,时代需要典型,需要人物。那些报纸上成天写这个企业家,那个企业家,不就是这个道理?” “嘿嘿,那额也是个人物了?” “大小不知道,但这是你该得的。” 第538章 很好,你都会抢答了 上报纸电视这种事,在网络和自媒体还没有发展到招猫逗狗都能上个热搜的时代,有着不同的意义。 对于逐渐置身于时代舞台中央的老板们,热衷于报纸版面和电视镜头的不在少数。 而这些,又离不开传媒的“中介”。 传媒在“中介”过程中,又有聚焦与筛选的功能,主要人物、次要人物、边缘人物及其话语特点和价值立场,逐渐开始有了分化。 上到国家级,省级,下到一些行业媒体,区域媒体,甚至山寨的报刊、杂志,电视台,琳琅满目,八仙过海,各有各的人物故事。 在哪张垫桌子的纸上看到对某个老板的采访,报道,事迹描述,似乎每个人都遇到过。 熟知这一段历史,并且有了社会传播学理论和大量资料作为支撑的李乐,把这种现象分成了三个阶段。 一是改革之后,开始的传媒对厂长型企业家改革意识的鼓掌与欢呼。乔光普到步新生,牟奇中,从马胜力到褚石建、张锐敏,他们被当成勇士、破冰者大肆宣扬。 接下来中间十年,企业家们开始反身利用传媒进行品牌宣传。企业与媒介逐渐成为合作伙伴,牵扯到利益中的各种公关稿、捧臭脚的文章也甚嚣尘上。 再然后就是新世纪以来的企业品牌个人化模式,企业家传媒形象“新偶像”的手段,更注重对自身形象自觉加以利用和开发。比如二马,东哥,还有房地产、科技行业的那些大佬们。 每一个阶段都涉及到对这个群体的选择和分类,并且逐渐形成了对这一群体的固定的形象塑造模式和话语程式。 农民工是一种温情脉脉的规训,恶婆婆是一种难以调和的日常训诫,老板们的媒体形象则是一种仰视性的全民追捧和学习。 它经过了加工、筛选、对形象的刻画描述,模式背后隐含的导向等。 看过了太多一时风光人物的塌房史,李乐清楚,这些形象与现实世界的“客观真实”并不完全等同,它是一种拟态化了的真实。 而且,李乐也知晓,未来的风向中,主流媒体的任务,会从淡化企业家个人的性格命运能力事迹的描述塑造上,转到专注于企业与民族命运的结合上去。 所以在出国前,李乐去到沪海,和张稚琇沟通一番之后,早早的就把定下了把成子作为丰禾这个快消品品类的企业品牌个人化模式的推广路径。 纵览眼下,还有比丰禾和成子这种更励志的企业和个人的形象么? 草芥一样的命运里的奋斗和抗争,不忘初心的回馈社会,牢牢坚守的职业道德底线,艰苦质朴的作风。 带着这些设定,有了张稚琇居中协调的几个电话,李乐又在沪海和燕京的几家媒体走了一圈。 顶层媒体有自己的操守,再加上前两年翻车事件层出不穷,自然不会从经济利益上考量,但符合了任时代都是正向导向的事实,以及央妈的播出节目的背书,还是让这几家媒体下了场,参与到这场宣传中去。 至于成子能不能接得住这些,李乐并不担心,自己一个甩手掌柜,还能当的悠哉悠哉,再看看丰禾几年的发展,都说明了问题。 成子不一定会说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种话,但早早便见识过人心的经历,心态上足矣。 医院门口,肖依依拎着几个花里胡哨的礼盒,塞到来采访的记者手里。 “您看,我们公司就是一个卖小零食的,也没什么拿的手的。这几箱东西,您拿着,这是我们四种口味的卤蛋礼包,还有新出的辣条、豆干和素鸡柳。拿回家给孩子当零嘴。” “你们经常夜里加班,也能垫垫肚子。” “你看,这怎么好意思呢。” 肖依依笑道,“这有什么,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哦,对了,还有这个。” “邀请函?这是?” “我们李总喜欢看球,正好夏天组织一些好朋友,一起去看欧洲杯,那边有当地朋友给留好的包厢。” “哎呀,哎呀,这,你们李总太客气了。” “小事情,以后啊,咱们常联系。” “好的好的,没问题。” 瞧见人上了车,肖依依长舒口气,心道,楼上那个还瘸着的李总可没这爱好,这都是另一个李总安排的。 虽说平时觉不着这位甩手掌柜的存在,可现在一想想,哪哪都有他的影子。 再琢磨琢磨央妈的焦点节目,还有这几天来的媒体记者的背景,之后的三一五晚会,待投放的广告,一件件串起来之后,肖依依更是感到了李乐做事的精细和意味深长。 在市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好些年,经验和见识十分丰富的肖依依意识到,这是丰禾和成子的一次蜕变,这次,我们真的要飞了。 房子,车子,在向自己招手,帅哥,美男子,噫~~~~~,有钱了么,就可以为所欲为。 额也喜欢看球哇,额还没出过国咧,大李比小李要大气的多,要不,问问? 。。。。。。 肖依依在琢磨怎么开口,而隔了七小时时差的地球这一端,一间大教室里的李乐,已经把一根铅笔咬出了一圈牙印。 “近三十年来,公司的组织架构逐渐从层级制转向扁平制,这其中,网络的发展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新型公司组织结构里,中间部门被无限压缩,顶层指令可以不经过任何消耗和加工的传输到每一个员工。” “雇员在不稳定、碎片化、短期化的工作环境中,被逼以短期关系为取向,人际感情,对集体的归属感,不断消亡,不断放弃已有经验,逃避责任和彼此冷漠是必然的理性选择。” “我甚至可以预见到,未来的公司关系里,员工会逐渐变成单一指令的解决者,模块化,交际将会不复存在,而一个公司的发展的内因,会取决于信息传递的速度。” 森内特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巧花镜,手舞足蹈的在讲台上阐述着。 忽然前排的一个白人小哥举起手,“教授。” “请说。” “程序,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未来的公司企业组织,将会变成服务器,运转的都是一套又一套的编码程序,员工将会是一串代码,哪家公司的硬件先进,程序没有bug或者bug少,谁就能胜出。” “然后,人的因素将会在一定程度上无限的缩小和更多的替代性,比如人工智能的完善和进化,毕竟,人工智能不需要薪水。” 森内特想了想,点点头,“很好的推断,如果再延伸一下呢?” “城市的社会关系将会愈发单一和简化,人们不再需要面对面的交流,提供的情绪价值将会越来越少,冷漠,以后会是一个冷漠的世界。” “好,吉伦哈克先生,你回头把你的这番话写个小文章。” “发给您?”白人小哥笑道。 “不,站在你的推论的对立面,想想如何解决,提出问题但不提出解决办法,无异于耍流氓。然后再把两篇文章一起交给我。” “呃” “哈哈哈哈!!” 教室里泛起阵阵笑声。 李乐闭上眼,为这位小哥默哀三秒钟。 只不过,刚睁开眼,好巧不巧,和老爷子四目相对,心道,不好。 “嗨,li,很高兴你能选择我的课。” “是的,教授。您的课很有意思。” “是嘛,谢谢。”森内特摘下眼镜,低头撩起衣角,擦了擦,嘴上却不停,“对于,前一个小节里,讲到的新资本主义文化,我想听听作为来自另一个体制内的你的理解,可以么?” 李乐腚沟子一紧,“哦,好,好的。” “不要紧张,这里都是自己人,不会乱说的。” 教室里又是一阵笑声。 李乐放下铅笔,直起身,略想了想。 “自从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之后,全世界更加重视短期投资的逐利,用一种全球化的方式,摧毁了自19世纪建立起来的社会资本主义文化。” “另外,受到新科技进步的影响,一种紧密和高度纪律性的层级架构体系,比如现今的一些如it、金融、法律等行业所代表的,新资本主义文化因为被认为具有移植的典范性,将会成为未来的主流趋势。” “这种文化强调一种‘自由主义’,高度集权、权利与权威切割,短平快的社会组织架构。” “而这种新资本主义文化所带来的直接表现为急功近利,和追求利益获取的速度模式,比如,丑国的去工业化和实体经济的空心化。” 等了等,森内特才说道,“你好像在预言一个场景的出现?” “或许,教授。” “好的,你” “写文章?” “你都会抢答了,很好。3000字,关于去工业化对社会结构的影响,别写多了。格式,看校内系统。” 早知道如此,李乐往椅背上一靠,还好,才3000字。 第539章 折磨 三千字的小文章,对于一个雅思85的学生来说,似乎是手拿把掐的小意思。 李乐经过一晚上的努力,删删减减,修修补补,把一篇关于“孤立主义与逆全球化对于社会生产关系影响”的文章,发到了森内特老爷子的邮箱。 做了个蛋炒饭,配上在唐人街超市买的,已经腌制了两天的雪里蕻,李乐一边扒着饭一边看起了bbc的电视剧《绅士联盟》。 英区留子的生活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只不过刚吃到一半,就听到学校邮箱特有的提示音。 捧着碗走过去看了眼,老爷子精力真是充沛,半夜十一点多还能回邮件。 点开了瞧了眼,一行大字:“你的英文确实挺好的,所以对你文章,我只是稍微改了一下,保留了其中的几个冠词和标点符号。” 神马意思? 赶紧点开附件,只见上面一片一片的标红、标黄、大段大段的批注,数了数,果真只能剩下几个标点符号,连标题都给改的只剩“影响”这个词。 格式,语法,引用,立论,数据等等,被各种疑问、反问句给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咽下嘴里裹着蛋清蛋黄的米饭,李乐咂咂嘴,真是一点不给留面子啊。 还说啥,盘子一扔,改呗。 只不过,接下来几天里,痛苦且漫长的修改过程,让已经在多个期刊和杂志上发表过文章,甚至费先生都给过良好评价的李乐,第一次有了一种渺小无力的感觉。 第一次修改后,森内特老爷子回复,“谢谢,下次直接写标点符号!!” 第二次,“很好,但是你还没有讲到最重要的部分,所以,你的所谓的创新点在哪里,在月球背面么?” “sir,第九段,就是创新点。“ “好的,我刚才又看了一遍,确实这个论点的所承载的历史,可以上述到莎士比亚时期,那种历史的沧桑和厚重感,扑面而来,还是不错的,给你半天时间,加油!!” 第三次,“我有三个本科文凭,分你一个我还有两个,不算什么难事。请继续你的表演!” 第四次,“现在,我的脚下有两个桶,一个叫生活垃圾,一个叫学术垃圾,我在考虑把你的文章进行分类。” “教授,您这样说,有些伤自尊。” “你有么?我很希望你有。加油,我的加利福尼亚大男孩!!” 第五次,“进步一些了,值得庆祝!但是,你知道的,仅从背后看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并不能称之为美女,如果你不想让我用shit来形容你这篇文章的长相,请按意见补充修改。” 李乐庆幸自己的头发短,没法像别人一样薅头发,把森内特祖宗十八代念叨一遍之后,李乐学精了一些,把文章给安德鲁瞧了眼,改了改。 结果,第六次回复,“哦,亲爱的li,你猜,我刚干了什么?我用你的文章洗了个澡。” 在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李乐扔下电脑,跑去公寓的健身房来了个一万米才堪堪维持住道心不会崩塌。 在凌晨三点一刻,点击发送邮件,李乐心道,爱谁谁,老子不改了,谁改谁特么就是孙子。 然后十点三刻,李乐在第七次看到回复之后,在电脑前一边打字,一边嘴里念叨着,我是孙子,我是孙子。 古有石家庄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今有长安李乐改论文七荤八素。 终于在历经三天的劫难之后,李乐接到森内特的通知,来到老爷子的小办公室。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文章里带着一股花岗岩一般的气息?” “有。”眼睛浮肿的李乐,有气无力的回道。 “还好,有些自知之明。”森内特从面前一堆资料中取出打印好的几张纸递给李乐。 “三个论点,一,保守主义、孤立主义的全面崛起,主要由发达国家受到挤压的中下层阶级群体,引起的右翼民粹运动,最激烈的不是欧洲,是丑国。” “二,逆全球化的根源,实际上是大多数发达国家里的国民的地位已经从消费者降格成为负债者,而资本、金融集团,仍然希望这些人继续消费资本集团生产的质差价高的产品和金融类商品。” “丑国的去工业化导致底层失业、教育精英化,以及公共资源私有化,在客观上的原因之一是大部分人没有参与到一次分配中,只能祈求政府发的一些福利,即二次分配。” “三,闭关锁国从不是目的,目的从来只有获利。” “综上,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李乐想了想,点头道,“第二点,或者是第一点的延伸。” “丑国因为选举政治的需求,做不到将税收拉到欧洲国家一样高,属于想分配却又分配不好,导致了严重的民粹运动。” “而且,并不会随着生产力的提高而改变。原因在于新资本文化所追究的金融密集型和高科技的短期获利需求,导致入门门槛很高,排除了一般的廉价劳动力。廉价劳动力无法参与一次分配,拉大贫富分化、民粹极端主义思潮泛滥等一系列问题。这是个死循环。” 森内特教授从花镜框上沿探出目光,在李乐身上绕了几圈,这才说道,“你认为引发冲突或者升级的标志会是什么?” 有着另一辈子认知经验的李乐在经过这一世的涉及和研究之后,自然能想到那几个事件,包括即将发生的序幕。 但只能含糊道,“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金融市场,全球性灾害事件?” “行,你把这个东西加进去,简单论述一下,就可以了。” “真的,不骗人?” “不骗人,你现在还谈不上学术要求。” 话说的扎心,但事实如此,一个老教授,能够对一个小小的本科交换生的小文章进行多次的意见修改,这属于小概率事件。 长舒口气,李乐塌了肩膀,“谢谢您,教授。” “提个建议。” “洗耳恭听。” “文章既然写的硬,索性就硬到底,去掉那些无用的修饰词,和浪漫不起来的短语,精炼再精炼。形成自己的风格。” “明白。谢谢您,教授。” “我还想长命百岁。”森内特笑了笑,“我看你对经济学很感兴趣?” “我在燕大辅修了经济学的学位。” “怪不得。这里出过8位诺奖经济学得主,倒是很适合你,每个星期都会有顶级的经济学家在学校演讲和讲座,你可以去听。” “教授,只要您别再这么折腾。” “哈。”森内特忽然说道,“不可能。” “呃” 。。。。。。 经过了一周四次大课,六次小组讨论课程,再加上几篇作业和paper的折磨,李乐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说在这里上学的首要目标是毕业保命。 三年本科,一年硕士的学制,和国内那种慢节奏的大学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每个人都很忙碌,努力。 也理解了,为什么说是study hard,py hard,这种节奏和强度下的学习,不尽情的发泄玩耍,岂不是要疯。 就像李乐在图书馆看到一黑哥们儿在电脑上写下的几个大字,“i don''t need sex,becae lse fk everyday!” 周五,李乐跟着宋襄,参加了在学校学生会的产业,乔治四世酒举行的留子聚会。 只不过一进门,李乐就感到了不对劲。 “这是怎么回事?”李乐指了指同样肤色,样貌,却互不理睬的两拨人。 宋襄看了眼,笑道,“正常现象,那边是湾湾的学生。” “怪不得。”李乐点点头,圈子文化,说起来没完没了,不过,管他呢。 一周的折磨,让李乐只想来瓶凉丝丝的啤酒。 第540章 李厨子上线 李乐记得临来前,马主任的交待,可你在国内就遇不到? 一群背井离乡来求学的年轻人,除非是e人加上天赋异禀,否则绝大多数情况下,终究还是会不自觉的抱团,自己人和自己人一起玩。 虽然来的时间尚短,但李乐还是发现,在学校里,同是说汉语的,就分成了港岛、湾湾、和大陆三个圈子。 就如眼前酒里外的场景一样,说话“咯咯哒哒”的凑在门口街边,“哇嘎理工”的围在台一角,笑声最奔放的,占据了两张桌子,嘻嘻哈哈。 互不干扰,各玩各的。 “虽然来自天南海北,说一样的语言,写一样的文字,但进了彼此的脑子之后,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内容,是不是很神奇?” 宋襄把一杯啤酒递给李乐,笑道,“比如说到那个话题,湾港讲民粹,我们讲精英。随后深入进去,就是那种鸡同鸭讲的欢快。各说各话,都以为对方懂了,但其实谁也没理解对方。” “如果没发现彼此都没明白呢?”李乐接过杯子,小口抿了,冰凉透心,灭了点心火。 “那这就是好事。如果发现了,就会变成灾难。” “谁也说服不了谁,因为你没吃过他的饭,他也没喝过你的汤,怎么争,都不会有答案。反而会造成隔阂和冲突,吵吵,动手,都有。” “后来干脆大家心照不宣,单人交流没问题,但人多了就保持距离,因为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这群人里有没有傻逼。非常不划算而且无意义。” 李乐想了想,“可控的争吵是有利的,前提是不太忙有闲情。等时机成熟,就是泰山压顶,平推过去。” “哈,太对了。”宋襄端起酒杯和李乐碰了碰,“专门的人做专门的事。” “不过说起来,还有一群人,最尴尬。” “什么人?” “黄皮白心,香蕉人,两边不靠,谁都不把他们当自己人。” “管他呢。”李乐“嘁”了声。 一杯啤酒下肚,李乐感觉自己这一周里被森内特老爷子折磨的痛苦和造成的心理创伤,好转了不少。 而有了宋襄八面玲珑方向的哥们儿做润滑剂,李乐参与到这个团体里,很是顺畅丝滑。 留学圈子都说lse是“女神学校”,倒是不假。 一番自报家门,李乐就发现不少在日后肯定会被冠以“白富美”的姑娘。 也许“白”、“美”或许还有些个人理解的成分,但是“富”这个词,用在这里的女生身上,足够贴切。 就像张老师日后说的那样,大部分学的都是普通家庭的普通女生不要去报考的金融类相关专业。 而在2000年,能到lse来留学,学金融专业的姑娘,想想都知道家里是什么成色。 大家都很有分寸,知道了李乐的专业和国内的学校之后,也就不再细问,但难免会有姑娘不断的往李乐这里偷瞄。 当然也有主动的,往身边一坐,手中酒杯口一碰,就开始搭讪。 “学弟,你好。”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紧身牛仔裤,身材曼妙,卷发如虿,齿如瓠犀的姑娘说道。 “学弟?”李乐一愣。 “95级,会计专业,左妙辰。” “是,师姐,失敬失敬,李乐,97级,社会人。” 左妙辰侧过身,手撑着桌面,朝向李乐,“我在学校见过你。” “哪儿?咱俩同在燕园的时间,也就一年。”李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五四奖,学校大会上。” “哦,就风光那么一次。” “不止。”左妙辰笑道,“学校里咋样了?” “还是那样,白发的先生,活泼的学生。公主楼下依旧上演着爱恨情仇。” “哈哈哈,我住35楼,就像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有啊,去年还有楼下摆蜡烛求爱的呢。” “呀,真有啊,结果呢,成了没?” “没,被一从豫省来的保安大哥一盆水浇灭了。噫~~~~,我嘞个娘嘞,恁这是弄啥嘞,弄啥嘞,防火安全,人人有责!!” 听到这腔调,左妙辰乐得花枝招展,一只手扶着李乐的肩膀,寻着平衡。 香气袭来,李乐狗鼻子重启,一股宝格丽大吉岭的薰衣草和檀木的香气,萦绕鼻尖。 这姐们儿,家境好啊。 “哈,看你在主席台上挺一本正经的,没想到底下这么幽默。” “呵呵。”李乐,将瓣子悄悄往边上挪了挪。 左妙辰倒是很快就把手收了回来,“咋样,在这里还习惯不?” 李乐摇摇头,“这地方,小,吵,忙,压力大。” “谁说不是呢,来之前只觉得一年硕士,怎么都比国内省了两年,还能感受一下英伦情调,现在看,英伦情调没看到多少,反而是交着最贵的学费,上着最难的课程,吃着最差的饭菜。” “还凑活。” “啥凑活?” “吃的。” “嘿,那你是真不挑,你问问在座的各位,有几个不是硬撑着的。” 左妙辰一拍桌子,问了四周,“你们谁觉得这里吃的好的?” “好?我来之前110,现在91,减肥呢在这儿。”有姑娘举手。 又有人附和,“对,这里就是个美食荒漠,白水煮,撒点盐,格老子滴,维持生命体征就是我的目标。” “我倒是胖了二十斤。” “为啥?看不出来啊。” “都t张腚上了,可是看不出来,黄油,奶油,高热量,我又不好动,可不得胖?” “我摸摸,我摸摸,哟,手感真好啊。” “去,手拿开,我现在就想吃家里的糖醋排骨。” “孜然羊肉。” “火锅。” “尖椒鸡。” “甜皮鸭。唐人街那边都是改良的,价格还贵,前几天点了三个炒菜,一百七十,镑。” “红烧鱼,红烧牛肉,谁要能给我做,我叫他爸爸都行。” “在哪叫?桌上还是床上?” 吁~~~~~ “你说,当年这群大不列颠的鬼子咋没抢西太后的菜谱呢?” “呵,还菜谱,就那个适量,少许,一指,就能把他们憋死。” “你们买菜自己做啊。”李乐说道。 左妙辰一摊手,“先说会不会,就是会,也都是限于炒个土豆丝,番茄鸡蛋,拍个没拉皮的黄瓜,煮个面条的程度。谁是什么做菜水平,早都尝过了。再说,这边宿舍里,锅碗瓢盆灶的,用着都不顺手。” “咋?你会做?” “还成,凑活,能吃。” “诶,你新来的,要不,找个时间,让我们尝尝你的手艺?”宋襄张罗着。 “呃也行。”李乐想了想,点点头。 “那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咋样?都没课,你们。”左妙辰一抬手,挨个点名。 结果,出了俩明天要考试的,两桌十几个人都喊“同去,同去!!” “行,那就老规矩,李乐,你说买啥菜,买啥料,我们买,你出手艺就成,厨房有没,那个谁,鲁阳,你租的地方厨房大,要不贡献出来?” “好啊,我那炉子四个灶眼的。” “算了,算了,你们去我那,我用着习惯,买菜我来,你们万一买不对就浪费了。宋师兄?你我一起?”李乐扭头问了句。 宋襄笑道,“管!” 。。。。。。 伦敦有充分的夜生活条件,但并不是对大部分的学生。 在腐国,往往都是不列颠岛北边的大学享有“派对大学”的名声,学生们在声色犬马之余,接受一点大学教育作为生活的调剂。 有人说是因为伦敦这边的学费太贵。 当年滚石乐队主唱,米克·贾格尔没能从lse毕业,也许就归咎于这边夜生活的单调乏味。 学校里的酒是学生们的需求,意味着承受了一天离散数学、指令经济学的折磨后,换个地方来调节一下心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乔治四世酒已经人满为患,就连外面的街道上,都站满了手持塑料酒杯的人。 宋襄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开始招呼众人撤退。 临出门前,约好了时间、地点。 左妙辰拉住背书包的李乐,“你这要去哪?” “图书馆啊,这还有一篇定向研究课程的作业没写完呢。” “嘿,你倒是真用功。” “彼此彼此。” “对了,你扣扣号多少?” “打手机就是。” “有时候不方便不是。” “36。” “哟,还是五位数的。”左妙辰拿出笔,在手心上写了,“我的,伸手,回头我加你。” 李乐看了眼自己手上的537字码,“算了,我加你。” “说定了啊,师弟。我网名叫‘放开我的小熊’,别看错了啊。” “好的,师姐。” 瞧见左妙辰踮着步子走远,宋襄凑过来,“好看不?” “挺好。” “家里是做证券生意的,咋样,有想法?” “没,我想明天做什么菜呢。” “嘿,你知道在留学生圈子里,最受尊敬的是什么人么?” “学习好的?家里有钱的?二代三代?” “这算啥。”宋襄摆摆手,“是做饭好吃的,大厨!如果你做饭好吃,会收获好多个儿子!” 第541章 义父大人!! 对于叫上一群人吃饭这种事,李乐并没有喜当爹的想法,纯粹是为了给经历了一周垃圾食品折磨的胃一个放松的理由,简而言之,就是馋了。 三月里的伦敦天气除了气温回升,并没有多大改观。 来时的艳阳高照,属于极特殊事件。 这里的天气永远让人捉摸不透,阴晴不定也就罢了,下雨还带刮风。李乐终于明白为什么风衣、速干衣,猎装夹克在这里卖的那么好,为什么印象里人手一把伞伦敦人,实际上更愿意淋雨一直走。 因为这里实在找不到打伞的理由。 天无三日晴都小觑了温带海洋性气候和大西洋的气流。 看着天晴起床,下楼就开始下雪,路口拐个弯就开始变成雨。上完课吃饭时出太阳,吃完饭又开始刮起大风夹雨。 狂刮风,一天恨不得十八个小时都在大小呜咽的风声中度过。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 本应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李乐的心情实在有些无奈。 好在,河边公园的草丛里,给了一个惊喜。 宋襄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扁铲,按照李乐给的标准,铲下一把刚刚冒头,细嫩的草一样的植物。 “是这种不?”宋襄递到李乐面前,“这玩意儿就是荠菜?” 李乐瞧了眼,“对,那边还有韭菜和婆婆丁呢,虽说样子和国内的有些差别,但味道是一样的。”李乐手指着几棵树中间的一片新绿。 “好家伙,这一早就把我叫过来,我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就是来挖个荠菜韭菜。” “那回头,荠菜馅儿的馄饨,韭菜粉丝鸡蛋馅儿的饺子,你别吃?” “别,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家乡菜的向往。干!” 两人两把铲,一片地,没一会儿两个大塑料袋里,装满了荠菜和韭菜。 “你怎么发现这地方有这些玩意儿的。” “晨跑时候。你需要有一个好鼻子和善于发现的眼睛。”李乐甩甩手上的泥,“所以说老外不会吃,要是在国内,这种成片的荠菜和韭菜早就被大妈们给收割了。” 宋襄笑道,“给你提个醒,这里有些土地属于habitats and herita(遗产栖息地),或者私人土地,不能随便挖的,要不然被警察抓到会罚款。” “知道,我这都是打听过的,只要不挖根就行。得,差不多了。” “别的菜呢?” “唐人街!” 。。。。。。 下午五点多,留子们按照约好的时间,陆续找到了李乐住的公寓楼。 原本以为李乐会和他们一样,住在学校安排的宿舍或者周边的小出租房,结果到了地方,都有些愣。 “这里,价格不便宜啊。” “可不,一周的房租顶咱们俩月带拐弯的。” “好家伙,这人家里是做什么的?老板还是官?” “你家当官的能让孩子在国外这么招摇?” “那可说不好,北面和苏格兰那边的几个学校里,不有个什么跑车俱乐部,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 “嘿,那些,都是取死之道。” “嫉妒你。” “呵呵,我嫉妒他们?一群不学无术的玩意儿,喝酒泡妞飞叶子,在国内就是混子,到这里依旧是混子,有本事混白人圈子去,自己人跟前显摆,有什么意思。” “哈,你怨念挺深啊。” “国人形象都是被这群人带坏的。上了三年学,只在华人圈子里生活,电视节目都看不懂。” “别这么说,指不定以后你还得给这群混子打工呢。” “呸!也不照镜子看看。人家真有实力的,是这种,低调不招摇,但是又处处显着不同。” “哎,你说,这李乐真会做饭还是假会做饭,不会为了结交人脉,找厨子来。” “人脉?咱们叫什么人脉,有能力有背景的才是,咱们现在哪算得上。” “你家算的上,做房地产的大老板。你住的地方也贵,房子也大。” “给你说了也不懂。” “几位,是来找李先生的。” 公寓管家老罗宾瞧见门口几个指指点点的学生模样的人。赶忙走上去。 “呃是的。” “请跟我来。” 把几人送进电梯,老罗宾交待道,“李先生住在三零七,请注意音量,不要影响到别的住户。” 等电梯门一关,有人感慨道,“你们瞧瞧这派头,不就是电影里的那个别管有没有事,一张口就是‘ay i help you,sir’的腐国管家?” “你们说这李乐会不会是小说上说的那种几大家族那种,要是能勾搭上这位,还上个毛学啊。人长得又帅,哎呦喂~~~~” “总裁文看多了你。管他呢,我就是来蹭饭的。噫,闻闻,闻到什么香味了没?” “鱼,炖鱼的味道。” “还有羊肉,羊肉味儿。真香啊,多长时间没闻到了?” 电梯门开,也不用看门牌,几人闻着味就找到了房间。 “哟,你们来了?”敲门,门开,露出宋襄的脑袋。 “老宋,你来这么早?” “我今天是帮厨,可不得来早点。赶紧进来。” “嗬,这装修,家具。啧啧啧!咱们住的就是小窝棚啊。” 几人进房间,转了一圈,感叹道。 “看,阳台那边能看到泰晤士河,伦敦眼,那是威斯特敏特大教堂。” “真敞亮,前面也没有挡的楼。” “你们来了啊,有会包饺子馄饨的么?”李乐端着一盆馅儿从厨房出来。 “有,我会我会。”“我会擀皮子。” “都行,一起来。” 。。。。。。 陆续有人来。就像留学生圈子里说的“lse就是个尼姑庵”一样,男少女多,一时间,房间里莺莺燕燕。 虽说做为第一代独生子女,在国内娇生惯养,但是在这里形势比人强,多少都自学了一点手艺。 和面、包馅,厨房里打个下手,摘个菜什么的,一群人热热闹闹,嘻哈吵闹,像极了过年。 有人帮忙,李厨子下手速度更快了些,油锅里吱吱啦啦,菜板上当当当当。 一样一样的菜摆上餐桌。 “哇,这是红焖羊肉还是牛肉?” “牛肉,羊肉哪有这么厚实。” “诶,这是辣子鸡?闻闻,这小味儿,挠一下就上来,看着就地道。” “葱爆羊肉嘿,我想这口,好长时间了。” “我就说有炖鱼,瞧瞧,放了大酱,俺们东北滴漠得莫利炖鱼就整这个样。” “麻婆豆腐哇,看着都冒汗了。” “猪脚姜!我们家那边的菜,他真会做啊。” “油焖大虾,哇!” 条件所限,李乐尽量南甜北咸的菜都弄了样,但在这里也不存在咸甜豆腐脑这种众口难调的问题,每上一道菜就是一阵欢呼。 十热四凉,加上荠菜小馄饨和韭菜饺子,不大的餐桌上摆的满满当当。 都是年轻人,也不讲什么规矩不规矩,纷纷动筷。 “香啊。” “好吃的来!” “和我妈做的一个味道,想哭啦!” “这手艺,绝了!” 餐桌上,筷子拉出了残影。 谁也不顾上说话,全是闷着头狂炫的“嗯嗯”声。 等最后一道烧杂拌端上桌,捏着围裙擦手的李乐,得到一阵持久不息的掌声。 左妙辰擦擦嘴,起身,端起酒杯,“各位,有没有感受到家乡人民送来的温暖?” “有!” “必须的!” “那可不,这菜,哎,你昨天不是说谁做你就叫爸爸的么?叫啊!!” “对,叫啊!!” “凭什么非得我一个人,你们呢?不感动么?不心潮澎湃,不热泪盈眶么?” 左妙辰嚷道,“那咱们就一起,来,杯子端起来,义父大人!!” 众人齐声,“义父大人,干!!” 第542章 楼顶和五类人 最能抚慰人心的,唯有美食与爱。 尤其对于身处万里之遥的国人来说,正宗地道的家乡菜,有时无异于拯救了即将枯萎的“良药”。 一群人经过一番狼吞虎咽之后,明显的看着容光焕发,气色都好了很多。 如果像小说里那种能看到他人对自己好感度数值的外挂,这时候李乐的脑门上应该有个进度条,“+1,+2,+”的字码在跳动攀升。 人长得好看,身材棒,国内2的学历底子,未知但明显不俗的家境,为人风趣,谈吐不俗,最关键的是,还能做出一桌大席的手艺。 这种配置,放在任何地方都是稀缺资源。 心思敏感,圆润光滑的宋襄明显能感觉到以左妙辰为首的几个女生,看向李乐的眼神里,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再想想自己,心里一阵感叹。 早知道来之前去“留学教父”的新东方上课的时候,也去对面“厨子导师”的新东方报个名学学手艺,好歹不会像如今一样,在漫漫长夜里,靠微操和手速来安慰空虚寂寞冷的心情。 吃饱喝足,众人纷纷要帮着收拾战场,刷锅洗碗,李乐却说了句,扔在厨房水池里就成,会有人来处理。 一群人又开始面面相觑,这少爷做派,可比他们这群苦逼学生舒坦多了,又是一阵羡慕。 来这里上学,多少沾了点当地人的习惯,一人一瓶啤酒能聊上三个点儿。 房间里终究不如外面爽快,李乐拎着一箱嘉士伯,带着人上了楼顶天台的小花园。 天公作美,气温虽低了些,但无风有月。 楼顶天台花园,能眺望到灯火通明的伦敦的夜景,吸引了大伙的目光,找了位置,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捏着酒瓶谈天说地。 靠围栏边的长椅上,宋襄想学着正应付几位姑娘“骚扰”的李乐,把腿搭在栏杆,奈何腿不够长,搭上去,上身就成了平躺,看起来颇为猥琐,做不到李厨子这么潇洒,只好悻悻作罢。 听到一旁的对话,又是一阵艳羡。 “李乐,教我做菜呗。” “那我开个学习班?” “就是,手把手的教,我都不会拿刀呢。” “西餐刀也行。” “改天去我宿舍,帮我看看厨房,还要添置什么东西。” “不如去唐人街杂货铺。” “我是学校游泳俱乐部的,要不要参加啊。” “有心理阴影,恐水,多谢好意。” “学校图书馆太吵,咱们的学生卡在国王学院和帝国理工也通用,那边安静,一起啊。” “伟大领袖读书时曾在‘闹市读书’,锻炼心境,是为吾辈楷模,多多学习。” 艹,这人,这么不解风情的么?哎,哎,几位姑娘,看我,看看我,这还一个大活人呢嘿。宋襄“恨恨”的心道。 直到左妙辰拎着酒瓶晃悠过来,围着李乐的几位姑娘才散去。 “今天多谢你下厨,好久没吃这么饱了。”左妙辰一撩头发,坐在旁边椅子上,看了眼宋襄。 “啊,你们聊,我去那边吹吹风。” 看到宋襄起身,李乐转回头,笑道,“小事儿,都是一家人,你不也说么,送温暖。” “三下乡?” “诶,这里可不是农村。” “其实也差不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伦敦全是村。”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嘿,你这人说话真逗。” “事实而已。外面的世界,终究色彩丰富的多。” “你来这几天的发现和感慨?” “不一样的文化,多元的碰撞,五颜六色的人,趁年轻,出来见识一番,挺好。” “说话和我爸一样,老气横秋的,一股子爹味。”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儿。”李乐笑了笑,举起酒瓶,两人碰了碰。 喝了口,舔舔嘴角,左妙辰问道,“既然大有作为,你准备干什么?” “读书,回燕园,继续读书。” “就这么着?以后呢?” “一个人能想到、看到三年以后得事情就很厉害了,五年以上的,那都是天才。” “你呢?五年、十年?” “我啊,二十年?再往后,就不知道了。”李乐实话实说。 “嘿,你脸怎么红了?” “冻得。” “哈哈哈!”左妙辰又笑,声音更大了些,引得周围人递来眼神。 “别问我,你呢?” “我?如果正常的话,在这里读完博,再回去家里的公司上班,当个白骨精。” “不也挺好。”李乐收回腿,坐正了些。 “可每一步都是被安排好的,是不是没什么意思?” “省心省力,没灾没祸,多少人求之不得,羡慕不来。而且,这个过程里也有未知的人和事,怎么叫没意思?不矫情,多好。” “照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哈。”左妙辰想了想,点点头,“看着,你和他们都不太一样啊。” “交换生,过客,当然不一样。” “诶,你知道留学在外的五类人么?”左妙辰翘起二郎腿,双臂交叉搭在膝盖上,上身前倾到李乐身前,手里的酒瓶在李乐腿边,一晃一晃,挨着,似乎又没挨上。 “五类?这么多?你总结的?”李乐有意无意的换了个靠近一点的姿势,实际上却把身子换了个角度,没那么暧昧。 左妙辰似乎不觉,只是低头说着,“第一种是国际公民,初中甚至小学就来到这里的,其貌不扬,没有精致生活形象。” “在别人来这里,最大的梦想就是顺利毕业,拿到工作签、绿卡、甚至是护照。可这些早早就移民旅居,获得这些的人,早就没了那种新鲜感。” “他们知道异国他乡的辛苦,经历过歧视,了解这里的所有一切。意识到了能够融入的程度,或许经历过文化洗白,知晓大浪淘沙的真相。” “和国内有联系,但对国内一切已经渐渐陌生,又充满好奇。这些人一只脚站在西方文化社会圈子里,知道这里到底是池浅王八多,还是庙小妖风大,另一只脚又深深扎在在自身厚重的文化基因里。” 李乐想了想,说道,“像是风筝,总有根线在身后扯着,又舍不得剪断,大部分时候很矛盾,回去的,不甘心,留下的,遇到难处的时候又后悔。” “所谓国际公民,实际上虚得很,某种程度上,等于没有家。大部分属于精致利己,心知肚明,马圈里永远生不出羊来。” “精致利己,嘿,这词儿不错,以后能用上。” “不是我说的。”李乐赶紧声明,“这才一种呢?” 左妙辰继续道,“本科过来新人。对国外的一切充满好奇和新鲜感。还没有多少人生的规划和目标。少年初成便站在成人世界的边上。家里是孩子,出来装大人。” “天真的努力着想融入本地人的文化圈子,又在留学生圈子里来回游离,没受到过生活的打压和感受到现实的残酷。口号是,未来可期。” “放弃了国内的竞争,但是又得面临文化的冲击,回去后,还得重新适应,其实,很累的。”李乐叹口气,“有时候,得不偿失。” “谁说不是呢?”左妙辰捏起酒瓶,找到李乐手里的,碰了一下,“你才下这么点,酒量不行啊,一瓶倒?” 李乐摇摇头,伸出一伸手指。 “啥意思?” “一直喝。” “吁~~~~~,吹牛逼你。” “爱信不信。” “海信爱立信?” “海信不熟,爱立信,咱有熟人。” 左妙辰指指李乐,笑了笑,一仰脖,见了底,“再来一瓶,渣渣。” “给,你继续白活。” 接过来,拧开瓶盖,左妙辰说道,“再有,就是为了改善简历回国就业的一年硕士党” “本科学校并不是顶尖,在国内就业考研保研几件事上,受尽鄙视链的压迫。刻苦努力,掏干钱包,选择了出国读名校直接改变命运。” “但没想到所谓一年水硕,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已经适应了国内大学的节奏,听的是念ppt的课,划重点,背两个晚上就能通过的考试,学期里每件事都有人提醒。从高度集体主义环境来到强调自控的国外教育环境里,手忙脚乱。” “培训班里学来的英语到地方才发现稀烂无比,大课听不懂,小课不敢张嘴。三千字的论文都要扣开头盖骨写几个晚上。” “呃” “看啥?我又没说你。” “嗯,你继续。”李乐挠挠鼻子。 “之前天天抱怨学校食堂,来了之后,才发现换算汇率之后的心疼。” “人在曹营心在汉,天天关心国内的就业情况,还想着回去考公进外企,进四大,进五百强,可心里还犹豫着要不要试着在国外找工作,犹豫来犹豫去,最后交完论文,拿了毕业证,回国。” “这才是大多数人。”李乐笑道。 左妙辰想了想,“一半得有,都说出了国就不回去的,其实比例哪有这么高。” “你呢?” “不说了么,一步步都是规划好了的。” “忘了。这才三种呢?” “第四种,计划在国外找工作的硕士党们。” “就是看好了在国外朝九晚五,每周双休,年假旅游,钓鱼喂狗的悠闲没压力的‘美好生活’,觉得国内收入低,压力大,怎么都不好。” “在上课考试之余,疯狂找实习,每天不断地奔波于招聘场地,简历不要钱的往外投。可又做着一边做好万一不成回国两手准备。” 李乐叹口气,“早期不回国的,这种多些,再往后,可就是愿意回去,也不一定吃香了。还不如趁着这两年学历没贬值,赶紧回去占坑。” 左妙辰一愣,随即道,“呀,你这话说的,和我爸一样。” “那你爸肯定级别不低,部还是厅?” “人民!” “嚯,失敬失敬!” “对了,刚说到哪了?你这一打岔,忘了。”左妙辰拍了李乐一巴掌,倒是震得自己手疼,这手感,啧啧啧。 “该第五种了。” “哦,对,那就是留学只是出国经历的后代们。” “对于留学上百万的花销都是家里的投入。没有找工作、实习的压力,作业、论文、考试靠给代写创造收入,一切程序化工作有中介服务。” “每天米其林、香槟、包包、豪车,到处的游玩生活才是工作,上学只是兼职。” “住在学校附近的一周四五百镑的公寓,体验异国生活,过着留学生圈子里,舒适度和光鲜度第一等的生活。” “嘿,这说的不就是你吗?哎,你家里是部是厅还是将?” “无产阶级!” 知道李乐在扯淡,左妙辰白了他一眼,才说道,“最后这种,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了。” “嗯,”李乐点点头,“你这样的?” “谢谢夸奖。”左妙辰脸不红心不跳的回道。 “噫~~~~~” 。。。。。。 光盘行动,是对一个厨子最大的尊重和谢意的表达。 不过,第二天一早,老罗宾带着保姆莉莉丝,领着两个小黑哥进来收东西的时候,还是对和狗舔一样,似乎只用清水就能洗干净的盘子,有些惊奇。 同时也对昨晚上李乐这群人的闹腾,进行了提醒。 “抱歉,罗宾先生。您知道,对于一群成天处在无数课业和论文压迫下的学生们来说,喝酒聚会,是个释放压力的方式。” “是的,我明白,也理解。” “以后,我会提醒他们,或者,换个地方。” “那倒不用,以后可以把最顶层的一间专门用来办聚会的房间给您使用。” “谢谢您,哦,对了。” 李乐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饭盒,递给老罗宾和莉莉丝。 “这是我昨天做的一些卤牛肉,我们那的做法,你们可以尝尝。” “非常感谢,先生。” 李乐笑笑,背上书包,“那我先下去了。” 下到停车场,李乐在一堆豪车边上,找到小雅各布那辆灰不溜秋的花冠,坐了进去。 刚发动车,手机就响了起来。 “您好?是的,森内特先生,我已经出门了,好的,我知道地方,准时见,教授!” 第543章 上门 森内特说的地方叫里士满。李乐从希思罗机场开进市区的时候经过那边的路牌,知道个大概的地方。 再细点的,倒也不愁找不到,毕竟腐国这里到处都是路牌。再说,鼻子底下还有张嘴。 平日里在伦敦市里开车,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拥挤的交通环境,是每一个大城市的通病,再加上伦敦的街道实在不怎么宽敞。 不过周末还好,往西南方向开了不到一小时,经过那个因为网球四大满贯而出名的温布尔登,路过《国家宝藏》里有着中式宝塔的邱园,从一片又一片在风景挂历画经常出现的小房、教堂、田野的欧式乡村景色中穿过,沿着路牌,钻进一个小镇,在加油站加油问了问拉奇梅尔小学如何走,又继续往南。 搭眼看了看路旁的房地产广告里,一百多平,150万镑一套的联排别墅,再结合一下环境景色,李乐大概能猜出来,这个叫里士满镇子,应该是整个大伦敦的后花园,富人区。 路两边的私宅都打点的错落有致,新建的住宅充满了现代建筑的简约时尚气息,老一点房子则是精致典雅,透着静谧质朴的美感。 在伦敦,辨别是不是高档社区、富人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看看私宅外观收拾的怎么样,打理的干不干净,会不会让人一种想要住进去的冲动。 穿行在这样的街区中,每户精心打理过的宅院,都成了景色的一部分。 出了小镇,车子开上一条两车道宽的柏油小路,越往前,景色也越来越开阔。 大片大片点缀着小树林的草地和高坡,步道、露台就散落着。道路两边是肆意生长,已经开始返青的茅草。 路边还有通往私人庄园的岔路口,远远望去,就能看到一片树丛中露出尖顶的古堡或着成排窗户的老宅。 又拐上一道夹在一溜小房子中间的小路,继续往前,李乐眼前竟然出现了望不到边的草原。一种原始的姿态生长着的草原,足有半人高。 还有成片的树林,远看,一层淡淡的绿意如轻纱一般覆盖在上面,也有枯萎的树木,遒干细枝,在大片的阴云承托下,随风舞动,要是再有几只乌鸦落在上面,倒是一股枯藤老树的苍凉。 过了一道小桥,路边赫然出现了有五六十只的鹿群,或卧或立,也不惊慌,看了眼经过的李乐便继续低头吃草。 有几头头上有着高大犄角的雄鹿,时不时引吭发出响亮有力的鸣叫,声音高亢辽远,又带了些忧伤的味道。 呦呦鹿鸣,食野之萍。 诗经里的景致,出现在眼前,耳边,李乐不由得放缓了车速,将头伸出窗外,仔细聆听。或许千年之前,汉唐之时,长安的上林苑里,所见的就是这般场景。 经过鹿群,前方有亮光闪烁,再往前,柏油路变成了石子路,将一片湖水一分为二。 湖面上水鸟翔集,见到车子靠近,反而向着飞过来,在车顶盘旋。看到不远处还有人在拿着面包喂食,李乐心想,这群鸟儿或许以为这边也能有些好处。 再一抬头,天边的阴云散开一角,一时间,湖水一面背光,一面对光,一面是微风吹皱一池春水,一面是倒映云影金光,一面湖上有喧嚣鸟鸣,一面湖上寂静安详,只得偶尔几只野鸭,浮游而过。 春江水暖,鸭先知么。 车子穿过一大片有着蒲公英的草场,阵阵风掠过,带起一片一片的绒毛,盘旋着朝车窗里钻。 揪掉落在头上的几根毛絮,李乐关上车窗,下了高坡。 高坡之下,一道小河,沿着河边小路,先是一排无数电影里,亚瑟王时期那种低矮的灰色的石头建造的小房子,看到上面有着“hotel”的字样。 继续向前,才经过那个像是坐落在城堡庄园里的拉齐梅尔小学。 “教授,我到小学门口了。”路边停了,李乐打起电话。 “往北走,过了一座马厩,就能看到公墓,公墓后面,有一栋红色屋顶的房子,我在门口等你。” “好的,我开的一辆灰色花冠。” 墓景房?嘿,这老头,倒是不忌讳。 钻进一条比燕京胡同宽不了多少的小路,只不过路两边的院子却比胡同房要好的没边。 庭院里、路两旁随处可见大劳、捷豹这种高档车停靠。 种植的花卉绿植明显经过细心修剪,规整洁净。有的院墙上长出一些初春里开放的野花,星星点点在的微风中摇曳着,风情别样。 听着几声马鸣,绕过一座硕大的,满是大树墓碑的墓园,李乐瞧见穿着件蓝色羽绒马甲,戴着苏格兰纹鸭舌帽的森内特老爷子,正牵着条混血狗子,站在一栋有着颇大面积院子,砖砌四层小别墅前,冲自己招手。 “教授,早上好!今天天气不错啊。”李乐下车,抬头看了眼又要阴云密布的天空。 “再蠢的腐国人,也不会认为这是个好天气。”老爷子耸耸肩。 “嘿,这不是入乡随俗么?嗨,狗砸!”李乐弯腰,冲混血狗伸出手。 狗嘴探过来,闻了闻,舔了舔李乐的手背,便扭过头,不再搭理。 “它叫查尔斯,三世。”老爷子拉了拉狗绳。 “呃,您这,有些” “这有什么,它爷爷叫一世,它不就的叫三世?” “好,看来,他不太喜欢我,尾巴都没摇。” “性格就这样,对谁都如此,冷漠。” 李乐点点头,“哦,dogs ignore,狗不理。” “什么意思?” “一种包子。我们那的。” “行了,进来。这鬼天气,真讨厌。”森内特转身,拉着查尔斯三世,进了院子。 李乐进院门,打量了眼前的小别墅,方方正正,两边各有伸出来的一道门厅,一楼中间是一道门廊,上面摆着几条藤椅,藤沙发,还有餐桌。 “教授,您这房子可有不少年头了。” “我爷爷的父亲从巴拉特卸任回来之后建造的,一百四十年了。” 啧啧啧,这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日不落帝国的余晖。 等进了房间,李乐又被屋子里,琳琅满目的收藏品,晃了眼。 从非洲的木雕,到埃及的石碑,从青花瓷到小鬼子的纸片盔甲,从巴拉提的手工制品,到南美的玛雅石器。 有墙上挂着的鹿头熊头狮子头,还有犀角,象牙,中世纪欧洲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窗边的玻璃柜子里,还有镶着金边的水晶杯子,金盘子银碗,老毛子的金蛋。 李乐搞不懂这些玩意儿的真假,倒是那几样青花和几把圆凳,花觚,瞧着,脱不了满清时期的外销瓷的套路。 “教授,就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我又没结婚,安妮和孩子也不在身边。”老爷子回了句。 “安妮?” “我女儿。”森内特瞧见李乐疑惑的眼神,“谁说不结婚就不能有孩子?” “那倒是,婚姻不是必需品。” “呵呵。走,上楼。电脑带了么?” 李乐拍拍包,“带了。” “先给你讲讲课。” “好的,教授。” 第544章 掀起你的头盖骨 在lse,和国内学校有些不太不一样。在国内,除了某些真心的铁杆学习爱好者,会和任课老师私下交流之外,其他大部分人都只是将老师们的当做npc。 而在这里,李乐才发现,想和老师课后见个面,问点问题,预约不说,居然要在asciate progra director(班主任)那里等着排队。 看到表格上几十位学习爱好者的名单,还有每人15分钟的时间,李乐问了句,“都是这样么?” “哦,也不是。”班主任,一位包着头巾的埃及裔大姐,抽出另外几张表格,拍到李乐面前,“这是其他几位老师的,也有不用预约的,但是他们的教资、知名度以及成就,和森内特教授比起来,就有些,你明白的。” “你要预约么?森内特教授的?” “算了,我找其他时间。” 李乐对于自己的老人缘,经过无数次试验,颇为自信。 虽然是外国老头,但终究还是老头不是? 一节sear结束后,李乐厚着脸皮,拦住了老爷子,从国际主义到人道主义、环保主义,一番巴拉巴拉,森内特从鼻梁上小花镜的上沿,给了李乐一个眼神。 “周日,你要是没有旅游、看球、喝酒或者泡妞的活动,或者不嫌远话,可以来我家里。” “可以,我有的是时间。”李乐赶紧点头,老爷子家总不至于住在海峡对面。 “好的,上午九点,过期不候。” 于是李乐就有了和老爷子1v1lo的机会。 第一次来,空手上门,在哪个国家都是有些失礼的行为。 给小雅各布打了电话,讨价还价一番,以五十镑的价格成交,李乐从公寓琳琅满目的酒柜里,挑了瓶格兰多纳,找了张报纸包了带了过来。 森内特明显是好酒之徒,瞧见李乐拎出一坨,脸上就见了喜色。 “格兰多纳12年,挺不错的东西。”接过来撕开,看了眼商标。 “您喜欢就好。下次来,给您带我们那的白酒。” “茅台还是五粮液?” 李乐一撇嘴,您还真会挑,“衡水老白干。” “没尝过,不知道。” “绝对好东西。” “好,有机会。”森内特搓了搓手里的酒瓶,放到一边,“开始,有什么对课程或者其他什么不明白的,请讲。” 。。。。。。 “早先在弗里德曼以及霍尔的论述中,提出来的世界城市的概念,而‘全球城市’则是从这个概念里解析出来的现实体系。” “区域以及世界城市网络分析的理论跟进,之后,全球城市的理论脉络才逐渐清晰和完善。” 老爷子还是没忍住,开了那瓶格兰多纳,小口抿着,就那么惬意的坐在沙发上,应付着李乐的问题。 李乐只好在一片酒香之中,拿起笔,埋头记录着老头似乎想到哪就说到哪的回复。 至于其中的含义和重点部分,等回去重新整理。 松了松手指头,把笔记往前翻了翻。 “列斐伏尔的空间政治学里,把组织和空间形式定义为生产方式的衍生物,既有政治性又有策略性。而空间又被作为资源进行争夺,作为国家意志的表现形式被分配。” “教授,你怎么看待这种观点,尤其是现在信息科技的进步下,网络空间的存在改变了一些情况。” 森内特听完李乐的问题,倒也没多考虑,“资源的定义是什么?实体、经济、人口,科技,甚至你说的网络空间,都是资源的一部分。 “从里根政府上台之后,发达经济开始逐渐从制造业向服务业、金融行业转变,金融交易额的巨幅增长,致使全球城市,以一种适应性的侵略姿态诞生了。” “一方面,全球化的背景下,金融业重组形成的集中化,以及集中化导致的控制管理总部的迁移,造就了全球城市。” “另外,作为金融服务中心,用强大并且不断上升的控制能力,掌控着广泛分散的世界范围内的生产系统。” 李乐回道,“比如,纽约,东京,港岛还有伦敦?” “不止于此,以后,还有沪海。” “可即使几十年后,沪海因为政治政策原因的存在,也不一定能够有足够的自由度,最起码金融证券市场上面,不会和这几个城市相提并论。” 森内特微微打了个酒嗝,笑道,“沪海将是另一种社会结构下的全球城市的概念。就拿你说的金融证券市场,是一种在可控情况下的市场,对比物的存在。” “是验证市场化、全面开放能否阻止金融风险、灾难、危机的一个参照物,是对金融主权重要性的补充说明,丑国的金融霸权能否维持下去的一个体现。” “尤其是当丑国金融霸权勾结世界各国金融领域的买办资本势力之后,进行‘战争’,就会体现出价值来。” 李乐想了半天,才说道,“看来,这场仗是必然会来的。” “时间长短而已,或者某一个点的出现,我不是搞金融的,只能理解到这里,如果想更加了解,我可以给你介绍其他的教授。” “也成。” “你倒是不客气。” “学习知识么,哪能客气,有时候都得用抢的。”李乐笑道。 “好了,下个问题。” 李乐翻了翻之前的笔记,问到,“哦,好。你上课时候说,全球化用左手碾平了世界,却用右手为世界隆胸,这些隆起于平地之上的就是全球城市,胸部却都患有严重的疾病。” 森内特你这酒杯,考虑了一会儿,说道,“疾病最终导致了收入结构、公司和家庭竞价能力的不断分散化,造成了收入的两级分化。金融从业者、科技技术人才在全球城市聚集,收入大幅度增长。” “更多低层次的基础性服务成为城市所需,而丧失了原有的产业支持,其收入非常低。” “一部分中等收入者在全球化的过程中被淘汰,中产阶级文化受到新兴高收入技术专家的侵蚀。这种全球性的文化改变了原有的社会美学观。” “所以金融和服务业所主导的新产业在一些全球城市里集中。原有工业城市的衰落,工业向发展中国家转移,而生产者服务的增长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原有工业部门衰退的基础上的。” 听老爷子说完,李乐从包里掏出自己和林伟明一起在《经济学人》上面刊登的关于工业制造业转移和空间经济学内容的那篇文章,递了过去。 “这是我前一段时间写的一篇文章,您帮忙看看,提提意见?” “《经济学人》?你一个学社会学的,哦,对了,你说过,也修了经济学的课程。” 森内特拿到手里,从兜里掏出花镜,看了一会儿, “怎么,你是想把你关于空间经济学和产业转移的‘产品周期理论’的理解,扩大化的从城市社会学方面找到论点支撑?中间再掺杂空间政治学的理论。” “嘿,教授不愧是教授。”李乐马屁及时送上。 森内特只是笑笑,点了点《经济学人》杂志,“我看应该不止,全球化、金融产业、工业产业转移、新型科技、单边,民粹” 老爷子嘀嘀咕咕半天,忽然盯着李乐,说道,“你是看出丑国?” “一个事件,或者一个指标的出现。” “呵呵,时间很长,或许我是看不到了。” “终究是个漫长的过程。” “而且中间变数也很多。”森内特把杂志还给李乐,捏起酒杯,一口喝干,“你还年轻,多学习,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李乐点点头。 。。。。。。 一盘卤牛肉,一盘鸡蛋炒的“赛螃蟹”,外加一碗扯面,配上一杯威士忌。 森内特在一上午的答疑解惑之后,得了这么一顿中午饭,和国内好多退休老头一样的待遇。 而吃了两片李乐带来的卤牛肉后,混血狗查尔斯三世明显热情了许多。 蹲在李乐脚边,慢悠悠摇起了尾巴,眼神期待着,等着再来一块。 “我去过你们那,为什么没人请我吃这个?” “这个?”李乐看了看老爷子用勺子挑出的“赛螃蟹”,笑道,“这都是民间小菜,您去,肯定都是大餐安排。” “味道挺好,再配上一点威士忌,新的感受。” “你觉得好就行,哎,教授,吃面,吃面,一会儿就凝成一团了。” “嗯。” 看到森内特笨拙的用着叉子吃面,像极了西游记里孙悟空,李乐心里直乐,谁让你家没筷子。 李乐的手艺,让老爷子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收拾完,便主动带着李乐进了自己在四楼工作间。 四楼是个一眼到头,整体打通的空间,只不过宽敞的空间里,摆着众多让人心惊胆战的骨头。 人的骨头,从头骨到手掌,再到大腿小腿。再想起窗外那片墓地。 李乐胯下一凉,一哆嗦,“嘶~~~~,教授您这是,汉尼拔?” “什么汉尼拔。”老爷子指着一个柜子里,带着牙齿的几个下颌骨,“史前的人类和动物的化石。” “您这研究这个?” “如果当年牛津录取了我,我现在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古生物或者人类学家。当然,现在也不错。” “嘿,您这爱好,可与众不同啊。” “社会,是由人组成的,既然研究人类,为什么不溯源呢?” 李乐看了眼身旁,正冲自己呲着牙直乐的一个头骨,“可也没必要钻到体质人类学和古生物学里面,这玩意人是自然科学,再说,和您现在的研究方向也不一样。” “这才是乐趣所在。人是具有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物种,了解不同文化和社会群体之间的身体特征差异,以及这些差异如何与社会、文化和环境因素相互作用。” “其实通过名称你也能看出来,在腐国这里,研究人类社会生活的科学,叫做社会人类学或者比较人类学,和你们那边的含义有所不同。” “怎么样,有兴趣没?” “呃” 说实话,捧着一堆人骨头比划来比划去,李乐心里有些害怕。可当着老爷子的面儿,总不能怂不是?再说,以后还得指望从这老头身上抠学问。 只好装作风轻云淡的说道,“当然,教授。” “那就好,来,帮我个忙。”森内特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白手套扔给李乐,“这边有几个去年从伊比利亚那边挖出来的尼安德特人的头盖骨和下颌骨、牙齿的化石,帮我测量一下。” “啊?” 一小时后,四楼工作间里,回荡着森内特的声音,“李,把那边的小一点的女人的头拿过来。” 第545章 代写 在森内特家里待了大半天,李乐最大的收获,不是学业上的疑问的解答,而是学会了如何通过测量颅骨宽度来区分性别,以及直立人和现代人的骨密度的不同。 对此,摸了不下二十个万年前人类骨骼的二星厨子李表示,其实,当克服恐惧心理之后,骨头,也挺好玩。 只不过,李厨子晚上睡觉时,做了一个头骨盘出包浆的稀奇古怪的梦。 新的一周开始,大课小课小组讨论不断,又开始经历泡图书馆的艰苦过程。 中间通过左妙辰的介绍,李乐进了学校的一个健身俱乐部,每月十五镑的会费。 低头哈腰的苦读一天之后,能去健身房舒展一下筋骨,有专业教练辅导,还有许多肤色各异,穿着紧身裤,除了毛长点,但是身材火辣,马甲线腰窝翘臀的小姐姐可以看,外加上二楼的马杀鸡,性价比颇高。 不过,健身房里一股子香水混杂着羊肉串的味道,让人心有余悸。 这天下午,摆脱了一个白人小哥目的不明的搭讪,李乐拎着包,从健身房溜了出来。 穿过律师学院广场,正琢磨着晚上弄点是什么吃食,然后再去图书馆抢占三楼靠窗的那个“大宝座”,忽然听到旁边的小巷里,传出几声国粹。 “你特么的,这事儿为什么不说。” “我哪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我” “别给我来这套,宋襄,我告诉你,钱一分别想少给” 本想着事不关己,尤其在国外这种地方,少听少看少说话,才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只不过听到“宋襄”两个字,李乐皱了皱眉头,又转过身,在巷口头往里瞧了眼。 伦敦这地方,春天时候,五点天就黑。 一盏门灯昏暗的灯光下,隐约有三个人影晃动,形成1v2的局面。 适应了一下,才看清1是宋襄,2里,一个夹克衫,一个运动服。 “这钱你再要就有点不合适了。” 只听宋襄说道。 夹克衫说道,“什么不合适,要不是看你面子,东西给了就得给钱,哪还有这种事。” “人都没了。” “我们不管,就找你。” “我就是个中介,钱也没给我。” “嘿,想赖账是。”运动服伸手,推了宋襄一个趔趄。 紧跟着,又抓住宋襄的衣领,把人怼到墙上。 “嘿,有事说事,别动手。” 运动服听到有人喊了声,一扭头,“谁特么” 这才看到从巷口走进来,一个带着棒球帽的身影,看不清脸,但是那个头还有壮实程度,抓着衣领的手,不自觉的放了下来。 “你,谁啊?”夹克衫看到来人,也退了一步。 宋襄听到声音,倒是一喜,扶着墙,站直了。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不好商量,要动手?”李乐说道。 夹克衫这时候扯着运动服,又往后撤了几步,指指宋襄,“今天有人,等着的。” 两人一转身,朝巷子另一头跑去。 “呼,谢了啊。”宋襄长舒口气,冲李乐笑道,只不过表情里,庆幸又带着心有余悸。 “你这,咋回事?你可别沾了那些玩意儿。” “瞧你说的,哪能呢。” “那是啥?” 。。。。。。 留学圈子里,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非常隐晦敏感,但是每一个留学党或多或少都会遇到的情况,ghosrite,代写。 在海外留学,压力其实很大。 尤其是一些文科或者商科专业,只要是正规学校,无论读的是本科还是硕士,作业基本上都是大小篇幅不等的论文,每天都是在写写写。 而且,每一篇都不能疏忽,因为这些成绩都会和你最后能不能拿到毕业证直接挂钩。 可国外学校的论文作业,和国内那种东抄西抄就能应付过去的区别极大。 这里的论文样式格式非常的多。是报告、论文或者是案例分析,都需要根据老师的要求按照不同的结构框架格式进行展开论述。而且绝对不可以把你所以为的一些知识点,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摆在上面。 即使是一个普罗大众都耳熟能详的知识点,论据,也需要进行引用、标注来源和参考文献,才能运用在你的文章里。 如果文章里的论点论据,结论点,和别的文章上相似度非常高的话,可就麻烦了。轻则认为你存在抄袭,作业直接给零分,重则直接劝退。 对于国内来的留学生来说,如何正确引用参考文献来支持自己的观点,就成了第一个大的难题。 如果当初翟某某,不是在国内,而是在国外读什么博士,还没等毕业,就会被干掉。哪里还有“天临元年”这一说,大伙儿上大学的快乐至少增加三成以上。 其次,就是如何按照每个老师的对于论文的格式要求来组织和发表自己的观点,在合理的逻辑范畴下,体现出个人的阅读量和相关论文的理解程度。 这里的老师,和森内特一样,要么是行业内的大牛,要么是传统意义上的老学究,在自己的研究领域里,都有着庞大的知识量的储备,越是名校越是如此。 如果你在行文造句,体现自己的阅读量和相关知识的理解表达的时候,观点论据,不是你老师那个派别支持的,或是有了错误的体会,那么等着你的,将会是另一番恐怖的场景。 李乐经过森内特教授七进七出的蹂躏之后,对这些难处的体会,不可谓不深刻。 好在自己底子厚,在熟悉了这些规则和脉络之后,这些天里,对于其他课程的作业论文,经过大量艰苦的阅读,和海量的资料轰炸,算是顺手了不少。 可李乐尚且如此,那些来到这里,成天花天酒地,吃喝玩乐的学生怎么办? 还有一部分真的属于能力实在有限的,自己不管写什么都像一坨屎一样,不知道怎么提高,改来改去没有结果,也没什么方向的,不适应且吃力的人怎么办?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承载了一家人的期望,不想让他们担心,面对着语言、技能,心理的各种压力,好像除了花钱,似乎也没有更好更快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花钱找代写,就成了某些人的救命稻草。 有需要就有市场,代写产业,也逐渐从个体行为,变成了一个“灰色”的产业链。 宋襄,就是这个产业链里的一环,中介。 听完了宋襄的解释,李乐皱起了眉头,个人选择,实在不好说什么。 “那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写手。” “写手?” “一个牛津,一个曼大的,都是金融学专业的。” “那怎么干起这个来了?” “考试作弊,被除名了。又不敢回国和家里说,只好说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 “其实就是专职写手?那这回怎么回事?” 宋襄叹口气,“一个国内来的富二代,通过我,找到他们,帮忙负责一个学期的论文。” “结果这个姑娘,出了点意外,人没了,但是依然在按时给老师发着论文作业。” “嚯!!这么魔幻的么?” “那可不,老师都吓死了,以为遇到鬼了。” “那他们怎么知道作业的?” “有那个姑娘的邮箱密码,每周都能接收作业。可没人通知他们,我就是个中介,以为他们之间有联系渠道,谁知道出了这么个事儿。” 李乐想笑,想吐槽,可觉得人都没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宋襄一挠头,叹气道,“算了算了,写几篇给他们几篇钱就是,五十镑一篇,也不算贵。” “你不抽分子的?” “我只收服务费,抽分子的不干,太缺德。” “本来干这事儿就不怎么地道。”李乐笑道。 “可有市场啊。再说,真挣钱啊。你知道一个能写毕业论文的高手写手,一年能挣多少钱么?” “多少?” “全球接单,一年十五万镑打底。” “艹!” 第546章 灰色空间 “这不就是学术造假、作弊么?就不怕被查到?” “查到也是查买论文的,代写都是不露面,通过邮箱来联系。再说,买论文、作业的,都不会说出来,大不了说是引用过多,最多算是抄袭,还有机会重新来过。但如果把人说出来,性质就变了,一次就开除了。” “再说,和拿不到毕业证比起来,总会有人找捷径,铤而走险。况且,只是违规,又不是违法。” “这样的多不多?” “我只能这么告诉你,留学的人里,七成的人都动过这种心思,然后真正付诸实践的,呵呵。” “那钱怎么办?” “银行打款给中介,中介扣掉服务费,再给代写。有给现金的,也有在别的国家的写手,走转账。” “目标客户怎么找?” “那还不容易,都有自己的邮箱,留学生通讯录上面都有,有人买信息,就往上面发广告。” “我怎么没看到?” “你一个交换生,谁给你发?” “倒也是哈。” 就着昏暗的灯光,李乐打量了眼宋襄,不知道说什么好,感情这位除了卖课堂笔记,还有这门生意,这人,不就是个留学圈子里的掮客?照这架势,估计还有别的生意。 “写手也是发邮件?”李乐又问道。 “可不?不过写手的来源就多了。”宋襄指了指巷口,李乐点点头。 “除了咱们自己人,还有东欧、阿三那边的,他们英文比较好,收费也便宜。” “能有多少?” “看重要程度和难度,一般的essay在千字两百到三百,水平高点的在五百。” “要是毕业论文或者期末论文,那就是千字五百到一千,或者按需求给个打包价,两万到三万一篇。” 在燕大的时候,李乐隐约听人聊起过这种代写,“好家伙,这价格比国内高多了。” 宋襄“嘁”了声,“那可不,国内的本科毕业论文,自己都能水出来,根本卖不上价,可这里呢,都是高水平的。” “你知道不,有的还能帮忙写sci,不过那个价格,呵呵。理科带数据的那种,都是专门的‘论文流水线’或者‘论文工作坊’,一篇十万打底,上不封顶。” “其实,做这个生意的都明白,这些所谓的工作坊,有的就是某个大学里的实验室,或者研究机构里赚外快的手段。” “从实验数据和小的成果拿出一部分来,整理整理,三作四作的给你挂个名。一作二作什么的,价格另算。” “国内有些学校的老师,为了评职称,还有想要保研的学生,走的就是这种途径。” “真特么艹蛋啊。” 宋襄笑了笑,“可没这些人,中介也挣不到钱不是?” “怎么,你想说存在即合理?”李乐回道。 “看你怎么想了。不过,这里面骗子得占了七八成,一个不注意就会落得个文财两空。” “拿钱就找不到人的,给的东西货不对版的,还有拿着你买论文的把柄,骗财骗色的。” “你呢?童叟无欺,诚实守信?”李乐瞥了宋襄一眼 “口碑一向很好。”宋襄点点头,“怎么样,想不想挣点外快?” “你怎么不问我要不要找代写。” “你很傲的,用不到。” “那我也不缺钱,这个生意,你在我这可做不起来。倒是你,这么缺钱的么?” 宋襄知道李乐的意思,叹口气道,“不说了么,伦敦居,大不易。” “我这你们这种家世好,名校底子的不一样。从上雅思辅导班开始,就掏空了家里的钱包,培训费,考试费,还有集训班,资料教材,哪样不要钱?” “再到这里,瞧着哪哪儿都贵,什么都不便宜,找条挣钱的营生,不能老是让爹妈勒紧裤腰带啊。” 说着,两人走过街边的nero咖啡,李乐示意宋襄等等,转身进去,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杯咖啡。 “请你的,平白。” “幸好不是冰美式。谢啦。” “这天气,神经病才喝那玩意儿。”递过去,两人就靠在墙边,一口一口的抿着。 “你应该挣不少了,瞧你这么钻。”李乐舔了舔嘴角的牛奶,问宋襄。 “还行。手里有几个长期客户,只要是写的东西,一概掏钱解决。” “国内的?” “可不,都是家里送来镀金的富二代的少爷小姐们,反正家里也心知肚明,自家的犬子犬女是个什么什么德行。混个学历,回去继续浪。” 咖啡糖有点多,宋襄皱了皱眉头,“这也算财富的二次分配,挣他们的钱,没什么心理负担,找的写手也都是和我一样,砸锅卖铁出来读书的,大家互惠互利。” 李乐想了想,沉声道,“后悔了?” “不后悔。要是不上这来,哪能和你们这些在国内都是天之骄子的人物搭上话,这不就是人脉。” “等回国了,就算十个里面有八个不搭理你,不还有两个么?这就叫资源。” “嘿,你这,不去当官倒真是可惜了。”李乐笑道。 “嗯,我觉得也是。” 两人又聊了两句,扔掉纸杯,李乐准备回公寓,“走了啊。” “哎。” “咋?” “上次在你那吃完饭,可有好几个姑娘找我打听你的消息。” “都问啥?” “基本情况呗,我哪知道多少。”宋襄眨眨眼,“不过,有几个真不错,尤其是那个左妙辰。可是这伦敦留学生里,有名的美女加才女。” “能看出来,家里是不一般,有钱。” “我说的是才能,你说哪儿去了。不过,财也肯定不少。听说她家里有人,是‘中’字头老总。” “那你还不努努力?少奋斗二十年。” “门不当户不对的,哪能看上我?”宋襄叹口气。 “别啊,好女怕缠郎,你得支愣起来。add oil!!” “人家是对你感兴趣。” “算了,我有。” “在国内?” 李乐笑了笑,没回。 “嘿,还是个贞洁烈夫斯基。”宋襄摆摆手,“成,我回学校。” “那俩人真没事?” “没事。给钱就是,走了。” 看着宋襄的背影在路口拐角处消失,李乐眉角扬了扬,九真一假,哎,管他呢。 。。。。。。 在拒绝了两位姑娘共进午餐、晚餐的邀请,过了三天图书馆里日均十小时的日子,李乐交了最后一份essay之后,伸着懒腰,站起身。 摸着脖子看了看时间,健身房还没关门。 心说,正好跑个三千米出出汗。 只不过刚下楼,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李乐,我左妙辰。” “啊,师姐好。有事儿?” “你这两天见老宋了么?” “没啊,他不是说要准备什么考试周么?” “那奇怪了,你也没见。” “怎么?”李乐抿了抿嘴唇。 “他一个专业的,有咱们的人,找到我,问我见没见没他,说是两天都没来上课了。” “这不是很正常么,你们不也是有的课就不去了?”李乐呵呵道。 “可得交作业回邮件,ddl都过了一天了,也没呢,以前从不这样的。” “打电话了?他不有手机么?” “我刚打了,能打通,没人接。你有时间没,要不,咱们去他宿舍瞧瞧去。” “也成,你在哪?我找你去。” “old buildg!” “等我一哈。” 在老楼门口u,瞧见正提着耳朵打手机的左妙辰,李乐上前,“打通了?” “没。”左妙辰摇摇头。 “别打了,去他那看看,你知道他住哪?” “没去过,有门牌号。” “走。” 当两人来到和学校隔了三条街的一座都是给附近几所大学学生出租住处的公寓楼。 十一楼,电梯门开,李乐和左妙辰急急忙忙先出,门口有三个人后进。 等到电梯门关上,李乐才想起来,擦肩而过的三人里,有俩是前几天晚上在巷口里看到的代写,这是? 正琢磨呢,就听到左妙辰对着一扇门猛拍,“老宋,老宋,我左妙辰。” 好一会儿,也没人应。 “不在?” “是这间?” “1106,是啊。” “要不,问问楼下物业,这两天有没有见到人进出?” “也行。走!” 只不过两人刚走了两步,及听到“吱呀”一声。 “老左?” 两人猛回头,看到刚才拍的门里,探出猪头一样的脑袋。 “呀,你是,宋襄?” 第547章 假证贩子 李乐把一块包了冰块的毛巾递给宋襄,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扶起把椅子坐了,“你管这叫能自己解决?” “只是沟通过程中出了点意外。”宋襄接过毛巾,小心翼翼的捂在眼角,还是疼的龇牙咧嘴。 左妙辰凑到跟前,仔细瞧了眼,“都肿了。” “我也反击了,他们也没得好。” “得了,又不是没看见,说说大话,壮壮胆,疼的还是你。”李乐扭头问左妙辰,“要不要去医院?” “哎,别,小事儿,小事儿。”宋襄赶忙道,“去医院又得花钱,过两天就消了。” “你不是说就几百块钱的事情么?给了不就行了?” “最近手头有点紧,得缓两天。” “等两天就至于找上门,动手?” 左妙辰也说道,“早就给你讲过,这个代写的生意,不是什么好活。尤其你这做中间人的,好则好了,不好两头落埋怨。” “这次就是个意外,不过都说好了,等下周有两笔钱到账,就能直接给他们。。” 李乐和左妙辰都不是瞎子,宋襄肯定没说实话。 这里面如果只是代写搞出来的,哪有到这种到都是人来人往的学生公寓里堵门要钱的。 左妙辰冲李乐是使了个眼神,李乐瞧见,很隐晦的点点头。 “不去医院,我去boots给你买点药膏,你这靠自己恢复,哪天能好。” “不用,真不用。” “坐着你。” 挎上包,左妙辰出了门。 房间不大,一张床,两把椅子,写字台加一个衣柜,一个双人的小沙发,就是所有的摆设。 地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衣服鞋子脏袜子,桌上没吃完的外卖盒,饮料瓶,散落一地的书本,打印的材料,也不知道是原来就扔在那的,还是被折腾一番后碰掉的。 看了看这里的乱象,李乐叹口气,“行了,这人都走了,能说了。” “说什么,呵呵,不就这样。”宋襄把毛巾换到另半边脸贴上,笑了笑,扯到嘴角,又疼的皱起眉,嘴里“嘶嘶”着。 “你觉得我能信?说实话,该找警察找警察,该找学校找学校,或者大伙想办法帮帮忙总可以的。” “除了这个代写,还有啥你没说的?你不会参与到别的什么事情你去了,黄赌毒,还是什么别的?” “不可能,不可能粘那个。”宋襄这时斩钉截铁道。 “那是很么?洗钱,诈骗?” “也不是,算了,你们别问了。” 李乐想了想,站起身,也要往门外走,“那好,算我多嘴,随便你,你要真觉得自己能解决,你去把” 转身没走几步,就听宋襄说到,“等,等等。” “怎么,想说了?” “那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多少?” “三千。” “人民币?” “镑。” “好家伙。”对刚刚了解了腐国老百姓生活水平,薪资情况的李乐来说,有些诧异。 “你不说,我没法子把钱借给你。” “真不行?” “你觉得呢?” 。。。。。。 《围城》里,方鸿渐在欧洲留学四年换了仨,最后从爱尔兰骗子手中买了克莱登大学的哲学博士,但说的是70年前的事情。 可70年后的今天,任何在一个北美、欧洲的留学生,依然能买到从野鸡到正规大学的毕业证。 假毕业证、学位证,在欧美是个历史悠久且成熟完整的产业,专业度堪称世界顶级。 因为。许多做假毕业证的作坊都属于多种经营,假护照甚至是假钞。 从这些人手里买假证,可比留学生偷偷摸摸做假毕业证的技术要高超得多。 不要五千,不要一万,只要499镑,你就可以得到剑桥的一套从录取通知到毕业证、学位证,心动不?那还等啥?心动不如行动,拨打屏幕下方电话!! 有签证,有钢印,在特殊的纸张打印,跟真的一模一样。 李乐从宋襄手里拿过这么一张毕业证,摸了摸,又对着亮光的地方照了照,嘬了嘬牙花子,叹口气道,“这个不违法?” “不违法啊,在这里,这属于艺术品。就和国内的什么龙泉宝剑,仿元明青花一样。你只要不拿着他去获利,行骗,而且不被人揭发,就没人管你。” “这里好多人,都会买上一张,挂在家里充充门面。” 宋襄说着,又递过来一张比名片略大的宣传卡片。 李乐低头看了看卡片上的几行字。 “增强你的自尊,能让你的朋友和家人称赞,能作为礼物给你爱的人或者同事。” “我们的产品只是一些新鲜小创意。我们不做任何违反法律的事情,包括:不制作受知识产权保护的材料。” “我们不做任何能被封存在信封里东西,不做认证的东西。” “如果了解到客户会使用我们的产品进行利益交换获取,我们会拒绝提供服务。” 看完这几句话,李乐挠了挠下巴,“艹,这,就这?” 宋襄点点头,“可不就这?” “那这玩意儿,买的多不多?” “你觉得呢?不是每个来这里的留学生都能像咱们一样,寒窗苦读,历尽磨难,拿一张真文凭和学位的。” “那些混日子的,来了之后放飞自我的,还有考试不过的,最后总得回去给家里一个交代。可不就靠这个?” 李乐长吸一口气,“回去呢?回去不还得认证么?能通过?” 宋襄捂着嘴角,笑了笑,本来就变形了的脸更难看,“先不说,回去之后找工作,有多少公司会进行背调,大不了不去有背调的公司就是。” “咱们和多少国家有互相认证协议?就算有协议,也有专门的公司,负责给你把这最后一环给补上。你知道认证的流程么?” “不太清楚。不是提交资料,留学服务中心能查到么?”李乐回道。 “你得发函到认证的学校,可人家既然能办假证,还怕你来询问函?野鸡学校靠这个挣钱,正规学校里负责这事儿的都是人家的人。有的甚至询问函都不用发,就能办。” “真真假假,混淆是非。做假学历的,人家有人家的逻辑。我印的是艺术品,长得像毕业证而已。是否使用,在你自己。” “我买枪合法,谁如果选择非法乱射击,那么是用枪人的错误,和枪有什么关系?违法也是违反你们国家的法律,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查到的么?” “有,比如藤校的一个招生办主任,买的这个学校的文凭,然后在这所藤校干了二十多年,奇葩。” 听到这,李乐一阵无语,这就相当于一个人靠着假学历当上清大的招生办主任 ,负责了几十年的招生工作。这特么和玄幻小说也没啥区别了。 “那费用呢?” “几十到几百,拿回去随便。但是要通过认证,五万到十万。可对之后能够获取的利益来说,这个还算钱么?就国内那些大公司里所谓年薪百万的海龟,我知道的,就不下十几个。” 李乐手一松,把假证扔到桌上,冲宋襄说道,“你这是从代写到假证,提供了一条龙服务啊,总之,总有一款适合你?” “我只是个中介、如果没有需求,也就没有市场了不是。你见到的那两个人,才是靠这行当吃饭的。” “那你这?就是因为假证?”李乐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 “我,我借用了一部分货款,去炒了个股。” “套进去了?” “嗯。” “三千块够干嘛滴?” “三千,三千只是利息。”宋襄头一低,小声道。 “利,利息?你特么的!!” 第548章 千万别圣母心 (读者老爷们,怎么让家里领导不玩蛋仔派对?还充钱的啊!!) 宋襄,说白了就是个拼缝溜边儿挣点儿小钱的跑单帮的中介。 手里的渠道其实都是从一个已经回了国的老乡兼有两成血缘关系的亲戚手里接下来的,算的上是坐享其成。 如果按照正常生活,这种赚点儿外快,一个月千儿八百的收入,足以让宋襄在这里,过得舒舒服服。 从宋襄租住的地方就能看出来,其他留学生还都用是四到八个人共用卫生间厨房的ft,这位已经住上单身公寓。 不过“衣食两般皆俱足,抬头又嫌房屋低”,人心么,总是想好上加好。 几堂选修的金融课程上完,又经过了虚拟股市的操盘实战课,宋襄觉得自己得了了不得的武功秘籍,便把目光转向了伦敦证交所。 和所有一个猛子扎进股海的新宣韭菜一样,宋襄一开始都是小心翼翼,买一两只股票,拿点小钱验证一下自己的思路,每天看着几块几毛的涨跌,心情也开始的随之起伏。 处于新手保护期,宋襄的账户里,增值不少,一算账,好嘛,比拼缝儿挣得不少,还不用费口舌,美滋滋。 由此,便是不断地开始加码加权,梦想的泡沫越做越大。 只不过,作为韭菜,早晚都得经受一遍收割的镰刀,至于是割动脉还是割头毛,看命。 很悲催的,宋襄买的股票经过了庄家在拉升前凶悍的洗盘,心里一哆嗦,主动下了车。 后期再看到那只股票的飞升,心有不甘,奈何手里钱本钱见了底,脑子一热,心想着此时不搏何时搏,把该给上家结算的假证钱还有代写的钱,一共将近三万镑,挪进了股市。 最后的结果,看看宋襄现在整容一样的脸,就知道。 李乐和回来的左妙辰,听了这番讲述,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你还有钱么?” “暂时没。” “别扯淡,还暂时,到底有没有。”李乐皱了皱眉头。 “没。只能慢慢还。” “你拿什么还?三千月息,这是多少?一毛?呀,这不就是,高利贷么?”左妙辰吓了一跳,“那些是什么人?不就是办假证的么,怎么又?” “唐人街那边的。”宋襄叹口气。 “唐人街?”李乐一时没搞明白。 “这些生意的上家,是唐人街的社团在做。” “你说你,碰什么人不好,碰他们?”左妙辰一甩头,头发差点抽在李乐的脸上,赶紧侧过身。 “你忘了咱们刚来的时候,去大使馆参加活动,那边的工作人员怎么和我们说的?留学生不能接触的一些人?” 宋襄小鸡仔一样的点着头,“知道,华人社团、教会还有华人律师。” “那你还” “干中介都接上线了,再说,我原来以为是个正规公司。” 李乐“嘁”了声,“正规公司能干这个?” 出国前,李乐接受过学校安排的培训,里面来上课的老师说的很清楚,在世界任何地方的唐人街,在表面的一派祥和之下,都是有着灰色甚至是黑色空间的存在。 这里面的华人华裔,牵扯的年份,能从一两百年前开始算起。 人员成分鱼龙混杂,有新移民,有坐地户,每个地方过去的人,都有自己的倾向,信谁不信谁,或者谁都不信的,中间关系错综繁复。 除了正常做生意的,自然也少不了搞歪门邪道的,傻乎乎的留学生,就成了最好的下手目标。 早些年,诸如看场、赌档、放水、皮肉生意,在那里,总能找得到。而里边总有些不愿学英文,又不愿融入社会的华人,便混迹于此。 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国内实力的提升,虽说这些现象越来越少,但到底是变少,还是隐藏了起来,谁都不好说。 所以,到那里,吃吃喝喝,买买东西,逛逛街看看景,可以,不过最好不要和在这里的一些机构团体扯上关系。 左妙辰愤愤道,“你就那么由着他们?报警啊?” “报什么警?这边的警察管这种事情?你来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还不知道?” 宋襄腰一耷拉,低声继续道,“这都是好商量歹商量才有的,要不然,他们就去学校举报,还有给我家里打电话。” “哎,你呀!!”左妙辰一跺脚,抱着膀子坐到沙发上,运气。 屋里一时安静了起来。 好半晌,左妙辰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宋襄。 “你这” “老宋,我这里也不多,有个两千五,你取了去,再凑凑,怎么着也先把这个月的利息交了。” “你得先上课,后面的事,一个月的时间,咱们在想想别的法子。” 看着这,李乐挑挑眉毛,嘴角动了动,不过最后,还是闭上,没吱声。 。。。。。。 从宋襄租房子的公寓出来,左妙辰在前,李乐在后,各怀心事,溜达着往学校走。 “哎,李乐。” 李乐抬头,“咋?” “你怎么想的?有啥好办法没?” “天底下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废话,我也知道,可现在宋襄不是没钱么?” “那你就给他卡?” “嘿,你这人,这不是帮助同学么?” “那也得看值不值得帮。” 左妙辰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李乐,一双大眼里满是疑问。 李乐低头瞧见,对视两秒,说道,“要我说,你今天这么做,有点圣母心泛滥。” “圣母心,什么意思?” “过度同情,过度帮助其他人的倾向。” “借给他钱就是?” “或许你和宋襄接触时间长,值不值得帮他,你比我清楚。”李乐一摊手,“如果是我,懂得感恩,言出必行,足够努力。这样的人,值得。” 左妙辰争辩道,“我们是朋友。” “毁灭友情的方式有许多,最彻底的一种是借钱。因为贪婪造成的困境,责任在他自己,盲目的提供帮助,吸取不到教训,你想过后果没?” 左妙辰抿着嘴,想了半天,“才两千五。” “你自己挣得?” “呃” “盲目给了帮助,就会给人造成错觉,下次你连拒绝的借口都没有。宋襄,我现在只看到他的贪心和投机取巧。” 左妙辰立在那儿,拧着眉毛,琢磨着李乐的话, “行了,还得上课呢。”李乐抬手看了眼,向前走了两步,察觉人没跟上,扭头喊了声,“走不走?” “哦,哦,走走!” 。。。。。。 两天后,图书馆电脑区,李乐对着笔电里,一个头戴小粉花的企鹅头像,名字是“肖十一娘”的对话框,酷嗤酷嗤的打着字。 “成子、小六,还有刘记者他们的身体怎么样了?” “天残地缺啊,好着呢,听说刘记者现在能握笔了,小李总现在能自己溜达到护士站去找人聊天了。” “看着他点儿,别让他乱跑。” “给加点出差费不?我堂堂一个销售经理,现在都成贴身小秘了。” “不有护工么?” “前几天小李总上厕所,护工溜号了,小李总自己去,差点摔倒,让大姑知道了,当天就给撵走了。” “换新人了么?” “换了,这还正熟悉着呢。加不加?” “加!” “谢谢啊!大李总皇恩浩荡!老奴照顾大太子,定会更加弹鸡借驴,意识不够。” “那叫,殚精竭虑!一丝不苟!” “意思到了就行了,智能abc不好用哇,我这还是一指头一指头戳的呢。大李总,报表看了没?” “看了,那一千三百万的订单数,都核对了?” “李会计都核对了,放心。” “产能够不够?” “吴昊说新生产线上线了,一天能保证出货量在6000箱,单线产能枚\/小时,基本满足订单需求。你直接给他联系就是,他现在是管生产的厂长。” “他不会用电脑啊,给配了也没用啊。” “废物,回去我掐死他。” “你那个同学陆小宁给咱们的销售管理系统是挺好用的,我在沪海只要找个网,线上就能查询到。” “用的好就行,盯好回款!!!” “收到!” “我下了!” “哎,别走啊,再聊两块钱的,网办的卡,便宜呢。” “886!!” 李乐一撇嘴,刚要再看看田胖子的留言,就听到有人叫自己。 “李乐。” 扭头,瞧见左妙辰抱着书走到跟前。 “啊,有事儿?” “你这人呢,没事儿不能找你?”左妙辰剜了李乐一眼。 “呵呵。” “不过这回,真有个忙,想让你帮。” 李乐挠挠腮帮子,问道,“啥?” “摆台,讲数!” 第549章 唐人街 摆台讲数有些夸张,其实就是找了个中间人去和债主子谈谈。 左妙辰长腿一抬就坐到李乐旁边的椅子上。 “上次你说的,我回去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人不能记吃不记打。” 李乐合上电脑,“你啥意思?帮他?” “朋友一场,总不能见死不救,但是得换个方式。” “所以?” “我爸有个朋友,来这里做生意十几年了,唐人街那一片的关系还成,我找了他,给帮忙说和说和。” “国内过来的?” “港岛。” “人家不一定买账。” “试试呗,有人出面,总不至于再挨揍了。”左妙辰叹口气。 “这倒也是。”李乐点点头,“你想谈成什么样?” ”钱是宋襄欠的,还是得他自己还,但是最好能把这么高的利息给减了,别弄成高利贷了,要是不算利息,那就更好了。” 李乐笑道,“那得看你说的那人的面子有多大。官面背景还是?” “不知道,听我爸说,这人做家具生意的,在伦敦的华人圈子里,还算有点小能量。” “要是做正经生意的,我觉得还是别抱太大希望能怎么怎么样。” “少一点是一点,好歹,咱们也算尽力了。” 李乐问道,“咱们?咋,这里面还有我什么事?” “所以来找你,看你能不能一起去,都是学生,势单力孤的,多个人,气势上足一点。”左妙辰说道。 “你古惑仔电影看多了,又不是去干仗,还找人撑场面。你知道在国内,摇人是要给钱给烟的。” “不都是朋友叫朋友么?” “嘿,到底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富贵人家。对面属于地头蛇,你人再多能有人家多?又不是靠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哎,你别阴阳怪气的。” “我这是讲事实。” “帮帮忙,帮帮忙,回头请你吃饭。米胖子,三星的,咋样?”左妙辰双手合十,朝着李乐晃着,眼神真挚的瞧着李乐。 只不过瞧见李乐只是笑着不说话,好一会儿,左妙辰叹口气,“哎,不去就算了,我再找找别人。告辞!” 说着,慢慢腾腾从高凳上抹下来。 “啥时候?”李乐忽然问道。 “啊,你同意了?就知道你这人是个热心肠,你是个好人。” “别乱发好人卡。” “嘿嘿,宋襄和那边约好了,明天,明天晚上,唐人街文兴酒楼。” 。。。。。。 伦敦的唐人街,就在lse旁边的威斯特敏特的ho区,也就是伦敦的市中心。被皮卡迪利广场和莱斯特广场夹在中间,交通异常方便。 ho,喜欢逛夜店的人肯定熟悉。苏荷么,借用的就是这里的名称。 腐国着名的娱乐中心,酒,夜总会、迪厅甚至是脱衣舞俱乐部,一家挨着一家的集中在这里,属于世界夜店流行风向标的存在。 夜晚,华灯初上之际,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便开始在一家家的酒门口等待排队进场。路边更是能见到成群结队攥着啤酒杯买醉的男男女女。 在酒街旁边,就是唐人街。其实只是几条小小的巷子交叉组成的一块区域,远远看着街道的建筑,和周围的建筑风格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从巷口的大牌坊入内后,忽然就会有种无法辨别地区和年代,跨越了空间和时间的感觉。 巷子里的各式招牌,只能零星的见到简字,红底烫金的大牌匾,横跨街道,一串串的大红灯笼,商铺门头的装饰要么是各种龙凤,要么是门口立着的石狮子。 街上走一圈,闽南话,潮汕话,夹杂着英文的粤语是主流。 略显狭小的街区里,挤满了各种饭店小吃。粤式茶餐厅,烤鸭店,火锅,甚至连煎饼果子、包子,麻辣烫都能找的到。 除了餐馆,这里面还有两家门对门的华超,中医诊所,跌打正骨所,针灸艾灸馆,按摩院。 李乐买锅碗瓢盆的时候,来过这里的几家杂货铺五金铺子,只是价格,国内的基础上翻个五倍十倍。 从森内特老爷子那里,李乐听到几句老外的印象,无非是稀奇古怪的书店报摊, 十七八岁的打工妹,说着杂七杂八,难懂英文的店铺老板,总是潮乎乎的地面,各种红色餐馆。最多也就是个可以逛逛的显示白人国家文化包容性的景点。 不过李乐来过几次之后,感觉这里,就是在异国他乡,内心无比孤独的华人坚强生活下去的代名词。 文兴酒楼,坐落在一个街角,明显带着粤式风格的餐厅,门口红柱子,上面做了个歇山顶的造型,窗边挂着几串红灯笼,店里播放着咿咿呀呀的粤剧。 李乐到的时候,就看到门旁早已经等在那的宋襄,左妙辰,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生,正围着一个肥头大耳,官相挂脸的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见到李乐,左妙辰赶紧招手。 “我没来晚?”李乐说道。 “没,我们也刚来。这是ucl的两个朋友。”左妙辰指了指两个男生。 李乐笑笑,互相点头示意。 “这是陈叔,这次就是找他帮忙说和的。陈叔,这是我们一起的,李乐。” 官相中年男,瞧了李乐一眼,除了对李厨子的身板块头有点惊讶,倒也没什么别的表示。 “陈叔,你好。” “李同学,你好,你好。”姓陈的打完招呼,又冲左妙辰问道,“没其他人了。” “没了。” “人都到了,那就进去。包间订好了。” “订好了,二楼第一间。” 几人进了包间,李乐看了眼圆桌,想着去最边上,却被左妙辰拉着袖口,挨着坐了。 很自然的动作,被两个男生里,高个子的那个瞧见,眉头皱了皱。 表情虽然微小,但还是被李乐瞧在眼里,心道,这是左姑娘的追求者。 李乐无吊所谓,等服务员上了茶,捏起杯子小口抿着,铁观音,等级低了些,有点涩口。 “小宋,回头,态度上诚恳点。人家说什么,你听这就行了,别有什么狡辩。这事儿,毕竟是你做的不对。” “嗯,陈叔,我明白。”脸上淤青消了点的宋襄,小鸡啄米一样的不住点头。 “胡老板在唐人街这么多年,行事讲义气的,你把姿态拿的低低的,人家有了面子,就不好再拿捏你。” “嗯。” “我给你说,一会儿等人来了,你这样” 李乐还想再听这个姓陈的怎么给宋襄交待,却被身旁的左妙辰扯了衣服。 “干啥?” 左妙辰凑过来,低声道,“你知道这个胡老板啥来历么?” “我哪知道。” “港岛那个什么k知道不?” “什么k?”李乐想了想,“洪兴东兴,铜锣湾扛把子,浩南哥,双花红棍,二路元帅?” “嘿,你这人,人家给你说正事儿,你扯什么古惑仔。” “你也知道啊。”李乐放下茶杯,“不就是解放前逃过去的那帮散兵游勇?连个团长都不是。” “你知道?” “大学里社会组织学里有两章,关于国内会道门和帮会组织的形成演变,讲的很清楚。” “那就”左妙辰还想说,就听到门口有人嚷道,“是这间,人来了啊?” 第550章 官仔矞矞,形英帅够勍 李乐循声望去,门开之后,先是挤进来两个穿着西装,瘦巴巴的小个子,宽鼻阔嘴小平头,岭南人特征明显,眼神不善,朝包间几人扫视一圈之后,才把门口让开。 不过这种做派,在李乐看来,透着股虚张声势。 之后就是一个矮胖,穿着松垮垮黑色三道杠运动服的光头男,与其说光头不如说是秃了之后的再“装修”,前半段抛光,后半段剃成了磨砂。 一张多肉的圆脸,直上直下没多少起伏,像是泡馍店送的糖蒜一样的鼻子,很突兀的崛起在一马平川的脸上。作为制高点的两个孔洞,嚣张的冲着人。 豆豆眼让李乐想起了老李的爱宠老王,嘴唇却薄得像是直接在脸上开了条缝。 这人进来之后,又转身冲门外说句什么,让人瞧见了后脖颈五花三层的槽头肉,还有沙皮狗一样在后脑勺挤出的竖沟,三横三竖,上下垂直,透着几何的美感。 人丑不说,声音也难听,尖厉的如同两百年前在紫禁城里上班的公公。 “呀,这位是陈老板。”光头看了看屋子里,冲姓陈的一拱手。 “亨利哥,您好,您好,久仰久仰。” “哇,哪里哪里,客气客气。” 姓陈的赶忙起身,宋襄和左妙辰几个人也站起来,李乐收回目光,没理会,继续低头喝茶。 众人目光都在这位亨利哥身上,倒也没注意。 亨利哥啊,李乐忽然想起燕京白房子的老板,那个很有眼光,很帅的李亨利。都是亨利哥,可这长相一天一地的。 光头亨利哥伸出戴了三只大粗戒指的小短手,和陈老板握了握,老朋友一样拍拍肩,挨着坐下。 两个西装小弟,也不入座,就那么沉着脸守在门口,架势摆的挺足。 陈老板在亨利哥落座之后,先是倒茶,又是问好,手一抬,招呼门口等着的旗袍小妹,“上菜,上菜。” “亨利哥,不知道你喜欢喝洋的还是白的,小弟从国内带了几瓶茅台,您尝尝?” “哎呀,陈老板客气啦,我无所谓的啦。” “哪能呢,亨利哥赏脸,怎么都得尽兴不是?” “哇,好说好说。” 上菜,倒酒,你敬我,我敬你,陈老板一直给亨利哥上着语言,套着近乎。 粤语,说的又快,以李乐的听力,只能听个大概。 无非是吹捧着这位亨利哥真真假假无从查证的“光辉事迹”和现在的“江湖地位”。 宋襄也不敢坐,端着酒瓶,站在二人身后,瞅见杯子空了,就上去倒满。 两个ucl的男生,闷不吱声,攥着筷子,小心的夹着菜,耳朵支棱起来听着,眼神却不住的朝着门口两个小弟身上瞧。 倒是左妙辰,还能插上几句话,敬上一杯酒,转着圆盘,招呼吃菜。 至于李乐,该吃吃该喝喝,筷子没离手,心思也都用在了陆续端来的菜上。 粤菜吃的少,国外的更是没吃过。 几道菜尝了,倒是对文兴酒家的厨师,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烧腊香甜微咸,淡淡的酒香气增添了丰富的口感。 乳鸽皮脆肉滑,骨脆多汁,不柴不腻,恰到好处。 白切鸡肉滑皮脆,蘸上橘皮香葱调制的酱汁,入口鲜嫩弹牙,更显清新的滋味。 蟹肉海虎翅,透明软糯,韧中带脆、浓而不腻,回味甘甜,只觉口鼻腔中,香气久久不散。 看来,这在国外吃不到正宗中餐的说道,有些不太客观,只能是因为你穷啊。 李乐美滋滋,还琢磨着回头找这里的大师傅聊几句,看看能不能学上几手。 气定神闲,就像是来品尝美食的老饕一样的李乐,很快就落在了亨利哥的眼里,借着举杯看过去,豆豆眼转了好几圈。 混江湖,讲究心明眼亮,这一桌几个年轻人,在光头亨利看来,左妙辰身上一股子官家子女的得体教养和气质,稚嫩,又有点天真,就是不知道背景落在哪。 另外两个男生,拘谨里又带着些清高的书呆子气,明显涉世未深,来这里只是充场面,抬人气。 宋襄不必说,有求于己,小心翼翼,做足了姿态。 只有李乐,好像只是来吃饭,屋子里的人,也就和左妙辰说上几句,如同置身事外的看客。但身上的那股味道 有心试探,便冲李乐举起杯子,笑着问陈老板,“瞧这位官仔矞矞,形英帅够勍,不知道” “哦,这位和左侄女,宋襄是一个学校的,叫” “你好,长安,李乐。”李乐瞧见,举起杯凑过来,杯口稍低,碰了碰。 “噫?雷识讲白话?” “识少少嘞。” “好,好。”亨利哥一饮而尽,李乐也是腕翻杯空。 瞧见李乐不卑不亢的态度,光头亨利,在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 一个小插曲,李乐放下杯子,眼睛又被新端上来的一盘姜葱蓝龙虾面吸引,捏起调羹,一边听着几人说话,一边等着菜转到身前。 听着听着,倒是被李乐听出些门道来。 就像左妙辰刚说的,这什么亨利哥,是出身于港岛。 那个被撵过去的一个姓葛的特务营长,在港岛弄了个地下团伙,聚拢了一帮残兵败将之后,开始横行无忌。 混黑么,所谓的江湖道义、兄弟义气、义薄云天的豪侠之气,终究只是电影里,经过艺术化加工的一层外衣。 黄赌毒、高利贷、欺行霸市,打架斗殴争地盘、扰乱社会秩序、折腾老百姓,才是现实。 亨利哥原本就是一个在“基层奋斗”的小马仔,跟着几位“大哥”没过上几天风光日子,就被横扫。 自己说的好听,什么换个地方打拼,其实就是跑路到了欧洲,在尼德兰找个块地方,在后厨洗盘子、削土豆,住地下室,只为糊口饭吃,还不如电影里逃到湾湾的山鸡过的舒坦。 七八十年代,尼德兰因为交通的便利性,自然成了一些逃散的“江湖人”的聚集地。 来自世界各地新移民之间为争夺那些偏门生意,打打杀杀。从港岛过来的那批人,自然如鱼得水,又重新立起了海外分部的旗号,从港岛那边呼朋唤友,总之一句话,这里风景独好,速来! 亨利哥这种底色,自然像找到组织一般参与其中,只不过好不容易跟着的“大佬”和帮派,又被当地警方和坡县过来阿公们一黑一白的围剿,抵挡不住之后,再次逃亡,一路“突突突”乘着小船来到腐国,进了伦敦的唐人街。 人不能总走背字,这回,亨利哥终于“得逢明主”,又经过十几年的“打拼”,站住了脚跟。 而亨利哥跟着的大哥,也逐渐开始意识到,世界变了,需要转型。 从餐厅、会所、夜总会这种传统项目,变成了倚靠港岛故旧,经营着国际贸易,进出口,连锁酒店,中介服务,跨国旅游这种新型的业务,开始洗白白上岸,摇身一变成了商界精英,心思活泛点的,有的就成了爱国商人。 亨利哥属于最没文化的那种,国外这么多年,英语都说不全,自然做不了那些高阶的买卖。好在高人指点,做起了制造假证还有代写的营生,依托唐人街周围像伦敦政经、帝国理工、国王学院这些丰富的高校资源,发展下线中介,倒是日渐兴隆。 宋襄从亲戚手里接过的,就是亨利哥控制的一条线。 理清了脉络,李乐舔舔嘴唇,开始对着鲍鱼下手,没吃几口,就听到陈老板那边经过漫长的铺垫,进了主题。 “亨利哥,年轻人,还没出校门,思想单纯,不懂事,才做出了这种事,您看?” 光头亨利点点头,“噗”的一声,吐掉嘴里的骨头,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端着酒瓶,低头站在墙根,一张花脸的宋襄。 “年轻人,犯错难免,上帝都原谅,再说,有陈老板的面子在,我自然不会多计较。” “那是,那是,亨利哥大人大量,该教训教训,该放一马放一马。”陈老板笑容一散,冲宋襄说道,“赶紧过来给亨利哥倒酒,赔罪。” 宋襄忙点头,凑上来,倒上酒,按照陈老板之前的吩咐,捏起杯子,腰一低,双手举过头顶。 只不过等了半天,也没见光头亨利接过酒杯。 却听这人说道,“陈老板,先别敬酒,这位小兄弟的事情,你们想怎么个章程?” “呃”陈老板笑了笑,“年轻人,背井离乡的,在这里举目无亲,也不容易,您看,要不这样,本金让他慢慢还,利息,一毛太高了,咱们按照行市?” “行市?”亨利哥一撇嘴,指了指宋襄,“行市,是对正常人,但是这位小兄弟,可是挪了我的钱在先,不是被抢了,也不是被偷了。” “有错,错在他自己。陈老板,您觉得,按行市,合适么?法院判人,还得蹲班房加赔偿呢,是不是这个理?” “可这利息也太高了点。” “高么?” “有点。” “行,既然陈老板说高,那我就卖您个面子,减半,怎么样?”光头亨利摸了摸脑门,又说道,“还有,您既然愿意出面,那劳烦你,做个保,他要是跑回大陆了,我去哪找他?” “够给面子了,呵呵。” “这” 听完这话,陈老板皱起了眉头,看了眼还弯着腰的宋襄,又看了看一旁同样拧着额头的左妙辰,想了想,刚要说话,就听到。 “叮叮当,叮叮当,叮叮当叮当~~~~” “啊,不好意思,我这国内的电话,出去一下哈。” 一屋子人就看李乐从兜里掏出电话看了眼,举起来晃了晃。 随后一擦嘴,起身往门外走。 门口两个小弟还想拦,只不过看到走到面前,黑压压的身形,忽然感到一股子压迫的气场袭来,手抬到一半就停在那,眼睁睁看着李乐擦肩而过,出了包间。 “小兄弟,等你。”亨利哥的声音这才响起来。 。。。。。。 “喂。啊,钱总,是,这边正吃饭呢,您说,昂,昂,是嘛?怎么说?川省现在不如赣省,嗯,明白明白,集中在袁州,开采难度怎么样,哦,那不就是直接挖山嘛,效益” 打完电话,李乐抬头看了眼标识,一扭头左拐进了卫生间。 出来正擦着手,看着墙上的一溜赝品水墨,又被边上的一堵照片墙吸引,凑过去仔细瞧了瞧。 正中,在一幅一群人,祠堂门口合影的照片里,李乐瞧见了一个熟人。 嘀咕道,“嘿,他怎么在这里面?” 第551章 你不早说 如果不是知道宋襄第二天把那张卡如数又还给了左妙辰,觉得这人还算心里有点数,李乐本不会答应来这个文兴酒楼。 即便现在来了这里,多半也是想瞧瞧伦敦这里华人生态环境里,灰色地带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对于看过“无间道”,“英雄本色”,“黑金”这类电影,知道诸如吕乐、吴锡豪,胡须勇这些人物经历的一代内地人,与港岛黑道相关的各种真真假假的演义、传闻,总是充满着好奇。 而宋襄惹的麻烦,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帮多少? 或许钱能解决一时的困境,但还是那三个字,值不值?对于吃记不吃打的人,帮的越多,以后惹出更大麻烦的几率越大。 何况左妙辰愿意出头当烂好人,总不会比现在还差。 吃吃喝喝看场热闹,挺好。 餐厅墙上的那些名人合影,眼熟的都是些港岛湾湾的明星,还有记载历史的照片里,过去华人街的生活场景,李乐看得仔细,只不过在一张大合影里瞧见熟人,倒是没想到。 照片下有一行小字,李乐凑过去想要看看写的什么,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这是我们前年去粤省祭祖时候的照片。” “哦,怪不得瞧着后面的祠堂,不像这里的风格。” 李乐转过身,看到一个梳着油头,穿着西装三件套,皮鞋锃亮,有些文弱的年轻人。 皮肤白皙,头发微黄,眼窝深陷,明显的混血。 只不过一口普通话,说的还算流利。 “没见过你?新来的?” “开饭店,迎八方宾朋,客似云来,你还能都有印象?” 年轻个人笑道,“地方就这么大,华人就这么多,每年来这里的留学生,也就那些。特殊点的,总能记得大概。不过,像你这么高,有够靓懰的,没印象。” “哈,谢谢!” “谢什么?” “夸人靓仔咯。” “实事求是。” “嘿嘿,这都懂?”李乐笑笑,“哎,这些照片你都熟悉?” “大部分。” “这人是哪位?”李乐指着宗祠前照片里c位的一个戴着黄色丝巾的人。 “伦敦华埠商会的会长,林振明。”年轻人瞧了眼,回道。 “哦。都是这里的人?” “也不是,也有老家和当地的朋友。怎么,有认识的?” “有一个。” “哪位?” “这个。”李乐指了指,那个站在林振明身后,眯缝着眼的梁灿。 “哦,内地来的?” “对,来这里做交换生。” “呵呵,真是巧了。”年轻人笑着伸出手,“我叫林宜泉,林振明是我爸。” “哦,怪不得,长得像。”李乐伸手,握了握,“长安,李乐。” “我还以为你要说半唐番。” “啥意思?”李乐没懂。 林宜泉在自己脸上划了一圈,“混血。” “估计不是什么好词儿。” “呵呵。” “汉人随父,你这不也是认祖归宗了?” “多谢你这么想。你在哪交换?” “lse。” 林宜泉笑道,“当年要不是去了丑国,我可能也会去。” “来这里吃饭?” “那间,估计吃的差不多了。”李乐指了指楼梯口的包房。 “回头结账提我名字,打个折。” “这里是你家的?” “对。欢迎以后常来。” “哈,有机会,有机会。” 李乐摆摆手,回了包间。 只不过心说,这梁灿,早就觉得家里不是简单的做生意的,等回去,摁床上,盘问盘问。 。。。。。。 等李乐进了包间,正好瞧见光头亨利从宋襄手里接过酒杯,包间里刚才还紧张的气氛,渐渐松弛了下来。 亨利哥一口喝干杯中酒,亮了亮杯底,就听陈老板说道,“宋襄,还不谢谢亨利哥。” “谢谢亨利哥。”宋襄赶忙弯起腰,说道。 “呵呵,也就是现在这个年月,也就是有陈老板的面子还有愿意给你作保,早几年,你知道挪用社团的钱是个什么下场么?” “若是自己门里人,吉禁,不得私行检银肥已自用。否则金枪红棍两分开,三刀六眼自点点。” “外人,钱一分不能少,还得腿断筋折。” 陈老板拉过满脸通红的宋襄,“记着没,这回是亨利哥,宽宏大量,放你一马,以后” 李乐听了两句,撇撇嘴,径自坐到位子上,拿起筷子。 “哎,你怎么去这么长时间?” 趁着那边说话,左妙辰凑过来,问了句。 “去卫生间了,解决点私人问题。”李乐笑道,又低声问,“哎,解决了?” “算是,陈叔好说歹说,给了个三分利。” 李乐听到,想了想,点点头,“哦,也成,挨打要立正,倒是希望他能记着。” “应该可以,再这样,可就” “怎么,还想以后帮忙?” 左妙辰赶忙摇头,“不了,你说过的,一次是心善,两次就是蠢了。” “希望他以后能好。你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愿” 两人头挨头,嘀嘀咕咕景象,落在光头亨利眼里。 也没理会一旁正赌咒发誓一定尽快还钱的宋襄,拿起手边酒杯,“这位李兄弟,咱们再喝一杯。” “哦,好。”李乐听到,也端起来,两人刚碰了一下,屁股还没落下,就听到包间门响,李乐一抬头,就看到刚刚认识的林宜泉走了进来, “哎,这里”门口两个小弟刚又想抬手拦,不过看到进来的人,赶忙低头后撤步,腰一弯,“林哥好。” “李乐,你怎么不说是咦?亨利?” “小林总。” “你们这是?”林宜泉的目光从李乐身上收回,扫了圈屋里的景象,大概知道了怎么着一回事。 “讲数呢?” “啊,是,陈老板是中人。”亨利哥忽然收起了刚才大大咧咧,我是主角的气势,赶忙站起来。 “哦,你们继续。”林宜泉绕过两个ucl的男生,走到李乐身后,一把摁住李乐的肩膀。 “你不早说是阿灿的兄弟?” 李乐咽下嘴里的松茸鸡汤,扭过头,笑着没说话。 “走,去我办公室坐坐,喝茶。” “没事儿,这还没结束呢?” “结束什么?亨利,事情办完了?” “啊,是,小林总,办完了。”林宜泉点点头,不由分说的一拉李乐,“听见没,这都办完了。一会儿,我爸来,介绍你认识。” 等到林宜泉攀着李乐的肩膀,出了房间,屋里人这才面面相觑。 而亨利哥,豆豆眼又转了两圈,伸手拍了拍宋襄的肩膀,“小宋啊,站了半天,没吃饭,赶紧坐,赶紧坐,回头人家得说我亨利不会做人。” “陈老板。左小姐,哦,还有那两位小兄弟,来,咱们一起喝一个。” 几人举杯,陪着喝了,刚放下杯子,就听到光头亨利说道, “大家都是一家人,都是在外打拼,就是要精诚团结,互相帮助,小宋,虽说有错在先,可没躲没跑。这就是个态度。” “年轻人路还长。我想了想,赔礼酒也喝了,该还的钱还是得还,不过,也得考虑年轻人的难处,这样,利息上,我再让一点,咱们按照正常人的四厘七来,怎么样?” 第552章 我的室友是大佬 “在伦敦,能见到认识阿灿的,很好奇。我刚给他打电话,才知道你们的关系。不介意。” “这有什么,一个寝室的兄弟。”李乐笑道。 “阿灿的妈妈是我姑妈。” 文星酒楼三楼的一间茶室里,林宜泉给李乐倒上茶,先是点明了关系。 “五六年,港岛暴动,我爷爷带着一家回了潮阳,后来,我爸在十六岁时,又逃港回了港岛。” “然后从港岛一路辗转来到了伦敦。” 寥寥的三句话,听着很短,但里面蕴含信息量不少。一杯茶下肚,李乐已经脑补出了一部反映时代大潮,社会变革,亲情,友情,爱情交织在一起的“潮汕一家人”剧情。 “所以,你们家在英国,阿灿家在内地?” “阿灿没对你说过?”林宜泉给李乐续上茶,笑问道。 “只说家在鹏城。再说,他一天里,半天都在灵魂出窍,和先哲们进行心灵沟通。嗯,除了干饭积极点。” “哈哈哈,学傻了啊。早就给他说,不行就重新考一年,学个工商管理、金融之类的专业,以后来这里,或者去丑国,再不济去港岛坡县继续深造,学完能回家接生意。” “嘿,估计还是对做生意没兴趣,从根上就让家里绝了念想。” 李乐点点头,“看的出来。梁灿没提家里做什么的,看吃穿用度,也就是,正常。” “和大舅一样,低调惯了。算了,他不说,我也不多嘴,回头你给他打个电话就是。” “阿灿性子拗的很,怪话也多,可没少得罪你们。” “嗯,嘴有够臭,但心是好的,习惯了。”李乐实话实说。 “哈哈哈,就知道会这样,倒是谢谢你们能这么让着他。” 林宜泉举起茶杯,敬了李乐。 “都是缘分。天南海北走到一起,互为父子兄弟,谁想闹几年矛盾然后一拍两散?” “父子?” “啊,莫比乌斯环的环状封闭结构,化学方程式的可逆反应,今天你是爹,明天他是儿,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父亲,再说,谁会和儿子过不去呢?想想,你的人生就通透了。” 林宜泉眨眨眼,想了半天,突然拍着桌子大笑,“哈哈哈,你们,你们可真有意思,国内读大学,这么好玩的么?” “用一个词来形容,基情满满。” “哎哟,不行,不行了,我这,肚子都笑疼了,你这人真有趣!” “早知道,我就去国内读大学了。” 林宜泉话音未落,门口传来说话声,“让你去,你不去,后悔了?” 见人进来,林宜泉赶忙起身,背对着门的李乐瞧见,也站起转身。 门口,是个面容有些清减,身材削瘦,仿佛大病初愈一般脸色的中年男人,但乌黑头发,一双圆而有神的眼睛,却又抵消掉了身上的疲态。 进来后,刚脱下身上的黑色大衣,就有人从身后接过去,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这时再打量这人,更瘦了些。 一通观感,李乐只觉得长相上和梁灿有四五分相似。 “爸。”林宜泉上前两步,伸手扶了,“今天怎么样,走了多远?” “两条街,还能再走,猪脚文不让,硬拖着回来的。”说完,看了眼门口的壮汉,“阿文,关上门。” “哦。” 门一关,林宜泉扶着男人坐到茶海中间的椅子上,“爸,这是阿灿在燕大,一个寝室的兄弟。” “这是我爸。” “林先生好,我是李乐,长安人。” “哈,阿灿的兄弟,就是一家人,别那么见外。” “那,林叔?”李乐换了个称呼。 “诶,好,好。”林振明乐呵着点头,又盯着李乐看了好几眼,说道,“后生仔,生啊铁派腔。” 。。。。。。 “来这里还习惯。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天气,不过,到了夏天就舒服了。” “还好,总冷不过燕京,屋里都有暖气,出门就多穿点。” “嗨,还是羡慕你们这些后生仔,身体好,我这是不行了,一场手术,耗掉半条命。” “爸,您底子好,多休养,适量运动,不行就回港岛或者回潮阳。” “等等再说,这边还有好多事。” 吃茶聊天,李乐才知道林振明前段时间切了一半的胃,现在刚刚恢复。 “爸,谨遵医嘱。”看到林宜泉从林振明手里,把刚拿的两颗龙眼给抠走时,林振明遗憾失望的眼神,李乐直想笑。 “阿乐,瞧见没,三百六十度监控,哎。” “身体重要,我爸前几年住院时候,嘴馋,护士都翻兜的。” “哦?你父亲也是手术?哪里不好?”林振明笑问道。 “嗯,这里,挨了一枪。”李乐比划着,“也切了一小块胃壁。” “挨枪?国内这么” “哦,他是警察。” “怪不得。”林振明和林宜泉对视一眼,点点头,“那肯定得受嘉奖了哇。令尊现在在哪高就?” “燕京,部里。” “哦,前年港岛回归,我作为致公堂成员,还去和那里参加过华侨入境工作落户的会议,很受震撼,感觉做的还不够啊。” “多与少,都是为了国家么。”李乐微笑。 “嗯,对,为了国家。” 林振明举起茶杯,和李乐碰了碰,“不能喝酒,以后找机会。” “诶,好。” “刚才听说,你那个包间里,在讲数?” “爸,是亨利。”林宜泉接话道。 “亨利?他怎么,不安生了?” “林叔,是这么回事,在这里有个留学生” 李乐把事情说了,林建明伸手要过电话,“我给亨利说一声,别太过分了,放什么利息。” “林叔,这不都解决了么。”李乐拦住,“宋襄本就是自己贪心作祟,犯了错,就该受着,再难,都是自找的。人得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不管好坏。” “说白了,要是在正常的生意场上,这就算挪用资金罪,不仅赔钱,还得进去。” “这么看,亨利哥算是很客气了,您要是出面,反而让宋襄觉得侥幸,咱们有句老话,小时不补,大了要一尺五。以后,指不定会出什么大错。” 一番话,让林振明攥着手机,沉吟了半天,“阿乐,你多大了?” “二十二,咋?” “你比有些老家伙看的还明白啊。”林振明叹口气,指指儿子,“阿明,以后和阿灿,多跟阿乐交流交流,多学学,性子收敛点。” “哪有,哪有,互相学习互相学习。”不自觉又当了回别人家儿子的李乐,赶忙摆手。 又聊了会儿,李乐看了看时间,借口下午还有课,互相留了电话之后,转身告辞。 林振明硬是要送到门口,李乐拦不住,只好随了他。 “以后常来,想吃什么,我这里的厨师都是早几十年从国内过来的,好几代人,手艺和国内不一样。” “呵呵,尝出来了,我这人,别的不好,也就是个嘴馋,我要是去后厨偷师,没问题。” “洒洒水啦。” 瞧见李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林宜泉笑道,“这人,和阿灿说的一样,好有意思的。” “不只是有意思,阿灿这是有了个好运气啊。”说完,林振明又瞥了眼儿子,“刚才的话,你觉出来了么?” “知道,他是在点我们,身份立场不同,您的意思是,以后再接触,用的是官面上的身份。” “还行,不算笨。” “您又来,我好歹也是有律师证的人。”林宜泉笑道,伸手搀了老爹,“那姑父那边?” “放心,阿灿有够醒目,知道怎么说。” 。。。。。。 回到学校,果不其然,李乐在图书馆门口,瞧见了戴着口罩的宋襄和一脸喜色的左妙辰。 “啊,李乐,你知道不?” “我知道啥?” “刚才那个亨利哥,给老宋又减了利息,现在是4厘7,可是比开始少多了。” “哦,是啊,好事儿,呵呵。” 相比于左姑娘在一旁的傻乐,宋襄却知道,亨利态度的转变,能让自己有了从困境中脱身的机缘,就在李乐和那个进来的林先生身上。 想想亨利对姓林先生的态度,再想想林先生对李乐的态度,有些东西不言自明。 “谢谢你。”宋襄诚恳道。 “谢我干什么?我就是撑个场面,还混了顿饭,挺好。” 见李乐不接招,宋襄只好闭上嘴。 拍了拍书包,李乐说道,“我这还得赶论文呢。不和你们扯了。” “哎,你这,还想请你喝咖啡呢。” “别了,都省点钱,再少,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说是,老宋。” “啊,啊,是!” 进了图书馆,李乐找到自己在三楼的那个“大宝座”,一屁股坐了进去,喘口气,插网线开电脑。 登录扣扣,果不其然,就瞧见网名是阿灿的那只老鼠的头像亮着。 “又在哪个网浪着呢,这都燕京时间十点多了,不回去,将军不得骂人?”李乐打上字。 “陪大金子和橙子来玩创世纪。能见到我表哥了?” “啊,见到了,还有你大舅。” “哦。” “咋?” “不好意思啊,他来电话,我说了你。” “这有啥,事无不可对人言,再说,你才知道多少,呵呵。” “你不会觉得我们家有人是那种,就” “人家现在是爱国商人,当地侨领,国家都承认,咱们算老几?” “那告诉你我家的事,你不会给别人说。” “你家,咋了,不就是伦敦的么?” “还有,我还有个表叔。”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不是,他在港岛,姓葛” 下面一大段话,李乐是嘬着牙花子看完的,然后,给《潮汕一家人》的剧本,又脑补了更多的内容。 去掉水分之后,大意就是,梁灿的姑姑,去了港岛教书,机缘巧合之下,嫁了个人叫葛建邦。 而葛建邦的爷爷,就是电影《濠江风云》里描述的那个社团的创始人,也就是李乐嘴里,解放前逃到港岛的那群散兵游勇的特务营长。 而现任的老大,就是葛建邦的父亲。 所谓的那些什么二路元帅,去演电影的什么双花红棍,都是他的手下。 只不过葛建邦只是个教书先生,根本不理会帮派里的事情。 而梁灿他爸,却因为这层关系,早些年和港岛那边有了联系,开上了大飞。 然后由此,一点点的“发家致富”。 “你们家没干过双狮踏地球的生意。” “可别乱说,没有,绝对没有,就是走点冰洗彩空摩托车,再弄点二手车床机器,红油什么的。我爸还算拎得清。干了几年就不干了。现在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啥正经生意?” “鹏城,羊城,港岛,买房子出租,琼岛种水果、种地。” “艹,包租公啊,房哥!” “挣不了多少钱的。” “你觉得我信你还是信上帝?” “哈,说出来,我心里舒坦多了。不过,你别告诉别人了。” “知道。” “暑假回国,转道港岛呆几天呗,带你去玩游艇。” “有模特没?那种,长腿的,细腰,c&d。” “要多少?” “艹,堕落!!”李乐一拍桌子,嚷道。 惊起周围人的目光。 “啊,rry!!” 第553章 帮派与尼安德特人 “就像咱们在电影里看到的,什么浩南哥威风八面,铜锣湾扛把子,画地为王,一方诸侯。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 “可等你去过了,看过了,也就能明白过来。港岛那地方,原本就是小,还弄了好几个帮派,每个帮派里少则四五个,多则几十个字头,每个字头下面几十号小弟。” “所谓的地盘,其实特么一条街。在内地,就是个街霸。别说局长所长,就是联防队长,这些什么大哥的,见到了都得点头哈腰,抢先买单。” “看着风光,开个酒、ktv就顶天了,也就在菜市场能威风一下,俗称小瘪三。普通百姓怕你,其实更看不起你。官面上不收拾你,是觉得你还有那么点收拢社会闲散人员,控制案件发生率的作用。” “真到了需要的时候,一个交警都能毙了那什么龙头,还屁事没有。” 对话框里,又瞧见梁灿发来的自己对这些社团的见闻和了解,李乐想了想,打字过去。 “好歹都挺有钱的不是?” “啥钱啊,二八原则,贫富差距极大,最底下那群小喽啰在那些大哥开的酒迪厅ktv里混日子,代客泊车,当安保,甚至还得打扫卫生刷厕所。挣能挣多少?今有明无,一天能有个几百块顶天了。” “无非都是一群社会底层小瘪三,学着人家博出位,被忽悠两句就去拼命,等到肠子流一地,才哭天抹泪,啊啊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还有那些中层的头目,也就那么回事。我见过一个,买了个二十多平的四手房,开着个三手的丰田,结婚生孩子一家四口住里面,天天愁怎么还贷款,还完贷款,一看剩不到两万块,还得管着一家人吃喝,上学。” “打架时候,一个面包车挤进去几十个人,轮胎被戳了,走到天黑还走不回家。” 看完这一段,李乐捂着嘴,乐得全身都像手机在震动,好不容易缓过劲,抬手打了一段话。 “灿哥,具体怎么做?我都计划好了,我们去银行应聘保安,谁闹事就把谁扔出去,每月银行还得给咱们按时交保护费,甚至还给上社保!多好!” “哈哈哈。前两年暑假我去港岛玩,见了我那个姑父,你知道他说什么?” “啥?” “阿灿啊,你知道不,最近经济危机,市场萧条,我们要裁员,到了三十五岁,就不能用了,得减员增效啊。你听听,这是社团大佬说的话么?” 知道梁灿嘴臭,没想到还是个段子手,笑着回了,“那钱呢?” “都让最上面那些人拿走了。回归前鬼佬管的松,不想管,还能风光风光,现在,哪敢那么嚣张,露头?露头就秒。所以,提桶跑路的,忙着转型洗白的,都想往正道上靠。现在港岛有句话,卖白粉的挣不过卖奶粉的。” “就像我舅一样,弄个说的过去的身份头衔,谁跟钱过不去?但这些人也白搭,是能搞先进产业集群还是高价值产业链?真要有那两把刷子,怎么不去中环收保护费?日落西山啦。” 李乐咂么咂么嘴,打上几个字,“红旗一展,天下太平。” “不和你说了,大金子请吃烤鹅腿。” “别让隔壁的把名号抢过去,说成是他们的。” 。。。。。。 还没琢磨过来梁灿说的嫩模是个啥样婶儿的,经过几天课业“摧残”的李乐,又被用李乐用的顺手的森内特教授,以1v1的课程辅导为名,给叫去了里士满的家里。 “你手里的是一个成年智人男性的头骨,和这个尼安德特人的对比一下。看看能找出多少不同来。” “哦。”李乐点点头,把手里的头骨和桌上的拼接的头骨并排在一起,左右比划了好半天,这才说道。 “智人,也就是咱们先人,头颅高耸,成穹隆状,而尼人的,是低矮的圆拱状。” “现代智人,这一块。”李乐摸着手里的后脑勺,“枕骨不明显,或者消失了,但尼人却特别鲜明突出。” “智人眼眶上没有明显的骨秃,尼人有,智人颧骨突出,尼人没有。” “就这些?” “我一个学社会科学的,能叫上名字来就算不错了。”李乐翻了个白眼,右手不自觉的在头盖骨上面盘着,颇为顺滑。 “这个呢?大脑容量呢?” “这不差不多么?只能说明,尼人和我们智人的智商程度差不多,甚至更多。最起码从你说的大脑皮层褶皱的面积上分析。” “那为什么他们灭绝了,我们智人占领了地球。” 森内特一手托一个头骨,冲李乐笑道,露出两排白牙。那场面,要是不明就里的人看了,相当的炸裂。 “冰河时期,自然环境的变化?基因类疾病侵袭,或者,智人有组织成规模的屠杀?” 森内特点点头,又摇摇头,“现在的化石证据,能证明的是,在智人的活动区域内,发现了被切割之后的尼人骨骼,同样的,在尼人的山洞里,也发现智人的骨骼。” “啥意思?你吃我,我吃你?看谁肉的更香?” “现在分析,是这样,在智人的洞穴内发现的尼人被啃食过的骨头的数量,要多于尼人那里的智人的。” “你再参考身体结构和强壮程度,不难发现,尼人在和智人相同的智商情况下,因为其个体的力量和身体强壮程度,忽视了社会信息的交流和沟通。没有形成协作和组织的有目的集体行动,缺乏团结和合作意识。” 李乐手指头已经扣进头骨的鼻孔里,依旧不自觉,“那就是说,一个是喜欢lo单带1v1,一个是喜欢团战五打二五打三,自然是团战要占便宜。” “呃你这么理解也对。”森内特想了想说道。“其实从基因组学上,我们也能发现,尼人有抑郁症和一大堆剪短寿命的类似肥胖,过敏,中风等基因,而智人没有。” “那现在的人咋回事?” “混血呗。” “啥意思,那就是说,现在有抑郁症的,往前推无数代,都是智人和尼人做了深入友好交流之后的产物?不纯?”李乐笑道。 森内特教授一翻白眼,“我怀疑你有不明显的歧视。” “哪有,你看我,像不像尼人的体格?”李乐伸出胳膊,展示了一下小臂上的肌肉。 “做过筛查才能知道,我和几个朋友,怀疑你们东亚黄种人还有除了智人和尼人之外,另外一个人种的基因,但是现在没发现实物证据。” 李乐“哦”了声,拍拍手里头骨的脑门,“教授,这边活干完了。” “怎么?” “我来是找你问关于课程知识的,不是来盘骨头的,你总得帮我看看论文,解答解答问题。” “好,不过,先把这条美丽的脊椎骨拼起来。” 五分钟后,森内特和李乐,在一张工作台的一左一右,一边摆弄台上的一堆人骨,一边说着。 “中午吃什么?” “您这里有什么?” “剩了点米饭。” “那就蛋炒饭,简简单单,营养美味,再来个番茄鸡蛋汤,教授,家里有青菜没?” “墓地边上有块菜地,天气暖和之后,长出一些。” “哦,我去瞧瞧去。” “蛋炒粉好吃不?” “肯定比牛奶泡燕麦圈好吃。” “好。”森内特举起一块尾椎骨,凑在吊灯下,看了半天,笑道,“我好像闻到香味了,吸溜” 李乐看到,胯下一抖,“噫~~~~~” 第554章 非洲,有没有兴趣? (拉片“除三害”,陈桂林除掉的是自己内心的贪嗔痴,总之,反对邪教!!) 李乐用刚摸过人骨头的手端着蛋炒饭递给森内特老爷子,自己则捧着用橄榄油凉拌的,墓园里坟头旁边长出的青菜,走到门廊的桌边,四下望去,左边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就是一片墓碑林立。 上次来过之后,李乐总是把森内特老爷子那一屋子的骨头架子和公墓联系起来。 没媳妇的老头,就,都挺奇怪的。 “教授,这米不行啊。长粒儿的,炒出来不是那个味道。”为了让老爷子不过于质疑自己的手艺,李乐提醒道。 “隔壁那个新搬过来的锡克人送来的,我不买米的。” “还是吃点好,综合改善膳食纤维。以后,拿钳子把米粒两头的尖儿给绞了去,再煮。”李乐回了句。 “为什么?” “不拉嗓子眼儿。” 森内特眼皮一抬,看傻子一样看李乐,“今天没有酒了啊。” “下次,下次,这春暖花开的,喝什么酒,坐在门廊里,有暖风,有鸟语,花香,看云聚云散,看墓景生机勃勃,体会人生,多惬意。” 听到李乐在扯淡,森内特没理他,一手抓着勺子往嘴里扒饭,一手抄起李乐的笔记,翻看着。 “你想问的就是这个?”森内特指着笔记本上的几行字,“白社会和黑社会,华人帮派在不同文化政治体系下的演变发展,城市功能结构调整对暗社会规则体系的影响” “嗯,你怎么想起了解这个的?” 老爷子揪掉胡子上的米粒,看向李乐。 “啊,最近接触到了一些人群,对他们的生活状态和运转机制比较感兴趣。” “你不是倾向经济社会学的研究么?” “我觉得这里的牵扯到的经济形态,社会生态更加不一样。比如,卖白粉和卖面粉的流程肯定不一样。” 李乐给老爷子盛了碗汤,继续道,“我是有些不赞成把黑社会定义成反社会组织的。underworld ciety,可以叫darkworld ciety。”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社会性是人的本质属性。内部有着非常复杂的结构、等级、规则、观念,与外部世界进行联系和互动。” “一个社会性就使得人获取必要的生存资源和保护自身的权利。黑社会目的和白社会是相同的,都是为了获取和保护利益,依旧是人的社会属性的体现。” “只不过相对于白社会的组织形式,黑社会采用的属于另一套独立规则的非正常体系。” 森内特想了想,放下勺子,伸出两根手指头,说道,“第一,如果从城市社会学方面,你准备从哪个进行观察。” “第二,组织社会学,你有没有学习过?要不然,你很难更深刻的来理解这种特殊的体系。” 李乐很自然的回道,“第一个,从城市经济结构,基础产业异同、生存空间、内部的等级、互动与规则、与外部社会和政治的关系来进行调查。” “第二个,咱们学校的老师里,我查了,没有专门教这门课的。只是在自学。” “就我现在看的组织社会学的皮毛来理解,黑社会与一般的社会存在趋同性,是在‘组织’的框架中进行的。对于各种组织存在着相似的结构。” “经济学从效率机制以及交易成本的方向来分析,制度学则强调制度环境,提出合法性机制的解释框架。” “国家、市场、社会的三维均衡态势无从形成,“西西里化”或“那不勒斯化”,是这种正常社会暗影里特殊体系存在的土壤。” 森内特教授听完,“嗯”了一声。拿起桌角的笔,在笔记本上写下《街角社会》,《行动中的组织》,《城中城》,《行动者与系统》一溜好几个书名,转给李乐。 “这几本书,还有相关衍生的论文,报告,你可以看看,这是组织社会学里的几本专着,看完之后,或许对社会化的组织,结构功能主义,冲突、交换理论,有所了解,能帮助到你。” 李乐擦擦嘴,拿过笔记本瞧了,想起社会科学里无处不在的学派对立和话语权的争夺,叹口气,“这还有学派的?” “呵呵,这还是统称,社会学下面是人类社会学,再下面是组织社会学,又分管理学派、结构学派、人际关系学派,多呢。” “og,学派上面,还有理论流派,宏观有功能、冲突,微观有互动、交换,社会学是真社会啊。” “管他呢,觉得有用就拿来用,只要理论站得住脚。” “教授,咱们是啥学派?芝加哥派还是功能学派,咱们在伦敦,是不是伦敦派,现在谁是老大,人多势力大,以后我该拜那个山头好处多?” “谁跟你咱们,你只是刚到山脚。” “哦。”李乐点点头。 “一会儿我去翻翻通讯录,给你两个法兰西那边的教授的联系方式,有问题可以咨询他们。” “问您不行?” “他们是研究组织社会,人群结构的专家,我不擅长的。”森内特皱着眉头想了想,“您是准备写个关于黑社会的文章?” “啊,有这个想法,觉得挺有意思。而且,最近认识了这方面的人,不过我想写的是田野调查报告,而且范围只涉及华人帮派和社团这种,其他的,就算了。” “什么时候开始?” “选择的调查点就在伦敦,等收集相关历史资料,做好调查提纲和设计调查表格,就开始。” “持续时间呢?” “一年。” “可你不是7月份就回去了么?” “我想用远程收集数据结合实地的调查方法。等大四毕业的时候,或许再来一次伦敦。” “好,有什么问题,及时问我。” “谢谢教授。” “对了,暑假有时间和我去一趟非洲怎么样?”森内特忽然笑的很灿烂。 “哪儿?” “非洲。我有一个赫胥黎基金会赞助的古人类研究项目,正好今年要去奥杜威。” “奥杜威是哪?” “东非大裂谷知道。” “知道。”李乐点点头。 “去那边的古人类遗址,怎么样?顺便看看雨林,草原,沼泽,河马大象,狮子猎豹,犀牛鳄鱼,有没有兴趣?” “我没钱。” “我有,包吃包住包机票。” 。。。。。。 lse老楼的餐厅里,李乐咬着嘴唇,看着安德鲁从自己盘子里捏走仅剩的一个鸡腿。 “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森内特教授的名号么?” “呃社会学家?” “一流的社会学家,二流的建筑师,三流的历史学者,不入流的探险爱好者。” 李乐捏着叉子,琢磨着话里的意思,“三流,不入流?” “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安德鲁扔掉鸡骨头,把手指头挨个儿嘬了一遍,“跟他去,你舍得让他拎行李?” “” “搭帐篷?” “” “做饭?” “” “挖坑?” “合着,我就去是干活的?” “不是你是谁?明白了。” “嘿,这老头,居心叵测啊。”李乐嚷道。 “不过,他有钱,还挺大方,可以给你开一份不错的日薪,你可以再讨价还价。” “我有钱。” “那就看你怎么考虑了。”安德鲁耸耸肩,从屁股底下抽出一本宣传册拍到李乐面前。 “啥?” 李乐捡起来看了眼,ciety list,学校社团列表,还有相关的图片介绍,从足球、篮球到园艺、啮齿类动物养殖,几十个项,琳琅满目。 “干嘛给我?” “燕大交换生的交流项目之一,就你一个人没选了。作为lse交换生项目的管理人,我得负责。” “还有这项?我怎么不知道?” “别把时间都用在泡图书馆,你得抬头看看精彩的生活。” 李乐抬眼瞧瞧安德鲁,“这个,能不能不选?” 安德鲁摇摇头,“no,不行,这个是和你们燕大的学分挂钩的,硬性规定,没有这个社团活动的结业证明,你的交换生项目是不合格的。” “那就是必须选了?” “必须。看看有你擅长或者想学习的没?足球?你们国家足球怎么样?” 李乐一捂脸,“算了,足球反着买,别墅靠大海。” “皮划艇?” “怕水。” “唱歌?” “五音不全。” “厨艺?学习腐国各种美食。” “你们有这玩意儿?”李乐笑的很鸡贼。 “呃不提了,那还有什么?” “要不,这个。”李乐把宣传册翻到中间,指了指。 “搏击俱乐部?”安德鲁打量一下李乐,点点头,“ok,那就这个。不过注意可别受伤,那边都是些好战分子,没学过的新人,经常鼻青脸肿的。” “我就跟着出出汗,呵呵。”李乐很诚恳的说道。 “我帮你报名了啊,回头注意看邮箱,社团负责人会给你发邮件,告诉你教学和训练时间。” “谢谢!”李乐起身,端起餐盘,“今天有加里·贝克尔的经济学和人类行为分析的公开课,你不去听听?” “不去,今天有阿森纳和热刺的比赛,和那个比起来,贝克尔算什么?gunners,yg!!” 安德鲁突然振臂高呼,把李乐吓了一跳。 食堂里随即又响起一阵嘘声和口哨声,还有人喊道,“fk arsenal!!” 第555章 只要锄头挥的勤 森内特和李乐说过,lse这里,并不是一个合适做学问的地方。 这里太浮躁,功利性更强。教授的东西更加实用和讲究技术性。 从入学开始,就会有专门的就业指导老师,负责帮你修改简历和求职信。每周都会有就业服务中心举办的大大小小的求职讲座和招聘会,提供给学生们难得的、高质量的实习和求职机会。 出现在这里的公司,无一不是耳熟能详的企业机构。 会计的五大所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没有?瑞银、花旗、汇丰怎么样,下周给你安排一下面试。 律所的红圈,年利达待遇不好?那安理,司力达如何,五年后,年薪三十万镑起,超长假期,优厚保险和住房补贴,有想法就给你安排见面。 大摩小摩,高盛巴克莱,啊,不想去这些盈利机构啊,美联储,世贸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考不考虑,还不行?欧佩克或者欧盟总能满意了。 同学,学传媒的啊,彭博社在周四,贝塔斯曼在周五,下周一还有派拉蒙和法新社的专场,去不去? 在这里出现的公司,所谓世界五百强,只是基本条件,不能当做卖点的。 以往在国内几百人竞争,才能见到的一个区域的什么hr总监,在这里,只是登记资料收取简历的角色,直接面对的,总部或者大区的某个总经理级别的人物,甚至是大boss。如果相谈甚欢,有可能还会一起去酒喝上两杯。 在这里,充分证明了张老师的那句话,为什么五百强不去你学校招聘?他们都告诉你学历学校不重要,但是没一个会去你们那做校招。 学历变现,在lse里,获得了最充分的体现,让人意识到,读书才是最具性价比的事情。 在这里,学生们从入校开始,就会被有意无意的提醒和带动,去参加这些公司的面试和争取实习机会。 李乐被左妙辰拉着,去了两场招聘活动,一场ternational anization job affair,联合国下属的国际组织,一场中东大户的海合会。 看到听到这些机构提供的入职条件,李乐觉得,能够秒杀国内所有的高校招生季。 “哎,你觉得这个世界粮农组织的实习怎么样?” 左妙辰刚和一个黑人阿姨聊完,走到正在看就业见面会时间安排表的李乐跟前。 “干嘛?那几家土豪的机构多好,实习月薪就小五千刀。” “你这就不懂了,这是镀金,以后再去那些大公司,或者读博,属于加分项。” “总感觉就是劳动力。”李乐撇撇嘴。 “给吃给喝就行,这里竞争其实最激烈的。” “不都说了么,不以就业为目的的留学,都是耍流氓。” “参加这些国际组织的实习,重点是拓展人脉,和积累。”左妙辰一指那边的一溜宣传台。 “十多个国际组织啊,人家有的还是花了钱买门票才能进来,咱们一分钱不要,还有单独的自我推荐时间,属于赚了的,机会难得。” 李乐笑道,“那你不如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那边能接触到的,都是大佬,服不服排行榜上的人物。” “也是。”左妙辰想了想,“哎,你也去聊聊啊?国际红十字会也在那儿,你不是学社会学的么,他们最喜欢你这种专业的学生。” “我就一交换生,还得回去读大四,没毕业呢。” “这有什么?可以提前拿return offer,毕业就是就业。” 李乐摇摇头,“算了,我还想读研呢。” “哦,也是,你想做学术的。” 左妙辰眼睛忽闪忽闪,“晚上有时间没有?” “干嘛?” “我这边有两张舞剧的票,老维克剧院,不远,一起去看看?” “不好意思,你找别人,晚上有个搏击社团的新人活动,我这报了名的,牵扯到交流项目的学分,不去不行的。” “那明天呢?明天周六哎。”左妙辰不死心。 “和唐人街那边的朋友约好了,rry。”李乐一摊手,“不是有那个ucl的小帅哥么?你找他啊,肯定有时间。” “讨厌,走了!” “诶,这就甩脸了?” “你这人,真没意思。” “我都说了,我有女朋友。再说,咱俩不合适。”李乐笑道。 “有女朋友怎么过得和单身狗一样?”左妙辰“哼”了一声,“再说,又不是结婚了,竞争竞争不行?” “一是关乎道德,再一个,你所谓竞争就是对比,其实对谁都不公平。”李乐态度诚恳。 “那你说,哪点比不上?” “哎,至于么,我又不是什么唐僧肉。比我好的多得多,哲学系那谁,我看天天粘着你的那个,人长得相当凑活,还是欧美同学会在英分会的秘书长,他爸妈还是外交部的,前途远大,不挺好?” “娘了唧的,不喜欢。” “接触接触就有感觉了。呵呵。过几天我女朋友来,请你们吃饭。走了啊,我到时间了,拜拜!!” 李乐晃了晃手腕,示意时间,把肩头书包一提,转身跑了。 “哎,哎,李乐,你” 看到李乐跑远,左妙辰一跺脚,“我倒要看看啥样的。哼,只要锄头挥的勤,我就不信了。” 。。。。。。 lse在伦敦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没地方盖什么体育馆或者运动中心,现在的运动馆还是改建之后才有的。 听安德鲁说,以前都是用帝国理工和国王学院的地界。 从活动中心的更衣室出来,换了身运动服的李乐,按照邮件里的指示,找到了搏击俱乐部负责接待的npc。 “你好,我叫李乐,刚才和你联系过的。” “啊,你好,你好,我是米娅·克鲁格,是搏击俱乐部的运营,国际关系专业,大二。” 看着面前穿着瑜伽裤,紧身运动背心,金色头发扎成麻花辫的姑娘,让李乐不由得想起金刚芭比。 好家伙,这一身的线条,看着比一些天天练健美的男人都明显。 “你是德国人?” “奥地利人。” “guten tag! ” “你会德语?”金刚芭比一愣。 “学过。” “啊,这不就是好的开始么?”姑娘换成了德语,说道,“今天加上你,一共是五个新成员。等一下他们都来了之后,我带你们下去,和教练见个面。” “这边有个调研表格,你先填一下。” 虽然听得有些费力,但好在换了语言环境之后,比在国内适应的多,李乐点点头,接过表格瞧了眼。 “这是干什么的?” “了解一下个人以前的运动专长,有没有接触过搏击运动,还有身体数据,好根据个人身体能力,制定不同的学习方案。” “这么细致?不愧是德国人。”李乐指了指 表格上一长串的问题。 “哈哈,这可是刻板印象。看你身体条件,你是华人,那你以前接触过功夫?” “这不也是刻板印象么?华人也不是都会功夫的。” “哦,好。泰拳、摔跤还是空手道?” “都有点儿。”李乐想了想。 “那就是有基础。可以跳过初级班?” “可以。” “不过提醒你一下,如果不行,别逞能,每个阶段学习和训练的内容不同,量力而行,如果感觉不合适,请赶紧提出来。” “我明白。” “千万别逞强,这个项目非常容易受伤,伤了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试试,我试试。”李乐笑的很灿烂。 第556章 我有一术,可预知未来 公寓里的几个常驻安保,在看过李乐每天早上在健身房的训练之后,也来了兴趣,便跟着一起。 据老罗宾说,这几个安保,都是前些年东欧几个国家军队里退下来的特殊人才。被小雅各布家里的安保公司给招揽过来一批之后,分到下属的公司、产业里当起了“碧归园五星上将”。 九几年的时候,那地方是个什么局面,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批人的运气,要比那些成了黑帮打手,雇佣兵的战友们强得多。 最起码薪资有保证,给交保险,文化水平高的,还有足够的上升通道。这几个安保,有的已经把家里人给接了过来。 而在搭了手之后,安保们知道了李乐不是那种为了装逼练块儿,勾引姑娘的花架子,李乐也觉出来,这几位,手里是真有活。 客套几天,混熟了,每天的练习也就从点到为止,朝着接近实战方向一发不可收拾。 老罗宾有时候来健身房,听到拳腿击打在护具上发出的砰砰巨响,还有人被摔到软垫上时,脚下楼板发出的震动,提心吊胆的提醒两边注意动作。 李乐却很高兴,除了不用再练习枯燥的空击,有了真正的陪练,还能学到一些桑博和西斯特玛的小技巧。 自觉水平又有提升,碰到阿斯楞能缩短个十年八年的。 而大学里,这种收点儿费用的搏击社团,目的就单纯的多,大家乐呵乐呵,强身健体出出汗,娱乐性质大于专业性。 至于想往深了点的学习的人,出了学校,伦敦街面上各种大小拳馆,可供选择。 跟着金刚芭比米娅,李乐和几个新来的进了多功能厅。 其实就是个集足篮排羽一体的运动场,乳白色的地面上,鬼画符一样各种颜色的场地线条,眼晕。 搏击俱乐部占了四分之一的场地,一头是排好队,跟着一个女老师,哼哼哈哈学着基础动作动作的初级班,一头是用上了手靶,噼里啪啦的中级班。 墙角是块铺了软垫,拳台一般大小的地方,正有一个大胡子带着两队人做拳腿组合的训练,除了“前刺,后手,平勾”的喊声,还有击打在手靶腿靶上的“砰砰”声,传到李乐耳朵里,有些虚无缥缈。 米娅把几个初学的,介绍给初级班的女教练,拉着李乐到练习手靶的中级班这里。 “克鲁格小姐,这些教练都是社团自己找的?”趁着等教练的空,李乐打听着。 “啊,有学校的老师,也有外面过来的专业教练。” “给钱不?” “象征性的给点,其实就是义务性质。” “那挺热心的。” “可不。”米娅一指墙角边的那个大胡子,“托尼老师,是孔雀拳击俱乐部的专职教练,不仅不要钱,还经常给我们提供一些专业的训练器材。” “练的人多不?” “还行,不过没跆拳道人多。” “啊,那个好看啊,飞来飞去的。就是有点儿费钱。” “费钱,为什么?” “板子比较贵,都是一次性的。” “一次性?”米娅还想了想才明白李乐话里的意思,仰起头,大笑道,“这是个冷笑话么?” “这不是事实么?”李乐低头看了眼这姑娘笑起来时,不断颤抖的肱二头肌,心道,真大。 米娅把李乐交给教练,迈着肌肉毕现,估摸着得有66厘米的大腿,去了器械区。 李乐在和教练聊了几句之后,做了第七套广播体操,热热身,就抓起手靶,站到一个一头黑色卷毛,戴着眼镜的白人小哥对面,“来。” “你,新来的,能行?” “没事,你做你的。”拍拍手靶,拍了两下,“砰砰”声倒是把对面吓了一跳,看着李乐这带着压迫性的身板,小哥咽了咽口水,一咬牙,举起了拳头。 。。。。。。 “用力,用力,再用点力。” “别总是我动,你得动起来,送胯,往前!” “换个方向,再来一次。” “怎么样,找到那个点了没?伸长,对,别缩回去。” 李乐给白人小哥指点几下动作,就见对面已经汗如雨下,“停,歇歇。” “没事,要不,换我把这个套上?” “不用,喝口水,歇会儿再来。” “呼,你挺厉害的,应该去高级班。”小哥大口喘着气,冲李乐说道。 “都一样,都一样。”李乐解下手靶,坐到墙边,拿起自己的水杯,对准吸管,嘬了口。 “安德雷斯·蒂亚戈·达利桑德罗,来自阿根廷,你叫什么?”小哥凑过来,问道。 “等等,说慢点,你叫啥?” “安德雷斯·蒂亚戈·达利桑德罗。”小哥又说了一遍。 “哦,你好,我叫李乐。” “霓虹人?” “哎,你怎么骂人呢?”李乐忽然一瞪眼。 “啊?不,不是,我”白人小哥吓了一跳。 “哈哈哈,和你开玩笑的,我是华夏人。”李乐伸出手,安德雷斯这才松口气,和李乐握了握,又听到李乐说道,“告诉你个经验,以后,见了分不清长相的东亚几个国家的人,你最好先问是不是华夏人。” “为什么?” “刚才不给你展示了么?” “哦哦,好的,好的,我记住了。”到这里来读书的,都不是历史盲,自然知道李乐的意思。 “怪不得,你们都会功夫。”安德雷斯冲李乐比划着,嘴里嘟囔着,“布鲁斯李,杰克成。” “你想多了阿米狗,你们阿根廷人都会踢球么?” “差不多。”安德雷斯居然很认真的想了想。 “呃”李乐被噎了一下,直翻白眼。 “你是哪个专业?大几的?” “交换生,跟着大三。社会学,你呢?” “精算学,大三。” “这是学啥的?”这专业,李乐是真没怎么听说过。 “精确计算保险公司保费、金融公司投资收益,建立统计和金融预估模型。” “那就是算保险的?” “也可以这么说。” “那,那些保险合同里,一大片不让人看懂得小字公式都是你们的功劳?”李乐忽然想起来,撇撇嘴。 “一项内容。” “这活,可招人恨。”李乐嘀咕一句。 “什么?” “没什么,呵呵。”李乐赶紧摇摇头,“哎,大三了,你找到工作了?” “还行,收到三个意向,一个安达信,一个雷曼兄弟,还有一个房利美。” “嘶~~~~~”李乐心头一惊,这兄弟,莫不是衰神附体了?都特么的是未来几年倒闭的公司。 看这小哥一脸忠厚相,有心提点两句,又不知道从哪说,琢磨琢磨,李乐一言不发,盯着安德雷斯看。 “你,我,有什么问题?”被李乐盯得有些发毛的安德雷斯心里一哆嗦,怯生生问道。 “阿米狗,你相信命运么?” “什么意思?” “我们国家,有一门博大精深的文化,叫做‘麻衣相术’,听说过没有?” “没听说过。” “哦,这是门传承了两千多年的学问,可以观人面相,帮助人逢凶化吉,趋利避害。几千年来,我们那里,从皇帝到百姓,都靠这个预测运势占卜未来。” “这么神奇的么?”此话一出,李乐就得的这位小哥的脸上出现四个字,快忽悠我。 “我看你眉间有阴郁之气,眼白处有黑点闪现。这三家的offer,可不一定是好事。” “那,怎么办?” “附耳过来。” 。。。。。。 “未济卦离上坎下,为离宫三世卦。”李乐念咒一样,嘀咕一句,然后伸出拧成了麻花的手指头,在安德雷斯面前晃了晃,“再结合你的面相,表示未来工作有坎坷,此路不通。” “你的意思是,不去这几家?” “啊,也不一定,我这就是预测,你们信上帝的,不一定信这个,看你,呵呵,呵呵。” “行了,咱们继续。”捡起脚边的拳靶,李乐起身。 看着安德雷斯的沉默,李乐心说,反正多考虑考虑,总有好处,疑神疑鬼就能小心谨慎。 “阿米狗?” “哦,好。” “啪,啪,啪啪”,略显无力的拳头打在手靶上,李乐只觉有些无聊。 不过为了交换生的学分,只好伸着胳膊,引导着安德雷斯的步伐和出拳的方向角度。 打着打着,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一旁高级班那边传来几声腿靶的“咚咚”声。 噫,这是,来练家子了? 循声望去,就瞧见高级班那边,一组两个亚裔长相的人,一个矮个子的举着腿靶,正咬着牙顶着对面一个高壮的,一下又一下的扫踢,听着节奏越来越快,抬脚越来越高,李乐眯起了眼。 果不其然,只听“啪”的一声,那人的扫腿踢到了拿着腿靶人的脸颊上。随着人“咚”的倒地。 “啊!” “怎么回事?” “教练,教练” 周围一群人赶忙凑上去。 李乐皱着眉头,先一步蹲下查看,只见人双目失神,明显是下巴挨了一下,暂时失去了意识。 “你这人,怎么回事?”李乐抬起头,用普通话问道那个下腿的人。 “他自己没注意。失误了呗。”那人一脸无所谓。 “你以为别人没看见?” “哎,大陆佬,不关你事。” “你说什么?” “大陆佬,怎么?不对么,他又不是你们的人。” “再说一遍?” “大陆” 围观的人只感觉面前起了一阵风,之后,就觉得地板一震,整个运动场都能听到“咚”的一声。 再仔细一瞧,那人已经蜷缩在地板上。 站着的李乐一伸手,用英语说道,“这叫下潜提抱摔,你,学会了么?” 第557章 下次我一定轻拿轻放 留学生圈子里,有个不太会被人提起,却又现实存在的情况,那就是一些家庭条件极为优越,但自身并不怎么努力的学生身边,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家庭条件不好的学霸。 他们凑在一起,各取所需。一方给另一方解决食宿,或者是关于钱的问题,而条件就是作业要“互帮互助”,用来换取吃喝玩乐的时间,偶尔也做做饭,陪打游戏。 如果只是处在一种交易的层面还好,但时间一长,接受钱财的难免会变成另一方的小跟班或者门下走卒,变成某种形式上“伴读”。 江云杰家里有钱。作为岛内某些群体长期的资助人,自然懂得利用暗箱操作把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在进行一系列包装之后,塞进被这个团体把持的体育团体项目里,作为“饮水机管理员”,拿到一些国际比赛的成绩。 然后再靠着体育特长的渠道,和“一点点”捐款的能力,把从小就不学无术,成年后开始花天酒地的江云杰给送进名校。 学习优异,靠着自身的努力进到lse的新闻传媒专业,但只是出身于普通公司职员家庭的谢惟钦,很快就成了就是被江云杰选中的“伴读”。 原本谢惟钦还有些抵触,但现实比人强,一年三万多镑的学费和生活费的压力,还是抵不过每个月两千块的优厚待遇。 如果江云杰只是个成日里吃喝玩乐的富二代,或许两人之间会是个双赢的局面。 可吃喝玩乐,富二代这两个标签的叠加,大概率会出个什么样的货色,有点社会常识的人,心里大概都有了数。 从替写作业到日常陪玩,再从陪玩成为随叫随到,“泛走狗”式的跟班,谢惟钦的大学生活,并没有多少欢乐的时光用来回忆。 好在前几天拿到了天空电视台offer。六月份写完毕业论文,等到七月份就能摆脱这种压抑的日子,谢惟钦开始憧憬起未来的生活。 心态上产生了变化,开始对江云杰的颐指气使、吆五喝六,就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也开始有了顶撞和争吵。 江云杰这种小心眼儿的人,自然不会放过收拾收拾这种不听话的小跟班儿的机会。 搏击俱乐部的训练,就成了好机会。 原以为就是和往常一样的辅助训练,举着腿靶,让江云杰出出汗,发泄一下旺盛的精力,可没想到一下又一下重击,还有越来越高的脚面,让谢惟钦感到了对方的敌意。 终于在一个有意的节奏变化之后,谢惟钦只觉下巴一道大力袭来,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床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让谢惟钦想到了在哪里。 “啊,你醒了。” 眼前一暗,随即现出一张白皙,鼻梁和面颊上,有着淡淡雀斑的脸,和垂在耳边的金色麻花辫。 “米,米娅?”谢惟钦脸有些红。 “呼,这下好了,你终于醒了。”米娅·克鲁格长出一口气,凑过来低声问道,“你哪里难受吗?晕不晕?医生说你下巴有些重,还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呃”谢惟钦感到胳膊哪里碰到一丝绵软,脸上更红了。 “那你脸怎么这么红?” “有点,有点热。”谢惟钦赶忙回。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么?”米娅问道。 “好像,好像江云杰失手,踢到我了?” “还行,能想起来。之后呢,还能记得不?” 谢惟钦下意识的摇头,感到一阵眩晕,赶忙闭上眼。 “别乱动了。”米娅用粗壮的胳膊按住了谢惟钦有些纤细的肩头。 “你也是够倒霉的,那个江云杰怎么踢到你的,周围有人看到了,他就是故意的。” “可那是在训训练过程中,说不清楚的。” “你就这么怕他?上次的韧带,上上次的肋骨,让你去学校反映,你每次都这么算了。” “你不懂。”谢惟钦叹口气。 米娅拍了拍床边,“不过,隔壁的江云杰,不比你好多少,也躺着呢,” “啊?他怎么?” “有人替你收拾他了。” “替我?谁啊?” 。。。。。。 “李乐?” “我是。” “刚才你用的动作,非常危险,你知道?”被米娅介绍是从外面找来的专职教练,摸着大胡子,意味深长的看着李乐。 “知道啊,所以我做了该有的保护,收手了。把他放在了垫子最厚最软的地方。” “放在?这么大的声音,整个场馆里都听见了而且,江现在就躺在隔壁,。” “托尼·卡伦教练,您应该知道,每个人的身体素质都是不同的,训练时一些可能很轻微的动作,都会给人造成损伤。” 大胡子没说话,依旧盯着李乐,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是说,这是训练中的失误造成的?而不是你的故意?” “不,他就是身体素质承差,承受不了这种动作。我第一天来,他还是高级班,我哪里知道会是这种情况。”李乐耸耸肩,一摊手。 “那你在看到谢倒地后,和江说了什么?” “啊,就是我问他,你这动作有点大,不好。他说动作不大,如果是他就不会这样,就是抱摔都不会,还问我会不会抱摔,我说会,他不相信,让我给他展示一下,结果,就这样了。” “这是纯粹的训练中的切磋。要算,和他对谢一样,只能算失误,不,我完美的展示了动作,不能算失误。还是他过于高估自己的能力。” “以上。” 大胡子一愣,“你们真这么说的?” “那还有假?不行,等他醒了,你问他。要不,问问周围,有谁懂汉语的,也能知道。” “轮不到我问,这个有学校出面。我只是把我看到的所有情况,向学校做个客观的汇报。” 李乐摆出一副符合大众期待的微笑,说道,“哦,好,希望您在客观的同时,保证公正。卡伦先生。” “嗯,我会的。”大胡子点点头,想了想,“你练的,和我们不一样。” “啊?是嘛?我一个新手,都是跟着光盘和书上自学的,不正规,所以才来俱乐部学习,教练,您多批评和帮助。” “等下回,咱们俩试试。” “手下留情。”李乐一拱手。 “哎,你在这里,等学校的人过来。” “好。” 看着大胡子托尼·卡伦下了楼,李乐长舒口气,瞅了眼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安德雷斯。 “安德雷斯,那个江在哪个屋?” “隔壁的隔壁,绿色门框的那间。” “哦,好。” 瞧见李乐迈步,安德雷斯赶忙站起来,“你干嘛?” “我去慰问一下,毕竟是我摔得他,怎么着也得看看去。” “不是,你不会又要他屋里可有人。” “你琢磨什么呢,就是看看,看看。” 。。。。。。 李乐走进另一间屋子,瞧见一个搏击社团高级班的学员,正在和一个医生说着什么。 看到李乐进来,一愣。 “你来干什么?江还没醒过来。” “啊,我来慰问一下,没醒?这身体素质不怎么样啊,刚才还说自己能行来着。”李乐一转头,问医生道,“sir,这人没什么事。” “现在看,只是短暂休克后的熟睡,身体上倒没看出什么毛病,我们怀疑是肋骨有骨裂,不过得等他醒了之后,预约去医院拍片再看。” “哦,好的,好的。”李乐点点头,绕过两人,走到床前,看着长得五大三粗,明显是练过的江云杰,叹口气,抓过江云杰的手。 “都怨我,是我没考虑到,对不起。” 只不过一边说着,一边用大拇指掐住江云杰的虎口,一使劲。 就看到这人的嘴角接连抽了几下,之后,又看到眼皮慢慢的睁开,嘴里哼哼着。 李乐凑过,低声用普通话说道,“醒了就赶紧醒。” “记着,我叫李乐,从长安来,那个大唐的长安,也是你嘴里的大陆佬,北佬,或者什么人。” “揍你,不是因为你手贱,你们岛民之间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揍你纯粹是因为你嘴贱。” “我只是个交换生,不是正式学生,走就走了,就是回去,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但是,你要是敢胡乱说话,走之前,我还得揍你一次。再来一次,你觉得你还会这么好好的躺在这里?好好想想。谁特么和你一家人,艹你大爷的。以上仅代表个人言论。” 说完,李乐又换成了英语,“rry啊,我下次一定注意轻拿轻放。” 第558章 问询会和BBQ 对于一个除了上课需要签到,按时交作业论文,准点参加考试,还有准时交学费,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是自己管自己的学校来说。体育馆发生的这种事情,除了特定人群会私底下八卦两句,根本没人在意。 每个人都很忙,大一的在忙着sprg week春季周的大公司实习面试,大二的在应付月考,大三的在忙着找工作,硕士们在薅着头发准备毕业论文,博士,那是种什么生物? 李乐在给学校过来的管理老师重新“描述”了一遍过程之后,就颠颠儿的回去,该干嘛干嘛。 华人留学生的三个圈子里,有了些传闻,说是有个大陆来的交换生,“手刃”t岛来的富二代。 过程结果不论,但是李乐这个人,倒是出了点小名。 “你没事?” 左妙辰和宋襄在餐厅转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正满面愁容咽着煮土豆块配豌豆泥,白水煮豆橛子配白水胡萝卜的李乐。 两人一坐到对面,左姑娘把一盒酸奶朝李乐面前一拍,便问道。 “什么事?” “抽那个巴子的呀。” “咋滴,额还得给组织汇报哇?有这规矩?那我也得找得到组织哇,伦敦政经学院d委会?书记是谁?” “诶,别瞎扯。你没受伤?”左妙辰关心道。 “我要有事还能在这里享受这种人类祖先菜系的美味?”李乐扒拉着盘子里豆橛子和土豆块子,“yue~~~~~” “你,我还没吃饭呢?” “闭眼入,眼不见不烦。”李乐往嘴里扒拉一口,捋着脖子顺下去。 “我找人打听了,姓江的那家伙现在正在医院里蹲着呢。”宋襄说道。 “蹲着呗,一年交那么多保险,不用白不用。” “这事儿,怕影响不好。”左妙辰抠着桌角,一脸担忧,“在这个学校,不像在国内,要是” “什么影响?你们就喜欢瞎捉摸,过度解读,这就是一个在运动活动中,因为训练过程产生的意外,就像打篮球一样,抢篮板踩在别人脚上,明白?” “只不过,两个人一个是内地,一个是岛上,就这么简单。” “真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该干嘛干嘛。别瞎操心。” “不过这话,学校能信?不会认为你是故意的?”左妙辰眨眨眼。 “哎,东西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啊。”李乐抓过酸奶,撕开盒盖,一股脑都倒在了土豆上,深吸一口气,开始往嘴里炫。 “不过那边的几个姑娘私底下都说你好帅。” “为嘛?” “那个姓江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又渣又坏,仗着有几个臭钱,净干些脏事儿,你知道不,他还飞叶子呢?他们说你这是为民除害。” “我哪知道他过去什么样,好坏与我无关,又没渣到我头上。再说,装桶里灌水泥沉海那才是除害。事实真相就是,这是正常训练的意外,。” 宋襄见左妙辰还想说,拉了拉衣角,冲左姑娘递了个眼色,说道,“嗯,知道了,就是个意外。” 这时候,李乐手机响了,按键,接听,然后“嗯嗯嗯”的点着头。 挂上电话,李乐冲两人笑道,“得,就是不经念叨,学校来电话,我得去一趟。” “要不要我们陪你去?” “不用,这事儿,越少人掺和越好。”李乐低头把餐盘里的各种粘稠的糊糊和菜叶子,呼噜呼噜扒进嘴里,起身一抹嘴,唔噜道,“下周末去我那,叫上上次的那些人,请你们吃烤肉,怎么样?” “烤肉?bbq?” “为啥?” “我女朋友来,她请客。”说完,李乐端着盘子,晃悠悠走了。 “他什么意思?”左妙辰看了看嘴角依旧青一块的宋襄。 宋襄叹口气,“让你死了这条心。” “我不,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可心的。” “人家把话说的这么直接了。” “一切皆有可能。” “悬。”宋襄摇摇头,“你没觉得李乐这人和咱们不一样么?” “帅点?高点?” “你这都是啥啊,我就想问,接触这么长时间了,咱们只知道他是燕大的交换生,是长安人,关于他的其他其情况,他说了没有?” “我没你见过的大人物多,不过你想想,李乐身上是不是有些和那些人相似的味道。” “那不挺好?成熟稳重,又有责任心。找男人不就得找这样的?不像你们这些青皮,整天咋咋呼呼的。” “嗨,我怎么和你说不明白呢?哎,你自己琢磨去。”宋襄抬手,揉脸,碰到嘴角,疼的呲牙咧嘴的。 。。。。。。 李乐来到在老楼的学校行政层,刚走出电梯,就瞧见安德鲁已经站在门口。 “速度挺快。”安德鲁笑道。 “看见您的笑容,说明,问题不大?”李乐也跟着笑了笑。 “我笑是因为亨利又进球了。” “好。那,有什么消息没?” 安德鲁摇摇头,“没有。我不知道。” “行,哪间屋,都有谁?” “学生会代表,副教务长,还有国际交流中心的经理。” “我要注意什么?”李乐问道。 “实话实说。” “嗯,知道了。” 安德鲁领着李乐,进了一间只挂着门牌,却没有名称的房间。 推开门,就看到屋子正中,一圈沙发,几个人坐在沙发上,明显是在等着李乐。 一男一女,一黑一白两个年轻人,估计就是什么学生会的。 根据李乐这么短时间的了解,这里的学生会和国内那种唯命是从的传声筒不一样,有着很大的自治权。一般都是站在学生的立场上,极为擅长和鼓动学生们与学校进行对抗,争取自身的权益。 学生会还会每年组织学生对老师的评议,分数过低的老师,就会被要求下课,而且,以前还有过学生会组织将校长罢免下台的先例。 另外一个穿着职业西装的胖女人,李乐见过,副教务长,一脸慈祥可亲。 旁边的中年老白男,应该是国际交流中心的经理。 “你好,李先生。” “中午好,副教务长女士,以及,各位。” “请坐。”副教务长指指面前空着的沙发。 “谢谢。” 等李乐坐下来,就听到一旁的白人男生说道,“李,你好,我是学校学生会的主席,安德森·布鲁诺,现在开始就上周五,在学校运动中心发生的江云杰先生受伤一事进行了解和问询。” “如果在问询中有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你可以拒绝回答。另外,如果校方的问题有明显的倾向性或者不公正的地方,我们会及时阻止和抗议。但是你也可以选择回答。您明白了么?” “好的,我明白了。” “好,那我们开始。詹宁森女士。”白人男生冲副教务长一点头。 “李,对于周五发生的事情,你可以讲一下过程么?” “好的。”李乐点点头,微笑道,“我是第一次参加学校的社团活动,那天” 李乐不紧不慢,一点点的“描述”着当天的经过。 “你是说,你看到了江云杰先对谢惟钦先生的冒失的动作?” “呃,副教务长女士,我不认为这是个冒失的动作,也不是失误,而是一种故意的行为。” “为什么?” “经验,以及我所看到的实际情况。” “经验?” “是的,我练习时长十年半。” “那有什么成绩没有?比如,比赛或者竞赛,证书,名次?”一旁国际交流中心的那个经理插话道。 “没有,我从来没参加过比赛,成绩呃,没有。”李乐摇摇头,“但是,这次事件的结果,不是说明了问题么?而且,我想,现场的托尼教练,肯定也有自己的判断。” “好,你能解释一下吗?” “ok。”李乐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给几个人普及起训练过程中的注意事项,方式方法,故意和无心之过的区别。 “江和谢的体型差距,各位也应该能看到,作为辅助者,本身就处在接招喂招,引导出拳出腿方向,承受打击的被动位置,所以带护具,就是避免受伤,但是” 等李乐解释完,众人也没个表示,副教务长直接问道,“那你呢?不是故意?” “不,这是因为江云杰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而且,我们的动作更接近擂台比赛或者实战。” “你们用普通话的那一段,你的解释是那样的么?不牵扯其他的因素?” “是的,您大可以找在场,听到我们对话的证人。”李乐说完,看到学生会那个黑人,翻了个闪亮的白眼。 李乐瞧见心里一乐,呵呵,这年头,会有多少学生主动学汉语。就算江云杰说的不一样,那也是各执一词,没法验证。 一番问话之后,副教务长笑道,“好了,我代表校方要问的,已经问完了。李,你还有要说的么?” “尊敬的各位,我只想说,对江云杰先生的遭遇表示深深的遗憾,终归不是我的本意,如果有机会,我想当面向他表示慰问,或者给予一定程度的人道主义抚慰。” “好,我会如实转达。” “谢谢您,女士。”李乐起身,微微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走廊里,李乐瞧见正坐在墙边长椅上的安德鲁,换了身甩帽衫却依旧身材健硕的米娅,脖子上箍了个颈圈的谢惟钦,还有戴着眼镜,瘦了唧的安德雷斯·蒂亚戈·达利桑德罗。 “问完了?”安德鲁起身道。 “啊,完了。怎么,我是等着当庭宣判还是择期?” “走,先回去等着。” “好咧。” 李乐又看了眼长椅上的几个人,“别紧张,都是正常人。” 米娅点头,谢惟钦仔细打量着李乐,眼神里充满着复杂的感激。 “多谢你。” 李乐只是笑笑,没说话。 “放心,我会把我看到的,说出来。”安德雷斯冲李乐伸出手。 “实话实说就是。”两人握了握。 。。。。。。 结果出的很快,三天后,正在图书馆奋笔疾书的李乐看到了邮件提醒,打开来,看到带着学校校徽的电子档通告。 “江云杰踢倒谢惟钦和李乐让江云杰肋骨骨裂,均属于训练中的意外。” 看完短短的一句话,李乐伸了个懒腰。 瞄见时间,又赶忙合上电脑,塞进包里,朝图书馆外面跑去。 “哎,你跑什么?很着急?” “啊,教授,后天下午有时间没有?” “怎么?” “请您喝酒吃肉,春天花园里,和一群年轻人来一场美味的烧烤,有没有兴趣?” “有好酒么?” “一柜子呢。我把地址发您,走了啊!!” 镜头转向李乐背影,(bg:swag explicit—iyauchi),响起。 第559章 停车费老贵了 地下停车场里,老罗宾对着李乐千叮咛万嘱咐。 “sir,请你在驾驶它的时候,一定一定要爱惜。速度不要超过70英里,不要急刹车,不要猛加速,如果遇到车多的情况,请务必保持与其他车辆的距离。还有,不要在车里吃东西。” “放心,罗宾先生,我会像爱护自己眼睛一样爱护它的。” 虽然小雅各布对李乐说过,地下车库里的车子,随便开,反正他爷爷已经答应过把这些车子都转给他,但李乐还是提前给联系说了一声。 “哥们儿,借你车库里的车用用。” “直接找老罗宾拿钥匙就是,对了,你要干嘛?” “我要装个逼。” “第二排,倒数第三辆,恩佐,怎么样,够装逼了。” “不喜欢。” “兰博,科尔维特?” “就那辆捷豹e-type。” “61年的那辆?银灰色的?” “对。” “嘿,我还以为你喜欢那种超跑呢。” “机械时代的车才有驾驶感。” “旁边那辆迈凯伦f1不也行?” “三座,不好拉手手。” “艹!” 即便在豪车遍地的伦敦,一辆1961年原版原漆的捷豹e-type的出现,还是瞬间就成了街上最靓的仔。 路边的人驻足瞩目,并行的车里,有人冲李乐伸出大拇指。等红灯时,前后左右的车子,主动让出距离,警察过来搭讪,“弯的否”,“biu忒否”的念叨着。 坐在车里的李乐,尽管表现的风轻云淡,其实虚荣心得到了巨大满足。果然,还得是这种档次的车子,才是装逼的利器。 赚钱的动力足了点,可惜,这种老爷车,在国内没法上路,有些遗憾啊。 换挡,打方向,车子丝滑的转向西,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色的丝线,朝着希斯罗机场开去。 。。。。。。 “小姐,和哈罗德百货的会面,约在了明天下午。” “ted baker在伯明翰的专卖店开幕,时间是三天后的上午十点。” “和腐国旅游局安排的旅游推荐会是在下周六的晚上七点,地点从汉普顿宫改到了大英博物馆。” “洲际酒店总经理下周一会在大小姐?您在听?” 莉秀捧着本子,坐在大小姐身边,念了半天的时间安排,却一直没听到回应,扭头看了眼。 发现这位正扒着机舱窗户,目不转睛的往下望。 “怎么停了,继续。” “我以为你在想别的什么人,或者事情。” “念你的,我听着呢。” “哦,好的,巴宝瑞的机场免税店项目,已经和那边商讨过,就等您这次来,确认款式系里,还有价格协议的” “莉秀。” “啊?” “你说今天这边会下雨么?” 莉秀手指头抠着本子,盯着这半年多,已经逐渐显出丰满的脸颊和愈发圆润的脖颈的李富真,心里的小人开始狂薅头发。 大姐,我这费劲巴拉的给您汇报时间安排,合着您把我当成白噪音了? 还下雨,就是下刀子也挡不住这会情郎的心啊,啧啧啧。 “天气预报说,没有。” “啊,那挺好的。对了,你刚才说啥来着?巴宝瑞?” “机场免税店,确认款式、系列,价格和折扣确认。” “金理事不是已经谈好了么?” “可是得您来签字,有仪式,记者都安排好了。” “好。” 瞧见李富真颇为遗憾的表情,莉秀真想喊,大小姐,您清醒一下,工作,工作重要啊。 还要再说,就听到空姐走了过来,很恭敬的弯腰说道,“大小姐,飞机马上就要进五边,预计十分钟之后降落,请您系好安全带。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我自己来。莉秀,把那个灰色的手机给我。” 。。。。。。 机场的私人航站楼外,三辆大奔,一辆大劳,早已经等在那里。 看着从里面出来的一行人,负责接待的sasung的大区总经理,赶忙迎上去。 只不过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今天要来接的最重要的人。 “莉秀小姐,大小姐呢?”和一群人握过手,大区总经理拉着莉秀,疑惑道。 “不用等她了,她从那边去了停车场,不和车队一起走。” “啊?” “大小姐有自己的安排。”莉秀抓着包,无奈的说道。 “那车呢?您和她联系一下,我安排车过去。” “她有车,不用操心,先回酒店。” “哦,好,那咱们先走。”这人遗憾的说道,“我还想在车上汇报一下工作的事情。” “呵呵,姜代表,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的,大小姐自然会找您。有什么话我也可以代为转达。” “好,好的,莉秀小姐,请上车。”被唤作姜代表的,赶忙走到那辆大劳前,拉开车门。 “对了,大小姐让我问你。”莉秀在坐进车里的时候,忽然说道。 “您说。” 莉秀微笑道,“去年四季度,给这边项目组的十一万镑的外联经费里,为什么会有一半用来购买了红酒,成了高尔夫球俱乐部的会费。” “还有,圣诞节期间,在坎特伯雷的黑马酒店套房的三天费用,是怎么回事。请您想好了再回答。” 说完,莉秀伸手,轻轻的拉上了车门。而车外,姜代表的额头已经见了汗珠。 而此时另一边,穿着灰色猎装风衣的李富真,正挎着一个黑色的皮包,站在一个长长的雨棚下面,左右张望着。 等了几分钟,也不见有人来。想了想,从包里掏出手机,拨号。 “叮叮当,叮叮当,叮叮当当当。”身后突然传出一阵铃声,大小姐撩起头发,转身,就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穿着同样款式猎装夹克,白色衬衫,打着领带的人,正背着手,笑盈盈的看向自己。 “你怎么在后面。” “有人眼睛只会往前看。” “走路都没声的。” “想给你个惊喜。” “什么?” “当当当当!!” “呀,这是什么?” “蓝铃花和黄水仙,又叫妖精的铃铛。” “这么多?真好看!好香的。” “赶紧收起来。” “为什么?” “路边采的,这鬼地方,谁知道被警察看到罚不罚钱。” “那你还干?” “好看,还不用买。” “那赶紧走。” “车在那边,能跑?” “不能,坐飞机坐的腿疼。” “上来。” “干嘛?” “上来!” “嘿!” “你重了啊。” “不是你说胖点好看么,我胖了7公斤。” “小事儿,走喽。” “ua!!” “那是脖子。” “往上托托,歪头。” “哎,别抓耳朵。” “ua!!” “嘿嘿,预备!!” “慢点儿。” “这鬼地方车费贵呢,还有五分钟,超时了就不了。” “哦,那是不能给他们,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你哪学来的?” “换猪哥哥。” 第560章 春色撩人 自从有了人间四月天,都爱用此描述温暖。 当北半球的城市都开始将脚步踏入草长莺飞时,或许只有伦敦还在犹豫着,为是不是跟上队伍,进入又一个春天而踌躇不定。 一开始,尽管白日被拉长,但阴云细雨一直盘桓于此,还有时不时,被狂风捎来的冰粒,砸在窗户上叮叮作响,这使得伦敦的春天似乎是由一个又一个独立的片段组成。 若是幸运,会是一天,但更多的是某个午后初晴的几个小时里,某个随机时段里的时光。 或许还没抖落开伞,便有一道阳光穿过乌云,渗进金红色的光来。 清晨拉开窗帘的春光乍泄,也别高兴的太早,兴许等你再回家时,鞋子上就布满褐色的泥点。 晴一天算不得是春日,两天有些勉强,人们也不愿意承认,可大家都知道,也许三天就到头了。 生活在伦敦这个城市的人,会由于晴日的到来而欣喜,言语神情之间充满感激。 他们会用嫌弃的口吻说着“好天气不会持久”,却又满面笑容,更加珍惜这种带了一些虐恋味道的眷顾。 可终究,春就是春。 阳光驱散阴霾,鸽子们在蓝天白云下兴奋不已,空气中弥漫起潮湿土地在日光照射下会散发出来,淡淡的却让人精神振奋的腥气。 伦敦的四月,包治百病。所有的美好,都会在春天如期而至。 城市已老,可新花开遍。风变得柔软,穿过发梢面颊,满眼所见,皆是绿意盎然,繁花绽放。 每一枝绽放的花都让人如释重负,冬衣褪下,代替的是鲜亮色彩的轻衫,春光摇曳里,没人能抵抗暖意的督促,纷纷跑出室外。 午后花园、草坪、树下三三两两坐着不愿放过好天气的人。长椅上独自享用午餐的职员,成群聊天吵闹的学生,带着耳机在树墩上阅读的青年,依偎在一起,面朝波光粼粼,春风吹皱湖面的情侣,互相追逐的狗儿和稚童。 漫长冬日里,有人见尘埃,有人见星辰,不过没关系,春花开了。 所有过往“人艰不拆”的心酸,似乎都被眼前的春日盛景,四两拨千斤般,巧妙优雅的给化解了。 而繁花烂漫下,不用大笑,也一样快乐。 李乐开着打开顶棚的车子,一手掌着方向盘,在被阳光烘的暖洋洋的微风里,沿着柏油、石子、砖石路,看过,穿过,这一幕幕安静闲适的景象,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是一片柔软的情意。 “你绕路了,我记得去市区不是走这里。” “从里士满公园里走,景色不是更好点。” “也是哈,蓄谋已久?” “哪有,见色起意。” “那,想我没?” “山春怎抵千思念。”李乐嘀咕一句。 “什么?” “眼前的春色都抵不过对一个人的思念。” “哈哈哈!”大小姐听了解释,似乎很得意,扯了扯安全带,往后一靠,抬起左手,闭上眼,感受着春风划过掌心。 “小心点儿,伦敦警方提醒您,车辆行驶中,请勿将手伸向窗外。” “呀,你这人,真扫兴。” “那,说个不扫兴的?”李乐歪头瞧了眼戴着墨镜的李富真。 “十里春风,十里路,步步有风,步步你。” “嗯,还有没?” “我无限热爱着新的一天,今天的树,今天的风,更有今天的你。” “再来一句。” “那得等我再抄几段的。” “讨厌啊你。” “嘿嘿。哎,开车呢,你干嘛?” “啵!!奖励你的。” 李乐美滋滋的捏了捏手心里的柔夷,松开,挂挡,“坐稳了,面对疾风,哈撒ki!” 。。。。。。 银色流线型的车子,载着两人从国王高地下来,进到一块泰晤士河包围中的谷地。 与公园里的散漫随性自在的春景不同,遍布着各式各样砖石,砖木,中世纪风格的建筑的谷地里,显出人为的精致。 街边姹紫嫣红的山茶花墙,头顶如红云遮蔽,脚下似红毯铺就的樱花路。 开满蓝铃花,起起伏伏如蓝色湖水一般的树林,玉兰花瓣随撒,青石斜的幽幽小径。 见惯了含蓄悠长意境的春色满园的李乐,哪里遇到过这种西式奔放肆意,展现春天的美色,直勾的人心醉。 一个拐角,一个路口,就是一番景致乱了眼,让人不禁贪婪的想着路的尽头又会是什么境遇。 车子滑过一间书店,停到一面挂满紫藤的矮墙边。 “到了。” “这是哪儿?”大小姐摘下眼镜,左右环顾。 “英伦农家乐。中午飞机上没吃饭。” “没呢,真饿了。” “来,这里有非常不错的下午茶。” 李乐下车,绕过车尾,扶了李富真下来。 片刻分开的两只手,又握在了一起。 走过街角红色的电话亭,还没看到大门,倒是瞧见两个金发小姑娘,站在一张盖着粉色小花布的折叠桌后面,怯生生的看向自己。 桌上,摆着一摞一次性杯子,一个大桶,一个纸鞋盒。 两个小姑娘见到两人,互相看了眼,欲言又止。 李富真一拉还稀里糊涂的李乐,走到桌前,笑盈盈的问道,“多少钱?” “20便士一杯,女士。”高一点的姑娘微笑道。 “两杯。” “哦,好的,女士,稍等。艾丽,生意上门了。” “啊,我来,我来。”矮一点的姑娘赶忙去拿纸杯。 一番手忙脚乱,两杯加了冰块的柠檬水递了过来。 “有钱么?” “啊?” “买东西不给钱?” “你又没带钱?” “这里也刷不了卡啊。” “哎,得得得,你怎么和我妈一样。出门都是我爸拎包掏钱。”李乐翻了翻口袋,掏出几枚硬币。 大小姐从几枚硬币里捡出一个五十便士的,递到高个姑娘手里。 “找您钱。” “不用,小费。” “啊,谢谢您女士,哦,还有这位,先生。祝你们生活愉快。” 两人冲小姑娘们笑笑,捏着柠檬水继续往前。 “这是干嘛的,家里困难,让这么大的孩子出来卖饮料?”李乐咂摸一口,凉丝丝,别说,还挺好喝。 “哈哈,你这。”李富真直乐,“人家这是摆摊挣点零花钱,你想哪去了。” “哦,我说呢,看穿着打扮,也不像穷人家的孩子。”李乐想了想,“这还不如去捡个瓶子卖,没有本钱,这又是杯子,又是冰块柠檬的。” “人家这是锻炼社交能力,并不只是为了卖钱,我小时候也干过。” “你?”李乐眨眨眼,“你还需要?” “那怎么了,我和我哥,摆个摊,一天能挣十万呢。” “十万?”李乐算了算,“六百多人民币?好家伙不对,是不是你爸帮忙了?” “啊,你怎么知道?” “切,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么。” 大小姐叹口气,“我们后来才知道,我阿爸让手下人,排队去我们的摊子去买,然后回公司报销,但是得出点难题刁难我们。” “嘿嘿嘿。这老奸巨猾的。” “哎,你”大小姐一撇嘴。 “玩笑玩笑,啊,到了!” 两扇颇大的木门,上面一道长长的门头,写着“peter sha nursery”,彼得山姆苗圃。 进了里面,就像进了一个小型的园艺博览会,各式各样的花卉苗木,摆满了院子、房前、屋后。 看到两人进来,就有一个穿着围裙的典型白人胖大妈迎上来。 “您好,欢迎光临。来用下午茶?” “您好,是的。” “有预约没有?” “啊,没有,不过我们是森内特教授的朋友,他说可以用他的位置。”李乐笑道。 “哦,是嘛?您知道他的会员号码么?” “。” “哦,好的,请跟我来。” 跟着白人大妈左拐右拐,来到一个盖在高坡上的白色小楼旁,满是紫藤花的花棚下面坐了,脚下不远就是一条小河,还有大片开满郁金香的草坪。 那朵朵如酒杯状的郁金香,大而艳,金黄、淡粉、绛紫、湛蓝,纯白,几乎要穷尽人间颜色。 两人于眼前景色感叹好一会儿,白人大妈这才递过来一个餐单。 李乐没接招,直接递给大小姐。 “奶酪培根司康饼,蓝莓司康,黄瓜黑鱼子酱三明治,烟熏鸡胸三明治,椰蓉挞,希腊酸奶蛋糕,祁门红茶,就这些么?” “就这些。” “好的,稍等。”大妈拿着菜单转身。 “你以前来过?” “森内特教授带我过来的。”李乐手指头划拉着,“这个位子,就是他的。” “看来你很得老师喜欢?” 李乐笑道,“那可不,我这当孙子的本事可不是吹的。” “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嗨,又不吃亏,还有好处。或者叫老人缘?” 李富真往前凑了凑,“那,你觉得,你见了我阿爸,还有老人缘没有?” 李乐琢磨琢磨,把那个老狐狸和自家奶奶们做了个比较,说道,“应该有。” “呵呵,看你表情,肯定又在编排我阿爸。”大小姐白了李乐一眼,“对了,这是巴特尔的检查报告。” 说着,从包里取出几张印着影像的报告,递给李乐。 “手术完了之后,没有什么排斥反应,巴特尔的身体素质很好,恢复的很快。估计再过两个月,除了不能剧烈运动,应该和正常孩子一样。” “那是,也不看看他爹是谁。”李乐翻看着报告,“党娟的呢。” “在下面几页。手术后,党娟身体有些虚弱,不过,医院这边给安排了专职营养师和厨师。我来的时候,去看过了,倒是胖了不少,身体指标都趋于正常。” “那就好,那就好。” 虽然和阿斯楞电话里聊过,但那人报喜不报忧,还是从大小姐这里知道具体情况,李乐才长舒口气。 “谢谢你。”李乐握住大小姐的手,揉了揉。 “那,怎么谢?”大小姐面颊一红,凑到李乐耳边,低声说道。 李厨子耳朵一热,脑海里想起赵老师富有磁性的声音,“春天来了”,心跳又开始“桶桶他,桶桶他”,随即往后一靠,喊了声,“老板,打包!!” “干嘛?” “这还吃个屁,回家,回家!干活!!” “嗬~~~tui!” 第561章 笑语檀郎 东西还是要吃的,毕竟价值六十七点四五镑,有零有整。 这次倒是没让李乐掏腰包,大小姐把一张金灿灿的大通钯金卡递过去结账时,让白人大妈愣了愣,随即笑盈盈说道,“少见,这么些年,还是第二回见到。” 某种意义上的土鳖李厨子,好奇的把卡拿过来看了眼,“好家伙,这么重?金子做的?” “差不多。”李富真笑了笑。 “奢侈。”李乐撇撇嘴,指指三层的点心盘,“还剩两块,你吃了。” “撑了。” “得,眼馋肚饱,还得我来打扫战场。”左右开弓,两块小蛋糕一起塞进嘴里,就着茶水一送,“走,回去睡觉。” 从苗圃出来,阳光已经不如刚才那么直接,李乐老老实实拉上顶棚。 人一吃饱,加上长途飞机,时差,温暖的车厢,舒适的座椅,还有耳边发动机规律的低噪音,两人还没没说上几句话,李富真就已经把头歪在车门边,闭着眼,昏昏欲睡。 “位置挺好,阳台上就能看到伦敦眼,还有议会大厦,就是楼上有点吵,听说是个什么摇滚歌手,整天叮叮哐哐的,老罗宾都提醒好多次了,就哎,哎,睡着了?” “没,听着呢,楼上吵,有,哼,哼” 李乐转头瞧了眼,“噫~~~~,这小呼噜打的,和猫似的。” 油门松了松,降低了车速,又趁着路口等红灯,脱下夹克,盖在大小姐身上。 绿灯一闪,车子顺势并入车流,平稳的朝着市区驶去。 半小时后,公寓停车场,李乐晃了晃身旁的人儿,“喂,到了,到了。” 只不过李富真嘴里“嗯嗯”着,却抓了李乐的手,垫在脸颊下,裹了裹夹克,换个姿势,继续迷糊着。 嘿,这人。 李乐等了等,直到胳膊有些酸,这才慢慢的把手抽出来,轻轻地下车,拉车门,解开安全带,用一个抱孩子的姿势把人抱出了车子。 “sir,车子开的啊,这是”电梯到了一楼,门开,老罗宾刚要迈步进来,就看到怀里抱着个树懒一样的姑娘,只露出半边脸的李乐。 “嘘~~~~~” “哦,好的,好的。”老罗宾微笑着点点头,很细心的帮忙按了按钮。 “车钥匙等会儿给你,我现在”李乐嘴一呶,示意箍着自己脖子,贴着肩头的大小姐。 “没事儿。需不需要帮您开门?” “最好,谢谢!” “不客气。” 进了房间,屁股一顶,关上门。 把人放到床上,李乐掐着腰扭了几下,嘀咕着,“乖乖,不比搬箱子轻巧啊,这胖了,也不好。” 俯下身,把鞋小心翼翼的褪了下来,摸着还是有些粗细不一的脚踝,不由得眉头一皱,叹口气,放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上。 看着依旧抓着夹克不松手的大小姐,李乐笑了笑,悄悄退出卧室,“咔哒”一声,关上门。 。。。。。。 有微风拂面,耳边声声犬吠,和着阵阵鸟鸣。 眼见到一滴露水浸入土壤,一束束直直的阳光,穿过白云的缝隙,撒在湿润的泥土间,一缕缕芬芳,弥散于此间,仿佛是深沉与明媚的碰撞。 孩童嬉闹传来,经过身边,又飘得很远。惊起了一片林中的鸟儿,呼啦啦展翅高飞,掠过肆意生长,飘摇的芦苇荡,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抬头看山,一座庙宇一样的建筑,秀丽寂静的伫立在半山腰。 好像还有一颗甜甜的只咬下一半的糖,用笑脸编成的书。 在一个高大身影后,轻轻的唤一句阿爸,又收获了一个火柴盒里的牵牛虫。 蹦跳着行走在草地上,看山看水,走着走着就来到那座安静的庙前。眼中的寺庙,忽然从红墙绿瓦,变成了一块块五颜六色的斑斓。 门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圆寸脑袋,带着笑,红色上翘,猫儿一样的嘴角,露出白白的牙齿,问自己,你是来许愿还是还愿的? “既许愿,也还愿。” “随我来。” 等到走过去,踏上石阶,只见那人伸手,把自己牵了进去,之后,就是一片白晃晃的云朵,脚下若隐若现的石板路,耳边传来那人的声音,“follow ,don''t t lost!” 什么鬼? 等到再想分辩,李富真忽然醒过来,左右伸手摸了摸,一阵错愕之后,这才缓过神,想起在哪里。 柔软的枕头上,还有淡淡的洗发水的香气,头一歪,深深的吸了一下,脸上一红,羞赧的笑了起来。 起身,看到窗外已经繁星点点,一时间分不清是天上的,还是人间。 掀开被子,踩在没过脚面的地毯上,光着脚也不觉得凉,脚心倒是有一点点的痒。 推开门,看到对面那间屋子里亮起的台灯,还有台灯旁,那个梦里的,宽阔的身影。 悄悄走过去,揽住,蹭了蹭。 “哟,醒了,看你晚上怎么睡,不撑着倒时差。” “没事,睡得着。” “饿了没?我做了几道菜,温着呢。” “闻到了,不饿。” “看来我这手艺还是不成,勾不起你的食欲。” “想吃别的怎么办?” 一句低语,让李乐身子一激灵,忽然泛起“露浓花瘦,薄汗轻衣,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感觉。 接下来是不是应该“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今夜纱厨枕簟凉”? 李乐转过身,从环抱的,纤细的臂弯中脱身出来,望着眼前泛着流光的眼眸,嘴角一抿,凑过去,亲了一口。 低咛声里,一个人儿被又一次抱起。 仓促的脚步里,响起门的“吱呀”声。 片刻。 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缓揭绣衾抽皓腕,绮罗纤缕见肌肤。 窗外忽又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点点滴落在阳台上那一盆鲜妍的杜鹃花上。 享受着雨水沁润,半开的花朵,似有展开之势,愈发显得娇俏。 忽又风起,雨势变化,急促的雨点又将微露的花瓣敲得四开。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已经停歇,屋内灯光摇曳,人影忽明忽暗。 “还行么?”一声嘤笑。 “你说呢?” “你们有句话,叫只有累死的牛?” “那也得看什么牛。” “你呢?” “我怀疑你在暗示我。” “没有。” “不行,我得证明一下。” 第562章 余波回韵 (不让开车,呸!!!) 芊足如月,娇莺相偎,眸色炽烈,宛若风过火林,滚烫炙热,落在另一人眼里,仿佛能细数出情意。 漫蝶深偷,半折花,如游太虚,如饮醇酒。颠颠倒倒,四臂绾复绾。 或许都在彼此心中,早已将此情景做了无数遍的预习,生涩无循,只有水到渠成的淋漓欢快。 如此反复,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倒是每次都有新的意趣。 终于有人求饶,只不过话语里,带了心有余力不足的违心。 “我饿了。” “agg?” “肚子饿了。”她在宽阔的胸膛间仰起下巴,嗔道。 “可不,这和一趟马拉松差不多了。”李乐抽出手,看了眼 ,都是汗,“噫~~~~~” “嗬嘶~~~~,咬人呢你。” “我属狗的。” “忘了。那就起,洗澡吃饭。”又抱起怀中的人儿,一个翻滚,上下互换。 刚要起身,又被拉住,“咋?” “动不了了。” “嘿,抓紧,走你!” 浴室里,水声响起,玻璃门上渐渐被雾气遮蔽。 “还有床单么?” “换个屁,不还有间屋么?” “呀!红了。” “你这九阴白骨爪,得,这几天只能穿带领的了。” “哎,你干嘛?” “搓搓。也就没搓澡巾。回头我去唐人街找找看有卖的么。等回国的,带你去大浴池,找个手艺好的大姨,给你来个四面儿。” “什么叫四面?” “嗯嗯嗯嗯。” “帕布吉,那噶!!” “嘿,怎么撵人呢,就不!” “你讨厌。” “才知道?婆姨,晚咧!” 。。。。。。 电视里,女生穿男生衬衫t恤,露着大腿,挺养眼,李乐也想看,好说歹说才穿上。 结果,错估了身高差,别人家是若隐若现,到大小姐这里,一件t恤下摆直接过了膝,要是再拿块竹板儿,来上两句”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和说相声的仿佛。 叹口气,李乐挠挠脖子,进了厨房。 “我也会做。”李富贞凑过来,看着锅里正热着的炖羊肉,猛地吸了吸鼻子。 “知道。”感到肩头有湿哒哒的发丝撩过,李乐拿起筷子,从锅里夹出一块肋条肉,一手虚托,转过身,“张嘴。” “啊,斯哈斯哈~~~,唔,好吃。” “其实这里也就牛肉凑活,羊肉只能去头巾开的店里去买,但只能说是凑活,最讨厌的是猪肉,一股子骚气。” “嘿嘿,欧美的猪都不阉的,你做过?”说着,又接过一块羊排。 “嗯,把猪肉切成块,洗干净,用高度白酒加花椒大料桂皮泡上一晚,然后入凉水小火慢煮,等着去掉血水和浮沫,然后加入生姜,大葱,盐20克,鸡精15克,花生油10克,蒜瓣,洋葱各一头,加水慢火炖2个小时,然后连锅一起扔掉!” “哈,你这人。”李富贞捂着嘴一阵吭吭,“锅,扔锅干嘛?” “做一次猪肉,锅里加消毒水都有味道,不扔干嘛。帮忙,你右手柜子里有盘子。” 忽然,“叮咚!”两声。 “我来拿,你去开门,东西应该送过来了。” “什么东西?” “去看看就知道。” “哦。” 大小姐光着脚,“咚咚咚”的走向门口,听着一重一轻明显的脚步声,李乐长叹口气。 “小姐,这是李先生要的东西。” 门开,专职管家莉莉丝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温柔的笑道。 “哦,这是?”看到纸带上aubade的标志,忽然耳朵一红,低着头,从莉莉丝手中接过来。 “这是安排人去河对岸的塞尔福里奇买的,李先生嘱咐,我们又安排洗衣房手洗和紫外线消毒,请您放心。” “好的,好的。”大小姐的头又低了几分。 “祝您用餐愉快!”莉莉丝笑盈盈的摆摆手,告退。 拎着袋子转过身,正巧见李乐往桌上摆着盘子碗,走过去,在李乐腰上拧了一下。 “哎,你干嘛?” “你看看,你看看。”李富贞举起袋子,晃得哗哗的。 “嗨,这有什么。客房服务项目。” “丢死人了。” “都是女同志,有什么好丢人的。” “哼。” “赶紧,吃饭,不是饿了么。” “你怎么知道牌子和尺寸的?” “这还不容易,床上不有么?看标签啊。” “你!”大小姐目光不“善”,“业务挺熟练,说,还给谁买过?”。 李乐抬手,比划了三根手指头,“对日光灯棍儿发誓,我这辈子第一回。” “真的?” “昂。”李乐面不改色。 “成,信你一回。” “喝什么?” “啤酒,冰水,热!” “这里是伦敦,不是东京,喝热水,少喝冰的。” 一锅胡萝卜炖羊排,一盘尖椒牛柳,还有照顾大小姐口味的豆腐蘑菇大酱汤。 “哇,这是你做的?”李富贞拿着勺子喝了口。 “这有啥难的。” “和我家厨师做的一个味道。” “我怀疑你在贬低我的手艺。”李乐扒拉两口米饭,嘴里嘟囔着。 大小姐没理他,又喝了一口汤,满足道,“真好。” “啥真好?” “我们那男人都不做饭的。” “是,碰到我算你命好。” “嘿嘿,有你就不错。”李富贞嘀咕一句,抬头,目光转向羊肉。 “对了,明天你什么安排?” “明天?嗯,上午没事儿,下午要和哈罗德百货的董事长见个面,聊聊合作的事情。” “百货?你什么时候又开始弄百货生意了?” “一直都有,就是个店中店模式的免税店,就两家,不过一直不温不火的。我阿爸给我说,要不你接了,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起色,实在不行就转给我姑妈的新世界。” “对了,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李乐摇摇头,“不懂。我这一两年都进不了一次商场的,对这玩意儿真不了解,你要说超市还好点。” “我只知道以后会出现什么shoppg center,shoppg all。免税,一听就得和海关打交道,这不够麻烦的。” 李富贞叹口气,“其实我也不懂,都是学着干,在姑妈的新世界那边待了半个月,也就了解个皮毛。姑妈让我先抓好管理,业务可以先放一放。” “嘿,这话说的。先抓业务,再抓管理,业务好了,就有机会去解决管理问题,业务不发展,所有的管理都是空中楼阁,也是在增加内耗。” “那你说我姑妈这是?”大小姐想了想,说道。 “企业规模和发展阶段不同,侧重点也就不一样。只要业绩不增长,管理问题就会随之而来。你自己琢磨,我看你爸对这个免税店其实也没怎么上过心,要不然,也不会扔给你。” “我还以为你懂商场呢。” “我又不是全能,不行就是不行。人不能什么都会不是?” 李乐夹了几块牛柳放到李富贞碗里,“我觉得商场这种,除了什么营销手段,宣传策略,都不如商品种类和价格,你不如在这儿上面多下下功夫。免税店的价格优势得突出。” “嗯,我想想。” “明天晚上,我请了这里的一些同学和森内特,安德鲁几个老师来楼顶花园烧烤,你这边?” “应该很快的。那我安排人送点好牛肉过来。” “和牛?” “可以么?” “噫,奢侈。” 。。。。。。 “你怎么还要写东西?” 吃饱喝足,大小姐躺在床头打着哈欠,看了眼旁边写字台前,对着电脑“噼里啪啦”的李厨子。 “咋办?我还得上学呢。这只是一篇作业的readg,瞧瞧。”李乐拍了拍手边厚厚的资料论文和书,冲已经已经开始两眼迷糊的大小姐说道,“你先睡,我这还得一会儿呢。” “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嘿,又从哪学的?” “小时候,我爷爷教我的。” “是咯,都得努力啊。” 伴着敲击键盘的声响,李富贞,头一歪,发出猫一样轻微,均匀的鼾声。 李乐瞧见,蹑手蹑脚的起身,把丝绒被拉过来,盖在她身上,看着灯光下抖动的睫毛和鼻翼的微微张合,李乐笑了笑,低声说道,“晚安。” 第563章 尾随的小车 经过一晚上的夺被大战,败下阵来的李乐,揉着有些僵硬的肩膀,晃晃悠悠的起床,看到裹得像蚕蛹一样的,只露出头发的大小姐,咂么咂么嘴。 这人,睡相还好,就是以后,一个被窝里腻歪的事情,有点难。 换了身运动服,下楼和安保过了几招,被放倒的李乐躺在地上直喘粗气。 “sir,今天你好像不太行。”一个叫门捷列夫的胡子哥笑道。 “谁说的,再来,再来!诺夫,奥列格诺夫同志呢?” “他今天值班,要不然让谢苗来?” 李乐看了眼一旁正在硬拉170公斤,依旧轻轻松松冲自己挤眉弄眼儿的壮汉,“算了,今天放他一马,改天再收拾他。” “sir,上次您说的打靶的事情,我联系好了,下周随时都可以去。” “真的?” “在利兹那边,开车得一会儿,不过在那儿能玩到制式的东西。” “那挺好,我看看时间,一起。” “我们都玩腻了。”门捷列夫伸手,把人拉起来。 “臭显摆什么,走了!”摘掉拳套,朝胡子哥怀里一拍,“晚上楼顶花园,叫上伙计们来烧烤,我下厨。” 李乐提提裤子,转身走人。 听到身后几人说道,“昨晚上巡查时候听见没?” “听见了,怪不得。” “年轻人么,理解,就是老房子,隔音不好,得给老罗宾提提意见。” “就是就是。” 艹,你们闲不闲。李乐脚步不由得加快几分。 一身臭汗的上了楼,刚出电梯,就看到房间门口,站着一个拎着旅行包,身旁两排挂满各种衣服的移动衣架的姑娘,正冲着走廊天花板发呆。 “狗的毛拧,莉秀。” “啊,李先生。” 看到上身湿了半截运动t恤,贴在身上,把胸肌腹肌展露无余的李乐,莉秀不由得多瞄了几眼,又赶紧低下头,45度鞠躬。 “客气啥,在我这儿不兴这一套,以后别鞠来鞠去的,又不是见长辈。” “倷。”莉秀应着,又来了一个。 “哎,死性。”李乐叹口气,掏兜拿出房卡,“怎么不进去?” “大小姐只是说来这里,我在等电话。” “至于么,你不会给她打?” “大小姐在睡觉,不到时间不好催的。” “行了,进来。” 房卡一插,“滋啦”一声,门开。 “这么多衣服?”李乐指了指两排移动衣架。 “不同场合需要不同的服装。这还只是不到一半,酒店那边还有。” “噫,有钱人的生活。你先进去,我来拉。” “啊,不用不用,我来。” “顺手的事儿,你赶紧瞧瞧起床没。右手边那个房间。” 莉秀只好点点头,进了屋。 “大小姐,大小姐?” 敲门的时候,莉秀瞧见另一个房间里的“战场”遗址,裹成一团的被子,地毯上,床角,床尾凳上面凌乱的衣服,脸上一红,心道,真激烈啊。 。。。。。。 “过来,吃饭了。”李乐喊道。 梳洗打扮一番的大小姐,打着哈欠,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站在桌前的莉秀,“你怎么不先吃?” “我让她先吃,她说非得等你。” “哦,莉秀,坐。” “是,大小姐。” “早上吃什么?”李富真撑着桌子,探头往正中间的锅里瞧。 “番茄鸡蛋做的汤,拨的面鱼,还有我弄得酱牛肉,新腌的雪里蕻。凑活吃点,不好叫莉莉丝他们送餐过来。” “好香,是,莉秀。” “嗯,香。” 问我干嘛?别问我,我是个小透明,我啥都没看见,也闻不出来。 别和我说话,大早上这不是吃饭,这是吃狗粮,还齁甜的那种。 可真看到红白相间,冒着热气,香气升腾的一碗面鱼,上面盖着的几片肥瘦相间,带着筋头的牛肉,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容易么我,多少年都没吃过像样的早餐了,万年不变的三明治配冰美式,哎,命苦。 看到大小姐抓起勺子吃了口,这才跟上。 咦?好吃哎,酸酸的汤里带了点胡椒,香葱,一口下去,早起时的那一点寒意被驱散,柔韧滑嫩的面鱼,也不多嚼,在嘴里滋溜一下就穿过喉咙,进了肚,带动着整个胸口都暖暖的。 配上肥厚适中,沾着微甜酱汁,弹牙的牛肉,爽脆的雪里蕻,一勺接一勺,停不下来。 “好吃,再来半碗,不,一碗。”大小姐速度也不慢,把碗递给李乐。 “昨晚谁说肚子上都有赘肉了?” “吃饱再说。” “得,多点汤。”李乐又给盛了,瞧见莉秀小眼巴巴的,正把自己的碗一点点往这边挪,李乐嘿嘿一乐,端过来也给盛了。 “谢谢。” “客气什么,早上吃饱中午吃好晚上吃少。我看你们那边整天面包加咖啡早餐,能吃个什么好,来,多加两片牛肉。要想身体好,早餐就得吃肉,多多吃肉!” “啊,谢谢,谢谢!!”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不过,真香。 想起那个烂泥一样,又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保安,莉秀是可惜又欣慰。 可惜的是大小姐怎么不早点碰到这个又帅,又贴心,还会做一手好吃的圆寸脑袋。 而欣慰的是,好在碰到了,自己也能沾沾光不是? 心理的天平,在不知不觉间朝着李乐的方向又加重了砝码。 “莉秀,上午有什么安排?”李富贞一边小口的吸溜着面鱼,一边问道。 “十点钟,在这边的分公司,有一个见面会,半小时,之后是旅游推荐项目组的工作进度汇报,时间是在十点四十五。中午十二点半,和这边的员工代表有个午餐叙。” “下午几点和哈罗德的丹尼斯见面?” “三点。” “一会儿开会的时候,你把我做的那个人员交流方案转成ppt,下午见面的时候好用。” “是。”莉秀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大小姐,昨晚上,项目组的姜佑赫组长,在酒店等到十一点多,想见您一面。” “见我有什么意义?”李富贞拿起纸巾擦擦嘴角,“审计科那边,他去高尔夫球场的照片,一家人出游的消费单据,用款申请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是,都弄好了。” “我就不见他了,你去找他谈。汇报就让全敏贤部长来负责。给秘书室打电话,给姜佑赫订张最快回汉城的机票。让他自己去公司交接,三天之内,走人。” “是,知道了。” “哎哎哎,吃饭就吃饭,说什么工作呢?”一旁的李乐,敲敲桌子。 “我们说的高丽话,你能听懂?” “说不行,听个大概。” “呀,厉害。” “厉害个屁,你汉语咋样了?” “呃我有努力,可太难了。” “这费劲的。肯定找的老师不对。” “你又不教我。” 啧啧啧,这就是被爱情滋润的女人?刚才还杀气腾腾的,这说变就变的? 看到李富贞白中透红,红中泛光的面庞,和自然流露的撒娇模样,莉秀心里微酸,略苦,还有些撑。 这和掰开嘴硬往嘴里塞狗粮没啥区别了。 “莉秀?”李乐问了句。 “啊,啊?” “开车来的?” “昂,司机在楼下呢。” “回头载我一程,我去趟唐人街,买点调料和青菜,晚上一起。” “一起啥?”莉秀心里一哆嗦。 “烤肉啊,一群朋友呢。” “哦哦。呵呵,呵呵。” 。。。。。。 女人出门,给你说的等我十分钟,其实就是告诉你,半小时起步。 不过大小姐没,因为,有人帮忙化化妆。 其实倒也没那么麻烦,本就是底子好,最近吃胖了,脸上胶原蛋白多了些,稍稍几笔就成,不过今天一早要和分公司的人见面,衣着上总得细致些。 挑了一圈衣服,选了个黑色小西装,白衬衫,金色胸针的搭配,显得干练又大气。 “走啦。” “这么快?我以为怎么都得一小时打底呢。”李乐扔下手里的几页论文,起身,两人手拉手,出了房间。 身后是背着一个大包,举着另一套下午要换的衣服的莉秀,手忙脚乱的跟上。 机场那辆黑色的大劳,载着几人绕了个圈,把李乐放在唐人街路口。 “我五点前赶回来,帮你干活。” “用不着,你忙你的。” “走了啊。” “去去。”李乐挥挥手,看着车开走,只不过一转头,就看到又有一辆小本田跟着车后面开走。 想到刚才从公寓楼里出来,就看到在拐角的这辆车,还有里面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影,李乐琢磨琢磨,转身进了唐人街的牌坊。 第564章 犯错还解释,就是狡辩 上午,文兴酒楼还没开门,只不过李乐刚把头靠在窗口朝里看了眼,就被人叫住。 “后生仔,做咩?” 李乐转身,瞧见一个壮汉,笑道,“啊,我来找林叔,阿泉哥也行。要是不在,那就算了。” “哎,你不是上次来的那个?我记得你。” “啊,你是林叔身边的那个阿文?” “呵呵,你来的正巧,林叔刚从公园溜达回来。” “方便不?” “方便,方便。” 阿文一抬手,“后门那边上,不营业,前门不开的。” “最近生意怎么样?” “还凑合,其实咱们唐人街这里的餐馆,做的大部分都是鬼佬的生意,自己人反而不多。咱们还都是喜欢去华人超市。” “超市也是林叔的产业?” “不是,这条街上,除了这家酒楼,还有一头一尾的两家皇字头的餐厅,才是林叔的产业。” “阿泉哥没接手?” “他做进出口贸易的,没那个心思,觉得这都是小生意,要做大的。最近几年国内发展快,机会也多。” “也是,文哥老家哪里的?”李乐瞧见阿文长手长脚,下盘利落,知道是练家子,有意攀谈两句。 “陆丰。” “习的哪一门?” “自然。” “失敬失敬。” “呵呵,瞧着你也不赖,军中术,可惜咱们不是一个路数。” “改天有机会。”最近李乐自信心暴涨。 阿文笑了笑,不再言语。推开后门,领着李乐上了二楼。 还是那间茶室里,门口就瞧见林振明正捏着杯绿莹莹的东西,愁眉苦脸,放到嘴边,闻了闻,又拿开。 “林叔,有人来看你。”阿文在门外唤了声。 “林叔。” “呀,小乐啊,快快快进来。” 一抬头,看到门口笑眯眯的李乐,林振明赶忙把杯子推到一边大声招呼着。 “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 “来这里超市买点东西,顺道过来看看您。” “啊哈哈,有心了有心了。” “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好还好,胖了点,能吃了,就是好事。”林振明笑着点头,“阿文,去小库把那包乌龙拿来。” “您不能喝乌龙,只能喝绿茶,还有,那杯蔬菜汁,您还没喝完呢。”阿文没动,眼睛一直盯着杯子。 “我喝了,只不过不明显。”林振明瞥了眼杯子,一脸嫌弃。 “嗯,我盯着,您喝完。” “要不,今天就算了。” “我听医生的。” “你这人。” “林叔,给年轻人做个榜样。” “呃”林振明只好拿过杯子,运气,深呼吸,然后一口闷。 “啊,啊,这下行了。” “行,我去拿茶叶。”阿文伸手拿过杯子,这才出去。 一旁看戏的李乐,笑道,“林叔,人家也是为你好。” “哎,有什么别有病,酒喝不得,肉吃不得,吃个菜叶子都不行,身边还有个监视器。” “挺好的,这性子。” “呵呵,也是,早些年是他师父,这两年是他。对了,你来不是只为了看我。” “哈哈,倒被您瞧出来了。”李乐点点头,“有件私事想请您帮个忙。” 。。。。。。 “成啊,我们都是大老粗,没什么文化,什么学术上的事情也不懂,但是这事儿,算是给咱们华埠的过往留个记录。” “趁着有些经历过的老人还在,也好知道真实的情况,省的一些人瞎传瞎猜,还以为这是多风光的事情。” “可这里面,会牵扯到一些过往的,不好的东西,我怕” “这有什么,什么事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坑蒙拐骗,打打杀杀,都离不开一个利字,这里面有私心,有公义,能有人给记录下来,给后面的年轻人做个提醒。” “这世道,变的快,古早的那些人情世故,该扔掉就得扔掉,活在太阳底下,身上暖和不是?” “林叔,还是您看的明白。” 林振明摇摇头,叹气道,“千里之外,华埠华人,说是背井离乡,其实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割不断的。” “像我们这种人更知道,什么是靠山,不是手中刀枪棍棒,而是你来的地方是否强大,那才是你的底气。” “我们底气越足,也就越来越不需要用好勇斗狠,做些丧良心的事情,来警告这些鬼佬们,别来惹我。也能少一些像阿三那样,靠着给鬼佬当管家、舔屁股,打消这些鬼佬的戒心,才能混口饭吃的人。” “谢谢您。”李乐诚恳道。 “这有什么,就是张个嘴的事情,阿文。”林振明看了眼一旁闷不吱声,泡茶分茶的壮汉。 “林叔。” “这样,你回头给小乐留个电话,他这边要找什么人,问什么事的时候,你知道的就与他说,带他去。” “嗯,好。” 又聊了几句,李乐告辞,和阿文下了楼。 酒楼门口,两人交换完电话号码,阿文冲李乐笑道,“你们文化人的事情,什么田野调查的,我不懂,你说怎么做,我跟着做就成。” “嗯,谢了,文哥。还不知道你贵姓。” “计续文。” “记叙文?” “计算的计,继续的续,文化的文。” “哦,我说呢。” “爹妈起的,我上了华文学校才知道,呵呵。” “好记,好记。”李乐笑道,“成,我去超市买东西,你留步。” “提林叔,给打折。” “好。文哥,这边哪能买到正常点的猪肉?”说实在的,李乐实在受不了没猪肉吃的日子,记得上次在这里吃饭,吃过的叉烧和咕咾肉就没那个味道。 阿文一愣,随即眨眨眼,笑道,“那个啊,想要,你来饭店拿。” “嘿,有渠道?” “这个啊,你知道,咱们在三德子那边有自己的农场。” “自己养的?什么品种?有没有两头乌或是荣昌猪?淮猪也成。” “哪有那个,都是皮特兰和伊比利亚黑猪,再加上少部分巴克夏。” “哟,你也懂?” “啊,略懂,我与你说 ” 。。。。。。 李乐这边正在和阿文讨论养猪的话题,而李富贞的车子,已经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车子稳稳的停在了电梯口,看到排成两溜的迎接队伍,大小姐冲莉秀问道,“没什么问题。” 莉秀知道这位问的什么,仔细瞧了瞧,这雨露滋润的满面红润气色,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还是抬手把李富贞耳边的几根发丝给捋了捋,这才说道,“没问题。” “嗯,好。” 等了等,这才看到一直跟在后面的小本田里下来人,莉秀才示意司机松开车门锁。 看到莉秀从副驾下来,迎接的队伍里,立时有人快步上前,躬身,拉开后边车门。 “小姐,请。” “谢谢!” 从车里出来,两排人赶忙鞠躬。 或许受李乐的影响,现在大小姐对这种原本习以为常的场面,颇有些抵触。 不过没办法,这是任何一个南高丽企业都不可避免的情形,叹口气,拎着包,双手并在身前,微微躬身,算是还了礼。 莉秀看到,上前两步,跟在身旁,一起往电梯走去。 只不过这时候,迎接的队伍后面,突然窜出一个人,张开手,冲到两人身前,嘴里喊着,“小姐,小姐,您听我解释,给我五分钟,五分钟!” 众人都吓了一跳,愣在当场。 终究有明白人反应过来,准备来个“护驾”。 结果还没迈开腿,只见两个西装男,从李富贞身后闪现出来,一个人挡在李富贞和莉秀身前,另一个还没见怎么动作,那人就被扯着一条胳膊,踩住一条腿,跪倒在地。 “啊,姜佑赫。”下意识把李富贞扯到身后的莉秀吓了一跳,看清人脸,嚷道。 “别动我,我找大小姐,我有话说。姜佑赫挣扎道。 后知后觉,跟上前“护驾”的人们,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松开。”又都小心的让开了。 几下踩在地上,高跟鞋的“铿铿”声,传到扶着膝盖起身的姜佑赫耳朵里。 姜佑赫抬头,看到一对深深的酒窝,翘起的嘴角,却有着清冷和疏离眼神的笑脸。 看到这个和在李乐身边时,那种小女儿姿态,判若两人的表情,知道大小姐是真开心还是假高兴的莉秀心道,得,你,彻底完了。 “姜代表,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真没必要。” “给你十五分钟,五十分钟又如何,做了就是做了。犯了错还解释,那就是狡辩,既然是狡辩,难道不是推卸责任?” “与其花上几分钟,再把你错误的思想再讲一遍,不是浪费别人的时间,精力?错了,就改,这才是担当。你说是么?” 几句话,听起来轻轻柔柔,和风细雨一般,不带一丝情绪,不过落在旁人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迎接队伍里的几个元老,不由得把这大小姐做事的风格和老会长做着比较,又想起了那个有些优柔寡断的大公子,啧啧啧。 李富贞说完,从姜佑赫身边走过,莉秀赶忙跟上,然后是一群人。 最后,只留下姜佑赫一个人站在那,不知道想着什么。 一栋大厦,被占了中间的三层作为欧洲总部的办公地点。 最大的会议室里,除了中间的一长溜椭圆形的会议桌和座椅,别无他物,说个话都有回音。 李富贞独坐一头,旁边是忙忙碌碌,正埋头记录的莉秀。 十几个人坐在两旁,身前都是各自的职务和名牌。 “我只是代表会长过来了解一下近期集团在欧洲各个分部最近的业务和项目推进情况,以及遇到的难点和需要总部提供帮助的问题。” “所有的意见还是以会长为准,我不会发表任何意见,请大家理解。” 一句话,让会议桌上的众人,心思各异。 前一段时间,还听过一些未经证实,却有鼻子有眼,符合这种家庭的传闻,这位,今天,说这个话,什么意思? 别来找我,我只是个传声筒? 一番思量,终究有人做了试探。 一个名牌职务写着sds欧洲社长的中年人在说完自己那一块儿业务之后,笑道,“去年在总部的时候,我听会长说过,那个关于物流运力计算系统的统一平台开发,就是李小姐这边提出来的。现在,虽然只是个雏形,但未来提升的效率,可是肉眼可见,以后,还希望李小姐这边,能够长期,多多的给我们sds提出改进建议。” 话音刚落,一旁写着电子欧洲副社长的眼镜男也点头道,“是哇,是哇,我记得关于那个瑕疵产品召回的事情,就是大小姐给会长的建议,就是可惜没能全面市场推广,要不然也不会损失这么大。这有时候,就得有魄力,才有收获。” 有人开头,就有人跟上,不一会儿,会议室里,各种隐晦的示好,不痛不痒的称赞,还有公事公办的冷漠,都落在了李富贞的眼里。 可这时候,脑海里却响起一个声音,“争与不争,先讲资格,都没资格,何来争这一说?跳出来,才是海阔天空。” “攥到手里的,拿稳拿好,别丢了去,这才是最重要的。想着烧冷灶,当成龙之臣,不是看不清形势的蠢,就是利欲熏心的赌,千百年形成的社会规则的惯性,哪有那么容易打破的。” 在这个声音的映衬下,会议室里众人的心思,再看起来,好像更加明了。 李富贞笑了笑,落在一旁眼观六路的莉秀眼里。 耶?这时候开心啥?想起啥来了?噫~~~~~还回味着呢? 第565章 你没机会 大小姐那边在和一群谜语人勾心斗角,李乐则拎着火锅哼着歌,推着辆借来的装的满满登登的超市小车回了公寓楼。 留子们自己吃饭,主打一个糊弄,要么是白人那种最低生命体维持餐,别把它当饭,当药,配上点辣椒酱榨菜什么的,其实还是能塞进去。 要么就是万能汤,荤素不论,都扔一锅里,有浓汤宝这种高科技就上高科技,没有的,就酱油、蚝油各种调料自由搭配,倒进锅里搅和搅和,大火煮熟了就成。 万能汤去掉汤,加点剩米饭炒一炒,就是万能炒饭。 万能炒饭去掉米,多加香油辣椒酱什么的,就是万能炒菜。 只要饿不死,煮点土豆块子,浇上一勺咖喱,配上一碗米饭,也能过上一个星期。 有时候别以为能减肥,这种高热量高脂肪的玩意儿吃多了,胖出圈的也不少。 只不过这种胖,多少有点饲养场里育肥的味道,肉质不怎么鲜美,看起来都是油汪汪的,忒埋汰。 李乐来伦敦前,总听说国人出去之后,总是喜欢聚在一起,不去试图融入当地社会的各种公知体言论。 来了之后才发现,所谓的小团体,其实就是一个会做饭的义父身边,聚集几个出钱出力刷盘子洗碗打下手的饭搭子。 买的锅有多大,还有周围同学住的远近,决定了这个团体的规模。 所以今天李乐买了两口锅,烧烤的同时,也弄个火锅解解馋。 一红一白,红的就是川菜半成品的牛油底料,白的就是类似粤菜打边炉那种煮了的鸡汤。 香油麻酱葱花蒜蓉腐乳韭菜花外加芫荽蚝油鸡精酱油,南北荟萃,大碗盛了,就这么多,自己调去。 做饭对有些人是负担,对李乐则是种身心放松的方式。 哼着小曲儿,有条不紊,一根筷子一把刀,几种海鲜就给收拾了干净摆盘,和洗干净的青菜、各种蘑菇、土豆片、豆腐块,宽粉细粉,羊肉牛肉卷等等,扔进冰箱里冷着。 烤肉更容易,没有钎子,也不用穿串儿,切好片,分好块,用调好的干料或者湿料给腌了,等着时候一到,就给扔进烤架,自己动手,只要别烤糊就能吃。 左妙辰和宋襄,想着来帮忙,四点多钟就带了俩姑娘上门。 结果一进来,就看到已经弄得差不多,只剩下剥葱剥蒜这种小活,便愈发觉得李厨子的“深不可测”,对这种留子群里,能做饭的“共享单爹”的赞叹之情,更加由衷。 “英雄”无用武之地,几人扒完蒜,只好在房子里找地儿喝茶聊天看电视。 左妙辰眼尖鼻子灵,一进门就发现房间里的不同。 直到在卫生间里,看上次来时,还是一块肥皂一条毛巾一瓶洗发水的简陋环境,变成了各种叫的上和叫不上名字的瓶瓶罐罐。 还有衣帽间里,那两溜移动衣架上,成系列的高奢品牌的女装和驴家,h家,只在杂志上看到过的价格令人咋舌的当季包包。 明白这是李乐说的女朋友来了。 只不过,瞧这女朋友的家当,国内圈子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己知道的沪海、燕京、羊城几个城市里,好像能有这种排场的几家,没听说谁家千金和李乐有来往。 还有这衣服的款式尺寸,肯定不是大洋马的身段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那范围就更小了。左妙辰琢磨半天,也没想出来。 “哎,你那个女朋友来了?”左妙辰靠在厨房门口,问正在收拾毛肚的李乐。 “啊,昨天来的。” “挺阔气啊,燕京还是沪海的?” “不是。” “哦,港澳台同胞啊。” “不是。” “小鬼子?你敢找小鬼子?”左妙辰呲喽一句。 “瞎琢磨啥呢?没事儿电视柜里有麻将,你们打麻将去。” “人呢?也不知道来帮你。” “有事儿,哪那么闲,等会来你不就能见到?” “切,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没话说了?要不,你来帮我洗鹅肠子?” “真的?” “算了。你玩去。” “嘁,我打电话问问其他人来了没。” 左妙辰摆摆手,转身去阳台打电话。 “咋?受刺激了?” 正在瞧夕阳景的宋襄看到左妙辰过来,笑道。 “受个屁刺激。”左妙辰白了宋襄一眼。 宋襄摇摇头,“我早不就跟你说,别看李乐还没毕业,但身边肯定不会没人。” “能跑到伦敦来看人,再瞧瞧那些衣服包,肯定不会是什么小家碧玉,邻家小芳。你这胜算就少了一大半。” “再加上先入为主,又少了一半,只剩百分之二十五。还有看这家当都搬进来的架势,肯定认识时间不短,感情也好,你想趁虚而入的机会又少了两成。” “百分之五的机会,呵呵。” 左妙辰攥着手机,歪着头,盯着宋襄看了半天,“你站哪头的?” “瞧你说的,我这是在帮你分析。你学会计的,讲究的是理性客观,是?” “要你管。” “你要想挖墙脚,得有行动啊。” “你咋知道我没有,可这人,就是个苦行僧,除了看书写论文,就是泡图书馆,整天规律的不得了。” “约吃饭不出来,看演出不去,酒迪厅嫌弃乱,就是叫上逛大英博物馆,都说看了心里不舒服。我总不能自荐枕席,那也太掉价了。” “那不更说明问题?要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嘿,我非得看看什么人能把这人迷得五迷三道的。” 左妙辰说完,开始打电话。 此时,一辆黑色的大劳开到了楼下,从阳台上看的分明,一个穿着蓝色套裙,身材窈窕,长发垂肩的女子下了车,带着身后拎着一个大盒子的助理模样的女生,在门童的引领下进了公寓楼。 宋襄凝神瞧了,虽看不清女子的长相,但还是被举手投足间的气质给吸引。 转头看了看正举着手机,嘻嘻哈哈,青春靓丽的左妙辰,宋襄没来由的想到,要真是刚才这样的女子,更没机会啊。 。。。。。。 五分钟之后。 “你们好,我是李乐的女朋友,不好意思,来晚了。我叫” “呃” 看到站在众人面前,满面笑容,却有种女主人气势的大小姐,宋襄嘬了嘬牙花子,得,完蛋。 这种散发着温婉,成熟味道的女子,给二十一二岁的小男生的感觉,作为同龄人的宋襄心知肚明。 自己尚且如此,更何况李乐这种好像心里住着个中年男人的,更是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 还有隐约能感受到的家世,财力。 挨个和李乐这些同学打过招呼之后,大小姐从一个姑娘眼里瞧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眼睛一眨,走上前,拉住左妙辰的手笑道,“你是左小姐,李乐给我说起过,来这里时间不长,得了你不少的帮助,倒是多谢你了。” “啊,没有,同胞之间,同学之间,应该的。” 左妙辰咬着同胞两个字,回道。 李富贞笑了笑,用汉语说道,“上次见李乐奶奶,她老人家也说了,华夏气度,四海有容。很荣幸,我能有这个福气,成长安婆姨。” 第566章 民之大事,吃吃喝喝 两句话,李富贞不再多言,转身又和其他几个女生说上话。 “哇,你这件毛衣好漂亮,哪里买的?” “咦?你去过南高丽?我们那里太小,和你们比起来,没什么太多好玩的地方,下次要是去,记得和我联系。” “是啊,是啊,在这里读书挺累的,都得有大毅力,不过撑过去就好了。” 好言好语,一碗水端的颇平,让人如沐春风。 “不好意思,我去换身衣服,失礼了。”大小姐微微躬身,带着一旁雕塑一般的莉秀,进了房间。 “什么嘛,假模假式的。” 左妙辰原本酝酿好的气势,没了目标,转头冲着笑眯眯的宋襄来了句。 “嘿,要换成你是她,你能做到这样么?” “我怎么不能?” “呵呵,得了,就人家这种,虽不说是国色天香,可能还不如你呢,但这气质做派,一看就是经过大宅门教育出来,又有过社会经验的。你且得修炼呢。” “切,年龄就差了老多,老牛吃嫩草。你说李乐是不是妈宝男?恋妈情结?” 宋襄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在有些人看来,年龄只是可选项,不是必选项。男大女小不更多,那都是爹宝女?” “还是个南高丽的。”左妙辰一撇嘴。 “知道你想说什么。来了这么久,你也知道这边都是怎么讲咱们的。所有从丑国那里要饭吃的地方,其实都一个德性,你还没看明白?” “再加上自卑到极致,就用自大来弥补,恐惧到极点就变成愤怒和谩骂。所以才有了那种患上群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伪装成国家的大型精神病院。” “可再烂的地方总有一批正常人,你觉得李乐会是傻子么?” “可咱们好的多的是。” “比如你?” “我可没说。” “你们女生喜欢讲缘分,所以,谁让他碰上了呢?教员都教导我们说,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凡事讲究‘两点论’‘两重性’,再说,进口和出口还是有差别的不是?” “哎呦喂,这就给我上高度,戴帽子了?这一身的官儿味。我是小女人,才不管这些的。” “得,合着我白说了。” “哎,同志们,都别闲着了,来帮忙,把家伙事搬楼顶花园去。”这时候,李乐从厨房探出头,喊了声,“老宋,会生火不?咱们烧炭去。” “哦,来了。”宋襄嘿嘿一笑,问左妙辰,“我去帮忙,你不来?” “我不。” “随你。” 。。。。。。 今天天公作美,楼顶可见夕阳余晖下,开始逐渐亮起的伦敦城。 老罗宾知道李乐又要请客,对各种聚会习以为常的老外,没觉得多麻烦,早早的就让人把三个洗涮干净烧烤架一字排开,长桌摆好,椅子放正。 要不是李乐说不用讲究,估计老罗宾会按照正规宴会那么安排。 谁说老外没人情世故,心思不活泛的。对能够把车库里珍藏车子都随便用的年轻人,当小雅各布看就成。 “罗宾先生,有打火机么?”李乐看了眼烧烤架里的木炭,问道。 “给您准备了这个。”老罗宾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两个喷枪。 “诶,这个好,这个好。”李乐接过来掂了掂,笑道,“几点下班?一起来?” “这是邀请么?” “是。六点半,可以?” “好的,准时到。” 看着老罗宾下了楼,宋襄接过李乐递来的喷枪,笑道,“好家伙,这才是地道伦敦音的管家范儿。” “呐,这就叫专业。” “呵呵。干活干活。” 哗哗啦啦,喷枪燃起,对着木炭一阵喷,眼瞅着火上来。 “我能帮什么忙?” 看到李乐正对着木炭喷火,换了身运动装的李富贞凑了过来。 “你能干?不是指挥人家来?”李乐笑着,瞧了眼一旁的莉秀。 “想什么呢,我在丑国上学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过得。” “你帮忙摆摆盘子碗,把啤酒饮料冰上就成,那边有老罗宾给的冰桶。” 大小姐点点头,忽又想起来,“对了,莉秀,把那个牛肉给他。” “你真买了?” “不是你说的么。” “成,倒是多了道大菜,等会儿,瞧我手艺。”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民之大事,吃吃喝喝。 随着夜幕降临,顶楼上陆续来了人,也不用招呼,都开始撸袖子帮忙。 “你好,李乐是,我是霍洛威的,感谢啊。” “客气客气。” “李哥,谢了啊,我是帝国理工的。” “啊,你好,你好。” “哎,李乐,这是我玛丽学院的朋友,一起来没事。” “没事,添双筷子而已。” “你好,今天冒昧了啊,要帮忙你说。” “诶,好,您是?” “啊,左妙辰的朋友,我是牛津,他是三一。” “哦,大神,大神。” “哪有,你才是朝廷派来赈济灾民的救星啊。一会儿喝两杯啊。” “好好。” 正在给李富贞带来的牛肉做着马杀鸡的李乐,回过头,看了看正在控火的宋襄,“哎,老宋,啥意思?怎么人越来越多了?” “呵呵,这不都闻着味儿来的?”宋襄直起身,“留子么,脸皮都厚了,听说哪里有口好吃的,呼朋唤友,攀着关系就过来了,正常。你得理解,咱们白区群众不容易啊,夜半三更,盼天明的。” “剑桥到这里开车得仨小时,你琢磨呢。” “好家伙。幸亏我准备的多,要不然还不够呢。” 宋襄扫了眼楼顶来的人,笑道,“你信不信,回头火锅汤底子都得给喝了。” “不至于。” “你等着瞧。” 李乐想了想,用手背蹭蹭脑门,叹口气,低头,继续干活。 没一会儿,就听又有人喊道,“李。” “啊,森内特教授,安德鲁,你们一起来的?” “从学校过来的,今天人不少啊。多谢款待。”已经开喝的森内特举起啤酒瓶冲李乐示意。 “呵呵,春天来了么,一起热闹热闹,您随意。” “没想到,你住这地方。”同样捏着啤酒瓶,袖子挽起老高,露出纯毛胳膊的安德鲁说道,“和瓦伦堡家有关系?” “啊,算是。”李乐点点头。 “难怪。” “哦,对了,富贞~~”李乐仰起头,喊了声。 “啊,怎么?”听到叫自己,大小姐放下一个酱料碗,走了过来。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教授,森内特先生。教授,这是我女朋友,李富贞。” “您好,教授,很高兴见到您。”大小姐四十五度鞠躬,然后伸出手。 森内特握住指尖,一触即分,“晚上好,美丽的小姐。” “这是安德鲁,我们的助教。” “您好,sasung的李小姐。” “您认识我?” “在华尔街,做过亚洲区金融业务的,总不至于认错人。” “呵呵。我听李乐说过,感谢您二位对他的照顾。” “嗯,他应该有个做学问的好前途。”森内特笑了笑,话里有话。 “是的,他有这方面的打算。我很支持他。” 安德鲁眼睛一转,“李乐,要帮忙么?我手艺还不错。” “自助,肉都处理好了,放在这里,谁吃谁烤,不准浪费。” 。。。。。。 塞伦盖蒂大草原又一次迎来雨季,饥渴了几个月的鬣狗,狮子们终于见到了迁徙而来的大队,激动地流下口水。 啤酒开起来,众人大喝一声,“干杯!!” 一声令下,“动筷子!!” 随即甩开腮帮子,炫起来。 “慢点,慢点,还有,还有。” “馋这口火锅多长时间了都,哎呀。” “哎,别夹我的,我的。” “劳驾,鹅肠分这边点。” “谁要宽粉,毛肚?” “那边烤肉的几个,速速操练起来。” “咱俩换换,我不吃红汤。辣!” “七上八下,你会不会吃?看我的,来,一二三四,走你!” “艹,甩我衣服上了!” “烤肉来咯,让让,让让。” 李乐和李富贞坐在桌前,看着如灾民分粥一般的场景,对视一眼,都叹口气。 “莉秀,莉秀,你注意点!” 大小姐提醒着旁边的莉秀。 “好吃啊,真好吃啊,慢点抢不到了哇。”一手端着油碟,一手拿着公筷,嘴角沾着红色油星的莉秀头都没回。 李乐笑道,“行了,下班了,你还管这么多做什么。这一桌,不都这样,脸皮厚吃块肉,你吃啥?我给你烫?” “那个红色的是啥?” “鸭血。尝尝?” “好。” 而对面,左妙辰咬着筷子,正看向李乐。 “哎,吃啊,看啥?”宋襄碰了碰左妙辰,“吃啥,我帮你弄?” “看,看对面这对狗” “吁,吁,吁,这一桌都是自己人,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哼!我看他还回国不。” “至于么,都没开始,何来这么大的恶意。等着,回国,我给你介绍几个?都是年轻有为身强力壮八块腹肌十六个褶,不比他差的。肉丸子吃不吃?” “什么馅儿?”左妙辰看着碗里被宋襄捞进来丸子。 “牛肉。” “尝尝。” “对喽,化悲愤为食欲,吃。” 一时间,楼顶花园,火锅热气,烧烤烟气,交替升腾,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李乐刚给莉秀演示了一下什么叫毛肚十秒出,就感到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 扭头瞧见是公寓安保,大胡子门捷列夫。“哎,你这才来?老罗宾和其他几个兄弟呢?” “sir。”门捷列夫冲李乐使了个眼色。 李乐会意,看了眼身边正在琢磨羊肉卷是蘸油碟还是麻酱碟的李富贞。 “我过去一趟。” “什么事儿?” “你吃你的。” 李乐起身,跟着门捷列夫走到一旁。 “怎么了?” “谢苗几个人当班,刚才在楼下,看到有要进公寓的一个人,在楼梯口,被两个人拦住,发生肢体冲突,几个人保险起见,都给收拾了。现在给送进一楼监控室了。” “和我有关系?” “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和今天来这里的人,长得都差不多。那个被拦住的,一直吵吵着,要见什么李小姐,你不姓李么?” 李乐听了,一头雾水,挠挠鼻子,想了想,“走,下去瞧瞧,万一认识呢。” “好,别抓错了。” 两人并肩下楼,就听门捷列夫又说道,“那两个拦人的,算是有点格斗技巧。” “是么?战绩咋样?” “小意思,有谢苗和奥列格诺夫在,只要没家伙” 等李乐进了监控室,就瞧见三个被分别摁在两边长椅上的三个人,一个,不认识,另两个鼻青脸肿的。 “哎,你们不是那个小丰田里的。” “李先生,我们是大小姐的安保。” “安保,就你们?”李乐咂么咂么嘴。 第567章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听着俩鼻青脸肿安保在那“西八赛给”的叫着屈,李乐冲门捷列夫比划比划,出了房间。 “这事儿,应该是个乌龙。” “乌龙?什么意思?” “own goal,自己人打自己人。”李乐一指屋里,“这俩是我女朋友家里给配的安保。” “安保?就这?” “你以为都和你们一样,从阿富汗下来的?” “哦,明白。那就放人?可那个咋办?交给警察?” “算了,我问问。” 李乐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你的安保,抓了个想进公寓找你的人,嗯,你别下来了,让莉秀下来。” 没一会儿,满嘴油光光的莉秀,嘴里“嘶哈嘶哈”的来到监控室外。 “呀,真是会长给小姐安排的安保。” “那个人呢?” “哦,那个,是” 莉秀解释一番,李乐点点头,“这人是个死心眼儿啊。大不了换个地方就是。” “嘿嘿,您不知道,要是被公司给开掉的,在我们国内,基本上就” “算了算了,你解决。列夫,走,叫上那几个不当值的兄弟,上楼,喝酒吃肉。” “好。” 留下莉秀,李乐和门捷列夫几个人,勾肩搭背的上了天台。 刚坐下,就看到李富贞询问的眼神。 “你的安保,拦了个想找你的员工,叫姜什么的。都被这边的保安给扣了。” “姜佑赫?” “对,就这个什么赫。” “要不我还是去看看。” “别了,你现在一露面,就是给他希望。再说,这种人,无非是那些我为公司立过功,我为公司流过血这些车轱辘话,让莉秀处理就是。”李乐想了想,“其实你该让他先回去之后,再处理的,能少不少麻烦。” “你是说,莽撞了?” “倒也不是,我只是说最好,每家公司有自己的企业文化,有的讲究心服口服,有的是口服心不服。现在偏激的人太多,终归还是手段怀柔点好。” “不过,你家老头给配的安保水平,也就一般啊。” “都是707特战营、首都师团还有国情院里出来的,应该还好。” “太阳的后裔?”李乐忽然来了句。 “什么意思?” “首都师团啊,我爷爷以前带过的部队里有个203师,203师里有个叫杨育才的,嘿嘿。” 大小姐眼睛一瞪,“你又来。” “哦哦,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尝尝这个,我给做过马杀鸡,就放了点盐,鲜美多汁,肉质不错啊。” “肉是我买的。我还能不知道?” 两人这边拌嘴,都忘了刚才发生的“小插曲”。 。。。。。。 果真如宋襄所说,一顿饭吃完,看着汤底子都不剩的火锅,李乐长舒口气,大灾之年的难民,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吃干喝干倒也好,省的弄那些菜底子。 来蹭饭的,都知道不能白吃白喝,人多力量大,转眼间就收拾干净。 让老罗宾对这群人的素质表示了赞赏。 楼顶天台从餐厅又变成了聊天聚会的地方。 李乐找了个角落躲清闲,李富贞则拎着瓶啤酒和一群女生聊得开心,听声音,都是些衣服,化妆,还有包包之类的事情。 “你倒是有眼光。” 安德鲁凑到李乐身边来了句。 “运气,或者叫缘分。” “我现在对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挺好奇的。大富翁还是那种传说里的?” “想什么呢。”李乐摇摇头,“我倒是对你也挺好奇,好好的华尔街不待,跑这里来教书,真是钱挣够了?” “每个人,到一定阶段,就会有新的目标和想法。华尔街是介于天堂和地狱之间的交界地带,钱来的快,但去的更快,一个不慎就会跌落云间。” “用我们的话来说,你这是归隐田园?”李乐笑了笑。 “以后还回去不?” “不知道,没想过。现在这种能看球喝酒和漂亮姑娘打交道的日子,你不知道有多开心。也许等过够了,再换个生活方式也说不定。” “嘿,我倒觉得你和我的一个师兄挺像的,过得随性。等你不想在lse待了,来我们那怎么样?” “你这算邀请么?” “我们那也有好多有趣的人和事。” “好。” 两人碰了碰酒瓶。 “看森内特教授的意思,你这边交换完,要是愿意,可以到这边来继续读书的。最近有两个你们一起来的交换生,找到我问正式留学,还有申请腐国大学的事,而且想要我帮忙找教授写推荐信。” “说给你什么好处没?” “你怎么知道?” “有人来做交换生,目的就是为了出国做准备,先来探探路。这不都是正常操作?越来这里越知道,其实哪里都一样,一样讲求关系。只不过方式不同。” “你呢?” “我没有,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不同,顶多是理论和研究范围方向上的差异性,没有那种肉眼可见的技术型差距。” “还是得扎根本土才能开出茂盛的花,换个土壤,只能不伦不类。” “我就是来见见世面,看看所谓的世界上顶级的社科类院校里,是个什么样子,都在做些什么。” 安德鲁看了一眼旁边笑声不断的女人圈子,“森内特教授给说过没有,这里不是个做学术的好地方。” 李乐抿了口啤酒,“说了,我也看出来了,说这里是个金融技工学校,倒也不为过,实用课程大于理论课程。来之前,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功利的大学,在这里所有的修炼都是为了更快地工作,拿高薪做准备。” “seeg is believg。” “哈,就是这个意思,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 天下没不散的筵席,晚上十点多钟,在公寓门口,和被安德鲁搀着,喝的双脚虚浮却又神采奕奕的森内特教授告别。 同被宋襄拉走,一脸幽怨的左妙辰说再见。 与嚷着“义父,何时再来一场”的十几个留子们摆摆手。 送走钻进车里,依旧打着饱嗝,还不忘提醒明天一早要参加的活动的莉秀。 李乐拉着李富贞,笑了笑,“倒是辛苦你了,一晚上帮着招呼这群人。” “帮你维护形象,不是应该的。” “我要什么形象,又不是在社会上。” “不是有句话,叫熟人多了好办事,你给别人留下好印象,以后路就宽很多。” “怎么,这就想着主内了?” 大小姐没回话,低着头想了想,说道,“我和阿爸说的那个约定,你还记得不?” “那个三年业绩提升的?” “嗯。” “怎么说?”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年这时候就能提前完成了。” 说完,脸一红,伴着酒后的晕染,更显得妩媚。 李乐知道什么意思,抓起另一只手说道,“我有个同学,仙女,我见过最有才情的女子,她告诉我说,时机到了,就顺其自然。” “可你还要我怕,你家里。” “早定早了,凭什么他们能二十二三就行?州官放火 百姓也得点灯不是?” “你们不是有什么政策么?” “别刻板印象,那是鼓励,不是强迫,再说,可以先走其他流程。” “嘿嘿,你不后悔?我这把年纪,还是个老外。你奶奶说,以后路就窄了。” “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有些别人眼里的金光大道,不一定就合适。走自己的路,想说谁说谁去。” “再说,有钱的不一定有你好看,好看的不一定有你有钱,我牙口不好,乐意。” “去你的。” 李富贞嗔怪的给了李乐一拳,不过眼角笑意和脸颊泛起的酒窝和梨涡,分外醒目。 “哎,漫漫长夜无心睡眠,要不我们” “你想干嘛?开了一天的会,累了,不想动。” “想啥呢,思想不健康。我说,散散步,消消食儿,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哦,好。”大小姐点点头,“那为什么不是一百,一百一?” “人别那么贪心,就像,有你,就足够了。”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油嘴滑舌的。” “哪有,修炼两辈子,这算什么,我稀得说” 夜色路灯下,人影长长短短,两人慢慢走在泰晤士河边,背后月如银盘,身前,灯火绚烂如星。 第568章 异地异乡人 “你这,一大早跑过来,不嫌麻烦的么?” 健身房锻炼完,洗完澡,一头湿漉漉的李乐,瞧见门口站着的莉秀,好像昨天的场景又上演了一遍。 “啊,李先生。”莉秀忍着哈欠,猛地吸了口手里的冰美式,然后低头鞠躬早上好,三件套丝滑无比。 阿西,您可瞧见我了,您以为给这些“财阀家的小儿子大孙子”们当助理容易哇。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鸡晚,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满足一切合理不合理的要求,集秘书、司机、保镖、勤杂工传令兵兼狗头军师于一身的复合型人才。 亏得大小姐心善,比较自律,也关心下属,您是没见过那些恶劣的家伙的助理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擦屁股背黑锅,都能当家奴使唤,那才是拿命换钱。 心理碎碎念,可嘴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我的工作。” “哎,你也不容易。回头我跟她说,这几天你正常上下班就是,早上让司机和那俩,呵呵,安保来接。” “不用,不用,我习惯了。” “行了,进来。” 进了屋,莉秀闻了闻,淡淡花香伴着晨间清新的空气,噫 ,难得,没了昨天战火硝烟的味道,是个自律的人啊。 “要是不急,让她再睡个十五分钟。”进屋换了身衣服出来,李乐对莉秀说道。 “啊,不急,不急。” “昨天那人怎么说?” “劝回去了。今早的飞机,他就是想在离开之前,再见到大小姐解释一下。” “那就好,都是打工人,有些话说起来也比较方便。”李乐点点头,“又没吃早饭?” “呃” “得嘞,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等着的。”说完,一头钻进了厨房。 半小时后,被叫了起来,还是一脸惺忪睡意的大小姐瞧见餐桌上的小米稀饭和盘子里整整齐齐,绿油油鸡蛋模样的东西,揉了揉眼。 “这是什么?” “长安早点,菜疙瘩,菜团子,尝尝。” 李乐进厨房,又端出一碗红彤彤的油泼辣子,“蘸着这个吃,味道更好。” “昨晚上大鱼大肉的,吃点素的,均衡均衡。” 掰开尝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开?” “啥玩意儿?开?” “就是这个绿色的。我们叫开。” “啊,我们叫芥菜。” “这里也有?” “河边草地,还有花园里,都有,自己挖就是。” “你不怕警察抓?这里规矩挺严的。” “抓到了再说,赶紧趁热吃,蘸点这个。你看莉秀吃的多香。” 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莉秀听到说自己,赶忙埋头喝稀饭。 “对了,这几天你在伦敦,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莉秀就不要早早来等着你了呗。出个国,也挺辛苦的。” “嗯,好。”李富贞点点头,冲莉秀说道,“就这样,你不用总跑来了。” “不要,这是我的工作,每天还能吃到早饭。”莉秀立马抬头回了,不过,话说完才发觉,阿西八,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 说了句挺没男子汉大丈夫气势的“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想想怎么花”,李乐和大小姐拉了拉手手,背上包过了马路。 “走了。” “啊,这就完了?” 走到一边,背过身的莉秀转头看了看。 “你以为有什么?” “哦哦。” 小腿倒腾,跑到车前,拉开车门,“大小姐,请上车。” “这两天,欧洲分部的这些人,有没有找你,或者暗示什么的。”坐进车里,李富贞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一边写写画画,一边问道。 “有,生命保险株式会社欧洲代表处的金成敏和工程公司的柳昊昨天找我,想问问,您这几天有没有时间,一起用餐或者喝咖啡。” “金成敏?” “我也奇怪呢,他不是大少爷那边的人么?” “你错了,他不是大哥的人,他是会长的人。所有拥有秘书室背景的人,都只是会长的人。他只是在大哥刚进公司的时候,带过他几年。” “那他这边找您,是想?” 李富贞想了想,“告诉他,我身体最近不舒服。” “哦,好的。那柳昊那边呢?” “不用理他。呵,还想着回国回总部,他回去的那一天,就是汉城中央检察厅找上门的日子。会长最近越来越念旧了,可能给他了错觉。” “我明白。” “对了,回去的时候,你在港岛留下,和上次一样,再注册一个公司。” “什么类型的?” “酒店,旅游,资产管理。” “好的。那是不是和上次那个公司的名字一样,都叫富乐?” “嗯。” “哦,对了,欧洲区权社长的秘书想约我吃饭。” “那个高瘦的,戴着眼镜的那个?” “对,昨天开完会,走廊里,问我有没有时间。” 李富贞一乐,“去呗,估计是想追求你。” 莉秀嘀咕道,“这里面不会有什么,毕竟权社长是集团的副会长,还是老会长在的时候的老人。这给别人看见” “哈哈哈,权叔叔不用担心,他是中立派,心里只有公司。” “可我对那个人没感觉。” “为什么?” “一看就是那种老派的男人,家里有个严肃的爹,恶毒的妈,贪财小心眼,爱嚼舌根的妹妹,还有不学无术的弟弟。” “你就这么肯定?” “看脸,看脸就能看出来,找这种,以后肯定四点起床,伺候全家吃喝拉撒,晚上十二点才能睡觉,动不动就挨骂,可能还得挨打,受尽委屈。” “想什么呢,我身边的人,能有这种生活?写小说呢?”李富贞笑了好一会儿,“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帅,有才华,关心照顾人,呃,愿意给我做早饭。” “李乐那样的?” 莉秀比划个手势,“一半,一半就好。” 。。。。。。 听完一堂持续两小时不间断的定制研究方法的大课,李乐头昏脑涨的从剧院一样,但是又无比压抑的大教室里出来,伸了个懒腰,猛地吸了几口带着咖喱混合着皮革、青草的空气,舒坦不少。 看到不远处发放午餐的快餐车,李厨子想了想,溜达到队伍里,跟上。 “下一位。” “谢谢。” 从打饭的胖大姐那里,打了份长米饭上盖着黄色咖喱糊糊,还有鹰嘴豆泥,两片番茄的“盖浇饭”,端起来闻了闻,又拿起塑料勺子,挖了点塞嘴里。 “行,不要钱了都,还要啥自行车。” 找了个树底下的长椅一坐,就开始往嘴里扒拉。 刚吃到一半,李乐狗鼻子启动,闻了闻,再一抬眼,就看到一个脖子上箍着颈圈的,冲自己微笑。 “哦,是你啊,我说怎么一股子依马打红花油的味道。好点没?” “好多了,一直想和你说谢谢,可是没找到你。” “学校不大,人可不少。这找到了?” “嗯,谢谢你,我叫谢惟钦。” “知道,知道。” “你就吃这个?这个不好吃。” “相比于不要钱来说,水平线之上。” “给你这个,你吃我的。”谢惟钦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汉堡,递给李乐。 “你给我,你呢?” “我还有。” “算了,你自己吃。”李乐把汉堡推开,屁股挪了挪,让开个空,看到谢惟钦捏着盒子,有些犹豫,笑道,“怎么,有顾虑,怕你们那边的人看见?” “啊,没有,没有,不碍的,不碍的。”谢惟钦慌忙摇头,这才抱着书包,坐下来。 “问你个事儿。” “你们那边男生,说话是不是都这腔调。” “没有啊,这不是挺正常么?” “嘿嘿,是挺温柔哈。”李乐又炫了几口饭,“那个姓江的,没找你事?” “没,他去了利物浦,说是换了家医院。其实是去他马子那里。” “马子?”李乐感慨,多少年都没听过这个词儿了。 “你不怕?” “不怕。我从租的地方搬出来了。再说,还有两个月就毕业,我论文已经快要写好,也拿了return offer。” “所以敢和我这个对岸圈子的人来往了?” 谢惟钦有些尴尬,想了想,说道,“其实,也没分那么清,都是自己人划分的圈子,在国外,在这些老外眼里,都一样的。” 李乐琢磨琢磨,也对,这时候还是2000年,“呵呵,难得你倒是看的明白。” 谢惟钦说道,“我是眷村人,我爷爷还在的。” “那你挺幸福的。”李乐把炫完的饭盒,叠叠,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我觉得也是,呵呵。” “回去过?哪里的?” “豫省,汴梁,禹王台,42年黄泛,为了吃粮,当了大头兵。前年回去的,就剩一个小爷爷还在。不过,我没回去过。” “打过鬼子?” “嗯。赶上二次远征,在滇缅,捡回一条命。” “未曾归乡遇双亲,只闻双亲衣冠冢,不见故乡黄土地,空遗异地异乡人。”李乐叹口气。抬手在谢惟钦肩膀上按了按,“有机会,一定回去看看,人总得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根在哪里,祖宗在哪里,归来时,记得找我。” “好。我请你喝金门高粱。” “噫,你弄啥嘞!喝杜康、张弓,喝宝丰。”李乐笑道。 “中!” 第569章 终于完成的广告 鹏城,凌晨。 小楼里那间依旧如被抄家之后,混乱不堪的办公室里,一手捏着鼠标,一手攥着啤酒的姜小军,把视线从显示器上,慢慢透过嘴角烟头升起的烟雾,挪到对面胡子拉碴,眼圈泛黑,发如蓬草一般的廖楠身上。 “咋样?” “嗯,可,就这样。” 廖楠一个起身,夺过姜小军手里的啤酒,一仰脖,都倒进嘴里,用力把易拉罐捏扁,朝地上一摔,一脚踹倒身旁的凳子。 “终于干完了。” “姓姜的,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以后再和你合作,我特么就是孙子,我t就从地王大厦最高层跳下去。” “嗨嗨嗨,别这么说,这不挺好的?” “好个几把,你一个动嘴的,和我们这些干活的能一样?”廖楠一拍桌子,“一个三十秒的广告,一百一十万,一百一十万啊,预算翻了五倍!拍个电影也就这个钱了,孙贼。” “你这样的,活该电影没法上映,太特么操蛋。” “哎,你再说一遍?”姜小军腾的站了起来,一指廖楠。 “我说,该!” “你大爷的!” “你大爷的!” “艹!” 只见姜小军从桌子里跃了出来,照着廖楠胸口给了一拳。 廖楠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一咬牙,稳住,上前两步,抬腿一个飞脚,给姜小军的胯骨轴子来了一下重击。 “我特娘的忍你很久了,狗日的!” “怕你,老子满四九城干架的时候,你丫还尿尿和泥玩呢!” “啊~~~” “嘿!!” 随即,两人在这间不大的办公室里,你一拳我一脚厮打在一起,开启了真人格斗。 一时间,画稿和烟缸齐飞,茶几桌子东倒西歪,屋里,鸡飞狗跳。 门外的众位画师听到声响,面面相觑。 “这是,打起来了?” “哎呦,这,赶紧滴,拉人啊。” “哦哦哦。” 呼啦啦,一群人西里斜歪的冲进办公室,拉的拉,拦的拦,好不容易才给拉开。 看着一个衣服上都是脚印,一个裤子被撕烂,一个鼻头飙血,一个脸颊满是血道,互相瞪着,喘着粗气的两个人,众人叹气摇头。 这不活都干完了么?咋? 看来这两人是八字不合,不,应该是这姓姜的,八字属“艹蛋”,没几个能和他合,太t能折腾了。 曾姐一走,没人能制得住他。 姜小军和廖楠匀过气儿,透过人群,互相看了一眼。 “发不发?”姜小军问了句。 “发!”廖楠回道。 。。。。。。 伦敦下了雨。 李富贞进屋,就瞧见化身家庭煮夫,穿着小熊维尼围裙,正包着饺子的李乐,手里提包朝沙发上一扔,“哐哐”两声踢掉脚上的皮鞋。 “呀。” “哎哎哎,我这一手面,下来,下来,粘你一身。” “不怕,回头擦擦。” “可不敢,你这一身高定。赶紧滴。” “就不。” 看了眼怀里树袋熊一般的大小姐,李乐低头照着脑门“啵”了一口,“行了行了,这还有几个就包好了,去换衣服,等着吃饭。” “什么馅儿的?” “牛肉大葱。” “好吃不?” “我的手艺,小菜一碟。” 换了身宽松衣服,大小姐挤进了厨房。 “今天忙不?”把饺子挨个扔进锅里,李乐扭头看了眼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库库”往嘴里灌的大小姐,“又喝冰的。” “就这一口。”李富贞手背一抹嘴,“还成,都是些杂事,见了见这边旅游推荐项目的广告商。” “做广告啊。” “嗯,不是02年的世界杯么,提前开始宣传,这次是和组委会还有现代、索尼、东芝那边合作,成了主赞助商。” 02年世界杯啊,李乐想起了自家零胜零进球的尴尬,原本以为是腾飞的,结果变成了衰败的开始,再往后,老鼠下崽,一窝不如一窝。 还有南高丽种种神奇又无耻的操作,保送的四强。 可这玩意儿,自从和小雅各布聊起98年的决赛,就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你们家好像是从赞助世界大赛尝到甜头了。” “可不,汉城奥运会时候,170亿刀的负债加三成的裁员,就是靠着孤注一掷才重新有了起色。” “品质比广告重要 消费者不是傻子。”李乐来了句。 “可也得有哇。我准备把国际足联还有媒体给拉到酒店来住。哎,你说,球队拉哪个好?从赛前训练开始。” “哪个国家人多找哪个。谁是夺冠热门拉哪个。” “你说谁能夺冠。” “猜不出来,反正不是你们,也不是我们。”李乐摇摇头。 “倒也是。哎,浮起来了,熟了熟了。” “哪能呢,来,教你你怎么煮饺子,不想黏,放点盐,先煮皮,再煮馅,盖煮皮,开煮馅,三开三滚装进盘。” “洗手,吃饭!!” 外面下雨,吃饱喝足的两人也懒得出去,就躲在公寓里,一个写论文,一个听着电视处理手里的文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周六有个旅游推荐的酒会,你去不去?” “我去干嘛,都是你们这些商界精英拉关系的场合,吃不饱喝不好的,没意思。” “在大英博物馆哎。” “更不想去,看的心烦。” “为什么?” “你们家老祖宗的好玩意儿被别人抢了去,还挂出来卖票展出,你什么心情。” “倒也是哈。” “等着的,早晚有一天得给拿回来。” “有希望?” “三十年不行就五十,五十年不行就一百年。我们的历史,记录苦难、失败和别人的羞辱,远比胜利来的详细和深刻。” “记仇哇?” “嘿嘿,不记仇哪能有五千年?不记仇哪能从只有中原一地变成如今的国土。” “这么吓人。” “这才哪” 忽然一阵铃声响起,李乐看了眼桌角的手机,拿过来接了。 “楠哥,没睡呢,这才几点,你们今天又通宵?呵呵,哦,哦,好好,我这就看。有你和姜导把关,我放心,呵呵,钱怎么了?” “嗨,这东西你得拉长时间线,一条好的广告,使用周期很长,嗯,我明白,好好。” 挂掉电话,李乐点开邮箱,找到发来的视频邮件,看着巨大的文件,李乐叹口气,点开网络蚂蚁,开始一点点的下载文件。 一个半小时之后,随着“叮”的一声,李乐说道,“大小姐,帮我看看这个广告怎么样?” “什么广告?” “你先看了再说。用你专业的眼光。” 李富贞走过来,也不拉凳子,直接坐在李乐的腿上,“我可不专业。也就能看个好看不好看,有没有意思。” “行。” 点开豪杰解霸,愣了愣,忽然屏幕一黑,随即有两只细细的带着毛的爪子,从画面中间捅了出来,然后伴着撕裂的音效,画面被撕开,一个狗不狗,狐狸不狐狸,像水獭又像黄鼠狼的动物,从扩大的缝隙中,探出了脑袋,然后蹬着不成比例的大眼,带着泥点和,毛都打了卷的身子,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啊,这是,动画?用这个做广告?” “可不,你接着往下看。” 随着音乐和音效的展开,一个关于为了一个卤蛋,从火山海底,从海底到雪山、沙漠,追逐、保护,最后造成地球分裂成几块的故事迅速地展现。 中间五个匪夷所思的笑料,流畅的衔接在一起,有联系又有独立性,还有那么一点供人思索的味道在里面。 不看剧情,就是看动画的色彩,场景,动物,建筑这些东西的精细度,尤其是动物的眼神,表情和毛发的特效,让见多识广的李富贞都有些惊奇。 随着最后一个场景,一只毛茸茸的小蜜蜂,忽扇着翅膀,带着嗡嗡声,引出几颗滚动的卤蛋停在画面中央,还有丰禾卤蛋的艺术字出现,视频结束。 “怎么样?”,李乐问怀里皱着眉头的大小姐。 “再看几遍。” “好。” 第570章 你要大秘还是小蜜? “花了多少钱?” “一百多万。” “刀?” “嚯,别吓我,元,人民币。” “将近2亿高丽元?拍了一条动画片广告?”大小姐算了算,又低头看了眼时间,“三分钟?” “昂,好看不?” “是好看,就是这个价格。我们那一集四十分钟电视剧制作费用,贵的也就不过一百万人民币,这就花了这么多?” “东西不一样啊,这是最新的cg特效制作,技术成本就包括专业软件和硬件设备,像建模软件、渲染农场的大型服务器,专业电脑、绘图、拍摄设备,还有各种插件软件。最大的其实是人工和时间成本” 李乐给解释了一遍cg动画的制作流程,以及钱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你说,丑国的那个什么虫虫特工队还有玩具总动员都是用这个技术做的?” “对,不过那个成本就更高了,都是千万刀级别的。” “好贵。” “你还嫌贵?一个世界杯的赞助商,就得多少钱花出去了?”李乐笑道,“就算是一般的真人广告片,你请个明星来拍,这费用也不低了啊。” “那是一整套推广宣传计划,需要明星参加线上线下各种通告宣传推广活动的,光露个脸哪里值这些钱?” “倒是忘了,企划宣传推广是你的本行。” 李乐扭过头,又重新看了两遍,“你说,这要是上电视,效果能怎么样?” “新奇,好看,在现在这种同质化的动态硬广中,很亮眼,应该不错。” “那就好,就是做这个东西,太费时间了。” “有些等待,是值得的。”李富贞看着笔电琢磨琢磨,问道,“你这个朋友,能不能介绍给我?” “给你?什么意思?” “最近在做一个酒店新世纪形象的宣传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看能不能把宣传片里添加一些动画效果。” “行啊,明天我联系他。要是有意向,费用上你们自己谈。” “好,不过” 李乐的脑袋突然被摁住,被掰向李富贞。 看着一双大眼睛,李乐深吸口气,“干嘛?” “你除了给我说过,有个和小雅各布合作的高速公路服务公司,这个丰禾食品好像没给我讲过。” “呃,忘了。” “忘了?” “你家财大气粗的。” “老实交代,还有什么?”李富贞加把劲,把李乐的腮帮子往中间挤了挤,噫,别说,也不算难看。 “还有,一个矿。”李乐噘着嘴,眨了眨眼。 “矿?什么矿?” “煤。” “多大?” “一个多亿,吨,储量,不过一直亏着呢,我和大泉哥只是股东。”李乐强行解释道。 “还有其他的么?” “一个在燕京的培训机构,没了,就这些。” “真没了?” “真没了。” 李富贞把李乐的脸搓回去,幽怨道,“李会长西,我不想努力了,要不我给你当秘书去,给口饭吃就成。” “诶,此话差矣,哪能不努力,以后躺平生活就全靠你了。再说,我就一甩手掌柜的,哪要什么秘书,就是有秘书,也用不到你啊。” “那就是有人了?” “呃” “男的女的?” “” “默认,就代表是女的,好看不?能力怎么样?要不,回燕京,我帮你考察考察?” “嘿,我方郑重警告你,你这是粗暴干涉他国内政,期望你立即悬崖勒马,改弦更张,否则后果自负。” “什么后果?这就粗暴了?还有更粗暴的呢?你想不想见识见识?” “呦呵,东风吹,战鼓擂,席梦思上谁怕谁?我倒要长长见识,走你!” “哎,哎,放我下来。” “晚了!” “电脑没关,电视没关。” “闭嘴,大敌当前,汝岂能分心。” “砰!” “关门,放我!!” “呀!” 。。。。。。 许晓红,“红总”,趴在桌子上,使着一指禅,“奇奇咔咔”,摁一下键盘,看一眼显示器。 嘴里念叨着,“史昂上,一于额月,西一熬消” 屏幕里邮件正文栏上,以打出三个字,删掉一个的恐怖速度,显出一段字,“一季度课时费收入金额,一百七十六万五千三百元,教辅书扣除应付款项,收入一百一十八万四千六百元(含附赠授课视频光盘),授课光盘单独销售收入,十二万七千元” “黄庄分校区租赁费用十一万五千元,装修费用,十五万七千三百二十一元(三百二十一元为给工人够买创可贴,纱布,娃哈哈纯净水费用,计入李永鑫个人借款),具体装修费用明细附后” 等打完一段,小红忽的起身,推开键盘,拍了几下桌子,“啊!!!这个甩手掌柜的,你舒坦了,开心了,去伦敦潇洒了,会姑娘去了,留下我这命苦人独守空房。” “写写写,写你个大头鬼的周报啊,走了都不让人省心,我是你的小秘书吗?拉磨的驴也得让歇歇啊。地主老财资本家,黄世仁不对,周扒皮!” 捋了捋头发,小红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又坐下,长叹口气,往前一趴,准备继续戳键盘。 刚摁了两个字,就听到有人敲门,一抬眼,看到一个短发的姑娘站在门口,“红姐,周会计让我问你,上个月的工资表,你签了没有。要是签了,我给拿过去。” “啊,小牛啊,签了签了,给,赶紧拿走,赶紧发,就指着这点工资过日子呢,钱包里还剩不到五十。” “嘿嘿,怎么,心疼了?”唤作小牛的姑娘走到小红桌前,拉了凳子凑过来。 “可不,这才第一个月,扣得我心里火火的。早知道不上李鬼子的当,买那个房子了。这下,人家上班是挣钱,我特么上班是还钱。” 叫小牛的姑娘听了,乐道,“哎呦喂,红姐,得了便宜卖乖呢,一个月一千块,对你不是洒洒碎啦。” “碎个噔噔,一年一万二,我得还十五年。” “您这话,哄哄别人还行,我们财务你可诓不了,又不是不涨工资,还有这半年年终奖什么的。攒攒,年的事儿。得了一套房子,多好。” “期房,砖头渣都没见到。” “那也是房啊,中关村,嘿嘿。老板对你多好啊。哎,你说,老板还缺大秘不?我来干,咱也让老板借钱不算利息,买个房?” “啧啧啧,瞧你这春心荡漾的骚劲儿,我瞧你不是想当大秘,是想当小蜜。收敛点,还轮不到你,好好干你的出纳。” “呦呦呦,那意思,你来?” “嘁,鬼才稀罕,请叫我红总。”小红脸色一绷。 “红总好。” “嗯,小牛很努力嘛,等着下回,第一个就给你涨工资。” “谢红肿!” “红总!你个臭嘴。”小红伸手要掐,小牛躲开,笑道,“哎,说发工资,咱们这从去年开始一个月一万那个,叫郁葱的,老板说发到什么时候么?” “快了,说是今年七月份。” “赶紧滴,这一个月一万,看的牙疼。也不知道是老板的什么人,丑还秃。” “嘿嘿,可别这么说,人家可是燕大里神仙般的人物,你要是能找到这样的当老公,烧高香去bou~~~” “那是,找这长相的,我得一天早中晚三炷香。” “为啥?” “保佑我家宅平安,辟邪驱鬼啊。” “噫~~~~~”小红白了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两个苹果和几张纸,递给小牛,“得了,不给你扯了,苹果拿走吃去,赶紧滴,发工资去。” “得令!” 这边小牛颠颠儿的走了,小红刚低下头要戳键盘,就听到又有人敲门。 “谁,没看忙着么,不是急事一会儿再来!”小红颇烦的拧着眉毛回了句。 “红姐,我找你有事儿。” “啊?李永鑫啊。”小红恨恨的抬起身,看了眼门口捏着几张纸的李永鑫,“进来,你说,啥事儿?” 李永鑫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小红,老实的站在桌前。 “这个是分校区五一节的招生和优惠方案。您帮着瞧瞧。” “哦,你先坐,我瞅瞅。” “嗯,好。” 李永鑫点点头,拉了椅子,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过来好一会儿,小红把手里的几张纸,递还给李永鑫。 “这有什么问题?” 小红笑了笑,“没什么问题,挺好,不过。” “您说,您说。” “呵呵,就是你写的这方案里,其实都是咱们市场部一直在用的一些招数,你给总结又细化规范了一下。” “那” 小红分明瞧见李永鑫眼神一黯,微微摇头,椅子一转,从背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带了简易封皮的小本子,送到李永鑫面前。 “这个是李总走之前给我,让我整理之后弄出来的。你可以看看,和你刚才写的东西,对比一下,看看哪个更细化和执行起来后效果更好。” “哦,好。” 李永鑫接过来,就是一个a4纸打印之后,又裁了装订起来。 封皮上印着“长乐教育招生营销、话术手册”几个字。 翻开来,是一溜目录,几个标题。 一、招生计划背景,二、招生工作营销理念及运作手段的管理过程,顺序及层面,三、营销推广策略营销推广包括人员推销、广告、促销和公共关系,四 而在每个标题下,都有着诸如基础宣传,电话营销,宣传单发放,引客获客细则方法,媒体广告推广等等的小标题。 再翻开里面,就看到一些细化到如何管理小蜜蜂发放传单,异业及相关合作,渠道宣传,人传人,试讲课程,甚至是预算和物料制作这种更加细化的东西。 只是大概扫了眼,李永鑫就明白了,为什么小红看到自己写的东西,会是那种表情。 和这个一比,自己费了几个晚上写的方案,没有的这上面有,有了的,比自己的写的更细。 这李乐,到底脑子里有多少东西? “怎么样?”小红笑盈盈的问道。 “比我那个强多了,还更规范。” “李总说了,有效果才是好法子,不一定非得照着抄,营销是个见机行事的活泛事。你拿回去,当个参考,看看怎么重新改改。” “嗯,好。那还要不要”李永鑫点完头,忽又问。 “李乐说,无所谓,谁看了就看了去,都知道用功读书能上燕大,可真考上的又有几个?” “呵呵,我明白。那我去分校看看,今天有工人来装灯,我去盯着。” 李永鑫把本子朝包里一装,就要起身。 “哎,等等。”小红又叫住,“这边,李总走之前,给分校留了媒体广告费,你回头把这块也给加上,看看什么方式有性价比,是报纸,还是广播,还是公交站台广告。” “那,有多少钱?” 小红伸手比划了一下, 李永鑫愣了愣,随即喜道,“啊,够了够了。” “但愿,分校这场仗,比我们当年可富裕的多。” “放心,一定行。” “不行也得行,毕竟牵扯你的那个方案不是?” 等听到李永鑫下楼的脚步声,刚刚还一本正经的小红,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嘟囔着,“你折腾他干嘛?” 第571章 不知道小猫到了没 马厂胡同的老街坊们从年后便开始见到南头那家原来姓周的老宅子大兴土木。 车来车往,人进人出,锯砸钻刨之声不绝于耳。 让原本安静祥和的胡同,多了些嘈杂。 按说这整日里的噪声,会让胡同里这些大爷大妈的生活受到些影响,可真上门找茬,举报的,还真没有。 原因就是在开工前,一个穿着警服的大汉,挨家上门知会。新房主,要收拾屋子,有啥不周到的地方,多见谅,有事儿您说话。 左邻右舍的,去了也不空手,水果点心小糖豆,甜丝丝糊了嘴,也就没法多计较,反倒觉得这新来的姓李的人家,是个忠厚本分懂礼数的,老些年都没见到了。 再说,人家也讲的清楚,早八点到晚七点,中午还空出俩小时。也就几个月时间,怎么着都能对付过去。 开工之后,街坊里的这些老头老太们,倒也多了个看热闹的去处。 原本的老周家,现在改姓李的这处宅子,在马厂胡同里,就属于最大的几个院子之一,又因为是原来街道在用,独门独户,和其他面积瞧着不小,却住着几家十几家人的大杂院,规制气势上就不一样。 施工队一进场,院门大开,闲着没事,进去参观的不老少,指指点点的,无形中又多了一群热心的“监工”。 等该砸的砸完,该敲的敲完,房顶揭了瓦,更是有每天过来“打卡”,看热闹,瞧瓦工木工手艺活的人。 这天天气好,太阳暖一晒,整个人都酥酥的。 院子正当中,仨豁牙老头正冲着东厢房讨论加固更换房梁的问题。 “瞧见没,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好玩意儿。老话说了,榆木梁枣木柱,没有椿木不盖房。人家这回还搭着杉木用。”一个穿着棒针毛线衣的老头说道。 另一个头剃得锃亮的胖老头补充说明,“我听老辈人说,榆木梁也叫余梁,取个家有余粮的谐音。” “可这玩意儿,最好的不是金丝楠么?” “你这就不懂了,金丝楠,那是一般老百姓家里能用的?那都是专门给宫里用的。再说,现在还上哪找那么粗的金丝楠去,就是有,那花的钱可海了去了。” “这倒是,你们不知道,前些年我去南方出差,见过碗底儿粗的金丝楠,猜猜长了多少年了么?” “再慢也得二十年。” “二十?呵呵,五十!”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头,伸出一只手,比划着。 “嚯,这么慢?” “可不?我听人家说了,当年永乐皇帝修紫禁城,南方几百年上千年的金丝楠,紫檀,黄花梨,一船一船的往燕京运。后来满清进燕京城,又修了一遍,这天底下的好木头,早都砍完了。” “乾隆时候,太和殿烧了,都是从十三陵拆人老朱家的享殿,才凑够的木头。乾隆爷,心不公,拆大改小十三陵,那人可不是什么好鸟。” “那拆了人家咋办?”胖老头问道。 “他还管你那玩意儿,拆了能想着用别的木头替换就不错了。” “嘿,也是,姓爱新觉罗的坐江山,哪还想着你老朱家啥事。” “哎,你们看看,这师傅手艺,啧啧啧,真不是盖的,这才是榫卯。现在的都是些啥,老年间榫卯都是越用越结实,时间长了不松垮。” “可不,我听小李说了,这些师傅,都是给紫禁城博物院干活的。” “那怨不得,瞧见没,敲进去,严丝合缝。” “请这些老师傅,可得花不少钱。” 毛线衣服老头,“人家这么大宅子在都买了,还在乎那点装修钱?” “也是哈。” 仨老头聊得正热闹,只见人高马大的李晋乔,在曾昭仪身后,亦步亦趋的走了进来,旁边是笑盈盈的曾敏。 “你说老爷子跟来干嘛?”李晋乔低声说道。 “咋?看看不行?” “这不还是乱七八糟的么,再磕着碰着。” “哎,我给你说,回头要问花钱的事儿,你可得嘴紧点。”曾敏盯着老李,提醒道。 “明白,我就说不知道,都是你和李乐商议的。”李晋乔进院子,瞧见仨老头,话锋一转,热情招呼着,“哟,米大爷,王师傅,张叔,你们今天这么有空?来,抽烟,抽烟。” 曾敏白了李晋乔一眼,任由他去,紧走两步,挨到曾昭仪身旁,“爸,瞧着咋样?” “嗯,是挺不小。不过,这拆下来的木头构建,不也挺好?换它做什么?” “我这不是想把东厢改成画室么。原来有些矮了,往上加几砖。” “五米四还矮?” “这不是要加个滑轮,好把画框立起来画么。就怕老木头吃不住劲。” “浪费。”曾昭仪说了句。 “哪有,等回头修缮西的厢的时候,就能用上。” 曾昭仪又转到影壁墙后面,指着下面一个大沟,还有一旁划了线的几个地方,“这是想干嘛?” “我想在这里造个景。种上红枫,还有竹子什么的。那边再弄个小假山,底下养花,再弄些盆景。” “想一出是一出。东西多,有你收拾的时候。” “哦。”曾敏吐吐舌头,笑了笑。 回过身,曾昭仪看到东厢房这边的几个柱础,又围着已经掀了顶的房子,转了一圈。 这才问一个正在修整木构架的师傅,“师傅,我看这里用的七檩前廊的做法?” “嗯,这边原来就是最简单的那种四檩卷棚,瞅着年份到了,木料用的是那种松木,也不结实,主家说要做个带廊的,就选了个七檩前廊的做法。” “从散水踏跺开始往院子里伸出去个五尺,尺寸正好,院子也不显小。哎,老同志,瞧您也懂这个,行家?” “呵呵,算不上,就是见的多了些。哎,您这做的是抱头梁。” “嗯,主家舍得用料,杉木的,多少年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木头了。听听,这声音多亮堂,跟敲金块儿一样。” 木工师傅敲了敲手里的木构件,发出几声回响。 “瞧您这手艺,老师傅了。” “可不老了么,再往后,就没人学这个活了。” “怎么?我不看着还有小年轻跟着的么?”曾昭仪看了看一旁正刨木板的小年轻。 “他啊,我侄子,教了两年了,还出不了。,我估摸着,就是出了师,也得跑。现在都徒简单,钢筋水泥一浇,齐活。我们这种木工,哪还与干活的地方。” 木工师傅抬起抱头梁,眼睛凑过去比划比划,拿起凿子,又凿了几下。 “现在外面干装修的,木工大工一天都一百五六,机器以上,都是干的木工板,又快又省心。哎,老哥,帮忙搭把手,我用墨斗弹个线。” “好。” 曾昭仪和木工在那聊,李晋乔给几个“监工”老头上完烟,走到曾敏身边。 “说啥了?” “还能有啥。嫌花钱多了呗。” “嘿,这不都是你儿子的意思?你来设计,用好材料。” “不是你儿子?” 李晋乔叹口气,“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也不知道吃的好不好,住的习惯不。” “他不用操心。对了,这几天给你打电话没?” “没,上次还说看书看了半个通宵,国外也这么辛苦,不容易啊。” “也没给我打,估计是真挺忙的,没时间,顾不上。”曾敏看了看手表上的日期,“小猫说她今明两天去伦敦,我让她给李乐联系,也不知道到了没有。” 。。。。。。 希斯罗机场,猫姨沈畅拖着箱子,站在路边打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揣进兜里,嘀咕一句,“小赤佬,睡死过去了?” 一跺脚,伸手拦了辆出租。 “女士,早上好。”司机问候道, “不太好,红眼航班,横跨大西洋。” “呵呵,你需要睡个好觉。去哪?” “这个地方。”沈畅掏出一张纸,递过去,司机瞧了眼,“滑铁卢,康文公寓。好的,请您系好安全带。” “几点能到?” “七点零五分左右。” “呼,还好,估计那小兔崽子还不能去上课。” 第572章 注意点,别搞出人命 公寓的安保很给力,沈畅拉着行李在门口就被安保谢苗给拦住。 “早上好,女士,有什么可以帮您的么?” “我来找我儿咂。” “他叫什么名字,住哪一间?” “李乐,三楼,三零七。” “你有他的电话没?一般没有住户的通知,我们是不会随便让人上去的。” “我要是能打通,还会在这里被你盘问?”红眼航班,没吃饭,外加电话没人接,沈畅的心情十分不美丽,话里带着刺儿。 安保不是警察,自然服务排第一位,谢苗耸耸肩,笑道,“这样,我让前台帮你问问。” “ok,good,thank you very uch!” 前台值夜班的大妈在谢苗的授意下,打了电话。沈畅拄着箱子,皱着眉头,脚尖不断点地,等了一会儿,才得到前台的一个笑脸,“不好意思,女士,房间电话没人接。” “没人接?这小赤佬,不会晚上没回来?” 沈畅根据自己多年在国外见到的留学生的行为模式,想了好几种爹妈不在身边,自由自在,放飞自我的场景,包括但不限于,ipact,飞叶聚会,酒一夜嗨,酒店异性拼床,0乱的关系。 又摇摇头,李乐多稳当一娃,肯定干不出这种事。 “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打他手机试试?” “好的,女士,稍等。” 片刻后,“rry啊,没人接。” “没人接?那他昨晚回来了没?” “这个,住户的私人行程,我们不便透露的。” “我他妈都不行?” “不好意思,女士。”前台大姐依旧一副宾至如归的笑脸,“要不,您在大堂等等?我们这里有热咖啡和饮料。” “你们这什么破规矩?插座在哪,我充个电,侬个小赤佬,等着的,看我不收拾你” 一旁的谢苗看了看这位身材虽然矮小,但气质不俗,一身瞧着又都是名牌的童颜那啥美妇,觉得应该没什么威胁。 “女士,这样,李先生一般这时候应该在健身房,我帮您问问?” 便掏出对讲机,问了问健身房那边的伙计见没见李乐,得到否定回答之后,谢苗耸耸肩。 “不在?要不,这样,干脆你带我上去敲门,这要是万一有什么问题呢?你们不也得担责任?” 谢苗和前台对视一眼,想了想,“好,请你跟我来,不过箱子请放在这儿。如果李先生在,我们会给您送上去。” “ok!” 刷卡进电梯,来到307。 。。。。。。 李乐自认为自己是个能持之以恒的人,最起码,每天早晨的锻炼,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过歪头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再瞧了眼又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大小姐,李乐知道今天的晨练是泡汤了。 昨晚两军对垒,不分胜负,鸣金收兵之后,谁曾想半夜又有人偷营,要烧自己粮草。 年轻气盛的李小将哪能就此让敌军得逞,奋起反抗,结果打了个平手,互道佩服佩服,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只不过再一睁眼,就是七点。 在床上腻歪一会儿,李乐打着哈欠掐着腰,去了卫生间。 洗完澡擦擦圆寸脑袋,想着今早弄点什么吃食,就听到敲门声。 嘿,这莉秀,不是说了不用过来了么?真执着啊。 “咔哒”,开门。 “噫,谢苗,有事儿?” “啊,李先生,您在啊。” “怎么了?”李乐把头顶毛巾拿了下来。 “小赤佬,侬说怎么了!!” 我去!听到声音,李乐一惊,起床时剩下的那点乏意,一扫而空,头毛都支棱了起来。 只见高大的谢苗身后,露出一张娃娃脸和怒气怨气交织的一双大眼。 “我滴妈耶!!” “叫妈也没用,you,等死!”沈畅一低头,溜着门缝进了屋。 李乐伸手,但哪敢拦,“哎哎,哎,猫姨,猫姨!” “我倒要看看,你这屋里电话是个摆设么?” 沈畅在屋里扫了一圈,瞧见角柜上的电话,走过去,一把抓起来,“嚯,电话线呢?你怎么拔了?” 又瞧见电话旁的手机,也拿起来,摁了半天,没反应。 “手机怎么不充电?”沈畅捏着手机,冲跟进来的李乐晃了晃。 “啊,忘了,电话线是” “等等,什么味?” 沈畅一探身,在李乐身上闻了闻,“马车的法布街24?女人香水?你用这个?不嫌娘?” “呃”李乐低头,瞧见猫姨疑惑的眼神,歪头,转身,梗着脖子往后躲,堵着卧室的方向,只不过。 “哎,别动,这是啥?” 猫姨一扬胳膊,伸手抓住李乐的t恤衫,往下扯了扯,看到肩头的几道红印。 “养猫了?” “” “那这是,欧呦?”沈畅只觉脚底一磕绊,再一低头,瞧见脚边比自己大了不少号的女士高跟鞋。 “李乐?”沈畅眼神飘向关着的卧室门。 “猫姨,小干妈,妈,嘿嘿,嘿” “给你十分钟。” “不够。” “二十?” “差不多。” 。。。。。。 “我不管你靠近李乐有什么企图,这卡里有五百万,请你马上离开。”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啊。” “一千万。” “阿姨,我觉得这世界上,感情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两千万。” “不可能的。” “三千万,我最后说一次,离开李乐。” “哎,何必呢,这卡里有两个亿,你拿走,我要和他永不分离。” “哼,早知此时,何必刚才,成交!!密码多少?” 李乐脑补的霸总小说场景终究是没出现,再说,猫姨不是曾老师,货不对版不是? 不过,看着手里的鸡蛋,李乐只觉得,这场景转换也忒快了点。 “李乐,饭好了没?” “快了,快了。” “我要水波蛋,流汤的那种。” “哦。” 说完,李乐朝门边靠了靠,开启狗耳朵,努力听客厅里,两人的对话。 “啊,你都见过那个老太太了?好家伙,不害怕?” “奶奶挺和蔼的。” “怪不得,老太太那要是过了关,那就没事儿了。他爸妈都听他的,就是个摆设。哎,你们家什么态度?” “我和我阿爸聊过了,他尊重我的意见。” “能行?你们家大业大的。” “毕竟,我不是儿子。” “哎,倒也是。你们那边姓郑的,姓具的,姓赵的,一家家,一件件,给电视剧充分提供素材。我在丑国都听说过。不行,咱们就彻底和那个腐朽的资产阶级家庭一刀两断,就像我当年,呃,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李乐眼睛一亮,呦呵,回去问问曾老师,怪不得猫姨这么多年不结婚,感情这里面还有故事的?耳朵一转,手里不停,继续屏息凝神,趴墙根。 “对了,我还见过你妈呢。” “我阿妈?” “嘿嘿,你不知道。你妈手里的那家艺术馆,去年还通过卓纳画廊找我买过李乐妈妈的画。” “啊?真的?那她们两人见过?” “没,李乐妈那时候回燕京去了。不过,你妈的艺术馆算是占了便宜,等着今年欧洲新女性年展过完滴,再想买李乐她妈的画,可就得翻倍了。” “阿姨这么厉害的?” “李乐没给说过?” “他只说阿姨是个美术老师,业余画画,我说让他给我看看阿姨的画,他还没给我看过呢。” “李乐~~~~” 听到喊声,李乐赶忙从厨房探出脑袋,“咋?” “你没给人家说过曾老师的画?” “我哪知道我妈什么水平,反正她画的我现在越来越看不懂了。”李乐笑了笑。 沈畅翻了个白眼,“废物,你是一点儿艺术天赋都没遗传,就随了你爸的傻大个儿。做你的饭去。” “来,我给你看看曾老师的画册,我这次来就是给画展打前站的。”沈畅一拧身,从箱子里拿出几本画册,翻开,递给李富贞,“瞧瞧,这还有访谈。” “呀,这个,这个,我在艺术馆里看过的。” “是,这是风格刚开始转变时候的作品,还有点探索的味道在,你看后面的,是这次画展要展出的。” “嗯,真漂亮。色彩是宇宙的语言,我只是截取其中的一小段,来复述本来就有的美好,说的真好。我阿妈也是学美术的,肯定和他妈妈聊的来。” “那得配个翻译,她妈那点外语,稀烂,我与你说” “啊,是嘛?” “可不,你肯定没曾老师漂亮,所以这小子对什么美女的,都免疫了,等你见到真人” 客厅里的两个人好像找到了共同语言,叽叽喳喳聊得热乎。李乐看了看一时没注意,变硬了的水波蛋,捞起来,塞嘴里吃了。 一盘煎饺子配水波蛋,猫姨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吃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豪气干云。 “您慢点,没人跟你抢。” “别说,嘿,你还真别说,儿咂,你这手艺用句老话说,叫歪嘴狗的,外酥里嫩的。” “您爱吃就成,我再给您盛点?” “差不多得了,来点稀的,送送。” 又是一碗面汤下肚,沈畅这才揉着肚子哼哼,“这顿饱,跟怀了俩月似的。” “对了,我说你俩。” “注意点措施,别闹出人命来,听见没?” 一句话,李乐低头,大小姐脸红。 “有啥不好意思的,实话么。怎么,你们准备带球上场还是结婚时候,孩子放炮?” 第573章 想不起名字的573 (小领导请了一帮同学来家做客,乱糟糟,忙前忙后,头都炸了。) 猫姨有订好的酒店,吃了顿早饭就拖箱子走人。 公寓门口,李乐嘀咕道,“要不,您先回去歇歇,这几天我也没什么重要的课,陪您在这儿玩几天?” “歇个毛线,我就是个干活的命,来这边也不止你妈一个人的画展,还有几个画廊的生意要谈。明天就得去利物浦,后天去格拉斯哥。大后天就得去巴黎。” “要说玩,东奔西走这么多年,这地方早没了什么新鲜感,你不一定有我熟呢。” 看了眼等在一旁,小媳妇一样的李富贞,猫姨笑道,“我才不当电灯泡呢。” “晚上唐人街,别忘了啊。”李乐嘿嘿着。 “知道了,再敢关机不接电话,你等着的。” “哦。” 猫姨伸手,拉过大小姐,“小李啊,倒是沾了你的光,咱也能坐坐大劳。” “啊,应该的。” 说完,两个人坐进早就等在一旁的车里。 李富贞扒着车窗,探出头,“我晚上去伯明翰,明天回来。” “嗯,注意安全。” 看着车子走远,李乐长松口气,这一早上的,惊心动魄。 “sir。” 一声招呼,让李乐吓了一跳,“嚯,谢苗,吓死个人。” “还是有件事儿,得给您提醒一声。” “啥?” “安全起见,屋里的电话线,最好保持畅通。” “知道知道,下次注意。” 。。。。。。 上午一堂政治新闻制作课的小组讨论,李乐被分在了以后“油管五常”里占了仨的一个小组里。 口齿不清,听起来费力,却极度自信的三哥负责输出,物理意义上波澜不惊的妹子负责提供火力支援,哈士奇那位依旧狗的可以,左右摇摆,不断拆台,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来捣乱的,还是帮忙的。 最后,剩下李乐和一个三德子的大胖妞,你瞅我,我瞅你,对了个眼神之后,默契的不吱声,就看这仨表演。 “你们错了,我所看到的,所有的新闻,都在朝着个人化、戏剧化、碎片化和权威失序方向发展。”三哥昂着头,冲隔壁那一组的人喷着毒液。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被咖喱腌透之后,再撒上浓稠香水调和出来令人窒息的味道,辣眼,嗓子痒,李乐装模做样的捂着鼻子,其实一直在用手心里的风油精做着抵抗。 “是的,无数历史事件证明,我们对于未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件,所能拥有的唯一感受,只能是这一事件在他心中造成的幻象所引发的感受。” “柏拉图在洞穴寓言中,进行的隐喻一样,我们以这个世界的认知,只是对于拟态环境的反映。而这个拟态环境的制造者,就是新闻传媒。新闻并不是镜像再现了世界。不过是传播控制者们,用貌似客观的事实碎片,所拼接而成的图像,中间夹杂了主观,还有价值陷阱。” 波兰妹子慷慨激昂的补充着,但欧洲裹脚布底色,还是让人有些对语气里那种独醒者的味道,有些腻味,有些时候,过于偏激,只能展现智商的下限。 轮到哈士奇发言,李乐看了眼这哥们儿“睿智”的眼神。 “意义不能经过深思,理想终究是幻象,而伦理本身,就是一记重锤。” 好家伙,这么有哲理的么?李乐来了兴趣。就听哈士奇继续扯道, “我们建立起来的新闻价值评价体系、专业主义和理想,它们真的有用吗?” “no,有些东西可以不必要,我们被困住了,理想要触及现实,伦理可以用来思考。” “新闻客观性的坍塌有多重原因,除了结构性的问题以外,更重要的是新闻‘事业化’和‘商业化’的矛盾。” “公共化、更具分析性、历史深度、批判性,归根结底,面对客观性要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 好,鼓掌,呱唧呱唧,李乐为“哈士奇”哥们儿一番废话喝彩。 鬼特么都知道应该怎么样,这几句,就像嚼过的二手甘蔗渣,再送到你嘴里,除了口水,糖分很少。 李乐低下头,开始琢磨中午饭怎么解决,晚上请猫姨吃饭,点什么菜。 “李,你有什么要补充的么?或者说,别的一些想法?” 果然,江湖传闻政治新闻制作课的这位风韵犹存的老阿姨,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出现在她的课堂上的人的。 “我想说,新闻不可能完全中立,而现有的新闻报道恰恰是许多人坚持中立报道的结果,我们不能简单地看待。” “对于某个事件,拉长到一个时段的报道当中,体现观点平衡要比单一文章来的客观的多。” “还有,媒体也要吃饭;一定会紧随官方主流;而只有在上层建筑之间发生激烈冲突时,新闻或者报道,才会向公众的声音敞开大门。” “最后,以上全是丑国的现实,但具有代表性。” 李乐不忘用标榜的公正,来总结一番,但是话里的讽刺意味,还是让老阿姨,不由得点头。 只不过,再看看想出风头的三哥黑棕两掺,菜籽油一般颜色的脸上,一股子酸味儿,很明显。 哎,一条被奴化了的狗子,总想着在主人的地盘上显示存在感。鱿鱼们经过几百上千年的努力,终于从管家变成了合伙人,你们,还早着呢。 下了课,李乐起身,揉了揉酸麻的屁股,拎起包,下楼,直奔唐人街。 文兴酒楼里,高朋满座,李乐扫了眼,大都是来尝个新鲜换换口味的老外。 计续文,阿文已经等在门口,瞧见李乐,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我还想你怎么不与我联系了。” “这不是要计划一下调查问题和大纲么。”李乐笑道。 “怎么,今天开始?” “想着呢,文哥今日有时间?” “都有,都有,林叔去了南边的乡下,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 “成,下午咱们先去找几个在这里时间最长的老人或者商户?” “没问题。看你这样,还没吃。” “没呢。” 阿文一伸手,“走,去后面,那边才是咱们自己人吃的菜单。” 。。。。。。 竹升面加上几碟小菜,两个壮汉吃的慢条斯理。 “你要说老人,那不如从我爷爷开始。” “你爷爷还在?” “读过书,年轻时候没怎么干过体力活。” “那意思,从你爷爷开始算是第一代来这里的?” “嗯,三几年的时候,家里过不下去,就花钱找了蛇头,出外讨生活,以为是下南洋,结果被当成猪仔,给卖到这里来了。” “其实,我爷爷那时候来,还不是最早的,最早的到现在,算一算已经过了六七代人。” “那这里还有么?” “有什么?” “六七代之后的人。” “不多,整个华埠也没几个了,他们在这里时间长,融合的比较早,嫁鬼佬,娶鬼婆的也多。时间一长,长相都变了,也就能记得自己汉姓什么,话都不会说了。也就不觉得自己是华人了。” “现在这里最多的,还是解放,大陆是叫解放?”阿文问道。 “对,” “还是解放前后来的人,还有一部分七几年陆续过来的,占了七八成,剩下的,就是这些年新来的。” “不过,按我爷爷的说法,这二三十年来的人,还不如早期的那几批人,能抱团。又散又乱,名声也差。” “呵呵,连你们都觉得差?那得差到什么程度?”李乐半开玩笑说道。 “嘿,你慢慢了解就知道了。” 第574章 阿文 吃完饭,李乐跟着阿文到了旁边街上,一栋建筑的二楼,楼梯口写着“麻雀馆”三个字的地方。 “好家伙,这麻将馆开的这么隐蔽,还能做生意?” “嘿,你来的时间短,不知道而已。”阿文笑道,“打个比方,如果现在街面上,哪个酒,迪厅、电影院之类,出了什么乱子,里面有受伤或者出了什么事儿的,肯定很少有咱们的人。” “为什么?” “华人有自己的一套东西,看病有华人医馆,买东西有华超,唱歌跳舞有自己的吊花场、酒ktv、游戏机房,茶馆棋牌,看电影有自己的影院,甚至是健身房都是原来开武馆的那些人干的。” “不过,都是开在一些不怎么显眼的地方,或者哪个大楼里面。” “吊花场是啥?” 阿文笑道,“就是歌舞厅咯,大马还有坡县那边比较流行,比较open一点啦,有穿的比较简单的公关在台上表演,客人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公关,买花或者花篮给歌手带上,相当于给小费,就这么来的。” “这不就是个以前戏班子送花篮?” “一样一样,这里最大的吊花场的老板,以前就是开戏园子的。手捧花二十镑,花篮五十镑,要是那种满堂彩,就是五百到一千镑。场子和公关三七四六开。” 看李乐在那琢磨,阿文说道,“怎么,想见识见识?男场还是女场?” “啥玩意儿?这还分男女的?” “呵呵,去不去?晚上带你转转?你要是站台上唱首歌什么的,肯定满堂红不断,那些女人很疯的。” 李乐直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混图书馆比较好。” 推开过过道门,里面是一条挺宽敞的走廊,白天里依旧开着灯。 往里走,两边的房间门头或者墙上,不断出现的“按摩松骨推拿”,“移民房屋中介”,“延年堂,益康堂”药局,诸如此类的招牌,让李乐看花了眼。 “这些招牌,外面都没得?”李乐皱着眉头道。 “人家不让挂,只能挪到里面。”阿文看了眼李乐,耸耸肩,“别这么看,这些都是有执照的。” “我是说,这么小?” “跑单帮,或者就一两个技师,要那么大的地方干嘛。” “能挣钱?” “哪有一上来就自己单干的,都是一些大场子里做了几年出来的,有熟客资源,再加上有老客带新人,够吃够喝还能攒点。” “最后呢?” “最后?要么带着钱回国,要么在这儿找个人嫁了,白人老头那种,其实就是个变相的保姆。” “都住这儿?” “前些年还成,后来出了几件事情,警察就不让住了,查到就得蹲局子,重的就遣返。” 李乐大概能猜到阿文说的是什么事情。 左右打量着这些门口贴着对联,福字,但是又挂着彩灯灯牌的房间,联想起了国内见过的,城中村,棚户区里,一到夜里就变成粉色的洗头房,美发店。叹口气,这玩意儿,全世界,似乎都一个吊样。 走到最里面一扇对开的门边上,阿文摁了两下门铃。 没一会儿,有个穿着国内已经很少见到的那种斜襟盘扣,暗红色提花锦缎旗袍上衣,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鹤发鸡肤,却又抹着显眼口红,花了眼线的老太太给开了门。 看到阿文,指指点点,一里哇啦说了一通,李乐没听懂,但是明显能感觉得这老太太正在气头上。 只见阿文低头哈腰,陪着笑脸,说了几句什么,又被老太太对着脑门一顿戳。 最后,李乐好不容易听懂几个字,“进去。” 阿文这才直起腰,拉了拉李乐,“进来。” 看到高壮,头都要顶着门框的李乐,身量不高的老太太狐疑的看着阿文。 “七婆,这是林叔家的亲戚,从国内来的。” “哦,我说呢,这长相眼神就和这里的后生仔不一样。” 换了粤普,李乐终于听明白。 老来乐走哪都守规矩,对着老太太弯腰,叫了声,“七婆,好。” “呵呵,倒是个懂礼数的,进来。”七婆说着,抬手在李乐脸上摸了一把,“吼靓嘅后生仔。” 李乐一愣,随即笑了笑,老太太么,摸摸就摸摸。 阿文一旁看的直笑,等到和李乐走过来,笑道,“七婆看人准的,说你靓肯定没错。” “为什么?她是?” “这里的老板啊,五十年前,七婆就是伦敦成立排得上号的妈妈桑,经她手里过得姑娘,见过的男人,你想想。” “嘶~~~,这么刺激的么?” “呵呵。” “刚才说你什么呢?” “哎,老头子又和人吵架了啊。一桌人加一起,三百多岁,还因为谁出千闹啊。” “这是心态好,到这个年纪,还有劲吵架,不是好事儿?” 阿文听了,点点头,“诶,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穿过门厅,往里去,就是一个花砖铺地,淡蓝色壁纸,木制墙裙的一个半洋半土装修的大厅,摆了四张麻将桌,三桌满员,剩下一张,坐着俩老头对着吞云吐雾。 看着屋里的摆设,打牌的老头老太,李乐觉得,这里应该就是唐人街的“老年活动中心”。 阿文走过去,冲带着棒球帽的一个老头喊道,“阿公。” “啊,阿文,你这时候来做什么,没到吃饭的时候,我不回去。” “阿公,不会叫你回去,是有事找你。” “找我?” “对。”阿文招呼李乐,“这是我阿公。” 。。。。。。 “这里不是最早的唐人街。” 阿文给老头说了李乐的来意,又听说是林振明的关系,倒是对李乐很好奇,一番问东问西之后,这才开始给李乐讲自己知道的,关于华埠的事情。 “我知道的,最早来伦敦的华人,应该是在道光年间,那一家人是跟着回伦敦的鬼佬老板一起过来的。” “再往后,都是零零散散的从南洋那边,还有港岛那边过来的水手,可是人不多,放到这么大个地方,哪有什么唐人街的说法。” “也就是从一几年开始,陆续有大批华工,‘猪仔’坐船过来,逐渐在莱姆豪斯那一片聚居,才有了一开始的唐人街。” 看到李乐拿出本子,开始记录,老头推了推帽檐,问道,“后生仔,你这写了是要进书本还是要上报纸的?” “我这个,算是上学的功课,论文,要是像您说的进书本上报纸,估计也只能登在国内的刊物上。”李乐笑道。 “那就是能了?” “呵呵,我尽量。” “那你可得把我的名字写清楚了,我叫计凌臣。” “哦,哪几个字?”李乐把笔好本子递过去,看到老爷子颤巍巍写下名字,看了看,“阿公,您这字好看的。” “是,我可是念过高小的。”老爷子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口,“刚说到哪了?” “莱姆豪斯。” “啊对,你知道当时好多来这里的人为什么叫‘猪仔’么?” “还真不知道。” “那是因为,在坐船来的时候,蛇头都是用木盆盛饭,就像喂猪一样,再加上吃饭时候的声音,才有了这个称呼。” “您那是后来,也是被当做‘猪仔’?” “我来的时候,大部分都是自愿的,给劳工中介交了钱过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在老家欠了钱,签了卖身契过来的,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些是在老家背了官司,人命,逃过来的。 “那不就和现在的犯事儿跑路一样么?”李乐又问道。 “可那时候管的松,也没什么偷渡的说法,反正来了,过个一年两年的,花点小钱,找个律师,到警察局登个记就能有个正常的身份。” 阿文爷爷想了想,“也就从二战,莱姆豪斯那边被三德子给炸没了,一直到五几年以后,才开始收紧政策口子,其实,以前,挺方便的,只要有钱买船票。” “来了之后干什么?力工,扛包,还是去工厂?”李乐又问道。 “干什么的都有,其实,来这里的,都比去什么南美,北美的幸运的多,那边才是最惨的,十死九生,多少人都死在修铁路挖矿山上面。” “毕竟这里是鬼佬的老家,没多少矿和铁路来修。还有就是腐国的鬼佬,装模做样的面子活还是要做的。” 随着聊得深入,李乐也开始了解伦敦这里唐人街的变迁。 一战之后,很多来这里的华人,在莱姆豪斯那条街上,做起了生意,开起了洗衣店、杂货店,小餐馆和旅馆。 不过那时候在莱姆豪斯最出名的是赌博,鸦片烟馆,妓院还有人贩子,有这些产业的地方,自然就乱。鬼佬们本就对华人充满了歧视,再加上华人的生活和饮食习惯,都觉得这里是黑暗的地方。 凡是混乱的地方自然就会滋生社团,帮会这种组织,可因为那时候居住在莱姆豪斯的华人也就千把人,还分成了沪海和南粤两个群体,声势、人数并没有形成规模。 也就是在阿文爷爷说的莱姆豪斯被炸完之后,华人开始逐渐移居到现在市中心的小岛街这一带之后,随着六十年代,以林振明这批从港岛来的人,所谓的华人社团才开始逐渐上了规模。 像个人金融,中介,房产,二手车,这些新鲜事物还有各种移民开办的餐厅,被他们引入进来。 可做餐饮这种靠人气的生意,你环境不好,安全性没有保障,肯定做不下去。 老社团那种黄赌毒老三样,滋生大量不安定因素的生意,自然需要“整顿”和“清理”,采用新的模式。 通过几场惨烈的内斗,林振明这些人逐渐排挤和收拢了老社团。 整合之后,又把附近几条街上,南部猴子的势力给清除了,这才有了如今唐人街的规模。 而随着改开之后,又一部分来自大陆的新移民、偷渡客来了之后,华人社团又有了新的变化。 老爷子说,李乐记,旁边阿文帮着补充,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和事迹,出现在李乐的本子上。 李乐还想再问,抬头时却看到老爷子已经打起了哈欠,便收了手,说知道地方,下回再来。 又陪着聊了几句,看看时间,告辞走人。 被八十岁的七婆占了便宜,拉着小手磨蹭半天,李乐冲阿文苦笑着,出了麻将馆。 “呵呵,我说的,你去吊花场男场干上两天,保准收入过万。”阿文揶揄道。 “我要是喜欢男人呢?” “也有啊,谁说女场只有男客,女场只有男客的?” “好家伙,这儿奔放的么?” “这是哪,这是腐国,从他们几百年前的国王开始,都喜欢这个调调。” 两人边走边说,忽然身前一个挂着“十里香”招牌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从里面跌跌撞撞滚出一个男人来。 李乐一愣,随后就听到有个女人含妈量极高的叫骂声,“艹你lgbd,老娘特么的一天累死累活,揉多少个屁股,才挣这点钱,都被你个万人日的给拿去吸了。” “你怎么不特娘滴死在外面,你个byd赶紧滚,再敢来,信不信我剁了你!!” 跟着骂声,一个皮裙豹纹紧身衣,头发染成红毛的纤瘦女人,举着根扫把杆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地上的男人刚要起身,跟上去抬起十厘米高跟就跺在男人身上。 “噫~~~~~” 李乐撇撇嘴,往后走了一步,这娘们儿,太残暴了! 眼瞅着男人被跺得嗷嗷叫,李乐看了眼身旁的阿文,阿文摇摇头,示意绕开。 只不过刚走没两步,忽然瞥见地上还躺着的男人怀里忽然亮光一闪,然后一个起身,猛地撞开豹纹女,就要再扑过去,心道,不好。 李乐刚想动,早就有人先他一步。 只听耳边衣袂声响,阿文突然从豹纹女身前窜了出来,瞧见伸出刀的男人,身子一侧,一只手抓住男人手腕,一只手钻进了男人的腋下,紧接着向上一抬。 走廊里“咔”声先响,再是“当琅琅”的金属滚落地面的声音跟上。 再看那个男人,已经捂着肩膀,坐在了地上,“哎呦哎呦”的叫着。 好家伙,这是,这是啥? 李乐想起丁师傅,又想起阿斯楞,再看看对面皱着眉头的阿文,脑子里冒出三个字,高手,高手,高高手。 第575章 再遇豹纹女 被突如其来场面吓傻了乐得豹纹女,在地上男人的呼嚎声中,终于回复了过来。 “这是你男人还是什么?”阿文看了眼怯生生凑过来的女人。 女人没了刚才彪悍的样子,带着颤音,小声道,“我,我男朋友。” “这样的男朋友?” 阿文嗤笑,一脚踩在掉落在地的匕首上,踢出老远,在地板上滑出一道声响。 “有问题,回家打死打生,没人管你们,但这里是营业场所,别因为你们,招来警察,搞得这里混生活的人,最后一口饭都吃不上。打电话,让小包过来处理。” “包哥那边,您是?” “我叫阿文,你打电话,小包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阿文又弯下腰,用脚尖挑起男人的下巴,看了眼,“毒虫都是这样子?”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回只是胳膊脱臼,下次是什么,我也不敢保证。” 阿文松开脚,起身冲李乐笑道,“走了。” “好。” “文哥,我叫郭小丽。”豹纹女赶紧说道。 阿文头也没回,和李乐穿过走廊,推开过道门,下了楼。 “嘿,你这身手”李乐说道,“你比我反应快。” “如果从十五六岁开始就在街头搏命,你也能快。” “哈,那是没什么机会。”李乐笑了笑。 “最好没有。动脑子,不动刀子才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该做的。” “教教我呗?” “教不了,咱俩不是一个路数。” 李乐挠挠下巴,想了想,作罢。 “刚才那种人,咱们这里多么?” “所以这就是我阿公刚才说的,时代变了的原因。” “怎么说?” 阿文停住脚步,指着对面一排中餐馆,中医馆,杂货店,旅游纪念品商店。 “以前我们与其说是社团,还不如说是一群只为保障自己生活,吃上饭的普通人。” “自从前些年来的人里,成分越来越复杂,好多事情都变了味道,最简单的,我们以前最起码很少欺负自己人,早期来的,还能从商会和社团里拿到一笔安家费,帮助找工作,谋生糊口。” “就像我来之前,老师叮嘱的,注意自己人?” “有些人,偷渡来之前,在国内就是些街头混混,靠着坑蒙拐骗过日子,待不下去了,就想着来这里一步登天。” “可这里,也是靠着老一辈,几代人,一点点努力,打拼出来的。你不愿意吃苦,也不愿意学英语,就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 “对鬼佬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在自己人身上耀武扬威。这也叫社团?就是一群依附在华人身上的地痞流氓小混混而已,窝里横的人渣。” “你的意思是,这里存在新老两批人?” “慢慢了解,你就能看的出来。有身份的,早就来定居的,这群人从来不敢招惹。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是那些留学生,还有没身份,来打黑工的华人。” “正经谋生手段一点不愿意做,坑蒙骗、走私点鳗鱼苗,拉皮条,放高利贷。不是笑话他们,想搞点高端的,比如叶子和家伙,都找不到渠道。” “前两年,有自己人被本地帮派欺负了,都是我们这些老人出面还有留学生参加才给解决了,这些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新来的留学生们接触的少,碰到的大多是这种人,所以也无怪乎会说出自己人坑自己人的话来。” 阿文的一番话,让李乐琢磨好半天,叹口气。 。。。。。。 请猫姨吃饭,地方就在文兴酒楼。 两荤两素,有炒有炖,外加一份生滚鱼片粥。 “猫姨,您这是中午没吃饭?”看到沈畅又开始风卷残云,李乐问道。 “就一份蔬菜沙拉,工作餐,忙起来,谁顾得上。那群白人,都是工作狂的,一聊起来没完。” “那你这受得了?饥一顿饱一顿的。” “习惯了,每年一到展出季,哪能闲下来。想生活规律,我买的大耗死,跑车,谁给钱,谁来养?” “差不多就行了,多少是个够?” “每个人的人生追求不同,我追求的就是吗嫩,富兰克林越多,越能体现我的价值。” “您就不想和宁姨一样,回国了?” 沈畅喝了一口粥,抬眼看着李乐,说道,“我今年43岁,人生的前二十年,是在国内过得,去掉没有记忆,不懂事的年纪,满打满算也就七八年。而在丑国,二十年间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如果没有什么大变故,你愿意回到一个已经不习惯的地方重新适应么?” “算了,等等,或许以后,两头跑也说不定。” 李乐耳朵一动,“啥意思?” “这找到一个合伙人,准备下半年去燕京、沪海转转,看看市场状况,想在国内开个画廊兼艺术策展公司。” “前两年就有这个打算,还想把你妈拉着。呵呵,谁知道你妈开了窍,朝着知名画家的方向一路飞升。” 沈畅擦擦嘴,说道,“要说,当年我们这几个人里,其实就属你妈最纯粹,一直和画画死磕,终于凿出了自己的路。” “不像我们,都是碰了壁,早早的换了方向,现在看,这人呐,真要有实现理想,还是得纯粹点。” 李乐呵呵笑,“您现在不也挺好?大耗死,小跑车,我妈上次去,还说你家后院就是湖,坐在窗台上,就能钓鱼,多好。” “都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沈畅很豪迈的一扬手,胸口碰到桌边的盘子,叮当直响。 “哎,儿咂,那个小李,你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不都是耍流氓么。” “嗯,我看她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你可得想好了,这种人家,以后,你面临的压力可不小。他们那边和咱们可不一样,报纸新闻的,可都喜欢抓着这些人的家事做文章。” 李乐抠了抠手指头,“猫姨,您觉得,咱们就差了么?” “呃那倒也是哈。”沈畅愣了愣,不说还没想过,等真想起李乐那一大家子的神仙老虎狗,倒觉得干儿子屈了。 “你怎么就碰到个这样的。哎,不是说不好啊,别误会。” “缘分呗。再说,少奋斗几十年不是?”李乐哈哈笑道。 “啊呸!小样儿,嘚瑟得你。以后啊, 游艇、私人飞机,借我玩玩?” “不用她的,以后咱自己都有,送您都成。” “呵呵,吹牛逼你。” “小瞧人不是?” 两人吃吃聊聊,倒是开心。 结账,走人,沈畅说撑了,要儿子陪着溜达溜达这伦敦夜景。 李乐屁颠屁颠的跟上,听猫姨叽叽喳喳讲自己亲妈的画展,还有一幅画现在的升值空间。 走着走着,又走到下午和阿文去过的那栋满是小粉灯的楼下。 “我说,你妈可能六月份会来,你还在不?” “在啊,那时候还没” “啊~~~~” 忽然一声高亢的叫声,打断了李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豹纹紧身衣的女人,光着脚,叫喊着冲出大楼,身后,两个穿着甩帽衫的男人,追了出来,一人边跑边嚷。 “跑你b,看我今天不剥了你!!” 第576章 先天惹麻烦圣体? 爱赌的爸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懂事的她。郭小丽并没有这种“历史”包袱。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和其他那些小姐妹一样,在一个月休一天,每天14个小时的电子厂、服装厂、带小姨子跑路的皮鞋厂里消耗着青春,靠着无休止加班才能拿到凑活的薪水。 她想的是能够多挣钱,过上不需要买一件好看衣服都要咬咬牙,精打细算的那种日子。 可惜老天爷只给了她六十分的长相,七十分的身材,一开始就少了走捷径的本钱。 中考不到200分的成绩,也让郭小丽认识到自己不是那种能靠读书逆天改命的人。 她只是从小乡村里出来的,到大城市打工谋生的千千万万普通人中的普通人。 几年之后找个长相一般的男人结婚,回家生孩子,生完把孩子交给老家父母,当个留守儿童,再和男人一起,进个大厂上夜班。年纪大了做清洁工,打零工,存点钱。孩子命好是个读书的料,命不好和自己一样,进厂上生产线,当一个没有情绪的消耗品。 而自己,回老家,和父母一样,再开始带孩子的孩子。几代人,驴拉磨一样周而复始,除此之外,她几乎看不到生活的其他可能性。 做电子显示屏的拉线上,不断重复地在一个胶框上贴反射膜,贴一个1分钱,一小时贴500个,一个月贴20万个,晚上加班到一两点,一直做到手腕发疼,屁股发酸。 仅有的一天两次上厕所的机会,是郭小丽最开心的时候。去厕所的路上,有一扇大大的没被瓦楞板盖住的口子,站在底下,抬头便能看到天空,偶尔还有风吹过。 抬头望的时候,郭小丽想起宿舍里被派送的,印着“一分钟解决问题,就找王主任”、“第二天即可上班”等无痛人流广告语,内容都是带颜色的笑话和故事的杂志。 里面有篇文章的一句话,最后,我们可能没有赚到钱,慢慢的年龄也大了,等那个时候我们再去改变,好像什么都跟不上了。慢慢的,然后就这样的慢慢的输了。 所以,当有人告诉郭小丽,给点钱,就可以去国外,刷盘子都能月薪过万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拿出了自己积攒和借来的五万块钱,在一个夜色里,上交了所有的身份证件,用旅行团的名义,登上了去往被毁的一架飞机。之后便是一条船,颠簸的呕吐,夜色里的海滩,一辆满是臭气的厢货车。 等真正见到国外的阳光,才发现,所谓的月薪过万,只不过是从国内的工厂来到了国外的工厂,手里的胶棒焊笔,变成了处理鸡鸭遗体的小刀。 一年零三个月,默不作声,顺从的郭小丽抽回了自己的欠条,和欠条一起的还有一个装着五百镑钞票的信封。 “行了,你自由了,欢迎来到腐国。” 听着监工兼工头的一句话,郭小丽从海边那个监狱一般的地方来到了硕大的花花世界的伦敦。 没有合法的身份、不懂英文,跟其他非法移民一样,空间狭窄,只能局限在华人圈。即便能忍受艰苦与低薪,也难找一份稳定工作。这个花花世界,终究与自己无关。 华人超市的帮工,守过卖电话卡的小摊,餐馆里永远刷不完的盘子,还有需要提心吊胆躲避的警察,倒不是怕被送回去,而是这些人的敲诈或者3000镑罚金的二选一。 街边兴起的,带着各种兰花名头的assa店,收留了郭小丽最后的希望。 当第一次有肥胖的,一身毛的老白男拉着自己的手,说“happyendg”的时候,做足了心理建设的郭小丽还是有些犹豫,不过,二十镑的额外服务费还是像那条白色毛巾一样,遮盖了恶心和不适。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从一开始羞耻到后来只觉的手里的那条肉,和拉线上的焊笔,分解鸡鸭的小刀一样,都是挣钱的工具。 又是两年,郭小丽变得泼辣,学会了性感,知道如何让客户一次又一次掏出钱包里的钞票。 有了熟客,有了积蓄,有了执照,又找了个靠谱的律师客人,花钱办了工卡,也有了同是老乡的小伙子。 不帅,不高,只觉得对自己好。 似乎所有先前的艰难,都有了值得的理由,郭小丽开始有了憧憬,一个不大的房子,一个虽然能力不行,但是足够努力的男人,一条狗,甚至一个孩子。 从按摩院出来,“十里香”这个和馄饨店一样名字的小套间,重新承载了憧憬和理想。 可没想到,如果让一个人陷入困境,只需要两场老乡之间的聚餐。 男人沾了毒,开始从店里偷钱,然后是明目张胆的拿,不给就抢,从苦苦相劝到被拳脚相加,郭小丽不知道止损这个词,但她知道该结束这种生活。 下午被一个叫阿文的大哥救下,负责这里街面的包哥把那个男人拎出去之后,还笑着告诉自己不用担心。 没曾想,晚上就被踹了门,跟一个上了头的毒虫没道理可讲,郭小丽抓过装着这些年心血的手包,从一片慌乱中逃出了大楼,大声的喊着,往人多的地方跑,希望能有警察或者什么人的出现。 听到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脚底板的冰凉,一路蔓延到心里。 继续喊,快点跑,肯定有人,啊,那个,那个大高个,不是下午见到的,和文哥一起的? 。。。。。。 “我说,你妈可能六月份会来,你还在不?” “在啊,那时候还没” 女人的叫声让李乐闭了嘴,和猫姨一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来自更加混乱和危险区域的沈畅,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应对,赶忙一拉李乐,往路边躲。 看到了女人,李乐没想着怎么样,路都是自己选的,况且,虽然是晚上,路上都是行人,警察,也不会下班不是。 再说,身边还有猫姨在,君子与干妈不立危墙之下,猫姨一扯衣袖,李乐便转过身,护着人,躲到一旁。 只不过,自己这边动,迎面跑来的女人也朝自己这边转向。 得躲,李乐又拉着猫姨挪了两步,没曾想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挡住了去路。 再想换个方向,豹纹女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沈畅身旁,跌跌撞撞爬起来,又拽着沈畅的包带,躲到身后。 “哎,你这人,干嘛,起开,起开!!”沈畅嚷道。 “大哥,救命!救命!” 听到这话,李乐心里一阵腻歪,特么的我是先天惹麻烦圣体,还是运气不好,别人都是美女投怀送抱,到我这都是这种剧情和桥段。 人生无常,我到底是大肠还是小肠? 与其被动等着,再多费几句口舌,不如主动出击。 李乐肩膀一松,上前两步。 “你特么让开!”一个男人边跑边冲李乐喊道。 看准了一个空隙,李乐嘀咕道,“八十,八十!” 借着对面奔跑的力量,左脚一个侧踹,右脚一个正蹬,腿放下之后,地上躺了两个煮熟的大虾。 。。。。。。 老伦敦查林十字派出所里,李乐从一间小屋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胖胖的老警察。 “那就这么说?”李乐笑道。 老警察点点头,“放心。事实清楚,罪证确凿,我们之前就接到了报警。不过还是感谢您的协助。” “哎,这事儿,法克!”李乐叹口气,骂了句。 “不过,你这是功夫?” “我只是身体比较好,再说,毒虫,您知道的。” “呵呵。到时候有需要,我们再联系你。” “好的,协助警察,是每个守法公民应尽的义务。” “你还不是腐国公民。” “啊,忘了,不过遵守当地法律不也是应尽之义?” “那是必须的。” 走过一个窗口,李乐瞧见坐在里面,一脸惶恐的郭小丽,指了指,“希金斯警长,这人应该没事儿。” “哦,这个啊,不好说,等我们调查清楚,现在还是受害人的身份。” “嗯。” 两人来到大厅,就看到猫姨和阿文还有一个瘦猴一样的人从长椅上起身,围了过来。 “嘿,阿文,你这是又给我惹了个麻烦。”老警察对阿文没好气的说道。 “保罗叔叔,这回可不是我。” “那也是发生在你们华人街范围里。”老警察摇摇头,“里面那个怎么说?” “走正常流程就是,该拘留拘留,该上法庭上法庭。”阿文耸耸肩。 “不是你们的人?” “您觉得呢?” “行,我知道了。” 希金斯警长看到猫姨,笑着伸出手,“女士,让您受惊了,我也是刚刚接到科菲议员的电话。” “哎,无妄之灾,不过,倒是见识到科菲先生嘴里,比丑国警察绅士的作风。” “哈哈,那群没文化的,只知道美式居合。” 从派出所出来,阿文提溜过瘦猴,走到一边,“那俩有说头没?” “一个跟五华公司那边混的,小丽的那个男朋友和那人是朋友。您收拾完,本来觉得能消停两天,谁知道接上胳膊,又来,我回头” “你处理好,别给林叔惹麻烦。” “放心,这回肯定处理好,五华那边我让人通知了。” “你留着,等律师来。” “嗯。” 而另一边,沈畅抱着膀子,正在“审”李乐。 “你做个交换生,还能认识这边致公的人?本事不小啊?” “这不是想写个论文么,做学术调查,才认识的,人家还是我一个寝室兄弟的亲戚。” “好的不随坏的随,怎么跟李晋乔一样,走哪都能认识一群三教九流的人物。”沈畅抬手,一下一下戳着李乐脑门。 “呵呵,嘿嘿。”李乐弯着腰,低着头,尽量让猫姨手感好一些。 “赶紧滴,这破学,上完赶紧回去。” “猫姨,这事儿,您别给我妈说,别让她老人家担心。” “哟,这时候知道了,刚才鸳鸯连环无影脚摆泡丝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了?” “那不是想护着您吗?” “呵呵,别当我是瞎子,没你,也没这烂事儿。” “猫姨,妈耶~~~~” 看到眼前这个一米九的大汉,冲着自己拜拜,撒娇,沈畅叹口气,戳脑门的手变成了揉。 “你记住,这里终究不是国内,永远安全第一。” 。。。。。。 阿文开了辆路虎,载着李乐,把猫姨送回酒店。 “送你回去还是去吊花场喝两杯去?” “得了啊,不去,喝酒哪不能喝,非得去那地方,回去,我还得写作业。” “是,读书人的辛苦,和我们不一样。” “哎,文哥,一般这种事情怎么解决?” “戒毒加蹲班房,没个两三年出不来。”阿文手指头点着方向盘,“你看到了,这就是现在的变化。” “那个五华公司?” “嗯,不在华埠,却揽了一批偷渡过来或者破产的,游手好闲的华人,干的都是坑蒙拐骗的事情。” “这种多不?” “不多,但影响很坏。” “你们不收拾他们?”李乐笑道。 “怎么收拾?那不就成了火拼?现在,都是法治社会,我们也不是过去打打杀杀的人了。有事,都是走官面途径,走商会,走大使馆。” “那多不爽利,要是浩南哥在,肯定不会就由着他们乱来。”李乐开始扯淡。 “哈哈哈,电影看多了,还浩南哥,十年前都有可能,现在,第一部没结束就得给抓起来。” “那个郭小丽会怎么样?” “不知道。怎么,你还关心她?” “没鲁先生说的那个爱好,专业习惯而已。”李乐回道,“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但一样的,没有买卖也就没有利益。路是自己选的,脚也在自己身上。” 第577章 革命老区 再一次来唐人街做调查的时候,阿文告诉李乐,那个郭小丽消失了。 或许是怕报复,亦或是已经对这个地方没了新鲜感,想换个地方生活,从警局出来之后第二天,“十里香”就摘了牌子,人去屋空。 就像千千万万来到伦敦唐人街的国人一样,这里只是一段人生的,而非终点。你带走了一段回忆,这里却没有几个人记得你曾经来过。 而作为一个观察者,亲眼见证了所谓的五华公司找到阿文,赔礼道歉的场面,也让李乐对这些新移民“社团”欺软怕硬,只敢窝里横的品性,有了更深的了解。 知道了什么帮干翻山口组老大,什么帮与黑手党分庭抗礼等故事,纯粹属于地摊文学的编造、这批人,没有最早来到这里的华人的团结,也没有之后如林振明这批人的敢打敢拼,没有神话,只有卑劣。 猫姨临走前,李富贞请客,在戈登·拉姆齐餐厅开了一瓶柏图斯1990,牛排加红酒的经典组合,让喜好红酒的猫姨对小李姑娘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至于李乐,一个对红酒的认知还处在只知道拉菲,罗曼尼康帝这种牌子上的“土鳖”,三四百和三四万,都一个口感,实在品不出好坏不同。 不过,东西确实好吃。两百镑一位的价格,绝对能让你的味蕾在世界大部分城市都有美好体验。可也像王士乡老爷子给自己说过的,美食不入民间,才是最大的不公平,而美食荒漠,是一个城市不接地气,没了人间烟火的体现,总是悬着、端着,有啥好? 醉醺醺的猫姨去了另一个醉醺醺的城市巴黎,大小姐也在赶场似的见了一些人,拿到几个合同协议之后,要回去忙自己的那一摊。 完成了关乎情爱之间重要一步的两个人,在机场告别时,并没有那么难分难舍,都是成年人,知道现在的甜蜜,就像前两天的大餐最先上来的沙拉一样,都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醇厚和美好,还在后面。 不如把心情放到下次的重聚上。 “腰疼,脖子疼。”大小姐嗔怪道。 “怨我喽?谁让你想换个位置。” “呀,讨厌。” fbo门口,两人的话,飘到一旁拎着包,低着头的莉秀耳朵里。 啧啧啧,这种话,是我一个纯洁如一张白纸的善良小姑娘能听的?大庭广众,成何体统,要说,回家说去。 不过,什么位置能累到脖子? 看着脚尖,莉秀开始联想自己那些来自于书上和小电影里让人面红耳赤的场景,逐个分析,做着阅读理解。 “莉秀,莉秀?” “啊,李先生。”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哦,没什么。” “这是一副食补的菜单,你收好,回去之后,让酒店或者家里的厨师研究一下,按照比例和分量做,盯着她每周吃上那么几次。” 瞧见李乐递过来的几张纸,莉秀赶忙双手接了,收好。 “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大小姐的身体健康,是我工作的重要内容之一。” “其实休息好,睡个好觉,比吃什么都强。瞧瞧来这几天,脸色都好看许多。”李乐笑道。 “啊,是。” 废话,我还看不出来?不过,真是因为休息好的缘故? 再瞅瞅李富贞一脸的笑意和又胖了一圈,泛着红晕,似乎都能看到毛细血管的皮肤,莉秀持怀疑态度。 “行了,走,再不是客机也得遵守时间。”李乐开始撵人。 “走啦。” “嗯。” 没有亲亲,有没有抱抱,就那么摆摆手,两人进,一人等到身影消失,这才转身。 。。。。。。 忙碌了半个学期,交换僧的生活已经过半,而伦敦,也从春末的花重锦城,来到了到夏初的绿意盎然。 因为王室还是什么宗教节日,有个连续三天的假期,加上本就不怎么忙碌的周五,许多留子们都开始准备又一个旅游的时段。 有去苏格兰感受威廉·华莱士勇敢的心的,有去看尼斯湖水怪的,也有去探访梅林大法师和亚瑟王故事遗迹的。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选择质优价廉的欧洲行。 瑞士、法兰西,意呆利或者北欧几个地方,成了主要的目的地。 打完折,才划成三四百一张的机票,几个小时的航程,相较于国内来这边动辄大几千的机票价,太划算。 仿佛不趁着假期去几趟,白来了一样。 办个申根签证,背上背包,约上几个朋友,一场穷游,就能感受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和那些耳熟能详的景观景点,而以后再想这么轻松的出行,机会就极少了。 李乐也理解了,以后在朋友圈或者某红书上面经常出现的留学生游记,各种堪比风景画的照片,其实好多都是不去白不去的产物。 也别说他们怎么整天瞎溜达,在欧洲,看风景才是最便宜的旅游方式,反倒是整天展现各种酒、酒店内景,娱乐场合的,才是真有钱有闲的人。 李乐也准备好了东西,因为小雅各布已经连着催了好几次,要去里昂看那批二手的食品机械。 “sir,要不要叫车送您去机场?”老罗宾很热情的问道。 “不用,我坐地铁过去。” “要不,您开车过去,把车停在机场?” “别了,上次多停了两分钟,罗宾先生,你相信么,就两分钟,我多掏了五镑的费用。要是在那停上三四天,就赶上一张机票钱了。” “呵呵,这个我相信。那祝您旅途愉快!” “哦,对了,我又做了一点卤牛肉,刚才交给莉莉丝了,一会儿你们分了去。” “好的,多谢,您做的卤牛肉,是佐酒的好东西。” “呵呵呵,走了啊。” “慢走!” 机场,登机。维珍航空的廉价航班上,拥挤的机舱里,被一群黑哥们儿环绕的李乐,再一次体会了世界上香水、爽肤水的多样性。 戴着喷洒了six god的口罩,李乐憋屈了两个小时之后,红着眼睛,下了飞机。内心有些后悔,早知道听人劝吃饱饭,不为了省那仨瓜俩枣的,下次坐欧洲之星动车回去。 相较于刚踏上伦敦的土地,闻到的皮革和淡淡香薰掺杂的味道,李乐闻到巴黎的第一口空气,没有想象中的面包的香甜,有的只是烂蘑菇发酵后和燃烧塑料搅和在一起的臭烘烘。 这就是浪漫之都?李乐嘬了嘬牙花子。 “笨猪,我的兄弟,果芒萨瓦?” 出机口,米黄色短裤,豆豆鞋,白色休闲衬衫的小雅各布,见到李乐,张开双臂,来了句。 “嘿,谁是笨猪,丫怎么骂人呢?” “笨猪,你好,傻逼才是骂人的。” “艹!” “fuck!” 李乐还是勉为其难的和小雅各布抱了抱,看到这人开始噘嘴,准备来个法式贴面“啵啵”礼,又一把推开。 “保持距离!你怎么来的?” “开车啊。” “停车费怎么说?” “这里便宜,俩小时。” “哦。” 小雅各布乐道,“欢迎来到我的第二故乡,这里才是我的地盘。” “吃饭不给钱都没事儿?” “那不行。” “那你说个嘚儿,狗狗狗,真特么臭!” “没办法,机场清洁工又罢工了。” “啥玩意儿?” “清洁工,要求涨工资,已经是第四天了。”小雅各布语气里透着习以为常。 “呵呵,真不愧是革命老区啊,哎,巴黎公社,巴士底狱,路易十五砍头的地方,你带我去,我怎么都得缅怀一下。”李乐揽过小雅各布,笑道。 小雅各布白了李乐一眼,“不肉,路易十六,十五是xo。” “啊,都一样都一样,都是路易。” 等进了停车场,两人在一辆bw7旁边停了,李乐伸手拉车门,几下没动静。 “哎,开门啊。” “这辆,不是这辆。”小雅各布一指旁边。 李乐瞧见一辆银色、两箱、尖嘴、一对儿大方眼,两个尖头摞一起logo的小趴趴车,“你大爷的,富康!!” 第578章 你弄死我吧!! “你的马咋呢?你的芙拉里呢?你的布嘎迪呢?” “这边没有我爷爷的车库,再说,跑长途用那种车,不是自找苦吃?” “那就用这个?” “这不挺好?真皮座椅,转弯灵活,安全气囊,油耗低。关键是放哪都安心,法兰西的治安,你懂得。” 李乐一时无力反驳,只好点点头。 看着小雅各布把钥匙捅进锁眼,拧开锁,这才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把包扔到后座,座椅调到最大,等到伸开腿,忽然想起来,“哎,不对,你说跑长途?啥意思?” “直接去里昂啊。” “嘿,怎么个意思?合着巴黎不待了?” “回头开车带你凯旋门几个地方转一圈,你趴车窗上瞅瞅得了,没啥好玩的,你们不是有句古话,叫看景不如听景?现在的巴黎,大概就这个意思。” “不会,浪漫之都哎。”李乐眨么眨么眼。 “再浪漫也抗不过清洁工罢工啊。”小雅各布打着火,摁下手刹,撇了撇嘴,“其实,原来有清洁工也不咋地。” 李乐半信半疑的系上安全带,“突突突”几声,富康一溜小跑,进了市区。 一开始李乐还觉得这个城市很正常,因为天气的缘故,似乎比伦敦还来得讨喜一些。 只不过,真的进了所谓的小巴黎,李乐才记起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形容这个城市的话,又美又脏,又臭又香。 充满怀旧主义,各种造型风格,艺术感极强的建筑物,临街的那一面,都是光彩照人,但是被遮挡的,隐蔽的侧面背面,却是各种口号或者不明意义的涂鸦。 街边漂亮的带着铁艺装饰的路灯底下,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垃圾箱,各种有袋子,没袋子的垃圾,小山一样的堆在那里,行人从旁边走过,神态轻松,见怪不怪,仿佛这些和自己无关。 李乐甚至瞧见几只尺把长的大耗子,慵懒的泛着肚皮,躺在半人高的垃圾堆上晒着太阳,看到车窗来的李乐,颇有兴趣的抛着媚眼。 挂着lv、ysl、chanel这些品牌招牌店铺的窗台下,时不时出现拉着小车,拖着纸箱,衣衫褴褛,性别年龄肤色各异的流浪汉,带着猫狗,坐在地上,举着写有“我需要一块钱”、“给我一个面包”字样的纸壳子沿街乞讨。 造型别致的,五颜六色充满时尚感的电话亭里,要么躺着人,要么堆着塑料瓶。 巍峨高耸的埃菲尔铁塔,离老远就闻到一股子尿骚味。 没烧了的巴黎娘娘庙成了一些站在塞纳河边上撒尿的人的背景。 贝大师设计的玻璃金字塔,钻石一般矗立在卢浮宫广场上,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夺目的光。而在这片光的映衬下,则是各种兜售纪念品、地图的黑叔叔、绿叔叔、黑绿叔叔。比兵马俑、紫禁城门口的人还要多,但这些人,肯定比远在万里之外的同行们的坑人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什么,瞧瞧当着慵懒的法兰西警察的面,就看把手伸进游客背包的吉普赛小姑娘们就知道。善良美丽恋爱脑的艾丝美拉达终究是欧洲流浪民族中的另类。 混乱的交通,没头苍蝇一样的各种摩托车和小推车,在车流中来回穿梭。 总是有人闯红灯,上至拄着拐的老头老太,下到背着书包的学生,不分男女,且走的相当理直气壮,意林读者洗秃噜皮都洗不白的那种。 自打进了城区,小雅各布眼观六路,嘴喷八方,不断伸出头和行人、司机对骂,李乐听不懂,但明显能感觉到,言辞程度肯定比“td”要高的多。 而街边,却依然是成群成片,坐在店铺门口,一边吸着尾气,一边喝着咖啡的人,体现着浪漫和优雅。 种种反差,让李乐一时间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样,理解我刚才说的话了。” 刚和一个插队车司机比划完中指的小雅各布,把上半身缩回车里 “那你不喜欢这个城市?” “没有啊,很喜欢啊。”小雅各布喝口水,润了润因为骂架而干燥的喉咙。“如果你只是把巴黎当做一个城市来看,那就错了,他不只是一座城。” “脏乱的环境,流氓酒鬼。小偷流浪汉,杀人犯黑帮奸诈的商人,肮脏的政客贵族,从大仲马到司汤达,从伏尔泰到雨果,几乎每一个作家都描绘了这个充满了贫苦的人民和随地可见的病毒和死亡的城市,现在就好了么?十三区是个是个什么地方,你肯定听说过。晚上尽量别出门,上街注意看好自己的钱包,每个来这里的人都会得到的叮嘱。” “但这里,依旧有最好吃的羊角面包和咖啡,世界上最好的西餐,一个月逛不完的博物馆和建筑,世界上最多的艺术家和最好的歌剧院,艳儿不俗的红磨坊和丽都。常去常新的蒙马特。” “这是个有着两个极端的城市,美好与丑陋仅仅一墙之隔,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没有遮掩,优雅和粗鄙共存。” “包容的文化和人群,精致,自大,风流、鲁莽、虚荣和不成熟的天真集于一身的两面派的巴黎城和巴黎人。” “这里可以给你厌恶的一切,也可以能给你喜爱的一切。世界上似乎没有哪个城市能像这里一样,具备这所有的要素。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你喜爱的呢?” “就像前面的协和广场,原本叫革命,哎,艹你大爷的,敢别我,嘿,你个傻逼,往哪开的,你的眼睛是不是安在轮胎上压了狗屎,又瞎又臭” 看到又把脑袋钻出车窗的小雅各布,李乐无奈的叹了口气。 转头瞧见不远处一个身板笔直,画着精细妆容,穿着时尚短裙,拎着一个古驰标志的包包,身材依旧靓丽的银发老太太,正任由牵着的狗子岔开腿,对着一尊刻着“八里桥伯爵蒙托邦”字样的雕塑底座撒尿,旁边两个手拉手经过男人瞧见,哈哈大笑,李乐心道,这个鬼地方,真特么好玩儿。 但一探究竟的兴趣,终究抵不过小雅各布的去心似箭。 而在肯定还得回来这里,带李乐体会一下什么是疯马秀之后,小雅各布一打方向,直奔南方。 。。。。。。 沿途蓝天白云,麦田葡萄园,除了建筑有些区别,倒是和国内高速两边的风景差不多。 中间两人在一个服务区停了,放松一下膨胀的膀胱,顺便填填肚子。 李乐趁机逛了逛。如果说国内的服务区像个大食堂,那这里的,更像个大型超市。 商超的东西倒是其次,主要是提供的各种人性化的服务和设备的先进性,从母婴室到残障助力设施,儿童游乐区,自助式洗衣房,司机之家的娱乐设施,按摩椅,甚至还有药店。 李乐看着这些,和自家的服务区默默做着对比和筛选。 听了小雅各布的介绍,整个法兰西的高速公路服务区,是由一家叫万喜的集团负责运营的。 “这家公司规模很大?”自助餐区,李乐跟在小雅各布身后,端着盘子一边挑挑拣拣,一边问道。 “世界五百强。本质上是个大型的建筑承包商,公路、机场,摩天大楼,还有体育场馆,各种公共设施,甚至核电站的建设、服务运营都有涉猎。” “怪不得,财大气粗,比你家怎么样?” “我们是债主。”小雅各布夹起一块鸡胸肉放到盘子里。 “你家还有啥不干的?”李乐呲喽一句,“托拉斯。” 坐到桌前,小雅各布问了句,“那个焦化厂的项目,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先说说你的。” “帝斯曼。” 李乐想了想,“那个尼德兰的化工企业,怎么,有什么关联?” “帝斯曼有个问题,他手里没有独立配备的原材料资源,例如石油和煤矿,这就造成了他在采购端上面,并不具备相应的源头优势。” “那就是总受到市场价格的控制,成本上没法做到最优化?” “对。但是,这家企业毕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和先发优势,在焦化炼化方面,有自己的技术和专利,现在虽然以石油炼化为主,但依旧有个120万吨的焦化生产线。从43到625米焦炉都有,虽然不是最新的,但在国际上依旧属于第一梯队的设备。” “那他现在和咱们的焦化厂项目有什么关联?”李乐拿叉子叉了口牛肉沙拉,到底是法兰西,就是比在伦敦吃的味道好很多。 “出售。”小雅各布说道。 “出售?” “嗯,不仅是焦化,连现在营业额占大头的石油化工业务部门,还有化肥生产部门都要出售。” “这是想干嘛?不玩了?有新方向?” “嗯,不是说了么,他没有源头资源,所以把赢利低的项目进行出售,之后开始转向生产维生素、医药制剂和各种工业用添加剂,向精细化学品方向转向。” 李乐咽下嘴里菜叶子,“你又从哪里知道的?这么大的事情,国际市场上不可能没风声。” “我是干嘛滴?”小雅各布很鸡贼的笑道,脸上的雀斑不住的跳动,“我刚才不说了么,借钱的债主子,总得关心一下债务人的经营状况,董事会里传出点消息,不是很正常?” “你的意思是?” “提前介入,收购他们的生产线。” “咋?又要买二手设备?” “便宜,不过时,包安装调试组装,完善的生产流程,人员培训,考虑考虑?” “那也不便宜。” “大概六千万,可刀。” “人民币?” “欧。” “你弄死我,没钱!!” 第579章 小镇和姑娘 “六千万,还欧,你这一算都划成多少人民币了。先不说钱,120万吨,你知道这是多大的项目了么?配套的厂房、土地、设备设施,还有专门的电厂,这一串的投入你还没算呢。” “怎么着都得朝着十个亿走了,现在哪有这么多钱?” “捣固焦炉这种新型设备,从建好到投产,产生效益的周期你算了没有,引进来,还牵扯到相应的技术改进,配套的环保措施,这又是一笔投入。” “不行,不行,再好的东西,没那个能力和资金消化,到最后不说把自己添里面,说不准还可能变成给别人做嫁衣。” “对了,还有,只要起牵扯到新技术,这里面的审批,政策风险你考虑过没有?” 听到李乐逼逼叨逼逼叨,小雅各布没理他,因为他知道这孙子肯可定有别的想法。 低着头把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吃完,叉子一扔,说道,“这个是国际二手设备市场的价格,但是如果有办法按照废旧钢材的价格进行购买呢?” “还有,如果这批废旧钢材里,除了十万吨甲醇之外,还有一个十万吨级别的pvc原料的生产线,你有没有想法?” 叨叨半天的李乐,听到这话,倒是一愣。 “什么意思?废旧钢材回收?” “字面意思。你知道,如果你们出面,帝斯曼肯定会想着你们是买走,重新装配改造,进行生产,只会按照二手设备来和你们谈。” “但是,如果是在欧洲的一家有着多年循环再生以及废品回收的国内公司去和他们谈,效果肯定不一样。” “所以?”李乐眼睛一亮。 “所以,我们家族基金会有资助的环保组织,而这个环保组织,和欧盟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他们负责欧盟内各个国家的环境评估,并出具报告,能够直接影响到一个产业的政策的走向。” “而更巧合的是,基金会还有一个有着50年历史,欧洲排名第一,外号欧罗巴破烂王的资源回收企业的控股权。”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李乐想了想,点点头,“帝斯曼能愿意按照废旧钢铁来处理?” 小雅各布笑了笑,“第一,如果没人要他们的设备,怎么办?第二,如果用欧盟的环保政策来给他们设限呢?第三,相对于帝斯曼巨无霸一样的石油冶炼化工品,一个120万吨的焦化厂,说真的,并不怎么起眼,从一开始就有些尼德兰政府的政绩工程的味道,属于很鸡肋的项目。因为原材料不具备优势,市场竞争力不够,销量一直上不去,且关系到企业转型,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很大。” “再说,这是一个你喜欢讲的共赢的项目,帝斯曼处理了设备,得到了土地,能回笼资金,重新轻装上阵,转向精细化工产品。废品回收公司,中间转一手,拿到了可用的废旧物品和服务费。而咱们,得到了一套带着世界主流先进工艺的生产线。 “有把握吗?” “为什么和你提帝斯曼?六千万,最后可能是人民币也说不定。而咱们要做的,就是做好承接新设备的准备,建设好相应的配套设施。” “化工厂,除了罐就是管,其实只要拿下来几个关键工序步骤的设备和技术就行了。你这么算算,其实不一定花这么多钱。何况,还有分阶段建设周期,多少大项目,其实启动起来,资金很少。” 小雅各布又冲李乐一摊手,“这批设备,我也可以用作咱们合作的焦化厂项目的投资,折换成股份。你负责土地、基建,政商关系的维护,人员这些其他的投入。你考虑考虑?” 李乐琢磨琢磨,点点头,“成,我回去商量一下。毕竟,看得着吃不着顶多是遗憾,可吃到嘴里咽不下去才要命。” 两人嘀嘀咕咕,又商量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出发。 。。。。。。 下午到了里昂,车子也没进城,绕过又开了半小时,到了坐落在一座湖边上,叫勒瓦尼的小镇上。 典型的西欧风格的小城镇,地方不大,街道干净,环境优美。 街面上开了一圈,李乐瞧在眼里,倒像是国内今后二十年间变化的那样,农村和乡镇的年轻人都往大城市迁移,留下的,都是些老人和没人住的房子,越来越安静和空旷。 “你说的,那个什么食品厂就在这里?” “嗯,这里是燕麦和面粉的主产区,食品厂建在这里,有物流和仓储优势。”小雅各布点点头,“原本还好,但现在,一个是大机械化的应用,不需要那么多人。” “再一个,达能这种级别的企业,追求的是利润最大化,所有的食品原料都可以从更加便宜的东欧和东南亚进口,再加上法兰西的粮价保障政策,更不愿意用本地产的粮食作为原料,生产出来的产品,卖高价没人买涨,卖低了,自己亏本。” “那现在你说的这家食品厂停工了?” “没有,但也差不多,每天都是生产一小部分,无限接近于手工作坊的性质,主要是供附近的一些商超,自己人买来吃。” 看了看有些萧条的街巷,偶尔出现在街边,冲自己打招呼的老头,老太太,李乐叹了叹气。 车子灵活的穿梭在几条小巷中间,雷同的建筑,让李乐有些迷糊。 “哟,看来你来的次数不少,路这么熟?” “没有,我就是去年来过两次,我记忆力好。”小雅各布辩解道。 “呵呵,看来这个什么同学,对你吸引力很大啊。” “同学,同学。” 李乐纠正着,“女同学!还有你这习性,能让你这大少爷亲自出马帮忙的,长的很漂亮?” “哪有,哪有,一般一般。哎,到了。” 车子在一个建在半山坡,有着黑色铁门的院子门口停了下来,小雅各布摁了好几下喇叭,听到门里传来几声狗叫,紧接着,又是人呵斥狗子的喊声。 “吱呀呀”大门被打开,李乐只瞧见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身材曼妙,带着帽子的姑娘,一边把门推大点,一边冲车里招手。 车子一点,开了进去。 院子非常大,倚着山坡而降,分了三层阶梯的平台,最上面一个平台上,一栋三层的小楼,青砖红瓦高耸的烟囱,墙上面布满了爬墙虎。 二层则是一片有着几株叫不上名字,却足有三人环抱的大树的草坪。 小雅各布依着一层的小路,把车子开到二层的草地,下了车,笑盈盈的等着带着狗的姑娘走上来。 瞧见小雅的表情,李乐给了个评语,春心萌动,眼含秋波, 等到姑娘上来,掀开头顶的小帽,甩开黑色的长发,看见面容的之后。 李乐算是明白,见美女无数的小雅为什么会是这副心神荡漾的猪哥模样。 “你好,我叫梅兰达。” “你好,我叫李乐。” “欢迎光临。”梅兰达笑道。 见过奥丽维娅·赫西没有? 这姑娘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八分相似,剩下两分,换成了更加性感的嘴唇。 第580章 我爱巴乔,我爱马尔蒂尼,我爱意呆利!! 打完招呼,梅兰达浅浅一笑,转眄流精,芙蓉不及,李乐只觉得又美上三分。但也就这样,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过落在小雅各布眼里,只觉得心都化了,虽然不是冲自己笑,也觉得喝了二两一般,身子都轻巧许多。 赶忙凑上来,说道,“以为你明天才能到,要不然又得推一天才能见到你。” “倒是麻烦你从巴黎赶过来,其实不着急的。” “哪有,不麻烦,不麻烦。”小雅各布摆着手,一副风轻云淡。 不是,什么意思?敢情着急忙慌的把我拉过来,是为了早点见到你的心上人?那我是啥?工具人? 李乐挠挠鼻尖,算了算了,好歹也车接车送的。 再瞧瞧眼前这俩人,自己视线高,又只顾着看美女,倒是没注意,这才发现是个女高男低的局面。 小雅各布只到梅兰达的眼角,比划比划,这姑娘莫不是有个一米八? 怪不得小雅在人家面前,少了点以往的自信,李乐又对小雅勇攀高峰的精神表示了钦佩。 “你那边工作怎么样?”梅兰达笑问道。 “还好,还好,最近都是在沪海和欧洲两边跑,手里的业务也不少。你呢?应该挺忙的。哎,我听说上个月你刚完成了一个并购的案子,呵呵,多棒的事情。” “我只是跟着做一些外围的工作,具体核心的,其实都是tea leader在做。” “那也挺好,长经验了不是?” “你们吃过饭了没有?” “没。” “有。” “嗯?” 李乐瞧见小雅各布的眼神,叹口气,“没。” 梅兰达嘴角一抿,笑了笑,“一起来,我正在做饭,最近镇上的餐馆只中午营业。” “好啊,我们帮忙,是,李,李乐?” “啊?啊,是是,打扰了。”感受着电灯泡的快乐,李乐点着头。 “没事,应该的。” 梅兰达迈开即便穿着长裙,也能让人体会到什么叫“丧心病狂”的大长腿,前面领路。 小雅各布立马像打猎时跟着马儿的小猎犬一样,跟了上去。 “你妈妈呢?还在尼斯?” “那边天气好,还有姨妈他们在,比在这里一个人要舒服的多。” “倒也是哈,老年人,最怕寂寞,嗯,其实年轻人也一样,这个夏天,有没有假,咱们一起去潜水怎么样,我知道有个地方” 喋喋不休,叽叽喳喳,李乐这才发现,小雅各布,怎么也这么碎嘴子。 。。。。。。 “嘿,嘘,嘘!!” “干嘛?” “能不能帮忙削皮?”正在憋气,切着洋葱的李乐,歪头,瞧见手里捏着几个土豆,一脸谄媚的小雅各布。 “你不会弄?” “我会弄还找你帮忙?” “那你特么的充什么大头蒜,这洋葱都是我帮你切的。我是买主,是客人,不是厨子!” “不是厨子,是兄弟,帮忙,快,一会儿梅兰达该进来了。” “你”李乐一翻白眼,把小雅各布手里的土豆接了过来,“我干脆帮你们把饭做好了呗?” “哎,能行?” “想什么呢,削皮刀,给我。” “什么削皮刀?哪个,哪种?” “去皮的,你不认识?”李乐扔下手里已经切好的洋葱,挤开小雅各布,伸手在墙上的挂架上取下削皮刀,“这t费劲!” 李厨子手多快,三下五除二,给几个土豆扒了皮,刚塞到小雅各布手里,就听到门外脚步响。 “去,去!!”小雅各布赶紧冲李乐挤眉弄眼。 “得,你给我等着的。” 门开,梅兰达抱着一个筐子进了屋,就瞧见端着土豆和洋葱,冲自己展示,笑容满面的小雅各布。 “看看,怎么样?” “呀,你这么快的?” 嗯,他不仅快,还短。冰箱旁,捏着可乐装模做样的李乐心道,诅咒这孙子,一辈子都这么快。 “花园里长了不少罗勒和百里香,还有薄荷,新鲜的,做菜很好的。” “嗯,上次在巴黎,和董泰他们吃你做的柠檬炖鸡,你就说没有新鲜的百里香,味道不对,这回有口福了。哎,李乐,你吃过柠檬炖鸡么?” “没。”我吃过鸡毛,李乐呵呵着。 “那你得尝尝,上次没有百里香,味道都棒极了。哎,梅兰达,下面干啥?” “剥几瓣蒜,辛苦了。” “这有什么,哎,李乐,你不是要看电视么?” “你大爷的!!”李乐指了指小雅各布,用汉语骂了句,转身,去了客厅。 客厅沙发上,李乐看着电视里的新闻,用雅思85的听力,努力分辨着里面两个主持人说的啥,可惜,费了半天劲,一句听不懂。 “哎呦!” “呀,切手了?出血了么?等等,我去给拿创可贴。” “没事,没事,小意思,嘿,你家刀挺快啊。” “伸出来,我帮你。” 嘿,这两句听懂了,李乐探出身,瞧了眼厨房里,一高一矮,挨着的两个人,哈哈哈,该,让你个狗日滴装! 不过瞧见小雅各布翘起的嘴角,和一脸得逞的鸡贼笑,李乐啐道,“瓜批!” 。。。。。。 一道柠檬炖鸡,一道奶油蒜香土豆泥,配上没有传说中能当武器那种硬度,反而散发着小麦香气,抹了蘑菇酱的法棍切片。还小镇自酿的,没有牌子的红酒。 在李乐这张刁嘴里,倒是吃出点别样的风味,不愧是菜谱厚度能和中餐媲美的地方。 “明天上午九点,你们能不能到厂子里?”梅兰达放下酒杯,问道。 “可以可以,几点都行。”小雅各布赶忙回道。 “厂子里现在三天开工一次,生产两个小时。这批合同做完,厂子也就该关门了。” “放心,我都联系好了。李乐,不是我说,这批设备无论从卫生程度、保养程度还有自动化程度,肯定是最先进的,用上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要是原本,李乐还能相信小雅各布的话,不过今天看到这位舔狗的模样,对他的话,现在顶多给个七折。 “嗯,明天看了现场还有设备情况再说。毕竟牵扯到食品,不仅仅是设备,还有流程,原材料的获取,以及和当地的匹配性。” “明白,哦,对了,这是我们家生产的饼干和威化,您可以尝尝,看看口味如何。” 说完,梅兰达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几个印着花纹的小铁盒,递给李乐。 李乐谢着接到手里,挨个打开看了,一种是夹心饼干,一种是威化,还有一种正常的。 “夹心饼干有三种口味,咸奶酪,花生酱和巧克力,威化是四种,巧克力,蓝莓,草莓和奶酪。您尝尝?”梅兰达介绍道,“夹心和威化,其实就是馅料的不同,可以根据不同口味需要进行调配,各种果酱还有像蛋黄酱,芝士,黄油这一类。” “那饼干的造型呢?” “有模具,只要改动一下生产线的速率和槽线,很简单的。” “包括外形?”李乐拿起一个咸奶酪的塞嘴里,还成,酸不酸,咸不咸的,口感不错,但在国内肯定不好卖。 “嗯,长方,方形,圆形都可以,要是异形,比如三角,星星这种,改动起来就麻烦不少,而且,根据我们家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异形的不好包装,残损率比较高。” “咱们包装都是这种铁盒么?” “呃,是的。我明白您的意思,其实我父亲在去世之前,也想过改成那种小规格的包装,但是还没准备好,他就” “啊,不好意思。” “没事。” 李乐挨个尝了一遍,按照自己的认知,这里面也就巧克力和蓝莓或者草莓的好卖些。 “梅兰达小姐。”李乐盖上盒子,“您这生产线是不是全都要卖。” “是的。” “包括配方?” “您需要的话,是的。” “为什么?我听雅各布说过,这是你们家几代人的产业,配方这种,好像都属于很保密的东西,即便转让,也是需要另行付费。” 梅兰达眨了眨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雅各布告诉我,如果你把生产线买走,在你们那生产,配料肯定要调整,符合当地市场口味。配方不配方的,其实也没什么实在意义了不是么?” 李乐沉吟片刻,又说道,“我需要技术人员。” “没问题,我来给安排。” “生产线的负责人我也需要,进行指导生产。” “可以,如果超过时限,你们需要另外付费给个人,当然,这个需要他们本人同意。不过,我想,能挣钱,没人不愿意干。” “你们最后一批产品是在什么时候?” “六月底。” 李乐想了想,看了看正低头对付一块鸡腿肉,耳朵却支棱着的小雅各布,“老兄,那个欧洲杯的事儿,你这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啊,一场半决赛,一场决赛,都安排过了,你来不来?不过我不建议去包厢,没法感受气氛,还是在看台比较爽。你想想,球场边,能听到球星的喘息声,教练的呼喊声,肌肉碰撞的‘砰砰’声。” “回头再说。”李乐转回头,冲梅兰达笑道,“梅兰达小姐,要不这样,明天如果我看了厂子之后,如果满意,咱们可以先有个初步的意向。” “然后在六月份,我的食品厂,会有几个负责人来欧洲。他们现场参观和考察一遍,你觉得呢?” “没问题,到时候,我会再过来。” 一旁的小雅各布眼睛一亮,“对对对,你来,我请你看欧洲杯决赛,法兰西可是夺冠的大热门。到时候,我们一起给法兰西加油。” “雅各布,你好像忘了,虽然住在这里,但我是意呆利人。”梅兰达忽然说道。 “啊,对,该死的法兰西,世界杯我就瞧着他们不对劲。梅兰达,我爱意呆利,我爱巴乔,我爱马尔蒂尼,还有维埃里,多棒的前锋啊。” “forza azzurri!”小雅各布振臂高呼。 看到这,李乐两眼望天,艹,这孙子墙头骑的,颇有胡师傅的风范啊,东一下,西一下,一会儿出,一会儿进的,你裤裆没磨出血么? 第581章 小雅的爱情 勒瓦尼很小,也不是什么旅游目的地,最近的旅馆都要在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另一个镇上。 李乐想走,但奈何小雅各布一直给递着眼色,只得在梅兰达家里住下。一人一间客房,倒是正好。 想着找小雅各布再聊聊那个帝斯曼的事情,刚从自己房间露头,就瞧见小雅各布拎着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啤酒,鬼鬼祟祟的去了楼下。 李乐琢磨琢磨,转回头,关上门,老老实实在屋里看起了书。 第二天一早,李乐准时睁眼,看看陌生的房顶和木梁,又闭上,再睁眼才想起这是在什么地方。 爬起来推开窗,清晨微风迎面,带着潮气和草木的香气。窗外,晨曦透过葱茏掩映的绿树,细碎的洒在草地之上,仿佛披上浅金色的薄纱。 晨雾瞬间散去,只留下一丝光影的的遗晕,远处的山丘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和橘色,小镇的屋顶和教堂的尖塔清晰可见,一片清亮。 换了身运动服,李乐蹑手蹑脚的下了楼,去了梅兰达说的,那个能通往后面小湖的后门。 湖水被一片树林掩映在身后,走过去,看着湖边的草长莺飞,芦苇丛里的鸟儿飞进飞出,像是童话里妖精的住所。 围着湖边的人踩出来的小路跑了两圈,李乐看到梅兰达正在草地里的一张垫子上,面向湖面,做着瑜伽一样的动作,一米二的大长腿直直的伸展着,曲线玲珑,让人目不暇接。 “嗨,早上好,李先生。”见到李乐跑过来,梅兰达放下腿,笑着打招呼。 “你好,梅兰达小姐。” “没想到你也这么早?” “习惯了,早晨不跑上几圈,一天都没精神。” “那倒是,怪不的你身材这么好。” “谢谢,你也一样。”李乐点点头,“小雅各布呢?” “还没起床,昨晚上啤酒喝的有点多。呵呵,他酒量很一般,上学时候就知道。很多时候,出笑话的都是他。” “那估计昨天更深一些。” “为什么?” “见到美丽的姑娘,不喝也醉。” “哈哈哈,李先生,您真会讲话。”梅兰达笑道。 “事实情况而已。”李乐耸耸肩,“哎,你知道他家是做什么的?” “嗯,刚进学校的时候就知道,瓦伦堡这个姓氏很少见,再加上是瑞典人,很明显了。” “对这种都没兴趣?看情况,他对你,应该不止是最近了。怎么,想考验他还是准备做备胎?” “备胎?什么意思?” “备胎就是感情中的候选人,替补,或者是一种暧昧关系的维持。” 梅兰达仰起头,露出白皙且长的脖子,笑了笑,“看来,你们俩应该非常要好。” “还凑活,谁不喜欢和有钱人做朋友?”李乐撇撇嘴。 “如果是因为这个,雅各布肯定不会和你做朋友。” “你很了解他啊。” 梅兰达换了个姿势,“他这种,虽然不是什么贵族王室,但绝对是女孩子们眼中的白马王子。”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有可能是唐僧,这个碎嘴子。”李乐嘀咕一句。 “什么?” “没什么。”李乐摇摇头,心中默念一二三四,做起了“时代在召唤”。 “我们曾经谈过一段时间。”梅兰达淡淡说道。 “那为什么?性格不合?” “不,你知道么,每个女孩子都有爱慕虚荣的时候。但是,理智的人会发现这一点。” “我不希望自己只是个花瓶。样貌身材,只是一时的长处,但终究会被其他的一些东西给磨平,削短,当你没有了这些,还剩下的,才是让一个人真正爱上你的东西。” “你永远找不到超出自身范围的爱情,你会和谁相爱,是你的能力决定的,原因很简单。” 李乐想了想,笑了笑,“所以,你就离开了,然后,就这么一直拉扯着?这对雅各布似乎有些不公平。” “在你的能力没有达到能够承载对方除了爱情之外的其他东西的时候,那才是不公平。” 李乐说道,“爱要棋逢对手,要势均力敌。可对于雅各布这种,有些难。如果你发现自己达不到那种状态,最好提早告诉他,他应该是个长情的人。” “我知道,我会的。”梅兰达说着,又歪起头,盯着李乐看了会儿。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就是觉得雅各布身边有你这样的朋友,挺好的。人生能得一挚友,便是幸运的事,若是再有二三,更是值得感激。” “他鬼精的很,狐朋狗友也凑不到他身边。” “你在自夸?” “怎么不是呢?”说出这话,李乐脸上倒没一点谦虚的表情。 早饭是培根煎蛋牛奶加白面包,李乐把牛奶都倒给了哈欠连天的小雅各布。 “干嘛倒给我?” “乳糖不耐,喝不得这玩意儿。” “窜稀就窜稀,说的这么科学。”小雅各布举起杯子,一口干了。 “嘿,汉语好话你是一点没学啊。” “恭喜发财,早生贵子,长命百岁,红包拿来,算不算?” “叫声义父,我可以考虑过年时候给你发个红包。” 听到两人在用自己听不懂的话夹杂着斗嘴,梅兰达捂着嘴直乐。 “我吃完了,你们继续。” 梅兰达端起盘子去了厨房,听到水声,小雅各布赶忙最后两块白面包塞进嘴里,也端起了盘子,顺手又开始抽李乐的, “哎,拿我盘子干嘛,没吃完呢。” “那你还不快吃,回头刷盘子还得分两次,不够麻烦的,不知道省水?”说完,小雅各布伸手捏起李乐盘子里剩下的一片培根扔嘴里,“行了,你吃完了。” “艹!!” 小雅各布没理他,端着两个盘子溜进厨房,“梅兰达,来来,我来帮你,哪个是洗洁精?” “绿瓶的。” “这种?” “这是醋。” 看到厨房里围着梅兰达转圈的小雅各布,李乐擦擦嘴,叹口气,暗骂道,舔狗,舔狗,一无所有。 。。。。。。 三人开车来到镇子东边的一个有着两栋红砖砌成的建筑的饼干厂。 离了还有有老远,就闻到一股甜腻味道四散在空气中。 随着几声喇叭,厂子的自动门,一点点的打开。 被挤到副驾,蜷缩着身子的李乐,透过出窗户,看到“卡斯蒂利尼”的招牌下,整洁的厂区路面,和虽然具有大工业时代历史感但是依旧门窗明亮的厂房,默默地点了点头。 “巴尼亚叔叔。” 下了车,梅兰达和迎上来的一个瘦瘦的,穿着白色工作服的老头拥抱了一下。 等到李乐和小雅各布下车,梅兰达介绍道,“这是巴尼亚叔叔,是这里生产的负责人。” “巴尼亚叔叔,这两位是来看设备和生产线的客户。” 巴尼亚看到两人,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对着梅兰达,一边比划,一边说着什么,到最后,长叹一声,和梅兰达又来个拥抱。 “他说的啥?好像态度不好哇。” “要是你工作的厂子被卖掉,你也没什么好态度不是?”小雅各布低声说道,“他说,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三十年,原来还以为自己得走在厂子前面。梅兰达说,再美好的演出终究也有落幕的时候。哎” “行了,你就别感叹了,你那么有钱,不如把厂子自己收了,划到你们家名下去呗?” “那不行,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一个没有利润的公司,不值得这么做。” 李乐翻了个白眼,“哼”了声道,“万恶的,吃人不吐骨头,阴险邪恶的资本家,嗬~~~呸!” “嗯,我就当你骂达能了。” “噫~~~~~” “那边是更衣室和消毒间,咱们换衣服,进去,正好今天有一批威化和花生酱夹心饼干在出货。”梅兰达走过来,冲两人说道。 “哦,好,花生酱好香啊!”小雅各布恭维道。 第582章 这座城市 参观厂子,李乐瞧的很仔细。反正厂子也要卖了,梅兰达更没什么遮挡。 从原料库的储料罐,到配料搅拌车间的精制机,混合车间的料斗,再到生产车间的烘烤机,最后一直到包装车间的金属探测仪,李乐一路看着,一边和一旁做介绍的巴尼亚了解着采购、生产流程,相关的制度规定,各项标准,尤其是各种细节。 “这个面团的搅拌是电脑控制的?” “是的,有设定好的出料口和原料库的连接,不需要人工计算重量配比,一个按钮直接搞定。控制好18分钟的搅拌时间。如果需要调整配比,只需要重新设定程序。” “那个是什么?” “温度探针和湿度探针,保证面团的温度在24-28度之间,经过烤制后,夹心饼干的水分不超过4,威化不超过3,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酥脆的口感。” “为什么要换这种拖鞋?”李乐指了指脚上,套在鞋套里,一双表面覆盖了厚厚硬塑料的拖鞋。 “你说这种,是防砸的,劳动保护措施,你们没有么?” “只有鞋套。但是食品厂,没什么重物。” “你能百分百确定么?”巴尼亚回道,“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真出了问题,就是百分百的后果。” “呃”李乐只好点点头。 “巴尼亚先生,车间里为什么要有这种人行道的划分?设备什么的,按照划线区域摆放不就行了么?本来空间就不大。” “一个是生产流程动线,保障安全性,毕竟生产过程中,有叉车,有运料车,还有的原料是经过高温配制,如果不划定专门线路行进,出了问题怎么办?” “第二,就是我们有个原则,尽量避免食品和人的接触。” “那生产线上,所有的传送装置,都有个玻璃罩子,而工人的操作,只能在罩子之外,也是这个原因?” “是的,不过,那个不是玻璃罩子,是亚克力,和医院里的婴儿保温箱是一个卫生等级的。” “车间这些设备的消毒是怎么处理的?” “如果像以前每天都有生产的话,会有一个专门的消毒班组在生产结束后负责,措施包括过氧化氢清洗,整齐喷雾,还有紫外线照射,你知道,食品厂最害怕的卫生灾难,是各种霉菌。” 巴尼亚指了指天花板的上的排风口,“那里都有一套专门空气净化措施。” “不过,现在几天才开工一次,大家伙现在都是兼职了。再过几天,呵呵。” 从包装车间出来,脱掉防护服,李乐长舒口气。 再扭头看向车间的外墙,李乐有些为这个饼干厂可惜,可市场就是如此,食品行业虽然有零散性、地域特性、时间特性,但在行业巨头的席卷下,中小企业一个不慎就会灰飞烟灭,尤其是添加了资本力量的情况下。 “巴尼亚先生,您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李乐笑道。 “三十年,十八岁时候,我就在这个厂子上班。从梅兰达的爷爷老迪诺,再到他的父亲,小迪诺。”巴尼亚耸耸肩,“现在,终于到头了。” “很难过。” “生意就是生意,再难过也没用。其实能撑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小迪诺改进设备,调整营销策略,本来还有一线希望,可谁让他死了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您有没有兴趣,重新看到这批设备,还有产品,再次出现在市场上?” “那还用说?我们的东西,除了饼干,还有那边,看,那边那个麦片车间,才是我们最有名的产品。” 李乐看过去,一个关着大门的厂房,“怎么不生产了?” “成本,我们选用的材料都是本地产的燕麦,价格比从东欧进口的,每吨高了将近30。” “也可以进口不是么?” “你有多大的购买量能和达能、百事、雀巢比?品质在价格面前,有时候一文不值,你应该知道,食品行业是个大众的行业,有钱人终究是少数。” 看到巴尼亚落寞的眼神,李乐想了想,“接上刚才的话,我想问,如果让你跟着这批设备去另一块有着13亿人口的土地上重新焕发生机,您有没有兴趣?” 巴尼亚一愣,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是说?” “先生,可能有些冒昧,但我希望您考虑考虑。感谢您的讲解。” 李乐伸出手,巴尼亚皱着眉头,握了握。 看到随后,从车间里慢悠悠逛街一样出来的“人间尤物”和“人间油物”,李乐招招手。 “李先生,设备怎么样?”梅兰达问道。 “设备当然不错,自动化的程度让我有些吃惊,你父亲是个有远见的人。” “谢谢。那咱们去办公室?” “嗯。”李乐点点头,“无论是小雅的因素,还是亲眼所见,我似乎没什么拒绝的理由。还像我说的,六月份,我会安排更专业的人过来。到时再确定具体价格和包含项目。” “啊,好的。”梅兰达点点头,“可以,就按您说的办。” “嗨,梅兰达,我说的怎么样?李是个果断又谨慎的人。”小雅各布凑过来拍着李乐的肩膀,又小声说道,“谢了兄弟,帮我一个大忙。” “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李乐笑道,心说,当局者迷,这孙子估计还没找到和梅兰达之间的问题所在,算了,继续努力。 “那我们一起喝杯香槟?”小雅各布大声提议。 李乐拉了一把,“半场喝香槟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算了,等最后签字再说。” “那,也行。走,去办公室,订个意向书。规矩就是规矩,谁都别荒废了。” 。。。。。。 草签了一个意向协议,李乐很知趣的拒绝了小雅各布挤眉弄眼要和自己以及梅兰达,一起在这个初夏美好季节里,逛一逛里昂城的邀请,不当自来电是一种美德。 约好了晚上一起去这里最正宗的法餐馆吃饭的时间,李乐被富康放在了市中心的一处广场边。 “嗨,真不一起?” “算了,你们去找同学,我一个外人,总是不方便。”看到小雅各布用最热情的表情,说出最虚假的话,李乐一摆手,转身走人。 在一个叫不上名字的教堂门口,相比巴黎那些稍微“友善”点的小贩手里,一块钱买了张地图,小贩还想再推销钥匙扣之类的纪念品,瞧见明显的义乌风,李乐脸色一绷,直接拒绝。 笑话,原产地论斤称的玩意儿,在这儿开口就五法郎。 沿着地图标注的几个附近的景点路线,李乐开始溜达。 里昂城,对李乐来说,只是存在于过往纸片上、影视剧里,还有课堂上的只言片语。 而现实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城市满眼的红色。 几乎所有的建筑,似乎都是猩红色的屋顶。 李乐用仅有的一点艺术细菌辨认着,这里的建筑风格都是曾老师曾经给自己普及的,古罗马时期延续下来的,一种叫伦巴第的风格,四四方方,黄色墙面,只要是门,就是个拱形。 怪不得梅兰达说自己是意呆利人,这里更像是个意呆利的城市。 相较于巴黎,这里游人要少了许多,街道更窄,现代建筑不够惊艳,但经常有壁画让人眼前一亮。 街边随处可见教堂和修道院,颇有些南朝四百八十寺的味道,但是少了烟雨,依旧高高低低的矗立在路边,山坡上。 墙上的十字架和抱着儿子的圣母,向路过的世人,展露着悲天悯人的情绪。 路过带着飞行员帽子的圣埃克苏佩里和小王子的雕像,李乐转着看了半天。 相比于《小王子》,李乐更喜欢《人类的大地》,文艺但不矫情。且听风吟,但观繁星,好像这才是这位飞行员的心境。读了这本书,或许能更好的理解《小王子》那充满困惑的结局。 脱离躯体的小王子是死了吗?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星球与玫瑰重遇? 选择相信哪一个结局,似乎在考验读者的童真是否被重新激活。 朝着雕像行了个注目礼,李乐沿着白莱果广场向西走去。 一道不算宽的马路,两边都是绿叔叔和黑叔叔,泾渭分明,隔街相望,互不干涉。 看到一个长袍母亲手里抱着两个,身后跟着一串,李乐感叹,法兰西早晚会为自己的圣母心和“大爱无疆”付出代价。 识趣的转向,却意外的在一栋高大橡树下的房门口,看到一个石雕头像,凑过,看到名字,李乐恍然,看这搓小胡子,斯蒂芬·茨威格嘛! 《里昂的婚礼》,似乎是这位作家和这个城市唯一的交集,他来没来过都不一定。 一对恋人,失而复得的欢心,在充满沼气与腐败的地窖中,用彼此心诚的欢烈的爱意,感染与兴奋了对外物心怀抵抗的死囚,地牢仿佛变成了步入天堂的神圣阶梯。第二天,肉体沉到河底。新娘的花环顺水飘远。爱情让所有人从痛苦中产生了革命力量。 摸了摸雕像上的小胡子,李乐沿着树荫,继续在这个弥漫着奶油香气的街道向前,然后,又掉头回来,没办法,谁让大白天就看到巷口里等待生意的姑娘们,黑的,白的,冲着自己眼放光芒。 浪漫的国家,浪漫的人,好像成了一大特色。 想起森内特老爷子在课上,讲过的那个不知道是调侃,还是真实的哈耶克的故事。 在巴黎调查鸡圈之后,发现巴黎的都非常的美丽,哈老师有些不解,于是又前往里昂进行调查。而在对里昂的进行了调查之后,发现巴黎的在无论价格还是颜值上,都明显高于里昂的。 而哈老师对此有了个猜想,是不是巴黎的房租太贵,导致颜值和价格较低的无法在巴黎生活下来,只能前往里昂这样较小的城市谋生? 本着科学的态度,哈导师又去马赛、斯特拉斯堡、科西嘉岛进行了一番深入浅出的调研。 他发现。在颜值和价格上,马赛又不如里昂。斯特拉斯堡鸡价格,只比马赛略低,但颜值却是远低于马赛。 而科西嘉岛鸡肉价格,虽然比斯特拉斯堡便宜的多,但在颜值上却能与里昂相媲美。 哈老师犹豫了,因为在需求侧找不到答案,于是只能猜想是不是供给侧的问题,科西嘉的有意呆利血统,因此颜值较高,而斯特拉斯堡的却是三德子血统,因此颜值较低。 第二次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哈老师又去柏林和罗马进行了考察,他发现,柏林和巴黎的鸡肉价格相当,但颜值远低,罗马比巴黎价格便宜,颜值却略高一筹。 于是哈老师得出了一个经济学上“鸡你太美”的伟大结论,鸡肉的价格与当地房租成线性正相关,颜值则不仅与价格成正相关,而且受当地平均颜值影响,影响程度与当地国际化程度成负相关的关系。 瞧瞧,经济学就是这么朴实无华,诚信可靠。 李乐在河边的咖啡馆,装模做样的捧着本在街边小摊上买到的旧书,体验了一番所谓的法式风情,眼瞅着夕阳西下,起身,去吃小雅各布请客的大餐。 第583章 钱吉春的难言之隐 赣省新渝,钱吉春一个月内第二次来到这里。 从大风凌冽,漫天尘沙的黄土高原,来到山清水秀,满眼绿油油的七仙女下凡之地,本应是享受风景,心情愉悦,但是老钱并不好过。 春风宾馆的双人间里。 “钱总,给。”司机兼跟班兼没什么文化却让老钱媳妇很放心的男秘书贺小年,把一个盒子递给钱吉春。 “哦,好好,可来了。”钱吉春接过盒子,看了眼,“对对对,就这个就这个,马应龙。” 随即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钱总,要我帮忙不?” “帮啥?抠腚眼子?那成啥了。” “嘿嘿。” 看到钱吉春岔着两条腿,一扭一扭的进了卫生间,贺小年直叹气。 原以为陕北汉子,在吃辣这件事上,即便到了川渝湘省都没问题,但是谁特么能想到,赣省这里吃辣的程度,又高了一个级别。 川渝湘黔这种地方,无外乎麻辣,香辣,酸辣,可到了赣省,全都变成了愣辣,疼辣,辣的疼。 各种小炒是好吃,辣椒炒肉,藜蒿腊肉,炒鸡丁,血鸭,爆甲鱼,第一次吃是各种鲜香的惊艳,可让你连吃上三顿之后,先是舌头疼、嘴疼,后来是喉咙疼,到胃里还疼,最后,就变成了皮燕子疼。 别的还好说,要是有个内痔外痔混合痔的,那就遭了老罪了。 作为从“有痔青年”到“有痔中年”的钱吉春,第二天就见了血。 没办法,只能紧急治疗,安排贺小年去买了“马应龙”来救急。 听着卫生间里从“欧哟哟,斯哈斯哈~~~~”变成了带着颤音的闷哼,贺小年赶紧走到门口,“钱总,你一个人真能行?” “不用,不用,马上就好,塞,塞进去就好,哎呦呵,嘶~~~~” 随着一阵水流声,钱吉春满头大汗的从卫生间挪了出来,“扶,扶我一把。” “哎,哎哎。”贺小年赶忙上手搀了,架着钱吉春出来,“坐坐。” “驴日滴,坐个屁,床上,床上,我趴着歇会。” 等钱吉春趴在床上呻吟了好一会儿,“小年,帮我倒杯水。” 接过杯子,猛地灌了好几口,这才长舒口气,“艹!” “钱总,啥感觉?”贺小年问道。 “什嘛啥感觉?” “我说腚沟子。” “凉快多了。哎呦,这罪受的。” “那咱们,下午还去不?要不您就这么歇着,看明天能不能好点再说?” 钱吉春摇着头,“去,干嘛不去,和人家都约好了,不去咋说?说我痔疮犯了?好说不好听哇。” “男子汉大丈夫,忍忍就过去了。来,扶我起来。这地方,连个番茄炒鸡蛋都得放辣椒油。当地人咋练成的钢铁腚眼儿?” “不知道,要不说是本地呢?” “拉我一把,走。” “钱总,那个护垫放里面了没?” “哎呀,忘了,拿来,我垫上。” 。。。。。。 河上镇在仙女湖的西边,镇上锂厂的总经理李亮斌正在办公室里,对着一部电话点头哈腰。 “江总,江总,要不,您再宽限几天?我这也是刚到了一批原料,正准备开工呢。” “没有,没有,我骗您干嘛?现在行情是一吨金属锂40万块,您算算,我能挣多少?是,肯定有您的,我肯定把您排在最前面,放心放心,我心里有数,好好,谢谢谢谢!!” 挂上电话,李亮斌抹了抹脑门子上的汗,拿起遥控器,对着墙上那台老掉牙的空调摁了半天,也没见反应,一皱眉头,把遥控器在手上狠狠拍了几下,这才听到“滴”的一声。 感受着空调出来的阵阵凉风,李亮斌这才松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仰头望着房顶,开始琢磨起来。 “李总,李总?” 听见有人推门进来,李亮斌坐直了身子,“啊,老张,什么事儿?”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李总,这天气越来越热,车间里待一会儿就是满身汗的,你瞧瞧,你瞧瞧。” 中年汉子转过身,展示着后背上的一大片湿漉漉。 “那个,咱们的防暑的东西,你什么时候发?” “明天,明天,我让办公室去采购了。”李亮斌拍着胸脯。 “那今天咋办?总不能这么热着,要不您下车间站一会儿,体会体会?” “哪能,哪能呢,这样,我先给你二十、三十块钱,你去买点盐水冰棍,给伙计们下去?可行?” 说着,李亮斌从兜里掏出一把零碎,找了之后啊,捏出三张十块的,递给老张。 “行,那说好,明天一定得发,冰棍也别少了。” “哎,好,放心,放心,一定给安排上,呵呵。” 等到老张出门,李亮斌拿起桌上电话拨了个号,“孙会计,你来一下。” 刚挂上,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李总,找我有事儿?”被唤作孙会计的女人进屋就问道。 “啊,孙会计,那个咱们公司,费用那一块还有多少钱?” “费用,你想干嘛?” “车间老张刚来找了,说是要降温的劳保用品。” 孙会计一愣,“还有不到两万块钱。” “够用?” “不够。” “两万都不够?车间才多少工人?” “明天是业务员和厂子里报销的日子,你这要是买了劳保用品,还能剩多少?业务员要是报销没拿到钱,你说他们怎么想?” “当时开会可是你说的,保证业务员的差旅费用,只要合规的,一分不能少。” 听到这话,李亮斌摸着下巴搓了半天,“那个,给车队的运输费,什么时候结?” “下礼拜。” “那先把这钱拿出一部分,给工人买劳保用品。” 孙会计走到办公桌前,点了点桌面,“你可想好了,车队程老板那边可不好说话,上次就拖了半个月没结款,人家可是找上门来的。” “我知道,先买,不能让车间有意见,这还指着他们生产呢。运费,不行我来和程老板说。” “这是你说的啊,那行,我回头让办公室写条子,你签字,来拿钱。” “嗯,先这么办。” “哦,还有。” “还有?”李亮斌一愣,“还有啥?” “马上六月份了,当初盘厂子时候,说的三年分期还清最早几个股东,加上给镇政府的分期,一共4万加上18万,是22万,到六月底之前得还,提醒您一下,得划款了。” 听到这个数字,李亮斌感到空调吹出来的风更冷了些,后背的毛孔一阵收缩。 略一沉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才说道,“嗯,放心,等这批货卖出去,就能还上。” “成,那我等你。” 孙会计关上门,李亮斌抓起桌上的计算器,从抽屉里掏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来,捋着字迹,一点点的摁着,算了半天,看到计算器上2字打头的七位数,闭上了眼。 “叮铃铃”几声电话响,打断了李亮斌的老僧入定。 “喂,你好,我李亮斌,哪位?” 听筒里传出一阵洪亮的,带着鼻腔共鸣的北方口音,“喂,李总啊,额是钱吉春,老钱,咱们不约好了,今天下午么,额这都到咧?你给门卫说一哈。” “老钱?” “咋?贵人多忘事?前天才给你联系过,今天就忘咧?” “哦哦哦,钱总,麟州的钱总啊,你瞧我这脑子,你好,你好,等着,你把电话给门卫。” 五分钟之后,李亮斌在走廊上,看到一辆陕k牌照,白色的丰田霸道,轰鸣着停在了办公楼下。 一个穿着花条纹polo衫,西装裤,黑皮鞋,胳肢窝里夹着一个手包,土气里又带着股豪气的男人,慢慢的一点点从车里挪下来,然后在车旁,一脸痛苦,直愣愣站了半天,才在司机的搀扶下,一小步一小步,蹒跚着上了楼。 “咋的了,这是?” 第584章 钱吉春偷鸡 煤老板这个群体,还没到几年以后因为所作所为“名扬天下”的阶段。李亮斌对于煤老板的理解,也就局限于土里土气,有点小钱,还有,最近这两年不太好过。 因为新渝也有煤,附近花虎山那个煤矿,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也算有所耳闻。 对千里之外,八竿子打不着的钱吉春能通过花虎山煤矿的杨矿长,然后再找到自己那位当过镇长,现在在县政府的亲戚找上门来,李亮斌属实有些摸不着头脑。掐指一算,这就是三层关系了。 不过,电话里,钱吉春用一句天下挖煤的是一家,就给强行解释了。 站在楼上一边打量着钱吉春,一边琢磨着这位的来意。 只不过再看一眼那辆丰田霸道,倒是没来由的想到,这车要是卖了,自己那点分期付款的糟心账,岂不是能解决掉大半? “啊,钱总是,您好,您好。您这是?” 楼梯口,李亮斌瞅见扶着栏杆,一步一龇牙,往上慢慢挪的钱吉春,赶忙下了台阶,伸手要搀。 “李总,您好啊。不用,额自己能行。就是得悠着点,呵呵,到了贵宝地,有些水土不服而已。” 李亮斌听了,心里嘀咕,这,可不是简单的水土不服。 “那您慢着点,还好,我这办公室在二楼。” “第一次见面,就让您见笑了哇。”钱吉春一张沧桑的脸上,少见的有了些羞赧。 “嗨,男人么,都懂,都懂。” 进了办公室,钱吉春像面对领导汇报工作一样,半个屁股沾着沙发坐了。李亮斌也不好意思大咧咧翘着二郎腿说话,隔着一张茶几也学着钱吉春,只坐了一半。 两人奇特的坐姿,让跟进来签字的孙会计“噫”了一声,这是啥造型? 钱吉春缓口气,抿着茶水,瞥了眼孙会计拿过来签字的请款单,瞧见上面不到四十人的防暑降温用品的购买数量,还有金额。 大家都是干企业出来的,一盘算,倒是对李亮斌这个厂子的财务状况心里有了数,果真和这两天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日子紧紧巴巴,过得不咋地哇。 等孙会计出去关上门,李亮斌笑道,“一到夏天,我们这里就和火炉差不多,这车间的防暑降温,冰饮雪糕是一样不能少啊。” “一样一样,你这做厂子的还好点,我们挖矿的,可是头上顶着安全这个高压线,员工劳保这些,每年支出费用都得几十万。” “几十,万?”李亮斌听了,琢磨琢磨,“钱总,我那表哥只是说,您在麟州做的很大,还不知道。” “嗨,咱们这一见如故的,倒是忘了忘了。”钱吉春从兜里掏出名片,双手递了过去。 李亮斌接过这印刷精美考究,一看就是经过设计,带着一串中英文,显得高大上的名片,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自己那个街边文印社,八块钱200张,像农机公司服务卡一般的名片拿出来,递上。 “啊,万安矿业总经理,钱总,失敬失敬。” “一个挖煤的,敬个啥伲么。”钱吉春摆着手,笑道。 “钱总,冒昧问一句,咱们这个矿,是公是私?” “民营的,” “了不起啊。不知道规模” “还行,我自己说,有些自卖自夸。现在手头有十八个矿,再加上今年还在并购的,到年底整合完,还能剩下十五个矿,产能能到七百多万吨。不过现在行情不好,只有几个矿在生产。” “嘶~~~~”李亮斌听了,倒是一惊,这规模。 “哦,对了,这上半年,又买了两个洗选厂,也就30万吨的规模,不算大。”钱吉春端起茶杯喝了口,忍着臀部后端的疼痛,尽量显得风轻云淡。 其实钱吉春对李乐临走前给安排的考察赣省和川省的几个主要锂矿还有相关产业,还是有些不理解。 虽然挂着矿业的名头,但万安终究是个挖煤的底子,跨门槛掺和这种需要深化冶炼和加工的矿产里,哪有顶多洗选一下就能往出卖的煤疙瘩简单直接,来钱快。 可现在的钱吉春,经过这么几年的合作,对李乐的远见和判断,还有操作手段,已经从信服到了盲从阶段过渡。 就像私底下对亲家老高还有白家兄弟的“教育”,理解要执行,不理解更要执行。为啥?就照咱们的脑子,搞不明白,不理解,才说明这里面有大钱挣。 看看这俩月煤炭价格的上升幅度就知道,已经比去年底涨了十五块每吨,而且已经连续涨了三个月有余,单这因为涨价的产生的利润,今年就能多个三百多万收入。 要是明后年开始,像李乐预计的那样,翻着翻的上涨,乖乖,睡觉都能笑醒的哇。 所以,钱吉春把过年时候商议好的焦化厂的项目,交给相对了解产业的白家兄弟,自己就开始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在川省赣省考察。 考察完锂矿,钱吉春按照李乐的要求,找熟人从两个省的矿业管理部门,拿到了锂矿下游企业的名单。 等李乐划定了两个名字之后,钱吉春又亲自跑了一趟。 而给李乐说了了解的情况之后,李乐以牵扯的婆婆过多,和公家过于深入为由,划掉了川省的那一家,选择了来历和组成结构相对简单的,也是民营企业的新渝这家。 钱吉春这才见到了这位身量不高,颇瘦,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有着光亮脑门,眼神里却透着野心,不安分味道的李亮斌。 “钱总,您是大老板,您这次来我这小庙,不会只是为了送张名片的。” 实在没想明白钱吉春来意的李亮斌,干脆不再瞎琢磨,选择了直来直去。 “送名片,更是送一个机会。” “机会?” “李总,这样,我先说说对你们这家赣丰锂厂的了解,您看看,我说的对不对。”钱吉春笑道,“当初河上镇用三百多万的投资,把你从赣省锂厂吸引过来,最后只投了三十多万,你是不是觉得上当了?” “呃,这个,也不算,镇上当时是有困难。”李亮斌皱起了眉头,那段经历,确实挺折磨人的,但是更多的是无奈。 “呵呵,要是我,我肯定觉得是被坑了,李总倒是想得开。” “想不开有什么用?当时算是背水一搏,怎么着都得拼一下。” “所以就拼搏成了欠账一百多万?合伙人反目,挺伤人心的。” “是啊,都是一起多少年的朋友兄弟,最后落得那个局面。” “三年分期,还完了没?” “没,还有一年。” “镇里的呢?” “五年还剩三年。” “都是做企业的,背着债做生意,很辛苦。”钱吉春微笑道,其实心里也在感慨,这几年一睁眼就是各种贷款利息,一步步,都是在走钢丝,胆战心惊的,倒是锤炼了心性。可也眼瞅着就见光明了啊。 越是感慨,越是钦佩李乐的胆识和远见。这简简单单的一招借鸡生蛋,算是玩出花来了。 “呵呵,钱总倒是了解的挺详细。” “了解详细,才好给你帮助。”钱吉春稍稍换了个姿势,又是疼的扯起了嘴角。 李亮斌瞧见,伸手搀了一下,“帮助?然后要什么?我这个小厂,您有什么能看得上的?” “不如你先听听我这边的条件?” “您说。” “很简单,我们帮你解决债务问题,然后,按照债务金额,参股投资。” “想买厂子?也别什么投资不投资的了,一个亿,这厂子,您拿走。” 瞧见李亮斌脸上有了愠色,钱吉春笑了笑,拍了拍李亮斌的胳膊,“老弟,你这就有些说气话了哇,凡事,得让人把话说完不是?这急性子,可不是做生意的好习惯。咱们可不是强买强卖,这是有商有量。” “呵呵,那你说,我洗耳恭听。” “具体股份是多少,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会有专业公司和人员来进行评估。帮你解决完债务,具体能占多少比例,看评估结果。” “然后呢?” “拿到股份,我们不参与经营,公司所有的日常管理经营还是你来做,我们只在重大事项上参与决策,提出建议意见。” “那你们要是成了大股东,能甘心?” “我们保证,不超过五十的比例,如果金额超过评估金额,算作公司股东借款,到时候约定好利息,还款就是。” “你们确定这不是在做慈善?”李亮斌说道。 “什么慈善,那个,叫,叫啥来着?对,天使,变相的天使投资。”钱吉春想了想李乐给自己说的那个洋词儿。 “你们就这么看好我的厂子?” “不是看好你的厂子,而是看好这个行业,还有后续的发展。而你的厂子,是我们所了解的最容易合作的一个。不过这些,我也说不太清楚,这样,我这里有一个东西,你先看看? 接过钱吉春从手包里拿出来的几张纸,李亮斌只看了第一眼,就锁紧了眉头,推了推眼镜,抿着嘴角一点点的往下看去。 当打印纸上面出现,“从工业级碳酸锂、氟化锂等锂盐产品向电解技术、电池级碳酸锂转型”,“国内勘探,开发,国际合作,自有源头矿”,“科技研发投入”,“二十年规划”,“sasung,技术”,“燕京大学,冰城工大”的字样,李亮斌只觉得脑门和后脊梁出了汗。墙上嗡嗡作响的空调,好像吹出的不再是寒气,而是热浪。 好一会儿,李亮斌才抬起头,看向钱吉春。 “这个是你写的?” “我?我哪有那个本事。不过,你有兴趣见见么?” “有!”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怎么帮你解决债务,还有去我们万安矿业参观的事情了?” 钱吉春掏出烟,递了一根儿给李亮斌,笑眯眯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偷了鸡的黄鼠狼。 第585章 你也来看? 李乐对于正宗地道的三星米其林的法餐充满了期待。 不过在小雅各布嘴里还只是简化了的版本,就吃了三个小时的一顿饭,让李乐充分体会到了地道法餐的繁琐。 为了每道菜和甜品所适配的从餐前开胃酒到红酒再到香槟的各种酒杯,十八般兵器一般,各种大小尺寸的刀叉勺子,各有各的用途,连吃蜗牛都不用牙签。 一眨眼就会被服务生换掉的餐巾;专门的侍酒师站在身边侃侃而谈,为你讲解每种酒的来历,最佳的饮用时间和方法;第一次见到不用起瓶器,而是用烧红的铁圈绕在瓶口,掰断瓶子的开酒方式。 不过,除了繁琐,倒也让李乐这个土鳖大开眼界,感觉猫姨临走时在伦敦吃的那一顿,和这里一比,相形见绌。 当然,菜单味道也和花的钱成正比,六百多法郎一位的价格,各种食材满足着你的味蕾。 鹅肝鸭胸小兔兔,龙虾生蚝牛肉塔 十一点结束的大餐,让人嘴上得了享受,但是屁股有些劳损。 “嗨,感觉怎么样?”出门时,小雅各布拉着李乐问道。 “你是说味道还是什么?”李乐想了想,“如果是味道,肯定不错,就是忒麻烦。不如我们的一双筷子打天下。” “入乡随俗么。” “嗯,是这个道理。”李乐点点头,看了眼夜色里,发着光的梅兰达,“晚上咱们住哪?” “住酒店啊。” “她呢?” “叫了车,回勒瓦尼。” “嗬,良辰美景,半夜三更,花前月下,月上枝头,这晚上的不得主动点?” “人得有边界感。” “负的?” “我也想。”小雅各布撇撇嘴。 “得,路漫漫其修远,你慢慢求索。”李乐叹口气。 把人送上车,依依惜别之后,瞧着尾灯消失在街角,小雅各布站在那,颇有些怅然若失,萧瑟之感油然而生。 “得了嘿,我们有句老话,有钱千里来相会,无钱见面手难牵。你这么,是。”李乐劝道。 “你们有这句话?” “有,多呢。” “天底下最难办的就是拿钱也办不了的。” “别琢磨了,咱们先说个能拿钱办的,酒店在哪?吃顿饭都吃困了。”李乐打了个哈欠。 “别啊,回酒店再喝两杯。” “睡觉,睡觉,我可不想听你念绕口令。” “啥绕口令?” “八百标兵奔被窝,被窝里面炮兵炮”李乐嘀咕着往出走。 “喂,李乐!”小雅各布身后喊道。 “啊,走啊!” “介边!你走反了!” 。。。。。。 一早从酒店健身房溜达回来,就看到有服务生推着小餐车等在房间门口。 吃着各种黄油奶油奶酪覆盖的,脂肪含量超标的早餐,李乐打心眼儿里觉得和有钱人一起出门是件幸福的事情。 吃完早饭,正准备换衣服,就听见敲门声。 开门,“哎,你好了么?咱们这就” 看到上身光着的李乐,小雅各布打量了好几秒,露出羡慕的眼神。 “啪!” “干嘛!” “摸你自己的去。” “没你的大,没你的有质感,没你的有弹性。”小雅各布比划着,做着神龙抓奶手的姿势。 “滚蛋!” “别啊,到你这程度,是男是女已经无所谓了。你换个角度,世界更宽广,又多了一半的爱情不是?” “艹!你去开车,我这就下来。” “切,小气。你快点啊!!四五个小时呢。” 等上了车,小雅各布猛地吸了几口气。 “干嘛呢你,我们进化的比你们完全。” “没,这车里还有梅兰达的香味儿。” “比安泰!” 看到小雅各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李乐觉得这孙子已经无可救药了。 等车上了路,小雅各布问道,“对了,你不是想体验巴黎么,晚上是丽都还是疯马还是红磨坊?” “你请客?” “必须的。这点小钱。” 李乐翻了个白眼,“馊抠的计较停车费的不也是你?” 小雅各布摇摇头,“那不一样,花多花少,你得看值不值。人生最困难的,是要搞清楚价格是多少。学会花钱,你的钱才更有价值。把钱花在美好的事情上,就很值。比如知识,健康,节省的时间。” “谁告诉你的?” “我爷爷。” 李乐点点头,“嗯,我爸也说过一样的话。” “是,所以我的哎,不对,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啊,没有啊,语境问题。”李乐摆摆手,“你说这三个哪个好?” “那就得问你,是要艺术性还是艺术,性。” “有没有兼得的。” “你要求挺高啊。那就红磨坊。” “嗯,你是地主,听你的。” “不过,你得换身衣服,至少,得换双鞋。” “神嘛意思?” “字面意思,不能穿运动鞋,最起码的。” “嘁,规矩真大。” 别管规矩大小,李乐还是在半道的服务区商店里,花五十法郎买了双ade wenzhou的休闲皮鞋。 “你应该买双意大利产的手工皮鞋,托斯卡纳地区的顶级植鞣皮那种,正装就得克莱顿的马臀皮。”小雅各布瞧了眼,说道。 “资本家的品味,都这么豪,怎么不说鳄鱼皮的?” “那玩意儿做包还行,做鞋,疙疙瘩瘩的,你不嫌恶心?” “有就不错了,还恶心。这钱我都觉得花的冤枉。赶紧开车,别回头到巴黎赶不上趟了。” “放心,早着呢,我这车就是开60,都能提前到。” 十分钟之后,距离巴黎还有270公里的高速公路路牌下,一辆精致小巧的欧版“神龙富康”,安静的趴在应急车道上,打着双闪。 “你说你这干的什么事儿?出门不检查车的?”护栏边,李乐冲着小雅各布嚷嚷着。 “我哪知道会这样,上次开这车还好好的。” “上次是什么时候?” “有,一二三,四个月。”小雅各布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伸出四根手指头,在李乐眼前晃了晃。 “你特么车子还有电,能打着火就不错了。”把小雅各布的手往下一拍,李乐挠挠脑门,“救援说啥时候来?” “大概,可能一小时?法兰西人么,你得把速度再翻个倍拐个弯儿,呵呵。” “砰”的一声,李乐抬脚踹在轮胎上,“我就说见到这车第一眼就瞧着不对劲,感情,在这儿等着呢。” “哎哎哎,踹它干嘛?” “踹你?” “那算了。”小雅各布瞧见吹胡子瞪眼的李乐,一缩脖子,好一会儿,“李乐,你说,那个能行?” “废话,这不是没东西么?车破就算了,连个三脚架都没,整个车里,就t那玩意儿最红,最醒目,不用这个用啥?” 小雅各布看向车后不远处,一根插在纸箱上的树枝挑着的,迎风飘扬的红色裤衩子,满脸幽怨的叹口气。 道路救援车还是按照约定时间之后的一个半小时,来到现场,把俩倒霉蛋拉上,一路依里哇啦的去了旁边一个叫居尔吉的小镇。 一个脏兮兮的修车店门前,穿着反光马甲的救援司机,从李乐手里接过钞票,站着吐沫点了点,“正好,四百七十五法郎。” 收好钱,开了张收据递给李乐,司机一捏头顶的棒球帽,“祝旅途愉快,先生们!” “谢谢啊。” “起吭吭~~~~”,看到救援车开走,李乐转身把收据怼到小雅各布怀里,“记着啊,四百七十五法郎。” “我哪知道他这不能刷卡的?” “我就不该多余跟你出来。”李乐恨恨道,又一指修理铺,“还不去问问能修好不?” “哦。” 等两分钟小雅各布摇着头走了出来,“变速箱坏了,今天修不好。” “咋回去?” “镇子上有个租车的。” “那还说啥,赶紧滴,这瞧着都快夕阳西下了,还想等着咱俩断肠人在天涯?” “走!” “能刷卡不?我可没现金了。” “租车的,都能。”小雅各布肯定道。 “那你不套个现,把钱给我了?” “套现违法,抓到坐牢!” “噫~~~~~~” 。。。。。。 紧赶慢赶,在avis租了辆比富康还小的菲亚特500的两个倒霉孩子,终于在七点多钟到了巴黎城边上。 “咋办,还吃饭不?路上弄一份?”李乐收了收腿。 “九点开演,直接去,里面有吃有喝。” “车不还?” “按天收费,还车不浪费了?” 进了城,小雅各布开启喷壶模式,一路妈惹法克儿着,在八点半到了蒙马特,直接从顶着一个大风车的红磨坊门口开了过去。 “哎哎哎,不停的?那边不能停车?” “能,但是有不收费的地方不更好?” 车子七扭八拐,钻进了一条小巷,停了下来。 “你这么熟悉?”李乐从车里爬出来,伸展着腿脚。 “第二故乡么。走,快开场了。” 红磨坊门脸颇小,瞧着也不怎么气派,比国内的一些歌舞厅也不如,门头的彩灯和把一条路照成了暧昧的红。 不过一眼望去,衣着光鲜,来自世界各地,操着各种语言的男人女人,已经排起了长队。 “嚯,这么多人?” “可不,这里可是巴黎最受欢迎的旅游景点之一。” “咱们也排队?怎么买票?” “买什么票,跟我来。”小雅各布领着李乐,直接走到一个维持秩序的安保头目跟前,说了两句什么,就见安保头目从一脸严肃立马变成了笑容可掬。 小雅各布一招手,李乐会意跟上,两人就这么在排队人群的注视之下,堂而皇之的进了大门。 进了大门,入眼处便是灯光,红毯,红墙营造的暗红色的走廊,两边墙上挂满了各种历史时期的剧照,海报,纪念品。 李乐搭眼稍微一瞧,就是一片少儿不宜。 不过人家入口处明显写着“四岁以下禁止”的招牌,这就很西式。 安保在剧场入口把两人交给一个好像专门等在那,明显衣着和周围工作人员不同的银发老头。 “李,这是克莱里科先生,这里的老板。”小雅各布介绍着。 “你好,哦,李先生,您长得,怎么说,真漂亮。”老头眼前一亮,握住李乐的手,仔细从上到下打量半天。 “谢谢。”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客串,玩一下,你可比我们现在的男领舞的身材好多了。那些姑娘们肯定围着你转,相信我专业的眼光。” “算了,坐在下面看比上去表演可要开心的多。”李乐抽回手,耸耸肩。 “行了,让,演出快开始了,我们还饿着呢。”小雅各布一旁嚷道。 “好的,走,今天有新节目,肯定让你们大饱眼福。” 进到红磨坊的大厅,对李乐来说,也没有什么激动可言。 大厅的布置很温暖,最前面是舞台,底下一直延伸到二楼,摆满了一张张的餐桌。 顾客可以就餐,各个桌子上有一个小红台灯,为整个大厅增色不少。 克莱里科带着两人直接来到第一排正中间的座位。 “小雅各布先生,这位置怎么样?” “很好,谢谢。” “那就祝你们玩的愉快,一会儿演出完,一定要去我办公室一趟,朋友带了一盒高希霸,一起尝尝?” “好的,一定。”小雅各布笑道。 一个侍者等着银发老头去了后台,立马走过来,打开一瓶香槟,给两人倒上。 而伴随着香槟酒的开瓶声,观看演出的人陆续进场。都说这里是灯红酒绿的场地,可给李乐的感受像是一场文化盛宴即将开场。 或许传说只是传说,只有亲身体验才是真实的。 进餐时的灯光异常柔和,大厅满座,却不喧闹、人头攒动,却依旧井然有序。 暖场演出不喧闹,十分赏心,歌声入耳,灯光变化处,显出一种特有的精致。 而之后的正式演出可用“精彩绝伦”来形容。 开场康康舞演员们甩起的大裙子带来的气流直接对着第一排的李乐扑面而来,高跟鞋踩在舞台上咚咚声,伴着音乐鼓荡着耳膜。 穿插着各种故事桥段的小型舞剧,杂技表演,歌曲演唱,轻柔和激昂,快慢节奏,阴柔阳刚,搭配得紧凑而又舒展。 将近两个小时,台下观众们持久不断的掌声和欢呼声,表达着自己的心满意足。 而李乐用“批判的眼光”看那些比较清凉的舞蹈和表演,倒是没觉得有多不堪,反而像是一种艺术的表达。 不过这种尺度,见仁见智,鲁先生都说过,有的人看胳膊就想到那啥,阈值比较低的人,似乎更容易把这种表演往龌龊了联想。 红磨坊的夜,美酒入喉,美人在侧,欢笑绕耳。罗袜的丝光随时沾上了旖旎的颜色,如梦似幻。 “哎,我去趟洗手间。”李乐起身。 “嗯嗯嗯,快去,快去,一会儿还有开奖。等你回来,咱们去后台,找那些姑娘合影去。”小雅各布指指后台。 解决完问题,李乐擦着手,一边看着墙上比较写意的装饰画,一边出门,只不过一拐弯,差点碰到人。 “rry!” “it''s ok,呃” 两人一碰面,李乐皱眉,那人惊讶。 愣了片刻后,“别和富贞说!!”两人异口同声。 第589章 坦白从宽,你也看过? 作为全球最具艺术性的顶级风流场,虽说多了艺术两个字,终归和香艳脱不了干系。 千人千面,有人来这里是为了猎奇,有人是为了“艳而不俗”的艺术震撼,还有人觉得这里无非是比较open一点的热闹的夜生活。 在这里见到李载容,李乐的惊讶是在于以这位的档次,好像应该有花样更多,更能突破想象的场所可去。 比如小雅各布告诉自己的,红磨坊周围那些只针对特殊人群或者会员,而不是这种只要买票就能进场的俱乐部。尤其是经常传出的南高丽财阀们的快乐。 而李载容的惊讶,是出于“天涯何处不相逢”的“缘分”,惊讶中还带有一丝尴尬,毕竟“瓜田李下”。比如在洗浴中心,大舅子碰到自家妹夫,但都口口声声说自己没上二楼。 一句“别告诉富贞”,让两人找到了一个战壕里战友的默契。 “初次见面,没想到会是在这里。”李载容笑道。 “幸会,幸会。”李乐点头。 “一个人来的?” “没有,和小雅各布一起,见识见识,开开眼界。你呢,一群人?” “和几个当地的客户,还有分公司的人,还有女同事。”李在镕强调道。 “是,你倒是挺忙的。” “工作么,时间不是自己的,身不由己。你,也很闲么。” “学业虽然繁重,但偶尔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从燕京到这里?” “交换生。” “在巴黎高师?” “不,lse。” “哦?金融还是经济?” “社会学。” “是个好学科。”李在镕笑了笑,伸手拍拍李乐的肩膀,“你们在哪一排?” “第一排,你呢?好像没看到你。” “我们人多,都在边角。一会儿我去和小雅各布打个招呼,好长时间没见他了。” “好。” 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达成了一项“协议”。 从此卫生间出来,李乐刚一落座。 “怎么去那么长时间?”小雅各布凑过来,“刚开奖了呢,有个家伙得了和领舞共进晚餐的机会。” “见到一个熟人。” “谁?” “sasung的太子爷。” “哦,他啊。”小雅各布点点头,“他是个幸运的人。” “但你比他活的自在。” “嘿,也对哈。” “哎,别瞅了,一会儿人家过来找你喝一杯。” “找你的,呵呵。算了,算了,咱们撤。” 李乐笑道,“怎么,不去后台找那些姑娘合影了?还有这边老板还等着你呢。” “不去了,这家伙要是过来,肯定又是一堆问题,最近爱立信和索尼的手机业务合作正在关键阶段,有心人瞧见,又是风言风语。” “你想多了。”李乐回道,“你又不管事。” “谣言都是从小事开始不断演变,小心点不为过。”小雅各布摇摇头。 “行,走,撤退。” 。。。。。。 国人到了巴黎旅游,要是被导游说动去红磨坊看演出,往往会被叮嘱一句,看完赶紧出来打车走,那边太乱。 说的“那边”,就是红磨坊所在的蒙马特高地这一片。这里就是小巴黎的红灯区,挨着红磨坊两边道理一字排开,开设众多的sex用品店音像店。 来时只顾着赶时间,李乐没怎么注意,出来去停车的地方才瞧见,临街的橱窗里,摆着各种见过还有没见过的“武器”,让人大开眼界,李乐看的心里直嘀咕,卧槽,还有此等有情趣的东西? “哎,你几号生日?”小雅各布扯了扯李乐。 “九月二号。咋?” “你过生日,我送你一个36件套?” “滚蛋,用不到。” “别啊,你不用哪能知道这里面的乐趣呢?” “哟,这么说,你用过?和谁?” “你这就把话聊死了啊。”小雅各布不满道。 “聊死也比被你坑死的好。” 两人边走边说,明显属于优质客户的身材长相,引得不少在周围揽活的从业者踊跃上前搭讪。 “嘿,二位,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找点乐子?” “红魔方有兴趣没?比疯马秀更带劲,姑娘们更漂亮,一人一百法郎,送啤酒,来不来?” “嗨,亚洲帅哥,三百法郎,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夜晚。” “le raidd bar今晚酬宾,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帅哥帮您桑拿按摩,捡肥皂的快乐老家!” “不去,不去,起开!!”小雅各布一把推开一个穿着齐b小短裤,露着腚瓣子的女人。 “嗨,至于么?”李乐拉了一下小雅各布。 “至于。” “为嘛?” “那是特么的dyboy。” “我去,这么刺激的么?”李乐瞥了一眼有些失望的男或者是女人。 “可不,这里啥都有,男变女,女变男,你知道世界上除了萨瓦迪卡,还有哪个地方的有这种传统么?” “哪儿?这里?” “南美,在这找姑娘,要是碰到操着一口西语口音的,恭喜你,你有三成的机率碰到这种。” “好家伙。”李乐左右看了看,街边、巷口里,成群,搔首弄姿的,心里一阵腻味,“说是红灯区,可这也有些太明目张胆了。” 小雅各布,笑道,“这儿是崇尚自由的法兰西共和国,身体是她的,她爱咋地咋地。但是卖合法,而买违法。” “艹淡么不是,还是洁身自好的好。” “正确,寻开心,好地方多的是,就比如,哎,干什么呢?滚蛋!!” 两人正好走到停车的巷子口,就瞧见几个带着兜帽,夜色里只见一口白牙的小黑们,正围着那辆租来的菲亚特500转来转去。 小雅各布的骂声,惊的几人四散而逃。 “还好,差点被敲了车窗。”走过去瞧了瞧车子,小雅各布松口气。 “我说找个花钱的地方停。” “别,你不知道,这里,花钱和不花钱,其实差不多。” “真乱啊。” “习惯就好,这才是一个城市里的极致两面,有光鲜亮丽的歌舞升平,也有黑暗里的种种恶行。” 两人上车,上路。午夜时分巴黎的交通顺畅许多,小雅各布嘴里也少了机关枪一样的骂骂咧咧。 住的地方依旧是个在塞纳河边,公寓性质的八层建筑。 瞧着和在伦敦住处差不多的规制,李乐问了句,“别告诉我,这里也是你家的楼。” “很不幸的告诉你,是的,而且,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三栋楼的产权都是。” “地主老财都不能描述你们的丧心病狂,给穷人点活路,腐朽的资本家先生。”李乐呲喽道。 “那你不住?学他们?”小雅一指河边桥洞底下一溜的纸板搭成的小窝棚。 “算了,没那爱好。” 。。。。。。 “你住那间,原来董泰住的那间。” 从地下停车场进了公寓,顶层一个带着阁楼,一面大落地窗,窗外就能看到灯光璀璨的铁塔和娘娘庙尖顶的房间,小雅各布做着分配。 “喝点什么?” “阔乐!”李乐扒着落地窗,看着午夜巴黎,梦幻般的夜景,“哎,小雅,老董当年就和你一起住这儿?” “可不,三年呢。” “白住?” “象征性的给点。哦对了,一说董泰,我还得看邮件。”把可乐递给李乐,小雅各布“噼里啪啦”的跑向书房。 李乐捏着易拉罐喝了口,透心凉。想了想,估摸估摸时间,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喂?干嘛呢?” “陪阿爸和一个叔叔钓鱼呢。好无聊的。” “钓鱼你得自己找乐子,不行往你爸钓鱼的窝子里扔石头。” “去你的。在巴黎怎么样,小雅各布请吃大餐了没?” “吃了,就是没想到吃那么长时间。” “这不挺正常的么。对了,我阿妈问我,阿姨的画展在亚洲有没有安排,如果有的话,是在什么时候,哪里,她想去看,或者在汉城能不能办一场。” “我哪知道,你不有猫姨电话么?你直接问她就是。” “这,好么?” “有什么不好,她是做生意的,你这是给她送钱的机会,求之不得呢。” “那好,我明天问问。” “有件事,我得给你坦白。” “什么事?” “我今天和小雅各布一起去红磨坊了。” “哪儿?” “红磨坊。不过,你放心,我是带着批判的眼光去看的,就看了场演出,吃了顿饭,没干别的。” “哦,那有什么,我也看过,我还看过猛男秀呢。” “啥玩意儿?魔力麦克,那种?” 第590章 值还是不值? 巴黎北站前广场,李乐抬头看着进站口大门上的几个代表布鲁塞尔,华沙,伦敦,维也纳这些城市雕塑出神,长袍高冠,一副古希腊掌管铁路的神的模样。 “怎么样,坐过高铁没?” “坐过。” “在哪儿?” “g106,沪海到燕京,五百五十三块,一早走中午到,办事儿快的话还能赶上g21,四个多呃,这都不重要,反正坐过。” 李乐瞧了眼一旁拎着一堆东西的小雅各布,摆摆手,“那个帝斯曼的事情就按昨晚上咱们商量的,你先去操作,我安排人组成采购组。” “等你有了确切消息,就过来收废品。重点是几个核心部件和技术标准。” “嗯,我知道,回去之后我就准备。” “反正你记住,替我们省钱,也就是替你自己省钱。” 小雅各布点点头,笑道,“其实,咱们这么费力的去做什么实业,还不如做金融,在资本市场操作操作来钱快。” 李乐笑了笑,“你我其实都清楚,实业才是金融的基础,没了实业,金融市场就会变成一个大赌场。金融的本质就是为了爆雷,买空卖空,击鼓传花,谁最后接盘谁死的一个局面。” “我的一个长辈告诉我,通过金融操作积累的财富其实叫浮财,是赌来的、骗来的,来如风雨,去似微尘。想变成可以传承的财富,或者恒财,就必须回过头去补课,而且付出的代价不会低,这是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小雅各布摇摇头,“可如果完成了产业资本的进化,就可以进入金融资本的阶段,但是你能不能经受的住资本市场的诱惑?不都说了么,产业运作是加法,而资本运营是乘法。” “不知道,这才哪到哪儿。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这人知足的很,可能真到那时候,我直接都捐了。” “别啊,都给我,都给我,我都要,不嫌弃。” “嫌弃个屁,给我。” “什么给你?” “包,东西,没听见到点进站了?” “哦哦。”小雅各布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李乐, “我给你说的,那个精算师同学的事情,你别忘了。” “是那个叫安德雷斯·蒂亚戈·达利桑德罗的?你让他把简历发给我。看你这么上心,这人有用?” “人才,到哪儿不都有用?再见!” “一路走好啊!” “你特么得!!” 。。。。。。 三个半小时的车程转瞬即逝,对这些,经历过之后高铁时代的李乐已经习以为常。 但同车厢还有一队国内过来的,明显带着“考察学习”性质旅行团,行车途中的大呼小叫让周围的老外有些皱眉头。 李乐只是笑笑,便转过头,他太能理解这种感觉。 我们艳羡于国外的先进技术和场面的时代有些过于久,即便这段时间,在整个国家的历史长河中显得微不足道。 以至于当我们经过奋斗努力超越了之后,还有人沉湎于慕强的心态中。但,没办法啊,改变一个人的固有思想都有些难于登天,何况一个群体。 索性不去管他,自然消亡,等量递减,新时代,经过信心培育的新一代两代人成长起来后,自然没了市场。 若还有,成分和性质,可想而知。 “哈喽啊,诧异腻子?”对面一位大姐趴在小桌上探身,小声冲李乐问道。 “有啥事儿?您说。” “啊,真是啊。”大姐一愣,旋即笑道,“小伙子,帮忙给我们几个拍个照呗。” “成,不过咱们声音小点儿,这儿和咱们那的绿皮车不一样,讲究个安静。” “呀,是嘛?我们刚才吵了?” “有点儿,不过这里,一般也没人多管闲事。”一张全年龄段女性都有好感的长相,再配上一个笑容,让李乐的提醒更具亲和力,大姐忙不迭的回着,“呀,这没素质了。” “小事儿。我建议您,要拍照最好等会到火车站或者停车后再拍,行驶途中,不方便也不安全。” “好,听你的。”这位大姐扭头,冲自己这一队的人交待着,“哎,几位,都小点声,注意素质,别丢人。” “考察团”众人纷纷“噢噢”着回应,车厢里瞬间安静不少。 李乐长舒一口气,到底是“公务”,还是有素质,听劝的。 “小伙子,你这是旅游还是上学?”碰到一个能交流的同胞,大姐显然不想放过。 “我啊,过来交流半年。” “嚯,交流的,那肯定是好学生,好学校的。” “还行,呵呵。” “哎,你都在这儿上学了,你肯定懂,给大姐帮忙参谋参谋,要是想把孩子送出来留学,你说是高中毕业直接过来,还是在国内上完本科好?” “我哪能帮您参谋,我自己都没搞明白呢。” “没事儿,你好歹比我们强不是?我们连句英语都说不利索,要不是靠着导游,寸步难行呢。” 李乐想了想,笑道,“那我就说说,不过我说的,都是个人感觉。” “成,你说。” “第一个,家里有没有经济支撑,这才是最关键的。砸锅卖铁,卖房子卖地,供孩子出来,说实话,有些性价比不高。” “二一个,看孩子心性,年龄越小,面对诱惑的抵抗力越小。” “还有,在国内都不行,出来读书,也不一定能行。留学机构只对钱负责,不对人生负责。” “最后,是当爹妈的对自己的规划。” “呵呵,这不是都替孩子考虑么?怎么还得为自己规划了?”对面的大姐诧异道。 “我给您举几个例子,您自己琢磨。” “哦,好。” “孩子出国,读书,不回来了,然后结婚生子。当爹妈的想见一面,容易还是简单?无论谁去谁那,来回挑费是不是有能力经受得住?” “你要说我们也出去。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能习惯国外的生活么?去到外面,也意味着人际关系要重新建立。孩子再孝顺,时间久了,能不产生矛盾?有矛盾怎么办?回国还是继续熬?” “要说不出国,自己过。几年见不到一次,有个病啊灾啊的,国内即便不在一个地方,总能赶回来,国外能不?说句不好听的,有时候和失独老人,空巢老人有啥区别?” 李乐呵呵一笑,“不过阿姨,您要是真有钱有能力到某一个阶层了,就当我刚才是胡说,因为,有钱,在哪儿都好过。” 一番话,让对面的大姐和旁边几个支着耳朵听讲的人,都开始琢磨,话都少了许多。 李乐叹口气,双手环抱,闭上眼,心道,偶滴个妈,耳根子终于能清净了。 列车跨过海峡,一路奔袭,终于到了伦敦。 李乐很热情的又给“考察团”成员拍照留念,得了一片感谢之后,拎着包走人。 本以为是那个“哈瑞破特”里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地方,瞅了半天才发现,这里是滑铁卢车站,那个小说里的,是国王十字车站,不免有些失望。 想着等哪天也去瞧瞧,试着能不能从那里面钻进去。 。。。。。。 “嘿,谢苗!” “李先生,您回来了?怎么样,巴黎的姑娘热不热情?” “热情的要钱,不要钱的没碰到。”李乐叹口气。 “呵呵,那是挺可惜的,多好的机会。” “对了,给。”李乐从拎回来的一个大袋子里,取出一瓶酒塞到谢苗的怀里。 “啊,斯米诺夫,乌拉~~~”谢苗看到瓶子的包装,揽住李乐的脖子,用力抱了抱。“谢谢,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这个了,谢谢!” “小意思,我先进去了。” “等等,我帮您开门,李先生。” 等进了门,听到大门口响动的老罗宾已经等在门口。 “欢迎回家,李先生,巴黎天气如何?” “比这里好的多,艳阳高照。罗宾先生,这两天怎么样?”李乐笑道。 “托您的福,一切顺利。” “这个给您,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李乐又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老罗宾。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哦,领带?” 一个老鹰头标志的盒子里,一条真丝暗红色斜条纹的领带。 “换个新鲜的花纹和款式,小雅各布的说你总是这种蓝色的,看腻了。” “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刷小雅各布的会员,有优惠。” “呵呵,非常感谢。” “这里是几条丝巾,一起买的,一会儿您交给前台的那位小姐,还有莉莉丝她们。” 老罗宾点点头,接到手里,“好的,我一定带到。再次感谢。” 上楼,洗个澡,李乐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就开始眼皮打架,想着眯一会儿,再睁眼时,窗外已经灯火漫天。 凑活凑活,下了碗方便面,正琢磨着要不要加点榨菜进去,手机铃响。 “喂,哪位?” “淼弟,淼弟,能听见,你那边信号好,喂,喂!!” 听筒里一出声,李乐赶忙把手机拉的离耳朵远了点,“钱总,我能听见,你小点声。” “啊,能听见哇,那就好,那就好。” 李乐挑了几根面条进嘴里,“钱总,有事儿?” “那个,李亮斌,赣省新渝的那个李亮斌,还记得不?” “那怎么不记得,怎么说?” “额去找他,大概谈了谈。” “有意向?” “嗯,有着捏。主要是,就像你说滴,形式比人强,这人,还欠着外面百十万滴账么还伲。”钱吉春笑道。 听到这,李乐心里大概有了数,“那就好好和他说,把条件和额们能给提供滴帮助讲清楚,股份这种,在一些大前提下,是可以放到第二位的。” “我也是这么说滴。就是,我调查了一下,他那个厂子,纯粹是奢来滴,属于是先干着,慢慢把和镇里约定的转让费给还上,我是怕” 李乐一嘬筷子,“你是怕,债转股的情况下,相当于那个厂子给买了?” “嗯,是这个理儿,那咱们要是不超过五十的比例,不就是便宜了他了?” “钱总,这个厂子,你不能这么看,除了固定资产,还有技术工艺,发展潜力,市场状况等等其他的因素,你得让专业人员的评估。再说,还有溢价呢不是?”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嗯,我明白了。” “下面怎么说?” “谈,不过就是去麟州,我们约好了,五月份,他来咱们这儿。” 李乐笑道,“这是要量量咱们滴家底儿。” “他还说,要见你。就是你给的那份东西闹得,这缠着我呢。” “那你把我电子邮箱给他。” “成!” 又说了几句,李亮斌来麟州之后的安排,还有提前给脏师兄联系,组织人手准备进行资产评估的事情,李乐挂上电话。 一边往嘴里扒拉着已经坨了的面条,一边在脑子规划着那条已经越来越清晰的链条。 忽然感到一阵凉风袭来,一扭头,窗外,开始下起了雨。 第591章 我是职介所还是暴死招聘 小时候的一天很漫长,可以从日出开始盘算到睡前的每一项快乐。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时间的流速似乎也在不断的加快,李乐感觉便是如此。 从巴黎溜达一圈回来之后,每天上课,readg,paper,essay,ddl,脑子里满是这些玩意儿。 所有的业余活动,都属于打狼一样的见缝插针,一天的生活,好像都是在赶场,从这一个目的地赶向下一个目的地。 匆忙间再一抬头,已经临近六月。 食堂的饭菜实在不敢恭维,况且排队也要花上不少的时间。 白人饭的三明治加热狗或者再来一份老墨的卷饼,就成了李乐中午迅速解决战斗,然后奔赴下一个战场的能量补充。再来杯多加冰块,凉丝丝的可乐,提供了一天里难得的快乐时光。 一张林肯律师广场的长椅上,李乐把手里剩的一小块面包掰碎,洒在脚边。一只在旁边树上觊觎了很久的松鼠,大胆跳了下来,凑近之后,伸出爪子,开始往嘴里塞。 李乐伸头瞧了半天,也没看出公母来,颇有些遗憾。 拿起可乐,滋儿咂嘬了两口,叹口气,准备起身奔赴下一节课的教室。 “嗨,别啊,我刚来你就走?”耳边响起声音。 一转身,就看到抱着书本,一头黝黑的波浪长发,随风在肩头跳跃,再配上英伦校服风格的短裙和衬衫,和妩媚长相,却又带着清纯眼神的左妙辰,绝对是让无数宅男追捧的女神。 “以前学校男寝的胭脂榜评选,没听过你这号人物啊?”李乐笑道,“怎么,美女,聊个2块钱的?我这分分钟三十个字的论文,时间宝贵啊。” “哟,前半句还像个人话,后半句就开始扯淡呢?燕大里,好的没学到,坏毛病倒是学了个全。” 左妙辰一手抱着书,一手捋了裙子下摆,坐在了长椅上,一双纤细却又修长有力的小鸟腿,展示着漂亮的曲线。 “好看不?” “呃,可不,若伸出彩霞中,半梦半醒玉立芝兰,更似鹅毛翎,玉簪琴弦。” “还有没?” “有啊,长愁罗袜凌波去,琼筋玉骨踏云烟。” “嗬,你说我裹小脚?” “你这理解能力。”李乐呵呵着,“这都要写毕业论文了,还有时间瞎逛?” “生产队的驴也得歇歇,给口水喝不是?” 左妙辰一撩头发,一股淡淡香气飘来,李乐揉了揉鼻子,“那你这是磨得咖啡啊。” “滚蛋,早没发现你这人嘴花花的?” “好,左师姐,论文呢写完了没?” “没呢,还有个三千字才能完工。” “工期临近,可要加班了。” “要你说。”左妙辰翻了个白眼,奈何黑眼球多,白的不那么彻底。 “这毕业了继续读博?” “没呢,改主意了。” “怎么?” “导师说我还缺实际工作经验,最好有个两年工作和实际经验之后,再来读博更好。” “啧啧啧,听听,朝中有人,底气就是足,哪像我们这些群众,临近毕业就开始为饭碗在哪儿发愁。” “得了,你还群众,我信你个鬼。”左妙辰一指身旁座椅,“你不坐的?” “站站,刚吃完,好消化。不过,你真回去?” “我和我爸说了呢,他的意思是,现在国内私募机构发展和起势比较快,也能锻炼人,让我找一个去做前台或者中台的职位。” “投研或者运营?” “我没想好,或许做基金经理也说不定。你有什么建议么?” “没什么建议,就一个,找个朝九晚五双休,加班给钱,假期全额的公司。”李乐耸耸肩。 “呵呵,那有些难咯,国内职场,比较卷啊。” “卷也不一定轮到你,估么着你爸都给你物色好目标了?” “给了两个,一个在沪海,一个在鹏城,不过我不喜欢。还是想回燕京。”左妙辰抬头,看了看李乐,“哎,咱们一起回呗,我机票有里程,帮你兑张机票。” 李乐摇摇头,“算了,且不说时间对不对得上,我这可能还得跟着森内特教授去一趟非洲挖人头,然后还得在港岛待两天。简而言之,咱们不顺路。” “哎,非洲,我还没去过呢?要不算我一个?” “别,你当是旅游?我是当车夫,厨子,扛包兼挖坑的小工去的。再说,去的地方属于野外,狮子大象鳄鱼老虎的,不是你们这些娇滴滴富家小姐去的地方,字面意义能晒秃噜皮的那种。” “净特么扯淡,非洲有老虎?不去就不去。” 李乐笑了笑,“老宋啊,让老宋帮你拎包,你们一起回。” 左妙辰一甩头,“宋襄才回不去,他钱还没还完呢。照这个速度,怎么着都得到年底才能回去。” “哦,倒把这茬忘了。他不是要回去考公务员的么?正好年底,哎,怎么走了?”看到左妙辰起身,李乐说道,“两块钱的还没说聊完呢?你去哪儿?” “要你管。你反正得回燕京,你等着的。” 嘿,这啥脾气,一点都不沉稳。左妙辰剜了李乐一眼,扭头走人,转身时,留给李乐眼眸里,裙摆下的一抹白皙。 噫~~~~,这姑娘,再能修炼几年,又是一个妖精哇。 李乐叹口气,挠了挠脑门,余光瞧见一旁正看戏的松鼠,说道,“你看啥,你懂啥?去去去!!” 。。。。。。 下午一节考验膀胱收缩功能的论文写作课结束,李乐拎着包,进了体育馆,为那个交换生学分,来搏击社团点卯。 热身结束,安德雷斯·蒂亚戈·达利桑德罗带着拳套,开始朝李乐手中的拳靶,努力挥拳。 “高点,曲臂点抬高点,手护着下巴,你这样还没动手,就让人家一脚撂倒了。” “用力,没吃饭呢?” “注意用腰力,脚腕,到胯骨,到腰,利用脊椎和重心的旋转发力。” “哎,这就对了。可以。再来五组,咱们歇歇。” “妈妈咪呀,还有五组?你让我歇歇,一会儿再来。”安德雷斯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背心,往下滴落。 “疲劳才是你掌握技巧的好时机,前面都只是铺垫。别偷懒,来,e on,baby!!” 安德雷斯无奈,只好咬着牙,抬手抱架,一拳又一拳的挥出。 “万秃碎,万秃碎,哎用力,啪啪哒,啪啪哒,节奏,找到节奏,两浅一深,哎,对了就这样,还有两次,好,歇歇。” “不搭妈的类!”安德雷斯朝地上一躺,指指李乐,“阿米狗,累死我了。” “小菜鸡,你还欠练。”李乐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毛巾,递了过去。 等安德雷斯擦完汗,喘匀了气,“阿米狗,你说的那个简历,我给发过去了。” “是啊,对面怎么说?”李乐“哦”了声,问道。 “他问我愿不愿意去沪海工作。” “你怎么想?” “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城市?” “比伦敦不小,还在发展,生机勃勃的一个地方。有兴趣?” “呵呵,我对钱比较有兴趣。” “给你开价多少?” “第一年五千美刀一个月,年底有业绩提成,多少不知道,第二年开始,每年涨10,职务再说职务的。一年二十天的带薪假期,包机票。其他还有什么零碎,我忘了。” “少还是多?” “凑活。”安德雷斯捏起t恤衫,擦了擦脸颊。“最起码比我回布宜诺斯艾利斯多了不少。” “那还废什么话,去,好歹是银瑞达旗下的公司,有背景,有前景,还有,沪海的房租比较便宜,两千左右就可以租一套很不错的房子。”李乐说道。 “两千?刀?那也不便宜了,和苏黎世也差不多。” “两千,人民币!想啥呢?两千刀,你想租别墅?” “呀,这么便宜?” “吃的还便宜呢。一天十刀吃饱,二十刀吃好,五十刀就山珍海味了。” “真的?那玩的呢?我是说夜店酒,或者足球?” “都有。” 其实,有些迷信的安德雷斯在听了李乐神鬼莫测的一番“预测”之后,被忽悠的认为自己的未来在东方,心里早已经有了决定,问李乐,只不过是再给信心上加个buff。 而且,银瑞达的名号,大家都懂这里面的含金量,前两天去伦敦的银瑞达分部,参加电话面试的时候,电话里那个自称小雅各布的,听到报出带着的瓦伦堡的姓氏,更是有了底气。 “阿米狗,你什么时候回去,咱们一” 安德雷斯刚要说,就被旁边走过来的人打断。 “李乐!” “啊,谢惟钦,怎么,有事儿?” 脖子上少了颈圈的谢惟钦,来到李乐旁边,打着招呼。 “有件事儿,我想找你聊聊。” “哦,好。”李乐点点头,冲安德雷斯说道,“你先练着,我去去就来。” 等两人到了楼上,没几个人的健身房。 “说,啥事儿?” 谢惟钦脸一红,想了想,最后还是说道,“李乐,你说,我要是去大陆工作,有没有机会?” 李乐一愣,啥?啥意思?这找工作都来问我?我是职介所还是暴死招聘? 第592章 门儿都没有 考虑到谢惟钦的专业,李乐还是有些好奇,媒体与传播学,也就是以后所说的打死都不报的专业。 不过,内外有别,加上全球专业前三的排名,还是有些不一样。 “你不是都拿过那个谁家的offer了么?” “天空电视台。” “多好,默多克,传媒大王,前途无量。”李乐笑道。 “其实也不是那么前途无量,只是下面娱乐部门的策划岗位,呃,管培生。” “那也可以了,大平台,机会多。多少人梦想的机会。锻炼两年,再出来,简历都比别人厚实许多。什么原因?” “生活,还有发展因素。” “工资不高?” 谢惟钦点点头,“一个月3000镑,看起来不错,但是考虑到工作地点在伦敦,各种花销加起来,其实也不算多。家里供我出来,已经很吃力。” “有贷款?” “那倒没有。家里还有个上高中的妹妹,今年考大学,又是一笔支出。我父亲供职的公司最近一两年也不景气。” 李乐想了想,“别的公司不也有机会,没去找找?” “” 看到谢惟钦不说话,李乐大概能想到,这人看起来就不是那种很四海的性子,而做传媒,不善于沟通和表达,确实是个软肋。 “那你这突然问我,是不是有目标了?” “有个学长,给介绍了一个在大陆开展业务的港岛的传媒公司,正在招人。” “叫啥名?” “to,李超人旗下的。” “啥?” “替、欧、爱慕,to,港岛的那个首富。”谢惟钦解释道,“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陆所有行业都正在起势,如果这个时候能参与进去,无论是回报还是发展,都会很好。” 听到这个名字,李乐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都没想起来这个公司的名字。估摸着,应该和李老头习惯于投机倒把,过河拆桥,赚一笔之后抽资跑路的套路一样,又是一个雷声大雨点小,不坑死人投资人不拉倒的项目。 琢磨琢磨,李乐瞅瞅一脸期待的谢惟钦,“那个,要我说,你还是最好去天空电视台。” “如果从个人发展上来说,你学传媒的,应该知道,这就是个吃资源和人脉的行当。世界媒体的主流,还是在欧美这些国家。你在天空干上两年,得到人脉资源和工作经验,远比回你们那或者港岛、大陆要丰富的多。” “国内有个名词叫海归,一些人或者公司看中的是学历,但那只能哄哄不明白的人。熟悉内情的,还看重国外的工作经验和履历,好公司,不傻的。” “你说大陆的传媒行业正在迅速发展不假,但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候,你去了,只有学历傍身,其实本质上还是个新人。” 谢惟钦解释道,“我在这边有bbc的实习经历。” “那算个啥么,实习,短短的时间,能有什么经验和成效?” “你一个新人,还对面的,什么都没搞懂,贸然投身进去,好则好了,万一不适应,从国外大公司往下走好走,但是再想往大公司进,难喽。” “至于你说的生活,还有不如你的呢,还能比上学时候难?那都是小问题。” 看到皱起眉头,一言不发的谢惟钦,李乐更体会到这人的内向的性子,又补上一句,“说是机会都给有准备的人,不单指心态和动力,还指的是你具备的能力、技能。你考虑考虑呢?” 过了好一会儿,李乐看到落地窗外,冲自己直打问号的安德雷斯,做了个“马上来”的口型。 转过头,对谢惟钦说道,“大陆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在那里,人际、交往、关系、规则还有沟通方式习惯,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或许更加复杂,不适合没有在那种文化生活氛围里熏陶过的小白。新手村练级,哪里有比天空电视台这种平台更合适的了?” 谢惟钦认真的点着头,真心实意和敷衍糊弄,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嗯,谢谢,我会认真考虑的。虽然比你大几岁,但你比我要思量周全的多。” 李乐撇撇嘴,小孩蛋子,充什么长,两辈子加起来,你得叫叔。 “走了啊。” “你电话多少?” “139” “这不是腐国的号。” “大陆的,有事联系。” 看着李乐走出健身房的背影,谢惟钦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号码,又觉得不保险,从口袋里找出一支笔,记在了手心上。 。。。。。。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墓地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一座座造型各异的墓碑,在阳光的照射下,展示着后面坟头子主人的名号和生辰八字。 李乐攥着绳子,把追松鼠跑进墓地的查尔斯三世从里面拽了了出来。 一路过来,瞧见这里产权最久的,是个1826年,叫马蒂尔德的二十岁女人,墓碑前还有鲜花摆放。 瞧瞧,这都过了两百年了,还有人记着来上坟,想想大部分人死了之后,顶多四代人就没了祭奠烧纸的,李乐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老祖宗讲究多子多福,讲究宗族,修建祠堂什么的,还是有道理的。 最起码族谱一供,牌位一摆,上面有名字的人能享受个集体香火。 至于名留青史那种,姥爷给自己闲聊时候说过,前清灭亡的时候,有个叫臧励龢的老先生,费尽心力,翻遍能找到的所有古籍史书,上至三皇五帝,下至宣统退位,几千年历史上,有名有姓有事迹的人物,一共才四万多人。 你就算再翻一番儿好,华夏历史总人口比例里,才占了多少? 琢磨着,就出了坟地,回了森内特教授的小院儿。 “嘿,您可好,我这带了的酒,您这就给喝了?” 把查尔斯三世扔到一边,李乐冲着坐在门廊上,一边喝着红酒,一边晒太阳的森内特嚷道。 “酒是用来喝的,又不是用来看的,到肚子里才是物有所值。来一杯?” “不来,我开车的。” “那可惜了,玛歌的1996,赤霞珠,味道很不错,多谢了啊。”森内特又抿了一口,在嘴里咕嘟半天才咽下去,发出“啊”的一声感慨。 “记得好,回头您别忘了给我讲讲伯吉斯的空间地图,还有齐美尔的社会空间、四种冲突。” “咱们先把那个肱骨的碎片给清理完。对了,中午吃啥?” “炒面,用意面做,我带了点豆芽过来。上次在厨房里瞧见有孜然,哪来的?” “波琳娜在科威特驻防回来时候带的。” “波琳娜?”李乐问道。 “我女儿。” “哦,来这么长时间都没见过。在中东?” “不知道,到处跑。” “咋?军情六处的?” “嘁,那个四处漏风的地方。”森内特一撇嘴,“在国防参谋部。” 听到这儿,李乐就住了嘴,牵扯到这些东西,打听多了不是什么好事儿。 “行了,我做饭去,能吃辣不?” “辣,可以,少点。” 瞧见森内特鼻头已经泛红,李乐怕这老头还没吃饭,一瓶酒就干完了,赶忙上手,给收了。 “哎,别拿走啊。” “您少喝点,下午没法给我讲齐美尔。晚上随便您。” 意面改良之后的炒面,加了豆芽,洋葱,培根碎,鸡蛋,孜然辣椒面一洒,李乐夹了一筷子,味道还行。 森内特用不惯筷子,拿叉子搅了塞嘴里,眼睛一亮,“nice!” “您觉得好吃就行。”李乐笑了笑。厨子么,最大的褒奖就是吃饭人的赞赏。 “对了,你下周来,把护照复印件给我一份。” “干嘛?” “去非洲。你不是英联邦的人,还没有免签,给你报备个研究学者,那边给发邀请函。” “哦,不过,咱们提前说好,我跟您去,这费用你来。” “放心,都有基金会出钱,包吃包住包来回机票,你还有工资,一天一百五十镑。还有一百万镑的保险。” “保险?”李乐摇摇头,“最好用不到。” 森内特又想起什么,“你打过疫苗没有?” “啥疫苗?”李乐一愣。 “疟疾、霍乱、伤寒、肝炎及白喉、破伤风,哦,还有狂犬疫苗。” “我去,这么危险的?” “预防。不过注意点,一般没事儿。回头我打个电话,你去那边打。” “一般?”李乐嘀嘀咕咕,做着心理建设。 “还有,野外的防护措施,下周,带你去户外用品店,买一套专业的装备。” “这钱谁出?” “基金会。” “那就好。教授,问您个事儿呗。” “什么?” “我都陪您去了,我那个课程论文,是不是?”李乐很鸡贼的笑着。 森内特头一仰,来了句,“门儿都没有,别想了,别人可能rit就行,到你,低于distction标准,都算不及格!” “那我不去了。”李乐一扔筷子。 “呵呵,那就直接不及格。”森内特风轻云淡的说道。 “我您” 第593章 李乐动动嘴,成子跑断腿 周六,一场对三德子的欧锦赛小组赛,让整个伦敦的酒里都是歌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 上一场二比三,输给了c罗才十五岁时候的葡萄牙,整个大不列颠岛上充满了阴郁的气息,而今晚对已经三十四年没赢过的三德子,更是让人们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你站哪边?” 酒角落里,金刚芭比一样的米娅·克鲁格,摁着安德雷斯的脖子,颇有一个说不对就要捏死这只菜鸡的意思。 “我是阿根廷人,你说我站谁?”安德雷斯奋力的昂起头,挣扎道。 “这还差不多,该死的腐国佬,前进,德意志战车!”米娅松开手,振臂低呼。 “对,干死腐国佬,也就是没到世界杯,看着的,后年,别让我们碰到,否则伟大巴蒂会教他们做人!不对,你不是奥地利人么?你怎么站三德子?” “废话,我父母都是柏林人。只不过后来到的萨尔斯堡。” 李乐托着腮帮子,瞄了眼低着头小声嘀咕的两人,悄悄把座位往边上挪了挪。 在满是腐国球迷的酒里,暗地里给对手加油,这俩人万一有个得意忘形,想想都知道是个什么场面。城门失火,自己这条鱼,还是离远点,好跑路。 “哎,李乐,你们进世界杯了么?” “啥?没听见。”李乐装死。 “我说,后年世界杯你们进去了么?”安德雷斯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不关心这个。” “我听说你们从来没进过世界杯?不过没关系,后年不是南高丽和霓虹一起办的么?你们机会大大的,我们才四千万人,都拿过两次世界杯,你们十三亿人,总能找出十一个会踢球的,一百年以后,你们肯定会拿冠军的。” “我们三次。呵呵。”米娅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呵呵你奶奶个爪儿,有本事比乒乓球。 李乐皱着眉头,看了看不太会“说话”的安德雷斯,心道,梅老板现在多大?在哪?不行找人给他下药,让他永远一米五。 有些后悔答应这傻子,在明天还要考试的情况下,来感受所谓的足球氛围。 “我们看到,碧咸站在球前,右边前场,这是碧咸发挥定位球脚法的最佳位置,起球,一道美丽弧线,欧文,斯科尔斯,哎呀,后点,后点,阿兰希勒,希勒,上帝,上帝,球进了,球进了!!!!” 十秒钟之前,还安静的只能听到众人沉重呼吸的酒里,瞬间如炸开一般,整个大厅仿佛都在晃动,酒水被喷洒在了空中,人们的呐喊声欢呼声汇聚在一起,穿透酒,来到街上,和其他庆祝的呼喊声汇聚在一起,响彻整个伦敦城。 李乐知道,这个进球开启了当晚伦敦的狂欢。 安德雷斯有些沮丧,米娅有些愤慨,破口大骂,傻逼挪窝特尼,愚蠢的巴贝尔,瞎了眼的卡恩,一群废物渣渣,我到河北来,俺来当河北省的书呆子,感觉好棒棒,不拉不拉。 随后连着一旁看热闹的李乐,都被酒里的人裹挟着开始欢呼雀跃,看到被拉着一起蹦跶,一起唱“三喵军团永不灭”的两人,嚯,这墙头草变的真特么的快,颇有法兰西的风范。 被泼了一后背啤酒,进卫生间想洗洗手,随着门开,一股子臭烘烘,腻腻歪歪猪油夹杂着焦糊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一群人都在飞叶子,乌烟瘴气的,有人看到李乐,不知道是嗨了还是怎么滴,拉着李乐,要给他嘬一口,李乐赶忙连滚带爬的推门出来。 特么的,此地不宜久留。 正琢磨着给那俩墙头草说一声,屁股感到一阵酥麻的颤抖,“噗嗤”掏出来,看了眼号码,李乐扒拉开热闹的人群,出了酒。 呼出一股浊气,接通。 电话里一阵嘈杂,还有播报航班班次的背景音,就听到成子的声音,“哥,额这在机场了。” “说了几点能到?” “说是早上八点多到机场,那个叫啥,阿妈斯特丹?” “阿姆斯特丹,你个哈怂,名字不认得?” “嘿嘿,名字这么老长,我哪记得清楚。反正跟着导游走就是咧。” “人都到了?” “可不是,昨晚上都到咧,刘记者还有张哥是今早上才到的,还说去那边啥采访任务。” “随他们就是。你这坐飞机能成?” “能,额问过医生呢,能呢,没问题。” “那也得注意点。出问题可不是好玩滴。” “放心,额心里有数。” “到地方,有小雅各布的人接待,你跟好导游,别乱跑,后天去慕尼黑,那边会有安排好的医生给你做检查。别自己瞎跑,听见没?” “知道,知道,额们到登机口了,不和你说了,挂了啊。” 看到成子合上新买的摩托cd928,最近因为业务量突飞猛进,忙碌了三个月,瘦了一斤2两多的肖依依凑了过来。 “大李总咋说?” “一切行动听指挥。哎,离我远点,热。” “热个屁,有空调。”肖依依“哼”了声,“咱们这次得花多少钱?” “啥钱?” “带这群记者旅游啊。” “多少钱都得花,没他们的笔杆子,咱们也没法这么快挣这么多钱,乐哥说了,这叫媒体公关费,以后,每年预算时候,还要和广告费一起算进去。” “公是关了,可这都拖家带口的,你说那个徐记者,带老婆也就算了,带小姨子算什么事儿。” “那有啥办法,一人给了三个名额,人家愿意带谁咱管得了?话都说出去了。再说,花的钱,和咱们挣得钱一比,就那个乐哥说的啥roi,算个什么。不说前面的报道和宣传,就以后,不还得靠他们帮忙?我看,这钱花的值。” 成子拉了拉口罩透口气,露出从下巴一直到耳朵,一道长长的凹进去伤疤。 肖依依瞧见,叹口气。 去年受伤之后,成子的这个疤就成了李乐的心病,每次打电话,都得问一句怎么样了。 后来通过李钰找到交大九院的张涤臣主任,看过之后,给了个填充治疗的方案。 几次手术之后,慢慢恢复,其他地方慢慢只剩淡淡的红色,但是中间这道长长的凹痕,只是浅了点,效果不是很明显。 李乐看了照片,有些着急,便找到小雅各布,联系了所谓世界上最好的慕尼黑整形医院,趁着这次来欧洲,过去瞧瞧,看看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可看着成子满不在乎,还觉得有道疤,挺有男人味的态度,肖依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依依姐,这次乐哥说的那个食品厂,你觉得靠谱不?” 肖依依回过神,“啊,哪个?” “就那个饼干的食品厂,设备。” “哦,能丰富产品线,没什么不好。”肖依依想了想,“最近别看咱们的东西卖的火爆,可你别忘了大李总以前说的。” “单品市场的承载总量是有限的,卤蛋不用说,现在咱们推出的辣条,市场上都已经开始有同一个类型的产品。这些东西的仿制不是什么难事。” “丰富产品线,才是持续发展的动力,你不能总在一个品类上做文章,口味,包装,规格,说白了,都是换汤不换药。” “靠单品打出品牌,后续的品类如果及时跟上,就能不断给其他厂家形成压力。价格战才能避免,保证咱们的利润。” 成子琢磨琢磨,点点头。“哎,摄像机带了没?” “带了。不过带这个干嘛?” “乐哥说了,不光要看设备,还要看人家的车间生产流程,各项标准,回去组织人,研究研究,看看咱们那边怎么学习改进实施。” 肖依依笑道,“你说,大李总这一天得操多少心?” “他?一个甩手掌柜的,他那边动动嘴,我们可得跑断腿。哎,命苦哇。” “嘿,我给你录下来,你当着摄像机说,到那边我放给他看。” 成子一梗脖子,“嘁,我怕他?” “叮铃铃”,成子摁开手机。 “成子,有个事儿我忘了说了,你记着。” “哎,哥,你说,你说,额记着伲。” 看到成子捂着电话,撅着屁股,一脸贱嗖嗖的模样,肖依依撇撇嘴,得,说说大话壮壮胆,光腚沟子惹马蜂,你娃倒是撑着啊,呸! 第594章 别惹他,属狗的,逮谁咬谁! 相比于国内大学是期末考试那种“抢滩登陆”,“集中输出”,一礼拜干半年的情形,在lse这里是不可能出现的。 因为等待你的是一场多种形式的综合立体式的考试。 日常课业、开卷闭卷、小组汇报评估、课业论文、个人提问展示等等意想不到的方式,在不同专业,不同老师的手底下玩出了各种眼花缭乱的组合。 四成学生四十分及格,两成学生六十分良好,半成或者一成学生七十分优秀,剩下的人呢?rry啊,下学期这门课再来一遍,或者延迟毕业。 没有老师会历尽千辛万苦捞人的情况,有的只是想尽办法的压分。所谓的老师和蔼可亲与心狠手辣,只在于过与不过的比例。 对在这里的学生们来说,六月份不是个享受阳光的季节,hell week才是真实写照。 是摆脱拖延症、彻夜备考与各种paper进行你死我活斗争的时节,是一天间断性睡眠合计不超过3个小时,各种兴奋剂饮料掺和着一起往嘴里灌,发际线一夜撤退两公分的高发期,也是能见到各种奇葩抽风行为的精彩时段。 肉体和精神的高度双重折磨,若有比这更不幸的,就是在这时,你特么被人绿了。 平时生活如同温水泡脚,考试周就像是把洗脚水一次性喝掉。 李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图书馆的桌子底下慢慢爬了出来。 一股子馊了的奶油混合和薯片以及发酵过后的豆子的臭味,还有臭脚丫子,白人黑人身上的膻味,一同钻进了鼻孔。 但是对这种味道,从昨天到今天,在图书馆里泡了超过18个小时的李乐已经身在其中。 上一场定向研究的课考试,一张卷子,五道论述题,虽说自觉及格没问题,但中间几个知识点论述时的窘迫和不自信,还是给李厨子提了个醒。 考试之神永远眷顾考试之前在图书馆努力不睡觉,捧他臭脚的人。 自动屏蔽了臭味,李厨子伸了个懒腰,蹒跚着朝卫生间走去,此时的他算是能理解了,为什么第一次来图书馆时,会看到捏着牙刷的人。 与那时相比,现在的图书馆,更像是个难民营。瞧瞧这一地的“行尸走肉”,都是来临阵磨枪的。 处理完个人问题,洗了把脸,圆寸脑袋沾着水珠,精神抖擞的出来,准备饿着肚子去参加市场社会学的考试。 走过一溜电脑,眼睛不经意瞄见一位白人姑娘,开始一件一件的脱衣服,直到反手要解开扣子,这是,好家伙,这么 姑娘光着上身,开始趴在电脑前不断敲击键盘,李乐心说,得,又疯掉一个。 收拾收拾,从歪着屁股走的旋转楼梯下楼,出了大门,又瞧见一个接一个的学生背着包,拎着吃的喝的,赶集一样往这里汇聚。 穿过逆向的人群,本想着从一旁的巷口小门抄个近路去一会儿市场社会学考试的老楼,只不过离老远就看到一堆人站在那,凑过去,才发现巷口被用围栏围了起来,里面放着两只山羊。 “不肉,这是干嘛滴?” “哦,新来的。” “昂。” “每年考试季都有的项目,拉来些牛啊马啊狗啊什么的,放在这儿,给解压用的。” “哦,能摸?” “能,能喂能摸。” “谢谢。” 仔细看了看,一黑一棕两只胡子邋遢的山羊,正闭着眼享受投喂和抚摸,李乐对老外这种发神经的行为,更加困惑。 这,一只出四十斤肉,加上羊肚羊肝羊脑羊球羊腰子,炖了烤了,一人一口,不比摸摸强的多? 心里吐槽,李厨子带着对炖羊肉,羊肉串,烧羊杂的思念,提前十分钟进了考场。 。。。。。。 “教授!” “啊,你来了。米尔斯教授出的考题怎么样?” “还好,就是出了点问题。” “怎么。” “卷子没印。” “什么玩意儿?” “卷子没印,考试时候,助教没收到米尔斯教授的试卷题目,以为他自己印了,米尔斯教授以为自己已经给助教发过了。”李乐耸耸肩。 森内特拍着肚子,眯缝着眼笑的像只老狐狸,“这老家伙,脑子不行了啊,后来呢?” “重新打印了呗。不过考试推迟了半小时,有人已经投诉到学校去了。至于么,就晚了半小时。” “嘿嘿,那你就不明白了哇,投诉,就会有人问这些人的诉求。有诉求,就好办了,一把过!!”森内特乐道。 “还能这么玩儿?”李乐一愣。 “你以为。” “那不是占了便宜?” “看情况,米尔斯可不是那种善茬,老家伙以前是潜艇兵,脾气硬的要命。” “您叫我来什么事?” 森内特指了指办公室角落里的一个大包,“那个越野背囊,里面有一套越野的装备,还有衣服鞋子,都是你的尺码,基金会给送来的。” “嗬,这么好?”李乐走过去拎了拎,不轻。 “对了,那个去坦桑尼亚的时间定了,七月十号出发,到八月十五号结束。你自己做好规划。哦,和医院约好了,明天你去打疫苗。” “谢谢教授。” “嗯,回去。” 看到站那还不动的李乐,森内特又问道,“还有事儿?” “那个,我想,能不能给说说,您这次考试的重点是哪些?” “重点啊。”森内特扯掉鼻梁上的眼镜,低头一脸思索状。 李乐以为有戏,往前凑了凑,“就划定个大体范围,您就说,哪些是不考的。” “嗯。” “怎么?” “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卷子题目还没出呢。” “” “你就照着课上所有的readg都复习一遍,应该问题不大。怎么样,这个范围如何。” “森内特爷爷?” “别套近乎,咱俩人种有别。去,你要相信自己!” 李乐沮丧的背着半人多高的背包,从森内特那间狭小的办公室挤了出来。 在路边摊买了个多加酸黄瓜和芥末酱的热狗,又一头转进了图书馆。 进门时候,看到好几个人冲自己竖起大拇指,正疑惑,遇到一个脸熟的哥们儿走过来拍了拍自己肩膀,“可以啊,连睡袋都搬进来了?还是你考虑的充分。” “睡袋?” “你背着的不就是?” 反手一摸,可不是?睡袋睡垫还有洗漱包,都在背包顶上挂着, 算了,老头子,看小爷和你死磕! “哎,同学,你莫走,问一哈,哪里有卖成箱red哞儿?” 。。。。。。 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一辆大巴车旁,成子把手机还给导游。 “哎,大李总咋说?”一旁的肖依依问道。 “乐哥说,未来三十六小时,要是再给他打电话,他就把额当泡馍给炖了。” “嚯,真这么说?” “可不咋滴。” “这是有事儿?” “他说要考试。” “哦哦哦,那可别招惹他,你没上过学,考试前的人都和狗一样,逮谁咬谁。” 成子刚想点头,忽然一瞪眼,“嗨嗨嗨,说谁呢?你说谁呢?” “我说大李总,你急什么?” “前面一句。” “你没上过学?” “谁没上过?额现在也在上函授。” “函授也叫上学?” 两人正掰扯着,就听到拿着喇叭的导游,喊道,“各位,各位,都上车,都上车,咱们去酒店休息。” 显然长途飞行并没有消耗掉出国旅游的精力和热情,一群人举着相机,各自找着背景,摆着姿势,狂拍一通。 导游催了老半天,一群人才嘻嘻哈哈上了车。 “导游师傅,咱们住哪?远不远。”上车坐定,有人问道。 “不远,就在市中心。大家安静一下,我把这几天,咱们在尼德兰的行程说一下。” “您说,您说。” “今天白天入住酒店,调整休息,晚上在唐人街举行一个欢迎晚宴。明天是市内游,主要景点有运河、安妮之家、阿姆斯特丹王宫、梵高博物馆。” “之后是去桑斯安斯风车村希尔尼根海滩郁金香公园。” “球赛什么时候看?”一个戴着墨镜的大背头,问导游。 “29号,半决赛在这里看,3号去鹿特丹看决赛。” “啊,那好,那好。成总,成总?” “哎,姜主编,您说,您说!!”最前排的成子转过头招呼着。 “谢谢你啊,给咱们现场看球的机会。” “哪有,哪有,这不是凑巧了么。要是觉得好,下次有时间,咱们去看世界杯!” “好好,成总大气!” 有人起头,一车人都跟着应和,车子里一时间都是“感谢成总”的声音。 成子只好站起来,堆着笑,不断的举手示意。 肖依依歪头瞧见,想到第一次见到成子时候,那副畏畏缩缩,还有些抻不开身的模样,心里感叹道,这才几年,人啊,说白了,有时候就是个际遇。 又想了想自己,嘿,咱也不赖么不是,以前坐着小巴车跑市场的时候,哪敢琢磨还能出国哇,感谢大李总! 第595章 谁在背后嘀咕我 一场名为“欧洲先进商业模式探访”的考察,在落地阿姆斯特丹机场的那一刻,就算是正式开始。 具体做什么,怎么做,大伙都心知肚明。 或许十几年后,这种形式的活动会被人拎出来阴阳怪气,或者是借题发挥一番,但是这时节,只能说见怪不怪,甚至怪都算不上,普遍现象而已。 而且来到尼德兰的这些记者主编们,对丰禾的操作,觉得比国内一些企业或者单位,来的高明,照顾到了方方面面,就算真有眼红的去计较,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一家名为爱丽丝·瓦伦堡的基金会的媒体邀请函,从名头上就给活动定了性,增进双方了解,建立长期媒体关系。 进了酒店入住后,有工作人员送来人手一台,名为试用,并欢迎提出反馈意见,填写建议卡的爱立信新款t28sc手机外加200元尼德兰盾的手机卡。 有北欧航空标志魔术贴,可以撕掉的新秀丽旅行包。 男同胞一人一副雷朋墨镜,帮助各位在之后的“考察”活动中,不受到欧洲“剧烈”的眼光侵扰。 女同胞们都有的一套碧欧泉防晒礼盒,至于里面为什么多了好些个瓶瓶罐罐,那是配套使用的东西。 至于住的地方,一个没有星星,叫不上名字的十九世纪,有着斑驳外墙的古堡一样的地方,除了房间大点,开窗能看到码头沙滩,有顶层花园餐厅,游泳池,森林一样的花园庭院,似乎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连希尔顿,洲际这种一半的华丽程度都没有。 种种安排,让这些算的上是见多识广的记者大人们,顿觉又舒坦又安心。 晚上在唐人街,挂着“热烈欢迎祖国媒体记者”横幅的饭局,让人在异国他乡感受到了同胞的温暖,至于当地华商会的头头们说的什么话,有人没怎么在意,但是对一些有心人,却体会到了“丰禾”食品的不一般。 “成子,李乐这次还过来不?”和成子一桌挨着的刘潇凑过来问道。 “不知道,这两天不好给他打电话的。”放下筷子,成子依依不舍的目送那一盘龙虾转到对面。 “咋?” “说是要考试呢,急的咬人!” “呵呵,这人。” 看到刘潇用左手捏着筷子夹菜,算是一起出生入死,又做了俩月病友的成子,微微叹口气。 “刘哥,你那手,还是那样?” 刘潇抬起带着几道蜈蚣一样伤疤的右手,冲成子攥了攥拳头,“好多了,不过还是使不得筷子。” “幸好现在都是电脑打字,要不然,字都不好写。不过,自从常用左手,开发了新技能也让大脑左右平衡了不是?” “你这罪受的,都是因为我们。”成子诚恳的说道。 “又来了。调查记者,不就干这个的。” “乐哥给安排了,等几天,咱们一起去慕尼黑那边再做个检查。” 刘潇端起酒杯和成子碰了碰,“能喝酒,不就没大碍。” “对,能喝酒那就是好了,嘿嘿。”成子一饮而尽。 刘潇放下杯子,“这次可得花不少钱。” “其实也花不了几个,比起那个动画片广告,可是少多了。” “那个广告可是影响不小,现在我家那娃,只要一看到那个啥狗不狗,猫不猫的玩意儿,就知道是丰禾。” “呵呵,可那是拿百十万换来的。” “那也值了不是?有几个广告能这么深入人心的,好看好玩,看看电影似的。最起码,孩子们都知道。” “我是干这个的,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央妈每年的标王都上亿的,效果不一定有这个好。” “你们那是投放费用,又不是制作费用。”成子想到那些钱,还是有些肉疼。 刘潇笑了笑,“传媒宣传这一块,你还得慢慢学。” “就像这次来,是李乐给安排的。” “嗯,乐哥给列的东西项目,公司负责出钱,这边有对接的人给准备。”成子点点头。 “这事儿,做的滴水不漏的。这些主编记者,可都是吃过见过的主。” “那是,乐哥的安排,就是不知不觉,让人感到舒坦。” “哎,你们厂子和这个什么基金会,有关系?”刘潇想了想,又问道。 “我不清楚,或许有。” “这边的华侨也有联系?” “那我更不清楚了。反正乐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就行了。” 记者的职业习惯,尤其是刘潇这种调查记者,总喜欢刨根问底。自从躺在医院里,刘潇就开始琢磨李乐这个人还有这一段发生的事。 从孙泉给自己说有个黑作坊开始,到采访那群孩子,从暗访,再到访谈的播放,从各大媒体忽然开始的关于成子和丰禾的报道,315的晚会,再到广告的投放。 好像有一只手,通过一系列操作把这一件件事情串联起来,把一个企业、个人的正面形象树立,推进。 但涉及到这里面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实可信的,不存在渲染和夸大臆造,光明正大的很。 原本也暗戳戳揣测过,自己出事是不是也是一个安排,可怎么想,都是巧合,是“剧本”之外的突发事件。 借势,造势,这一手,玩的是润物细无声。 而在这一系列的操作中,除了那个黑作坊,所有人都是受益者,甚至包括自己。 去年全国宣传系统的优秀记者,台里已经发了通知,有自己一份。而且,上面有意让自己再进一步,估计回去,就得找自己谈话。 这份多赢共赢的手段,坦坦荡荡,充满着阳谋的味道。 而把所有的线头连接到一起,关键点就是在李乐身上。 “刘哥,过几天去过慕尼黑,乐哥安排我去趟法兰西,你有兴趣么?一起?”成子靠过来,低声问道。 “去那边?做什么?” “乐哥在那边看了一套二手的饼干生产设备,让我和肖依依一起过去,采购的同时,也学习学习人家的管理和规程什么的。” “你们要扩大产品线?” “嘿嘿,其实从厂子一开始,就有这个计划,只不过是提前了一些。去不去?额记得你以前在那边呆过。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谁也不会说外国话,你去了,正好给当个翻译,人家说啥,额们也能听懂。” “成,反正我主要是来看球赛的,这边该看的早就都看过了,陪你们去一趟就是。就当故地重游。”刘潇想了想,爽快的答应,“哎,有翻译费没有?” “你要多少?” “要多少给多少?” “刘哥,小本买卖,要不算了?” “瞧你那抠门的样。” “不抠门怎么办,有个花钱不眨眼的,一百多万,说给就给。”成子挠挠头。 。。。。。。 “啊~~~~阿嚏,阿嚏!!” 图书馆里,正趴在桌前“奋战”的李乐揉了揉鼻子,心道,这两天咋回事,是不是总有人背后嘀咕我。 抓起手边的红牛晃了晃,没了。 再往脚下一摸,又掏出一罐来,打开,“咕咚咕咚”都倒进嘴里,长出口气。 看了眼桌上摆的龙门阵一样的书本和资料,撇撇嘴,小样,我还就不信了。 第596章 阿鲁沙 “一个价值相对较为中立,称之为第三领域的范畴,才是摆脱社会领域研究中,那些充满价值含义的目的论的条件。” “第三领域的主要运作层面是在地方和乡村,摆脱了国家与城市层面。各种新型的社会群体、商业活动往往出现在最为活跃的城镇里,并广泛的参与到各种公共活动中。” “在行政及在司法领域,解决争端往往需要凭借官员意见与社区、家族团体调解之间的一种半制度化的交流。” “第三领域贯穿了一个新型制度变化下的社会历史进程,并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分化,调整改变。” 一架只能容纳二十多人的小飞机上,戴着花镜的森内特,捏着李乐的论文,一边在上面写写画画,嘴里念念念有词。 “李,你写这段话的时候是做的什么考量?李,李,喂!” “啊,教授,你叫我?”耷拉着脑袋,抵着前排座椅,迷迷糊糊梦到卡纳瓦罗一记头球帮助意呆利夺得欧洲杯的李乐,听到声响,猛地一抬头。 机舱震动的嗡嗡噪声,帮助李乐回过神,想起现在是在哪儿。 一路颠颠簸簸,大半夜挣命一样从伦村飞开罗,还没闻到开罗的骆驼味儿,背着大包,拎着两人份的行李,在t1和t2航站楼之间一路狂奔,成功挑战30分钟转机极限,赶上了去内罗毕的一架机龄超过四十年的,锈迹斑斑,浑身像散了架的一架伊尔76。 落地之后,心情还没回复,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又马不停蹄的坐上一架带着螺旋桨,得弯着腰才能走进去的小飞机,飞往一个叫阿鲁沙的地方。 “在这和运输机一样吵的东西里,你也能睡着?” “教授,要不您试试凌晨坐飞机,跨越几千公里,狭窄的座位,然后背着四十公斤行李急行军之后能不能睡着?” “我不也一样?” “我们能一样?您就背一个小破包,和空着手有啥区别?”李乐抱怨道,不过看着森内特的光亮脑门分界线之后的一片白发,想起了自己此时的职称,“力工”,声音越来越小,“那个,您刚才问的啥?” “算了。”森内特看了看手表,抬眼又看了眼窗外,“回头再说,现在清醒一点,盯着窗外,马上就能看到这个地球上最特别的景色之一。” “外面?”李乐歪头瞅了眼,都是云,啥也没有,再远点,好像还有一片乌云在聚集,“看下雨?” “嘿嘿,等等,马上。” 小飞机又“嗡嗡”了两分钟,突然听到机舱的小喇叭里传出驾驶员的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右边舷窗,我将降低高度,向大家展示雄伟,壮丽的地球奇迹,kilianjaro!” 啥玩意儿?kilianjaro?乞力马扎罗? 没等李乐多琢磨,飞机忽然偏转了一点方向,开始不断向下盘旋。 终于,落下云层,之后,一道金光忽然穿过舷窗,洒在众人脸上,然后,有人惊呼道,“看,乞力马扎罗山!” 李乐赶忙看去,只见云层之下,辽远,平坦,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忽的有一座山峰如擎天之柱一般,带着一股远古的沧桑气息,直直的映入眼帘。 一瞬间,李乐第一次切身的体会到,顶天立地这个无数写景文章里,被用烂的成语的真正意境。 在夕阳照耀下,教科书和照片里见到的。覆盖着皑皑白雪,银色晶莹的山峰,被染成了霞光的幻色。 亿万年里,像一座灯塔,威严,静默的站在那里,注视着脚下棕红色的土地,蓝色的湖水,绿色的雨林,迁徙的生灵。 飞机沿着山顶的火山口缓慢飞行,难得以平视的角度观察如此雄浑的一座山峰,李乐似乎闻到了凌冽的寒气。 这一刻,李乐相信了,海明威笔下,哈里在阳光中见到的那个“令人不可置信”的山顶,是如何照亮了他的内心,寻找到了一种生命复苏,并使自己不朽的途径。 飞机继续向下,掠过雨林繁茂的树冠,波光粼粼的河面,慵懒的狮子,缓步的象群,奔跑的斑马,散落的犀牛,蛮荒的景色不断向身后闪过。 “怎么样,第一次见?”森内特戳了戳已经愣神的李乐。 “电视里见过。”收回视线,李乐揉了揉眼,“我们那有个动物世界的节目。” “电视里不行。”森内特笑道,“下去,踩在这片土地上,你才算真正见识过,感受过。” “嗯。”李乐点点头。 。。。。。。 阿鲁沙是个因为探险和宝石、咖啡园而出现的城市,之后,又因为猎奇的游客而热闹起来。 飞机上望下去,面积不大,但是规划的不错,也没什么高楼,低矮的房屋掩映在树丛和大片草地间,倒像个花园城市,倒是让李乐对一个非洲的城市有了新的印象。 下飞机,除了有些潮湿和高强度的紫外线,倒是没想象的那么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空旷的土腥气。 森内特在机场边检的小窗口只是亮了亮护照就被热情的放行,可到了大包小包的李乐,反而被盘问了好几句,并且很直白的冲李乐搓了搓手指。 “嘿,我们一起的,你想接到投诉么?”一旁的森么特瞧见,拍着窗口的玻璃,嚷道。 “哦,早说,你们一起的,祝你们在这里玩的开心。”窗口里,那个白眼珠都泛黄的黑老哥,赶忙赔起了笑脸,手里大印“库咔”一下,盖了章放行。 “你们不是和他们关系很好么?还帮他们修路盖楼。” 李乐叹口气,“我们那有句话,叫畏威不畏德。有时候,揍过他的,比笑脸相迎的更能得到尊敬。还有,我们一般遇到这种事儿,都喜欢破财免麻烦,就给了他们错觉。” 出了简易如国内乡镇车站一样,只有一层的乞力马扎罗机场,大门口一个身量比李乐还要高,却瘦了两个级数的黑哥们儿,瞧见森内特,赶忙迎上来。 “下午好,森内特教授。又见面了。” “你好,恩杜杜,好久不见,过得怎么样,你的论文完成了么?” “去年底就完成了。已经拿到学位证。” “那就好,马利基倒也算做了件好事。哦,对了,介绍一下,这是李乐,我的学生。李乐,这是恩杜杜,牛津的人类学博士,本地人,这次基金会的活动,他是联络人。”森内特站在两人中间,做着介绍。 “啊,你好,华夏人?”恩杜杜伸出手。 李乐瞧见,心里翻了个白眼,哥们儿,你是真没眼色啊,没看见我这两只手都拎着包呢么?不过,还是放下包,握了握。 “怎么看出来的?” “霓虹人没你们这么高,南高丽人没你们眼睛大。我爸告诉我的区分方法,我们家一直在和你们做生意,从修铁路的时候就开始了。” “哦,那咱们算是老关系了。” “对,好朋友。” “既然是盆友。”李乐把一个包递给恩杜杜,“帮个忙。” “啊,好,好。啊,这么重?”恩杜杜接过来,手一紧,包往下一坠,赶忙又拎了起来。 “还好,这个更重。” “走,车在那边。” 恩杜杜费力的拎着包,晃悠着走在前面领路。 “这是牛津的?家里挺有钱啊。”李乐冲森内特低声道。 “啊,他家是这里的大家族。” “有多大?” “掌握枪杆子的,你说呢。” “好家伙,军阀家的少爷啊。”李乐感慨一句。 一辆黑色的敞篷路虎越野,载着李乐和森内特朝着阿鲁沙的方向开过去。 刚出机场一段石子路,略显颠簸,之后才上了一条平稳的双向车道的柏油马路。 听开车的恩杜杜说,是国内援建的,李乐点点头,怪不得路两边的水泥电线杆子,这么眼熟。 一路上道路两旁所见都是低矮房顶的平房,路边有多是脑袋上顶着东西的妇女,从大盆,到陶罐,成捆的衣服还有蛇皮口袋,还有顶着煤气罐的,让李乐不得不感慨,黑姐妹儿强健的脖子和平衡力。 越往阿鲁沙的方向开,公路两边的村镇越密集,房子也越来越高,两三层的小楼也开始不断出现。 李乐观察了一下这里的交通工具,轿车皮卡摩托车,甚至牛马车都有,但是极少见到自行车。 这斗音里瞧见的奥德彪拉香蕉的场景,根本没有。让李厨子颇为遗憾。 一堆堆的小黑哥们儿,蹲在路边,目送着路上的车辆驶过。 “恩杜杜,这些年轻人怎么回事?” “都是干日结工的,城里就那么多活,早晨去各个工地或者厂区找找看,干一天拿一天钱,消费一天,然后再去找。” “干那种长期的不好么?” “那哪有时间喝酒开心找姑娘?”恩杜杜颇有些无奈的耸耸肩,“所以经济不好,可没办法,我们这儿的人,天性知足常乐。呵呵。” 李乐看看森内特,老头笑道,“缺乏相对稳固的社会关系的状况是持续的,每一天的工作都是没有归属感和不稳定的。其结果就是,工作本身更加令人厌恶,参与工作本身更加令人痛苦。” “成本收益核算中的成本不是金钱开支,而是工作中感受到的、生理和心理上双重的痛苦,时长、体力需求、环境、制度要求?”李乐问道。 “工作选择频繁性、工作中的痛苦,经济收入上的窘迫性,形成了一个难以摆脱的循环。”老爷子叹口气。 当到达阿鲁沙地界,街景又变了样,路宽了也出现了红绿灯,虽然秩序不怎么样,也有一些高楼出现,不过看招牌,都是各种酒店,在一众的平房里显得特别扎眼。 “阿鲁沙的支柱产业是旅游业,世界各地过来看动物的游客。”恩杜杜解释一句。 “哎,caso,赌场啊,你们这里还有?”李乐瞧见一个招牌。 “有,怎么,有兴趣?” “算了,没那爱好。” 车子又开了一段,拐进了一条小路,冲着路尽头一个西式庄园一样的地方,一头扎了进去。 第597章 韩智 车子驶入庄园里一条林荫道,两边高耸大树遮蔽下的黑褐色的水泥路,路两旁种植着一垄垄一人多高,茶树一样的作物,绿色微微泛红,拇指大的果实,成串的挂在上面。 李乐不认识,便问恩杜杜,“这种的都是什么?” “咖啡啊,这都是咖啡树。” “哦。这就是咖啡树?”李乐又扒着车门,仔细瞧了瞧。 “阿鲁沙位于乞力马扎罗南边,这里出产的咖啡,和蓝山、摩卡一起,是咖啡界的三大品牌。” “这么多,得有多少?” “两百多公顷,我记得。不过这算面积小的,往北或者往东,那边有更大面积的种植园。” “都是你家的?” “不是,这是一家欧洲公司来种的,不过地是我家的,每年收点租金。”恩杜杜笑道。 “你家面积够大的。” “还行,从刚才进来那条小路口开始算,一直到前面那一片的山坡,都是,不过咖啡就这么点,剩下的都是农田,相比咖啡,还是吃饭重要。” 车子开了有五分钟,才来到一处山坡下,相比于刚才的咖啡园,这里视野更开阔了些。 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小河两边都是大片的玉米地、麦田和灌木丛。 一座西式别墅一样的建筑立在一片草地中央,白色四层,瞅着模样,像是丑国白宫的缩小版。 三人刚下车,就有两个小黑迎了过来,恩杜杜指指车里,叽里呱啦交待几句,小黑又赶忙把车里的给提溜进别墅。 见李乐下车后就打量门廊的罗马柱和墙上的雕塑,森内特靠过来,说道,“原来是三德子殖民这里时,一个欧洲来的富商,所有的建筑材料和雕塑都是从欧洲运过来的。” “坦桑尼亚独立,被收政府收了回去,后来又被恩杜杜家里买了下来。” “怪不得,我瞧着不像这里的建筑风格。”李乐低声问道,“这个恩杜杜家里,和基金会有什么关系没?” “算是合作关系,当年马利基他们来这里发掘古人类遗址,就是有他家的赞助和帮忙,所以基金会来的人,一般都会在这里进行接待。要不然恩杜杜也不能去牛津读书。” “财大气粗,各取所需。”李乐笑道。 森内特摸摸脑门,“反正不花钱,能省一点是一点,外面的酒店,既安全又舒服的,一晚上都要400多美刀。” “好家伙,这价格比伦敦也差不多了啊。” “你还没去那几个自然保护区,那边能和动物来个近距离接触的露营地帐篷和林中小屋,一晚上都要七八百刀,甚至上千,更贵。”森内特拍拍李乐,“不过,没她们这种当地的大势力帮忙,在这里做科考,麻烦事不少。走,吃个饭,赶紧歇歇,明天一早还得去奥杜威。” “到那边住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 第二天清晨,山间升起薄雾,丝带般将庄园缠绕,伸手拂过,掌心泛起淡淡的凉意。清脆或悠长的鸟鸣,穿过茂密的树丛回荡在庄园周围。 没一会儿,一抹金黄色在辽阔的地平线升起,天空也从昏暗渐渐变得湛蓝。一株高大楝树下空地,李乐“哼哼哈哈”的练着空击。 等打完,李乐长舒口气。转身看到恩杜杜已经站在一旁,身边还有几个拿着筢子扫把,衣着破旧的孩子。 看见李乐向他们走过来,嬉笑着挤作一团。 “早上好,李,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挺好,谢谢招待。这几个,童工?” “不算,算是小帮工。都是种植园里,农户家的孩子。”恩杜杜回道。 “给钱?” “管早饭。。” 笑着朝几个孩子挥挥手。一个大点男孩怯生生操着磕磕巴巴的英语问,“先生 您这是功夫?” “不是。”李乐摇摇头。 “先生,我看过你们那的电影。里面有那种能大树一掌打断的,您会不会?” “那个不会。” “飞起来的可以吗?” “也不行。” “啊~~~~”孩子们有些失望,彼此叽叽喳喳几句,一哄而散。 看着孩子们跑远,李乐对恩杜杜笑道,“其实你这里不开个酒店可惜了。这么大,里面的家具摆设。稍微改改就行。” “这边酒店太多了,其实挣不了几个钱。挣钱还得是挖矿。” “挖矿?”李乐心道,这我熟。 “嗯,金矿,宝石矿。” “哦。”李乐有心说,这我不熟。 “回头去奥杜威的路上,带你去看看,还有宝石市场,运气好,可以买到品质不错的红宝石和蓝宝石。” “那倒是要见识见识。” “走,饭都准备好了,咱们早点出发,争取中午之前赶到恩戈罗恩戈罗,下午就可以去塞伦盖蒂大草原看狮子。” 。。。。。。 韩智推开纠缠在腰间光溜溜的大腿,起身捡起落在地上的裤子抖了抖深一脚浅一脚的套进去。 一旁的女人被扰醒,打着哈欠,扯扯头发,半睁着眼,“这么早,干嘛去?” “不早了,还要去场子里看几个人。” “那你晚上还来不,我等你?”女人把被子拉到胸前,摆出妩媚又有些幽怨的模样。 韩智自顾自的穿着衬衫,“行了,别弄那套。” 韩智走到窗前,从茶几上拿起黑色的手包,翻出一沓钞票递给女人,“咱们之间就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呵,你倒是分的清楚。一点情趣都没嘚。” 女人接过钞票。掐了掐,抽出几张,剩下的又还回去。 “多了。” “收着,听说你要回国了?” “不要,不想留什么念想。” 韩智摆手,“回去了就和这里一刀两断。念想?咱们玩得起这么高级的玩意儿?”说完,拉开房门走出去,轻轻的带上。 女人侧着耳朵,听脚步走远,拿起钞票闻了闻,咯咯笑着,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却变成嚎啕大哭。 来到二楼 韩智径直走到一扇大门前,从裤兜里掏出半盒香烟塞给门口坐着的一个小黑。 小黑站起身,把腰间鼓鼓囊囊的物件挪了挪,露出一口白牙,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上午好,韩先生。” “怎么样,里面?” “一切正常。” “嗯,开门,我进去。” 门里,用低廉材料和灯光营造出的金碧辉煌的大厅,处处透着土气和敷衍,却丝毫没影响热闹嘈杂的氛围。 穿着红色马甲的服务员在十几张赌桌间穿梭,四周摆满了花花绿绿的角子机,叮叮当当响着音乐。 韩智穿过大厅,来到一个小房间,推开门,一片烟雾弥漫,挥手扇了几下。 来到一个坐在百家乐台前,大呼小叫的中年胖子身后,瞧了瞧他身前的筹码,冲荷官点点头。 一把抓住胖子的胳膊,拽了起来。 “哎,谁特么!”胖子要发火,扭头看清来人,又忙堆上笑脸,“小韩,小韩,我这就要开牌了,你等我一下。” “出去!”韩智不由分说,推了胖子出去。 隔壁房间里,韩智看了眼胖子说道,“老胡,不能再玩了。” “别啊,这手气正上来,我今天穿了虎头红裤衩,绝对能大杀!” 胖子掀开衬衫,从腰间拽出红色内裤一角,展示着。 “你特么就是穿金裤衩,也别玩了!” “为什么?” 韩智从手包里捡出包烟,撕开抽出一根点了,吸了两口又摁灭在烟缸里。 “知道你今天在我这签了多少码?” “五十?”老胡不确定道。 “五十?”韩智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签码单,拍到桌子上,“自己算!” “五十、八十、九十五、一百一,不对,怎么这么多?” “多?这上面的一笔笔都是你的签字,认字么你?”韩智顿了一下,手指在签码单上来回划拉,“收手。” 老胡额头见了汗,紧咬着嘴唇。不过片刻后,却显露出狠厉的神色,抬起头,紧紧盯着韩智。 “我再签五十,一拖五,不,一拖三!”话音未落,韩智腾的站了起来,重重一脚把老胡踹翻在地。 岔气的老胡,捂着肚子,肥胖的身躯像是一块颤动的五花肉,大张着嘴呃呃的喘着气。 “胡德路,谁现在敢把泥码给你?你特么就是个炸弹! 还一拖三,三尼玛了个比!” “我还有矿,有矿!像上次一样,你找他们收股份,我再押出去!” 胡德路表情痛苦,说的断断续续。 韩智蹲下身,扯着胡德路的脖子,“再押?签码,我还能帮你顶顶,股份再押出去你这辈子还剩什么?” “我能翻,能翻盘。” “翻个寄!”韩智一巴掌抽过去,老胡“啊”的一声,嘴角见了血。 “包房那边你是别想再进了,这里其他人我也会打招呼,没人会再给你签码。” “别,别,小韩,最后一次!求你,最后一次!”胡德路跪在地上,抓着韩智的胳膊,恳求道。 韩智摇摇头,“要么你回去好好经营金矿,苦几天把钱还上。我给你顶顶,拖拖时间。要么,就把矿盘出去,剩的钱够你回去养老了。” “再赌下去,当年龙江来的那几个人的下场你也知道,这边草原风光好,扔个人进去喂鬣狗,两天,两天时间,连骨头都没,你好好琢磨。” 一脚踹开胡德路,韩智出了包间,来到阳台,又点根烟狠狠抽了几口。 牌桌上,是个能把人的情绪放大,激发出隐匿性格的地方,生意场上精明稳重带着些狠厉的老胡,在这里却处处显得幼稚、着急、没节制,变成了那种最容易在失控的人性。 韩智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带着胡德路进来,可又当又立,自己真不是个玩意儿。 正胡思乱想,感觉一只手拍在肩头。转身入眼,一个身形瘦削,花白头发 满脸皱纹的老头。 “丁伯。” “找胡德路了?” “嗯。好歹大家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不收他的矿,泥码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其他人可没你这么好心。” “我去和他们说。” “别忘了,如果把胡德路的矿搞到手,尔班地区就连成一片了,这么大块肥肉到嘴边不吃下去,你想当菩萨,可挡不住别人做阎王。” “最差不能让老胡血本无归,给他留点回国的路费总可以?” “你想好,别里外不是人。” “晓得。” “去我办公室,有人找你。” “谁?” “桑贾。” “那个警长?” 丁伯看韩智有些诧异,“我以为你知道。” 韩智摇摇头,“鬼知道,看看再说。” 。。。。。。 一张大班台,雕着龙凤纹样的红木沙发,当中茶几上摆着乌金石茶海紫砂茶具,墙上挂着海纳百川的裱框,和国内一些公司老板办公室一样的俗气。 韩智进来时,就看到穿着肥大衬衫西裤,脚上一双凉鞋的大老黑桑贾和另一个穿着西装的高瘦男人。 “好久不见。” 桑贾伸出手招呼。 “桑贾警长,咱们前天才见过。”韩智抬手握了握,嘴里打着哈哈,眼神却盯着高瘦男人。 “说说 又是哪笔手续不规范?补办要多少钱?” 听到韩智不客气的揶揄,桑贾尴尬的挠挠光头,“哪有的事?谢先生开玩笑了,呵呵,是这位先生找你。”桑贾指指一旁的男人,“萨瓦布先生从多多马过来的。” “你好,韩先生。”萨瓦布听到桑贾介绍自己,上前说道。 “多多马过来的?找我做什么?” “不是我找您,是我们老板。” “你老板?我在多多马可没什么生意。” “ 我们老板也没有。” “那是?” “您是不是有批货要出手?” “什么货?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第598章 恩戈罗恩戈罗 叫萨瓦布的只是笑,又冲着桑贾使了个眼色。 “丁老板,上次您说的,那个在大厅后面开一个逃生楼梯的地方在哪,能带我看看?回头我好安排人来实地测量一下,看看符不符合标准。” “你说那个啊,走,我带你去。”丁伯闻言,知道什么意思,也笑道。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又冲韩智说了句,“小韩,有事叫我。” “嗯,知道了,丁伯。” 看到门关上,萨瓦布说道,“韩先生,辛亚明,这个名字,你熟悉么?” 听到这个名字,韩智盯着萨瓦布好一会儿,问道,“你什么意思?” “作为辛亚明最好的兄弟,他在淘金之外做的什么生意,你应该很清楚那批货是什么东西。其实我们之前已经谈妥了有一段时间,如果他还活着话,我们也不会找到你。” “你怎么觉得我就该知道?” 萨瓦布笑了笑,打开手里拎着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韩智。 韩智接过来,捏了捏,“什么意思?”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萨瓦布一摊手,“这是定金。带我们去取货,货上车,再给你剩下的,当场点清。”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有什么货。”韩智要把信封还回去,萨瓦布手一推,“韩先生,别着急,要不,您先看看这个?” 说着,又从兜里取出一张纸,塞到韩智手里。 韩智想了想,摊开来,一边看,一边翻起眼皮瞄着萨瓦布。 “这是我们约定好的进货清单,前期,我们已经预付了一万刀,只等着他把货送来,不过,谁能想到他在边境线那边遇到那种事。现在,你应该相信了,看看那个签名和日期。” 韩智想了想,这才点点头,晃了晃信封道,“加上这个,一共还剩12万。” “明白。” “明天一早,去恩戈罗恩戈罗。” 送走萨瓦布和桑贾,丁伯回了屋,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抽烟的韩智,“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老辛的上家。” “老辛?这还是找来了。” “嗯,人家的东西,能不找来么?” “怎么证明?” 韩智掐灭烟,从口袋里拿出和刚才一样的进货单底联,和萨瓦布给的进货单一起拍在桌子上,“老辛去边境前,放在我那的。” 丁伯伸手看了, 上面用中英文写了一串诸如摆件,雕件,手镯,原料的字样和价格。 “嘿,还真是。那你这是准备?” “该是谁的就是谁的。给老辛媳妇孩子汇过去,不能人走了,什么都没落到。” “那你替他办这事儿?” “丁伯,人么,得讲个信字,不是你的,拿了烧手,烧心。”韩智低声道。 “嘿,也就你。要我,保管费总得留下一部分。”丁伯叹口气,“行,几时去?” “明天。” “要不要我安排两个人?” “嗯。” 。。。。。。 换了身户外服,带着渔夫帽,墨镜的李乐,开着一辆绿色的老款,四周加了铁网防护牧马人,跟在恩杜杜的皮卡车后面,因为路面的颠簸,屁股不断地抬起,落下。 硬邦邦的减震,又高又飘的油门刹车,被拆的只剩电线头裸露在外的中控台,还有四下漏风的车厢,让李乐想起了在长安和马大姐他们学车时候的那辆手摇212。 “教授,还有多远?”李乐问着一旁左摇右晃的森内特,话里带着颤音。 “不远了,照这速度,还有不到一个钟。” “那就好,刚才那段路还凑合,这早饭都快颠出来了。” “去发掘现场的路,更难走。” “得上山?” “不,往下走,是个山谷。” 李乐点点头,看着四周一望无际,平坦荒凉的红土地,断断续续闪过的低矮的草棚组成的村落,一片片被分割开来种着咖啡、剑麻的农田和草场,还有出售水果、木雕工艺品的路边小屋。 更多是四五头牛和跟在牛后面,穿着鲜红蓝色披肩长袍,高高瘦瘦的马赛人。驴车和汽车相安无事的走在一条路上,就是这风一吹,漫天的灰直往人身上扑。 李乐这时候理解了为什么恩杜杜会告诉自己,找块布把脸蒙上。 再往前,路况渐渐由平原过渡到山路,颠簸的情况算是好了许多,空气和也由干燥变得湿润起来。 “哎,教授,看,那边是什么?粉红色的,湖?”李乐摘下墨镜,指着远处,一片泛着红色的湖水。 “曼雅拉,盐碱湖,因为碱的原因,造成水里微生物变化,才显得是粉红色,到九月份,更红。” “嗨,那片红色的还能移动哎,教授。”李乐又叫唤。 “那是火烈鸟,成片成片的火烈鸟,没见识。”森内特呲喽李乐。 “可不是没见识么,我哪见过这么多鸟凑一起过,还是红的。教授,这东西好吃不?” “肉有点像火鸡,硬,不入嗯哼,没吃过,我听说的。” “噫~~~车里又没别人。” “没吃过。” “咱们不去湖那边看看?” “不去,不顺路。”森内特头一转,不再理会。 继续向前山路渐陡,不一会儿开始云雾缭绕,路边景色也从半干旱草地,变成了绿意盎然的树林草甸,气温也逐渐下降。 做了点攻略的李乐,知道马上要到的恩戈罗恩戈罗,原本是一个火山喷发后形成的环形山的地带。 火山灰带来了肥沃的土地和茂盛的水草。这里也就成了好多动物迁徙之后的繁殖地。也有的动物走到这里之后,因为适宜的环境,不再迁徙。 这里也成了马赛人千万年来放牧的牧场。 一路行来,见到路边草地上,路上,有一队队挂着铃铛的牛群。和野生的角马互相对望。 越往前开,路上的车子越多,李乐瞧了眼车上的标识,都是些旅行社带来保护区进行所谓野营、近距离接触动物的游客。 有的车上还挂着价格,75刀到800刀不等。 “不是,教授,这价格咋差别那么大?” “哦,75的就是搭在草地上,一个两人住的帐篷,800的是那种森林酒店,有马桶淋浴大床间,还能看到各种景色。基本上相当于总统套房。” “有人住?” “你应该问,有多少人排队。这时候,正是旺季,你得提前预定。这世界上,有钱人多的是。” “教授,咱有预算么?” “没,别想了,中午在这吃顿饭,直接往塞伦盖蒂开。” “哦。”李乐颇有些失望,琢磨着这回算是探探路,以后带老李和曾老师过来住住,至于大小姐,估摸着早都来过。 保护区大门口,游客的车子还有警察和门卫进行检查,游客还得填表,李乐则跟着恩杜杜的车,亮了个证件就一路开了进去,引得旁边有老白男“why,why”的直嚷嚷。 顺坡而下,进入保护区又是一番天地,眼前就像是一片巨大的山峰环绕的草原盆地,很像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野生动物园。 吹着略带寒意,夹杂着草木清新味道的小风,沿着车辆行驶形成的道路在其中穿梭,颇为畅快。 “长颈鹿,哎,还有小的,这也有三米了!!” “教授,看,豹子,树上有豹子。” “大象,我艹,真特么大啊,它不会过来。” “哟哟哟。二哥,嘬嘬嘬嘬,不是狗么?听不懂通用语?” “那是啥?犀牛,嚯,拉屎呢这是。” “教授,看天上,天上,是秃鹫,教授?” 森内特怒道,“这么大声,别把狮子招来。” “真的?”李乐一愣。 “你试试。” “啊欧~~~~~” “你丫闭嘴!!” 。。。。。。 中午休息,是在山坡上的露营地。 一个个蘑菇一样的小帐篷,散落在草地上,李乐凑过去摇了摇,撇撇嘴,说实话,就这玩意儿,别说75刀,就是75人民币,李乐都觉得不值。 可没办法,谁让这里的景致,天底下,蝎子粑粑独一份。有人就喜欢这种天当被地当床,亲近自然的调调。 午餐是一顿烤羊腿配土豆泥,面包,还有当地产的一种木薯做的糊糊,外加炸香蕉片蘸辣椒酱,远不及昨晚上恩杜杜安排的那顿牛排大餐。 “怎么样?”火山口的观景台上,恩杜杜来到正俯瞰300多平方公里的火山谷地的李乐身旁。 “是挺壮观的。”李乐指指头顶不断流过,帷幔一样的流云,还有一道道透过云层照射在山谷里的阳光,玄幻缥缈,如仙境临凡。 “有机会,我想去你们那看看。我听我哥哥说,你们国家很大,景色也很美。” “你哥哥?” “他在你们那的陆院上过学。” “哦,知道,非洲解放军么。你怎么没想着去?” “我对军队不感兴趣,再说,一个家里,总不能都在军队里。” 李乐一听,想到恩杜杜毕业的学校,倒是明白了,这种国家的生存之道,看似独立,实则两边下注,互不得罪。 笑道,“欢迎来我们那儿,走走转转。” “一定。” “喂,你们俩,走了。”森内特这时候从一片雾气中钻出来,叫着两人。 “来了,来了。” 第599章 如何上厕所 从露营地吃完饭,出了火山口,又离开恩戈罗恩戈罗保护区,继续往西开了一会儿,眼前的地形和环境又开始变化,越来越像纪录片里,平坦,黄土漫天的非洲草原。 一望无际,鲜有植被。能看到的动物种群里的数量也开始变少,和在火山口那里见到的动辄几十几百聚在一起羚羊、角马,斑马群截然不同,倒是路边随处可见鳞次栉比的蚂蚁堆。 广阔望不到头的平原上,除了寥寥几颗的金合欢树,就是偶尔出现的巨石。 而巨石周围,就是狮子们的领地,李乐透过车窗,看到一块顶部如平台的巨石之上,趴着十几只大大小小的狮子,车子通过,狮子们看一眼,便转回头,该干嘛干嘛,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带着发动机轰鸣的铁家伙的出现。 但森内特还是告诉李乐千万别开窗,这边的狮子可不比火山口那边的,那边都是“衣食无忧”的有钱户,这里的,因为食物和捕猎难度的原因,就是更加野蛮和彪悍,领地意识更强。 又开了五六分钟,车子拐进岔路口,开向一条土路,地势陡然向下,来到一条如在大地上被劈开的荒芜谷地中。 颠簸一段,绕过一处如山海经里被砍断的建木之后的巨石阵,才看到掩映在一片金合欢树林里的几间帐篷和木屋。 “到了。” “到了?” “嗯,这里就是我们的发掘工作站,也是附近方圆一百公里范围内,唯一的一处有人的地方。” “就这么几顶帐篷?”李乐指了指。 森内特点点头,“可不,从一百年前利基夫妇开始考察古人类遗址时开始,就在这里,几乎没变过。”森内特笑道,“还有这里,就是现存已知的人类起源地。” “就是在这里,发现了鲍氏东非人,还有能够证明的人类生物学的上祖先之一,能人。” “多少年前的?” “一百七十五,万年。” 李乐挠挠头,当你接触的历史,开始用万年作为计量单位的时候,总是带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听到汽车的声音,工作站出来几个人,开始向外张望,看到车上的标志,打着招呼,来帮忙搬起了东西。 “威廉,很高兴又见到你。” “你好。理查德,怎么样,最近又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一个拄着拐杖,步履极度蹒跚的白人老头,颤颤巍巍的朝着森内特走过来,说话的时候,还顾的上嘬上两口手里的烟斗。 走近了,李乐才发现,这个老头的双腿,膝盖以下都是假肢。 “这里没有,不过露易丝在图尔卡纳湖和库彼弗拉那边有些新的发现,一些关于直立人的。” 森和特和拄拐的老头拥抱了一下,随后问道,“发现‘图尔卡纳男孩’的地方?” “不,在湖的西岸,找到几组下颌骨和腿骨的化石,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有更多的东西,比如头骨。” “露易丝的运气一向不错。” “但愿她比我好。”老头注意到一旁站着,高高大大,胸肌开阔的李乐。 “你的学生?” “是的,李乐,这是理查德·利基教授,在这里发现最早的能人骨骼化石的,就是利基先生的母亲,我和你说过的,第一具完整的直立人骨骼‘图尔卡纳男孩’就是他发现的。距现在160万年。” “订正一下,是150到160万年之间,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发现的,主要还是卡莫亚·基穆先生的功劳,我只是负责清理和修复的工作。”利基放下嘴里的烟斗,纠正森内特的话。 “你好,森内特和我说起过你,很高兴见到你,来自华夏的年轻人,来过这里的你们国家的学者,应该不超过十个。” 李乐伸手,恭敬的和利基握了握手,“很荣幸能见到您,之前看过您的那本《人类的起源》,很有收获。” “其实,那本书,也不能叫做书,只能是一本关于人类起源构想的小册子,基于现有证据条件的总结和猜测,而且,内容有些老了,每一年都有新的发现。” “比如,我的同事,吴,就一直坚信人类不应该只来自非洲,只不过现在没有生物和化石证据能表明。” 李乐笑了笑,“地球是个奇迹,我们需要耐心,更需要运气不是么?” “对,是的,所有伟大的科学家都是好运女神眷顾的幸运儿。”利基拉着李乐的手,晃了晃,“身体很棒,是个挖坑的好材料。” “” “威廉,正好基金会上礼拜从丑国买了台新的地质成分检测仪,一起过来看看?” “好,不过,用起来麻烦么?上次那个操作起来可费劲。” “看看不就知道了?” 瞧见两人要走,李乐知道去了看不明白,干脆说道,“森内特教授,我去搬行李。” “好!” 。。。。。。 两辆车里,运来的不止是李乐和森内特,还有吃的喝的用的,一堆补给。 帮着恩杜杜和工作站的工作人员把一个大油桶搬进发电机房,李乐一抹脑门的汗珠,冲恩杜杜说道,“这里可真麻烦。” “可不,每个月都得运两到三次东西,以前没有卫星电话,都得开车去恩戈罗恩戈罗的自然保护区的办公室那边打电话。”恩杜杜笑了笑,“这里与世隔绝,要不是利基夫妇在这里发掘了几十年,连路都不会修到这里。” “我们住哪?” “走,我带你去,就在那边的帐篷里。” “那边不是有几间小房子?”李乐冲恩杜杜示意道。 “你说那边啊。那里是给挖掘出来的化石和石器,进行简单修复和整理,还有研究存放的地方。不是给人住的。” “好嘛,人住帐篷,东西住房间里。对了,厕所在哪里?” “那边,几个板子围起来的地方。”恩杜杜指了指树丛后面一片下坡中间,用木板搭成的一圈。 “成,等我一会儿。”李乐作势要走,又被恩杜杜拉住。 “干嘛?” “给你这个。”看到恩杜杜走到一排树底下翻腾出来一根木棍,递给自己, “这是干嘛滴?” “如果你上厕所,不想被某些动物围观的话。” “好家伙,这么刺激的么?” “这里虽然动物少,但不是没有,比如,落单的鬣狗。” 李乐听到这个词儿,忽然臀部末端的某个局部位置一抽抽,想了想那个场面和这玩意儿的外号,“那你不如给我把突突。” “注意点就是,一般不会。”恩杜杜笑了笑。 李乐点点头,抄起棍子,做着心理建设,犹豫着去了下坡。 厕所构造异常简单,就是一个大坑里放着一个装满干土的木箱子,木箱子上面,横穿围栏,有一根碗口粗的原木。 李乐瞧了眼,木箱好理解,为了卫生和防疫,总得好收集清理。 圆木?目测一下高度,试着坐了上去,嚯,不高不低,这不就是放屁股的地方? 看来,这老外不会蹲坑,确实是个挺麻烦的事情,不像东亚这边的人,脚底下垫两块砖头就能解决。 围着厕所周围转了一圈,看到没有什么风吹草动,李乐拄着棍子,头顶蓝天,屁股底下微风习习,小心翼翼且迅速的解决了个人问题。 第600章 我在非洲当小工 “劳驾,李,能不能帮个忙,把那把探铲递给我,顺便把这块石头给搬开,谢谢!” “李,四号探方的地层切样照片拍好了么?” “嘿,就那个基准面,用点力,但别太用力,把土层给刨开就行。” “喂,看准了敲,你往哪敲呢。用大锤,使点劲,你没吃饭么,吃奶的孩子都比你劲大。” “风镐呢,扛过来,用风镐破开,哎呀,稳住,叫你稳住。你要在工地,只能拿三分之一的工钱,剩下的是施工经理的精神损失费。” “做饭了么?抓紧去,做完赶紧回来,这里还有这么多的碎片要筛出来。” “嗨嗨嗨,干活长点脑子,这是化石,不是你家吃剩的鸡骨头,起开,起开,你只有闲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智慧。” “把车往前开开,没看到挡着亮光了么?晃晃脑子,听没听到水声?” 仅仅四天的时间,李乐似乎感受到了人间最大的恶意。 除了阳光暴晒下,皮肤色号迅速地加深,一直湿漉漉的腚沟子,手里磨出的水泡,指甲缝里洗不干净的红土,胳膊上腿上被砸出的青紫,各种不知名的小虫叮咬后肿起的疙瘩,还得时不时举着风镐,铁钎,大锤,化身开山工,对着不好摆弄的岩层,进行作业。 不过这些也就罢了,毕竟从姥爷曾昭仪那边得到了足够的了解,“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就是这种田野挖掘工作的写照。 最让李乐饱受“摧残”的是森内特教授那柄长在嘴上的“喷壶”,一张嘴,方圆五米之内地面都是湿的,唠唠叨叨,片刻不得安静。 经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李乐无论是从身体和脸皮上都变得厚重强韧许多。 好在一天的暑热消散之后,那几间小屋里的化石修复室,成了“疗伤”的好地方。 体视显微镜,一柄剃针,一个气吹,让一天的焦躁没了踪影。 “帮忙,看看这个弄得怎么样?”李乐的脑袋从显微镜前移开,招呼着一边正在调制颗粒胶的恩杜杜。 “哦,好。” 李乐起身,把位置让给恩杜杜。 “啊,不错,还行,就是这个边缘要是力度更大一点,你这样只是修出了形状,但是实际上化石本身还覆盖着一层岩土,啮齿类动物有齿隙,还有臼齿部位要再往后延伸一点。你试试用气动笔,别用剃针,这样能更省力。” “哪呢,我瞅瞅。”李乐又凑过去,看了眼恩杜杜用剃针点出的位置。 “行,我明白了。” 李乐操起一旁的气动笔,在显微镜下找准位置,脚尖轻轻踩下踏板,随着笔头钨钢针转动的“滋滋”声,一点点的剔除着化石上的岩土。 “恩杜杜,你以前在牛津的时候,平时也是这么干活的?” “比这里可差了不少,多是书面知识多,实操稍微少了点。像这种化石清理,要想多练习,都是去化石猎人手里买一些,要是眼力不好,经常能买到假的。” “这玩意儿也能造假?”李乐问道。 “只要有市场,什么都能造假。有的是雕刻、打磨再用酸洗,有的是拼接粘贴,还有的植物类化石,其实都是放射状结晶矿物集合体或者铁锰质沉积物,和碳基生物一点关系都没。” “如果你在一些市场上看到卖的化石,大部分都是人造的,还有什么花朵或者植物,也是这种。” “嘿,这不就和古董市场一样?九成九都是假。” 恩杜杜把调好的颗粒胶倒进一个罐子里,盖上盖儿,“就像当年在腐国发现的所谓辟尔当地区发现的曙人,头骨拥有像人类一样的颅骨以及像猿类一样的颌骨。” “好多科学家都认为这是从从猿进化到人之间缺少的那个环节。可后来有科学家用氟处理这个标本之后,才发现是个伪造的,是用现代人的颅骨和加工过的猩猩下颌骨拼接出来的。” “因为这件事,好多为这个化石背书的人类学家,晚节不保。而关于人类历史的教科书内容全部都得更改。篡改历史的危害是无法想象的。” 李乐点点头,想起前年那个被万俟姗收拾的金陵的冯教授,叹口气。 “嘿,你们聊什么呢?”木屋地板响起咯噔咯噔的声响,李乐在这里几天,已经熟悉了这种三连音,这是没了小腿的利基教授特有的脚步声。 森内特给李乐说过,利基现在的情况,是因为一场小飞机的空难,不过这人,在安上了假肢之后,又踏上了非洲的山谷和荒原。 所以利基教授在学界被人敬重,不仅是学术水平和发现了“能人”,还有因为他对这项事业超出常人的热爱。 “利基教授,我们在说辟尔当人的事情。”李乐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回道。 “啊,那个啊,呵呵,一些人,为了利益的行为。” “您是指钱,名誉,还是地位?” 利基教授笑了笑,伸手拉过一把高凳,屁股一歪,颇为灵活的坐了上去,悬空这一条腿,“不止这些,还有一种叫虚荣,以及里面蕴含的更深层的东西。” “更深层?” “对。”利基想了想,“就像争论某一个名人的故乡、出生地、死在哪,埋在哪,哪里是什么文明的起源地。普通人别说专业的知识,就连一篇论文都看不懂,读不通,就开始打嘴仗,进行争论。” “经济利益,还有虚荣。”李乐说了句。又想起之后,关于三星堆的争论。 那些说三星堆是华夏文明起源地,什么伏羲、黄帝的都城的。你给他聊马家窑,聊宝墩,聊仰韶,他就给你掰扯山海经。 你给他讲文化交流,讲青铜器制作技艺,他就给你讲为什么不挖了,是不是怕颠覆历史?甚至外星人都出来。 还有各种考据党,搜山检海,不知道从哪篇古文里的只言片语,证明他说的是真的,而放着各种实物证据一眼不看。 有人当民科,一笑而过,可这背后,有没有当地一些机构的刻意为之,为了吸引游客的探奇心理? 其实这个,很好理顺,看看当地gdp的构成和历年的增长状况。 比如三星堆从专业人士眼里进入大众视野的时间,还有这些天马行空的猜测开始大量出现在各种地摊文学中的时间,结合旅游客流,旅游相关收入大幅度增长的时间技能看出来,话题的营造,热度的维持。 “除了经济还有文明的话语权。”利基教授干脆把两条腿都放到高凳上,拿出烟斗,点上,抽了口。 “呵呵,利基教授,咱们都是搞专业学术的,这些,没必要去考虑。”恩杜杜说道。 “知识上的诚实,去确定事实、确定逻辑、数字关系,科学以及文化价值的内在结构。因为没有对手和不允许辩论的讲台,不是先知和煽动家应待的地方。”利基教授笑道。 “马克斯?韦伯,在柏林大学的演讲。”李乐忽然说了句。 “啊,你知道?哦,对了,你是森内特的学生,你们这个专业的奠基人,肯定熟悉。” “呵呵。利基教授,您来,不是为了乘凉。”李乐看了眼屋外幽深的夜色,问道。 “啊,那个”利基教授脸上忽然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 “有事儿您吩咐。” “那个,昨天晚上,你做的那个什么煎饼,还有调的那个黄瓜,还能不能,再做一次?” 嗨,李乐心道,我说什么事儿呢。 “这个,应该不是您的主意。”李乐呵呵着。 利基教授立马正色道,“我不能出卖威廉。” “就知道是他。”李乐嘀咕一句,“我去做,您稍等,哎,谁让我拿的工资里有厨子的一份儿呢。” “要是麻烦,就” “不麻烦,一点面糊加鸡蛋葱花就成,等着啊。” 李乐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去了营地边上,那顶当做厨房的帐篷,走了没两步,又转回头,抄起门口立着的那根“搅屎棍”。 。。。。。。 “东西都在这里了?” 靠近塞伦盖蒂保护区的一座已经停工的金矿仓库里,萨瓦布看着地上的几个大箱子。 “对,都在这儿了,你们有出货单,可以对着清点。” 萨瓦布冲身边的一个大胡子白男示意。 白男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清单,又招呼两个人,俯下身,打开箱子,扒拉开箱子里的拉菲草,阳光下,赫然银灿灿一片,一个个被包裹在锡纸里的象牙就那么出现在眼前。 一个个撕开,清点,又重新换了气泡膜仔细包装好,装箱。 花费了一小时之后,这才清点完毕。 白男伸出手,比划了“ok”的手势。 “韩先生,辛苦。”萨瓦布伸出手,韩智看了眼,摇摇头,“钱呢?” 见韩智没理会自己,萨瓦布笑了笑,把背着的一个包递给韩智,“十二万,都在这儿。” 韩智接过来,掂了掂,又打开来,在手里一沓沓的过了一遍,这才一拉背包拉链,“正好,钱货两清。” “交易愉快,以后” “算了,做不来。” “那挺可惜的。” “你们总能找到下家,可惜什么。” “价格合理,品质高,以后可不多见了。” “弄完了,就走。” “那,再见。” “别,以后再也不见,咱们不是一条路上的。” 萨瓦布一挥手,就有跟来的几个人,把箱子都抬上了一辆挂着警徽的皮卡车。 看着车走远,韩智转身,对跟来的三个小黑笑道,“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就是出来一趟,散心了,呵呵。” “对了。”韩智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递给一个小黑,“你们分了。” “谢谢韩先生,就知道韩先生出手大方。” “那个,你们先走,我去那边的办公室拿个东西。” “要不要等你,咱们一起回去?” “不用,你们先走,我还得待一会儿。” 韩智站在仓库门口,又看着三个小黑开车出了矿区大门,一吹口哨,这才从房顶下来两个手里拎着ak的华夏人。 “韩哥,都走了?”一个矮个子走过来。 “嗯。” “那咱们也走。” “再等等,等太阳下去的。”韩智掏出烟递给两个人,互相点着,这才找个木桩子坐了,打开包,数了数,拿出四沓。 “小五,老黄。” “韩哥。” “这是四万,你们一人两万,老辛在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这么分的?” “是。” “那就行。”韩智掐着烟头,用力嘬了口,呼出一长串烟雾,“你们以后,怎么办?回国,还是继续留在这儿?” 矮个子回道,“老辛在的时候 ,给我说了一条路,去哈拉雷。” “不回国?” “回去干嘛?我们不像老辛,在国内还有老婆孩子,孤家寡人一个,回去进厂打螺丝?还不如在这里,天大地大,自在。” “也好,那边华人也不少。以后,注意点,别学老辛,一个人傻乎乎的浪,把命都浪没了。”韩智扔掉烟头,叹口气。 夕阳斜射过来,地面的一切都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之中,韩智身后的影子拉的老长,像极了故事里的人。 第601章 黑夜前的光亮 韩智觉得老辛,辛亚明,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死的有点儿憋屈。 去一趟边境,收几根象牙,结果半道上车子轧到一个十几年前和乌干达干仗时候埋着的地雷,车散架,人也成了零件。 可那条路,明明车来车往那么长时间都没事,怎么就他那么寸。 原本以为是不是有些其他内情,韩智给老辛收尸的时候去现场看了一眼,才知道,为了让开牧民的牛群,老辛把车子开下了路肩,好巧不巧的,车轮碾过一个雨后松软了的泥坑。 又看到了地雷的碎片,上面印着“72”“反坦克”,还有塑料壳,傻子都知道这是谁家的玩意儿。 十六斤,百分之五十混合的黑索金,威力相当于10多公斤tnt炸药,180斤的压发力,专门为了针对t72研制的。 摆弄过这东西的韩智,知道时间久了,要么引信失灵,怎么碾过去都没事儿,要么一只耗子踩上去都能炸,显然老辛比较倒霉。 行,也算死的其所,没死在外人手里。 天色渐暗,小五和老黄开车走人,韩智和大门外,几个看门的老黑交待几句,又看了眼这个当年和老辛一起弄得这个被人坑了,没挖出过几两金子,就接近报废的金矿,叹口气,上了车。 路不好,坑坑洼洼,还得经过一段塞伦盖蒂保护区,夜里开车,并不是个好的选择,万一抛锚了,指不定引出什么过来。 狮子可能还好说,要是一群二哥,自求多福。 可未知的危险比已知的更加可怕,韩智不相信萨瓦布那群人。在老辛的嘴里,萨瓦布的老板,那个姓宋的,并不是什么讲究人。 就连那俩跟着来的,丁伯场子里的小黑也不见得多可靠。 至于小五、老黄,韩智更愿意相信老辛的眼力见,可冥冥中,又多了几分警惕。 。。。。。。 距离金矿五十公里,一处陡然收窄的路边,一辆越野车里,老黄瞧了眼一直盯着来车方向的小五。 “要不,还是走。” “走什么?姓韩的手里还有剩下的八万刀,我可看的是真真的。” “可那钱,姓韩的不说给老辛老婆孩子寄过去的么?这么做,有点” “你知道他是真给还是假给。再说,这钱是我们辛苦挣来的,老辛死了,就应该是我们的,和他有个屌关系。就算是给老辛的媳妇孩子,那也得我们寄。” 老黄想了想,抬眼瞧了北面的来路,“你说,他能走这条路?” “去阿鲁沙,除非他想从塞伦盖蒂无人区里穿过去,就只有这一条可以走。” “不过我听老辛以前说过,韩智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咱俩能行?” 小五嘴一撇,拍了拍手里的ak,“有这个,你怕什么,我就没见过不怵这玩意儿的。” “嗯,拿钱就行,最好别弄出人命。” “他要是老实,咱们犯不上。” 两人蹲在车里,从夕阳落去,等到天色擦黑,除了几辆破破烂烂,大灯都不亮的小货车,也没见到韩智的那辆白色的丰田。 焦急等待,让攥着枪管的手心,越来越滑腻。 谁也没发现,从路边一人多高的灌木丛里,有几个人慢慢的摸了过来。 忽然间“砰砰两声,从车窗底下突然窜出两个同样手里拿着ak的人,一人一枪托,砸烂了车窗玻璃。 小五和老黄一个激灵,同时要摸枪,却被两只伸进来的枪管抵住了脖子。 “你们,干什么的?”小五体会着脖子上的凉意,刚喊出声,又憋了回去。 再定睛一瞧,萨瓦布出现在拿枪的两个人身后,探出脑袋。 “你们好,先生们。你们在这里干嘛?” “萨,萨瓦布?”老黄眼咽口唾沫,惊讶道。 “还行,你们认得我,不过,认得我,也说明我认得你们。我刚才就想,和老辛打交道几次,总是一起的那两位去哪了。” “看来,咱们想一起去了。” 小五有些紧张,脑门,后背登时冒起了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不是走了么?” “走?能不给钱的东西,为什么非要给钱呢?” “你” 萨瓦布“嗯哼”一声,又从草丛里出来两个人,上前拉开车门,拽着小五和老黄的脖领子,从车上扯下来,直接给摁在了地上。 “你们,要,别” 又是两记枪托下去,小五除了后脖梗子一阵钻心的疼痛,只觉得天旋地转。 “搜搜。” 不久前验货的那个白男,伸出手在小五和老黄的怀里,裤兜里,掏出四沓钞票,看了眼,递给萨瓦布。 “瞧瞧,这就回来了一部分。韩智倒是挺讲规矩,不过你俩也是,拿了钱走就走,不就没这事儿了?” “钱给你们,能放我们走?”老黄忍着疼,挣扎着,从嘴里挤出一句。 “你们觉得呢?” “老辛的门路我们都知道,你以后还想不想拿货了?” “这个市场很大,少一个两个的,其实没什么影响,无非再找就是。而且,与其让你们这种中间商赚差价,影响我们的利润,不如直接去掉这一环。” “我们能找到长期的出货渠道!” “就是那些整天游弋在边境线上的偷猎团队?”萨瓦布摇摇头,笑道,“你们能,我们就不能?” “你 ,你不能,你就不怕”小五手撑着地,要起身,又被一脚踹趴下去。 “我能,也不怕。”萨瓦布忽然一拍脑门,嘴里嘟囔着,“哎呀,我冲动了,冲动了,不该这么早出来的,宋老板说过那叫什么来着,螳螂,麻雀的。算了算了。” “嘿,乔治。”萨瓦布转过身,冲白男叫了声。 “说。” “呲!” 看到萨瓦布抬手在脖子上一划拉,白男点点头,从腰间掏出把短家伙。 “亢”,“亢”!! “扔路中间,等人来。” 。。。。。。 越往南开,韩智越觉得心里突突的慌,眉头不断皱着,脚下油门不自觉的又踩深了几分,右手在档杆和腰间来回摸了好几遍,但愿这辆二手车给力。 车子开到那段收紧的路段,韩智只觉得后背一凉,这是? 看到前方,远光灯照射下,地上两个躺着的,身下一片反光的人形,还有路边那辆灰色的越野车,韩智一咬牙,攥紧了方向盘,油门踩到底,直直的冲了过去。 “彭彭”几下颠簸,好像碾过面口袋一样,韩智嘴里大骂,“b,艹尼玛b!!” 换挡,继续加速,只不过刚感到变速箱一个顿挫,车身四周就响起了一连串爆裂的“啪啪”声,紧接着,挡风玻璃,还有前后的车窗玻璃纷纷炸开。 韩智赶忙低头,摁着方向盘,狠踩油门。 却没曾想,随着车胎被打爆的炸响,车子一个趔趄,不受控制的向斜前方的草丛里冲过去,轮胎碾过几块大石头,跳起,落地,几个翻滚,冲出去老远,撞上一棵合欢树,停了下来。 黑夜前的最后一点亮光下,夹杂着烟雾,四面朝天,轮子转动,从发动机舱到车身,扭麻花一样的变了形的白色越野车,躺在树下。 “差点让他跑了,你打的轮胎?” 萨瓦布慢慢从草丛起身,看了看身旁的白男。 “是。” “行,神枪手,过去瞧瞧去。别回头车子再炸了。” 草丛里,算上萨瓦布,一共五个人,全都从草丛里冒出头,端着ak,散开来,朝着合欢树围过去。 第602章 下三路老司机 趴在草丛里的韩智,琢磨着是不是和老辛接触久了的人,都会沾上他的霉运。这人,姓氏就不好,辛,辛苦,艰辛,辛劳,心酸,含辛茹苦,哪有一个顺当的词儿。 摸了摸左边大腿,手里一阵滑腻,“艹!”韩智暗骂一句,今天,难过了。 抓了把土,搓了搓,又掂了掂手里的p229,射程远,精度高,人机结合好,只不过12发子弹,还剩7发,对面有五个人。 韩智分析着自己的优势,草丛够深,天色够暗,而劣势,好像除了露头就被秒,没什么劣势,尼玛! 微微抬头,听着动静,眯起眼睛,天边仅有的一点亮光下,五个黑影,慢慢朝着四仰八叉的丰田搜过去。 一、二、三,长家伙端在腰间,姿势都不对,非洲民兵,略微松口气,瞄见第四个,又皱起了眉头,枪托抵在肩头,低姿持枪,微微下蹲,交叉步,刻意和几个人拉开距离,艹,练家子。 透过草丛间缝隙,看到萨瓦布,走到一半就刻意放慢了脚步,嗬,够惜命的。 怎么办,怎么办,瞧见几人离翻了的车子和自己趴着的草丛越来越近,韩智开始大口吸气,小口呼出,尽量放松着后背肌肉,而大腿的疼痛,在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很快的被抵消掉。 等,等一个机会。 风,一阵风忽然吹来,草丛开始晃动,韩智余光瞄见几步之外立着的一块石头,电光火石间,动了起来。 弓腰,一手撑地,右脚脚尖用力一蹬,窜起,握着p229的手猛地端平,凭着肌肉记忆,稳住上身,冲着一个黑影的顶端,枪口微微向下,猛地扣动扳机,然后一个翻滚,摔到了那块石头之后。 “砰”,紧随着一道闷哼和“噗”的声响。 身子落下,被一地小石子硌的呲牙咧嘴的韩智听到,知道这是中了。 “那边,他在那边!!” 身前瞬间“哒哒”作响,子弹和地面接触之后,溅起的烟尘火星,把韩智包裹在中间,缩腿屈身,躲在石头后面,韩智在等着下一个机会。 枪声暂停,脚步和呼喊声响起,韩智没有丝毫犹豫,抓起身旁一个土块,朝着斜前方扔过去。 土块落地,又引来如烟花一般的亮光,韩智借着石头掩护住大半个身子,单手持枪,紧贴着石头,迅速探头,冲着几道亮光射出的方向“啪啪”两枪,旋即一个侧翻,趴在地上,手脚并用,交替扒地,比跑步慢不了多少的速度,匍匐到了越野车后面。 几个动作,行云流水,可韩智靠在车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呸,呸”着,特么的,几下就喘了,这要是那几个哥们儿看到,不得笑话死。 掐了掐两指厚的肚皮,韩智心道,烟酒伤身,缺乏锻炼,能活着出去,老子一定 耳朵一支愣,对面有哀嚎,有人的骂声,“法克儿,那家伙在车后面,我看见了,窜到车后面了!!” 你特么属狗的?眼神这么好? “别管他了,能叫就死不了,过来,你右他左,我中间!” 听到萨瓦布的声音,韩智咬了咬嘴唇,三个人,四发子弹,左右瞅了眼,除了车子,四周已经没了草丛做遮掩,你妹哟。 一摸左腿,比刚才更粘稠。 “韩先生,出来,给了钱,放你走。”萨瓦布忽然喊道。 “扯几把什么淡,这是交钱走人的架势?”韩智一边说着,开始左右寻摸,心里嘀咕着,办法,什么办法,三十六计里有啥?声东击西,浑水摸鱼,过河拆桥,背水一战,空城计,美人噫?小鬼子的车,真特娘滴省料。 “我说话算话,你给钱,我们走。”萨瓦布嘴里说着,给左边的白男打着手势。 白男点点头,据枪,朝车子左边慢慢移动。 “嘿,你觉得我能信?你们那个宋老板,这点小钱都看得上,也是个馊抠的,你们跟着他,也没个好。” “韩先生,没必要,你这么耗着,相信我,我只要” “嗨,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什么?” “反派死于话多。” 话音未落,只见韩智突然从车后站了起来,只不过换成了左手持枪,右手扛起已经变形掉落的车门。 “砰砰,砰”接连三枪,先是两枪打在中间萨瓦布的位置,第三枪已经转向右边的小黑。 而韩智刚一站起来,白男也已经同时开枪,只不过子弹打在车门上,溅起一串串火星。 刚才的两秒钟,韩智已经把所有能预设到的场景都在心里过了一遍,他在赌,赌小鬼子车的门板够厚,赌自己左手的枪法,赌右边那个小黑的信仰射击。 几下火星四溅和惨叫声之后,韩智觉得自己赌对了大半,萨瓦布倒地,小黑被放翻。 剩下没赌对的,右肩头上的车门,没能挡住子弹。胳膊和肋下还是穿门而过的子弹咬了两口,只不过命大,子弹穿过车门时候,力道受阻,变了方向,身上从被洞穿,变成了擦伤。 右手一松劲,车门掉在地上,韩智忍着钻心的疼痛,借着车门最后一点掩护,一个侧翻,躲到了车头的位置。 “靠,老子特么的运气真好,出来前没白烧头香,菩萨管的真够宽,这里都行。” 韩智大口喘着气,浑身像被水浇透一般,攥着手里已经轻了不少,还剩一发子弹的p229,脸上又是一苦,行,就剩一个,总比刚才强的多,比谁快。 深呼吸,憋气,分辨着白男从车后方过来的脚步,韩智一咬牙,从车头贴着地面侧躺,用一个“美人卧榻”的姿势滑了出去,只不过左手一直举着没放下来,看到眼前一个黑影,一摁扳机,亮光一闪,好像中了,又好像没中。 不管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翻滚接半起身,家伙一扔,一只好手抓住了白男的裤子,就要往下扯,只不过身上到底是挨了几下,这时候意志力再强和身体反应是两码事,终究没扯动。 只觉得肚子上挨了一脚,手一松,身子一仰,摔了出去。艹,t岔气了。 眼瞅着对面开始掏枪,韩智眼睛一睁,屏住呼吸,牙关紧咬,扑了上去。 好歹有个一百多斤的体重,把自己扔出去的力量,还是把人撞了个趔趄,趁机贴身的韩智抓住白男的腰带,想使个别子把人放倒,可这时候哪还有多少力气,反倒变成了挂在人身上,两人抱在一起像跳舞一般,来回转着圈。 白男手一抬,掐住韩智的脖子,夜幕正式降临之后,只能看见对面那人的眼眶都在用力,一阵窒息袭来,韩智只觉得身上所有的疼痛都在放大,鼻孔里,嘴里,泛起血腥,只有出的气,没有进。 抓着白男裤腰带的手想抬,却抬不起来,只能胡乱的抓挠,抓着抓着,就伸了进去,恍惚间摸到一团,下意识的握住。 韩智嘴角忽然上翘,喉咙发出呵呵的声音。 虽然没练过鹰爪捏捏功,但指甲还是有的,还有最后求生时发出的蛮力。 白男只觉胯一凉又一紧,随即瞧见手里这人露出诡异的笑容,眼神惊恐,想要松手回援,却慢了半拍。 非洲沧桑古老辽阔的大地上,一瞬间响起了人类最原始,野性的嚎叫。 “哦,啊~~~~” “砰!” “嗬~~~~tui,tui!!”韩智抱着把ak,坐在地上,吐着血沫子,沙哑的嘀咕着,“特奶奶滴,不知道老子在队里外号叫下三路司机?” 又抬起左手闻了闻,“yue~~~~”, 赶紧在地上蹭了又蹭。 摸了摸腿上,胳膊上,还有肋骨。 “嘶~~~~,艹!” 拄着ak,慢慢起身,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倒在地上,还在哼哼唧唧的两个小黑挪过去。 “no,no!!” “no你个der!” “砰!”“砰!” “韩先生,别,我,给你,钱” “我大气,不要,你留着,下去用。” “砰砰砰!!” 韩智喘口气,稳住了身子,看了眼小五和老黄留下的越野车,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长长短短的叫声。 。。。。。。 利基教授说的煎饼,其实就是加了葱花的鸡蛋面糊饼。 李厨子进了当厨房的那间大帐篷,手脚麻利的从柜子里取出鸡蛋,舀出面粉,收拾着小葱,剥着蒜,洗了黄瓜。 没过一会儿,帐篷周围就弥漫起了香气。 “嘿,我就说什么味道,嗯,理查德还不好意思,直接说想吃什么就是。”森内特教授,撩开帐篷,钻了进来。 “不是您想吃,然后借利基教授的嘴说出来?”往拍黄瓜上面浇着调好的醋汁,李乐扭头问道。 “哪有的事情,他馋,关我什么事。”森内特摇摇头,“这就做好了?” “嗯,等一下,我把鸡蛋饼给切开,要番茄酱不要?” “不用,不用,我那有叉子,番茄酱不如沙拉,呃” “行了,您赶紧端走。”李乐叹口气, “好,好,这黄瓜,喝酒很好,嗯,很好。一会儿你也过来啊,一起喝两杯。” “我收拾收拾,去个厕所先。” 等收拾完厨房,李乐拉上厨房帐篷的纱门拉链,拎着“搅屎棍”和手电,去了下坡的“一根木头”的厕所。 手电照了照,没发现什么小动物,李乐解开裤子松紧带,刚拄着棍子就要坐下,忽然听到坡下面传出一阵“嗡嗡哼哼”的响动。 啥玩意儿这是?根据李乐这几天的经验,这个半永久的营地,除了一些小型的哺乳动物或者鸟类经常窜来窜去,一般大点的,都会主动避让开。 可这声音,不像个头小的动物能发出来的。 心里一琢磨,仗着手里有根“搅屎棍”,便又穿上裤子,打着手电,循声望去。 只瞧见手电筒的照射下,一个人形的物体在蠕动,李乐想了想,攥着棍子,慢慢走过去。 仔细一看,一个浑身血呼溜啦的人,正在冲自己摆着手。 “help!!” 李乐心说,得,今儿又捡个“尸”。 第603章 庇护所 “哈喽?安宁哈赛呦?八格牙路?萨瓦迪卡?你的,哪里的人?” “你是小鬼子?” “嘿,说谁呢?你才是小鬼子,你全家都是小鬼子。” “哦,我是弗兰人。” “和无湖,呢安南?” “对,扶兰!” “你们那,哈哈哈,是不是念发发发?来,流年不利,怎么说?” “” 韩智醒过来第一眼看到李乐,差点没被憋死,老子真是榴莲不,啊,呸! “多谢救命之恩,我衣服里有钱,你拿去。” “我要图你钱,还管你做什么?说说,咋回事?” “我是在这里开金矿的,回阿鲁沙的路上,遇到了偷猎的,然后就” “打住,你要是觉得别人都是傻子你就继续编。”李乐笑道,“偷猎和干掉一个人,你觉得哪个成本高?你要说遇到打劫的还差不多。” “那就是遇到打劫的了。”韩智点点头。 “手无寸铁,还能从拿着ak的劫匪手里跑出来,徒步从夜晚的塞伦盖蒂跑过来,特种兵在都市?回家看到女儿睡狗窝?还是你外号叫龙王战神?身上还带着12万刀,舍命不舍财啊?” “得了,说,你车呢?” “” 一阵沉默之后,“行,不说拉倒。”李乐耸耸肩,又指指韩智的身上。 “营地的医生给你做了急救,胳膊,肋骨子弹擦伤,大腿肉多,嵌了颗子弹头,虽然只是急救,但够你回去阿鲁沙,去医院,” “你歇歇,明天有车送补给,你跟车回去。” 韩智一愣,“你们不报警?” “报警干嘛?谁知道你是干嘛滴,这边不想惹麻烦,遵守正常救助义务也就行了。你赶紧走人,这是最大的帮助。电影里不都有演么,救人的没好报。” “行。哎对了,我叫韩智,你叫啥?” “李乐,真名字。” “我也是真的。” “谁知道呢?”李乐起身,指指行军床头的箱子上的几个盘子,“给你弄了点吃的,吃完你好上路。” “你这人” “吃不吃?不饿我拿走。” “吃,干嘛不吃,闻味道就知道是番茄鸡蛋面,哎,你是这边的厨子?” 李乐没理他,转身出了帐篷。 出门的时候,遇到刚从探方回来,拎着一个锄头的恩杜杜, “今天收获如何?”李乐问道。 “不好,也就几个打制石器。”恩杜杜从兜里拿出几个石头,递给李乐。 李乐捧在手里瞧了瞧,根据这些天学来的知识,知道这是典型的奥杜威技术的砾石砍斫器,和刮削器,年代么,170万,年。掂了掂,又还回去。 “有,总比没有强。” “也是。那人怎么样,醒了没?” “醒了,正吃东西呢。不过没想到,你还会急救?” “学人类学么,人体的基本结构还是需要掌握的。尤其是骨头。”恩杜杜笑道。 “也是,能拆就能装。” “那人说是怎么回事了吗?有枪伤,可不是正常人。” “他说的,能有多少可信度?”李乐摇摇头,“赶紧联系车送走。” “嗯,阿鲁沙虽然治安一般,但这种子弹飞来飞去的,还是少见。咱们别惹麻烦。” “哟,你们家有飞机坦克大炮的,还怕麻烦?” “那也不能乱来不是?”恩杜杜摇摇头。” “上回你说能去开开坦克的,啥时候去?” “等等,等等。对了,下午要去莱托利小路倒模,你去不去?” “去!” 帐篷里,韩智费劲巴拉的起身,忍着疼,带着咳嗽,吃完了一碗番茄鸡蛋面,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滴米未沾,让韩智差点吃出眼泪。一碗手擀面,竟然吃出了妈妈的味道。 昨晚解决完几个人,简单包了一下伤口,韩智开着车往阿鲁沙赶,半道上实在撑不住,才想到这边好像常年有一个什么科考队的营地,自己这情况,估计是到不了阿鲁沙了。 有人就有希望。凭着记忆,拐上了一条小路。 眼瞅着见了亮光,不知道车子是不在枪战的时候挨了几下,“吭哧吭哧”的趴了窝。只好把车扔了,一瘸一拐的往亮光的地方蹒跚过去。 幸好遇到李乐,要不然,一晚上,谁知道会不会被什么东西给拖走。 心存感激,也好奇。到阿鲁沙来的国人,无非几种,面上干净的就是开矿,倒腾小商品,做旅游,做机械贸易,半黑不白的就是开赌场,黑的就是和老辛一样,倒卖象牙犀角这种违禁品的。 可李乐这种看着就像做学问人的,稀罕。 不过这里,应该还安全,毕竟听说是什么国际上的大机构,有军方背景的地方,没什么人敢来这里惹事儿。 把扔在一旁的小包拿过来,点了点,算上从萨瓦布那里搜出来,给小五和老黄的四万,一共是十二万,想了想,分出两沓,要不,回头和那个李乐商量商量,用钱换几天在这里养两天。 这时候,回阿鲁沙,不是什么好时机。 打定主意,抱着包,韩智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 莱托利离奥杜威峡谷还有个二十分钟车程。 那边最出名的,不是什么风景动物,而是脚印。一处因为火山喷发之后,火山泥上沾满了三百五十万年前的一万八千多个,各种动物的脚印化石。 而这片化石里,最特殊的,就是一组几十米长,有可能是最早的猿人的脚印,直立行走的脚印。 从侧面证明了,人类祖先直立行走的最早年代。 不过也有人说是狗熊或者其他能够两脚行走的动物留下来的。 恩杜杜和李乐过去,就是为了给那组脚印进行倒模,然后带回伦敦的实验室进行进一步的假说验证。 “这就是你的研究课题?”李乐把着方向盘,绕过一块大石头,问副驾的恩杜杜。 恩杜杜点点头,“嗯,这些年,人类化石中记录运动形态还有多样性的证据在逐渐增多,原本利基教授的母亲,玛丽教授他们研究这组脚印的时候,还是用的生物足迹比对这种技术。” “所以被一些人反驳的也比较多。我这边找了几个研究法医学,足迹学,动物学,还有三维扫描,计算机专业的同学一起帮忙,想给这组脚印一个正确的解读。” “有希望?” “有,毕竟那组脚印,你看了,从直观上就是人类的。不过时间上,说不准。” 李乐笑道,“研究么,又不是只盯着一项。以后科技进步了,各种新设备层出不穷,总有一款适合你,比如以后的人工智能,那种超算能力。” “嘿,看来你挺支持科技在学术研究上的应用?” “人的经验和能力是有极限的。以后,我准备弄个实验室,研究各种好玩的东西。比如,那种能勘探地形的无人机,往天上一飞,就能直接出地形地貌各种数据,不用和昨天一样,拄着标杆,下沟里进行测绘。” “无人机?能扔炸弹那种?”恩杜杜忽然来了句。 “你琢磨什么呢。” “不是我琢磨的,我有一个室友,就是研究移动视觉追踪系统的,还是他说的。哪天给你介绍介绍。” “行啊,求之不得。”李乐打着哈哈。 恩杜杜忽然一拍李乐的胳膊,“啊,到了,前面,那座山脚下,莱托利小路!” 第604章 非洲往事 “一场火山爆发之后,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灰烬,而随后的暴雨又将地面变成了一摊烂泥。高大的‘男人’在一条泥泞的小道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他的身后,则跟着几个小‘家伙’,沿着‘男人’探索出来的道路,手牵手,迈着踯躅而缓慢的步伐,交叉着脚步,一点点,小心翼翼的的跟着。” “而之后,在更多的动物们未能将这串脚印毁坏之前,又一场混合着灰烬的雨滴再次从天而降,在360万年的时间里掩盖了他们的行踪。” 在一片没有被植被覆盖的火山岩的上,李乐瞧见了那串被一些古人类考古学家们戏称为“圣迹”的脚印。 这是利基教授的母亲,玛丽·利基教授,二十多年前,带领一堆学生们考察休息时,因为一名学生摔了跤之后,意外发现的。 听着恩杜杜带着猜测般的场景还原,李乐蹲下身,抬手,摸了摸这组脚印。 曾经触碰过七千年前华夏先民的指纹,听到过一千三百年前遗留下来古琴发出的声音,现在,又能真实的摸到,感受到,更久远到360万年前,或许是人类的祖先遗留下来的脚印。 李乐只觉得,再活一次,重新来过的美好。 印记,和变成化石的遗骸不同,它们讲述的是生者而非死者的故事。 即便没有实体,但它们却见证了早已远去的生命的体重、步幅和习惯,讲述曾经存在的生命故事。 这处脚印,是一段偶然留下的记忆。这些生命来自何处,去往何方,无从得知。然而,这些脚印,他们的过去,轻轻擦拭了我们的现在,踏进了我们眼前的时光。 也会让人有种离奇之感,仿佛留下脚印之人才刚刚离去,足迹粗糙,但闪着光,好像只要开走两步,就能追上他们。 一万年或一百万年之后,我们又将以怎样的方式被后代铭记?或许,那时候的人会和自己此时一样的心情,当朝前望那条路,身边总有人相伴。 恩杜杜拍了拍李乐的肩膀,“嘿,别感慨了,这些东西就在这里。先干活。” “哦。”李乐起身,摘下背包,取出一大桶调制好的石膏递给恩杜杜,“嗨,恩杜杜,商量个事儿呗。” “干嘛?” “回去倒模的时候,能帮我复制一份不?” “你要这个做什么?卖钱?” “想什么呢,我准备送给我们学校,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能看到这个的。” 恩杜杜想了想,“我没问题,不过还得问一下利基教授和卡拉姆,就是营地里那个胖胖的家伙,他是这里的管理员。这边每出去一份,都要有记录的。” “成,我记你个情。” “小事儿,只要你别打歪主意。” “放心,绝对不会。等回去,我让学校写个感谢信过来,记录一下两国友谊,做做宣传,让有钱人来你们这儿来旅游。” “旅游,投资,做贸易,欢迎,热烈欢迎,但是,来干别的,就算了。” “你这话里有话啊,怎么,有来的不遵纪守法了?”李乐拿出毛刷,按着恩杜杜划的位置,开始刷。 “哪里都有不好的人。就像昨晚的那个人,肯定不会是清清白白。昨晚上我给他清理伤口时候,看到这人左右手食指都有茧子。” “啥意思?” “砰!!” “哦。咱们营地有安保,应该没事儿。” “你说呢,要不然利基教授怎么愿意让他待在营地里。” “行,反正明天车来,就让他走。” 恩杜杜看了李乐一眼,“我还以为你会替他分辩几句。” “你不说了么?哪里都有不好的人。虽是一个地方的,这种来历不明,多加小心总没错。” “嘿,你明白就好,扫完了么?” “ok。” “帮忙托着,我开始倒了。” 。。。。。。 对于李乐说的,要一份脚印的倒模,送给燕大的事情,利基教授自无不可。 “学术上的东西,敝帚自珍是走不出局限的,或许你们学校的同行们会有不同的见解也说不定。” 而看到恩杜杜和利基教授的态度,作为管理员的黑胖卡拉姆,当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还告诉李乐,倒模这东西不一定好上飞机,不如让他来安排空运,寄回燕京去,还能出具官面上的手续,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有人愿意帮忙,李乐自然开心,止不住的表示感谢。 晚上发挥了一下,做了葱爆羊肉,大盘鸡,西红柿牛腩表达了一下心情。 众人大快朵颐,晚上的冰啤酒都消耗的比往常多了不少。 利基教授饭后一斗烟,嘬的滋儿咂的,看到正往一个盘子里扒拉剩菜的李乐问道,“这是给你那个同胞的?” “嗯,这不瞧着这人也没吃饭么。不过还是得谢谢您,愿意帮助他。” “放心,就算不是你的同胞,我也会提供帮助,你们那边不是有句佛教的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嚯,您连这个都知道?” 森内特谈过脑袋,“可不,他弟弟可是研究东方学的,虽然不怎么知名。” “怨不得。”李乐端起盘子,刚要走,森内特说了句,“李,那个人,明天一定送走,这里是基金会的产业,基金会不想沾到什么麻烦里面。” “明白,我知道。”李乐点点头。 端着盘子还有几块面包,钻进了帐篷,瞧见韩智正抬头盯着头顶的吊瓶发呆。 “消炎又补水,利尿又通便,多好的东西。”李乐说了句。 “不是,有人说过你嘴臭么?” “rry啊,夸我长的好看的不少,嘴臭的,真没。” “哦,那我报名第一个。” “嘁,吃不吃饭?”李乐晃了晃手里的盘子,“葱爆羊肉,番茄牛腩,哦,还有大盘鸡,不过不多了,这里也没什么流食清淡的病号饭,能吃?” “吃。”只听名字,韩智咽了咽唾沫。 “道歉!” “你长得真好看。” “噫~~~~吃吃。” 盘子放到床头的箱子上,瘸了一条胳膊的韩智,闻到盘子里的味道,眼睛都直了。 抄起叉子,嘴贴着盘子,猛炫。 李乐看到直皱眉头,这人,吃鸡都不吐骨头的?再瞅瞅,啊,也吐,左边嘴角进去,右边嘴角就吐出来,这嘴是剔骨机? “慢点,剩菜都在这儿了,没人和你抢。别回头噎死。” “放心,噎不死。”韩智咕噜着,“不过,你这手艺,能开饭店了。” “算了,我愿意给做菜的,一般不用掏钱,愿意掏钱的,我不给做。” “这话牛逼!”韩智头都没抬,翘起大拇指。 “嘿,你这身体可以啊,中了几下,流了那么多血,还能活蹦乱跳的。不像我爸,挨了一枪子儿,躺床上俩月。” “你爸?” “嗯,警察。” 韩智点点头,“国内,挺厉害的。其实,有经验的,都会躲子弹。” “这么神奇的么?” “说躲子弹也不准确,是躲要害。找角度,找掩护,大伤变小伤,小伤变擦伤,以伤换伤,谁出手快,比谁能多给对面一下。你down了,我up着,我就了。” 李乐笑笑,想起恩杜杜说的,盯着韩智的几根手指看了半天。 “看我手干嘛?” “恩杜杜说你就是玩枪的?”李乐直言不讳。 “哦,你说这个。” 韩智一抹嘴,大方的把手抻开给李乐瞧,“这里,这里,你摸摸,硬不?有没有茧子?” “呦吼,真有。” “呵呵,可不,握汽车方向盘握的。” “” “你别信这一套,有的有,有的就没有,不能一概而论,信就傻逼了。”韩智用面包擦了擦盘子里菜汤,塞嘴里,“怎么,想探我的底?” “你愿意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韩智咽下最后一块面包,盘子也干净了。“恩人,有烟没?” “我还给你泡杯茶,在摆上扇子、醒木、手绢不?” “那倒不用。” “等着。” 李乐出去又回来,递给韩智两根烟加火机。 “云斯顿,凑活。” “嘶~~~~呋~~~~,哎呀,总算回过魂了。”韩智默默的抽了口,眯起眼,“话说” “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算了,走了。”李乐要抬腚。 “哎,哎,别,我说。” 韩智弹弹烟灰,“十七当兵,二十七退役,二十八来坦桑,挖过金矿,贩过木头,开过五金店,倒腾过柴油机,现在和人一起干赌场。没媳妇,没孩子。” 等了等,李乐咂么咂么嘴,“完了?” “可不就完了。” “你当的啥兵?”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打听的少打听。警察家属,这都不知道?” 李乐翻了个白眼,“那来这边呢,就这么良民大大滴?” “吹牛逼的行不行?” “别,实事求是。” “都开赌场了,还能良民到哪去?”韩智笑了笑。 “这边不是合法的么?”李乐讥笑道。 “合法的标准是你交税,不是内容。” “伤天害理,对付自己人?” “你要是有道德洁癖,咱们就别聊了。” “还行,没那么多。”李乐想了想。 “干这行,是个见识最肮脏人性的地方,赌场是坟,埋在里面的,都是行尸走肉。”韩智嘬了口烟,抬起头,对着帐篷顶上闪烁的灯,呼出一串烟,像极了庙里佛前氤氲缭绕。 “你要说坏的,干过,但没残,没命。好的,少要点或者不要利息,送上回国的飞机算不算?” 李乐耸耸肩,不予置评。 过了好一会儿,“那你昨天怎么回事?也是赌场?” 韩智捏起另一根烟,塞嘴里,对了火,又摁灭,“不是,有个人,老辛,燕京人,原来是在这儿做援建的,后来工程结束,队伍走了,他留下了。” “先是搞宝石矿,赚了不少,加上和下面的部落有联系,开始收一些象牙犀角,先是自己买着玩,到最后,变成了中间商,赚差价。” “我俩关系不错,挺照顾我,我有个废矿,给他当了仓库。前几天,老辛死了,车子轧到地雷,死无全尸那种。” “后来有个人找到我” 听韩智说完,李乐好一阵沉默。然后捏起盘子起身,“你好好歇着,明天上午车来,早回早平安。” “平安,嗯,平安。” 等李乐走到门口,韩智忽然问道,“哥们儿,你说,好人有好报?” “坏人就会遭报应?”李乐一手撩着帘子,扭头道,“可能能睡个好觉,不因为白天做的事做噩梦,就行了。” “哎,也对。不过,恩人,你现在就挺坏的。” “嗯?” “帘子!” “帘子,什么帘子?” “蚊子都放进来了!!” 第605章 秀才杀人不使刀 韩智终究还是被送走了。 和李乐聊过之后,觉得这人虽然嘴臭了些,可直言不讳,没藏着掖着,明确告诉自己,科考营地这些人不是开矿的商人,不是给钱就能什么都卖的本地人,能给自己续上命就算挺有人道主义。 虽然有背景,但他们不想招惹那些未知的麻烦,让自己别死皮赖脸的留在这儿。 第二天,补给车早早的就开了过来。 “你准备去哪?你说的那个什么多多马姓宋的老板不会找你麻烦?”李乐把一瘸一拐的韩智扶上车。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回去之后找他麻烦也说不定,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如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这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我就这么理解的。”韩智笑了笑。 李乐想了想,“不行就回国呗,总有混口饭吃的门路。” “还没怎么想过,这边还有不少东西,再说,给家里吹过牛逼了,我在非洲当军师呢。” “怎么,舍不得?” “要你,你舍得么?” “那就看得和什么比了。”李乐笑了笑,“哦,对了,这个给你。” 说完,李乐掏出一张条子递了过去。 韩智接过来一瞧,手写的收据,上面列着几样药品名称,价格,最下面还有伙食费、服装费,计15刀。 “一共是107美刀,算我们吃点亏,你给个整数。”李乐手指头搓了搓。 韩智一愣,“嗨嗨嗨,你昨天说的人道主义呢?” “人道也需要成本的好,这地方也不是我的,算是公家的,你得公私分明。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在这儿的价值,都是按进价计算的。别废话,给钱!回头好报账。” “艹!你这” 韩智瞅瞅李乐,看这人的表情不是开玩笑,叹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张富兰克林,拍到李乐手里。 “服了,你这样的,走哪都得发财。” “那就大家发财嘎。”李乐点点头收了,“收据留好,以后能报销。” “报销个毛线,你莫要搞我咯。” 李乐笑了笑,“对了,那个姓宋的,能做那种生意,在这儿没人查么?” “没啊,你知道的,咱们的人喜欢用钱开道,搞些私下的勾兑,即便查,也有人出面,风声一过,就没事了。” “嗯,不过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世界上有个很牛逼的团体,敢在大海上和小鬼子的捕鲸船干仗?” “什么组织?” “环保,动保,一群很有原则的疯子,背后还有各种名人和欧美政府撑腰。他们很喜欢拍一些照片或者视频的东西。”李乐回道,“行了,赶紧走,是半路下车,还是去阿鲁沙,随便你。” “不是,你什么意” “再见!” “砰”的一声,李乐关上车门,冲司机一摆手,车子掉头,出了营地。 看到车子开走,一旁的森内特教授凑了过来。 “走了?” “昂。” “早走早安心。” “嗯。” “走,干活。” “今天什么活?”李乐问道。 “昨天你们去倒模,我们又新划定了一个探方。”森内特背着手,晃了晃脑袋。 “得挖?” “嗯。” “多深?” “两米还是两米二来着,你挖过不就知道了?” “哦。”李乐点点头,算了算高度,“啊?” 。。。。。。 韩智还是半道上,在路边一个村子下了车,找了公用电话拨了个号。 “丁伯,我韩智,你方便说话?” “好,你等等。” 听筒里传来一阵脚步和撵人的对话之后,这才又听到丁伯说,“谢天谢地,你终于有信儿了。” “场子里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胖子桑贾已经来了三趟要找你人,还去了你住的地方。现在还有两个人守在门口。你不就是给他们交老辛的那批货么?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出了点意外。” “意外?有人” “嗯,那个萨瓦布还记得不” 等韩智说完,电话那头沉默了好长时间,“要这么说,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做的?” “说不准,鬣狗野狗狮子什么的,现场再乱,看剩的胳膊剩的腿儿,也还能分清楚是几个人,少了我,肯定怀疑,何况,那个萨瓦布肯定是得了授意才这么干的,不是自作主张。” “那你现在怎么办,露头,肯定被找到。跑?回国?” “丁伯,就算是回国,也得把这边事儿解决了再说,我得一劳永逸。” “你别乱来,姓宋的,可不是什么走私团伙的小头目,他在多多马势力很大。” “放心丁伯,我不会学什么英雄本色,孤胆英雄那一套。那个,你还记得以前经常来咱们这玩儿的,那个叫杰弗森,你总叫他姐夫森的那个白人不?” “记得,那个戴眼镜的瘦子。这家伙一直玩的不大,总是见好就收,怎么了?” “把他电话给我,我找他有事儿。” “你等等,哦,有了,你记一下不过,你找他做什么。” “你别管。”韩智找了个笔,一掏兜,在李乐给的那张收据后面,记下了一串数字。 “丁伯,你让咱们自己人,开辆车,到去矿上的那条路上的普鲁瓦村,车里装点衣服,拿上我的那个假证件,还有搞台摄像机或者拍野生动物的长焦相机。” “你想干什么?” “我去一趟多多马。” “你这是?” “嘿嘿,有个挺坏的哥们儿,告诉我,收拾一个人,不一定非得用刀用枪。我等你车。” 韩智挂上电话,看着收据背面的电话号码,琢磨琢磨,又一次拨号。 “喂,你好,找哪位?” “杰弗森?” “我就是,你是谁?” “非洲之星的韩,还记得么?” “韩?哦哦哦,想起来了,不是,你怎么有我办公室的电话?” 韩智笑道,“你忘了,你上次来,从我这里借的码子,不登记过么?” “对,是的,不过后来不是都还给你们了么?” “所以你是个值得信赖的家伙。” “伙计,别给我戴高帽,没事我就挂了,这是办公电话,要想闲聊,我过几天休息,回去你们那转转。” “嘿嘿嘿,别那么着急,我记得你说过,你们是联合国下面的环保机构么?” “是,不过我们是世界动物保护协会和开发计划署的合作机构,怎么,你对这个感兴趣?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理念和工作内容。” “不需要,我想问问,要是有人在坦桑从事偷猎大象,犀牛,走私象牙犀角,揭露并打击这些人,属不属于你们的工作内容。” “属于。不过,你什么意思?”电话那头,杰弗森的声调高了几分。 “那就行。我这边正好有个线索,是关于在坦桑的一个一次性能走私1000公斤左右象牙的组织,你想不想听听?” “你是说” “对。” “你在哪儿?” “明天下午三点,多多马,丑国大使馆门口,我等你。” “好!” 韩智挂上电话,点上一根,看了看天边,和前天差不多的彩霞,想起李乐那张好看的和姑娘一样的笑脸,还有猫咪一样的嘴角,心道,还是这些秀才,杀人不见血,宰人不用刀啊,真特么坏,不过,我喜欢。 第606章 借一群疯子的刀 多多马虽说是坦桑的首都,其实这地方基本上就是个大农村的20版本,别说达累斯萨拉姆,就连阿鲁沙都不如。 七十年代作出迁都的决定,表面上是说为了融合各民族关系,维护国家统一,但更像是一个灵光一闪,拍脑袋的决定。地图拿出来,围着边境线画个圈圈,一瞧最中间的地方就是多多马,得嘞,新首都就是你了。 根本没过多考虑当地的环境、交通、经济环境以及今后的发展。 而且指望黑哥哥们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靠着手里的那点钞票和执政能力,攒出一个承载国家首都区功能的城市,属实有点为难。 各个国家的政府组织和商业机构,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搬到这里。本国的部委机关更是阳奉阴违,嘴行千里腚趴窝。 谁都不愿意从东非少有的,气候宜人,风光尚可,有海滨沙滩高楼霓虹的达累斯萨拉姆,跑到一个内陆,一到旱季就黄土漫天的城市生活。 只有总统可怜巴巴的带着零星几个部门跑到这里,找了个山头,盖了个房子,当做总统府。之后这个山头就叫“总统山”。之后,悲催的一国总统只能开始两边跑的上班日子。 平时在多多马打卡,但遇到见外宾,和底下各个部门老大开会,就跑回达累斯萨拉姆,忙碌又充实。 经过几任总统的不懈努力,现在,终于在多多马有了一些国家的外交机构,比如丑国这个号称大使馆其实只是个办公室,位于市中心的小别墅。 看着街对面略显寒酸,和世界第一大国有些不相符的小别墅,咖啡馆门口,吊着膀子的韩智摁灭烟屁股,拿起桌上的冰镇果汁嘬了几口。 赶了半夜的路,凌晨来到多多马找了家有国内援外医生的医院,处理了一下伤口,缝缝补补,又挂了几瓶水,韩智这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嘿,姐夫森,姐夫森!!这儿,这儿,你个绊哒脑阔,往哪瞅呢?” 看到对面小别墅门口,出现一个穿着短袖大衬衫,皮凉鞋,沙滩裤,头戴草帽的白胖子,韩智喊道。 杰弗森看到韩智,一扬手,走了过来,“下午好,韩,你吃了么?” “没,你请我?” “呃你怎么,这是?”杰弗森用惊讶代替了尴尬。 “啊,在塞伦盖蒂,遇到点小麻烦。” “上帝保佑,你还好。” “还成,几天之后,又是一条好汉。”韩智笑了笑,扭头叫服务员,“来杯咖啡,多加奶,多加糖。” “呵呵,您还记得我的习惯?” “掌握每一个顾客的喜好,是我们应该做的。” 两人闲扯几句,杰弗森准备步入正题,“韩,你说的那个什么盗猎和走私的组织,是个怎么回事?” 韩智抿了口果汁,点点头,“我是可以给你说,但这是我用命换来的信息。我想问,如果我告诉你们,你们能不能把这个团伙给收拾了。” 杰弗森想了想,“证据呢?” “他们的交易出货清单,知道他们的走私路线和船只公司信息,还知道他们在多多马的办公地点。” “还有么?” “还要什么?” “交易的过程,或者有大量实物证据。” “如果是仓库的照片或者视频呢?”韩智从一旁椅子上的包里,取出一个摄像机。 杰弗森眼睛一亮,“这里面有?” “暂时没有,或许得等个一两天。” “你是想?” “总有个人揭露这一切。” 杰弗森看着韩智一脸的大义凛然,想了想,笑道,“这一切,和你胳膊上的纱布,有关系?” “算是。怎么样,这样要是都有了,能不能处理了他们?” “能,但是”杰弗森顿了顿,说道,“时间或许会很长。” “有多长?一个月,两个月?” “半年或者一年。” “艹!” 看到韩智骂娘,杰弗森一摊手,无奈道,“走正常途径,通过我们,先找到坦桑的警方和环保部门报案,然后对方立案,之后是等待,推诿,扯皮,我们再督促调查,最后是通过联合国或者其他国家、名人、媒体的施压。最后有可能会通过他们的部长,或者总统的命令,才是抓人。” “这么麻烦?” “可这就是我们曾经遇到过的情况,现实摆在这里,坦桑不是你们国家,也不是欧美,这里是非洲,无比神奇的非洲,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韩智捏着摄像机,犹豫了半天,抬头看向杰弗森,“那就,只能这么办了?” “你很急么?” “我不急,但是我怕夜长梦多,这么长时间,有个风吹草动的,人跑了怎么办?” “这不还有国际刑警组织么。”杰弗森乐道。 韩智一撇嘴,“别提这个,你以为看电影呢,国际刑警,在这里,顶个屁用。” “不过这种事,有时候,需要一个点,一个惊动所有人热点,当有了这个热点之后,相关这批人,就会迅速的被处理掉。” 听到这句话,原本有些失望的韩智,一抬眼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杰弗森捏起咖啡杯喝了口,“你知道动物解放阵线么?” “动物解放阵线?” “对,anial liberation front,alf,一个打着动物保护旗号的暴力组织。” “你可能不知道,上个月,他们为了营救几只海豚,炸沉了三只船,上上个月,他们在巴拉特,为了几只实验的猴子,拘禁了一家医药研究所的十几名研究员,然后烧了那家研究所上千万的设备。” “一群敢给白宫寄恐吓信,安放汽车炸弹的人,为了你说的象牙,他们什么都能干出来。” “你认识他们?” “嗨,别乱说,我可不认识他们,只是听说他们最近在北边一带有活动。” 这么明显的暗示,韩智再听不明白,那就真对不起自己的名字。 “看来,你也挺暴力的。” “不,我只是爱大自然,爱动物,爱我们生活的这个地球。” “嗯,是挺博爱的,就是不爱人类。”韩智呲笑道。 杰弗森耸耸肩,“罪孽深重,上帝都懒得救赎。” “肯定有条件的。” “没什么条件,自由,散漫,没有固定场所,但是有赞助人。” “赞助人?” “有钱,又有‘爱心’的人。” “如果,我想赞助呢?费用多少?四万刀,够不够?” “很巧,我认识一个人,可以联系到他们,这个可以试试。” “可以的话,多长时间能有结果?” “证据还是要有,要有个宣传的理由。” “对方可能很危险。” “和一群疯子比起来,谁更危险?有他们出面,我这边再拿上证据,从官方的角度和媒体记者的角度施压,似乎不会很长的时间,也许半个月,一个月?” 韩智举起果汁,“那就祝这群疯子,工作顺利。” “是的,一切顺利。”杰弗森捏着杯子,示意道。 。。。。。。 “李,挖了多少了?” “刚挖到更新世的层面。” “挖了这么长时间才到更新世?这不是有几个工人一起帮忙的?” “教授,你来试试?砂砾加黏土再加泥灰岩,您以为这么好挖的?” “那也够慢的,速度快点,一会就要下雨,一耽误又是一个下午。” “不干了!我回家!” “行啊,回。” “你说的?” “我说的。呀,还有期末考试论文没改呢,哎,你写的是啥题目来着?我忘了。” “教授,帮忙给口水,我还能撑的住。” “哦,回去我让基金会给你订机票,回伦敦还是哪儿?港岛?燕京?” “别动,给我锄头,放那我来!!” 李乐很想罢工,但是当提前体会到研究僧们在导师手下那种被拿捏得生不如死的心情之后,还是放弃了抵抗。 烈日下,一锄头一锄头的挥舞里,锻炼的不只是二头肌背阔肌,还有眼力。 李乐现已经基本能够的通过土层颜色和还有沙石黏土砾石机构比例,分辨出每个剖面对应的年代和这个年代里出现动物,植物,手工石器的不同特点,也能从一堆碎石头里,找到哪些可能是动物骨骼化石。 一阵大雨袭来,终究给了喘息的机会。 临时塑料棚底下,看着雨滴落在红土地上,溅起的一个个小小的土坑,瞬间又被另一个雨滴给抹平,李乐仰着脖子,叹了口气。 “恩杜杜,你说你一个少将军,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一起受这份罪干嘛?桑给巴尔岛上的沙滩海风椰树阳光,不应该是你的归宿?” “你去过?” “没,听说过,我们国家在1000多年前的唐代就和桑给巴尔有贸易往来,层拔,层摇罗,层檀,昆仑层期都是称呼那的。有诸蕃志记载过,层拔国而接大山,其人民皆大食种落,遵大食教度;缠青番布,蹑红皮鞋,日食饭面烧饼羊肉。产象牙、生金,龙涎,黄檀香。” “听不懂。”恩杜杜摇摇头,“等这边快结束了,我带你去?那边潜水不错。” “算了,我怕水,海滩上看看就得。” “不过你去得重新办一下签证?” “啥玩意儿?办签证?”李乐一愣。 “你不知道?”恩杜杜笑道。 “知道啥?” “我们虽然叫坦桑尼亚,但是我们实际上两个国家的联合共和国,那边虽然是个小岛,但也有一个独立的执政政府。陆地这边的叫坦噶尼喀。” “怪不的,你们这边去桑给巴尔呢?” “要办个通行证。” “哈,这不就是和我们港岛、马考那边一样。”李乐呵呵着。 “你们也需要?不是一个国家么?”恩杜杜不解。 李乐给说了一国两制的说法,恩杜杜点点头,“桑给巴尔那边和中东那几个国家都是头巾,关系好,再加上搞旅游和自贸,也比坦噶尼喀富得多。” “这边资源不少,那么多矿,其实能富起来。”李乐打着官腔。 恩杜杜叹口气,“哪有那么容易,有矿、有丰富的旅游资源,可开发程度低。” 呵呵,李乐心道,就你们这里过段时间就城头变幻大王旗的环境,有几个敢来这边开发,投入重资产的? 没有实现中央集权,地方军阀林立,来这里的,就是为了拉原材料。 从部落文明直接过渡到现代文明,世界原料市场的地位,有些东西不变,早着呢。 正胡琢磨着,就听恩杜杜又说道,“前些年,我们家族控制的土地上,有腐国的勘探队勘探出了镍矿床,可那地方,连条路都没有,要是修” 李乐打断道,“恩杜杜,你刚才说的是,镍?” 第607章 有个小生意 两千六百万吨,平均品位为27左右,硫化镍的储量不低于七十万吨,矿山寿命在三十年。 李乐从恩杜杜嘴里得到的信息就是这样,一座位于维多利亚湖西边,和那个世界上最穷国家没有之一的布隆迪接壤的地方,一处叫卡巴加的地方。 因为火山喷发形成的硫化镍的矿脉,伴生矿是铜和钴,而按照腐国那个矿产公司勘探队的预计,如果按照现有的开采和冶炼技术,这里的铜的一年的产量是在两千四百吨,钴则是1300吨。 而且,这还是因为时间原因,只勘探了一半的区域,如果都勘探完,所有储量和产量加上一倍,是不成问题。 “有人申请这个采矿权了?”李乐心里盘算半天,问恩杜杜。 “有啊。一个腐国的金矿公司。” “那不挺好,你们没有开采设备和技术条件,他们来开采,你们家收钱就是。” 恩杜杜笑了笑,“这个钱是我们家和政府,采矿企业三家分账。而且,想开采,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如果开采那边的矿,需要修一条从矿区到卡巴加的公路,然后再重新维护从卡巴加到伊萨卡的,才能通过伊萨卡到达累斯萨拉姆的港口。” “但是政府这边的意思是,想要特殊采矿权,就不能用拉原料的老办法。需要在当地建一个精炼厂,矿区到卡巴加到伊萨卡的公路修,再建一个八兆瓦的电厂,给那边通上电,另外再雇佣1000名工人。” 恩杜杜一摊手,“这样就把我们家族当时预想的条件都给推翻了。” “你们当初怎么设想的?” “成立一家合资公司,股份三七开,政府拿走年收益金额6的采矿特许权使用费、5的检查费、年租金、服务税、还有10的股息预扣税,道路由合资公司和政府一家出一半费用。” “没了?” “嗯。” 李乐点点头,“你们七成股份也不少了。” “谁告诉你我们七成的?” “啥玩意儿?你们三,外国的公司七?” “是啊。我们这个三里面,还有政府的一部分,当然,这个都是我们有自己内部协商。” “不是,你们才三成的股份,这有点不合适了。毕竟资源可是你们的。”李乐里有些不理解。 “可我们也只有资源。如果没有人来开发,就永远是埋在地下的一堆无用的岩土而已。”恩杜杜叹口气,“我们自己没有那个技术能力和组织能力,去开采一个矿区。就就像你说的,如果单靠我们自己,可能连拉矿石的卡车都凑不齐,更别说开采设备了。精炼,更不要想。看似我们吃亏,可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拿到这些钱。” “所以政府那边就想改变现状?” “对,公共基础设施的建设,电厂的建设,还有就业。你知道,在非洲,大部分撒哈拉南部国家的基础设施,有一大半都是由投资矿产、林业的公司修建的,目的也都是为了能更好更方便的把资源运出去。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也没有什么规划带动地区经济发展的说法。” “而等到资源开采完了,这些公司的业务结束。当地政府没钱维护和修缮,就像你看到的,来这边的一些公路,为什么都是坑坑洼洼的缘故。” 恩杜杜无奈道,“这就是现实。” 李乐挠了挠下巴,“对面答应没有?” 恩杜杜摇摇头,“没有,还在谈。不过按照现在政府的效率,谈个年也是有可能得。再说,现在镍和钴的市场行情不好,唯一有吸引力的就是那些铜了,对方的态度不是很积极。” “那你们家族就愿意这么耗着?” “那还能怎么办?港口,铁路都在政府手里控制着。想出口,必须经过他们。” 又听了恩杜杜一番关于这边矿产资源开发的程序和制度,李乐算是大概明白了非洲这里为什么会沦为西方国家的采矿舱,资源池、而欧美国家的高福利待遇,能三天两头罢工,却不愁吃喝,其实就是建立在剥削这些殖民地的之上的。 “嘿,你们俩,雨都停了,还聊什么呢?赶紧下来干活!”忽然听到森内特教授的喊声。 “哦,来了,来了!” 下了雨,坑里的土层在雨水的沁润下,也松软了不少,挥着锄头,享受农家乐的李厨子顿觉轻松,除了一脚的泥。 经过一个下午的奋战,一块两米五宽的正方形探房,终于挖到了更新世的早期土层。 “教授,可以了啊,还要往下?”李乐喘着粗气,呼呼着。 “ok,到这里就行,再往下就是精细挖掘和筛查了,但愿有收获。明天弄,收工。” “哎呦我去!” 回营地的路上,换了恩杜杜开车。 “恩杜杜,有个小生意,找你,你能做主不?”灌了一瓶纯净水的李乐,擦了擦着嘴角。 “什么生意,说说看。” “恩戈罗恩戈罗那个火山口,建一个旅游度假营地怎么样?” 。。。。。。 多多马北边,一处挂着“燕京楼”招牌的中餐馆,门可罗雀,和周边几家正在饭点的餐馆的热闹相比,显得有些不自然。 百十米外一个巷口中,缩在车里的韩智,头上搭着一条浸了水的毛巾,手里捏着照相机,时不时调一调焦距,对着“燕京楼”的大门、窗口、阳台摁着快门。 原本还有些生疏,但是作为曾经培训过得技能,刻入骨子里的习惯和记忆,只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 一伸手,捏过已经空了的矿泉水瓶,韩智吸了一口气,把瓶子塞到了裤裆底下。 这时候,一个穿着拖鞋,一身脏兮兮圆领衫的小黑,拎着一个大塑料袋,从“燕京楼”的后门位置,跑了过来,敲起贴了膜的车窗。 “喂,喂!!” “艹!”正低头作业的韩智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是小黑,这才松口气。 把瓶子拿开,手背在裤子上蹭了蹭,落下车窗。 “我把这家后门的垃圾桶里,都给拎过来了。” “好,谢啦。你放车后面就成。” “给钱。”小黑朝车窗里伸手。 韩智从兜里掏出两张印着大象的五百先令,塞给小黑。 “干嘛?” “不够。” “刚才咱们不是说好了么?”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多少?” “再加一千。” “艹!” “我懂你们的话,你在骂我!再加一千,要不然我去那家饭店告诉他们你在偷垃圾。” “哎,唉唉!!”韩智赶忙摁住小黑,“给,我给还不成么?” “早这样不就结了?”从韩智手里又接过四张500先令的钞票,小黑这才笑嘻嘻的说道。 “行了。” “好,没问题,交易愉快。” “不愉快。”韩智撇撇嘴。 “你明天还在不?” “干嘛?” “挣钱啊,你要是来,我就等你,这生意别给其他人,咱们说好了。” “看。” “走了啊,谢谢您,慷慨的先生。” 说完,小黑一溜烟跑进巷口。 韩智从后视镜里看到小黑的背影,叹口气。等了等,推开门,走到车后,拆开了那个塑料袋,一股发酵过的腥腥味直冲面门,差点没把韩智给熏过去。 摊开塑料袋,韩智等了等,这才歪着头,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捏着根树枝,一点点的扒拉着袋子里的垃圾。 看到有带字的纸片,票据之类的,就掐起来放到脚边。 好一阵之后,韩智这才把塑料袋扔到一边,开始一张张辨认着纸片上的字迹。 第608章 烟花般绚烂 “你叫什么?” “本杰明,你呢?” “不能告诉你。” 韩智在巷口里待的第三天,和小黑坐在车后面,一人手里一块面包一瓶水。 “你明天还来不?”小黑把手里的面包又咬了一口,剩下的塞进兜里。 “你怎么不吃了?”韩智看了眼。 “留着晚上吃。” “哦。明天不来了。” “那我挣不到钱了?”小黑有些失望。 “你该找个正经的活干。” “我年龄小,人家不要。等后年,我就能和表哥一起去桑给巴尔的海滩。那里游客多,挣钱多、” “嗯,那里不错,是个好地方。”韩智点点头,把手边的一个袋子塞给小黑,“我走了,这些吃不了,你拿走。” “谢谢先生。” “你倒是不客气。” “那,你找到要找的东西了?” “找到了。” 瞧见小黑拎着塑料袋又跑进巷口,韩智笑了笑,上车,从副驾座位上一堆皱皱巴巴的收据、纸片里抽出一张,看了眼被划了个圈的地址,一脚油门,开出了巷口。 半小时之后,多多马南边,一个满是充满西式风格的别墅区大门外,韩智摁了好几下喇叭,才从里面出来一个老黑。 “你干什么的?”老黑露着一口大白牙,问道。 “嘿,哥们儿,我和你们这里的经理,杜加利,约好了来看房子。” “来看房子?有预约么?” “有,你问一下,我叫贾明,你一说他就知道。” “好的,你等等。你先把车挪开,别挡道,这里是出入口。” “哦,好,好。” 见到韩智把车往边上挪了挪,老黑才扭着硕大的屁股,进了大门,“哐当”一声关上门。 没过五分钟,大门一点点被打开,老黑冲韩智打着手势,“一直开到最里面,那个红色房顶,门口有个犀牛雕塑的小楼,经理在二楼。” “谢啦!” 。。。。。。 “我们的别墅区一共分三块,沿着那条路往东的几栋,面积都在200平左右。” “这边都是在300平左右的,你们国家来这里的一些公司,经常租这里给员工当宿舍。还有一部分是更小的联排。” 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年轻黑人,领着韩智,走到一栋有着前后花园和泳池的三层小楼旁。 “这栋就是报纸上登了出租信息的,要不要进去瞧瞧?” “好。” 开了院门,穿过草地,两人进了小楼。 “杜加利经理,这里有灯?” “有。”杜加利一伸手,推开墙上的一个电闸刀,只不过来回推了两三遍都没见头顶的灯泡有反应。 “呃” “应该是停电了。” “啊,对,我忘了,今天这边有停电。” 韩智笑了笑,看着一脸尴尬的黑哥们,“这里有多少个房间?” “三层,每层都有一个卫生间,一楼是客厅和餐厅,二楼三楼都是四个房间。” “车子呢?” “刚才边上的那间屋子就是车库,有门和一楼的客厅连着。我带您看看?” 韩智点点头,跟着小黑哥上楼转了圈。 房子里,除了装修老旧一些,家具家电倒是一应俱全,打开橱柜,甚至锅碗瓢盆都有。每间卧室都有空调。 “挺好哈,搬进来什么都不用添置。”韩智打开卫生间的淋浴头,左拧右拧的,居然还有热水。 “这是太阳能的热水器。房主说了,如果需要,可以换成电热的,不过安装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 “嗯,房主挺讲究哈。” “是的,房主是个体面人,很大方。” “多大方?这里房租要多少钱?” “一千五百刀一个月。一次缴一年的。保证金是五千刀。” 韩智撇撇嘴,“也不怎么大方么,五千刀,在阿鲁沙,可以租三套公寓一年了。” “您说笑了,公寓和这种怎么比?” “走,上天台瞧瞧。” 站在屋顶天台,韩智观察着这个别墅区的地形,分辨了一下方向和周边的道路,还有别墅区里的几条行车路线。 “杜加利经理,这个小区的别墅都卖出去了。” “是的,房子还没建好,就都卖出去了。” “外国人买的?” “也不是,大部分还是我们当地人,有富商,有议员,有医生这些。” “嘿,我就说么,哪里都有有钱人。” “是的,那些老爷们永远都在的。那些老爷们,拿着一个月120刀的收入,却可以照样生活在一瓶啤酒都要5刀的国家里买房置地。 ”杜加利点点头。 嘿,这还是个小愤青,韩智没理他,“有我们国家的人来买的么?” “有,那边,那个院子里带个篮球场的就是。” 顺着杜加利手指的方向,韩智瞧见不远处,建在一个像是半山坡,一栋四层的房子。 “业主是干什么的,兴许我还认识。” “姓宋,一个在这边开餐厅和贸易的。不过,他很少来这里,这边都是给他公司的员工住的,有四五个人常年在这里。” “那不是浪费了?” “谁知道呢,也许人家福利待遇好。” 韩智盯着那栋房子,好半天,才转过头对杜加利说道,“这房子,问问房主,一千二百刀一个月,三千保证金能不能租,如果可以,今天咱们就签合同。” 。。。。。。 还是那间咖啡馆,韩智见到了依旧白胖的杰弗森,身旁还有一个气质阴郁的卷发大胡子人,一张脸上,除了高耸的鼻梁,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一双深陷眼窝里,看不清的眼神。 这人所有的条件,都符合韩智对神经病人的直观理解。 “下午好,韩。” “你好,杰弗森,介绍一下?” “哈瓦尔,动物解放阵线的老伙计,刚从肯尼亚过来。” “你好。”韩智伸出手,叫哈瓦尔的,也抬起胳膊,两人握了握。韩智只觉得这人的手,凉丝丝的。噫,是挺吓人。 “你身体怎么样?”杰弗森问道。 “托你的福,好多了。” “你说,你的东西找个差不多了?” “是。” “拿出来看看?” 韩智没废话,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杰弗森,只不过半道上,就被哈瓦尔截了过去,“我们时间不多,这次也是听了杰弗森的说法才过来的,如果你给的东西不成立,我们直接走人。” “可以。你先看看再说。” 打开袋子,哈瓦尔取出一沓照片和十几张单据,一张一张仔细看了。 韩智凑过来,在一旁指指点点解释,“这是他们在多多马的办公室,下面的餐馆只是个掩护,生意好坏都不论的。” “这几张是前些天,这个宋老板和一些人进出的照片。” “噫,这不是多多马警局的副局长么?”杰弗森突然指着照片上的一个人说道,“啊,还有这个,这人是海关的,这人,看着像,啊对,就是他。” “谁啊?” “塞伦盖蒂国家公园的一个巡逻队长。” “巡逻队?” “嗯,他们负责抓捕盗猎分子的,这个队长还是反盗猎英雄,贾斯丁·汉都的手下,他怎么会在这儿?” “什么汉都?” “贾斯丁·汉都,和你们那里,守护藏羚羊的索南达杰一样的英雄。” 后面的几张照片,就是酒杯,香烟,金条,钞票的大杂烩。 “还有么?”杰弗森皱着眉头,看了眼一旁依旧冷冰冰的哈瓦尔,扭头问韩智。 “这里还有,更能说明问题。”韩智从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开机,点开一段视频。 视频没有声音,只有一个黑夜里,路灯下的别墅。进到别墅里,一间昏暗房间里,手电照射下,一个个箱子里,被锡纸包裹的象牙,犀角,还有整张的狮子,豹子的皮毛,甚至还有各种五彩斑斓的鸟类标本。 “这是?” “我找到了他们在多多马的中转仓库。”韩智又指指十几张皱皱巴巴的单据,“还有这些,都是和运输相关,达雷斯萨拉姆那边港口的单据。” “这些能不能说明问题?” 杰弗森刚想张嘴,就被哈瓦尔抢了先。 哈瓦尔盯着韩智,“算上我,一共三个人。” “我来安排。”韩智点点头。 “我们要一些东西。” “什么?” “制作大烟花的材料,我们自己组装。” “反坦克地雷怎么样?能改装么?” “你有门路?” 见韩智只是笑,哈瓦尔点点头,“可以,没问题。” “还要什么?” “一辆越野车,车况良好,能一直开到肯尼亚边境。” “没问题,路虎还是丰田?” “都行。” “什么时候开始?我怕夜长梦多,他们凑够一批就会转移,我觉得也就这两天。” 哈瓦尔想了想,“东西齐全,两天,就可以。” 韩智点点头,看向杰弗森,“你呢?” “我等你们,这边的bbc记者和我是同学。” “那,合作愉快。”韩智朝哈瓦尔伸出手。 “合作愉快。” 。。。。。。 三天后,月朗星稀,微风习习。 韩智花了一千两百刀一个月租下的别墅大大的天台上,小区物业经理杜加利组织的,一场邀请了周围邻居,名为欢迎新朋友的非洲式芭比q正在进行。 有酒有肉有音乐,一切都和这里经常举办的各种有钱人家的趴体没不同,来的人里有黑有白有黄,热闹里带着些假客套。 跟着一群人在富有节奏感的音乐里扭了好一会儿的韩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抓起餐桌旁的冰啤酒,走到天台边。 “怎么只喝酒?烤肉多好?”韩智冲哈瓦尔说道。 “我们都吃素。” “哦,那是挺好,萝卜白菜保平安。”猛地灌了口啤酒,韩智看向东边的那间别墅,“几点?” “十点半。” “嚯,还差五分钟。”韩智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别伤及无辜。” “你要相信空勤团的技术。”哈瓦尔面无表情的回道。 “嘿嘿,没交过手,不知道。” “昨晚,你很厉害,我的两个人差点被发现。” “是他们太业余。包括别墅里的。”韩智耸耸肩。 “车子呢?” “西边,院墙外,那棵合欢树底下。” “谢谢!” “小事儿。” “准备,马上开始。” 韩智点点头,低头看表,心里默念,“十、九、八二、噫?” “有延时,十五秒。” “哦。唔,三、二、噫~~~~~”韩智歪着头,看人。 “”哈瓦尔脸上微微泛红,皱了皱眉头。 “可能” “轰!!!” 韩智猛地转身,就看到那栋四层别墅,瞬间倒掉了一半,随后,火光冲天而起,如烟花般绚烂。 这一夜里,多多马,兵荒马乱。 。。。。。。 清晨,伴着鸟鸣,一辆越野车,从奥杜威谷的营地缓缓而出,朝着阿鲁沙的方向开去。 “你说的那个酒店,等我回去就和家里汇报一下。”副驾上的恩杜杜从李乐说道。 “不着急,我这不也去阿鲁沙找个电话给她说一下么,你们两家要是都有兴趣,那就互相派人联系,考察。” “好,谢谢你。” “不用,朋友,都是互相帮衬。”李乐抓起墨镜,戴上,随手打开收音机。 “多多马警察局发言人表示,前天晚上市区南部卡纳别墅严重爆炸事故,已致7人受伤,尚无人员死亡。” “对于bbc报道的,关于在爆炸别墅废墟内发现大量疑似走私的象牙及犀角,以及动物解放阵线对此事表示负责的声明,发言人表示,确有此事。” “达累斯萨拉姆警方根据线报,已经于昨日将计划逃往桑吉拜巴尔的涉案嫌疑人,宋云和进行了控制。” “内政部副部长,警察总监萨姆维玛告诉记者,将和联合国计划开发署一起协作,对该爆炸案件中暴露的野生动物制品的走私行为,一查到底。” 听到这些,李乐咂么咂么嘴。 而恩杜杜伸手拧了几下旋钮,找了个放歌的频率。 “哎,怎么不听了?” “年年都有,年年打击不完。” “总比抓不到好。” “有买卖,就有杀害。总会有人铤而走险。下次,就出动军队!” “呵呵,少将军威武!”李乐大笑道。 这时,喇叭传出一阵歌声,“哈库玛那塔塔,哈库玛那塔塔” 第609章 棋摊和吹牛老李 燕京,马厂胡同的院子,经过小半年的整修,依旧,没弄好。 不过这家的新主人之一,老李同志,已经和周边的这些邻居们打成一片。下到七八岁的娃娃,上到七八十的老头老太,都觉得老李像是原本就住在这里的一样。 大家都习惯了拎着个玻璃罐子当茶杯,出现在胡同棋摊儿、墙角、树荫底下,小卖部门口,和人侃大山吹牛逼的大个子。 “走马,走马,别他的马腿,再走一步就能成卧槽。” “扯什么淡,没看对面的象在哪?” “走车,堵他炮,一车看两炮,敢打就回头抽他的老将。” “你们几个到底会不会玩?老李这鸡贼最喜欢用卒子,瞧瞧,已经拱过河俩了,还不得先收拾喽?” “都别嚷嚷,观棋不语,观棋不语。” “别,别啊,你这走的,哎呦喂,得,歇菜了您嘞。” “哎,哎,不带悔棋的,落子无悔,丫这么玩儿赖?” “将!给烟,给烟!!” 小卖部门旁大槐树底下,一群膀爷有搭着毛巾的,有拎着扇子的,吞云吐雾,茶水滋溜作响,围着一个棋摊儿吵闹喧嚣。 有腼腆的姑娘小子,看到这群人,溜着墙根儿绕着走。 也有那脸皮厚的,凑过来看一眼,侃上两句,再顺走根烟,拍着肚子走人。 裤衩背心腰上别着串钥匙的李晋乔,正坐在棋摊中间,大放厥词。 “老王,老王,计时了没,多长时间?” “十分钟。” “嘿,老几位,瞧见没,说干挺老杨就干挺老杨,以后看他还敢不敢叫口龇牙。老杨,服不服,我就问你服不服?” “不服,老子不服,再来,刚才没注意,让你丫卒子过了河,再来一盘,肯定治你。” “吁~~~~~”看棋的听到,发出一阵嘘声。 “得了,你就不是个个儿,都输了多少包烟了,认清形势,你真不是老李的对手。” “就是,赶紧滴,下,下来,让孙大伯上,孙大伯能收拾他。” 李晋乔一仰脖,冲旁边的小卖部叫唤道,“栓子,栓子。” “诶,李叔儿,您说。”一个小胖子从窗口探出脑袋。 “拿包荷花,给爷们儿几个散散,一人再来一根红小豆。” “好嘞。” “哎,等等,老李,先说清楚,这算谁的?”有人喊了声。 “算我的,算我的。” “别介,瞧不起谁呢。”输了棋的老杨一梗脖子,一掏兜,拎出张五十,拍在棋盘上,“算我的!” “哟,老杨,局气!输人不输阵!”一群人又起哄。 李晋乔终于还是下了场,坐在一旁的马扎上,一边嘬着冰棍,一边观战。 “小李。”身边一个老头膝盖碰了碰。 “诶,四大爷,您说。” “你那宅子,啥时候弄好,这可眼瞅着到八月份,不会照着一年弄。” 有人听到,也插嘴道,“就是,我瞧着昨个儿又拉进去一三轮儿角铁方管什么的,干什么能用到那么粗的方管。” 老李笑道,“快了,快了,这不是前俩月宫里又修缮的活么,几个老师傅先仅着那边忙活,这才刚回来。” “方管是给孩子他妈的画室弄架子的,画西洋画,尺寸大点的就得立起来画,有时候木头画架子不撑劲。” “中秋前能完工?” “差不多,这不水电瓦工的活都差不多了,重新改了管道,换了粗线,房顶也都换了梁,铺了新瓦,等木工活一完,油漆工再进场,齐活。” 老李说完,掏出自己的“大会堂”给几个人续上,“车来车往,叮叮当当的,要是有扰这大家伙儿的,您几位和我说,我让师傅们注意点儿。” “哪的话,都街里街坊的,小事儿。” “就是,您这够讲究的了,一天只干白天的活,工期比别家肯定长。” “慢工出细活,我们还等着看马厂胡同第一豪宅,装修完之后什么样子呢。” 老李一拱手,“多谢理解,多谢理解。不过,您要说什么豪宅,我可不敢当,豪宅都在南边后海那儿,那些老贝勒府老王府才算是豪宅。” “别谦虚啊,独门独院的,怎么都算得上。不像我们这大杂院,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这话,老李不好接,只能点头笑笑,“要我说,赶紧滴,别老等着猴年马月的拆迁。趁着现在房价还凑活,家里收拾收拾金银细软,能买大就买大,不能买大就买小。” “我听我家那小子说呢,往后十年,燕京城的房价,不是打着翻儿,是坐着火箭往上涨,早买早收益,别观望,越观望越觉得钱不够。也别老盯着二环三环的,酒仙桥,六里桥,四惠什么的也成。 “嗯,买涨不买跌,是这个理儿。”四大爷嘀咕嘀咕。 “可咱手里那点钱也不够啊。” “贷款啊,现在利率低,还合适,等买下来,房子再出租,租金就能抵大部分月款,怎么都合适。” “哎,小李,你家小子是不是那个圆寸脑袋,个儿比你还高还壮,长了个姑娘脸的?”棋摊儿那边还有听着的,一个光头老汉问道。 “啊,是啊。” “这都暑假了,怎么不见你家小子来给你帮忙,就你们两口子忙活装修的事儿?” 老李嘬完最后一口冰棍儿,嘴里吸溜着,“那小子最近在非洲呢,估计得下月才能回。” “非洲?去那兵荒马乱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 “这不去被学校送去腐国交流,认识了一个教授,被拉着去给牵马坠蹬,拎包倒茶去了么。看狮子大象,看动物世界,小孩儿,哪受的了这诱惑,可不屁颠颠儿的跟去。” “嘿,还是你家儿子争气,燕大上学,以后,读研,读个博士,出息了,你们两口子跟着享清福。” 老李点上烟,“嗨,儿孙自有儿孙福,谁知道他咋想,自己主意大着呢。以后,能自己养活自己就成,别的,咱也想不了那么远。” “嘿,你这话说的,有点摆谱了啊。” 老李一扬手,“摆个屁的谱,他就是以后成了首富,咱爷们儿也还是在马厂胡同里遛狗喂鸟下棋。” “吁~~~~~~”一群人又开始起哄,声音最大的,就是刚输了棋的老杨。 这时候,小卖部里电话“叮铃铃”几声响,栓子探出身子,“李叔,李叔,曾姨问你干嘛呢,没事儿就回院子。” “回什么院子,让她该干嘛干嘛去。我这还得杀两盘呢。”李晋乔回道。 “哦,成,我就这么回。” “栓子,说啥,你没挂电话?” “昂,这不还通着呢么?”栓子把手里话筒晃了晃。 李晋乔一瞧见,忽的站起身,拎起马扎子和大茶缸,一边喊一边往人群外钻,“曾老师,我这就回,等我啊,马上,立马到!” 一双凉鞋“啪啪”甩在地上,屁股后面的钥匙串晃得“哗哗”的,老李掉过头往院子的方向跑去。 棋摊儿安静了片刻,随即,一群人洪亮的笑声,响遍半个胡同。 第610章 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换了台阶青石和门板的大门,远远瞧着有些新,老李觉得没那个味道,嚷嚷着让干活的师傅能给做个旧,被曾敏一个眼神给撅到一边。 不过瞧着时间长了,倒也慢慢顺眼,朱漆的大门,看着就喜庆。 推开门进去,老李就咋呼着,“孩儿他嘛嘛,孩儿他嘛嘛!” “叫魂呢你。”曾敏从东厢出来,瞧着一身胡同大爷打扮的李晋乔,呲喽道,“哟,李大爷这是遛弯儿回来了?你手机呢?” “呀,对,我手机呢?”老李开始“噼噼啪啪”拍兜。 “行了,别装了,落家里了,给!” “呵呵。还是得有你在。单位没来电话?” “没,要不然你能这么潇洒?” “哪有,我这不刚去巷口头前,毛子家的五金店买几个灯泡,这不是师傅说刮大白打磨要用的么,正好四大爷他们在下棋,看了两眼。嘿,你不是给栓子店里打电话了么。” “就知道你肯定在那,这胡同里,你可算是找到组织了。”曾敏“哼”了声,“灯泡呢,你不是买灯泡去了么?” 老李一愣,眼珠子随即一转,“呀,忘了,忘在棋摊儿了,等会,我去拿。” “得了,要是有,肯定丢不了,回头再拿,赶紧滴,走。” “咋?” “还咋?你这没五十,老年痴呆了?” “瞎说,上礼拜每顿饭吃的啥菜都记得清楚着呢。” 曾敏点点头,“成,上礼拜三晚上吃的什么?” “啊?呃青椒肉丝,油焖茄子,外加紫菜蛋汤。” “再想想?” “干锅菜花?木须肉?” “得了,上礼拜三晚上你吵吵胃不舒服,压根就没吃。” 见李晋乔还要狡辩,曾敏赶紧把人往外推,“抓紧,今天你们局长嫁闺女,你忘了?” “哎呦,我艹!”老李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别废话了,赶紧滴。你这一天三混蛋,真得好好去医院瞅瞅,别以后天天在家撕报纸玩儿。” “打车,回家。” “回什么家,我开着姗姨的车来的,衣服都在车里,车上换。” “噫,还是领导想的周全,没你,额算个撒伲么?” 。。。。。。 当干部的,到了一定级别,家里有个子女嫁娶的,请谁不请谁,怎么下帖子,什么档次饭店,办多少桌礼金多少,都是为难。 一边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谁都想给自家孩子一个风风光光的,充满好预兆的回忆,可另一边是制度纪律,稍有不慎就踩了红线,被有心人盯上,几十年功亏一篑的也有不少。 而下面的人也犯愁,去不去,给不给礼金,礼金多少,都得左右盘算掂量。给多了,怕自作多情,给少了,怕被说不识抬举,一个没考虑周全,就会得罪人。 不过今天李晋乔两口子倒不用费脑子。 铁道大厦,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啥地方。小奥拓开进院里,换了衬衫西裤的李晋乔刚钻出来。就被人招呼。 “老李!” “哟呵,邓主任!看到你这大管家,我这心里就算安定了,没来晚,没来晚。”李晋乔乐呵呵凑过去,“呀,这位是?” “我媳妇儿。” 李晋乔眨么眨么眼,“别,别,嫂子我见过照片,哪有这么年轻漂亮,我说老邓,你可别犯错误啊。” “嘿,你个臭嘴,这是如假包换的孩他妈!” “真的?哎呦喂,瞧我这眼拙的,想不到你老邓也有这等好运气。嫂子好,额是李晋乔。” 旁边的一带着眼镜的中年妇女,被几句话逗得浑身乱颤,笑呵呵握了握老李伸出的手,“李处,早听老邓说过你,你好。” “邓主任,嫂子!”锁好车的曾敏,笑盈盈一旁看了半天,这才走过来,打着招呼。 “曾老师,老李这可舍得把你带出来了。媳妇儿,这是老李家那位。咋样,当年整个长安局几十万人里最漂亮最有才情的姑娘,现在是大画家。”邓主任冲自家媳妇儿说道。 曾敏摆摆手,“哪有,邓主任,您这可说笑了,哪里有的事儿。” 几人又寒暄两句,曾老师挽着邓主任的老婆先一步往大楼里走。 老李和邓主任互相递烟点火,落在后面。 “今天怎么个章程?” “一共八桌,都是局里和原先老单位的同事,没有外面的人。” “哦,廖局还是这么谨慎。” “可不,到他那个位置,宁可事后赔礼道歉,也不能让人抓着机会,低调,稳妥。对了,你怎么给?” “老规矩咯。”李晋乔笑了笑。 “我们能老规矩,你不行,你可是廖局的老部下,廖局他爸又跟过你们家老爷子,这关系” “这不还有我们家老太太一份呢不是?” “你丫真鸡贼!” “别,可没您狡猾,办公室,主任嘛,嘿嘿。” “等着的,等我退了,我给上面推荐你小子来干。” “我可没得罪您,您可别害我,人到中年,打死都不干办公室主任,又得背锅还得伺候人,更得随叫随到。” “那你赶紧往上爬。”邓主任撂了句。 老李一撇嘴,“算了,上面多冷,能在这个位置上干到退休就是我的目标,咱局里要是允许五十岁退休,我这就提前打好报告。” “这个,你说了不算,组织上说了算。对了,回头,你和老廖老彭他们一桌。” “老廖?燕京的老廖?” “咋?” “这人酒量不行啊。” 。。。。。。 喜宴分开办的,男方一场,女方一场,嫁闺女的,也就没了仪式。 人来了,门口交了份子,直接进包间,差不多齐了就开吃。 曾敏被拉着进了女同志那一桌,刻意打扮老气的曾老师,在一桌人里,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一时间,问皮肤怎么保养的,问平时吃什么头发这么黑的,问是不是健身保持体型的,都围了上来。 还有听说曾敏是画家的,打听要是找她教自家孩子,多少钱一节课的。 更有知道了李乐情况的,旁敲侧击推荐自家里合适姑娘的。 曾敏自然不怵,分享经验,打着太极,恭维谦虚,轻声细语,游刃有余。 让第一次见到的心生好感,熟悉的,则是如沐春风。众人都觉得,自己应该和她做朋友才好,面上有光。 “曾老师,你们家少爷快回来了。” “前几天来电话,说是下个月。” “怎么着,暑假都不在家?” “那你是不知道,人家孩子是去伦敦那边交换生半年。曾老师,什么大学来着?” “伦敦政经。” “名校?” “可不咋地,和哈耶剑牛一个级别的。” 曾敏笑着摆摆手,“哪有,王姐,您可别给他架,比那几个可是差了些,再说,是去交流,又不是真留学,这不还有一年才毕业么。” “毕业了呢?出去上?” “他自己不想去,说是他那个专业无所谓,在哪都一样,出去就是看看外面什么样子。” “曾姐,儿子毕业了,准备工作还是读研?对了,他们能选调的,起步就高两级。” “应该读研,他不太喜欢走哪条路,他有自己的规划,我们也不好问的。”曾敏笑了笑,回道。 “听听,人家这才叫心里有谱。” “王姐,您又来。我给您夹菜。” “嘿,这是要堵我嘴,别来这套啊。哎我说,我们家是个小子,没机会了。你们谁家有觉得不错的,适龄未婚,长的又漂亮的姑娘,赶紧抓紧机会,这可是绩优股。看老李就知道个头,看曾老师就知道长相,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曾敏笑眯眯的瞧着一桌人开始摩拳擦掌,准备来个内部消化。 忽然想起上个月去旧金山巡展的时候,小猫那副想说又憋的难受的模样,还有巡展中突然多出来的十月份的汉城。 心里叹口气,哎,儿大不由娘啊,终究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正琢磨着,手边的电话突然响起,曾敏收回心绪,瞧了眼号码,冲桌上的人不好意思的指指电话,出了房间。 “三奶奶,三奶奶,我拿到通知书了。” “春儿,你说啥?”移动电话就得移动着打,曾敏举着手机,往大厅那边走过去。 “我说,录取通知寄到家里了。” “那个,在金陵的?” “嗯,国际关系学院。” “好,好,太好了。你娃终于是苦尽甘来了。”曾敏这一阵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刚忙又问道,“什么专业,写了么?” “什么国际事务与国际关系。” “哎,不对啊,你不是报的外语嘛?” “我也不知道,老奶奶说,可能给调剂了。嗨,反正有学上了呗,管他呢。三奶奶,小叔啥时候回来啊?” “还有一个多礼拜。” “好,我下个月去燕京找小叔,让他别乱跑啊,我,呀,金陵的号,三奶奶,先这么说啊,挂了啊。” “哎,你” 这娃,风风火火的,曾敏看着挂了的手机,嘀咕一句,又默念了两遍专业的名字,笑了笑,嘿,这老太太。 第611章 落港岛 李乐知道李春拿到录取通知书,已经是好几天之后。毕竟一个卫星电话都得漫山遍野举着找信号的地方,手机,只能当电子表使。 而这时候,李乐正在桑给巴尔银色海滩的凉棚底下吸着椰子汁,一边喂着猴子,一边看别人晒太阳。 恩杜杜充分体现了坦桑西北军阀家少将军的实力,在结束了奥杜威峡谷的挖坑工作之后,开着一架六人螺旋桨小飞机,从阿鲁沙直接飞到桑给巴尔。 开飞机的舒恩杜杜,着实让李乐羡慕了一番。 碧海蓝天,椰树沙滩,水上酒店,桑给巴尔还带着原始味道的海岛风光,让人觉得诗和远方也不过如此。当然,更让李乐觉得惬意的是,这边的所有消费都有恩公子买单。 一身白毛上沾着滴滴水珠的森内特坐到李乐身边的躺椅上,拿起桌上的冰镇果汁灌了一气。 “怎么不下水?” “我要变白。”李乐拿开手里的书,看了森内特教授一眼。 “这多好,小麦色的皮肤,透着健康。” “颜色再深一点,我就不叫李乐,叫李逵了。” “明年夏天怎么样,还来不来?” “再说,明年夏天毕业,还一大堆事情呢,不过寒假伦敦还得回去一趟,那边的唐人街还有项目没完成呢。” 森内特沉吟一会儿,“李,你想好了,真不打算来lse读硕士?” “就那种节奏和强度,算了,我可不想变成秃子,”李乐摇摇头。 “那不就浪费了一年多时间?” “没觉得,还是我们国家的学制适合我,不忙,还能做些想做的事情。” 森内特又建议到,“丑国呢,斯坦福的社会学主任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以找几个老家伙给你写推荐信。” “不,不去。您也知道,咱们这学科,本质上是研究不同社会制度和文化背景下的社会现象,在现在方法、理论、实践技术都趋同的时代背景下,在哪里学习,其实已经没了什么先进与落后的区分。” “而且,在国内,无论是从制度,人群结构,基数样本,还是新的进程中出现的有意思的社会现象,更有研究的必要。” “好,看来说不动你。”森内特叹口气,想了想,“读博呢,我准备这两年,最后再带几个博士,给你留个位置?” 李乐眨眨眼,“咋说?” “读博上课少,很少集中授课,一年来个一个月半个月的,参加一下课程讨论和进度汇报演讲,每个月还有点小钱,怎么样?” “还有这等好事儿?多少钱?” “那得看你的导师是谁。” “那,学校不问?” “还得看你导师是谁。” 李乐“哦”了声,琢磨琢磨,嘿,有这老头撑腰,也行啊。 “那我回去考虑考虑。” 见李厨子有所意动,森内特笑了笑,点点头,看李乐的眼神“慈祥”的像如来佛祖。 “你机票订好了?” “明天的飞机,先去迪拜,再从迪拜飞港岛,那边有同学。” “成。” 李乐好像想起什么,撑起身,凑过去,“教授,那个,那个。” “什么?” “我的交换生结业论文,您这边?” “噫?你在酒店没看邮件?” “啥邮件?这边网时有时无的,还慢的要死。” “哦,没事了,呵呵。”说完,森内特起身,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向大海。 李乐挠挠头,看了眼一旁正从桌上盘子里拿香蕉的吃的红毛猴子,“他啥意思?” 猴子瞥了李乐一眼,摇着尾巴,给李乐留下一片白毛的屁股。 。。。。。。 “这是啥?” 第二天的机场,李乐从恩杜杜手里接过一个小盒子,打开看了眼,里面是一篮一紫两颗一元硬币大小晶莹剔透,让人一眼就陷进去的石头。 “这个,我不能收。”李乐给推了回去。 “你以为是什么?”恩杜杜笑道。 “还有什么,宝石。” “这个是坦桑石,和你想的不一样,算是,算是一种水晶。” “很贵?” “价格主要看切工,本身比你想的那种要低了不少,要不然你也出不了关。” “哦,你别骗我。” “骗你做什么,这东西我家有矿,你想要多少,多大?” 听到恩杜杜这么说,李乐这才点点头。 “谢啦。” “朋友么。客气什么。其实,我应该更感谢你。你女朋友的那个酒店已经和我们联系过了,很有兴趣。没意外的话,十月份那边会过来人,现场考察。” “嗯,祝你们合作成功。” 听到广播里传出的声音,恩杜杜拍了拍李乐的肩膀,“你该走了。” “再见。” “一路顺风。” 两人抱了抱,李乐拉起口罩,拎着背包进了安检口。 上了飞机,找到座位,李乐把包塞进行李架,刚坐下,就听到身旁有人问自己,“sir,ay i?” “ok你打野的!”李乐站起来,一抬头。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好巧啊。”一身花里胡哨夏威夷衫大裤衩的韩智,咧着一嘴白牙,笑道。 “你怎么,在这儿?” “咋?你开除我国籍了?兴你回国,不兴我回国?” “呵呵。” “让让,我靠窗。”韩智指指窗口的位置。 李乐叹口气,让开位置。 等坐定,韩智戳戳李乐,“路上一人一半,咋样?” “算了,不占人便宜。” “您这话说滴,随你。” “你怎么从这儿飞?” “到大城市旅旅游,再说,这边机票比从达雷斯便宜点,有钱不得省着点花。” “你倒是会过。” “可不,吃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得穷。” 李乐懒得理他,抱着膀子,靠在椅背上,眼睛一闭。 可韩智又用胳膊肘捣了捣李乐。 “有事儿?” “那个,谢谢你啊。” “谢我为什么?” “提醒我了啊?” “别,我可没。你自己会联想。”李乐耸耸肩,“不过,那个事儿真是你做的?” “借别人的手而已,我只是提供一下证据和后勤。” “弄大烟花的后勤?” “嘿嘿。” “之后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韩智一摊手,“政府觉得丢了脸,快事快办,那个姓宋的,没个一二十年出不来,按他这年纪,估计也就出不来了。相关的一串保护伞还有内应什么的,抓的抓,判的判。” “行,也算有个好结果。” “可不,就不怎么说你们读书的,玩战术的心眼儿都脏呢。” “别,这事儿和我没一毛钱的关系。” “知道知道。” 李乐想了想,“如果你不会联想,你准备怎么做?学赵子龙,来个七进七出?” “也许,不过孤胆英雄哪有这种安全高效。对了,你到港岛是转机还是从罗湖走?” 。。。。。。 虽然在天上飞了十几个小时,但回到自己的土地上,闻着空气里弥漫着的海风淡淡的咸腥味,看到熟悉文字的霓虹招牌,李乐还是觉得筋骨畅快了许多。 拿行李,出关,接机口,一眼就看到穿着橘黄色t恤的梁灿。 “乐哥!” “哟,换头型了?还成,透精神。” “呵呵,走,去停车场,咱们先去吃饭。”梁灿接过李乐的大行李箱,推了推。 “好家伙,这么重?” “都是些特产。” “有我们的么?” “都有,都有,走。” “哎,这位是?”梁灿刚要迈腿,瞧见跟在李乐身后的韩智,“乐哥,一起的?” “噫,你跟着我干嘛?” “恩公,可否搭个便车?” 第612章 所谓港岛初见 李乐觉得韩智是个情商挺高的人。 毕竟情商低的人厚脸皮没有底线,尬笑之外就是死皮赖脸。而情商高的,不仅脸皮厚,还会化解尴尬,反客为主,让人很难对其生出厌烦感。 而好心让韩智搭了车之后,这位“心房比较厚”的哥们儿,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你们是室友啊,那和战友是一样的,人生四大铁么。某种程度上我和恩人也是一样的,算战友,是,恩人。” “为什么叫恩人?那这话就得从那天我在塞伦盖蒂大草原从鬣狗嘴里逃出来开始说起,那晚,月黑风高所以,李乐是偶滴救命恩人。” “梁灿是,咱们这就算认识了,人在江湖飘,相逢既有缘,大嘎都黑红逮得啦,呵呵。” “哎,你们去哪吃?牛腩面啊,要排队的,一起呗?我自己付钱。哎呀,那多不好意思,谢啦。” 梁灿瞅着李乐笑了笑,李乐则是一翻白眼,意思很明显,别问我,这大哥就是个拿客气当福气的主。 接李乐的车子就是在港岛街头除了出租车之外,常年雄踞销量榜第一位的丰田海狮。 没错,就是港岛黑帮片,作为用于不知道从里面能钻出多少江湖好汉、“劈友”小弟的运兵车。 一个电话里call不出来两车小弟,都算你混的不咋地。 方正外形,单一色调,朴实无华,空间大,省油,能拉人,能载货,维修方便,实乃打家劫舍,街头火拼的必备良车。 只不过梁灿带来的这辆,明显经过改装,真皮航空旋转座椅,软包内饰,车顶柔光灯,地毯、小桌,竟然还有小冰箱。 李厨子瞧见梁灿从里面取出几罐快乐水的时候,颇有些惊讶,这不就是茅草屋里贴金砖? 看到李乐的表情,梁灿笑了笑,“我老豆的,他就是这么个人,喜欢包子有馅不在褶上。” “改装得花不少钱。” “还行。” “挺好,挺好,以后,等哥们儿有钱了,也买一个这种,改装改装,能躺能坐,空间又大,舒舒服服。” “你自己开?”后排韩智接了句。 “那不成了给别人享受的了,图啥?” “嘿嘿,等你买了,我帮你改装怎么样?”韩智屁股往下一蛄蛹,从坐变成半躺。 “你能怎么改?” “这车还是小了点,可以买十二人的考斯特,然后车身和底盘加装蜂窝合金防爆层,车门用强韧钢梁加固,换成45毫米夹层玻璃,改特钢轮毂,凯夫拉轮胎,车里面就四五个座位,后面弄个小卫生间,再配上卫星电话,多好,就是一移动办公室。” “大哥,你那是移动办公室还是移动堡垒?” “都一样都一样,哎,你要是真弄这种,我给你当司机?” “你?” “嗨嗨嗨,别小瞧人啊,大八轮,布拉德利我都能开,这种小玩意儿,也不在话下。” “你咋不说你能开艾伯拉姆斯呢?”李乐扭头,呲喽一句,发现这人还真在琢磨,“你不会” “可以试试,大差不差。” “艹,您牛逼嘞忒。” 梁灿又瞧瞧李乐,李乐一摊手,摇摇头。 。。。。。。 车子过海、跨桥,从稍显闭塞冷清的机场开进城区之后,李乐算是对这个云集在各种静态动态画面里的城市,有了第一次直观地感受。 抬眼处,巨大而密集的建筑,让人感受到压迫、逼仄。却又因为构成这种巨物的主体,是钢筋混凝土水泥土构筑,相对整齐的风格、直来直去的边角线,却又带着“陈旧与现代”,“凌乱与规整”的矛盾冲突。 这种“杂乱”和“秩序”对抗的违和,还体现在车子一路行来所见的各处。 充满了强烈视觉冲突的霓虹,上下占据视野的招牌,却又有了最大限度的展现,相互间排列组合之后,互不遮挡的巧合,一种有限空间内,乱中有序的另类。 “拧巴。”李乐指着窗外,冲梁灿说道。 梁灿想了想,“你是不是想说赛博朋克?” “相似,但又不像,这里没有铁锈和工业的气味,这里更像是商业文明的大杂烩。” 李乐笑了笑,“就像是发展到几乎极致的旧时代科技,镶嵌进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而且持续走下去。所有外来的一切都在这种大框架之下,被打碎后融合。” 梁灿点点头,“这就是港岛,一个把二百年的历史,多个文化、不同的阶级、各个国家的人,全都塞进了一个只有小县城大小的面积里,才能展现出来的效果。” “所有的场景都是矛盾和冲突的。走在街上,你会感觉这个地方很破旧,但下一个拐角出现的店铺和灯光,又让你感到时尚和前卫。就像你说的,很拧巴,而且,这里的人更拧巴,思想上,心态上,心理上,行为上。” 李乐笑道,“其实很好理解,当你每天出入于这样的逼仄和拥挤之中,哪怕再有财富上和优越感作为一时的支撑,但精神上也不会有任何享受可言。” “所以,有些对港岛的描述和强调,无非是西方中心主义的说辞和蛊惑。猎奇与刺激,才是原动力。就如他们对我们的误解与想象,以及要求我们如何保持长袍马褂大辫子的‘原始风貌’,以供它们能够继续观赏的种种言行。” 梁灿看了眼窗外,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但是港岛人,却整天生活在这种无奈麻木中。” “会好的,不都回来了么?”李乐指了指窗外的红旗。 “哎哎哎,知道你们都是大才子,能不能说点我们这种土老帽能听懂的话?”后排的韩智懵懵懂懂听了这俩人的对话,觉得实在有些费脑子,嚷嚷道。 “到了,吃饭的地方到了。” “噫?天后啊。阿灿,大飞哥,北角扛把子是不是在这里?” “痴线。”梁灿翻了个白眼。 。。。。。。 华姐牛腩门口,司机冲梁灿说道,“阿灿,我到那边停车场,你们出来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平叔,回头你要什么,我给你带。” “老规矩,牛筋粉。” “ok!” 瞧见车走,李乐问道,“哎,一起啊,怎么让人家走了。” “平叔就这脾气,话不多,不喜欢和外人一起。” “嘿,这性子,才是当司机的特质,知道轻重,不说废话。”李乐瞥了眼韩智,韩智头一转,装没听见,仰着脖子看门口的菜单。 “乐哥,今天有点晚了,福临门,利苑那几家都得预定,我爸他们明天从濠江回来,说要请你,咱们明天晚上一起。”梁灿笑道。 “没事儿,咱俩谁跟谁。我看,这家也应该挺有名的,这都快十点了,还这么多人?” “还行,清汤牛腩么,出名的就这几家。这里离住的地方近。” “走,进去尝尝,在非洲吃自己做的,都吃烦了。” 韩智一探脑袋,凑过来,嚷嚷道,“对对对,这外面的饭再好吃也不如自己家的。” “噫~~~~~” 店面不大,七八张小圆桌,倒是符合港岛特色,挤。 李乐这块头,一个人就占了半张桌子,再加上比李乐小不了几号的韩智,四五个人位置,就留下一个缺口,正好把梁灿填了进去。 牛腩牛肚牛筋的全家福,牛腩捞面,牛筋河粉,腩汁萝卜,炸排骨,云吞面,梁灿几乎点了一菜单。 “够吃么?” “够了,我们又不是猪,别点了。” “成,”梁灿点点头。 “不过这菜价够可以的啊,一碗粉四十块?”韩智嘀咕一句。 “花的多,挣得也多,内地才多少工资一个月?” “嘿,那倒是。” 没一会功夫,东西上来,几人开吃。 对于这种清汤牛腩,李乐知道,只要材料好,火候足,白水煮了蘸盐粒子吃都好吃,属于下限有保证,上限却极高的吃食。 果不其然,几样吃下去,肉质新鲜,汤头熬煮时间到位,激发了牛肉的本味和调味香料的平衡。牛肉软烂,入口即化,牛筋q弹,一口下去满满的胶原蛋白。 虽说没那么惊艳,但是作为小吃,水平线之上。 “我听人说有家什么九记的,也不错,就是对咱们内地过来的服务态度特别差。”韩智吸溜完一口粉,问梁灿。 “你说那家啊。”梁灿摇摇头,“那家不是对内地人态度差,是对有所人态度都差,别管你是哪儿的,老外也一样。” “嘿,这老板真牛逼。” 三人正吃着,身后一阵喧哗。 李乐扭头看过去,一张小桌子围了四五个学生模样的,当中一个瘦不拉几像猴子一样的小个子,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听的断断续续,只觉的有些牙碜,低头懒得再理会。 倒是梁灿,一努嘴,“噗”的一声,吐掉嘴里葱花,说了句,“真特么膈应。” 再一转身,冲着几个人喊道,“收声,公共场所,没点教养?” “嘿,嘞个”那个猴子一样的,刚要站起来指梁灿,便看到李乐站了起来,冲自己咧开一口大白牙。心里一慌,赶忙又坐下,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低头吃粉,不再言语。 韩智见状,笑着举起碗,呼噜噜几下,再放下时,见了碗底。 没了继续吃饭的兴致,三口两口扒完,三人结账出门。 “嗬tui!一群傻逼,曱甴!!” 临出门时,梁灿骂了句。 第613章 大佬 “你晚上住哪?” “哦,这大晚上荒郊野岭的,也不好找宾馆,要不,给个沙发就行,再不然,这边这么热,给个凉席,我打个地铺都行,怎么样,大不了我给钱。” 李乐抬起头,看了眼对面大楼里鳞次栉比的“宾馆”、“旅社”、“单人标间180蚊\/晚”、“钟点房100蚊4小时”的招牌,满眼的霓虹闪烁。 “算了,给什么钱,都是自己人,房间多的是,随便住。”梁灿笑道。 “谢了啊,谢谢兄弟,江湖儿女么,互帮互助,以后来韶山,我请你吃祖田米。” “什么祖田米?” “就是教员家门口那几亩祖田产的稻米。” “嚯,你还有这门路?” “那可不,我们一个村的祖辈邻居,我给你说,我老太爷爷当年还” 看着两人勾肩搭背的朝停车场走去,李乐长叹口气,能把“自来熟”搞到这种程度的人,真特么少见啊。 住的地方是个叫大坑的地方,就在闻名天下的铜锣湾南边一点,一栋二十多层的电梯房,不过因为坐落在半山腰,远远瞧着倒是比一些三十四层的楼要来的气势的多。 一梯两户,有地下停车场,有保安,周边环境占了个闹中取静。 房子在十二楼,四室两厅两卫,装修么,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瞧着倒不像经常有人住的样子。 李乐站在阳台,看了不远处从楼缝间闪出的维多利亚港,“阿灿啊,这是不是所谓的千尺豪宅海景房?” “啥豪宅海景房,都是吹牛逼的玩意儿,其实算成内地面积,也就150平左右。”梁灿递过来一瓶维他,“港岛最喜欢打这种噱头,能看见水的都叫海景房,有汪水就叫湖畔,有个水沟就叫河畔,挨着几棵树就能给说成森林。” “这边老百姓住公租房,住劏房,鸽子笼,人均不到10平米的住宅,一家四口,五十平是算是中产,一百平得一家几口奋斗一辈子。” “那你这怎么算?”李乐笑道。 “我这,也没家里大啊。”梁灿摇摇头。 “你爸这包租公当得可以啊,港岛,羊城,鹏城,都有房产。” “他这人,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房子。到处看楼盘,买商铺。” “那不坐等着收钱?” “哪有你说这么容易。”梁灿掰着手指头给李乐算账,“当包租公不是拎着串钥匙,到时候挨家收房租。” “你得有财务,帮你算账,报税,得有工人负责房屋的维修,每天都得和租客扯皮,半夜有时都得接他们的电话,屁大点事儿都得找你。还得和骗子们打交道,防着那些二房东三房东,租客跑路了你怎么办?一个不注意就容易出事儿。还不能让房子出现空档,尤其是港岛这种地方,一个月房租就大几千,接不上趟就是亏钱。” “还有那些安全的事情,时不时得检查一下情况,有私拉电线水管的,有破坏房子结构,原有装修的,还有租房子干坏事儿的。” “就像去年有人租我家房子,结果死在里面,要不是我老豆手下的收房员去检查,最起码得臭上俩月。” 李乐一听,点点头,“倒也是哈。你爸这么喜欢房子,自己开房地产公司啊。” “原本有人找过,不过我爸看了那些房地产商的操作流程,觉得里面风险大,要是规规矩矩的干,其实挣得不一定有当房东多,就没和他们一起搞。” “也对。”李乐点点头,“那你这房子自己住?” “租啊,只不过太大,没钱的租不起,有那个钱租的不如自己买。当初我爸脑子一热,趁着房价的低谷,就买了下来,现在看,八成是砸在自己手里了。” “没事儿,慢慢等升值也一样。” 两人正聊着,就听身后韩智喊,“你们不睡觉的么?不说我先睡了啊。” “随便你。”李乐回了句,看了看梁灿,“麻烦你了啊。” “不麻烦。这哥们儿一直这样?” “我哪知道。” “呵呵,进屋,明天带你吃早茶。” “哎,哎,你那游艇呢?模特呢?” “游艇有,模特你真想叫?要不安排几个小明星?大点的明星也成,你喜欢哪个?唱歌的还是演戏的?哥哥怎么样?曼玉还是嘉欣?打个电话就能过来一起吃饭。” “我去,真的假的?我喜欢柏芝,能叫来?” “谁?” “胡须勇的闺女,演电影的那个,透好看。”李乐嘿嘿笑。 “净扯淡,潘叔哪有闺女。” “哎,不是么?” “我还不知道?” “那就冠希,我们讨论一下摄影技巧。” “不认识。” “那就霆锋?” 。。。。。。 还没调整过时差的李乐,生物钟出现紊乱,一早四点多开始在床上来回翻滚。 看到外面蒙蒙亮,干脆起身换了衣服,去到楼下,沿着梁灿说的那条小路向山上跑去。 热热身,找了块空地,刚做几下空击动作,就听到身后有人,“噫?” “你不是困了么,怎么没继续睡?”听声就知道是韩智,李乐头也没回,继续。 “倒时差,是件很痛苦的事情。”韩智倚在树上,看着李乐“哼哼哈兮”。 “哎,你这跟谁学的?” “好多。” “基础架子没变,还是那个味道。” “你认识?”李乐一愣,扭过头。 “这有什么奇怪,都是军算了,看你也不知道。” “你练过?” “嘿嘿。” 李乐来了兴致,“过过手?” “算了,身上有伤,打不过你。”韩智摇摇头,又说道,“不过,你眼里没那种东西,真玩命,呵呵。” 李乐知道韩智这脸皮厚的不简单,但是又好奇,已经是第二个人说这个话了,上一个,是伦敦唐人街的阿文。 “怎么说?” 韩智笑了笑,“你这辈子有没有拼过命?” “好像,没有。” “命好哇,以后也最好别有。走了啊,你慢慢练。” 看着韩智晃晃悠悠的下山,李乐皱了皱眉头,“啥意思,话说一半,真特么讨厌。” 回住处洗洗涮涮,被梁灿叫上,还有个“跟屁虫”,一起下楼。 司机平叔早已经开车等在楼下。 “早上好,平叔。” “早上好,咱们去哪?” “美心。” 车子又是一趟过海,开了好一段时间,李乐戳戳梁灿,“吃个早茶,去那么远?” “来都来了,不得去个好点的地方,再说,那边常年有个位置,不用排队。” “行,客随主便。” “对了,我姑父他老爸也在那里吃早茶,一会儿介绍你认识。” “你姑父他老爸?”李乐想了想,“就是那个大佬?” “呵呵,也不是啦,你见了就知道。” 等到了美心皇宫茶餐厅,李乐瞧了眼手表,七点十分,茶餐厅里早已经开始排起了长队。 排队的人里,从步履蹒跚的老夫妻,到拖家带口的中年人,还有坐在手推车里的幼童,叽叽喳喳的,喧哗热闹。 “好家伙,一大早这才几点,就排上队了?”韩智惊讶道,“这要是在非洲,让那群黑哥们儿起这么早就为了吃个饭,想都不要想。” “所以这才叫文化么。”李乐指了指,“看看这队。” “咱们不用排。”梁灿笑了笑,叫过一个发号的服务员,“葛先生,14号台。” 服务员打量梁灿一眼,立马堆上笑容,一伸手,领着三个人进了餐厅。 李乐仗着个高,一眼就瞧见,14台,一张桌子,只坐了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戴着眼镜,一边看报纸,一边喝茶,像个老师模样的老头。 这是大佬? 第614章 赛马场 粤省人吃早茶,或者叫“叹”早茶,已经成了一种文化符号。 李乐还记得早几年汪增奇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和自己聊起过自己老家的扬泰和粤省两种早茶之间的讲究差异。 粤省早茶的重点不在茶,而在丰富多样的小食,四个字,食在羊城。而茶只是充当配角,而且因为地域天气的关系,像乌龙、普洱、铁观音之类的红茶饮的比较多。 扬泰早茶里的茶,与点心小吃的地位相当,多以绿茶为主,也更多讲究,比如窨制的魁龙珠,就是用浙省的龙井,皖省的魁针和本地的珠兰花三种茶叶按比例掺杂后制作,扬子江水冲泡,谓之“一壶水煮三省茶”,饮茶如宴。 菜品里,主打的是诸如蟹肉、蟹黄,三丁、鲜肉笋、干菜不同种类的包子,糯米烧麦和浇头面。再配上肴肉,烫煮干丝这些小菜。没有粤式早茶里,那么多的荤菜和海鲜,讲究的是一个清淡素雅。 粤式早茶里吃食,则是花样繁多。细说起来,因为通达四海的地理位置,多年发展,汇通了珠三角、闽南、桂、南岛甚至是西式点心的特色美食。口味丰富,强调鲜美、浓郁食材本味,辅以一些香甜、咸、微辣等口感。 起源也有差异,一个是富甲天下的盐商和官员、文人的闲情逸致,吃虾籽馄饨、蟹黄汤包,听瘦马评弹。 一个是羊城开埠之后,起于底层劳工的“一盅两件”,“粤人有于杂物肆中兼售茶者,不设座,过客立而饮之”里讲到的茶费二厘的“二厘馆”。 “二厘馆”里的码头工人、小商贩们,一壶茶、一碟粉、一份糕点,既能歇脚饱肚,又能闲聊社交,给粤式早茶加入了“叹”文化的底色。 随着“二厘馆”这种模式的走红,商人们也开始觉得这样的场所比酒楼饭店更随意放松,适合谈一些是非曲直,交流商业信息,聊一些生意经,而茶水也远比酒更令人清醒,有钱人加入进来之后,粤式早茶的形式和吃食更加精细、高档、推陈出新。 而到了二三十年代,两种早茶在沪海产生了交流碰撞,粤式早茶,更是把扬泰早茶里的排场性学到了手。 瞧瞧这个叫美心的早茶餐厅,金碧辉煌,临海而食。来往的男女老幼,即便衣着普通,也显得文质彬彬。 李乐估摸着,这里的价格肯定不便宜。 等靠近14台,就有旁边一桌两个中年人起身,冲梁灿微笑打着招呼。 “阿灿来啦?带朋友?” “边哥,胜叔。是我同学,刚从非洲来,一起来叹早茶。” “好,坐,坐。”两人拉开椅子,招呼着,“哇,好高嘅后生仔。” 李乐只好微笑点头。 “阿公!”梁灿凑到正低头看报的老头身边,叫了声。 “啊,阿灿啊,难得起那么早哇?” “这不是想食嘅新鲜。” “你们年轻人,还是早睡早起的身体才能好,以后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 “那也得起得来啊,谁让好玩的都在晚上?” “理由多。”老头放下报纸,看到桌对面的李乐和韩智,笑道,“阿灿的朋友?” “我和梁灿一个寝室的,这位,算是朋友。” “阿公,这是李乐,那个叫韩智,刚从非洲回来。”梁灿一边补充道。 “非洲,走的真远啊。我姓葛。” “葛爷爷。” “葛老爷子。” “好,好。来,你们看着什么想吃的,随便点。”老头把一张菜单递过来,韩智起身,双手接了。 “噫?玩过枪?” “嘿,您老眼睛真厉害,对,在非洲么,不防着人也得防着野兽。哎,老爷子,您以前也玩过?”韩智“自来熟”的技能又开始启动,李乐抬手抠抠脑门。 “没怎么碰过,只是见的多了而已。韩先生在非洲也是做买卖?” “当不得先生,您叫我小韩就行。小本生意,不值一提,呵呵。” “非洲可乱,能在那边做生意,很勇啊。” “混口饭吃,怎么着都得找条路不是?” “年轻人,有志气。” “哪有啊,还是您瞧着,老当益壮。” 老头听了,哈哈直乐,随手拎起茶壶,给几个人的杯子里添上茶水,“尝尝,自己带来的正山小种。” “哟哟哟,哪敢当,哪敢当。”韩智两手举着杯子,凑到壶口。 李乐则是等着茶水七分满,这才右手五指并拢成拳,拳心向下,敲了桌面三下,随后冲老头颔首。 “噫,小朋友懂?” “家里大人教过。” “哪里人?” “祖籍麟州,生长在长安。” “怪不得是这身形,好好,文武双全。” 李乐只是笑笑,便不再言语。和韩智不一样,李乐知道这人是谁,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妙。 点餐递单子,很快,除了四大天王的虾饺、叉烧包、干蒸烧麦、蛋挞,金钱肚,凤爪,流沙包,豆豉排骨马蹄糕这些经典的吃食,摆了满满一桌。 “哇,到底是年轻,胃口就是好。”葛老头看到十几个蒸笼盘子,竖起大拇指,“噫,没点脆皮鸽啊,阿胜,去给汤经理说一声,来三例脆皮乳鸽。” “是,葛叔。” 看到一旁的中年人去了里面,葛老头笑道,“来食早茶,就要尝尝各家不同的特色。这家的脆皮乳鸽是招牌来的。” “是么,那是得尝尝。”李乐点点头。 看到那个叫阿胜的领着一个服务员,端着三盘脆皮乳鸽过来,葛老头叠起报纸,起身,拍了拍梁灿的肩膀,“行了,你们吃,我走了,今天约了人一会去打高尔夫。哎,看你们吃,我也馋,可医生说不能多食,可惜了。” 看到老头起身,三个人又都站起来。 “阿公,您慢走。”“老爷子,慢走。” “好,好!” 等到老头和两个跟班走人,梁灿瞧了眼正对着马蹄糕下嘴的李乐。 “嗨,阿公人挺好的。”梁灿夹了块红米肠蘸了花生酱放到李乐碗里,“老爷子以前就是个二世祖,整天吃喝玩乐那种。后来老龙头走了之后,他是被下面的人硬推上来的。其实,社团里他根本不管事。” “那不就是个吉祥物?” “其实更像是和事佬或者召集人。底下人有矛盾,他出面给说和。生意上有问题,他出面组织开会,想想怎么办。以前一些老人家里又和红白事儿,他领头组织操办。还有就是对官面上,他负责沟通,传达指示和做思想工作。” “好家伙,居委会主任?” “嘿嘿,差不多。不过,要是到了我姑父这,估摸着等学校退休了,直接回陆丰,谁爱干谁干。” 李乐咬了口红米肠,“嗯,嗯,这个,这个好吃。韩智,你尝尝。” 又歪头冲梁灿,“当亲戚,那是你没得选,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不过,环境在变,江湖也在变,人也得变,不能穿新鞋走老路。” 梁灿笑道,“所以我老豆说,以后,正经事都做不过来,谁还有心思折腾这些东西。” “是的喽,广阔天地,大有作为。”韩智嘴里唔噜着,接了句。 李乐碰了碰韩智,“你又想说啥?” “这地方,太小,折腾不起来。嗨,米肠还剩一个,你还吃不,不吃我夹走了啊。” “呔!筷下留肠!!艹,你练过无影脚?” “这叫混元霹雳手,再要一份就是,是,阿灿!” “呵呵!!” “李乐,他这么笑,啥意思?” “你猜!” 一顿早茶,三个人吃了小一千,李乐看着账单,嘬起牙花子,对港岛的高物价,又一次有了深刻的体会。 不过好在14台走的是挂账,不用掏钱,至于真挂假挂,李乐还是相信,到葛老头这地位,干不出那么没品的事。 到楼下等车,韩智掏出烟,准备来个饭后赛神仙。 “哎哎哎,老韩,别在这里抽,去巷口,那边有吸烟筒的地方。”梁灿赶紧叫住。 “为嘛?” “警察抓,2000块。” “真假?” “不信你自己瞅瞅,看街面上有人抽么?” 韩智疑惑的四周看了看,这才点点头,“你抽不?” “啥烟?” “云斯顿,坦桑版,尝尝?” “走!” “我以为你不抽呢,昨晚没好意思拿出来。” “彼此彼此,哎,这味道挺冲啊。” “那可不,够劲,我给你说” 瞧见两个烟鬼,勾肩搭背的走进巷口,李乐叹口气,得,这脸皮厚的,又找到了男人之间建立感情基础的快捷通道,一根烟、这是种魔法。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到喝顿酒加深加深了? 等两人又肩并肩,神清气爽的出来,听到两人开始讨论兰桂坊和荷里活哪边的节目精彩,李乐知道,礼成。 “下面去哪?阿灿,你怎么安排的?”李乐问道。 “港岛,号称购物天堂” “我刚在伦敦买了一堆。” “电子市场?” “那不如去华强北。” “海洋公园?” “我们昨天才从桑给巴尔回来。我问你,游艇,游艇呢,b加c呢?” “明天啊,一早去港口。”梁灿想了想,“今天周日,沙田赛马日,要不,咱们去看赛马,顺便买几注,试试运气。” “赛马?你看过没?”李乐扭头问韩智。 “人比赛,看过,马,没有。” “那就去?” “走!!” 。。。。。。 说实话,李乐也只是在电视上瞧过赛马是个什么样子。两辈子里,离马这种动物,最近的一次,还是在伦敦的大街上,遇到的骑警。 等到跟着梁灿来到沙田马场,就看到门口乌泱泱的人群。 几乎人手一沓报纸,都在抵着头写写画画。 伸头从身边挤过的大叔手里看了眼,鬼画符一般,写的那些词儿,一个也看不懂。 “这是啥?”李乐问买票回来的梁灿。 “马经啊,港岛销量永远的第一。” “啥意思?” “就是给提供赛马消息还有赌马的赔率这类的资料和新闻。” “要不咱也买一份?” “进去领,不用买。” “哦哦哦。”土条李厨子,点着头。 进入场馆内部,里面热闹得像在开庙会。内场是餐饮区、游戏区,和周边商店,可以用来打发时间。李乐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等到跟着人流,进了投注厅,才看到什么叫大场面。 与其说是投注大厅,不如说是港岛证券交易所。 大堂中间是成片的座位,供买马人士埋头用功。最前面的大屏幕,还是各处挂着的几十上百台电视,播放着赛马的信息。 坐在大屏幕前的男男女女,手拿铅笔聚精会神在报纸上划拉着,而一间玻璃房内,像是交易所里的大户室,里面几十张会议桌,桌前站着西装革履的讲师,拿着话筒,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 李乐一时感慨,这就是赌马? 正捏着马经还在嘀咕从哪看门道,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记忆里的檀香味儿。 循着味儿探过去,就瞧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毛寸脑袋,正坐在一张长椅上,低头看着手里的下注单。 李乐皱着眉头,坐到这人旁边,低声道,“扎西,你干嘛呢,得嘞!!” 第615章 再见扎西 在港岛碰见喇嘛扎西坚参,李乐有种玄幻感。 之前这人说寻到了灵童,便要去哲蚌寺闭关修炼,考博士,也就是他们这一派里的最高学位“噶钦”。李乐问多长时间,扎西坚参只说很快,年把两年就差不多。 结果这一消失就是三四年,李乐中间还去西黄寺问,小喇嘛只说再等等,没想到在港岛等到这人。 “呀,李施主。”见到李乐,扎西坚参先是惊讶,然后面露喜色。 “施个毛线,你那个什么博士考完了?” “啊,你说噶钦啊,考完了。” “你不说就一两年么?咋这么长时间?” “没办法,中间遇到点波折。” “波折?” “哎,一言难尽,说来话长。”扎西坚参叹口气,摇摇头。 “孩子没娘?” “” “那就简短的描述一下。” “延毕。” “你?你们?喇嘛还有延毕?哈哈哈哈。”李乐笑的嗝儿嘎的,“怎么,碰到无良导师了?” “那倒没有。第一次考试的时候,遇到天灾,给取消了,第二次,外面那位派人来捣乱,又给停了,这一来一去,就是两年,好在今年正常举行。” 李乐点点头,“那你是够倒霉的,这次的,过了?” 扎西坚参笑了笑,高原红的脸上露出白亮的八颗牙,“佛祖保佑,一把过。” “哟,恭喜恭喜,现在能叫你大喇嘛了?” “呵呵,没有,别,别乱称呼,现在是肯布,肯布,呵呵呵。” “不过,这位肯布大师,虽说你们能吃荤,清规戒律不那么严,不过,换上便装来这种赌马的地方,还这么用心的研究,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李乐眼皮翻了翻。 扎西坚参倒是很有理有据,一本正经道,“诶,这话怎么说的?我只是对这种概率和赔率之间的组合之后,造成的损益浮动比率比较感兴趣,你看,不同的概率和赔率互相组合,分散风险的效果会更强。” “至于穿不穿僧袍,信众信的是我个人,还是‘三宝’佛、法、僧?” “真谛在于‘与人为善,利乐众生’,着装仅仅是一种外表。潜心修炼,诚心待佛,才是正道。至于使用世俗的、但对修炼者的衣食住行有用的东西,你得应时而变,适应时代变化。心中有佛,不惧外物,施主你着相了。” “以前印经书用刻字排版,现在用打印机,以前出门步行骑马,现在有骑摩托开车。古往今来。任何宗教教规都是在变化着的,接受现代文明成果,对弘扬佛法只要有利,不违反基本教义,就可以。施主,你以为如何?” “我以为你在强词夺理,偷换概念。”李乐下了个定语,“花和尚!” “喇嘛,不是和尚。”扎西坚参纠正道。 李乐懒得和这种擅长诡辩的职业选手掰扯,笑道,“哎,对了,你不在庙里好好待着,跑港岛来干嘛?” “哦,这里有几个家资颇丰的信众,请我们来给做法事。” “嘿嘿,重点不是法事,是家资颇丰。” “诶,弘扬佛法也是需要信众布施的。来回机票,食宿,法事的物品这些都要成本的,最重要的还有精力体力的付出,你看个表演还得买票不是?何况我们这还不是表演,是祈福,超度的综合性项目。” “得,说不过你。”李乐摇摇头,这种事情,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港岛这里的人,什么都信。从风水鬼神,到佛道基督。最近这几年,又开始信喇嘛教。 尤其娱乐圈里那些明星,更是如此,连结个婚都得请个活佛来给证婚,更有甚者,一年无数次往高原飞,去拜佛求取真经。 想起后来说起的笑话,在燕京朝阳辽阔的土地上,生活着数以千计的“仁波切”,其中八成都说着东北口音,且长相具有浓厚的在《乡村爱情》演员海选第二轮被淘汰的感觉。 这里面九成的“仁波切”,没有完整的看过一部佛经,对所有相关佛学的问题,都会用密法不可说来回答,只有在听到“供养”“双修”的词汇时,神采奕奕。 明星富豪们开始扎堆供养“上师”、“仁波切”、“法王”,这时候已经逐渐形成一种潮流。 有人是为了寻找心理慰藉,有人是跟风,但更多的,则是为了进入一个圈子,扩大交际范围,寻找资源,本质上还是为了利益,要不然你拿什么去和有钱人聊共同话题? 高调的搞个皈依仪式,目的是告诉一些人,瞧见没,咱们以后是同类了啊。低调的,遮头盖脸参加一些私下的“法会”,在这里面寻找机缘。 也有信到最后,信迷瞪的,看着虔诚无比,但丝毫没有消磨掉红尘中带来的戾气。 但其实正宗的,像是扎西坚参这种根正苗红的大喇嘛数量极为有限,需求远远大于供给,也就给一些牛鬼蛇神创造了坑蒙拐骗的机会,这些有钱人明星们,被忽悠的往外大把掏钱的也不少,比如,那个谁谁还有那个谁。 李乐拿胳膊肘捣乐捣扎西坚参,“哎,几时回?” “后天,明天还要做一场往生。” “回燕京还是?” “燕京,那边还得授课呢,我现在是学院的教授。” “嘿,失敬失敬,扎教授。” “要不,你也来?” “别,我崇信科学。” “随你,上师说过,你有佛缘,没有佛性。”扎西坚参说着,把投注单伸到李乐面前。 “干嘛?” “你来选。” “你自己不选?” “新手保护期。” “你龟壳呢?算算啊?” “那个,占吉凶祸福,用在这上面就不灵了。” “噫~~~~~”李乐一撇嘴,接过来,“咋填?” “我教你,这个地方,这个框框,数字代表马的名字,这场的三号,东尼大木” 两个圆寸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 “好了,你去下注。”扎西坚参一抬头。 “咋?” “你咋?” “你想咋?为什么我去下注,我掏钱?” “我是喇嘛,不能真掏钱啊。菩萨怪罪的。真中了,你请我吃饭就成。” “靠,你可以,你行!” “噫,不能污言秽语,赶紧去,等着第一场看结果呢,哎,我在外场门口等你啊。” 李乐叹口气,指指扎西坚参,起身朝下注窗口走。 摸着手腕上的念珠,心说,菩萨,你就收了这个孽徒。 。。。。。。 中午十二点半,第一场开始。 发令枪响之后,看台上的李乐、韩智还有梁灿,三人望着身前,扒着栏杆,和全场观众一起呐喊加油,手舞足蹈,蹦蹦跳跳的扎西坚参。 “这是真喇嘛?” “如假包换。”李乐点点头。 “大师?” “嗯。” “这样的?” “对。”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啊。”梁灿啧啧啧。 “你还是见识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喇嘛,很不错的。”李乐呵呵着。 “啥意思?” “能念经祈福,能超度亡魂,能算命,还能吃肉。” “吃肉、”韩智看看手里的一盒牛杂,喊了声,“扎师傅,扎师傅,吃牛杂不?” “啊?辣不辣?” “不辣。” “啊,等等,等下一场跑完。” “欧滴妈耶~~~” 第616章 梁家人 李乐运气不错,200块十注独赢,买了十匹马,里面一匹叫“福音”的,赢了一场冷门,200变2600。 还在窃喜,就听到一边的小广播里,有人爆料,今天有个人,买了匹何赌王马房的新骑手新马组合,结果押对宝,赢了小十万刀,本金不过五千港币。 李厨子瞅瞅扎西坚参,“哎,你会不会做个法,给买中的马加加运道,咱们也赢个十万八万的。” “加运道不会,能给人下咒,你要不要?”扎西坚参看傻子一样看李乐。 “算了,不要,玄玄乎乎的。” “哎,扎师傅,啥咒语?管用不?”韩智旁边听见,凑了过来。 扎西坚参瞅了眼韩智,笑道,“嘿,你最近遇到点儿杀伐之事。” “有点儿。” “还行,算是逢凶化吉,不过,戾气有些重。” “怎么解?” “慢慢消散就是。不过要想快点,教你两句。” “您说,我学学?”韩智一拉李乐,“恩公,换换位儿。” “嘁!” 韩智跨步,坐到扎西坚参身边。 “啊阿下萨嘛哈,阿比加当嘎,嗡清西惹扎吽,嗡啪拉嘛呢达惹吽啪梭哈。” “哎,哎,您慢点儿。” “啊阿下萨嘛哈。” “嗯!” “阿比加当嘎记住没?” “差不多。” “你念一遍。” 韩智数着手指头,磕磕绊绊背了,“扎师傅,这都是啥?怎么用?” “六道金刚,听闻解脱,地藏菩萨心咒,与往生者度亡,一天早晚,念个几遍。” “有用?” “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就当心理暗示。” “哦哦哦。谢谢扎师傅。” “叫我扎西,或者喇嘛。” “好,扎师傅。” “” 这俩嘀嘀咕咕,李乐和梁灿旁边瞧着,互相对视一眼。 “你不找扎西聊聊?你们都是学哲学的。” 梁灿摇摇头,“宗教学是,宗教不是。不聊,于思想体系,他是大师傅,我才刚入门,他这种具有蛊惑性的,我怕被带偏。” “也对。”李乐想了想,“大四毕业,你想干嘛?回家继承家业,当包租公?挣钱不挣钱,工作不工作,好像对你没什么意义。” “还能干嘛?没什么别的打算,就继续学呗。”梁灿揉揉鼻子,“刚才不说了么,我才刚入门。你去腐国的时候,原来文学社的一个师兄,现在在金陵大学当助教,他给我介绍了那边的一个老师。” “嘿,你这人,悄么声的,就把后路给找好了?其他几个人知道不?” “不知道,这才刚联系上,还得看考试的,等定了再说。” “能考过?” “那你得看和谁比。咱们学校我是指定没希望,其他的,还能搏一搏。” “行,你那个专业吃家底儿,你又不想走体制,这条路最好。”李乐点点头,“老张他们咋说,前几次打电话回去,净特么扯淡了。” “老张保送是没戏,他们那个专业牛人太多,这次考试绩点还差点。我听他给家里打电话,那意思是,要么回家进体制,要么继续深造,他也不想上班,这不暑假报了个考研班,正熬着呢。” “大金子呢?” “还能怎么,看程橙啊。程橙被滇省高院定向了,他这正找以前的学长,想法去滇大呢。” “啥玩意儿,去那?他一个学高丽语的,去那边能干嘛?” “不当老师,能去机关,不去机关,能当辅导员。他算是和程橙绑定了。” “这俩,一东北边境,一西南边陲,这以后,过年去谁家?” “你不如琢磨琢磨路费够不够。”梁灿叹口气,“老王以后,估计就在你那待着了。” 李乐“嗯”了声,“他家里那情况,爸妈现在都在打零工,还有个上学的妹妹,可不想着尽早出来挣钱。” “你给他开的不少了。” “还能再多,可他不要。等毕业了,股份都给他留好了。” 梁灿盯着李乐,“你倒是大方。” “三年还看不透一个人,不就白活了?老王聪明,但是个老黄牛的性子,其实更适合他的是做学问,以后,以后再说。” “你呢?你选择最多,保研你肯定有份,选调,从部委到地方,留校,你填个表就成。” “我啊,继续读呗,学校里多好。” 梁灿叹口气,“明年这时候,咱们就各奔东西了?真特么快。” “可不就是一眨眼么,不过,咱们的世界也大了。” “是啊,这么大,总得去看看。你都去过非洲了,哎,好玩么?” “呃我要说大部分时间都是挖坑,你信不信?”李乐摸了摸手心里的茧子。 赛马如果不下注,作为外行,看几场也就没了兴趣。 几人在马场磨蹭到四点多,去内厅玩了玩游戏,又去了马厩看了看这些身价不菲的动物,便溜达出来。 “几位,走了啊。”扎西坚参笑道。 梁灿说道,“扎师傅,要不晚上和我们一起吃个饭?您这荤腥不忌。” “算了,僧俗不同,还有晚课,一起来的几个师兄弟这时候应该从海洋公园回酒店了,就不打扰了。” “我们有车,送送您?” “不必,我有这个。”扎西坚参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李乐一瞧,八达通。 “有这个,不一定比你慢。” 李乐点点头,“你后天走?” “嗯。后天白天最后一场法会,晚上的飞机。对了,你们来不来?” “能去?不都是些颇有家资的人?” “这有什么?佛法普度众生,再说,自己人来就是。” “成,要去的话,提前给你打电话。” “好,告辞。”扎西坚参笑笑,举手刚要施礼,又变成摆手,“狗头摆!!” 。。。。。。 别了扎西坚参,三个人去了李乐嚷着要看的九龙城寨。看到已经成了一片江南景致的公园的旧址,李乐有些感慨。 无数次从专业书籍上看到对这里各种角度的描述和研究,一个社会学上典型的无政府主义的案例典范,已经难觅踪影,只能从地面上仍保留的几处残垣断壁,还有纪念馆的照片上,寻找着蛛丝马迹。 很难想象,五万多港岛最底层的穷人,拥挤在一块0026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生活几十年,是个什么光景。 “你以前来过?” “来过啊,我还去过叶问的拳馆呢,还有李小龙那时候比武的地方。这里是社团的地盘。”梁灿给解释道,“和在电影里,你看到的一样,这里,谁都不管,社团牵头,居民自治。” “黄赌毒泛滥,二十四小时营业。但是你能想到么,这里,却形成了一种混乱下的稳定。整个港岛的犯罪率14,而这里只有08,奇怪。” “有学校,有医院,甚至还有互助会,妇女救助站。社团是管理者,也是庇护者,生活环境虽然很差,但他们却也自得其乐。有人甚至一辈子也没出过城寨。” “如果不是最后按照38万刀一户的标准给补偿,港警甚至根本没那个能力进到这里。” 公园里转了一圈,李乐还在看当年碉堡的遗迹。 “走,去吃饭,我老豆他们已经过去了。”梁灿接了个电话,催促道。 “好。” 临走时,李乐再回头望了眼这块狭窄的公园,知道,香港贫民窟,绝版了。 车子开到湾仔的一栋大厦楼下,天色已经开始擦黑,道路两边的霓虹招牌几乎同时开启,比沪海黄河路更壮观的人间灯火照亮了夜空。 “富临啊。”上了三楼,李乐看了眼饭店招牌。 “你吃过?”梁灿问了句。 “听说过。”李乐摇摇头。心道,往后几年,内地连县城里都会有打着阿一鲍鱼旗号的富临饭店冒出来,一说起主厨,要么是徒弟,要么徒弟的徒弟,总之,都是正宗,都是传人。 其实,真正知道的,全世界,就只有这么一家,至于那个餐饮集团,李鬼和李逵而已。 能到这里吃饭,李乐知道梁灿一家人,是真把自己当贵客来看。 进到饭店大门,李乐才觉得,号称“富豪饭堂”的地方,果真气派。装修且不论,就那墙上的名人题字,就看的李乐眼晕。 大厅面积不大,也就七八张台子,这时候已经有不少食客占据,放眼看过去,倒是瞧见一两张明星的面孔,最具辨识度的,就是那个小个子公鸭嗓,正和几个人喝着茶,交头接耳等着上菜。 三个人都没那种追星的想法,直接穿过富丽堂皇的前厅,进到包间。 包间里两对中年男女,也在饮茶聊天,听到门口进来人,齐齐抬头。 李乐略一搭眼,就瞧出谁是梁灿爸妈。 梁灿老爸没有想象中的一身江湖气,个头不高,头发花白,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文文绵绵的书生气。很难想象,这位曾经操着大飞,横行海上的样子。 梁灿妈瘦瘦小小,典型的岭南人长相,看到三人进房间时,起身笑脸相迎,没有穿金戴银的气派,也说不上漂亮,却也占了个温柔贤惠。 另外两位,穿着丝裙微胖,一看那双和梁灿一样狭长的双眼,就知道是梁灿姑妈,另一位,和今早见到的葛老头像了六分,自然是不在社团,却有着三代目身份的葛建邦。 见长辈,李乐懂规矩,未等人开口,先是微微鞠躬,在自报家门,“叔叔阿姨好,我叫李乐。” “啊,你好,你好。”梁灿老爸赶忙走到跟前,伸手虚扶。 上下打量李乐,笑道,“好家伙,从照片里还看不出来,以为阿灿个头还可以,这一看,真高啊。” “嘿嘿,小时候吃的多了些。” “阿灿小时候吃的也不少,可只长肉不长个,还是爹妈给的咯。” “其实,上面空气也不怎么好。”李乐歪头看了梁灿一眼,“姑娘们更喜欢阿灿这样的。” “哈哈哈,这后生仔,真会说话。”梁灿姑妈,一旁接了句。 “这位是韩先生?”梁灿老爸又瞧了瞧李乐身后的韩智。 “啊,几位好,后辈韩智,今天冒昧了。”韩智少有的正经道。 “好好,难得聚到一起,来来,赶紧坐,赶紧坐。” 几人落座,就有服务员开新茶,重新换过,又挨个给倒上。 梁灿老爸这才又说道,“小李,这是阿灿的姑妈和姑父,都不是外人。” “是,我和阿灿一起这么长时间,都是自家兄弟的情分了,葛叔,梁姨。” “好,好,欢迎来港岛。” 一番招呼,李乐大大方方的做派,得了梁灿一家人的喜爱,更别提长相的加成。 就连韩智,其实正经起来,收了那身疲沓劲儿,也算得上浓眉大眼的一个七分帅哥。 一群人,就着起桌后,陆陆续续上来的鲍参翅肚,精致到极品的菜肴,家长里短,聊得挺开心。 显然梁灿家人也从伦敦的林振明那里,知道了李乐的一些情况,话里话外,多了些为儿子考虑的热络。 李乐也觉得,这顿饭,成了这两个月来,吃的最舒心的一餐。 第617章 游艇海风挖嘎啦 直到最后,李厨子也没搞清这顿饭花了多少钱。 只记得自己去了趟卫生间时,听到有服务员在给一个食客介绍,说18头的吉品鲍,一例2888。 轮到自己这桌上鲍鱼的时候,梁灿老爸一直说不好意思,今天算是加塞进来的,五头的网鲍没了,只能上八头的。 饭店主厨兼招牌,杨贯一师傅,进来敬酒,李乐知道这位曾经去大会堂操办过国宴的大师傅,很开心的聊了几句。听说李乐和王士乡熟识,杨师傅很激动,让李乐回燕京给老爷子问好,表示如果有机会,自己可以去家里做一顿,让老爷子品鉴。 杨师傅出门,又进来一个姓杨的,这次李乐只是点头,对于这位大状出身的电影公司老板,李乐感观并不好。 梁灿姑父葛建邦,见到这位,嘴上一直说着好好好,但也能明显感到是在应付和敷衍。 等到这位出门,才听到葛建邦冲梁灿老爸说了句,以前把人当看门狗,现在有了麻烦,又想找人平事,今天进这里,就是给门口那个矮子看的。 梁灿老爸回道,那就从后门出去,不给他机会就是。 果然,吃完饭,一群人从后边的小通道下了楼。 李乐悄么声的问梁灿,“刚才什么意思?” “呵呵,最近闹得挺大的,这人和刚才咱们进来时遇到的那位公鸭嗓,又因为一场一个女歌手的事情杠上头。这是想找人撑腰。” “庙小妖风大。” “谁说不是?屁大的地方,都是些花边新闻。” 走到路旁,梁灿老爸拍了拍李乐,笑道,“今天招待不周,下次咱们去陆丰,去家里吃,我操船,去海上,喝咸茶,食生猛海鲜。” “成,梁叔说了,我也不客气。等您和林姨来燕京,我来安排。”李乐拍胸脯。 “好好,一定一定去。阿灿!” “哎。” “这个给你。”只见梁灿老爸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递给梁灿,“晚上你们去哪玩,刷这个卡。” “嘿嘿,你不怕我给你刷爆了哇。” “你要能,也是个本事。安排好,明天出海,你丰叔掌舵,注意安全。” “嗯,知道了。” “行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就不陪你们年轻人了。” “梁叔,你们慢走。” “好好,你们玩的开心。” 梁灿爸妈和葛建邦两口子,钻进了一旁一辆黑色的gc萨瓦纳,冲三人挥手告别。 等到车走,李乐眨眨眼,冲韩智说道,“哎,这个车也不错啊。” 韩智点点头,“还行,丑国的车,除了耗油,其他都挺扎实。” “能改?” “必须能,改成房车在里面睡觉都成。” “哎,别扯车了,走,带你们体验港岛夜生活去。” “哪儿?” “兰桂坊啊。” 。。。。。。 许是都惦记着今天的游艇出海,三人在兰桂坊里一家迪厅逛了一圈,喝了两瓶啤酒,就回去睡觉。 而对于兰桂坊这个和梨泰院,新宿齐名的娱乐街区,除了乱,李乐没什么别的感受,气氛还不如伦敦的一些小酒馆好,一个上坡,两边吵闹无厘头,群魔乱舞。 一早,天清气朗,朵朵白云飘荡在蓝色的天空上,太阳公公早早的露出了笑脸,消散了昨天一整天的阴霾。 李乐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白沙湾码头,站在岸边,看着一条条伸向水面的栈道,还有栈道旁,一条条大小、款式各异的游艇,更是心潮澎湃。 属于我的,游艇、香槟、海风、嫩模的时光,终于来了么? 一个一看就是常年漂泊于海上,皮肤黝黑的,身材壮硕的汉子迎上三人。 “阿灿。” “丰叔,麻烦了。” “小事儿,今天走哪条线?” “先到西贡,去白蜡湾,后面再去濠江那边。” “好,知道了。走,上船。” “哪条?” “福星。” 二十分钟之后,李乐坐在一条60尺的游艇船艏上,迎着海风拂面,愁眉苦脸。 “给,你要的,常温的。” “谢谢!” “凉的多好?” “我要温暖一下我拔凉的心。” “咋?这一脸的。” “我问你,bcd呢?大长腿呢?biki呢?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呢?现在船上所有能喘气的,都是男的。还有这个。” 李乐拎起手边的小桶,还有红色的小铲铲,“这是啥?咱们是去参加学校组织的海边挖嘎啦?” 梁灿嘿嘿一乐,拉下墨镜,露出俩眼看向李乐,“你觉得,在我老妈的管控下,咱们能有这么open的活动?” “哥们儿,海滩挖嘎啦,海钓,中午再去渔人码头食碗海鲜粥,也是一项很健康,有益身心的活动不是?” 李乐一拍船板,“你个骗子!韩智,是不是?哎,韩智呢?” “啊,你叫我?”韩智从船舱里露出头。 “你干嘛呢?” “收拾海钓的杆子呢。哎,你还别说,这里的杆子都是好货,一会儿海钓,看我露一手,看看能不能钓到石斑,老虎斑也行。” 看到韩智一副钓鱼佬的兴致勃勃的模样,李乐手一指,“你个叛徒!” “什么叛徒?” “他说没有长腿美女。” “美女,美女哪有海钓好?美女哪都有,海钓可不是。”韩智摇摇头,“阿灿,给师傅说一声,回头找个靠近礁石的地方,鱼都在那附近。” “ok,丰叔是老海了,这片哪里有货,他清楚的很。” “好滴,哎,4号钓组,8号的钩子,50克铅坠怎么样?” “还行,你主附线准备怎么配?” “尼龙主线,06号的pe线,怎么样?” “还有小号的尼龙线么?” “有,你来看看?” “我一般用尼龙线当主线,最好的是10”梁灿扣上帽子,出溜进了船舱。 留下李乐在船艏,捏着阔乐罐,嘎嘎直响。 海钓,两人运气一般,只有几条小杂鱼,蹬礁,运气不错,一条三刀,一条金鼓。 而怕水,蹲在海滩上的李乐,又找回了儿时,单纯,质朴的快乐时光。从在非洲草原挖坑,毫无生涩的转为在海边挖沙,技术底子在,一桶的小螃蟹和嘎啦,收获颇丰。 等到了渔人码头,李厨子化“悲愤”为食欲,一个人干掉了大半个砂锅的海鲜粥,一整条三刀鱼外加一大盘皮皮虾。 “你不怕吃痛风?”梁灿嘀咕道。 “和痛风比起来,我心更痛。我的梦没了。” “下回,下回的。” “阿灿,死门咧,你在额心里已经进黑名单了。” “噫~~~~~,至于么?” “至于。” “晚上濠江你不去了?”梁灿笑道。 “干嘛?” “去濠江还能干嘛?” 瘫在椅子上的李乐一指韩智,“他,他业务熟练。” “为啥?” “他在非洲开赌场的。” “真的?”梁灿看了眼正嘬着蟹腿儿的韩智。 “啊,这哪能比,人家是航母,我那顶多叫舢板。” “那也行啊,赌神,晚上大杀四方?” “别,小钱就算了,大钱,赌场规矩,这里挣钱这里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 晚上,游艇靠上氹仔码头,三人通关搭上提前安排好的车,一路开到葡京。 刚走进酒店,李乐就感觉,所谓的纸醉金迷,就是眼前这种景象了。 第618章 试手气 办了入住,一人一张酒店给的300块的优惠券。 “嗨,怎么说?”李乐冲梁灿晃了晃优惠券。 “发财钱,开运金,只能在下面的赌场用,只能兑换筹码,不能抵扣其他消费。”梁灿瞧了眼,回道。 “这特么不就是给你一万块买法拉利的代金券?” 梁灿摇摇头。“那不一样,一万块你买不了车,但是这玩意儿真能换300筹码,让你有个搏一搏的兴趣。你要是不住酒店,到赌场里面开卡,也有开运金,少的50,多的100。有些人只要赢五块钱,都提出来,也算薅两根羊毛,运气好,大小场子都走一圈,一晚上弄个千儿八百的,抵内地一个月工资了。” 韩智凑过来,笑道,“呵呵,有几个能收手的?这东西就是抓你的人性,进去了,很难能出来。” “管他呢,大晚上来了就不是来看大三巴的,走,先吃饭。”梁灿一挥手。 “去哪吃?” 梁灿笑道,“懒得动,就去酒店自助餐厅,想吃特色的去外面。” “走,外面,顺便逛逛街。” 李乐原本对濠江的尺寸没什么概念,等到上了街,才发现,这里真的不大。 街道不宽,两边挂满了酒店和大大小小caso的招牌,满街跑的最醒目的是赌场接送的发财巴,三个人溜溜达达,走马观花的瞧了眼大三巴,然后去龙环和官也街,最后在路边找了家看起来人还挺多的饭馆,吃了顿葡国鸡,好像,一个地方也就没什么看头。 “怎么样?”吃饱往回走,梁灿问了句。 李乐一指街对面几个caso的牌子,“就是一个遍布赌场的乡镇,人都比港岛土气。” “哈,你这比喻。” “刚收回来,哪里能看的这么真切。” “嗨,别要求这么高,连个浦东机场都比这里大,不靠博彩和旅游,能干嘛?要工业没工业,要农业没农业,搞金融贸易,旁边还趴着一个港岛,这样就不错了。” “都是筹码的味道。”韩智一旁插了句。 李乐笑笑,让过对面来人,继续往前走。 拐过路口,刚看到前面葡京的鸟笼,就听到一旁传出的吵闹声,扭头一瞧,就看到两个保安模样的,夹着一个哭哭啼啼,浑身乱扑腾的男人从一扇玻璃门出来,抬手给扔到路边的长椅上,说了两句什么,又走了回去。 “呵呵,这是洗白了,心有不甘啊。”梁灿说道。 “洗白?啥意思?”李乐没听明白。 “就是输光了的意思。” “哦。”李乐又望了眼吵吵嚷嚷的男人,还有从男人身边经过,面无表情路人。赌徒,真没什么值得怜悯的。 “这地方挺出名的,要不要上去瞧瞧?”梁灿戳戳李乐。 “瞧什么?” “如果来濠江的人,先来这里看一圈,也许能受点提醒。” “啥意思?别卖关子。” “走,上去一看就知道了。” 李乐抬头,看了眼招牌“法老王娱乐”。 跟着梁灿来到三楼。 “这不就是个餐厅?” “餐厅?你看他们吃的都是啥?” 个儿高,视线好,扫了那么一圈,就发现端倪。几乎所有在这里吃饭的人,都是两眼无神,没精打采,唉声叹气,好像身体被掏空了一般。 偶尔有一两个精神亢奋的,都是在对着手机嚷嚷着“借钱”,“打钱”。 而他们面前,都是一样的吃食,一桶泡面,一个面包,外加一杯奶茶。 韩智经验丰富,一搭眼就猜到怎么回事,问梁灿,“是不是都是你刚才说的,洗白的?” “对啊,都是周边各个场子里,输的干干净净的那批人。所以叫洗白。” “洗白还能吃饭?”李乐挠挠脑门。 “的。” “?” “对,不过就这三样。叫法老王三件套。看见那个粉红色衣服的工作人员没?”梁灿一呶嘴。 李乐顺着看过去,账房旁边,穿着粉色上衣的女人。 “洗白的,到这里,找这个人,要一张券,就能到这个餐厅换上三件套。” “目的呢?” “只要人不饿死,就有补天的机会。再说,真饿死了,谁还来这里玩?”梁灿一摊手,“所以在濠江,没有饿死的赌徒。” 李乐点点头,做了个决定,“阿灿啊,明天早餐来这里领券,咱也尝尝。” “有病!” “不花钱,干嘛不?” “你以为人家眼瞎,一看你这精神状态,就是来薅羊毛的,人不傻。”梁灿“嘁”了声。 “让老韩来,他有经验,知道怎么演。” “我更不行。”韩智忙摇头。 “为啥?” “你不懂,老江湖,同行之间一闻味就知道。” 站那又观察几分钟,三人就被这里的保安发现,客客气气请几位出去,“先生,给人留点面子,大家都不容易,你们站那看半天了。” “哦哦,不好意思哈。” “想玩可以去里面,今天有优惠。” “好好。” 仨人走到楼梯口,眼前靠墙一溜椅子,一半是瘫在上面,睡得呼哈的赌客,一半是浓妆艳抹,黑丝短裙的小姐姐,大姐姐,小阿姨。 看到三人过来,不断递着眼神。 李乐没看几眼,就被梁灿拉了下楼。 “那一溜是干嘛的?”李乐扒拉梁灿,好奇问。 “瘫痪椅,洗白的总得有个睡觉的地儿,要么在这儿,要么在米高梅那的海边长椅。” “那,那些” “就是你想的那样呗。”梁灿揶揄道。 韩智叹口气,“哎,赌客里总有女的,比例还不少。” 李乐点点头,“嘿,来这耍钱的,要是先看看这些,估计没啥用。” “怎么说?” “他们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 受了一番警示教育的三人,迈着自信的步伐,进了葡京娱乐。 看到大厅里,那些当成展品一样的古董玉器古玩,李乐啧啧啧,“这些玩意儿,可不便宜,何老头真有钱。哎,那个牙雕,说是猛犸象牙,老韩,您怎么看?” “嘿嘿,不知道,懂的自然懂。”韩智笑笑。 刚到二楼,梁灿就被拦住。 “您好,未满21,不能进。” “我有证件。” “麻烦我们看一下。” 递过来往通行证,保安看了之后,笑着说道,“先生面嫩,是个有福气的,请进,祝您玩的愉快。” “咋?”李乐凑过来。 “这边严格的很,不到年龄不让进。走,换筹码去。” “定个额,一人多少,体验体验就成。”李乐说道。 “那就一千?” “成,反正有凯利公式在那,玩的越多,输的概率就越大。” “啥是凯利公式?”韩智问道。 “不是,你一个开赌场的,不知道凯利公式?” “我哪知道那玩意儿。这个公式啥意思?” 李乐看看梁灿,“f=(bp-q)\/b,f就是应该投注的资本比值,p就是获胜的一个概率,公平条件下,最多就是百分之25,q等于失败的概率,如果在你最高胜率下,按照这个公式,你的资金越多,赌的次数越多,赢的机会越小。” “这还用数学的?” 梁灿笑道,“概率问题,不用数学怎么解释?这就是个为赌场设计的完美公式,赌客永远赢不了。” “虽然不懂,但我觉得,你们说的对。”韩智点点头,“人性么,赢得时候,觉得自己运气好,就一直想赢下去。输的时候,又觉得下一把肯定赢,想着翻本,结果就是越陷越深,越赌越输。” “那,你还玩不?” “不玩。” “成,随你。” 去柜台,开卡换完筹码,还给了轻食券,意思是在这里,茶水啤酒冰淇淋小零食,。 “我去三楼餐厅等你们。”韩智从李乐手里接过轻食券,转身走人。 剩下俩看着喧嚣的大厅,商量着玩啥。 “百家乐?”李乐提议。 “那玩意儿号称败家乐,咱们这点钱,混台都上不去。” “转盘?” “眼晕。” “德州?” “费脑子。” “那玩啥?” “老虎机哇,带光带影带音乐,多好看。” 两人去了老虎机那一片,和一群大爷大妈坐一起,开始“哐哐”砸按键,没玩几把就被安保招了过来,一阵提醒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开始轻拿轻放,顿觉没了趣味。 李乐运气一般,一顿操作之后,看了看手里的筹码,还剩一千一,想了想,就收了手。 梁灿还凑活,输输赢赢的,手上还有个两千多。 “我不玩了,你呢?” “再玩两把,输完拉倒。” “成,我溜达一圈。楼上老韩那里等你,” 李乐捏着瓶矿泉水,在赌桌中穿行。 大厅里,大概有一半的桌子都是玩的败家乐,bckjack或者德州。 荷官,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妈,和门口宣传的性感女荷官差距有些大。穿的都是统一的,一言难尽的制服,那灰不拉几,蓝不拉几的颜色,一点审美也无,可是毫不影响那些赌客的兴致。 看了会儿败家乐,李厨子大概知道这玩意儿是个怎么“死法”,也就没了兴趣, 溜达到玩德州的桌旁瞧了瞧。这东西,单独在半封闭的空间里,有台子半围着。 时间较长,拼的更多的是定力和经验,靠着心理诡计“偷鸡”,只不过没看一会儿,又让安保给请了出去。那意思是,玩这个的,很不喜欢旁边有人盯着,李乐只好点点头退了出来。 估摸这会儿梁灿差不多了,又溜回去准备叫人上楼。 “嘿,怎么了?嚯,这么多?” “你一走,我就赢这么多。” “你那意思,我方的你?” “谁知道。” “还玩不?” “不了,见好就收,这够来回油钱了。” “成。” 两人提了现,就要上楼,李乐狗鼻子自动启动,一股百合花的香气,凑了过来。 一转头,一个扎着高马尾,身材高挑的女人笑问道,“两位,今晚玩的开心?” 第619章 博场见闻 在这种地方,碰到一个陌生人,尤其是女人的搭讪,李乐知道,还是别理会的好。 客气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 又听到女人问,“你们是从内地来的?” “有什么关系?” “我也是内地来的,浙省人。” “是啊,那你忙,恭喜发财啊。” “我不忙,请你们喝一杯怎么样?”女人眨着眼,带了些风情。 鹅蛋脸,腮润红,高亮的额头,要是有些人,会有了暧昧的悸动,可对李厨子,真没多大用。 刚想再回绝,就听一旁的梁灿说道,“喝一杯就算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 女人眼神一瞥,示意旁边角落,梁灿会意,拉着李乐挪了几步。 “二位好,我姓杜,是这里的公关,刚才看到两位手气不错。冒昧的问一下,怎么又不玩了?” “本来就是奔着输来的,小赚一笔,算是意外惊喜,适可而止。”梁灿笑道。 “手气正旺的时候收了手,那多可惜。继续玩两把,或许赚的更多也说不定。” “可也有输的概率啊?” “二位运气正好,肯定不会,再说,我或许还能帮点小忙?”姓杜的女人看到梁灿肯搭话,一只手撩了撩鬓角的碎发,嘴角含笑,更显得妩媚。 “哟,什么忙?” “我知道今晚哪张台子,庄家比较背势。” “可钱是我们的,谁知道哪条路上有坑,万一呢?” “输了,算我的如何?另外,再送两位楼上spa水疗的按摩,和明早的自助餐。” “这么好?与你有什么好处?” “公关么,就是拉关系的业务,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下次两位再来,就算二回熟,不就成朋友了?再说,二位赢到钱,再成了我的客户,我也能挣点辛苦费不是?” 梁灿点点头,“那不就是赌场吃亏了?” 杜姓女人笑道,“赌场挣得是那些输家的钱啊?” “哈,这么直白的么?” “实话实说而已,出门在外,背井离乡的,不就得靠咱们内地的朋友们提携帮忙?”说完,女人低下头,咬了咬嘴唇,看了看李乐,又看看梁灿,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梁灿一摆手,指了指楼上,“杜小姐,新入行的,你是levo还是alv的人?” 话音刚落,杜小姐刚刚眼角含笑的脸上一怔,“你,你?” “行了,不管你是谁的人,祝你生意兴隆。” 说完,梁灿一拉李乐,朝三楼走去。 。。。。。。 三楼餐厅,韩智把小盒里最后一点冰淇淋扒拉到嘴里,又叫住走过身旁的服务员。 “嗨,帮我再拿一个,奶油巧克力榛子口味的。” “先生,不好意思,再要的话,您就是第五盒冰淇淋了。” “没事儿,我肚子撑的住。”韩智舔了舔嘴角。 服务员一翻白眼,“不是,先生,我的意思是,这个冰淇淋虽然是含在餐券里的,但是是限量供应的,您这已经超过标准里,再要一份,需要另外付钱。” “另外付钱?这两张餐券里的东西,我都没吃啊。” “一样,每张限两盒。您可以点别的,比如啤酒,或者菜单上的其他吃的。” “这小气巴拉的,何老头真是会做生意,呐,这样。”韩智手一戳菜单,这个虾子云吞面,这个海南鸡饭,再来三瓶嘉士伯,这下不超了?” 服务员叹口气,“可以,您稍等。”说完,面带鄙夷的走了。 韩智也无所谓,头一低,开始看桌边的杂志,等到东西上来,拿着筷子,开吃。 刚吃两口,李乐和梁灿就找了过来。 “哟,这就吃上了?这么多,能吃完,不怕撑着?”梁灿在韩智的热情感染中,显然有了不错的交情。 “最近血气亏损,得补补,哎,你们吃不吃?” “算了,刚才在楼下,喝水都喝饱了。”李乐摇摇头,坐下,又问梁灿,“你还没说呢,刚才楼下碰到的,冲你抛媚眼的,是干什么的?我看不像是公关。” “怎么不是?不过不是赌场的公关。”梁灿回道。 “那是什么的?” “你问老韩,这他最清楚,里面的门道。” 韩智吐出一块鸡骨头,擦擦嘴,“什么门道?你们碰到谁了?” “一个迭码仔,乐哥没见过,你给他说道说道。 韩智听了,笑问道,“男的女的?” “女的。” “那是挺少见,不过在这里,也不稀奇。” 李乐敲敲桌角,“哎,迭码仔是什么?” 韩智想了想,回道,“赌的大的客户,行里叫豪客,一把下来十几二十万,一晚上手里经过的流水,都是成百万千万那种。 “这种客户,都是各大赌场重点争取的对象。而吸引或留住豪客,就需要提供除了赌博以外的各种附加服务。” “比如食宿,购物啊,另外那些比较深入交流,你懂的服务。还提供金融服务,比如现金周转啊,进出境什么的。” “正规的场子,可以做,但是没那么多精力,也做不好。就有些人瞅准这个机会,和赌场合作,做这些项目。这批人,行话叫叠码、或者洗码仔。” 李乐听完,琢磨琢磨,“那不就是博彩场所的中介,掮客?挣中介费,或者服务费?” “对,但也不全对。”韩智笑了笑,“中介才挣几个钱,叠码仔可比单纯的中介公关服务挣得多得多。” “他们挣的大头一部分是给客信用筹码的佣金,一部分是给客户的高利贷。” “信用,佣金?是不是赌场给赌客?” “不是,是赌场授信给叠码仔。根据关系和业务额的累积,从几十万到几千万的信用筹码,这个又叫泥码。” “豪客来赌场,一般直接进贵宾厅。因为资金出入境管制的原因,豪客的钱不好带出来。但是为了他们能来玩,叠码仔直接将自己的泥码借给赌客。输赢不论,帐房都会算出赌客从叠码仔那边借出的泥码交易量。再给叠码仔按比例的佣金。” “那,资金出入境管制,钱出来不好出,赢了,进去也不好进。” “所以,咱们刚才从楼下上来时候,那些奢侈品的包,手表店是干嘛的,知道了。不过,到了和叠码仔勾搭上的地步,你觉得还有几分机会能赢?” “输了呢?”李乐大概明白这里面的道道了。 韩智一摊手,“豪客都是有产业的,到时候签个借据,等着人上门收就是,要么转房产,要么转股份。一些有名的公司,到最后,怎么倒的,怎么变成别人的,好多时候,看看老板喜不喜欢来濠江就知道了。” 李乐忽然想起前年,万安矿业的那个股东家的儿子,点点头,“可这里面也有风险的,豪客也都是地头蛇。” “那就看叠码仔的手段和势力咯,一般好商好量,豪客为了补天,也都挺配合。有文有武,好借好还,再借不难。”韩智笑了笑。 梁灿一旁接话,“有钱,玩心重,有软肋,自大不服输,喜欢冒险,你要是占了这几条,都是叠码仔眼里的优质客户。” “那刚才那个姓杜的女人,岂不是把咱俩当目标了?”李乐笑道。 “所以,我说她是新入行的。” “哎”李乐叹口气,抬眼看见正往嘴里炫鸡腿的韩智,手一指,“你最坏!” “嗨嗨嗨,别乱指人,我在阿鲁沙只是个小股东,再说,那穷地方,你觉得,能有叠码仔生存的空间?这是濠江特有的。还有,我以后是不干了。” “咋?准备擦干净屁股,重新做人了?” “诶,虽然你是我恩公,但也不能侮辱人啊。” “嘁!” 三人正嚷嚷着,有几个人凑了过来。 “哈,我说是谁呢。阿灿,大才子。”几人里,一个身量不高,一身三件套西装,梳着油头的男人,拍了拍梁灿的肩膀。 “嘿,levo哥。”梁灿扭头一看,站起身,打着招呼。 而李乐看了眼后面姓杜的女人,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早说你来,来找我就是。” “哪有,就是朋友过来转转,体验一下氛围。” “你啊。”油头levo哥笑了笑,“葛叔和梁叔怎么样?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们了。” “呵呵,挺好。” “成,等回港岛,我再上门。呐,给你这个。”levo哥从兜里掏出一张黑卡拍到梁灿手里。 “这是积分卡,威尼斯的,但是几家酒店都通用,你拿着,以后来这里,用这个卡就成,吃喝住全免。” “这,这怎么好意思?”梁灿要往回推,又被摁了回来。 “拿着就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大不了回头,你给梁叔打电话,他肯定说无所谓。” 梁灿捏着卡,想了想,点点头,“那谢谢levo哥。” “谢啥,梁叔当年帮我这么多,这情分,还不完呢。” 和李乐韩智打了声招呼,这人转身下楼。 “哎,谁?”韩智问了句。 “这两年刚起来的叠码仔头目。” 李乐想了想,倒是记起之后的一些事,冲梁灿说道,“以后” “知道,明白。” 第620章 茅房保卫战 很多时候,世界非黑即白,还有许多不可名状的灰。 李乐不知道自己的提醒对梁灿有没有用,但有时候的点到为止,要比长篇大论来的恰当合适。 有韩智在,李乐对这种博彩场所的了解又多了几分。 最后在回房间的时候,韩智的一番话,让小李厨子记忆尤深。 “世界上最不值得可怜的几种人里,赌徒应该排在第一位。赌徒只有坐在赌桌上的那一刻是快乐的。” “人世间的所有的美好都在这种生物眼里失效了。赌钱的刺激使得亲情、友情、爱情统统失效,触碰到的所有人都要倒霉。” “它们不会为任何事感到开心。伪君子真小人,或许还有底线,它们没有。如恶性肿瘤一般,拼命啃食自己的至亲好友。” “如果身边有这样的人,赶紧断绝关系,是最明智的选择。别想着挽救什么的,没什么意义。” 见识过了,满足了好奇心,葡京这种地方,就如它的被无数人八卦过的风水布局一般,两扇大门,一虎口一狮口,进到这里,就是“羊入虎口”。以后,最好不来。 安稳睡了一觉,三人一早就乘了船回了港岛。 “明天我就回了。” 下船的时候,李乐冲梁灿说道。 “怎么走?” “京九线,打张车票,舒舒服服,一路躺回燕京。” “嗯,我还得回陆丰老家一趟,就不陪你了。” “成。” “嗨,你呢?”李乐瞅了眼韩智。 韩智笑呵呵道,“那还用说,跟你一起,去燕京。” “你怎么和膏药一样,粘上就撕不下来了?” “这话说得,咱们横跨亚非大陆,不都是顺路?” “几万公里都是顺路?” “巧了么不是?” 李乐叹口气,随便,这人脸皮够厚,但好在不怎么讨厌,这一路,算是有个说话解闷的。 “你要明天走,那咱们下面去哪?”韩智兴致勃勃。 “你听过喇嘛念经没有?” “没有。” “你呢?”李乐又问梁灿。 “白事算不算?” “那就是没见识过。”李乐掏出手机开始拨号,“走,找扎师傅去,答应人家了,怎么都得感受一下佛光普照,正好消散一下从赌场带来的戾气,净化净化心灵。” “喂,扎西啊,得嘞,嗯,感谢大慈大悲科技菩萨,你那个法会在什么地方” 。。。。。。 做法事么,总的找个大点的地方,再说,扎西坚参不是什么“会展仁波切”,“酒店大法王”,属于四证齐全的真喇嘛,做法事的地方是港岛佛教协会的联合会文化中心,带了菩萨的i标准认证。 李乐三个人晃悠到大球场旁边的一条小路,在东华医院门口等了等,一个乖巧伶俐的小喇嘛从坡上跑了过来。 瞧见李乐,面色一喜,又赶忙理了理锗红色的袍子,迈着小步,走到跟前。 “李先生?” “我是,你是扎西身边的?” “是,师傅让我来迎你们,他说从大门进,人多,还得登记,麻烦,咱们从后面走。”小喇嘛一口地道的藏普,听着颇有喜感。 “好,前面带路。” 没走多远,就瞧见不怎么宽的路边,停了不少大劳,宾利,迈巴赫这些豪车。 “好家伙,这么有排场的?来的人都挺有钱啊。” “穷人不拜佛,富人多烧香。越有钱的人,内心越不安,越需要精神寄托,他们求得不是平安,求得是良心。”梁灿也瞧见,嘀咕一句,“港岛这里,七人中就有一个信佛,到了这层面,只有更多。” “不止信佛,风水,黄大仙,潮汕过来的信妈祖信保生大帝信老爷,还有每周日,上午礼拜,下午去宝莲寺烧香的,多种多样。” 李乐又看了眼,点点头,问韩智,“老韩,您信不信?” 韩智笑了笑,“要是拜佛有用,普通人可能连庙门都进不去。” “哎哎哎,别那么偏激,这还有个出家人呢。”李乐戳了戳韩智,又指指前面带路的小喇嘛。 谁知道小喇嘛一扭头,“师傅也说过这话。” “嘿,你师傅念得什么经这是?” “什么都念,最近在念《上清大洞真经》。” “啥玩意儿?” “《上清大洞真经》,师傅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听到这,李乐只好嘬着牙花子,来了句,“好嘛,佛道双修啊这是要。” 一条小路,后门进,上楼,来到一间会议厅一样的门外,小喇嘛探头看了看,“师傅应该在后面,随我来。” 李乐也从门缝瞄了眼,里面几个穿着同样赭红色僧袍的喇嘛正在进行布置准备,不过,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琳琅满目,除了正前的供桌和佛像,几样简单的法器,整个会场倒像个座谈会,简简单单。 跟着小喇嘛又绕了个圈,来到一扇门前,敲门没几下,就见嘴里叼着根香蕉的扎西坚参开了门。 “噫~~~~偷吃!”李乐笑道。 “我这是补充能量,回头还得释经义,消耗大,进来进来。” “扎师傅。”三人进屋 ,梁灿和韩智招呼道。 “请叫我扎”扎西坚参张张嘴,又闭上,一副随他去的表情。 “哟,这是啥?” 李乐瞧见小屋桌上,摆着的长条一样暗黄纸片摞起来的一堆,问了句。 “经书。” “你这?” “温习一下,万一有几个词解释不准确,不就出丑了。” “你也临阵磨枪?” “这叫重视。” “呵呵。那些家资颇丰的善男信女大老板呢?刚看那边没人。” “都在休息室,有港岛佛协的人招呼着。这些人,都有身份的,哪能和听课一样,占个位子等。” “行,你这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都是身外之物,为了弘扬佛法,哪里在乎个人得失。哎,几位,喝阔乐不?” “有雪碧么?” “我要橙汁,凉的,有么?” “有。” 。。。。。。 一场法会开始,几个李乐印象里有的没的大佬、明星,还有些瞧着就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人物,跟着换了身庄重正式僧袍的扎西坚参大喇嘛,行礼敬香,口称佛号。 仪式很简单,好像就是告诉菩萨,今天有这么个活动,知会您一声,这些人都是信众,您以后帮忙照顾一二。 再之后,就是和茶话会一样的讲经或者叫说法、开示。 李乐仨就都坐在最后一排,当起了观众。 一本正经的扎西坚参,体现了大喇嘛的真实水平,在台上口吐莲花,下面的这些个信众恭敬的听着,一个个表情虔诚且若有所思。 “何为树立正知正念?学了佛之后不能变成奇奇怪怪的人越有成就,越有心量,越心态平衡,变成这样算学佛学对了。那什么是不正常?打个比方,非要硬拉着别人,劝人学佛” “有些人想要信佛、学法,就跑去寺庙或某个法师那儿皈依一下,到处跑道场,皈依很多次,从喜马拉雅山这边到那边,从高原到草原,以皈依次数多为荣。其实,一个人就算一生中不停在受皈依,如果没有得到具德善知识的慈悲摄受,于解脱也无究竟大益。” “晋美林巴尊者曾言犹如马拉雅檀香林中,落入一根普通的木头,日久亦蕴染奇妙香,追随具德上师亦如此,善妙功德自然生长别乱拜上师,乱喊师父,师父不一定能记得你是谁” 梁灿吸了吸鼻子,歪过头,小声冲李乐,“这扎师傅,讲的这么接地气?” “我也没听过,可能,倒是挺像他的脾气。” “啥脾气?” “通俗,是个通透的人。”李乐笑了笑,“咋?有感触?” “有点,我在想,为啥我们的那些大部头的哲学书里,非得把一句话说的那么复杂,尤其翻译过来的,比原版更佶屈聱牙,非要让人难以理解,就像在催眠。” “要不,你也学学扎西,以后弄个通俗易懂的版本?” 梁灿想了想,摇摇头,“差的远呢,以后再看。” 一场活动两个多小时,李乐和梁灿无所谓,都是久经大课考验的憋尿小将,而韩智已经打了好几个迷糊。 倒是这些听经的人,也能从头听到尾,一动不动的,让李乐挺佩服,果真是虔诚的信仰之力充当了兴奋剂。 活动在一声悠扬的佛罄声中收尾,扎西坚参刚冲台下众人行完礼,就被簇拥起来。 李乐瞧见得等一会儿,便给两人递了眼色。三人从后门溜出去,解决问题。 快步到卫生间,就看到门口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把着门,李乐也没在意,刚要往里走,就被伸手拦住。 “等一下,等里面出来。你们再进。” 李乐一皱眉,这俩是啥玩意儿?茅房守护者?厕所卫士? 想了想,佛门净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要退一步,结果有人不干。 “嘿,管天管地管得了拉屎放屁?手撒开!” 韩智从李乐身后探出身,说道“屁”字,一扬胳膊,抓住那汉子举到李乐身前那只手的大拇指,手腕一挑,向下一个扣压,紧接着胳膊肘一拧,到“撒开”二字时,拦着李乐的人,已经头朝下,屁股朝上,举着胳膊蹲在地上,嘴里“哼哼”起来。 旁边那个把门儿的瞧见,反应挺快,就要抬步上前,只不过他快,小李厨子更快,仗着身高,一个探手,使了个从阿斯楞那里学的招数,薅住命运的后脖梗,脚下一用力,手一送,面儿朝里,给怼到墙上,震得墙壁“砰”的一声。 “哎,你们怎么?” 李乐一扭头,瞧见从男号里面出来一个戴着眼镜,文绉绉年轻人,还有他搀着的一个老头儿。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年轻人一愣,随即一个跨步,站到老头身前,指着李乐嚷道。 家院子里月季花开 祝读者老爷们阳春里 每日开心 心花绽放 第621章 回燕京 有钱人么,出门在外总得打个样儿,公开场合前呼后拥,私底下也总少不了几个护着周全的。 尤其前两年,小李和郭老二被抓了要赎金的事情,虽说主谋已经被赏了花生米,但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铤而走险的,毕竟有人用十几个亿开了个“好头”。 看到年轻人护着老头,李乐也知道,手底下这还在蛄蛹的平头汉子,应该是这俩的安保。 扭头冲韩智使了个眼色,腕子一扯,把人从墙上“揭”了下来。 韩智使坏,放手的时候,还照着安保的屁股踢了一脚,“铿铿铿”几个踉跄,那人差点摔个狗吃屎。 “嘿嘿嘿,缺练。” 看到两人收手,戴眼镜的年轻人这才松口气。 “你们” “别你们你们的,厕所你家开的?公共场所,还能拦着不让用?咋滴,怕别人看?”韩智成了嘴替,开口就先把理占住。 “你” “我怎么?有没有点公德心?看你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怎么做事这么霸道,非洲军阀都没你这样的。” 梁灿左瞧瞧右瞅瞅,上前拉了下韩智,“老韩,差不多得了,那是郑九叔。” “什么郑九叔?” 梁灿叹口气,看向李乐,“乐哥。” “啊?” “应该是个小误会。” 说完,梁灿上前一步,冲年轻人身后的老头儿微微躬身,“九叔爷。” “你认识我?”老头儿笑了笑,推开身前的年轻人。 “是,港岛这边不认识您的好像不多,他们俩内地来的。” “哦,我说呢。”老头儿打量打量三个人,尤被身高体壮的李乐吸引,不由得多看两眼。又问梁灿,“你们也来参加法会?” “是。” “你是谁家的小辈?” “说了您可能也不认识。” “讲讲,今天能来的,差不多。” “我爸是宏盛的冷佬梁。” “宏盛,梁,啊,那个给港岛供应蔬菜水果的公司?” “亏九叔爷能记得,小公司,不值一提。” “不小了,我们想吃便宜水果还都靠着宏盛呢。” “您过奖。” “家里大人没来?” “没,今天讲经的扎西坚参大喇嘛,是我乐哥的朋友。他们从非洲刚到港岛,正巧碰到大喇嘛,就被请来听一听。” “哦,怨不得。”老头点点头,看向李乐,“我说在港岛,也没见过谁家里有这么官仔骨骨的后生仔。” “你的保镖很不错,当然,你的身手也很好。” 李乐笑了笑,“不是保镖,我们是朋友。” “一样的一样的。后生仔,贵姓,家在哪里的?” “长安,李乐。” “长安啊,好地方,好地方,呵呵。” “老爷子,今天,看来是个误会。”李乐转过身,冲正揉着脖子还有活动胳膊的两个安保笑道,“不好意思,我朋友下手有点重,两位多包涵。” 揉着脖子那位一听,啥?你朋友,你呢?我特么差点喘不上来气儿,憋过去,这叫有点儿重? “诶,说开了不就没事儿了?呀,耽误你们了,人有三急,神仙也管不了。”郑老头笑着挥挥手,让开一步,“快去快去。” “哎!”李乐冲郑老头微躬颔首,溜着边进了卫生间。 瞧见三人进去,郑老头在年轻人的搀扶下,向电梯口走去。 “爷爷,这几人没冲撞到您。”年轻人问了句。 “没有。你今天很不错。” “我刚才挺害怕的,生怕是遇到” 郑老头呵呵着,“这有什么,遇到就遇到。不过,今天来这里的,应该没那么多意外,就是巧了,那个后生仔” “就那个宏盛冷佬梁家的?不就是送蔬菜水果的?” “就是送蔬菜水果的?你知道能占全港两成蔬菜,三成水果供应的,是个什么样的公司?这属于上下通吃的,官面上能拿到牌照,下面的小摊市场能买账,哪个是容易的?关系到民生的生意,多少人有钱都做不得。” “哦。” “还有那个长安的年轻人,考考你,你看到他手腕上东西了么?” 年轻人想了想,“一串念珠?” “你啊,还得多学多看,等从丑国回来,好好去珠宝公司还有你舅公那边,长长见识。”老头笑了笑,“那个,可不是一般的念珠。” “还有,那个保镖,一身血气。” “我怎么没看出来?” “多学多看,时候到了,自然就能瞧出来。你呀,多上上心,别像你爸和你哥,整天和一些女人掰扯不清。” “您想什么呢,我就想当个米虫,有吃有喝就成。” 郑老头微微一笑,指了指两个安保,“阿兵,你去让司机把车开到门口,阿武,你去看看扎西坚参大师那边人还多不多。” “是,九叔。” 等两人都走开,郑老头冲孙子说道,“回去,找安保公司,看还有没有更合适的。” “是因为动手没能?” “是因为盛气凌人。咱们,只是商人。” “嗯,知道了。” 。。。。。。 “扎师傅,佛法高深,心有所得,多谢多谢。” “嗯,我也有感触。” “两小时,你睡了一大半,这叫有感触?” “这不就证明了扎师傅的功力?” “扎师傅又不是催眠师。” “行了,别扯淡了。”李乐扯扯韩智和梁灿,对扎西坚参笑道,“你晚上的飞机?” “对,赶紧回去,西黄寺那边还有学院的考核。你怎么走?”扎西坚参问道。 “我坐火车,一路躺回去。” “那就燕京再见。” “好。” 和扎西坚参告别,三人出了文化中心。 “接下来去哪,明天才走。” “要不去红磡?”梁灿提议。 “干嘛?” “看演唱会,今晚上是哥哥的热情演唱会,去不去?” 李乐想了想,默默叹口气,点点头。 一场热情演唱会,七套雌雄莫辨的造型,见识到了长发披肩,还有经典的白色羽毛,如预兆一般的天使装扮。 原本在视频里断断续续的看过、听过,可当在现场和上万名观众一起被那种气氛包围下,李乐还是感受到久违的心潮澎湃,当用二十年后的眼光再来看这场演出,才能体会到一个艺术家超越时代的精神审美和眼光。 或许当世俗无法理解的时候,另一种选择,才是最好的超脱。 第二天下午,九龙车站。 入站口前,李乐对梁灿摆摆手,“燕京见。” “燕京见。” “燕京见了啊。”韩智也点着头。 “嘿,你真准备在燕京待着了?” “再说,再说。”韩智装出一副憨厚的笑容,在李乐看来,有些丑,算了,狗皮膏药,随他去。 “上车咯!!” 二十九个小时的车程,一线连九州,李乐躺躺坐坐,从岭南一直到华北平原看了一路不同景色,周围人说的话,从听不懂到越来越熟悉。 可能只有坐一坐这种长途的列车,才能体会到华夏的辽阔。 老祖宗是喜欢种地的,只不过,越种越大。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车子缓缓开进燕京西客站。 “你去哪?”李乐问正趴着窗口看的韩智。 “我有战友在这儿,去他那借住两天。” “然后呢?” “没想好,再说。” “说,你这一路馊馊抠抠,蹭吃蹭喝,来燕京想干嘛?” 韩智扭过头,“老辛没了,可他媳妇和孩子,等着钱呢。那钱,用了一部分,我给补上。我少花一分,他们娘儿俩就多有一分。” “所以你就逮着我薅?” “你不是人好么?以后还你就是。” 李乐翻了个白眼,”就没想过自己?” “我还活着不是么?” 第622章 我应该在车底 “我现在知道你为啥坐火车了。”韩智叼着路上买的塔山,美美嘬了口。 “咋?” “坐飞机,就你这堆东西,托运费就不少。你也是个会过的。” “呵呵。怎么联系你?你没有国内的手机号。” “我有你的就行。明天办一个,告诉你。” “成。”李乐点点头,“走了啊,家里人来接我。” “再见。” 出站口,韩智向左,李乐向右。 拖着箱子,走了几步又停下,李乐站了好一会儿。在火车上没觉得,等到了燕京,才感觉有种真实的陌生感,好像整个人,又穿越了一回。 2000年的燕京城,三环里还能看见马车,四环路的南段还没有全开通,地铁只有一、二号线,三块钱随便坐,公交车有月票,租房五六百,房价平均三千五,一碗炸酱面两块,汽油两块八,满大街都是捷达、桑塔纳、富康,人均工资1200。 瀛海威的大牌子还挂着,中关村三天两头扫毒,魏公村在抓假币贩子,许多胡同开始在墙上画圈中间加个“拆”,西单开始越来越多的外国牌子的广告。 工作太好找,虽然高薪的不是很多。白领都在长街边每平米6刀一个月的写字楼里,西装革履的倒是比后来洋气的多。东哥已经准备开第三个店,电话是。 “嗨,你愣这儿干嘛?” 正出神的李乐吓了一跳,一扭头,看到韩智那条粗黑的眉毛。 “艹,你不是走了么?” “走反向了。” “你到底去哪儿?” “八里庄,顺路不?捎我一段,我刚听你电话里说,有车接?” “车小,不顺路。” “恩公,别,您松手,我来拎,那个,车在哪儿?” 。。。。。。 靠近公交车站绿化带边上,一辆黑色的桑塔纳里,李晋乔正拿着电话“外,外”着。 “说啥?信号不好,大点声,哎,哎,等着呢,刚打电话,说已经出站了,没事儿,我停路边,很隐蔽,等着啊,一会儿就到家 。” 挂上电话,李晋乔从副驾上的手包里勾出盒荷花,捏出一根刚准备点上,就听到车屁股后面,一阵摩托声响,眼睛一瞥后视镜,就见交警摸了过来。 “砰砰砰!!”交警敲了敲车门,“嗨嗨嗨,这边不让停车,没看见牌子?” “呀,没看见,这就走这就走。” “说走就走,当这里是公交车站?” “嘿,可不是公交车站?”李晋乔落下车窗,冲交警笑道。 “同志,严肃点,别嬉皮笑脸的,驾驶证行驶证车船使用税保险单,都拿出来。” “好家伙,这么认真的?” “同志,请配合我的工作。” “咋?从机场调到这里来了,空军变陆军,算是降级还是发配?”老李依旧笑呵呵。 “噫?你怎么您是?” “小顾,顾廷烨是,忘了?去年在机场,小奥拓,也是我,还是你?” “啊,领导。”小交警仔细瞅瞅,想起去年在机场时候,这位四杠一星的,人家还给了自己一瓶水,“您这是,有任务?” “有,家庭任务,儿子从国外回来,接人的。给!”老李把一摞本子递过来。 “这算了,您收了,不过,您赶紧走,我们队长正沿着路溜达呢。” “不看了?” “不看了。” “成。”李晋乔把本子扔到手套箱里,又从副驾的塑料袋里,拎出一瓶还带着冰碴的可乐递过去,“拿着。” “诶。”顾廷烨接了,冲李晋乔笑了笑。 “怎么调这里来了?” “机场太远,上班不方便,这边离家近,能照顾家里老人,就申请调过来了。” “嘿,是个孝顺的。丰北大队?站南派出所隔壁那个?” “对。” “行了,知道了,有空找你去,走了啊。” “领导,不行您一会儿再绕过来。” “呵呵,知道,就打算这么干的,即停即走是。” “嘿嘿。” “执勤注意安全。” “好!” 看着老李车溜走,顾廷烨捏着冰凉凉的可乐瓶,往汗津津的脸上贴了贴。 李晋乔自然不会走远,从前面调头,又绕了个圈绕回来,正好瞧见空着手的李乐和背着两个包,拖着箱子的韩智,站在绿化带豁口。 “儿咂,儿咂!!”老李停车,开后备箱锁,推开车门。 “爸!” “上车,上车,赶紧,一会儿帽子叔叔来查。” 你不也是?李乐嘀咕一句,一推韩智,“赶紧滴,放东西。” “嗨,这车不小啊,你不说奥拓么?” “我哪知道,速度,够够够!” 。。。。。。 “赶紧,一人一瓶,凉快凉快,这两天,燕京又闷又热,一动就出汗。” 李乐和韩智上了车,李晋乔赶紧递上冰饮,又把凉风开到最大,车里一阵呼呼声。 李乐手里使劲,“噗呲”一声,“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长舒口气,“不是,您这哪来的普桑?” “啥普桑,新款,桑塔纳,两千。我办公室小陈的私人座驾,借来用用。” “呵,违法所得?” “像话吗,像话吗?人家自己不能买?老燕京,坐地户,家里就有钱。” “我说呢。” 老李一打方向,汇入车流,“这位是?” “啊,叔,我叫韩智,在非洲认识的李乐,正好回国,就一起回来了。” “听口音,扶兰那边的?” “呀,叔,您可比李乐牛逼多了,一听就能听出来。”韩智竖起大拇指,晃了晃。 “那是,走南闯北这么些年,方言不一定,但哪里的普通话,听两句就大差不差。扶兰哪的?” “韶山冲。” “呦,红伢子啊。当过兵?” “当过。” “叫班长。” “是嘛?老班长好。” “哪个部分的?” “嘿嘿。” 老李“嗯”了声,“怎么跑非洲去了,这能说。” “这不是退役了,安置单位效益不怎么样,都快破产了,不就自谋职业去了么,在那边做倒买倒卖的小本生意。” 小本生意?副驾上的李乐眼皮翻了翻。 “这回国看爸妈?噫,不对,那你应该在那边下车啊。” “有个一起在那边做生意的朋友,出了车祸人没了么。他家是燕京的,来给他媳妇孩子送钱。” “哎,这事儿闹得。”老李叹口气,“人呐,就不知道哪一会儿。” “可不,世事无常。” “还回去不?” “不知道,还没想过。回来办完事儿,在家呆几天,有机会,就留下,没机会,再回去。” 李晋乔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小韩,要我说,还是在国内的好,别管挣多挣少,在爹妈身边,总还能及时照顾着。而且,现在国内机会也挺多。” “那时候,不是想着去外面看看,闯闯么,现在看,也就那样。” “对喽,在家闲不住,就来燕京,去沪海,去鹏城 ,只要有眼头,有脑子,怎么着都能挣到钱。哎,你英语咋样?” 听这话,李乐心里一咯噔,得,要来。 “还成,和当地人打交道,算是练出来了。”韩智笑道。 “那你做贸易,海关流程什么的,熟悉不?” “那肯定熟悉啊,倒买倒卖么,国内买货柜,出关,那边入关。那边买木材、香料、矿石,进到国内。” 李晋乔点点头,“回头,你给我个联系方式,这边正好有个朋友,做进出口贸易的,想找个会英语,负责报关的报关员。对了,你有证么?” “没。” “哦,那也没事儿,要是能行,边干边考就是,有大专学历。” “部队里函授的那种。” “那也算。” “谢谢叔,您真热心。” “这有什么,我是信李乐。这娃平时傲的很,能和他一路从那边回来的,肯定差不离儿。” 李乐一捂脸,“爸,要是人硬粘上的呢?” “你?你小子属泥鳅的,你不愿意,人能粘上你?”老李撇撇嘴。 “叔,别,别那么说,李乐挺厚道的,人心也好,老话不说么,有其子必有其父。一眼见您,就像见了我们指导员。和蔼可亲,爱兵如子。真的,不骗你,骗你让我扛枪蛙跳1公里。”韩智拍着胸脯,“铿铿”的。 “哈哈哈哈,蛙跳哪有拉韧带酸爽?”老李笑的嗝儿嘎的。 “拉韧带我还信,我最怕蹲。” “蹲啊,哎,你试过马扎二么?” “什么马扎二?”韩智挪挪屁股,往前一趴。 “就是小凳子翻过来,蹲凳子腿上,然后上脸盆” “嚯~~~~还是老前辈手法多。” “各自有各自的传统,听说过军姿三么?” “什么意思?” “专治队列里说话的。就是嘴里叼个冰棍棒,上面放一颗小石头,然后,军姿一小时,石头掉地重新计时。” “啧啧啧,想想都吓人啊,叔,你们那时候玩的这么花的么?” “多了去了,还有” “哎呦~~~”“呵!!”“真的?”“噫~~~~”。 一路上,车里,老李和小韩,就那么一捧一逗,一逗一捧,互相量活,热火朝天,时不时说些李乐听不明白的词儿,还有你知我知的笑声。 李乐只觉得,自己和李晋乔都没这么默契过。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李乐心里哼着歌,一路回了家。 。。。。。。 “叔,我走了啊。” “在这儿下,能行?” “能,我来过。” “真不跟我回家吃个饭?” “不用,真不用,等我这边办完事,后天或者大后天的,我拎两瓶好酒找您去。” “成,我等着,可别放我鸽子啊。” “瞧您说的,哪能呢。” “我手机号你记着了啊?” “记着了记着了,走了啊,叔,李乐,拜拜,过两天再见。” 车开,李乐瞧着倒车镜里,背着包挥手的韩智,又扭过头看老李,“爸,车里还有个人,您知道不?” “啊,你啊,当兵的事儿,你知道?” “那我这大半年没回家,您就不想问问?” “问啥?电话里不都说了么。” “得,额还不如个外人伲么。” “哟,还害红眼咧?瓜怂!瓷马二愣滴样,回家,咥面!” “撒?” “油泼,你大泉哥前几天来滴时候,给带的秦椒和芝麻。” “噫,美滴狠!!” 李乐怀揣着吃油泼面的热切心情,一路回了家属院。 扔下找车位的老李,噔噔噔跑上楼,推门,箱子一扔,“妈,额回来咧!” 话没说完,眼睛被人蒙住,鼻尖闻道一股子大宝d的味道。 “猜猜我是谁?” “大傻春儿!” 第623章 不用,她有 大半年不见,李春的个头又往上冒了点,好像老李家人都有这种基因,十七八岁的时候还能往上窜一窜。 就像李乐,这几年对外宣称自己是高考体检时候量出来的188,其实那时候买的裤子,现在穿,已经短了两指。 又或许因为大奶奶的缘故,李春长了个子,可从后看,肩膀倒比有些男的还要宽厚,比如某个姓秦的小子。 “你得减肥。”李乐嘀咕一句。 “减个屁,该什么样就什么样。”李晋乔进家门时候听到,大手摸了摸李春的脑袋,“到学校,训练一上来,自然就瘦了,要你瞎操心。” “就是,就是。”李春“嗯嗯”的点头。“小叔,你去那边给我带礼物了么?” “有,等等。” 李乐拉过箱子,放平打开,在里面翻腾半天,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子,递了过去。 “啥?”李春摸着袋子,觉得里面软软的。 “自己看。” “呀,围巾?这是什么毛,这么舒服?” “羊绒围巾,苏格兰特产prgle的。” “嘿嘿,好看,好看,还有股子香味。”李春摊开围巾,在自己脖子上绕了一圈,橘色系苏格兰纹彩虹,显得人更白了些。 跑进里屋,在镜子前转了好几个圈,美滋滋的冲李乐喊道,“谢谢小叔。” “这玩意儿,老家不也产?那个谁丁尚武老丁,不也给你奶送过几条么?” “没这个精细,也没这个好看不是?”李乐一低头,又从里面倒腾出一个袋子,“叮叮咣咣”的,递给李晋乔。 “这是啥?” “保健品。”李乐打开袋子,一样样数着,“这是鱼肝油,这是钙片,还有鱼月见草,胶原蛋白,葡萄籽。给我姥爷和姗姨的。我妈也能吃,这不是眼瞅着要更年期了么?” “嘿,你这话说的。”李晋乔一瞪眼。 “自然规律,你也不想她心情不好时候,给你来个家暴?” 老李琢磨琢磨,点点头,“可,这么点儿,够吃几天的,这玩意儿不得长期?” “咱有渠道,怕啥?” “你奶呢?” “给她她肯定不吃,就带了几瓶琴酒,回头看谁回长安给捎回去。对了,还有这个。”李乐又掏出一大两小三盒子,大点的给了一脸期待,搓手手的老李,“这是你的,马缰革的皮带,皇室用品,用上三十年不坏的那种。” “这么好?” “可不。” “嗯,没抽过你,留着抽孙子。”老李嘀咕一句。 李乐听见,嘴一撇,没理他,“哎,我妈呢?” “楼上。” “那我拿上去。”李乐又从箱子里拿出几本旧书,再一抬头,李晋乔已经开始抽皮带,噫~~~~ “把你妈和你姥爷叫下来吃饭。” “哦。”李乐应着,拎着东西上了楼。 “姥爷,姥爷?” 一推门,就瞧见曾昭仪和曾敏正趴在一屋子书堆中的那张写字台上,写写画画,而万俟姗,则站在一旁,看着两人。 “哟,你可算回来了。”曾昭仪扭头,瞧见李乐,严肃的脸上难得见了笑容,冲李乐招着手。 好长时间没见曾昭仪,李乐赶忙凑过去,仔细打量着。 还好,除了瘦了些,脸上皱纹多了些,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是精精神神,透着一股子哏劲儿。 倒是万俟姗,脸颊上多了两撇高原红,估摸着是跟着老爷子在甘青风餐露宿久了。可看着健康的红润笑容里,透着达成所愿之后的轻松和甜蜜。 嘿,有情饮水饱,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俩夕阳红的,是蜜里调油,还是油里拌蜜。 曾敏,就还那样,反正自从李乐活过来之后,曾老师几乎没怎么变过。 “去那边怎么样?” “还成,算是长了长见识,也认识不少有意思的人,遇到有意思的事儿。” 万俟姗一旁笑道,“年轻时候多走走多看看,还是有好处的,瞧着是稳当不少,还是独立生活锻炼人啊。” “我听你妈说,还去了非洲?” “昂,和一个挺看得起我的老教授,一起去了坦桑尼亚的奥杜威,挖了十几天的坑。” “奥杜威啊。”曾昭仪点点头,又冲万俟姗说道,“瞧见没,这孩子,运气好,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的地方。” “那可不,尤其是咱们院里那几个史前所还有科学院人类所的几个老师,年轻时候没机会,现在有机会,身体又不行了。对了,拍照片了么?” “有,还有视频,不过得等几天,森内特教授整理好。” “嘿,好,回头让他们眼红眼红。”万俟姗扶着桌子,得意的笑,略拧着的身子,配上笑容,显出和年龄不相符的妩媚来。 “有什么新成果么?” “有,这不新来了几个探方,各地的研究方轮流去挖掘,三德子的几个教授,前些天找到几块疑似能人的下颌骨。” “带牙齿的?” “嗯。” “哦,那估计过几天有得有论文了,等” “爸,行了,这孩子刚回来,就聊这些,累不累啊,使唤我就行了,又使唤李乐。”曾敏捏起桌上的画稿,晃得“哗哗”的。 “让你干点活,这么多事儿?”老头叹口气,“行了,下课,吃饭去。” “对了,姥爷,这个给您。”李乐把几本书捧到曾昭仪面前。 “什么书?” “这是森内特教授让我送给您的,一本戈登·柴尔德的《最古老的东方》,第一版,还有他的签名。这本是埃文斯的《米诺斯考古报告汇编》,是1920年版的,上面也有他的签名。” “哟,这可是国内见不到的好东西,好,好。”曾昭仪捧着书,小心的揭开,看了两人的签名和题字,捏在手里,左看右看,颇有些舍不得放下。 “嗯哼!!嗯哼!!” 听到曾老师的声音,李乐那还能不明白,赶紧把小盒子恭恭敬敬的分别送上,“母后,儿臣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这个,是给姗姨的。” “啥?我瞅瞅?”万俟姗手快,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光闪闪的手链,“哇,好别致,lks of london?没听说过啊?” “新牌子,才几年,正好逛街的时候看新店开业,就买了,您带上试试?” “很贵。”万俟姗把手链从盒子里摘出来,戴在手腕上,伸到台灯底下,晃眼。 “哪有,人工钻配18k金的,要是真钻,我可买不起。” “真好看,谢谢了啊。小敏,看看你儿子给你送的啥?” “还能有啥,就这些玩”打开盒子,曾敏一愣,眼前一片紫气,“这是,紫色蓝宝石?” “在坦桑,一个当地的朋友送我的,不是紫宝石,叫坦桑石,他们家矿上自己采的,不贵,属于彩宝。” “那也挺贵重的,这得按克拉算了。”曾敏眼睛转了转,笑道。 “东西是人家地里挖的,倒没什么,主要是切工好。” “这样是想戴出去,还得找人设计加工,挺费事儿,要不你留着,给你女朋友。”曾敏说着,把盒子作势要递回去。 李乐忙摆手,“不用,她有,是蓝,呃” “安宁哈赛呦?”曾老师手枕着桌子,翘着二郎腿,脚尖一点一点的。 又扭头冲万俟姗,“瞧见没,我说什么来着?” 万俟姗摸着腕上的手链,瞧了眼一脸窘迫的李乐,又看了看一脸得意的曾敏,只觉得这娘俩真好玩。 “行了,小乐心里有数,自有分寸,你就放个心。” “放什么心?”曾昭仪突然说了句。 “合着半天你没听见?”万俟姗回道。 “听见什么?这本书多好啊。诶?不是说吃饭么?走,下楼!” “姥爷,我扶您!”李乐“唰”的站起来,伸手要扶。 “用不着。”老头起身,一指李乐,“回头,我写封信,你给那个森内特教授寄过去,谢谢人家。对了,还要不要回个礼?” “回什么?” “我那有本画册,是我老师当年手绘的青铜器图片” 瞧见李乐颠颠儿的,头也不回的跟着曾昭仪出了门,曾敏一敲桌子,起身,跺脚,“儿大不由娘啊,伤心了。” 第624章 此地不宜久留 榆木擀出白玉纤掌,抻开三寸宽长。青花白练云腾,红油泼面五味增香。托底挑出豪气壮,一口血脉喷张。 老秦人,最是解乡愁的,一碗热气弥漫的油泼辣子面。 李晋乔做各种面食的手艺,让小李厨子自愧不如。融合了陕北关中各家所长,已然成了老李压箱底的绝技。 “放下去!”曾敏一个眼神,让一口面一口蒜正“美滴狠”的李乐,赶紧收了腿。似乎只有吃面的时候,才会觉醒“圪蹴着”的基因。 而李春,托着碗,顺着碗沿儿左瞅瞅右瞧瞧,悄悄地把脚从踩着的椅子枨上面,放了下去。 “哎呀,在家吃个饭伲么,管那么多干啥?”李晋乔搓了个蒜瓣扔进碗里。 “吃你的饭!” “哦。”老李忙低头,扒面。 万俟姗一旁瞧了,心里直乐,这一家三口,凑一起跟看戏一样,好玩。 “春儿,几号报到?”李乐一抹嘴。 “25号。” “我说呢,你怎么还有空跑燕京来。你马大姐那时候,八月初就报到了。” “学校和学校能一样么?”曾敏接了句,“对了,春儿来燕京,除了玩几天,还有,经过家里一致决定,春儿去金陵报到,你给送过去。” “啥?我去?”李乐一愣,“我也得开学啊。” “你几号?” “呃,九月二号。” “还是的。你大泉哥和兰馨嫂子最近在忙服务区改建的事情,走不开。你爸马上就要一级勤务,我下礼拜要去莫斯科。家里除了你个壮劳力,还有谁能送?让你大伯,还是你奶?” “那算了,还是我。”李乐瞧了眼喜滋滋嘬面的李春,叹了口气。 “咋?你还不乐意?” “哪能呢,乐意。金陵,千里金陵一日还,又不是多远。哎,春儿,坐过飞机没?” “没啊。” “叔去非洲挖坑,挣了点工费。我出钱,请你坐飞机,咋样?” “好啊,好啊!” “钱多烧的?”曾敏瞪了李乐一眼,“一张飞机票,四年大学路费都够了,不会过。” “我,我,这” “行了,孩子坐个飞机,涨涨见识,知道是个怎么回事,以后出门别露怯。”一直没吭声的曾昭仪拿起纸巾擦擦嘴,“我吃完了,先上去,李乐。” “哎!” “你吃完,也上来,给我说说你在奥杜威那边的事儿。” “嗯,好。” 李乐只觉得,自家姥爷,这时候,比菩萨都救苦救难。 万俟姗还是笑,李晋乔则是眼观鼻,鼻观碗。李春则沉浸在坐飞机的喜悦里。 。。。。。。 李春占了李乐的房间,李乐就滚到了楼上,被姥爷抓着聊了好长时间的非洲之行,在万俟姗几次催促下,这才作罢。 楼下的主卧,洗完澡的李晋乔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晃了进来。 “哎,春儿睡了么?”靠在床头的曾敏从一本大画册后面,露出双眼。 “睡了,我把电脑收了,要不然能聊到一两点。你说,这什么扣扣,就这么吸引人?一群不认识的人在网上胡诌八扯,有啥意思?你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心眼儿坏的?这要是骗钱咋办?人都找不到。” “这么下去,以后,估计得出个网上警察。哎,往那边挪挪。” “你就瞎操的心。”曾敏把靠枕扯了扯,让出了一巴掌的空。 “我瞎不瞎操心,无所谓,你今天可有点操心过了啊。” “啥意思你?”曾敏把手里画册拍到腿上,扭头问。 “儿子大老远回来,你这就给甩脸色,可不是你一贯风格。” “我以前什么风格?” “顺其自然,风轻云淡。”李晋乔呵呵着。 “哟,话里有话啊。” “没,我哪敢。”李晋乔一翻身,把床头柜上的花镜扣鼻梁上,拿起枕边的《康熙大帝》。 曾敏叹口气,“这小子翅膀硬了,先斩后奏的事情越来越多。” “这就叫先斩后奏了?咱们那时候算啥?” “还不是因为我爸?看你鼻子不是眼不是的。” “那是了解不深入,带了有色眼镜。你爸那时候说我啥来着?粗糙,是。” “嘿,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还粗糙。” 李晋乔笑道,“自由恋爱,又不是媒婆上门,都是先斩后奏,最后知道的,总是爹妈。反正不能孩子说,某年某月某日,我会遇到某个人,提前给你们知会一声?” “可也不能一直瞒着,还有,为啥先给老太太说?要不是抓着春儿审了半天,咱们还不知道有这出呢?” “许是有顾虑。” “我就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曾敏揪着李晋乔的老头衫,扯了扯。 “或许就因为考虑到你通情达理,才先让老太太过目的。” “歪理!” “那你可想错了,咱儿子多聪明,为啥先告诉我妈?” “怎么?” “奶奶可不只是奶奶。”李晋乔嘀咕道,“他这是给老太太挑明以后的路。” “儿子孙子,骑马的,坐轿的,一代接一代,一茬接一茬。我爸当年就说过,都是一群糊涂蛋。” “有些路,一时风光,三世余荫,等积弊难返的时候就是房倒屋塌。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勤、耕、读,三个字,才是立家之本。” “其实,你琢磨琢磨,咱儿子和谁最像?”李晋乔歪头看了看曾敏。 “你是说”曾敏眉头皱了半天,“老爷子?” “时代有时代的无奈,大哥是时运,我是个扶不起来的,大姐是自己不愿意。但老爷子不声不响的,给李乐、大泉,李春甚至是郭铿他们,留下多少外人看不见的东西?” 曾敏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不对,你家老爷子不会连我家老爷子都算进去了?” 李晋乔一怔,“这话说得,我对你是见色起意。” “臭不要脸。” “不要脸才能追上你,要脸的现在都喝醋呢。” 曾敏嘴一抿,伸出手指头,用手指甲照着李晋乔肋下三寸的皮肤,掐住,提起,拧了三圈,一气呵成,丝滑熟练。 “疼疼疼,嘶~~~~,放手,放手。” “让你嘴臭。”曾敏一松手,给了老李一条“生路”。 老李捂着肋巴骨,揉了好几下,“不生气了?” “本来就没气,生什么?就是,哎” “又咋了?” “那姑娘我听了,一是年岁,二是个南高丽的,家里还是个那种小国大宅门。” “年岁,这是老王看绿豆,对上眼了,你有啥办法?”李晋乔一摊手,“大有大的好,小有小的坏,许男的比女的大十几二十?就不许女的大个几岁?” “哎哎哎,说谁呢你?”曾敏又要抬手。 “啊,比方,打比方,守常先生比夫人还小六七岁呢,不也是相敬如宾?” “虽然南高丽国家不咋地,可也不能把国家拟人化不是?d课上都讲过,容易造成情绪偏见和主观性,形成误导和迷信,教员也说过,小鬼子的人民是好的。你能说洪桐县里无好人?” “哟哟哟,这一套一套的,教导主任没白当啊。” 李晋乔笑道,“呵呵,事实么不是?再说,我一不求上进,二只想退休,养花养鸟遛老王,管那些事儿。” “她家里有那么大宅门咋说?” “一亩三分地儿,多大?”李晋乔撇撇嘴。 “得,跟你说不清楚。”曾敏把手里画册塞到枕头底下,“等十月份,去一趟。娶媳妇先看丈母娘,咱儿子不能吃亏了。” “就他,能吃亏?不哄着人家扒家就是好事儿。” “关灯,睡觉!” “别啊,我这正看到一废太子呢。” “李晋乔?” “诶,好,关关关!” 。。。。。。 第二天一大早,李乐早早的锻炼完,给楼上楼下买好了早餐,捏着奥拓的钥匙,悄么声的下楼。 刚打开车门,后背就被拍了一巴掌。 李乐一扭头,看见是捏着油条啃的李春,“嘿,你下来干嘛?” “叔,这才几点,你鬼鬼祟祟的想去哪儿?” “哪儿?根据目前的国际局势,此地不宜久留,我不在你三奶面前露脸最好。风紧,扯呼。出去溜达一趟。” “带我一个呗?” “是电脑不好玩,还是电视不好看?还猪格格,居八戒,大明宫词,铁齿铜牙康熙微服私访够你看的了。” “不带我去,那我喊了啊,三~~~~~” “走走走,成了。”李乐一捂春儿的嘴,见不叫唤了才松开,弄了一手油。 “额要吃涮羊肉。” “吃。” “额要吃烤鸭。” “吃,吃。” “额要吃糖葫芦。” “这大夏天的,我去哪儿” “三~~~~奶~~~~” “成,成,没卖的我给你做拔丝,可不?” “也行,凑活。”李春点点头,“额还要喝红星” “那你喊。” “别啊!” “走不走?” “我换双鞋。” “克里马擦滴,三分钟。” “哦。” 三分钟后,李乐开着熟悉的小奥拓,带着小尾巴李春,一路窜到蓝旗营。 第625章 李永鑫的野望 车子还没进院门,就瞧见那栋小楼上面已经挂满了红底黄字的横幅。 离老远就能瞧见上面的大字,“三载负重前行,披荆斩棘结硕果,千日埋头苦干,艰辛磨砺成玉珠” “我机构辅导学生,高考一本上线率805,本科上线率98” “650分以上21人,600分以上134人,985高校45人,211高校87人” “考取燕大6人,清大5人,人大8人,燕师大12人” “祝贺江xx同学燕京高考理科数理化满分” “祝贺王x同学斩获燕京高考文科前十名” “祝贺” 一溜横幅,迎风招展,几乎把小楼裹了起来。 李乐下车,仰着头,看了半天。 “小叔,这啥辅导班,这么厉害?”李春围着楼转了一圈,凑过来问道。 “啊,还行。主要是,在燕京么,路稍微宽点。”李乐咂咂嘴。 “我听说,燕京高考招生人数多,卷子还简单。” “普通学生或许是这样,但真到了燕清复交这种级别的,在这里能考上的,去别的地方也差不多能考上。” 进了小楼,一进门就瞧见长铁精工燕京分公司的经理张磊。 “呀,你怎么来了?” “刚从国外回来,来这里看看。”李乐笑笑,“不好意思啊,张哥,用你们的楼,这外面还” “那有什么,咱们什么关系。不过,你们这个成绩,挺牛逼的。”张磊竖了竖大拇指。 “嗨,都是学生底子好,也就帮衬一把。” “谦虚啥。你是没见,前几天高考成绩刚出来那一阵,好家伙,到这里来报名的家长,都挤到院子里了。” “没干扰你们办公。” “没有。陆总在西面中关村又租了一层楼,现在我们业务也多,大部分人都去那边了,这里都是些技术人员和设备维护客服。”张磊乐道,“前几天陆总来的时候,还到你们那边转了一圈,说啥时候把这个开到长安去,也让给自家滴娃娃们辅导辅导,” “成,我争取。”李乐点点头,“哎,你这是干嘛去?” “这不是去和监狱管理局谈监控设施改造的事情么。” “签了么?” “还得走招标程序,不过也快了,咱们有优势。不和你说了,我得赶紧走。” “好。” 等张磊出了大门,李春问了句,“叔,这是小陆叔家的?” “什么小陆叔,是小陆哥。” “你又占人家便宜。” “各兴各叫。” “感情,这辅导班是你的?” “什么我的,咱家的。走,上楼。你别乱窜,找个地方自己玩儿去,中午带你去吃烤鸭。” “有电脑么?能上网不?” “找本书看不行?都快成网瘾少女了。我告诉你,别以为考上了就万事大吉,军校入学都有入学考试的” 李乐叨叨唠唠,李春摆出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表情,蹦蹦跳跳的上了楼。 。。。。。。 “牛会计。” 李乐敲了敲财务室的门。 “呀,李总,回来了啊?” “刚回来。杜主管和罗姐呢?” “杜主管去银行了,罗姐这几天一直在黄庄那边,那边报名的也不少。” “我不在,倒是辛苦你们了。” “哪有,本职工作,生意好,我们绩效也高不是?”牛会计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嘀咕着,你一个甩手老板,在与不在,其实,真没啥区别。我们充分做到了,老板不在和在一个样。 李乐扫了一圈财务室,“有能上网的,没什么东西的电脑么?” “这边没,后勤有。” “这是我侄女,你带她去后勤,问黄老师找个电脑给她玩。”李乐指指满眼乱看的李春。 “诶,好。” “还有,回头把这几个月的财务报表和报销单据送我办公室。”李乐又吩咐道。 “知道了,工资单和绩效表还要不要?” “呃,一起。”李乐扭头,看了眼李春,“春儿,你别乱跑,跟着牛会计就行。” “哦,知道了。” 等李乐走到小红的办公室,刚想敲门,就听到里面有拍桌子的声音。 “砰!” “不行,绝对不行。你四不四傻?别说老板愿不愿意,就是我这边你都过不去。” “可那边有三百多个学生,你算一下,如果接过来,这一年,就是140万的课时费收入。三百人,咱们能省下多少招生投入?” “你看着是140万,还有那点招生投入,可我看的是50万的转让费。这钱,弄不好就打了水漂,三百多学生,那是他说的,你看过没有,调查过他的排课表和真实上课人数没有?” “我看过,确实是这个数。” “那好好的,他为什么要转?” “不是说了么,人家要回老家。” “万一学生流失了呢?他的学生结构就有问题,纯粹是靠低价引流进来的学生,而且,成绩呢?你有没有看过这些学生的在校成绩和水平?” “我相信咱们的教学质量。” “不行,你死了这个心。” “那我找李总说去。” “随便你。” 小红话音未落,就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 “进来!” “哟,讨论什么?声音这么大?” “呀,李总,你回来了?” 李乐一进门,小红赶忙站了起来。 “李总。”李永鑫转头看见李乐,也站了起来。 “我昨天刚回来,怎么,遇到什么事儿了?”李乐笑道,只不过李永鑫一瞧李乐笑眯眯的模样,心里没来由的突突一下。 小红绕过桌子,“你坐我那。” “不用,这不有凳子么。” 看到李乐拉个凳子坐到桌前,小红只好又坐回去。 “说说,我参谋参谋。” “你说我说?”小红瞧了眼李永鑫。 “我说,说的清楚点。”李永鑫清了清嗓子。 其实,两人吵吵的,就是一个辅导机构转让的事情。 黄庄分校装修完,就开始招生上课。得益于长乐教育这两年的名声在外,还有完善的招生计划和手段,兼之工资待遇也不错,又吸引了几个水平很高的退休老师,从开始上课之后,一直反响不错。 李永鑫也干劲十足,基本上一天吃喝拉撒都在黄庄分校,抓质量,抓管理,盯着招生,几间教室很快就满员。 正巧,分校楼下,也有一个高考辅导班长起来的培训机构。同行么,一来二去的交流着就熟悉起来。 前几天,楼下那个培训学校的老板找到李永鑫,问有没有兴趣接手,条件就是三百多学生,十几位老师,加上剩余半年房租,教室的设备设施,一共作价五十万。 本来就想着扩大教学规模的李永鑫一琢磨,觉得是个好机会,就谈了谈,觉得差不多了,就找到小红说这个事儿,希望一起找李乐沟通一下,接下那个辅导学校。 可小红死活就是不愿意,觉得这就是个坑。 “李总,就这么个事儿,转让费用那个咱们后边再说,我想说,李校长这没经过公司,没经过你,就直接和人家谈转让的事情,是不是越界了?”小红盯着李乐,问道。 李乐听完,琢磨琢磨,点点头,“就这个事?至于吵吵么?” “红姐,这个当初把黄庄分校交给李师兄,其实就说的很清楚,他全权负责,你这边负责协助和监督。” “我知道。” “业务么,谈就是。李师兄也是为了分校的发展,倒没什么不对,这是他的工作。”李乐往椅背一靠,翘起二郎腿,“红姐,你是大管家,负责提出质疑和疑问,也是职责所在。” “我就想问问,那家培训班,五十万里,有没有包含没上完的课时费。”李乐盯着李永鑫,问道。 “有,他现在还有收来的将近60多万的课时费。打折给我们。”李永鑫回道。 “那你有没有调查过,他们学生课时费的单价?还有他们找这么多学生,学生的能力水平如何?是交钱就上还是有考核?他这两年,教学质量怎么样。” “我看咱们楼外面挂着的横幅,都有一本,本科的比例,他们今年的有没有统计过?如果他的教学质量很好,好到什么程度?” “如果很差,他是怎么招到那些生源的,而我们是不是要付出更多的师资力量和精力,如果那些学生不适应我们的教学方式,要退学费怎么办?” “说个最坏的结果,那就是,低价引流进来的学生,基础不怎么样,适应不了,要求退费,但退的,是我们的钱。” 李乐说完,看了眼小红,“红姐,还记得王德喜不?他现在在干嘛?” 第626章 咱俩签个协议,咋样? “师兄,走,去我那屋。” 李乐起身,给小红使了个眼色,小红会意,一抿嘴,微微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 李乐手指头一摸桌面,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都没。 冲李永鑫一点沙发,“坐。” “哦,好。” “黄庄那边,倒是辛苦师兄了,从装修到招生,到设计课程,一直到现在正常开课。我听说,你都住在那儿了?” “工作么,辛苦点算什么,我又没有其他交际应酬,住在那儿其实挺好,周边吃喝都有,还能省房租了。”李永鑫笑道。 李乐点点头,“对了,你家里还好。毕业也有一年了,没逼着你找个大公司、国企或者进体制内?” “最开始有,不过我往家寄钱多了,也就没了。”李永鑫双手搓搓膝盖,“还是得谢谢你。” “那有什么,都是你应得的。这次的学生高考绩效,发了。” “有,将近两千块钱呢。” “那就成,以后,还能更多。” “嗯,肯定的。” “师兄,来这干了一年多,你觉得教培行业,是个什么样的行业?” 还没等李永鑫开口,李乐自顾自的说道,“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我觉得,教培行业,虽然面上带了教育两个字,自带三分光,其实本质上就是一场商业行为。” “商业本质就是高效交易。如果你觉得哪家机构还挺有情怀,本质上,情怀也是在为收益、为挣钱服务。” “学生拿钱买分,就这么简单。教培机构的好坏区别,就在于成本转化率的高低。你觉得呢,师兄,我想你应该比我更能理解。” 李永鑫愣了愣,他没想到李乐能说的这么直白,“呃,是,是这个道理。” 李乐“嗯”了声,“所以,当用商业行为来看黄庄那家机构的转让,就会明白这里面的陷阱,或者说是坑。” “坑?” 李乐很没形象的,往后一靠,一双大长腿抻出老远,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慢悠悠的说道,“你可能的理解,接手那家机构之后,只是需要安排调整学生上课,耗费一点现有的人力物力,不仅不需要从零开始招生,就连教室、设备、装修都一应俱全,怎么算都划算。觉得这点投入之后,消耗完那些剩余课时,就是三百个学生的转续费。” “其实实际上,是拿了五十万换了人家一百四十万的负债。” “因为所有未耗课的学员要完成耗课,都需要付出成本。学员耗课周期越长,越影响现金流水的进入,经营成本还得追加投资来垫付。” “如果这批学生,是因为低价引流进来的,他们的目标是少花钱,甚至是白嫖,等真正续费的时候才发现,流失的学员远多于续费的学员。” 看到李永鑫在皱着眉头,分析着自己说的话,李乐等了等,这才又说道,“怎么样,用生意思维去考虑,是不是明白多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是欠考虑了。”李永鑫叹口气,回道。 李乐笑笑,“其实,你不是欠考虑,而是你现在思维方式,还是处在做事,而不是做生意的阶段。想法是好的,就是有些想当然。” “所以,你才让我负责黄庄校区?” “算是一个方面。师兄,事情好做,无非出力多少,搭进去时间多少,可生意不好做啊。这点,有时候红姐都比咱们想的都明白。”李乐一拍桌子,“慢慢来,咱们又不缺时间?” “咚咚咚”三声敲门。 “进。” “李总,你要的东西。”牛会计推门进来,捧着一堆票据和报表。 “成,给我,谢谢了啊。” “噫,李校长啊。”牛会计瞧见李永鑫,“正找你呢,你上礼拜报销的那个买投影仪的单子,怎么只有收据,没有发票?” “有啊,不在后面附着呢么?” “我没看见。要有,你来找给我看。” 李永鑫看了眼李乐,李乐一挥手,“师兄,赶紧滴,一个公司里,可不敢招惹财神奶奶,你去找找。” “哦,好。” “嘿,李总,谁是奶奶啊,我可年轻着呢。” “那行,财神姐姐?” 等李永鑫和牛会计出去,李乐刚拿起报表,小红就推门进来,一进门就嚷嚷,“哎呦我去,你可算回来了。” “咋?” “你说咋?”小红一指桌上的单据和工资表,“就这些玩意儿,你不在时候让我签字,提心吊胆的,生怕出点错,我得担多大干系。” “出息!这有啥,这才几个钱,以后要是让你签个千万百万的,你咋办?” “我不,以后,谁爱签谁签去。”小红一拉椅子,坐到李乐对面。 “不想当红总了?”李乐嘀咕一句。 “呃要是,要,那还,差不多。嘿,嘿嘿。” “得了,笑的瘆人。” 李乐一掏兜,取出一个方盒子,递过去,“给。” “啥?” “你不说提心吊胆么?精神损失费,补给你的。” “吼吼吼,李总英明、神武、帅气。”小红嘴里说着,小手一伸,拿过盒子就撕开,“呀,香水?” “这是啥牌子,没见过,屁意恩爱吃” “penhaligons,潘海利根。这费劲的,你本科时候,四级过了没?” “你管我过没过。”小红拧开盖,凑鼻尖闻了闻,“噫,好闻。贵不?” “贵不贵倒其次,主要是在国内没卖的。” “谢谢啊。”小红嘴里又嘟囔一句,“这算回点本了。” “你说什么?” “没啥!对了,我刚才打听了,就王德喜。” “怎么说?” “这人在咱们接手之后,一边躲着债主子,一边倒腾发票,不过被打击了,之后就去了浙省那边,说是弄什么小商品,再后来,就没消息了。” 李乐听了,挠了挠下巴,“那个黄庄,找李永鑫的那个培训班,你了解不?” 小红想了想,“不是太熟悉,只知道,前几年挺火的。因为老板是个出过高考试卷的退休老师,后来车祸走了,就不太行了。” “不是,你啥意思?你是说,王德喜” “反正多点小心最好。现在咱们越火,有人就越窝火。” “就找上李永鑫那个傻子?有啥用?” “不知道才最麻烦。”李乐捏着笔,在手里转着圈,琢磨半天,“你这样,找人,打听打听楼下那家的经营情况,还有,继续问问,看能不能知道王德喜现在在干什么。” “你想干嘛?”小红眼珠一转,“你不会又,再坑” “琢磨什么呢。”李乐白了小红一眼,“以前是以前,现在,你得提高眼界和层次,小花招,到了一定层面不如正大光明有用。” “把事情做前面,总比事后补救好。” “好,我明白了。”小红点点头,捏着香水盒子,起身就要出门。 “嗨嗨嗨,别走啊,还没说完呢。” “还有啥?你不看完报表再聊么?” “我刚扫了眼,除了王伍在,还有谁在的?” “张老师,郁老师都在,曹鹏回长安,还没回来。” 。。。。。。 小楼厕所里,烟雾缭绕。青烟笼罩中,一个人形物体正站在蹲坑台阶上,一手扶着蹲坑挡板,一边对着下面一溜学生训话。 “先说你,你脑袋是用来增高得么?一个完形填空,十道错六道,都特么是后缀问题,动词加ate,加en,名加词sion、tion、ity,你个猪脑子就知道特么加s,加s,还写那么大,怕别人看不见大s?” “还有你,笑的跟个褪了毛的鸡毛掸子似的,不会写救护车,你个兔崽子用个car代替都成,你写的啥?120 wuwa e,wuwa go!wuwa你个头wuwa!” “那个谁,离我远一点,我对蠢人过敏。特么对错题,true是正确,false是错,你个傻蛋全搞反了,你是不是不认识这俩?” “边上那个,来,来,到跟前来,让我再看看你。” “今天我便秘,多看你几眼就能通便。松下问童子,让你翻译,你写的啥?pananic asks a boy?auv,我的天啊,这要是初冬明日立,凉夜五更长,你是不是得写early ter hitachi?” “嘶~~~~呋~~~~~,今天,回去,有一个算一个,错题,抄十遍!滚蛋,教你们,是对我智商的侮辱。” 尿台子下的学生们,听到这儿,倒是都松口气,呼啦啦都跑了出去。 “嗨,脏师兄,生气呢还是拉屎呢?”李乐走了进来,双手挥了挥烟雾,“你丫少抽点烟,也别在学生面前抽,为人师表。” “屁的师表,这群蠢材。”张凤鸾扔掉烟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这不想着看看张老师,慰问慰问么。” “怎么慰问?” “烤鸭子,去不去?” “那得去!”张凤鸾一拉李乐。 “丫洗手了么?” “我又没蹲坑。” “哎,你见丑男了么?刚去竞赛班没看到他。” “姓李的,你说谁丑男呢?” 忽然间,从最边上关着门的蹲坑挡板里,升起一个五官被数列组合之后的脑袋。 “艹!” “靠!” “你特么在里面不出声的?” “我出声就听不到你说我坏话了。” “拉完了么?” “没呢。” “楼下等你!记得洗手!” 一楼门口,李乐挨个指着眼前几个人,给李春介绍道,“这个,张凤鸾,脏哥,这是郁葱,丑哥,这个王伍,瘦哥,这是你红姐,这是本家李,你叫鑫哥。” “这是我侄女,李春。” “李乐,你大爷的!”张凤鸾嚷嚷。 “你找我爷爷干嘛?” “” “啊哈哈哈啊!!” “都这个岁数了,谁是谁叔,还计较什么?各叫各的,今天我做东,一起,全聚德。”李乐一挥手,“走!” “咋走?” “两步路,腿着呗。” “这大太阳,热死,李乐不有车么?” “能挤下?” “能挤下也开不动!” “试试!那谁,红姐,你副驾,抱着咱侄女,丑男,后排最里面,老王,李永鑫,挨个挤挤。” “你呢?” “我躺你们腿上!!” 五分钟之后,一辆底盘明显低了一块的小奥拓,排气管“噗噗”着,奋力拉着车窗里一张张扭曲的脸庞,一点点的起步。 车里传出“趴下”“别动”“往上点”“太紧了”“嗯,啊”声,蠕动着出了小院的大门。 。。。。。。 全聚德门口,迎宾小姐姐看着一辆小奥拓里“趴”出来的七个人,揉了揉眼。 又赶忙迎上去,“几位,有预定?” 李乐扯扯领口,“没。” “包间还是大堂?” “包间。” “成,请跟我来。” 一群人上楼的时候,郁葱落在最后面,戳了戳李乐。 “咋?” “我那个事儿,你还记的不?” “废话,你一个月一万的工资,都我签的字,你,不是,搞定了?” 郁葱的大嘴翘了翘,“搞定了,it和普林斯顿都给了,我选的普林斯顿,量子物理。” “全奖?” “必须的。” “恭喜恭喜。” “那个钱,等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实验室能打工,慢慢还你。” “算了,我出去一趟算是知道了,在那种地方,真想学出名堂来,只能全心全意学习,别的别考虑了。” 李乐想了想,说道,“这样,咱俩回头拟个协议,你去那边读书,生活费,一个月一千两百刀,这个钱,我通过其他途径转给你,你能读到博士,我就给到博士。” 郁葱皱皱眉头,“你这,为什么?” “咱们出个人不容易,别因为钱的原因,浪费了你的脑子。” “条件呢?” “我这边有个想法,不过还得到明年,资金宽裕点再说,到时候,用得到你。怎么样?” “不会做坏事。” “那协议里加一条,不违法,不违反公序良俗,如果有这种情况,协议作废,这样能签字不?” “可以。让老张起草,他虽然人不靠谱,做事还是有原则的。”郁葱想了想。 李乐笑道,“好!一言为定。” 第627章 老王,一起,有兴趣么? 一桌菜,两只鸭子,七个人,没一个假模假式不好意思的,吃的肚圆。 临走结账时候,张凤鸾拎着一整只外带的鸭子,拍了拍李乐的肩膀,“谢了啊,出去一趟,又大方不少。” “几月不见,你的脸皮也厚了不少啊。”李乐叹口气,“我听荆师兄说,你丫终于毕业了?” “嗯,要不是我们院长给我在经济法研究所安排了个位置,我才懒得交毕业论文。” “那意思,你和郁葱一样,不能来这边教课了?” 张凤鸾眼皮一挑,“谁说的?研究所工资才多少?一千一百五十二,喝酒都不够,不得在你这儿找补点外快?” “喝,喝死你个狗日滴。” “一饮解百结,再饮破百忧,你不懂。” “有个活儿给你。”李乐想了想。 “啥活?又是收购?” “不算,算是入股,得组织两个人去一趟赣省,一家小的锂制品厂,不过涉及金额不多,不到一百万。劳务费少了点。” 张凤鸾摇摇头,“蚊子肉也是肉,什么时候去?” “下个月,等我见过那边的人。” “成,反正这研究所的活也是应付点卯,到时候请个假去就是。和钱总一起?” 见李乐点头,张凤鸾笑道,“老钱可比你有意思的多,酒喝得,歌唱得,舞跳得。” 李乐懒得再理他,掏钱买单走人。 一群人出了饭店,打死不愿意再挤小奥拓。 正商量着谁坐车谁走回去,李春指了指对面,“叔,那里是清大?” “啊,是。” “能去瞅瞅不?” 此话一出,从李乐到李永鑫,几个人互相看了眼。 “大侄女,要不,你去燕园溜达。” “那破地方有啥看头,连树都是直的,一点意思都没。” “就是,小心那里流氓多。” “跟暴发户似的,都是金钱的味道,一点底蕴都没。” “嗨嗨嗨,至于么,人家小姑娘想去看就看,你们这一个个的。”小红一拉李春,“走,姨带你去。” “哦,不过,为啥都这反应?”李春小声问道。 “都是燕园出来的奇形怪状的玩意儿,能说隔壁的好?” 。。。。。。 “老王,你这真不打算考研了?” 办公室里,李乐和王伍一人占了沙发一头,喝着可乐,享受空调的清凉。 “我得先挣钱啊。我妹今年没考上,准备复读一年。”王伍叹口气,“要不是我在你这儿有钱拿,能给交上一万二的复读费,她今年就只能去个大专。” “在鲁省,你又不是不知道,五百多分只能上个大专,她有心气儿,可不得由着她?” 李乐笑道,“估计有你这么个哥在,她压力也大。” “哎,咋办?学习这玩意儿,一看天赋,二看努力,三看运气。” “你爸妈那边不是说找到稳定点的活了么?” “啥稳定啊,我妈在厂子里干清洁工,一个月三百多,我爸跟人干机修,两人加起来整月无休也还没到一千块钱,吃吃喝喝,还有乡下的我爷我奶也得给钱,也就剩不下什么了。考研,等几年,手头宽裕了,再说。” 李乐点点头,“行,你自己规划好。你手头的那些教辅的东西咋样了。” “正想和你说呢。”王伍凑了过来,“那个,你觉得要是把咱们的授课视频,给搬到网上怎么样?” “网上?你怎么想起这个来?”李乐不动声色,瞧了眼王伍。 “就是那天和郁葱他们聊天的时候,说起几个网上能下载电影看的网站。” “嘿,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好这个?高树玛莉亚,古都光还是朝冈实岭?” “那得是秋元里奈啊,多清纯,身材也,艹,你特么套我话。” “嘿嘿嘿,别啊,都懂,都懂。”李乐嘎嘎笑着,掰开王伍伸过来的小细胳膊,“说,你继续说那个网站的事儿。” “我是想,要是咱们自己的那个网站,就那个longhappy点的,现在好看是好看,可也就是个宣传栏的作用,要是能把内容丰富一些。”王伍比划着,“增加个什么课件资料下载,授课视频下载的,不挺好。” “如果是在线视频直播那种,更好,加上互动的聊天室,效果不就更接近线下授课?” “?”李乐问道。 “那不能,哪能?现在玩游戏不都有什么充值点卡么。咱也弄一个,充值买时长啊。” “那不如专门开发个软件,充值登录。” “哎,对,也行。”王伍点点头,好像又明白过来什么,扭头盯着李乐,“不是,你不会” 李乐“嗯”了声,“你不说,我以后也会找你聊这个事儿。” “你说,现下最火的行业是什么?” “互联网。” “对,就这玩意儿。时代变了,有些东西的出现,谁也挡不住。” “线上教育,其实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咱们早就有电大,还有电视台那几个跟我学的语言类学习课程,电台里不也有《星期日广播英语》的节目么,咱们都听过。你知道当年这个节目光卖教材卖了多少本么?” “多少?” “一千五百,万套。” “乖乖,我记得就几个小本子,卖这么多的?” “可不么。”李乐耸耸肩,“天底下没有新鲜事,你想到的,先前就已经有人都做过了。” “网络这个新的载体出现,其实加大了信息交流的广度和速度。燕京四中去年就开始做这个线上课程,今年还有个叫101网校的,都不是傻子,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大家都看到了这一块的市场。” “那你的意思,要是咱们做,已经晚了?” “没,不晚。我以前不说过么,先人一步就是烈士。这些公司机构,都可能会在以后,变成前浪。” 李乐拍了拍王伍的肩膀,“现在,线上教育,无论是从硬件还是软件,都只是个雏形,包括盈利模式,大家都是在摸索阶段。” “一个,主要形式就是你刚才说的,线上点击看的录制课程,但是缺乏互动性。” “再有就是目标人群的范围比较窄,大家都针对的是固定学生群体。”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客观的硬件条件,暂时还达不到需求。” 王伍想了想,“你是说,网速?” “不止网速,还有网络的普及程度。不说别的,能在家里上网的,现在才多少?就一个网费,多少家都是掏不起的。” “这些,都是现状制约,所以我说,不晚,我们真想做这一块,有时间进行准备和规划。而且” “怎么?” “你以为我想着弄这个,只是针对k12这种课外辅导班的准备中考、高考的学生?” “你什么意思?” “哥们儿,别老总惦记从学生那里,抠那点家长们拼死拼活,辛苦挣来的补习费。” “放开思维,眼界放大一点,如果这是个大型开放式互动式的网络课程系统呢?除了基础教育,把国内国外的大学、研究机构甚至是社科院、科学院,都纳入进来,会怎么样?挣全世界的人的钱,怎么样?” 王伍低着头,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包罗万象。” “老王,一起,有兴趣么?这个时间可能会很长。” “那就一起?” “一起!” 第628章 积善之家 李乐很清楚时代的节点在哪里。 恢复高考,一些人实现阶层跨越。乡镇企业,给了农民翻身机会。双轨制的套利,计划内买进,计划外卖出,一些人实现了原始积累。下海经商大潮,造就了一批勾连体制内外的草莽英雄。 wto红利期,给一批资源、生产资料的经营者带来了海量财富。接下来是楼市疯狂,无数人被疯涨的房价改变了财富地位。而同时期的互联网兴起。创造了一大批互联网大佬和千万富翁。 再下来是什么?人工智能?高科技? 当系统的对社会学有了初步了解之后的李乐,在逐渐的把这些风口,节点的内在原因和时代发展的底层逻辑。进行着分析和理解。 大时代中,改变命运的机遇,五到七年出现一次,抓住一次你就不会被时代抛弃。 抓住两次及以上的,已经超越了九成九的人,但没人是常胜将军。 一代人的投机成功,就能堵死别人上升的渠道,把别人变成生产资料,予取予求。 往前三十年,往后二十年,是个效率的时代。 精细化地分工和一体化的高效运转,让各种有着极高生产、信息传递速度,更高生产效率的国家、企业走上浪潮之巅。 只不过,各种“债务”的积累,最终导致了二十年后的崩塌,时代的大变革随之而来。 当主要经济体之间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之时,效率已经不是首要考虑的因素,安全才是底层逻辑。 而安全,国防对应的是军工。能源、粮食保障对应的新能源、种业。重要产业链对应的半导体、硬科技、工业母机、软件等等一切对应能在各种危机中提供保障的东西。 自从看过钱老的几篇文章之后,李乐知道有人已经开始早早的布局,眼下自己借助wto红利期积累的资源,有一部分都是在给另一个时代的到来的默默准备。 更快的提升知识的流转和传播速度,才是李乐和王伍说起要作开放式网络系统课程的目的,而至于收益,存在于过程中。 “我们下面要做什么?”王伍问李乐。 李乐摇摇头,“先把现在的事情做好了再说。现在这个k12的赛道里,我们还只是个小卡拉米,等我们在线下培训这一块,做到一定份额之后,我预计的线上的时机才会到来。” “重点关注一下现在的这些先驱或者先烈们,看看他们都踩了哪些坑,吸取经验,我们有目的的培养人才,做规划准备。” “嗯,我明白了。” 。。。。。。 李春去了一趟清华园,自我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坐在副驾上一直嘚嘚嘚嘚,叽叽喳喳弄的李乐头疼。 “那里真大啊。” “草原更大。” “自行车真多。” “丢的也多。” “叔,你说,我是不是智商再加个五十就能去那里上学?” “你现在是柯基,加上也就是比较聪明的边牧,不够。” “采莲的少女,荡着小船,唱着艳歌,朱自清写的荷塘月色是不是那里?” “不是,是未名湖,后来改的。” “西山苍苍,东海茫茫,哎,你们的校歌是啥?” “没有,有也没人唱。” “叔,你说” “我不说,开车呢,别干扰司机。” “叔?” “别说话。” “红灯,停!” “艹!” 一路“有惊无险”的开到马厂胡同,李乐把车子停到一旁的小巷子。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院子?”李春站在门口,指了指大门,“比老家的门小了好多。也不气派。” “你还能拿什么比。走,先进去瞅瞅。” “给我留的哪间?” “除了老太太和你三爷三奶的,随便你挑。” 院子已经初具规模,现在剩下的,就是下硬装的漆工和一部分木工活。 两人没看几眼,就被人叫住, “哎,那俩,干嘛的?”一身短打扮的老头,耳朵上夹着根铅笔,走到两人面前。 “常师傅是?老李是我爸。” “啊,小房东啊。” “呵呵,忙着呢?” “东厢房的抱头枋还有西厢的随梁,支窗还余点活,这漆工都进场了,咱们不能给人家添麻烦不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么。” “哎,师傅,这个正房二楼,咋两边的比中间矮了一块?”李春忽然指了指正房。 “啊,你说这个啊。”姓常的师傅扭头看了,笑道,“那两边属于耳房,风水上讲究叫龙虎抱,高度一定都要低于正房,要不然不吉利。” “还有这讲究?” “讲究的可多了,你看啊。”老头手一扫院子,“这院子,原来是不合风水规制的,现在给改了改。” “咱们老年间,讲究五行,土居中,院中为土地。天圆地方里的地方就是说方形的地有四个边、四个角,正与地,东南西北,四隅,东南、西北、东北、西南相吻合。” “照壁影壁藏风聚气。院门朝向开在东南角上,八卦里,东南为巽,属于风门地户。万形经日,二阳一阴,户者,通天地之元气。通风采气之初,有紫气东来,” “西南角,属坤位,属煞位,坤就是厕所,用污秽之气以恶制恶。厨房居东侧,东厨司命,坐煞向生。” 李春听的糊涂,又不明觉厉,直点头。 老头有心多卖弄几句,便又说道,“教你个经验,或者是诀窍,所谓积善人家,家风正的宅门,观其房宅院落,不管新旧、大小,一眼望去,必是干净整洁,明晃透亮,让人感觉舒适协调,没有突兀,奇诡。老话说的堂堂正正。而那些家风不正的,不管屋宅再大,进去之后,总会有阴暗逼仄之感,家里布局也是东一块西一块,凌乱繁杂,怎么看都不舒服。” “师傅,您真厉害。”李春恭维道。 “呵呵,修了一辈子房子,经验而已。” 李乐笑了笑,“师傅,那你们忙,我们随便瞧瞧。” “诶,诶,有事儿您叫我。” “得嘞。” 两人上了,正房的二楼,李春左右瞧瞧,神神秘秘的对李乐悄声道,“叔,这些木工师傅,可不好得罪。” “怎么?” “老家有句话,人这一辈子,住三种房,娘胎房,泥瓦房,棺材房。所以一是木匠,二是接生的,三是挖坟的都别得罪。” “哟,还有这说法?” “可不,木匠祖师爷是鲁班,鲁班是修阳宅的,木工都会鲁班术。要是得罪了心术不正的木匠,房梁上埋上铁钉,过门石下面埋脏东西或者贴符,要不就是家具上做手脚,轻则破财遭殃,重则家破人亡。” 李乐一拍李春脑袋,“呵呵,待人和善,好商好量,工钱给足,就没事儿。” “对对对,最不能拖欠工资,损阴德。” 李春一转身,钻进最东头,有个十一二平的那间耳房,“我要这个了。” “西边那个大的不要?”李乐说道。 “不要,西晒。” “呵呵,成。” 刚要去隔壁,李乐就听道院子里有人说话声,“李乐说的是这里?” “是,这不正装修着么。” “人呢?我打个电话。” “打什么电话!李乐,在啊,李乐~~~~~~” 李乐赶忙又进屋,推开窗,一探头,就瞧见曹尚和廖楠,“别嚎了,这儿呢,上来!” 上了楼,李乐瞧见一脸忿忿的廖楠,冲笑嘻嘻的曹尚问道,“哎,这还是咋了?失恋了?” “他这是知道打不过你,要不然早就给你两拳了。”曹尚笑了笑。 “楠哥,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李乐一抱拳。 “哼!” “这样,小弟今晚摆酒,给您配个不是?” “不喝!” “晚上工体,算我的?” “不去!” “要不,天上人间?” “滚蛋,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 “好家伙,吓我一跳,我以为你要说你以为我没去过呢。”曹尚接了话茬。 廖楠一瞪眼,“嘿,你这人?” “叔,这两位是?”李春从李乐身后探出头。 “这是曹尚,你表叔郭铿的发小,一脸不是一脸的这个。廖楠。” “ 哦,楠哥,尚哥。” “嘿,又是你教的,套什么大辈儿。”曹尚一指李乐,冲李春说道,“”大侄女,你可跟好人学点好。” “就是,别看长得人五人六的,忒不是个东西。” 李春眨么眨么眼,“那就,楠叔,尚叔?” “诶,这个好,这个好,楠叔,难输,尚叔,尚书,哈哈哈。”曹尚笑道。 李乐上前,一把揽住廖楠,“得了,至于么,那人就是这么个性子,谁和他合作,都是一肚子气,可咱得看钱的面儿上不是,我可没少你一分钱?” 廖楠挣扎半天,没挣开,叹口气,“哎,要不是为了工作室,我特么” “行了,行了,我不又给你介绍了一个活么?怎么样,谈下来了没?” “嗯。” “还是的,咱们弟兄,好事不得想着你?走,带你逛逛我这院子,用你审美的眼光看看,我给你说” 瞧见两人勾肩搭背的下了楼,李春瞅瞅曹尚,“尚叔,这是?” “嗨,小事儿。男人么,和小孩一样,有时候也得哄。” “哦~~~~~”春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第629章 再来两次 哄人这方面,李乐还是很有一套,从廖楠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顺毛驴,被捋的很舒心。 两人参观了院子,干工程的曹尚本来还想对装修改造什么的发表一下“专业”意见,可听到李乐这里干活的都是专门给紫禁城里干活儿的师傅,又住了嘴。 出了门,廖楠问李乐,“咋说,你不是要摆一场么?” “涮羊肉怎么样?” “这时候?” “不挺好?冬天吃滋阴益气,夏天吃排毒祛湿。” “算了,吃腻了,换一家。” “你说去哪?” 曹尚探过头,“哎,国贸那边新开一家什么江南,我在沪海都听说了,要去不去那?” “你说兰江南?”廖楠想了想,“前些天刚开业的时候去过一次,川菜,味道还行,档次也够。” “是,那就这个。” “走。” 两人一唱一和,就给定了地方,李乐只好点头。 国贸大北窑,最早是小鬼子占领燕京时候烧砖的地儿,这时候二期刚建成,所谓的cbd,只是初具雏形。 开车绕了一大圈,又问了路人,这才找到饭店在的楼,进了停车场,李乐扫了眼,好像燕京里的好车,都集中到这儿,不说奥奔宝三件套,就是迈巴赫、宾利这种都瞧见不少。 插花停着还有几辆趴地虫一样的跑车,好像到这里,才能感受到世界的参差。 小奥拓停在一辆gtr34和一辆挂着违停交警看了都不开罚单的牌子的奥迪100中间。 李春一下车,就指着对面那辆悍马问道,“叔,那是啥车?” “奔驰g500。” “咋这么大。” “我见过比这还大的,改天去沪海,带你瞧瞧。”曹尚走过来说了句。 “比这还大?是啥?” “悍马。” “哎,这车牌,熟悉不?”廖楠也瞧了眼。 “沪海还行,这里,不熟。” “王贺的。” “哪个王贺?”李乐来了句。 廖楠回道,“傅当当,当当姐的那个小跟班,就你说的舔狗,上次在那个小别墅,忘了?” “哦,他啊。” “嘿嘿,江湖传言,当当姐所到之处,方圆30米之内,定能找到王贺。” 李乐咂咂嘴,指了一圈,“你们发现没,这两年,这些高档的玩意儿,越来越多了。” “大家都有钱了么。燕京还好点,都比较收敛,你要是去了沪海,鹏城这些地方,可比这看到的更多。” “走了,别讨论了,地方在几楼?”曹尚一拉廖楠。 “二楼。” 。。。。。。 一个饭店,装修到奢华的让普通人望而却步的程度,也就说明了针对的客户群体和老板的心态。 李乐对这个二十年后,餐饮界江湖里已经成了传说的地方颇有兴趣,自打进门,一步步看的仔细。 倒是李春,大会堂国宴都吃过见过的,看了看,只觉得晃眼。 “叔,这里不像个吃饭的地方。” “呵呵,这种地方,就是交际作用大于餐饮作用,吃的是档次,面子。饭菜只是锦上添花。” “好看是好看,不过透着股小家子气,忽明忽暗的,不敞亮。” “咋,你这就把常师傅说的给用上了?” “嘿嘿。” “不是叫江南么,就讲究个精细雅致,做不好就成了小气,难免。” “呀,这里还有个戏台子?有戏唱?”李春瞧见大厅里高起的台子。 “我哪知道,搞得和办堂会似的。” “李乐,这边包间没了,咱们坐大厅?”曹尚询问服务员,扭头问李乐。 “随你们,咱们就四个人,要包间也没意思。” “喝什么酒?” 听到这话,李春眼睛一亮,又被李乐一瞪,“忘了老奶奶怎么说的?门儿都没有。” “哦。” “随便,就啤酒,凉的。” “好。” 餐厅一角,一张小桌,廖楠拿起菜单,一口气点了八道菜,李乐一听菜名,就知道廖楠这是憋着宰自己一顿。 叹口气,只能由着他,心里琢磨着,这顿饭钱,怎么从姜小军那给忽悠回来。 上菜很快,李乐那张嘴,已经被养了起来,一样菜夹了几筷子,给了个中规中矩的评价。 “大侄女,来,怎么不喝酒,叔给你倒一杯?”曹尚拎起一罐啤酒,就要给倒上。 “算了,你们俩自己喝,把她酒瘾勾起来,你俩加一起乘以二都不是对手。”李乐一拦。 “啥意思?” “给你电话,你打给郭铿,问问郭铿今年春节在麟州是怎么当着一大家子,表演旱地蛙泳的就明白了。” “嚯,真的?”曹尚盯着李春胖乎乎的小脸好一会儿,“怪不得,我说春节回来请他吃饭,死活不喝酒。” “这丫头,白酒当水,啤酒当茶,也喝不出好坏。” “我能!”春儿一举手,抗议道。 “能个屁,吃你的。” “哎,李乐,咱大侄女上大几了?”廖楠给李春夹了块牛舌。 李乐摇摇头,“今年刚考上,这不大后天我还得给送金陵报到去。” “金陵?金陵大学?还是东南?” “军校,国际关系学院。” “哦,那地方啊。”廖楠点点头,又和曹尚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数,这和张稚琇无关。军,属于另一个体系,他们两家,沾不上边。倒是对李乐有些羡慕。 “行啊,金陵离着沪海近,回头,大侄女留我个电话,想吃什么好吃的,想买什么东西,随叫随到。”曹尚又给李春夹了块小排。 “谢谢叔。”李春眯缝着眼,笑道。 “客气什么,都叫叔了,这点小事儿。”曹尚一歪头,瞧见有服务员推着小车过来,“哎,摇滚沙拉来了,早听说是这里的特色,咱们也开开眼。” 摇滚沙拉,李乐倒也听说过,瞧见就是把一堆配料倒进玻璃罐子里,服务员举着罐子来回晃几下,再倒出来,就这?就这值188? 还不如海底挖的耍面条呢。 “呀,真好玩!是,叔?”春儿看的倒是目不转睛,只觉有趣。 廖楠见春儿感兴趣,一指服务员,“来,再来两次!给我大侄女再表演表演。” “啊?”服务员一愣,开店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这种要求的,还是第一次。 “啊什么,又不是不给钱。” “哦,好,那我叫后厨上菜。” 看着服务员推着小车去叫人,李乐嘴角一抽抽,悄悄摸了摸钱包,还好,带着卡了。 兰江南开业以来,破天荒头一回,一桌点了三份摇滚沙拉。 大堂经理以为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赶紧跑来询问,知道就是为了让李春看个新鲜,倒是放下了心,忙叫一旁跟来的小伙儿去前台拿张会员卡过来。 “先生,这是我们店的会员卡,可以充值,也可以凭卡积分,有打折优惠,麻烦您走的时候到前台留个电话。” 李乐点点头,接过卡,又一瞧这人的面相,心里直乐,哟,这位“公子爷”,怎么的,体验生活来了? “成,谢谢啊。” “您客气。” 瞧瞧这时候,小脸真n,哪像之后那几年,都变成了油腻中年。 等大堂经理带着人走,廖楠笑道,“嘿,挺会来事儿啊。” “做勤行的,可不得玲珑八面。”曹尚一点桌上的三盘沙拉,“老廖,你一份,我一份,明天早上又是一顿。” “谢乐哥破费,嘎嘎嘎!!” “艹!” 李乐嘀咕一句,低头,吃菜。 只不过刚啃了块牛肉,就听到,“呀,李乐,你怎么在这儿?” 再一抬头,看到一长发披肩的长腿姑娘,忽忽悠悠,鬼一样的就飘了过来。 “呵呵,左师姐。”李乐心里一哆嗦,“巧啊!” “我说,我给你打电话,你咋不回?” 第630章 家被偷了 从一早出门,带着李春这个跟屁虫开始,就一直左眼皮子直跳,要不是觉得不好看,李乐估计能撕张纸片贴眼皮子上。 本以为是今晚上破财免了,结果应验在这里。 “我在非洲呢,那地方,哪有信号。”李乐起身,招呼道。 “那你这回来,可不能不接电话了。” “不能够。” 几句话,李乐的心口不一,姑娘眉目间的瞬间闪过的含情脉脉,都落在曹尚和廖楠的眼里,两人互相看了看,心说李乐是不是欠了什么桃花债。 不过接触这么久了,都晓得李乐虽然长得蓝颜祸水了些,却是个洁身累行的人,除了那个谁都没见过的女朋友,真没有什么沾花惹草的举动,估摸着,这姑娘,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结果。 筷子一放,俩人坐稳当,准备当观众。 “你自己来的?”李乐客气道。 “没,这不是公司有招待么。” “这么快就上班了?你不说回国要先旅旅游,当几天背包客,看看大好河山么?” 左妙辰叹口气,“可有人不愿意啊,这不刚到了滇南还没呆几天,就被催来上班,小女子命苦哇。” 一句佯嗔配上表情,让曹尚暗中啧啧啧,这女子,娇而不媚,艳而不俗,瞧着不是小门脸里出来的做派。 随即笑道,“小乐,这位是你同学?” “学姐,这半年在lse,也是得了人家照顾。”李乐手一伸,“左学姐,曹尚,沪海过来的朋友,廖楠。” “两位好,左妙辰,幸会。” 看到左妙辰的表情瞬间又变得大方端庄起来,曹尚更是对自己的猜测有了七分把握。 互相伸手握了握,“幸会,妙辰,妙辰,夺取天机妙,夜半看辰杓?” 左妙辰笑道,“三三乾妙画,佑圣诞弥辰,奶奶信佛,我生在四月初八。” “哦,理解错误,不好意思。” “哪有,曹先生也是个学问人。” “我那点墨水,可比不上李乐。”曹尚打趣道。 只不过李乐听了,皱着眉,冲曹尚瞪眼。 “这姑娘是?”左妙辰松了手,瞧了眼一直坐在李乐身旁的李春。 “姐姐你好,我叫李春,他是我小叔。”李春也学着,伸出手。 “啊,你好,你好,长得真水灵啊,和你一比,我都成老阿姨了。” “姐姐,您真好看,比我小婶可漂亮多了。”李春下巴一转,“是,小叔?” “你这娃。学姐,不好意思啊,小丫头在家惯的没边了。”李乐呵呵着。 左妙辰也不见恼,依旧眼如弯月,“这不挺可爱的?” 几人正说着,又听有人嚷道,“好家伙,我说听声音这么耳熟。曹哥,来燕京也不说一声,你说你这人。” 齐齐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的矮壮男生,一步三晃的走过来。 “楠哥好,噫,这是,李乐。” “王哥。”李乐想起是谁,停车场说起的,那位傅当当的舔狗,王贺。 “嘿,来燕京办点事,就知道得碰着,楼下就看到你狗日的车了,满世界招摇。”曹尚抓着王贺的胳膊晃了晃。 “啥招摇,我那是三手车了,你这玩赛道,玩改装车的,咱俩不是一个等级。”王贺咧着大嘴,笑的很张扬,“哎,妙妙,你也认识曹哥?” “哈,你们都认识啊?”左妙辰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靠到李乐身边,手一搭肩膀,“我俩熟。” “这世界真小啊。”王贺点点头,“对了,张主任正问你去哪了呢。” “啊,忘了。” “赶紧滴,今天人家给你搭的台子,你不在,事儿怎么谈?” “哦,好。”左妙辰顺手一推李乐,“再打电话,你可不兴不接啊。” “知道,知道。” “几位,业务第一,我先过去了。” “慢走。” “左姐姐慢走。” “好的,大侄女。” 一身蓝色小套裙的左妙辰,踩着高跟鞋,扭着细腰,“铿铿铿”的往里走。 只不过到了挂着“西江月”牌子的包间门口,小手攥成拳头,企鹅一样,恨恨的跺了几下脚,嘴里嘟囔着,姐姐,姐姐,姐你个噔噔,啊~~~~~ 这边,王贺倒是不见外,直接拉了个凳子,坐在桌头,拿起廖楠的杯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嗨嗨嗨,嘛呢,嘛呢?” “在里面净说话了,一点意思都没。” “咋,还有人拦着你不让喝?” “没,就是一群人说的都是些听不懂的玩意儿,什么刚兑申赎,南水北水,博士军团,关灯吃面,插不上话。” “那都是金融圈子里的黑话,你个不学无术的能听懂还怪了。”廖楠呲喽一句。 “术业有专攻,我又不是神仙。”王贺,又倒上一杯,一口干掉,“啊,这才爽啊。” “刚在楼下,还以为你和当当姐一起呢。” “当当回晋省老家参加活动了,下礼拜才回来呢。” “哎,你俩事儿咋说的?我前几天还听我妈说,你妈去傅叔家了?” 王贺嘿嘿一笑,“去了。” “结果呢?” “傅叔说,原则上同意,看当当的意思。” “那当当姐呢?” “这个啊,道路是漫长的,曲折的,但总体是向好的,总之,一切尽在掌握。” 廖楠冲曹尚一摊手,“得,这孙子特么还是原地踏步。” “对了,那姑娘是谁家的?看着面生。”曹尚叫过服务员,递了双新筷子过去, “你说妙妙啊,银字口的,她跟她妈的姓,他三叔就是那个谁。”王贺说了个“中”字头的公司。 “哦,我说呢,咱们是接触的少。”曹尚点点头。 王贺一撇嘴,“嘿,他们那圈儿里,都是‘精英’,bankers,喝手磨咖啡的,玩的高端,看不上咱们这群土里刨食儿的土八路。” 廖楠皱着眉头,慢悠悠来了句,“我听过,她叔的名声可不好。衣服从不穿化学制品,抽烟只抽高希霸,喝酒只喝波尔多葡萄酒,嗜好打高尔夫,还和什么明星牵扯不清,总之乱七八糟的。对了,你怎么和他们牵扯上的。” “嗨,我就是个中间人,拐了两个弯的那种,一个有需,一个有求,这不就搭上线了,早知道在那儿坐着闷死了,我才不来呢。” “他们那个圈子,步步风险,步步坑,属于重灾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事。小乐,贺,以后,多点心眼。” 李乐听了半天,大概知道了是个什么情况,笑了笑。 “知道,知道,都不傻。哎,你们这怎么点了三份沙拉?我觉得味道一般啊。” 。。。。。。 酒足饭饱,四人出了餐厅。 曹尚拉住李乐问道,“哎,你没充值啊?” “干嘛充值?要不是你说,这地方我一年也来不了一回。真要讲究面子的,燕京城里比这高档的不多的是?再说,味道也就那样,真吃川菜,还不如峨眉或者川省驻京办呢。” “自己人吃,还是脏摊儿小馆子那种好。”廖楠接了句。 “还等王贺不?” “等他干嘛,吃完饭,这群人还不知道去哪呢?” “咋走?都喝酒了。哎,大侄女,会开车?” 李春眨眨眼,“会!上礼拜刚拿驾照。” “出租车,出租车!!!”曹尚忽然跳到路边,举手喊了起来。 “你们什么意思!我开车很稳的。” “当初李乐也是这么说的!!” 原本曹尚还要李乐安排去白房子,可看到一脸好奇的李春,还是作罢,坐上出租车,各回各家。 “叔,白房子是个啥地方?尚叔说的这么眉飞色舞的。” “你再过几年才能去的地方。” “为啥?” “查身份证,你不够年龄。”李乐扯了个理由。 “你骗人,我见过我们班同学去过德福巷。那里都不查。” “你同学是你同学,你是你。” “哎。”李春叹口气。好一会儿,“叔,那个女的,是不是喜欢你?” 李乐一怔,“瞎说,就是朋友关系。” “噫~~~~,没觉得,我看那女的,看你眼神都能流出蜂蜜来了,又黏又稠,齁甜。” “小屁孩,你懂什么。” “嘿,这么下去,你很危险啊。人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犯错就在一瞬间,你可不能对不起小婶儿啊。” “你哪来的这一套一套的。没影的事儿,你别瞎琢磨。” “给你提个醒,老奶奶可是看过了,你可,哎,等等。” 李春一侧身,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接听,“啊,这就回,这就回,马上到,嗯,好,刚吃完饭。” 李乐斜眼瞥了,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再仔细一瞧,嗯? “拜拜!”李春合上电话,“三奶说你” “别动!” “啊?” “手机,这手机谁给你的?双屏?你原来不是白色的么?” “你看错了,原来就是这个。”李春手一缩,要把手机往兜里揣。 “别糊弄我,一黑一白我还能分清楚的。” “嘿嘿,嘿。” “笑什么笑?说,哪来的?” 看李乐表情不善,李春心里一哆嗦,“小,小婶给的。” “谁?” “小婶,她说这是新款,俩屏,不用开盖就能看时间看来电显示,待机时长还长,信号还好,还能发短信,高考完让人给我的。” “你们怎么联系的?” “扣扣,还有邮件、短信。” “除了这个,还有么?” “有。”李春嘀咕道。 “啥?” “给老奶奶的人参酒和按摩仪。” 听完,李乐一拍脑门,心道,得,这婆姨都知道偷家了。 第631章 这里不收学费 她还是个孩子,大小姐对李乐的质问,就回了这么一句,然后说是要开会,拜拜。 李乐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十点三十五,时差一小时,谁家公司大半夜十二点开会。合上电脑,李厨子气哼哼倒头就睡。 带着李春在燕京吃吃喝喝又逛了两天,去王老爷子,芮吉士俩老爷子那边报个到,回学校见了系主任和张涛,聊了聊在lse的情况和大四的安排。 本来还想找夏宇,结果这孙子又在东北拍什么“我的兄弟姐妹”,人也没见到。 还是到了送李春去金陵的日子。 “入学报到凭证、录取通知书,准考证,再检查检查都带了没?呀,别乱放,袋子,找个袋子放一起。身份证随身带,别放裤兜!” “衣服呢?一个箱子够不够?李乐,把你箱子给拿过来,不行就把你的那些破烂都倒出来。” “妈,军校,从里到外都发的。” “自己衣服就不能带了?别废话!” “洗漱用品用品咋办?学校发不发?算了,都塞里面。” “机票呢,机票呢?昨天人家送来的。” “李乐,你说你非要买机票,看见没,人家须知上写了,新学员凭票报销直达金陵的火车硬座、硬卧、长途汽车,轮船费用,你这毛都报不了,瞎浪费钱。” “两大箱子,东西多了,春儿怎么提?” “不有李乐呢么,送到学校里不就行了,春儿背个小书包就行。” 瞧着一屋子里的兵荒马乱,李乐长长的叹了口气。 “到点儿了,老李,赶紧滴,去开车!” 。。。。。。 禄口机场,李乐肩上背着包,一手拖着一个行李箱,领着李春出了航站楼。 “好受点没?”李乐瞧了眼脸色儿有些白的李春。 “好多了。” “你说你,咋过的体检?还晕机,怎么和田胖子一样。” “我哪知道坐个飞机这么吓人的。” “得,我这花钱还给你找了个罪受。” “人家空姐姐说了,多坐几次就好了。” “别,以后,你老老实实坐火车。还喝水不?” “喝够了,这一肚子水,咣当着呢。” 李乐点点头,又递了口香糖过去,“先缓缓,我去拦车。” 东西多,李乐放过两个没屁股的小夏利,拦了辆桑塔纳。 “你到哪过ki啊?” “雨花区,那个国际关系学院。” “一百五。” “打表。” “打表比这贵。” “打表!” “那你换辆车。” “拒载我投诉你,车牌号多少,我看看,苏a8” “上,上,哎!” “哐哐”几声,把东西塞进车,李乐坐了副驾,司机说道,“咱们走宁宣高速上绕城还是?” “宁宣高速拐大塘金那条路。” “嚯,这边你熟?” “我说不熟,你信不信。” “呵呵。”司机尴尬的笑了笑,一脚油门,没几分钟上了高速入口。 “这是去报到的。” “嗯。” “你?” “我侄女。” “乖乖隆滴隆,女孩子能上那个学校,了不得。”司机又瞧了眼坐在后排,正迷糊着的李春。 “运气好。” “那运气得多好。哎,家里有人在部队?” “呵呵。” “嘿,肯定有。我与你讲,别说上军校,就是当兵,女兵都得是” 司机一路着到了地方,一看就是部队风格的大门前,拉起了写着“热烈欢迎2000级新学员”字样的红色拱门,许多家长新生排在遮阳棚前进行登记。 “咔嚓咔嚓”司机撕下发票,递给李乐,“一百三。” “刚才谁说一百五的?” “嗨,谁知道你们是来上军校的,再说,这路你不也熟?” 李乐笑了笑,接过发票,拍了拍已经睡着的李春,“诶诶诶,到了,下车了。” “啊,到了,到哪了?” “废话,学校。” “哦哦。” 下了车,李乐推着箱子,刚走到大门口,就被一个身材瘦削的“平板”给迎上。 “你好,同学,来报到的。” “是。” “我是负责迎接新生的帮训班长,我姓刘,箱子给我,我帮你。” “没事儿,拎得动。” “嘿,也是,看你这块儿头,今年新生的国旗班,肯定有你一个。” “呵呵,哥们儿,搞错了,不是我。” “啊,那是。” 李乐一扭头,把身后还在看稀奇的李春给叫了过来。“我侄女,她报到。” “哦哦哦,嗨,这闹的,你等等,我叫女生的班长过来。王云,王云!来活了!” 听到喊声,一个女兵快步跑来。 “这是你们的人。” “你好,是这位?”女兵看到李春点头,笑道,“同学你好,我叫王云。” “班长好,我叫李春。”李春记着李晋乔的交待,到部队,见人嘴要甜,一声班长比什么都好听。 “哈,你好,你好,来,我带你去签到。”王云又看了看李乐,好家伙,真高,“你是?” “我是他叔。” “叔?” “如假包换,怎么?” “没,没啥。就是来报到的新生,都是爸妈爷奶一起。”王云笑了笑,一拉李春。 “咱们流程是这样的,这边是迎新点,先签到登记,然后去各个院系宿舍的报到点,去领服装装备,然后去宿舍放个人物品,家长领个临时出入证,我们又专门人员带领参观校史馆和学校,晚上可以和家长一起去食堂吃饭,家长除了自行安排,如果有住宿需求,可以到南门对面的招待所办理入住,如果要赶火车汽车,学校有大巴车,定时送站,都是的。” “那学费呢,去哪交?”李春问。 “傻丫头,进军校就是参军,你见过哪家参军还要交钱的?”李乐笑道。 “呵呵,你每个月还有津贴呢,虽然不多。”王云接了句。 “哦。” “走。” 要说,李乐也是第一次进到军校,好奇程度比李春少不了多少。 从门口到宿舍楼这一路,给李乐就一个感觉,庄严浩雅,林木森森。 路是直的,楼是直的,人是直的,甚至连花园里的花草,都是昂头挺胸的。没有杂草,没有纸屑,到处亮堂堂,似乎都反着光。各种类似“苦练精兵,锤炼意志。忠诚使命。献身国防”一类的标语,军纪军规的警示牌随处可见。雕塑都透着整肃严苛的气质。 与这里金戈铁马相比,燕园,就像个浪荡不羁的诗人。 “李春是。” “是,班长。” “呵呵,我这班长是临时的,以后再见,我只是个大三的学员。” “那也是班长呀。” “哈哈。”王云拉着李春,只觉得这姑娘,比自己都壮了一圈,不过再看看前面跟堵墙一样的李乐,倒也不奇怪了。 “你家是哪里的?” “麟州。” “麟州?” “就是陕北,靠近草原那里,杨家将、种家将、折家将听过没?” “听过。” “都在我们那儿。班长,你是哪儿的人?” “我啊,苏省吴县的。”王云笑道,又指指李乐,“哎,你家怎么让你叔送你来的?” “都没时间,就他最闲。” “那你从老家来这里,火车得多长时间?哎,车票一会儿记得拿出来,到报到点,交上去能报销的。” “得一天,嗯。” “到了,女生宿舍就是那个楼。” 只不过到了地方,李乐一个大男人,只能在报到点转悠,门都进不去。 “你能行?”李乐把手里的箱子递给李春。 “能行,在家都干农活咧,这有啥伲么。” “成,我在这儿等你。” 李乐蹲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换了身短袖短裤训练服的李春低着脑袋,闷闷不乐的走了出来。 “呀,你头发呢?” “剪了,班长说,早剪晚剪都得剪。” 李乐摸了摸春儿的脑袋,“呵呵,当兵了,就得守规矩,你马大姐那种母猴子都得老老实实,何况你,可以,挺精神的。” “走啦,去吃饭,吃完饭,我就走咧。” “叔,你能多待两天不?” “我能,可你现在是国家的人了。当兵,就得拿得起放得下,别这么滴滴拉拉的,。” “嗯。” 第632章 我来投靠你 陪着李春吃了顿异常丰盛的晚饭,李乐还悄悄的问那个帮训班长王云,以后是不是都是这个档次,王云笑了笑,部队有伙食标准。 一句话,让小李厨子明白了,所谓“”开学三天”,并不只存在地方学校。不过,好歹是军校,底线在那摆着,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想了想,自己上学花钱,来这上学发钱,吃穿用全包,军龄算工龄,说苦其实也苦不到哪去,毕业还包分配,真要是没什么追求的,从跨进校门那一刻开始,只要不犯错,就注定了一辈子衣食无忧。倒是生出一丝羡慕来。 临走的时候,李乐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拍到李春的手里。 “这卡里,有一万块,密码是你身份证号后六位,你拿好,这个就当里子钱。” “这么多?”李春捏着卡,看了半天,“啥是里子钱。” “老年间,穷家富路,外人能看见的叫面子钱,缝衣服里面的叫里子钱。这个钱,不到山穷水尽,救命的时候,绝对不能动的那种,明白了?” “那我不要。这里不说有津贴,我爸每个月都给我打的。” “笨蛋,那钱就是面子钱,就是让你用来花的。大学也是小社会,都是天南海北来这里的,怎么能把关系处好?最快的办法就是大大方方。有钱有有钱的大方,没钱有没钱的大方。咱不和别人比大手大脚,但是该你表现的时候别抠抠搜搜的,明白不?” “嗯,明白了,叔。” “还有,别人能干的,咱也能干,别人能受的,咱也能受。小委屈,笑着过,大委屈,自己还不回去的,给老奶奶,给我打电话。” “嗯。” “看不清一个人,别掏心掏肺的对人好,别当烂好人,别多管闲事,别搞小团体,要搞就搞大团体,部队也不是世外桃源,再有,多和老师教官沟通,要学会平视,也要知道怎么仰视,还有” “叔!” “啊?” “我,我。”李春嘴角一耷拉。 “噫~~~~~憋回去!你大了,不是刚进长安时候,为了花袄脏了就哭鼻子滴碎女女,这还没授衔呢,等授了衔,就是正式的军人。哭唧唧像什么样子,老奶奶知道肯定又得抽你。” 李乐一指宿舍大门,“行了,不愿听拉倒,上楼去,一会儿肯定得给你们开会。” “你说,我听!” “算了,唠唠叨叨都成了碎嘴婆姨。” “那,我上去了?” “去,大傻春!” “叔!!”春儿扭着肩膀。 “嘿嘿,大姑娘,撒什么娇。听口令,向后~~~转!” 等到李春一步步走到楼梯口,忽的扭头,入眼便是一堆家长中,高高大大,大树一样站在那,带着欣慰、鼓励,又有些骄傲的笑容的李乐,眨眨眼,深吸一口气,上了楼。 。。。。。。 金陵火车站,售票口。 “没了,都没了,到彭城,到泉城的,都没了,最快是明天上午九点三十七的无座,啊要啊?”窗口里,售票员机械冷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 “要,要,多少钱?” “一百五。” “给。” “拿好,下一个,后面的,挤什么挤,就说你呢,报什么车站,后面排队去!别给我舌搭子,屌勺的一比” 李乐捏着票,从买票的人群里挤出来,长舒口气。 一时想不开,寻思着坐火车回燕京,却忘了这时候是暑运高峰,想着给老李打个电话,掏出来,又收了回去。 无座就无座,只要上了车,怎么都成。 买完票出来,李乐看了看两座钢板搭成的蒙古包一样的临时候车室,还有不远处那个被拆的七零八落的站房,一根根黑黢黢的钢架,透着股破败的味道。 没办法,谁让去年一场大火,把一个火车站给烧的就剩下一边。 李乐只记得,上一辈子,自己来金陵上大学的时候,为了迎接“十运会”,新站房才建成。 那几年,金陵人对这个火车站坑坑洼洼的广场,破破烂烂,又小又破的临时候车厅,泥泞不堪拥堵异常的周边道路,小偷小摸横行的火车站是怨声载道,讲起来就四个字,“一比吊糟”。要不是为了十运会,鬼知道哪天才能建好。 李乐随着乱哄哄的人群出了火车站的临时广场,站在路边左瞅右瞅,想着找个睡觉的地儿,可去哪儿? 对这个城市,李乐太熟悉,上辈子在这里,一个三本的大学上了四年,又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在沪海的前程,来到这里,工作,结婚,买房,眼瞅着刚熬过三十五,却嘎在这里,烧成了灰儿,连个孩子都没。 可现在,对这里又异常的陌生。上的大学现在还是个在幕府山脚下的农业学校,扬子城投十几年后才有影,买的房子还是浦口点将台旁边的一块菜地,至于那个女人,还只是个为了上外国语学校天天补课的小学生。熟人、朋友,同学,过往的人,一个个,散落在这个城市,过着各自的生活。 一抬手,拦了辆出租。 “盆友,啊去哪?” “四牌楼。” “这么晚了,刚下车?” “对。” “啊看你这样,回学校,东南滴?” “我不在这儿上学,来找朋友。” “第一次来?” “算是,以前都是路过。” “这时候来金陵,热的一比,可不是好时候。” “呵呵,冬天来不是更冷?” “是的哎,么的暖气,霍史尼玛,屋里八度,外面十度,在家里都得鼻涕拉呼。盆友,前面路不好走,绕一段可好哎?” “没事儿。” “呵呵,好,坐稳了啊。” 在司机屌呆逼,呆比日猴,小比杆子的骂声中,穿过一道三轮车小贩组成的封锁线,车子上了西去的一条路,曲曲折折之后,这才到了中央路。 等开上中央路,这才看到树是梧桐树,城是金陵城的样子。 不过李乐觉得这满城的梧桐,其实更确切的说是悬铃木,好看是好看,不过却被后来的一些营销号别有用心的操弄。 什么老蒋,美龄,爱一个人,倾一座城的民国神话故事。 其实更多是因为中山先生的葬礼和刘元帅组织起来的一场老百姓美化城市的活动。 蒋宋二人,何德何能占了这功劳。 过玄武到鼓楼,车子还未拐到燕京路,李乐叫停了车。 “还没到哎。” “没事儿,我走两步就成。” “好,二十三块,你给二十就成。” ‘谢了啊师傅。’ “哎,你要住酒店,这边多的是,那种快捷的,几十钱一晚,别被坑了。” “好!” 看车开走,李乐没有像说的那样,往四牌楼方向走,而是向西,去了金陵大学的方向。 许多人都说在崇尚鸡娃的苏省或者是金陵,没有夜生活,过了九点,街上就没了人,其实那是对九十年代或者两千年左右的金陵没了记忆。 这时候,城市面积没摊的那么大,房价还没那么离谱,工资无论多少其实都在涨,年轻人最多的大学都还没有搬到荒郊野外不毛地,和狐虫野狗作伴,穷开心和高消费都能找到各自的地方。街边高大的梧桐树后,也没有那么幽暗。 就像“一门三杰”的三牌楼,李乐都能说个一二三四出来。 柏楠烧烤、春苗炸鸡、九尺鹅肠,还有和会街的龙虾一条街,辣油馄饨、鸭血粉丝汤、牛肉锅贴,嗨到深夜的十三香,满载的都是满嘴流油的岁月。 外地人都觉得金陵夏天是绿色,梧桐葱郁,一派民国风情。 可在本地人看来,那时候,金陵城的夜晚是红色的,天黑后的灯影红绿,香味扑鼻的烟熏火燎,是西瓜、啤酒、小龙虾,泛着醉意的栀子花。九点之后的金陵城,故事才刚刚开始。 写字楼里加班却依旧意气风发的打工人,通宵的出租车司机,中途觅食的麻将腿子,24小时营业的摊主……南来的,北往的,都聚集在一处,慰藉疲倦的一天。 一间小店五张枱,一碗辣油轮番流转。蓝旗街、马台街、来凤小区、明瓦廊,这些地方,夜夜都在用各种香气缠住人的脚。 那才是对酒高歌的金陵城,而不是之后之后各种段子里,没有夜生活的苏省省会。 就像现在李乐脚下这条窄窄的路,两边店铺依旧灯火通明,车来车往,周边院校的年轻人吆五喝六,勾肩搭背,男女间手拉着手,散发着恋爱的酸臭。 李乐走到挂着“团结友爱,严肃活泼”的大门口,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没地方住了,过来投靠你,好,南门。” 等了等,就见到一个顶着根筷子当发簪,一身松垮和斜襟布衣,牛仔裤帆布鞋的人,从小门里走了出来。 “你这人,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嗨,要的就是这个随心,行了,看见你了,没了兴致,我走了。” “扯几把淡,玩什么王徽之那套魏晋风流,你这身强体壮的,形象也不符。” “嘿嘿。” “走,还请你怎么滴?” “要是搅了你的好事,可别怨我。”李乐笑道。 “哎,那怎么办,不能瞧你流落街头不是?有你块铺凉席的地儿。” “走,咱也瞧瞧这当年亚洲第一的大学里,是个什么光景。” 第633章 老天让你来帮我避雷的 (出差东阳改本子,未及时更,两章一起了,诸位老爷们见谅!) “如果你昨天来,我不在,后天来,我就去金坛了。”看完挂满爬山虎的北大楼,荆明对李乐说道。 “既然是上天安排了这场相遇,你请我吃什么?” “吃个毛线,逛完了没?回去我还得写东西。” “你这人,一点情趣都么得?如此星稀月朗,清风拂面的好天气,夜游南苑岂不是个好时辰。”李乐刚说完,就听一声雷响由远及近。 “听见没,天公都不作美。走了。”荆明扭头就走。 李乐耸耸肩,“金陵地邪,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哎,别走那么快。” “都特么要下雨了,赶紧滴。” “你住哪儿?来这半年,南苑那边的老鼠精你见过了没?这边儿的女神楼是不是比咱们那儿的公主楼里的,更漂亮些?赛珍珠在哪儿的?还有” 荆明是今年四月份,因为一南一北两个历史系合作参与的一个关于金坛三星村的项目,来到的金陵大学,平时除了正常的研究项目,还帮着带一带本科生的课程,属于校际合作中的无偿劳动力。不过荆明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因为,据脏师兄透露,荆明的白月光就在这里。 大雨落前,两人进了平仓巷的一栋公寓楼。 扫了眼一室一厅的房间,李乐说道,“挺好啊,比咱们学校强多了。” “这里本来就是留学生公寓,原本住在这里的一个学生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没办法继续,就便宜了我。”荆明说着,拉开窗户,一指外面,“看,那就是赛珍珠的故居。” “算了,不看了。”李乐摇摇头,开始在屋里寻摸。 “找什么呢?” “不是,脏师兄说你在这儿乐不思蜀的,怎么看着还和孤家寡人的一样?” “废话。” 李乐瞧着桌角一个hello kitty的发夹,笑了笑。 开了空调,荆明拿出瓶矿泉水递过来,“今天没烧水,凑活凑活。” 李乐喝了几口,凑到书桌前,看到摆的整整齐齐的书本期刊杂志,还有一尘不染的台灯,桌面。 “嗬,可以啊,怎么感觉和你在静园的风格不太一样。” “我变干净了,不行?”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穷酸书生为求功名,深夜秉灯,寒窗苦读,嘿,你是不是小时候救过什么断尾巴的母狐狸或者瘸了腿的黄鼠狼?要不就是田螺姑娘?” “还聂小倩呢。” “呵呵,你注意点儿。”李乐一边笑,一边拿起书桌上的一摞钉起来的稿纸,“别到最后来个精尽人噫?” 李乐忽然停了嘴,拿起稿纸翻了起来。 “别给我弄乱了,刚写好,你手脏不脏?”荆明凑过来,提醒道。 “这东西,你是准备发还是已经发了?”翻看几页,又合上,李乐歪过头,看了眼荆明。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没发,最好就这样,算是自娱自乐,要是发了,最好追回来。” 荆明一愣,从李乐手里拿过来稿纸,“为什么?” “你写的什么题目?” “关于沣西墓地碳十四鉴定手段确定武王克商的年代范围主要证据的一点思考,怎么了?” “你什么观点?” “谨慎否定,持怀疑态度。” “还是的。”李乐把稿纸朝桌上一放,“关于夏商周断代工程的一些讨论、辩论,最近这几年,最好不要参与进去。”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按照荆明的傲气,根本不会理睬,可李乐,背后还站着一位。 荆明皱了皱眉头,“你对这个了解?或者听说了什么?” “了解不多,听说了一点儿。”李乐靠在桌边,“前几天回来时候,和我姥爷聊了聊去坦桑奥杜威谷地的事情。” “嗬,你运气真好。”荆明有些羡慕道。 “那个和运气没什么关系,以后你想去,我安排就是。当时和姥爷聊的时候,说起过这个工程的一些。” “曾老师怎么说的?” “自上而下,” “自上而下?” “对,所以当初定下这个工程的时候,问他要不要参加,或者挂个名,他给拒绝了。” 荆明想了想,“哦”了一声,“我说呢,那个专家组名单里,怎么没有曾老师的名字。” 李乐点点头,“他虽然没怎么说清楚原因,但是话里话外,透露出几个意思。” “这个事情,投入大,关注度高,自然就会有辩论,而且会很激烈,毕竟,老传统了,文无第一。但学界的东西,只要一牵扯到辩论,尤其是这种推论性的东西,肯定会有不少人跳出来,到最后,就可能变成公婆各有理的局面,无论最后得出什么结果,都会是高高悬起的靶子。再之后,是人是鬼都能上去戳两下。” “这倒是,推论的东西,总得要证明。”荆明琢磨琢磨,说了句。 “你别忘了,咱们这里可不缺少国宝帮一样的,连论文都干不明白的民科,民间历史家。” “嗯。” “这个事情,从明代李贽、王世贞开始一直到近代王国维、陈寅恪这些学者就开始研究,两三百年都无定论,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实物证据的缺失,孤证不立。” “历史学家可以靠文献资料、甲骨卜辞辞来推论。但考古学家不行。尤其是在某些民族情绪和思想的干扰带动下,容易走偏。” “还有一个,本质出发点是学术的,但耐不住有些人总会纠住争议部分再扣个帽子,从单纯变复杂。尤其现阶段,国外,还有跑到国外的一帮人,别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会指手画脚一番,不如踏踏实实做事,用事实堵他们的嘴。” 荆明听了这番话,捏着自己的稿子,搓来搓去,好半晌,才长舒口气,“还是曾老师看的明白。” 李乐摇了摇头,“他不是看明白,他只是个想认真做事的人。” “成,我明白了。”荆明拉开抽屉,把稿子塞了进去,“怪不得我导师说曾教授这些年话越来越少,可话越来越重。” “他可没那么觉得,只觉的时间不够用。”李乐嘀咕一句。 “就是曾老师不再收博士生了,要不然。” “别,你还想占我便宜?” 。。。。。。 荆明的意思是让李乐睡床,可李乐瞧见这三分之一都堆着书的小床,连火车上的卧铺都比这宽,估摸着按自己的身板儿,翻个身都能掉下去,还是褥子加凉席,打了地铺。 本想着送李春到金陵之后快去快回,连个包都没带的李乐,光着屁股睡了一夜,早起之后赶忙换上洗了还带着潮气的衣服下了楼,准备来个人体自烘干。 晨练是不可能了,只能到学校里溜达。 立过秋的一夜大雨之后,让这个号称“火炉”的城市,不再那么闷热。而在金陵大学这个似乎比燕园更加树木繁茂的校园里,甚至有了些凉意。 昨晚只是摸黑,天亮之后,才见了金陵大学的样貌。 上辈子,作为仰慕者,来过鼓楼校区逛了好几遍的李乐,一直觉得这里很神奇。 位于都市最中心,被四周的车水马龙,店面商铺,嘈杂的居民区包围的一个地方,但只要走进里面没几步,虽然依旧能听到外面的各种喧嚣,但却让人感到一种静谧的氛围。 林幽长而鸟繁多,园阔绰而花似锦,这里仿佛有一个很幽深的世界,带着自己的气场和力量。 李乐就这么晃晃悠悠,寻着过往的记忆,走过赛珍珠故居,中山楼,何应钦官邸,看过大香樟树,东大楼,大礼堂,穿过金陵苑。 还没开学,人不多,但是李乐还是能通过这里碰见的学生和燕园里那帮人气质上的差别。 一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之后的低调,淡然,透着儒雅谦和。一个是狂放不羁,桀骜不驯。不过再想想这里号称冷门专业大集合的专业配置,倒是显出一种泱泱气度来。 怪不得荆明能在这里乐不思蜀,估计不止是白月光,还有这里安静温和的环境。 这人莫不是想要长居于此?可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已经染了燕大的底色的人,换哪儿都格格不入,不像人大那群圆滑世故的官迷们,可扁可长,可粗可短,任意变换。 胡思乱想着就溜出了校门,找了个小巷进去,就在居民区里一家早餐铺,买了多加料的鸭血粉丝汤和鸭油烧饼。 等再绕回公寓楼,却瞧见一个丰满圆润、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正端着一口铝锅,拎着几根油条,立在门口。 瞧见李乐,好奇的看了眼,又转回头,等到李乐乐呵呵站到身后不再上楼梯,这才又仰起脖子,“你,有事?” “我住这里。” “你住这里?” “昂。” “不可能。这里是单身公寓,就荆明一个人。” “嘿,给你证明一下。”李乐掏出钥匙,大长胳膊一伸,捅进锁眼,“喀啦”一声,“瞧见没?” “不对,这是荆明的钥匙。你怎么?”姑娘瞧见hello kitty的钥匙扣,刚要追问,门从里面拉开。 “嗨~~~狗头摸你!”李乐摆摆手。 “荆明,这人?” “艹!” 。。。。。。 一张折叠小圆桌,两男一女,三人围坐。 “你不是早上九点半的火车么?赶紧吃,吃完赶紧走。”荆明把自己碗里的鸭肠鸭肝鸭肫都舀给李乐。 “嘿,就这点,不够堵嘴的。” “爱要不要,不要给我。”荆明一伸勺子,又要到李乐碗里。 李乐一低头,朝自己碗里,“呸呸呸,呸!呸!” 再朝荆明面前一推,“要多少,自己来。” 没想到荆明眨眨眼,一仰脖子,“嗬~~~~” “你大爷的,靠,玩阴的,想同归于尽!!”李乐赶紧端起碗侧过身。 “哼,和我比,你还差点儿。” “明哥,乐,甘拜下风,论恶心,你特么比脏师兄强多了。” 一旁的姑娘瞧见两人比着不要脸,也不恼,只是笑。 “荆师兄,还不介绍一下。” “我同学,你师姐,赵桃桃。” “师姐?” “我是化学院的,后来在这里读的博,现在在这里当助教。” “哦哦,想起来了,荆师兄本科是化学专业的。”李乐恍然。 再看赵桃桃,倒不是那种一眼美人,属于耐看型。按照李乐半吊子的“麻衣相术”,嗯,下巴圆润,耳垂饱满,人中细长,是个宜室宜家,生儿子的面相。 “在燕大不好么?到这里,就” “她属于跟导师,导师跳槽了。”荆明解释一句。 “怪不得。”李乐点点头。 “他就是李乐,我和你说过的。” “猜出来了。”赵桃桃揪了半根油条,递给李乐,“我还听下面的小师妹说起过。” “说啥?我啊?” “可不,97级里,出了个隐仙儿。要身高有长相,要长相有身材,要身材有绩点,就是平时见不到人。” “这话”李乐咂咂嘴。 “怎么样,有兴趣毕业来金陵么,给这边的姑娘们留个机会?”赵桃桃笑道。 “他啊,别想了。”荆明接茬道,“这家伙从大一开始,就是学校的脸面,一有重大活动,就要被拉出来游街示众那种,哪能放他跑了?” “那多可惜了。” “可惜啥,见得吃不得,你知道学校有个bbs不?” “知道啊,最近不是挺火么?” “bbs上说这人不爱红装爱武装。” “真的?” “艹,谁特么造谣呢,我是guy,不是gay。”李乐嘀咕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吃完了没,走,送你一程。”荆明擦擦嘴,起身。 “嫌我碍事了呗?” “你不碍事儿,碍眼。” “得得得,给你们空间,荆师兄,你瞧着可越来越像脏师兄了。师姐,你可小心点。” “别废话,八点了。” 荆明坚持,还是把李乐送到了车站,跟着进了蒙古包一样的临时候车室。 “艹,这么热!”一进来,两人脑门上就见了汗。 “叫你不要跟来了。” “送佛送到西。”荆明笑道,“不过,那个文章,还得谢谢你,要不然,脑子一热,我就给发期刊了。老天没让你走成,是不是让你来帮我避雷的?” “你现在这级别,发期刊也不一定有什么。不过,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别往上凑。万一十年、二十年以后,让人给扒出来,那时你再功成名就了,呵呵。” “嗯,我明白。” 李乐笑了笑,“这马上开学了,你准备几时回去?” 荆明想了想,“项目报告是十一前结束,差不多那时候,还得回学校进行评审。” “行,你在这边注意点,可别搞出人命来。” “滚蛋!” “嘿嘿,那你以后咋办?就这么两边分着?” 荆明叹口气道,“其实,这事儿,根子还在她导师那,当时走的时候,闹得挺不愉快。桃桃再想回燕京,燕大肯定是不成了,这正想办法,看能不能进其他学校。” “要不,我帮你想想办法?” “你?算了,文理殊途,不是一个路数。” 看了看两手空空的李乐,荆明说道,“等我两分钟。” “哎,干嘛去?”李乐伸手要拉,没拉住。 等荆明再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给,留着路上吃,这是黄瓜,这是番茄,两瓶饮料,泡面,火腿肠,还有这个,小蜜蜂卤蛋,我买了六个,够你吃的。” 李乐瞧见换了新包装,印着长嘴呲大牙秃头松鼠的卤蛋,嗓子眼儿忽然有些噎得慌,不过,师兄一片好意,还是赶忙收下。 “哎,车来了,你赶紧检票去,我就撤了,这里太特么热了,回去又得洗一澡。” 瞧了眼荆明用圆珠笔簪起的发髻,李乐一拱手,“道友,请留步!” 第634章 好人韩智 罗圈胡同里一间小馆子,韩智捏着瓶红二,瓶口一歪,给对坐的李晋乔满上。 “老班长,我现在,只能请你喝这个,等几天的。” “等什么等,以后也就这标准就成,酒么,哪那么多讲究,有时候,喝好酒,费脑子,倒不如这种舒坦。” “那也不能太次了不是?” “扯淡。”老李一提酒杯,“走一个。” “诶。”韩智举着杯子,杯口矮了两寸,和老李碰了,一仰脖,二两的杯子里,少了一半 “嗨,慢点喝。怎么,急着有事儿?” “没,习惯了,在非洲,都这么喝。” “千里遥远的,跑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苦生活,你这也不容易。”老李夹了筷子爆炒腰花,放到韩智的碟子里。 “诶诶诶,我自己来,我自己来。”韩智手一托碟子,“其实,您到地方就知道,除了人穷点,东西贵点儿,其实还是很舒服的。” “主要是当地人工便宜,1000块就能租个挺大的别墅,一百块钱一个月,就能找个保姆,两个保姆伺候着吃喝拉撒,和地主老财过的没什么两样。” “可地方也乱啊。” “还成,注意点就是,做生意么,和当地的头头们搞好关系,经常打点打点,也没什么。” 老李点点头,“怎么,还想着回去?” “等等,那边现在局势不太好,等安定下来再说。”韩智笑了笑。 前两天和赌场的丁伯联系,说是阿鲁沙那个叫桑贾的警察,来了好几趟要找他问情况。 韩智估摸着,要不就是塞伦盖蒂里面的鬣狗们活干的太糙,要么就是多多马那边发现了什么,不过,倒也不担心,就坦桑那边的治安管理水平,过段时间,什么都给忘了。 “对了,你就把钱都给了那娘儿俩?”李晋乔问道。 “昂。”韩智点点头,“老班长,要是您看了,你也得这样。” “去了一趟,我算看明白了,说燕京城的四合院,老邻居互相帮助,你来我往的人情味儿,都特么是电视里演的。真实生活就是社会底层互害的修罗场。” “就老辛媳妇和闺女,娘儿俩住南城的小破院儿,一共才十来个平米,一个大院子住了十来户人家,门里门外,黄汤遍地,又臭又脏。” “周围住的那哪是邻居,都特么是臭流氓、是非精。” “所以你就把人给打了?”李晋乔笑道。 “就特么该打,手欠。”韩智捏起酒杯喝了口,“嘴上不干不净就算了,还摸人家?要不是老辛闺女机灵,她妈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半夜给寡妇家门上挂死猫,缺德不缺德,就这还不该揍?” “还有那些邻居,假不假啊,嘴里一套做一套,偷孤儿寡母家的东西,传闲话,蜂窝煤都堆到人家门口了,就给娘儿俩留个侧身的空,别说帮忙了,不欺负就是好事儿。都特娘地一肚子男盗女娼,一院子禽兽。” 老李叹口气,“我能想出来,南城那一片,按燕京人的话说,以前就是下九流,穷人住的地方。龙须沟,八大胡同,相公堂子,戏班子,不都在那?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其实在哪都一样。” 韩智举起酒杯,“老班长,敬您一个,要不是您,今天我就得在里面蹲一晚上。” “一晚上?想什么好事儿呢?”李晋乔一抬手,碰了杯子,滋溜一小口,“要不是那孙子想要钱,就你下手那分量,少说也得是个行拘。” 韩智嘿嘿着,“我不是净照着那孙子肉厚的地方使劲呢么,脸上都是干净的。” “算你小子心里有数。还知道给我打电话,也亏我能有熟人找到那边的所长。” “那狗日的一躺地上,我就想着给您了。还是您有面子。” “面什么面,少捧臭脚。也怨那人是在所里挂过号,都知道是个什么德行,要不然,我再大的脸也用不上。你这八百块钱,出的倒也值。” “那是,那是。” “不过,你这把钱都给了那娘俩,怎么考虑的?”李晋乔又问道。 韩智拿起酒瓶,又给老李满上,“还能怎么考虑?老辛闺女学习好,您是没见,家里拿奖状一面墙,年年年级前三。可要是在那地方待下去,早晚也得给熏黑了。” “十万刀,让老辛媳妇在好点的地方,别管大小,先买套房。剩的钱,干点什么小买卖,也够用了。” “总之,为了孩子考虑,那种地方,是不能待了,老话不都说,孟母三迁么?” “呵呵,我还以为你想着那啥呢?” “老班长,咱可是头婚。” “熊样!” “哎,班长,您燕京这边熟,您帮我参谋参谋,那娘儿俩,买房买哪边合适?” 李晋乔眨么眨么眼,想了想,“这个,你还真别问我,等等,李乐这不一会儿就来了么,问他,他门儿清。” “哎,好。” “来来来,再走一个,嘿,没注意哈,这一瓶快见底了。韩,把那瓶也开开。” 。。。。。。 李乐从出站口出来,长舒口气,又低头闻了闻身上的t恤衫,一股子汗馊、臭脚加二手烟的混合味儿,倒是像老李以前当乘警时候,下班回家衣服上的味道,没多难闻,还带点回忆。噫,变态么不是。 伸展一下胳膊,这几天,净跟火车打交道了。 “诶,哥们儿,坐车不?昌平八十,延庆一百,空调打满,坐不坐?” “不坐,不坐,有车。” 李乐挤出包围圈,掏出手机摁了个号,“喂,哪儿呢?你不说在门口了么?没瞧见你人啊?哪儿?哦哦,瞧见了,我这就过去。” 走几步,到了东边的公交站,李乐就瞧见呲着一嘴白牙的哈吉宁冲自己招手。 “哟,李爷,您这是想起我来了?可有日子没联系了。” “别不凭良心啊,我前天还给你打过电话,去国贸接我,你倒好,喝酒去了。你说你一个开出租的,晚上不趁着生意好拉活,喝的内门子酒?” “这不是小孩儿舅来家了么。今儿不是一个电话就来了?走,上车了您内。” 等上了车,李乐笑道,“可以啊,皇冠啊,你这鸟枪换炮,准备大展宏图了啊?” “哪有的事儿,这不是最近手头有点余钱,又认识了一个哥们儿,跟他一起跑外宾么。这车也是三手的。” “别管几手的,挣到钱就行。” “诶,去哪儿?” “老地方。” “得嘞。” “我艹!你安全带呢?” “坏了,你挂脖子不一样?交警不查。坐稳了啊,走你!!” “老哈,沃日~~~~~~” 二十三分钟,燕京西站到罗圈胡同。车子一个猛子,停在了胡同口。 “到了嘿,怎么样,您瞧瞧这车况怎么样?这反馈,这灵敏度,啊?” “给你钱!”李乐钻出来,扶着车顶,站了足有半分钟,这才等着魂儿从后面跟上来。 “算了,不收了。走了啊!” “唉唉!!” 李乐瞧了眼一闪而过的尾灯,给老哈又记上一笔。 晃悠悠进了胡同,找到电话里,李晋乔说的那个小馆子,李乐一推门进去,瞧见腮帮子通红的两人,一屁股坐到桌边。 “哟,少爷回来了?”老李递来双筷子。 “李乐,你再不来,我们都要吃饱了。来,喝杯润润喉。”韩智拿了个杯子就要给李乐倒酒,“哎,你这,你这脸怎么黄不莹莹的?” “不喝,换带气儿的。”李乐一摆手,“坐飞机来的。” “飞机?” “嗯,贴地飞行的那种。” 一杯冰冰凉的可乐灌进肚子里,接连两个嗝,李乐舒坦了。 转头瞅瞅韩智,“要这么说,你还是个好人啊?” 第635章 尾巴夹紧,松不得 “富不过三,穷不过五。以前旧社会的时候,有些穷人家是怎么死绝的?只能是其他穷人的落井下石,吃绝户的事情还少么?”听了韩智的描述,李乐回了句。 又说道,“有那条件,搬出来肯定是好事。孤儿寡母的,还是老办法,买房置地收租子稳妥。爸,你还记得咱那个房子的原主老周不?” 李晋乔“嗯”了声,“那倒是个实诚人。” 李乐笑了笑,“出国前,不是张师兄帮老周把他家那房子和铺面都给办好了么?他后来找我,说铺面有点大,干小卖部有点浪费了,问我还能干点啥。” “我就帮他参谋参谋,让他把铺面隔了一半干了个房产中介。前两天带春儿玩的时候,路过看了看,搞得还挺正规,生意也还行。” “你意思是让老周帮忙给那娘俩找房子?” “嗯,二手房他有资源,新房,干中介的都和开发商连着,怎么也比咱们知道的多。” “也是,小韩对燕京两眼一抹黑,有个明白人帮着弄挺好。” “你看怎么样?”李乐问韩智。 “行,你介绍的人,肯定没错。该给中介费给中介费,能把老辛媳妇和闺女安顿好,我也就对老辛有个交待。” “在非洲那么几年,那个谁没往家里寄过钱?” “寄的没亏得多,那个矿算是被人坑了的,要不然他”韩智瞄了眼正滋儿咂抿着酒的李晋乔,收住嘴。 李乐想了想,又提醒道,“老辛没爹妈?” “没,要不,老辛怎么快四十了,才娶上了这个外地媳妇。” “那还好,这事儿,你给老辛媳妇交待了么,让她别声张。” “交待了,这钱和房子的事情,家里亲戚也别提,连孩子也别告诉。等正儿八经办下来,搬走了,就说是借别人的房子住的。等孩子大了再说。” “嗯,嘴严实点儿。现在,什么人都有。”李晋乔一旁说道,又看了眼李乐,“儿咂,你这路上没吃好?赶紧吃饭。” 李乐一翻白眼,得,您现在才想起来。 三人两瓶酒,吃饱喝足,出了饭店, 喝了几杯,小风一吹,李乐倒是觉得舒坦不少。 李晋乔头一低,就着韩智递过来的火点着烟,嘬了口,“你这在燕京,不能老住你战友那。” 韩智笑了笑,“先住着,等给这娘俩安置完,我就回老家瞧一眼。” “我给你说的那个报关员的活,你考虑了没。” “考虑了,还没想好。” “要是不想回非洲,在燕京闯闯也一样,机会更多。你先有个落脚的地儿,骑驴找马,或者这驴是千里驴也说不定不是?”老李叮嘱道,“想着点,工作不等人。” “嗯,我明白。谢谢老班长。” “上楼,喝杯茶再走。” “不了不了,这就走了,回头赶不上回去的车了,我这坐地铁还得转一趟大公共。” “真不上去了?” “不去了,你瞧这门牌子,社会科学院,好家伙,我能和社会沾边儿的,就剩个社会人了。” “瞎特么扯淡,不愿上去拉倒。”李晋乔一点李乐,“我看你俩有话说,我上去喂老王,一会儿送送小韩。” 老李转身,趿拉着拖鞋,“piapia”着进了家属院。 “走,送你一程,往西?”李乐冲韩智笑道。 “嘿,你这人,东。” “哎,我爸给你说的那个报关员,你不考虑?” 韩智嘬了口烟,“老班长好意,我也知道好干,可那种坐班的活,真不一定适合我。” “怎么着,你还是一匹向往草原的野马?” “嘿嘿,也许是狮子猎豹呢?” “你?那你回坦桑去,那边母豹子母狮子不少,够你发挥的。” 韩智摇头,“这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 听这话,李乐大概明白什么意思,“你说你图啥?图160?” “嘿,反正那边每个月还有点分红过来,够吃够喝了。” 李乐想了想,“其实,你要回去,我倒有个活,你能帮上忙。” “啥?” “我女朋友和那个恩杜杜家里,谈了个在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口的度假酒店项目。” “哟,你女朋友家里挺有钱啊,在那边开度假酒店,可不是个小数目。” “一般一般,亚洲第三。” “哎哎哎,吹什么牛逼呢。” 李乐没理他,问道,“你说你在坦桑的金矿怎么回事?” “被人坑了呗。”韩智把手里的烟嘬了口,瞄着着旁边下水道,手指一弹,烟头掉进缝里,带出几粒火星,转瞬即逝。 “那时候啥也不懂,和老辛一起,凑了钱,接了一个矿,谁知道那是腐国人过去的废矿,只能挖出点沙金,一个月挖出来的,还不够设备的油钱。” “要不然,老辛也不能死在那。” “后天有空没?”李乐忽然来了句。 。。。。。。 坐着猴车从井口出来,见到天光大亮,李亮斌微微闭上眼。 穿着贴身绒衣、厚窑衣、涤卡布工服,脚上高筒靴,腰间挂着自救器,脖子里一圈毛巾,头上顶着装着矿灯的安全帽,虽然带着防尘口罩,但脸上依旧是一块一块的漆黑。 虽说李亮斌做的是锂制品生意,也去过锂矿,但是大部分锂矿那种露天开采的形式,和深入地下千百米作业面的煤矿,是两个概念。 下井前,说没点担心和犹豫,那是假话,可钱吉春一句,有我陪着你,怕个什么?你不到现场,怎么能知道我们万安是个什么样的公司,还是让李亮斌咬咬牙,戴上了头盔。 黑暗、潮湿、压抑、脏乱,处处遍布危险,恶劣的环境。是李亮斌通过各种影视作品,对煤矿的印象。 可是当跟着嘻嘻哈哈的钱吉春真的下到了井底,看到贴着瓷砖的的走廊,亮如白昼的灯光,各种宣传标语和安全设备,甚至还有人在拿着尘推打扫卫生的时候,有些不可思议。 地下七百米,顺畅呼吸着带着凉意的空气,让那种封闭空间的压抑小消散不少。 井然有序的候车点,厚重的防爆胶轮车,干净整洁的巷道,洒水灭尘的设备,分类码放标记清晰码放的各种材料,作业面巷道里粗壮的液压支架,轰鸣的采煤机,让李亮斌对万安矿业的规模和制度规范程度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家有空调,不如下窑。怎么样,下面凉快。”钱吉春从后面的猴车上下来,一拉李亮斌,“走,换衣服,洗澡去,来矿上,就得洗个澡,感受感受。” “钱总,昨天在那边的洗煤厂,你说过,咱们这样的坑口有几十个?都是这样的?” 钱吉春笑道,“我要说全部,有些吹牛逼,但是现在兼并转之后,一共二十三对里面,有一半是和这里一样,经过设备和安全改造的,剩下还有七对正在改造,没改造的,关着呢,等明年再开始。” “那这样一个矿,改造费用不低。” “一两百万到三四百万都有,看矿的大小,这些设备,都是真金白银,实打实花出去的。” 李亮斌听到这个数字,心里一盘算,咂咂嘴,真特么财大气粗,自己那个小厂,在人家眼里,真不够看。可怎么就找到自己头上了? “这都是你说的,那个计划里的?” “计划的一部分,从年底开始,我们就要逐步加大产能,真正挣钱的日子,就要来了。你安全跟不上,挖的越多,危险就越大,出了事儿,就是人命。那钱拿着丧良心不是?” “对了,刚忘给你说了,咱们明天去看看那个小焦化厂,后天去燕京。” “去燕京?” “你不是要见给你信的人么,他刚回来。” “好!” 。。。。。。 “姥爷,我吃饱了。姗姨,那个车钥匙我拿走了啊。” 李乐一推碗,刚要起身,对面的曾昭仪抬头看了眼,“先别走。” “哦。” 老头放下筷子,盯着李乐看了会儿,才说道,“你这也回来了,春儿也给送去报到了。我怎么瞧着你整天瞎跑,一天就晚上看那么一会儿书?” “开学不是大一,也不是研一,是大四,你要上的新课提前了解了没?毕业论文有考虑没?是保研还是考研,是去本校还是去别的学校有没有计划?还有,想读研,研究方向定没定,导师有没有考虑?” “别仗着前面学的好,就得意忘形,大四还有一年呢,我听过你们弄的那个什么gpa,你能保证都是都是35以上?” “你是不是有些过于放松了?” 见老头有些严肃,李乐赶忙坐正。 “你爸比文盲强点的,你妈又对你溺爱得很,他们没概念,什么都由着你,但你不能没概念。学业这东西,逆水行舟,脑子好是一时的,踏踏实实才是一辈子的。记得住?” “记得住,姥爷。” “去。开车注意安全。” “嗯。” 等李乐出了门,万俟姗瞧着老头,笑道,“行了,人都走了,别绷着了。” “这哪是绷着,是真有点担心这小子。”曾昭仪敲了敲桌子,“这辈子,见过太多半途而废的人了。论才能,哪一个都比他强。可到最后,有结果的寥寥无几。” “学海学海,哪有那么容易的。” 万俟姗呵呵着,把筷子塞到老头手里,“吃饭吃饭,放心,这小子,比你想的心里有数着呢。” “有数也得敲一敲,看着松劲了,还要踹两脚,人都有惰性,就” 万俟姗一皱眉,“得,你还吃不吃?不吃我收走了。” “吃!” 李乐攥着钥匙下了楼,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子,长舒一口气, 好嘛,这一通教育。 可想了想,老头儿倒也没说错,或许是因为在lse高强度,挣命一样的半年经历,从去非洲之后,确实心态松了不少。 哎,这尾巴,还是得夹紧点,松不得。 在地铁口,见到韩智。 “嚯,你这车,够袖珍的。能拉动咱俩?” “放心,七个人都能拉的走。” “要不,咱俩换个位,我给你当回司机?” “别废话,回头帽子叔叔来了。” 小奥拓一脚油门,开到五道口的雕刻时光。 “嘿,喝咖啡?你这什么路数?”韩智下车,瞧了眼招牌。 “江湖路数,走,你带着耳朵就成。” “好嘞。” 等李乐进了咖啡馆,一眼就瞧见穿着亮红色polo衫,正捏着杯咖啡,一脸苦相的钱吉春。 “钱总!” “啊,淼弟。”钱吉春起身,一指身旁带着眼镜的男人,“人我带来了。” 李乐点点头,一伸手,笑道,“你好,我是李乐。” 第636章 投资你这个人,和未来 在相互介绍和沟通的前十分钟内,李亮斌对李乐这个“本家”的印象,从形象、年龄、学校、所学专业这些外在的东西,转移到了谈话的内容,一点点的具象和充实起来。 “为了让你相信我们的诚意,还有对锂制品未来的想法和规划,我才写了那些东西。”李乐笑道。 “但为什么找到我,或者说找到我的厂子?” “因为你们组织结构、背景简单,规模小,花费费用不高,但又有足够的先期技术支撑和赢利点。我这么说,你能明白?” “听着有些刺耳,但,能。” “能理解,这就是我们坐在这里谈的基础。”李乐一摊手,“我给你讲一个基于实际的未来的构想,怎么样?” “您说。” “现在,今年,全世界汽车销量一共5000多万,国内只有200多万辆。” “而二十年后,国内汽车销量2000万辆左右,采用动力电池汽车的销量为百分之五,在这之后的五年内,动力电池汽车的销售占比,将会超过三成。” “全世界汽车销量会达到7000万,采用动力电池的销量占比会达到百分之四,五年之内,会过亿,其中采用动力电池的汽车,将会超过两成。” “这样一组数据,听起来是不是有些天方夜谭?” 李亮斌迅速的在心里盘算一下,说道,“按照你的说法,全世界汽车的销量提升,八成原因是因为咱们的销量占比的提升?” “是。这一点,你相信么?” “一半一半。”李亮斌想了想。 李乐点点头,“那好,咱们打一半比例削减。二十年后,动力电池汽车的国内销量在五十万台,全世界在七十到八十万台。” “而动力电池是什么,这八十万量车的动力电池,所代表的含义,你比我更懂技术,所代表的动力电池市场规模,你比更能理解这里面的意义,而且,这还不包括其他品类的电池。” 李亮斌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要照你这么说,这是个天文数字。” 李乐笑了笑,“对,天文数字,很大,大到现在有些人都无法想象。” “那得多大的胆子。” “呵呵,有时候,做事是需要有理想主义的。我说说我的理解,您听听有没有道理?” “好。” “你做技术出身,知道储能这种概念并不新鲜。水电、风电、地热、潮汐这是一种自然储能。一种就是电化学储能,也就是电池。” “电化学储能系统,电池、变流器、系统。而储能的发展,电池是大头,这里面,又有三条线。” “一条是技术,从铅蓄电池到磷酸铁锂、三元锂、钠离子,再到固态、半固态,每次技术的进步,都伴随着成本的递减,成本的递减意味着更广泛的应用。” “二是政策和市场发展。863计划听说过没有?” “做技术的,谁没听说过?” “这是今年,国家关于863列出的重大项目里,对新能源专项的规划。”李乐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份资料递给李亮斌。 “从明年开始,国家将针对863计划里的新能源专项,投入20亿元研发经费进去,起到引导示范作用。说起来有些空泛,但这是给市场和科研生产给出的关于国家整体大战略布局的方向。” “做企业,做生意,眼界抬高一点没什么坏处。埋头拉车的同时抬头看路。”李乐笑道,“还有,就是第三点,消费的迭代、转型。从消费市场,比如手机、小家电的储能电池向更高利润的动力电池。” 李亮斌点点头,拿着那份只有几页的关于新能源专项的规划文件,仔仔细细的看着。 李乐也不着急,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口,“艹!这么苦?” “你给我点的啥?”扭头问身旁的韩智。 “美式,不加奶,不加糖,纯的。” “你呢?” “卡布奇诺,多糖,多奶。” “你这人。” “这多好,提神醒脑的。” 李乐叹口气,“钱总,介绍一下,韩智,我在非洲认识的。以前在那边开金矿的。” “金矿?”正听得李乐刚才讲的云山雾罩,努力理解之后,决定放弃的钱吉春,听到金矿两个字,眼前一亮。 “这是钱吉春钱总,麟州最大的民营煤矿的老板。” “噫,可不敢这么说,可不敢,我就是占得股份多了点,事情,还都是淼弟你安排的,我就做事,做事。”钱吉春赶忙摆手。 而韩智听了,也是一愣,盯着李乐,“你家有煤矿?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还能把‘我家有矿’四个字刻脸上?”李乐又喝了口咖啡,皱皱眉,一伸手,从桌上的糖罐里,捏出七八颗方糖扔杯子里,开始搅和。 “韩老弟,幸会幸会!” “钱老哥,久仰久仰!” 韩智伸出爪子,和钱吉春在桌底下握了握。 “哎,韩老弟,金矿好挖不?”钱吉春凑过来,低声问道。 “说好挖也好挖,一夜暴富,不好挖也不好挖,有可能赔的吊干毛净。” “怎们说?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那门道可不比挖煤少,而且更刺激。” “说说,咱也听听。” “这个,得从选矿队的勘探报告说起,钱老哥,煤成片,金成线,你可听说过?矿脉形成” 看到钱吉春和韩智两人头碰头,开始嘀嘀咕咕,李乐看了眼,心说,就知道这俩能聊一起去。 “李,我该称呼你”这时候,李亮斌也抬起头。 “直接叫名字就成。” “嗯,好。这个东西,我能拿回去看看不?” 李乐呵呵着,“本来就是带给你的。” “谢谢。”李亮斌点点头,又说道,“刚才你说的那些,都不是我这个小厂子现在能考虑的。我们现在只是生产金属锂制品。像能应用到电池上面的碳酸锂、氯化锂,丁基锂这些原料的生产技术,我们暂时也没有。” 李乐一抬手,“别先给自己设了框,我知道,现在这几年,关于动力电池应用方面的市场还没展开,但是你有生产金属锂的基础。” “但是,技术可以引进、积累,转化,可以先从中游的锂制品化合物,逐渐向下游的消费级锂制品转换,然后再朝向动力电池,储能系统。” “而且,据我知道的,你厂子里,就是金属锂这种产品,都还没能在初级市场占有一席之地。产量才有多少?10吨,20吨?不觉得少么?” 李亮斌听了,讪讪的点点头。 李乐扔下手里的勺子,“当一件事有了努力的方向,下面就是一个个细节的填充。” “麟州的万安你也去过了,知道我们的体量的实力。这边我再给你提供一些条件。” “一个,技术,我能提供到国内甚至是世界范围内,当前关于中游化合物生产的技术,和下游锂电池产品从技术到人员的储备。” “再一个资金,从明年开始,万安会每年提供给你相应的生产线改造和技术开发的资金,每年不低于五百万。如果有相应项目,还会追加。” “还有就是之后,我们会对上游锂矿资源进行相应的开发的规划,包括国内和国外的,保证成本。” “最后,就像钱总当初和你谈的一样,我们不谋求经营管理权,不会乱说话,干扰你的正常工作。” “那你这算什么?”李亮斌问道。 “投资,投资你这个人和未来。怎么样,有兴趣么?” 第637章 田胖子的爱情和李乐的床 李乐知道自己不是ai谷歌sql数据库,也不是文理双修的大神,刚才的一番话里,肯定有错漏的地方,但他说的是方向,是将会变成现实的未来,是大势所趋。 他相信李亮斌这种能在之后借助时代的节点顺势而起的人,有着足够敏锐的嗅觉。 何况李厨子脸皮厚,错了又怎么了,那是翻译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要的就是王秘书,三分钟之内让核磁共振到我办公室来的霸总文装逼范儿。 喝了口齁甜的咖啡,李乐瞧见对面的李亮斌,捏着那份文件,一言不发。 终于,“你们对股份的要求真的是低于五十?” 李乐笑了笑,“是,至于具体是多少,还得看之后的审计情况。” “真的不会对公司的经营管理指手画脚?” “如果你不认为对市场方向的建议和企业发展的合理规划是指手画脚的话。” “可是你说的这些,最起码十年之内,没机会见到效益。” 李乐摇摇头,“不是十年,是十五年甚至是二十年,但我刚才说了,有些时候做事情,是需要一点理想主义的。再说,效益不一定指金钱,也指的是上游资源的掌握开发,产业链的构建,相应技术的积累。” “除了锂化合物,锂金属这些产品之外,在这期间,可以做消费类产品,比如,3c数码。” “你是说?” “你没发现么?手机越来越便宜了啊,现在,收破烂的都开始人手一个了。” “那你不如做手机。”李亮斌回道。 “算了,要说之后做半成品游戏赚钱比贩度都赚一万倍,手机那个赛道,都是刺刀见红的搏杀,玩命又玩钱。”李乐呵呵着,“李总,怎么样?互相了解也这么长时间了,您这边?” “好。” 。。。。。。 清大全聚德门口,钱吉春拉着韩智的胳膊,本来就黑的脸,泛着亮光,张嘴便是酒气四溢,“韩老弟,咱可说好了,一定来麟州,不来,我可生气。” “肯定的,钱老哥,就冲着你说的唱酸曲的姑娘,也得去瞧瞧。”韩智舌头也有些大,话说的吐一半咬一半。 “噫,都给安排上,你不说喜欢越野车么,带你去沙漠冲沙,红碱淖吃鱼,去草原吃羊肉,骑大马。” “骑大马?哪种?” “你想哪种有哪种,嘿嘿。” 两人眼神一对,笑的猥琐且暧昧。 一旁李乐听着这俩哥长弟短的,直摇头,有些后悔今天把韩智带过来。 “这事儿,咱们就说定了?”李亮斌走过来,笑道,“你那边法务和审计的人,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 李乐说道,“紧早不紧晚,下周。早处理好,我也好把资金给打过去。被人追着屁股后面要债的滋味不好受。” “是,我现在也明白了,欠钱会让人脸皮越来越厚。要是能一次解决了,我这边有把握明年就开始盈利,也能对你这边有个交待。” “没什么交代的。我在意的是你这边抓紧做生产线的改进计划和方案,争取明年能够实施,完成一期升级。” “嗯。”李亮斌点点头,“对了,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个,关于电解锂和精馏提纯方面的技术和人员” 听到这句话,李乐心里直乐,这人,倒是个急性子,两边还没正式签字,只是刚才饭桌上提了一嘴需不需要化工方面的技术支持,这就惦记上了。 “你把你设想的今后关于技术学习、改进方面,需要的一些东西,给我列张表,我在这些学校、研究院里寻摸,找不到,我联系国外的,可行?” “成,我回去就写,给你发邮件。” 一杯咖啡加一顿午饭的时间,李乐算是初步搞定了对未来设想的重要一环。事情落听,虽不至于喜出望外,可再看一看韩智,也觉得顺眼不少。 钱吉春和李亮斌拦了辆车回宾馆,晚上一个回麟州,一个回新渝。 李乐戳戳韩智,“诶,都走了,还想着骑马呢?” “麟州好玩不?” “别问我,你想去就去,不是和老钱都说好了么?” “那也得等把这边的事情办完。” “随你。走了。” “去哪?” “我去学校,你去不去?” “算了,我回了。等你电话。” 。。。。。。 上午姥爷的几句话,还是让李乐警醒不少,便想着回学校寝室,拿几本书,趁着还有几天开学,收收心。 燕园里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比前几天来的时候,路边多了些横幅,看到上面的“欢迎新同学”的字样,李乐才想起来,明天,就是新生报到的日子。 一转眼,这就三年了?真特么快。 宿舍楼,把门的将军不在,问了问替班的大爷,说是去北戴河疗养,得过两天正式开学才能回来。啧啧啧,听听,听听。 来到寝室,瞧见门闪了道缝,李乐琢磨着,王伍在蓝旗营,大金子没回,梁灿还在港岛,应该是暑假里在考研辅导班用功的张昭,大中午的,估计是在睡觉。 蹑手蹑脚的刚推开门,就听到小电钻一般的呼噜声。不对啊,张昭不打呼的。 瞧了眼张昭铺位,蚊帐是敞着的,没人。 再一低头,自己的床上,却躺着一个穿着大裤衩,光着上身横肉,挺着圆鼓鼓肉嘟嘟的肚子,狗熊一样的玩意儿。 “这尼玛。”李乐皱着眉头走过去,弯腰伸手,捏住这货的鼻子。 “夯,夯夯,呼呼~~~~”五秒钟之后,躺床上忽的睁开眼。 “艹!”一声凄厉的喊声响起。 “额贼,你个瓜皮,你在这儿揍撒伲么!” “乐,乐哥,你,你咋来咧?” “额还问你,你个碎怂咋到这哩了捏!” “额要舍是来好好学习滴,你信不?”田胖子双手交叉,捂着胸口,怯生生道。 “额信你个先人!” 李乐一伸手,捏着田宇的胳膊就给薅了出来。 “佛佛佛佛,疼,疼!!” “说不说?” “说说说,你先放手,放手。” 李乐一松手,田胖子赶忙用和身材不相符的灵巧,往后跳了两步,靠在墙角,一身的肉呈现出波浪一样的颤抖。 “说,咋?” “乐哥,我的,我的春天来了。”田胖子脸上忽然显出久旱逢甘霖的一样幸福的表情,只不过瞧在李乐眼里,一股子骚浪的味道。 “啥玩意儿?” “我说,我的春天来了。” “说特么人话!” 见李乐准备抬脚,田胖子赶忙说道,“我来看我女朋友。” “女什么?” “朋友!” “你?”李乐一愣,“这儿?” “昂!” “我不在的半年,你都干了啥?”李乐一拍脑门。 至于田胖子干了什么,李乐在听过之后,不知道是该为自家兄弟能被瞎猫给碰上而高兴,还是为这孙子不告而来,并把自己的床铺给蹂躏的惨不忍睹而生气。 “那姑娘,我们学校的?” “啊,对对对,你见过的。” “哪个?” “平北星。” “平,北,星?”李乐摇摇头,“忘了,没印象。” 套上一件印着“冰工大”圆领衫的田宇,伸手比划着,“就去年,寒假前,我来找你,咱俩一起回家,碰到的那个,钦天监的那个美女。” “钦天监?”李乐挠着下巴想了半天,“哦,那个,那个天文系的?” “对滴。” “对什么对。不是,你们就见了那一次,然后隔着三千多里地,都能勾搭上?” 田胖子一撇嘴,“这话说滴,什么勾搭,现在跨国都能恋上,这有撒伲么?” “你们,网恋?轻舞飞扬?” “噫,我们属于异地恋,别拿虚幻的爱情来描述我们之间的真挚。” “真挚个粑粑!”李乐一指田宇,“老实交代,沟通途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归纳总结一下中心思想。” “写信,扣扣,打电话。暑假前来了一趟,就,就水到渠成。” “有没有预谋?” “必须的,北星多好的一姑娘,谁不心动。” “什么时候动的心思?” “见过之后,念念不忘。” “哟,你娃藏得够深的。哎,有没有肢体接触?” “拉手手算不算?” “不算,深入点的。” “你个禽兽!” “老实交代!” “没有。” “嘴都没亲?” “没有。” “禽兽不如!”李乐鄙视之,又问,“你来这儿,田叔知道不?” “不知道,我说提前回学校,有活动。” “谁把你放进来的?” “昭哥。” 此时,宿舍门忽然一开,“哎,田宇,我给你说,我有预感,李乐不知道哪天就回来,你别睡乐,乐哥?” 第638章 各自的路 大学生活,耐不住相思,提前回学校里卿卿我我的事情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如果有逢年过节还告诉家里学校有什么事情,要回去的,估摸着就是偷偷见对面家里人的,小伎俩,很容易戳破。 对田胖子的行为,李乐很能理解,但恼火的是这孙子不仅偷摸来,还摸上了自己的床。 “这么说,他成了你的内线了呗。” “噫,这话说滴,昭哥也是乐于助人。” “鬼特么乐于助人,助到我床上了?” “别人的我哪好意思,咱俩谁跟谁,都穿一个裤衩的,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不就是我的。”田胖子讪讪道。 李乐瞧了眼一旁笑呵呵的张昭,“你就这么守家的?” “我也得能管的住他。”张昭比划一下脸皮。 李乐叹口气,一抬腿,照着田宇屁股来了一脚,田胖子反倒又一撅屁股,“要不你再来两下,消消气?” “我特么跟你犯不上。你几号开学?” “一号。” “我们二号,你一号,感情你这时间差都算好了?赶紧滴,收拾收拾,跟我回家住去。这地方连个空调都没,你这一身膘,也不嫌热。” “别啊,也没多热,这不还有风扇呢么,心静自然凉。再说,和北星都说好了,这几天帮她辅导辅导数学,人家要考研的。” 李乐“嘁”了声,“别特么扯淡,人家一个学天文的,上课都是天体物理,天体力学,量子力学的,用的着你?不去拉倒,热死你个龟孙儿。” “爱情的世界里,四季如春。”田胖子傻笑道。 。。。。。。 田胖子被打发出去卖冰棍,李乐斜靠椅子上,拿着张昭考研的资料看了两眼,就放到一边。 “这玩意儿看的头疼。你真打算考?不试试保了?” “没机会啊。”张昭叹口气,“上学期有一门刚过线,一门七十多,gpa一下子给拉低了,沾不到保研的边啊。” “你们系这么拼的么?二十多的保研比例,你都排不上?” “说是这么说,可人家是从高往低了排,再说,还有一个综合素质评定,这里面有多大水分,你不比我清楚?” “什么学生会这会那会的,班干部,团干部,老师的小跟班,主任的好伙伴,一个个,不都是综合素质评定项目?我现在是看明白了,有些人从大一开始就是冲着保研来的。” “你知道几个潜规则不?还不是暗箱操作的那种。” 李乐摇摇头,“知道一点,但不多。” 张昭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平时考试的绩点就不说了,参加各种竞赛,要团体的,不是个人的那种,跨专业都行。哪怕你什么都不懂,在那个团队里面是个端茶倒水的呢,最后拿奖了,也有你一份,他们管这叫蹭奖。” “再一个,论文。自己写的不行,就去找老师、找师兄师姐的拉关系,论文上加你个一作二作难度大点,三作四作,通讯不也成。国外不好发,就发国内的,影响因子高的不好找,就找冷门的,《闽南茶叶》听说过没有,这特么竟然也是正经的期刊。” “还有就是你去的那种交换生的机会,哎,我不是说你啊,你和有些人不一样,你是正儿八经凭本事去的。就你那个gre成绩,我滴个乖乖!”张昭赶紧强调着。 李乐嘿嘿一笑,“这个,我倒是真听说过。” “是,那些老师,就喜欢有出国交换经历的,这里面可操作的余地更大了。所以咯,好多人都不明白。” “这还只是公认的潜规则,你有意见也没用,谁让你没早准备的?还有暗箱操作,那个更恶心。乐哥,你等着瞧,大四这一年,就是一场暗地里互相撕叭的大戏,奇葩的、炸碎三观的事儿多着呢。所以干脆,自己考了算了,含金量不也挺高。” “还报咱们学校?”李乐问道。 张昭点点头,“那肯定的,不说复试能占点心理便宜,就以后学历的延续性也好啊。不过咱们学校不如隔壁,隔壁讲究个‘三清’的说法,对自家出来的学生,那叫一个体贴周到。” “三清,啥意思?” “本硕博,都是清大的,蓝血人,懂了不?”张昭笑道,“咱们倒好,研究生比例里,外校占比老高了,自己人反倒占不到多少便宜。” 李乐点点头,“我觉得真考试,你问题不大。” “借你吉言。可这玩意儿,还是料敌从宽了的好,多准备准备,总没有错。哎,你这边保研应该稳了,又去了趟腐国,都是加分项。” “当初不也让你一起?” “我不行,咱有自知之明。”张昭耸耸肩,“哎,那边环境怎么样,我听有从三德子法兰西回来的聊,挺轻松的,还能到处旅游什么的。” “学校和学校有区别,lse就是个擂台,都拼命,进里面不自觉的就会被带着一起玩儿命,你信不信,在这里,我都没怎么泡过图书馆,在那边,最后结业考试,睡了3天图书馆的地板。” “嚯,这么拼的么?你都得睡图书馆?” “你以为呢。”李乐心道,你是没碰到森内特那个老头。 “咣当”一声,门被撞开。 “你大爷的,不是你们学校的门?”李乐嚷嚷道。 “不是啊,再说,我们寝室的门就从来没用手开过。”走进来的田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打开拎着塑料袋,“来来来,吃吃吃我买的大冰砖。” “你怎么去这么长时间?都特么化了。” 田宇看了眼,“这不是还行么?我就拐个弯去了趟女生宿舍,给北星送了俩。” “艹!” “乐哥,晚上北星说请你吃饭,来不来?” “看心情。” 。。。。。。 说着看心情的李乐,还是来到女生宿舍楼下。 “哎,离我远点。”李乐手指头戳戳田宇。 “干嘛?” “你丑,影响我在学校的形象。” “滚蛋!早几年干嘛去了。” “年少无知,有眼无珠。” “噫~~~~~~” 田胖子反而凑得近了些,“哎,你去腐国回来,也没说给我带点啥?” “有,等你回冰城,拿给你,” “谢啦,就知道你不会忘了兄弟。”田胖子手一伸,搭在李乐肩膀上。 “起开,不嫌热。”李乐一扒拉,“哎,你扣扣里说的,你们学校的那个竞赛,你拿了几等奖?” “二等,差一点。控制系统出点小故障,丢了些分。” “行啊,那也不错了,好歹全国比赛的。那个,保研的事情,有望?” “都下来了,预名单里,我排第二!” “可以啊,那就是稳了?” “呵呵,还行。一般一般。”田胖子笑的很放肆。 “小陆怎么说?还犹豫着呢?” “嗯,陆叔的意思是让他出去,他自己有些不愿意。” “不愿意?为啥?” “还不是那个谁。” “他女朋友?梁秋桐?” “嗯。”胖子挠了挠肚子。 李乐皱了皱眉,“这傻子。不就是分开一段时间么?” “可小陆不一定这么想啊。不行,你找个机会劝劝他,他最听你的,陆叔也听你的。” “嗯,回头我找他问问。”李乐点点头,“哎,暑假马大姐又没回家?” “没呢,就暑假前打了个电话,说是去西边,再问就不说了。不过她好了,被大佬看上了。” “什么大佬?” “那种,院士。”田胖子指了指天。 “靠,还是马大姐牛逼。” “据马叔说,直博的那种。” “这是,真交给国家了?”李乐嘀咕道,“咱们,其实,都没马大姐纯粹。” 田宇嘿嘿道,“可咱们不还在一起的么?” “也是。” “哎,你说的那个实验室还弄不弄?” “弄啊,明年,明年等资金宽裕点。” “给你说,那个实验室,我又想了个名字。” “叫啥?” “前些天做梦,梦到一白面神人,对我说了一大堆话,醒了之后,我总觉得这人面熟,后来在课本上见到此人,你猜是谁?” “谁?” “尼古拉·特斯拉!咱们实验室就叫特斯拉,咋样?” “靠!!” 第639章 我要发飙了 李乐一时不知道自己和田胖子谁是跨越时光的人。 “宇啊,来,哥问你个事儿。” “放!” “苍茫的天涯是我滴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下一句是啥?” “诶,你娃会唱歌?” “我将带头冲锋,谁说的?” “啥玩意儿?” “一坤年等于几年?” “光年是长度单位,坤年不知道。哎,你刚才唱的啥?还怪好听来,还有么?” “哎,寂寞的人是孤独的。”李乐仰望天空,说道。 “这不废话么,神经!”田胖子一扭头,喊道,“北星,北星,这儿呢!” 平北星,女,浙省甬城人,身高163,可左可右,三维没好意思仔细看,长相偏甜美,一双大眼婴儿肥的脸,符合李乐所了解的常年浸淫小黄书的田胖子的理想型。 据说是那个叫“镇海”的妖怪集散地里出来的。听听这名字,带着股葵花在手,天下我有的霸气,想想铁一,嗯,也成,一听就是咱工人阶级自己的学校,根正苗红。 再瞧瞧俩人站一起的画面,虽不至于说美女与野兽,那也是兔子警官朱迪和团结屯熊大,瞅着是相当的十分不协调。 由此,李乐充分确认了,这姑娘能答应和田宇处对象,估计是真没吃过粗粮。 穿着一身长袖收腰连衣裙,略施粉黛的平北星小猫一样,踮着脚跑过来。瞧见李乐新修剪的圆寸脑袋,倒是一愣。 “北星,这我哥们儿,高中同桌,死党,铁磁,李乐,江湖有号,帅成马列,威震长安市区东部及西北部分地区,你们学校的。” “你好,我叫平北星。” “你好。” “我知道你,可这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平北星扭头瞧了眼田宇,“胖子,你说你兄弟叫李乐,我还纳闷呢,想不到真是他。” “他在你们学校也有名?” “反正女生里好多都听说过,就是不太容易能见到。” “这不就见到了?来,摸摸。”田胖子顺势牵起平北星的手,就要伸向李乐。 田胖子一抬腚,李乐自然知道要拉什么屎,手一指,“瓜批,想占人姑娘便宜,别拿我做乔。” “噫,又不是大熊猫,不让摸拉倒。”田宇嘴上说着,握着姑娘的手,却没松开,平北星只是笑,倒也任由着。 “走,军机处还是南墙?风入松旁边,新开的一家东北菜馆子,味道挺正宗。” “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熟?” “瞧你说的。” 。。。。。。 一段六百米长的南墙商业街,能说出许多的故事,从虎皮围墙到商业街,再从商业街又变成围墙。 围墙拆掉的时候,连篇累牍的上过报纸的讨论,一个关于大学与市场经济、商业化结缘的讨论,“燕大告别的不仅仅是一堵围墙,也许还是一个围墙的时代”,“不管愿意不愿意,象牙塔的概念在这里消失”,“这是一个大悲哀”,其实在后来看,无非就是学校把没用的围墙拆了盖成商铺,收点租金,补贴家用,纯粹小题大做。 八年之后,商铺拆了又改成围墙,却轻微的像是鹅毛入水,一点涟漪都没,除了倒霉的赫赫有名的飞宇网和几个商铺,似乎一堵墙因为回归它的实体意义,而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看到眼前熙熙攘攘,店铺林立,网遍布的一条街,李乐琢磨着这一条街的租金,燕大一年得收多少。 好像后来还因为这里,燕大出了一个历史上唯一的一位红通,法律系的一位师姐,挺讽刺的。 “锅包肉,地三鲜,排骨豆角,小笨鸡炖榛蘑,主食就酸菜饺子。”田胖子操着八成的冰城版东北话,一二三四冲老板娘点着菜。 “你是东北菜还没吃够啊?”李乐瞧了眼墙上的菜单。 “量大实惠,便宜管饱,味道还不赖,可不没吃够。”田宇又喊了声,“再来两杯扎啤。” “你也不问问人家姑娘吃什么?” “我点的都是她爱吃的。” “那我呢?” “你不是啥都能吃?昭哥还来不?要不我打电话再吆喝吆喝?” “算了,他说不来,肯定不来,回头剩的打包回去就行,他现在争分夺秒。” 平北星帮着两人拆开餐具,“你说的昭哥是不是前天在食堂见到的那个?” “对。”田胖子点点头。 “考研啊?” “可不,奋斗着呢。”李乐笑道,“胖子不说你也要考试?” “我们专业又小众又冷门,人也少,给的保研名额更少,大神又多,我这种小虾米,只能两手准备。”平北星说的平淡,但透着些无奈。 “不过,你那时候怎么想着报这个的?计算机、金融、哪怕学通讯电子呢?就业面多广。” “少不更事,看了时间简史,结果就一心入了坑。永远记得仰望星空,不要只顾得看脚下。呵呵,现在才知道,本科学历在这个学科里,只能算是刚入门,不想换行当,只能继续往下读。” “霍金是挺坑人的,而且坑的都是聪明人。” “没错!他就是个骗子。”平北星举起拳头,晃了晃,随即又叹口气,“哎,上了贼船。” 李乐笑了笑,看了眼一直盯着平北星,咧着嘴,两眼冒星星田胖子,“嗨嗨嗨,看我,看我,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啊,啊,看你?你有的我都有,看啥?” “嘁,平北星,听说这胖子还给你补数学呢?”李乐话头一转。 “哎哎哎,喝酒,喝酒,我给你满上。人家星星是奥赛全国金奖,用的着我?”田宇一边给李乐倒酒,桌底下,一条腿对着李乐蹭来蹭去。 李乐面不改色,膝盖一抬,踹了出去。 “啊~~~~~”田宇发出一声悲鸣。 “诶,你咋了?”李乐装模做样。 “没,没,有个臭蚊子咬了我一口。” “那你得小心点,这里不是东北,蚊子嘴可硬。” “哈哈哈哈。”一旁看戏的平北星笑的肩膀直抖,好一会儿才停。 “你们俩以前就这么逗么?” 李乐想了想,“他和我还算正常,要是和那俩,就保不齐出什么事儿了。” “谁啊?” “一个姓马的猴子,一个姓陆的羊,仨凑一起,就是作死小分队,当年差点把学校给炸了。” “啊,真的?”平北星眨眨眼,“一个猴,一个羊,那他是啥?” “他,是” “星星,别听他的,都是谣言,都怪马闯!” 。。。。。。 燕京已经夜色弥漫,西北戈壁滩上,日头却刚刚开始一点点的西下,给天地镀上一层金。 一眼望去,连绵起伏的雪山与天相接,四下里,除了偶尔闪现的绿点,满目苍凉。 粗砂、砾石地面上,一道道干涸的河沟横七竖八地横亘其中,麻黄草、红柳、骆驼刺,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草木,一棵二棵星星点点的点缀着无边的戈壁,多少给了点生气。 一辆绿色的军用卡车,带着一路尘烟,呼呼啦啦的向东奔驰。 “穷荒绝漠鸟飞尽,万碛千山梦犹懒。万里黄沙白草稀,西风萧瑟暮尘飞。”车头副驾上,一个穿着不带衔儿迷彩服的老头,看着四周,感慨道,“小马闯,你瞧这景色,可壮观啊。” “是是是,壮观,您能别慨而慷了不,您一个搞崩崩崩的,学什么文人骚客。抓紧,这路不好走。”握着方向盘,一脸严肃的马大姐,头都没回。 “不好走,慢点开就是。”老头很听话,抓住把手,“文字的魅力和数字是一样的,一个记录世界规律,一个描绘世界的美好。你还小,慢慢就明白了。” “我是想明白,可您这马上得去二号开会,时间,时间!!” “能来及,应该。” “来得及?应该?要不是您在试验场那边磨磨蹭蹭,拖拖拉拉,肯定来得及。”马大姐嘴一撇,嘀咕道。 “哎呀,那边数据得反复核算不是?” “你让他们核算,你来开会就是,用的着您?” “亲眼看了才放心么。” “得得得,您严谨。”马闯皱着眉头,“也倒霉,破越野车非得今天趴窝。” 老头笑了笑,“嗨,这车不也行么,” “这车?一辆拉泔水的臭车?” “泔水车也是车么。以前我们在罗布泊的时候,都是骆驼、骑马,走路。” “老爷子,我是真佩服您的革命乐观主义。” 车子开过一段沙土地,马大姐瞧了眼手表,“艹,还有二十分钟。” 又一抬头,看了眼四周,“才到这儿!老爷子,我可由不得您了。” “啊?” “抓牢了啊,我要发飙了。” 马大姐说完,挂挡,离合,踩油门,一气呵成,只见这辆拉着四个泔水桶的军卡,一声咆哮,车屁股后面的烟尘高高扬起。 开始在只能瞧见轮胎印的路上加速,拐弯,漂移。 车斗里,泔水桶不断的腾起落下翻滚,在经过几个起伏之后,盖子被颠开,带着难以描述味道的液体,飘洒在车斗里。 又经过几个漂移,泔水桶终于倒下。 金色的夕阳下,一辆喷洒着泔水的绿色军卡,狂奔在广阔的天地之间。 十五分钟之后,卡车冲进一座山脚下,有着几栋小楼的大院。 “嘎吱”一声。 “哎呦我滴妈呀,终于赶到了,老爷子,赶紧,赶紧下车,都等你开会呢。哎?老爷子,您稳住,稳住,别吐车上啊!” “扶,扶我,我,yue~~~~~” “噫~~~~” 第640章 为弟子一剑开天门的导师 如果知道有人愿意坐马大姐开的车,李乐会对这人的勇气表示钦佩,并对之后的遭遇表示深切的同情。 李乐心软,还是默许了田胖子继续霸占自己床铺的行为。 瞧着兴高采烈的田胖子,和平北星手拉手去向未名湖,一宽一窄的背影,李乐心道,也许粗粮才健康? 接下来两天,李乐除了送田胖子去火车站,基本上没怎么出过家门,又一次把自己埋在了书堆里,收着心。 新生报到之后,老生开学,调整了一番状态的李乐,又在燕园里见到了那些天真、稚嫩、充满好奇心的眼神。 作为真正意义上的新世纪大学生,学校很重视这里面的时代意义,不说从校长到各级主任,经常出现在迎新的各种活动中,就连一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老头老太太,都给请了出来和新生见见面。 李乐听说之后,想想自己这批人,被扔到昌平园那个圈禁一样的地方,觉得学校厚此薄彼的功夫做的很到位。 “哎,老张,大金子怎么回事,这今天都正式开课了,他咋还没回来?”梁灿推门进来,看了眼金成哲的床,抬脚踢了踢斜靠在床上,捧着本《马哲考研习题集》的张昭。 “刚给他联系了,他老家那边发洪水,把铁路线给冲垮了,给困在路上了,估计还得等两天。” “这倒霉孩子,肯定归心似箭了,俩月没见他家橙子。” “嘿,那你可说错了。” “怎么?” “人家这暑假带着橙子见家长去了。” “嚯,这么迅速的么?” “那可不。” “这么早就进围城,不有些可惜了,外面的世界多精彩。” “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你看到的是以后的大森林,人家琢磨的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遇到可心的,还不赶紧给搂怀里。”张昭嘀咕一句,起身从枕头边拿出一本《考研英语》扔给梁灿,“给,帮你要的。” “哟,谢了啊,多少钱,回头我把钱给你。” “十四块五,你也别给我钱了,回头请我顿鸡腿饭就成。” “可以,俩鸡腿的怎么样?” “那你不如请我两顿,这样才是利益最大化。” “行啊,三顿都成。”梁灿翻翻书,又给扔到一边,“乐哥呢?一早就不见人。” “刚来一趟,又给他们系里叫走了。” “干嘛?” “好事儿呗,你没听说,下周就要发文了,关于保送推免的。”张昭耸耸肩,“乐哥估计是给叫去说这个的。” “嘿,酸了?”梁灿揶揄道。 张昭叹口气,“就乐哥的软硬条件,咱也酸不起来不是?双学位,有论文,g点够高,奖学金一堆,还出国一圈,学校硬保也得保的那种。” “哎,你知道这回乐哥的绩点是多少么?” “多少?” “385。” “这不是半年没在这儿上课,还这么高?” “人家在那边学的也好的,那边成绩一出来,折算成这边的绩点,可不就高了?”张昭笑了笑,“乐哥这种,没什么悬念,不过,其他一些人可就各显神通喽,等着看。” 梁灿一拍张昭肩膀,“得了,和咱们无关,老老实实考就是,不操那份闲心。走,吃饭去。” “哦,对,赶紧滴,这群新生,干饭最积极,如蝗虫过境,特么去晚了,汤都不剩了。” 。。。。。。 系办公室,李乐瞧了瞧红光满面的班主任张涛,“张哥,生儿子了?” “生什么儿子?我连对象都没有,和谁生?” “那你这一脸的春意盎然,咋?” 张涛乐呵呵,往后一靠,“那个,啥,我的职称评定下来了。” “哦,我说呢,人逢喜事精神爽,请我吃啥?” “想啥呢?刚给学校交了集资的房钱,口袋里只剩空气,我还指望你拿奖学金了请我呢?” “噫,涛哥,你这不成啊,不能只逮着我一个人薅,三年了,年年都得我请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别废话,说正事儿。” “是,请主任训示。” “三件事,第一个,过两天,学校的开学典礼,上面的意思是让你和另一个数院的女生,还有一留学生一起作为老生代表发言。” “不去,我社恐。” “你恐个屁,就是懒。学校交待下来的政z任务,必须完成。” “这就上纲上线了?” “你以为,学校很重视,新世纪,第一批学生,00级,很有意义,由不得你。” “哦,那什么讲话稿,我写的可不好。” “长篇大论的论文都行,这不小意思,别扯淡,你先写,写好有学校给你润色。” “哦,那行,还有呢?” 张涛从手边拿出两张表,递给李乐,“这个是奖学金申请,老规矩。” “我三你七?” “” 李乐嘿嘿着,看了眼纸上赫然的“sasung”,嘴角一抽,“涛哥,这个,咱们不能换个别的?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这家有什么关系呢。” “我倒觉得你是真有关系,要不人家怎么点名要给你。”张涛敲敲桌子,“人家愿意给,你就拿着,不拿白不拿。” 李乐叹口气,“成,成。” 心里嘀咕着,这以后,要是吵架了,不得指着鼻子说,老娘当初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就这样对我?噫,不敢想,不敢想。 摇摇头,又看了第二张。 “嗨,这不是还没下文件么?”李乐捏着印着“燕京大学2001届优秀本科毕业生免试攻读研究生推荐申请表”字样的表格,晃得“哗哗”的。 “也就这一两天的事,申请表都印出来了。你就这在这儿填好,然后回去按照上面的要求,准备论述材料,各种获奖证书,还有其他资料。赶紧交上来,回头好一起报上去。”张涛一边说,一边扔给李乐一支笔。 “我听说,能去别的学校?比如隔壁?” “你想都不要想,赶紧滴!” “哦。” 李乐捡起笔,开始一笔一划的填起表。 “我说,你在学校没得罪什么人。” “得罪人?”李乐笑了笑,“得罪的都进去了。” “别扯淡,谁说那个,我是说,同学里,有没有。这玩意儿,牵扯到后期的公示,就怕有人在背后参你一本,虽说没多大作用,但也不好听不是?” “那倒没有,我一不作奸犯科,二来不参加活动,三来,除了自己宿舍的那几位,很少和其他人有什么往来,想得罪也没机会啊。” 张涛想了想,点点头,“嘿,你这整天除了上课,见不到人的习性,倒也有了好处。” 说完,又感慨道,“哎,别管以前现在还有将来,总有见不得别人好的。不说平时就不对付的,有时候看着的好朋友兄弟,都能背后捅你一刀。” 李乐抬头,眨眨眼,“咋滴,涛哥,你遇到过?” “呵呵,往事不用再提,这不挺好。”张涛面露苦涩,摆摆手,“说起来是利益动人心,可有的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图啥?” “嫉妒,自卑,平衡,还有自我的心理安慰。”李乐回道,“所以有人就偷偷摸摸的,生怕别人知道。” “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谁知道哪片云彩有雨?” “涛哥,要不我也偷摸的?” “你?你是瓜田里最大的那只猹,能隐到哪里去?堂堂皇皇的,谁也说不出个不字。”张涛直起身,“对了,公示期一过,没事儿就可以提前联系导师了。” “好好想想以后的方向。上次主任给你提的,那个费老师的关门弟子,你有意向么?” “不知道。不是说那位脾气有点古怪,不好相处么?” “有本事的老师,有几个脾气不古怪的?” “倒也是哈,我琢磨琢磨。” 张涛叮嘱道,“别不把这个当回事,选导师,也意味着选边,学术的第一步迈不好,以后可就难了。这里面牵扯到各种资源的分配,人脉的丰寡,地位的高低。” “那不就和修仙选宗门一个意思。”李乐呵呵道,“涛哥,那拜了那个老师,等毕业答辩的时候,会不会帮弟子舌战群儒,一剑开天门?” 第641章 毕业年 这年头,保研的路子还没以后那么野,普、专指标,预推免的还没开始流行,大家都在挤九推这条路。 而保内保外的,各个学校都是在一个大框内各显神通,好的学生自然不愿意随便放走,但是对于外校的好生源又眼馋。 对内有了“保内协议”,对外,就开始有了保研夏令营这一说。 而对李乐这种就差在脑门儿印上生是燕大人,死是燕大鬼的,系里很放心。 填完表,刚要走,马主任踱着四方步,晃悠进了办公室。 “哟,你在啊。” “主任好,还好用不?”李乐瞧了眼马主任手里拖着的保温杯,这玩意儿,自己送的,张涛是个钱包,马主任年龄大了,泡个枸杞,挺好。 “嗯,不漏水,24小时保温,不错。”马主任点点头,“诶,对了,给你说个事儿。” “您说。” “你给森内特教授的考试的论文我看了,挺好。这么滴,回头,你把你在lse期间写的那些paper,整理汇总一下,重新雕琢雕琢,翻译回来,交给系里。正好系里要出刊物,选几篇陆续给登上。” “字数少了点,有的也就千把。”李乐嘀咕道。 “短小精悍的才有意思。长篇大论的反而不适合。”马主任找了把椅子坐了,拧开杯盖,滋儿咂吸溜了两口,“我听说你和森内特教授关系挺好?” “还行,凑活。”李乐摸摸手心的茧子,给了个定语。 “你帮着系里联系联系,看能不能明年找个时间,请人家来学校给做个演讲,弄个学术交流,要是有意向,系里再正式发邀请过去。” “我啊?这不是最好,系里直接联系的么?” “公对公私对私,先私后公,这才是办事的流程。” “哦。那我问问,这老头事儿可多,不一定愿意来。” “先试试,先试试,呵呵。” “还有” “还有啊?” “出去一趟,不物尽其用,不是浪费了?”马主任说的很直接。 李乐只好一低头,“哦,您说。” “回去把在那边学习期间,看到的人家的教学模式,学生的培养方向,还有课程特点和咱们这边的差异,写个东西出来,要言之有物,最好有自己的理解和对咱们系里的建议。” “啥时候要?多少字?” “别太长,月底,可行?” “成,我尽力。” 马主任翘起二郎腿,又捏起杯子嘬了口,“表填完了?” “嗯。” “行了,回。” 瞧着李乐快顶到门框的背影,张涛笑道,“主任,他才回来几天,就这么?” 马主任笑了笑,“哎呀,敲敲打打才能进步嘛,培养,就要从学生抓起,不多干点,多加点任务,怎么能成长?是。” “是这个理儿。” “对了,这回保研的比例,上面给的比例是不超过百分之二十,你觉得怎么样?” “嚯,这比例挺高,我们班四十多个人,这就是八个了。比我们那时候可强的多的。怎么,学校这是开闸放水了?” 马主任摇摇头,“倒不是开闸放水,主要原因是上面大战略的要求,新世纪,教改教改,研究生和本科生一样,要扩招,尤其是理工科。提升高素质人才比例,培养大量的工程师和科研人员,应对入关之后的竞争,没有大量的工程师,工业科技体系没法健全和高速发展。” 张涛想了想,“这不就是人海战术?” 马主任回道,“大国之所以为大国,人才数量是基础。丑国当年为什么能在一战后起势,二战之后崛起,靠的不也是十九世纪末期开始,培养出海量的科技和工程人员?” “现在有普遍情况就是本科扩招后,学的东西落后且肤浅,需要增加研究生的比例。” “你等着看,再过几年,别的学校可能还差点,但咱们这几个最前面的学校,保研率超过四成都有可能,理工科可能都超过六成。” 张涛笑道,“国家是舍不得这群人这么早就流向社会或者出国啊,浪费了。” “出国就算了,诱惑太大,管得住人,管不住心。可最讨厌的是有些老师也讲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校务会我提了几次,加强思想建设,有人就特么当耳旁风,干掉渣的洋面包特娘滴这么好吃?膝盖这么软怎么不去练杂技?” “主任,主任,慎言!”张涛赶紧伸手关门。 “慎个屁,等着的,以后只要我参会,我次次提,月月提,年年提,看他们能怎么滴!” 瞧见马主任“piapia”的拍着大腿,张涛眨么眨么眼,心里暗翘大拇哥,您可真是个刚烈的汉子! 。。。。。。 新生开学典礼,李乐没搞什么爽文里男主的语不惊人死不休,老老实实的念完八百字的老生常谈,在听众们稀稀拉拉的掌声里下了台。现实生活里,这种场合就不是什么装逼耍帅的地方。 这时候,也没大屏幕,除了前几排的人瞧见李乐的“尊荣”,后面的人顶多瞧见一个圆寸脑袋。 不过有bbs,虽然看着初级粗糙,但李乐的照片被放上去之后,还是引得不少不知底细的姑娘们打出求偶遇,求信息的留言。 又不知道是哪位姐们儿的一篇题为“关于从心理行为学上分析李乐同学的趋向性”贴子,给许多学妹们做了普及,有的唏嘘不已,扼腕叹息,有的半信半疑,心存侥幸,但更有学弟,跃跃欲试。 李乐也瞧见,用“biajigou”的马甲悄么么点了个赞。 大四课少了许多,可那是对正常专业,对正经历号称燕大四大俗之一经双修的学生,依旧忙碌,尤其是少上了半学期的李乐,每天除了本专业那一套,更是得把这一块儿给补回去。 马主任打了招呼,经院的老师很给面子,让李乐过去拜完码头,得了一摞划了重点的课本。 抱着书出了经院的办公楼,没走多远就瞧见几个穿着西装打领带的小伙,头发不管长短都打着啫喱,皮鞋锃亮,还有一身小套裙的姑娘,画着淡妆的,踩着不怎么习惯的高跟鞋,呼呼啦啦从光华的楼里出来,上了一辆中巴车。 李乐知道,又是哪个公司组织的秋招面试来学校拉人去参观,瞧着就财大气粗,据听说,这种公司,不管有没有面上,都会有一份伴手礼送上。 不过也难怪,光华么,毕了业,去的都是金融证券银行这种地方,要的就是那种离老远就能闻到的金钱的味道。 这里逐渐和lse变得一样,毕业起薪最高的,就是这些未来的金融巨子巨女们,纵横银海,日进斗金,挥舞着镰刀,替资本,收割着韭菜,从而走上人生巅峰,成为资本。也有个别的,“啪叽”! 而秋招的开启,也意味着毕业季大幕的拉开。 自此以后,有人会为了一份心仪的offer,奔波于各个招聘会的现场,有人会点灯熬油准备着公务员,选调,考研,留校,教资,出国投简历,有人在为了补考焦头烂额,有人会因为提前拿到offer,有了大段的轻松时光,也会有人忙着算计,蝇营狗苟。 瞎琢磨着,李乐回到寝室。 “嗨嗨嗨,有没有去小西门吃饭的?”推门,嚷了声,却没人答应,再一瞧屋里,几个人都闷着声。 “怎么了,今天是?” 李乐戳了戳,正捧着本砖头书的梁灿。 梁灿指了指斜上方,金成哲的铺位。 “咋了?有事儿?”李乐做着口型。 梁灿点点头,指了指门外。 厕所门口,“大金子怎么了?” 梁灿点上烟,嘬了口,“刚吵架呢。” “跟谁?橙子?” “昂。” “为啥,不中午还双宿双飞的去吃饭么,甜的腻歪。” “事情在瞬息万变中。” “说了?” “嗯。还是毕业之后的去向。”梁灿叹口气。 “橙子不是被滇省高院定了么,大金子不前两天也说,找师兄的关系进了那边的民族学院当辅导员么?” “黄了。” “谁黄了?” “大金子。”梁灿挠挠头,“简述一下,就是那边来电话,说是那个指标又没了,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被人顶了。” “橙子听了,就说,不行就不去滇省高院,反正已经过了法考,拿了证,就找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和大金子一起留在燕京。” “大金子是不是不愿意?” “嗯,他的意思是,进高院,属于千载难逢的机会,哪能这么放弃,绝对不行。他自己民族学院进不去,就在春城找个别的工作。可他那个专业,在燕京或者沪海,哪怕他们老家都好说,可在滇省,哪有那么好找工作的?” “就因为这个事儿吵吵?”李乐皱着眉头。 “可不,不过都是为了对方好。” “傻蛋么不是?” “谁?” “俩一对儿傻蛋,你们几个也是。” “我们?啥意思?” “没啥意思,你去把那仨叫出来,跟我去吃饭!活人还能让尿憋死?眼睛就盯着脚底下一亩三分地。” 第642章 铁打的辅助流水的C 几人把闷闷不乐的金成哲给拉到公主楼下,又把程橙给叫了下来。 一男一女见了面,都默不作声。 “走,吃饭去,有什么事儿饭桌上说。”李乐说完,转身。 众人相互看了看,跟上。 何以解忧,唯有烧烤。 东西七七八八上来,炭火架上,啤酒打开,几杯下肚之后,李乐这才冲着金成哲和程橙说道,“你俩要分?” “不可能。”金成哲摇头。 “没有。”程橙摆手。 “那置个什么气,要因为这点事儿都过不去,趁早分了拉到。别互相拖累。” “啊?”金成哲一愣。 程橙抿着嘴,吸气,眼圈眼瞅着要红。 李乐撕开包面巾纸,抽出一张递了过去。 “毕业就是分手季,都成了常态。要我说,毕业就分手的,只能说明在校期间两人就是凑合。为长相,为排解寂寞,为抱团取暖,为脱单有面子。” “我们没有。”金成哲嚷道。 “叫唤什么,能听我把话说完?”李乐瞥了金成哲一眼。 “这种所谓的恋爱,纯粹就是为了享受当下的快乐,根本没想过毕业以后的事情,更不打算修成正果。说得直白一点,一时的伤感连失恋都算不上,更不值得旁观者同情。”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把对方放进自己之后的人生规划里。” “就像你俩,都说愿意为了对方,牺牲自己的前途和事业,其实这种‘牺牲’,现在瞧着挺感人,可终究是心里的一根刺儿。真到了某一个时候,就会觉得对方亏欠自己,一旦生活不如意,被迁就的一方就会承受更大的压力,终究会成为矛盾的导火索。” “你俩好好琢磨琢磨,自己是不是这个情况。”李乐捏起杯子,冲张昭三个人,“咱们先吃。” 过了好一会儿,程橙拉了拉金成哲的衣角,朝李乐方向示意。 金成哲点点头,“乐哥” “你们不是都见过家长了么?” “见了。” “怎么说?” “那不是当时民族学院那边都联系好了么?” “那是你们觉得,什么事儿不到最后,都是不作数的。这不就是给你们个样看看?你要说这就是你们对未来的规划,那句太天真了。” “那你说” “规划规划,一是合理,二是可行,三要有发展。” “你就是个死心眼,那么多机会,你就只盯着一个地方?” 。。。。。。 人们往往忘记和忽视了历史进程与周期的力量,容易把自己毕业时看到的社会认为是社会的常态。 八十年代,大学生包分配,看重是能留在哪个城市或者留校,90年代,大学生问下海经商做老板是不是最好的职业。两千年,又在问宝洁、联合利华、玛氏的品牌经理这些快消品行业的前景。到了05年,天涯社区都在讨论去高盛、大摩的投行分析师怎么样。 一零年,毕业生们关注的目光又转移到龙湖、万科这种管培生。一五年,大厂的程序员成了争相挤进去的门槛。而公考的热度,逐渐在一八年之后,到了顶点。 1996年,全国第一次公务员考试,报考人数4400人,2000年,全国参加各级公考人数是二十六万,23年,这个数字到了两百五十万。 一代版本一代神,铁打的辅助流水的c。 2000年,部分地区中专生都能通过考试,进事业编,当公务员的时代,别说在清北这种t0级别的毕业生眼中,就是普通的本科院校里,都不是毕业之后的首选项。 社会上流行的是政府机关工作人员辞职下海经商,谁都没怎么把工资低,待遇低的体制内当成香饽饽。 没多少人能想到之后的二十年里,体制内薪资,待遇的稳定性,养老医疗机制的运行模式,在社会和经济的不确定性中,成了趋之若鹜的职业选择。 可李乐知道今后的水涨船高,知道这里面蕴含的各种机遇。 所以当李乐说出你可以考滇省的公务员或者参加选调的时候,金成哲有些懵。 “你这几年,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么?身边这些信息你是一个都不关心的?一心只想谈对象,两耳不闻窗外事?”李乐问了句,又看了眼程橙,“你也是,自己上岸了,就没替大金子多琢磨琢磨?多打听打听?” 程橙一激灵,眼一闭,头一低。 “可这,公务员不是现在都发不出工资来么?我们那就是这样,好多原来这个局那个处的,都辞职去南方做生意了。”金成哲怯声声回着。 “发不出工资的,有几个地方?还有出来做生意的,那也是先进了体制内,才出来。这里面的道理还要我给你讲么?” “可,我想” “你想什么?不是我说,考研、出国、留校,你现在准备已经晚了,找工作,就你那个高丽语专业,你觉得在春城能有什么机会?” “所以,要不想和橙子分开,就回去找信息,看看滇省的公务员考试时间还是选调的政策。” “我,能行?” “你特么燕大都能考上,懂什么叫降维打击不?这点信心都没吗?又不是让你参加中央选调,考部委的公务员。就一个滇省,西部欠发达地区,政策倾向那多么的地方,各种扶持项目那么多,燕大的毕业证足够硬,总有你合适的。” “那我试试?”金成哲拉着程橙的手晃了晃。 “不是试,是一定得成。” 李乐想了想,“我给你介绍个人,明天带你去找他,让他帮你参考和报考,这些东西,他才是内行。” “谁啊?” “咱们政管学院的一个师兄。” 许是有了希望,以及李乐给的底气,金成哲和程橙两人,脸上灵活了许多,吃完饭回学校时,又开始手拉手。 “一对儿蠢蛋。”李乐从后面瞧见,叹口气。 “哎,乐哥,问你个事儿呗。”梁灿凑到跟前。 “放!” “那个,我要是报粤省的选调或者公务员,有没有” “哦,那你专业非常合适,马政,哲学这种,最吃香。” “是嘛?那” “不过你别想了,政审这一关你就悬。” “呃”梁灿语塞,想到自家那个曾经纵横南海万里波涛,浪奔浪流的老豆,点点头,“哎,都是命啊。” “想啥呢,你要觉得这是命,不知道多少人都想和你换。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老老实实考你的研去。我前两天刚去了趟金陵大学。” “那里,怎么样?” “是个适合你的地方,没压力,好做学问。” “乐哥,乐哥。”王伍也从后面跟了上来,“你说的那个师兄,不会是李永鑫。” “可不就是。”李乐耸耸肩,“也就这家伙志不在此,他要是去考什么公务员,绝对高分的种子选手。” “老王,你不试试?”张昭一旁笑道,“你们鲁省不是丈母娘都喜欢机关的女婿,没有编制,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 “嘿嘿,不孝有三,编制为大。”王伍摇摇头,“算了,我这情况,还是早挣钱的好。” 。。。。。。 乐哥办事,讲究个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把李永鑫给叫到了学校。 “这是李永鑫,李师兄。” “金成哲,我室友。程橙,他女朋友。” 李乐做完介绍,就开门见山,“师兄,电话里和你说了,你想想,怎么帮大金子一把。” 老板召唤,李永鑫自然不能不用心,点点头,“唰”的一声,从包里取出一摞资料,“这是近几年,滇省的选调生公告,不过不是每年都有,从90年开始,一共是四批,招了300多人。选调生的岗位,基本上都是省政府直属机关和厅局,也有部分春城的” “这是从96年开始的公务员考试的岗位和招录情况” “综合分析下来,我觉得,选调生难度太大,别的省对咱们学校都是定向,就像豫省、鲁省这种,基本上每年都会有十个左右的名额,其中大部分还都是硕士生。但是滇省暂时还没有,按金师弟的成绩和专业,有点儿费劲。” “金师弟这情况,更适合,最有把握的是考公。” 李乐点点头,“别挑难度大的,还是走有把握的。你有复习资料没?” “有,这是这几年几个省的考试题,《公共基础知识》、《行政职业能力测验》、《写作》,不过今年没了写作,换成了申论,明后年可能《公共基础知识》也没了。” “这是我从老师那里拿来的一些相关的习题和材料。” 李乐拿出来看了眼,几道找妈妈的题,勾起了痛苦的回忆,赶忙又扔给金成哲,“师兄,要是让你辅导大金子,有几成?” 李永鑫笑了笑,“八成!” 第643章 修个闭口禅 对不相干的人,李乐做不到李晋乔那种好听点儿叫热心肠,说得难听是多管闲事,可是对朋友,又有些理想主义。 就像大金子和橙子,李乐就想着能看到象牙塔里的爱情,开花结果,而不是一出校门,就让这段爱恋成为积累的经验,一男一女,天各一方。 恋爱、工作、买房、买车、领红本本,吃席,实现嫁给或娶到18岁是爱上的那个人,一起走完余生。 虽然知道这种机率百中无一,可能伸手,不至于让这种美好过早夭折,李乐觉得可以试试。 “你是个好人。”标注着“富贞”的扣扣对话框里,显出一行字。 李乐眼角一抽抽,打字,“在我们这儿,这句话,有时候表达的可不是什么善意。” “说一个人是好人还不是善意?” “这属于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她喜欢我的衍生品。” “剩下两个呢?” “今晚一定能早睡,老娘能减肥成功。” “hahahaha,那是不是有个but?” “我们不合适,我有男朋友了,我最近不想谈恋爱。” “委婉的拒绝?怎么能说不是善意?” “有时候,‘你是个好人’发生的情况,往往尴尬又委婉。尴尬的是上赶着,把自以为很好的东西,毫无保留的给予别人,而别人却看不上。委婉的是对方不会直接告诉你,这些东西对我毫无价值。” “对价值的否定,然后呢?” “轻视和排斥,表达者有一种怜悯心态,而这种怜悯是发自内心地对别人人格的轻视,表示着拒绝与对方有任何的联系和接触。而那种长时间相处之后再说你是个好人的,更带有一种恶意。” “看来你类似经验不少,所以才这么有感悟。” “这辈子没有,或许上辈子,说不定。” “所以要拒绝,还是直接点的好。” “是得来。” “一个人总是可以善待他毫不在意的人。” “王尔德,你还看这人的段子?” “虽然毒舌,但不无道理。” “我妈十月份过去汉城,你给你妈打预防针了么,听说很强势,不好说话?” “你话题转换这么快的么?” “跟上节奏。” “那得看对谁。喜爱阿姨的作品,又有相似经历,就有了共同语言,总之,期待中。” “你怎么办?” “弱小又无助?乖乖女?” “我妈心如铁石,没用。” “那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李乐刚想打字,就瞧见“小陆”的头像亮了。 “我又要当好人了。” “什么意思?” “又一段等待挽救的人生。回头告诉你。” “ok,我去问一下和恩戈罗恩戈罗度假酒店的项目怎么样了,打电话。” “不会过,上网多便宜。” “抠死你,下了。” 李乐回手打个“886”,就双击“小陆”。 “在?” “乐哥,我爸说他过几天去燕京。” “先别提陆叔,方便接电话我给你打过去。” “哦,好。” 李乐叹口气,掏出手机,心道,这一天天的,我特么都成了人生爱情规划师了,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摁号,“嘟嘟”两声接通。 “胖子都和我说了,你怎么想的?”李乐不废话,简单直接,一剑穿心。 电话那头,明显能感到陆小宁一愣,好一会儿才出声,“胖子都和你说啥了?” “说你不愿意出国?” “其实,在国内也能学的不错,像我们学校,还有长工、燕航,华师这种,我努努力,或许清大也说不定。” “你比曹鹏怎么样?” “呃,我不如他。” “那你知道去年他去了一趟丑国之后怎么说的么?” “他说什么了?”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对那边的教学科研水平和知识结构的先进性和前瞻性,以及学校的实力而言,国内想追上去,还得有个漫长的过程。” “我们不一样,他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侧重的是算法设计与分析,编程,数据库这些,我的方向是软件工程,侧重点是软件开发、涉及和项目管理。” “那你能说国内比国外的好么?你看过排名么?” “看过。” “那还用我多说么?”李乐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静园里的草坪和小树,把手机换了个耳朵,“你身边,我身边,多少人想着能有机会、有那个财力,能够出去学这些在国内学不到的东西。” “如果你当初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就是个等着继承家业的富二代,大可以不必选这个专业,市场营销、企业管理甚至是财会,人力资源管理,都是既便捷又轻松的途径,甚至混个学历都行,那当初考大学的时候,何必这么费力?” “乐哥,我,我” “或者说,你现在的想法变了?” “没,我没。”电话那头,陆小宁脸开始变得通红。 “我怎么看不出来?”李乐笑了笑,“有人说过,人这一辈子,几个关键的选择,就决定了一生的走向。” “那些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最后连美人都丢了。” “别怪我说话难听,如果是梁秋桐不愿意你出去,那我觉得,这姑娘看人的眼光和自信心,根本没法匹配陆叔的家业和未来,也不合适你。如果是你,为了能和人在一起,腻腻歪歪,不愿意分开几年,那你更是愚蠢到家。以后,你就是个吃股息的料。” “两人在一起要相互成就,不是一方迁就一方。如果你因为出个国读个书,就没了所谓的爱情,那这爱情不要也罢,最起码,你收获了眼界,能力,知识和思维模式,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而后悔,又会成为两个人矛盾的出发点。我前两天还和人说过,一根刺,放在那,扎心,取出来,要命。” “我也懒得给你多说什么家业事业的,就一个,给自己点信心。看看马大姐的胆识,看看田胖子的豁达。等你去过外面的世界,再回来,会有不一样的精彩。” 李乐说完,听筒里只有一阵长长的呼吸声。 “行了,你自己考虑好,哎,不想让兄弟吃苦,又不想兄弟开不上路虎,我图个毛线。挂了!” 直到听筒里发出一串长音,陆小宁才慢慢把手机放下来,盯着电脑屏幕。愣了好久,一伸手,摁下backspace,删除了一整个页面的代码,这才又拿起手机,摁号,“爸,我” 这一头,李乐挠着下巴,瞧见院子里树上,落下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叫个没完,只觉得自己这些天,和这些家雀一样,变得唠唠叨叨,话又多又长。 扭头回了桌前,下拉通讯录,找到名字是“佛法无边回头是岸”的一个熊猫头像,点开打了几个字过去,“扎师傅,有没有修闭口禅的法门?” 。。。。。。 沪海,浦东一处叫菊园的新小区门口,李泉和豆兰馨两口子,站在一辆浙a的小面包旁边,四处张望着。 “大泉哥!” 一辆出租车停到两人身前,郭铿从车里钻出来。 “郭铿!”李泉瞧见,赶忙迎上去,“诶,你怎么打车过来的?这多贵,不是有二号线通了么?” “这不是赶着过来么。怎么样?弄好没?” “弄好了。”李泉点点头,笑呵呵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晃了晃。 “嘿,这就好,这就好,走,咱们先上去,我那朋友和设计师还在延安东路隧道堵着呢。” “不等等?” “不用,我发短信给他说一声楼号。” “你说成就成。” 小区门口和保安打了声招呼,三人进了门。 左拐右拐的进了一栋楼,上了电梯。 “嚯,原来以为32层没多高,这上来一趟。哎,大泉哥,要是停电了咋办?”郭铿从电梯里出来,笑道。 “爬呗,你哥也是的,非要买顶层,有什么好?”豆兰馨在后面嘀咕道。 “你懂啥?这顶层是复式,属于楼中楼,跟个小别墅似的,多好。”李泉一旁哼哼着。 “那还不如买当时看的小联排呢。” “住了快一辈子平房,我是住够了,这回,咱也住个高高的。再说,那个小联排,价格可贵了不少,户型也就那样,真不如这个。” “行了,赶紧开门。”豆兰馨嘴上抱怨着,真到了房门口,眉角嘴角又有掩不住的喜色。 等开了房门,郭铿一马当先,楼上楼下转了好几圈,这才站在朝西的窗口,望着黄浦江和明珠塔,金茂大厦,陆家嘴四件套里已经建成的两套。 “大泉哥,站在这看,感觉是不错啊。” “淼给挑的地方,肯定错不了。”李泉凑过来,扒着窗,看了好一会儿,“还得谢谢你,帮忙给办的贷款。” “这有什么,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人家巴不得你来贷款呢。什么手续的,那都是限制人的,咱们不用。” “淼是不指望了,三叔在燕京弄了个院子。其实去年趁着房价还低,你一起买,多好,五千五一平,买个小的,咱们兄弟俩住一起。” “我啊,我不喜欢这里,我还是喜欢浦西,这里太新,没那个味道。” 李泉笑了笑,“等年底,算完账,给送你辆大摩托,你不是喜欢那个啥大白鲨么,就那个。” “那可不能让我妈知道,知道又得骂人。” “成,咱们悄悄的。” 两人正嘀咕着,听到房门响动,一扭头,就瞧见曹尚带着一个头不高的女人进来。 “呵,这地方可不小哇,视野也好,啧啧啧,不错,不错。”曹尚进门扫了眼。 “曹尚,这是我表哥,这是嫂子。” “大泉哥,这是曹尚,我从小一起的哥们儿。” “大泉哥,你这,瞧着可和李乐长得不太像啊。”曹尚伸出手。 “噫,你也认识我家淼哇?” “那可不,前两天我们还在燕京一起呢,还有春儿。”曹尚一转头,又和豆兰馨握了握,“嫂子,我说春儿长得那么漂亮,这是随了根儿啊。” “呵呵,她就是个丑女子,哪有多好看。” “好看,好看。” 几人寒暄完,又把跟着来的女人介绍了,是曹尚公司的设计师。 郭铿手划拉一圈,冲设计师说道,“复式房,上下两层,五室两厅三卫,221个平方,您看看怎么设计。” “面积您说了不算,套内面积我得量过再说。” “成,我帮你。” 第644章 上只角和下只角 (今天又一次感受到,领导给娃开家长回来的那种人间大恐怖,噫~~~~~~,刷厕所去了。眼头要活泛,才能立于不挨之地,读者老爷们,共勉!!!) 李泉买房子,原本想依着豆兰馨在更安静闲适的临安,可被李乐还有郭铿说的心动,又瞧见仅仅三四年间,沪海房价就从一平两三千翻到了四五千、五六千的涨幅,甚至在黄浦区有些地段,已经到了过万的价格。 再综合综合城市发展和地位,买涨不买跌,便定了沪海。 至于买哪里,郭铿给的意见是黄浦,静安、卢湾、徐汇,长宁这种“上只角”。老话里,“卢湾北,静安南,长宁两条线,徐汇一大片”,沪海的精华所在地,在这里弄套房子,永远不亏的。 李泉哪懂这些,郭铿解释一番才知道所谓“上只角”、“下只角”的含义。 路两边种着法国梧桐,花园洋房、公寓私宅遍布,各种欧陆风情,中西结合的建筑比比皆是,名人故居,各种文化艺术展馆,“永不拓宽的街道”,过往的“十里洋场”,东方巴黎,不夜城,这才是沪海人嘴里的“上只角”。 而“下只角”,就是当年“滚地龙”和“棚户区”密布的普陀、闸北。 就像吃西瓜,劈开,正中间最甜的是上只角,其他都是下只角,至于瓜梗,统称乡下头。 两角往往因为一街(或一河)之隔,仿佛就是两个天地。 静安,自不必提,名副其实一等一的,最具有风情与气质的地方,真正的富庶、雍容、繁华之地。却又没黄浦区那种因为商业街和旅游景点多的吵闹,比较安静。 黄浦,拥有外滩、人民广场、步行街,过往些年头里一直的老大,虽说现在发展的有些慢了,但依旧是繁华的标志,沪海绝对中心之一。可人口也最稠密,而且新并入的南市区堪称滚地龙的大本营,屌丝瘪三最多的地区。比起静安来,稍稍差了点。 卢湾,最着名的有淮海路和即将建好的新天地。可也有许多口袋里没多少铜钿的装逼人士混杂其中。但总体来说,这边的居民平均收入水平都比较高,文化气息浓厚。而且听说沪海正要申办的世博会园区就修在那里,以后升值潜力巨大。 徐汇,过往法租界的高级住宅区,奠定了其在沪海人心中的地位,排名数一数二的商业中心。徐家汇商圈闻名天下,同时又拥有各种优质的教学资源,沪海市的四大名校,八大金刚晓得伐,沪中和南模就在这里。徐汇滨江和漕河径,这种经济开发区也在其中。 至于长宁区,最繁华地带是中山公园商圈,属于后起之秀。比较着名的地点是古北,很多外国人,但是小鬼子也多。 其他什么虹口普陀的二等,宝山嘉定的三等地区,郭铿也给介绍了个大概。 听了这些,李泉有些咋舌,一个城市,居然把上下左右,高低贵贱,一个又一个相互间的鄙视链分的这么细致。 人都说沪海人瞧不起外地人,想不到对自己人也这样。 郭铿直说,呆久了你就知道,沪海人,连买块墓地都要攀比的地方,一点儿都不奇怪。 只不过这些话到了李乐耳朵里,就给了一句话,毛病,什么地方都别看了,就浦东,就那个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套房的浦东。陆家嘴周围,有没有待售的楼盘。 李泉更愿意相信李乐一些,便和郭铿过江转了一圈,一番比较之后,定下了菊园这么个地方。 顶层,复式,面积大,优惠多,不到六千一平的价格,两百二十平。 李泉原本想要勒一勒裤腰带,弄个全款,被郭铿拦下,出面找还在停薪留职中的银行,给办了个贷款,美其名曰,大泉哥你得考虑货币贬值还有以后收入增加的因素,趁着现在利率还低,合适的很,再说,你还得留钱装修不是。 而今天就是拿了钥匙上房之后,让曹尚带着设计师来看房子,准备出个方案。 另外,还有两家见个面,为了之后几个服务区改造工程的意思。 这边郭铿、豆兰馨,跟着设计师,拿着皮尺,上上下下的量房,而曹尚和李泉,就在窗口,对着金茂大厦,吞云吐雾。 “大泉哥,这肯定是李乐给出的主意。” “嗯,郭铿本来拉着我要买浦西的房子,本来都被他说动了,可李乐给我俩说,这陆家嘴,以后会是个什么c什么d。” “cbd。” “啊,对,就是这个,cbd。” “我就知道是他,放心,别看李乐年龄小,可看东西,有时候,眼光比我们长远。” “嗯,额信他。”李泉笑笑,“买房置地,在额看,都是给娃留的。” “春儿一个姑娘,想的有点远了。”曹尚呵呵着。 “噫,不远,人有不如我有,这都是给娃滴底气。额和她妈还想着捏,以后,要是春儿找了婆家,两口子住哪,额就在哪再给娃买一套房子。最起码,两口子吵架,娃有个地方呆着。” “哈哈哈,大泉哥,你这思想可有些老旧了。再说,我看春儿,以后,也不是个能受气的孩子,找个对象也是手掐把攥的。再说,还有李乐那个护犊子的,谁给她气受,可算倒了霉喽。” “嘿嘿,最好别,安安稳稳的。”李泉脸上带了老父亲的微笑,抽了口烟,话锋一转,进了正题,“曹尚兄弟,谢谢了啊,让你费心帮着设计。” “小事一桩,胡老师还是从国外回来的,水平很高,那边石库门地区的改造,几个样板,从内装到软装,都是她给操办的。” “是,好好。对了,装修你们也能干?” “能啊,从建筑设计,到装修,都能干。” “那好,你要愿意,额把这房子从里到外,都交给你了,咋样?你可别嫌弃活小。我可听郭铿说,你是干大工程的。” 曹尚摇头道,“是大工程,可也是从上家手里分下来的活,到我手里,其实没多少,别听他瞎说。” “不说咱们两家的关系,就普通人找到我,也得认真做不是。再着,我还想,有这么一套房子,给做出个样板来着,以后,能走走高端住宅的生意。” “成,你要不嫌弃,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李泉又说道,“还有,我那边,有新承包的三对高速公路服务区要改造,要不,哪天咱们一起瞧瞧?” “三对?都在哪?” “一对在锡山出城,剩下两对在临安到甬城。都是今年郭铿给谈下来的。” “哦,那我大概知道位置了,听他说起过。你看,具体什么时间?” “要不,十月一?” 曹尚想了想,“好,那咱们就十月一一起过去。等今天量完房,我请你和嫂子一起吃个饭,顺便,去瞧瞧我那个在建的工地。” “哪能呢,我请你,该我请你。” “听我的,前两天在燕京,可是宰了李乐一顿。” “能宰他?那可不容易。”李泉笑道,“行,那今天就借你的光。” 曹尚点点头,“你看看我的活干的怎么样。” “在哪啊?” “卢湾,太平桥。” 第645章 林黛玉们倒拔垂杨柳 千里之外的人提到李乐,只是作为一段话题的,而真人却端着饭盒,计算着从窗口到食堂门口,需要几口就能把饭吃完。 几年来扩招的影响开始逐渐显现,最直观的就是学校食堂的空间越来越挤,听说又要新建个“美食城”,可按照学校干活总是拖拖拉拉的尿性,也不知道明年这时候能不能搞定。 瞧瞧这一眼望去,满坑满谷,朝气蓬勃,严谨自律的新生们,不过按照薛定谔的“染缸里的猫的理论”,半个学期不要,就会又出现一批承袭自由散漫的“上古”遗风,延续起燕大中二气质的新鲜血液。年年如此,换什么校长都没用,有时候连校长都被带歪。 瞎琢磨着,距离食堂门尚有一半,饭盒里,也被消灭二分之一。 刚要迈步,就被一声招呼叫住。 “李乐,李乐!” 循声望去,班长在召唤。 班长人不错,属于无为而治的那种,除了学校硬压下来的,一直秉承着“不搞事,不折腾”的风格,别的院系各班里勾心斗角偶有耳闻,但自己班里却一直风平浪静,岁月静好。几年下来,颇受广大班众欢迎和拥护。 不过李乐在出国的时候,学校里出了那桩几十年未破的悬案,昌平校区的一个学妹,为了省下打车费,在步行回昌平园的路上,遇到意外,香消玉殒。 昌平园里牛主任的继任者,一个姓朱的,下了禁止令,严禁学生们搞悼念活动。结果引发了一场号称近二十年来最激烈的抗议,隔壁那群人很仗义,也跟着一起。 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带头的几人里,竟然有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班长,据说差点和学校的头头挥了拳头。 虽说事情最后还是以一场千人齐聚,万点烛光映红三角地温暖,悼念了早逝的姑娘,还让学校最终决定把在昌平园的学生全部迁回燕园,姑娘的父母也被安排在学校工作直到退休。 经过此事之后,班长的形象在群众中又高大不少。 “班长大人,何事相招?” “嘿,你这人,没事儿不能叫你?” “能。”李乐点头应着,瞧了瞧桌边,几个明显是新生的姑娘小伙儿,也好奇的看向自己。 “学长,这边坐。”有那机灵的男生,赶忙挪了挪,让出个位置来。 “谢了啊。”李乐点点头,迈开超长腿,坐了下去。 “这是咱们系今年新来的学弟学妹,这就是传说中的李乐。” “师兄好。” “师兄真高。” “师兄好帅。” “师兄胸够大。” “嗯?”算了,阐述事实而已,李乐来了个云笑容。 新人难免羞涩,和两位师兄聊了几句,便纷纷退场。 等最后一位告辞,李乐敲敲已经空了的饭盒,“这都是来拜码头的?” “拜码头也用不到找我,系里安排,给这些新来的讲讲在这读书期间的注意事项,还有学业安排,未来规划的一些事儿。刚讲完,就顺路一起来吃个饭。” “这不都是辅导员、班主任该干的么?怎么用的到你?” “我哪知道?安排了就干呗。” “咋?你想着毕业留校当辅导员?” “那也得要我啊,学校有杠杠,最低得是研究生。”班长嘴上说着,可语气里一点没有失望的意思。 李乐秒懂,笑了笑。 班长这人,走的才是正常的一条路,品学兼优,有“一官半职”傍身,学术上虽然没见有什么东西,但是占了综合表现还有老师的印象分。 辅导员先兼职,再专职,要么走学工行政那条线,要么走助教讲师那条线,也算是稳稳当当上岸。 “呵呵,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俩正互相乐呵着,旁边呼呼啦啦来了一群人,瞧着一派眉眼朝上的样子,坐下之后,便开始高谈阔论,尤其中间那个三七开分头,短袖衬衫西装裤小皮鞋,金丝眼镜,捯饬的和北高丽来人似的,几句话里,充斥着什么“规定”,“严格要求”,“统筹,推进”,“明确职责”之类的词儿,周围几个应和着,像是一逗多捧群口相声,听得李厨子直抠脚趾头。 班长瞧了眼,冲李乐嘀咕一句,“呵呵,‘权贵’们来了。” “咋?” “学生干部。” “我说呢,这一个个的,还以为领导下基层呢。”李乐咂咂嘴,“嘿,班长,你不也是?” “早退了,大二时候,办了一次歌手大赛,中间我都忘了是什么事儿,去问一下分管的负责人,结果那哥们儿说完之后,又加上一句,以后,请叫我杨主席。嘿,我去他姥姥个爪儿,干脆退了拉倒,不和这帮人打连连。” “啊哈哈哈哈”李乐听了,拍桌子直乐,“这不就是腚后面插蒲扇,装大以巴鹰么?” 只不过李乐这一笑,倒是让一旁的几位听见,齐齐转头,不过,中间那位显然认识李乐,忙咳嗽两声,“哎哎哎,咱们刚说到哪了?” 李乐收了笑声,起身,看了看表,“班长,不和你扯了,我去拿东西你慢慢吃。” “走,我这也吃完了。” 。。。。。。 和班长分头,李乐溜达到西门,站在龇牙咧嘴,摁着绣球,当年花了700大洋买来的圆明园的公狮子旁边,等了没多久。就瞧见一辆陕a牌照的小面包,吭哧吭哧的开了过来。 李乐往前走了两步,车停在路边。 “乐哥!”小六从车窗里露出脑袋。 “小六,怎么就你一人,不是还有个人么?” “你说新招的业务员啊,让他去经销商那边了,我自己开过来的。” “哦,吃饭了没?” “吃了,吃了,中午去门框吃的卤煮火烧。” “别骗我啊。” “嘿嘿,你闻闻,这打嗝还有味儿呢。”小六要张嘴哈气。 李乐一推小六脑门,“滚蛋。东西呢?” “等一哈,我下去开后门。” 李乐跟着转到后门,一打开,就瞧见堆着几个印着“丰禾食品”大箱子。 “不是,都在这儿了?”李乐伸手,掂了掂,挺重。 “啊,都在呢,从厂里直接拉过来的。咋?少啊?” “少个屁,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弄进去。” “这不成子哥给准备好了么,看。” 小六拉开侧门,从里面弄下来一辆折叠手推车,比划比划,“正好,六箱,放得下。” 李乐叹口气,“行,行,装。成子也是,真会给我找活儿。” “嘿嘿,成子哥说了,你这边都是年轻人,口味刁,要是这边人吃了都觉得不错,那就肯定没错。” “他怎么琢磨的?” “小范围试吃,然后是推广搞活动试吃,收集完信息,调整口味之后,再是小范围上市,哦,这是印好的试吃反馈表。依依姐说了,让你务必收集最少200份。” 两人把箱子摞好,小六又给绑上弹力绳,看着不会晃悠掉,这才说道,“我任务完成,走了啊。” “哎哎哎,先别走。” “咋,乐哥。” “厂子里新设备运行,没出什么问题。”李乐问道。 “没有,就安装时候砸了两个人的脚指甲,其他都没什么。” “那老外来了咋样?” 小六挠挠头,“就,就” “咋?” “天天吵架,成子哥和他吵,依依姐也和他吵,翻译都要不干了。” “啥原因,你知道不?” “就是操作流程,卫生规定,习惯,还有原材料选用这些事情。那老头挺倔的,一点不合适就吵吵,成子哥也烦。” “就那个奶油,成子哥说国产的质量口味都差不多,还便宜,老头非说不成,说国产奶油的乳脂含量不如进口的,做不出那种口味,差一点就是差很多,不能将就。” “还有咱们生产卤蛋和辣条的车间,他看完了也找麻烦,说冷库温度不行,金属检测仪灵敏度不够,七七八八一大堆。” “吴昊怎么说的?” “两头劝呗。”小六笑道,“不过我看出来了,成子哥就是脸上挂不住,人家说的,其实他后来都偷偷给工人和车间开会,按老头说的改,就嘴硬。” 李乐想了想,捏了捏小六的肩膀,“行了我知道了。” “乐哥,那我走了啊。” “嗯。晚上和经销商要是喝酒,记着,千万别开车,要是开车,回头看我不抽你。” “知道了!!” 车开走,李乐扭头看了眼小推车。 。。。。。。 公主楼前,ds雕塑旁,程橙和平北星,各自带着几个姑娘合围李乐。 “你俩一人一箱,带回你们楼里,给姐妹们分了,吃完,把反馈表收好给我。” “这箱子里,都是饼干的?”橙子小手一指。 “昂。有饼干,也有威化。”李乐从裤兜掏出根钥匙,“刺啦”一声,划开箱子,露出里面,满满的,五颜六色的精致小包装袋子。 “哇!!!”几个姑娘一瞧,齐齐叫了声。 平北星手快,抓了几个,挨个看着,“呀,小蜜蜂的。” “是嘛,是嘛?” 听到这话,呼呼啦啦几只手都伸向箱子。 “噫,真是小蜜蜂的。看这秃头耗子,就知道。” “哎,没见过啊,啥时候出的饼干啊。” “新品。” “试吃,哎,上面印着试吃非卖品哎。” “这是还没上市的?能吃不?” “这属于预包装食品,九五年实行的《食品卫生法》有规定,应该有标签的,和正式产品一样,有成分或者配料表,生产日期,厂名厂址,编号等信息。诶,这都有哎,放心吃。” “草莓、蓝莓、奶油、巧克力、奶酪?哎,奶酪谁吃过?” “我看看,我喜欢吃巧克力的,给我一个。” 眼瞅着这就准备开撕,李乐赶紧拦了,“诸位,姐妹,姐妹们,拿回去,拿回去吃!” 几人这才放了手。 橙子冲李乐比划着,“一箱,不够!!” “这是试吃的。” “哼哼,到了我们嘴里,哪还有试吃这一说。” “我们楼里好多人呢,一箱是不够。”平北星也笑道。 “行,行,一人两箱。要不要我帮忙送进去?”李乐试探道。 “想什么好事呢?门口阿姨把你乱棍打出去。”橙子一挥手,招呼人,“走,搬!” 看着姑娘们嘻嘻哈哈搬了四个大箱子走人,李乐心道,“平日里娇滴滴的手无缚鸡之力呢?瓶盖子都拧不开呢?改林黛玉倒拔垂杨柳了?” 第656章 实心眼儿的李乐 “打起鼓来,敲起锣,推车小车来送货,车上的东西是真正滴好哇,咚咚锵,咚咚锵啊” 李乐拉着小车,哼着歌,“吱扭吱扭”的进了宿舍大门。 “嘿,那个光头小子,干什么的?拉的是什么东西?” 一声令下,李乐被人给拦了下来。 扭头一瞧,是将军。 “啊,大爷,回来了啊。”李乐赶忙笑道。 “刚到。”将军点点头,指指小车上的箱子,“什嘛东西?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开箱,检查一下。” “呃,大爷,不至于,就两箱饼干,拿来试吃的。” 将军“哼”了声,“饼干?开开,我瞧瞧。上次查寝,就有烤串炉子煤气灶,剁肉的墩子切菜的刀,居然还他娘滴有摊煎饼用的鏊子,咋滴,想在宿舍开饭店啊?” “又不是我,我又没有。” “别废话,开箱。” 对上将军,没道理讲的,李乐只好撕开箱子。 将军探头瞧了眼,又伸手扒拉半天,见没藏着其他东西,便一摆手,“买这么多饼干,吃的完?” “这是试吃品,收集改进意见用,给大家分的。”李乐说完,捧出一把,放到门卫室的小桌上,“您也尝尝,欢迎提出宝贵意见。” “嗯,意见怎么提?” “这有反馈表,给你一张,打钩就行。”李乐又撕下一张反馈表。 “谢谢了啊。” “您客气呢。” “对了,这里有你的包裹取件通知,上午送来的,别忘了去取,来,本子上签个字。”将军从桌头的一堆信里,拣出一张单子,又拿了个本子递过来。 “哦,好。” 看到取件通知单子上“tza”的字样,李乐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这玩意儿漂洋过海的,费了这么长时间。 拉着小推车回了寝室,几人都不在,看了看时间,李乐把箱子放到门口,又出了门。 。。。。。。 “呐,看见没,柱子边上,那两个木箱子里就是。” 邮局取包裹的大棚底下,李乐顺着工作人员的手指方向,瞧见两个一米多长,半米多宽的木箱子,直皱眉头。 “你一个人?” “昂。” “没开车?” “没有。” “那你怎么运走?这可不小,分量也不轻。” “你啥意思?” “你是要三轮还是小货,我给叫过来?” “多少钱?” “别问我,我不知道,你和车老板谈去。”工作人员打着官腔,实际上暗示很明显。 李乐心知肚明,这是人家挣点小外快的手段,“燕大,也不远,就三轮。” “行,跟我去前台。” 没等多长时间,三轮车飞奔而至。李乐也不废话,三十块钱,连自己加上东西,一起给送燕园。 到了大门口,保安自然不会放过,李乐早有准备,拿出手机拨号。 “主任?给您汇报一下,我从坦桑对,就那个奥杜威的,唉,唉,送到哪儿?好。那您给保安说一声。” 保安接了电话放行,李乐坐在车斗里,左指右指,三轮儿来到花房旁边的文博楼。 只不过,刚停到门口,李厨子就被吓了一跳,一群老头老太、中年、青年,几十号人,呼啦一下把自己围住。 挨着马主任的一个老头,伸手一扯,“你是李乐?” “昂,我是,您是?” 马主任一旁介绍道,“这是咱们学校文博所的吕宗鄂吕主任,古人类学家,历史学家,学部委员。” 李乐明白,这是巨佬,赶忙点头堆笑,“吕主任好。” “东西都在箱子里?” “嗯,两个箱子,当时是倒模完了之后,做了重新拼接,那条小路给分成了两块,连上就是一条完整的,一共十七个脚印。” “你见到理查德·利基了?” “这就是他同意之后,才给复制过来的。” “辛苦,辛苦。”吕主任听到李乐这么说,点点头,然后手点着一圈人里,最年轻力壮的几个,“王、小刘、小吴,你,你,你们几个,上手,把箱子抬进大实验室里去。” 几人应了声,上前抬了箱子进楼,这群人,又都跟着进去。 倒是把李乐和马主任晾到了一边。 瞧着这帮人脚步匆匆的背影,李乐瞅瞅马主任,“他什么,就,这啥意思?” “都是一群老学究,小学究,听说这个事儿,哪还顾得上其他,还不一心都想着赶紧一睹为快?” “学究不是不讲究,把人晾在这儿。” “嘿嘿,理解一下,别看平时都是仙风道骨的劲儿,国内的东西瞧见的不少,可这种,真没机会。三百六十万年前的类人类脚印呀,啧啧啧,只听说过,连照片都没见过的,这能看到到复制品,我想想头皮都发麻。走,咱们也进去,我也开开眼。” “那个,老丝儿,恁两人谁给钱?”三轮师傅凑了过来。 “我给我给。给我开张收据。”李乐掏兜。 “木有。” “收条能写?” “俺不识字儿。” “自己名字呢?”李乐挠挠头。 “那管写。” 李乐又掏出笔,找了张白纸,用车座子垫着,写了张收条,让三轮师傅签了名字,才给钱。 晃着纸条,给马主任看,“主任,这个能找他们还是找您给报?” “废话,找他们啊,东西是送给他们的,又不是给我的。” “哦。”李乐点头,“走,找他们报销去。” “哎哎,嗨,等等。”马主任一把拉住李乐。 “咋?” “你想好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就这么简单的交给学校,交给文博院了?” 李乐一愣,随即眼珠子一转,凑到马主任跟前,“您是说?” “傻孩子啊,你怎么这么实心眼儿?你是咱们社会学系的人,不远万里,心系祖国,利用个人关系,排除万难,才把这么珍贵的如此这般心系学校,学校是不是该有所表示,文博学院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哦,是!主任所言极是!只是这样,是有些” “所以,面上的工程必须要做,该有的,一个不能少,还有私底下” 李乐心领神会,头一低,“主任,学生明白,这个私下的,就” 两人嘀嘀咕咕一会儿,再抬头时,都露出了一老一小鸡贼的笑。 马主任大手一指,“走,咱也瞧瞧去!” 。。。。。。 等李乐晃晃悠悠,一遍琢磨着马主任会怎么和文博学院敲竹杠,一边走进寝室。 拉门,瞅了眼, 再一转头,看到桌上一堆空空的包装袋。 “嗨嗨嗨,我那两个箱子呢?” “乐哥,饼干挺不错的,哪买的?”靠在床上的梁灿,舔舔嘴唇说道。 “就是,那个巧克力的,不算太甜,好吃。”金成哲从蚊帐里探出脑袋,腮帮子上沾了渣。 张昭也笑道,“乐哥,我觉得威化比饼干好吃,谢了啊。” 至此,李乐大概明白了是怎么是一回事。 问拎着哑铃,被哑铃操练的越来越瘦的王伍,“老王,你也吃了?” “我进来的晚,就吃几个就没了,都让他们分了。乐哥,还有么?” “都让谁们分了?” “隔壁寝。” “隔壁的隔壁。” “对面寝。” “对面的隔壁寝。” “一楼都分了,二楼,还有三楼的一部分,四楼的个别人。” “完了?” “就那么点儿,可不分完了。” “你们打野的!!一群猪么?” 第657章 家里来亲戚了 “吃的分了,箱子呢,那俩箱子呢?” “哦,国政的一个哥们儿给拿走了,他说出去实习租房子住,正好缺箱子装东西,让给你说一声。” “国政的?谁啊?” “就那个,天热时候,喜欢在走廊里光屁股遛鸟唱无地自容的那哥们儿。” 对于男生宿舍这种卫生纸蘸酱油都有人塞嘴里尝尝咸淡,辣椒酱都能当零嘴的地方,包装精美的小饼干,无异于王母娘娘的蟠桃儿掉进了猴儿山。 可连箱子都被人惦记着,李乐只能骂了句,“艹!” 看了看桌角的一沓调查问卷,李乐伸手抄过来,嚷道,“哎哎哎,吃干抹净了,干活!” “一人二十张调查问卷,赶紧找人填了去。” “啥玩意儿?” “调查问卷,味道如何,有没有要改进的地方。” “挺好,ok,还要改进啥?下回再多拿点。”金成哲说道。 “就是,就是。” “不够吃。” “别逼我使手段。”李乐一敲桌子。 “得,干活干活。”张昭从床上坐起来,“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哥几个,别愣着了,赶紧滴。” “谁还记得谁吃过?”金成哲蹦下床,接过李乐手里的问卷表,看了眼。 梁灿也拿了表,晃了晃,“别的不敢说,这一楼二楼各寝室,挨个儿找肯定有没吃的,但隔一个找一个,肯定有漏网的。” 四个人踢里踏拉出了寝室,走廊里开始挨个敲门。“哥们儿,吃也吃了,给个反馈呗?” “谁的?乐哥的。” “没吃?你牙缝里还有饼干渣渣呢,麻溜的,赶紧。” 李乐叹口气,又瞧见桌上的包装袋,拎起垃圾桶刚想往里划拉,突然想起来,靠!我特么一个还没吃呢? 相比男生寝室这边猪八戒人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吃法,橙子和平北星那边就细致的多。 两天后一人给李乐一百份问卷,从口味到口感,再从包装到尺寸,都写的挺详细,还有女生顺手给写了个三百字的小评。瞅着话里话外,李乐觉得这姑娘要是放十几年以后,高低得是个美食博主。 瞧瞧这句子写的,“从中间轻轻掰开,清晰可见饼干与果酱的紧紧贴合,麦香和果香交揉在一起,萦绕鼻尖,让人不觉咽了口水。这种滋味对我来说是百吃不厌的。若是再配上一杯香茶,大概便是世上最令人心情愉悦的食物之一。” 问卷交了,橙子只是说什么时候还会有这种好事儿,而平北星因为田胖子的缘故,大概知道了些关于丰禾的来历,又问了问什么时候能够上市。 打电话让小六来了学校,把问卷拿走。 临走时,小六说道,“乐哥,十一假期,公司和那个小神龙俱乐部一起在燕京搞活动,你来不来?” “十月一?啥活动?” “小孩子,又吃又喝又玩的那种,还有什么主持人见面会。成子哥说,咱们这回给了不少支持,想搭个车,搞搞宣传推广,除了饼干还有几样新口味的辣条。” “小孩儿啊?”李乐琢磨琢磨,“到时候再说。” 。。。。。。 燕园里经过开学的喧闹忙碌,“百团大战”,迎新演出,以及各种活动之后,逐渐安静了下来。至于马上又要来的十一,再想和去年一样,估计又得一个十年之后。 李乐除了偶尔去听听学校里稀奇古怪名头的讲座,又恢复了往日里的静园,教室,食堂,寝室的四点一个圈儿的埋头读书,隐身的日子。 上完一节和lse那边比起来更理论化的《spss统计学》,想去把马主任要的整理的paper交了,顺便再问问和文博学院那边勾兑出什么结果,自己有啥好处,吃了个闭门羹。 只好又溜达着下楼,路过一间被围的水泄不通的阶梯教室,凑过去站在后门,仗着身高,想瞧瞧又是哪路神仙做法。 却看到一个大横幅,上书“保利2001届校招岗位推介会燕大专场”,看着前面俩字,李乐心道,好家伙,到底是学校层次不一样,上一辈子,自己那三本的校招会,哪里见过这种抬头的巨无霸。 抱着书包听了会儿,最前面做着介绍,估计是什么hr之类的姐们儿,不知道是为了装逼,还是为了筛人,全程英语,烈焰红唇大波浪的御姐风,让下面听懂掌声的小男生们,跃跃欲试,仿佛只要交了简历,就能有机会和这位姐姐坐同一间办公室。 御姐下台,又来一位帅气小哥现身说法,讲述自己去年从燕大入职之后的心路历程。唇红齿白倜傥风流的模样,又引得台下一些姑娘们,觉得这公司里,男生的颜值就是如此。 “哎,认识不?” “哪能不认识,焦公子么?经院去年毕业的。” 李乐耳朵好,听到身旁两位正在嘀咕。 “可不,今年这是衣锦还乡了?” “衣锦还乡?他可算不上。大一就能进中金实习的人物,这都是小场面。” “哎,也是,他这样的,有大二、三就能去央字头,国字头的地方刷简历,申请出国的,还有休学一年,去特么喜马拉雅山捡垃圾去的,这世界的参差啊。” “别老往上看,心态上,咱们得往下看。那不还有毕了业去干推销,发传单,当前台的么?” “前台?那也得看什么公司,就昨天那个什么摩根的前台,一般人能进的去?” “嘿,你这自暴自弃的劲儿,讨厌了啊。” “讨个鬼,我还三门重修呢,你拉我来就是多余。” “看看,看看也是好的么。” 李乐还想再听听墙角,屁股兜里手机又开始抽风。 从人堆里退出来,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掏出手机。 “李总,忙啊?” “红总,不忙啊。” “呵呵呵,别,别那么叫,怪害臊的。” “你?说,啥事儿,工资单不是才签完么?” “哪是工资,哎,那个王德喜,你不是让我扫听了么?” 听到这个名字,李乐来了点精神,“咋?找到人了?” “啊,找到了。你知道这人现在在干嘛不?” “昂,你说。” “这人不是去了南方么,这回来又开始搞教培了。” “黄庄,当初找咱们求接手的那家?” “不是,那个还真和他没什么关系,当初咱们多想了。” “那王德喜搞什么教培呢?k12?” “不是k12,也不是别的什么出国考研的。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见不得光的那种。” “见不得光?坑蒙拐骗?” “那种,代考,卖证,卖学历,要论,还真算不上。”电话那头,小红呵呵笑道。 听了小红讲述完,李乐算是明白这孙子具体干的什么活了。 打着培训学校的幌子,实际上是给各种有考试需要的人找枪手,挣差价。 除了中考高考这种不碰,从四六级,到gre、托福,雅思,再到各个大学里的补考,社会上的考证书,包罗万象,整个一枪手公司。 还有卖学历,不过人家不卖假的,卖的都是和几个省市一些大中专,职业院校的合作办学或者函授的非全日制学历,真的不能再真的那种,不过和几百块钱的假证相比,收费也要高的多,只要你想,从初中到本科,都能给你搞到手,本人只要在适当的时候露个面就成。 “那得不少赚。”李乐把包往肩上一背,边走边打。 小红那头笑道,,“可不,代考这种,按照难度和急切程度,收费从一两千到四五千,和出国相关的,万把块是有的,还有卖学历,明码标价,本科两万,专科一万,中专五千。” “最可气的是,那些枪手,一个人其实最多也就拿个五六百的。大头都然他抽走了。” “枪手都是哪儿的?” “各个大学里的学生,社会上的专职枪手,多了,人家还会ps照片,从全国各地找长得像的枪手替考。买主还得负责车票住宿,出了事儿,他是一概不问,算你自己倒霉。” “嘿,这生意做的爽利啊。” “李总,你说,咱们是要检举揭发还是再给他挖个坑?”小红颇有些跃跃欲试。 “想什么呢?”李乐回道,“这东西,你以为就凭他一个人,能干得了这么大的业务范围?” “枪手这东西,其实早就成一套完整产业链了,你举报他,无非换一块牌子另起炉灶,链条不打掉,没用的。” “再说,王德喜这人精明的很,一不会留多少把柄,二,他不碰中考高考这种上了刑法的,没用。” “那就这么放着他?” 李乐站定,看了眼身前不远的那座湖边塔,“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一时的作弊得利,不代表一辈子得利,非要说有些人运气好到一定程度,那就不能用因果来解释的了。” “这世上还有更多值得做的事情,和他这种人耗时间,犯不上。只要注意点别和咱们使坏就行,我估计,王德喜心里也有数。” 小红那边空了一会儿,才说道,“知道了,李总,我心里有数。” 。。。。。。 十月二日,秋高,气爽,蓝天,白云。 李乐晨练回来,吃完早饭,穿戴整齐,背上包,冲正在给老王换水的李晋乔,还有一旁帮忙递抹布的曾敏说道,“爸妈,我去学校了,要赶一篇论文。晚上还约了几个同学吃饭唱歌,不回来了,有事儿打电话,随叫随到。” “哎,哎” “砰!” “不是,这碎娃?”老李转回头,看了眼正翘首以盼的老王,和皱着眉头的曾敏,“这是,有事儿?” “瞎子都能闻出来。”曾老师“哼”了声。 “瞎子那得是看出来,哎,也不对,是闻出来。”老李点点头。 “人说东,你撵鸡,咱俩在一个频道上么?” “那必须的,永远跟着曾老师的频率,亦步亦趋,才能走向美好的彼岸。” “得得得,爷俩一个德行。”曾敏一戳老王的壳,“还有你!” “哎,你扯呼它干嘛?”李晋乔嘬了嘬牙花子,“谈对象,不都这个样,一天不见就心急火燎的,何况这还隔得那么远,牛郎织女似的。” “哟,你倒是看得开啊。” “李乐比咱有数,大方向只要不跑偏,咱们哪,就睁只眼闭只眼。” “就怕出了问题,咋办?” “这个,也不是不行,反正年纪也” “李晋乔?” “啊,啊,嗯,得教育,得教育,等着的,回来我就抽他,让他提高警惕,别整天嘻了马哈的,对,抽他。哎哎哎,你干嘛去?” “上楼,找姗姨,懒得看你这张脸。” “哎,别忘了,一会儿咱们去照相。” “砰!!” 李晋乔叹口气,一扭头,看到客厅里挂着的,新发下来的藏蓝色,挂着一星一穗的警服,嘀咕道,“是挺帅哈!” 李乐从家里出来,打车来到了长街旁的恒基中心公寓,给保安量了量业主卡,进电梯上楼。 自打这里装修好了之后,李乐还是第一次来,一开门,一股子包豪斯风格扑面而来,满眼的黑白灰。 换上拖鞋,几间屋子溜达一圈,左敲敲右踹踹,放了放水,摸着家具上面一点灰都没有,可见这都有人来打扫。 又到了卧室里,一屁股坐在已经铺好的床上蛄蛹了几下,感觉软硬度、弹性适中,比在伦敦的小雅各布那里的也不差。 打开衣帽间看了看,三面墙,一面都是鞋,一面都是包,最大的一面,由浅到深,当季的各款衣服,李乐瞧了眼牌子,呵呵,刚想要打开另外一个男主人的隔间,就听到房门响动。 “噼噼啪啪”赶忙去了门口,就瞧见带着墨镜,拉着一个箱子的大小姐走了进来。 随后。 “唉唉,关门,关门,放我下来。” “先关门还是先放你下来?算了,也不重。” “砰!!” 一阵淅淅索索之后,“进屋!” “放我下来。” “不放!” “那,给你说件事儿。” “啥?” “这几天不行,我亲戚来了。” “谁?” “亲戚。” “哦。来就来呗,还,啊?我特么!!!” 第658章 女首富 李乐没那个兴趣当“抗红”战士,大小姐也不是那种重口味的人,两人腻歪一番之后,便开始琢磨着今天该干点啥。 “你来燕京和家里怎么说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富贞坐在李乐腿上,挤眉弄眼的比划着。 “啥意思?” “我阿爸和阿妈他们。现在的重心都在我哥和我妹身上。” “咋了?” “我哥和嫂子正闹腾呢。” 李乐想了想,嘀咕一句,“不对啊,这还没到时间呢?” “什么时间?” “哦,没啥。”李乐赶忙道,“因为啥?谁绿了谁?” 大小姐叹口气,“谁都没,两人原本性格就不怎么合拍,再加上我嫂子刚生完孩子,情绪不好,看到别人拍下我大哥去那种地方,就吵了呗。” “哪种地方?” “你忘了?你老实交代那次?” 李乐这才记起来,在巴黎红磨坊那次碰到李载容,心里一阵庆幸,亏得及时汇报了,不过这大舅哥也是,你就不知道也给家里汇报一声?可又一想,高丽男人,都那熊样。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不是,这有啥?那就是个看演出的地方,不比那什么小夜店的强多了?再说,生意场上,难免应酬,这点都能拿来说事?” “产后抑郁的人,没道理可讲的。” “那你妹又咋了?不对,哪个妹妹?” “叙贤,结婚。” “那不是好事儿?家里添丁又进喜的,多好。” 大小姐把腿放了下来,换了个依在怀里的姿势,“可男方家里地位有些尴尬,不是长子,也不在家里的报社任职,以后,估么着得到我家的公司来。” “叙贤是个老实孩子,家里说什么就是什么,可谁都能看出来,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李乐顺手揉着大小姐的小腿肚子,笑道,“高嫁低娶,看着是不错,可有些时候,男人要是太强势,就像你哥和你嫂子,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儿,到最后反而会受委屈。你们家那老狐狸,心里有数着呢。” “别这么说我阿爸。”大小姐一撇嘴。 “得得得,不说不说。”李乐感觉角度正好,头一低。 又是一阵淅淅沥沥。 “哎,你说,咱俩以后算什么?”李富贞抿了抿嘴。 “平等相待、互尊互信,携手发展,共创美好未来。再说,我一个外国人,你们那一套,不管用的。”李乐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递了过去。 “什么东西?”大小姐接了,打开一看,一把金锁,“诶,这是干嘛的?” “巴结巴结你哥,生娃么,得给孩子个东西。我们这儿的习惯,穿金戴银。” “这是龙?” “啊,是。”李乐耸耸肩,心说,三爪为蛟,四爪为蟒,五爪为龙,就你们家那小子,顶多也就是个蛟。 “谢谢,有心了。”大小姐喜滋滋的把金锁塞进一旁的包里。 “哎,莉秀呢?” “放了几天假,让她自己玩去了。”李富贞笑了笑,“总不能让她也跟着过来,这家里以后就咱俩。对了,你刚说去哪儿? “要不咱们去蹭饭?” “去谁那?” “就上次给你俩葫芦的王老爷子那,顺道带你参观一下我的房子。”李乐的话里带了点儿显摆的意味。 “哦,你的房子?在哪?” “后海北面,马厂胡同,去了就知道。” 。。。。。。 恒基中心一楼的一间咖啡厅里,莉秀正咬着吸管,对着一台笔电,“噼里啪啦”的打着字,没一会儿,就抬头望了眼窗外的蓝天白云,威风吹动的树梢,还有街上嘻嘻哈哈,结伴而行的姑娘。 一扭头,再看看手边的一摞待处理的文件,叹口气,这叫给我放假?大老远跑来燕京加班?您可倒好,秀色可餐,美色入怀,可为啥受伤的却是我? 忽然想到楼上此时的风起云涌,莉秀脸上一红,啐! 再次看向窗外,却看到一辆银色的奥迪a8,“嗖”的一声,出了地下停车场,哎,这不是。 不对,这俩人,怎么,这么快?再瞧了眼日期,咧嘴直乐。 该!让你俩过二人世界去! 车里,李乐一边挪着座椅,一边开着免提。 “袁奶奶,怎么是您接的?王爷爷呢,在家?” “小乐啊,你王爷爷今天被人接去古代家具博物馆了,那边有个东西要他给掌掌眼。” “哪个家具博物馆?” “就兴隆公园边上的那个,去年新开的。” “哦,我知道了。”李乐想起那个闹腾的地方,“老爷子说什么时候回家么?” “快了,说中午人家给送回来。” “那得嘞,要是还没,我正好在这儿附近,我给接回去。” “那,也成,要不我把电话给你,你到地方联系人家?” “不用,鼻子底下长着嘴呢。等我啊。” 李富贞听懂个大概,帮忙挂上电话,问李乐,“我们去接人?” “嗯,咱们也瞧瞧那个号称首富的女人和你家比,咋个模样。” “女首富?做什么的?” “谁知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李乐嘬了嘬牙花子,想起御弟哥哥,噫,脚面子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车子沿着长街,一路向东,左拐右拐,进了一处建了五间三启,绿色琉璃瓦顶大门口的一块停车场。 李乐下了车,看了眼大门上方硕大的“富华门”三个字大牌匾,便拉着大小姐往里走。 “您二位是来参观还是?”门卫上来问道。 “找人。” “找人?” “王士乡老爷子今天不来了么?人在哪儿?” “您是?” “我是他孙子,袁奶奶让我来接他回去。” “哦,您等一下。”门卫跑去门房联系人。 李乐就拉着李富贞,两人围着大门口看了看。 “这个门比景福宫还大。是古迹吗?” “再过个一百年,兴许算。” “这里面都是古代家具?王爷爷家里那种?” “不知道,我反正没见过,倒是老爷子家里那批没捐出去之前的,见了不少。再想见,就得去沪海了。” 想起老爷子前两年住的那个破院子,再瞧瞧大门里,高耸和城门楼子一样的建筑,李乐摇摇头。 “二位,老先生和老板在后面的鉴宝室,我带你们去。” 联系完的门卫跑过来,领着两人进了大门。 外面的建筑,按照李乐这点儿眼力,都瞧出来几处臆造的地方,不过,谁让人家有钱,盖得大而广,不懂的说不出,懂的犯不着。 走进展厅,一股子檀木的香气袭来,四下一瞧,可谓富丽堂皇。 这说的富丽堂皇倒不是指装修,而是这里面的展品。 紫檀木的微缩四合院,金漆金座的仿制龙椅,紫檀木雕千秋亭、角楼,乾隆《斗鹿赋》十扇屏,镶嵌螺钿千字文书柜,还有各种官帽椅,交椅,架子床,有新有旧,但无一不透着一个“豪”字。 李乐有心领着大小姐转了一圈,门卫倒也不催促,能开着黑牌a8来的,甭管是不是来找人的,都不是常人。 门卫听不懂英文,但是看着李乐也不瞧简介牌,对着这些家具、工艺品指指点点,张嘴就来,只觉得这人是个懂行的。 “这是凤戏牡丹,这是百鸟朝凤,都是架子床,也叫拔步千工床,麟州老家的老宅里也有,不过没这么用料考究,雕工也没那么繁琐。” “这是黄花梨木的罗锅枨圆腿长条桌,看见没,这里还有鬼脸纹。” “那个是紫檀顶竖柜,雕刻的是四季如意宝瓶,底纹是回字纹,应该是个老物件。” “乐,那是什么?也是架子床么?”大小姐指指一处被圈起来,挂着绣着彩凤的红色帐子的架子床。 李乐瞧了眼,笑道,“这一圈儿,就是传统的婚房,也叫‘喜房’,紫檀月洞门架子床,两侧是花架、顶竖柜、落地灯、梳妆台,不过这个梳妆台没有老家的好,老家那个是镶螺钿的。” “那,咱们以后,也用这种?” “也行。不过,得回麟州老家办才行。” “那就回麟州。” 两人转了一圈,跟着门卫到了后院的一间小厅的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几人的说笑声。 推门进去,就瞧见一对儿扇面南官帽椅旁边围了一圈,正中的王士乡正被一个光头搀着,看到李乐和李富贞进来,老头一喜,招手。 “老爷子。” “王爷爷。”大小姐自然是躬身行礼,姿势端正。 “姑娘,你来了?”老头换了口京味儿的英语,让一旁的人一愣,再打量进来的这俩,一个男生女相,高大隽秀,一个女生男相,端庄贵气,倒是匹配。 “这是李乐,家里晚辈,这是他女朋友,富贞,南高丽来的。”老头给旁人介绍道,又冲李乐一指旁边的光头佛像的男人,笑道,“这位,你肯定认识。” “呵呵,肯定的,一到暑假就和大圣一起出来么,法师好。”李乐双手合掌,大小姐依旧躬身。 “两位,贫僧有礼了。”那位也一样,双手合掌,回了一礼。 “这位是富华女士,人家是两口子。”老爷子又道。 “您好!”李乐笑了笑,看向这位富态的女人。 倒是李富贞,听到这俩是夫妻,一愣,瞬间又明白过来。 “噫?小朋友,你这手腕上的,可有些说道?” “啊,这个啊,大喇嘛身边的一位仁波切送我的。”李乐回道。 “佛缘深厚啊。”女人感叹道,眼里透着羡慕。又在心里琢磨着李乐的身份,只不过越想越迷糊,燕京城里,没听说哪位有这种机缘。不过王老爷子没细说,等下回。 “行了,有人来接我,就不劳烦你们了。” “我们送您到门口,您慢着点儿。”那位伸手要扶,老头一摆手,“有这大拐棍就行了。” “我来。”李乐会意,一步上前。 出门,上车,上了长街。 老头摸了摸座椅,“你小子是不是沾了人家姑娘的光?” “嗨,有条件不用么?不过,他们的车不更好?” “怎么?听着,你这是话里有话?” “哪能呢?就是,她这地方,呵呵。” “行了,知道你的意思,人么,难得糊涂,再说,我这么一个行将入土的老头子,也就剩点肚子里的杂货,帮着鉴定鉴定东西,既无钱财往来,也无交易买卖。顶多是个名头拿去用。” “名头才值钱啊。”李乐回了句。 “那是别人,我,无所谓,只要能对物件好,用就用了。经我手,入大家眼,都盯着呢,就不会不明不白的。” “嘿,您老倒是想得开。” “想不开早就驾鹤西游了。” “西游啊。”李乐嘀咕着,又说道,“老爷子,我弄了个院子,带您去瞧瞧去?” “能养鸽子么?” “能啊。” “走,前头带路!” 第659章 娘亲舅大 去后海的路上,老头又问起李乐,对这人怎么看? 李乐笑着说,“我离远了看,看他起高楼,宴宾客。” 老头等了等,“哎,还有一句呢?怎么不说?” “楼在的未必真豪杰,塌了的,也或许是世事弄人。” 李乐知道十几二十年后,太多在眼下呼风唤雨,兴风作浪的人物,最后的结局。 有人高开低走,苦苦支撑,有人潸然退场,悄无声息,有人生时响亮,死时亦大鸣大放,也有在大浪淘沙之后,带着花不完的财富,寄情山水,携美而归,落得个逍遥自在。纷纷扰扰的乱花迷人眼,说不清道不明。 王士乡琢磨琢磨,说了一段话。 李富贞听得迷糊,李乐又给复述了。 世上的事情大多如此,普通百姓,卖体力和时间,做小买卖的,做点什么争取卖出去,两者都是换点琐碎银两,用来养家糊口。 至于有几种做“大”生意的,来时如山摇地动,去时如海啸山崩。自会有人砸利益于他,让他海啸山崩,只希望能够在回报时地动山摇。若回报不来,却也是个大麻烦。 顺当时候,起高楼宴宾客,高朋满座,宾客争相进献。不顺当时候,楼塌灯灭,大家伙又开始掐着你的脖子,要你还钱。 繁花似锦时,不相识的人都来蹭一桌宴席喝酒吃肉,过世时却一位过往宾朋也无,冷冷清清。 所以生意场上,传统做实业,或是靠一点点积累的资产,坐吃坐收这种人,大多都比较朴实,低调,不露富。而那些借钱生钱,买空卖空,靠时运发财的,就得浮夸,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勾引着利益来攀附,即便打肿脸充胖子,也得如此。 只因为利益是活的,嗅觉灵敏如海中鲨鱼,闻着丝血腥味儿就来了。 许多被称为的富贵人,也是因此,许进不许退,脸已打肿了,胖子也充上了,大家的利益已经绑在一起了,得继续浮夸,做戏,搞声势,做台面,得继续舞榭笙歌。 就算晓得周围的人,都是见利而来,见风使舵,利空则走,可也只能走下去。利益那么好的东西,怎会有人凭空给你。自然是给你时,要你担上老大的干系。 想想这些人的日子,就觉得不寒而栗,只有非常人的心理素质,能过的下去。 薛宝钗说世上难得是富贵,又难得是闲,贾宝玉倒是都占了,苏轼也说无事以当贵,早寝以当富。 大小姐听完,想了许久,才转过身,对老爷子躬身道,“受教了。” 老头直摆手,“呵呵,说笑而已,别当真。” 车子开进胡同,王士乡一瞧见“马场胡同”的牌子,孩子脾气上来,有意卖弄,“小子,知道这儿来历么?” “我一外地孩子,哪晓得这里面的典故。您说说,我学习学习。” “看名字不就看出来了?明代时,御马监养马的地方。前清时的京城八大宅门之一的鼓楼钟杨家,就占了这胡同周围大半的宅子。” “钟?做钟的还是修表的?” “扯什么呢,这家祖上汉军旗人,汉姓杨,道光年间家里出了一位进士钟祥,做过闽浙总督,河道总督,后来和内务府沾亲,这才发迹了。” “嚯,您这么熟悉的?” “可不,我以前还从这家里,最后在这儿住的一位老姐姐手里收过一对儿乾隆官窑的花盆儿呢。” “多少钱?” “那不能告诉你。” “噫,不说拉倒,等回家去我自己翻。” 到院子门口,扶着老爷子进门,瞧见里面已经是收尾的活,木匠还在,居然和王士乡认识,两人聊了几句,老头便对李乐说道,“这种活,找这些人来,手艺上倒也放心。” 老爷子眼睛不好,就只在院子里瞧了瞧。大小姐虽说算的上见多识广,可对这种私宅的四合院,真没多少了解,拉着李乐前后左右仔细转了一圈,问这问那。 “哪个是你住的?” “这三间都是。”李乐指了指西厢,“明三暗四,卧室、客厅、书房,还有一个洗漱间。” “哦,看看去。” 看了一圈,李富贞比划比划卧室,嘀咕着,“有点小了。” “这你就不懂了,藏风聚气,睡觉的地方没必要那么大,紫禁城里,皇帝老儿住的比这大不了多少。” “那以后,咱们就住在这儿了?” 李乐笑道,“只要你觉得住的习惯。” “为什么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再说,不都应该和公婆住在一起的么?” “好家伙,哪里学的这词儿,哪里是这么用的。”李乐一拉李富贞,“在家三天嫌,人家不一定稀得瞧见我们呢。” 出门时,李乐记着老爷子给说的,院子里,哪边好种葫芦,哪里好养金鱼,养鸽子,鸽笼怎么个摆放。 而大小姐,则暗暗盘算,这里需要拉多少冰洗彩空,厨卫大小家电进来,回头让莉秀联系一下这边的公司。 。。。。。。 在王士乡家磨蹭到天快摸黑,又吃了顿炸酱面,两人这才出了门。 “去哪儿?回家?” “回去干嘛?啥也不能干,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大眼瞪小眼儿?”李乐嘿嘿着。 “去你的。” “走,带你考察一下燕京本地夜生活的环境,有什么新的变化。还有,乙方要请甲方吃宵夜。” “甲方乙方?谁?” “去了就知道。” a8一拐弯,朝着三里屯挺进。 车还是停在脏街旁边的小停车场,穿过一个个挂着白色黄色灯泡的小吃摊,绕过乱糟糟的42号楼,这才挂进了酒街。 瞧见一间酒门口,穿着挺省布料衣服的小姐姐,正在拉着人往里进,大小姐扭头盯着目光平视前方的李乐,“要看就大方的看。” “腰臀比这么差劲,不好看。”李乐听燕京夜场小王子的张师兄说过,这两年,好多有钱人都觉得开酒是门挺挣钱的买卖,三里屯的酒越开越多,还有人给这里的店名串了个顺口溜,什么风吹三里屯,雨打哈瓦那,身在芥末坊,心系苏茜娅。喝完科罗娜,再上塔克辣,要完富士达,又喝伏特加。 店多了,竞争也跟着激烈。结果就是为了引客流,搞出些不少擦边的花招,这种一身清凉,拉人揽客的小妹,就是其中之一。 脏师兄说起这个,感叹着世风日下。 “你对这儿挺熟悉啊,常来?” “也没,算上这次第二还是第三次。”李乐眨眨眼,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清澈些。 “那么偏僻的停车场都能找到?”大小姐疑惑道。 “跟宁姨来过。” “宁姨?” “我大干妈,她画国画,我妈画油画,猫姨啥都画,三人合称草原英雄三姐妹。哎,等等,卖花的,来!!” 李厨子岔开话头的功夫深的老李的真传,善于利用周围的境人物事件见风使舵。 “先生,买花?”一个老太太听到招呼,凑了上来。 “多少钱?” “老价,五块。” “都给我。” “这,这有二十支,都给你?” 李乐掏兜,从折成一沓的钞票里,抽出一百,递了过去,“都给我。” “那我帮你包起来。”老太太有些慌,从筐里拿出几张包装纸,哆嗦着把一支支的花包成一束,递给李乐。 “谢谢老板。” “我不是老板。” 李乐一转身,就把花递给在一旁早已经准备伸手的大小姐,“花开富贵,发大财啊,李老板。” 李富贞抱在怀里,低头闻了闻,再抬头时,落在李乐眼里,白色衬衫,红色玫瑰,一时间,也不知是笑颜如花还是花如笑颜。 “谢谢!” “包尅气!” “你是个好人。” “” “哈哈哈哈!!”大小姐仰着脖子,笑着转身。 “嘿,这人。” “祝你们幸福啊。”卖花老太太也笑道。 “那必须的,哎,等我一下。”李乐追了上去。 两人拉着手,进了还没怎么开始上人的白房子。 “亨瑞哥!” 李乐冲招呼旁人的老板亨瑞叫了声。 “呀,李乐,吼吼吼,这是又帅了?” “你也越来越帅了!” “没你帅。” “哪有,我没你帅。” “诶,还得是你。” “嗯,你说得对!” “” 知道李乐是在开玩笑,亨瑞哥一指抱着花的大小姐,“这位是?” “我女朋友,也姓李。” “啊,本家啊,你好,李亨瑞。” “安宁哈赛哟!” “呀,南高丽的美女啊,安宁,安宁。” 亨瑞哥指指李乐,笑的意味深长,“行了,进去,你要的,犄角旮旯的地儿,一会再和你聊。” “诶,您忙。” 两人刚坐下,李富贞还在摆弄花,服务员小哥就跟了过来,呼呼啦啦摆了一桌吃的喝的。 “嘿,我还没点呢?” “老板安排的,他请。” 瞧见小哥儿端盘子走人,李富贞靠过来,“你朋友挺大方啊。” “他是我妈的朋友。” “啊,阿姨也来这里?” “我妈又不是老古董。”李乐耸耸肩,“这里还是燕京文化圈里人的聚集地。哎,看那个大胡子没,演电影的,那边那俩女的,好像是唱歌的,那边” 李乐凑在大小姐耳边嘀咕着,直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来,一愣。 “姜叔,楠哥,你俩怎么一起?这是,和好了?” “为了挣钱,哪有隔夜仇,是。”姜小军瞥了眼廖楠。 “哎,看在钱的份上,暂时的。”廖楠叹着气。 李富贞瞧着姜小军眼熟,“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姜” “啊,sister’s n’s wife?i'' 姜小军,我是他other''s brother,不是他father''s brother,娘亲舅大么,是,big sister’s n?”不愧是有个外国媳妇,姜小军英文,贼t溜。 “你说是就是。”李乐无奈的挠挠头,就知道,这人一来,准没好事儿。 第660章 我们一起投资你 李富贞记得当初阿妈曾经劝过自己,女人在选择另一半的过程中,有智慧的,她们会懂得如何识别男人,来判断是否是自己的机缘。 而识别一个男人,其实不需过多尝试和试探,只要多看看他的朋友,交际的“圈子”就有答案。 一个人无法选择家庭出身,也无法选择性格个性,但是身边的圈子是一定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是这个人潜意识里的一种投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下的道理早就摆在那里,聪明的女人不会去尝试“出淤泥而不染”的机率。 圈子有层级,但道德没有,总是以法律约束自己而非道德,那么他绝对是个人渣。 而让李富贞高兴的是,在李乐展示给自己他的交往圈子里的人,无关乎身份地位的高低,现在看起来,都还,不错。 “我非常喜欢看您拍的电影。” “真的?哪一部?” “都喜欢。” “大院儿门口骑木棍的傻子,嘴里喊得是什么?” “古伦木,欧巴。” “ok,还是你的口音地道,看来你是真看过。”姜小军嘿嘿着,一脸鸡贼。 知道这里面含义的李乐看了眼廖楠,两人互相摇摇头,这人,怎么没个正形的? “非常感谢您给我们酒店宣传片做的特效,投放之后的效果非常好。”李富贞又冲着廖楠笑道。 “你们是个很好的甲方,而且,我们和导演沟通的很顺畅,这一点,比某些固执的豁牙驴要强得多。”廖楠瞄了姜小军一眼。 “嘿,丫说谁呢?” “谁接说谁!” “哎哎哎,得了,得了,至于么。”李乐一伸手,一人塞了一瓶啤酒,“我还没问呢,你不该一个人来的么,你俩咋又凑到一起了?” “这孙子找上门,说要给一部电影做特效,听说你晚上在这里,非得跟着过来。” “电影?怎么,发现对方的好了,这是要再搭伙?” “朋友的电影,一直没找到的合适的特效公司,要么时间长,要么价格高,就找到我这来了。”姜小军“咕咚咕咚”灌了口啤酒,“一切向钱看么,是,廖楠!” “我这还没准备答应呢,最近手里有好几个活要干,他要的又急。” “怎么,生意好了?”李乐笑了笑。 “嗯,这个,还得谢谢你们两口子。”廖楠举起酒瓶,和李乐还有大小姐碰了碰,“没你们,我这工作室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现在,算是见到点黎明前的曙光了。” “所以我再给你送个火红的大太阳。”姜小军凑过来,假模假式的搂着廖楠的肩膀。 廖楠一蛄蛹,甩开姜小军的爪子,“别,你说的那个活,我知道,找了几家丑国的公司,还用得到我们?” 姜小军也不恼,“虽说找了丑国的公司,可效果看了不满意啊,人家导演也是看了咱们的广告,这才通过关系找到我头上。” “姜叔,啥片子?谁导演的?”李乐问道。 “蜀山,徐客徐老怪的。” “哦,他啊。”李乐点点头,“楠哥,要我说,这个活,你最好接了。” “接了?” “对。你现在还没认清形势么?国内现在根本没有动画片的土壤,一是技术,二是投入,三是市场,你也看到了国内的行情。” “姜叔在这里,你问问他,现在国内有多少制片公司,愿意投钱,去拍一部制作周期长达三四年,甚至五六年的动画电影?” 姜小军笑了笑,“确实,现在都是快餐,别说什么动画电影,就是制作周期超过一年的片子,都得考虑斟酌。都特么和港岛那边学的,投个几百万,一礼拜出剧本,两个月拍一部。” “扔到市场上,有人看,挣点票房,没人看就发行光盘,短平快,走薄利多销,这t不叫拍电影,这叫批发!电影市场也差劲的很,正规点的院线都没多少,全国荧幕才多少块?2000块!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才区区两千块电影荧幕,总票房不到6个亿。你那个什么动画电影,基础是观众,观众的基础是电影院,想搞动画片,没有一万块荧幕,不要想。” “还有现在投资拍片的老板,人家要的是动作,枪战,武打,真皮真肉的爱情片,是商业片。” 李乐看了眼廖楠,“你这边要真想撑到能够有足够的观众和市场来承载动画电影的时候,就只能用特效公司作为过渡,先放下理想,端起饭碗,别饿死最重要。” 廖楠叹口气,“我也知道,可现在我要是想靠着3d特效活下去,一是得有足够的活,二是设备和技术人员。就像他给我说的这个,我可以找到足够的画师,但是硬件设备跟不上,只能排队。” 李乐把酒瓶一放,抓着李富贞的手捏了捏,“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办法?” “对,我说一个,你听听怎么样,姜叔,你有没有兴趣?” “我?” “嗯。” “你说。” 李乐盯着廖楠,沉声说道,“如果,把你的工作室,扩展成一个公司怎么样?” “你们?” “我,富贞,姜叔,一起给你投资。” “你是说?” 李乐点点头,“先是硬件,如果建一个皮克斯那种渲染农场,不会比造芯片难?” “不难,无非是以太网组网和设备的有效连接,加上一些特定的软件,要有硬件技术维护和视频、动画软件的开发人员。” “画师、制作,还有其他人员呢?” “画师可以培养和招聘,其他人员包括像编程、摄影摄像、音响音乐音效制作,动作捕捉演员,分镜编剧、导演,可以招,也可以外包。” “美院、电影学院的学生怎么样?” “可以,有基础,稍加培训,绘图、建模、渲染、合成软件就能上手。” 李乐又看了看姜小军,“姜叔,你圈子里人缘怎么样?” “人缘一般,人脉还行。” “楠哥,你看,现在的问题,如果我们一起来搞这个公司,我和富贞负责资金,你负责这些资源的整合,结构的搭建,业务方面我们有姜叔的人脉资源还有南高丽,对了,领导,你们家有电视台和影视剧公司?” 李富贞想了想,“啊,有啊,jtbc,我舅舅家的,cj,是我堂哥家的,不过和我阿爸关系不怎么好,和我关系还成,还有个sbs,我也搞不清,但肯定有关系,还有几个娱乐公司和电影制片公司,不过都是三级四级公司了。” 李乐身子往前一探,“这些,还有包括你的资源,组合在一起,业务基础是不是有了?” “那我” “我想,要是有意向,你回去,能不能弄个方案出来?” “计划书?” “啊,看来你做过?” 廖楠深吸口气,好像想起什么来,一脸的回忆。 。。。。。。 十一点多,四人在白房子开始热闹的时候出了门。 望着姜小军和廖楠勾肩搭背,嘀嘀咕咕的背影,李乐抓着李富贞的手晃了晃,“你觉得这个项目怎么样?” 大小姐闻了闻怀里的鲜花,“我总觉得,你的目的好像不是这么简单地一个特效或者动画公司。” “怎么说?” “这个公司像是一个壳,核心却是另一个东西,我暂时想不出来。不过,你要做,那就做呗。正好,港岛的那个富乐公司现在还空在那。” 李乐想了想,“你觉得网络怎么样?” “网络?好坏一半。不过,这个项目和网络有什么关系?今后二十年,所有关于网络的上下游生态,盈利模式,开发方向,现在最起码八成都有人在做,这时候再进这个赛道,已经晚了,没了先发优势,很费力,不一定讨好。” “那你听说过云么?” “云?cloud?”李富贞摇摇头,“没。” “那你听说过算力之争么?” “算力?超算?” “对,超算。” “没多了解。你想说什么?” “我还没完全想好。”李乐笑道,“走,回家喽。” 两人手挽手,穿行在热闹的街上,李富贞却想起刚才廖楠的一句话,“渲染农场的工作,可以用超算来完成,渲染农场是超算的市场化应用。” 特效公司,渲染农场,算力,超算,网络,这几个词开始不断在大小姐的脑中不断浮现、组合,好像,隐隐的摸到了一点什么。 再一抬头,看向身旁这个高大男人的侧脸,算了,他想干什么,就支持他呗,不过,家里哪块儿能多弄点钱出来? 走到停车场,刚坐进了车里,准备发动。 李乐突然说道,“啊,我喝酒了。” “对哦,把这事儿忘了。要不,打车,明天让莉秀还是谁把车开回去?” “那多麻烦。你那俩跟屁虫呢?”李乐指指对面路口停着的一辆黑色现代。 “行。”李富贞放下手里的花,从包里掏出手机,拨号,“你们过来一个人。” 没到二十秒,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衫,棒球帽的男人跑到车旁,冲李富贞一躬身,“大小姐,有什么问题?” “时镇,帮我们开个车,我们都喝酒了,谢谢。” “啊?” 第661章 哥,你套上吧! (电脑昨晚崩了,十年老伙计,寿终正寝!!) 前几天一起在兰江南一起吃饭的时候,廖楠给李乐说过,给大小姐的酒店宣传片做的特效,因为时间问题,牵扯到了大量的算力,可现有机房的算力差了那么一部分,只好找朋友“拆机器”。 李乐问,如果拆机器走不通怎么办? 廖楠回道,那就得去更大型的渲染农场购买服务。就像这个宣传片,一百多万的订单,算力花费就得十多万, 而当李乐听到算力这个词的时候,再结合渲染农场那种超大型的服务器机房,自然而然的想起之后的数据中心,算力中心,大数据,ai智能,甚至是比特币的矿场。 渲染农场的核心是算力,而具备超高性能的计算能力,超大规模的存储,高速网络等基础设施的计算中心,就是渲染农场这种模式的进阶,是所有与云,科学科技研究计算,数据处理、存储、备份等等相关网络时代科技应用的基础。 而建一个数据计算中心,不是企业的小型机房,就像在长铁精工的实验室,田胖子和小陆的理想就是让这个实验室的机房无限大,可陆桐笑道你有多大的电力供应就能支撑多大的规模,而且除了电,还要考虑地理位置,发生自然灾害的概率频率,自然降温冷却条件,交通通讯,建设成本人工成本,不是简单地堆砌cpu和gpu。 这些条件,李乐想起了老家麟州,还有北面的伊克昭。 不说其他,就一个电力供应,未来万安矿业将要开始的焦化厂的配套电厂,用自己家的煤,自己家的电厂给数据算力中心提供电力,运营成本和安全性上就已经有了基础。 从渲染农场到数据计算中心,再到别的重活一次的男主女主都是买比特币,还不如我建个矿场自己挖多爽,就那么琢磨着,直到,“砰砰砰”。 “你在里面干嘛呢,这么长时间,都快半小时了。” “哦,想事儿呢,这就出来了。” “想什么事?” “你怎么进来了?” “呀,你怎么不关门?” “光腚不流氓,谁看谁流氓!” “讨厌!” “哎,别走啊,帮忙搓搓后背。” “我不,你自己蹭墙。” “那不成狗熊了?拜托。” “哪儿?” “左面,左面,再往下,对对对,再往右,上来点,上来点。” “嘭!”“啪!” “嘶~~~~~佛佛佛,你怎么打人呢?” “还没挠你呢,你自己来,我不伺候了。” “诶诶诶!!”李乐绕着胳膊,摸了摸后背,叹口气,“这婆姨,有啥好。” 第二天一早,李乐从已经挂了许多应季衣服的男主人衣帽间里,找出套运动短裤t恤换上,去了楼下公寓的健身中心。 噼里啪啦对着沙袋蹂躏了一番,刚喘口气,就瞧见一身瑜伽服的莉秀,捏着杯咖啡,一边嘬着,一边贴着墙根儿溜达了过来。 莉秀也瞧见了光着上身的李乐,脸一红,啧啧啧,好看,想摸。 “早上好,莉秀小姐。哎,你怎么在这儿?” “啊,啊,李先生,早上好。公司给在这里租了间日租公寓,离大小姐近一点。” “不是给你放假了么,不睡个懒觉,跑来做运动?”李乐比划着莉秀的一身。 “哎,身材可不会放假。” “呵呵,就你这咖啡当饭吃的劲头,也胖不到哪去。还有,昨晚又是几点睡的?” “两点多。” 李乐叹口气,“哎,真可怜。” 莉秀想起被大小姐扔过来的一堆营销方案,ppt,审批文件,嘴角一耷拉,“李先生,你要为我做主啊!” “你又不是我的秘书,我咋给你做主?再说,这不是在锻炼你么?你要想想,你们公司,有多少人都在羡慕你的工作,有多少人想干干不了?在这个岗位上锻炼出来了,以后能独当一面,独领风骚。我们有句古话,叫天将降大任,你娃就得先吃苦。哎,你薪水多少?” “啊,这个,不好。”莉秀扭捏道。 “你说说,我听听。也许帮你递两句好话,看着这么辛苦的份上,再给你加一点呢?” 莉秀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 “两万?那是有点少了呢。你们那生活成本挺高的。” “不,是两亿。” “多少!?” “一年两个亿,高丽元。其实要能再加个百分之十,我就” “哦,那也不”李乐合计一下汇率,眉毛一挑,“那该你忙!” “李先生,您怎么走了?” “我去洗澡,狗得儿摆了您内!小富婆!!” 莉秀看了看李乐宽厚的背影,咬着吸管滋儿咂,心道,什么意思,给不给加薪啊? 。。。。。 牛仔裤运动鞋,蓝色卫衣情侣装的李乐和李富贞,手牵手下了电梯。 “咱们去哪儿?” “王府井。” “买东西?” “不买,去王府井的儿童艺术剧院,那边今天有丰禾和小神龙一起搞的活动,有吃又有喝,还有的玩儿,还能看儿童剧演出,马兰花看过没?” “没,讲什么的?” “只有勤劳才能有幸福的生活,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我妈小时候都看过的,几十年经典剧目,可惜我没看过的。” “儿童剧?” “咋?” “我喜欢和孩子在一起。我大学就是儿童学专业的,要不是家里的生意,我可能就去做个小学或者幼儿园的老师,园长也许是校长。哎,说了是多大的孩子么?人多不多?我们去是帮忙么?” 看到大小姐说话时,发自内心的笑容,李乐心里叹口气,那种家庭里,有几个人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做选择? “我也不知道,小神龙这边号召力挺强的,应该有不少孩子,就怕吵得慌。” “那多热闹。” “不嫌闹腾,那你以后开个幼儿园。” “也不是不行,要不开在燕京?你不是有个培训机构么?可以搞搞早教啊,学前啊,蒙特利梭,逻辑思维,美术艺术,对了,还有体育,里面再有个动物园,植物园,农场” 一路上,李富贞叽叽喳喳的说,李乐笑着听,不断帮着完善,到下车时,一个充满奇思妙想的幼儿园已经在两人的对话中成型。 停车的时候,李乐问了句,“要按你说的,这种规模设施人员的幼儿园,得收多少钱一个月?” “收个平均呗,又不指着赚钱,亏了就补。”李富贞笑道。 “行,你开心就好。到时候让我妈当园长,我爸当保安队长,老王当吉祥物,正好,专业对口。” “老王是谁?” “一个命长的家伙。哎,下车。好家伙,这么多娃!” 进了剧院门口小广场的一间贴着小蜜蜂标志的遮阳棚,瞧见都是带着孩子来签到领饼干试吃装的,李乐凑过去,一伸手,“签字领?” “对,这边还有一份调查问卷,您在试吃过之后,凭填好的问卷还能再领一份小蜜蜂的卤蛋辣条大礼包。” “哦,有多大?” “有,一盒五种口味的呀,乐哥,你咋来了?” 小六一抬头,看到笑嘻嘻的李乐。 “可以啊,这么多人。” “嘿,这不是借着人家小神龙的名气么。” “别这么说,咱们也不差。发了多少份了?” “上午八点半到现在,一个小时,发了有小两百了。” 李乐把登记表拿过来,翻了翻,看到密密麻麻的签字,“行啊,有效果就好。下午还有么?” “有,这边小神龙的演出是上下午各一场,上午的还有半小时。” “货够不够?” “够,厂里发来的挺多的,有一千”小六忽然瞧见李乐身边,笑盈盈的大小姐,再看到两人手拉着手。 “乐哥,这是?” “我女朋友,你叫李姐就成。” “李姐?那不成,嫂子,嫂子好!!”小六立正。 “这是小六,大名纪小佳,丰禾燕京地区的业务主管。” “你好。” “嘿嘿,嫂子真漂亮啊。” “行了。要帮忙不?” “不用,这边人手够,经销商的人一会儿还得来几个。乐哥,那个小神龙的人,要不要见一见,还有几个主持人。” “算了,不见了,我们转转看看,一会儿看演出。” 退了出来,大小姐问道,“这是你说的,那些个孩子里的?” “对,一群人里,他是最早出来跑市场的,眼头活,嘴甜,小心思也多,是个干销售的材料。” “那,这群孩子的老大,成子是什么样的?” “他啊。”李乐想了想,“等你见了就知道。” 亲子活动,少不了游戏,李乐陪着大小姐看了半天,“你不玩?” “都是家长带着孩子的,咱们哪有?”李富贞看看身边各式各样的娃,一脸羡慕。 “要不,生一个?”李乐忽然来了句。 李富贞抬起头,盯着李乐的脸瞧了好一会儿,“那就” “争取争取。” “嗯。” 演出很精彩,孩子也很吵,李乐只觉得刚才的话说的有点早,这些小东西,都是核动力的么?一点儿不带累的? 可李富贞却一点没见烦,跟着台上台下的演出互动拍手叫好欢呼,瞧着精气神十足,李乐也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子的大小姐,可见,她是真喜欢孩子还有和孩子相关的一切。 结束时,还意犹未尽的大小姐,抱着李乐的胳膊晃了晃,“下午,再来?” “成!” 看了看时间,还没到吃午饭,想着去附近再转一圈,李乐就被小六拦着。 “哥,能帮个忙呗?” “咋?” “这个!”小六拉着李乐进了棚子,一指桌上摆着的一件带着俩翅膀的小蜜蜂玩偶服。 “这是厂里给每个经销商的宣传物料,不过这玩意儿当初尺寸做的大了些,得个儿高的才能穿出效果来。这边经销商原本有安排一个小哥,可人在路上堵着没到,要不,您帮忙,受累?” “不是,我?”李乐一瞪眼。 “昂。” “等等就是的,人不是一会儿就到么?” “这边有电视台的来录节目,你不能让人家等啊。” “合着,当背影?” “对,就二十分钟,节目录完就成。哥,帮帮忙,帮帮忙,我要是个子够高,我自己就套进去了,可我一穿,头套直接连屁股,没身子了啊。”小六连比划带说。 李乐瞧瞧一棚子里工作人员期待的眼神,叹了口气,“哎,成,成,你们弄得这叫什么事儿。” “哥,我给你套上!” “小六!” “哎,哥,您说。” “回头给成子打电话,就说我说的,这次做了多少玩偶服,都特么记他账上,年底从分红里扣。没脑子么不是。” 当大脑袋大屁股细腰身,扎着俩翅膀的玩偶,晃晃悠悠的从棚子里出来时,大小姐乐得直抽抽。 谁见过加上头套,两米多高的小蜜蜂?这就是大黄蜂。 “看啥?有啥好看的。”李乐从头套的缝里瞧见捂着嘴,憋的脸通红的李富贞。 “没,没,挺好!就是,就是,哈,哈哈哈。” “笑,笑,反正看不见脸。小六!” “哎。哥。” “前面带路!” “我给你说,哥,你回头过去,不能站着不动,你得动起来。” “嗯。” “得摆手!” “嗯。” “得比心!” “你能一次说完不?我还旋转跳跃不?” “也成,别闭眼!” “靠!” 二十分钟后,一脑门子汗的李乐,结束完背景生涯,颤颤巍巍穿过无数小朋友的魔掌,刚走进棚子,准备向大小姐伸手要爱的抱抱。 就听身后有人喊,“哎,那个大马蜂,这衣服哪儿做的?” 李乐心里一惊,得,药丸!! 第662章 嗯,平身吧 宁小乐家老爷子住了院,曾敏一早就提溜着东西去了协和。 本来和老头有说有笑,却瞧见宁小乐的弟弟领着新媳妇进门。 “敏姐,来了啊。” “嗯。” “我晋哥呢?” “十一,单位忙,去临检去了。” “怎么不见小乐?我可听同学说,他在燕大挺出名的,好多姑娘的梦中情人。” “就那样呗,人怕出名猪怕壮,小小年纪,再弄个沾花惹草的毛病,可不好。” “人不青春枉少年么,改天让他来我那,我给他介绍几个,都是圈里的才女。” “呵呵,他有女朋友了,这都奔着海枯石烂去了。” “是嘛?谁家的姑娘,运气这么好?” “行了,哪那么多话,曾敏,你不是要去王府井买书么,走。”一旁的宁小乐知道曾敏从小就不怎待见自家这个弟弟,以及这个新弟媳妇,起身冲老爷子招呼一声,便拉着曾敏出了病房。 医院门口,曾敏叹了口气,“你们家老爷子,还没我爸年龄大了,这身体” “那能一样么?曾伯伯是干什么的,整天搜山检海的,看的是大好河山,呼吸的都是新鲜空气。我爸这整天窝在燕京城里,一抬头就是这么大的天,一低头,就这这几个人,净生气了。老年病,在家不舒服,住院养着呗。” “你们家老爷子也不管管。” “管什么?怎么管?”宁小乐也叹气,“两口子的事情,当爹妈的只能旁敲侧击。上次气的差点没厥过去,可人家不照样我行我素?” “花心大萝卜,你说,他们那圈儿里怎么都这个熊样?最近小姜和一个什么小演员也说不清道不明的。” “其实,咱们这圈里也不咋滴。爷爷找孙女辈儿的。”宁小乐拦住曾敏的胳膊,“搞艺术的,善于发现美,但一样的,感情丰富程度也比普通人深,一个把持不住,不就” “你这什么歪理。” “歪理也是理。像你这样,对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能看几十年都没看够的,有几个?” “那是你们不懂老李。” “哟哟哟,得,那糙人,还是你慢慢回家看去。走,去书店。”宁小乐一拉,扯着曾敏往前走。 “哎,不开车的?” “走两步就到了,开什么车。” “对了,你在燕大混日子,小乐真像那肥头大耳的家伙说的这么出名?” “这小子不太爱抛头露脸,平日里也不到人,又是我要不去找他,一个月都不一定能碰上一面,姑娘里倒是传的多些。” “传啥?” “爱武装不爱红妆。” 曾敏嘀咕两遍,“嘿,这话,我儿子可是正常人。” 宁小乐笑道,“这年头,谁说的准?是。” “你这人” “走啦。我有书店优惠卡。买完书,陪我去同仁堂,给老爷子买点补品,哎,曾伯伯要不要,一起买了。” “他用不到,一日三餐就是最好的。” 两人买了些画册,一边拎着一边沿着巷子朝同仁堂走去。 “中午吃啥?” “kfc?” “也成,好长时间没吃了,诶,哪来这么多孩子?”宁小乐指指身边。 “废话,这边不是儿艺么,肯定有演出。”曾敏瞧了眼成群结队的家长孩子,在一瞧手里,小蜜蜂。 循着孩子们出来的方向望去,远远地就瞧见儿艺剧场的院子里,花花绿绿的棚子和龇牙咧嘴的蜜蜂logo。 “走,瞧瞧去。” “咋?想看小孩儿?让李乐给生一个哈。” “那边,搞活动呢,丰禾。” “丰禾?就那个?” 等两人进了院子,穿过孩子们的喧闹声,就瞧见一个黄不莹莹的小蜜蜂从身前走过。 曾敏一皱眉,这尺寸比例怎么做的?还有裁剪做工,矮个子穿上去拖地,大个子穿了,又显得孔武有力,哪里还有可爱的样子,倒像个随时准备蜇人的大马蜂。 “嘿,这大马蜂,透高哈,有个两米。你画的?”宁小乐还在笑,曾敏一扯,“问问去,这不是糟蹋我作品么,一点都不还原。” “嗯,是得问问。” 来到小蜜蜂身后,宁小乐叫了声,“哎,那个大马蜂,这衣服谁做的?” 李乐想跑,奈何套着这身玩偶服,正常走路都费劲,可还是尝试了一下。 “诶,往哪儿跑?嘟~~~~~给我回来。” 没走几步就被一只手给薅住命运的后脊梁骨,李乐挣扎两下,还是放弃了。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偌大的世界哪里都是死角,在李乐脑海里突然响起。 “说你呢,这衣服谁做的,跑什么?”宁小乐松了手,来到正面,抬头看了眼。 “你是丰禾的人?”曾敏也转过来,戳了戳玩偶服。 小蜜蜂不吱声,晃了晃大脑袋。 “丰禾的人呢?” 小蜜蜂手一指棚子。 “成子来了?” 小蜜蜂继续摇头。 “小六子?” 小蜜蜂点头,又赶忙扶住大脑袋。 “嘿,这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宁小乐笑道,“诶,会说话不?” “李乐,are you ok?” 看到李富贞颠颠儿的走过来,李乐一拍头套,得,彻底完蛋。 曾敏瞧了眼走过来的大小姐,再看小蜜蜂,一抬手,掀起了头套,“就知道是你个碎娃!” “哦,我亲爱的妈妈,还是被你发现了。” 。。。。。。 儿艺剧院旁的金陵大饭店的一个包间里,关于一场提前的见面会还是提前举行了。 桌子两旁,曾敏和宁小乐在左,坐着,李乐和李富贞在右,站着。 “阿姨您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是,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这娃傻了,又不是拜堂成亲,你跟着鞠什么躬,哈哈哈哈,来来来,这是妈给你的红包。”宁小乐一旁乐不可支,作势要从包里掏东西,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做派。 曾敏咳嗽一声,“行了,孩子面前。” “哦,对对对,嗯哼,平身。” 曾敏打量着李富贞,李富贞也在偷瞄曾敏。 只不过,曾敏给大小姐的惊讶要强烈的多。 虽说杂志上看到过曾敏的采访,照片里,就已经让人感到一种知性的魅力,可见到真人,李富贞就像见到了一件优雅内敛,经过千年岁月沉淀之后,散发着淡淡天青色的宋代瓷器。 淡蓝色的粗布绵衫,也掩盖不住从容雅致的气息,眼神明亮如晴空万里,不拒点滴,又包容江河。 和李乐一样的猫咪唇,轻轻翘起的微笑,春风拂过树梢,含着诗意的美好。 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自残形愧之感,可一转念,自己本来就不是多好看,一颗心倒也定了下来。 而曾敏,对李乐的眼光有自信,漂亮不漂亮倒是其次,瞧了李富贞之后,心里也给了评价,三庭端厚,唇红齿白,山根清响,额圆月光,眼神澄澈,五岳端方,坚韧,聪明,是个大富贵的气度和相貌。至于是否宜室宜家,还得再看。 短短的十几秒目光交错之后,曾敏一伸手,“咱么没那个规矩,坐。宁姐,翻译。” “啊?我啊?”宁小乐一愣。 “那小子,我信不过。” “哈哈哈,你这。” 李富贞赶忙道,“阿姨,虽然不好,但我能说一些的。” “能说?那就好,李乐,你会不会?” “皮毛,没时间。” “还不如个姑娘。赶紧学,省的以后见了人家里人,话都不会说。” “他们都会英语的。” “两回事,那叫尊重。” “谢谢阿姨,您真好。” “哟,这姑娘,聪明,会来事儿啊。”宁小乐一旁更乐,“得,你这婆婆是跑不掉了。” 曾敏白了宁小乐一眼,又冲大小姐笑道,“富贞是,来,和你宁姨换个位儿,我身边坐。” “是!” “合着我碍事儿了?有了儿媳妇,忘了好姐妹,儿咂,点菜,啥贵点啥!” 第663章 婚姻是利和情的权衡 丑媳妇见公婆,毛脚女婿见老丈人,紧张自然难免,而如何避免最后的走向一问一答,冷场尴尬,甚至是陷入横向比较的局面,则考验着参与其中的人的智慧与情商。 曾敏适度的亲切,李富贞的大方自若,两人似乎很快的找到了那个平衡点。 从简单的家人情况到彼此的身体健康,再从工作和生活,最后到了目前能找到的最大共同话题,绘画和艺术,一切过渡的如此丝滑顺畅。 让一旁看在眼里的宁小乐直感叹,这一家子,从稳如泰山的付清梅,内敛沉默却事事皆明的曾昭仪,还有外粗内细的李晋乔,再到年少老成,一肚子鬼主意的李乐,这是,又要进来一个人精?至于曾敏,几十年的老姐妹,岁月在她身上放缓的流速,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这里的“人精”,不是什么贬义词,而是代表着知进退,懂礼数,能够保证一个家庭和睦,积极向上的认知和聪明程度。 再想起自家那鸡毛鸭血的一幕幕,宁小乐着实有些羡慕。 听听这俩人话说的,啧啧啧。 “对世界敏感、直觉的浓烈意识,内心的丰富细腻,看过的人,会感觉您的作品不同于其他的女画家,有着粗粝的力量感” “您对当下现实生活,是通过另一种更加宏观的视角来进行诠释,包括人物的环境的对比程度,高大渺小,却又让渺小中有了个性” “哈哈哈,你们有些过度解读了,其实,哪有这么多说道,画画而已,想到了就画出来。你说的灵感,还是在于观察周围人的生活,通过画面和色彩,笔触、线条、形状、空间结构,都只是组合使用的工具,重要的是表现出你的想法,有时候我也不满意,认为其实只表达了一部分。” “我阿妈说我还年轻,理解不了您的作品里蕴含着哲学意味。” “哲学意味?” “嗯,坚锐而又飘渺,超现实的绚丽与怅然,很有存在感。” “来,给你瞧瞧我这几天的几张随笔。” “哎,拿来我看看。”宁小乐凑了上去,“不是,你这没跟我说过啊?” “在莫斯科茨维塔耶娃故居参观完才有的感觉。” “哇,只是黑白的笔触,就很有感觉了,阿姨,您会画出来么?” “可能。” “等作品出来,可以直接找猫姨联系么?” “哟,小猫你都知道?”宁小乐笑道。 “不是小乐在伦敦时候,小猫过去瞧过么。” 一旁没多少艺术细菌,听着几个人的对话,叹口气,这女子,又被套出话来了不是? 既然插不上嘴,干脆低头对着一块咸水鸭,琢磨这卤汤里放了多少种调料,工序做法,才能有这种味道,竟比新街口那边斩的鸭子更加浓郁和软嫩。 李富贞知道,曲意逢迎,对曾敏这种人没什么用,反而会让人看轻了自己,干脆就随了心。 曾敏也看出来这姑娘在应该有的尊敬之外,那种不卑不亢的大方沉稳和直爽,倒是和小猫给自己交待的一样,眼里不由得添了几分欣赏,消散了几分疑虑。 “阿姨,十月底,您到汉城来,和我阿妈肯定能聊的很投缘。” “哈哈哈,但愿,我可听说你妈妈是个很厉害的。” “那得看对谁,对于她崇拜的艺术家,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未来的亲家?” “啊,这”大小姐脸颊上忽然飞起了彩霞。 “行了,你们之间的一些小心思,做父母,其实都只是装着不知道而已,如果真的有意见,你以为还能这么轻松的空间?” “其实,我很佩服你的勇气,能够跨越国界追求自己的爱情,尤其是你们家的那种情况。” 曾敏又笑道,“姑娘,爱情和婚姻到了一定的层面,是不能划等号的。有句话怎么讲?恋爱是合作,婚姻是合伙。说句不好听的,婚姻里,利益才是最被看重的那个。为什么有婚姻法,而没有爱情法?” “别觉得一提到利益就代表着现实,市侩。婚姻里的利益,不仅包括金钱,还包含了两人互相能够给予对方,颓废时的忍耐,困难时的扶持,做抉择时的支持,迷茫时的包容。” “无论在哪种困境之下,都能让对方看到未来生活的希望,这是婚姻中最高级的“利”。为彼此,为小家,为大家,提供帮助和贡献,利和情的权衡,这才是婚姻的意义。我说的这些,你能明白?” 李富贞想了想,点点头,“大概能。” “这次去,如果见到你妈妈,有些话我还是会说。或许我们会成为有争执的朋友,或许会成为彼此欣赏的路人,但终究还是为了你们俩的未来。” “是。” 曾敏瞧了瞧李富贞的表情,“哈,通透,比李乐强的多,男生么,比女生更理想主义一些。” “正因为更理想主义,往往多是男生才能做成一些大事。” “呵呵呵,看来相面的说这女生男相,倒也不假。”曾敏又笑道,“行了,赶紧吃,再不吃,咱们几个都只能吃剩的了。” “不是,我没吃多少啊?”开始盛第二碗小豆芋圆的李乐,赶忙擦嘴道。 。。。。。。 饭吃完,人出门。 曾敏用手指指儿子,李乐讪笑着,拉着李富贞,挥手转身。 瞧着两人走远,宁小乐挽着曾敏,“这姑娘屁股有点小啊,以后可别是个不好生养的。” “你这眼神,盯着什么看呢。” “相看,相看,可不就得啥都看?”宁小了笑道,“不过,没你漂亮是真的,顶多算个中上。” 曾敏摇摇头,“你忘了黄老师怎么说的?人间绝色,大多出自平民百姓家,富贵人家,要的是气质和精气神。” “才三代,也就沾个富字,贵还差了点。” “知道你家有个黄带子格格的祖奶奶。新社会,就别显摆了。” “事实,还不能说?”宁小乐摇摇头,“哎,怎么,你刚才说那话,可有些,别回头,人家姑娘有什么想法。” “怎么,凡事,丑话说前头,我还能让他们家把话先先说了?一个,我们不图他们什么,二,处在父母的层面,大家都是一样的,再一个,如果他们家真是那种卖女儿的,我们老李家还真看不起他们。” “况且,那姑娘一看就固执地很,也聪明的紧,这话里话外的,她肯定能明白。” 宁小乐也是大家族里耳濡目染的机灵人,自然晓得曾敏的意思,“这臭小子,找个什么样的不好,这弄得和两国交锋似的。有斥候,有先锋,是不是还讲个不斩来使?” “两人结婚,可不就是两家人的谈判,搞好了,就是秦晋之好,搞不好就是小舅子打姐夫,两家掐架。” “嘿,你这比喻。那你和老李算啥?战略性合作伙伴关系?李乐就是你俩共同投资的项目?一个出卵哎呦, 掐我干嘛。” “呸!嘴给你撕喽!” “噫噫噫,都这年岁了,还害羞啥?” “你个女流氓。” “嗨,别走啊,等我,我说,你去南高丽,带我一个呗。” “带你干嘛?” “以壮声势。咱仨个妈一起会会你那个未来亲家,看看是什么成分。” “不带!有小猫了。” “别啊,小猫那个嘴笨的,就会叽叽喳喳,咱得体现一下大国雅量不是?哎,我让小树也去给你画展捧捧场?” “谁?” “何小树,驻那边的公参,就小时候总挨他们揍的那个小鼻涕。” “别叫人小鼻涕,人家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 “有身份证差不多。等等我!” 。。。。。。 那边俩妈正闹腾,这边李乐拉着大小姐在游街。 “看见阿姨,我都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别说你,大多数女人都是这感觉,所以,我爸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呢?” “自己妈啊,打小看,也就那样。没感觉。” “那是没对比,所以你眼光高?” “哟,这是连自己都夸上了?” 李富贞没回话,攥着李乐的大手,挨个掐着手指头,好一会儿才说道,“要不,咱偷偷把证领了,生米做成熟饭?” 李乐摸了摸大小姐的脑门儿,“想什么呢,跨国,要公正的,又不是偷户口本儿,五块钱盖个戳。” “我听说,丑国还是什么地方可以,直接找个神父就成。” “咱们得合理合法,才能受法律保护。再说,有父母祝福的婚姻都一定长久,更别说没有父母祝福的了,会过得很苦。” “怎么?你还想着离婚打官司?” “没,我爷说了,打他以后,老李家只有丧偶,没有离婚这一说。” “真的?” “你要是清楚我爷那相当混乱的历史,你就知道了。”李乐撇撇嘴,“不过,我妈的意思,你能明白不?” 李富贞点点头,“都是为了我俩好呗,金玉良言。” “你知道就好。” “那我阿妈要是见了阿姨”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李乐说道。 “什么意思?” “就是两人实力相当。” “那不就成谈判了?” “你以为呢?家长见面,不就是个变相的谈判过程,两家彼此亮亮家底儿,达成合作共识。然后撑一撑以你多重,算一算一斤要多少彩礼,这边要回多少嫁妆。” “那我怎么办?” “不怎么办,你我都亮明态度了,他们就会知道怎么谈。” “哦。” “哎,下午还有一场演出,还看不?” “看!” 。。。。。。 比燕京早了一小时的汉城,汉南洞那栋有着高墙的巨大宅院内。 洪罗新握着电话听筒,“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给全主管交待一声,注意安全,好的。” 挂上电话,洪罗新叫过身旁经过的一个佣人,“会长醒了没?” “刚醒,太太,赵医生正在给做检查。” “知道了。” 洪罗新抬头看了眼二楼的走廊,想了想,还是走了上去。 第664章 狮子和鬣狗 一年前,因为长期抽烟患上肺淋巴癌的李建熙动了手术,之后又患上了肺部感染和肺水肿,五十多岁的年纪,像是已经进了风烛残年。 在孙子出生之后,李建熙着实高兴了一段时间,认为后继有人,如果自己可以再撑上几年,便可以为儿子的接班摆平道路。 可一场感冒又给他干倒在了病床上。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一个原本在南高丽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人,开始了家,医院,再到家的生活。 这已经是下半年里,第二次住院之后回家调养。所以,事实告诉我们,抽烟不仅有害健康,还可能让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陷入不确定未来。 “这孩子瞧着不怎么聪明。”在保姆把孙子抱过来,逗弄一番之后,李建熙说了句。 一旁的大儿媳本就抑郁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可在这家里,公公就是一头盘踞在岩石之上的狮王,即便瞧着垂垂老矣,可谁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只好依旧努力维持着笑容,“刚出生的孩子,还看不出什么。” “也许,但愿以后,不会像他爸一样无能。对了,这孩子的生日给算过了,12月14日,是个吉利日子,以后,对外,就按照这个来。” “是,公公。” 看到李建熙摆摆手,大儿媳躬身,带着孩子和保姆出了房间。 刚一出来,就瞧见上楼的洪罗新。 “婆婆。” “孩子还小,不要总是抱出来。”洪罗新把孩子从保姆手里接过来,摆弄摆弄,又递了回去。 “是公公要看孩子。” “那也要注意。” “是。” “回去。” 看着大儿媳的背影,洪罗新叹口气,扭头进了房间。 “赵医生怎么说?”在李建熙身旁坐下,洪罗新问道。 “还可以,血压心率什么的,在正常范围内。一个小感冒,都变成这样,呵呵。” “那就不要逞强,戒烟戒酒,你不是喜欢高尔夫么?多去运动运动,让老大陪陪你。” “算了,本来能力就不行,更不能把时间花在一些无用的事情上,老老实实的学着怎么经营公司,才是最重要的。” “老大只是不爱说话,但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你住院的时候,不是把公司打理的也挺好?” “那不是他的本事,那是大公司的惯性。一个企业到了一定体量,如果只是守成,不去拓展新的业务途径,管理层的人可以砍掉一大半,甚至会长,理事都可以不要,依旧能活下去。” “但载容毕竟是要继承家业的,外人面前,你还是要多给他点信心,留点面子。” “面子是自己挣得,不是人给的。”李建熙摇摇头,把手里的几张报表递给洪罗新,“瞧瞧。” “这个,我能看?”瞧见是一份财报,洪罗新皱了皱眉头。 “看看,有些时候,不对比,你永远不知道人有高低,竹有长短。” 洪罗新这才捏着报表翻了翻,好一会儿,才放下。 “百分之一百二?准确么?” “秘书室出具的报告,比财务部门的更准确。”李建熙笑了笑,“一个濒临倒闭的酒店,三年不到,就被她把营收指标提升了百分之一百二,从亏到平,从平到盈,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问题的么?” “那也不能说明太多问题,从零分到六十分容易,而八十分到九十分,不一样的。” “我知道,但如果把老大放到那个位置上,你觉得呢?六十,还是五十?”李建熙依旧在笑,熟悉他的洪罗新,知道,这是发自真心的。 “可她是个女儿。” “女儿,也有作用,她就是载容身后的那把刀,是催着载容向前的危机感和动力。” “那如果最后,你” “不会。”李建熙斩钉截铁道,“所有人都有希望,就是让公司有希望,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让结果出现。” 洪罗新一愣,想了想,“那你不怕出现问题?” “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出现问题,如果我死了,也就没了问题,就这么简单。” “那这样,岂不是对孩子们不公平。” 李建熙摇摇头,“在家族利益面前,就不可能公平。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强敌环伺,如果下一代人没有强硬的心和手段,一个不慎,他们就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把你分食干净。” “家族利益至上,家族不倒,后代们才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开豪车,住豪宅,享受着普通人羡慕的一切。” “如果出现像郑家那样的情况呢?” “我们只有一个儿子,是劣势,但也是优势。” “那还是我们的幸运了?” “是。我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他成长,还有给他留下一个可以长期良性运转体制,建立一个属于他的护城河。即便最后能力依旧平庸,但能保证在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里,出现有能力的人,来带领公司和这个家。” “所以,女儿们都是你的棋子?” “蛋糕做大了,棋子也可以分的更多,一千万的百分之一,和一个亿的百分之一,就是十倍之差。这个账不难算。” 对丈夫的想法,洪罗新心知肚明,自己也是这种思维下的牺牲品,但还是消化了好一会儿。这才又指指那张报表,“所以你准备答应富贞的条件?” 李建熙点点头,“为什么不?” “可那人,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虽说他母亲是个着名的画家,和以前那个” “别给我提那个保镖,如果不是富贞及时反省,我们家就会成为整个国家的笑话。”李建熙眉毛一挑,嚷道。 “怎么,这个就不会?而且还是个外国人,尤其还是” “不。”李建熙伸开手,“并不是普通大学,是燕大。”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对富贞三天两头去燕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没派人调查过么?” “这孩子的母亲,你熟悉,父亲,是那边行政安全部的官员,虽然权限不同,但级别不低。” “外公是社会科学院的学者,和我们这里的科学院院士,大学校长是一个等级的。他的爷爷,曾经是南北战争时期,志愿军的高级将领,奶奶也是军人。这种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能有多普通?” “普通的是他们的生活,低调的作风,不是背景。这些,都是那个保镖能比的?” 洪罗新低声道,“那政治方面?咱们这里没有这个先例啊,嫁给外国人的都不多,这些传统和潜规则,你要打破它?你就不怕?” “怕什么?我,父亲,兄弟姐妹,都在霓虹上过学,生活过,那些大人物,哪个没有和霓虹有联系?难道都忘了曾经的殖民历史了么?那应该骂谁?” “那你什么意思?” “草原上,鬣狗在狮子尚为强大的时候,还能从狮子嘴边抢到肉吃,活的膘肥体胖,但是等狮子长大了,强壮了,不要说肉,就是鬣狗自己,都有可能成为食物。” “而那个国家就是现在还没有成长起来的狮子,我们就是现在鬣狗。” 洪罗新琢磨了一会这个比喻,点点头,“你谁说,给家里留一根线?” 李建熙叹口气,“现在,一群蠢货,眼睛总盯着丑国,盯着霓虹,盯着欧洲,他们还在轻视那个庞大的国家,以为有了丑国当靠山就能高枕无忧?还以为是个能够攫取廉价劳动力的地方?” “罗马压制了欧洲一千年,已经成为历史和传说,但对东亚来说,罗马一直存在,两千年来一直都在,不早做应对,我们都会完蛋。” “传统?什么狗屁传统,当年我们向大唐皇帝,大金皇帝,大元皇帝,大明皇帝献上我们的金银财宝和女人,也是传统。” “富贞有机会,对家族来说,是件好事。而且,那孩子,自己也在弄一些东西,我还没看明白,总之,不是你说的普通人。” 洪罗新说道,“那,他妈妈过来,我们” “你出面,最后一锤定音再说。不过,这事儿,你说的也对,低调点。” “嗯。” 第665章 震惊!!欧洲最后一只松鼠即将消失!! 正坐在电脑前,研究着小雅各布发过来的关于帝斯曼焦化厂设备资料的李乐,摁通了在桌上滋儿哇乱窜的手机。 “哥,小六做事没脑子,你可别和他一般见识啊。回头,额去骂他。” “你谁?” “额成子,歪,歪,你是乐哥么?” “乐哥很忙,乐哥现在不想理你,乐哥心累了,挂了。” “诶诶诶,别啊,至于么,就套个娃娃,头套一卡上,谁认识你?这不和光腚游街先捂脸一个道理么。” “成子,你这个解释很清新啊。”李乐挠了挠鬓角,换了个坐姿。 “嘿嘿。” “额贼,你娃嘿个怂伲么,那个玩偶服你瓜批做了多少套?” “有活动滴才给做滴,不多,一共五十多套。” “多少钱一套?” “三百五。” “这钱你掏。” “这个,不好。” “好不好,你和曾老师说去。” “咋?曾姨也知道咧?” “先别管这个,你认不认。” “呃额认!” “那就行咧,记着把钱交给李会计。”李乐把手机换了个耳朵,“你知道为啥你掏钱么?” “尺寸做错了。” “不是尺寸做错了,是你做事的流程不对。” “流程?” “我听小六说了,这批物料从定样到采购,都是你一个人弄得?” “是的哇。” “那市场部的人干什么去了?负责宣发的人干什么去了,内勤干什么去了?这么点屁事,轮的到你插手?你就那么闲?” 几个问题把电话那头的成子给问的一愣一愣的。 “呃” “知道你有责任心,你想事无巨细,想啥都管着,可你想过没有,现在的丰禾不是那时候的卤蛋作坊,是个有了四百多人的,一年销售额即将过两亿的企业。” “事无巨细,结果就是五个部门一个部门一件事,到你这里,就成了五件事,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件事,而且,下个月,下下个月还有,你有多少精力和时间来做这些?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累死你个龟孙儿,下面人还讨厌你。” “有些事情,内部必须做到真正的授权放权,使每位员工都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负责。当老板的,每天重要的工作是沟通,和内部沟通,和外部联系,把你的想法传递下去,而不是伸手替下面人做决定,你是创造条件使工作得以推进的人。你需要做的是决策、用人和掌控资源。” “想不明白,你的管理水平也就只能把丰禾带到这个地步。” 电话那头,成子又被劈头盖脸的几句话弄得手忙脚乱,好一会儿,才说道,“哥,要不你再说一遍,我记下来。” “算了,你也别记了,这么着,马上年底,你把手头上关于新品饼干上市的事情弄完,明年,我安排你去别的地方学习一段时间。” “我,上学?” “不是上学,是去学习,是去充电。这两天找个好点的高丽语老师,给你三个月,过年时候,最起能简单对话,能认字。” “不是,哥,学习咋还要高丽语?” “管这么多干嘛,让你学你就学,会拼音就成,我都会,瓦塔诺西米格,施巴拉古古拉玛,多简单,就这么说了,那些话你好好想想。挂了!” “哎哎哎,哥,哥~~~” 成子看了眼嘟嘟作响的手机,拧着眉毛,最后还是从抽屉里拿出那个烂本子,回忆着李乐刚才说的,一点点往上面写。 “噗呲,噗呲!!” 刚写了几行,就听到办公室门口有人使暗号。 “小川北,你来干啥?” “我姐叫你去店里吃饭,今天我妈收了两条人家钓上来的大头,做了剁椒鱼头。” “哦,等等,额写完呢。” “写啥呢?我瞅瞅。”小川北凑上来,趴桌上,看了成子一笔臭字,撇撇嘴。 “哎,诺字咋写?” “言字旁,加个若即若离的若。” “若即若离?” “若,若,这费劲的,上艹下右!” “哦哦哦,诺,靠右边艹。” “你这写的啥?”小川北瞧见,嘀咕,“瓦塔诺,西米哥,施巴拉” “这是高丽语,你娃能懂?” 小川北一噘嘴,“高丽语?你这,这不扯淡伲么。” “啊?” “这不是魔神英雄传的人名么?” “啥魔神英雄传?” “动画片,小鬼子的动画片,神的力量,我是龙王丸~~~~~~” 看到小川北比划着,成子张大嘴,随后一拍桌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又特么坑我!!!” 。。。。。。 恒基中心,大小姐的这套房子书房里的桌子,是个极简的,网五连坐那种,李乐习惯性的占据了中间的坑位。 洗了澡,吹了头,换了睡衣,擦了香香的大小姐捏着一摞文件走进来,拉开椅子坐到李乐旁边,一边开自己的电脑,一边探头看了眼李乐面前的显示屏。 “这是什么?” “焦化厂的二手设备大全。” “你准备弄焦化厂?” “不是我,是和小雅各布,他正在欧洲找人使劲,想着弄设备呢。” “不懂,应该很费事。” “还行,牵扯到土地,政策,环保,物流,其实,钱到位就不费事儿,工业产品,归根到底,就一个词儿,成本,谁便宜就买谁的。自己有煤矿,就从源头上控制了成本的上限。” “搞不明白这些重资产的东西。” “你家倒买倒卖起家的么,换大米换大米换大米~~~呀,换大米,换大呀米~~~~~~” 瞧见李富贞一脸懵懂,李乐叹口气,哎,这都不懂。 “哎,问你个事儿。”李乐伸手,把桌上的马油给拎过来,挤了一大坨在手心,抬起李富贞的脚搭在自己腿上,撩起裤腿,开始搓。 “痒,痒!!”大小姐嘴上说着,可手一点没拦,还把裤脚往上拉了拉。 “你们家和你大伯家关系咋样?” “我大伯和我阿爸,要是关一个屋子里,属于那种只能出来一个的关系,可到了下面的业务,又谁都离不开谁。一般有事情出面,都是载贤堂哥或者大伯母。我和大伯母一般,载贤哥关系好不少,因为我们都是一个毛病。”说到这儿,李富贞头一低,往回收了收腿,没动弹两下,就被李乐又抓了回去。 “别乱动。” “哦。” 李乐又挤了点马油搓着膝盖,“就是那个cj。” “嗯。当年我爷爷去世之后,大伯母用集团的股份置换出来的,最早是第一制糖还有食品加工厂,这些年才慢慢发展起来的。你想干嘛?” “cj下面是不是有个大喜大?” “对,生产调味料的,辣椒酱、味素,酱油什么的。” “在国内有厂子么?” “好像有,在胶东莱阳,好几年前就有了。” “帮个忙呗?”李乐使坏,又开始挠脚心, “哈哈哈,啊,哈哈,别动,别动,干嘛?” “那个,今天你也看到了,丰禾的活动,活动路数都对,但是有些地方有问题,我就想着,让成子,能不能去这个厂子跟着学习学习。” “学习?” 李乐点点头,“成子人聪明,干事儿也拼命,有领导魅力。不过文化水平不怎么高,做事属于游击队,得往正规军靠靠,提升提升。我要找小雅各布,太远,不现实。你这边,有渠道,给联系联系?” 大小姐捋了捋头发,琢磨琢磨,“行是行,可关键干嘛?什么岗位能学到管理技能,提升能力?高了,肯定不成,低了,又是个干活的。再说,我直接找载贤哥,安排一个海外工厂的学习职位,有些” “你授意,让下面人联系下面人呗?” “你是说?”李富贞眨眨大眼睛,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个号。 “莉秀啊,你那边怎么这么吵?哦。对了,我记得,你和cj食品的黄秘书关系不错哦?是同学啊,那就好,是这么回事” 工体,在迪厅门口,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捏着电话的莉秀“嗯嗯嗯”了半天,这才放下手机,看了看身边来来往往,花里胡哨的男男女女,还有不断闪烁的门头灯光,一跺脚,嘴里哼哼着,“活,又来活,我在放假啊!!” 。。。。。。 李乐笔电显示器,sn对话框里,滴滴拉拉出现一行字。 “帝斯曼的事情现在进展到了我们计划的第二步。” 李乐瞧见,打字过去。 “怎们说?” “尼德兰本地的环保组织已经开始准备上门,大概组织了两三百号人,去帝斯曼门口抗议焦化厂项目对周边环境,主要是对在当地的一种稀有类松鼠,还有几种鸟类的栖息地的造成的污染。” “那块栖息地很大?” “有个不到一千的森林。” “英亩?” “平方。” 正喝着水的李乐,差点没喷出来,“咳咳咳!!” 一旁也在处理邮件的李富贞瞧见,赶忙递过来一张纸,“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小雅各布讲了个笑话,呵呵。”李乐擦了擦嘴。 “至于么?”大小姐嘀咕一句,转回头。 “艹,真特么大!”李乐输入,发送,“你联系的?” “没有,基金会下面的破烂王联系的。一点小钱,造造声势,为的是引出下一个人物。” “那个你说的尼德兰议会的议员?” “对,图斯曼,我们伟大的、在欧洲和世界范围内享有极大声誉的,最激进的环保话题议员。” “使劲了?” “必须的,一张五万刀的演讲劳务费。” “能有效果?” “这不还有媒体了么,报纸,电视,哎,你说这个题目怎么样,震惊!欧洲最后一只长尾松鼠即将消失!!” “还行,我觉得你把长尾去掉。” “啊,也对。把事情闹大,但有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让尼德兰议会出台一项关于帝斯曼焦化厂的法案或者禁令,但又不至于让帝斯曼感到利益受到巨大损失,破烂王这边再和帝斯曼的股东们联系联系,反正他们内部也有要拆除或出售意向,内外勾结一下。” “什么内外勾结,这叫里应外合。” “是,技术性操作,废品,我们要的是废品,不是二手设备!!” “大概什么时候能见效?” “年底前,等我胜利的消息!!(^-^)v” 看着电脑里的笑脸,李乐长舒口气,这特么洋鬼子的阴招阳招结合,玩的真特么溜!! “我睡觉去了,你准备弄到什么时候?”一旁李富贞合上电脑,凑过来问了句。 “快了,这还有一个森内特教授帮我修改的文章,我看完。” “哦,那你忙。我先去。”瞧见大小姐有些欲言又止,李乐一愣,“咋?” 大小姐一低头,在李乐耳朵边嘀咕一句。 李乐瞬间起身,“什么森内特教授,够够够!!” “啊!放我下来!鞋,拖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走你!!” 第666章 逆子 (刚瞧见,666章,祝各位读者老爷太太集美集帅们,六六大顺,发大财哈!) 缠缠,绵绵,到了第二天快中午,才恋恋不舍的下了楼。 “真不要我送你?”李乐扶着车顶,低头问道。 “没必要,这边房子都弄好了,没什么事就能回。” “可以,用‘回’不是用‘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难为你总是两边跑。” “没你也是到处跑。” “行,路上注意点。” “顶多两小时,有人日常上班通勤不也得这么长时间?” “那这人得多可怜。” “阿姨来汉城,我会好好安排的。” “我妈不吃香菜,不喜欢喝凉水,不喜欢吃甜,不喜欢吃肥肉。” “嗯,我记得了。对了,巴特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们一家三口,再有一个月就能回来了。” 两人拉拉手,李乐关上车门,看到一旁站着的莉秀,“假期有点短了哈。” 你还知道,你们就不能再多搞几天?别是中看不中用?莉秀心里嘀咕着,可又瞧着满面红光,皮肤更显得白皙紧致,甚至手指甲都亮了几分的大小姐,又觉得不像。 心里腹诽,嘴上却说道,“啊,工作要紧,呵呵。” “加油哦,fightg!!!”李乐比划了个拳头。 发你个头发,莉秀躬身行礼,低头时翻了个白眼,“倷~~~~~,您也fightg!” 。。。。。。 李乐回了家属院,刚进门,就听到韩智的声音。 “老班长,那个老周挺仗义,帮着老辛娘儿俩搬家的时候,我滴个乖乖,那叫一个嘴喷八方,把大杂院的那些牛鬼蛇神都给骂的出不了门。” “呵呵,老周也是住过大杂院的,嘴皮子利索那是基本配置,要不然,怎么在胡同里混?” “那是,这不明天,哎,李乐回来了?”瞧见李乐进门,韩智忙起身。 “啊,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李乐换了鞋,往屋里走。 “这不是准备去麟州转转么,来给老班长告个别。” “麟州?老辛媳妇和闺女安顿好了?” “好了。” “怎么说的?房子买在哪儿?”李乐找个沙发一角,一歪。 “水碓子北里,团结湖东边,二手房,一个四十平的一室一厅,一个六十平的两室一厅,外加一个十平米的小门脸儿。” 李乐想了想那块地儿,点点头,“也行,挺热闹的一个地儿。怎么安排的?” “娘俩想多收点租金,就把两室一厅租了,留个一室一厅的自住,老周给帮忙找人,申请了体彩票投注站,下个月就能给小门脸挂上牌。以后,别管多少,老辛媳妇儿也能有个营生,娘俩饿不死。” “嘿,老周不错啊,这么用心?” “不是你给介绍的么,要不然,老周也不敢。”韩智笑道。 “啥意思?” “孤儿寡母的,老周媳妇儿不得多想?” “我刚听你说什么搬家,怎么了?” “还有啥,就是大杂院那帮玩意儿瞧见人娘儿俩脱了穷窝子,眼红说怪话呗。还有就是搬东西时候,上手拿人家里东西,一问就说还以为不要了。这特么穷疯了。” 李晋乔一旁笑道,“妒人有笑人无,正常。这安顿好了,你也就能安心了。” “可不,这心里石头落了地,这也算对得起老辛了。” “真去麟州?”李乐又问。 “那还有假,钱老哥来了好几回电话了,等着去喝酒骑马冲沙呢。” “行。”李乐盘算盘算,点点头。 老李这才问道,“你这舍得回来了?” “这是家,我还能回哪?” “就怕有了媳妇忘了爹啊。”李晋乔话里有话,揶揄道。 “错了,那是娘。”李乐不接招,“我妈呢?” “和你宁姨去马厂胡同了,今天有做窗帘的去量尺寸,硬装弄完了,软装你妈说她来弄,任何人不得插手。” 韩智一拍手,“老班长,李乐来了,那咱换个地方?” “不用,就门口,你也没几个钱,省着点花。” 韩智请客,门口的小饭馆,一顿小酒喝到两点多,三个人这才满脸通红的出了门。 “小韩,上楼不?” “算了,不去了,等下次再回燕京的。” “成,那你俩聊,我先上去了。” “慢点啊,老班长。” “这有啥,四两不到,一泡尿就没了。” 瞧见李晋乔上楼,李乐冲着韩智笑道,“这边事儿办完了,以后咋办?” “没想好呢,转转,找找机会。先去麟州,玩几天再去南方或者疆省,那边有老战友倒腾和田玉。” “又是个倒买倒卖的生意,咋,有兴趣?” “现在想自己干,八成都是倒买倒卖的活。”韩智捏起烟头,抽了口,“再说,自在惯了,我还再去进厂打螺丝?” “要不,你跟我干得了。” “你?” “老钱前些天还和我说,现在矿上慢慢生意好了,坑口也开始一个个陆续改造完,开始开工出煤,销售部缺人,主要就是全国到处跑的。咋样,有兴趣没?” “能给多少钱?” “谈钱多俗气,你得看今后的发展,你有梦想么?你的梦想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唱”李乐嘿嘿着。 “诶诶诶,打住,别扯淡,谈感情伤钱。不谈钱的老板,都是耍流氓。” “看你走单量,做多少拿多少。”李乐耸耸肩。 “这算啥?拉我入伙?” “又不是上梁山。” “我琢磨琢磨。”韩智扔掉烟头,“走了啊,别送。” 盯着韩智西里斜歪的背影,李乐想起和钱吉春说的,“一个开过赌场,赌过命,还赌赢了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上楼进屋,老李正端着茶杯,蹲在阳台,看着缸里的老王,吸溜着。 听见李乐的脚步声,嘀咕道,“老王啊,你瞧,这以后,也就咱俩相依为命了,儿大不由爹啊,高矮胖瘦不知道,长啥样也没瞧见,人家心里只有妈,没了爹。” “哎,你上学滴新书包,是爹给你缝,你雨中滴花折伞有人给你扛,你爱吃的那油泼面,是爹给你扯,啊,这个人就是爹,啊,这个人就是爸,啊,不管你多有钱,无论你官多大,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咱滴爸~~~~~” 李乐皱起眉头,凑过去,“咋?想我爷咧?想我爷也别给老王唱啊,回老家啊。” “哎,这人心啊,啧啧啧,呋~~~~~~”老李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又吸溜一口,叹口气。 “行了,行了,这不重要人物都得最后出场么。”李乐蹲旁边,捡起小捞网,戳了戳老王。 “最后出场的是大反派,最后一关的大boss。”李晋乔悠悠道,“怎么,想让我演反派,来个棒打鸳鸯?” “那不能够,为了您宝贝儿子的终身幸福,您干不出这事儿。” “可有人分不清大小王啊。” “瞧您说的,咱们家不都是大事您做主,小事儿曾老师掌全盘么。你看那啥外交谈判,下面人先谈好,最后两边老大握手拍照七二四。” 老李咂么咂么嘴,“话是这么说,可心里怎么不得劲儿呢?” 李乐一摆手,“你多想了,曾老师那也只是巧了,要不然,按我想法,肯定您得先过目不是?咱就让她这一回。” “真的?” “那还有假,咱俩一个姓不是?要是我说假话,以后让您孙子随他娘家姓。” “嘿嘿,这还差不多。”李晋乔递过杯子,“去,给一家之主添点儿水。” “得嘞!” 李乐刚拿杯子起身,“咔哒”门响。 “说啥呢?门口就听见你们吵吵。”曾敏进了门,“赶紧滴,给我倒杯水,渴死了。” “哦。”李乐把李晋乔的杯子一扔,拿起曾敏的,塞到饮水机水龙头底下,抬头道,“刚我爸说,这个家他是老大,他说了算,谁的话都不好使,你都得听他的。” “嗯?” 正给老王递口粮的李晋乔手一哆嗦,“不是,媳妇儿,我没,别听他瞎说,李乐,你逆子!!!” 第667章 脏师兄,你好好想想 如果是二十年后小长假结束之后的工作日,放纵了几天,患上间歇性假期综合症的打工人大部分都会早起时浑浑噩噩,上班时无精打采,带着一脸的犹豫与不甘,要么在各自工位嘬着咖啡喝着茶打着哈欠,要么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回味着假期的快活。 当然这种症状来的快,去得也快,只需要一个加班,就可以药到病除,老板们通常深谙此道。 此时还是2000年,相比之后被各种大厂带歪的职场风气要朝气蓬勃的多。 只不过这时候的打工人,还不知道现在傻呵呵为了上市分红的大饼而玩命工作的自己,将要在十五年后面对“放弃平庸的员工”、“要进行结构性优化”、“混日子的人不是我兄弟”、“鼓励狼性,淘汰小资”、“提前吃饭的员工要被淘汰”、“每年向社会输出1000名人才”,这种换个说法的35岁大棒。 算一算年纪,刚刚好。至于第一个做出这种骚操作的公司,已经超脱了低级趣味。 这条线的大行其道,本质是脑子没有跟上生产力,穿着西服用着手机的秦朝人,偏偏把一时的成功和春风得意,归因于商鞅的教化,而不是时代的进步,海上浪潮带来的丰富的营养物质。 李乐想到了科尔贝尔全民996,还有之后疯狂打脸,是现在法兰西人人心安理得懒惰的现实基础。 一节照本宣科的社会心理学的课上,瞎琢磨的李乐,忽然被台上一句“因为贫穷才让我品行端正,作风优良”给弄得振聋发聩,再看了眼台上的老师,心道,一个半小时的课,兴许就这个才是知识点。 十一之后的大四人,有的又忙又暴躁,嘴里念叨着不要打扰我背书,耽误考试,老子从一号床开始杀。有人懒散又焦虑,浑不知下一步往哪走,整天流连于网的沙发宿舍的床。有人轻松又惬意,享受着本科最后一年快乐的时光。 瞧着少了不少人的教室,李乐叹了口气,收拾东西,下了楼。 看到等在楼梯口,正对着几个一看就是“涉世未深”,“心思单纯”的大一学妹们口若悬河的愈发一表人渣的脏师兄,李乐眉头一皱,凑了过去。 “现在这批男生质量都不行,胆小怕事,不如当年的我们。” “三角地前的大饭堂还没拆掉时候,有几个哥们仅身着红色三角内裤,在房顶上引吭高歌,‘我是诞生的坟茔,我是灼热的生命,我就在轰轰的时间织机之旁,织造神的有生命的衣裳’!!” “然后呢?”有姑娘问。 “被抓走了,不过他们,哎哎哎” “不好意思,这人是个神经病,别听他胡扯八道。”李乐实在听不下去,抬手把脏师兄薅走,留下一脸疑惑的姑娘们。 “嘿,你抓我干什么?”张凤鸾一推眼镜,嘀咕道。 李乐说道,“得了啊,你现在不是学生了,注意点儿形象,好歹为人师表不是?” “什么形象,我只是在给他们讲解学校的历史,还有自由之精神。” “你再这么自由,就怕离不自由不远了,赶紧滴,吃饭去。”李乐一揽张凤鸾的脖子,朝食堂走去。 。。。。。。 “噗!李亮斌是个做事的,东西都弄得整整齐齐,噗!我们过去没怎么费劲,比麟州那几个矿可强多了,噗噗!特么的,不吃了,费劲!” 张凤鸾把自己餐盘里的半条鱼往边上一推,嚷嚷道。 李乐瞄了眼,“花了钱还不吃完?” “刺儿多!扎嘴!” “五讲四美三热爱,你丫是一条不占啊,咋,又有钱了,开始霍霍?” “五千块钱,够干嘛滴,要不是看你面子,再加上活小,吃喝拉撒全包,我都懒得拉人去。” “一百二十万的投资额度都嫌小?你这口气可够大的。”李乐呲喽一句。 “不在口气大小,在能力。不是吹,我要是拉下脸去外面接活,干非诉业务,一年也是这个数。” “那你去啊?” “懒得去,现在多舒坦,虽不至于数钱数到手法算,可也能睡觉睡到自然醒,再加上长乐教育那边和研究所的工资,够用够花就成。” 李乐叹口气,“你这不打算成家立业了,潘绵绵,绵绵姐你不打算结婚?” 张凤鸾一扔筷子,“不是我,是她不想结婚,她说他还没完成三十五岁前的梦想清单,等完成了,如果那时候还没散,就结婚。” “啥梦想?非得这么执着?” “多了,比如摩托骑行穿越罗布泊,去一次南极,学会潜水,跳伞,爬上一座六千米的高山,认识一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朋友,一大堆。” “还行啊,除了最后一个得靠机缘。” 张凤鸾叽歪着,“不过我觉得,她那些愿望要是完成了,也就死而无憾了,死而无憾了才结婚,这是啥心态?结婚就这么可怕?” “跟别人不知道,跟你肯定。”李乐笑了笑,“不过,你就这么等着?” “在没发现更有趣的灵魂之前,暂时是。我还年轻,还不到三十,老子有的是时间,敢拿青春赌明天。” “行,你慢慢赌。”李乐听完,“哼”了一声,“事办完了,老钱那边的劳务费给你了没?” “收到了,都是老伙计了。” “那就行。” “哎,不过我没明白,那个小厂,你要它干嘛?还有,要了就要了,直接盘下来多好,占个四九的股份,给人做嫁衣?搞慈善?”张凤鸾看了看李乐,问道。 “第一,现在没精力多关注那个厂子,第二,时机不对,第三,相信的是李亮斌的经营能力,万安只不过是给他解除一下后顾之忧。” “再说,现在的四九,不代表以后一直四十九,也许是,也许是六五?你一个专门研究公司法,投融资,公司并购重组方向的法学博士,这还不明白?” 张凤鸾眨眨眼,心里一盘算,“你就这么看好这个厂?”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王,现在是白电房地产,以后或许互联网,再之后或许就是其他什么的呢?你说的准?” “嗯,倒也是。对了,求你个事儿呗。” “咋?” 脏师兄头往前一凑,“小红那边不好说话,你回头给她说一声,给我调个学生质量好点的班。” “现在这个班的学生太笨了,我特么要是有,也得得乳腺增生。” 李乐笑道,“别妄自菲薄,你也有。” “啥?” “废话,男人也有乳腺,你个理科渣渣。”李乐讥笑道。 “我们那时候不学生物。”脏师兄找了个理由,“哎,换不换?” 李乐咬着筷子好一会儿,这才说道,“脏师兄,你这也不是个事儿啊。研究所工资少,长乐那边虽然钱还凑活,再加上万安给你的顾问费,加一起看着还行,可就像你说的,你能挣更多。” “你啥意思?” “要不,你找几个人,一起弄家律所?反正背靠燕大吃燕大,这么多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的,谁手里漏点案源出来都够吃了。我在伦敦时候,瞧见有什么魔圈所的,你以后也办一个?” “律所?”张凤鸾先是一愣,随即一撇嘴,“兄弟,你是不是觉得开个律所和开个小吃店一样,办个个体户执照,弄张卫生证就成了?哪有这么容易。” “办公场地,人数,执业资格,年限,还有注册资金,最简单的三个人三十万,个人十万,钱呢?我哪有?” “还不是都特么叫你喝酒喝了?”李乐嘀咕一句,“我借你呢?” “你借我?行,就算你借我,还得各种司法局的审批。跑个单帮的非诉还成,但要是成立律所,就我这名字,往上面一报,呵呵,不给过的面大。” “那要是求人帮你说说话呢?” “谁能”张凤鸾刚一张嘴,就想起一个人,“你是说老祖宗?” 李乐点点头,“这样滴,下周三,是周老师的寿辰,我答应去给掌个勺,你跟我去打个下手,瞅机会找芮老爷子问问。” “不好,老祖宗九十二了,这要是扰了他” “张凤鸾,我就问你一句,这十几年寒窗苦读,你为了什么?难道你就想这么一辈子混下去?不问问,不去试试,你怎么知道?哪怕不行,咱们还有别的路径。要不然,你对得起这些年一直在背后帮你学校,师长,同学和朋友?对得起你这一身的学问?好好想想你!” “” 。。。。。。 汉城金浦国际机场,往日里繁忙的航班明显少了许多,自从仁川机场6月份试运营之后,已经有四成左右的国际航班改到那边降落,剩下的都是些国际短途或者那种起飞到降落,撒泡尿的时间就到地方的国内小飞机。 曾敏和宁小乐刚下飞机取完行李,就被一位操着娃娃音,穿着地勤工作服的姑娘用生硬的汉语给拦住。 “您好,请问是来办画展的曾敏曾女士么?” “auv,这姑娘声音好听嘿,我骨头都酥了。”宁小乐在曾敏身后嘀咕一句。 “你哪那么多话。”曾敏回头瞪了眼,又转回头,“我是,有事儿?” “啊,曾女士您好,作为本机场的贵宾,请您随我上车。” “贵宾?”曾敏瞧见一旁停着的一辆挺迷你的摆渡车,“去哪儿,不是从那边走么?” “那是普通旅客,我们从贵宾通道出站,那边有人迎接。” “谁啊?”宁小乐问了句。 瞧见地勤姑娘笑而不语,曾敏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一推宁小乐,“上!” 两人坐上车,又有等着的两个那地勤,帮着把箱子装上。 小车到了贵宾通道,又有人上前帮着推行李,等两人走出来,李富贞已经立正等着了,还有几个人站在大小姐身后,翘首以盼的模样。 看到曾敏,莉秀带着一个女生,先行一步,凑了上去,“曾女士,这是为你配备的翻译。” 曾老师还没来得及答应,莉秀就躬身退到一边。 “阿姨,宁姨,欢迎来汉城。”手里举着两束花的大小姐,笑盈盈到曾敏面前,一个四十五度鞠躬,倒是把身后的几个人吓了一跳,这是啥意思,没给说过哇。 “富贞啊,这怎么好意思,你还亲自跑过来。” “必须的,阿姨,这是礼数。” “呵呵,麻烦了啊。”接过花,李富贞挽着曾敏,给介绍着,“这位是美术馆的副馆长郑灿荣,这位是美术馆油画部的主任李珠闵” 几人瞧见大小姐不仅鞠了个对长辈才有的礼,还亲热的挽着手,这场面似乎只在对洪罗新的时候有过,也顾不得多看两眼让人心神荡漾的曾老师,赶忙也开始一溜45度弯腰。 见过大场面的曾老师倒也不怵,挨个在直起身后,握着手问好,宁小乐也跟着,心里直乐,嘿,好玩儿,这搞得和国家领导人访问似的。 等上了车,李富贞依旧挽着曾敏坐在一起。 “阿姨,咱们先去酒店,您歇一会儿,晚上,我阿妈过来设宴招待您。” “行啊,不过,去哪个酒店,你猫姨应该还在希尔顿呢?” “猫姨已经接过来了,在新罗,咱们自家的酒店。” 第668章 富察皇后,曾敏 (带小朋友去捞虾,第一遍手机没上传完,又传了一遍,见谅!) 看到曾敏三人上车,莉秀便招呼众人跟上。本来就对李富贞亲自来迎接有些疑惑的副馆长郑灿荣,看到刚才的场面更存了不解,走上来问道,“莉秀小姐,大小姐这是?” “怎么?” “我们都知道洪女士对曾画家的喜爱,还有来这里办展的重视,可是,刚才,难道曾画家和大小姐一家是旧识?没听说啊?” 刚拉开车门的莉秀瞧了眼郑灿荣,笑道,“郑馆长,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该关心的,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您说是?” “那之后,对曾画家?” “原来计划的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洪女士和大小姐如何对曾画家,这是私人关系,与你们无关。” “啊,是,是,我明白了。” 帮着莉秀关上车门,郑灿荣长舒口气,这个莉秀,瞧着年轻,职位也只是大小姐身边的秘书助理,可作为集团的中枢管理部门“秘书室”背景的人,一点不敢小瞧,她的话,还是照做的好,那点好奇心,赶紧关起来。 “秘书室”啊,大到整个集团的情报收集与企划、金融资金资源的分配、重大决策事项的管理、甚至是财务和人员的分配,家族传承,小到整个李家的生活,衣食住行都由这个“秘书室”负责。 得罪集团里各公司会长或许还有人替你打点说情,但是得罪了“秘书室”的人,呵呵。 从金浦机场进到汉城的一路上,李富贞成了小导游,指着窗外,给曾敏介绍着。 “阿姨,金浦比新建的仁川机场离汉城更近,更方便些。你瞧,那就是汉江。” “汉江?”一旁的宁小乐笑道,“老曾,你有印象么?” “啥?” “五十军,阻击战。” “行了,你少说点,人家地盘上。” “呵呵。” 大小姐对两人打的暗号不解,“阿姨,什么意思?” “没什么,一段历史而已。” “哦。”大小姐点点头,又指着一边,“那是南山塔,也叫汉城塔,坐落在南山上,在那上面可以俯瞰整个汉城,尤其是晚上,更好看,好多人都喜欢去那边求婚,等明天我带您去瞧瞧。” 曾敏透过车窗瞧了几眼,“看着是不错,行啊,全当爬山锻炼了。” “这里汉江的对面,就是狎鸥亭和清潭洞,那边都是商场,咖啡厅和酒,清潭洞的奉恩寺,还有弘济洞石路有李朝时期的古街,还有好多古迹。” “狎鸥亭?” “嗯,不过早就没了,现在只是个地名。” “岂止忘机鸥鸟信,陶钧万物本无心,老宁,是这一句?”曾敏对宁小乐说道。 “对,亏你还记得。” “那哪能忘,最后那幅画谁拿去了?” “还有谁?小猫呗,这家伙多鸡贼,林老头说要给你的,结果被她抢了去。” “阿姨,你刚才念得是什么?”大小姐多“好学”,忙问道。 “哦,欧阳修的一首诗,也叫狎鸥亭,就是不知道和你说的那个狎鸥亭有没有关系。” “那应该有,我听说过,那个地方原本是大明皇帝派来的使臣给起的。” “呵呵。” “哎,富贞,这里就是那个什么梨泰院。”宁小乐指了指。 “是,吃喝玩乐的地方,都是年轻人来的多,拥挤的很。” 听到后面的叽叽喳喳,司机很有眼色,进了市区,就放慢车速,可终究还是到了位于南山脚下的新罗酒店。 还没靠近,就瞧见一座砖红色独栋高楼,方方正正,在搞美术的曾敏眼里,秉承了七八十年代的那种风格,瞧着挺低调,没有现下里的高档酒店所追求的迎面而来的奢华气派,显得敦厚老实。 开到半山腰,又看到围绕着大楼,还有几栋红柱绿窗黑瓦的高丽传统建筑,像是燕京的三合院。 看到曾敏的目光,李富贞凑过来道,“这里原来是国宾馆,七几年的时候,被我爷爷买了下来,重新在旁边建了酒店大楼,这几处就一直空着,后来还是李乐告诉我说,不如把这里改成举办传统婚宴的地方。” “改了么?” “改了,效果挺不错,现在这里的婚宴预定已经到了后年,现在这里已经成了明星,政要们结婚的首选地。”大小姐眯缝着眼,好像等着夸奖的猫咪。 曾敏笑道,“这小子,也就有点小聪明,事情终究还是你做的。诶,那是商场。” “是,是免税店,只不过现在还在调整中,我想着引进一些更高档的品牌进来,现在的,大部分还只是二三线。一会儿,我陪您和宁姨来逛逛?” “行啊,不过说好了,看上什么东西,自己掏钱。” “您客气了。” 到酒店大门口,还没下车,就让曾敏和宁小乐感受到了什么是财阀的做派。 门两边齐刷刷站了几排西装革履的男女,车子还没停稳,就有人小跑过来,半躬着身子,扶着门把手等着开门。 等到几人下车,迎接的人像受过训练一样,鞠躬。 被李富贞挽着的曾老师,歪头瞧了眼宁小乐,分明看到宁小乐做了个“封建糟粕”的口型,微微摇头。 作为生在红旗下,经历过打倒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一批人,其实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卑躬屈膝,可没办法,到什么地方唱什么戏。他们自己都不觉得,何必操那个心。 再一个,行礼的又不是自己。不过还别说,虽然有些狐假虎威,可瞧着一大群人的后脊梁骨,那感觉倒也挺爽。 看看四周进进出出,不相干的宾客,除了偶尔的目光注视,猜测,也对这见怪不怪的,曾敏和宁小乐更是安心的从一群人身边走过。 刚进了大堂,就瞧见一个身量不高,扎着马尾的身影,踩着高跟鞋,“铿铿铿铿”的跑过来。 “哟,老曾,你这搞得和富察皇后出游一样啊。民女姑苏沈氏,给皇后请安,祝皇后寿与天齐,仙福永享。”说完,身子一蹲,行了蹲儿安。 “嗯,民女沈畅,起来,让本宫瞧瞧长相。呵,真zun呐!” “老宁,有你什么事儿,你顶多是个答应!摆什么谱!” “答应怎么了?要论祖上,老娘是正儿八经的镶黄旗赫舍里氏,请叫我赫舍里·宁乐。” “得了,还赫舍里,老佛爷,大清早亡了!” 听着这俩叽里咕噜,李富贞听的稀里糊涂,瞧了瞧曾敏。 曾敏笑道,“这俩闹着玩呢,别理她们。” “哦。” “闹够了没?你俩见不着想,见面就掐,这还有人家姑娘呢。” “听见没,皇后发话了,赶紧滴。”沈畅凑过来拉着宁小乐,“哎,我说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在那边都办入住了,又给拉到这来。” “我哪知道,这不是富贞给办的么?” “富贞?”沈畅眨么眨么眼,“啧啧啧,这就认上了?” 大小姐脸一红,忙低头,只不过嘴角一翘,梨涡酒窝齐现。 “我儿砸呢?他没跟来?” “上课,哪有时间。” “阿姨,咱们这边先去客房,舟车劳顿的,先休息。” 。。。。。。 草原英雄三姐妹,曾敏被安排住了间单人行政套,沈畅和宁小乐一起住在隔壁。 “阿姨,您先休息,我就在楼下的行政层,有事儿你直接叫我。” “好。” 看到大小姐行礼走人,沈畅扒着曾敏的肩膀,“呵呵,咱们这是沾了大儿子的光?” “又不是掏不起钱。就是不值当的。”宁小乐嘀咕道。 “嘿,不会过。”沈畅转身,往沙发上一趴,头埋到靠枕里,嗡嗡着,“这以后,来南高丽,可就方便啦。” “再方便也是别人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大儿子的。” “儿媳妇的,不就是儿子的?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一家人,一家人。” 宁小乐上前,抬脚踹了踹沈畅的屁股,“起来,商量商量,晚上怎么个章程。” “别动,别动。”沈畅手一扒拉,“什么章程?” “三英战吕布,两国交锋,三八线谈判啊。” “啥?” “晚上人家姑娘的妈招待咱们富察皇后。” “嗨,又不是把李乐卖了,至于么,该吃吃该喝喝,还能来个鸿门宴咋滴?” “切,没心没肺的玩意儿!” “行了,你俩不累么。”曾敏递了两杯矿泉水给两人,“商量什么,就吃个饭,顺其自然。” “嗻!!” 第669章 丈母娘看婆婆,越看越亲切 如果说男女相亲,就是一个不懂搞定女人的男人,去见一群最难搞定的女人,然后以结婚为目的,互相比较匹配度的一个过程,那么双方父母见面,就是有了既定目标之后,相互试探观察确定的经历。 李乐以前说过,娶媳妇要看丈母娘,嫁人要看婆婆妈,曾敏深以为然。 虽说风土人情有异,但都在一个文化圈层里繁衍生息,有些东西都是相通的,该有的礼数和小习惯,还是要有。 所以当换了身衣服的曾敏拉开门,出现在早已等在门口的大小姐面前时,还是让李富贞有些恍神。 一根乌木发簪将长发盘起,点缀着几点银色玉兰花,深蓝灰龟纹盘扣长袖宽松连衣裙,略施粉黛,除了手腕上一只飘花翡翠的镯子,不见其他配饰,丰腴窈窕的身段若隐若现,放朗大气,飘逸洒脱的气息迎面而来。 “咦?愣着做什么?” “啊,阿姨好,咱们下去。”大小姐这才缓过神,忽又想起刚才自家妈妈今天一身规规矩矩,挑不出毛病,却略显呆板的西式套裙,虽说是什么高定,可和曾敏比起来,心中微微叹气。 “对了,你瞧我这脑子。”曾敏进屋,又拎出一个纸袋子,“这是给你爸妈的礼物。” “是什么?” “回头给你妈看了不就知道了。” “我帮您拿。”一旁的莉秀看到,赶忙上前, “谢谢了啊,姑娘。” “您客气,应该的。” 大小姐凑上来,又挽起曾敏,“我阿妈也给您准备了礼物。” “嗨,你客气来,我客气去。” “阿姨,你今天这身衣服真好看。” “真的?” “真的。这是什么料子,没见过啊。” “杭缎,你要是想要,等去燕京,我带你去瑞蚨祥,找老师傅做一身。” “是嘛?有没有黑色的?” “年纪轻轻,穿什么黑色” 两人走到电梯口,就瞧见宁小乐和沈畅已经等在那里。 “哟哟哟,老曾,这是千年难遇啊,抹了腻子涂了漆,倒是真像富察皇后了。”宁小乐瞧见,就吆喝上。 “你懂个啥?这是人家亲家母见面的大场合,可不得打扮打扮,像你这么不修边幅?” “切,腹有诗书气自华,咱穿啥都由内而外的” “骚气?” “呸,你个臭嘴。” “行了,当着孩子,有点长辈样。”曾敏指指两人。 莉秀啥都听不懂,一脸迷茫,大小姐倒是听明白七七八八,只觉得果然像李乐说的,这几个妈凑一起,肯定就是鸭子开会,别想清净。 不过,却又有些羡慕这种自然随性的氛围,哪像陪着自家妈妈出去和那些姨母伯母们应酬,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就连笑声都得低上几度。李乐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里,要远比自己轻松的多。 下了楼,几人被迎宾领着从边门去了一旁四合院一样的迎宾馆。 。。。。。。 对于洪罗新来说,作为婆婆和丈母娘,有过和亲家母见面的经历。可因为儿子和二女儿都属于联姻性质,两边早就有了预谋。自己要做的,就是指派撮合,主打的是强迫和自愿相结合。而轮到大女儿,反倒有些小紧张,这种紧张无关财富地位,只是基于一个做母亲的本能。 对性格强硬,和李建熙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女儿,洪罗新一直没什么办法。想着好不容易“幡然醒悟”,和那个保镖分开,谁知道一转眼又碰上一个国外的男生。 虽说李建熙给自己分析了一通,自己也认同,即便这种家庭里,利益至上,亲情略显淡薄,可终归是自己亲生的骨肉,还是想着能不能遇到个好人家。 自己喜欢曾敏的作品不假,那是作为画家,如果作为准亲家,没见到真人,没做过试探沟通之前,担心是免不了的。 一扭头,看了看身边一直闷不做声的二女儿李叙贤,洪罗新知道这是二女儿对家里由着大姐能自己找男朋友有了意见,可谁让你没有你大姐那种性子和对付你阿爸的手段? 再说,稳当踏实的金家老二,即便不能继承家里的事业,可能在集团里做事,一直陪在你身边,对你来说,不也是另一种安稳和幸福? 没有你大姐的那种能力和性格,有时候靠着倔强争取来的爱情,不一定是最好的,而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得来的婚姻,却兜兜转转甜蜜了半生的岁月,就像是偶然抓住的一个灵感,一瞬间便惊艳了星河,点燃了花火,到那时再回头,或许就能体会你阿爸的苦心了。 洪罗新伸手握了握二女儿的手,“想什么呢?” “啊,阿妈,我在想,大姐看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见过,听到的也只是你大姐嘴里的只言片语。”洪罗新摇摇头,“都说子肖母,或许,回头见过曾画家,就能瞧出个一二来。” “是。” “你不是也喜欢人家的画么?明天看过画展,你看上哪一幅,阿妈送给你。”对这个长相,人生道路上最像自己的二女儿,洪罗新有着不一样的偏心。 “那,就那幅《芭蕾舞房的女人》?” 看到李叙贤脸上有了笑容,洪罗新也笑道,“好啊。” 这时候,听到从门外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洪罗新长舒口气,起身,到了门口。 。。。。。。 虽然在报纸和杂志上见过曾敏的采访和照片,但洪罗新一直认为,这些照片应该是和南高丽的医美一样,属于另一种叫ps的邪术。 可真瞧见沿着走廊,款款而来的曾敏,忽然有了一种画中仙踏出卷轴的感觉。 步履轻盈,一身飘飘洒洒的长裙上面,点点玉兰像是活过来一样,清亮的眼眸里,透着豁达,如秋水长天,心旷神怡,又静谧的海洋,让人感受到无限的包容。 洪罗新脑子忽然冒出四个字,平生仅见。 而在母亲身后的李叙贤,看到曾敏之后,除了惊讶,顿时又觉得,如果大姐的男朋友,只要像个五六分,便足够让太多女孩子心生仰慕,再想想自己那个新婚燕尔的老公,还有一脸横肉的婆婆,心里微微泛酸。 “洪女士,您好,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曾敏走到洪罗新面前,伸出手,打量着。 温婉大气,肤质细腻,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出身。颧骨高凸,鼻直口薄,印绶如钟,眉角飞扬,女强人的面相。颧骨有肉,贴近眼尾,旺夫益子,只不过田宅宫深陷,暗示着家庭生活暗流涌动,最起码婆媳不和。好在到不了李乐头上。 “曾画家,舟车劳顿,您辛苦了。” “哪有,从燕京过来,很近的。” 听到一旁的李富贞翻译的磕磕绊绊,曾敏笑道,“洪女士,要是不介意,你可以说英语。我的经纪人可以翻译。” “哦?是么?” “这位就是,沈畅,版画家,也是加州艺术俱乐部东亚区的理事和东亚区的策展人。” “您好,欢迎,欢迎。”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宁小乐,国画家,帕森设计学院的客座教授,燕大艺术学系的副教授,他父亲是我们xx部的副部长。” 洪罗新听到一愣,作为一个长期和艺术文化打交道的,这点信息量还是有的,赶忙道,“啊,您好,欢迎来汉城。” “一时兴起,多有冒昧,请见谅。” 这时候,李叙贤外站了站。 “这是富贞的妹妹,叙贤,家里排行老三。” “阿姨,您好。” “你好,你好。” “宁老师?您好。” 宁小乐看到这位给自己打招呼,倒是一愣,“你好,你认识我?” “我在帕森设计学院听过您的美术史讲座。” “呵呵,这么有缘分?” “非常高兴,能在汉城看见您。” “你现在在做设计类相关的工作?” “我在家里的公司,做服装相关” 一番寒暄,倒是宁小乐先找到了话搭子,宾主就坐的时候,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旁边的大小姐看到,倒是略微放下了心,心道这个世界真小。 曾敏这时候,赶忙又把带来的礼物送上,盒子打开,洪罗新眼前一亮。 “这是?鸡和马?” “我听富贞说,您是属鸡的,富贞爸爸属马,就从景德镇一个陶瓷雕塑家朋友那里,换来了这么一对儿生肖瓷,金鸡报晓,马到功成。” 送礼么,就得送到人心坎里,这家人什么都有,又好面子,不如送这种带了名号的艺术品,还吉利。 洪罗新摸着这一对挺抽象的陶瓷雕像,笑眯眯的左看右看,“谢谢,谢谢。这个正好放到我和她阿爸的书房里。” “呵呵,您喜欢就行。” “哦,对了,叙贤,把我们的礼物拿过来。” 李家还是老一套,几株三十年的老参,包裹在一个黄色锦缎盒子里,瞅着像是鹿鼎记里的七十二章经。 走完程序,就是吃饭。 高丽特色,华而不实的定食,虽然对几十碟子咸菜小料的场面有所估计,可真瞧见了,曾敏还是有些犯嘀咕,好像永远都在等着下一道硬菜。 耳边隐约听见小猫在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小声说了句,“喂兔子呢,肉呢?” 不过入乡随俗,就当尝个鲜,减肥了,心态一换,倒是尝到几样不错的。 女人聚一起,话说的多,酒喝得少,何况这是一场各怀心思的准亲家母见面。 曾敏和洪罗新充分展示了各自高超的聊天技巧。洪罗新源自于财力带来的底气和常年上流社会的经历和见识,曾老师源自于丰富的专业知识和深厚文化底蕴积累。 李富贞一时间当了看客,只听着两家妈妈在猫姨的帮助下,欢声笑语。 从绘画说到文学,从文学说到音乐,又从音乐说到海外见闻和各自国家的风土人情生活习俗。 聊着说着,洪罗新只觉得对面的曾老师,倒是比自己那些所谓的朋友们更加合胃口,更多了几分亲切和欣赏。 而且,饭桌上看人,曾老师吃饭时的动作,仪态,无不透着良好的家教和沉淀。 先吃素,后吃荤,用公筷,手不撑桌,以食就口,细嚼慢咽,嘴里有东西不说话,对服务员有礼称谢,尤其腰身,不靠桌,不贴椅背,直昂昂的。 不过亲切归亲切,聊天终有到主题的时候,洪罗新笑道,“曾老师,令郎今年大四,未来的规划有没有?” 曾敏点点头,“有啊。读研,之后读博,再之后,估计就是在大学里教书或者做研究。” “没准备从商或者?” “他啊,性子懒散,做不得那些政府里面的工作,像他外公一样,做做学问,挺好。而且,我们国家也是有些约束,比如一些涉外的婚姻问题。” 洪罗新笑了笑,“要是这么说,还是我们家富贞” “富贞妈妈,哪里的话,为人父母,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只要走的是正路,都支持的。” 其实听了李乐的规划,洪罗新倒是挺高兴,自己这一家子都是商业基因,即便现在想着往文化上靠,可在外人看来,总是差了那么几分。 而在这一亩三分地,混个议员官员什么的,因为所谓的裙带关系,受到的掣肘也多不胜数。 如果大女儿找了个学者类型的,哪怕不是在南高丽,对家族形象上来说,也会是加分项。 至于房子车子票子这些东西,根本没有考虑过。 “对了,富贞妈妈。”曾敏问道,“我听说,你们这里的风俗,是结婚之后,女方都在家相夫教子?家里对富贞以后也是这期望么?” 洪罗新想了想,摇摇头,“这倒没有,家里还有企业,她现在还有酒店和免税店的工作,以后,还会有别产业交到她手里。时代不一样了,对子女的期望和未来,不能按照老传统。” 此话一出,曾敏几个人倒没觉得什么,却在李富贞和李叙贤的心里翻起了浪花。 大小姐觉得是和李乐给自己的分析一样,这是千年老狐狸,呸,是阿爸的计谋,用一根胡萝卜引着兄妹几个不断往前走,但是结果,就成了给大哥做嫁衣。 而李叙贤则是觉得,是不是今后,自己也有机会,毕竟,这段时间,阿爸对大哥的脸色,就没好过,还在公司会议上当面骂过他,私下底也传出阿爸和几个老人聊天时候,说过大哥不堪重用。 “那现在有个小问题,这俩以后要是结了婚,住哪?” 第670章 丑话说在前头 (今天赶活,估计得通宵,少了,争取明天多点,见谅!!) 曾敏问的住在哪儿,自然不是指距离父母家一碗汤的地方。 洪罗新还没想好怎么说,李富贞倒是接过了话头,“两边住呗。” “两边住?”曾老师好奇。 “燕京为主,汉城为辅,看工作需要,随时调整。毕竟,现在都进入到网络时代,异地的效率再不像以前那样。” “公司业务到了一定程度也不需要时刻都盯着。后期我还想着在燕京和姑苏、长安、沪海这些地方增开酒店,业务发展方向朝着这方面推进。” “再有就是,交通方便得很,一天两个来回都成。我和李乐,之后肯定不会像普通上班族那样,时间都是自己的。” 听了这话,对工作什么的,曾敏倒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那句“时间都是自己的”挺在理。 洪罗新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这种家庭里,不能用普通夫妻的相处模式来衡量,因为工作,长时间不见面都是正常,何况是嫁了人的女儿。 李叙贤却又多了一点委屈和羡慕,为什么大姐就能这么自由。 “曾老师,还有个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您说。” “富贞和令郎,年龄有差距,而且还不小,这之后的您看?” 曾敏秒懂,笑道,“其实李乐虽然看着老成,可毕竟年龄摆在那,还有学业。现在看,最快也要个年的。虽说现在都流行什么三十岁之后,可真要到那个时候,对富贞并不是很公平。” “那,您的意思是?先订?” “先领证啊。中间有什么变故,也是合理合法,至少,外人说不出个什么来。之后无非是个仪式的事情。” 一句话,说的旁边的大小姐不住的低头。 洪罗新听到,面色一凝,好一会儿没言语, 曾敏瞧见,知道这位是什么意思,嘴角很隐晦的撇了撇,心道,呵呵,商人的尾巴还是露出来了。可你觉得我们真在乎那些? 桌底下,沈畅也悄悄碰了碰曾敏,意思不言自明,瞧见没?地主老财资本家,什么都好说,但是一牵扯到那方面,总是会把人往坏处想。 “李乐和我说了,可以做财产公证。”忽然大小姐的一句话,打破了餐桌上一时的寂静。 洪罗新听到,虽然心里松了口气,却也不想在曾敏面前丢了分寸,还是嘴硬道,“其实,倒,也不必。” 曾敏则笑了笑,“呵呵,这不就挺好,本来之前的东西,都是两个家庭或者两个人各自努力的结果,和对方并没有什么关系,分清楚,不是什么坏事。” “就像我们那有句话,叫丑话说在前头。泰斯·朗也说过,‘说到位的丑话,就是漂亮话’。” “敢于把丑话说在前面,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这才是真诚且有原则,善良又不失锋芒。这是一种开诚布公。彼此藏着掖着,并不是和睦家庭的选择。富贞妈妈,您觉得呢?” 曾敏的几句,让洪罗新有些脸红,可商人的本能,还是让她说道,“既然您这么说,而且,他们两人也都这么想,那我们还是尊重他们的选择。” 只不过这么一来二去的,洪罗新开始愈发折服于这位准亲家的气度和涵养,评价屡次加高之后,才发现,第一次有了低人一头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李建熙说过的,家和家,人和人之间的气质差异? 洪罗新暗道不妥,赶忙又调整了心态,问道,“那您觉得,什么时候?” “怎么也得等李乐毕业,反正也到年底了,我建议,那就后年,如何?” “倒也行,不过这些,还是得和他阿爸商量商量。” “应该的,应该的,一家之主么。我回去也得和李乐他爸通知一声。”曾敏点头道。 正小口喝着香槟的李富贞一听通知两个字,赶忙抿嘴,憋住,不让自己笑出声。 一旁的沈畅翻了个白眼,嚯,这就把儿子给送出去了?还有,这通知,我该咋翻译? 一顿咸菜开大会的晚餐,前半段是东拉西扯,互相吹捧,后半段是直来直去。 最终,宾主双方,就两家未来的子女合作事宜,建立了彼此的互信和稳固的情谊,为两家关系把舵定向,提供了重要战略引领。 本次会谈,双方就提升两家关系定位达成共识,可谓水到渠成。这符合两家的共同愿望和共同利益,也有利于子女之间的和平与发展,将为两家关系开辟更加光明的前景。 他们强调了两家的友好情谊,认为两家会是好朋友、好伙伴,双方互补性强,并在文化、经济、人口增长等领域具有巨大的合作潜力。 双方决定加强合作,开放各自的口岸和大门,同时加强人文交流,共享部分资源,共同推动两家的和平与繁荣。 双方一致同意,本着友好、合作共赢、低调的原则,稳步推进李乐和李富贞两人婚事的交往合作,深化迈向二十一世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 会谈在一片热烈祥和的气氛中结束,同时双方约定了明天的画展时间和各自的出席人员。 看到曾敏和洪罗新亲昵的手拉手步出宴会厅,和大嫂还有妹夫那边的两位亲家形成了鲜明对比,大小姐鼓噪了好几天的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猫姨~~~”李富贞挽起了沈畅的手臂,贴了上去, “怎么样?这下放心了?” “嘿嘿。” “我给你说,可别小看你这未来婆婆,她可不是只会画画,神经兮兮的艺术家脑袋。” “我哪有,看李乐就能看出来。” “算了,小乐还是大部分随了他爹和老太太那边,曾家的基因除了长相,真没占多少。要不是李乐,曾老师也就不愿意多费那个心。” “这怎么说的?” “我瞧你汉语说的挺溜的,汉字认得怎么样?” “还好。” “回去找本书,曾涤生家书,去看看。那里面可都是曾老师的家学渊源。” “好,我知道了。” 。。。。。。 汉南洞大宅,李建熙早早的等在书房,见到洪罗新进来,“怎么样?” 洪罗新却问道,“你怎么样,今天身体指标?” “挺好,一切正常。” “那就好。” “见到人,什么想法?” “富贞可能真的靠自己找了个好人家,或许这就是运气?” “怎么这么说?” 听完洪罗新的讲述,李建熙沉吟了片刻,叹口气,“可能真是的。” “画展是明天开幕。” “是。” “刚才秘书室来了电话,咱们的文化部长金炳烈,还有他们驻这里的公参,明天也会出席。” “这?”洪罗新一愣。 “咱们,可能还是了解的少了。” 第671章 老狐狸下药 “我们古代诗人王勃,曾经有句话,叫‘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寿命周期,这个周期就叫运,有好运,有霉运,有幸运,有大运。运会变,人、事、物也都会变。你当下所拥有的都只是暂时的,他随时都有可能离你而去。” “当这些东西离你而去时,你会感受到折骨敲髓之痛,并由此醒悟。” “肉体老化,钱财消散,大脑退化,记忆模糊,甚至连爱也会随着习惯一同消失。甚至要不到百年,就是一捧黄土。” “所以我们应该有那种容许一切离开,一切发生的豁达和释然,去坦然面对自己在时间长河里,如同蜉蝣一样转眼而逝的一生。有放下对过往的遗憾与未来未知的焦虑,而活在当下的心态。。” “虽知三尺微命,却不自贱,抛弃因为不切实际的颠倒梦想和执念产生的虚幻的怜爱。于耳是听,于眼是看,感受周遭各种情绪,苦中作乐。” 第二天画展上,一场画家和来宾观众之间的小型互动,曾敏把话筒还给主持人,瞧了眼一旁龇牙咧嘴的沈畅。 “怎么了你?”曾老师小声问道。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沈畅捋了捋脖子,“幸亏姐妹儿词汇量还凑活,要不然,你这几句话都翻不出来。” “至于么?” “什么叫至于么?哎,我发现你现在这种水字数的扯淡话是张嘴就来,跟谁学的是?以后,咱能说人话不?” “儿子告诉我的呗,他说像这种阅读理解,作者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就这么玄玄乎乎的说。” “嘿,这兔崽子,和他爹一个熊样。” “那曾敏到底是嫁了只兔子还是熊?”两人身后的宁小乐听到,探过脑袋,说了句。 “癞蛤蟆。” “桀给给给~~~~~” 没乐两声,两人瞧见曾老师瞪眼,赶忙闭嘴。 曾敏冲宁小乐问道,“那个啥文化体育部长,还有何小树是你弄来的。” “昂,小鼻涕是我喊来给你捧场的,那个部长,估计是小鼻涕喊来的。” “他一个公参,又不是驻南高丽丑军司令,有这么大面子?” “我哪知道,回头你问他。” 后面,曾敏捡着几个问题答了,又和主办方的代表准亲家洪罗新,那个什么部长,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金毛什么的合影,一场临时的互动才结束。 刚下了小台子,一个瘦高偏分头,鬓角点点银白,文质彬彬的中年西装男凑到草原三姐妹身边。 “哎,老曾,这不就来了。”宁小乐瞧见来人,一拍曾敏,“小鼻涕,来拜见一下咱们的大画家。” “敏姐,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刚才人多,没凑过来。”听到这个称呼,来人略显尴尬,耳朵都红了一半。 曾敏抬手掐了一下宁小乐,“怎么说话的,人有大名。”随即又笑道,“小树,这久的有点远了,少说有二十年?” “差不多,还是那年我去长安外国语参加培训的时候见得,你那时候刚生完孩子没几天,还请我吃了顿拉面。”何小树伸手,比划了一下那时候李乐的尺寸。 “是哦,这都这长时间了,你这头发都白了,也成公参了,下一步,就是大使了?” 何小树笑了笑,“呵呵,借您吉言。” 宁小乐指了指另一边,正和洪罗新说话的一个人,“对了,刚老曾还问呢,我昨天来时给你电话,让你有时间来,这啥部长咋也来了?你喊的?” “也不算。这不是最近搞两国文化交流年么,昨天正好一起参加个活动,我就顺嘴一说,金部长昨晚上才告诉我说也要来。” “好家伙,你小子面子够大的啊。” “哪是我,是sasung的面子大。” 曾敏眼睛眨了眨,“这里面有事儿?” 听到这话,何小树左右看了看。 “算了,就当我没问。”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哦,明白了。”曾敏不是那种小白,秒懂,“对了,你老婆孩子呢?没和你一起在这边?” 宁小乐一旁插话道,“老曾,你这可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咋?” “离了呗。”何小树倒是坦然,直接说道。 “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既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一种人,不如都给彼此一条生路。” “嘿嘿!”何小树话音刚落,就听一旁的沈畅笑出了声,看到几人扭头,沈畅又赶忙立正。 “这位是?” “沈畅,老曾的兼职经纪人,也是我们俩的好姐妹。这些年一直都混在丑国,当策展人。”宁小乐介绍。 何小树“哦”了声,冲沈畅伸出手,笑道,“你好。何小树,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呀,大官啊,得您关照我的生意。”沈畅握了握。 “怎么说?” “你和这边的媒体关系咋样?” “媒体?” “昂,帮老曾写几篇采访或者报道什么的,也算给两国文化交流添砖加瓦,再一个,给宣传宣传,大不了回头给算到你们的交流年活动里面的,不也是好事儿?” “这个,倒是可以,咱们有没有什么通稿之类的东西?” “有啊,有今年去莫斯科和巴黎的杂志和报纸,你等等啊,我拿给你。” 小猫翻包,何小树就在一旁笑盈盈等着。 宁小乐一拉曾敏,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嗨,瞧见没?” “没瞧见。” “你这人,职业素养呢,洞察力呢?” “有洞察力也不用在这上面,怎么,想出家玩八卦?” “噫,不稀得说你。小鼻涕,挺好的,外交官哎。” 曾敏扭过头,看了眼正嘀嘀咕咕的两个人。 。。。。。。 “喂,歪,哎,莫西莫西?能听见我说话?为~~~~” 燕南园六十五号的院子里,围着围裙的李乐,正一手拿着菜刀,一手举着手机找信号。 靠近院墙时,瞧见亮了两格,这才伸着脖子,贴在耳朵上,“能听见?” “能,要不我让燕京的公司给你送几部最新款的手机过去,你自己挑?”电话那头,大小姐的声音传来。 “不用,你们的手机太脆,还小,砸不了核桃,当不了砖头,过两天我还是去买个nokia,厚重有手感,还能健体防身。” “你就不怕以后我阿爸瞧见你用别家牌子生气?大嫂用索尼的随身听还被我阿妈说了一通。” “嘁,我怕他?”李乐又换了个姿势,“我说,我那三个妈,这两天又被你妈带着去哪玩了了?” “北村韩屋村拍照,南怡岛坐小火车看枫叶,弘大明洞逛街,吃参鸡汤,腌螃蟹,烤肉,昨天还去了三八线转转,明天要一起去济州岛。” “嘿,这还乐不思蜀了?你怎么没跟着?” “我也想,可这还有工作,十月份到年底,是结婚旅游旺季,这些天只要是好日子,都是办婚宴酒席的。” 曾敏去办画展兼和洪罗新会面,李富贞当起了一线记者,时不时给李乐来个现场直播,提供一手情报,这几天手机费都用了不少。 听说曾老师凭借超强的个人魅力,已经和洪罗新成了新的好姊妹,让李乐对曾老师更加佩服起来。 “行,那你别太辛苦,让莉秀帮着多分担点,一年这么多薪水福利给着的。” “给你说件事儿。”那头,大小姐调低了声音。 “啥?” “叙贤昨天吃饭前去了阿爸的书房,晚饭的时候,阿爸说要让叙贤从第一纺织的服装设计部门去到营销部。” “耶?这是也开窍了?”李乐笑了笑,“就是不知道谁找的谁。” “我看大哥的脸色不是多好看。” “明摆着的么,一个从来没学过经营管理的妹妹,被送去营销部,这就是给抽鞭子呢。你爸这是又给你哥下了个副药。” 大小姐想了想,“那要是,阿爸之后再找我呢?” “找你干什么?” “再和叙贤一样。” “暂时不会,你爸精着呢,下药哪能一次下这么猛,你们都是他手里的牌,需要找时机的。你是第一张被打出去的,叙贤是第二张,他还得观察一段时间,看看你大哥的反应,至于第三张是谁,慢慢看。” “嗯!我知道了。你在做什么呢?怎么听见有鸟叫声。” 李乐抬头看了眼,“学校,燕南园,在一个九十多岁的老爷子家里,给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掌勺办寿宴,今天可” 正说着,就听到厨房那边有人喊,“李乐,李乐,你干嘛呢,刀呢,大菜刀在哪?” “哦,拿着了,这就来!!”李乐回了声,又冲着手机,“挂了啊,随时汇报啊。” 李乐攥着刀进了厨房,瞧了眼案板,一指张凤鸾,“刚和你说,荤素菜板分开弄,你怎么没分?” “不都一样么?” “一样个屁,这味道都窜了,赶紧滴,把肉拿下去,把菜板烫一下刷刷。” “这不都是进嘴的?” “去不去?” “去去去,我去。” 两荤两素,四道凉菜摆完盘,起锅烧油,拿起炒勺,小李厨子正式上线。 一阵忙碌的热火翻腾,四炒两烧两炖菜,再加上凉菜,一副寿宴席面陆续上了桌。 今天来芮老爷子家里吃饭的,除了自家人还有几个学生,等李乐和张凤鸾端着芮老爷子家乡菜,笋干百结烧和什锦煲进客厅时,一阵掌声响起,对李厨子的手艺表示感谢。 “赶紧滴,上桌,吃菜,这一顿忙活。”芮吉士一指身旁的空位,笑道。 周老师也乐呵着,“来,瞧你们俩忙乎的。” 李乐摇摇头,“老爷子,稍等,还有一个好东西。张师兄,帮忙。” “什么东西?” “您看了就知道。”李乐卖关子,众人翘首,片刻后,才瞧见两人捧着一对儿寿桃样的蛋糕从厨房出来。 “好嘛,我就说,刚才瞧着厨房里,一个大盒子想什么东西,是寿桃啊。” “嗬,瞧着可挺逼真啊。” “这还是蛋糕,不是那种面馒头?” “馒头哪有这质感。” “好,好兆头,比咱们买的蛋糕寓意可强多了。” 两人放好蛋糕,这才坐到了桌前。 “这东西可费了不少功夫。”芮吉士问道。 “可不,燕京城能做的,不少,可是做这么精致的,没几个。不过这个,也不是我忙活的,都靠张师兄。”李乐拍了拍身旁的张凤鸾,“凯宾斯基,找的西点房的老师傅给做的。” 芮吉士瞧了瞧有些拘谨的张凤鸾,点点头,“小子,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呵呵。”张凤鸾赶忙欠身。 “行了,这大功臣来了,咱们一起敬他们一个。”芮老爷子就要举起酒杯。 “别啊,老爷子,这给周老师的吉祥话儿还没说呢。”李乐一摆手,拉着张凤鸾,端起酒杯站起来,“祝周老师,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古稀重新,欢乐远长。也祝在坐的的各位都幸福安康! ” 张凤鸾跟上,“祝周老师,松龄长岁月,皤桃捧日三千岁。鹤语寄春秋,古柏参天四十围。” 第672章 敬畏之心 多用脑子,明辨是非,少点不切实际的想法,世界离了谁都照转。 寿宴过后,李乐拉着张凤鸾进了芮老爷子的书房,把帮着开一个律师事务所的打算说了。 老爷子在琢磨了一番后,撂下了这么一句话。 两人从燕南园出来,一路无话,等进了静园,荆明的那间小办公室,李乐瞅了眼蔫不拉几的张凤鸾,笑道,“你不是挺狂放的么?怎么刚才在那里这么怂了?” “嘁,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我们法律界的老祖宗。”脏师兄撇撇嘴,“我就不信你在费老师跟前,也能这么硬气?” 李乐想了想,叹口气,也对,要是自己面对费老师,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哎,刚才老爷子的话,啥意思?” “别问我,也不是在说我,你自行体会。” “那你觉得,这事儿能成?老爷子愿意给递个话?” “可能。刚才芮先生不说了么,你这脑子,不用,有些浪费,但是用了就怕会是妖刀出鞘,法内横行。他这种老神仙一样的,哪会这么明着告诉你的。” “哎,真费劲。要不,我不办了?” “别啊,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到南墙别死心,此路不通再循他径。不过要是最后能办下来,某种意义上是芮先生给你做了保,你心里别没点数。” “我懂,不就是站队么。” “明白就成。对了,让你找的合伙人,你联系了几个了?” “几个模棱两可,还有几个没了下文,估计不成。” “你这人缘不行啊,你那时候团结工作做得不咋样呀。”李乐揶揄道。 “我” “你要是知道那些年,脏凤鸾做的那些事儿,就知道他人缘有多次了。” 张凤鸾刚要张嘴辩解,就被门口传来的一道声音给撅了回去。 “荆师兄?什么时候从从金陵回来的?” “刚到,去到系里说了声。”用根hallokittey皮筋把头发扎起来的荆明,推门而入。 “哟,到底是被爱情滋润过的,瞧这一脸,和下过霜的萝卜似的,水嫩多汁啊,”张凤鸾瞧见荆明,来了句。 荆明拿手指头点了点,示意李乐道,“看见没,就这张臭嘴,能人缘好才怪了呢。” “也是。”李乐点点头,表示认可,“都干过啥?” “那可多了去了。”荆明走过来,一脚把张凤鸾踹开,“那边坐去,别坐我的椅子。” “你大爷的。”张凤鸾今天明显有心事,不想和荆明掰扯,嘀咕一句,去了桌对面坐下。 “模拟法庭,民诉,抽完签,这孙子是被告代理人,能在开庭当天,把当原告代理人的那两位,给锁寝室里。” “辩论赛,把对面男生说哭,能让隔壁那群人在赛后到厕所堵他。类似种种,多了去了,嘴臭人贱还花心。” 李乐听了,咂么咂么嘴,“脏师兄,要不,这律所,别干了,你这样,我很忧虑啊,万一你再有个生命危险。” “听他瞎鸡脖扯淡,那是年少无知加年少轻狂,再说,那几年的法律系里,都是些一本刑法四年都背不下来的愚笨之人,所以才显出我的出类和拔萃,鹤立鸡群了一点。” “你,真,特么,臭不,要脸!”荆明呵呵道。 “承让承让。” 瞧着张凤鸾一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李乐抠着下巴,心说,难道我错了? 。。。。。。 错不错的,反正第三天李乐接了周老师的电话,让领着张凤鸾再来一趟。 进了书房,一阵立正稍息,稍息立正之后,西里斜歪的张凤鸾终于找了个恭敬的姿态,低头站在芮吉士身旁。 “我又看了一遍你从本科到博士的论文。”老爷子点了点桌上一厚摞的打印纸,“从早先的偏执激进,全篇的棱角刺刃,到现在逐渐圆润沉稳,有了些气度。无关乎年龄增长,只说明这些年的堪磨,是有些效果的。” “芮老师您过奖了。” “这和奖不奖的没关系,别自作多情。”老爷子“哼”了声。 “是。” “是什么?” “是” “是你对法,法律,法理,有了敬畏之心。敬畏自然,敬畏规则,敬畏百姓,敬畏,代表了信仰,人一旦有了信仰,怎么活都是有灵魂的。” “知道了。” 芮吉士又瞧了瞧李乐,“这边我和小刘打听了一下。” “怎么说?”李乐忙道。 “可以办。” 听到这话,李乐和张凤鸾明显松了口气。 “但是,我建议你,只碰非诉类业务。”老爷子伸出手,比划着,“第一,在你还没有彻底沉淀下来之前,不要去碰诉讼类业务,能明白我的意思不?” 张凤鸾点点头,“能,能明白。” “第二,律所成立后,暂时不要接刑事案件,还有行政类案件。主要方向是公司、经济类相关的业务和部分民事侵权案件。” “您是说,往那种律所靠拢?”张凤鸾想了想, “对的。” “第三,成立律所,你可以是合伙人,但不要担任主任。” “这”李乐皱了皱眉头。 芮老爷子笑了笑,“这是我的要求,他这个年纪,还不够格,还有,也是为了他好。” “我记得了。” “好了,就这么多。” 李乐想了想,凑过来,“老爷子,求您个事儿呗。” “怎么?” “你看您又是要求这,又是要求那的,可就张师兄这人缘,不好找人啊,您手头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能当主任的那种?” “我看你挺合适,要不,你换个方向,来我这里读个文凭?” “算了,算了,我不行,现在我那一摊子还没怎么搞明白呢,这法海浩荡,我这艘小破船还是别来掺和了。” “出息!”芮吉士笑道,“要说人,我能想起来的,你们也请不动。还是自己联系,志同道合的人,总会有的。” “那成。” 又陪着老头聊了会儿,李乐拎着张凤鸾告辞。 临走时,芮吉士告诉张凤鸾,“勇往直前,但是也得掌握速度,懂刹车,才是真的快。” 。。。。。。 “好家伙,你瞧我这一后背的汗。”恢复过来的张凤鸾扯了扯衣服,对李乐说道。 李乐懒得和扯闲篇,“刚才,老爷子的交待都清楚了?” “嗯,都清楚了。还是得谢谢你,要不然,我这还以为” “那也是老头的面子。怎么样,现在顺了点。” “感觉前面一片光明。” “光明是光明,别忘了谁给你撑起来的这片天。” “嗯。” “那个,不让你干主任,你这两天想到合适的人了没?” “倒是有一个。” “我不懂,你觉得合适就去请。资金这方面,回头,你写个借据。” “咱俩之间还要写么?” “别扯淡,你丫应该是一个誓死维护契约的人。” “行,行。”张凤鸾想了想,眼睛一眨,揽过李乐,“和你商量个事儿呗?” “咋?” “你手底下不有几家公司么?万安,长乐,还有高速什么的。” “你想干嘛?” “拉业务啊。给你当个法律顾问所。这么滴,万安一年算你十万,长乐教育算五万,高速算五万,这么下来,你借我三十万,一年借款期限,到时候只要还给你十万就行了。” “啥玩意儿?” “你借我钱,我给你当法律顾问,这钱就兑了。” “那要是一年还不上呢?” “也对哈,那就把还款期限拉长点,两年怎么样?” “两年?合着这两年要是风平浪静,啥事儿都没,到最后,我还得再给你十万?” “也成!”脏凤鸾点点头,“那就再给你点优惠,六折,怎么样?你先借我三十万,两年后,你再给我六万。咱俩就两清了,合适不?” 李乐站定,打量着张凤鸾。 “干嘛?签字据去啊?” “脏师兄,我想起个名酒,那名字挺适合你。” “啥?” “剑南神!” 第673章 写的直薅头发的673章 看到将军开始带着人来检查暖气片子,李乐知道又一个冬季悄然而至。 按照高中班主任程艳辉的算法,去掉寒假,去掉周六周日,再去掉七七八八的活动,满打满算还有不到100天就要毕业。 “有事儿?”将军扭头,望着李乐,不怒自威。 “有。” “有还不赶紧滚蛋,站这儿碍事。” “这是我的床。” “还能给你掀了怎么滴?” 李乐一指,“这不也和掀了差不多?” “接管口有问题,你要不怕到时候呲你一床水,这就给你挪回去?” “您来,您来,回头我自己收拾。” “哪那么多废话,让让!” 李乐揉了揉脸,拿起外套,出了寝室。 宿舍门口车棚,李乐站边上等了等,瞧见一脸熟的哥们儿,骑着辆“永久”晃悠着过来,上前伸手一拦。 “嘟~~~~~站住!” “啊?乐哥,有事儿?” “兄弟,帮个忙,借你的驴用一用。” “拿去!” “几零几?” “406。” “得嘞!谢了啊!” “您慢用!” 到了博实旁边,那个修的像个厕所一样的邮局,李乐直奔取件口,交了单子。 当看到那个蛇皮口袋包裹,李乐刚要伸手。 “嗨嗨嗨,嘛呢?”邮局大姐忙给叫住。 “咋?” “到付!给钱!” “多少?” “二十七块六!” “田宇,你个狗日滴!!” 交了钱,驮着颇重的包裹,一路骑到民主与科学,就瞧见等在宿舍楼下的平北星。 “给,你要拎不动,再找个人帮忙。” 平北星上手提溜两下,“好家伙,这么多?这得多少邮费啊?胖子也不知道省省。” “” 我特么不仅要给你俩这对儿野鸳鸯当人形快递,还特么得自费,宝宝心里苦,只能自己哭。 “你等等,我回去找个袋子给分出来,你拿走一半。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李乐摇摇头,“算了,你以为这是给你一个人的?这是贿赂你们寝室的。” “那也吃不完。” “别,我拿回去也是肉包子打狗,羊入虎口,还不如放你这儿还能存几天,想要我来拿。” “那,也成。” “行了,东西送到,任务完成,走了啊。”李乐长腿一撩,跨上车。 “哎” “有事儿?” “那个保研复试名单出来了,你不去瞧瞧?” “啥时候?不说还得等两天么?”李乐一愣。 “下午刚出来的,热乎着呢。” “行,我去瞅瞅。” 。。。。。。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点开学校网站,下载表格,也不用ctrl+f,李乐一眼就瞧见自己的名字,绩点加科研加社会工作奖励一共3975分,备注上面还写着燕大五四奖,lse。 荆明凑过来瞧了眼,“哟,可以啊,第一。” “运气好,运气好。不过,这个备注有啥意思? ”李乐点了点。 “你可以认为是提醒。” “提醒啥?” 荆明笑道,“每年保研,都会有那么几只不怀好意的小手,给名单上的人来这么一下。损人利己的,损人不利己的,啥人都有。” 李乐想了想,“那有成功的么?” “有,但不多。不过这种事情,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膈应人。谁能保证自己做的一些事,说的话不被有心人给放大,谈个恋爱分手都能被解读成道德败坏,一两句牢骚话,都能给你上纲上线,总之是牛鬼蛇神,各显其能。有的纯粹是闲的,有枣无枣打一杆子,反正匿名的,也找不到人,除非真是有了直接证据,死磕的那种。” “那这备注?” “就是告诉一些人,少打这人的主意,这是上面要保的,一些小问题,哪怕是真的,都不会理会。” “呵呵,还有这说道?” “你以为为什么要单独列出来?” “学到了,学到了。”李乐长舒口气。 荆明拍了拍李乐的肩膀,“准备复试面试,不过,对你来讲,就是个走过场。” “那也得准备准备不是?” “随便你。” 李乐点点头,又仔细瞧了眼复试要求,还成,不算麻烦。刚想问荆明考古专业的保研复试,他当不当面试官,手机就折腾起来。 “马主任请,赶紧来!”话筒里,班主任张涛喊了声。 。。。。。。 “主任对学生的栽培,让学生感到了春天般的温暖,感到了社会学系大家庭的温馨,感到了” “打住,哪那么多废话。”马主任一敲桌子。 “这是由衷的心情,呵呵。” “别扯淡。” 李乐往桌前凑了凑,“不扯,主任,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面试的内容?” “能。” “都是啥?” “四年,你学的所有的东西。” “呃您这不和没说一样么?” “都是面试老师随机提问,我都掌握不了。”马主任捏起保温杯,吸溜一口,眼神穿过雾气,说道,“那个脚印的事情,过两天学校和文博学院会搞个小范围的捐赠仪式。” 李乐听了,笑道,“嗨,我还以为学校都忘了这件事呢。不过为学校建设添砖加瓦,乃学生本分,义不容辞,不在乎这些虚名。” 马主任摇摇头,“虚名也是名,你可以不要,但学校不能不有所表示,奖状证书得给,校史上也得记上一笔。” “那,实惠点的呢?”李乐又凑近了一些。 “钱没有。” “明白,学校穷,得体谅。” “明年优秀毕业生,怎么样?” 李乐琢磨琢磨,“挺好。” “燕大附小的名额一个。” “哟,可以。” “” “没啦?” “和你个人相关的,没了。”马主任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晃了晃。 “那咱们系?” “也没啥,文博和咱们一样,也都是清苦人,穷的一直很稳定,资金什么的,彼此半斤八两。也就明年,给咱们系操作两个专项保研的名额,还有几间办公室,一点点奖学金名额的分配,还有,两家之间的友谊。” 李乐眨眨眼,瞧见马主任上翘的嘴角,对这个“友谊”有了点领悟,“是啊,友谊值千金啊。” “嘿嘿,你能明白就成。”马主任又抿了口茶杯,“对了,你那个在lse学习的资料什么的,系里都看过了,陆续会在系刊登出来。不过有个事儿,得给你说一声。” “咋了?有稿费?” “想什么呢。是惠庆老师,看过你的那些小文章,找到我,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去他那边读研,要是有这个意向。抽时间去找找他,聊聊可选的研究方向。” “惠老师?费先生的关门弟子?”李乐想起去年给费先生拜年时,老爷子身边那个一言不发,一脸严肃的矮个子中年男人。 “嘿,这个可别乱讲,费先生从来没认过谁是关门弟子。” “哦。”李乐耸耸肩,“反正我可是听说,这惠老师是能在费先生家住着,一日三餐不给饭钱的那种。” “所以啊,这有些事,真真假假的,全看个人,有爱虚荣的就有淳朴的,惠老师就是个纯人。” “那我等等,等复试结束,结果出来再去找他。不过主任,学生倒是想着读你的研究生呢。” “别来这套,你小子从一开始的方向就不是我这条路数。” “也是可以改么。”李乐嘿嘿着。 “拉倒。”马主任一摆手,“愣着干嘛?没事了,滚。” “诺!” 。。。。。。 师生园咖啡厅,今年刚开业,据说是心理学系一个姓陈的毕业生的创业项目。 不过能在两千年,拿出几十万在燕大里分出一块小三百平的地方做咖啡厅,懂的自然都懂。 这个能吃能喝能睡觉的地方一开业,就成了不少燕大学生,第一次开洋荤的去处,也逐渐成了男女们谈对象,公司私下面试,师生交流,商务会谈的场所。 一杯咖啡一沓印好的项目书,再加上周围的环境氛围,让廖楠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几年前,在丑国的日子,等瞧见李乐推门进来,竟然有些紧张。 “吃了没?” “没呢。” “两个牛肉芝士汉堡,两份薯条,两杯可乐,外加一份蔬菜沙拉。”李乐坐定之后,拿着餐单,对勤工俭学当服务生的小学弟比划道,又问廖楠,“你还吃啥不?” “这就差不多了。” “呃,再来,四份鸡肉汉堡。” “不是,你能吃完?” “嗨,宿舍里不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儿子们么?” “哈哈哈,你这比喻。”廖楠笑道,“这是我写的项目计划书,你看一眼。” “急啥,先吃东西。”李乐接过来,翻开瞧了眼,挺厚,花花绿绿用的彩打,除了图片还有各种表格,数据图,“嚯,怎么都是英文的?” 廖楠一摊手,“其实,这个东西是我在那边快毕业的时候做的,当时想靠着这个,拉人投资。” “咋样,有效果?” “没有,这东西,本来就小众,和那几年铺天盖地的网络、科技类项目比起来,时间长,回报慢,要不是我用互联网的名头忽悠人,估计一个人都见不了。” “我这两天又拿出来,在原来的基础上,又结合现在的情况,改了改。” “那得改不少。” “确实,现在看,当时除了一腔热血,就剩幼稚的不切实际的臆想。能被人瞧得上才怪了。” “行,一会细看,咱先填饱肚子。” 两人心里存着事,吃的很快。 李乐吃饱一推盘子,拿着项目书仔仔细细看了有小二十分钟,这才抬起头。 “有什么问题?”廖楠瞧见,问道。 “没,思路,方向,技术方向,包括之后的业务来源,赢利点和增长模式,都挺好,也挺务实。就一个” “什么?” “资金需求包括起始规模,你还是有些保守了。” “没办法,社会会教你做人啊。”廖楠无奈的笑了笑。 “其实,楠哥,你没必要这么麻烦的,家里面” “是,要是和有些人一样,打着家里面的旗号,别说这点资金,就是在多个五倍十倍的,都有人给你送过来,可那不一样啊,之后你要回馈的东西,可能就不是金钱这么简单的了。我啊,还是别给家里找麻烦了。” “呵,有几个人像你想的这么明白?” “我管不了他们,只能管我自己。” “行,反正这事儿,交给你,我们也放心。” 廖楠想了想,“你的意思是?” “你现在能拿出多少钱?” “大概不到八万。” “刀?” “嗯。” “我和富贞一人出十万刀,姜叔那边能拿出五十万人民币,咱们按比例分一下注册股份。之后,富贞那边出三百万,当做借款给公司,做硬件投入。” “多少?” “三百万刀。” 第674章 冤家聚头 “投这么多,你们只占这么点股份,什么意思?”廖楠琢磨了半天才问道。 李乐回道,“你可以认为是大家合伙做生意,或者是另外一种投资模式。” “另外一种?” “对,变相的siple agreent for future eity,简称safe。” “什么意思?” “在未来发生增资,股权融资引入新的投资方或者一些特定的指标,比如年收益额到了一定额度之后,这三百万的投资就会转换为股权、现金或者其他收益。在这几个事件发生前,既不要求还款付息,也没有任何股东权利和分红。当然,如果后期你们不追加投资,股份还是会被稀释。” “这不是很有风险?” “这钱,对你来说,是风险,但是对有些人来说,只是一辆可买可不买的车钱。” 廖楠点点头,“确实。” “但是有了这个钱,你觉得,你能做出多大的结果出来?” “如果做动画公司,这点钱,确实不够看,但是如果按照中型特效公司的规模来说,三到五年内,国内甚至是东亚范围内,第一梯队。” “没事儿,后期等有了钱再投么,这是一项漫长的成长计划,非五到十年才能积累出来,一方面是自我造血,一方面是持续性的投入。”李乐嘬了口可乐,“前期的业务开展和一些专业视效软件的开发,还有就是渲染工厂或者超级计算机系统的研发,你怎么考虑的?我看你在项目书里,对这一块儿的描述不是很明确。” “合成、群集、特效软件可以买其他公司的,渲染工厂,保证一定的冗余量,够用就行,” “人有不如我有,还是做自己的比较好。我还是希望在算力池上面有足够的空间。”李乐比划一下。 “那需要人,对应的开发人员和维护人员。” “软件,硬件应用,网络技术,平台架构?需要人可以招,可以找,你现在有前端的设计团队,还要在再拉个技术团队部门出来。” “我发现你很看重算力这一块。” “没办法,前端的设计师,还有专业技术,我又不太懂,只能想着堆硬件机器这种相对简单的东西”李乐抠着桌面嘀咕道,“我手头有几个人,软件和硬件,回头介绍给你。” “呵呵,差点忘了,你有燕大的资源。” “不一定只有燕大,还有别的学校和机构。” “ok,那我回去,再细化一下。” 李乐想了想,问道,“公司地点放在哪儿?港岛?” “鹏城,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港岛的那种氛围。”廖楠抿了抿嘴,“一个年轻人只看重金融,地产,医生,律师这种职业的地方,嘴里谈论的都是股票,证券,房价、房租、移民这种话题。” “没有科技创新,没有的氛围,那地方,现在看是一片热火朝天,等过一段时间,搭不上时代的列车,就会变成一个经济高度虚拟化的空壳。” 李乐笑了笑,“资本的惯性而已,创科这种,投入大产出未知,周期长,有资本不如直接在房地产、金融行业上大捞一笔,小地方的人,目光短浅是一定的,不是一两个人能推动的。” “不过,你等着瞧,当内地这些创科了公司需要融资上市的时候,那里的人嗅觉绝对灵敏。” 廖楠撇了撇嘴,“那也是对金融的嗅觉,长期,我还是不看好那里,资本运作、金融这个东西,可替代性太强,一个政策的引导,就有可能让那里成为一片死寂之地。” “行了,跑题了,管他们做什么,港口就是个港口。” “那就定鹏城?” 李乐“嗯”了声,“对了,我想问一下,当当姐那边是不是还在学校教书?” “当当?傅当当啊。”廖楠抬头,看了眼李乐,“你想干嘛?” “想找她问点事儿。看她愿不愿意出山。” “出山,什么意思?” 李乐捡主要的,关于张凤鸾的事情说了,廖楠乐道,“我以为什么事儿呢,就你那个师兄纯粹是自己吓自己。” “不管吓唬不吓唬,小心点总是好的,一时,一势。芮先生的建议,还是要听的。” “行,这事儿咱也说不上话。你直接找她就是了。” “还是你做个中比较好。” “至于么。”廖楠掏出电话,当场打了过去,叽里咕噜一通之后,冲李乐一扬头,“哎,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随时。” “他说随时,嗨,这费劲的,你俩直接说。”廖楠把电话递给李乐。 “当当姐,是,回来有几天了,哪有,这不是怕你没空么,嗯,好,那哪行,我直接找你去,哦,那也行,我安排,你和王贺一起来就是,不带他,成。” 李乐摁上电话,还给廖楠。 “行了?” “嗯。” 。。。。。。 周日,社科院家属院的房子里,李乐在厨房李“丁零当啷”。张凤鸾蹲坐在小凳子上仔细的捋着蒜苗。 “我说,你这边弄好了没?等你的蒜苗下锅呢。”李乐从厨房里探出头, 张凤鸾手背一推眼镜,“没呢,这不得一根根弄干净,你瞧你买的都是啥?上面都是泥。买净菜多好。” “你懂个屁,这种带着泥的最新鲜,净菜都不知道搁了几天了。” “吃货!” “酒鬼!赶紧滴,等会人来了。” “这不弄着么。” “嘿,我这出人出力帮你找人,你这是对债主子的态度?” “行行行,主子,您看奴才弄着这些能不能用?”张凤鸾禁不住李乐的唠叨,把筐里捋好的蒜苗的先递了过去。 “还行,回头赏你一丈红。” “靠!”张凤鸾嘟囔一句,“哎,我说,你家阳台上的那个王八是不是一会儿给炖了?” “呵呵,敢打老王的主意,那给你的就不是一丈红了,得是鹤顶红。” “得,算我没说。” 两人正斗着嘴,就听敲门声。 李乐听到,从厨房里跑出来,一开门,“哟,当当姐,来了啊。” 张凤鸾就听一个女声说道,“你这儿可不好找,我这从史家胡同到这儿,转了好几圈儿,这么小个门脸儿,走过去三趟。” “那你不打个电话?” “哎,瞅什么呢?” “王贺。不说在你周围三丈之内,都能见到他么?” “嘿,听谁瞎扯淡呢。王贺今天陪他们家人去官厅水库了。” “赶紧进来。” “还换鞋不?” “不用,我家没这个规矩。” 张凤鸾听到人进门,刚要撑起膝盖起身,就瞧见一个长相普通,却极有气质的女生进了门。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目光相碰,“我艹!” “我靠!” “怎么是你?” “你怎么在这儿?你还没死呢?” “这不活蹦乱跳的,咋?” “你大爷的脏凤鸾!!” “啊,别,别挠,我眼镜,呀,脸,别薅头发!!啊!!!” “嗨嗨嗨,咋掐起来了,都松手,当当姐,别咬 ,别咬,吁,吁~~~~~~” 五分钟之后,沙发这一头,一个发型凌乱,脸上中了九阴白骨爪的几道子长长的划痕,一脸沮丧的张凤鸾。 那一头,胸脯不断起伏,嘴里气哼哼的傅当当。 李乐拉了个小板凳,坐在沙发对面正中间,左瞧瞧,右看看。 “不是,你俩认识?” “哼!” “哦,也对,忘了,你俩都是法律系的。” “你俩啥关系?师兄,师妹?” “哼!” “情敌?” “哼!” “不会是,前男友,女友?” “嗬~~~tui!” “呸!” 第675章 为民除害,预防犯罪,防治结合 李乐开动不怎么聪明的小脑袋,想起了好多的校园甜宠玛丽苏霸总耽美文的桥段,来判断这俩的关系。 欢喜冤家?横刀夺爱?见异思迁?还是背叛之后的再背叛?随着思维的发散深入,一部十万字的青春虐恋题材小说有了骨架,戏剧冲突,甚至是几种反转之后再反转的桥段都已经有了大致的梗概。 “啊呸,就他,光屁股追我二里地,能回头看丫一眼,就算我输。” “谢谢啊,我特么看上西门儿的母狮子也不会看上你。” “呵呵,得了,你哪有这么硬的家伙事儿?” “那是你没见过。” “吁,吁~~~~~,自由辩论,不准污言秽语。”李乐赶紧出声,看来是多虑了,冲这俩的话,就没可能,一个业已成型的八卦,在李乐脑海里瞬间消散。 “不是,你俩到底咋回事?” “你问他有脸说不?” “那,脏师兄,你有脸没?” “有。” “那你说?” “就不!” “” “嘿,你不说,我说,让李乐也瞧瞧你的嘴脸。” 于是,在傅当当有如陈述犯罪事实的语调中,李乐知道了脏师兄当年的“罪行”。 一切源于八年前一项国际模拟法庭的辩论赛,作为第一次参加这项比赛的学校,法律系自然要挑选精兵强将。 张凤鸾本来属于最不可能参加的那种人,可当时的系主任爱才,想起张凤鸾当初用玩儿票的心态,把学校里曾经参加国际大专辩论赛的那几位喷的毫无招架之力的一张嘴,便将关在研究生里的人放了出来。 而刚刚大二的傅当当也有幸参与其中,五个人组队,花了好几个月,做了充足的准备,一时间信心十足。 而去到坡县之后,过程果然很顺利,过五关斩六将,尤其靠着“花式怼人”的张凤鸾挑大梁,一路杀进了半决赛,看到其他三个队伍,张凤鸾顿觉土鸡瓦狗尔,不足为虑,放松之下,便偷偷溜出酒店,和某位不知道哪个国家来参赛的姑娘,来了个one night sgapore。 酒色之下,第二天的比赛里,一身酒气,无精打采的脏师兄,像极了空虚公子,前言不搭后语,发挥失常,让队伍倒在了决赛门外。 到手的鸭子飞了,众人沮丧之余,只以为张凤鸾是喝酒误事,结果击败燕大的那支队伍,耀武扬威一样,带着那个姑娘在几人面前走了一圈儿,众人这才知道是中了贼人的奸计。 便把矛头对准了张凤鸾,可那时候的张凤鸾属于2b青年的中后期,哪理会这些,说了几句“没我,你们这群渣渣现在的名次也进不来”之类的话。 那年头的学生,还带着些视荣誉如生命的劲头,而且不像现在,无论男女,一言不合,都很“武德充沛”,差点在异国他乡就来个全武行。 回国后,虱子多了不愁的脏师兄,无所谓的领了个处分,之后,傅当当出国读书,而张凤鸾则开始了漫长的冷藏蛰伏生涯。 今天是“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 李乐搓着下巴颏,琢磨了半天,瞧着脸上挂彩的张凤鸾,嘀咕道,“你说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哎。” 又对傅当当说道,“当当姐,这陈年旧事,不能说随风而去,你俩之后哪怕老死不相往来呢,但看在当弟弟的费了心思下厨操办的份上,你总得留下来吃两口。” “再说,你瞧张凤鸾那样,你这也算小小的出了口恶气不是?要不,咱们吃,让他出去,别看他这张脸。” “嗨,你”张凤鸾一抬手,李乐就起身,拎着他的胳膊,“你什么你,我咋以前没发现你是这么个色迷心窍的人呢?走,出去!” “我哎哎!!” 等李乐把张凤鸾拎到门外,低声说了句,“你楼下,等我电话。” “砰!!” 。。。。。。 “李乐,李叔叔和曾姨呢?” 修养和礼数,没让傅当当做出拂袖而去的事情,尤其还是在李乐的家里。 李乐摆上最后一盘蒜苗腊肉,“我爸今天有个培训会,我妈从汉城办完画展,又去了大阪,且有几天回来呢。” “这是社科院的房子,你姥爷的?” “昂。” “那你姥爷住哪?” “楼上啊,和姗姨住一起。” “那你不早说,我上去给老爷子请个安。” “别了,今天不在,去西山看枫叶去了。” “哦,那等下回的。我爸说过,曾老师是个真正做学问的,见到了得好好求教求教。”傅当当显得颇为遗憾。 “那都是别人眼里的,在我看,就是个清心寡欲的倔老头,还不如芮老爷子有趣呢。” 看到李乐从里屋拿出来的一瓶酒,傅当当敲敲桌子,“可以啊,京西茅台。” 李乐晃了晃酒瓶,“这不是你来了么,得上好酒。没开车,能喝?” “我哪有车,自行车来的。不过,你这好酒好菜,再加上一个脏凤鸾,想的哪一出?” “哪一出也不行了啊。”李乐开了盖子,给傅当当倒上一杯,“原来还想着请你来共襄盛举,为我国法治事业添砖加瓦,谁知道遇到个色心病狂,不知廉耻的家伙,搅了兴致。” “你这是受了蒙蔽。” “可不咋地,算了,不提他,牙碜。咱姐俩自己来。别浪费了,先尝尝油焖茭白,沪海那边的做法,还是我在梅龙镇那边学到的。” 傅当当举起筷子夹了,咬了几口之后,眼前一亮,“可以啊,家常菜吃出酒宴的味道。” “小手艺,来,再尝尝腰果鸡丁” 吃吃喝喝,两人三杯酒下肚,傅当当脸上升了红晕,“说,要是换个其他人,你准备找我干嘛?怎么添砖加瓦抹水泥?” “姐,你想听?” “来都来了。” 李乐点点头,这才一点点才把事情给说了。 “你是说,这是芮先生的意思?” “那可不,要不然,就脏师兄,能有机会?” “我看是你想帮他。” “之前想,现在就算了,人品低劣,现在看,芮老爷子也是没能看清,这才出手拎了他一下,这人,就该在烂泥塘里享受那丁点儿的阳光,我这人情白用了。”李乐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指勾了勾,比划着。 傅当当瞧了眼,“芮先生没说别的?” 李乐想了想,“倒是说了几句,什么脑子不用,浪费了,要学会刹车,还有看到他现在对法律有了敬畏之心,还告诫他,说只能做非诉业务,可以当合伙人,不能当主任,律所在没起来前,不能接刑事和行政案子,以合规,投资、破产清算这种经济类案件为主,其他的,没记住。” “这叫说了几句?” “对了,还有,就是给我私底下说的,找个厉害点的人看住他。” “怎么个厉害法?” “大概是能力?”李乐笑的很清纯,不过落在傅当当眼里,就有些别的意味。 好半天才说道,“这人,虽然贪酒好色嘴贱,还有些拎不清时事,但能力和天赋,是我们那个时间段里,最强的几个,或者说一个都成。当年比他差的,都拿了哈耶剑牛的博士。” “蹉跎几年,也算是给了教训。” “对,还有你的九阴白骨爪。” 傅当当搓了搓手指头,耸耸肩,“那倒是其次,只是芮先生这次” “嗨,管他呢,你吃菜我敬酒,你今天来,就算认个门儿,等以后的,我再给你赔个不是。”李乐端起酒杯,举了举。 “你又不知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叮”,两人又下一杯。 “这事儿,到此为止,我啊,也不给出这份力了,我还省钱了呢。” “呵呵,你那算借贷。” 。。。。。。 “行了,你回。”家属院门口,李乐扶着自行车把,递给傅当当。 “你能行?” “那二两酒,就是红红脸。” “嘿,赶明儿个等我奶来燕京,你来陪我奶还有家里另一个小酒鬼喝。” “付奶奶那又不是没去过。”傅当当跨上车座,脚尖点地,“过几天来家吃,我爸上次还说呢。” “你家那地儿进进出出太麻烦,还有我听廖楠说,三辈子十几口人都挤在一起,也就老太太房子大点,你住的才是个三四平的小屋,算了,等家里的院子弄好,都来家吃,一个样。 “呵呵,一大家子住一起才热闹不是?走了啊!” “姐,慢点儿!” “知道,知道!” 瞧着傅当当蹬着自行车,左躲右闪出了巷口,李乐这才转身,走另一个单元口,把正抽烟的张凤鸾给提溜上了楼。 “噫,这好酒好菜的。乐,杯子呢,给个杯子先。”张凤鸾走到桌前看了看,鼻子一吸溜,“还得是你的手艺,上瘾。” “剩菜了都。” “这叫啥剩菜。”张凤鸾接过筷子和杯子,在刚才傅当当对面坐了,也不用李乐招呼,倒上酒,吃喝起来。 “还喝,喝死你。”李乐瞧见,说了句。 “那时候不是年少轻狂么,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哪受的了大洋马的诱惑。” “要在早些年,你这和卖国也就差不多了。” “这话说滴倒,也对。” “鬼知道你和当当姐是这种关系,我就不费这个劲了。” “天底下能人多了,又不是她一个。” “你懂个屁,就你这样的,也就她能镇得住你。” “啥意思?” “没啥意思。” “那这人,黄了?” 李乐虽然想点头,可总觉的会有什么转机,一跺脚,“吃你的,我去找老王算算。” 。。。。。。 两天之后,李乐正为了第二天的保研复试抓紧时间看书,就接到一个电话,给身后正五心朝天的荆明说了声,穿上大衣出了静园。 还是师生园咖啡厅,李乐领着半路叫过来的张凤鸾进了门。 找到傅当当的位子坐了。 “大庭广众,不能动手。”李乐事先声明。 “我闲的。” “我懒得。” “你打不过我。” “好男不跟女斗。” “嘁~~~~” 几句“友好交流”,傅当当开门见山,冲李乐说道,“我凑了十万,算我一份,我当主任。” “不是,当当姐,你可想好了,这是脏凤鸾唉,骚浪贱的坏淫综合体,仇人,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作恶多端的,就得有人治他,我这是为民除害,预防犯罪,防治结合。” “哼哼,傅总高义!”张凤鸾抱着膀子。 “丫闭嘴!”李乐一拍,脏师兄差点没出溜到桌子底下。 “啥原因?” “我找了芮老爷子,他劝我的,不希望看到一个人变成废物点心。”傅当当瞥了脏师兄一眼。 李乐想了想,“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好。” 两人又说了说后续的申请和安排,办公地点什么的,约了个时间。 傅当当临走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张凤鸾,这才头一扬,出了门。 “不是,你啥意思?”张凤鸾扒拉一下李乐。 “什么啥意思?” “把她安进来,你没问我啊?” “那你去和芮老爷子说。”李乐耸耸肩,笑道。 “不是,你让我想想,这事儿,怎么变味了?是你借钱给我,开律所,老祖宗不让我当主任,然后傅当当加进来,合伙人,我欠你三十万,我拿大头,还特么不是主任” 听到张凤鸾嘀嘀咕咕,李乐揽住他的肩膀,“行了,别嘟囔了,当当姐愿意来,你丫偷着乐。” “啥意思?我乐啥?这是找了个爷爷进来。” “嘿,我告诉你,人家里”李乐趴在张凤鸾耳朵说了句。 “啥?那她当年没把我挖个坑埋了?” “你个小虾米,犯不着!受着你,刚才不给你电话了么,这事儿,你和当当姐商量着办,我不管了,到时记得还钱就行。” 第676章 小李厨子的非正常面试 复试面试有那么一点走过场的味道。 进了考场,验明正身,排队,等着叫号。 李乐在候场区瞧了眼,没有想象中的人那么多。毕竟是推免的面试,与明年考研的复试比起来少了些千军万马竞渡的意思。 也没什么熟人,瞧着都是生面孔,一个个气定神闲的样子,显得信心十足。 李乐想了想,倒也是,外校能拿到燕大保研名额的,都是本校里佼佼者,心高气傲之辈,比如自己身旁的这位。 “兄台哪里来的?” “浙省。” “大老远来,挺辛苦。” “还行。” “有目标老师没?” “没。” “我听说你们去年刚合并完,吸了不少别的学校的血,规模大了不少。” “没。” “咋没想着本校保研?赖金亮教授在社会基层管理和空间社会学上面,水平也是很厉害的。” “不想,也就那样。” “哎,你拿的啥东西,这么厚?” “哎,那俩,别交头接耳,注意考场纪律!” 听到有人冲自己这边喊了声,李乐瞧了眼说话的人,研二的一位师兄,这是被拉了壮丁过来,当起考务人员。李乐对着那位师兄笑了笑,闭上嘴。 再一看身旁这位,仿佛怕被殃及池鱼一般,往边上挪了一个位子,拿起手中的东西,低头,不再理会李乐。 李乐挠了挠脖子,仗着钛合金狗眼的视力,瞥了眼那位手里的一摞东西,只见上面写着什么,“研究生面试现场技巧”,“中英文面试36问36答”,“自我介绍”,分了好几份,封了塑料皮儿的那种,都是彩打,瞧着有学习成绩、竞赛、学生工作等等好几个模块,还有什么获奖证书、杂志什么的。 再瞧瞧自己,一张纸的简历,一张纸的成绩单,身份证复印件,学生证,然后,没了。 心说,这马主任还是张涛,也没给我说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哇,就自己这轻装上阵的模样,怪不得人不想搭理自己。 再瞅瞅四周人,人手一堆资料。 叹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李乐抱起膀子,等着点名进场。 过了一个半小时,最后一个,才轮到自己。 先到面试房间门口等着,看到浙省那哥们儿信心满满的出来,也不理会自己,直挺挺擦身而过,李乐放下本来想打招呼的手,撇撇嘴。 “李乐,进去。” “哎,好。” 敲门,进门。 李乐瞧了眼桌前的几个面试老师,倒都是熟人。 老规矩,不能叫狗官,不能说自己姓名,见人先鞠躬。 “老师们好,这是我的个人简历和成绩单。” 李乐刚要捏着几张纸递过去,就听到正中,那位教过自己社会学理论的老师,说道,“算了,进门就瞧见你那个脑袋,简历别给了,反正大伙都清楚。” “就是,瞧瞧人家这自我介绍做的,多漂亮,你拿的那叫啥,超市传单打折小广告?就这么着,先坐。”旁边,教社会宗教课的女老师一指面前的一个单人座位。 “谁先来?还按流程?” “我先来,讲英语,ok?” “ok!”李乐坐下,点点头。 “为什么不去报隔壁?”第一个问题就很直接。 “真的能?” 一时间,几个老师都抬头看了眼李乐,目光如炬,带着高温。 “哦,我觉得” 李乐按照生是燕大活人,死是燕大死鬼的中心思想,说了几句,“总之,我对燕大爱的如此深沉,我爱这里的同学们,老师们,ake drea e ture!!还有,那边饭不好吃,还得跑3000米,一个工科学校,弄社会学,这不是那啥么,以及,我不喜欢紫色!!” 几句话说完,再瞧瞧众位考官的脸上,带了些揶揄的笑容,还有一位年轻点的,努力的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浑身抖动。 “另外,我在这里的四年间,感受到了主任和校方的关怀,诸位老师们的爱护,和” “行了,闭嘴,别说了!”主考赶忙一抬手,长舒口气。 “继续,下一个问题,呃,专业文献阅读及翻译,过。下一个,对本科期间做的研究成果和发表过的论文这个,还问不问?” “算了,说了也是这样,自由提问。” “好。那个,讲一下你对哈贝马斯‘资本主义晚期危机’理论的理解。给你一分钟时间准备。” 李乐笑了笑,“那倒也不用,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哈贝马斯将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因为自身发展中产生的沉疴积累,而导致的危机和其他社会形式共存的危机进行了区分。” “诸如生态平衡的破坏被清理出新危机论视野。目光集中,具体分析了经济危机、合理性、合法性以及动因危机上” “哈贝马斯急于用自己的危机论的合法性取代马克思的经济危机论,但这使得他的危机理论的科学性大打折扣,但相对于那些极力渲染,和延续资本主义梦境的资产阶级学者来说,是一种清醒的认知。” 李乐说完,主考左右看了看,“啥意见,说不说?” “回头私下说。” “也行,还有谁?” “我来,简述一下符号互动论的演变和理论发展过程。”最边上一位一直没说话的老师看向李乐。 李乐略微愣了几秒,“这个,咱们没学啊。” “书上有么?” “有几句。” “几句就不去看了?还能愉快地聊么?” “能,我试着说说,您几位听听?”李乐嘬了嘬牙花子,“符号互动理论由赫伯特·布鲁默对米德的解读开始,经历了罗伯特·帕克,托马斯,和休斯的补充研究,论述,自成一派。” “而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符号互动论在融入到社会学理论中后,又分裂成了不同流派,比如芝加哥学派和爱荷华学派,具体争论也发展出了,微观和宏观,能动性和结构,社会实证主义和解释传统的几种争论” “其中,宏观互动论,社会建构理论,情感控制理论” 李乐还想继续,就听提问的老师说了声,“ok,就这么滴,我没问题了。” 主考点点头,环顾四周,“还有谁,还有谁?” 瞧见几人都微笑不语,一指李乐,“带着你的破简历,出去!!” “哎,哎。”李乐赶紧脸上堆起朝中奸佞一般的微笑,“祝各位老师,有个好心情。” “出去!!” 看着李乐颠颠儿的出了门,几个老师这才,“嘎嘎嘎嘎,哈哈哈!!!” “咋办?过不过?” “过啊,你签否?” “我不签,我不欠!” “还是的,来来来,都签上字,好交差。” “对了,这小子以后,选谁的导师?你们几个谁有意向?” “我不要,太累!” “我想要,可惜” “我也想要,不过听说惠庆老师先下手了。” “那算了,争不过,这就是老先生预定的。” 主考拿过考核单,大笔一挥,打个分数,传给旁边的人,几人纷纷签字。 于是乎,小李厨子今后三年的时光,就在落笔之后,定了下来。 而这边,李乐晃悠着出了考场,刚走到楼下,就被一个人薅住。 “呀,主任!” “考的怎么样?” 李乐“嗯嗯”着,“还行,就那么回事。” “德性!” “主任,你这是?” “我来瞄瞄天下英才,都长得啥样。” “主任,那您慢慢看,我回去了。” “嗯,此事已了,回去之后,赶紧琢磨琢磨毕业论文选题,还有毕业答辩呢,别整天嘻了马哈的。” “是,主任,哦,不,马院长!!”李乐立正。 “滚!” 看道李乐高大的背影,马主任乐呵呵拧开保温杯,凑到嘴边,一点点,越抬越高,越抬越高。 “噫?”马主任就着光瞧了眼杯底儿,“艹!没了!” 第677章 不打勤不打懒,打你干活不长眼 几经北风呼啸,几场寒流造访,燕京城的冬日意到浓时,只不过这些年雪下的愈发吝啬了些,让这个城市像是少了些什么。 好在夜里一场大雪落下,让李乐起床时,有了“谁信雪花能样巧,等他人睡不教知”的感受。 自打新搬来院子,还是第一次落雪,透过漆红的窗棂,看到院子里,淡淡晨光中泛起的一片晶莹。 琢磨半天“高卷帘栊看佳瑞”的下一句,没想起来,李乐干脆一顿脚,换上衣服,推开门。 院子里洒满了冷清的宁静,抬头见小院周围的树梢枝头,洁白如纱,和着青瓦白墙的落雪,自成一帧帧的洁亮的画。 下了台阶,等走到院中,“咯吱”几声,让李乐开始犹豫起来,拧过身,瞧见身后的一溜脚印,叹口气,呼出一片白雾,转过身继续朝大门走去。 胡同里的老住户们还保持着各扫门前雪的习惯,一早起有人开始使着笤帚,铁锨开始“吱吱啦啦”的清出一条路。 瞧见李乐,还有俩大爷招呼,“小子,回头别忘了把你家门口扫喽!” “知道了!”李乐点头应着,拐个弯,从煤烟和炊烟升腾起来的胡同钻出来,过了马路,来到后海。 这里是没什么人清扫的,除了沿着湖边的路上早起锻炼的大爷大妈们的脚印,自行车印,一切还都是没人惊扰的模样,结了冰的湖面上,银装素裹,一眼望去,天地共皑皑,湖边几处寺庙老宅,红墙映雪,碎坠琼芳。 像以往那种跑步是不成了,李乐只好围着湖走了大半圈,热热身,到了一处和几个太极大爷共用的椭圆形场子里,扫了扫浮雪,开始自己的“哼哼哈兮”。 中间有老头过来和新人李乐打着招呼,扯了几句天气、早点、还有没法遛狗,便各忙各的。 这边的大爷大妈们,不像李乐,早起锻炼的形式,一年四季丰富多彩,打拳冬泳抽鞭子,空竹毽子大秧歌,吹拉弹唱吊嗓子,撞树爬行练倒立,上演着“诸神的黄昏”。 一套组合下来,李乐脑门冒起了白烟。叉着腰歇口气,一旁边观察了半天的老大爷开口道,“小伙子,这是西洋拳?” “差不多。” “我说呢,看着像,早些年桥那头,还有人练着来着,不过和玩儿跤的那群人干了一仗,就没了。” “输了赢了?”李乐习惯性的给量活。 “鼻青脸肿,筋断骨折,谁也没落了好。一开始还拉着架势,有模有样,最后就变成了顺地打滚薅头发,王八拳对闭眼大摆锤,都是群假把式。” “嘿嘿,您眼力真好。” 又捧了两句老头养的过冬蝈蝈“随身听”,李乐溜达着回了家。 两层的倒座房一楼被改成了客厅兼茶室,二楼改出几间客房。 李乐上了二楼,开始敲窗户,“起床,都起了啊,胖子,起床,小陆,小陆!!不起我砸门了啊。三二” “一早才几点,就开始敎床,你羔潮了啊!”一间屋里传出田胖子浑厚的声音。 “赶紧滴,早起的鸟儿有食儿吃,再不起都吃完了。” “啥?” “豆汁儿!” “你大爷的!” “咔嘣”一声,旁边一间房门打开,探出了粉嘟嘟红扑扑,一双迷瞪蹬桃花眼的脸来,带着股我见犹怜的劲儿。 “乐哥,早,啊~~~~~~” “穿衣服起床,来干活。” “哦,等等。” “胖子,起没?小陆都下床了!”李乐转过头,又冲着窗户嚷嚷。 “气气气,揍撒伲么!放个假都不让人睡!” 。。。。。。 田胖子打着哈欠,揉着眼屎,问对面的李乐,“干啥?” “扫雪。”李乐一指院子。 “有病啊,这雪好看着伲,扫个什么劲。” “哪那么多为什么,让你干你就干,拿着!”李乐递过去一只铁锨,又递过一把笤帚给陆小宁。 “都扫了?” “对,还有大门口,门前三包。” “你咋不去叫马大姐?”田胖子想拉垫背的。 “一大早去敲女生房门,我干不出来,你能干你去。” 田宇翻着眼球想了想,“算了,爷没啥看头。” “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干点活儿哪那么多废话。” “小陆,先帮额拿着,等我一哈。” “干嘛去?” “拉屎!” “懒驴上磨屎尿多,克里马擦滴。” 等田胖子出恭回来,三人开动。 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手底下倒也不慢。 “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眼瞅着院子里横平竖直,除了花圃,已经扫了一大半,田宇拄着铁锨,哼着。 “花儿醒来了,鸟儿忙梳妆!”陆小宁听见,立马接上。 “小喜鹊造新房,小蜜蜂采蜜糖。” “幸福的生活从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 “唱什么呢你们!”正房门突然打开,曾敏掐着腰出现在门口,“这一大早上,就听你们几个,啊~~~~~” “咋了,咋了?” 听见曾老师叫声,刚套上毛衣的李晋乔窜了出来。 “老李,您看!” “啊,下雪了啊,不是预报说今早才有么?” “雪,没了,院子里的雪没了!” “咋?这不挺好,几个娃多勤快的哇。” “我还没看呢!2001年的第一场雪,这就没了!” “那咋办?娃们也是好心。要不,再撒上?” 曾敏叹口气,“算了,算了,就这么地,哎,春庭折花若为情,年年不忘雪满院,没了。” 看到曾老师转身回屋,李晋乔指指李乐,嘀咕道,“你说你,你妈早就惦记着呢,手快的你。”说完,也回了屋。 李乐眨眨眼,“我,哪知道哇?” “得,出力不讨好。我说的,就你个瓜怂,一大早还折腾额们俩。” “嘿嘿,曾姨这是生气还是遗憾?” “知不道,生气也是对他。走,小陆,睡个回笼觉去。” “我床都叠了。” “我没叠啊,还热乎着呢,我分你一半。” “噫~~~~~~” “来嘛,额搂着你,啧啧啧,这细皮嫩肉滴。” 田宇和陆小宁拉拉扯扯的绕过影壁,李乐噘着嘴,挠了挠后脑勺,左右环顾了一圈条理分明的院子,心道,我滴妈耶,您啥时候也这么矫情了? 。。。。。。 寒假,田宇从冰城又早早到了燕京,和平北星腻歪了好几天,直到把人姑娘送上回家的列车。 原本想着和李乐一起回长安,没曾想陆小宁因为长铁精工购买一批精密仪器,也要来,仨人在电话里一商量,干脆问问马大姐身在何方。 幸好马闯因为完成任务,难得有了假期,一听说,便蹭了一个老头的飞机,拎着包一路飞过来。 难得几人这两年里,终于有时间凑到一起,自然要在燕京城里逛吃逛吃。 “我去把豆浆再热一热。”李乐起身。 “哎,我咋瞅着李乐闷闷不乐?失恋了?还是让人甩了?”餐桌旁,捏着油条,穿着一身曾敏给买的粉红色印着小兔子的居家服,和气质极不协调的马大姐,瞧了眼转身去了厨房的李乐,低声道。 “这不都一个意思?”田胖子接过陆小宁剥好的鸡蛋,两口塞嘴里,唔噜着。 “那不一样,有主动有被动。主动代表有下家,被动说明有可能被绿了。” “你就不能想乐哥点好?要绿,也是他绿别人。人俩好着呢,昨晚上我还听乐哥,思密达空哇好几麻袋大蘑菇的跟人学外语呢。” “那因为啥?” “扫雪呗。我与你讲” 马大姐听完,接过陆小宁递来的又一个鸡蛋,咬了口,“呜,唔,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叫不打勤不打懒,就打你干活不长眼。这就是不长眼啊,哈,呃,呃” “水,水!!” 李乐走过来瞧见,大手一挥,照着马闯后背,“砰”!! “啊~~~~,咳咳咳,娘滴,噎死我了。” “背后议论人,该!” “你什么耳朵,这么远都能听见?十二生肖排十一?” “吃你的饭!”李乐一点陆小宁,“你咋又伺候这俩货。” “习惯了。”陆小宁嘿嘿着,又把一个鸡蛋递给李乐。 李乐摇摇头,“你吃,我戒了。” “哦。” “对了,这两天没问你呢,我和胖子保研都过了,这大姐走狗屎运被大神看上,你那边怎么说了?” “就,等着呗。”陆小宁耸耸肩。 “哪几个学校?你上次说有个康奈尔?” “嗯,我爸找朋友帮忙给咨询了一下,一共申请了四个学校,上限康奈尔,中间是南加大和德州农工,还有一个东北大学。” “哈,德州农工,我知道,航空航天工程挺牛逼的,nasa的工程师摇篮。”马大姐举手,“软件工程,没听说怎么样。” 李乐没理她,问陆小宁,“有希望?” “运气好,都能有,运气不好,估计就东北或者德州农工,这两个学校,软件工程在丑国都是二十名开外。我托福考了三次,最高才101,想申请上,就考做的几个项目。” “二十名开外也成啊,不行当个跳板,再去别的学校。”田胖子说了句,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诶,你这,梁秋桐怎么说?” 陆小宁低着头,嘴里嘀咕道,“她,她说要是能申请上,就等我回来。” “啥?” “说等我回来。” 李乐笑道,“哦,那,挺好的。” “还有,她和铁一中签了意向。” “那就是找到工作了。”马闯点点头,“也是哈,毕竟她那个专业,考研,最后还是当老师的面儿大。” “就是,中学老师也挺好,还是副课,有时间又有” “不是,哪个学校?”三人忽然齐喊道。 “铁一。” “咱们的那个?” “昂。” 李乐反应快,“这里面,不会有王” “啊,王校说正好音乐老师明年六月份退休一个,就安排给面试了。” 李乐,田宇、马闯三人互相递了个眼色,马闯刚想要张嘴,就看李乐摇摇头。 田宇则接茬道,“哎,几位,大前天长城,前天紫禁城,昨天去了潭柘寺,今天去哪儿玩儿?找扎西喇嘛不?” “喇嘛去承德了,那边有个活动,过完年才能回来呢。” “那今天干嘛去?” “我昨天走后海看有滑冰的,去不?” “去!!” 第678章 咱们好像要发了 对统称什刹海,其实分了前后海的溜冰场,李乐也是湖面结冰之后,瞧见胡同里的小屁孩拎着冰鞋成群结队跑去滑冰才想记起来。 上辈子作为一个南方人,第一次听说这地方,还是在电视剧镜头里,一个姑娘嘴里念叨着“五湖的碧波、四海的水,不如什刹海的冰场美”,在冰场上划出一道倩影。 再之后,就是小说里那个“拍婆子”、“茬冰”、“拔份儿”,六七十年代故事的军大衣,顽主。 来到燕大,未名湖上每年冬天都会有学校组织的冰上运动会,李乐也只是在岸边瞅瞅,当个看客。 “去什么去,你会滑?”田宇问叫的最响的马大姐。 “这有啥,这玩意儿和轮滑不都差不多?” “四个轮和一把刀还是有差别的。” “试试不就知道了,咱们在土门伊丽莎白不也玩的挺溜。” “土门伊丽莎白啊。”田胖子嘿嘿一笑,“庆安的花、远东的草。” “十五中的混混满地跑。”马大姐接了句,几人都乐。 “诶,笑什么呢,这么高兴。”李晋乔撩开棉门帘进来,问了句。 “说去后海滑冰,正琢磨和咱们长安滴旱冰场有啥不一样。” “哦,那个啊,差不多,会滑旱冰,习惯习惯就能滑冰刀。” “叔,你玩过?”田胖子问道。 “那可不,当年在什刹海的冰面上,额也是来去如风。” 李乐好奇道,“啥时候的事儿,没听你说过。” “还能啥都告诉你。”老李挑着眉毛想了想,“六五年还是六几年来着,你奶来燕京培训,我跟着来玩,和那个谁一起,几个人一到下午就去,租双臭烘烘的冰鞋,玩到灯亮才回,因为这,挨了你奶好几顿笤帚。” “不都说那边挺乱的么?” 老李摇摇头,“乱也得看干啥,追小姑娘的不少,都是些顽主,小混混,正儿八经的人,有掐架的都在散场之后的公园里。我们那时候都是小屁孩,大孩子不稀得带我们,自己玩儿。” “叔,你去不?” “我这把年纪,喝那口凉风,在家呆着多好,你们去。注意点冰刀,有人自己的冰鞋,冰刀磨得跟手术刀似的,都带上手套,别把手指头划了。还有,自己带双袜子。” “臭呗。” “不仅臭,冰面上还凉呢。中早点回,我给做羊肉面鱼鱼。” “哦。” 几人到了冰场,买票交押金取鞋,学着旁人的样子穿上,扶着边上的围栏,一点点下了冰面。 水结了冰,李乐拿脚踩了踩,挺厚实,倒也放下了心。看了眼四圈儿,寒假里,孩子不少,年轻人也挺多,冰车,爬犁,手拉手的情侣,人声鼎沸,和一早晨练时候的宁静,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行不?”马大姐在冰面上呲溜几下,显得实心十足。 “男人不能说不说不行,不行也得行,等我再适应适应的。” 看到田胖子一边说着,一边抓着围栏一点点的往前挪,马闯鄙视道,“跟个蛆似的,你慢慢蠕动,瞧我的。” 这东西基础就是胆大,越胆大越不会摔,而马大姐从来不缺那玩意儿。 小腿倒腾几下,晃晃悠悠,眼瞅着要倒,又都给拧了过来,没几下,就一个使力,“唰”的一声就滑了出去。 李乐瞧见,琢磨琢磨,也跟着松开围栏,学着别人的动作,先慢后快,到最后,像个老大爷一样,背着手,在冰面上小心溜达着。 陆小宁拍了拍田胖子,“我过去了啊。” 许是天赋,许是经验,陆小宁比马大姐和李乐更能适应,记下之后,就开始在人群里穿梭,做着急停急转,看着就像常年混迹于此的老手。 “哎,哎” 瞧着三人都滑走了,田胖子叫了声,也试着松开手,之后,便是“砰”、“啪”、“哎呦”、“我艹”之声不绝于耳。 。。。。。。 “你说你一个在冰城呆了四年的人,只会在冰面上蛄蛹,废物。” “胖子,你是来做理疗的?这一个个跟头摔的。” 蹲在冰面上的田胖子,冲正拉着自己左手的马闯说道,“谁跟你说在冰城上学就一定会滑冰的。” “那不证明你更是个笨蛋?我们那儿,连冰长撒样都没见过。” 拽着田宇右手的李乐点点头 ,“看见那边没,都是小孩玩的冰车,你就适合那个。回头,给你找几个幼儿园的小盆友组个队。” “哈哈哈。” “你笑个屁啊。”田宇扭头看身后弯着腰,推自己的陆小宁。 “没啥,那不就是吕布骑兔子。” 马闯一撇嘴,“他是个屁吕布,顶多是野猪骑王八。” “靠!” 三人把田胖子折腾到冰面中间,“行了,你这也算滑过了。” “别啊,再来一圈儿,三匹马力,速度再快点儿,没吃饭呢你们?” 闻言,李乐转头对马闯和陆小宁使了个眼神,两人立马会意。 往前拉了没两步,马闯突然一松手让开,陆小宁脚下加力,根据力的作用力方向原理,田宇一下子就趴在冰面上。 “哎呦我去!!” “上!!”李乐喊了声。 “好嘞!”先是马闯,后是陆小宁,两人一前一后,坐到了田宇的后背上。 “嗨嗨嗨,你们,你们” “乐哥!” “走你!!” 霎时间,只见一男一女坐在宽大厚实,举着胳膊,滋儿哇乱叫的人形冰车上,被一个人高大身影拉着,开始了冰面竞速。 “乐哥,乐哥,快,加速,加速。” “我尼玛,救命,救命啊。” “晚了!” “这是几匹马力?” “哈哈哈哈~~~~~~” 后海的冰面上,回荡起欢快的笑声。 。。。。。。 “胖子,你这是,掉冰窟窿里面了?” 等回到家,李晋乔刚想招呼几人洗手,等会儿吃饭,就瞧见一身冰碴子,水汪汪的田宇。 “叔,他们欺负我。” “你一个比他们加起来都重的汉子,还能让他们欺负了?” “不是,环境不利于我方行动。” “咋回事儿?”老李瞧了眼李乐。 “没啥,就是有人自愿当了回冰车。”李乐嘿嘿着。 “你们偷袭!” “那你不知道闪?” “我大意了。” “噫~~~~~” “行了,别闹了,胖子赶紧换衣服去,你们几个洗手,吃饭。” “哦,好。” “对了李乐,刚才老家麟州的钱吉春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打到我这来了。” 李乐一愣,“说啥了没?” “没,就说你回来给他回一个。” “哦,急不急?” “听着,还行。”老李眨眨眼,“有啥事儿了?” “不知道,我先打电话问问。” 李乐回了自己屋,拿起桌上的电话看了眼,三个未接。 回拨过去,就听到钱吉春欢乐的大嗓门。 “淼哇,淼弟?” “你说。” “你知道不?哈哈哈,你知道不?” “你不说我知道个啥?” “煤价,那个煤价,哈哈哈。” “我猜猜。”听到这,李乐心里大概有了谱,“坑口价140,车板价210?” “哈哈,我就知道你知道。淼弟,这下,涨了,涨了哇,就几天,坑口涨了30,车板价涨了50,现在基本上是一天一个价格。” “你知道南边,现在徽省的库提价,8级肥煤340,无烟煤260,隔壁晋省运到那边的焦煤每吨都到了360。” “那一定的,现在春运,运力紧张,坑口价只是涨的最少得。那个洗选煤呢?” “280!淼弟,还是你说的对,咱们去年收了三个洗煤厂,这下,又挣钱了哇。” “呵呵,这不是好事儿么。” “哎,你说,咱们是不是要发了?几年要是产能开到400万,这一年,嘿嘿。” 李乐想了想,笑道,“这才哪到哪?忘了我给你说的周期了么?咱们,这才刚开始!” 第679章 为一辆车成立一家公司 过了这么多年每天一睁眼就是外债、利息,想着兼并、改造,还得担心国家政策,资金链万一哪天出现问题就崩盘,提心吊胆日子,李乐很能理解钱吉春的兴奋。 其实,对李乐来说也一样,为了让自己这辈子有足够浪的资本,处心积虑的一点点谋划、说服、解释,现在终于要到了开花结果,脚底板都轻浮了不少,直感慨千算万全,终究是赶上了这波潮起。更感慨的是遇到了愿意无条件相信自己的这几个人。 从宁愿亏钱背债,也一直坚持的老钱、高家、白家兄弟,站在自己身前的大泉哥,背后不断输血的小雅各布。还有帮着筹划的脏师兄和董泰。 虽说除了大泉哥,大家一开始都是因为利益走到一起,但这几年苦日子下来,好像除了利益之外,又更多了些肝胆相照的意味,或许这些才是自己谋划这步棋,最大的收获。 不过,钱这种东西,除了那些已经将格局升到天边的人物,谁能不喜欢。 心里快速的按照今年的产能和预期价格算了笔账,李乐直嘬牙花子。 “钱总,高兴是应该的,可咱们也得回头盘盘账不是?咱们还有外面那么多借款贷款没还咧。”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愣,“哦,对对对。” 李乐捏着电话坐道窗前的书桌上,“银行的,小雅各布的,还有电厂、钢铁厂先期给的预付款,这些七七八八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 “咱们前期改造矿井,现在生产流程还没算理顺,成本一直没怎么降下来,这些都是问题。” “眼瞅着要有收成,安全方面可不能出问题,这个才是头等大事,咱们不说过么,带着人血的钱,拿的心慌。” “再有,市场变动了,咱们的销售策略怎么办,是不是要变,未来几年,全社会会有一个工业产能爆发的阶段,咱们怎么应对。” “还有焦化厂的项目,小雅各布那边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估摸着这几天就会有结果。那批设备,又是一笔资金投入,麟州那边的项目推进和手续办的怎么样了。钱总,万安不是个只低头挖煤的煤耗子了。” 要是别人,这番颇有些凉水意味的话,肯定会让正在兴头上的钱吉春心生厌恶,可这是李乐说的,钱吉春慢慢的又冷静下来,好半晌才回道,“嗯,淼弟,你这话说滴对,现在还不是该高兴滴时候。” 李乐笑道,“钱总,你琢磨琢磨,我也琢磨琢磨,等春节我回长安,咱们和老高还有白家兄弟见了面再细说,” “我寻思着,这回,咱们又得请人做个财务规划了。要不然,进进出出,不知道怎么挣,也不知道怎么花,才是最要命的。” “成,额知道咧。”钱吉春那边答应着,“对了,有个事给你说一哈。” “咋?” “有个关系不错的老伙计,前些年一直从我这里倒腾煤,有笔欠款一直没急着要,最近他搞了个成行,主卖大众滴车,联系我问我不行就给辆车抵了。这几天你要是有时间,去那边看看,选一辆。” “车?”李乐听完,眉毛挑了挑。 “我上次去燕京,瞧见你还打车。韩智也说你有事就开个甚小地老鼠。” “那这车算什么?送我的?” “噫,哪有那好事。不算,不算,这是万安驻京办的车,不是给你的。” “万安驻京办?我咋不知道?” “这不前几天刚成立的么。”钱吉春那头嘿嘿着。 “几个人,有谁?” “呵呵,现在就你一个,主任,以后,再说呗。” 李乐本来想拒绝,可一转念,也难为这老钱想出这么个理由,要说不要,指不定还得有什么招,又琢磨琢磨现在大众车的价格,“行,那上牌怎么办?” “私车公用呗,有油补,呵呵呵。” “别扯淡,要弄就正儿八经在燕京注册个公司。” “额,也行。叫啥?” “叫”李乐想了想,“就叫万安能源。” 。。。。。。 经历了半天的休整,重拾信心的田胖子,第二天一早就拉着几个人再次踏上了冰场。 作为一个曾经在轮滑场上,风驰电掣的少年,田胖子一直认为自己可以的。 虽然除了偶尔几句扎心窝子的定向言语嘲讽,没怎么受干扰,可结果就是田胖子依旧动不动给李乐几个人拜着早年。 李乐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嘀咕道,“这该给你红包还是不给你红包?” “你大爷的,我就不信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不对,我都长。以前我都行的。” “你长个屁,你这种就合理解释了,某些人在脑部发育过程中,被逐渐增加的水和脂肪代替了运动中枢系统,以前行,现在不行,没治了,你认命,乖,孩子,咱不争这个。” “不行,再来。等着的,我,哎哎哎,啊~~~~” 瞧见胖子又开始给其他人行大礼,李乐叹口气,“哎,这轴劲,摔死你个熊!” 一上午,田胖子终于有点建树,能弯着腰,磨蹭那么两米。 中午的油泼面,被消耗巨大,身心俱疲的田胖子一个人干掉了小一半,老李只好又做了几个绿辣子夹馍给李乐几个,这才算添了坑。 “耗耗耗,能吃才是福,身体才健康。”看着几个娃风卷残云,老李很欣慰的笑道。 “叔,还得是你做滴,撩咋咧!” “奏是,额就舍么,乐哥做菜,好吃是好吃,可没有家里滴味道。” “还想吃啥?我给你们做,扯面还是臊子?要不蘸水面?”老李得意道。 “叔,你还会做蘸水面?” “噫,这话说滴,李乐做菜额比不上,做面,他还早着捏。” “那就蘸水面。” “莫马达,晚上正好曹鹏也过来,我多弄点。” “谢谢叔!” “谢啥,都是自家娃。慢慢吃,额去画室给曾老师帮忙。”李晋乔说完,撩开棉门帘,带着一身被认可的幸福出了屋。 “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小陆乘以三都没你吃的快。”李乐指指马大姐。 “习惯了,在那里面,讲究的就是速度,我最高时速,四十秒吃完一碗面条。” “你那叫灌,也不怕把胃吃坏了。” “那叫职业病,三九胃泰不行,那就再来两片吗丁啉。”马闯呵呵着,又拿了一个馍掰开,夹了绿辣子,使劲往里塞。 李乐叹口气,伸手夺过来,把里面的辣椒又扒拉掉一点,“瓜女子,少吃点。” “没味!” “吃你的。”李乐没理会,塞马大姐手里。 “哎,你在那边到底倒腾的啥?能说不?”田胖子舀了碗面鱼鱼的汤,递到马闯的鼻子底下,“大蘑菇烟直,长核落日原?” “钱爷爷弹道?”李乐比划着。 “嗖嗖嗖?唰唰唰?”陆小宁也点点头。 马闯接过碗,“咋?你们都想进去?” “那算了。”田宇一缩脖子。 “哪那么多好奇心,该你们知道的时候自然知道。” 李乐揉了揉鼻子,“你这以后咋办?” “啥咋办?” “就那么一直时隐时现的?” 马大姐摇摇头,“总得有人啊。” 桌上沉默片刻,田宇起了头,“那个,乐哥,咱们说的大疆特斯拉,咋个章程了?” 李乐想了想,“晚上,等曹鹏过来,一起说。” “那咱下午干嘛去?” “要不,去看车?” 。。。。。。 昨晚上李乐就给爹妈汇报了车子的事,老李没意见,反正儿子开也就相当于自己有,倒是曾老师有些犹豫,说别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李晋乔无所谓,直接说道,“现在满大街私家车多了,单位里有好几个人买了,也没见说什么,单位里还有私车公用补贴呢。儿子,就弄个桑塔纳,2000。” 四个人吃饱喝足,打了个车到了亚运村车市。 一进门就被车虫给盯上,车虫就是从买车、验车、卖车,专门靠“拼缝”挣钱的人,你能想到的关于车的生意,都属于业务范畴,老话说,人要是精,成不了龙,也得成个“虫”。这群人,坑你少点都算讲究。 绕过几个车虫,李乐按着钱吉春给的名字,在销售大厅的一个小隔间,找到了人。 “车总,车总!”李乐敲了敲门。 “诶,诶,你,你好,有事儿?”正盖着个军大衣,躺在一张躺椅上,打着呼噜的胖子被惊醒,一个激灵,起身。 “麟州,老钱,钱吉春,打过电话了。” “哦哦,老钱啊,打过了,打过了,你姓李是。” “对,是我。” “嚯,我还以为和老钱差不多呢,这么年轻,呵呵,有为,有为!” 李乐客气道,“哪有。” 姓车的一摸脑门,“不是,我这边的销售员叫有为。” “噗!” “哈哈哈!” 李乐脸色尴尬,身后几人狂笑。 “老板,叫我呢。来活了?”一个五短身材的瘦子,裹着身军大衣,行走的粽子一样从几人身后飘过来。 “死哪去了?这都看不到人。” “刚去帮人办车船税去了。” “赶紧滴,这是麟州钱总介绍来看车的。带过去瞧瞧去。” “好嘞,几位,这边请。” 李乐算是看出来了,这年头买车,还没怎么有4s店。车市就像农贸市场,所有经销商的车都摆在户外广场上。 销售人员就支个伞,架个棚子,守在自家的车旁边,见到客户首先带着看车,谈好要买了才领进销售大厅办手续。大厅里,每家商户都是一个小隔间。 搞得李乐心里有点忐忑,这成么?不过来都来了,瞧着周围来买车的男男女女,别管穿的多光鲜,都和菜市场挑瓜一样,围着车转,也就暂时按下了心。 倒是马闯几个,觉得新鲜,走在停车场里,左瞧右看,嘀嘀咕咕,指指点点,时不时跑去没怎么见过的车跟前看一眼。 李乐一眼望过去,车型倒是不少,日系,德系,丑国的,南高丽的,二十年后还在的,没了的品牌。高中低档一应俱全,都在雪地里支愣着吹着风。 不过合资车型少的可怜,就那几样,夏利奥拓桑塔纳,富康别克帕萨特。 走到车场最里面,才看到姓车的停车场位置。 “哥们儿,钱总那边的。” “嗯。” “车总说了,抵账,算上利息,一共十六万,您看好车,多退少补。” “这价格怎么算?你们进价?” “那肯定的。咱不是那种不讲究的人。钱总了帮我们不少忙。” “那行,你给我介绍个正好的。”李乐笑道。 “有~~~~~这个,怎么样?捷达,王。”销售员有为手一指,李乐瞧见一辆熟的不能再熟的小车。 第680章 田胖子说,我们做成人玩具吧 说熟悉是因为上辈子,李乐的第一辆车,就是这样一台三手的十七万公里的gtx。 16,三进两出五阀,20气门,燃油喷射,绿标,带abs、电动门窗,标记油耗65,实际七到八,百公里加速12秒,最高时速190,但从来没开到过。加高底盘,省油方便修,配件又便宜又多,自己都能动手换。 通病就是刹车异响,一档和倒挡偶尔挂不进去,渗油,还有就是“哒哒哒”,一代神车。 一零年,要价四万五,离谈崩了只差一线,三万四拿下,一路开到换迈腾,换xt6,都没舍得扔。 就像当时二手贩子告诉自己的,这车,带来的不仅是生活半径的延伸,还有在车里发生的故事。 示意有为青年开了车门,坐进去感受了一下,副驾上,后座上,那些一点点死去的回忆泛上心头,激烈的,温柔的。 只不过一转头,一张大脸凑了过来,“这车还行啊,我听人说,能拉又能跑,耐操性,价高。” “我们学校有几台,我想开,没让。” “长铁精工去年买了一辆,挺好。” 马闯和小陆的脑袋也从后排探了过来。 “靠!啥时候上来的?”李乐吓了一跳,看到这几个,刚带来的一点情绪,又瞬间消散。 “能试试?”李乐看了眼车窗外,擤着鼻涕的有为。 “别人不能,你能。” “得嘞!” 点火,挂挡,倒车,李乐冲有为微微一笑,“嗡~~~~” 有为只觉得身前一阵风吹过脸颊,一眨眼,银色的jetta的车尾灯在向自己招手。 “哎哎哎,慢点,慢点,新车,刚下来的新车!!” 几分钟之后,看到溅了泥点子的车缓缓停到自己面前,有为这才松口气。 “咋样?” “挺好。” “那边还有普桑,2000,别克赛欧,雅阁,要不要试试?” “不要,就这个了。” “成,开单子去。” “今天能办好?” “手续保险什么的可以,车牌,三天后来选,要开,挂临牌,加五十。” 有车虫出面,付了点手续费,待夕阳西下时,李乐开着这辆捷达,载着马田陆,出了亚运村车市。 “乐哥,买个套。” “再说。” “有劲不?” “有。” “滑溜不?” “滑。” “硬不硬?” “还行。” “重不重?” “不重。不是,你们想说啥?”李乐问了句。 “乐哥,车给开开呗?” “你俩成,马闯不行。” “凭啥!”马闯叽歪。 “新车,女司机,部队的,车到你手里就是一兵器,别想了,门儿都没有。” “乐哥,我慢慢滴,不开快。”马大姐低声下气。 “你不是开快的问题,你是眼里永远一片坦途。” “乐哥~~~” “别来这套,乐叔都没用!” “嘿,姓李的,给不给?”马大姐威胁。 “不给!” “哟哟哟,新车啊,hei~~~~~~” “别别,给给给,下个路口,人少,人少!!” 。。。。。。 当车子终于慢慢停到院子边当了停车位的小巷里,李乐这才松口气。 “呀,开回来了?” 没进门,就瞧见李晋乔早已等着了。 “昂,停巷子里了。” “钥匙给我,我溜两圈去。” “那你注意点。”李乐把光板钥匙递了过去。 “放心,我驾龄比你年龄都长。自动手动?” “手动。” “好,这才是开车,自动的像个残废。”老李接过钥匙,“对了,曹鹏在屋里呢,等我转一圈回来,正好吃饭。” 四人进了院子,在曾老师的画室里,找到了正在帮忙钉画框的曹鹏。 “乐哥,马姐,陆哥,田哥。”稍稍胖了点,留起了长头发的曹鹏瞧见几人,赶忙招呼道。 “这还是买回来了?”拎着锤子的曾老师也笑道。 “曾姨,我来帮忙。”这种献殷勤的事情,田胖子永远排第一。 “不用不用,这就弄完了,曹鹏,没事儿了你也过去。” “哦。”曹鹏乖巧的点点头。 对成子和曹鹏,这俩李乐捡来的娃,李晋乔和曾敏,都当成了干儿子看。但李乐明显能感觉的到,老李对成子,曾敏对曹鹏,比对另一个,要偏上几分。 都是回头是岸,可一个依旧带着些江湖气,另一个,已有了些学问人的气质。 进了李乐住的西厢,除了小陆还规矩着,其他几个,瞧着比在家都适应,客厅的沙发上,躺着,坐着,西里斜歪,没个正形。 “胖子,你给我下来。” “干嘛?” “你屁股底下的椅子,四百年的老东西,禁不住你这么折腾。” “我去,四百年,你不说,我还以为就一水曲柳的。乖乖,这得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人家送的。” “嚯,这么好?” 李乐瞥了眼那一对儿红酸枝螭龙纹圆凳,王士乡老爷子给的乔迁贺礼,李乐觊觎了好长时间,说有了院子才好养鸽子,老头这才给了。 田胖子小心翼翼的离了屁股,又走到沙发跟前,揽着陆小宁,这才坐下,“说说呗,正好曹鹏来了,说说咱们那个实验室的计划。” 李乐点点头,拉了个小马扎坐到四人面前。 “前年我还和田宇说,准备弄个实验室,做一些好玩的东西出来,一直凑不到一起,正好,现在都,呃,也不对,缺了个丑家伙。” 曹鹏想起来,“你说郁葱啊。不是去丑国了么。” “嗯,算了,等回头我再找他。”李乐笑了笑,“反正那家伙看起来啥都会。” “好玩的东西,啥?”马闯来了兴兴致,一拍手问道。 “没想好呢。” “好玩的多了,你想朝哪方面?呃,游戏,电脑游戏怎么样?” 曹鹏想了想,“游戏?那需要,树或图的搜索算法、a算法、碰撞检测算法、bsp树,还有编程的c++,javascript,最近有新出的c,游戏引擎,计算机图形。” 陆小宁点点头,“还需要像视觉、声效、编剧、游戏角色设计,还得会photoshop、3dsax这种软件,最关键的是你的有美术基础,要不然弄火柴人蛋蛋仔?” “这么麻烦?”马大姐嘀咕道。 “俄罗斯方块,红白机那种简单,笼上几个人就能做。”曹鹏耸耸肩,“以后,好玩的,都是大型2d,3d游戏,像星际、cs那种。” “也是哈,技术编程什么的,小意思,画画什么的咱们就算了,那弄啥?造汽车?” “得了,就咱们这三瓜俩枣的。再说,汽车也不好玩。”田胖子说道。“要不,做手机?” “做这个的太多了。”陆小宁摆摆手,“现在3c市场竞争很激烈。” “那弄玩具?” “啥玩具?”李乐问道,果然还是田胖子,嗅觉敏感啊。 “成人玩具,咋样?我专长。” “你大爷的,你不会想?飞机杯?玩偶?你真肮脏,噫~~~~~离我远点儿,去去去!!”马闯嫌弃的踹了田胖子几脚。 田宇一边躲,一边嚷道,“想什么呢,我是说,成年人玩具,机器人。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不对,你怎么知道飞机杯?好你个浓眉大眼儿的,你也” “说谁呢?” “你!” 瞧见两人又要开始掐,李乐指挥小陆,拦住。 “其实田宇说的也对,成年人的玩具,那种,咱们小时候玩的航模,怎么样?” “航模?”曹鹏琢磨琢磨,“那个,有啥难度么?动力?无线电传输?现在,还有多少人玩儿这个?” “胖子,你说的机器人,要不拓展一下?”李乐循循善诱。 从马闯魔爪下窜出来的田宇,嘴一秃噜,“飞机,悬停式小型飞机!!不是飞机杯!” 第681章 Chang'an Power!! (人这一辈子,只有你和我,真正分享过心跳。妈妈们安康常健!!) 当李乐把一个消费级无人机,或者说最基础的玩法是给照相、摄像机加上一双翅膀这个概念引导出来之后,剩下的,就是马闯、曹鹏几个人的讨论。 “无人机是属于飞行机器人。四个主要系统,导航,动力传输,飞行控制,信息数据链。”田胖子还是最熟悉,毕竟是参加过机器人比赛拿了奖,一上来就高屋建瓴。 “每个下面又分为好几个子系统和相应的应用技术。就比如导航系统,包含惯性、卫星、多普勒、地磁、红外这些方式,” “原理就是获取姿态、速度、位置信息,进行导航计算,得到飞行器的当前位置和速度,得出航向角、横滚角、俯仰角,掌握飞行姿态。” “坐标轴,积分设定计算向量叉乘与反对称阵欧拉角、四元数、旋转向量、旋转矩阵相互转换椭圆扁率,椭圆偏心率转换结合大地坐标轴,重力矢量得出数据,从而进行控制和调整。” “现在多是采用卫星星图导航加惯性导航的模式,而未来的发展趋势是惯性、多传感、gps、光电,根据不同需要进行组合,找到最优解。” 曹鹏举手,“卫星星图导航能理解,惯性导航是个大概什么概念,是不是牵扯到陀螺仪?” 田胖子刚想开口,马闯接了话茬,“导航三大问题,我在哪?我去哪?怎么走?关键还是在两个字,定位。乐哥,给张纸。” “啊?啥?” “纸和笔。” “哦,好。”已经对刚才田胖子的说的话开始晦涩理解的李乐,这时候感觉自己大脑cpu已经开始升温,再看到马闯在纸上画出来的示意图,以及熟悉字样陌生含义的词组,更是朝着烤鸡的温度一路前进。 “呐,这个就是惯导的原理图,三个主要模块,惯性测量、计算机、控制显示,主要零部件在运转导向图的这些位置,加速度计、陀螺仪、iu处理器、标定参数存储器、温度传感器,然后通过指令角速率信息,加速度信息三个转动运动,三个平移运动的加速度明白了。”马大姐在纸上划拉半天,抬头问曹鹏。 “嗯,明白了。” “乐哥,你明白了?”马闯眨眨智慧的大眼睛,看到李乐似乎要冒烟的圆寸脑袋缓慢而又倔强的点了点,叹了口气。 “优势在哪?”刚才一直没说话的陆小宁手一指画的符箓一样的稿纸。 “一是自主性好,抗干扰性强,二是惯导系统可以和飞行、动力和火力系统交联,实现飞、推、火的一体控制,提高飞行控制和飞机的综合作战效能,比如高超” “高超啥?”田胖子抬头,一脸疑惑的看马闯。 “高超的技能,需要坚实的理论基础。” “噫~~~~脑子秀逗了?” 曹鹏接过纸,看了看,“那这个里面的导航牵扯到视觉算法,信息提取,到导航到规避。pid、模糊控制、自适应控制,这几种?” 陆小宁点点头,“不止,我能想到的,还有全局匹配和局部跟踪,局部几何滤波器,局部异常因子,这还是个基础。” “因为不是简单地飞起来,这几个模块牵扯大量的算法,你还得包括无线电、信息传输,飞控超光谱成像、合成孔径雷达、超高频穿透,os” “是,传感器、机载计算机、伺服作动设备 “追踪呢?是不是有anshift,cashift,质心、轮廓跟踪,粒子重采样的滤波” 几人嘀嘀咕咕,有问有答,热热闹闹,只不过都没注意,一旁坐在马扎上,迷惘无助的李乐。 这就是文理世界的参差么?这就是智商s的感觉么?cpu已经烧了的李乐,如坠云雾之中。 好一阵之后,已经魂游九天之上,和月亮肩并肩的李乐,被人叫了回来。 “乐哥,乐哥?” “啊?对,你们说的对,我能理解。”李乐点着头。 “你真能听懂?”田胖子一脸戏谑。 “瞧不起谁呢?给我笔!”李乐一扬手,接过曹鹏递来的笔,扯过稿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四轴旋翼无人机的图。 “结合你们说的,我刚想到的样子,你们瞧瞧。” 几人头碰头,看过稿纸。 “乐哥,你想的?”马大姐问道。 “我要说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梦里告诉我的,你信不?” “信!” “艹,你们什么意思?” “行,挺厉害。”马大姐左右看看几个人,“怎么样,老法子,分工合作?” “那我得先学习一段时间。”曹鹏皱了皱眉头,“这里面有些涉及到的东西,我还没怎么太搞通。” “我没问题,无线电和数据链我可以弄。”陆小宁想了想。 “那就发扬一下军工精神,分工合作制,一人负责一块,先各自为战,最后再进行整合。不是四个大系统么。”马闯把腿从沙发上放下来,指着几个人,“动力传输,推进系统,像电机,速控器螺旋桨,动力源这些,胖子是专业的,给他。” “小陆负责数据链,对了,不是说是飞行的照相机么,长铁精工做监控的,正好,摄像头和相机元件相似,也交给小陆,咋样?” “嗯,好,正好长铁精工的实验室有做这方面的人,还有材料。”陆小宁答应着。 “曹鹏,飞控牵扯到大量的算法和程序编程,你专业的,咋样?” “不过这里面有些电子元器件,芯片算了,我自己学,再找人帮忙。” “那个导航系统呢?”田宇问道。 “我帮你们定路线,你们一起搞就是,有什么疑难杂症,咱们一起商量。” “你这,不会有问题。”李乐犹豫道。 马大姐摇摇头,“没事儿,这就是成年人玩具,差别大着呢。” “你心里有点数,这不是闹着玩的。” “放心,要是有些东西真被咱们搞出来,不也是好事儿?到时候你们几个,等着被征用。” “是,我的将军!”田胖子敬了个礼。 “呵呵,小鬼,很有气势嘛。”马闯回了个礼,又拍拍田宇的肩膀,“我看好你。” 两人闹腾着,曹鹏却说道,“那这样,咱们分的太开了,还有,实验室放在哪?平时谁来统筹,资金怎么办?” 一句话,几人互相瞧了眼,又都望向李乐。 “胖子在冰城,曹鹏在燕京,之后可能去丑国,小陆要是顺利,今年也会去,还有马大姐,不一定在哪儿。”李乐琢磨琢磨,“那就,放冰城。” “为啥?长安不好么?燕京也成啊。” 李乐解释道,“要是小陆在长安,还能用长铁精工的地方,但是就怕小陆,今年一走,走个几年。燕京暂时没这个条件,” “再说,田宇以后的方向是无人控制和机器人,专业对口,他对这些东西的熟悉程度比咱们都高,这事儿,他来掌总,把握整体进度和方向,分配任务,然后负责协调。” “而其他人,相当于小组,每个组按照任务,把想法和做出来的东西,汇总给他,让他具体动手实现。” “那我们的小组,能不能各自找人?”曹鹏问道。“就像这个飞控系统,牵扯专业面多,我一个人肯定不行。” “可以。” “给钱不?” “给。资金还有规程方面,我来弄,胖子打辅助。胖子,你回冰城,看看在学校里或者附近,弄个地方,需要什么设备你想想拉个清单,要什么设备,买了往里填。” “其实,现阶段还用不到多少设备,无非就是好点的电脑,绘图,编程,跑程序用,还有之后的电路板的设计。” “你们最好以后都能拉一批人进来。”李乐说道。 “呵呵,那成,这不就是化整为零,各自发展么,六神合体的雷霆王,哦哦哦哦哦!”田胖子蹬着腿,比划着,“哎,对了,乐哥,到底叫啥名?” “我觉得”刚想说话,就听门口李晋乔的喊声,“李乐,来帮个忙。” “哦,来了!”李乐往门口走,说道,“你们琢磨,回头告诉我一声就成。” 。。。。。。 蘸水面,长安边上,杨陵的名吃,裤袋一样的长长面条,和菠菜、苜蓿、豌豆苗一起,加开水煮了,吃的时候挑进番茄鸡蛋黄花菜木耳或者辣子蒜葱芝麻炸好的稠稠的汤水里面,裹上一层,面白薄筋光,汤汪蒜辣香。面条超长,有的都能到一米,正常的汉子,两根就能吃个七八分饱。 老李现在在田宇这群玩的眼里,就是长安的面食宝典,能想到的,他都会,味道还都挺好。 一盆蘸水面,几个娃唏哩呼噜吃完,才是对老李最大的褒奖。 “曾老师,您放那。”田胖子赶紧吸溜完最后一截面条,起身从曾敏手里拿过碗。 “就是,你和叔去那边歇着,我们来。”马闯也擦擦嘴,顺便踹了一下陆小宁。 “嗯嗯嗯,唔们来。” “那行,交给你们。”曾敏笑道,转头又瞪了眼睁在那慢条斯理的李乐,“就你最慢!” “我这”李乐嘴里叼着半截面条,一脸无辜。 人多力量大,老李披着件棉袄,村支书一样的圪蹴在东厢画室的台阶上,一边嘬着烟,一边看着几个娃打打闹闹,收拾桌子刷碗的身影,笑眯眯的。 “哎,蹲这儿干嘛呢?”曾敏从画室出来,瞧见李晋乔,抬脚尖点着老李的屁股。 “没啥,看几个娃干活伲么。” “咋?瞧着热闹?” “可不,以前看人家里兄弟姐妹多,只觉得啥都得抢,不如吃独食。现在想想,嘿。”李晋乔摇摇头。 “我不也一样?还不如你呢。你好歹有大哥大姐。”曾敏笑了笑,“想他们了?” “去年过年多热闹,今年就” “别琢磨了,大不了明年都到燕京来就是,正好,不是有李乐的事儿么,算提前见个面。” “也对哈,要是身体允许,那就明年提前预备商量,先给我妈和张妈妈打个预防针,呵呵。” “行了,进屋呗,大冷天,别在这儿当门神了。” “嗯!”李晋乔起身,把烟头扔进墙角的痰盂里,一扭头,“媳妇儿。” “啊?” “你说李乐以后生他三个五个的,能行?” “想什么呢,你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 “多子多福么,这要是带着一串出去遛弯,多喜庆,爷爷爷爷的喊着。”老李嘀咕着。 “葫芦娃救爷爷呢?进来,帮我绷布!” “诶,来了!!” 这头李晋乔进画室,那边偌大的厨房里打闹声成片。 “哎,到底想好了没?叫啥?”李乐一个探手,抓过马闯扔来的抹布,递给田胖子。 “我们商量好了。” “叫啥?” “长安动力!英文名,chang''an power!” 李乐皱了皱眉,只觉得耳熟,还没怎么多想,就听大门的门铃响。 “谁啊,这饭点儿来?”马大姐拎着个铲子,当大刀一样比划着。 “我去瞅瞅。” “嘿,又躲懒,胖子,把锅留给他!” “是,我的将军!” 李乐走过院子,到了大门口,喊了声“谁啊?” 没听见人答话,拉开门栓,“吱呀”一声。 “李乐啊,表锅来了喔!” “靠!你这是?” “说多了都是泪,我是来避难的,咱们的事儿,发了!!” 第682章 避难 郭铿是个体面人,即便来燕京“逃难”,依旧是梳得整齐的三七开,一身板正的羊绒短大衣,笔直西裤,系带皮鞋,一条围巾显出沪海男人的精致。 和屋里一群怎么舒服怎么来的围观群众相比,有着明显的差异。 但是看到这么一位,对着一碗方便面狼吐虎咽,马大姐胳膊肘捣了捣李乐,小声道,“这是你表哥?” “昂。” “看着挺可怜的,落魄成这样,还撑着面子,沪海人都这样?” “这叫腔调,你懂什么。”田胖子探过头,表示自己有见识。 “都饿成这样了,还拿腔拿调?” “不是,你哪眼看他落魄了?”李乐翻了个白眼,“行了,你们不是要接着聊chang''an power么,去去去。” 把几个人撵去自己屋,李乐转回头,听着李晋乔对郭铿的“讯问”。 “慢点吃,还有,不行再给你卧一个鸡蛋?” “够了,小舅舅,有两个就够了。” “铿啊,这是咋啦?” “钱包丢了的哇。火车上饿了一路。最后十块钱,留着从车站到这里的路费,没敢花。” “因为啥?” “我不是把工作辞了么,我妈知道了,吵了一架,我就想着到您这儿散散心。” “啥玩意儿,你把工作辞了?银行的?”老李一愣。 “嗯。” “好好的,你辞掉干嘛?” “要是好好的,我还真不辞了。” 等问清了缘由,李晋乔看了眼李乐,“你,大泉,就这么帮他瞒着?” “不是想着等有机会再说么?”李乐一摊手。 “机会?这都快两年了,就这么个机会?你们几个,就不能让你姑省点心?” “小舅舅,你别说他,是我让他和大泉哥别说的。”郭铿扒拉掉碗里最后一点面条,放下筷子,“现在不也挺好,不坐班,不受闲气。在高速那边,大泉哥把对外的业务开发和市场拓展的活都交给了我,还给了股份,现在是自己创业,当小老板,不比给别人打工强的多?” “这不年后在徽省黄山那边又谈下了两对服务区,高速公司就有了十二对服务区,一年下来,比在银行赚的多多了。等再过几年,江浙沪有个几十对服务区在手里,盘子大了,然后立足长三角,面向全国,那时候,嘿嘿。” “这也是李乐给你说的?” “规划,我们的规划和目标。”郭铿捋了捋头发,很有信心的说道。 “你们啊,一个个的,就不能让大人省点心?” 李晋乔叹口气,看到一旁笑嘻嘻的李乐,一指,“三个里,就你最坏!” “不是,我” 老李起身,“我去给你大姑打个电话,省的他担心,哎” 瞧见李晋乔去了外面,李乐嘀咕道,“得,我最坏?” “差不多。”郭铿往沙发上一靠,拍了拍肚子,“春运的火车真是坐不得,这一路挤得我哟。” “那你这裤子连个褶儿都没有?” “那可不,站一路,哪有褶?”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是只因为这个来燕京的?”李乐狐疑的盯着郭铿。 “这都给你瞧出来了?” “废话,我不说过么,大姑不知道,张奶奶还能看不出来,你指定还有事儿,才跑来的。说说,还因为啥,才让大姑新账旧账一起算?” “嘿嘿,你这脑子,不亏外婆说你心明眼亮。” “啥?” 郭铿叹口气,“就是相亲呗。” “相亲?你这还没到三十?” “三十?你这是没理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二十七八就是道坎儿,是妈妈们的心理预期年龄的上限。如果这时候你还没往家里领过人,她们就会认为你属于恋爱市场上残次品。” “相亲就是赶在商品保质期下架之前的打折促销活动,要是促销都不成,那就只能按照废品处理了。” 李乐眨眨眼,回想了一下,“好像,有点道理。” “可不,到这时候,她们就会从肉体到精神,开始各种猜测你的问题,比如,取向问题,行不行。” “呵呵,倒也不至于。”李乐笑道,“相亲也有好处,知根知底。” 郭铿摇摇头,“知根知底?父母亲戚朋友介绍的,在加了电话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儿。” “爹妈亲戚就是在笼子外面看猴的,隔三差五还得瞧瞧公猴母猴有没有联系。联系少了,介绍人就开始互相传话,联系多了就谈婚论嫁,那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点隐私都没的。” “那总得有看的上眼的。” “这就是个双选会,里面存在一定的水分,就像你给应聘单位提供的简历,肯定都是修饰过的,被辞退开除的经历你肯定不会写上,对面也是如此,这种情况下,你觉能有多大的真诚度?介绍人口中的帅、漂亮、家庭好,你听听就好,关注其中的数字信息就可以了,这里面其实就只有身高和收入是有效信息,有的甚至都不是。” “告诉你个诀窍。” “啥?” “相亲的黑话,我总结的,中间人说的漂亮,就是四肢健全,铁饭碗,代表没晋升希望,家里有钱等于没能力还啃老,会过日子其实更多的是抠门,会疼人那就是年纪大,但如果媒人都说人长得一般,那就是丑得惊天地,泣鬼神。” 李乐笑了笑,“好嘛,你这是积累不少经验啊,见了不少了?没有一见钟情的?” 郭铿想了想,“屁的一见钟情,见了面连个上床的性质都没有,你聊个毛线啊。反正我的原则就是,第一眼看上去,有性趣才是。” “嘿嘿,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啊。” “对喽。” “那这次?” “奇葩一朵。”郭铿搓了搓下巴,“我妈单位的一个领导介绍的他的侄女,长相身材八十五分,洋行的白领,喝过洋墨水的那种,但是,哥哥我身经百战,有渠道哇,查出来这女的外表清新可爱,但在国外玩的花着呢。” “我估计,要么是来准备找人接盘的,要么以后也会被绿,推了好几次,结果你大姑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药,赶着去见面。” “去呗,大不了就不联系,也就一顿饭钱。” “不,不知道也就罢了,这种,最好别节外生枝,没有第一次就没有以后,见了之后,再不联系,就有可能得罪介绍人。” 李乐“哼哼”着,“那这不也得罪人了?” “不一样,别给人看不上的错觉,那种更得罪人。” “给大姑说啊,讲清楚呢。” “恋爱中的男女容易昏头,可催婚的妈,更容易迷失方向。” “张奶奶呢?” “外婆才懒得问呢。” “所以,你就跑过来了?” “能躲就躲,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当出来散散心。” “嘿,你这倒好,把包袱扔到我家来了。” “家里,也就小舅舅小舅妈能理解我。” “行,反正家里房子多,你爱住就住。大不了过年跟我回长安。” 郭铿一听,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成啊。” “刚才我听你说,徽省的那两对是个什么章程?我怎么没听大泉哥说起过?” “那个啊,就是我原来在银行的一个客户,在那边吃的很开。正好前些天见了面,聊到了,就给介绍了当地的一个头头,请她到临安和姑苏这边的服务区转了转。” “再接着,通过苏省高速那边的引荐,下层有需求,上层打通和要求,双管齐下,不就成了?” 李乐挠挠头,“你这说的真简单啊。” 郭铿笑道,“弟啊,有时候,人际关系,就是这个样,打通一点,就是打通一线,打通一线,就是有了一片,关系关系,关联联系,就是这么为出来的。” “喂?” “为,作为的为,喂,那种,太低级了,互相资源的介绍、转移,帮助,才是又不违规,又长久的。” “呵呵,行,走,给你找间屋。” “我要大床房。” “你当这是宾馆呢!” 第683章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 倒座房二楼,一共改出了四间卧房,曹鹏加上郭铿,再算上胖子和小陆,直接变成了男生寝室。 站了十几个小时火车的郭铿,洗完澡倒头就睡。 李乐不想找虐,可马闯几个人已经把李乐的屋当成了会议室,有电脑有网,有茶有饮料,橘子香蕉苹果大鸭梨,瓜子花生辣条小饼干,一应俱全。 肖依依说小饼干在燕京和津门这一片的试销售情况还不错,不到一个月,一大半经销商就已经开始二次进货,南方和东北几个省的经销商也在开始催着赶紧正式铺货。 李乐琢磨着,自己这“大马蜂”应该有点功劳在里面。至于成子,春节后就会去到胶东那个cj的食品厂,开始三个月的学习,中间可能还会去南高丽一个月,现在每天都在吴昊的监督下,努力学习高丽语。 人么,就这样,有多大的野心你就得有多大的能力,不进则退。 李乐也想看看,能把草莽出身的成子给推到什么高度,如果真到了上限却又和企业的发展不匹配,倒不如当个大股东,游山玩水搞慈善来的安全。 而且李乐觉的,成子那股对自己的狠劲还没消失,毕竟不是谁都能在22岁的年纪,有了一个年营业额超过两亿的企业,还没给自己买大房子买好车。 除了应酬,不去花天酒地,依旧住在办公室旁边连个电视都没有的小屋里,三年时间自学完高中课程,学外语,学怎么看账本,学食品加工技术。 每天的娱乐活动就是电脑上的扫雷游戏,最开心的就是去“赛峨眉”点上一份宫保鸡丁,一碗米饭,和心上的姑娘说会儿话。 想着想着,推开西厢的门,就瞧见马大姐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一个抱枕,手里一包辣条,唾沫横飞的对田胖子几个人说道,“我知道的是,简单的线性控制,不可能满足李大傻子给出的这种四轴飞行器的系统,胖子说的,引入pid控制器,是个最直接办法。曹鹏,弄好了么?” “弄好了。” “那你操作一下。” 曹鹏点点头,蹲在茶几旁,对着一台笔电,噼里啪啦的打着,嘴里念叨,“用pitch为例error为期望角,减去实时角度得到的误差,istate为积分i参数对应繁殖修正过度,微分d参数减去上次,估算当前总调整量是p、i、d之和” 马闯又闭着眼睛,想了想道,“pid计算完成,通过st32定时资源,调制出四路,拟定50hz,高电平持续时间就是在05-25s?” “马爷,马爷,您慢着点,我这还没算,哎,是,是这个。”田胖子一旁拿着计算机也摁“稀里哗啦”的,嘴里叽歪着,“那就有了每个电机的油门行程,这样,对应电调的从最低到最高转速就有了。” 李乐半张着嘴,听几人说着天书一样的话,好一阵子,才悻悻的走到电视柜旁,拿起筐里的苹果开始削皮。 “吃,给,歇会儿?” “哟,谢谢啊。”马大姐瞧见递过来的苹果,“叭叭”两声,嘬了嘬油汪汪的手指头,接到手里。 田宇瞧见,一扯小陆,“陆仔,瞧见没,小李子是个干办公室后勤的好苗子。领导讲话他鼓掌,领导咳嗽他递茶,领导抬手他上烟,领导抬腚他递纸。” “胖子,吃东西都特么堵不住你的嘴。” “得,不说,我吃,哎,凭啥马闯吃苹果,给我吃梨,你个哈怂咒我!” “滚蛋!”李厨子上去一脚把田胖子给踹倒在沙发上。 “乐哥,你这饼干不错啊,回头送我几十箱。”马闯“嘎吱嘎吱”的,嘴里咕噜着。 “好,我给成不是,多少?”李乐穿上拖鞋,扭头问道。 “十几二十三十箱呗?” “干嘛?你要这么多?” “有地方平时没个吃饭的地儿。” 李乐点点头,“嗯,给我个能接收的地址,我安排成子,以后每个月给发三十箱过去。” “谢了啊,这个钱从我妈那边拿,长铁精工的分红我有老多,都没用呢。” “不用,这才几个钱。等你啥时候说不用了,就不发。” “那,也成。”马闯想了想,点点头。 “哥,我说。”曹鹏啃完苹果,擦擦手,“我说,这事儿,我们刚才分析了一下,就单靠我们几个人,肯定不成,还是得各自组建团队,四个大的系统里,还得分机械,传动,电路硬件,软件,控制程序,再到雷达等,几个组。” “马爷指望不上,郁葱那边还得联系一下,别看这家伙神神叨叨的,但是在基础算法和一些涉及到无线电传输的知识上还是非常厉害的。” “嗯,回头我给他发个邮件,你再找他。”李乐找了沙发一角坐下,“我昨天也想了想,这事儿,咱们也不急,三年五年的都成。你们就是按照自己的业余时间来安排,胖子到时候汇总收作业就成。” “胖子,你去到冰城,用长安动力实验室的名字注册个公司。曹鹏说的相关人员,你们自己物色,有想法的,就都挖过来,塞到长安动力这个筐里面,兼职、专职的都行,先零散,后集中,我负责怎么把这个框架给搭起来,最起码,前期得有负责财务、人事、后勤,专利注册的人。之后再根据需要,不断扩充部门和人员,实验室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这个无人机,还有研发过程中相关技术的积累。” “至于人员来源,那就先紧着冰城工大和清大这几个学校薅。” “西电也有。”陆小宁旁边笑了笑。 “噫,乐哥指望你去丑国挖人呢。” “小李子,给本宫再削一个苹果。” “你猪啊,撑死你!” “小李子,去给宇哥剥个橙子,用手剥,别用刀切,吃着不爽。” “乐哥,剥个香蕉。” “哥,也给我。” “我特么”李乐看了眼前,几个嘻嘻哈哈的人,叹口气,“我特么,欠你们的!!” 走到筐子旁边,李乐拿起水果刀,又听到几个人的大笑打闹,莫名的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段话,最轻松无遮拦的心,是和人世间那些热气腾腾的朋友走在一起。她们的吃吃喝喝拉拉扯扯吵吵闹闹,用力把你独处的孤独里拽出来,推推搡搡若无其事的,拥着你往前走。这些人让你在日常感受到的暖,你不需要说谢谢,但你知道人生里的那些花团锦簇,都会和自己有关。 再过一辈子,身边有这么一群风犬少年时代里,一直在耳边聒噪的朋友,挺好的。 。。。。。。 昨晚,还觉的有马闯几个人挺好,可今天,李乐十分想收回这句话。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透明的让我感动的,” “可爱女人!! “坏坏的让我疯狂的,” “可爱女人!!” “爱情走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不能承受,我已无处可躲,我不能,我不能~~~~~” 一盘田胖子从自己随身听里抠出来的盗版磁带,一辆车里,除了自己,都扯着嗓子嚎。 跑调的,声劈的,念词儿的,调门上不去干叫唤的,唱的人如痴如醉,摇头摆尾,听得人如坠魔音地狱,心跳加速。 “嘿,胖子,快进,娘子不好听,跟念经似的。”挤在捷达王后排的郭铿,拿膝盖顶了顶副驾的靠背。 “你懂啥。这叫说唱,叫rua噗!胖子,就听这个,别快进。” “在小村外的溪边河口,默默的在等着我,哟哟!!”音乐响起,马闯浑身晃悠着,两只手冲郭铿比划。 “啊,胖子,你觉得好听么?”郭铿无奈道。 “还,还行。” “李乐呢?” “别问他,他都不会唱,注定被时代抛弃的玩意儿。”马大姐嚷嚷道。 李乐抬起眼皮,从后视镜瞧了眼。 终于啊,还是来了,二十多年后,周先生的新粉丝,根本理解不了,当这张专辑出来的时候,那种划时代的耳目一新,对这时的年轻人,是有多么的震撼。 而最初的老歌迷,好像一转眼才发现,这个人,竟然陪伴了自己一整个的青春, 中学、大学到毕业多年,薪水没涨多少就过了三十而立,提心吊胆过了危机,可不知疲倦的少年迈过了一个个山丘,叹口气,便人生过半。 懵懂无知到情窦初开,初恋,分手,找到爱或不爱,或者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那个他她。 对于把青春放进这个时间段的人来说,在听歌这件事上,没输给过任何人。 李乐摇摇头,嘴里哼哼着“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打方向,左拐。 中关村,双榆树北路,李乐停好车,看了眼对面的大华大厦。 大楼门前,锣鼓喧天,彩旗招展,空飘齐飞,一道道横幅竖幅把一栋楼给围了起来。 横幅上,“nokia手机祝贺百信数码燕京旗舰店隆重开业”,“ericsn祝百信数码销售长红,”,“dell全系产品支持百信数码再创佳绩”,“canon,感动常在,祝贺百信连锁新店开业”,知道看到“sasung电子”的字样,李乐笑了笑。 “好家伙,这个就是你说的,小陆家的小店开业?”郭铿扯扯李乐。 “啊,小店么不是?几层?”李乐回着,问陆小宁 小陆又习惯性的红了脸,“二楼一层,三楼半层。” “听见没,这不就是小店么。” “百信是你家的?”郭铿再次确认一遍。 “啊,只是股东,还有李总、王总、孙总他们的股份。”小陆腼腆的解释。 李乐心道,嗯,占股八成五的股东。 “啧啧啧,这,早知道我买相机,就不费劲在沪海百信开业那几天找人抢抵扣券了。”郭铿一推李乐,“你也不告诉我。” “还啥都给你说呢?” “嗨嗨嗨,记得咱们今天来的任务么?”马大姐拍着手,站在几人面前。 “记得!我的将军!”田胖子立正。 “我骄傲的士兵们,是什么?” “吃喝拿!!”众人喊道。 “好,出发!!” “不是,你跟着喊什么?”曹鹏问陆小宁。 “嘿嘿,习惯了。” 作死三人组+“幕后纯黑手”李乐+前“古惑仔”曹鹏+“大表哥”郭铿,六个人排着整齐的队伍,跨过斑马线,在劲爆的音乐声中,走进卖场。 第684章 所谓首富 几个人目的很明确,百信数码燕京店今天开业,一是陆小宁作为大股东“代表”来现场“看看”,二是新店开业,报纸媒体、相关单位,还有合作商代表,总得一起“乐呵乐呵”,听说中午有一场档次不低的自助餐。 对于百信,就像去年陆桐和李乐说的那样,自己精力都放在了长铁精工上面,实在有些顾不过来,其实在李乐的看,陆桐还是那种理工男工程师的思维,对基础是研发和生产的长铁精工更有兴趣和偏爱,而不是倒买倒卖的百信,即便是自己起家的产业。 之后陆桐便听了李乐的建议,把百信的结构和业务体系进行了改革调整。当初招来的孙伟民、何扬青、王骏州三个人,一人给了五个点的十年期权,重新分工,孙把总,王、何两个人,一个负责销售和市场兼着开疆拓土,一个负责和供货商周旋,当他的何一刀。而陆桐,只在大事情上进行决断,给了三个人足够的自主权。 之后短短两年间,有着一个“稳”、一个“猛”、一个“奸”的三驾马车领头的百信数码,开始在国内攻城略地。 从长安开始,陆续在山城、蓉城、泉城、金陵,汉阳、羊城、鹏城还有沪海和临安开了店。在黑白电的那几家连锁经销商手段频出,鸡毛鸭血的竞争场面愈发激烈和时候,人们也慢慢注意到,有一家叫百信的数码连锁卖场,悄然间已经占据了国内几个大城市近三成的数码3c、办公设备的零售份额。 尤其是在手机开始普及的当下,“买手机,去百信”,已经慢慢变成了这几个城市耳熟能详的口号和消费意识。 而经过将近一年的筹备,燕京店开业,标志着百信数码又登上了一个台阶。 不过,即便这样,陆桐还是没出现,只有陆小宁带着一群“心怀鬼胎”的人来了现场。 这时候的开业活动,还没那么多的花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领导致辞,撒花,之后便是开门迎客。 几个人好不容易到了二层的手机卖场,瞧见黑压压,围在各个品牌手机专柜前的人群。 马闯来了句,“好嘛,这是买手机还是抢手机的?” “半买半抢。”郭铿指指卖场收银台前面排起的长队的人,手里除了挥舞着钞票,还有一张张彩色的,标着一百两百三百不等数字的代金券和优惠券。 “这玩意儿能当钱用?” “可不么,在沪海就玩儿的这一出,三天开业时间,一天五百台低于市场售价三成到两成的特价机,外加随报纸发放的,不同金额的全场和品类买抵代金券。” “这能挣钱么?” 田胖子笑道,“买的没有卖的精,无非是这五百台不挣钱,但更多的人拿到代金券,不用了总觉得可惜。只要你掏钱了,其实只是把优惠金额转嫁给了厂家和经销商,多挣少挣而已。不过,我看这架势,应该是厂家的让步比较大,但现在,市场竞争这么激烈,你买一台,他就少买一台,市场份额才是最主要的,而且强势的渠道经销商,总能逼厂家就范。百信应该有个很厉害的价格谈判高手。” “行啊,小胖子,懂的不少。” 李乐笑道,“那是,他是家学渊源,爹妈都是做销售的出身。这点手段,门儿清。” 小陆耳朵一热,点点头,“嗯,何总很会和供货商砍价的。” “所以啊,你想要人家的优惠,商家要的是你的钱包,不过,老百姓得利就成,谁管你那个。”郭铿一指李乐,“都是你,你要是早给我说,我就能拿个出厂价的单反。” 李乐一摊手,“我哪知道你要买相机?。” 陆小宁忙拉郭铿的衣服,“大,大表哥,要不,你把发票给我,我给你报销了?” 郭铿摇摇头,“嘿嘿,我也就这么一说,用券买,也比一些小店便宜的多。下回,再找你。” “表哥,你可小心点,摄影这东西,就是个深坑,多少都不够你填的。”李乐笑道。 “哎,一入摄影深似海,从此存款是路人啊,我想当大神,可技术暂时不允许啊,只能先走走器材党的老路。” 几个人再看了手机柜台人头攒动,热火朝天的排队景象,躲着来往的人流,穿过依旧火爆的电脑、随身听、p3、相机几个展区,晃晃悠悠上了三楼。 三楼卖的都是办公设备和音响这种大家伙,还有耗材和配件,人比楼下少了点。 “可惜了,去年不让卖游戏机了,要不然,这里还得有ps。”田胖子扫了圈,遗憾道。 “电脑游戏还不够你玩儿的?”曹鹏嘀咕着。 陆小宁戳戳田胖子,“家里有,回长安我拿给你。” “ps?” “掌机也有。” “嘿,那感情好,回,回长安第一件事去你家。” “不是,你们一说游戏机我想起来,高一时候,是谁坑了你的土星来着?”马大姐插话道。 “哎,对对,对,就是这个瓜皮,一鱼三吃,还骗了我的羊肉泡。”田宇一指李乐。 “还有我的kfc,那是我几个月的零花钱。” 李乐听了,一撇嘴,“嘁,你们检讨还是我帮着,才过关的呢,吃你几顿饭还记那么清楚。” “你就不是个好东西,天天算计我们。” “算计你们啥?都是合理买卖,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噫~~~~~~” 几人一边闹腾着,一边走到音响区,没走几步,就听到郭铿说了声,“好家伙,bowers wilks,鹦鹉螺啊。” “啥鹦鹉?”众人一愣,跟着郭铿进了一个半封闭起来的小隔间里。 “鹦鹉螺,音响,bowers wilks的,高端的,国内没几家买的,想不到你家有,我在沪海都没见过。” “就俩破喇叭,丑不拉几,有啥好看的。”马大姐走过去,上手摸了摸音箱。 “你懂啥,这东西,一套售价就超过二十万。” “嘛玩意儿?”李乐一愣,问道,“多少钱?” 郭铿点点头,“二十万,看配置,还能更贵。” “我去,这一套音响一套房?”田胖子也走过来,看了眼。 “是啊。” “哎,那位大姐,贵重物品,请勿触摸。” “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瞧见销售顾问过来,马大姐赶忙收了手,“那个,我问一下,这一套,多少钱?” 销售小哥瞧了几人一眼,心道,太年轻,不是目标客户群体的画像,哎,卖这东西,三月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不过还是态度和蔼的回道,“这宝华韦健的基础款,不算音响设备的话,单这一组扬声器,售价十一万八千,如果加上这套驾势功放设备,一共售价十九万六千元。” “呵呵,呵呵,抢钱呢,真t贵啊。”马大姐听完,发出一阵感叹。 田胖子无惧,直接问,“说的这么好,能放来让额们听听,啥感觉?” “呃,不好意思,这个,需要有购买意向之后,才能试听。” 听到这,几人都叹口气。 “走,这东西,咱们是没耳福了。” 正往外走,就听到有人喊,“小宁!” 转过头,就瞧见一个穿着西装,梳着背头,一副金丝眼镜,胖乎乎瞧着挺有排头的中年帅哥,朝陆小宁走过来。 “啊,何总。”陆小宁瞧见人,立定,笑道。 “我还想着你来,怎么没看见人呢,怎么上这里来了,不去办公室?” 陆小宁指了指李乐几个,“我们逛着玩儿呢。” “都是朋友?” “是,这是” “乐哥,这是何总,百信的副总。” 李乐笑眯眯瞧了瞧人,只不过注意点略过何扬青,到了身后那人身上。 圆脸,油头,矮,微胖,一口黄牙,看人时眼神里带着阴鹜之气。 呵呵,黄俊烈,现在各大报纸上的风云人物,过不了几年,就会变成服不服排行榜上面的第一,首富之人。只不过上去了,也就意味着好景不长。 第685章 交浅言浅,水上两句 套用后世的一句话,此时刚过而立之年的黄峻烈,才是妥妥的爽文里走出来的“霸道总裁”。 他的霸道不止在私下里的行事,也在于商场博弈中,追求一家独大,而不给对手留下任何日后好相见余地的霸道,和小说桥段里瞪主角一眼就灭他满门的颇为类似。 就像现在面对李乐几个人时候,那种昂头挺胸的站姿里显示的勃勃雄心,时刻想着突破规则的野心。 搞你,就要搞死你,利用各种正常的商业竞争手段,不正常的盘外招,任何能用到的手段,哪怕自损八百,也要吞掉你,让你的企业变成的我的名字,你的办公室换成我的颜色,你的员工全部换上我的工作服。 莫欺少年穷、白手起家、桀骜不驯、手段毒辣、杀伐果断、赌性十足,在他身上,将一个顺应时代大势而起的草莽英雄形象刻画的淋漓尽致。 几年之后,关于这个人各种真真假假的故事,能够广为流传,其实是满足了大众对阶级跨越的渴望,而源于嫉妒与感知的不平等的群体心态,又形成了一场街头巷尾的“狂欢”。 财富无罪。但财富有品格,显示在以什么手段取得和以什么方式使用。黄峻烈的崛起充满着“江湖味”,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砍头不过碗大的疤,刺猬式的斗争哲学,让他的每一笔财富的源点,都游走在灰色地带,注定会在某一个时间给予反噬。 而这个时间李乐想起陆当初桐问自己,百信的后路在哪时的一段对话。 看到何扬青一侧身,把黄峻烈引到陆小宁面前时,李乐的嘴角微微上翘,回长安,回长安之后见了陆桐再说。 “这是国镁家电的黄总,黄总,这是我们陆总家的公子。小宁,黄总可是国内家电销售行业里,响当当的头把交椅。” “燕京都没占到第一,哪来头把交椅一说。虽然没见过陆总,但是看小陆总这秀气模样,陆总肯定也差不了。” 看到这位戴着黄领带的黄总伸过来的手,陆小宁愣了愣。 陆桐很少带自己出席商业上的场合,即便有,也都是站在陆桐身后,介绍都是一嘴带过,今天这咋说,说啥? 眼瞅着脸颊温度又要高上几度,陆小宁忽然感到后背一只大手贴了上来,把自己往前推了推。 陆小宁知道这是李乐,一只手在后背上,微微用力,就让自己有些怯懦的腰直了起来,就如过往第一次在游戏机厅见面时,那个站在自己身前的人一样,莫名的安心。 “黄总,你,你好,我叫陆小宁,见到您很高兴。”陆小宁吸口气,伸手握了握。 “啊呀,小陆总客气了,以前你们都在南边城市开店,这次来燕京,我们就都是邻居了,虽然卖的东西有些不一样,但早晚我们都会有合作。何总,您说是。” 枭雄也好,英雄也罢,黄峻烈这种从十四五岁就开始出来闯荡社会的人,和成子一样,察言观色已经成了被动技能,且段位极高,嘴上说着何总,眼神却已经把陆小宁身边这群人又打量了一圈。 除了那个年龄稍大的瘦子,其他人应该都是这位小陆总同学之类,看穿着,家境都不错,带着股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文气。 几个人隐隐的站在那个给陆小宁做着小动作,高大到让自己颇感压力的圆寸脑袋身后,年轻,帅气,沉稳,不像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刚才有那么一刻,自己像被一道眼神洞穿,心中警铃大作,刚想看回去,可瞧见的又是一双清亮的眼睛,一时间心里很不爽,却又无从发力。 “很期待,很期待。” “以后,还得和您多学习。”陆小宁也笑道。 “哪有,哪有,互相进步,互相提携。正好我还有个应酬,下次有机会,见到陆总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等何扬青把黄峻烈领下楼,陆小宁这才松口气。 “呵呵,这人,够狂的啊。”田胖子手一扒拉陆小宁,“不知道,以为他是这里老板呢。” 马大姐嘀咕道,“没啊,这不挺客气的么,一口粤谱,听着挺好玩的。” “谁说他说话,我是说那个样子,你刚才脑子想啥去了?” “想这音响为啥那么贵,十几万,一张张拿钞票糊起来也用不了这些。” 田宇看到马大姐脸上就差写着“想拆”的表情,“得,你娃木救了。” 郭铿拍了拍下陆小宁的肩头,“胖子说的没错,这是被金钱堆出来的气势。” “走,再转转,就该米西米西了,我早饭都没吃,就等着这一顿呢。”田胖子觉得没热闹可看,一挥手。 “出息!!” 几人刚要走,音响的销售赶忙上前,“几位,不好意思,不知道是小陆总,你看,要不几位在这儿坐一坐,我把厂家经理叫过来,让他给你们介绍介绍?” “不用,不用,你忙。”陆小宁赶忙摆手。 送一群人出了柜台,销售在后面看了半天,一拍大腿。 “哎,胖子,你说那个里面都是啥?”马闯边走边问道。 胖子想了想,“喇叭,电路板,解码器,端子,磁铁,垫盘,牛皮纸?还有啥,棉花?电线?” “那就这么多钱?” “嗯,知不道。”田宇扭头看了眼李乐,“乐哥。” “干嘛?” “你说,咱们自己做这个音箱怎么样?” “为什么?” “多贵啊,多挣钱。” 李乐眼皮向上一挑,“瞎鸡脖扯淡,别特么想哪出是哪出!” 。。。。。。 “素质,你们几个注意点素质。” 坐在餐桌前,看到田宇领着马大姐,郭铿,从自助取餐桌那边,走过来。每人手里摞起老高的盘子,螃蟹叠在牛排上,小青龙趴在螃蟹上,北极贝围着盘子边一圈成花边,中间夹杂着几片三文鱼,鳗鱼,颤颤巍巍,欲倒未倒的样子。李乐一手捂着脸,搓了好几下,说道。 “素质?放下个人素质,才能尽享缺德人生。陆叔花了钱,按人头来的,少了又不退,干嘛不吃个饱。”田胖子一指陆小宁,“请客的都没说话,你问他,敢有意见?” “不吃撑能叫自助餐?吃到这儿,才是对自助餐的尊重。”马大姐拿着叉子对着喉咙比划一下,再一低头,冲着盘子左看右看,准备找个合理的角度下手。 “嗯,还得扶着墙走。”郭铿端起果汁,冲几个人晃了晃,“来,七二四!” “七二四!” “嘿,佛跳墙来了啊。”有人喊了声。 “哪儿,哪儿呢?” 李乐只觉眼前一花,再一瞧,刚放下杯子的几个人,又都窜了出去。 叹口气,起身,“嗨,等我一下!” 中关村南边,一家原用来专门负责招待苏联专家的酒店里,号称国宴级别的自助餐厅,成了百信数码开业宴会的场所。 来吃饭的人都觉得百信的这种招待方式比那种办堂会的形式要舒坦的多,不用来回转着圈的敬酒,不用和一桌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尬聊,说着些违心的奉承话。 何扬青和王骏州作为东道,端着酒杯穿梭在各路媒体和厂家代表中间支应着。 李乐瞧见有几个挂着记者脸像的人,从何、王二人手里悄悄地接过比车马费厚上不少的信封。 想起前几天刚打电话聊了一会儿的央妈的刘潇,都是“铁肩担道义,妙笔着华章”,有的以笔为刀,清浊涤尘,有的却成了拿钱办事的笔虫。 端着盘子,刚夹了两根蟹腿,就听到身旁有人凑过来,“怎么样,吃的还行?” “挺好,挺好,何总,谢谢啊。”李乐冲何扬青笑道。 “你们满意就行,那群人都是假模假式的,你们多吃,也好把本钱吃回来点儿。” “放心,这才是第二轮,等后面上新呢。” “好,好。” 李乐以为就是来打个招呼,没曾想这人却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何扬青。” “呵呵,李乐,初次见面,多谢款待。” “见面是第一次,可在陆总那,是久闻大名了。” “呵呵,他老念叨我干嘛。” “说你好话呗。” “那必须的。” “” “呵呵,开个玩笑。” 何扬青呵呵着,“还得多谢你的推荐之恩,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个平台。” 李乐夹起一根蟹钳看了眼,又放下,“谢我做什么。好的平台意味着更多的资源和机会,但其实起到的是一个放大镜的作用。本质的东西,还是个人的能力与品行,相辅相成。” “与其谢我,不如谢谢陆叔,碰到一个愿意让你们施展手脚,不拖后腿,不画大饼的老板。” 何扬青想了想,“是啊,不过一切的还是在你的推荐上。不过,我很好奇,咱们以前属于两个世界的人,怎么找到的我?” “是金子么,在哪里都会发光,你就当有贵人相助呗。”李乐含糊一句,心道,说出来怕吓死你。 “呵呵,行,我这是走了大运?” 李乐只是笑了笑。 “上午那人,你也看见了,什么感觉?”何扬青拿过夹子,夹了根蟹腿,放到李乐的盘子里,“这根好。” “你怎么知道?哦,对,忘了,你是鹭岛人,靠海吃海。” “问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百信的人。” “可陆总信你。” “交浅言深,君子所戒。” “那就交浅言浅。”何扬青盯着李乐看了几秒。 “你这是逼着我水两句啊。”李乐端着盘子,示意一旁的小桌。 两人走过去坐下,李乐说道,“那就水两句。” “嗯。” “这人,你从过往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是个一手遮天的性子。” “比如去年前年在燕京津门等地的彩电大战,如何击破商家壁垒,厂家的价格联盟,从深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跨区域调货,设障拦截对方送货车,全城各个摊位安排人收购对家的报纸广告,还有雇人散播涨价谣言,这种种招数。” “江湖,狼性,厚黑在这个人身上无处不在,他信奉的是丛林法则,零和博弈。但是没办法,现在是一个资源匮乏,野蛮生长的年代,市场不成熟,规则不健全,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就能成功。” 何扬青琢磨了半天李乐的话,“今天,你也看到了,来者不善。” “来者不善,百信还在他家门口开店?” “原本想着是赛道不同,他们做黑白,我们做3c,但是现在看” 李乐扒拉扒拉盘子里的三文鱼,“商人永远追逐利润,他嗅觉又足够灵敏,自然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那这之后。” “天底下同行是冤家,相同业态产品渠道的更是赤果果的仇恨,数码产品,手机,现在是在利润高点,大家都有的赚。时间在百信手里,他还没有一统江山呢。谁是主要敌人,谁是次要敌人,谁是一时的合作者,黄总还分的清的。” “或许陆总那边会有未雨绸缪的法子呢。等等,先不急。” 第686章 初见 相比今天碰到黄峻烈,李乐更觉得有意思的是,在宴会厅的角落里,瞧见了一个人,年轻的东哥。 东哥已经不是在中关村的二楼半里摆柜台卖光盘的时的落魄模样,从压缩卡到光盘再到刻录机,就代理了市面上大部分的品牌,仅刻录机一项的走货量就占据了国内的半壁江山。 只不过,本来该意气风发的东哥,瞧着眉眼间有些戾气在,整个人心事重重,一个人坐在那,低头干饭。 借着接饮料的空,李乐往跟前凑了凑。 “师兄,一个人吃啊?” “师兄?你是?” “燕大,社会学,李乐。” “那只能算一半。” “一半就是老表。” “呵呵,燕大的,还这么贫么?” “人大的不依旧那么圆润?” 东哥点点头,“行,表师弟。认识我?” “以前经常在你那买,还有刻光盘。” “哦,老顾客我应该有印象,不过” “巧了,大部分去的时候你都不在,偶尔瞧见,你还在谈恋爱,不方便打搅。” 东哥脸一红,“呃承蒙惠顾。” “哪里,你不卖假货,贵个一块两块的,还是挺值。” “呵呵,顾客是上帝,对上帝,就不能蒙事儿。” 李乐笑道,“今天吃的不错啊。” “挺好,你这” “跟朋友来蹭饭。” “也是百信邀请来的?厂家,还是代理商?” “算是。怎么,觉得多了个竞争对手?” “大家都是代理商,他们做零售,我做批发,渠道不同。” “你早晚不也会开门店,做零售么?所以过来瞧瞧,完善一下构思?”李乐又笑。 东哥明显一愣,“你,想说什么?” 李乐摇摇头,“瞧表师兄这眉间又阴郁之气,最近遇到麻烦了?” “怎么,你还会看相?”东哥狐疑,要不是瞧着李乐的帅脸,再配上亲切的笑容,实在不像来套近乎的骗子,东哥可能已经起身走人。 “略懂。”李乐点点头,“莱德的压力很大。” “呵呵,看来你不止会看相。” “中关村这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会有消息飞出来。” 东哥叹口气,“那表师弟,帮忙算算,谁能赢?” “少输当赢。” “什么意思。” “别人亏个一千万就当是在玩票,你亏个一百万可就关乎身家性命,自然是少输当赢。” 听了这话,东哥又盯着李乐那张帅脸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那你觉得谁能赢?” “刚才不说了么?关乎身家性命就会拼命。你觉得呢?” “借你吉言,” “客气,客气。” “要不要卦金?” “现在都叫咨询费。”李乐解释。 “多少?” “不用,送你了,就当混个脸熟。” “什么意思?” “你的光盘不终身质保么,省的到时候找你,不认账。” “不会,只要我不倒。” “所以你是干大事的人,你慢慢吃,走了啊。” “好,慢走。”东哥笑着,心里却道,燕大里净出些神经病,不过,他说的,少输当赢 李乐扭头看了眼,还在拧着眉毛琢磨的东哥,嘿嘿一乐,好玩,打今开始,这之后的时光,越来越有意思了。 故弄玄虚,逗玩年轻的东哥,李乐笑嘻嘻回了自己那一桌。 瞅见桌子上,堆满了的各种动物的骨头,海鲜的壳,李乐只想绕过去。 “哎,乐哥,去那么久,上厕所吃去了?”田胖子的话里依旧脏兮兮。 “滚蛋!”李乐坐下,把盘子朝里面推了推,“见到个以会个挺有钱的人。” “多有钱?” “全国第三?”李乐不算肯定的说道。 “那是挺有钱的。” “赶紧吃啊,听说一会儿还有生蚝,象拔蚌。” “你就剩个吃心眼子。” 。。。。。。 给捷达王办完车牌的第二天,腊月二十二,李乐和一群人踏上了回长安的火车。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火车虽然提速了,但依旧人满为患,拥挤的车厢里,堆满了回家的人。 一路颠簸一路睡,十几个小时的列车缓缓进了长安站。 出了出站口,躲过“小伙,来,姨给你奢个话”的纠缠,众人站在路标,深吸一口气。 “辣子。” “羊肉的膻气。” “冷,硬。” “你们几个什么意思?”郭铿瞧见排着队吸气的几个人,不明就里。 “你不懂,这是长安城的味道。”马闯回了句。 “怎么走?以前有小陆,现在咋办?” “我姐,我姐来接。”田胖子举着手机,晃了晃。 “有米姐啊,有车?”李乐问道。 “有~~~~~~”听到话筒里传出声音,田胖子赶紧一手堵住耳朵眼儿,“姐,到了哇,在牛肉面大王伲么,等你,等你,哦哦,3679,耗,耗耗!!” “哎,我姐马上到,让咱们往南边走一点。” “走走走!!!” 一二三、四五,五个人,往南走了几步,翘首以盼。 曹鹏没跟着来,这几年除了暑假,寒假都是在燕京陪着他奶,毕竟道北的那个小棚子里,没有暖气,也没有可以随时过去的医院,姐在哪,奶在哪,对曹鹏来说,哪边就是家。 没几分钟,一辆花里胡哨,印着“米兰婚纱摄影”字样,白色的金杯海狮面包车携着风,停到路边。 紧接着,“砰”的一声车门响,一双踩着靴子的一米二大长腿,绕过车头,再之后,纤细腰身,黑色皮夹克都裹不住的e杯,纤细脖子,齐耳短发,深目高鼻浓眉,眼里透着一股冷峻,超模一般的田有米,“咔哒咔哒”走到几人面前。 “姐。” “有米姐。” “美女!” “嗯?” 李乐扭头瞧了眼已经目光呆滞,半张着嘴的郭铿,胳膊肘捣了好几下,这才让郭铿抽回目光。 “有米姐,这是我表哥,郭铿,沪海来的。” “哦,怪不得,瞧着细皮嫩肉的。”田有米打量一下郭铿,“和你长得差距有点大啊。” “呵呵,我随我妈,他随她妈。” “嗯,别愣着了,上车。”田有米点点头,转过身,一把把正偷偷往车后走的田胖子给薅过来。 “你个碎怂,在燕京,浪那么多天,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瓜皮,瓜皮!!” “哎呦,哎,哎,别动手,大庭广众,给额留点面子!!” “面子,面子,额给你面子,别躲,手放哈,一,二” “别上脚的,我要反击了。” “反击个毛,来,额看你咋反!!” “啪啪,啪啪啪!” 几人眼瞅着田胖子在田有米的手底下,捂着脑袋,左支右突,被抽的不敢还手,嘎嘎直笑,丝毫没有拉人的意思。这种场面,喜闻乐见了属于。 郭铿砸砸嘴,把正咧着嘴看戏的李乐扯退了两步。 “咋?” “这是胖子的姐姐?” “嗯。” “亲姐姐?” “一个爹妈的。” “这,有点,那个,你滴明白?” “就是不像呗?” “嗯嗯嗯嗯,嗯。”郭铿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其实,胖子瘦下来,也不差的。” “那个,这个田有米,有男朋友没?” “啥玩意儿?你想?” “弟啊,你相信一见钟情么?”郭铿直了直腰,捋了捋头发,推了推眼镜。 “不信。我信见色起意!” “不,哥哥这回陷进去了。” “那我拉你一把?” “不用,别,让我沉沦,彻底的,沉沦!” 第687章 淼弟,好消息! 郭铿是个讲究人,讲究人就要有腔调,不管是衣着举止,还是追姑娘。 见到一个让自己心跳加速,脑子里疯狂分泌多巴胺的姑娘,就撸起袖子直接问,美女,谈对象不?那是动物,不是人物。 在初步和李乐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之后,郭铿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在帮着田有米拉开车门,得到一句谢谢,并且近距离观察了田有米的身高体貌特征,就默默地坐进后排,开始进行着战略战术规划。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前提。 “这个田有米,是个什么基本情况?” 金杯海狮把几人分别送回家,李乐和郭铿把空置了快一年的房子打扫一遍,郭铿坐在沙发边上,揉着肩膀,问道。 “不是,你还来真的?”李乐想了想,“我说你这一路这么安生。” “当然真的,不信你摸摸。”郭铿挺着胸,“现在想起来,还是心跳加速。” “至于么,又不是强心针和肾上腺素。” “你不觉得田有米有种高级的美么?” “身材好,长得,也还行?” 郭铿“嘁”了声,“不懂欣赏,审美降级到你这种程度,如何对得起小舅妈多年的美学熏陶。” “不仅是身材,符合了大多数男人的梦想,还有立体的五官,深邃的眼神,冷峻的气质,这是什么?这是特有的魅力气息,一种极少在女生身上展现出来的高级感。” 李乐咂咂嘴,“没感觉,就,觉得,你病的不轻。” “若迷恋是种病,那我应该到了中晚期。”郭铿沉声道。 “艹,癌症都没这么快。” “心病,动脉夹层。” “噫,别说的这么瘆人。”李乐搓了搓胳膊,虽然看不见,但明显感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对,问你呢,田小姐的个人基本信息,你和田胖子那么好。” “这个”李乐瞧见郭铿的表情,不似作假,“你想干嘛?” “情场如战场,两军交战。固然我一介书生,不懂也怕这些事情,但是没有办法,谁让爱情来的太快。” “既然要打,就要做到知己知彼,制定战术打法。凭空想象,凭情绪,肯定只有败下阵来的后果。几个方面必须有清醒的认识,才能稳操胜卷。” “所以一定要想办法了解这个人,尽可能的得到更多的情报,这样的行动才会做到有的放矢。要做到有备而去,不要一无所知,贸然出击,否则会面临两相尴尬的局面。同样的,如果发现这人有和自己三观不符的地方,也能及时止损。” 听完这话,李乐心里一哆嗦,“靠,就这一会儿,你就想这么多?” “何止,我都已经想好以后得孩子叫什么名字了。来,请说。”郭铿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李乐。 李乐琢磨琢磨,“那个,田有米,二十七。” “正好,我俩差不多,没代沟。” 李乐眉毛挑了挑,“好像没听胖子说过有男朋友。” “嗯,这个最好再确认一下,免得回头要撬墙角,增加攻坚难度。” “林学院上了三年大专之后,在林业站呆了两年,后来辞掉工作去了南方,做过服装生意,做过化妆品生意,还做过眼镜和儿童玩具,总之,当过一段时间倒爷。” “很好,不甘于寂寞,有经济头脑,有挣大钱的动力。” “” “继续啊。” “哦,后来又回了长安,在解放路那边开了一家婚纱摄影店,坐车你瞧见了。” “是摄影师?” “应该是,之前找曾老师学过构图和色彩。” “那就更好了,大家都是摄门中人,同好,这就是沟通的基础。” “人家靠这个吃饭,你一个业余的” “谁业余,说谁业余呢。我当年也是系里摄影比赛拿过奖的好不啦。” “得得得,算我没说。”李乐挠挠鼻子,“我知道基本情况就这些。” “你一个沪海的花花公子,看上额们长安滴女子,咋?你准备咋谈?” 郭铿点点头,“根据目前资料来判断,田小姐是个很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认知,对这种姑娘,速胜论是错误的,恐怕会是个实力相当的打持久战的过程,要做好拉锯的准备。追这种女孩子,总是要拉个n个回合之后,才有可能。不要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计较的失去理智,这样是没有办法再持续下去。” “心态上一定要有必胜的信心,要从战略上藐视,从战术上重视。遇事不惊,处事不乱,” “反对换取同情的桥段,要用尽量少的时间和心情去赢的胜利,谈恋爱不是扶贫济困搞慈善,是快乐的事情,是彼此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开开心心,才不会让人觉得了无生趣。那种悲悲戚戚的,不累么?” “追女孩,是一种诡诈之术。要有‘你要谁,我就是谁’的心态。” “要懂得适时的停火,间歇性持续,缠的太死,杀伤力自然下降,还会使她反感和抗拒,就像p5的疯狂扫射,大多不如ak和4的点射,忽冷忽热、欲擒故纵, 静如处子,动如疯狗,在准确的时间,准确的地点,在她心里刻下准确的印象。” 一段话,让两世为人的李乐愣了好大一会儿,“你这些套路都是哪学来的?” “套路?”郭铿伸出食指,冲李乐摆着,“no no no,弟,哥教你给你句话,真诚是最硬的底牌,靠谱是最深的套路,如果这两点都做不到,最好不要找这种男人。” “如果打分的话,六十分靠谱的男人,给女人经济上,生活上,还有彼此忠诚诚实上的安全感,七十分,有责任感,八十分,有情感支持、倾听和理解,九十分,拥有共同的三观。” 李乐往前凑了凑,“一百分呢?” “别想了,永远不可能有一百分的人,有六、七十分的,就很不错了,足以让一个善良的女人跟着他过一辈子。” “不是,你一个都没结过婚,没谈过几次恋爱的人,哪来这么多感悟?” “又不是我说的,以前外婆聊天时候说起的。” “好。”李乐叹口气,“你打算啥时候去爷们儿去战斗?” “农村包围城市,先把胖子搞定,这样,既没了障碍,也有个内应。” “奸贼!!” “要想抱得美人归,就得多动脑子,你学着点。” “我不用。” “为啥?” “要是人家追我呢。” “呃” 。。。。。。 来了长安,作为晚辈,郭铿怎么说都得去老太太那请安报到,况且,去年在老家麟州过年的时候,郭铿在牌桌上喂张喂的相当之有水平,一番表现深得付清梅欢心。 第二天一早,两人把家里自行车擦擦打打气,骑着到干休所,还没进门,就听见院里一阵叮叮当当。 等推门进去,就瞧见一个穿着劳动布外套,解放鞋,老农模样的人,正蹲在墙角,从灰桶里舀出水泥到托灰板上,一点点用抹子抹到墙上,刮平。 “大伯!” “大舅!” “呀,淼和铿回来咧?” “大舅,说了多少遍了,叫郭铿行不,您这,不好听的哇。” “好好,娃不乐意咧,下回注意,注意!!”李铁矛放下手里的东西,撑着膝盖,起身笑道,“呵呵,你这一圈够可以滴,从沪海到燕京,又从燕京到长安,咋,还准备跟我回麟州不?” 郭铿脸一红,“哪有,我这是散散心,麟州就不去了。” “给你妈赔个不是不就行咧,母子哪有隔夜仇,儿行千里母担忧,要不好意思,我给你妈打个电话?” “不用,我自己来。” “那就好好说,在长安开开心心过年,开开心心回去。” “嗯。” 李乐一旁瞧着,“大伯,大泉哥不说你和大娘得玩几天才来滴么?” 李铁矛从郭铿手里接过烟,“天冷,在家猫着也没甚事做,前两天宰了羊,杀了猪,就跟着矿上来长安办事滴车过来,正好看看家里还有啥活能干,都给收拾收拾。这不就给能给墙裙子重新抹上泥么。” “有啥我们能干的?”郭铿凑上去点着。 “没有,没有,赶紧进屋暖和暖和,就这一点儿了,马上弄完。” “大娘呢?” “知道你们回来,陪付妈妈去菜市场买菜了,一会儿就该来了。” “那算了,帮您打打下手,等奶来了再进屋。” “大泉哥说什么时候回来么?” “明后天,看他们买到哪天的票,昨天春儿还给额打电话,说是三口子在张妈妈家包大包子呢。” 李乐点点头,“成,额回头给大泉哥打电话,借个车去接他们一哈。” “嘿嘿,春儿这放假就去了外婆那住,就你原来住的那屋子,浦东的新房子都不愿意住。”郭铿乐呵着,冲李乐说道。 “张奶奶那有个小孩儿,热热闹闹,挺好滴。” 今年春节,除了李钰,一家人都商量好在长安过,现在又多了个“避难”的郭铿,倒也比去年在麟州差不多少。 两人给李铁矛打下手,一段墙裙挺快就收拾好。刚准备扫扫,付清梅就和李铁矛婆姨进了门。 “奶!” 听到门响,李乐扭头瞧见,把笤帚一扔,跑上前,一米九的壮小伙迎面而来,倒把老太太吓了一跳,手里的菜篮子一举,“打住!” “你这怎么越大性子越随你爸,一点儿都不稳当。” “嘿嘿。”李乐顺手接过菜篮子,挽住付清梅的胳膊,低头道,“奶,想我没?” “想你干嘛?想你给我弄个重孙子回来?” “呃,有孙子就够了,重孙子要他干嘛?隔辈亲,隔一辈才亲,隔上两辈,就远了。” “歪理!”付清梅戳了一下李乐脑门,看到一旁立正的郭铿,“瞧瞧你表哥。” 郭铿赶忙上前两步,笑着鞠了个躬,“付奶奶好,今天二十三,小年,孙子给你拜个早年,祝您新年吉祥,康健绵长。” “好,好,来长安,就是回自己家,和李乐一个样儿。”付清梅笑容可掬,伸手把郭铿扶正,仔细瞧了瞧,“倒是比去年瘦了点,还得多吃饭,好吃饭。晚上,陪我喝两杯?” “那肯定的,不过,咱少点儿?”听到这话,知道是老太太和自己开玩笑,郭铿还是有些害臊。毕竟,去年春节在麟州老宅里,自己都不记得的“旱地蛙泳”,着实闹了个大笑话。 “行了,都进屋,李乐,帮你大娘把菜拿进去。” “那意思,还是我来呗。” “自觉。” “明白!” 。。。。。。 中午小李厨子动手,简单弄了三菜一汤,等着晚上,再多置办几样,一起过个小年。 吃完饭,李铁矛冲郭铿使个眼色,两人揣着烟出了屋,李铁矛婆姨,收拾着碗筷,又把李乐撵回客厅。 李乐擦着手,瞧见老太太肩膀上的按摩仪。 “奶,好用不?” “还成。”付清梅歪头瞧了眼李乐,“你妈见过了?” “嗯,见了。” “满意?” “还成,处的不错,那边接待的也好,两家妈聊得来,也聊得开。” “行,为儿为女三不惜,不惜金钱,不惜力,不惜人前把头低,天底下,心狠心硬的父母,终究是少数。你们做儿女的,心里得有点数。” 李乐忙点头,“知道!” “多长点心眼儿,少说点怪话,人么,倒霉都倒霉在嘴上,听见了?” “听见了。” “听见了就得往心里记,敏于行讷于言,尤其以后,想过好日子,就别成靶子,人言可畏。” “嗯。” “礼尚往来,今年找个机会,去一趟人家里,正主得见个面。” 付清梅换了个坐姿,李乐赶忙扶了扶,“成,我爸还说呢,他都没见过。” “两边当爹的见面,就是盖章。”付清梅叹口气,“哎,这一天天的,你都读完大学了,之后还有研究生,再读个博,真快啊。” “那我慢点?” “你慢有什么用?”老太太笑了笑。 “您肯定长命百岁。” “干什么,都别贪,随他去!” 李乐愣了好一会儿,才“嗯”了声。 一老一少正说着,院子里就响起一阵笑声,李乐伸头望去,就见有人有车。 没一会儿,棉门帘被撩开,瞧见李铁矛领着一个圆嘟嘟的胖子进了门。 “舅姥,尚武又来给您拜年了!呀,淼弟也在啊!” 李乐起身,笑道,“过年好啊,丁副县长!” 丁尚武走上前,亲热的拉着李乐的手,仰头笑道,“诶,这还没下文呢,当不得当不得。” “早晚的事儿,今年又送的啥?” “还是老三样,土豆、大枣、小米。” “走,帮你卸东西。” 两人走到院门口,丁尚武说了句,“淼弟,好消息。” “咋?” “上面批下来了。” 第688章 (2) 自从第一次来长安,以看望老领导的名义给干休所送年货,丁尚武已经坚持了五年。 每次都是老三样外加一些地方特产,东西算不上多值钱,走的也是公对公的形式,但这份心思能延续这么长时间,让李乐对丁胖子的“长情”也有些刮目相看。 只不过五年下来,除了麟州多了些老干部经常来考察,省里、市里多了些视察和指导工作的头头脑脑,报纸、新闻上的多了,一些可办可不办,可慢可不慢的地方项目和审批流程顺当了点,快了点,似乎对丁尚武个人来说,好像没多大帮助。 今年市里多次谈话,才让丁尚武“勉为其难”的接了一个排名并不是很靠前的副县长的差事,怎么看怎么都会让人觉得这人有些不思进取。 过完年,丁尚武就会从土地局局长的位子,变成副县长兼经贸委主任。 可是李乐清楚,这五年时间,丁尚武已经在麟州,有了“土地爷”的外号,一个部门,在他手里揉扁捏圆,变成了铁桶一块。 许多人官场文看多了,看习惯了三十处,四十厅的主角的爽文,都觉得一个县城的土地局长,一个正科级的岗位能有多大留恋,只有真正明白的,才知道这里面的含金量和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所蕴含的能量。 李乐笑道,“还是得恭喜,进班子了?” 丁尚武下巴上的五花三层,颤动几下,“嘿嘿,大伙儿帮忙,看我年纪大,照顾我,抬进去的。” “那不挺好?分管呢?” “老三样国土、环保,煤矿,再加上安监和一部分工业。” “呵呵,那不就是轻车熟路?”李乐笑道。 “组织信任,再加上连续一千一百多天,无重大责任事故,算是给帮了忙。”丁尚武掏出烟,习惯性的要递给李乐,手伸到半截,想起李乐不抽烟,又塞到自己嘴里,“焦化厂的项目,市里计发委,赶在年前,通过了可行性研究报告和立项报告,年后就会在报到省里进行最后的批复,不过,也多是走个过场,毕竟这个项目已经列进了明年县里的三大和市里的十大项目。” 李乐盘算盘算,“从立项到最后能开工建设,一共二十四项审批,这才哪到哪儿。下面还有专家评审,环评,安评,节能评,职业病,再到土地预评,地质,水资源等等,手续多着呢。” “关关难过关关过,总得各部门都得审批,一项项来。” “你们不是找了专业的中介公司来操作这事儿的么,还操心什么,反正就是花钱呗。不过,我瞧你倒不是很急,不像老钱他们几个,三两天就一个电话,撵着你屁股追。” “是不急。”李乐点点头,“几年了,眼瞅着煤价上涨,这还想着趁着行情好,赶紧多挣点。欠钱的滋味不好受哇。” “嘿,银行的钱,慢慢还就是,现在不都说么,都是欠钱的是大爷。” “银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说到底,都是储户的,能赶紧还就赶紧还,再说,一个月下来的利息都够在长安买套房的了。”李乐嘀咕一句。 “还有,这边项目一共三期工程,每期投资额都在两个多亿,这些钱都的筹措,单靠万安自己,肯定不行,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丁尚武嘬了口咽,“资金上面,我再帮你申请申请,不一定多,但是蚊子腿也是肉,总能把你们的中介费给承包了。” “哟,那谢谢了啊。” “呵呵,要是前几年疯了一样的招商引资的时候,能给要的更多。” “年代不一样了啊。” “对了,土地那一块,我给市里申请,就在在岔口大风垣底下,国道旁边,划出了六百多亩工业用地,建了个煤产业工业发展园,等焦化厂项目开工,就按照省里对工业园区的政策文件,土地出让,税收,这几个方面,给些优惠条件。”丁尚武又说道。 “那土地出让金能到多少?” “五十年,三万块钱一亩,你算算呗。” “还成,毕竟都是种不了粮食的地,不过,我记得那边有原来的煤矿塌陷地?” “边边上,我算了算焦化厂项目三期工程总用地,怎么都绕不开。” 李乐问道,“划进来的大概有多少?” “不到五十亩的地方。” “也不算小了。” “这还是左算右算的,不行就等一二期项目投产之后,就把旁边的田地给变个性质,掏点补偿金给承包户。” “别,该是啥就是啥,大不了想办法花钱治理,干点别的用。你改性质,就是个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爆。” 丁尚武犹豫了一下,“成,听你的。还有,市里前几天开会,刘市长私底下找我,让我能不能找你们问问,雍州市区边上,原本有一块已经倒闭的那个钢厂自建的焦化厂,能不能把那个给解决了。” “啥意思?” “工人,设备。” “条件呢?” “工人接收,设备拆走,然后在市区里,用一块儿商住用地,把钢厂焦化厂的地给置换了,不过面积肯定小了不少。估计也就能盖个几栋楼。” 李乐眼皮眨了眨,没回话。好一会,才问丁尚武,“你明天还是后天回麟州?” 丁尚武一听,笑了笑,“咋?请我吃饭?” “钱总他们明天来,一起呗。” “成!” 。。。。。。 丁尚武和付清梅还有干休所的头头聊了会天,又按照老规矩,让跟来的司机给拍了照,然后乐呵呵走人。 李乐进屋,瞧见地上的,带了包装的小米,大枣,拎起来掂了掂。 “呵呵,真是,年年送,也不换个样啊。” 付清梅听见,“换什么,这就挺好,年年来,这一车也不少钱了。” “这不是代表老家人的一片心意么,再说,大家都有了,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是啊,这都送成习惯了,去年来的晚了几天,还有人打电话到干休所,问,怎么今年没发洋芋啊,等着炖牛肉呢,听听,就为了发的洋芋买的牛肉?” “哈哈哈,这就是万事开头易,真没了,还觉得不舒服。”李乐笑道。 老太太一撇嘴,“都是些毛病,在位子上吆五喝六,下来了,也想着人念着,记着,供着。” “人之常情么,您还看不明白?” “是喽,想明白的活得长,想不明,难受的,两腿一伸,走人。” “您别老是死啊活的,大过年的,不吉利。” “怎么,管起我来了?” “那是,想您健康长寿,就得管着您。” “得,到底是大了,胆子也肥了。”付清梅指指李乐。 祖孙俩正聊着,郭铿在门口探过身,“李乐,出来,问你件事。” “啥?还得去外面?” 付清梅推了推身旁的李乐,“你哥叫你,你就去,我这眯一会儿,别在这儿捣乱。” “哦。” 出了屋,李乐被拉到院门旁边。 “咋?” “我想问你呢,那个田有米的婚纱摄影店在哪儿?你知道不?”郭铿问道。 “没去过,但知道大概的地儿。” “带我过去瞅瞅。” “干嘛?开始行动了?” “观察一下地形,还有敌情,顺便拍一张证件照。” “你这理由,呵呵。” “走不走?” “走!” 第688章 郭铿和有米 “拥有一个小舅子,就定算政治上多了一个爹,经济上多了一个儿子。” 去婚纱店的路上,郭铿在大概了解了一下田胖子了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小姨子呢?”李乐又问。 “满足你一切在老婆身上得不到幻想。” “噫~~~~” 田胖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攻略的目标,依旧乐呵呵的在给田有米讲着关于和平北星的甜蜜点滴。 “姐,你知道不,北星喜欢小动物,她们楼下的流浪猫都认识她。” “那是认识吃的,不给吃的看看?” “姐,你知道不,北星一个学天文的,认不清东南西北,出门就转向。” “你能认清东南西北,但你能知道北斗星的勺子把儿冲哪?” “姐,你知道不,北星脾气特别好,说话都温温柔柔的,怎么惹都不生气。” “那是你犯贱的程度还没达到人家承受的底限,改天你做个大死试试看?” “姐,你说,以后我在北星面前,是不是该更稳重一点。” “230斤对你来说已经够稳重了。” “田有米!” “举高一点,别动!” “哦。” 婚纱店里,田胖子颤颤巍巍站在一把正“奋力反抗”,发出“吱扭吱扭”声的椅子上,在田有米的指挥下,举着一副样片画框,在墙上比划着高低。 “行了,挺合适。”田有米走过去,拿起铅笔,标了个位置。顺手接过画框。 “我能下来了不?” “等等。”田有米扭头,在一旁桌上的小盒里扒拉半天,“没钉子了,你去隔壁五金店买几个。” “哦。” 田胖子出门,左转,没看到身后溜达过来的李乐和郭铿。 “是这儿。”郭铿抬眼看了看门头,“米兰婚纱摄影,嘿,对,呵,地方不小啊,楼上楼下。” “哎哎哎,李乐,看!”透过;落地玻璃窗,郭铿瞧见正对着几幅画框翻看的田有米。 紧身牛仔裤,黑色紧身高领毛衣,胸怀高远,齐耳短发梳了个中分的造型,露出耳垂上几颗亮晶晶,高挺鼻梁的侧颜,让郭铿不自觉吸着气,“啧啧啧,好看!” “好看进去看。”李乐要抬脚,被郭坑拉住。 “别贸然行事,我先,抽根烟。” “还去趟厕所不?” “不用。” “切,我去小卖部,买瓶水。” “我要可乐,凉的。” “不冷?” “内心火热,不觉得。” “哎。”李乐叹口气,扭回头,去了不远的小超市。 郭铿悄悄往行道树后面站了站,点上根烟,一边嘬着,一边瞧着店里,烟雾缭绕中,嘴角不断地上翘。 没抽几口,看到田有米冲门口走过来,郭铿心里一惊,赶忙转身,掏出手机,装作路人,胡乱的摁着键盘。 “嗨,哥们儿,有火么?” “啊?”听到这个声音,郭铿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扔了,稳住心神,一扭头,“侬刚洒?” “噫?你不是那个李乐的” “表哥!大表哥!他爸是我舅,我妈是他姑。” “哦哦,解释的很清楚。”田有米点点头,“有火没?” “有,有有!”郭铿回着,忙从裤兜里掏出火机,抬手,“叮”的一声清脆的长音。 “哟,不错啊,都彭金沙?”田有米叼着烟凑火,郭铿瞧见,kent,心道,够劲! “呵呵,小玩意儿。” “小玩意儿也得上万,沪海人是挺有钱啊。”田有米吐出口烟雾,郭铿闻见,一股薄荷味,挺香。 “哪有,这都是攒了好几个月工资,撑门面的用的。” “哦,干什么工作要用这个撑门面?外企?” “银行,没办法,都喜欢装。” 田有米点点头,竖起大拇指,比了比,“有品!” “不过辞了。” “为啥?” “虚荣,拘的慌,我还是喜欢自由自在。” “自由是用代价换来的,枷锁才是无偿给予的。” “嘿,够深刻。” “别人说的。” “那也深刻。” “挺会捧啊?” “得看对谁。” “对女人么?” “也得分人。” “来干什么?” “找田宇的。” “进去等。” “好的,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店,而身后,李乐和田胖子一个捏着饮料,一个拎着塑料袋,在门口隔了不远两两相望。 “乐哥,呵呵,你咋来了?”田宇走到李乐跟前。 “我要说是来找你的,信不?” “一半一半。”田胖子想了想。 “行,有眼力见。”李乐笑道,“你说有可能么?” “知不道,田有米不是正常人。不过我知道我要发财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见风使舵,顺水推舟,相机行事,因时制宜,随机应变,争取利益最大化。” “别敲得太狠,好歹是我表哥。” “明白,你二我八还是,你三我七?”田胖子低声道。 “我不要,忒没品。” “那先透个底,你哥什么个情况?” “干嘛?” “把关,知己知彼。虽然对我不咋地,但,好歹是我姐,亲姐。” “你乐见其成?” “哎,我爸我妈都愁死了,要不你以为她为什么不回家住?”田宇叹口气。 “你呢。” “早嫁人,别和我分家产。” 李乐一翻白眼,“净特么扯淡,你家有皇位啊还?” “那你别管。说说,咱这大表哥什么个内涵?” “这就得从我爷爷说起,想当初,话说在1942年的一个寒冷的冬天。” “艹!我问你这个了?”田胖子一愣,“长话短说!” “我姑,医院,护理部主任,我姑父,中学老师,家在沪海” “靠!” “咋?” “馊先生寡大夫,你哥再是银行的,这buff叠齐了?” “嗨嗨嗨,别带偏见啊,我妈也是老师,咋了?” 田宇想了想,“算了,请继续。” 一个玉米八,一个玉米九俩壮汉,缩着脑袋,躲在路边的树下,嘀嘀咕咕好一会儿。 “进去不?”李乐指指玻璃窗里,正一站一坐聊着什么的郭铿和田有米,“再聊一会儿?” “田有米就不是多聊就能聊出锯沫的人,进!” 推门,就听到郭铿在比划着说道,“在我看来,人像摄影的四个境界,好看、传神、风格、内涵。一般商业摄影,顶多到好看就成了,毕竟,普罗大众的欣赏水平也就到此为止。” “而到了风格这一境界,也就意味着摄影师在人像摄影上已经形成了自我的一种对自我的认知,独特的摄影技巧:在用光、构图、主题、色彩、氛围营造上,有着自己的偏好和思考。” “但依旧没有脱离技术的依赖,追求视觉冲击力。” “到了内涵,就是画魂。已经脱离了技术范畴,而是追求内在灵魂,没有明显的技巧和风格,但一击必中,直视内心。” 田有米靠在桌旁,一双超长腿交叉着,“那你喜欢谁的?优素福·卡什?” “一般,他的作品有些过于剧本化,而且多是为权贵明星服务,一句话,努力赚钱,就会失去创作的自由。” “那你喜欢纪实类的,普通人?那,多罗西娅·兰格?” “对。” 田有米点点头,“她的作品充满了同情和怜悯,但是又给了被拍摄的人尊严,意图唤醒人类的良知。” “或许有一天你也会。” “算了,没那个经历,来不了,我就是个俗人,做的都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事,现实点,不填饱肚子,你就会成为别人镜头里的让人怜悯的存在。” “你这有点悲观了哇。” “挣到钱才乐观。” “嗯,有道理。” 瞧见两人进门,田有米直起身,宽广的胸襟,瞬间让郭铿有些呼吸不畅。 “李乐来了啊。” “有米姐。”李乐笑了笑。 “正好,不是要找田宇么,我去楼上看他们改尺寸,你们玩儿,要出门给前台说一声就成。” “诶,好。” 郭铿的目光随着田有米踩着高跟鞋“铿铿铿”上了楼,这才转到田宇脸上,“胖子,好哇。” “呵呵。”田胖一脸看穿的表情,“好啊,咋,想当额预备姐夫?” “正有此意。” “聊聊?” “聊聊!” 。。。。。。 一间显得逼格挺高的咖啡馆里,田宇抿了口咖啡,慢悠悠说道,“慢热,现实,不喜欢花里胡哨的浪漫,喜欢独处。三观正,不记仇,健忘,比你想象的深情,也比你以为的冷漠。” “这是你姐还是菩萨?”郭铿搅着杯子,问道。看了眼一旁的低头发着短信,面带微笑的李乐。 “看你咋理解。”田胖子耸耸肩,“别认识,别靠近,别了解,别评价,对你不温柔只能说明你不重要。” “不是一条路的人一起走多远都没用。” “不要怪别人以貌取人,毕竟心太远,脸就在眼前。” “别一直主动,马里奥救公主的路上还都有金币,三次约不出来,就赶紧撤退。” 李乐突然抬起头,“啥意思?” “这是我姐曾经对我说过的,关于谈恋爱的众多话里的几句。” 郭铿皱皱眉,“真是通透啊。” “所以,你自己掂量,是迎难而上,还是早打退堂鼓。” “不,迎难而上,万一” “这世上的万一,都是心存侥幸的抽奖式自我安慰。”田宇又说道,“这也是我姐说的。” “得,这说明对你姐,甜言蜜语毫无用处。” “是的,还会徒增反感。” “胖子,谢谢了啊。”郭铿笑了笑。 “嗨,帮你也是帮我,你要是有能耐,赶紧拐走,我少受点罪。” “至于么?”一旁李乐摁了发送键,扭过头说了句。 “至于!”田胖子说完,忽然嚷嚷道,“李乐,你听说了么?师大那边新开了一家西疆烤全羊,据说味道不错。你说半只羊咱俩能吃完不?” “艹,你话题转换这么快的么?”刚抿了口咖啡的李乐,差点没呛过去。 “在哪儿?明天你有空?你带我尝尝去?我喜欢吃西疆菜。”郭铿秒懂。 “那多不好意思。” “诶,你得好意思,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你瞧瞧,敲敲,还是郭哥够意思。” “那就明天一起,意思意思?” “嗯,还有,你这火机哪买的?怪好看得来。” “” “噗!!!吭吭,吭!!” “艹,乐哥,你干嘛?我这新买的羽绒服,牌子,班尼路儿!回头咋洗?” “李乐,你太不像话了,看把小田这身上弄得。” “我,你,他,这是” “走!长安城里,最大的商场在哪儿?表哥赔你一件!” “不用,不用,我干洗就行。” “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去不去?” “那就,去?” “走,敖扫敖扫!” 第689章 欢迎,热烈欢迎 田胖子终究还是手下留情,给自己挑了件大众款波司登。 “有贵的,那边进口精品店有巴塔哥尼亚,你怎么不要?”李乐问道。 “细水长流,留有余地,一上来就要这么贵的,万一不成,不就很难看?毕竟是你表哥,以后还怎么见面?” “嘿,敲竹杠都敲出经验来了?” “那是,你要有个从初中开始就整天有人围着你,想当你姐夫的经历,你也能修炼出来。”田胖子拍着羽绒服,在镜子面前转了个圈,“哎,乐哥,你说这一米八和一米六的衣服哪个成本高?” “废话,一米八啊。” “那为什么价格一样?” “不提设计和款式,单论净成本,服装成本核算的时候取所有尺码混排用量平均值来作为参考,大尺寸和小尺寸相减之后互相弥补了各自的成本和利润。” “你看,还是胖了,高了占便宜。” “你什么脑子。”李乐懒得理他,扭头看到郭铿乐呵呵在前台刷卡付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边都觉得挺值。 田胖子不傻,郭铿不笨,两个聪明人凑一起,很快就达成战略合作协议。 回干休所的路上,李乐问郭铿,“你没觉得田宇在坑你?” “等价交换而已,能排除外力干扰,就算钱花的值,而且,这不是拿到一手情报,有了内应了么。” “那你准备下一步怎么行动?” “这不是打听出来,田有米店里现在缺一个摄影助理么,我准备通过胖子的渠道,过去给帮几天忙,近水楼台,寻找机会。” “成,你俩狼狈为奸好。不过,你注意点时间,过完年你得回沪海。” “这都是小问题。” “就算成了,你也是分隔两地。” “渐行渐远的不是距离而是人心,你不也一样?” “” 。。。。。。 小李厨子下足了功夫,做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小年夜饭,大孙子来了,付清梅开心,多喝了几杯,郭铿陪着,差点又出了洋相。 第二天上午,李乐出家门的时候,临时床上的郭铿依旧睡得呼天倒地。 还是那家挂着下山虎的茶馆,再进去,去年来时见过的满地石雕,石磨盘,马槽,换成了各种桩子根雕,李乐瞧着,这老板估计是又被人带坑里了,有几件崖柏的玩意儿,细处带着拼接的痕迹。 上了一当又一当,当当不一样,吃了一亏又一亏,亏亏没体会。 进了房间,丁尚武和钱吉春,老高,白家兄弟,已经等着。 “淼弟,来了啊。”瞧见李乐,几人亲热的招呼着。 “不好意思,来晚了啊。” “哪有,我们也刚到。”丁尚武笑道。 “宝库呢?” “在家照顾媳妇呢。” “咋?” “这不马上又要生了么。” 瞧见钱吉春和老高一脸喜气洋洋,李乐呵呵着,“哟,恭喜恭喜,这回,是个孙子了。” “嘿,看过了,是孙子。” “得,你等着大出血。” “出就出,孙子么,再说,今年这生意,眼瞅着火起来,不怕的。房子,车子,随他选。” “别重男轻女啊。” “那肯定的。” 众人落座,寒暄几句,续了两次茶水之后,丁尚武说道,“怎么样,苦尽甘来了?” 李乐点点头,又摇摇头,“算,也算不上,终究是坚持到了,大势而已。” “那也是你当初的分析和操作得当。今年准备全产能?” “哪能呢,我上次还和钱总说,别着急,这才是前菜,大菜在后面,下半年开始,最少是五年左右的上涨行情,四个字,守株待兔。,慢慢释放产能。” “嗯,按照计划,焦化厂一二期项目完工,开始生产,正好能在下风口续上,继续保持利润。你这谋划的好哇。” “都是大伙齐心,一个人干不成的。” 众人都笑,眼瞅着要大丰收,谁不高兴。 丁尚武说道,“对了,项目立项审批回复了,我看你焦化厂的可行性报告里,说自己自筹资金,可总体规划资金一期二期再加上配套设施,一共是75个亿的预算,这么多钱,你怎么考虑的,真要和那个什么瓦伦堡的一起?” 丁胖子的话在李乐心里打了个转,不动声色道,“设备走的小雅各布家的渠道,现在那边具体谈下来,按照废品的收购价来的,一共是在七百万刀左右,这些都是人家入股新的焦化项目的条件之一,后期,还会不断投入资金和设备技术改造的帮助,总体下来,整个项目到最后完工,小雅各布那边,出资比例,会在三千万刀左右。” “当初为什么会给万安提供委托贷款,一方面是收益,一方面就是为了之后的合作项目,人家不是慈善家,总得图点什么。” “最早还想趁着煤炭行情不好入股万安,不过,国家政策还有我们的意愿,都不能让国外资本介的国内的能源和生产资料领域。焦化厂就不一样了,技术,设备,管理,还有销售渠道,瓦伦堡那边都能给提供帮助。” 丁尚武琢磨琢磨,“那他们的占股比例不能太高了。” “不能,预期股份是在15到20左右,具体还要等审批完成,办理营业执照的时候再确定。” “三千万刀啊,往前三年,麟州引进外资的规模才不过三百万,呵呵,这一下,够招商办的那帮人忙活的不轻。”丁胖子笑眯眯说道。 一旁的钱吉春嚷道,“这下,他们的提成又能拿不少了。” “诶,老钱,私底下叫提成就算了,那个叫奖金。”丁尚武提醒道。 “嘿,不都一个意思?” “那能一样么,性质就变喽。淼弟,那剩下的资金,你们” “以战养战。” “以战养战?” “项目周期时间长,也有时间长的好处。这不是市场行情好了么,我和钱总商量着,做个详细的投资计划,一方面是收入,一方面是支出。在保证正常运营的情况下,将收入拿出来投到焦化厂项目里。” “五年预期收入,再加上银行的一部分贷款,或者小雅各布那边适时的增加一些投入,这样就能整体兜住一个100万规模的焦化厂的建设到生产。况且,还是分期的,压力不算大。” 丁尚武话锋一转,冲李乐说道,“那个,除了市里钢厂的那块地,还有个事,关于钱的。” 李乐点点头,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您说。” “那个,市里有市里的想法,一是把焦化厂项目列入到重点工程项目,二是,既然是重点工程项目,自然要在政策和资金方面提供便利条件,如果瓦伦堡那边参与进来,就能算的上是外资引进,合作开发的一个项目,在某些地方,有不一样的意义。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明白,市里哪个单位出面。” “不是市里,是县里。” “县里?” “市场行情大家都看得到,县里准备成立一个能源公司,将国有矿和相关企业整合进去,结束原来各自为政的局面,统一管理,统一规划。另外,对一些民营煤矿进行收购。” “收购?小煤矿?”钱吉春和老高几个人一听,愣了一下。 “所以啊,当年你们一起整合成万安矿业的时候,我怎么说来着?别看不当老板,可矿还在,要是以后呵呵,这不就来了?” “嘶~~~~~~”几人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再看看一脸轻松的李乐,恍然。 “这是上面的政策,咱们管不得,暂时和咱们也没关系,不过这个新能源公司准备怎么参与焦化厂项目?”李乐抿了口茶,又问。 “入股,董事会有个席位,但是不参与管理,还有,成立组织。” “比例呢?” “和外资一样的股份,高一点就成。” “这”钱吉春、老高,白家兄弟齐皱眉头,却看到李乐笑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第690章 来了,就让他趴下 李乐的“热烈欢迎”,让钱吉春几个人有些意外,使劲给李乐递着眼色,但下面一句话,又让他们稍微安了心。 “不过,这个公司,我们万安也只是股东之一,还得问一下,大富豪。”说到这个名字,李乐皱了皱眉头,什么鬼名字,“哦,也就是小雅各布代表的瓦伦堡那边的意见。” 丁尚武“理解,毕竟不是十来万的小投资,动辄就是上千万刀,谨慎点不为过。” “其实,国企,民企,外资,三方合资的公司,在国内一些南方沿海地区已经不少见,县里也是想做个尝试。王市长,哦,就是舅姥爷原来的秘书,上次来家看望舅姥的,前几年咱们雍州的二把手,现在不是去了省里做发计委的副主任了么,昨天晚上去拜访他的时候,他还给额说,要多方考虑,多方协调,多放照顾,多放维护,看看能不能把这个项目做成个利国利民的工程。如果能做成,对省里其他地方的招商引资,还有企业未来的发展规划,也是一个示范作用,尤其是一些资源能源型的企业。” “这个焦化厂都进了发计委的视线咧?” 丁尚武笑道,“淼弟,上亿的项目都能上省电视台有个两分钟的,更何况这个。” “嗯,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回头,我们几个再商量一下。” “你们尽快,昨天我听王主任的意思,那个批复,年后不长,应该就能下来。”说完,丁尚武吸着肚子,半起身给几人都续上杯茶。 “呀呀呀,丁县长,这多不”钱吉春赶忙要拦。 丁胖子却扒拉开钱吉春的手,“啥丁县长,这私底下,叫声老丁就行。” “呵呵,您这。” “那个,市里面那块地,昨天还没给你说清楚,正好再说。” 李乐嘿嘿一笑,“还有啥?您说。” “市里想置换的那块地啊,有个小麻烦。” “麻烦?” “嗯。那块地,原来是商业局下面的一个大仓库,外加几栋当员工宿舍的那种简易居民楼。前年新修了一条新路,就给从中间一劈两半。上面要置换的就是东面那一块。” “这次要是能把那块地弄过来,你们得想想做什么,现在还是工业用地的性质,要是想改成商用或者住宅用地,还得走手续改性质。不过,那里面绿化挺好的,市里难得有那么多绿植,从外面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园呢。” 丁胖子把话都说到这儿了,李乐那还有什么不明白,不动声色道,“那个地有多大?” “大概有个六十多亩。” 老高忽然插了句,“啊,您说的是那个老的秦阳路那边的商业仓库?” “对,我忘了,淼弟不知道,你们肯定知道。”丁尚武摸着肚子,往后一靠。 老高点点头,“那里啊,确实地方不错,不在市中心,但是又不远,交通还方便,最主要是那个院子里,都是些少有的大树。” “老树?”李乐心里一动。 “几十年得有了,什么油松,云杉,圆柏,还有海棠,枣树,山杏,好多,是五几年那时候搞植树造林运动时候弄得。” “这样啊,那得好好琢磨琢磨咋弄。”李乐嘀咕道。 中午,钱吉春在旁边的饭店定了桌饭,几人没那种推杯换盏的你来我往,都从岔口出来的,多少年的老关系,再加上心里存着事儿,都收着。 直到李乐跟着丁胖子的屁股后面去了卫生间。 “知道老钱他们的顾虑,这个,其实是好事儿。”丁尚武捏着烟头,猛嘬了两口,对李乐说道。 李乐耸耸肩,“我是明白,可咱也得理解,他们的怕啊。” “县里操办,市里出面,省里背书,一不占大头,二不掺和管理经营,这还有啥好怕的?再说,这不还有外资么,这以后名声不要咧?再说的直白点,现阶段,到这个投资规模,上了省里和部里备案的项目,谁敢伸手,不要脑袋了?” 李乐想了想,“回头,我再和他们说说。” “嗯。” “丁县长,你说的那块地,我刚才想了想,真要是拿下来,要不就盖几栋商品房买了算了。顶多再留下一部分,自己盖个办公楼。万安矿业总不能一直猫在岔口,麟州那边地方也小,以后来个人什么的,也不方便。” “你是说住宅楼,往外卖的商品房啊?” “对。” “也行。”丁胖子坐了最后一口烟,扔掉烟头。 “不过啊,万安是个挖矿的,炸什么东西挺厉害,你要是盖什么,还真没什么明白人。要不您和市里领导沟通沟通,看有没有熟悉的人或者什么公司给介绍过来,一起出资弄个公司,否则万安连个资质都没。” 丁胖子低着头,琢磨半天,这才仰起头,笑道,“行,我负责沟通一下。” “那就有劳了啊。” “嗨,小事,小事。” “还有。” “咋?” “我想,如果县里成立能源公司,参股到焦化厂项目里,能不能让万安也参股到能源公司里?不要多,占个两三个点的股份,也算互相的信任基础和之后发展的需要。” 丁胖子听到后也是一愣,“你是说,交叉持股?” “嘿,你这是反过来给我也出个难题哇。” 丁尚武摸着裤腰带的皮带头,摩挲了好一会儿,“这个,好像没有先例。” “国企混改而已,国能参民,民就能参国,还有,前些年那些国有厂子改制,不就都是例子,只不过,有的人心坏了而已。” “好,我汇报汇报。” 。。。。。。 “这个事儿,你们就可以理解为当年的挂靠的另一种形式。” “挂靠?” 丁尚武借口要赶紧回麟州,上了车,一溜烟走了。 李乐和钱吉春几个人扭头又回了茶馆,商议着丁胖子说的那个参股的事情。 钱吉春听到“挂靠”两个字,倒是最先明白了一点。 “挂靠都是以前的个体户,小厂子贴着国营大厂,打着国营的旗号出去揽活揽业务的么。你的意思是,现在反过来了?” “这么理解也对。”李乐接过白家老二递过来的茶,道了声谢,“其实挂靠一直到现在都有,只不过,现在的国企挂靠,都是民营企业让国企控股,或是和民营企业联合控股成立一家公司,只不过国企只是名义上的股东,不出资,也不分利润,企业的盈亏仍实际股东承担。” “那肯定不会白干。” “有管理费啊,一年少则几十,多则上百万交了,目的就是利用名头和一些背景。” “那你说丁胖子说的,这要是真投钱,那咱们的性质?”老高嘀咕一句。 李乐摇摇头,“想什么呢,咱们还是民企,或者说,合资企业,毕竟有小雅各布那边么。” “那这样,咱们除了给分红还有收益,那还有什么好处?” “增资、增信,便于融资那银行授信,以后还会有企业诚信评级,一部分对公的业务,可以交给参股的国企去出面打点。”李乐挨个解释道,“包括相关的政策倾斜,政策扶持的便利,原本能给国企的资金,是不是也能变个形式用到咱们身上?” “不说别的,焦化厂的各种盖章的审批,是不是有国企股东出面,会不会更好办一点,时间更快一点?要不然靠我们自己,或者找中介公司,有时候需要公关的,别人卡我们一下,只能陪笑脸,干等着?” “还有,这也是表明我们的一个态度,就像建立组织这种事情,这上面,犯不得一点错误的。” “可就怕” “所以,一是法律文件,该有的,都得有,不能出现漏洞,二是,需要的一些人的背书。”李乐手指了指上面,“三,宣传,也是个护身符。” “宣传?”钱吉春攥着茶杯,摆弄着,“没想明白。” “到时候,我来想想办法。”李乐回道。 “别树大招风了。” 李乐知道钱吉春这帮人的性子,闷头挣大钱,笑了笑,“我心里有数,只不过,宣传这种东西,有对内的,也有对外的。” 几人又商议商议,眼瞅着到了四点多钟,李乐刚想说差不多就撤,赶紧回麟州过年。 “哎,你们买房子了么?” “啥房子?” “雍州,市里,房子?” “买了,我们都有啊,这早些年,还在长安也买了。白洁,在沪海和鹏城都有房子。” “艹,一群地主。” 李乐又把刚才和丁胖子说的关于雍州市里的那块地的规划告诉了几个人。 “那意思?咱们搞房地产?” “不搞,这东西,看着来钱快,可弄不好就容易陷进去。万安就干这一炮买卖。你们要是谁有闲钱,自己弄去呗。” “算了算了,拆房子在行,盖房子不成。”钱吉春摆摆手,想了想,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送房子?” “想撒伲么?可以成本价,卖,但不能搞那一套,别给自己找麻烦,也别给别人找麻烦。” 。。。。。。 出了茶馆,李乐蹭了钱吉春的车到了师大对面,那家新开的西疆餐厅。 跟着一身五颜六色艾特莱斯的姑娘到了包间,一推门,就听到里面一阵吵闹声。 “李乐呢,李乐怎么还不来?” “谁知道,刚打电话,不说是在钟楼了么?” “钟楼?一条直线拐个弯就到,这都多长时间了,爬也爬来了。” “不靠谱,一点组织性纪律性都没有,回头就拿皮带抽他。” “你敢不?” “也就个高点壮点,有啥可怕。没听说过么,人大憨,狗大楞,包子大了是菜的,马爷我行走江湖这几年,可是学了不少必杀技,黑龙十八手,剜垫削眼刀,钻心彻骨脚,来了,就让他趴下,趴啊~~~~~” “你刚才说啥?”李乐进门,把马闯薅着脖领子拎到面前,晃了晃。 马大姐看到李乐那张猫咪嘴不断上翘,心道药丸! 骨头一软,赶忙眨眨眼,换了个口音,“哟~~~~~乐哥哥,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哎,你们,愣着干嘛,都呱唧呱唧!!” “吁~~~~~~” 看到马闯见风使舵的功夫颇有田胖子几分真传,李乐叹口气,松了手。 瞧见马大姐身旁,一脸温柔笑意的齐仙女,李乐笑道,“秀啊,你啥时候来的?” “今天上午刚回来,就被胖子拉来了。” “咋样?” “3月份面试。” “还是那个政研室?” “换了。” “咋?” “老师说,先去别的部门锻炼锻炼。” “哪个?” “zzb。” “大佬,以后小的全靠你了!!” 第691章 情谊 “嗨嗨嗨,手拿开,手拿开,干嘛呢,我还在呢。”张彬走过来,把李乐和齐秀秀握在一起的爪子给掰开,“马闯怕你,我可不怕你。” “秀,管管,管管,身为领导干部家属,更应该严格管理,做到树家风,立正气,崇德治家、廉洁齐家、勤俭持家,爱国爱家、相亲相爱、待人友善、共建共享文明新风尚。这就开始欺压普通平头小老百姓了,以后还怎么得了。”李乐笑道。 齐秀秀听见,捂着嘴直乐,“我发现,你更合适进体制,这小话一套套的,写材料啊?我看你除了平头,别的一点都不沾的。” “也不是不行。看大佬您栽培、提携,以后在你手下做个刀笔吏?” “边去,用不起你。” 李乐呵呵着,一伸手,把张彬揽过来,“咋说?你这也跟着去燕京?找到单位了?” “命好,校招碰到以前的老学长,去了个在燕京的央企。”张彬笑的很灿烂,嘴角都到了耳门子。 “央企?哪个?” “保利,不太出名,算是先在燕京站住脚,以后再说。对了,还想问你呢,燕京好找房子不,帮忙联系联系?” 李乐嘀咕嘀咕,笑道,“房子啊,没问题,多大,别墅还是平层,趁着齐仙女还没升天,先贿赂贿赂,以后平步青云了,可别跟不上趟了。” “越说越离谱。还没去呢,到时候再说,” “得嘞,中介咱有熟人,肯定安排好。” 田胖子一旁嚷嚷,“乐哥,赶紧滴,坐,大表哥今天请客,刚点了一只羊。” 李乐瞅瞅屋里,除了郭铿和作死三人组,秀秀两口子,还有一个,小陆的女朋友,梁秋桐。正坐在陆小宁身边,笑眯眯瞧着自己。 “李乐,你好。” “梁老师也来啦?” “哪有,这还没入职呢。” “早晚的事儿。” 一群人嘻嘻哈哈,吵吵嚷嚷,等到开始上菜,李乐算是看出来了,田胖子宰郭铿这一刀可是不轻。 一整只二十来斤烤全羊,加上一桌子从酸奶到大盘鸡,从拉条子到烤包子手抓饭,把一张桌子摆的满登登,要是再加上酒水,没个千把块下不来。 不过田胖子就这点好,不吃独食,倒是想着一帮朋友。 郭铿也无所谓,反正为了追田有米,早就有了被小舅子“坑”上几次的准备,显得还挺乐呵。 羊是横山羊,酒是大乌苏。 这帮同学之间,也没那么多讲究,上来各自为政,先吃为敬。 刚从马大姐手里抢过一块羊上脑,没吃几口,李乐眼前就出现一只纤细修长的手和酒杯。 “李乐,来!” 一抬头,是梁秋桐。 “呵呵,这是干嘛?”李乐擦擦手,端起杯子,瞧了眼一旁的陆小宁。 “以后,去了铁一中,还请多多关照。” 李乐眼睛一眨,笑道,“这有啥关照的,我妈都不在那边了,就是在,不还有陆叔和王校么,再说,这一桌,和王校关系最好的还是马闯不是?我干了,女生随意。” 说完,一仰脖,干掉,斜眼瞧见梁秋桐也一口喝没,心道,倒是个酒量不错的。 “啥玩意儿?谁和老王关系好?”田胖子笑道。 “马闯啊。” “得了,你信不信,马大姐出现在铁一方圆五里范围内,老王都能预警到。” “切,你以为老王是雷达,还有这功能?” “那可不,你没看见学校挂了这些年的荣誉榜上,李乐的照片都在你下面,可见你在王校心中的地位。” “嘿,你这一说,我还怪想他的,也就他能容得下我。哎!”马闯叹口气,塞嘴里一块羊排,这头进那头出,肉没骨现。 “过两天呗,一起去学校瞧瞧,反正王校从来不放假。”张彬在那头说道。 “肯定不放,这不还补课呢么。” “那得提前说,别把老王吓出个好歹来。”田胖子一指马大姐。 “嘿,指我干嘛,干的那些事,哪样没有你?” “我是外人,你们那时候都干啥了?说说?”郭铿转着酒杯,左右问道。 “想当初” “张彬,闭嘴!你个早恋的,还好意思说我!” 张彬躲过飞来的骨头,“谁早恋,谁早恋,我们是抵抗暴政的先行者。为后来无数人树立了榜样。学海苍茫行远舟,关雎齐咏苦中甜。执手伴读书万卷,黄浦江边见月圆,啧啧啧,多好,多美好,你懂个屁,作货精!” “哟哟哟,还酸上了,秀秀,你不觉得牙碜?” “没,还行,最起码现在没。” “哦,那就是以后有希望?”马大姐歪头看了一圈,点点李乐,“你看这家伙咋样?不比张彬强?嗯,身强力壮的。” “马闯,你想死?”李乐哼哼着。 齐秀秀笑道,“这人啊,看进去了,眼里就没了其他人,再好,不是自己的菜,白搭。” “对了,还得给你们说一声,我俩家里商量好了,明年这时候,我二十三,够要求年龄,就准备先订婚,到时候,你们都来。” “靠!” “啊!” “噫!” “张彬,你何德何能,不公,苍天不公!”田胖子拍着桌子。 “咋?不服气?当年你们一个个的眼瞎耳聋,都没看到我家秀秀的好?这时候叽叽歪歪,没用!”说着,张彬拉起齐秀秀的手,指了指上面的一枚戒指,“瞧见没,钻的。恒久远,永流传。” “你咋来的钱?” “奖学金啊,再加上搞点副业,这不就来了?” “这孙子,从进学校第一天,额就觉得鸡贼,果然。几克拉的?” “啥克拉这么小?五十分的,先将就着,等正式的时候,再换个大的。” 男人对钻石无感,马闯也就抓手里看了两眼,嘀咕着不就是个压缩碳?而梁秋桐则是眼神透亮,一脸艳羡,抓着陆小宁的手晃了晃,陆小宁脸一热,把梁秋桐的手扯到桌下,捏了捏。 “哎,你姐喜欢这些不?”郭铿悄声问田宇。 “干啥?我给你说,别来这些,田有米不是正常人,用这些东西,当心肉包子打狗。” “我就问问。” “别想那么远,你明天去店里好好表现。” “放心,放心。” 田胖子敲敲杯子,“张彬,事已至此,只能祝福你俩,等你俩办事儿的时候,我和李乐、小陆一起给你当伴郎。” “你可以,那俩就算了。”齐秀秀笑道。 “咋?” “那俩太好看,喧宾夺主。” 田胖子刚想说,“瞧见没,我还是比你俩哎不对,齐仙女,你在侮辱我?” “丑不自知。” “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会有新的收获。” “李乐,你大爷的!” “噫,找我大舅干嘛?” “哈哈哈哈哈~~~~~~” 饭桌上,各人小心思弥漫,但之间的情谊依旧。 从餐厅出来,两辆出租车载着几人又开始奔赴新的战场,长安路,真爱ktv。 李乐扭过头,看了看身后的齐秀秀,“嗨,你这去燕京了,研究生还读不?” “读啊,在职的。” “那也行。”李乐想了想,“还读原专业?” “老师让我换一个,读政治学,然后去读个zydx的博士生。” “嘿,你老师设计的路挺好啊。” “其实,你比我更合适。”齐秀秀悠悠说了句。 “呵呵,我就算了,你只看到一面,更多的才是不适合,志不在此,身家国天下,我顶多到个家,再上面,就不行了。” “你是想白衣卿相?” “别,我可没那份心力和胆子,只求齐仙女早日位列仙班,我等鸡犬能一同升天!” “哈哈哈。” 下了车,小陆又走到李乐跟前,“啥?” “我爸问咱们明天有空么,一起去厂子里转转。” “这不老活动了,去呗。正好我也要找陆叔问个事儿。” 第692章 情感教育 世纪初的长安城里,除了偷儿,碰瓷党,毒虫,吉祥村的姨,还有不少白天睡觉,晚上出没在各个娱乐场所的混日子的年轻人,女娃叫“散片儿”,男娃叫“散葫芦”,网状的性关系是他们的明显特则。 黑丝短裤露着腰,五颜六色的长短发,脸上一层厚厚的腻子,再画上一对儿熊猫眼,qq群,聊天室里聊上几句,就能出来见个面,嘴上说着,额是个好女子,自己需要一个能包容额、爱额、疼额滴男人,其实一顿烧烤一顿三秦套餐,就能滚上一场床单,等再睁眼时,尼玛,昨晚咋换人咧? 这些女子,从出校门混到奔三,有人从坐摩的混到坐宝马奥迪,也有人从摩托车后座混到吉祥村滴姨。 那年月里,多少混迹于八大村的大学生,打工仔们,都是在这些“散片儿”身上,见识到女人的样子。就像“傻根儿”一样,被忽悠的东西南北转了向,却不知道那位女士其实在长安城里早就是有名的“散片儿”一位。 作为眼下长安城里,和诗歌节公社胡德禄手里发型一样,最时兴的娱乐场所,真爱ktv里,自然少不了这群人的身影。 一身藏青色卡伦西亚战术棉服,牛仔裤,马丁鞋,再加上那张脸,让李乐和马闯几个人排队等房间的时候,立马成了一些物色共度良宵的“散片儿”的目标。 从李乐在大厅里站定,凑到跟前,要电话的便一个又一个。a-e,15—17,85—150,赤橙黄绿青蓝紫,搞得小李厨子连连后退,干脆退到门旁角落里,低头发着短信。 “这都生扑的?”郭铿一边问田胖子,一边嘴里“啧啧啧”。 “还好了,你问问我们几个,上学时候,有谁没被当做爱情邮递员?不过这些散片儿一贯开放,习惯就好。” “嗨,眼镜帅哥,唱歌不?一起啊,拼个房间?额唱歌好听着捏。” 正说着,一个三九天里三伏天打扮的女子,来到郭铿身边问道。 “不去!”郭铿瞧了眼,脸上的粉卡出了长安城墙纹路的这位,心里一哆嗦,立马正人君子附身。 “不去拉倒!小四眼儿!” “嘿,这女” 田胖子拉着郭铿,“不至于不至于,搭理她干什么。” “素质,素质这么差的么?” “都到这里钓凯子的,你觉得素质能有多高?”田宇嘀咕一句。 “不是,咱俩说的是一个素质?” “差不多啊,硬件苏子和软件素质,一般都是成正比的哇。” “靠,你这经验不少?” “理解分析能力强,和经验无关。” “回沪海,哥请你,看看什么叫高素质。” “耗!”田胖子刚答应,转念一想,“哎?” “走了,有房间了。”订房间的小陆过来招呼几人。 一群人刚要在服务员带领下往里进,就听一起排队的有人喊,“服务员,服务员,什嘛意思?这几个在额们后边来的,怎么排前面去了?” “先生,人家是会员。” “我也是。” “哦,您是什么卡?” “金卡,瞧瞧!” “人家是钻石卡,要不您现充一万,我们这就安排?” “艹,有钱了不起,先来后到不懂?” “对不起,先生,我们就这么规定的,不好意思。” 看着李乐一群人进去,出身的这位骂了句,默默的把卡揣兜里。 “哥,要不你也充一万?”跟着的一姑娘问道。 “我特么不是傻逼!” “噫~~~~~” 对陆小宁这种时不时的“钞能力”李乐几个人早都习以为常,从上高中开始,陆小宁的兜,就是哆啦a梦的肚皮口袋,总能翻出各种稀奇古怪消费场所的会员卡,充值卡,代金券,见怪不怪了。 一晚欢唱,田胖子和郭铿是主力,马大姐活跃气氛,梁秋桐展现了未来音乐老师的专业水准,至于李乐,一晚上抱着手机,躺在沙发上,摁的手指头都出了残影。 十一点,在见证了两场文斗,一场武斗之后,众人散场各家。 和陆小宁约了时间,李乐问郭铿,“你去不,见见陆叔?” “战斗明天正式打响,不能奉陪。回家,睡觉,养精蓄锐。” “行,祝您成功。” 。。。。。。 第二天,陆小宁展现了一个“富二代”该有的“气质”和“排场”,开着陆桐淘汰下来的那辆奥迪100,载着李乐几个人去了长铁精工在园区的厂子。 没了一个人,话就说的没顾及。 “昨天我瞧着,梁秋桐挺羡慕班长和齐仙女啊。催你了?”马闯剥了个橘子,分给李乐和田胖子。 “呵呵,没呢,就是羡慕。没说其他的。” “我还以为回去就让你也照方抓药呢,我觉得,怎么滴都得是两克拉朝上的标准。” “两克拉,瞧不起谁呢。”田胖子咽下嘴里的橘子,又冲马大姐伸手,“要我说,人家不都兴什么鸽子蛋么,咱以后弄个鸡蛋。” “鸡蛋,乐哥那里多的是。”马闯又剥了一个,把橘子皮拍到田宇手里,“清热败火,你吃这个。里面的给小陆。” “噫,一边去。” “啊,谢谢。”小陆一歪头,接过橘子,“梁秋桐很好的,从来没问我要过东西。” “都是你主动给?”马大姐很直接。 “也没,就是看人家女孩儿有啥,就给买点啥,还都是我硬给才收着。” “行,只要不是暗示,明示,公示。” 李乐吐掉嘴里的橘子核儿,笑道,“齐人有女,二人求之。东家子丑而富,西家子好而贫。父母疑不能决,问其女,定所欲适。女云:‘欲东家食,西家宿’” “啥意思?”田胖子问道。 “一个小故事,始于东汉,一直延续到未来。”李乐回道。 “而且,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变和发展,已经有了不同的流派和段位。” “故事源于生活?” “可不,一切故事都在生活中能找到原型。就比如,一种,吃喝玩乐都是假,只有给钱才是真。另一种,不会培养一个人为自己花钱,而去选择一个会花钱的。还有,不羞于谈钱,并且用高框架和高价值进行筛选。最后一种,广撒网,后捕鱼。” “而且,钱这种,太低端,大多以色娱人,高阶那些女人才是利害的。刚起步时很年轻,经济不足,学识不够,目标客户便是年老,丑、品味低必占其一的有钱人,一句话,具有极高生存价值,但缺乏繁衍和情绪价值的男人。” “这个阶段,需要的是碾压她们原本的物质基础所带来的逼格提成引发出的虚荣满足感。当跨过这个阶段之后,她们已经完成了原始资料的积累,生活多姿多彩,并不断用知识、修养、学识来武装自己,之后便是筛选身边的追求者,还有接入到更高一级的圈层。” “好家伙,这不就跟升级打怪一样一样的?除了新手村,开始下副本?”马闯像是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两眼睁的溜圆看向李乐,“后面呢?” “中产,年轻男人啊,会下血本追求,并诚心求婚。当然结婚的前提是房产加名、豪车彩礼,这种就是‘融资型婚姻’。此时,已经从原始积累阶段进入到了中产。” 田胖子也来了兴趣,“再之后呢?” “这就好办了啊,就像做生意,最难的是挣够第一个一百万,而当你有一百万,挣一千万的机会不就来了么?之后就是故技重施,运气好的,一步登天,运气不好的,再换一个目标,至少,不比以前差。” 李乐双手朝头后一枕,“所以啊,要钱的,顶多考虑性价比和投资回报率。但那种以金钱、权力、地位、资源,最终实现阶层跨越为终极目标,婚姻只是获得终极目标的手段的人,才是狠人啊,割肉喂鹰这种眨都不眨的。胖子,以后,多个心眼儿。” “扯我身上干嘛?我顶多占了个高和帅。” “你要点脸,是,小陆。” “呃嗯!” 一旁马大姐琢磨半天,说了句,“靠什么东西去吸引的,今后就要靠什么东西去持续维系。” 李乐嘿嘿直乐,“呀,可以啊,闯爷这句话,金玉良言。” “那是,咱是谁。” 。。。。。。 进了长铁精工的厂区,就发现,原本还是一片空地的二期工程场地里原来的小土堆,建筑垃圾,沟沟坎坎,已经被整理平坦。 黄土地上面,插着五颜六色的小旗还有石灰粉画出来的一道道线。 几个人下车,过去瞧了眼。李乐问陆小宁,“咋?陆叔不说是等明后年再开始开工的么?” “这不是去年开始,监控和安防设施的业务量增长的快,产能提上来之后,我爸他们根据今年的意向订单量,不一定够么,这就又从银行拿了笔授信,提前先弄起来。这还是趁着年前,先找的建筑公司,做的测量么,等年后开春就开始施工。” “业务量增长的快?” “嗯,去年上半年不是和司法系统签的那个监控监视试点工程项目验收过关了么,那边就给全国监狱下了更换安装设备的意见,然后一下子就涌进来好多招标邀请。” “还有就是李叔给介绍了几个大城市的交警系统的,我爸他们就拿着改进的设备去找人家,不要钱试用,听说效果也不错。人家给透了个信息,就是要有什么‘天网系统’开始了。” “再加上现在,私人企业和公司,银行这些单位,这一两年,也开始重视安监设备还有安检仪这些设备,市场量就跟着上来了,你没见现在只要是个电脑城,就有做安防的了么。我爸说,这是你说的那种时代来了。” “我没说,陆叔自己的功劳。别扯我身上。” 马大姐第一次来,懒得听这些,伸手一扯陆小宁,“走走走,在这儿废什么话,带我参观参观,好歹我也是创始股东,之一。看看厂子,你说的那个实验室在哪?那个新买的热成像仪能用?h264是个什么效果,都瞧瞧去。” 马闯一句话,李乐这才想起来,田胖子和马闯还有股份在这里,只不过马闯早早就把股份转到她妈陈盎的名下。略一琢磨,呵呵,小富婆啊。 进了水晶盒子一样的办公楼,路过几间大办公室,去年来时还有不少空位,现在,一个个挂着铭牌的工位前,都坐着了西装领带的打工人。 有人瞧见几个人,纷纷点头示意,也有老员工认识的,招呼着“小陆总,田总。” 田胖子瞬间手背到了身后,迈起了四方步。 “乐哥,我们去实验室,你直接去我爸那屋。” “你爸在几楼来着,哎哎哎”李乐话没说完,三人就进了电梯。 李乐只好按图索骥,挨个屋看牌子,找到“董事长室”,敲门。 “进来。” “陆叔,有人啊,那我出去溜达,一会儿再进。” “不用,进来,桌上有热水,你自己泡茶喝,小何,你去旁边的茶水间给拿点水果过来。我们马上就说完。” 李乐只好点点头,悄么声的进了办公室。 刚坐下,就听陆桐冲办公桌前坐着的三个人说道,“去年业绩好,不能让员工觉得只出力,不见收益,除了这个算好的年终奖,一人再加五百红包,过年回来,开工红包一人一百。” “那这一下就得小二十万出去了。”一个中年女人说道。 “该省的省,该花的花。就这么滴。” “那,成。” “明天能完成?” “能,不过得赶紧和银行预约提现金。” “那就去呗,散会。”陆桐一推桌子站起来,“哦,对了,尽量用新钞票,看着喜庆。” “明白了,陆总。” 瞧见人排队出去,李乐也起身,笑道,“您这也忙啊。” “嗨,过年了,都是些琐碎的事情,安排值班,外地员工回老家,假期防火防盗,值班人怎么吃饭,都是这种。”陆桐把李乐拉到身旁的沙发坐了,“我听何总说你们在百信燕京开业时候过去了?” “蹭饭去的,海鲜自助,味道不错。” “呵呵,我昨天还和你爸联系过,你爸说,今年过年,几家一起吃饭,就不去饭店了,都去我那,热闹,有气氛,还是让你掌勺。回头,你拉个单子,我和你姨一起去买菜。” “啊?”李乐心里一盘算,得,这下,过年自家一场,陆小宁家一场,“哦,好!” 第693章 卖了 女行政小何端着果盘进来时,瞧见陆桐和李乐促膝交谈的场面,心里暗暗嘀咕。 “端方”两个字,是众人对陆总的直接观感,懂技术,懂经营,有谋略,待人和善却又不是老好人,除了偶尔抽烟,没什么不良嗜好,去掉必要的应酬,下班就回家。虽是工程师出身,却不像公司里的一些理工男那样邋里邋遢,衣服不追求什么大牌,但衬衫领口总是干净平整,一个家庭和睦,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的形象,似乎就该如此。 对比起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公司里,那些像山贼响马多过生意人的老板们,一天一地。 不过像今天这么显得轻松自在,放声大笑的时候却极少见,包括对小陆总也是。 这个长相比陆小宁差不了多少,却又更有阳刚味道的年轻人,只听说两人是同学加好朋友,但是在陆桐和他语对话里,听着也没多少长辈对晚辈的语气态度。 “我见过黄峻烈了,如果了解这个人过去的行事,就知道,有头脑,胆大妄为,凶狠凌厉,赌性十足,粤省潮汕生意人的一些特征在他身上得到了百分之二百的体现,财富积累轨迹堪称野蛮。”李乐给陆桐倒上茶。 “嗯,旧时代草根出生的商人,都是一个套路,哪怕自损八百,都要伤敌一千的那种你死我活,其实一切都是源于一种安全感的缺失和视野的局限性,没办法,规则不完善时,敢于破坏规则的人更能成功。” 李乐点点头,“时代造就人么,读过点书的,脸皮子总要薄一点,动作慢,心不狠,呵呵。” “是这么个道理。”陆桐笑道,“其实,他那个公司,说白了,就是个套着家电经销牌子的地产公司,家电行业,只不过是他用来进行资本运作和融资的一个壳,一个现金池。根本不在乎那点价格的损益,所以,谁跟他拼价格,谁就会死的最快。” “那这事儿,和他哥?” “一个前台,一个背后,一个高调,一个隐没在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 “呵呵,叔,看来你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有些东西,哄骗外人而已,稍加留意资金走向和商业动作,就能瞧出来,比如他大哥在当年两人分家时候,拿走了几乎全部的资金进入地产市场,还有前年开始,这人就注册的两家地产公司,也不竞标,而是通过转让的方式,从别人手里拿地。现在又去港岛,准备借壳上市,目的还是左手倒右手,操作一下,筹集资金投入到地产行业里。” 李乐接过女助理递来的果盘,“谢谢!” “不客气。”助理转身,又听李乐说道,“现在不是粗放管理的时候了,就怕他等不到地产行业大跃进的时间,一系列突破规则的行为,一定会在某个事情或者某个人身上爆雷。” 陆桐点点头,“他现在底气来源于过去的违规操作的成功,这人赌性又大,一旦尝到资本市场来钱迅速的甜头,收不住手的。” “那百信那边”李乐瞧见陆桐在看自己,嘴角一翘,“您先说。” “一样,我觉得咱俩应该想的一样。” “卖!”两人异口同声。 “但是这个卖,要有技巧。”李乐笑了笑。 “嗯,要看时机。” “还要有步骤。” “你觉得呢?” “该打的时候打,不一定要赢,但要有实际威胁,可该低头的时候低头,该服软的时候服软,该合作的时候,未必不能合作。” “借东风,狐假虎威,还有什么来着?” “驱虎吞狼,一桃杀三士。” “时间点呢?” “人在什么情况下最容易膨胀?” “名声最盛的时候,草莽出身的,大都如此。” “那就是了。”李乐举着手,比划着一个高度,“套现,离场,看他墙倒屋塌。” “要不要给孙总他们知道?” “最终目的,还是别让太多人早早的就知道,” “行,那就把百信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找个好归宿。” 李乐又笑,“其实,他的危险,未免不是别人的机会。” “算了,见好就收。”陆桐把茶杯举起来,抿了口,“不是一路人,掺和进去没好处,家族式管理,还有个比他更有野心和大胆的婆姨。一家独大,吃独食的作风,外人在他们眼里都是被惦记的肉。” “等他落幕,也就是草莽英雄的时代结束的时候。” 两人一来一回,一唱一和,让一旁帮着陆桐收拾办公桌的女助理小何,听不懂,却又觉得明白点什么,说话,至于这么云山雾罩的的么? 。。。。。。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中间有人过来,瞧见李乐在场,也都是快问快答。 等到马闯几个人进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马闯啊,来公司考察指导工作?你可是头次来,咋样?”陆桐瞧见马大姐,打趣道。 “陆叔,顶多算参观,哪有指导工作一说,嘿嘿。”马闯打量了一下办公室,“我还以为你的办公室得多豪华呢,也就这么回事哇。” “你想的得啥样?” “嗯,别管看不看,老板桌后面得有一整面墙的书柜,摆满了好多种四大名着啦,二十四史啦,康熙词典,瓶啦梅啦,牛津百科全书啦。” “还有屋里铺着地毯,房顶都是射灯,老板桌得红木的那种,沙发是真皮的,总之是金碧辉煌,又大又华丽。” “算了,这里就够用了,都是些表面文章。” “实验室怎么样,尤其是新弄的光学实验室。” “好,有些检测设备,我都没见过的。” 田胖子一旁插嘴道,“对了陆叔,您这个实验室里的东西,有些我们能用到,到时候借来使使?” “到时候?你们要干嘛?” 当田宇把几个人捣鼓的实验室的想法说了,陆桐一拍手,“这才对了嘛。学这些知识,不就是为了实践的么,怎么样,要不要投资?” “还有,你们弄得东西,以后可以在这里生产的,还能放进百信的销售渠道里。” 马闯回道,”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都在构思阶段,一人吃饱团队不饿,再说,以后就要有,也是想让这里的工程师技术人员帮忙。就像那个正在弄得光学传感系统,小型化摄像头,就能用在无人机上。” “呵呵,成,你们随便用,到时候,咱们做个君子协定,两边互相开放研究成果,互相都能使用,怎么样?” “嗯,谢谢陆叔。” “客气个啥么,都是自己产业自家娃,还能让外人用了去?”陆桐看了看时间,“走,今天去食堂吃,这里新找来的一个川省的厨师,手艺挺好,让他做几个小炒,咱们单开一桌。” 去食堂的路上,李乐跟在打打闹闹的田胖子几人身后,想了想,凑到陆桐身边。 “陆叔,有个事儿” “咋?扭捏啥?说呗。” “那我就多嘴两句。”李乐挠挠头,“那个小陆和梁秋桐。” “那个啊,我倒要先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估计小宁还糊涂着呢,出国又不是生离死别。” 李乐赶忙道,“那倒不用,我就是担心别的。” “这事儿,其实我和小宁妈都商量过了,一个,尊重小宁自己的意见,毕竟,年龄大了,我们以前的一些方法欠妥,如果过于干涉,就是把人往不理智的方向去推。” “再一个,有的事情得他自己经历,尤其感情上的沟沟坎坎,别人伸手,拦也好,说教也好,都不如自己体验一遍才能有收获,吃一堑长一智。” “呼,那就行,我就怕小宁” “么司,不还有你们呢么?再说,还有我和她妈托底。如果万一不是你们琢磨的那样呢?一个人,暂时看不明,就长远看,日久终见人心。” 陆桐叹口气,抓着李乐的肩膀捏了捏,“锻炼,成长,小宁身边有你,有马闯,有田宇,他就是笨点,我觉得都行,你们终究不会让他吃了亏。从小到大,一辈子还长,好好处。” 第694章 偶叫麦扣,麦扣郭! 知道老板带孩子来吃饭,食堂里新来的大厨自然卖力。 芋儿鸡,毛血旺,回锅肉,鱼香肉丝,外加一道冷吃兔,几个人吃的辣意盎然。 吃到中间,大厨操着川普,过来和陆桐打招呼,言辞恳切,希望老板多提意见。 陆桐说自己吃着好没用,还都是小炒。关键是厂子里这些打工人的伙食,反正每个月都有评议,打分不合格整改一次,两次出局。 大厨忙点头称是,虽说长铁精工这里管的严,从菜品质量到卫生安全,到肉菜素菜的比例,甚至到调味品的品牌都有要求,每天还有专人检查,那些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的手段伎俩使不出。 可这年月,能承包个不在伙食上小气算计,并且保证及时结款的食堂不容易。况且,人家老总说了,员工评分到了七八十分,还有额外奖励。 今年过年时候,自己这帮刚来没几天,还不属于人家厂子员工的伙头军,都领了一份员工福利礼盒,大厨自然想长期干下去。 瞧见大厨乐呵呵回了厨房,几人转头都瞧李乐,“咋样,李厨子,比你做的如何?” “一人一个做法,我那是大杂烩,从南到北什么都有,人家是下河帮的老厨师,只要认真,差不到哪去。” “下河帮?啥意思?这不都川菜么?”田胖子擦擦嘴,餐巾纸上一片红扑扑。 “是统称川菜,这里面还分派系,上河,下河,小河。上河就是以蓉城和乐山菜为主,突出的是味道层次,讲究用料,口感多样,味道温和,以小炒、煎、干烧、煸手法擅长。并不是专门以辣为主调,相对于其他流派较为清淡和亲民,适口性比其他两派要广泛。代表菜就是宫保鸡丁,麻婆豆腐,回锅肉。” “下河帮,以江城、达县为代表,用料狂放,带着浓浓的市井烟火味。最早又叫农民菜、市井菜,大火大油,重味觉刺激,用料多是些下水和以前有钱人不吃的那些,受众都是码头出苦力的扛大包和棒棒。毛血旺、水煮鱼、酸菜鱼这种代表。 “小河帮,以荣县和汉安为主。‘味厚,香辣’,这种菜系,川菜里辣的让人脸红脖子粗的,大部分都是这里的,有名的就是水煮牛肉,冷吃兔。” “噫~~~~~~这么麻烦的,不就还是辣椒加花椒,你多点我少点么。”马闯嘴上说着,却眼疾手快,在陆小宁筷子将要够到最后一块五花肉之前,夹到自己碗里,冲愣了的陆小宁一扬脖。 陆桐对李乐笑道,“你这都哪学来的学问?不过,会吃还会做,才是真本事。” “在几个老饕那里听来的。”李乐拿起手边的茶水灌了口,“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找厨师要点大红袍、二荆条去,过年时候做菜用。” 李乐离了桌,陆桐看着剩下的三个娃,问道,“你们也学学人李乐,以后成家立业了,两口子都不会做饭不得饿死。” “下馆子。” “有泡面。” “回家蹭。” 听到三人的回答,陆桐差点被嘴里的豆腐呛出鼻涕,赶忙抽纸捂着嘴,“你们,哎” 。。。。。。 这头几人在享用大厨下了功夫的午餐,而在解放路这头的米兰婚纱店里,金杯海狮“嘎吱”一声,停到店门口。 “走,我带你们两口子去卸妆。”一个化妆助理小姑娘,先下了车,抬手扶着一个穿着婚纱,裹着棉袄的准新娘,晃晃悠悠的下了车,一阵小风吹来,本来抹了厚厚一层腻子粉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穿着身领口镶着花边的演出服一样西服的准新郎跟在后面钻出来,也顾不得自家婆姨,撩开腿就往店里跑。 “额贼,你个驴哈滴,也不知道扶额一哈!”准新娘气的一跺脚,就听“刺啦”一声,原本就因为不合身,用两根大头针别了布条,别在腰间拉链两边当临时束紧带的婚纱,裂开了口,一坨五花三层,duang的弹了出来。 背着摄影包随后爬出车厢的郭铿正好瞧见,赶紧捂脸,扭头,只不过肩头不住小幅度抖动。 等准新娘在化妆助理掩护下溜进店里,郭铿这才转过身。 “得,又捐一件。”伸着大长腿,从驾驶室里歪下来的田有米,叹了口气,“砰”的声关上车门。 瞧见田有米摸兜,郭铿赶忙凑过来,递烟,“这种情况多么?” “哪有都合身的,十个里面两三个,不过像今天这样的,少。”田有米接过烟,看了眼,“呵,软中啊,这就是你的日常?” “抽的少,一包能抽个两三天。” “那也是高档次了。” “凑活,在沪海生意场上,都这配置。面子。” “你要把它当生产工具,也就没什么了。”田有米点着,长长的吸了口,呼出一团烟雾。 “呵呵,你这理解,没想过,倒也对。”郭铿自己也点上一根,“田总给给意见,我这临时助理,第一个上午,干的咋样?” “还可以,田宇算是干了件靠谱的事,下次举反光板的时候,多找找位置,别进了画面就成。” “嗯,我努力。哎,这对儿还好,上午那女的就像给男的结婚冲喜一样的两口子,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下午内景怎么办。” “按照他的意思来呗。” “要按他们的意思,那回头选片的时候,肯定又得找事儿,忒丑。” “找就找,丑就丑,不行就重拍。开门做生意,什么奇葩都能遇到,人家说着咱听着,尽量哄着来,挺直腰杆子还能从人兜里拿钱的,那是小偷。” “田有米,你一直这么清醒?”郭铿扔掉烟头,踩了两脚,一蹭,烟头滑进路牙石边上的井盖里。 “清醒么?等你一睁眼就是房租水电人工费,也能清醒。” “那你还做生意?你这技术,找家杂志都成。不当老板,就没这么些愁事儿。” “可数钱的时候开心啊。”田有米搓搓拇指食指,不过在郭铿看来,就像李乐给自己比划过的比心。 “要不,你去沪海开一家店,比长安挣的多,而且,那边人洋气,观念新,能接受你的一些想法。” 田有米打量一眼郭铿,“你说我拍的不合时宜?” “也不算,就是喜欢的喜欢,不喜欢的就”郭铿耸耸肩,“前卫,个性,独立,强烈的个人色彩。我能看出来的。” “行,就当你拍马屁,中午盒饭,你先挑,奖励你的。” “要不我请你吃麻辣烫。” “不喜欢。”田有米手指一掐,一弹,烟头划出一道弧线,准确的从井盖缝里掉了进去。“回去了,东西拿好。” 郭铿盯着田有米修长的小腿迈进了门,叹口气,嗯,不喜欢吃麻辣烫,记着了。 田有米说是让郭铿先挑,可十几个员工里,多是小姑娘。郭铿哪里好意思,还是紧着别人,自己闭着眼从泡沫箱子里拿了份,粉丝白菜,炒绿豆芽,外加一份辣子鸡。 盒饭么,多油重盐,填饱肚子为标准,唏哩呼噜扒完,郭铿这才瞧见给几对拍照的新人的,是牛奶面包小点心,瞧着还挺精致。 不懂就问,郭铿问身边正啄着米饭的门市顾问,“哎,美女,问你个事儿。” “呀,叫额啊?” “对啊。” “呵呵呵,你舍。” “那个,顾客咋不给盒饭吃的,员工就算了,顾客给弄个高标的,不挺好,这给面包牛奶” “嘿,一看你就是新来滴,额们这是经验。” “经验?” “昂,这新郎还好说,点点粉,涂涂就成,可新娘不行啊,这一早上做的造型,要是吃盒饭,油星星的,万一沾到脸上,可不就得重新来?还有发型什么的,可费四捏!” “奥,我说呢。那顾客没意见?” “有撒意见?这是为他们着想,一天拍四五套不累滴慌?再舍咧,那面包是田姐去旁边蛋糕房订滴,价格比这盒饭都贵着伲。” 郭铿点点头,“谢啦。” “包尅气。哎,你叫撒?今天第一天来啊。”姑娘夹了一筷子米饭,塞嘴里。 “我打临工的,田老板弟弟介绍来的。” “哦,不过,额看你不像干这行滴仍。” “那像干嘛的?” “坐办公室的。” “差不多。对了,你们田老板一直都这样?” “哪样?” “就” “呵呵,你说通透,洒脱?” “啊是!” “可不,额们都羡慕着伲,好看,身材好。” “那肯定追的人不少。”郭铿试探道。 “没几个。”姑娘扒拉扒拉盒里的菜,“我们都纳闷呢。” “娟儿,娟儿!”忽然听到二楼有人喊。 “哎,来了!”姑娘回了声,手里筷子“噗嗤”把两个饭盒插了个对穿,“回头帮我扔了啊。” “哦。”正琢磨着的郭铿点头。 。。。。。。 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 “不行,看这让额们摆滴姿势,这哪是结婚,这是离婚照伲么。” 郭铿举着反光板,站在影棚的背景布旁,无奈的看着眼前眼圈漆黑,腮帮子像是吸着什么,凹进去的“瘦猴”,心里骂道,这是那座前清的坟头子里爬出来的僵尸? “哪有两口子照相,互相背对着的,还有,刚才那张,婆姨为撒站那么高,这不就是说汉子比婆姨低一头。” 田有米举着相机,皱着眉头解释道,“先生,这是拍婚纱照,不是过日子,这就是一个三角构图的结构,是一种意境。” “额不懂甚构图,就不能这样拍,换人,你们还有别的摄影师么?换人,这女子还说是甚店长,额看奏是个棒槌,拍滴是撒么。” 田有米瞧着,叹口气,挠了挠头发,叫过一旁跟着的化妆助理,“新娘子能行?” “你看这样,不当家,听话滴狠,男的说啥是啥。” “真不行?” “不行。刚吃饭时候,接待他们的门市顾问,李姐都给解释了好几遍,这才让你继续拍的,要不然中午就闹了。” 见化妆助理态度坚决,田有米拿起一旁的手台,“前台,小新,小新,今天摄控单上面,小牧,安迪,两个人是不是都有活呢” 郭铿听见,放下反光板,冲化妆助理使个眼色,跟着田有米出去,刚关上影棚的门,就听田有米对着手台说道,“都忙着呢?黄老师呢?” “黄老师不是回老家过年去了么,你批的,忘了?”手台出声。 “艹!那就等小牧来。” “外景呢,有的等,最快一个半小时。” “等就等。先这么说。” 田有米掐掉手台,一转身,瞧见郭铿,“呵,你出来干嘛?” “你都不拍了,我一个助理在里面听僵尸念经?” “嗨,人家是顾客。” “恶客临门。”郭铿笑了笑,“要不,给我,我给拍。” “你?” “沟通么,我强项。” “光沟通有啥用?” “我这技术,应付冲喜的这俩,够了。”郭铿推推眼镜,“试试呗,你不说了么,大不了重拍。” 田有米瞧郭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怎么说?他们都见过你了,助理。” “听我的就是。” “那,试试?” “相机给我。” 田有米把手里的佳能eos-d30递给郭铿,“你真的能行?” “d30,佳能全系,我最新玩儿的就是这个,小尅死。”说完,郭铿就进了屋。 田有米愣了愣,就听到郭铿的声音,“两位,不好意思厚,偶们田店长今天身体不舒服厚,发挥有些不如人意,换偶来给两位拍照。” “你不是助理么?” “自我介绍一下厚,偶是刚从弯弯过来的摄影师,偶姓郭,你们可以叫偶麦扣,麦扣郭,偶系昨天才来,今天跟着田店长适应一下介边滴环境” 第695章 李春,向您报到! 连唬带骗的,搞定了僵尸男和冲喜女,看到两人最后临走时,还和郭铿握手告别,田有米算是见识到了人类沟通技巧大全。 “怎么样?解决了。之后选片的时候,别出了岔子就行。”郭铿走过来,表着功。 “麻烦你了。” “小事儿,这种其实最好搞定。客户心态么,他想要什么,就在合理的范围内满足他就是,关键是你得知道他想要什么。” “所以,你就拍了这么一组上世纪风格的片子。” “别看年轻,可有些人思想里还是那种老旧的一套。”郭铿摆摆手,瞧了眼外面已经亮起的街灯,“没事儿我回去了。” “好,慢走。” 站在街边抽了根烟,郭铿拦车走人。 田有米透过玻璃瞧见,耸耸肩,想起郭铿那句,偶叫麦扣,麦扣郭,心道,这人,好玩儿。 回到铁路宿舍,郭铿进门时瞧见桌上一张纸条,“打你手机关机,我去楼下畅游网,自己找地儿吃饭。” 想了想李乐写的那家畅游网的位置,郭铿拿起钥匙,重新裹上围巾,下了楼。 “老板,十二号机,一碗泡面,一根火腿肠,两个小蜜蜂,两瓶可乐。” “也给我来一碗。”十一号机上的李乐抬起头,说道。 “靠,你没吃饭?” “懒得做,也不饿,不过看到你吃,又饿了。” “老板两碗泡面,两根火腿肠,四个” “哎,我不要卤蛋。” “你事儿真多。”郭铿又喊,“还是两个小蜜蜂。快点滴。” “咱俩咋过的像留守儿童似的。”坐下,等着开机的郭铿瞧了眼李乐的电脑屏幕,满眼的英文,磕磕巴巴认了几句,眼晕。 “可不就是留守儿童。” “你这是啥,能用到这么长串的英文单词?” “在lse时候,认识的森内特教授发来的,关于我在那边对唐人街做的关于华人社团组织田野调查,一些以前的政府统计数据和资料。” 郭铿收回目光,瞧了眼四周,烟雾缭绕中,挂着耳机,亢奋的大呼小叫的一张张脸。 “嘿,别人来这里都是cs,红警,暗黑,你这倒好,来写论文的?” “家里网销户了,要不然我也不来。”李乐“噼里啪啦”在回复栏上打了一行字,回车发送,“你今天战况如何?没约着逛街吃饭?” “急什么,一上来就约吃饭,那不就是司马昭之心。要迂回,讲究策略。” “你以为人家看不明白?哪那么麻烦,要我就直接点,问一句,我想和你生猴子,行不行。” “猴子?” “就是生娃。” “那和阿q有啥区别?再说,就算看出来又如何,只要不说你是个好人,那就还有暧昧的余地。”郭铿笑眯眯,打开扣扣,输了个号,显出一个叫有米的狗头账号,点击“添加”。 “打倒护理部主任?呵,你这名字有意思啊。不怕大姑真揍你。”李乐歪过头,瞧了眼。 “她不上网。” “加人家扣扣,这是你今天的战绩?” “可不,还帮着解决了一对儿难缠的顾客。” “行,你继续努力。” “玩红警?” “不玩,我得回邮件,收资料。” “没意思。” 正说着,网管把泡面端了上来。“两碗泡面,八块,两根火腿肠四块,两个小蜜蜂五块,外加两瓶饮料,一共二十三。” “哎,伙计,小蜜蜂外面一个一块五,你这咋卖两块五?” “没服务费的么?泡面的水不要钱? 赶紧滴,有零给零,忙着呢。” 瞧见网管抓着钱走人,李乐挠挠头,“春儿和大泉哥明天下午三点的车,你去不去接。” “不去,我得上班,大泉哥随时都能见,田有米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色迷心窍,随便你。” “什么色迷心窍,这是在为了今后的幸福生活在努力。”郭铿嘀咕一句,“哎,你说娶了田有米,是不是孩子以后口粮不愁了?” “噫~~~~~” 。。。。。。 “妈,额不想换。” “噫,又不是让你脱光腚,我给你挡着,换上,快,这就下车了。” 火车离长安越来越近,李春捧着手里,豆兰馨塞过来的军装军帽,皱着眉头,“好不容易穿自己衣服,又不是在学校,换这个干啥?万一再碰见纠察。” “别废话,让我也挺挺腰杆。” “至于么,腰杆硬不硬又不靠衣服。” 李春看看一旁的李泉,眼神里带了求助, “那啥,春儿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你也是,大姑娘家的,还在火车上。”李泉低声商量道。 “可我觉得脸上有光。” “你这人” “我这人咋啦?” “她自己不乐意。” “什么不乐意,这是军装,又不是号服,穿上,光荣!” “嗨,怎么和你说不通呢?” 眼瞅着两口子要吵吵,李春赶忙站到两人中间,“那,那我去厕所换,好不?” “走,妈陪你去。”听到这,豆兰馨白了李泉一眼,拉着李春,“换上,多好看,有个词儿咋说地,英气。” 五分钟之后,换了身冬季军装,肩头光板红章的李春,捋着帽檐出了卫生间。 “看不够,真看不够。”豆兰馨又伸手摸了摸李春的胳膊,“是,娃她达?” “是,是。你说滴都对。”大泉叹口气,和李春对视一眼,摇头。 “这是你家女子?当兵的?” “对,军校,今年刚上的军校。” “噫,瞧瞧,人长得俊俏,穿军装更好看。” “是。” “我说呢,看这闺女行走坐立,有那个味道,原来是军校里的哇。” “你们两口子有福气,真有福气。” 卧铺隔断里,剩下的三人不断的夸着李春,搞得李春脸都红了,尴尬的抠着脚指头。 下了车,人流中的豆蓝心,一手挽着李春,一手拉着行李,看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下巴又高了两分。 出站口,李春一眼就瞧见了高高站在人群中的李乐。。 “啊,小叔。”乳燕投林般,李春扔下豆兰馨,快步跑过去。 “呵呵,倒是醒目,离老远就瞧见这俩红肩头。” “我不想穿来着,我妈非要我穿。” 李乐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豆兰馨的意思,抬手把李春的帽子扶正,“也没啥,你马闯姐第一年回来,也是军装不离身。光荣!” “嘿嘿,你说好就好。” “淼哇,你来了。” “大泉哥,嫂子,走,回家,奶,还有大伯大娘在家等着伲。” “好,好。” 李乐征用了陆小宁手里那辆奥迪一北,载着李泉三口,回了干休所。 “老奶奶,爷爷,奶,我回来了。” 车还没停稳,李春一扣帽子,就钻出车门,进了院门。 “呀,春儿回来了。” “爷爷,奶,额回来了。” “好好,嘿,壮了,黑了,有气势,好,好看。” 李铁矛摩挲着李春的肩头,帽徽,笑道。 “去,看看你老奶奶,在屋里呢。” “嗯。” 第696章 好日子得想着苦日子 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付清梅,听到院里的响动,摘下花镜,抬头间门被推开,一身军装的李春出现在眼前。 “国际关系学院2000级军官学员,李春,向首长报到,敬礼!” 在闪亮军徽下,一张黝黑、稚气未脱,青春洋溢的笑脸,让付清梅愣了愣。 “女伢,多大了?” “十一,不,十五。” “呵呵呵,为什么跟着队伍走莫?” “跟着你们,能吃饱饭的。” “可这里没有爸爸,妈妈,他们得多想你咯。” “家里就剩我一个,没有人咯,都死了。” “那,我们还要走好远滴路,你不怕?” “不怕,别看我个小,可我腿上有劲,能跟上你们的。” “好,那你跟着我们,走不动就抓着马尾巴,别掉队了,听见没?” “嗯。” “来,这个给你戴上。” “红星!” “戴上这个,就不能只为自己吃饱饭咯。” “那为什么?” “为天底下穷人都能吃饱饭。” 眨眨眼,待目光又重新聚焦之后,付清梅这才起身走到李春面前,仔细端详。 “挺好,有个七八分的样子了,礼毕。” “是!”李春放下手臂,蹦跶到老太太身边,挽着老太太的胳膊,“老奶奶,咋才是七八分呢。” “没上过战场,永远七八分。” “还得打仗才行啊。” “不是。” “那是啥?” “战场不一定是打仗,但为百姓,为国家流血流汗,拼过命的,都是。” “哦,那是还没我。” “慢慢来,早晚有那么一天。”付清梅笑着把李春拉到沙发上,“是挺好看。” “我都胖了。”李春伸出一个巴掌,翻了两下,“十斤。” “作息规律,加上训练,入营胖十斤,正常。” “可我也长了两公分。” “说说,上半学期,都学了什么?” “就是军训和一些基础课程,数学,物理,图像简单处理,还有些情报史一类的,就一门专业的,融合处理与研判。” “战场态势啊,还成。听得懂?”付清梅问道。 李春叹口气“能是能,就是班里面好多厉害的人,我好像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他们。” “努力就好,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最后看的是综合素质。” “老奶奶,我拿了三次队前表扬呢。” “没拿个嘉奖,军旗前拍照什么的?” “我,我争取。”李春嘀咕道,“我听小叔说,马闯姐大一的时候就拿过嘉奖的。” 付清梅笑道,“别和别人比,和自己比,每天进步多一点就成。” “奶,说啥呢?”李泉和豆兰馨进了屋,瞧见挂在付清梅身上的李春,豆兰馨一瞪眼,“都多大了,跟个猴子似的,你多重?” “呀。” “多大在我眼里,不也是个孩子?别管她。”付清梅嘴一撇,又把李春拉到自己身前,“还是这身好看。” “奶,你就给娃撑腰。” “那可不。” “撑啥腰?给谁?”李乐也推门进来,瞧见和老太太腻腻歪歪的李春,“春儿,想吃啥?我给你做。” “肘子!大肘汁!额们学校就元旦做过一回,可香!”李春眼睛一亮。 “成,我去买,猪蹄子吃不?” “吃,也吃!” “呵呵,到底是部队,专治挑食!” 晚上,郭铿没来,电话里的意思是,好的开始才有好的结果,现在不能松懈,今日自己已经成功的拿到了拍全家福那种低端局的首肯,需要勤加练习。 “红烧蹄髈,本帮菜做法,浓油赤酱,还有卤猪脚,上好的前爪,秘制糟卤,红扑扑,亮晶晶,捏起来颤颤巍巍,一口下去,肉皮软烂,牙齿用不到,只需嘴唇轻抿,便是弹糯质感轻抚舌尖,再一口,虽是肥肉,可绝对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满是油脂微甜的咸香,从牙床到舌床,再进鼻腔,又变成了着焦糖般的甜香气,第三口,滑嫩、松软,贴着骨头,细致的筋肉随着着牙齿的咀嚼整齐的散开,油水从嘴角滑下,食肉的满足感,噫,真不来?” 李乐说完,明显听到话筒那边,有人咽口水的声音, “不去,猪蹄和田有米不可兼得,待我凯旋之日,买它十斤八斤,你来,炖上,左手美人,右手猪蹄,岂不美哉。兀那贼人,不必再说,莫要乱我军心,拜拜!!” 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李乐叹口气,揭开面前的砂锅锅盖,热气腾腾之后,拿起筷子在锅里点了点,筷子头在嘴里嘬了嘬,“春儿,春儿!来端你的猪蹄儿!” 吃完晚饭,李春捧着肚子陪老太太看电视聊天,李铁矛婆姨拉着豆兰馨收拾,李铁矛和李泉小院门口饭后一支烟。 瞧见李乐,端着一小盆吃剩的骨头出来。李泉问道,“干嘛去?” “刚才就听到隔壁王爷爷家的小九在那哼哼了,给送过去。” “走,一起。” 两人拐到隔壁,也不用敲门,叫了声“王爷爷”就直接进门。 一道黑影颠儿颠儿的凑了过来,围着两人转了圈,到墙根狗窝旁叼了个满是牙印,已经变了形的铝盆过来,“当啷”一声扔到李乐脚下,抬前爪扒拉两下。 “嘿,成精了嘿。”李乐瞧见,笑道。 “可不,尕三养的,聪明是聪明,可瞧着没小九这么有灵性。” “那你说的,没编制和有编制的,肯定不一样。来,给你满上!”李乐把骨头倒进铝盆里,就瞧见狗头一低,啃得“嘎巴”乱响。 “呵,知道给小九,不知道给我送点?”房间门响,王老头披着棉袄,走了出来。 李乐一抬头,“我奶说了,您不能吃,有糖尿病。现在要控制饮食,所里的大夫不给您写了菜单么,您只能吃那个。” “这老付,啥都乱说,没病都被她说出病了。” “算了,老爷子,您别硬撑了,命要紧。老了老了再来个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儿。” “哎,这酒不能喝,肉也不让吃,啃个骨头都不如小九,活个啥劲儿哟。” “您这年纪,健康长寿才是第一要务。”李乐刚说完,就瞧见小九从盆里叼了块骨头,放到王老头身前,冲老头低声叫了两下。 “哎呦,还能听话听音儿呢?” “行,没算白疼,去,吃你的,不从你碗里抢食儿。”王老头拍了拍狗头,看向李泉,“李家大孙子,你这从哪来的?今天就听到你们院儿挺热闹。” “王爷爷,从沪海,带着娃一起回来滴。”李泉回道。 “好好,一家子热热闹闹多好。” 李乐笑了笑,“咋?王叔他们还没回来?” “没呢,说是年二十九回来。” “那和我爸一样,他回来肯定又得和王叔喝。” “喝个屁,出去喝去,别在家馋人。”王老头把棉袄朝肩上又抖了抖,问李泉,“下午瞧见穿军装的是春儿。” “嗯,孩子妈要显摆,非得让穿。” “穿上这身衣服,光荣!咋个叫显摆。”老头一瞅旁边轻抚狗头的李乐,“就你个不中用的,学什么文。也就你奶疼孙子,还是老李在,撅折你的腿!” “我爷爷要在,可指不定呢。”李乐嘿嘿着。 “嘁!” “王爷爷,这小九去年瞧着嘴头子还没白这么多呢,今年可见长。” “十四了,快了。” “瞧您说的。二十的都有。” “军犬,寿命短,这么大已经算高寿了。瞧见没,骨头现在都是在嘴里咂咂味儿,啃不动了。和人一样,老了,就不中用了。” 李乐听了,忙回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我在燕大认识个九十二的老爷子,还能给学生上课呢,您这才哪到哪儿?” “九十二啊。”王老头想了想,“那是人瑞啊。” “羡慕。”李乐嘿嘿着,“在人家跟前,您还是小伙儿呢。” 又摸了一手狗毛,李乐和李泉出了门。 “淼,你说,咱奶这以后”走了两步,李泉拉住李乐,说道,“去年还有春儿在,别管大小,总能出个力,照应照应,现在就奶一个人。” 李乐揉了揉脸,“这事儿,咱做不了主,得看咱奶自己愿不愿意。燕京房子弄好了,我爸探口风,想接过去,结果咱奶说还是在长安住的习惯。” “身边总得有人,要不让额达和额妈在身边伺候着?” “大伯眼瞅着也六十了,你这能行?” “老家找个手脚利索,知根知底的婆姨?额在张奶奶那看到那个乔阿姨,吃住在一起,可好。” “张奶奶那不一样,乔阿姨是家里两辈子的娘姨。”李乐把来历给李泉说了,“算了,等我爸回来,让他和大伯,他们兄弟俩商议,咱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嗯。” 李泉点点头,刚想拿根烟,又放了回去。 “咋?抽你的。” “春儿说了,让我少抽。在沪海几天,可没少批我,去张奶奶家以后,我耳根子才清净点儿。” “曹尚活干的咋样,房子装修的?” “好,都是好手艺。我想着那么大的房子,半年不一定能干完呢,谁知道人家手下工人多,还利索,衔接的好,除了后面漆工等了等,一天都没耽搁,加上定制什么的,四个月就装完了。” “那还行,现在装修好,怎么都得晾几个月,通通风。干的快,一是大家都是朋友,再一个曹尚也想给自己揽生意。” 李泉笑道,“知道。这不是把开春之后,黄山那边的一对儿服务区给他干了么。还说好了,公司的办公楼也让他出个方案。” “这办公楼买的,今年能竣工?” “能,我去看了,现在到内装修了,说是八月份收房。” 李乐叹口气,有时候,想巧是个当,前年趁着房价便宜,在沪海曹杨路沪西工人文化宫附近,用长乐高速公路服务公司的名义,3100一平,买了半层300多平的写字楼。 谁知道原本隶属于邮政下面的开发公司这么不靠谱,中途把项目转给了另外一家,中间停了有大半年没施工。 “我看公司账,去年不算老家麟州那俩国道的服务区,纯高速一共十对服务区,总营收103个亿,刚完成一个小目标。最后的报表里,去掉给公家的,一共盈利1700万,这里面还有小雅各布那边的。” “从临安搬到沪海,再加上计划里四对服务区改造,这中间,明年压力是不是有些大了?” 说到公司业务,李泉还是点上了烟,“你和小雅各布说的三个40,车辆入区率咱们现在统计下来是25,停留时间18分钟,人均消费37元。好一点的是姑苏和临安的两对服务区,这几个数据,去年底刚刚达到40。” “而苏省比浙省好在高速公路出口日均车流量已经超过30万辆,其中客车占比达到了六成。基数比浙省高了五万多。” “但是我和两边高速的老总聊过,今明后三年,是两个省在建高速公路集中通车的年份,后年基本都能突破到50万的日均车流量,这样的话,今后三年,单个服务区的业绩会有个大幅度的提升,我和郭铿一起算过,平均下来,咱们自己的服务区,按照现在的营收水平,非油单个服务区的,明年应该能在650—700万之间。” “其实要是这么算的话,压力不算大。除非遇到什么大灾大难的。”李泉笑了笑,“能行,没问题。” “嗯,你觉得没问题就行。不过,还是得做好节流增效的事儿,我再想想还有什么能增加营收的项目和办法,老话说么,过好日子得想着苦日子,这万一” 说到这儿,李乐脑子里嗡的一声,想起一件事儿来。 第697章 有偷儿 “喂,琢磨什么呢,我刚说的你没听?” 被李泉捶了下肩膀,李乐回过神,“哦,想起个事儿,你说。” “就你那个什么师兄,姑苏工业园的刘总。” “怎么了,前些天还和他聊了两句,太忙,没多说。” “那你这聊得时间够早的。”李泉笑了笑。 “咋?” “上个月,他来临安,就约了一起吃个饭。吃饭时候,他和我说,有个项目想问问咱们有没有兴趣。” “项目?什么项目,园区的,想拉咱们去投资?”李乐笑道,“咱们这点儿体量,在园区的企业里,也挂不上号哇。人家眼里都是些五百强那种。” 李泉瞧见李乐伸出小手指头,掐了个尖。 “是这么回事,刘总给我说,现在国家不是要搞什么农村信用联社改革么,前年姑苏吴淞那边的信用联社和农业银行脱钩,开始独立运作,把下面几个镇的信用合作社统一实行了归口管理,实行统一一个法人,单独经营核算和考核。”李泉嘬了口烟,努力回忆复述。 “现在,又有文件和意见传达下来,要将这些已经独立出来的信用联社、合作社,再进一步深化改革。” “再改革?”听到这儿,李乐心里大概有了点印象。 “嗯,说是要进行股份制民营商业银行试点,就是地方企业或者个人集体,共同出资、注资,一起弄一个银行。现在还在探风口的阶段,姑苏是暂定的试点,那边开始和下面的一些民营企业联系,看看有没有意愿和想法。” “估计结果一般。”李乐笑了笑,“要不然也不会问到咱们头上。不过他一个工业园区的头头,咋管着吴淞那边的事情?” “嗨,这不是刘总的婆姨现在是银监会姑苏分局的一个甚科长么,负责的就是这件事,这才找到咱们。” “股份制银行啊。说了啥条件么?” “说了,我没记太全,什么注册地址,注册资金,还有什么个人出资的证明什么一堆,不过,按他的意思,咱们可以申请。” “说了最低股份标准了么?入股银行,怎么着都得上千万。” “哪有那么多。”李泉嘀咕一句,“说是公司法人入股,四五百万就成。” “这么少?哦,也对,乡镇级别,顶天了到区县。”李乐琢磨琢磨,“其实,要是咱们合适,这东西,也有好处。” “啥?好给自己贷款,筹集资金?” “不一定,还有别的。其实,别把银行看的那么玄乎,你就把他当一个商业机构,收储放贷赚取利率差,这是最基础的业务,还有各种金融产品,中间服务、代理服务,个人公司理财等等。” “其实,操作的好,还是能赚不少钱的。” 李泉想了想,“这倒也是,可银行不都是国家的么?” “那是以前,以后就不一定了。这事儿,有个人,最清楚里面的道道。” “谁呀,铿啊。” “可不就是他。”李乐听到院子里的笑声,冲李泉说道,“回头,问问他。这个要是想弄,怎么个操作。” “成。哎,对了,你刚说他有事儿,我还糊涂着呢,这长安城里,有啥能让他连家吃饭都不回。” “这个啊,嘿嘿。”李乐凑到李泉身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李泉脸上一会儿惊讶,一会儿笑。 “好,好事儿哇,有希望?” “不知道,说是正在努力中。” 李泉嘿嘿着,“要我说,这么费劲干嘛,觉得差不多了,就给那女子说,我喜欢你,想让你做我婆姨。” “噫,哪有这么直接滴。” “有哇,我和你嫂子就是。” “那年我去米脂,给下面公社里修农机,去了春儿他姥爷家,瞧见你嫂子,大眼,高鼻梁,皮肤还白,头发又黑又亮。第一眼就相中咧。干了三天活,天天找你嫂子聊天,临走时候,我就买了一盒雪花膏,夹着小纸条塞给人家。” “那之后呢?” “之后,就成了啊。” “呵,那你也不是见第一面就说你做我婆姨,人不得把你当流氓了?” “追女子么,就得胆大,脸皮厚,还有” 李泉还想再说,就听院门口,豆兰馨“嗯哼”一声。 “啊,嫂子。” “李泉,你说个甚呢?” “没,没啥,我和淼说咋还不下雪呢。” “你俩不冷么,赶紧进屋。” “来咧,来咧!!” 。。。。。。 长安雪后似春归,积素凝华连曙辉。 年二十九,在李泉的唠叨声中,长安城落了雪。 大雪纷扬一夜之后,长安城素裹银装,仿佛倒转千年时光。 银粉映衬着黛墙,青瓦上积攒了琼芳。城墙、雁塔、寺庙、从未央到大明,从龙首到阿旁,雪以纯白之色,还原了长安本来美貌,喧嚣和阴霾也都也被漫天的白掩藏,只留下强汉盛唐的厚重与沧桑遗韵。 李晋乔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着曾敏,从车站一旁的小门里溜达出来。 “好家伙,这雪下的。回头,不一定好打车。” “儿子说要来接,你非不让,这下好了,咋走?” “大不了让小张开车送呗。”李晋乔松开箱子,悄悄抓了把一旁车头的雪在手里攥了攥。 “别麻烦人家了,人走茶凉不知道?”曾敏摇摇头。 “噫,这话说滴,要是人走茶凉,只能说明你男人是个废物。” “算了,去公交站那边等等看,有公交坐公交,有车打车。” “也好。哎,给你个东西。” “啥?” “伸手。” “不。你肯定又来那一套。”曾老师一副看穿老李小伎俩的表情。 “肯定不,小狗才那样。” 瞧见老李诚恳的眼神,曾敏选择暂时信任,伸开手,“啥东西?” “哈哈,看招,嗖啪!” 曾敏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雪球砸到脑门上,散开。 “李晋乔!” “中计了,啊哈哈哈!!” “嘭!”,老李还在咧嘴笑,也是一个松软的雪球砸到了鼻梁上,一触即散,弄了满脸。 “哼,早有准备。” “你使诈!” “兵不厌诈!” “再看招!别躲,有本事你别躲,啊,还来?” 两人隔着车,你来我往,老李挨了几下,刚要再抓,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李队,回来了?” “啊,刚回,老张,这是干嘛去?”老李听见,赶紧停手,回身。 “值乘,值乘,呵呵。”瞧见曾老师脑门上的雪渣,还有李晋乔身上的几道雪印子,被称作老张的民警,憋着笑,“你们两口子继续,要帮忙不?” “哪有,我这就走,这就走。” “不再玩一会儿?” “不了,不了,过两天叫上队里的兄弟,喝酒,喝酒,我请客,走了啊。”老李绕过车头,拉着脸已经通红的曾敏,拽着箱子,扭回头喊了声,小跑着赶紧溜。 “噫,这都多大人,多大的官了。”老张看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嘎嘎乐道。 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到前面的公交站台,在一堆人身后停了。 “都怨你,瞧瞧。”曾敏一抬脚,给李晋乔展示了被雪后路面溅的都是泥点的裤脚鞋面。 “不跑就成笑话了,这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这群人的臭嘴!” “该,你自找的。” “我回去给你洗,给你擦,行了。”老李嬉皮笑脸的说道。 “德性!”曾敏给了个白眼,从兜里掏出张面巾纸,把老李给薅过来,一手扶着,翘起脚,一手擦鞋。 “媳妇儿,等等,往后靠靠。”老李忽然说道。 “咋?” “偷儿。” “哎,你” 曾敏话没说完,就见李晋乔一个闪身,走到人群后,胳膊一架,从里面扯着一个人的耳朵,把人给给拽了出来。 第698章 你爸,是不是有病? 贼偷身量不高,花白头发,裹着件呢子大衣,戴着口罩,手里拄着根绷白白拐棒棍儿,被李晋乔薅出来的时候,明显一脚长一脚短,身子起伏不定。 边捂着耳朵,嘴里边喊着,“哎嗨,弄啥,弄啥嘞!松,松手!” “松你个怂,过来!”老李把人扯出来,胳膊一压,贼偷低着头被摁弯了腰,又冲着人群里一个明显回家学生模样的女孩儿喊道,“那姑娘,你来,我是警察。” 此情此景,众人都明白了,这是遇到大伙“喜闻乐见”的抓小偷环节了。 只不过有经验的,赶忙拽着同行的人,往后退了几步,无他,用视线换安全。老出门的都知道,大部分情况下,火车站附近出没得小偷,不会单人成行,万一来个“劫法场”,指不定是个什么局面。 不过今天还是让众人开眼的是,等了半天,也没见“肝胆相照”的好汉出场。 反而是被抓着的贼偷,瞧见这身板壮硕的警察,把拐棍一扔,很自觉的从兜里掏出三个钱包,一手举着,一手抱头,蹲在地上。嗯,还不忘把大衣下摆往上拉了拉,别蹭地上蹭脏了。 “姑娘,来,这是我的警官证,问你几句话。”老李一亮证,也没理蹲地上的这位,冲女孩儿招手。 “呀,那是额滴钱包!”姑娘要伸手。 “哎,别动,三个呢,哪个是你的?”老李一拦住。 “红色带着银边边滴那个。” 李晋乔点点头,伸手把红色钱包抽出来,贼偷刚要把手放下来,李晋乔说了声,“让你放了么,举着!” “哦。” 李晋乔打开钱包,瞧着姑娘,“里面有啥?” “两百二十三块五,学校食堂饭卡,借书证,身份证。” “哪个学校滴?” “孝陵卫皇家炮兵学院。” “姓啥?” “陈,陈萍萍。” 老李低头,对着数,“咋还有个男滴照片?” “啊,别看,别看!” “噫~~~~~暗恋啊?” 女孩儿脸一红,李晋乔乐呵着把钱包递过去,“拿好,别再丢咧!” “谢谢警察叔叔!” 女孩儿抓了钱包走人,李晋乔扭头,看了眼还举着手的小偷,“老鱼,跟我走还是等人来?” “这人多,跟你走。” “咋,觉得丢人咧?” “没,不丢人,不丢人。” “嗯?” “丢人,丢人!” “行,拿上你的烧火棍儿,前面带路。”老李冲曾敏招手。 被唤作老鱼的小偷又问,“去哪儿?” “派出所还能是哪?” “哪个?” “我数到三,一。” “我走,我走!” “别想跑,跑也能找到你。” “明白,明白。” 李晋乔一转身,对着看热闹的人群喊道,“散了散了,别看了。大过年的,出门在外都注意着点,钱包手机贵重物品,该揣怀里揣怀里,该塞裤裆塞裤裆,都睁大眼。” “嗨,就说你呢,那个包,往身前背。带孩子的那几个,拉住了,不行别裤腰带上,撒手没,到时候哭都来不及。散了,没啥看头。” 众人瞧着也没啥看的了,纷纷散去,该干嘛干嘛。 李晋乔从曾敏手里接过箱子,抬脚戳戳还举手蹲着的老鱼,“走!” “那这钱包?” “继续。” “啊?” 贼偷老鱼一手拄着拐,一手捏着俩钱包,举过头顶,深一脚浅一脚的前面带路。 曾敏拉着老李,往下扯了扯围巾,“哎,这人,我咋有印象呢?” “可不有印象?那年你忘了,咱俩刚认识没俩月,你去趟燕京,在候车室包被划了的那次。” “哦,哦,想起来了,包划了,我去警务室报案,顺道给你打个电话。你来问了问,又出去,带来的那个瘸子,啊,就是他啊。”曾敏眨眨眼,“不是,这么多年,还没换工作呢?” “不光工作没换,还升职了。”李晋乔笑道,“其实,要不是他,咱们还没那么快。” “呵,我就说你那时候咋那么上心,还给我买了个新包,又送我上车,给了一堆吃的,我还能坐乘务员那屋。” “李队,感情我还是有功的?”前面拄着拐,“噔咔噔咔”的老鱼扭过头,说道。 “功个屁的功,走快点!”老李一瞪眼。 “他这咋能走快?” “别被他骗了,这家伙以前外号独腿儿草上飞,一百来斤的大包扛肩上,沿着铁路线跑,一般人都追不上。” “真的?” “哎,人老了,不中用了,腿脚真不如以前利索了。” “嘴闭上,快点!” 左拐右拐,老李押着人进了站前派出所。 “哟,这不是老鱼么,咋,自首来了?” “这啥姿势?举火烧天?报告政府?” “草上飞来了啊,准备在里面欢度春节?” 瞧见李晋乔进来,早有人给所长汇报,二楼窗户一开,露出个脑袋,“李队,这是落你手里了?” “啊,顺手,没想到是这家伙。老侯,来个人,走个手续。” “好,我这就下来。” “媳妇儿,你去那边接警室坐会儿,我给老侯说两句。” “快点啊,别耽误工夫。” 讯问室里,所长老侯和李晋乔握了握手,“诶呀,大领导来了,蓬荜生辉喜鹊叫,欢迎,欢迎!” “大个屁的领导,你老侯,可别来这套。”老李一甩手,掏兜,递烟,一气呵成。 “啧啧啧,领导给的烟就是不一样啊,美滴狠,美滴狠!!” “扯什么淡呢,赶紧滴,单子拿来签字,媳妇儿在外面等着回家呢。” “噫,香!”老侯又嘬了口,“急个啥,等会,晚上请你们两口子吃个饭。” “行了,大过年的,不累啊。” “咋说?” “车站公交站台等着打车,瞧见的,现行,刚有个姑娘的钱包,我看了眼,还回去了,姓名身份证号我还记得,赶紧我给写上,别回头忘了。” “李队,侯所,我能放下来了不?”墙角暖气片跟前,老鱼插话道。 “放,钱包放桌上,自己面墙那边蹲着去。”李晋乔指了指墙角。 “诶,好,好。” “你不送你们车站所,送站前来?”老侯嘀咕一句。 “给你们送业绩还不行?再说,犯事的地方是外面,不是站里,不合规矩。” “得,额还得承你人情。” “可不。” “行,你等等,我去给你拿单子。” “快去快回。” 老侯出屋,李晋乔掐着烟看蹲墙角的老鱼,“不是,你不都好多年不出来了干活了么?怎么,这又跑单帮了?你手下的人呢?” “走的走,抓的抓,哪还有人。” “咋了?” “没办法啊,现在火车站这一片的竞争太激烈了,西边来的,豫省来的,还有北面晋省来的,整个市场体量就这么大,市场份额禁不住这么多人分啊。” “艹,你这还搞起洋词儿来了?” “要吃饭,可不得一边抓管理,一边多学习。” 老李想笑,又忍住,“照你这么说,现在这火车站地界,都是外地过来的了?” 老鱼点点头,“对,原先外地本地一半一半,现在本地的还有个两成就不错了。外地来的,尤其是西边来的,人多势众心还齐,还都是女人和孩子一起,你们抓了就放。” “到我们就不行,抓了就得蹲几天,这就拉开时间差,越来越不好干。” “好嘛,还时间差。” “可不。要不然,咋都去市里,还有去下面县城了,更有的,去了南方。在长安,抢不过人家,还得” “李队,还聊上了?这家伙说啥呢?” 正说着,侯所捏着张单子回了讯问室,李晋乔把老鱼说的复述了一遍。 “现在都这样了?” “也就是这一两年开始多起来的。”侯所叹口气,“不光车站这边,公交分局,市区几个商业区的派出所,还有汽车站那边,都是这个情况。” “性别,年龄,再加上,哎,不好办啊。本来小偷就比咱们人多,抓不过来,关不过来,案值不到,检察院那边都不理你的,只能这么耗着。搞个行动,好两天,之后又是老样子,呵呵。” 李晋乔听了,也叹口气,“哼,根子还在扶贫和致富,教育的时长上。还有站内外治安,别以后真出什么大事儿。” “嘿,还得是大领导,高屋建瓴哇。不过这个,咱们底下的小兵说了不算啊。” 老李摁灭烟头,“行了,我签个字,回头你们把手续弄了,我就不问了啊。” “其实,你走这个流程都多余。” “那不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程序不能松,对你我都好。何况,咱们还是两个系统。” 李晋乔拿起笔,看看表,把时间地点事件写了一遍,签上名对着候所一递,“完事儿,走了啊。” “等等。” “咋?” “正好所里有车要去曲江一趟,顺路送你们。”候所拦住李晋乔。 “真顺路假顺路?” “真的,我还拿资料给你看不?” “那倒不用,说好,真顺路啊。” “你这官越大,咋还越小心呢。” “嘿嘿。”老李笑了笑,没回。 。。。。。。 蹭了站前所的车回到铁路宿舍,两口子在小区门口就下了车。 不过,从进大门开始,两人的招呼声就不断,尤其李晋乔,风采依旧。 “大张,休息啊,你爸呢,套跑啊,这大过年的,真特么辛苦。” “王师傅,扫雪呢,可不是么,真大,您慢着点儿。” “江姨,你晾的香肠呢,回头我上门拿点儿。” “你说的呢,长安是我家,老妈都在这儿,我能回哪去。什么领导,别听他们瞎传。” “顺子,给你爸说一声,我回来了,过两天来喝酒。” “大黄,过来,嘬嘬嘬,嘬嘬~~~~~嘿,不理人呢?” 瞧见老李扯扯拉拉一路,曾敏也没觉得烦,一边跟着招呼,一边笑,毕竟这里也是家,十几年的老邻居,更觉得亲切。 等到进了家门,曾敏扯掉围巾,“儿子呢,儿砸,李乐!” “哎哎,你们咋才回来?”李乐从自己屋里跑出来。 “干嘛呢你?” “写东西呢。”李乐笑道,“这毕业论文,刚选好题,准备动笔了。我爸呢?” “楼下,和你孙大爷正说话呢。去,帮他把箱子扛上来,累死我了。” “哦,饮水机新换的水。” 李乐颠颠儿下到二楼半,就瞧见老李正和二零一的孙大爷嘀嘀咕咕。 “孙大爷,爸,箱子给我。” “老李,你这是正式开始享福了哇。” “是,不过没你好,仨儿子,仨孙子,带出去多威风。” “羡慕不,赶紧让李乐结婚,你也带能带孙子,这小东西,可好玩儿。” “呵呵,好,好,我们上去了啊。” 老李进屋,“噔噔”换上拖鞋,拿起桌上的杯子,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儿,长舒口气,“啊,这口干舌燥的,在老侯那,都没想着给杯水喝。” “那你怨谁,腿脚那么快。”曾敏又接了一杯递过去。 “职责所在么不是。” “咋?我爸干啥了?” 曾敏捡着说了,李乐一听,冲李晋乔举起大拇指,“热血中年!” “不过,你这以后可别乱来了,现在外面你都不知道碰到什么人,万一有个咋办?” 老李点点头,“知道,我心里多有数,要不是那个贼娃子是老熟人,我也不这么干,安全第一么。” “哎,铿呢?怎么不在家?” “哦,打仗去了。”李乐笑道。 “打仗?” “爱情的仗。” “爱情?”李晋乔和曾敏对是一样,“啥样子的爱情?” “田有米。” “老田家大闺女啊,不找你妈学过几天画么,个子挺高,长得比小胖子噫,不会是?”老李用强大的办案思维把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呵呵,那怨不得。那姑娘,是个大小伙子,谁看谁不迷糊。好事儿,好事儿!” 李晋乔放下杯子,一抹嘴,溜达到沙发旁,翘起二郎腿,喜滋滋掏出手机,拨号,“大姐啊,我小晋,刚回长安,啊,对,呵呵,张妈妈怎么样啊,哦” “哎,给你说个事儿,哪能呢,好事儿,咱家铿啊” 曾敏听见,皱了皱眉头,看向李乐,“这,你爸,是不是有病?” “嗯,我看像!不轻!” 第699章 凭啥? 李晋乔两口子回来,老李家人才算是差不多聚齐,虽然没有去年在老家麟州这么“热闹”,但在长安过节,又是一种味道。 三十一大早,李乐就被撵去了兴庆宫的小院儿。 做饭这种事情,似乎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只要粘上了,就成了身上的标签,一辈子都甩不掉,尤其是公认的手艺好。 家里女人都聚在客厅捯饬花馍。蒸花馍这种,如果只是李铁矛婆姨和豆兰馨,做出来的顶多算乡土气息浓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而有了曾敏的加入,就成了一种特殊的艺术品。 上色塑形,一揉一捏一剪,加上几样小工具,年年有余,身上挂着鳞片,摇头摆尾的胖头鱼,盘身吐信,呆头呆脑,可爱的卡通小蛇,嵌着花蕊,五颜六色的吉庆牡丹,小兔子小鸡小猪,让跟着一旁捣乱比帮忙多的李春直拍手,说回头蒸出来,怕是一口都舍不得吃。 李乐在厨房忙后,还得防着蹭食儿的“耗子”。 “哎,我说行了,你俩是来帮忙的,我留着备菜呢?” 热乎乎,脆生生,刚炸出来,稍微控控油的肉酿藕合,放到盘子里,转眼就没。 “这不多呢么,你再弄就是。其实,这么直接摆上去也行。”郭铿捏起一个,递给一旁已经伸手等着的李春,“烫,小心点。” “小叔弄得这些东西咋这么好吃咧?” “在你嘴里,就没不好吃的东西。”李乐叹口气,又夹起一个裹满了糊的藕盒,放进了油锅里,要是没有郭铿,春儿顶多算个偷儿,现在有了郭铿,直接变成强盗,坐住了等。 “哎,晚上吃完饭,干什么去,就在家看电视?”郭铿挥了挥手里的筷子。 “你们在沪海都干啥?” “龙华、静安、城隍庙,三选一,撞钟烧香啊,这两年又兴起烧头香,好几百一个人,要是第一炷,几万的都有的。” “啥意思,花钱就能排第一?”李春吸吸呼呼的吃完,一嘴油汪汪。 “可不,提前说好,专门通道,有人接引。” “不说普度众生的么?” “我佛只渡有元人,当然,镑、刀也行。” 李春摇摇头,“噫,不好,那得做多少亏心事,才这么舍得花钱。” “嗯,这个解释” “最终解释权归菩萨。”李乐笑道。 “哈哈哈,也对,也对。” “春儿,和你表叔削几个土豆,你教教他怎么弄,这人,一个土豆到最后,一斤变半斤,半斤变三两。” “哦。” “我那是留的都是精华。”郭铿争辩道,“哎,春儿,你手怎么这么快呢,这个是我的。” “你下个。尊老爱幼,传统美德。” “你这叫仗小欺人,拿来你!” “小叔,他抢我吃的。” “你咬他。” “瘦,硌得慌。” “嘿~~~~~给你给你。” “你咬过了再给我,都是口水,不吃。” “不吃拉倒。” 李乐摇摇头,“对了,你昨天战况如何。” 郭铿想了想,“一切尽在掌握,我感觉,她已经对我有了一定的兴趣。” “注意点,别误判形势,当年八十万对六十万,优势还在我呢。” “不能够。” “谁,你俩说的谁?”李春举着筷子,盯着翻滚的油锅里面逐渐变色的藕盒。 “你胖子哥的姐姐。”李乐回道,又看了眼郭铿,“胖子昨天还问我呢,还需要他做什么不?” “这才几天,又要好处?” “你看看,有人做事不行,坏事儿一流。” 李春眨么眨么眼,“表叔,我和有米姐也认识,你看?” “你站哪头的?” “呵呵呵,你猜?” 。。。。。。 一桌子南北荟萃的大餐,一家子其乐融融。电视里传出“要啥自行车”的响动之后,李乐的手机震动就开始逐渐增多。 拜年短信这东西才开始流行,不管熟不熟的,都发上一段。 李乐懒,手机没法群发,便在草稿箱里存好一样的祝福语,换上称谓就摁发送,至于某些特殊的人,还是得打个电话过去。 打完一个,李乐喜滋滋回到桌上,刚和李铁矛喝了一杯,手机又抖。 拿起来还没看,就听到李晋乔说道,“哎哎哎,吃饭吃饭,这拿起个手机没完了?” “这都是拜年的,人家一片好意。”李乐捏着手机,准备看一眼谁发的,按草稿箱换名字,不过再看内容,“哥,干嘛呢?” 成子?还以为是送祝福的李乐愣了一下。 “在兴庆宫这边吃饭呢。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 “咋?” “没事儿。” “你不是回家过年了么?” 好半天没回,李乐挠挠脑门儿,起身去了隔壁屋,拨号。 “喂,成子,干嘛呢?家里热闹不?” “呃还成,热闹。” “不对,我怎么听着不那么热闹。”李乐皱了皱眉头,“你在哪儿?” “我,我回长安来了。” “大年三十,回长安?不过节了?” “家里没啥意思,就回了。” “你在哪?” “厂子。” “厂子个屁,我都听见放炮声了,一样的响动。”李乐撩开窗帘,看到夜幕里升腾起的烟花,“说实话,在哪了?” “我,我就溜达,溜达到兴庆宫这里来了,想着你在这儿,就” “等着,我这就出去。” 摁了手机,李乐从沙发上拿起棉袄穿上。 一桌人瞧见,都在疑惑,老李问道,“这是干嘛去?” “出去一趟,奶,我马上回。” 付清梅点点头,“去。” “哎,哎”李晋乔话没说完,就见李乐推门而出。 。。。。。。 出了干休所大门,李乐就瞧见一辆贴着“丰禾食品”字样的面包车,突突突冒着白色雾气,停在路边。 在不时闪过的烟花下面,忽明忽暗。 李乐走过去,敲了敲车窗,一拉门,坐了进去。 “咋?” “没咋,就是在家没意思,回来了呗,顺路走这里。” “你觉得我是瞎还是聋?”李乐瞧着一脸笑意的成子,却从成子的眼里瞧见了落寞和孤独。 “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家过年,怎么又跑回来,出啥事儿了?” “没有,就是不放心厂子,回来瞅瞅,一会儿再去福利院,看看小土他们。我这后备箱里还有买的炮呢,你瞧瞧。”成子依旧笑,转身指了指车厢里成箱成箱的礼花炮。 “你这是把人家摊儿给包圆了?” “人多,不就得热闹。” “热闹个屁,都在福利院里,有吃有喝有节目,大门一锁,你能看见个啥?” “吵架了?还是家里有人说什么了?”李乐关掉收音机里《花样年华》的歌声。 “没,没闹。” “那行,一切安好,那我走了!”李乐作势要下车。 “别,哥,我” “嗯,说。” 李乐知道成子和其他几个娃不一样,父母俱在还有家,出来流浪,一是不想受束缚,二是和家里闹了矛盾,矛盾就是爹妈的偏心偏向,本来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长大了,见得事儿多了,应该能把这种事情看开了。 年前自己还劝成子回家过个年,多买点东西,多给点钱,怎么着都是爹妈弟弟一家人。成子答应了,还问李乐买啥好,给多少钱合适,话里话外,带着期待。 可瞧着,今天这出,估计是没怎么好。 果然,成子一开口,就给李乐展现了一个不怎么和谐的家里的糟心和无奈。 “哥,你说,凭啥?额就该这么欠他们的,还是欠老二的?” 第700章 天上的花儿地上的人 关于成子今天所有的遭遇,都是一个简单却又普遍到似乎每个有兄弟姊妹家庭里都会遇到的问题,既不狗血,也不鸡毛。 “你是老大,所以你要懂事、听话,他还小,你要让着他。” “你还小,孔融让梨懂不懂?” 只不过,这一让,除了嫌隙,有人让出了整个青春,让出了所有的理想。 有人成了烂泥,有人变成了成子一样的野草。 没有谁能一夜长大,不过是被迫早熟,被迫懂事,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为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 天底下大部分所谓一碗水端平的父母,家庭的和睦,在有些时候,就是牺牲一个听话的人罢了。 他们是父母眼中最“完美”的子女,听话,懂事,负责,勤勤恳恳,可有谁会真正站在他们的角度。 成子不是,成子是喊出“凭什么”,并且付之行动的那个。 当坐在车里,听着成子讲出那些过去没听过的,今天发生的,被当成“扶兄弟姊妹魔”标准案例的要求时候,李乐都能想到,如果成子是那种“好孩子”,将会面临的那些永无止境的需求。 上学、工作、恋爱、结婚生子、买车、买房、要做生意、生意破产、帮着还债,生病、养不起家、养不起孩子没完没了,永无宁日。 没有家庭边界感,还有一颗过度的责任心,兄弟姊妹比老婆孩子更重要。过不好,他觉得愧疚。宁愿亏待自己的老婆孩子也要提供帮助,无论自己能力大小,无论他们是40岁,还是50岁。 李乐有些庆幸,成子又一次跑了出来。套用后来的一句流行的话,逃避可耻,但有用。 “所以,你给你爸妈怎么说的?你的钱?” “跟着一个大老板做生意。”成子顺着车窗缝,弹出烟头,“一个月工资3000块。” “还行,知道收着点,没怎么吹牛逼。”李乐笑道。 “那怎么办,遇到这种,你也会不说实话。”从挡风玻璃底下,摸出烟,成子又要续上一根,被李乐把火机给抓了过去。 “哎” “你要是不想上明天电视台过年期间安全警示报道,你就抽。”李乐指指后半截车厢里的礼花炮。 “哦。”成子叹口气,“哥,你说你要手机,要拖拉机,要一个月一千,甚至要小卡都成,可李家琪才十四,就特么要准备盖房子定亲娶媳妇?尽早不尽晚,趁我还活着这是?” “那怎么办,爹妈兄弟。”李乐顺嘴而出“圣人四句”,剩下三句,“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一个巴掌拍不响”。 “那是债主子。”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给你说啥,之后都会是搅和人家宅不宁的话把。” “不会。” “别不会,两三年前你能想着回家过年三十?”李乐把副驾的座子往后挪了挪,挤了挤,把腿抻的直了点,“人呐,不同时候的想法不同,是会变的。我可不想让你记恨。” “听说过,阿德勒的出生次序么?” “阿什么,没听说过?讲啥的?”成子问道。 “讲一个家里,孩子出生顺序,或者受偏爱程度,对孩子的性格,能力,精神特征,等等一系列的影响。” “你说,我学习学习。” “不用学习,就是总结了一些有代表性的东西。”李乐掰起手指头,“比如说,一个家里的被经常教育、要求付出的那个孩子,通常长大后,朋友不多,难交友,貌似独立,心理上却渴望关注和认可。” “做事害怕让人失望,于是拼命工作,对所有事都感到有责任。不会轻易求人,而把交给别人后,也会不断担心别人办不好而焦虑,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不言不语,自己花时间排遣。” “为了获得别人的尊重和关注,甚至勉强做些根本不喜欢的事情。” 说到这,李乐戳了戳成子,“哎,想起想谁了么?” 成子愣了愣,随后深吸口气,“哪那么容易改啊。” “改不掉,本性难移,但是可以适当的调整,让自己过的不那么累。” “咋?” “对自己,对别人,要求和标准都放低一点,这样才能让心更宽一点,从周围人那里,得到更多的乐趣。” “还有,试着把自己的需要,直接的表达出来,大胆一点,没什么丢人的。也不要用对别人关心的方式,来赢得他们的爱,因为大部分时候,付出和得到的,并不一定相等,而且,有人会觉得理所应当。” “再一个,即便做错了什么,也并不代表就是世界末日。其实在你周围,有太多的人认为,能够和你这样子,已经非常不错了。” 成子捏着没点着的眼,放在鼻头,琢磨了好一会儿,“哥,你说以后,咋办?” “凉拌。” “嘿!” “我啊,也就说一句,记得,任何情况下,做好自我保护。”李乐摇下窗户,让车里透透气。 “这话,有点深啊。”成子嘀咕道。 “能有多深?做不到就深。哎,你吃饭了么?” “卤蛋辣条小饼干算不算?” “我做的,松鼠鳜鱼、烧杂拌、东坡肉、八宝鸭,榛蘑炖小鸡想吃不?” 成子抬手揉揉鼻子,“想,就” “来都来了,走,还能少你一双筷子咋滴?对了,还有玉米虾仁的饺子。” “那我咋说?” “这不一车军火么,还能换不来一顿饭?” “那,就” “开路以马斯!够够够!”李乐把车门拍的“嘭嘭”的。 。。。。。。 成子来家,众人里,除了李铁矛两口子和豆兰馨有些奇怪,其他人大概都明白怎么回事。 再说,成子进屋就给付清梅鞠了个大躬,吉祥话不断,让老太太脸色都红润了几分,一句话,叫奶奶,桌上就有了挨着李乐的位子。 李晋乔也有了“酒搭子”来陪老太太和应付李春,几杯酒下肚,几个笑话打趣,成子的脸红了,身上冒汗,心里,也热了。 “杠子杠子,老虎,杠子杠子,鸡!!啊,我输了,我喝!” “杠子杠子,老虫!啊,我又输了,呀,还是我喝啊!啧啧啧。” “老狗!”当春儿又拿起杯子的时候,李乐敲了一下春儿要拿酒瓶的手,“行了,别装了。” 李春忽闪忽闪着眼,“啥?我装啥?” “你这最起码大半斤下去了。大姑娘家,哪那么馋酒。”豆兰馨一瞪眼,李春开始满桌瞄人。 “成子哥,咱俩还没喝呢,我敬你一个。” “叫什么?”李晋乔叽歪一声。 “哦,成子叔,喊错了,我自罚一杯!!” “哎”众人没反应过来,就见酒杯消失术,等在春手里再出现时,已经干了。 “拿我杯子干嘛?”李乐嚷道。 “春,你这,咱还是喝饮料。”成子倒了杯雪碧递过来,“一个颜色。” “哦。” “回头,咱们去放炮,我买了好多。” “真哒?” “对!” 一顿饭,热热闹闹,眼瞅着到了十一点多,付清梅便张罗着下饺子去。 李春一听,赶紧穿上棉衣,拎着围巾在门口等着。 “小叔,放炮去哇?” “哦,好,表哥,去不去?” “有啥炮?”郭铿问道。 “礼花,大礼花那种。”成子伸手比划着。 郭铿一瞧尺寸,来了劲头,“走!我来打头一炮。” 成子把车开到干休所后院的空地上,这里已经有不少的孩子,放着各种小烟花,“呲呲啦啦”“噼噼啪啪”不停,偶有几个大响动的,引得孩子们“哦哦”叫个不停。 见李春几个人溜达过来,成子一拉车门,“来,搬!” “好家伙,这么多?这么大?你是把弹药库搬过来了?”郭铿凑过去一瞧,惊讶道。 李春则是“哇”的一声。 “哪有,就一个摊儿的,大的不好卖,人家赶着回家,我就都给买了。” “这得,不少钱。” “过年,别提钱。” “呵呵。”郭铿伸手,麻利的抱起一箱,“走走走,篮球场,中间,四周没遮拦。” 来回几趟,大大小小十几个礼花弹一字排开在篮球场,瞬时引得周围的大孩子,小孩子,连着家长都偎了过来。 “这谁家的?” “春儿,是你啊。” “李春姐姐!” “李春!” “哟,是付主任家的。” 李春比李乐人头熟,挨个应着,没一会儿,屁股后头跟了一串儿穿的跟棉球儿一样的萝卜头。 “李春姐,我,我能点不?” “不行,这得大人来。” “礼花啥样的,李春姐。” “我也没看过,应该和电视里一样。” “站这儿成不?” “离远点,都有了,听我口令,沿着这条线,一字队形,展开!嘿,说你呢,卓卓,往后靠靠,琪琪,你站棚子底下能看见啥?” “呵呵,可以啊,春儿有个班长样了。” 李乐一扭头,瞧见李晋乔拉着曾敏,晃悠着过来。 “爸,大泉哥他们呢?” “你大伯和你奶不爱看,大泉陪着呢,你嫂子和你大娘下饺子。” “嘿,你还是知道我妈最爱看烟花。” 曾敏拉下围巾,笑道,“儿砸,你答应我兴庆宫放礼花的呢?” “等等,今天算预演,我得给您准备个超级大的,小半个长安城都能看见的那种。” 老李把曾敏往身旁拉了拉,“你就哄你妈开心。” “不能够,必须得弄。” “哥,放炮了啊,你和铿哥,谁来?”成子捏着烟头走过来。 “给我,我来,我来!”老李先伸手,掐过烟,转头冲曾敏说道,“媳妇儿,看我给你放烟花。铿啊,你下一个!” “小舅舅,人多,郭铿!” 李晋乔走到篮球场中间,比了比,找到最大的那个,嘬了口烟,对准捻儿,见到火星,掉头往回跑,挤开李乐,又抓住曾敏的手,一咧嘴,“曾老师,新年快乐!!” “嗯,娃他达,新年快乐!!” “咚~~~~” 一声震响,一束火光如流星般带着长长的尾巴,划破夜空,迅速升腾到几十米的高空,“啪!”的一声炸响,黑幕般的夜色中瞬间现出一团金色牡丹盛开。 “哇~~~~~” “啊~~~~~” 一时间,大人孩子,都张开了嘴,惊叹着,仰头观望。 惊叹之后,更多的流星带着红红的火星窜上了天空,金菊怒放、彩蝶翩跹、彩条飘洒、瀑布直下,一个接一个,伴着春雷般的轰鸣,天上,火树烂漫,虹彩烂漫。 成子站在一边,抬起脖子,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盯着夜空里的绚烂。 忽然觉得肩头一沉,扭头见李乐一手枕着,一手指天,“烟花落下之前许个愿。” “许啥?” “你想什么。” “哦。”成子刚想闭眼,另一侧肩头又一沉,李晋乔拉着曾敏,一只手搭了上来,“想点好的,好事儿。” 成子“嗯”乐声,抬头。 等夜幕恢复平静,看到几人询问的目光。 “好了。” “许的啥?” “一愿不生病,二愿长高兴,三愿赚点钱,四愿合家欢。” “噫~~~~~~你个哈怂,说出来就不灵了。” “啊?” “等下一个,再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郭铿喊了声,“点了,点了啊!!” “嗖~~~~~咚!!” “这个好,这个好,带哨的,成子!” “诶!” 霎那,烟花照亮了夜空,也照出了地上,搭着肩,拉着手,齐齐仰望的一串人影。 “成子,你知道烟花珍贵的地方么?”人影里,有曾敏的声音。 “它会在最广阔的地方,最绚丽的绽放给所有人看。人呐,也要这样,心似烟火,热情辽阔,所有人都会看到你。” 第701章 王校长的野望 三十,初一,如果没有其他亲戚朋友,一个春节似乎也就结束了。 可李晋乔和曾敏,回长安算是“荣归故里”,一场场约好的、临时的聚会把之后的几天填的满满登登。 老李的离不开吃喝,烟酒齐上阵,高谈阔论吵吵闹闹吹着牛逼,属于重金属风格。 曾老师的大多是风景宜人,曲水流觞,饮茶饮咖啡,既轻巧有情趣,又假模假式。 不过李乐被当做吉祥物跟着两人出席了两场,便不愿再跟着,还不如和作死三人组还有仙凡组合一起去网,打牌,吃郭铿、田有米的瓜来的开心。 浪到大年初三,又一起摸到了王加强的家里。 面对来拜年的一群人,校长夫人高兴异常,瓜子花生糖果点心摆满了一茶几,直说老王这些年算是没白干,还有学生能记得他。 “瞧您说的,王校长对我可是有再造之恩,忘了谁,我都不能忘了敬爱的王校长。”马大姐很乖巧的坐在王加强的对面,一边撸着橘座,一边冲老王笑。 橘座被学校留后的这几年,一到冬天,便被怕它冻死在外的老王抱回家,开春了再带回去。 瞧见马闯递过来的笑脸,老王嘴角抽了抽,不过又想起来,这祸害都大学毕业了,我还怕个甚,随即挺了挺腰杆,“嗯哼”一声,“别感谢我,不自弃的人,都有好结果。” “那是那是,还得是您宽宏大量,犹如再生父母,再续前缘,破镜重圆” “闭嘴!你要不会用词儿就别乱用!”老王感觉太阳穴开始“噔噔”直跳,干脆转过头,面朝齐仙女,寻找内心的宁静。 “秀秀,听说你选调过了?” “还没呢,就是得面试。” “诶,那就算过了,好哇,还是你稳稳当当的,一步一个脚印,多好,不像有些猴子一样,没个定性。” 齐秀秀听了直乐,给老王递上一杯茶,“人有千面,有性子闷的,就有活泼的。你以前不说因材施教么,还是您有办法。” “呵呵。”王加强看向自家夫人,“听听,多会说话。” “都是好孩子,分什么一二三四?你不是喜欢武训么,忘了?” “啊,说的是,说的是。” 老王点点头,又看向旁边一直笑眯眯的李乐,“那个夏令营的事儿,还得多谢你帮忙牵线搭桥。” “互惠互利的好事儿,我们系主任也是明白人。”李乐笑了笑,“再说,一个暑假,两个星期,能挣上十几万,他也乐得推进合作,毕竟我们系穷啊。” “也就我在学校人头不怎么熟,要不然,数院物院什么的,也能帮忙联系。” “谦虚什么,这就很好了,有个突破口,后面也就好办了。以后,每年六十个孩子的夏令营、暑期学校,这里面得出多少个燕大的苗子。你这是对咱们铁一的大贡献。” 李乐笑道,“一家人么,您说什么两家话。” “嘿,就喜欢你个一家人。” “王校,我听陆叔说,明年咱们要新建个民办的学校?” 听到李乐问,老王点点头,“是这么回事,算是校企合作办学,长铁精工那边出启动资金,铁一出教师教学资源,先用校中校的形式过渡一下。今年还得物色一个地方建学校。” “不能远了,不能近了,还得考虑到硬件条件,最起码你得有个学校的样子。我想了想,还是问问市里,能不能找个这两年被合并撤销的学校的旧址给用一下,租就行。” “民办的?那这学费,可不能低了。”一旁田胖子问道。 “和公办比,肯定高,但又不能和那些私立的贵族学校比。这算是一种新的‘公参民’的办学模式尝试。还是得考虑到,一些有优质教育资源需求,可考不上这些好学校,又不愿去其他学校的学生。” “那这不就是把教育当做生意来做?”马大姐一句话,直戳老王心窝子。 王加强摸了摸脑门,好不容易让自己降降温,叹口气道,“是生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教育资源的再平衡,是给了更多学生有通往向上通道的机会。” “社会有需求,你不干,别人也干,那不如我们干,最起码能保证家长们的血汗钱花的值一些。公办学校的资源总是有限的,到时候,你拿钱都找不到门路,门路都留给了条子,不是更不公平?” “我的目的就一个,老师的付出能有好的回报,家长们能有希望,学生,有一个拿到社会入场券,敲门砖的机会。其他的,外人愿意怎么说,说去。” 面对这些已经成年的学生,老王的话少了些假客套,多了些直言不讳。 而李乐这些人,也都不是天真烂漫的傻人,自然知道老王话里话外意思。 李乐瞧见气氛有些冷场,便岔开话题道,“王校,要不你开个年薪百万的,我们来给你当老师?” “我倒是想呢,可哪有那钱。你给?” “那你等以后我有钱了,我给学校捐千八百万的。” “行啊,我给个楼,写你的名字。”老王大笑道。 马闯举着橘座问道,“校长,捐多少能把学校名字给改了?” “你想干嘛?” “改成铁二中,校名牌都不用换,加个一就成。” “小马闯啊。” “咋?” “等我死了再说。” 众人这才又重新笑闹起来。 在王加强家又吃又喝,吵吵嚷嚷半个下午,一群人这才告辞。 “王校。” “咋?” “这个地方您知道不?” 临走时,李乐坠后几步,凑到王加强身边,把手机里打好的信息递给老王看。 “长乐教育?你是说燕京的那个挺出名的长乐教育,出教辅书的那个?” “嗯。” “怎么,说这个干嘛?” 李乐低头,在王加强耳朵边嘀咕几句。 王加强紧着眉头,想了想,“那得占用不少时间啊。” “所以才问您的。” “行,我琢磨琢磨,想好了给你回个话。” “诶,成!” 。。。。。。 五星街教堂,田有米常年使用的外景场地。 郭铿一只脚里,一只脚外,站在台阶上,奋力的举着外拍灯,对着一对新人,扭头冲旁边蹲在地上找角度的田有米喊道,“田有米,好了没?” “马上。” “哦。” “哎,你把亮度再调高一点。” “多少?” “600。” “哦,好。”郭铿低头,开始调灯功率,也不知是腿软还是眼瞎,亦或是一阵心头的小风吹过,脚上一个踩空,身子就往后倒。 眼瞅着人就要和台阶来个亲密接触,郭铿只觉得后背一软,身上一酥,脑子里过了电一般,忽忽悠悠的就开始眩、晕。 鼻尖一阵淡淡的香气萦绕,更让身子又软了几分。 “注意!” 一时间,新郎新娘,还有化妆助理,都跑了过来。 “这是咋啦。” “咋?” 等郭铿回过神,发现自己被田有米来个盈香满怀,噫,这感觉,啧啧啧,惟愿长醉不醒。 可终究不能耍无赖,不符合郭铿的人设。 赶忙一伸手,想撑起来,结果掌心触及的地方又是一阵富有弹性的柔软,嚯! “你能起来?”郭铿耳畔又是一道微风轻抚,耳廓上的汗毛都支棱了起来,心跳,又加了倍速。 “能,我能!” 第702章 你被开除了 午餐依旧是盒饭,味道一般,但能糊口,,没什么可抱怨的。 郭铿这盒的炒花菜里,花椒多了些,正捏着筷子一点点往外拨。眼前忽的一暗一明,不用看,闻着味儿就知道是田有米。 “沪海人,活的精细,以前也是个娇生惯养的?” 郭铿点点头,“在没有竞争机制的情况下,是有那么点儿。” “正常,如果没有田宇,我可能比你还细。” “前两天才见识了一场家庭伦理剧的现实演绎,怎么,你也对你弟有不满?” “没有,他抗揍就行。”田有米语气平淡的像在喝水。 “那田宇是挺可怜的。” “相比他得的好处,这点算不上什么。” “姐姐是比哥哥更可怕的生物。” “所以他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形状的屎。” “同学,吃饭呢,注意环境。”郭铿夹出一片碎辣椒,“话里有话?” “所以,你就是这么追女生的?” 郭铿大概知道今天要摊牌,想了想,“因地制宜,因人而异。有的需要迂回曲折,有的需要直来直去。” “战术型选手?” “玩战术的心都脏,我属于技术型。” “活好?”田有米说道。 “诶诶诶,这话就没得聊了啊。” “怪不得这么生涩。” 郭铿想反抗一下,“你经验丰富?” “见多了,无非是那些招数。所以,你想追我?” “是。”郭铿心一横。 “之后呢?” “结婚生子过日子。” “想的很远么?”田有米笑道。 “不算远,正常人生规划。” “说说?” “原来是按部就班,上学,进银行,安心工作混资历的升职,升不上去就混,找个八十分的妻子,生个六十分的孩子,找个能玩一辈子的爱好,有吃有喝有玩,不争不抢不作,然后就那么简简单单,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田有米点点头,“这就超过七成的人了。怎么,现在变了?” “对啊,我发现自己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但又不是能独领风骚的性格,所以一直很纠结,后来遇到个机会,这才脱出藩篱,外面风大浪急,可也有好看的景色。就像你一样,从林业站跳出来,海阔天空了。” “看来田宇出卖不少信息给你。” 郭铿笑了笑,许是被菜里辣椒辣的,脸色微红,“如果不是有了解,他也不会说,最起码他能觉得我这个人还行,条件尚可。” 田有米放下筷子,“我要说不行呢?” “那就再试一次。再不行,说明你我无缘,那就撤退,祝你幸福。” “不说事不过三么?” “第一次或许是自己的问题,有些展现的不够充分,第二次不行,那就是对方真看不上你,还来第三次做什么。大家时间都很宝贵,不是用来拉扯的。” “你倒是讲究效率。” “你应该也不是那种黏黏糊糊的人。” “但你考虑的其他问题么?比如你是沪海,我在长安。” 郭铿终于在边说边吃中,解决掉面前的盒饭,“虽然你这是把两人相处之后需要共同面对的问题进行了前置,但也说明了你的谨慎和实际。” 田有米递给郭铿一张餐巾纸,“你不说了么,大家时间都很宝贵,也不那种头脑发热的年纪,自然要实际的多。” “所以,我觉得,这里不是你做这行的好地方,沪海才是。” “怎么,你很懂婚纱摄影生意?”田有米有些皱眉。 郭铿摇摇头,“或许不太懂,但是我懂财务,略懂经营,还有知道像你这种性格和技术风格,目前阶段,在这里,做这行,赚不到多少钱。” “你现在名义上是老板,但是你实际上是在给员工打工。” “怎么说?”田有米问了句。 “你的水平不错,但还是前两天我说的,长安不是时尚的潮头阵地,保守才是这里的主流,当你的片子具有强烈的个人色彩时,这里的人就接受不了,忘了冲喜的那对儿了?而且,我在这几天,感受更充分。” “要求精益求精,就包括器材,服装,耗材,各种场景布置道具,都是好的,贵的。这东西本无可厚非,但是你的客单价确上不去,588、688、888,送这送那。” “这就是个死循环,风格不讨巧,就低价引客,又拉不下脸做二销,三销,卖的片子没有送到多,薄利多销你沾不上,高利润你没有,最后就是个保本经营,替员工打工。” “不用看账本和工资表我都知道,你去年一年肯定没有那俩摄影师挣得多。” 田有米盯着郭铿那张还算有些层次的脸,好一会儿才问道,“说完了?” “没,我觉得打住,再说,容易得罪人。”郭铿微笑。 “到底是做银行出来的,懂钱,知道钱的走向,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郭铿伸开胳膊,比划着,“怎么办的基础在于你身上,你不适合这里,沪海才是,那里有流行,有时尚,有最开放和能接受你的风格的人,有足够的有钱人和年轻人,有更多的机会。” “这是你的计划?” “不是,如果不是自己想,没人能给你计划。我只是在理智的提建议,顺带找到两人合适的那个点。你更适合的是去专业时尚杂志,然后开个人工作室,而不是拍流水线一样的婚纱照片,长安这里,眼下,没有。” “挺好。”好半晌,田有米拍了拍桌子,“有人给我说过,如果真心对一个人,就要把双方的未来的人生同频。” “所以?” “收拾好你的个人用品,明天你不用来了。” “啊?” 。。。。。。 陆家在枫叶苑的别墅,今天的热闹让小区保安特意过来溜达了一圈。 四家妈在客厅里,吃着小零食,看着电视,聊着关于儿女、老公、自己的家长里短。 当爹的,聚在陆桐新开发出来的“玩具”室里,对着一面墙的钓竿渔具,吞云吐雾,品头论足吹着牛逼。 剩下的人,一部分在二楼的ps2前,大呼小叫,哦,还有一个在厨房里正拿着菜刀碎碎念。 “啊啊啊,我怎么使不出来,小陆,你这手柄是不是坏了!”田胖子一脸狰狞,使劲摁着手柄, “我看看,我看看。”陆小宁扒着田宇的肩膀,探过头,看了眼手柄。 “不会啊,刚不一直好好的么?” “那怎么chan属性攻击出不来,我的冰玉咋没效果?冻不住人。” “你是不是摁错了?”马大姐一旁嚷道,“赶紧让开,给我。” “不给,我刚拿了冰玉,想得美,赵云,青龙胆,玄武甲,神速符,冰玉,战力爆表。哎哎,看看看,又使不出来了。” “笨,给我。” “不给,啊,掐我也不给你。都给我去死,来将何人!常山赵子龙,进进出出,出出进进,九浅一深,一库,一库~~~艹,小陆!咋?” “我也没看明白啊,咋?” “咋?”几人身后,抓着把瓜子,嗑得“咔咔”的郭铿说了句,“你武器等级现在才9级,无双槽亮了才能发动属性攻击,你看准了再用chan,瞎几把摁!” “哦哦哦,那就升级武器就行了?” “十级,用chan就能发动。” “还有么?这些属性的。”马大姐睁着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好学且真挚。 “有啊,烈属性,无视对方防御扣体力,不过扣体力的单纯是按键使出来的攻击,比如,你c4,对方全防,能扣体力的只有最后一下,前三下不行。” “铿表哥,你过关了?” “去年刚出,玩了几天就过关了,小意思。” “啊~~~偷袭!”田胖子忽然喊道。 “嘿,死了,田宇死了!”马闯叫了声,伸手夺过手柄,“我的,我的,马超马超,姓马就用马超。” “你才死了!”田胖子起身,提了提裤腰带,“陆,去不去厕所?” “不去。” “铿表哥?” “你这,还要人扶着么?” “给你找个机会。” “艹!” 两人勾肩搭背去了卫生间出来,田胖子一边洗手一边问,“哪个,进展的咋样了?昨晚上我姐来家拿东西,晃了一圈就走了,看表情依旧。” 郭铿叹口气,“我被开除了。” “咋了?” “我就给你姐提了点意见和建议。” “啥意见?” 郭铿把中心思想大概复述了一遍。 田胖子听完,嘴一歪,“呵呵,该,你完了,没治了,你已经死了。” “你知道田有米为了这个小店,投了多少心血么?你这么说她,肯定不给你好脸。” “不,我觉得,你姐肯定不是那种听不进去意见的人,良药苦口利于病。” “可这忠言逆耳是在你想泡她的前提之下,别有所图的话,任谁都得去掉三分,田有米那性子,更是得去七成。”田宇拍了拍肚皮,“你这,哎,不是说循序渐进的么?” “这不是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之后,一时心情激荡么。” “哦,就是接触不是,什么接触?你下手了?”田宇头毛一炸。 “哎哎哎,别这么激动,美女救英雄,巧合。”郭铿伸手摁住,赶忙解释。 田胖子揪着眉头听完,斜眼儿瞅了郭铿好一会儿,这才说道,“看你眼神清澈,不似作伪,暂且信你一回。” “我是正人,君子。” “你,最好是!”田胖子呲着牙,像熊大在威胁光头强,“你下面准备怎么办?败走长安?” “不,这事儿,你姐只说不让我去了,但没说其他的,就证明还有机会。所以,你这样。”郭铿凑到田宇身边,嘀咕半天。 “哦,哦,成,家里都有,我去拿。不过,你真准备这么干?”田胖子搓着手,问道。 “嗯。” “那我” “ga boy advance,听说过么?今年3月份发售,有兴趣么?” “有渠道?” “那是,我认识俩小鬼子,一个叫井边,一个叫树下” 。。。。。。 陆桐的“玩具室”门被推开,陆小宁妈在门口嚷道,“你们几个,这是凌霄宝殿啊?开开窗,在外头都瞧见烟出来了。” “噢噢,赶紧,赶紧掐了,老田,说你呢,还抽!”李晋乔指指田爸。 “嘿,你这人,卖队友哇。你们当官的,都有这技能?” “嗯!”马鸣点点头,“老田说滴对!” “别扯淡,你也是。”老李说道。 “咱俩能一样么?我没钱没权,一个泡实验室的,就一名号,你这,少将军衔啊。” “不过,老李,你这,还能再挪挪?”陆桐走到窗前,开了道缝。 李晋乔摇摇头,“行了,到此为止就行。不想其他的,前几天和我们局长一起钓鱼时候还说呢,等李乐的大事儿一解决,赶紧给我挪个窝,找个闲衙门,等六十,多一天不干。” 田爸说道,“还有十几年呢,就这么?” “我这都是赚的,还想啥?” “行,你倒想得开,等你退休了,来我这儿。”陆桐笑道。 “干嘛?我在家带孙子多好,上你这儿给你看门儿?”老李摇着头。 “这不多的是么?”田爸说了句。 “人家是人家,我是我。” “你啊!” “走,屋里不让抽,咱们出去抽。” 四个爹,探头看了眼客厅的四个妈,没瞧见人,互相对视一眼,高矮个排着队,去了后院。 “老田,给你说个事儿。你心里有个数,回头有米来”李晋乔给田爸点着烟,凑一起嘀嘀咕咕。 “嘿,这个好,这个好。”马鸣和陆桐一旁侧着身吃了个瓜,嚷嚷道,“好事儿。” “知根知底。” “条件不错。” “小郭看着斯斯文文的,挺帅气。” “就这么滴,啥时候办酒?今年秋天咋样?酒水我包了。要啥车队,十辆虎头奔咋样?” “就是,长安一场,沪海一场。” “不是,额是她达,你们凑什么热闹。” 田爸嘬了口烟,看着李晋乔,“不是,你这么一说,我咋感觉,我们家和你姐家,差距有点大呢?” “老话说,高嫁低娶,才能美满不是?再说,你家差哪了?开元的副总。”陆桐一旁说道。 “那都是虚的,底气不足啊,我们就一柜台卖货的。” “扯什么淡,我觉有米就挺好。”李晋乔说道。 “那这” “咱们大人先不说,看发展,关键时候给个助攻,传个球。” “对对对,老马这话在理。” “老田,赶紧滴,问问有米在干嘛,咋还没来!” “你们这么急干嘛,不说有活么?” “废话,看戏啊!” 第703章 你配我,我配你 那边几个爸在吃瓜大讨论,这边几个妈看李乐一个娃在厨房忙活,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进来帮忙打着下手。 “李乐,这发好的木耳放哪儿?” “陈姨,就放那台子上就成。”正在切着鱼片的李乐回了句。 “李乐。”田妈甩了甩手里的韭菜,“回头和面,你就别弄了,我们来就行,人多,包的也快。” “那感情好,其实我最不喜欢就是白案的活,尤其包饺子,忙活半天,解决也就分钟。” “过年么,不就都忙活这一顿。”陆妈看了看正切葱姜的曾敏,“曾老师,这么好的娃,就英年早婚了?” “那怎么办?看上眼了,姻缘这东西,前世不欠,今生不见,缘分有因果,世事有轮回,缘来缘去,都是天意,半点不由人。” “你这是宿命论啊。”陈盎接了句。 曾敏笑了笑,“人么,不都这样,年龄越大越觉得。他们年轻人的眼睛里看到的前方有无数个岔路口,所以会觉得一切皆有可能,可到了一定年龄,回望来时路,发现只有唯一的一条,自然觉得一切皆有定数。” “是啊,老了老了越信这一套东西。” “你们搞科研的也封建迷信?”田妈说道。 “别说,这东西就是个玄玄乎乎的,你看,我那个实验室里,有时候相同环境,相同设备,相同步骤,得出的结果,次次不一样。” “哎,曾敏说姻缘,我们家马闯咋弄?这么大了,还是稀里糊涂的,上次我问他,有没有男生追你啊,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你们知道她怎么说?” “啊?” “咋说?” “说啥?” 陈盎笑道,“她说,这又不是必需品,世界上好玩的事儿那么多,还没见识过,没玩过,哪有那时间。一个人不也开开心心?” “行啊,智者不入爱河。” “可说呢,马闯看得明白。” “我倒是觉得,曾老师说的对,姻缘未到。等着呗,急啥?”田妈把削好皮的土豆递给李乐,“要不是小宇自己找了个姑娘,我倒想让闯当我儿媳妇。” “噫,可别,马闯就是个作祸精,得找个制得住她的,田宇这么个实诚孩子,可别祸害他了。要说管得住,我看,也就小乐能。” 曾敏一指陈盎,“那你早两年不说?” “哎哎哎,我家小胖子怎么就不如小乐了。”田妈挥着韭菜抗议。 “性格,懂不?这俩凑一起,就是孙猴子配哪吒。”陆妈笑道,“不光管不住,还得出谋划策一起干,力劈华山加大闹天宫,到时候,那就热闹了。” “也是哈,小乐,小乐。” “啊,您说。”李乐忙回头。 “小胖子找的那个姑娘,捂得可严实,你给姨说说,你看着,咋样?” “平北星啊,挺好,江南女生,软软糯糯的,脾气性格都好,和胖子挺般配。”李乐实话实说。 陆妈一推田妈,“行了,你还挑上了,燕大的哎,全国最顶尖的那批姑娘,都在那了,小胖子运气多好。我要是有个燕大的儿媳妇,睡觉都得笑醒。” “那你怨谁,自作主张,这么早就给小宁相看相看,小闯这么好的姑娘就在边边上。” 陆妈看了看陈盎,“这不是觉得配不上马闯么。” 陈盎乐道,“你这话说的,那个姓梁的女娃,不比小闯好?” “哎,熟人面子抹不开,再说,真没敢往小闯身上琢磨,这就这么”陆小宁妈嘀咕一句。 “这不就是曾老师说的姻缘么?孩子乐意就成。” 曾敏敲了敲菜板,“嗨嗨嗨,几位,咱们这一会儿,给人家马闯拉郎配了几个了?要是乐意,早就凑上了。” “小乐啊。” “咋?陈姨?” “帮忙给姨留意留意,看看你们那有合适的么?” “呵呵,好。你是要文还是要理?” “都行,能管得住她的就成。” 李乐笑道,“那,就得找个会念经的了。” “哈哈哈,哈哈!!” 李乐话一出,厨房里顿时乐成一片。 。。。。。。 家宴开场,酒是道光二五,前两年挖出来的一百多年前的窖藏,有文物证号的那种,有人送给陆桐两瓶,陆桐也没当什么宝贝,今天都给开了。 众人正对着酒品头论足,田有米才姗姗来迟。 一身黑色长大衣,红色围巾,牛仔裤高跟短靴的田有米一露面,郭铿的心跳又上了140。 几个爹一旁瞧见,纷纷目光交流,发着信号,只有田爸,看到自己闺女晃悠进来,直皱眉头,“给你说了,咋还来这么晚?” “哦,有个客诉,晚了点。” “客诉?怎么?”站起来迎的郭铿帮忙接过包,问了句。 “衣服的尺寸问题,小事儿,回头给换一套就是。 给桌上的几位爹妈问了好,田有米洗了手回来再一瞧,“噫?” 刚才分明在田宇身旁留着的空位,现在变成了挨着郭铿,瞪了眼田胖子,田胖子眨巴眨巴眼,心道,看我干嘛?看那老几位啊。 不过,几个爹都是一副啥都没干的表情,看酒瓶的看酒瓶,聊天的聊天。 “行了,赶紧坐。”曾敏也乐呵,笑着安排两人,桌子底下,膝盖左右碰了碰。 “对,赶紧,再不吃,菜都凉了。”陈盎笑道。 陆妈一个闪神,似乎也明白什么,抬手,赶忙把大瓶快乐水递过去,“小郭,给有米倒上。” “诶。” “你喝饮料?” “成。”田有米脸一红,低头坐了。 瞧见郭铿和田有米排排坐,几个妈瞧来瞧去,都露出姨母笑。 “啥意思?客诉?大了小了?” “小了,还有点妆容的问题。” “怎么解决的?” “答应结尾款的时候,退一套服装的钱。” “呵呵,嗯。” “怎么了,没客诉不好?” “没,我都被fire了,管不到了。” “你本来也呆不长,几时回沪海?” “后天,都上班了,也得开工,今年很忙。”郭铿耸耸肩。 “哦。”田有米点点头,深陷的眼窝,看不清眼神。片刻后又说道,“你的工资什么时候来领走?” “放田宇那。” “怎么,有交易?” “有内鬼。” “呵。” “找到助理了?”郭铿递过一双筷子。 “对,从别的店过来的。” “手脚勤快就成。” “还行。十七八岁的小孩儿,能勤快到哪里去。”田有米把转桌上的纸巾捏了几张,放到郭铿手边。 “管得严就勤快,这行,还带着点传统的师徒关系的味道,没人愿意当一辈子助理。” “那也得有天赋才行。” “我怎么样?田师傅?”郭铿夹了一筷子花椒鱼肚,放到田有米的碗里。 “你?谢谢。算有。” “那就行,有信心多了。” “你是器材党,有加成的。”田有米咬了口,眼睛一亮,“李乐手艺真好。” “他就好琢磨这个。尝尝这个,烧鳗段,看他弄得颇费功夫。” 田有米举起碗接过,“你怎么不学?” “其实,我手艺还成,就是,你肯定吃不惯。” “怎么?” “沪海本帮菜,甜。” “有这个甜?”田有米舀了勺蛋黄玉米给郭铿。 “那倒没。呃” 两人直觉桌上一片安静,忽然住了嘴,抬头,瞧见桌上众人,都看着自己,一脸吃瓜的笑意盎然。 见两人不说话了,李晋乔手一哆嗦,慌忙捡起筷子,指着一桌菜,“啊,来,叨叨叨,叨叨叨。” “吭吭,吭,对对对,酒杯举起来!” “胖子,给我倒杯酒。” “哎,李乐呢,李乐抓紧,还有菜呢。” “就是,就是,来曾老师,咱俩碰一杯。” “好,好。” “小陆,小陆!!” “啊?” “么事儿,叫你一声。” 桌上瞬间又恢复了热闹,一群人都扭过头,不再看向自己这里,郭铿瞧瞧田有米,田有米望了望郭铿,齐低头,开吃。 第704章 FBI!!Open The Door!! “你回去得写毕业论文了。”李乐问田宇。 “不写。” “正经人谁写那玩意儿。”马闯一旁笑嘻嘻。 “就是!”“就是!”田胖子和陆小宁嚷道。 “那你们?” “我们叫毕业设计!” “这怕不是个傻子?” “看见没,这就是学文科的下场,智商越来越low。” “嘎嘎嘎哈,哈哈!” 站台上,几人送李乐。 春节转瞬即逝,一个假期还没品过味儿来的李晋乔两口子初六就回了燕京,留下李乐和郭铿又在长安呆了两天,一起回沪海。 李乐是去见小雅各布,这位爷从尼德兰回来,说有要事相商,速来。郭铿一瞧有给自己同行壮胆的,必然要跟着。 “给,你可收好。这些玩意儿我姐可宝贝着呢。”田胖子把一个布袋子递给郭铿。 “放心。”郭铿接过来,“你家那边?” “只要我妈觉得还行,我爸没意见,他俩一个大王一个k,关键还得看你。” “明白,不过,这些天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你可得”两人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嗯,嗯,嗯,好说,好说。”田胖子点着头,“不过,那个gba?” “一准奉上。” “就知道你靠谱。” “上车了,你们俩还聊什么呢?”李乐喊了声。 “哦,这就来。”郭铿一拎箱子,“有事儿打电话啊,电话里不方便的,扣扣。” “明白。” 瞧见两人上车,挥手,车开走。 田胖子叹了口气,“你们说,再见李乐就都毕业了。四年,真特么快啊。” “快吗?没觉得。” “还成。” “你们说,再过四年什么样子?”陆小宁问道。 “知不道,想那么远做什么?”马闯回。 “得比现在还好。” “不一定。”田胖子摇头。 “为啥?” “人就是个硬盘,存储数据越多,烦心事儿就越多。” “那得定期清理。” “最后岂不是要格式化?” “想得美,还格式化。不过,你就是再活一次,那也不是你了。” “万一出了bug呢?” 。。。。。。 “沪海冬天的风,不似东北凛冽呼啸,吹得人直打颤,更不像燕京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它是一个和善的精灵,轻轻拂过你的脸颊,送上半点寒意。那风吹的声音,犹如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叩开你的心扉。” “冬天的太阳,对沪海格外偏爱,照得人心头暖洋洋的,照开了人们脸上的笑容。上班族们哼着轻快的歌,高高兴兴地去工作,想着五点下班后去哪里吃喝玩乐,周末两天休息要带着孩子去哪里放松。老人们则乐呵呵坐在院子里唠叨着身体健康” “册那,港的什么狗屁!” 沪海站前,排队等出租的郭铿捏着本买报纸附赠的“译林”,骂道。 “咋?”李乐回头。 “喏,这个。” 李乐凑过去,看了眼,笑道,“好嘛,这是连国内都开始了吹了?” “我要不是在这里长大的,我都信了。” “文章么,你得允许有些许的夸张修辞手法。” “这特么叫些许?写这个的,要么不是蠢,要么就是坏。” “或许人家都没来过呢?” “那就是刚比样子。”郭铿又骂了句,左右瞧了眼,把杂志一卷,夹到腋下,伸手喊道,“差头,差头!!” 两人上车,瞧见离小楼越来越近,郭铿问道,“哎,你说,回家会不会被劈头盖脸的骂一顿?” “不会。” “那就好。” “我说的是我,不是你。”李乐一笑。 “” “得了,你能干出来,就不怕挨骂,真挨骂了,我顶多一言不发。” “一言不发有什么用?” “行啊,那我添油加醋?” “那还是算了。”郭铿叹口气,“你真打算后天就走?” 李乐点点头,“看看大姑,姑父,给张奶奶拜个年不就成了,还得回学校弄毕业论文,早写完早轻松。省得到最后,赶得屁呲狼烟的,再来个发挥重写那就完蛋了。” “就你?哼。” “对了,你问问潘迪迪,看他明晚上有时间没,还没谢谢他呢。” 郭铿想了想,掏出手机,一边摁号一边嘀咕道,“约他得趁早,这人基本上每天晚上都是满的,浪催的日子过得不要太花哨。喂?我你铿哥,明天晚上有空?李乐来了,想请你吃饭,表示感谢。啊,好,好,你等等” 郭铿把手机贴肩上,扭头低声问李乐,“吃饭不成,有约,不过可以吃完唱歌,宵夜。” “那就唱歌加宵夜。” “迪迪,这么的,你该吃饭吃饭,我们去ktv等你,好,好!” “搞定了。” “哎,这人过的,不累么?” “累啥,不趁着年轻好好玩,老了不能动了再后悔?这叫人生态度!今朝有酒今朝醉,酒醉还来花下眠,年年岁岁醉天阙,莫使金樽空对月。” “哟,郭大诗人,这大杂烩,可以。”李乐笑道。 瞧见李乐又开始咧着嘴,对着手机码字,郭铿手一推,“你这从上火车就开始打,早晚把你眼看瞎。” “你懂啥?这叫情趣,你给田有米发短信,人回了没?” 听到这话,郭铿一蔫儿,“没。” “行,总比回你‘嗯、啊、哦、是、好的、我去洗澡了’强的多。” “啥意思?” “自己悟去。哎,师傅,到了!” 。。。。。。 小楼小院,冬天里少了些绿色,显得肃静了许多,不过门两边一长串小红灯笼和贴的对联,又给点缀了喜庆的氛围。 李乐坐在张稚秀身旁,有说有笑的给戴着花镜的老太太演示手机打字。 李钰抱着膀子,靠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瞅着站在对面,手足无措的郭铿,一脸严肃。 “站好,站直了!” “哦。” “哦什么哦?你说你,胆子肥了啊,招呼不打就去了燕京,手机关机,找不到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手机没电了。” “借口,没电不知道充?” “我想” “你想的多了,能实现么?” “我觉得” “你觉得你能行了?” “我以为” “你以为你翅膀硬了,能自己做主了?”李钰手一指,“好好地工作,有什么不能干?朝九晚五,按时发工资,福利不少,有什么不满意?” “别人想进都进不去的地方,你说辞就辞了。你问问你那些大学同学,天天白相的狐朋狗友,有几个能在毕业之后直接进银行工作的?有几个不需要坐柜台,直接进信贷部的?” 郭铿低头,不语,拿眼歪瞧正给老太太扶着手机的李乐。 “别看李乐,看他有什么用?他要是敢替你说话,我连他一起。知情不报,这就是个罪过。要不是人家肖行长来看你姥,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那边” “哪边?” “李钰,审犯人也得让犯人把话说了,你让郭铿说,你也听听,再有的放矢也不晚。”张稚秀抬起头,说了句。 “妈,您就向着他。” “狡辩也好,解释也罢,你总得给孩子开口的机会,死也得当个明白鬼,是不是?” “妈~~~~~” “好好好,李乐,走,去楼上书房,你再教教我。人前不训子,咱俩犯了忌讳喽!” 李乐笑眯眯起身,扶着张稚秀上了楼。 “你们呀。” “其实,表哥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李乐等老太太坐下,把自己知道的郭铿在银行的事情说了。 “工作么,哪有几个顺心如意的,郭铿这算什么。还是性子没磨出来,还有觉得有退路,才有这个胆子。”张稚秀听完,笑道。 “也许是外面更能发挥呢?在一个干的不顺心的工作上,时间长了,人是圆了,可就怕也不求上进,得过且过了,没了更大的可能了不是?” “你这小嘴,叭叭的。所以就去了大泉那?”老太太指指李乐。 “合适呗。他也主动,您没发现这段时间,他人也开朗许多?” “其实,你姑啊,就是觉得面子上抹不开,总想着能稳当就稳当的。”张稚秀叹口气,“天下父母心。” 李乐笑着说道,“明白,都是为了表哥。可好和好还是不一样。您当初要是不去解放区,就那么按部就班,不也没现在的成就?” “怎么,到我这儿寻理由,拍马屁来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一个时代一出戏,唱法不一样,不能做类比的。” “那是,您那时候需要更大的勇气和付出。” “诶?这遣词造句的水平见涨啊。去了一趟伦敦,取到真经了?”老太太打趣道。 “您还别说,在那边,也算是被逼出来的。” “很辛苦?” “有点儿,还成。”李乐挪了把凳子,坐到张稚秀身边,说了那大半年还有去非洲的经历。 “读书,行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你这也算有了好的开始。” “嘿嘿,我奶也这么说的。” “是啊,人老了,更能想明白一些事情,这上面,我们都一样。” “对了,张奶奶,我与您说。”李乐把凳子又往老太太身边拉了拉,“要不是这会去长安,表哥也遇不到” “是嘛?那姑娘可有相片?” “有,过年时候,我们及家人一起吃饭,照了张。在邮箱里,我给您看。” “好好。” 片刻后,张稚秀瞅着电脑屏幕,放大的照片里那个身材玲珑的田有米,歪着头,看了半天,“不错,看面相啊,是个能管得住家的。” “可不,当姐姐的么,总得有点特殊技能。” “看眼神,是个通透的人。” “这您都看的出来?” “人是一面相,脾气秉性,穿衣打扮,眉眼高低,是娇惯还是独立,是敦厚还是伶俐,见多了,自然有感觉。挺好,挺好!”张稚秀摘下花镜,冲李乐说道,“这个,你姑没看过。” “嗯,没呢,不过我估计我爸给通风报信了。” “这个嘴快的。啊,你不算,你不一样。” “呵呵。” “八字能有一撇么?” “能,那个劲头像。” “去,瞧瞧下面怎么样了。” “哦,好。” 李乐起身,走到二楼楼梯口悄悄看了眼,见郭铿正拉着李钰的胳膊,身子像个活蛆一样扭来扭去。 噫,多大的人了,还用这招。 “妈诶,那个好歹是自家生意,您说,不帮自己兄弟,帮谁?还有,您知道我略微一出手,就新签了几对服务区么?还有,去年利润您知道是多少么?我拿了多少工资和分红么?” “缺你那点钱?这个就不是钱的事儿。” “怎么不是钱的事儿,现在社会体现一个人的价值,最直观有效的,就是看他能挣多少钱不是?” “你这什么歪理?” “您就说是不是。” “还是歪理。” “我知道您想说思想,技能,为人,不过,我觉得我们想干事,能干事,干成事,不出事,不就够了?” 李乐支棱着耳朵听了,心道,嘿,表哥,有一套的,这话,啧啧啧,牛逼类体。 “走,回家,别在你姥这里给她添堵,回家再说。”李钰被郭铿弄的心烦意乱,起身,看了眼楼上的李乐,“小乐,给老太太说一声,我们先回家。” “哦,好。” “明晚上在家吃,别乱跑了。” “知道了。” 看着郭铿一步三回头的背影,李乐叹口气,但是对铿表哥,又充满了信心。 。。。。。。 第二天一早,吃了顿四大金刚里油条豆浆的早餐,李乐又到书房看了一会儿书,眼瞅九点,李乐给张稚秀说了声,去了太平桥那个破名字的“大富豪”投资。 再一次上来的之后,李乐瞧着这里又变了变,大了些,人又多了些,办公室铭牌上的分类更细致了些,只不过前台那个咖啡泡的挺好的萍姐不见了人。 “哎,麻烦问一下,萍姐去哪了?”李乐问领自己进来的新的前台小姐姐。 “萍姐啊,去了鹏城,那边有新的分公司要成立,她去先期筹备去了。” “筹备?” “啊,就是租办公楼,购买设备,办理执照,还有招聘人员。” “哦,谢谢!” 李乐程式化的笑容,落在这个前台的眼里,心情荡漾了几分,这人,好看的嘞。 到了小雅各布办公室,敲门没人应,李乐仗着个高,一踮脚尖,透过上半部分没有磨砂的玻璃墙瞅了眼,转身,“duang duang duang”砸对面的门。 “one sec!”里面有人说道。 “fbi!cia!isix!open the door!!three,o,one!!嘿哈~~~~” 第705章 老板要灭口! 两个男人,在一间锁起来的,拉着窗帘,有着红色沙发的办公室里,诡异场景让人不得不朝不可描述的方向去遐想,但实际的情况却是两个重度游戏瘾患者在玩《魔兽》,二。 “这就是你俩的上班时间?”等前台小姐姐笑眯眯转身走人,李乐关上门,瞧了眼电脑显示器,问道。 “是的。”小雅各布理直气壮。 “没错。”董泰气定神闲。 “外面的员工都在努力工作,你俩在这儿摸鱼,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没啊,我是老板。” “我陪老板。” “行,我对大富豪之后的发展前景,又降低了几个百分点的期待。”李乐一摊手,拉开窗帘,“说,大老远的让我来沪海,不是让我陪你们玩魔兽的。” 小雅各布朝椅背一靠,翘起二郎腿。“当然不,董,把东西给他看看,看看我们的劳动成果。” 董泰点点头,从桌角的文件夹里,取出一份订好的扫描件,递给李乐。 “关于沃林贝格环保科技拆除和收购尼德兰皇家帝斯曼集团下属博克斯特尔焦化厂设备的意向备忘录?”看到标题,李乐点点头,和自己想的差不多。 “谈好了?” “嗯,新出炉的,等着他们集团董事会的正式批准就可以转换协议,到时候,就可以进场施工进行拆除。” 李乐打开四十三页的备忘录,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两遍,笑道,“可以啊,总价不到一千六百万刀,就把一个120万吨焦化,十万吨甲醇,十万吨pvc生产设备搞到手了?” 小雅各布脸上露出一副快夸夸我的表情,“那是必须的。” “他们董事会那边不会有问题?” “不会,整个董事会,所有的股东都得到了尼德兰政府和欧洲议会的通知,如果不在明年二月份之前对焦化厂进行拆除,那么一亿刀的罚款和既往五年的环保特别税,就会扔到他们头上,加起来大概有?”小雅各布看了眼董泰。 董泰笑了笑,“三个多亿。” “对。”小雅各布笑道,“权衡利弊,傻子都知道怎么做,而且,本来他们的大战略就是出售和淘汰一批大宗化学品业务,再加上董事会一半的股东都给了承诺,板上钉钉的事情。” “感谢伟大的安德森图斯曼议员的仗义直言和全欧绿色家园环保组织的帮助和努力。” “那你不如感谢支票。” “当然,花小钱办大事,一向是我们的原则。” 李乐捏着备忘录,琢磨琢磨,抬头看向小雅各布,“那么,有了设备,有了审批,我们来谈谈下一步的计划?” 小雅各布一拍桌子,“ok!董,找个投影仪,把我们的设计团队做的规划方案和项目预期放出来。还有,林德赛在哪里?叫他过来。” “林德赛是谁?” “帝斯曼这个厂子的总工程师,前。” “你把人也?”李乐指着小雅各布笑道。 “没错,现在是我们的人了。你们这里不是有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人么,去哪干不是干?你说是不是?” 。。。。。。 “先生们,我参考了李先生提供的项目用地和当地的交通和自然条件以及供能设施的建设进度预期” “两年内一期焦炉煤气高附加值利用项目建成投产,能够达成年生产50万吨冶金焦碳,五万吨甲醛,四万吨pvc的产品。” “三年内二期投产,除了总计120万吨冶金焦炭,十万吨甲醛和pvc,同时还能生产出8万吨lng,10万吨合成氨以及4000万标方的氢气” “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格,年产值预估在31亿刀” 一个大腹便便的大胡子老白男,面对李乐三人,一点点,仔细的将一个大型的焦化及配套设施厂,展现出来。 “工厂将采用的是原有的625米捣鼓焦炉,双联火道,废气循环,焦炉煤气下喷,高炉煤气侧入446孔,四座焦炉两两为一组” 对着这些技术细节,李乐搞不懂,但是他知道这些所有的产出,都会让万安矿业从一个只会挖煤的单一资源开采型企业,在三到五年后,变成一个有着多种产品的综合性煤、焦、化工复合型企业。 而且,他也知道,这将是万安矿业在今后十年,二十年间进一步发展的基础。卖煤,到最后,只能是看天吃饭,看政策吃饭。 “考虑到项目所需要的设备,大部分是帝斯曼旧有设备以及配套,再结合新技术设施的改造和整合,整个项目投资在14亿刀到16亿刀之间。整个项目在投产后,预期五年内收回成本。” “好了,先生们,我讲完了。” “谢谢,林德赛先生。”小雅各布笑道。 “您客气。” “那么我们讨论一下,如果要建成这个厂,需要的一些条件。” “第一个,资金,李,作为投资方,银瑞达或者说大富豪这边可以提供的资金总额,上限在四千两百万刀,其中包含设备的投入和前期以委托贷款形式给万安矿业的资金。” 李乐算了算,“那就是我们要自筹资金在一亿刀?” “是的,怎么,有压力?” “如果按照万安今年的年收益和项目投资用款周期,再加上一部分银行贷款的支持,有压力,但不算太大。” 小雅各布知道李乐说这话不是吹牛,对于今年煤炭价格的走势,还有万安属下煤矿的年开采量来算,这些钱,拿的出来。 “我已经安排钱总那边的财务进行了焦化厂项目的投资规划,不过,董哥。” “你说。”董泰点点头。 “这边还需要你牵头,咱们两家整合一下这个项目的财务队伍,包括后续资金的投入管理和使用。”李乐说完,又转头看了眼小雅各布,“怎么样?你这边能放董哥出来?” “没问题,反正焦化厂是近一两年,大富豪投资计划的重中之重。” “还有一个,技术团队,除了林德赛先生,焦化厂从建设到最后日常生产都需要一个专业的技术团队。我这边已经联系了一个人。” “谁啊?”董泰问道。 “你肯定认识,赵桃桃。” “谁?” “赵桃桃。” “那不是荆明的?”听到这个名字,董泰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指指李乐笑道,“你倒是会扒拉人,身边的人,你是一个都不放过啊,不过也对,赵桃桃就是做煤化工产品技术的专业出身。可以!” “你们说的是谁?”小雅各布听到两人说的,一时有些迷糊。 “荆师兄的女朋友。就那个”董泰给小雅各布比划了一下。 “哦,记得了,我们曾经一起讨论过川岛和津实谁更美,呵呵。”小雅各布顿时笑的很猥琐,“荆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董,改天去燕京,约他出来,我们一起喝一杯,最近又出了不少新人,我们可以聊得深入一些。” 李乐翻了个白眼,“这样,我之后和赵师姐约个时间,她来沪海或者你们和林德赛先生一去金陵,当面聊一下,看看需要组建技术团队的人员和条件。” “没问题。” “还有一个,项目筹备组,这需要咱们两家一起出人,你们负责设备的拆除,引进,我这边负责地方政府的协调,施工队伍的组织,项目进程的整体调度。” “可以!” 林德赛出去之后,三个人又是一番商讨过了中午,前台的小姐姐看着时间差不多,拎着楼下买的汉堡可乐全家桶敲了敲董泰办公室的门。 “进!哎,我艹!!” “fuck!李,你怎么回事?兵线,兵线,呀呀呀!!” “你咋不说你微操不行的。” “我手速80,用过的妞都说好,你算老几?你说我不行?” “手速快有毛用,关键你眼瞎啊。” “来来来,董,给我摁住了,呀,哎呀,help!help!” 听到里面的喊声,前台小姐姐不知道是推门还是不推门,想了想,一咬牙,推开。 看到眼前老板和董总被那个圆寸脑袋摁在桌上,撅着屁股,动弹不得的场面,心道,完了,这,老板不会灭口!! 第706章 一袋米要抗几楼 最近身边的人都在寻找或者找到了自己的“春天”,李乐不自觉中变得八卦了不少。 “诶,你和梅兰达的旧情复燃的怎么样了?”捏走全家桶里最后一块鸡翅,李乐在小雅各布愤怒、遗憾却又无可奈何的目光中问道。 “挺好,我们又向着前方迈进了一步。” “如果你说的迈进一步,是半夜三点不睡觉,往丑国打电话,找熟人找关系,把业务介绍给梅兰达的话。”董泰扔掉擦嘴的纸巾,拿起可乐塞嘴里吸了一大口,上涌的凉意,让董泰激灵一下。 “嗨,这是对梅兰达业务能力的肯定,再有几个成功案例的积累,就能让梅兰达升到vp。再说,他们都挣钱了,难道不开心么?” “你不怕人家知道了?” “不怕,他们嘴都严得很,如果他们不怕得罪我的话。”小雅各布“霸气侧漏”的舔着嘴角,呲着牙。 “瞧见没。”李乐示意董泰,“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总有一个不遗余力的呲溜呲溜dog在默默付出。” “呲溜呲溜dog?” “舔狗。”李乐换成了汉语。 “哈哈,这词儿,哈哈哈!!” “什么意思?什么狗?”小雅各布没明白,一脸懵。 “没事儿,这东西,代表了五千年文明的智慧,博大精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不说算了。” “对了,前台说你们在鹏城设立分公司,让萍姐去打前站了?怎么,沪海容不下你了?” 小雅各布摇摇头,“不是分公司,是新公司。我和董针对业务,做了些调整,鹏城那边的新型模式科技类企业比较多,更方便一些。沪海这边还是传统型和实体类企业多一些,两边以后的业务侧重点不一样。” “新公司?嚯,听着是像要大干一场?”李乐笑道,“可以,一个做pe,一个做vc。” “倒也不一定,你知道的,十一月份,世贸总协定部长会议在多哈,各路传来的消息,都说明会在这次会议上签订协议。大家心里都清楚,签订协议之后,对于世界经济的冲击和变化。早点在经济区域内占个位置,开展业务的必要性。” “钱这种东西,只要有经济运行,任何情况下都是缺的。我们只不过是钞票的分销商。哪里有市场,就要去哪里。” “李乐,这边在鹏城的新公司,你有兴趣么?” “兴趣?什么意思?” 李乐明知故问的脸在小雅各布的眼里,变得异常讨厌,想踹过去,可又怕挨揍,屁股的隐隐作痛,已经足够证明,只好拧着眉头说道,“合伙啊,大家一起,恭喜发财!” “lp还是gp?” “看你怎么想。”董泰一旁接话,“现在有五家国内的lp,我和小雅的意思是,要不,你直接走gp,咱们一起。” “为啥?” “我们觉得你眼光好,怎么样,这个理由够不够?” “入场券多少钱?” “别人一千,你五百,怎么样?” 李乐拿起可乐,刚想往嘴里塞,忽然一抬头,“不是,我怎么觉得你俩是算计好的?” 小雅各布瞅了眼董泰,两手一摊,“你就说来不来。” “我想想。”李乐嘬了口,甜丝丝。 “想什么,抓紧来,这边有个前两年银瑞达的领投,正在谈第三轮,趁着现在市场行情不好,一起吃块肉。” “啥肉?这么香?”李乐叼着吸管,晃来晃去。 董泰回道,“互联网啊,这不都泡沫都灭的差不多了么?正好是入场的时候,那家公司去年融的资金也快烧完了,咱们正好来个趁人雪中送炭。” “哪个公司,这么有吸引力?” “alibaba。” “啥玩意儿?”李乐一口吸空,咳嗽着,翻起了白眼。 “哎嗨嗨,你这是?” 喘匀气儿好一会儿,李乐盯着小雅各布。 “看我干嘛?挺吓人的。” “不是,你们家?这公司?” “啊,对啊,前年银瑞达的一个副总带着五百万刀过去的,中间还有联系了其他家一起投了。现在是到了第三轮。” 李乐脑子转的飞快,这种后来家喻户晓的,被当做万里挑一的创业故事的背后,终究有许多不认为认知的暗线。 那个姓蔡的,真的如一些见诸报端的旧闻传说里那样,九九年,放弃百万刀年薪的副总不做,就那么光着胆子,踏上从未来过的土地,送上五百万刀外加人脉关系和资源,投入到一个十几人,半死不活的电商公司上?然后在辉煌顶点时悄然退出,好多年不问世事,一直等到那个长相奇特的人跌落神坛,陷入困境时再次出现? 有些时候,当所有的不合理叠加在一起,就变成了某些种条件下的合理。 李乐依然记得小雅各布拿过来的瓦伦堡家族自己的研究机构提供的关于新型互联网企业的发展模式的研究报告里,两个a字打头的电商公司,一个因为所在国经济体量和消费能力世界第一,在报告中占了两页,另一家因为人口和市场规模,有了三页的论述。 呵呵,就像前年在这里,玩盆景的李甚之老爷子给自己聊的话里的一句,这世上,好多事情,其实早早的就被人安排下了,只不过是等待时机破土发芽,即便不成,顶多是没出来的种子。 “想什么呢?”小雅各布瞧见李乐一言不发,双目失神了好一会儿,抬手戳了戳。 “哦,你说,继续。” “还继续啥?这个,给你,这是关于这家公司的具体情况。” 李乐从董泰手里接过一个文件夹,打开了瞧了几眼。 “你准备按照vc的模式走?” “对,三到五年的持股期限,后期,等机会就套现离场。怎么样?” “好啊,一起!”李乐点点头,伸手,拿起桌上的座机,“不过,我打个电话先。” 。。。。。。 汉城汉南洞的一家私人美容会所,大小姐躺在一个略显宽大,却只有一张美容床的房间里,一边做着护理,一边听着莉秀的汇报。 “大小姐,二小姐昨天在第一纺织的月度例会上说,要在去年的业绩基础上,提升五到七个百分点。” “嗯。” “她还说,下个月开始,要在现有第一纺织的管理层中,进行一次尽职调查,调查开始前,允许个人进行申辩,但是申辩没有达到要求,全部要降职处理。” “嗯。” “大少爷昨天去了汝矣岛,参加了关于电子公司不合理竞争的听证会,之后,和许昌勋议员,黄万顺议员一起去了南山公园旁边的一家定食餐厅,呆到十点多才出来。有服务员说,聊的是关于存储器出口退税补贴的事情。” “嗯。” “燕京公司那边说,曾老师家里的一台冰箱前天报修。” “嗯?怎么处理的?” 莉秀心里一咯噔,耶?您这时候说话了?合着我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您是当耳旁风了?啧啧啧,到底是不一样啊,心思都用到那边去了。 “莉秀?” “啊,啊,是,那边上午报修的,中午就安排人上门送了一台新的过去替换了。” “行,说了是什么问题了么?” “检查说是压缩机的一个部件出现了接触不良。” “把这个事情发给家电那边,算是给他们提个醒。” “是。” “继续。” “是。”莉秀抬头,冲停了手的美容师使了个眼色。美容师这才又在手上涂了点精油,给李富贞按起了肩膀。 “今天下午四点钟,资生堂新上任的负责人会来公司拜访,五点钟,有个集团临时安排的财务会议,会长会出席,晚上七点钟,约了” “叮叮当,叮叮当~~~~” 莉秀还要再说,就听到放在一旁的李富贞的手机响起,赶忙转身从一旁小桌上拿了,看了眼号码。 “谁的?” “是大陆那边的号码,是个陌生号,接不接?” “私人手机,应该没别人。”李富贞想了想,一伸手,“给我。” “喂,您吃了吗?”听筒里传出李乐的声音,莉秀耳朵一抽,招呼一旁又停了手美容师,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吃过了。你怎么不用手机?” “嗨,这不是在小雅各布这里么,用他的电话费,我不就省了?” “艹!”小雅各布听到这话,一伸手,冲李乐竖起了中指。 李乐嘴角一撇,转身,坐到了办公桌上。 “这时候?他没请你吃饭?”大小姐看了眼手机时间,又说道。 “这人抠门呢,一套全家桶就把我打发了。” “呵呵呵,是挺小气。” “你在干嘛呢?身边这么安静?” “我在美容院呢。” “美容院?我可给你说,少听那些胡说八道的,乱打什么针,弄得和机器娃娃一样,咱该啥样就啥样,你看我妈,不就是例子?” “知道了,我就是做个面膜,按个肩膀什么的。” “那还成。” “打电话什么事儿?” 李乐清了清嗓子,“嗯哼,那个,吐点儿金币呗。” “吁~~~~~”身后,小雅各布和董泰齐齐嘘了声。 “丫闭嘴!国际长途,商业谈判,你俩老实点!” 电话那头,“要金币?怎么?” 李乐捏着话筒,坐桌上,一腿伸,一腿勾,“是这么回事,小雅这边准备在鹏城弄个私募性质的vc公司,现在想拉我入伙,gp,对,我想着” “现在呢,还有一个互联网电商公司,银瑞达和小鬼子的软银前两轮领投的,如果顺利,这家新的vc公司,会参与到第三轮。” “电商?有名么?”李富贞伸开胳膊瞧了眼,是比去年胖了不少,这都快有拜拜肉了,回头,得去健身房,要不然,胖起来瘦不下去,等订婚时候,衣服穿起来,可不好看,对了,是一字领还是v子领,可v字领,自己这大于a小于b的 “现在前两轮融资,一共是接近三千万刀的规模,这里面有除了银瑞达、软银,还有富达,坡县政府和高盛,第三轮估值在3亿刀,融资规模预计在八千万刀左右” “喂,喂,我说呢,你在听么?” “啊,啊!在,在的。”大小姐赶忙回过神。 “你这样,我回头让小雅把这家公司的资料给你发过去,你看一下,要是可以,咱们可以跟着投一笔。” “好,我的意思,可以成为这家vc的普通合伙人,就用港岛的那个富乐公司作主体。” “嗯,那这样,咱们一人一半,一千万的认缴金额,咱们还按照一半一半的来,我这边直接走银联转款,你那边安排莉秀操作一下。” “好。回头我让莉秀联系你。” “对了,”李乐回头看了眼身后,装模做样擦桌子,身子都快贴过来的两人,头一低,压着嗓子,“你几时回燕京?” “我下个月要去意呆利一趟,回程到燕京?”这边李富贞也小声说道。 “那,能错开时间?” “嗯。”李富贞脸一红,“讨厌。” “嘿嘿。” “挂了,挂了,我得赶紧做了,趁着中午休息跑出来的,回头还得上班呢。” “咔”,李乐挂了电话,就听身后那俩。 “错开是什么时间?” “讨厌!” “hiahiahiahia~~~~~~~” “艹,偷听,你打野的!一袋米要抗几楼,一袋米要抗二楼,一袋米要给多了!!!往哪儿跑!啊哒~~~~” “哐!!” “李乐!你赔我门!” 第707章 迪迪来了 如果按照时间线,对比于第一轮投资到被yahoo并购,17倍的投资回报率,第三轮再跟进,顶多也就是8—10倍的回报率,李乐只是当给小雅各布捧场。 一块猪肉过了过手,沾点油星,蹭点浮财,以后也是个吹牛逼的资本。这里面,水浅王八多,早脱身早安生。 看了眼手里连着锁芯的门把,李乐嘀咕道,“谁特么知道你这破门这么不禁使劲。” “你赔!”小雅各布掐着腰,“董,问问行政,换个门要多少钱?” “艹,你来真的?” “亲兄弟明算账。”董泰笑嘻嘻捏着领带,转身瞧见纷纷探头过来瞧热闹的员工,“没见过徒手掰钢筋?” “没!”一群人点点头。 “今天就见识到了?一个个都不忙么,该干嘛干嘛去!” 挥散众人,董泰指指李乐,“我去问问啊,你别跑,跑也能找到你!” “靠,该着你们发财!”李乐把门把手往沙发上一扔,坐到椅子上。 “介泥鸡眼。”小雅各布笑的嘎嘎的。 李乐拿起可乐的剩底子,一口喝干,冲小雅各布招手,“哎,小雅,来,问你个事儿。” “什么?在这儿说就行,保持距离。” “不揍你,吓个毛。” “哦,你说。”小雅各布往前探了两步,坐到沙发一边。 李乐把刚才突然想起来的事儿说道,“比如说,就假如说哈,我知道会有一个关于丑国的,像电影里那种白宫挨炸,国会倒塌的那种大事发生,想趁机发一笔财,怎么操作?” “你怎么想起这个?” “做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你不会真想干一炮,咱们是brother,你可提前说一声,我好给你找块风景宜人的地方。” “干嘛?” “埋你。” “扯什么淡呢,我就问你,假如,怎么操作挣钱?” 小雅各布当然知道这人是在扯淡,乐道,“办法很多啊,保险理赔,期货、石油、黄金市场提前做局,证券债券股票市场,加杠杆,做空买跌,等等。” “还真行?” “呵呵,烧糊涂了?还是看小说看多了?你以为现实里就这么容易?你把丑国几十年上百年形成的完善变态的金融监管机制想的那么简单?当他们眼瞎啊?” “即便一时半会察觉不到,之后的调查,谁在这种事件里获利,谁就是重点调查对象。” “所有因此的获利,都会用各种手段逼你吐出来,之后再找个机会把你关起来,要是找不到正主,一个帽子扣下来,你就等死。” “嚯,这么吓人?” “可不么?国家机器动起来,要人命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这事儿有庄家参与,你跟着喝口汤。” 李乐咂咂嘴,想了想,“倒也是哈。” “所以,别异想天开了,金融资本市场上,蚂蚁搬家,一点点积累才是正道,那种一夜暴富的,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因为你损害了那个平台里所有人的利益。” “嗯,这话说滴对。” “什么对不对的,说什么呢?”董泰这时候走了进来。 “他说,他想炸白宫。” “哦,算我一个,呵呵。”董泰听完,“刚问行政了,这么弄,一共388。” “就这?388?一个破三合板加了木饰面的门,你们行政肯定吃回扣了!” 行政吃没吃回扣不知道,李乐只知道,这俩一起往自己兜里掏钱的时候,表情相当得意。 下午在大富豪混了半天,呸!李乐越想这名字越不对劲,这特么后加个水疗、spa、洗浴中心倒是顺嘴,中间接了莉秀的电话,问是什么时候转钱,还有要是合伙成立在鹏城的vc公司,找谁,怎么对接,李乐把董泰的信息发了过去。 心里有些感慨,瞧瞧人家的助理,啥时候自己也配一个。 “晚上我做东,ktv,请人,你俩来作陪不?” “有饭吃么?”小雅各布慢问道。 “没有,吃过饭去。” “那,也行,都有谁?” “我表哥,还有两个沪海本地的朋友。” “有姑娘没?” “没有!你来不来?” “去去去。” “走了啊,晚上钱柜,谁先到谁选房间。” 。。。。。。 晚上饭,没了李乐发挥的余地,乔阿姨下厨,弄了一桌丰盛的本地家常。挺合李乐胃口,毕竟,上辈子长了一个“刚波宁”的胃。 郭铿有些蔫儿,估计昨晚上回家,“批斗教育大会”开的不是很舒坦。 “咋样?”李乐问了句。 “什么怎么样?” “昨天回去?” “老一套呗,她说她的,我听我的,老和尚不听猫念经,左耳出右耳进,勇于认错,态度诚恳,不能表现出反抗的态势,要不然,就是给我妈打了针肾上腺素。” “吼吼,一线对敌作战经验很丰富么。” “那可不?” “姑父咋说?” “我爸哪敢吱声?”郭铿瞄了眼正陪张稚秀说话的郭民,“我妈讲话他鼓掌,我妈口渴他递茶。不过,他倒是希望我出去闯一闯。” “那也行啊,总比左右夹击强。” 郭铿一掏手机,嘴角翘了翘,“田有米给我回信息了。” “说的啥?” “技术交流,说了你也听不懂。” “得,你这是朝着同行,不是同床方向前进了?” “嘿,这话说的。对了,潘迪迪说他在附近吃饭,一会儿开车过来,咱们一起走。” “嗯,晚上我叫了小雅和老董。” “艹,老董?你叫他了?你没给他说是迪迪?”郭铿一愣。 “咋?” “这嗨,反正叫都叫了,到时候你就知道。”郭坑挠挠头。 李乐对这种谜语人,颇烦,不过转念一想,嘶~~~~~~ 一顿饭,郭民说着本人不善饮酒,还是陪着李乐喝了二两,等吃完饭,郭民已经两眼迷离,被李钰絮絮叨叨一阵数落。 “两小时一瓶啤酒都上头的量,自己心里没点数?这迷迷糊糊的,一会儿怎么回家?” 郭铿坐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就怕一会儿殃及池鱼。 终于等到门口有人砸门。 “郭铿,郭铿,开门,迪迪来了!” “等等!” 郭铿“嗖”的一声窜出房间,开门迎迪迪。 今天穿着紧身毛衣,白色羽绒服,紧身牛仔裤,脚蹬厚跟皮靴的潘迪迪一进门,就让屋里闹腾起来。 “哇,李乐好呀,等你来沪海,迪迪等的好辛苦呀。” 李乐伸手,被潘迪迪猝不及防,改成了拥抱,李乐就觉得一股香气直窜脑门。 “呵呵。” “张奶奶,李阿姨,郭叔叔,迪迪给你们拜个晚年,祝你们晚年幸福。” “你要是不会,就别来这一套了,什么晚年幸福。”郭铿丢了一句。 “呀,我说错了么,那重来,迪迪祝你们新年开心。” 说完,冲着张稚秀这边,鞠躬行礼。 “行了,都是自己人,搞那么见外。你爸妈可好?”老太太问道。 “好着呢。我爸前些天还说要来看你来呢,可惜太忙,前天刚出国。” “不急,工作重要。”张稚秀一瞧郭铿一直冲潘迪迪递眼色,“您们要出去玩,就赶紧去。” “诶,好嘞。” 三人出了大门,郭铿这口气算是松了下来,冲李乐一指门口红色的甲壳虫。 “哟,迪迪,你这车终于到了?” “怎么样,好看不,迪迪这是找朋友,走津门港口那边的小贸,等了大半年才弄过来的。”潘迪迪拉着李乐,要给展示。 “好,好,好看,适合你开。” “是嘛,迪迪觉得也是。” 李乐心说,是哈,这顶着“二奶车”的名号的玩意儿,你一个男也行。 “走,上车,上车!迪迪带你们溜一圈儿。” 仨男人挤在一辆小甲壳虫里,忽忽悠悠上了街,一路上,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没办法,任谁看到一个一米九的壮汉缩在这车的副驾,总得多看两眼。 等到了钱柜ktv,按着董泰发来的短信,找到房间,一推门。 “你们可来了,我说”董泰瞧见李乐,起身,脸上还挂着笑容,不过当看到隐在李乐身后,款款而来的潘迪迪,脸上忽然一垮。 “哎呀,泰哥,你怎么老不接迪迪电话的?是不是忘了人家了?” “潘迪迪,你就饶了我!” 第708章 好久不见 一声妩媚的“泰哥”,让李乐身上汗毛炸立,看着郭铿,眼神疑惑。 “就你想的。”郭铿笑笑。 “这t插销对不上插座,不匹配啊。” “谁知道呢?” 李乐摇摇头,“得,我这是给老董找个麻烦。” “来都来了,再说,你又不清楚。” “不是,他们咋认识的?” “这不,有我么?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绕那么几圈不就都认识了。” “这咋弄?” “不弄,迪迪也是好玩,不会死缠烂打的,但就怕” “边去,老董比广场的国旗杆都直。” “这东西,谁说的准哟。” “靠!” 瞧着潘迪迪围着董泰转悠半天,董泰一脸无奈,小雅各布笑嘻嘻看戏,李乐叹口气,招呼人,“走,进去呗。” “还有曹尚呢?” “来了,早在里面了,包房都是他订的。”郭铿给李乐看了眼手机信息,上面几个大字,“五号大包,速来,速来!!” 静安这家钱柜,和长安的真爱一样,属于这个时代夜间消费的热门,但沪海毕竟是沪海,消费能力和人气首屈一指,瞧瞧门口停的车,进的人,乌央乌央的。 被小弟领着上楼,房间门一推开,几人瞅了眼,又都回头看房号。 “看什么呢?进来。”伴着音乐,曹尚的声音从最里面传来。 “不是,你这搞得哪出?”李乐一指包房里,正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几个身材颜值80分朝上的姑娘,冲起身的曹尚问道。 “我就知道,要依着你,肯定都是一群老爷们在这里吼海阔天空抱一抱上大花轿,一点意思都没,这不,安排几个姑娘们过来,活跃一下气氛。” “这都是” “别瞎琢磨,一个开模特公司的朋友手底下的,平时没活就串个场子的partygirl。” “行。”李乐想了想,点点头。 李乐不是小白,不说去年在伦敦,上辈子曾经也有过在港台v质感的e、1nt,荷尔蒙弥漫的le baron、充满市井朝气的dada、shelter这些场子里出出进进的日子,熟悉这里的各种套路,群体,各种girl。 不过在世纪初的沪海,见到这些初代partygirl,有些感慨,那个群魔乱舞、纸醉金迷的世界,还是敞开了口子,引着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人,小心翼翼的往里钻。 几人互相看了眼,就心领神会的招呼着插花坐了,只有董泰,挨着李乐,拉过两个姑娘,隔开潘迪迪。 “嘿,至于么?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你还怕道心不稳,换了赛道?”李乐碰碰董泰。 “别特么扯淡,你来,你来?” “我有女朋友,你没有,就代表着你有更大的可能性。” “艹!” “其实,迪迪人不错,你不考虑一下?” “李乐,我要是打不过你,今天非得让你见见血染的风采!” “哈哈哈。”逗了逗平时总是一副肃穆总裁范的老董,李乐捏起桌前的嘉士伯,找到正拉着一个姑娘的嘀嘀咕咕的潘迪迪。 “来,潘哥,敬你一个,成子的事情,还得谢谢你。” 潘迪迪放下姐妹的手,拿起酒瓶和李乐碰了碰,“小事儿,要不是因为迪迪的方向是颌面骨骼修整,和那个师兄主攻疤痕修复不一样,要不,怎么都不能出国花钱受罪。” “嗨,术业有专攻,成子这不也挺好,现在看,只是填充的的痕迹还在,再多晒一个夏天,也就看不出来了。” “诶,可不能晒。” “咋?没长好?” “经常晒,皮肤会变黑、老化。你瞧,你的皮肤就很一般,回头,去迪迪那,给你做个深层护理,去角质,去死皮,保准光亮水润有弹性。” “算了,我就一糙汉。” “那多可惜啊,你这,迪迪要长你这样,该多好。” 一句话,夹在两人中间的姑娘,忙点头,“我一个女的看了都羡慕的紧,明星也就这样了。” 说完,抓着李乐的胳膊,努力往胸前挤了挤。 “姐姐,我不是那样的人。”李乐慌忙说道。 “哦,那你放心,姐姐我是就行。” “” 曹尚说的倒也没错,要是没这几个姑娘,一群老爷们儿来这里,确实有点别扭,最后指不定就会变成扯着嗓子干嚎的拼酒局。 莺莺燕燕的环伺周围,插科打诨,笑话一起,游戏一做,男女对唱之间,气氛也就烘托出来,乐乐呵呵,像是正常的朋友聚会。 姑娘们心里也有数,今天这也是遇到“高素质”人群了。 没有咸猪手,没有低俗恶心人的笑话,没有灌酒、打赌和漫天飞的牛逼,就连那个笑眯眯的老外,也不像有些见过的洋鬼子一身味道不说,手脚不干净,总是摸这摸那。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一说话,被人笑话了也不恼,还一直问哪里说错了,逗得人直乐。 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应付,姑娘们只觉的今天这钱,挣得真是轻松。 一首男人哭不是罪唱完,曹尚把话筒递给一个姑娘,顺势挤到李乐身边, “怎么样,质量?” “什么质量?” “妞啊?” 李乐启开一瓶啤酒,递过去,“真都是模特?” “别的不知道,这几个肯定是,再不济,也是个平面。”曹山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儿,捂着嘴,打了个嗝。 “你这朋友的公司挺可以的,业务范围挺广。” “你以为模特经纪公司,都那么高冷的,哪有多少t台展台杂志广告分。”曹尚搭着李乐肩膀,笑道,“这行,也就最顶上那几家还好点。不过,也不好说,有人出钱抬面子,关系价格到了,也得跟着去。” “下限很低,上限够高,鱼龙混杂,清者自清,来去自由。” “我那个朋友,还和我说呢,准备搞一家模特网站,开放注册,搭建一个业务平台,让这些模特直接对接需求方。然后自己挑一些出挑的,签下来,当经纪人,往娱乐圈推,最后再自己拍电影电视。也在互联网的浪潮里捞捞金。” 李乐笑了笑,“别捞金不成,变成线上的怡春院。” “所以想拉我投资,没答应。这玩意儿,弄不好,名声不保,老爷子不得把我装油桶里沉黄浦江。” “你要是真干了,我在燕京南城的皮条胡同给你租套院子。” “滚蛋!我去找小雅,还是他有意思。” 。。。。。。 “五,十五,十,呀,你输了,喝!”小雅各布指着曹尚,嚷道。 “呀,又是我?小雅,你这汉话不怎么样,游戏玩的挺溜。”曹尚捏起杯子,一口干掉,抹了抹嘴,“不行咱们换个你们那的。” “ok,你想玩什么?arters还是kg''s cup?” “beer pg pong?怎么样?咱们人多,热闹。” “没问题,这个,我是高手,输了可别赖账。” 除了几个姑娘,其他人都懂,开始张罗收拾台子。 “我去找服务员要东西去,有要去卫生间的么?一起。”李乐一提裤子,起身招呼道。 “不去,我们肾好。” “腰好,” “他好。” “我也好” 李乐对着几个人亮了个中指,推门出去。 “哥们儿,那种大纸杯子有么?还有乒乓球?” “不是,你们这,乒乓球?”服务员小哥惊讶,赶忙说道,“老板,我们这是正规场所,不能乱来的。” 李乐一皱眉头,“你琢磨啥呢?我们玩那种往杯子里扔乒乓球的游戏,游戏,懂不?电影里见过没?” “哦哦哦,明白了,明白了。”小哥这才松口气,“杯子有,乒乓球我给你找去,应该有。” “谢了啊,顺便再来两提啤酒,两个果盘。” “好咧,稍等,这就安排。”小哥一边走,一边拿起手台,“大v5,大v5,二十个大纸杯,两提” 看小哥快步走开,李乐摸摸有些涨的肚子,瞅着指示牌,七扭八拐的去了卫生间解决问题。 甩着手出来,这一路魔音贯耳,青藏高原伴着我是小小鸟,妹妹你坐船头掺着我这个你不爱的人,李乐瞬间就感到颅内高压。 走到一个房间门口,里面竟然还有唱戏的,“皓月当空,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啧啧啧,还挺专业,就怕不是放的原唱,正琢磨着,里面一阵带着口哨,叫好的掌声,又一个女声从话筒里传出,“谢哕,哕” 随即,“咣当”一下,门被推开,一个扎着高辫,穿着红色毛衣的姑娘从房间里出来,朝卫生间的方向跑去。 李乐赶忙往后一退,让开位置,只不过恍惚间瞧着这人 瞧着房间里又跟出来一个短发女人,也朝卫生间去,李乐心下一宽,可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在门口等了等,李乐正琢磨着是不是找服务员进去问问,就看到刚才红色毛衣的姑娘被短发女人扶着出来。 “好点了么?你说你,非得逞能,不能喝就不喝,这弄得是。” “杨老师里里外外帮了我不少忙,不能让他难做不是?” “那也不能仅着你一个人出头哇,其他人都是傻子?” “小雪还小,王老师也喝了不少,总不能让杨老师上,他这才一身病。” “哎,就你们死脑筋,非得撑着,不拍就不拍了。” “戏比天大!” “是喽,一句戏比天大,就非得喝倒才行?” 一句话,让姑娘愣了愣,眼前一暗,一个高壮的人影挡在了身前,缓缓抬头,眼神好一阵聚焦,才在瞳仁里现出一个圆寸脑袋,上翘嘴角,带着笑,却皱起眉头的人来。 “你,有事儿?”短发女人看到这人,怔了一下,这脸,华丽,这身材,彪悍,上相,有料,真特么好看。 “有点儿,我们,朋友。” 短发女人瞧了瞧搀着的姑娘。 “你好,好久不见,李乐。” “曾师姐,好久不见,你好。” “嚯,你们,真认识?同学?” “啊?你说什么?”曾姑娘感到胳膊一紧,忙转头。 “我说,你们一个学校的?” 李乐见这女个矮还费劲,干脆一伸手,拎起曾姑娘,“不是。你这样,离倒个儿不远了,走。” “哎,你怎么,嗨” 。。。。。。 “不是,你去拿个杯子,怎么了,这是,杯子仙女?” 瞧见李乐拎着一个大~~~美女进了屋,正朝一溜杯子里扔乒乓球的郭铿几个人,都凑了过来。 “给个空,让人家先靠会儿。”李乐说道。 “哦,好。”曹尚一指沙发,“小雅,帮忙倒杯水来。” “ok。” 一阵折腾之后,曾姑娘捧着杯水,看着眼前一圈人,找到最高的那个,笑道,“麻烦你了啊。” “不麻烦。” “没有。” “应该的。” “瞧你说的。” “行了,你喝口水,闭嘴。” “谢谢。” 李乐扭头,把跟进来的短发女人招呼到一旁,“到底怎么回事?” “嗨,拍个戏,挺好的,可资金不够了,这导演又找了个有意向掏钱的,就从姑苏片场过来,陪着吃饭唱歌,她逞能,非得替人挡酒,这不就” “哦,您是?” “晏河清,副导演。” “成,晏导演,那就让她在这儿歇会儿,等你们走了,再叫她。” “那这我回去说一声,再来。” 等晏导出去,郭铿凑了过来,“李乐,你可不能那啥啊,虽然这姑娘挺那啥的,比未来弟妹要那啥的多,可咱家不能出” “打住,打住,你哪眼看出我们有那啥?正常朋友,他乡遇故知,懂?” “哦,那就好,那就好。” 郭铿刚要转身,又听到一阵,“哕,哕” “迪迪,迪迪,垃圾桶!” “怎么又是我?” “叮呤咣啷”又是一阵,曾离终于彻底迷糊了,被曹尚叫来的两个姑娘扶着靠在沙发上,闭眼直哼哼。 曹尚叹口气,一拍李乐,“你这人是不是跟沪海的夜店有什么不对付?” “咋?” “上次捡了个廖楠,这次又捡个美女,以后,咱们干脆在沪海开一家夜店得了。夜里开店,白天失人招领!主打一个安全保险。” “我哪知道。捡人不比逢进酒夜店就打架的桥段强多了?” “嘿,这理由。” “很强大。”一旁董泰来了句, 两人正说着,门口就听到有人唧唧歪歪,“哎呀,曾小姐怎么样啦?晏导,你放心,我有车,我安排司机给送回酒店!” 第709章 如果不是最优解 几人循声望去,一个小眼弥漫,大背头,西装领带,一副走南闯北,老江湖生意人形象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脸紧张的晏河清。 老江湖,嗅觉灵敏,心明眼亮,脑子里从不装水,来人到门口,稍微一愣,就将房间里的几人迅速打量一番,心中自然有了计较。 年轻但不青涩,有气质,穿着打扮不张扬,不廉价,即便是那个有些娘娘们们儿的瘦排骨,也是一副淡然轻松的模样,明显能在这群人身上闻到一股不同种群的味道。 “你是?”李乐笑道。 “这是王总。”晏河清从门边挤了进来,赶忙眨着眼冲李乐示意。 “鄙人姓王,在沪海做点小生意,和晏导,还有曾小姐的剧组一起谈投资的事情,听说曾小姐有些高了,就过来看一眼。” 来人瞬间将嗓门压了下来,“呀,晏导说都是曾小姐的朋友哇,这不是巧了么。正好有你们在,倒也放心了。” “哦,王总,你好,冒昧问一句,哪家公司?什么生意?”曹尚一推眼镜,凑过来。 “南方福星文化,做做影视剧相关的业务,小公司,不值一提。” “是没听过,和广电局市场处沈处长认识?” “见过面,没说过话。” 曹尚点点头,笑了下,不再言语。 “那我就不打扰诸位兴致了。晏导,杨导还在那等着呢,你看?” “我”晏河清看了看沙发上迷迷糊糊的曾姑娘,嘴角一抿,“等一下再过去。” 姓王的来得快,去的也快。 几人没当回事,转过头该喝喝,该玩玩,只不过声音小了点。 “晏导。”李乐拎过一瓶饮料,递了过去。 “谢谢!”晏河清接过来,拧开盖,咕咚咚喝了一大半,长舒口气。 “你们,挺不容易?” “哎,没办法,现在,都这样,小剧组过得都是紧紧巴巴的日子,攒本子,到处拉投资,也就为了糊口饭吃。” “草台班子?”李乐呵呵道。 “这话,也对!”晏河清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是女一女二?” “女一。” “也挺好。” “好啥啊,连个经纪人都没,自己跑单帮,找剧组,试戏。其实挺辛苦。” “那总比当群演,跑龙套强。” “是强点,可她戏缘不好,没关系,又拉不下脸,大剧组进不去,只能在我们这种小剧组混着。” “戏缘?她还能没戏缘?” “年轻,太漂亮,又过得随性,没那种野心。干这行,不争不抢,没有野心,不行的。” 李乐想了想,“可能她就是把这个当成一份工作,没当成事业。” “对,是有这么点意思。” “那你们下面怎么办?那个王总?” “草台班子么,有点钱就行。又不是只有这一个王总。化化缘,总能找到张老板,李老板的。” “呵呵,你们倒是要求不高。” “没办法,习惯了。”晏河清叹口气。 “成,让她在这儿待会,你们走时候,带上她。” 晏河清想了想,“算了,我还是带她走。” “你一个人能行?” “你能帮个忙?” 。。。。。。 终究还是李乐当了护花使者。 等了等,瞧着曾离缓过劲儿,晏河清回去拿了衣服包包,和李乐一起,把人搀下了楼。 “李乐,我们一会儿乍浦路宵夜,你要是不来,说一声啊。” 出门时,曹尚几个人面色诡异。 “瞎琢磨什么呢,肯定到。” 前台结了账,李乐把人搀着上了门口的出租,开去酒店。 一路颠簸折腾,曾姑娘差点没吐车上,引得司机不住提醒,“一百,啊,吐车上一百啊。” 等到了酒店门口,推开门小风一吹,曾离一捂嘴,又奔向一旁的花坛,李乐嘬了嘬牙花子,叹口气,“晏导,再去买瓶水,买点纸巾什么的。” “那你看好她啊。” “嗯。” “砰砰砰”,伸手在扶着大树“哕”着的曾离后背拍了拍,“好点没?” “好,好多了。” 曾姑娘转头时,一脸梨花带雨。 “你这咋还哭了?” “被你感动的。” “别,呛的就直说。”李乐一伸手,把人拉起来,“那边坐一下,缓缓。” 街边花坛,长椅,一人一头。路灯下,两人的影子一短一长。 “吐完了,舒服点了?” “嗯。” “你晚上的一顿大餐没了。” “那我还能再吃回去?” “噫,你恶不恶心?” 曾离歪着头,盯着李乐,“今天,谢谢你了。” “这不是碰到了么。不过,有那个晏导,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她倒是很负责。” “晏导人很好的。对我们也很关心。” “看得出来。”李乐笑了笑,“你这,为了一个戏,至于?” 曾姑娘一吸鼻子,“要不然,怎么办?都忙活这么久了,眼瞅着还有几集的戏份就能杀青,不能前功尽弃。” “以后,你找剧组,大小不论,还是找个靠谱点的。” “有戏拍就不错了,哪敢想大小哟。” “找夏宇他们帮忙啊,介绍什么的?再说,你没签个什么公司?有经纪人,不需要自己跑的那种。” “他们的关系也不是一直都行,顶多就是引荐一下,给个试戏的机会。经纪公司,原来有。” “这怎么?” “闹掰了。” “为啥?” “给联系的戏,要么是花瓶,要么是那种,尺度。” “你这运气。” “我运气一向不好。”曾离耸耸肩,“有那么点运气,都用在解约不用赔钱上了。” “慢慢来,这行,我不熟,不过我也知道,新人不容易出头,像夏宇那样的才有几个。” “那,你最近怎么样?” “还成,就那样,等着毕业,读研。” “这还不好,我后悔没读研了。” “女演员,趁年轻,多赚钱,读研不就是浪费时间。” “以前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总觉得进一步便是光鲜亮丽,种种美好,可真走进去了,才觉得,一切都是演的,和戏里一样,许多人连人生都是演的。只有演技好与差之分。” “我就是那种演技差的。舍不得,放不下,豁不出去,最后,只能这么得过且过。” “倒也不是,你这或许只是随心。”李乐给曾姑娘宽着心。 “可这行里,十分之事,九成违心,剩下一成,还真假各半,可能我真不是干这行的材料。”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时间长了,你也分不清戏里戏外。剧组不是个正常的地方,人情,势利,勾心斗角,没有真朋友,几个月就要换换换,重新再来。” “碰上什么人,戏照样得演下去,只要剧情合理,就必须得为艺术献身,有时候看着那些老演员,花了几十年时间,活成了不是自己的自己。” “过得下去就等机会,你条件这么好,总有的。”李乐想了想。 “等天上掉馅饼?演戏,永远是处在被挑选的地位,是个最看运气的职业,刚不说了么,我运气一向不好。顶着一张不上相的脸,又怀着一颗不愿意折腾的心,那就乖乖过清净日子好了。” “你还不上相?” “当你被打击几次,就明白了,这是两回事。” 许是酒后,有了个“垃圾桶”送上门,曾姑娘就给李乐絮叨着自己这两年多里,见到了,听得到,经过的一些事儿,从酒店敲门拜组递简历,到现场为了一句台词忍气吞声,大牌的排场,小演员的卑微,盒饭里五块和八块的区别,夏天避暑冬天保暖的窍门,零零散散,琐琐碎碎。 李乐就这么侧着身子,慢慢听。 等到曾离停了嘴,李乐指指北面,“你那个男朋友呢?没给你帮忙?” 曾姑娘笑了笑,“分了。” “分了?为啥?听夏宇说,不挺好的么?” “本就是求而不得的顺水推舟,在某一件事,某一个瞬间的感动,在一起的理由都牵强,分开,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看着一双如春水般的深眸,李乐只能摸摸鼻子,转过头。 “你呢?” “我啊,快了,家长见过面了。” “哦”的一声之后,轻微且长的叹息,再之后,一段沉默,两人中间,只有零星驶过的车鸣伴着风拂过树梢的轻颤。 “如果” “如果不是最优解,最优解一定是结果。”李乐轻轻说道。 曾姑娘咬着嘴角,盯着李乐看了好大会儿,长呼出口气,“明白了。走。” “好。” “拉我一下。” “这人,醒酒了还起不来么?”李乐起身,伸手,只不过握住的下一秒,眼前忽然一暗,鼻尖酒气和香气交织,脸颊被几缕发丝撩过,一片微凉在脸颊上一触即走。 “” “呵呵呵,早就想这么干了。” 第710章 请叫我浦西赛保义 一人在前,一人在后,用能听到彼此脚步的距离,走进了马路对面的快捷酒店。 从酒店的狭小的入口和低矮的前厅,就知这个剧组的窘迫。 窄窄的电梯口前,曾姑娘回身笑道,“刚才,别多想。” “想不多。” “我就是故意的。” “美色当前,酒壮怂人胆,理解。”李乐点点头,“这戏拍完,再找剧组?” “不知道,不过五一,单位有活动。” “单位?” “我有编制的,工会文工团。” “行,挺好,宇宙的尽头,虽然受点限制,好歹有个铁饭碗。” “不是你以前说的么?我们这种工作,背靠大树好乘凉,最起码,吃不饱,也饿不死。” “我说过?” “你忘了?” “或许。”瞧见电梯门开,李乐挥挥手,“上去了。” “那,燕京见。” “燕京见。” 门缓缓关上,两人同时转身。 李乐摸了摸脸,摇摇头,刚到门口。 “我说怎么没找到你们。” 看到手里拎着一袋子矿泉水饮料的晏河清,李乐指指身后,“自己上去了。” “怎么,不上去坐坐?” “女生房间,半夜,又不讨论剧本,不好。” “要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别忙着下结论,住单人间就说不定了。”李乐笑了笑。。 “你们,以前谈过?” “导演也这么八卦?” “不八卦能当导演?”晏河清眨着眼。 “没有,就是朋友。” “看着像。” “怎么,又客串编剧了?” “想象力丰富,也是必备条件。” “对了,那个姓王的?” 晏河清摇摇头,“回来了,应该没问题,再说,还有我们呢。得谢谢你,要不然今晚不好收场。不至于吃亏,但也得一肚子气。” “碰到了,不过,是挺不容易。” “哎,凡是沾到名利的,哪个容易,哪个不是血流成河?习惯了就好,看开了就好。” “要是看不开的呢?” “每年销声匿迹的还少么?” “呵呵,走了啊。有机会再见。”李乐摆摆手,走到路边,上了出租。 晏河清看着车子右拐消失,心里嘀咕着,这人,这俩,真没什么? 可想起李乐看曾姑娘的眼神,还是让有着深厚专业表演技能的晏河清没感到一点情欲的流露,嘿,真稀奇。 。。。。。 乍浦路盘龙街南边一座两层小楼下,一个连名字都没的小吃店门口,李乐让司机师傅停了车。 “嗬,就知道你来这里。” “是嘛?” “夜场出来,一说乍浦路,浦西公寓盘龙街,基本上就这几家。” 付钱下车,进了低矮拥挤的门面,一眼就瞧见郭铿四个人,正围着一张小台子吵吵着。 “你们说,他晚上还来不?”董泰来了句。 “不来了,毕竟,那女的,哎呦~~~~~从迪迪的专业眼光看,标致,找不出毛病来,谁见了都怜的。” “侬弗要乱戆好伐,吾表弟的人品我还是了解滴,不会,他肯定来。” “你是不是男人?”曹尚一拍郭铿。 “是。” “那你看到那女子,不心动?” “那是两回事。” “男未婚,女未嫁,机会,懂?” “谁说的,我表弟都是要订婚的人了,不会乱来。” “要不,你们打个赌,”小雅各布一伸手,“李乐回来,一赔五,不来,一赔二,保底一百,输的给。” “嚯,你也不看好他来?”郭铿手一指。 “我中立。” “啥意思?” “我做庄啊,抽水三成。” “靠,转了半天,就你最不是个东西!”郭铿跺脚。 “我不是东西,你们是东西?” “嘿,这洋鬼子学坏了啊。”曹尚大笑,“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来不来?” “来!五百,押我表弟回。” “五百,不回。”曹尚报号, “三百,不回。”董泰想了想。 “一千,不回。” “册那,潘迪迪,侬个小赤佬,一千?” “迪迪虽然觉得李乐是个正派的,但,唐长老遇到女儿国王都动了撂挑子的心,要不是身边有个猴子,是。” “一群港杜!” “拿钱,几位。”悄悄听了个大概,李乐从这群人身后现出了身。 “艹!” “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有个叼毛问题,赶紧滴,表哥,算账,收钱。” “阿嘎嘎嘎,你们,呼哗哈哈哈,给钱,给钱!愿赌服输啊,不给,别怪今天暴力催收!” “不是,郭铿,迪迪没钱!今天,没钱!” “没钱,车钥匙,弟,收他车钥匙。” “哎哎哎,老董,你掏钱包干嘛?真给啊?”曹尚瞧见董泰开始掏兜,忙说道,“不给,他能怎么样?法治社会!” “老曹,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对别人,尚有一丝喘息可能,对李乐,你就从了。” “我不,我就不!哎呦,呵呵呵,乐哥,乐哥,给,我给,松手,肩膀断了诶,要断,嘶~~~~~~~” “早说不就完了。”李乐松手,挤开曹尚,拉了个凳子坐下,看到小雅各布,“又,好爹油?” “我是庄家。” “最无耻的就是庄家。表哥,刚才他说抽水多少来着?” “三成。” “小雅,你就拿他们总额的三成。” “下注总额?”郭铿开始算。 “想得美,五倍总额的三成。” “沃特法?no,no!!” “no个毛线,屁股不疼了?” “呃没带那么多。”小雅各布选择低头。 “那没问题。” “噗”,李乐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点小雅各布,“我说,你拿手机,写个欠条短信,给我发过来。我说,你摁,本人,小雅各布,卢德维格,贝尔纳多特,瓦伦堡于2001年2月” “打好了?发过来。表哥,我转发给你,你拿着这个,记得去大富豪,要账!” “好嘞!”郭铿喜滋滋点头,“那这钱,咱俩一人?” “存着,我再添个五十,凑个整,当活动经费,下回吃吃喝喝就用它。” “嗬,你们,都学着点,表弟,高义!高义啊!” “那是,以后请叫我浦西赛保义。” “psy?sex boy?” “你大爷的,小雅!” “哈哈哈!!”众人都笑。 一人一碗多放胡椒粉的虾仁柴爿小馄饨,油汪汪的炸猪排,鲜灵灵的双档,最后头顶汗津津,热气腾腾的散了场,各回各家。 路边等车时,小雅各布踱到李乐身边。 “嗯哼。” “找打?” “嗨,别那么暴力。” “说,啥事儿?” “下个月,我要回斯德哥尔摩的动物园岛。” “回家?”李乐瞅了瞅小雅各布。 “嗯。家族会议。” 李乐瞬间福灵心至,“就是说,你爷爷要彻底 你爸要翻面儿了?从b变成a?” 小雅各布点点头,“家里各个基金会的负责人,银行,下属物产的管理人,都会到场。” “行啊,你爸,也算得偿所愿了。不过,对你这,有影响?” “没,这事儿,不是一朝一夕能交割完的。” “会乱么?” “不会,有制度,谁都不能逾越,自从二十多年前,本该掌家的,我那个大伯自杀之后,制度、铁律,每个家里人都要严格遵循的。还有,我爷爷还在,而且,看着,还能再有个十几二十年。” “行,祝他老人家健康长寿。” “谢谢!” “那你就算是在你这一代领跑了?” “算是,领先,半个身位。其实,唯一的好处,就是这次之后,其他基金会会多少再点面子,能忽悠来的资金又多了些。” “怪不得你在鹏城又弄了vc,未雨绸缪?”李乐笑道。 “也得益于咱们之前的合作。” 李乐想了想,“其实,没挣多少钱。” “眼光,远景,长久持有。” “呵呵,所以,你下一步” “你帮我想一想。” 。。。。。。 李乐要回燕京,李钰从腊味到糕点,甚至自家腌的咸菜,把一个行李箱塞得满满登登。 “小乐,用点劲,再往下压压。” “姑,压不下去了,这有个大饼干盒子。” “是嘛?”李钰又掀开看了眼,琢磨琢磨,把饼干盒子拎出来,这才扣得上。 “这个饼干,你干脆抱着。” “不是,我抱” “你爸喜欢吃的,给他带着。” “哦,成。” 李乐拎起地上的箱子,嘴角撇了撇,“姑,真重。” “白长那么大个子,这点,不是小意思。”李钰一拍李乐后背。 “李乐,来!”二楼,张稚秀站在栏杆边上,招呼。 “哦,来了。” “噔噔噔”上了楼,进了书房。 “这有两封信,你带燕京去,帮我给人家。” “好!”李乐把信拿到手里,看了看名字,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都是老朋友,你去人家里,好生尊敬着。” “嗯,当个好孙子呗,我擅长。” “小鬼头,净胡说。”张稚秀笑着戳戳李乐脑门儿,“还有,你前几天电话里和我说的那个事儿,以后,你直接找他们就是,不用再通过我,有时候,一些新词儿,我也说不清楚,反而云里雾里的。” “那不行,怎么都得和您知会一声。” “一不违规,二不违法,三不背德,还是上面倡行的好事儿,怎么不行?以后,要是我不在了呢?” “噫,张奶奶,可不准说这话,我奶还说呢,准备活个整数。你可不能落后的。”李乐一梗脖子。 “呵呵呵,好,我争取,不过,整数就算了,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少一阴,一阳,九十八就够了。” “还是长点好,多看看这个世界。为您,也替别人。” 老太太抬手,摸着李乐的脑袋,好半天,“是咯,为自己,也为别人。” “那我走啦。” “对了,什么时候,把那姑娘带来我瞧瞧?” 李乐一愣,随即笑道,“暑假,哦不,等我六月份毕业了,就来,可好?” “好。去。” 李乐小楼,背上包,抱着饼干盒子,拉起行李箱,出了小院门。 。。。。。。 当小李厨子正在火车上,为要不要替老李尝几块饼干而犹豫的时候。 长安,丰禾食品有限公司的综合办公室,吴昊吴经理桌上的电话响起。 “喂,您好,丰禾食品,有什么事情可以帮您的?啊,啊?质量万里行?你们,额们一直奉公守法,诚信经营,质量卫生还有质量万里行和红中哦哦,好的,欢迎,欢迎,感谢上级信任,嗯,随时来,随时参观!” “放心,你们来了,眼见为实,我们有信心。” 挂上电话,吴昊已经一脑门子汉,出溜一下,冲出办公室,跑到隔壁挂着销售总监牌子的屋里,一拍桌子,把正伸着胡萝卜一样手指头,戳着键盘的肖依依吓了一跳。 “你娃要死,揍撒么!小李总不在,你想咋!” “依依,咱们,又要上新闻了。” “新闻,这不正常么,电视里广告还放着呢,新闻有啥?” “你这,央妈,又是央妈!” 而六百公里之外,麟州,刚开完会的丁尚武,捏着茶缸,坐到办公室的“宝座”上,刚要点上烟,秘书小折敲了门。 “有事儿?” “丁县,这边市里刚下来个通知,您看看。” “通知?关于什么的?” “是一个协助采访和调研的。” “调研?调研哪儿?” 丁尚武嘬着烟,接过通知,烟雾缭绕中,看到通知里的一行字,“为了对新形势下能源矿业企业民营矿山整合经验,实践意义,推广意义环境治理和产业链建设求x杂志、xx日报提供一切便利条件” 接连看了三遍,丁尚武这才放下通知,笑了笑。 第711章 先人一步 当李乐踏进马厂胡同的家门,看到倒座楼一层改成的茶室里,几位样貌抽象,打扮奇特的年轻男女,围着茶台吞云吐雾,高谈阔论,而曾老师坐在一旁笑眯眯不时点头,一副以资鼓励的表情,愣了愣。 众人也看到李乐,好奇的看向曾敏。 “哟,回来了,带的啥?”曾敏笑道。 “腊肉香肠大火腿,白兔奶糖蟹壳黄,高桥松饼五香豆,双酿海棠桂花糕,还有这个。”李乐晃了晃怀里铁盒子,“哗啦哗啦”的。 “行,赶紧进屋,你爸在里面。” “哦。”又看了眼屋里的几位男女奇行种,李乐转身进了二道门。 “爸,前院那老几位,干嘛滴?” 李乐放好东西,进了厨房,瞧见老李正站在案板前,对着一坨面团极有韵律的,“咚啪,咚咚啪”的摔摔打打。 “噫?万年青?你姑让带来的?”老李扭头瞅了眼。 “昂,横跨1600多公里,我可一块都没偷吃。” “行,劳苦功高,回头爹赏你碗面吃。” “咥面?撒?” “弄了点辣子,油泼一哈。” “你还没说呢?前院?” 老李揪出几块面剂子,扶着案板,扭了扭腰,“人介绍来找你妈的。都是燕京这一片儿,在那个什么789,宋庄、美院附近,画画的,搞雕塑的,还有什么先锋音乐创作人乱七八糟,说是来拜访,沟通。” “哦。我说呢,穿的跟枯藤老树似得,脏兮兮,邋里邋遢,就差在脸上刻着我是艺术家。” “谁知道呢,自从前些日子,你妈和你宁姨在家里招待了几个朋友,最近可来了不少这样的,瞧瞧。”老李一指案板。 “感情,这是给他们做的?” “那咋办,往这一坐,烟抽着,茶喝着,一坐大半天,到了饭点儿,也不好意思撵人不是?” “嗬,这是来蹭饭来了?” “说不准,说不好,可怎么着都觉得有点人出名,猪怕壮的味道,啥牛鬼蛇神,各路神仙,闻着味儿都来了。”老李叹口气,继续揉面,“上次,有个小年轻,一大早就蹲家门口,非要你妈给他看看画。谈天说地侃大山,你妈倒还愿应着,可给人看画,咋说都不合适。连我看那孩子的画,都透着股拙劣的笨劲儿。” “你妈被缠的没辙,意思意思评说了几句,结果没几天,有人告诉你妈,说是这孩子拿着画,逢人便说,曾敏老师看了都说好,给个不懂行的卖了五千块钱,哪里值哟。” 李乐笑了笑,“嗨,这不说明曾老师的艺术造纸到了一定程度了,有人追捧了么。好事儿。” “好个屁,这一天天的,我不上班还好,我要不在家,只能让你妈锁上门,要不然,就和今天一样。可有人打电话介绍来的,你不好意思推。” 李乐无奈道,“所以啊,王士乡老爷子家门上不都帖子条么,年老体弱,老眼昏花,步履蹒跚,请勿叩门。谢绝合影,谢绝拍照,谢绝在拙作上签名。就是怕节外生枝的麻烦。” “嗯,这个好,这个好,以后,咱也在门口贴上。”老李眼睛一亮。 “得了,老爷子那都八十六七了,写啥都行,我妈这” “可咱家得过日子啊,跟大车店似的。” “想别的招呗,想想,先想想。” “哎” “哐啷”一声,老李把一块面剂子甩到案板上。 。。。。。。 “理性和贞操一样,失去了就没了,其实,只要碰上了开心的事,乐观还是会回来的。就像关于理性,会导致悲观和消极,”一个长发盖脸,一身水分仿佛被抽干的哥们儿,手里夹着烟,不断地晃动着,以示强调。 曾老师只是看,抱着茶杯抿着,李乐在一旁已经翻起了白眼。特么这话是你们“文艺青年”的三代目小波先生说的,怎么到了你的嘴里,换个顺序,加几个字,就成了你的高论了? 不过,也行,好歹到了三代目,对面还有俩还处在从三志摩爱玲到羊上树的转化过程中。 又有一个一身充满了流动的脂肪的,下巴上留着长长胡子,戴着象棋子一样圆镜片的光头小胖子,浑身一抖一抖的说道,“我还觉得,创作就像一个透支生命的过程。我们往往愿意去描述痛苦,当痛苦已经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时,我们却有愿意去描绘美好的幸福时光。许是这种憧憬,才能让我们活下去。最能打动人心的是苦难中的幸福,让人禁不住泪流,喜剧往往带着悲剧的内核,黑暗中寻找光明的意义。” “我想用雕塑来表达自己,我想呐喊!可是呐喊什么?喊出我的需求还是存在?不是,这种呐喊就是一种生命力!不管有没有人注视,我都要生长!” 哕~~~~~~ 李乐反胃,恶心。心道,你特娘滴那双比老王大不了多少的眼睛,可瞅着身前的那碗面,来回观察了七次,咽了五次口水,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面都快特么坨了。 “您说是,曾老师?” “啊,是。”曾老师开始摸耳朵,外人不知道,李乐却清楚,这是神游天外归来的曾老师,正在回魂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荣耀不能肯定一个人,更不能用失败来否定一个人。没人能看到未来,只活在当下。幸福、痛苦、伟大、渺小,都是我。” “嗯,曾老师说的有道理啊。”众人似恍然大悟。 李乐却尴尬的想用脚指头在地砖上刨出三室两厅四卫。 “你们赶紧吃啊,别说了,一会儿面都凉了。” “谢谢曾老师,您看,这在这您这儿,茶水、烟,这还吃上饭了。”长发干尸忙说道。 “嗨,这有什么,吃,赶紧滴,吃完再盛,还有呢。”曾敏招呼着,抬头看了眼,端了油泼面进来,坐在一旁扣着指甲的李乐。 “李乐,去,拿几瓣蒜过来。” 曾老师,你倒是不嫌弃一会儿都是臭嘴?“哦”了声,李乐转身去了厨房。 “吃完了?”老李问道。 “没呢。拿几瓣蒜过去。” “我给你找。” “爸,等等,我先接个电话。” 李乐捏着手机,看了眼号码,拐到正房客厅坐了。 “成子,你不是刚到人家厂里么,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成子说道,“还行,在这儿,能学不少东西。” “认真点,别学个皮毛。” “放心。” “有事儿?” “嗯,想问问,昨天吴昊找额说,央妈什么的,又要来采访了?你联系的?” “怎么叫我联系的,这是听素材和先进案例。别瞎说啊。” “嘿嘿,明白。关键,啥意思啊?还跟着一个质量万里行,咱们,质量没问题的。” “废话,有问题能上电视报纸,没问题就不能了?咱们这是好事儿,知道不?” “为啥?这不一直都挺好的么?” “那个,最近连华味精的事儿听说了么?还有那个春都淀粉肠?” “听说了。”成子挠挠头,“挺倒霉的,一个说是吃了掉头发,得癌症,一个说是用人肉。这下,两个世界第一的厂子,就这么,快不行了。可我怎么想都不可能啊,都是做食品行业的,这点良心还是有的哇?” 李乐沉声道,“春都是他们管理出了问题,但是连华,就是有预谋的诋毁和造谣,一个叫赵浩民的丑国华裔,别有用心的文章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利用的。这个,你后面看谁的市场份额和拿这个健康做幌子大肆打广告就明白了。不过,和小鬼子那边脱不了关系。” “谣言千遍成真理,解释一个谣言,需要造谣的成本的千倍万倍,一着不慎,那俩就是例子。” “哥,你是说,有人想?这么下作?” 李乐“嗯”了声,“商业竞争,说不准,但前例在,不得不防。尤其咱们的产品没有技术壁垒,竞争的品牌多,还都是小孩子吃的多的,更是先天就顶了个小零食不健康,不卫生大帽子。” “与其让他们造谣食品材料,卫生情况,生产质量,不如咱们自己来个主动展示。就让他们看,一个卫生,安全的食品,从原料采购到成品包装,工序一道道,一环环是怎么把控的。” “行,我明白了。这是提前堵这些王八蛋的嘴。” “别家我们不一定能管着,但是咱们,得是标杆,只要一提到丰禾,除了好吃,还有高标准的卫生,质量。” “好嘞,额这就给他们安排。” “别刻意,该咋样就咋样。” “明白了。” 第712章 伪文青的特点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当大门慢慢打开时,迎来的不仅是机遇还有竞争。谣言是干掉一个企业最轻巧的方式,但李乐熟知,手段远远不止这些。 合资、入股、让一群连股票是什么都不明白的老实巴交的人把企业上市,然后便是资本市场的予取予夺,多产业经营、盲目扩张、被挖墙角,在各种组合拳下,一个又一个品牌被消失,鸠占鹊巢。 有时候,你连个转变思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挤出了市场,一败涂地。 在看到小蜜蜂卤蛋和辣条的市占率报告之后,李乐已经预感到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于是先一步把食品安全和食品健康这条最容易被攻击的路径建立起防火墙。 生意场上,容不得一点假清高。枪口已经抬起,李乐在等待一个露头就秒的机会。 “曾老师,我们走了啊,今天收获很大,感谢感谢。希望今后有机会再来您这这儿学习。” “呵呵,算不上,只是交流。哎,你们慢点啊。” 瞧见这几个歪扭七八的人出了巷子,李乐“嘭嘭”两声合上门,就听曾敏长舒一口气,“哎呦我滴妈呀,可算是走了。” “呵呵,您这也算是声名所累?” “可能我还没习惯?” “您就不该放人进来,这倒好,又吃又喝的。下一步,是不是该拿了?” “怎么办,都是打着一些朋友的旗号过来的,你怎么撵人?” “您啊,还是抹不开面子。以后,大门一关,谁敲门都不好使。再说,什么朋友,哪那么多朋友。”李乐嘀咕着,“都是一群伪文青。” “咋说?”曾敏笑道。 “有人是为文艺而文艺,伪文青则是为人生而文艺。他们到处找一些有名声的人,其实并不是为了什么文艺艺术理想或者提升素质,而是为了取得你这种‘高僧大德’的加持,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琴房、画室里,而是在酒、歌厅、酒店里下足功夫。” “你怎么看这些人的?”曾敏想了想,“伪文青,这小词儿。” “可不,伪文青,一是拽,努力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深沉且若有所思,如果三句话里没有出现点脏话,再背上几句卡拉马佐夫麦田守望者、百年孤独莎士比亚,那文艺青年的风度绝对要大打折扣。” “二是有固定的表达模式。口头禅却是某某牛插,或某某不牛插,至于为什么,不讲,也不知道。他们学些佶屈聱牙的深邃词汇,用独有深沉的方式表达出来就行了。” “还有除了发表牛不牛插的结论,也会巧妙地表达出自己不凡的人际关系,比如跟谁谁人吃过饭,喝过茶,抽过烟,一起蹲过坑,以显示自己也很牛插或者具备成为牛插者的潜力。这不,今天之后,这几位,就会说,我在曾老师家吃过油泼面,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你或者你的作品抬出来,当靶子骂一顿,以示独立个性之灵魂,装呗。” “哈哈哈哈,你呀,这张嘴。”曾敏把桌上的茶杯收拢到到盆里,“其实,真文青也矫情的狠,也装,也不接地气。不过真也好伪也罢,都和我这种年纪无关了。有人缺的是智慧,但是不缺真诚,尚且可爱,惹人厌的是缺真诚,但不缺算计。最讨厌的是一群艺术油子。不过,随他们去。” “那家里也不能成动物园不是?” “那你说怎么弄?” “关门换手机,除了宁姨几个人能找到你,时间长了,自然没人来了。” 。。。。。。 李乐的想法还没实施,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敲门,不过这次还行,没空手。 “给你,尝尝,开了俩个多小时车,特地从西北角给你带的煎饼果子。” 看到路远远拎到面前的塑料袋,李乐笑着接过来瞅了眼,“咋,里面没放里脊、青菜、肉松?” “嘛呢,嘛呢,你这话说的,好人家煎饼果子谁放那玩意儿。一个油条的,一个馃箅儿的,你吃不吃,远远可四一片好心。”陈金星一旁不乐意。 “吃吃,哪能不吃呢。” “小姑呢?” “里面画室,正干活呢。” “成,我找小姑,你先和金星聊。”路远远迈步过门槛,蹦跶着进院,“小姑,小姑,我来了。” “走,进我屋。”李乐招呼陈金星。 一进院儿,陈金星左看右看,感慨道,“好嘛,远远跟我说,你家这院子大,这么一看,是不小啊。” “还行。” “啧啧啧,哎,贵不?” “咋?想买?” “有点儿,我不喜欢楼房,就喜欢这种院子,透亮,接地气。” “嗬,听你这话,怎么,你俩这就开始准备了?” 陈金星摇摇头,苦笑。“我想着呢,求了两回,可远远没同意。” “没同意?”李乐一愣。 路远远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就和陈金星去了津门,一边做长乐教育教辅书和光盘的发行,一边帮着陈金星家里打理影像制品生意。 除了来看曾敏和李晋乔,还有长乐教育沟通教辅书的排版封面装订设施,很少再回燕京。 李乐以为两人就这么水到渠成,可现在看,也不是一路顺风。 “可不。”陈金星叹口气,“我妈三金都买好了,房子也装修完了,可就是” “那个,她爸的事儿,你知道了?” “嗯。不瞒你说,我当时一听,都吓一跳。” “打退堂鼓了?” “没,那哪能呢。”陈金星赶忙摇头。 “这事儿,你也别急,回头,找我妈说说。” “嗯。” 两人进了西厢的客厅,陈金星扯掉围巾,刚落坐就问道,“李乐,你知道,咱们上个月,教辅书一共出了多少册么?” “多少?”李乐倒上水,递给陈金星,拿起煎饼果子,解开袋儿,咬了口,不脆,有些凉,不过味道确实和燕京这里的不一样。 “华北五省市,十四万册,豫省版七万册,鲁省版六万册。一共二十七万册。” “我这边算过了,元月份加二月份上半月个,去掉给人教社的,总共实洋在四百一十七万左右,要是二月份整个月都有这个数据,一二月份,能超过五百万。” 李乐点点头,“其实,都是寒假旺季,到了开学之后,估计就得一下子掉下来,之后四五六,会更惨。” “嗯,教辅书么,一年两季,总有冷有热,正常。不过,这也比去年只在燕京、津门和冀省销售好多了,尤其是豫省,今年高考人数115万人。要是去年咱们就能在豫省铺货就好了,148万人。连着两年,都是全国第一。” “倒也不能这么算,毕竟去年,咱们的教辅教材,相对还不完善,豫省的脉也没摸清,贸然上市,就怕出问题。这样也挺好。” “也是,不过今年五月份开始,辽省那边不能推了。”陈金星看向李乐。 “不能,王伍那边都编好了,也找了辽省的几个状元帮忙参谋,问题不大。” “那就好。”陈金星琢磨琢磨,“那今年,保守点,应该能过千万。” “最好。” “对了,你这叫我和远远来,怎么?” “是有个事儿,估计咱们两家合作,得变一变。” “变一变?怎么说?” 李乐吞掉最后一口煎饼果子,擦擦嘴,“咱们两家一起成立个公司。” 。。。。。。 “合伙公司?” 从曾敏画室里出来的路远远,靠在沙发上,盯着李乐,嘀咕一句。 “对,一起干。”李乐笑了笑,“成立一家公司,专门做教辅教材。” “原本咱们两家,其实按说起来,谁都是名不正言不顺,长乐搞教培,陈金星家搞音像制品,都和图书出版不搭噶。” “现在慢慢的,规模大了,要是继续这么下去,就怕以后政策,还有规定上有什么变化,早点独立出来,以后也好操作,图书这种东西,还是正规点好。” 陈金星想了想,“这,倒也行。那要是成立公司了,这以后的业务模块,怎么办?” “大体还是分两块,一部分是内容,包括试题、地方教材、考试政策,教学内容的研究和编写,一部分是销售,包括,策划,设计,市场,工厂,物流等方面。” “长乐教育那边,我准备把王伍他们几个,从教学岗上抽下来,组成教研编写部门,抓们负责这一块。教课,还是牵扯精力,再说,王伍他们几个也快毕业了,有时间和经验挑头做这个事儿。” 路远远回道,“那你的意思,我们负责销售策划这一块儿?” “咋呀,能行?” “行是行,可这新公司,占股比例怎么分,还有,放在哪儿?燕京?” 李乐摆摆手,“股份,咱们俩家后面商量,不过长乐教育占大股。教研可以放燕京,毕竟接近一线。公司,还是放津门。” “股份都好说。可为什么放津门?” “成本啊,还有,燕京,不是那么松泛。” “嘿,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陈金星哈哈笑道,“津门好,都是熟人。” “你们心里明白就成。再说,你们俩,以后也方便不是?” 路远远和陈金星,两人互相看了看,路远远又一扭头,“谁愿意和他一起。” “行啊,那你回长安,咋样?”李乐耸耸肩,来了句。 “行,回哎,撒?长安?” 陈金星也一愣,“不是,这里面怎么还有长安的事儿?” “是这么回事儿。”李乐解释道,“前两天去长安,我和我高中的王校聊了聊,想着借助铁一的名气和教师资源,合作新出一个系列的教辅教材。” “包括从初中到高中的整个阶段,除了相应的习题集,还有几个重点科目,比如英语的课课通,初高中的单词词汇词组,语文的作文、阅读理解、文学常识汇编,类似这种的专项教辅。” “铁一正好有从初中到高中的教师队伍,和这么多年积累的教学资料和经验,整合整理然后提炼一下,更能贴近日常的教学实际,不像咱们现在出的东西,都是属于高精尖或者突击训练的范畴,” “那我去。”路远远抬手。 “急啥,这还早着呢,我和王校琢磨着,最早也得暑假才能开始。咱们还是先把新公司的事儿商议好了。” 。。。。。。 路远远和陈金星晚上住家里,不过,分开的。 吃完饭,路远远腻歪着曾敏进了画室。 “小姑,还是你这里舒坦。” “怎么?在津门受欺负了?”曾敏笑着。 “没呢,他哪敢。我让李乐抽他。”路远远摇摇头,“就是,怎么都不是家。” “燕京,不是,津门,不是,长安,也不是。” 曾敏把路远远拉到身边,摸着手,低声道,“怎么,还记恨着?” “没了,记恨没了,可记恨没了,不代表就会喜欢。她有家,我没有。”路远远往曾敏的肩头靠了靠,“那边有欢声笑语,可和我无关,我就是像个局外人。” “有时候,额可想回长安咧,那里有他的影子,有他的味道,有他文字里的故事,可又一想,人不在了,有那些有什么用?” “小姑,我是不是快忘了他了。” 曾敏长舒口气,“你不是忘了他,你只是把思念放到了心里最深处,轻易不会再拿出来了。” “有时候,人说放下,是放下愁苦,怨恨,是向前看,但不是放下怀念的人。” “该想就想,该去就去,想完了,去过了,看到了,不那么惦记了,再放回去。好好活自己,过好,才是对怀念的人最大的慰藉。” 过了好一阵,路远远抬头看曾敏,“那,我去?” “去呗。有什么?” “嗯!” “用我陪你?” “不用,我自己能行。” “放心,你也会有自己的家。” “嗯。” 第713章 给你,我乐意 帮着张稚秀把两封信送了,当了两次乖巧可人的孙子,去了几个老头家里转了转,李乐又一头钻进了燕园。 冷清,这是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带来的最直观的感受。就像梁灿说的,学校的人数是个恒定值,但是变量永远在大四这帮人身上。 有人名义上还是在校生,可身体已经飞到了校外,也有人身在曹营心在汉,指不定哪天就出了去。 这年月还不是全民考研,全民出国的时候,加上学校的牌子够硬,一半的人,都在寒假之后,找到了实习单位,从机关到公司,从外企到国企,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信心。 还窝在学校的里的,要么等着3月份研究生复试,公考,要么等着国外的offer,有的像李乐一样,大局已定。还有的纯粹因为懒,懒得考研,懒得找工作,懒得为下一步打算,似乎,和隔壁那种刺刀上膛,刀架脖子上的紧迫感比起来,这里的闲散人员更多了些。 没有那个划时代的查重机制,毕业论文是可以水的,心大的,大水漫灌,认真的,细细雕琢。学生水,老师也水,本科么,按照往年的经验来看,只要不是那种一眼假,或者答辩现场要艹老师八倍祖宗的,基本上都会高抬贵手。 毕竟,找工作,文凭学位就是个敲门砖,搞学术,有研究生考试那一关卡着,出国,你都想着为灯塔发光发热去了,赶紧,慢走,不送,he~~~~tui!!。 你好我好大家好,开开心心维护那点不就不多的师生情谊和香火情,给彼此留下个一生的美好印象,何乐而不为? 哦,对了,还有一个特殊的群体,为数不多的清科的倒霉蛋儿。 等着再次热闹起来,就是五六月份的答辩和毕业的日子,在之后,有些人几乎一辈子就再也不会相见,只是偶尔会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某个人的只言片语。 将军眯着眼睛审视每一个从面前经过人的,瞧见晃悠着进来的李乐,高声道,“那小子,来。” “首长请指示!” “听说你保研成功了?” “侥幸,运气,老师栽培,首长关怀,呵呵。” “当初看你,就觉得你小子还成。” “将军好眼力。” “剩下这半学期老实点,别惹事儿。” “您这话说的,我多好一孩子。” “就可惜了,该去部队锤炼锤炼。” “不是每个人都适合那里。” “去。” “是。” 李乐个贱骨头,被老头说上两句,才感觉对味儿,一身轻松的回了寝室。 推门时,只有张昭一个人。 “阿灿和大金子啥时候回来?说了么?”李乐把包扔铺上,挨到张昭身边,看了看这人手里的书,《文学理论与批评》。 “哟,还以为你这学期放飞自我了呢,怎么还有闲心来学校?” “废话,不回学校去哪儿?这还得写论文呢。你复试几号?” “321。” “挺好,顺溜。不过你问题不大,初试排名都在前十,复试只要会说话,小意思。”李乐拿肩头碰了碰张昭。 “但愿,谁知道会碰上什么神仙,万一来个逆袭。” “还得看实力,逆袭的都不是运气。大家都一个水平线上,你不还占个脸熟么。” “你真会宽慰人。不过,回头帮我把英语口语弄弄,我这指望你给我突击一下。”张昭拱拱手。 李乐点点头,“农普绕不乐母。哎,那俩咋说?前几天给大金子打电话没回,发信息没回,橙子也是。阿灿只说初试过了,就没了下文。” “巧了,今天刚和大金子打过电话,这在外面租了个格子间,正在闭关修炼呢。准备三月份转战春城,参加那边的省考。阿灿昨晚上回的信儿,说是在金陵不思归了,这边风景独好,有酒有诗有朋友,也等着三月份复试。” 张昭说到半截又叹口气,“其实阿灿才可惜,他那个分数,在咱们自己学校,都能排到前二十,何必去那呢?” 李乐笑道,“那边也好,安静,没这里这么多烦心事,是个做学问的好地方,再说,离家近不也是个优势。” “那还不如考双鸭山呢,不离家更近,说的话都能听懂。其实,我更希望咱们都能留在燕京。” “你知道不可能的。人都有自己的路,哪条适合,就走哪条。” 张昭想了想,“也是,就像我爸说的,就算我研究生毕业,还是想要我回姑苏,进体制。” “嘿,看起来,你家这是有家业要留给你哇。”李乐嘀咕一句。 “谁知道呢,先把这三年躲过去再说,再不行我就继续读,一直读到全面胜利。” 李乐竖了竖大拇指,起身,“老王呢。” “那个啥咖啡厅,正面试几个想去兼职当辅导老师的大二大三的。” “成, 喝啥?吃啥?回头给你带回来。” “鸡腿汉堡俩,薯条一,可乐不加冰,多要番茄酱。” 。。。。。。 燕园cbd,师生园咖啡厅里,已经没了空位,店里还遗留着情人节甜腻的痕迹。 这里在开业一段时间之后,更多的人找到了这里的使用说明书,深夜十一点打烊,成了小西门的肯教和麦教之后,又一处可以安静读书的地方。 虽然不能像肯、麦二教一样“ 刷夜”,但环境和温度,还是让有些“晚景凄凉”的学生们,有了更温暖的去处。 而白天里,更适合装逼谈事搞对象。 王伍给面前两男一女,各点了一杯咖啡,随后便捏着三人的简历和成绩单,琢磨了半天。 长乐教育的辅导老师,现在是在燕园学生群体里,小范围流传的一个安全可靠,又有丰厚报酬的兼职去处。 一个月的收成,往往比那些难伺候的学生和家长们的私教课,更多些。 就是要人的条件苛刻了些,基本上一进一出,只有像下学期,才有一次招几个人的机会。 来面试的学生也很紧张,生怕和这个保底月薪一千二的兼职错失了。 忐忑等和好一会儿,才看到王伍慢慢抬起头,慢慢说道,“成绩,绩点还有基础能力没什么问题,之后,可能要安排试讲,我觉得,你们可以来试试。” “呼”,几人长舒口气。 “那,学长,什么时候可以?” “下周,这、下周六有时间没?” “有,必须有。”三人重重点头。 “拿好,我这里几本资料和教义,你们拿去参考,看看对试讲有没有帮助。” “谢,谢谢师兄。”三人眼里明显带着紧张和兴奋。 王伍呵呵着,“小事儿,我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好好准备。” “嗯。” “行,长乐教育那边会有人直接联系你们,确定时间安排。别忘了就行。” “不会。” 等三个人离开,一旁柱子后的李乐,才靠了过来。 “咋样,够标准了?” “呀,你回来了?”瞧见李乐,王伍眼前一愣,笑道。 “不回这儿,去哪儿?”李乐也笑,“那仨哪专业的?” “一个化院,两个生物系的,都是高考时,当地的状元榜眼。” “挺好,咱们名声依旧。” “状元什么的,不就是咱们的噱头,你得给这些学生、家长,符合预期的标准。” “成,你这都成半个专家了了。”李乐喝了口咖啡。 “有个事儿,想和你说的。” ““什么事事儿?好事坏事?” “对你个人来讲,是好事儿。”李乐顿了顿,继续道,“下个月,我会让小红把公司的股东信息重新调整一下。” “股东信息?和我有啥关系。” “给你加进去。我想了想,你和小红,一人五个点。” “这,不好。我就代代课,也没做过大的贡献。” “这个和贡献无关,只在我乐不乐意。” “你乐意也不行,还有其他人呢” “没办法,谁让你比别人早呢?” 瞧见王伍还在扭捏,李乐说道,“按我说的来,我这是想找个人,以后万一做亏了,帮我分担一部分。” 第714章 红总!我是红总! “要不,你当法人。” “我不,你以为我傻?法人,法人,就是承担法律责任的人,不干。” “那要不小红?” “也不好,女人啊,这要是长乐教育完蛋了,她不是很可怜。” “你不干,我不干,她不干,总不能拉条狗过来。” “也行。法人是狗,狗法人,法人狗。” “hiahiahiahia~~~~~~” “那挣了钱之后呢?” “上市啊,圈钱,割韭菜,绿油油的韭菜,就着鸡蛋细粉,一茬又一茬,哎,就是不分红。一个概念没了,就再弄几个概念,内外鼓噪鼓噪,有个两年,把股价造上去。” “嗯,高送转加股东高管减持股票?业绩预告重大利好加减持?业绩大增加高管离职?平滑业绩加定增股权激励?最后再来假离婚,完美。” “对了对了,还有卖壳子,也能赚一笔。” “是啊。别忘了,还有发债呢?” 别家老板在和手下人描绘一张大饼用的什么面,加了多少水,做了几分熟,多大多圆多粗多厚,你能分到几粒儿芝麻,李乐却在和王伍讨论着,以后要是携款跑路了,怎么分账,哪个渠道转钱,往哪跑安全,走时候带不带老婆孩子这种被李乐称为未谋胜先谋败的头脑风暴。 “不过,李乐,这么干,也太恁娘不是人玩意儿了。” “愿赌服输,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第一天就明晃晃就告诉你了,自己不看,怨谁?只要不买,就割不到你,是不是这个理儿?都特么想着上市了,就做好了被人上骂十八辈祖宗,下艹十八代子孙的心理准备。” “我还要脸。李乐,你要不?” “我好像,也要。” “那是算了,咱们都学过的这东西,知道这是个什么花。” “也行。哎,你到底要不要?子曾经日,一狐之腋,一木之枝,一士之智,积力所举无不胜,众智所为无不成。子又日,高树靡阴,独木不林。” “子挺累啊。你把我当狐狸毛还是大树?” “树,你是我的树哥。” “咋听着不像好词儿。” “懂啥,这是顶好的形容词。” “那就,试试?可先吱个声,搞不好咱俩可不管散熊的。” “管!” “先给你说一声,这暑假你得和陈金星,远姐去一趟长安。” “哦,好,你呢?” “我得去思密达!!” 。。。。。。 清大南边,一块立着“东升园公寓上房处”指引牌旁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短大衣,扎着红发带,画着红嘴唇,涂着红指甲,背着暗红色的小皮包,穿着黑色小皮鞋的小红,许晓红,正在燕京初春的寒风中迎风而立。 只不过没几分钟,就抱着膀子躲到指引牌后面,哆哆嗦嗦,时不时看一眼路口。 过了一阵,就在小红开始打出一个喷嚏之前,一辆尾号369的捷达王,慢吞吞的停到指引牌跟前。 李乐推门,刚伸出脖子,又退了回去,裹上妈妈牌围巾才钻了出来。 左右瞧了半天,也没看见人,掏出手机,一边嘬着牙花一边摁号码,嘴里嘟囔着,人呢,人呢?看看人家莉秀,再看看这位,让老板野地里吹风,差距,这就是全方位的差距。 只不过刚要摁拨通键,就听身后传来一微弱的喊声,“乐总~~~~~李总~~~~~总~~~~~” “额滴妈啊!!”李厨子听声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了。 可一想,大白天的,二十三哥出来都算无常加班,我特么怕个毛线! 定了心神,循声望去,就瞧见硕大的指示牌后面,慢慢探出一过年的灯笼。 “艹,你怎么不出声?” “没想到是你,” “你躲后面干嘛?” “冷,风大。” “噫~~~~~”李乐上下瞄了眼,“该,冻死伲个瓜女子,今天零下五度,你娃不穿袄揍出来?还有,打扮滴跟城墙上挂着滴红灯笼一样,给谁看滴伲么。” “李总,能让额先上车车?” “克里马擦滴。” “耗!” 等蛄蛹进副驾,小红抖抖颤颤的要开大点风量,李乐瞧着手开始往冷风那头窜,一抬手,直接呼到最大。 过了好一会儿,车内温度又高了点,小红这才缓过劲儿来。 “美滴狠?”李乐指指小红的黑色丝袜。 “不美!” “不美不知道穿厚点?” “这不是觉得下车就能瞧见你么?” “你不知道老板都必须是后出场的?你见过谁家老板等人?” “哦。” “还有,这一身,知道的你是收房,不知道以为是结婚的新娘呢,咋?把你妈给你做的敬酒的礼服穿出来了?” “这不是,喜庆么?我的房子,自己的。” “你就没想过房子还在,人没了咋办?”李乐一扭身,从后座上翻出件给曾老师当垫子用的51棉服盖在了小红的脑袋上,“穿着,这个暖和。” “哦。” 李乐看了眼指示牌,挂挡给油一打把,滋溜钻了出去。 棉大衣加暖风的功效下,小红算是缓过来了,“李总,你买新车咧?啥时候买滴,多少钱,好开不,省油不?回头给我开一圈啊?这是捷达不?” “闭嘴!这都没把你吹硬了。” 车子穿过一条不算宽度小路,又拐了个大弯,进了一个铁栅栏门,穿过一片正在冬天大风里刮得尘土飞扬的未完工绿化带,才看到了挂着“上房处”的两层小楼。 不过这时辰已经挤满了等着来拿钥匙的人群。 “你说你上个房,来这里办手续就是,非得拉我过来作甚。” “这不是第一次买房不懂么,想半天没想到又懂行又懂质量的人,转半天,就想到李总了,呵呵。” “你倒是会使唤人。下去,下去瞧瞧,东西都带了么?” “带了,带了。”小红伸手,把包拍的啪啪的。 “别忘了,少一样都麻烦。” “嗯嗯。” 车子被保安引着停到一旁,只不过两人刚钻出来,就被一群人给堵住了。 “老板,看装修不?大自然装修公司,全包十万送洗彩电,半包六万送洗衣机,有兴趣么,看看,资料您拿着。” “欧式豪装水晶大灯,软包硬包毛地毯,进口卫浴实木板,高档家电南方工,全包十五万了解一下。” “信诺装饰,给你温馨。美女,一份小礼物,您收好,这是名片,留个电话好不好?呵呵呵。” “小弟,来,姨给说个事儿,沙子水泥走我家,便宜,袋装散装都有,小区指定,别家谁都进不来,咋样?” “爷们儿,防盗网,看看不,304不锈钢,绝对合适。” “砸墙,打孔,砌墙!!” “垃圾,清运!!” “没有增项,一口价啊!” 李乐和小红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捧着一堆宣传单和小广告。 “这尼玛~~~~”走到一旁的垃圾桶,李乐一抬手,都给扔了进去。 “哎哎哎,你咋都给扔了?”裹着51,又绿又红的小红伸手拦。 “这玩意儿,等你上了房,要多少有多少。” “哦,哦。” 李乐刚走两步又转回头,在垃圾桶里扒拉两下,捡出一张名片,递给小红。 “这,沙子水泥?干嘛?” “沙霸,留好,以后能用到。” 小红不明就里,既然李乐说,那就收着。 进了上房办,有李乐带着,手续走的很快,三书一表一说明,验房,写整改,双方确认,拿钥匙。 “这就,办完了?” “你还想咋?哦,回头你还得去交物业费,办电梯和两表一气,还得问问两证啥时候能办。” “我以为还有什么仪式什么的,气球礼花还有彩带。”小红略显失望,撅着嘴。 “那是做样子的,只要房子质量过关,那些都是细枝末节。”李乐把收据递给小红,“你这房子质量挺好,没怎么偷工减料,算是有良心了。” “质量好啊,那就好。”小红捏着钥匙,又开始美滋滋。 “不是,刚才验房时候,你是一点都没听?也没看?” “有李总你在,我怕啥,反正借公司的钱,一年一万二,你不比我更关心?万一哪天我断供了,你不得把我撵出去,收房?” 李乐皱着眉头,指了指小红,“你就不能想点好?” 小红掰着手指头,挨个算计着,“想好啊,装修钱能不能借我点儿,我这还没着没落呢。” “你年终奖呢?一万多呢?” “还账了啊,还公司账,正好一年滴。对了,还有家具,要不你送我一套,就一般的,板材,我不挑,还有卫浴就哎,李总,你怎么走了啊。” 小红的房子,建面78,十层,自己选的,前年在李乐的窜到和参谋下,算是趁着两家地产公司交易地块之间的混乱时期,以4500一平的高价拿下,夹在力学所和地大中间,步行500米到五道口地铁站。 不过为了这房子,除了李乐的赞助,自己这些年存的钱是一分不剩,连小猪罐儿里都没了。 终于等到上房这一天,兴奋喜悦之情,虽说李厨子嘴上喷着毒液,可心里,也为人高兴。 “这次,我许晓红,算是在燕京,在这里,有了房子了!!啊~~~~呕~~~” “该,大冷天站阳台喝西北风!诶,啥味儿的?” “甜的!” “呵呵。你高兴就好。” 看着小红两手一拍,又要蹬着小腿儿撑阳台,李乐一巴掌给扥了回来。 “这特么十楼,不是你咸阳老家小瓦房!” “嘿嘿,还没住过这么高滴楼咧,额想看看撒感觉,李总,帮哈忙。”小红一拉李乐。 “嘛?” “你托着额,额就看一眼,往下看看撒心情。” 李乐想了想,“那你扶稳了,低头,可不敢探身。” “嗯。” 李乐走到小红身后,两手一架,把人挨到窗前,就听小红喊了声,“哇啊啊,好高啊!” “行了,看一眼行了。”李乐把人放下来,“满意了?” “还行,和我想的一样。” “你想的?” “嗯,我那年刚来燕京,第一眼看到这里的高楼,高架,高塔,我就想,有时候,我也能住个带电梯的楼,能高高的,飘飘的,看的远远的,白天看朝阳,晚霞,白塔,青山,看到平平的,不再是在头顶的一个城市。” “夜里,有个灯光,能远远的就瞧见亮莹莹的,即便再小,也知道,那是我住的地方,我的房子。” “后来呢?” “后来就一直打工,住大杂院,住简易楼,住合租房,住地下室,住大宿舍,就这么转啊转啊。” 小红眯缝着眼,仰着头,向窗外,在冬日午后,依旧清冷的阳光下,睫毛摆动,鼻翼微颤,嘴唇轻抿,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泛着绚烂的五彩的光。 “瓜女子。”李乐看了片刻,转过身,“你怎么只说房子,不说家呢?” “这里不是家啊。我家在八百里秦川的正中,在渭河畔,在骊山下。” “可以后,你要不回去了呢?有了房子,就在这里成家,立业,生孩子。” “不知道,可能那时候,我就有两个家里,一个新家,一个老家。一个脚下的家,一个远方的家,一个挣钱的家,一个有妈的家。” “要想的时候呢?” “那就看月亮。站的高了,就更清楚了,离家里的那个月亮,就更近了。” 李乐又瞧了眼小红,“在燕京,很苦。” 小红一愣,嘴角动了动,好一会儿,伸出手指,一边划着窗玻璃,一边低声道,“你信吗,一个小插板,一个电饭锅,一个行李箱,一床被褥,一台收音机,就是我来燕京第一年全部的家当。” “被人骗了身上最后的五十块钱,一个月冷馒头夹咸菜,连方便面都吃不起的。一天一顿,给别人抄书。” “怕生病,怕在小屋里倒掉没人知道。被老板骂,被房东赶,一个人的生日,路灯就是我的蜡烛。” “下大雨,不舍的打车,借了辆自行车,从姚家园骑到蓝靛厂,摔掉了门牙,就那么带着口罩干了三个月导购才有钱去镶了个。” “给家里打电话,还要说着大人话,我很好,我没事,我有钱,吃的饱,穿得暖,周围人对我,都很好。” “我就是个小地方出来的瓜女子,在大城市,就是小小,小小的一粒沙子,我看的见别人所有的表情,可他们看不见我。” “看,好看。”小红咧开嘴,冲李乐亮着颜色有些不一致的门牙。 “想回家么?” “想啊,可家里得有我啊。” 李乐长呼出口气,沿着小红的视线,向外看。 除了天,云,似乎,还有那些触手可及的美好的家乡。 玉门剑门,德州黄口,灵宝华山,陇西定西,宿州徐州,鹰潭韶关,九江汉口,还有那个抹不掉的山海关。这些地名响起之时,归乡的思念才真正爬上心头,撕下来,疼得慌,贴上去,堵得慌。 偌大城市里,渺小如风吹过的微尘。 好一会儿,张开手,李乐看向许晓红,“抱一个,算是抱抱那个大雨里,黑夜里,出租屋的自己。” “好。” 小红踮起脚,揽着李乐的腰,把头埋了进去。 再分开时,眼哐四周,已经没了晶莹。 “对了,忘告诉你件事儿。” “啥?” “下个月,你去把长乐教育的股份做个变更,你和王伍,一人,百分之五。” “哦,股份变更,财务不啊~~~~~” “嘶嘶嘶,你,你怎么咬人呢!” “啊啊啊啊,我是,我是,红总了?” “是是是,红总!” “我有房子了,我是红总了,吼吼!!” 看到一身红衣的许晓红,在自己的房间里,蹦跳着转圈,李乐捏着手腕,龇牙咧嘴的,跟着笑。 第715章 帮你吹口哨 长乐教育的小楼里,李乐坐在空无一物的办公室里,对着一张白板相面。 “阿嚏啊~~~~,昂哼~~~~”身边的小红擤掉一张纸,瞄准,一扬手,掷到墙角的已经堆得半满的垃圾桶里,心满意足的揉了揉鼻子。 “该,让你昨天喝西北风,饱了?”斜摊在沙发里的李厨子眼皮微抬。 “有房喝风饱,开心。” “德性!” “李总,你今天咋不去上课?”小红把凳子往前拉了拉。 “咋?”李乐手一指,“嘟~~~~~就那,保持距离,别传染我。” “那啥,你能连续两天看到我,不觉得很稀奇么?” “有么?没觉得。” “李总,虽然你很好,但,咱俩不合适,办公室恋情比异地恋更没结果。” “滚蛋!扯什么呢。拿笔,记!” “哎。” 李乐想了想,抬手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圈,“你说,长乐教育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大饼?” “许晓红?” “啊,是。”小红赶忙立正,琢磨琢磨,嘀咕道,“覆盖全年龄的多元化教育产业集群?” “嚯,你这口气真大。” “那不得敢想?” “敢想也得能干,可行,贪多嚼不烂,这都有人说我想的多了,啥好处都想占。” “谁?谁这么没眼力见?” “闭嘴!”李乐敲了敲白板,“几条产业线,一个,线下,走直营管理分校区的模式,只聚焦k9的学科教育。其他什么素质教育、技能之类的,一概不涉及。” “那不就是浪费了一大块儿市场?早教、英语、艺术之类的,多赚钱啊?” “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谁有这么大的精力和资金?你给我画大饼呢?”李乐撇撇嘴,“第二条线,线上,除了下半年这边要即将开始的点播网课,还要逐渐开发直播,多媒体互动。不过这个倒不急,用线下的收益来进行线上项目的投入,占个先入,后期随着网速和设备的改进进步,会逐渐体现出效果来,不过,最快,我估计,也得到一零年左右。” “啊?这么长时间?” “你想想你从公司借款还要还几年?” “哦,那是不长,那不长。”小红眨眨眼,“不过,这个,就那么一直等着?” “开发课程,增加互动项目,教材和营销方案的制定,这不都是工作?提前规划,逐步推行,这一块,和线下是两个层面和两个操作团队,你得有概念,是,红总?” “那必须的,我肯定有。这不就是个平台?一个针对用户的,整合了教学资源的平台么?需要做的是建立,管理,丰富,提升这个平台的内容和体量。” 李乐捏着下巴想了想,“一方面,你自己多琢磨,按照你的想法,扩充这条业务线的人员和业务。” “那这线上和线下的资源除了某一个时期能够共用,之后呢,不就容易形成浪费了么?”小红犹豫着问道。 “所以,之后,我们的目标是逐渐把线下收拢,将资源转移合并到线上去。” “那资金呢?这么看需要的资金很多。” 李乐在白板上又画了两个圆,“这个代表线上,这个代表线下,前期我们利用线下的扩张发展经营,来积累资金,这个球会越来越大,之后到了某一个时间点,我们再将这里面的资源慢慢的转移到线上这个球里。明白了?” 小红戳了戳代表线下的那个圈,“那最后,舍弃掉线下?” “也不一定,重点地区留几个,作为体验教学点,还是有必要的。” “哦,还有呢?” “第三条线,是教辅教材,这个是个高利润的现金流,怎么着,都得抓住了。这个,等陈金星和远姐来了之后再细说。” “再一个,线上的开放课程平台,不过这个,回头我和王伍沟通。” “那就是用不到我了?” “你顾得过来?” “那倒也是。”小红朝着黄庄的方向看了眼,“那个人?” “嗯,明年,明年开始,把李永鑫拉出来,完成他的创业梦想。” “可他的梦想不是在你的盘子里面了么?” “那也是相对独立的,一定范围内,给他充分的自由度,让他自己发挥去。” “你就不怕他?” “不怕,揉搓了这么久,已经盖上了长乐的戳,跑不掉的。” “检验猪肉?” “你想象力一直这么丰富的么?” “呵呵,凑合,还行。” 李乐扔下马克笔,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敲敲白板,“红总,这个,就是个提纲的提纲,中间有无数的工作要做,想好,做实,不能冒进,一步一步来。” “明白了。哎,你去哪儿,你又要溜?这才来几分钟?还没吃饭呢,你这” “我去尿尿!你跟着来?” “那不用,您去,您去,呵呵,需要吹口哨不?” “” 。。。。。。 颠颠兜兜几天,李乐才从假期的闲散里脱身出来,其中最主要的驱动力,是马主任一顿长达十五分钟的“度人经”。 “李乐啊,这开学了,咋没怎么学校里见你啊?” “我去了静园几趟,你都不在啊。” “图书馆又来了不少新书和期刊,不去看看?” “你的毕业论文有眉目了么?选题是什么?方向是哪里?范围在何方?准备讨论到什么程度?” “你的保研虽然下来了,可不能松懈啊,这所谓治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老话说的好,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师傅知道,三天不练,旁人知道。” “好些天没见你交来的小作文了啊,一段时间不见到你生硬崩牙,嚼干巴面包,压缩饼干一样的文风,别说,还挺想念的啊。” “李乐啊,春天来了,又到了小动物们” 上午去图书馆,借了两筐资料的李乐,吃完午饭,就把自己埋在了里面,等到张凤鸾一脚捅开静园小屋的房门,才抬起脖子,一脸迷离的看向门外那个一表人渣的脏师兄。 “好家伙,你这,被人蹂躏了?” 张凤鸾踱进来,瞅了瞅,一头圆寸都显出凌乱的李乐,笑道。 “小声点,荆师兄入定呢。” “他入个屁,整天神游天外白玉京的。”两人一起扭头,看了眼背靠在墙上,五心朝天,用根试电笔把头发簪起来的荆明。 “得,又睡着了。”张凤鸾撇撇嘴,“也不知道桃桃当初怎么看上的他。”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就像潘绵绵怎么能看上你这么个落魄户。” “那是灵与肉的,触及精神层面的共鸣。你懂啥?” “哎,你知道这孙子,”张凤鸾一指荆明,“他给大一的上课讲啥么?” “啥?他不是教化学分析数据与考古应用么?” “那是前半段,后半段就是地有吉气,土随而起,势顺行动,回复始终,法葬其中,永吉无凶。” “葬经?他讲这玩意儿?” “多呢,还有青囊经,聚气择穴,山形水势,呵呵。” “脏凤鸾,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我这是关心你,怕你走火入魔,半夜扛着洛阳铲铲就去北邙山,回头还得给你当辩护人。” 张凤鸾回了句,又捏起李乐面前的一本小册子,“瘪掉的东亚子宫”,“嚯,这么刺激的?嗨,东三省的工业之林。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你这是准备用这个做方向,写论文?” “不知道,参考资料,不同经济结构和生产资料流转方式下的哎,我给你说这个干嘛?不是,你是来干嘛滴?”李乐这才想起来,揉了揉脸。 “走,吃饭去,你俩一起来。” “理由!” “律所今天开门营业,晚上一起嗨皮嗨皮。” “呀,我艹!” 李乐一愣,随即恍然,从凌乱的桌上翻出一本台历,又看了眼手机短信,“忘了,这几天忘了。当当姐还给我发信息呢。” “走,幸亏我来了。嘿,小明,吃饭去啊?” “过午不食。” “阳坊涮肉!” “走!扶我起来!” 第716章 “丕铨”律师事务所开张大吉 经过傅当当和张凤鸾“一个人”的努力,最低注册标准的三人结构,外加四五个小助理组成一家名叫“丕铨”的律所,在朝外南街一条胡同里面的一个街道办的小楼里开了门。 名字稀奇古怪到念起来都有些拗口,据张凤鸾解释,是另一个合伙人,燕大一个老学长给起的名字,说是出自于《尚书大传》里的一句“丕天之大律”,和《风俗通》里的“律者,训铨,训法也”。 李乐听了直挠头,“你们这,够大的啊。” “我没发言权的,傅当当让我去领牌牌的时候,就这个名字。”张凤鸾“悲愤”道。 “那你干啥了?”荆师兄揣着手,看了看小门旁的牌子,嘀咕一句。 “出钱。” “没了?” “昂。” “关键还是我给的钱。” “借的,注意用词。”脏师兄提醒道。 “噫~~~~~” 李乐手一指窗外的几栋楼,“那什么地方?” “最高检。” “那边呢?” “司法部。” “那蓝房子是不是派出所?” “对。” “最高院是不是也在旁边?” “嘿,你怎么知道?” 李乐瞅瞅荆明,“得。” “可不,这下从抓到判,一趟搞定。” “诶诶诶,你俩啥意思是?” 两人相视一笑,头一低,上楼。 街道办的司法所改成的地方,没有多大,就是一个带着连廊的几间屋子,上个厕所都得下楼拐弯去后院,条件颇为简易。 和李乐印象里,那种身处几十层高空,俯瞰城市,装修异常豪奢,每一块地砖墙纸都带着委托人的血汗泪水的那种律师事务所成了鲜明的差别。 “那个,冒昧的问一下,我的钱呢?”李乐扯扯张凤鸾。 “啥你的钱?” “我说,这边的国贸,华贸,亚太的什么的高大上写字楼,租金贵,刚开业,没业务,没收入,咱就不讨论了,你们好歹找个像样点的地方?形象,形象啊。你们是律所,不是居委会鸡毛蒜皮纠纷调解中心。” “李乐,来了啊。”一间办公室门开,傅当当探出身。 “啊,当当姐。” “你刚才说啥呢?” “哦,我说这地方有些太像个”李乐想说皮包公司,可又觉得不太贴切。 “草台班子?” “昂。” 傅当当笑道,“我觉得这地方挺好啊,市中心,去哪都进,交通方便,再说,刚开始,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就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四通八达,巷陌纵横,还好随时跑路。”荆明一旁来了句。 “荆明,你也来了?” “恭喜啊当当。” “谢谢荆师兄。” “你也不容易啊,身边有了这么一个玩意儿。不过,也算是为民除害,功德无量啊。” “哈哈哈,荆师兄说话,还是这么好玩。” 李乐一愣,“你俩,认识?” 傅当当示意荆明,“燕园就那么大丁点儿,认识张凤鸾,不就认识了?” “呵呵,也对。” “要不咱们先吃饭,一会儿再来。” “也成。” 。。。。。。 涮肉馆,开了两桌,李乐几个凑一起。也不废话,东西上来直接开涮。 锅气升腾,几人先吃了一气儿,这才松了松手。 李乐重新调了个料碗,递给傅当当,“当当姐,那位呢,还一位合伙人呢?没来?” “你是杜师兄啊,辞职手续还没办完呢,得等下个月才能来。” “啥意思?” “在丑国呢” 李乐听了个大概,知道另一位合伙人是在华尔街,在世达,摸爬滚打好多年的一位资深,至于为什么愿意来这么个枪没两条,兵没几个新生小所,一是和傅当当关系,再一个就是芮老爷子递了话,广阔天地,大有作为,速速滚来。 “呵呵,看来老爷子还是心软了啊,愿意给搭把手。” “那怎么办,就靠这位,抓不到人啊,你要说跑个单帮,一个项目干完拿钱走人,人家还能受得了,可真要是长期合作,稍微熟悉点的,都得掂量掂量,这人忒不是东西。” 傅当当指指身后那一桌的四五个小助理,“瞧见没,也是我硬给拖过来的。” 李乐皱了皱眉头,“当当姐,这合伙做买卖了,您可不能用老眼光看人,张师兄虽说人有些轻浮,可真要是做起事儿来,也行的。” “好歹他还是合伙人,人前面子得给,您说是。” 傅当当点点头,“知道,也就咱几个在这儿嘀咕,外人前,张凤鸾张大律师的面子,肯定给的高高的。” “行了,你俩喝一个,就算丕,丕” “铨!”荆明提醒道。 “对,丕铨所开业大吉,精诚协作。” 两人互相瞅瞅,还是端起酒杯,碰了一个。 “挺好,挺好。”李乐给两人满上,笑道,“那个,咱们业务开展有眉目了么?” 傅当当摇摇头,“没呢,这才搬过来,东西有的还有没到位。这几天先是熟悉一下市场环境,再去找几个同学朋友的,看看最近市面上,非诉业务的走向和趋势。” “无外乎还是那几类,重组兼并新建还有ipo,就是理理都在那些行业方向。” “明天我去证监,她去银监。”张凤鸾插话道。 “好家伙,一上来就这么高端啊。”李乐嘀咕一句。 “有些东西,从下面不好找,要是从上面走,一大堆。” “那个,我这有两个项目,你们有兴趣么?” “就是前几天你说的,麟州那边的焦化厂项目?”张凤鸾来了兴致。 “嗯,还有一个,是关于麟州新设的能源公司的入股的一些业务。” “怎么说?”傅当当凑过来,问了句。 “是这么回事,我这边的万安矿业,脏师兄老熟人,通过一家欧洲的二手工业设备回收公司” 李乐把焦化厂项目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还有关于麟州能源公司的项目说了一遍。 “项目就是这样,总投资规模和工程的复杂程度,你们肯定能想到。” “嗯,毕竟一个牵扯到大几个亿的投资和合资公司的设立,又包含国有民营和外企的三方,中间的各种法律法规,审批、合规风险,财务风险,投融资类法律分析,哪怕只是各类合同协议,法律意见书,都是一项大工程,还有后期建设的行政审批、征收征用、招采项目的资金管理给付形式,流程,监督,一些列的事儿。” “所以?” “我们做不来,最起码,现阶段做不来,就我们这么这几个人。” “当当姐,你的意思是,加钱?” “不止是加钱,还得加人。” “加人?” “嗯,找个律所合作。” “那你们不就?” “这世上的肉不能让你都吃,容易消化不良。”傅当当琢磨了一会,“和其他大所合作,一是能积累经验,二是能借他们打响自己的牌子。” “除了律所,还得找会计和审计的人一起参与进来。组成一个团队。” “那你们找红圈所?” “什么红圈所?” 李乐赶忙摇头,“哦,没啥,我想起伦敦的那几家agic circle的律所。” “咱们这儿现在哪有这些玩意儿。不过你要说十年二十年之后,我倒想争上一争。喂,姓张的,你撇什么嘴?” “没有,我没,吃肉塞牙!” “那我说,以后把律所发展到红圈所的位置,你有意见没?” “没,您说话,我哪敢有意见,不过,那个买柜子的报销单子,你赶紧给我签了,那是我自己垫的钱。” “嘿,不说那个柜子我还没想起来呢,你瞧你买的这二手破柜子值那几个钱?你到底检查了”“你哪眼看我”“回去你自己翻,就合页” 看到这俩又开始掐架,李乐捏起酒瓶,给荆明倒上,叹口气。 荆明呵呵着,“哎,你真打算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这俩?” “我不说了么,脏师兄办事儿,还是很靠谱的。” “那傅当当这边?” “我相信芮老师的眼光,还有”李乐头一低,凑到荆明耳朵边嘀咕一句。 荆明听完,眼睛一亮,低声道,“哦,我说呢,奠基人,呵呵,那老张这回,算是有了托底的了?” “只要他不作死,夹紧屁股。” “咱们都盯着他点。”荆明又戳了戳李乐,“对了,桃桃那边已经找好人了,算上她四个人,另外三个,一个是晋煤那边的焦化项目的副总工,两个是原来煤炭工业部研究院关于硫化和液化方面的专家老师。” 李乐点点头,盘算了一下,为了万安焦化厂项目准备的从公司设立到技术生产上,前台后台的各个环节准备的人员,心里底气又厚实了几分。 吃完不那么热闹,还吵来吵去的一场开业饭,傅当当又和李乐回了律所,几个人围着一个不怎么暖和的暖气片,聊到半夜。 再出来时,忽然零零星星的飘起了雪花。 “瞧见没,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扣上脖领的扣子,张凤鸾指了指天上。 “嘁,谁知道你给老天爷烧没烧香,给没给贿赂。”傅当当举着手,在张凤鸾面前,把手套拍的“嘭嘭”响。 “哎,当当姐,你看那是王贺不?”李厨子钛合金眼触发被动,瞧见前面电线杆子底下,贴墙停着的一辆车旁,站着的一个人。 “哪儿,哪儿呢?” “那。王贺,王贺!!” 李乐一喊,那个圆溜溜的身影果然晃了过来。 “哟,我听着像你的声。” “贺哥。”瞧见这个一脸喜庆的胖子,李乐也笑,“咋,来接当当姐啊。” “那可不,听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王贺拍了拍李乐,热情依旧。 “大春天的,有雪能下几颗,费这工夫。你来,我这自行车怎么弄,明天我怎么来上班?”傅当当数落一句。 “那还不好办,塞车里啊。再不行,我明天送你来就是。” “不用,我自己骑回家,不远。” “走,车都开来了。大半夜,你一个人” “没事儿,走了多少遍了。燕京治安不是纽约。” “那也” “当当姐,来都来了,你也说,两步路。”李乐一旁帮腔。 “那,行,以后,别来突然袭击,有事儿提前打电话。” “贺哥,还愣着干嘛。开车门啊。” “哦哦,好好。”王贺回过神,一把抓过傅当当的自行车,凑到李乐身前,“兄弟,有情后补!” “得嘞,慢点啊。” “有数有数!!” 扣好车,王贺把热风开大,点踩油门,慢慢移出了巷口,又看了眼后视镜。 “当当,那个瘦巴巴戴眼镜的,就是你律所合伙人?” “昂,怎么了?” “看着小白脸一样的,瘦了唧的,一脸贱嗖嗖的样子。” “你好,你老实忠厚?还不知道谁玩的花呢。” “你这话说的,天地良心。” “别扯淡,开你的车,以后,少干这种自作多情,自我感动的事儿,给谁看呢?给那些骚果儿使去,对我不管用。” “嘿,我可没” 瞧见车走,李乐一推张凤鸾,“走了,走远了还看。” “我等着爆胎呢,蹦!!” “得了,你爆人家都不能。”荆明一拉张凤鸾,“有风有雪,有故事,宵夜,你不请一场?” “吃啥?” “大腰子。” “桃桃不在,撑死你!” “你特么管我。” “李乐,你吃不?” “吃,多放辣椒多放油,有虚补虚,没虚强身。” “噫~~~~~嘿,谁特么踹我!姓李的,别跑!” “让你一条腿!北斗百裂拳!!” “雕虫小技,班门弄斧,看我南斗水鸟拳,噫哈!!!” “岩山两斩波!啊哒!” “南斗飞燕斩!嗖嗖嗖!!” “特么的,谁特娘滴大半夜嚎丧呢,滚蛋!!” “哈哈哈哈!!!” 三个人影,在小雪飞舞的路灯下,落荒而逃。 第717章 听劝的李乐 傅当当速度很快,第二天要走了所有焦化厂项目的资料,第三天就给找到合作的律所。 改开后成立的第一家,筹备组建的负责人是时任最高院院长,律师证的前十号的持有人里,有七位都在这里工作,曾经参与过好多耳熟能详的项目,比如,核电站,商飞。 那个柳家的一代目,也曾经在这里有过一段时间,结果没多长时间便自立门户南下,由此开启了“满门忠烈”的传奇。这里面的原因,傅当当提了一嘴,李乐笑道,只能说不是一路人。 当万事俱备的时候,丁尚武适时的打来了电话。 “淼弟哇,省里的审批下来了,市里和县里的资金也已经在走流程了,咱们这边先期的筹备工作,是不是能开始了?” 听到丁胖子豪迈的笑声,李乐问道,“丁县长,听你这意思,一路绿灯?” “可不是一路绿灯么,尤其是省里在审议项目报告的时候,一看到有完善国际领先,年十万吨lng的设备和技术产能,省里又给加上了一个主要天然气应急储备库能源保障项目的名头。呵呵,这下更有信心了。” “呵呵,还得谢谢各级领导的关心不是?”李乐呵呵着,“不过,还是我说的,咱们这边只是万里长征刚举了旗,后面还有好多关要走。” “明白,这才刚刚开始。不过,咱们可以把项目筹备组给拉起来了。” “嗯,这边已经安排好了,下周,会有人过去麟州,和咱们县里进行对接,包括法律,财务,技术还有政策保障方面的人。小雅各布那边也会去人。” “好好,那就好。”丁胖子电话里愣了愣,明显能听到在转换场景,一阵脚步声后,就听丁尚武低声道,“淼弟哇,这几天,有央字头的记者过来麟州,说是调研和走访民营煤炭企业的整合整顿过程和新型产业链的建设开发,这事儿,你知道么?” “什么媒体,我不知道,这个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呵呵,丁县长,其实,和也是好事儿不是?”李乐搓着笔帽,笑了笑,“你想,一个,咱们做工作,有了成绩,不就怕没人知道,没人看见?这有了宣传报道,不也意味着麟州、雍州有了在上级领导面前展示的机会?有了展示,不就有了肯定?有了肯定,不就有了能干事、敢干事、干好事的印象?后期,也许会变成麟州经验也说不定啊。丁县长,作为麟州经验的具体工作的操办人,咱们是不是要善于工作成绩的总结整理?” “还有,我们也可以把这当成一种督促,更快更好,合理合法,依法依规,因地制宜,发展能源经济,促进地方经济发展的一种督促。您说是不是?” 听筒里,丁胖子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调说道,“呀,到底是高材生,看问题就是比我们这些土包子强哇,呵呵,放心,淼弟,哥哥心里有数,总之,心底无私天地宽,我是不怕的。” “那不就得了,随他去,咱们该干嘛还干嘛。” “对,随他去,呵呵,对了,县里成立能源公司的事情,我找上面领导聊了聊,对万安能参与进来,是很欢迎的,你看?” “那还不是您在里面起的作用?我和下周要过去的人和钱总他们已经交代过了,一定大力配合能源公司的组建工作,该出力出力,该出钱出钱,该出人出人。” “好,那我就放心了。后面有什么问题,咱们再沟通。” 挂上电话,丁尚武长舒口气,心道,这人,咋说话越来越像个经年老吏,听起来干干巴巴,可越咂么,越觉得话里套话。不过再一想,丁尚武倒是一阵喜上心头。 正嘀咕着,秘书小折跑了过来,“领导,您怎么在这儿呢。” “咋?” “县里宣传的王部长带着记者过来了,说要采访你,马上到。” “哦哦,好,去把我办公室收拾收拾,把那个茶叶换了。” “换那个龙井?” “瓷留子,茉莉花!” 。。。。。。 事情有急有缓,李乐一边享受着背后操盘的劳心劳力,一边应付着最后一段大四时光的琐碎。 那个一直在马主任嘴里过两天,却又一直没个准信,等了好久的脚印捐赠仪式,终于收到了通知。 对于文博学院这帮老学究们,缓慢而又健忘的工作作风,李乐已经不想再去吐槽,作为整个燕园里,保留旧时代风气最浓重的部门或者说院系,可谓独树一帜。 一早到了定下的小礼堂,李乐看了看表,才发现距离说好的时间还剩十分钟,竟然才开始挂主题横幅。文博学院的几位师兄爬高上低,站在人字梯上,瞧着哆哆嗦嗦,忽忽悠悠,李乐都怕万一来个凌空飞度,赶忙上前帮忙。 左右对称,摁上图钉,一个捐赠人自己挂横幅的捐赠仪式现场,就那么简约又简单的搞定,文博学院主打的就是凑个人场,倒是啥都不用干。 也不对,好歹还出了个横幅和证书, 李乐从副校长手里接过证书,两人又站在文博学院的吕老头身边一起照了张相,李乐就听到吕主任对副校长低声道,“你讲快点啊,别那么多废话。” 嚯,老头这么勇猛的么? “诶,还有你小子,也麻溜的,别狗喝糖稀,拖拖不断。” 李乐撇撇嘴,到底是谁拖拖着? “诶,来,问你个事儿。”李乐扶着老头站到讲话的副校长身后。 “曾昭仪是你姥爷?” “啊,是。”李孙子恭敬点头,刚才主持人介绍这老头是第一届的学部委员,属于远古巨佬那个级别的,别给自己姥爷惹事儿。 “我和昭燏先生一起共过事。” “是嘛?您厉害。” “咋不学历史或者考古,跑他们社会学那边混什么日子?” “小的自觉没那个天份。” 老头白了李乐一眼,“看你也不像。哎,夏先生的衣钵啊。” “没了我一个,还有更多人。” “聒噪。” “是。” “不过,还是得谢谢你,这东西,算是给学院的古人类研究,又多了好几个课题,等明后年申报的时候,又能加上几项。” “是不是资金就能再多分点?” “哎,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穷哇。” 老头嘴里叫着穷,可做派却露着横,等副校长讲完,吕老头背着手走到话筒前,慷慨激昂的说了一段,除了感谢李乐的无私奉献,文博学院铭记在心,剩下的主题就是两字,“给钱!” 搞的副校长和几个校领导和基金会的头头一脸尴尬。 终于到了李乐,抱着话筒表达了一下对学校深深的爱,把捐赠说成了是学校教育有方,领导关心爱护的结果,自己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一番话,让学校的头头们不时点头,纷纷对马主任表示,此子果然一贯很上路,社会学系,以后有什么事儿,一切好说。 捐赠仪式简洁高效,二十分钟打完收工。估计下一期的学报上,就会出现李乐灿烂的笑容和八颗大白牙。 捏着证书,李乐跟在马主任身后亦步亦趋出了小礼堂。 “主任,当时答应的条件?” “放心,都有数,一个都跑不了。” “那就行,那就行,正所谓城门立柱,千金买马骨,怎么的也不能说话不算数是。” “这个自然。”马主任乐呵呵笑道,“哎,你那个论文选填搞定了没?这可离截止日期没几天了啊。” “嗯,选了两个,一个是东北经济变革下的社会结构调整和人群生存环境分析,一个是新经济环境下的城镇化造成流动人口的职业选择多样性。” “这俩啊。”马主任转身瞧了眼李乐,“第二个,第一个,有些戳人,牵扯到人性的东西,你可以放到以后,进行田野调查之后再做,现在,时间样本都少。” “那,行!”李乐听劝,叹口气。 第718章 疯狂前女友 姥爷告诉李乐,他的老师,夏先生曾经说过,做学问,要有把屁股坐出茧子的精神。李乐心说,那是没有真皮座椅。 可也就是心里嘀咕,该用功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取巧偷懒的。 老老实实在书山文海,各种资料数据中埋了几天,李乐终于把毕业论文的大纲做了个简单整理。 一想起毕业论文,李乐就悲从心头起,别人分配的指导老师,多是系里的中青年一代,鲜少有大佬级的人物,主打一个关心爱护,轻松愉快。 而李乐,在分配名单下来时,瞧见自己头顶上的名字,一张脸直接成了问号。 马主任,而且就辅导自己一个,追问张涛。 “凭啥人家都是勾圈凯,顶多是个尖儿,怎么到我这里就变成了大猫?” “这次用了抓阄和平均分配,你属于奇数里最后剩下的那个一。” “那意思是,我倒霉?” “你终于认识到了?” “不公,我要抗议,我要申诉。辛辛苦苦四年了,就不能让我也享受享受么?让我也体验一下学渣的快乐?感受一下老师带飞的快感么?” “你~~~~~不行,抗议你也得有门,找马主任申诉去?得了,怨天怨地怨政府,不如怨自己命苦,乖,咱别闹,老实写你论文去,呐,这是主任办公室电话,有事儿直接问他,哈。” 无奈的小李厨子,再一次屈服于个别人的“淫威”之下,灰溜溜的回到静园。 今天约了时间,李乐来到办公室,恭敬的把大纲和主干递给一手烟,一手茶,一脸笑眯眯的马主任。 “哎呀,哎呀,终于来了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想看一个本科生的毕业论文啊,啧啧啧,这只是大纲就写了这么多,嗯,用功啊,值得表扬。” “主任辛苦,帮忙瞅瞅。” “嗯,待我洗个手。” “没必要,这又不是” “刚才给钢笔加墨水,沾了点,你以为?” “学生以为,就是沾了墨水。” “呵呵。” “嘿嘿。” “自己倒水喝,我先看看,有问题再问你。” “哦。” 一张桌子,分隔两人,好一阵,除了纸张翻动,就剩喝水的滋溜声。 正当李乐已经准备测量马主任眉毛和鼻梁夹角的角度时。 “未来可见,东部沿海发达地区与内陆个别高度行政资源集中型区域城市,对周边及中西、西南偏远地区劳动力资源形成的虹吸效应,驿站效应。 “而造成的局面困境,一边是生活生产资料的过分竞争和浪费,一边是各种发展需求的不足和无力维系,套用宏观叙事,是技术科技、劳动技能、教育和社会流动的复杂互动。” “李乐,这个要有演化数据和预期数据基础,不能空口大白活,不能想当然。”马主任点上一根烟,头都没抬。 “连续十五年的地区经济增长差值和人口流动趋势数据,流出流入人口的统计,东部人口净流入地区每增加一个百分点gdp和流入人口数量比例关系,这些数据咋样?” “还行,再多补充点,从消费和城市化进程,农非人口比例变化等等再考量一下。” “哦,好。” “嗯,一切归于原点,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 “一是劳动力价格的一次分配,二是来源于税收的社会保障投入的二次分配。而两种分配机制的根基,劳动关系和产权制度,在新经济时代的未来将受到挑战,如何建立适应新经济时代的生产关系的过程,会是周期性经济危机的根源之一。” “这个就一笔带过。不要做过多讨论,和你的论文主旨没什么强联系,最起码属于不在论文里讨论的方向。” “这”李乐抠了抠手指头。 “怎么?和后面论述有铺垫作用?” “算了,按您说的来。”李乐摇摇头。 马主任敲敲桌子,“以后可以单独写一个。时间很充裕,可以再看看,再审审。” “嗯。” “下面的,我看看哈。” “技术进步对劳动就业自然而然产生谓之正面的‘创造效应’,以技术进步,教育发展,新兴产业的创造,增加高技术能力掌握者的需求。另一为负面‘替代效应’,技术创新从来都是对市场经济驱动低资源要素成本的追逐。当涉及到能源革命的终止之后,劳动力价格成了主要针对的目标。” “管理学开发出了泰勒制、福特制以压榨劳动剩余价值。空间概念以外包寻找劳动价格洼地,后福特主义极端的解除了劳动关系和雇主责任。不稳定就业使得劳动力去技能化、去劳动关系化。每一次技术革新带来的新的经济模式,都建立在对掌握旧时代技能劳动力的一次不带有丝毫怜悯的清理清除,结果就是就业分化、学历贬值、劳动降级。” “这个,你准备用多少篇幅来论述?” “一千到一千五百左右。” “可以多写写。” “多少?” “把问题解释清楚了,在你以为的范围内。” “明白了。” 马主任挥了挥眼前的烟雾,“嗯,未来产业升级方向的特征是资本、技术密集型,而非劳动密集型。” “之后二十至三十年内,我们将会经历两次大规模的去劳动关系化的过程,考虑人口基数的庞大,就业替代压力会更加凸显,高才低用、学历迅速贬值、年龄限制,新生劳动力就业困境接踵而来。” “连续两次的产业革新都不是为存量劳动力准备的。” “提出问题,也得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你用你现有的知识体系范畴,进行一下阐述,如何预防、解决。” “想说啥说啥?” “你觉得呢?”马主任眼皮一耷拉,聚焦到李乐身上。 李乐赶忙摆手,“保证不扯淡。” “扯淡就给你打回去。我看看还有啥。” “教育作为社会规训,劳动力筛选和社会分层的工具,也是社会阶层流动的阶梯高校扩招的人口意义,实现人口数量红利向人口质量红利转变” 絮絮叨叨半个多小时,李乐给马主任续了两次水,这才算把一个提纲的东西给弄得七七八八。 “主任,没事了,那我走了啊。”瞧见改的花里胡哨的稿子被扔了过来,李乐捏手里,抬腚,准备走人。 “急什么,聊聊。” “哦。” “那个,森内特教授那边回了邮件,说是让你别忘了答应他的事情,他就十月份过来这边开几堂课。” “嘿,这老头。” “你答应他什么事了?” “就”李乐把去夏天再去非洲的事情说了,马主任点点头,“嗯,君子么,诚信为本,你去一趟又少不了一两肉,费用全包,多好的机会。” “主任,这不是旅游,这是干活。” “干活也开心啊,再说,这是为了系里的学术交流,你回头,给人回个话,答应之后,我这边也好和人家约定具体时间。正好作为下半年名校交流季的主题活动给安排进去。” “行。”李乐眨眨眼,“主任,你瞧我为咱们系里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的,把自个儿都搭进去了,那个,能不能给个轻松惬意的毕业答辩?” 马主任打量李乐好几眼,抿了口茶,轻声道,“看。” 我尼 。。。。。。 “what are your strengths?” “i thk i have several advantas, such as honesty,kdness and nfidence” “我这语速你都能跟得上,没问题。”李乐斜躺在床上,听着张昭一里哇啦的说完,来了句。 “真的假的?” “放心,你也就没考gre这些,要去考,只要不是碰到南亚次大陆那帮咖喱考官,怎么着也得八分左右。” “呵呵,不敢想啊。”张昭耸耸肩,“赶紧,赶紧考完,我得睡上个三天三夜。” “真让你睡,你也睡不了。” “哎,听说了么?”张昭回头瞅瞅门外,神秘兮兮的说道,“二楼那个马院的老熊,部委的选调没过。” “老熊?哪个?” “就那个!”张昭在脑门上比划一下,“喜欢用斯丹康的那个。” “哦,他啊,学生会的什么部长,说话都像作政府工作报告,逢人打招呼前缀必是‘同学,你好’的那个?” “可不。从大一就开始钻营,各项活动少不了,什么好处都争取,简历里获奖记录比你的都长,嘿嘿,昨晚上要不是寝室的人看见,湖水都快淹到脖子了。” “至于么?” “咱们不至于,这种一心往衙门里钻的,可不好说,精神依靠没了,不就寻死觅活的。” “这心态,选上了,去了,也没甚出息。啥原因?” “嘿嘿。”张昭左眼阴又眼阳,八卦之火瞬间升腾,朝李乐身前凑了凑,“道貌岸然,乱搞男女关系,桃色事件。” “嚯,这么刺激的么?说说?” “经典剧情,攀龙附凤,始乱终弃。” “那也不至于啊。又没结婚,谈个恋爱么。” “可这孙子四年里吃人的喝人的,听说连特么卫生纸都是人姑娘给买的。结果部委选调过了初试之后,立马换了个家里是京官的姑娘。” “那,是有点陈世美了啊。” “可不,关键来了啊。” “咋?还有内情?”李乐捧哏的功夫炉火纯青。 “有~~~~~要不,怎么叫事件呢?” “愿闻其详。”李乐拿起桌上的杯子,递给张昭。 接过来喝了口,一抹嘴,张昭继续,“那被甩的姑娘知道了,也不闹,也不吵,就这么暗地里,把这些年给这孙子花的每一分钱,还有去外面开房的时间地点,都记了账,然后复印打印做了ppt,分别寄给学校,选调部门,还有那个女孩她爸的单位,嘿嘿嘿。” 李乐心里一揪揪,“好嘛,这是杀手啊,啧啧啧,不好惹,不好惹。” “谁说不是呢?”张昭笑了笑,“乐哥,你说,这姑娘,是不是也是有想法,要不然,谁能谈个恋爱,把一笔笔花销都记账,还这么细致的?” “呵呵,你那意思,这俩,鸭子别说鹅摆腚,半斤八两?” “不好说,说不清,反正你要我以后找个对象,是这样的,我特么也后脊梁发凉,要你呢?” 李乐琢磨琢磨,缩着脖子,打了个颤,噫~~~~~ “那老熊这下什么都耽误了?” “可不,保研考研留校,甚至出国,都没了,蝇营狗苟三四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再过两月,毕业证一拿,往届生。” “所以啊,老张,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了什么?” “想巧是个当!”张昭立正,嚷道。 “yes!”李乐拎起床头的包,“我走了啊,回家去。” “哎,今天有演出,你不去瞧瞧再回家?” “啥演出?” “什么暴雨梨花针大学的交流演出,听说都是美女。” “我还佛怒唐莲呢,哥们儿,咱都老么咔嚓的了,看啥看,你赶紧看书,后天大金子就回来了,你把屋里收拾收拾。走了啊!” “嘿,干活你不留下,哎!” 李乐颠颠儿跑出宿舍,心里还琢磨着那个老熊的疯狂前女友,这得是多缜密的心思才能干出这种事情,就算不出这档子事儿,以后,估计也会有概率,忽闻厨房夜磨刀,卫生间里电锯摇。 正低头往前走,手机响,看了眼,不认识,挂断,又来,继续挂断,从宿舍楼梯口到路边的十几米,挂了三次,第四次又来,李乐琢磨着接了听听,摁了放到耳边,“嘟嘟嘟~~~~~” 艹,搞毛呢,“噗!”把手机往屁股后一插,李乐刚要撩腿,就见面前弹出一对a,和一双纤细的大白腿。 “hi,you,s!”一串英文飘过来。 “这位,小老外?有事儿?” “听说你是我姐夫?” “那你别听说了,我就是!” 第719章 小姨子的问题 老话说的四大香,羊的肋排,鸡的腿,五更的瞌睡,小姨子的嘴。 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小姨子,李乐的第一眼就觉得,真的不像那种几年之后,为了一个男人就用根电话线自我了断的人。 青春靓丽,娇蛮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不像是那种走极端的性子,鬼知道那男的给这姑娘下了什么迷魂药。 但任何悲剧的发生都不是偶发事件,都是有迹可循。 一,当外部规范的约束和制度的限制,成为一种压抑和负担,致使言行举止都要受其控制,一个人就会被不由自主的裹挟入一种巨大的宿命感中,最后无法排解也无法改变,重罪结果就是导致自我了断。 二,个人把自己与社会割裂开来的时候,很容易陷入自己的负面情绪中难以自拔,从而选择特殊的方式以求解脱。 迅速用涂尔干的自杀论的论述和观点对这位和自己同龄的小姨子进行了一番分析,李乐得出了利己主义和宿命型的判断。 不过,有了判断有时候也无济于事,毕竟,生活是自己选择的,即便遇不到姓张的,也会遇到姓王的,环境不改变,一切趋势导向都不会太好。好在,这不还是张牙舞爪,活蹦乱跳的。 “你的眼神刚才有些不纯洁。”李尹熙说道。 “电视剧看多了?指望从眼神看一个人的想法,除了经过长期的人情世故的打磨,一般不具有可操作性。” “你就是这么骗我姐的?” “你看,又是一个提前预设的立场,如果陷入到这种情境立场中,那就不可能保持足够的清醒。” “你觉得我是小孩子么?” “你不是么?” “咱俩一边大。” “这里有个四十多岁大叔,我们不一样。” “吹牛。”李尹熙眨了眨和大小姐一点也不像的眼。 “先别说这个,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还有,你为什么来这里,你姐知道么,你们家老狐狸知道么?” “喂!” “哦,你爸。” “莉秀是个好助理。” “行了,那你姐的电话应该一会儿就来了。”李乐举起手机,晃了晃。 “你怎么” “丁零当啷”手机响。 “这叫默契。”李乐笑了笑,接通,“喂,昂,知道了,正在面前呢,好的。给,你姐找你。” 李尹熙一愣,伸手接过电话,刚放到耳边,就听到一阵急赤白脸的唠叨,李乐堪比警犬的耳朵里,分明听到几个类似“粗够西破”,“米搓索”,“阿西”的音节飘过。 好一阵之后,李尹熙又把电话还给李乐,捂着耳朵说道,“大姐和你说。” “呵呵。” “她是跟着梨花大学去你们学校做交流活动过去的,不过没和家里说,家里以为只是毕业前的旅行。”电话那头,大小姐微喘,显然是对这位的自作主张十分不满。 “不至于,知道前因后果就行了,下面怎么办?” “不用管它,有学校在,丢不了。” “那也得尽一尽地主之谊,好歹也是你妹,这种实在亲戚找上门了,不闻不问,有些失礼了不是?” “那就,那就带她吃顿烤鸭什么的,再给送回去。” “行了,我安排,你就别问了。” “给你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小孩儿姨么。挂啦!” 看到李乐收了手机,李尹熙忙凑过来问道,“大姐说什么?” “送你去机场,那边有人等。” “啊?不是,她,我这是和学校一起,活动诶,你骗我?” “瞧见没,我要是不笑,就能把你卖了,到外面,别这么容易相信人。” “我很聪明的。” “不像,看不出来。”李乐揶揄的笑道。 “你” “你姐让我带你吃顿好的,你要不要给学校说一声?” “不用,我们有自由活动。” “你们那个什么暴雨梨花针大学,不说有交流演出么?” “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我们叫梨花女子大学,不过演出和我没关系,我是另外的交流项目,今天做完了。” “哦,那走呗。”李乐招呼道,忽然又左右看了看,一指对面树下两个穿运动服的人,“你那俩安保要不要打个招呼?” “这你都能瞧见?” “你们家的安保,都一个样,就差在头上顶着‘look ,我是保镖’的牌子招摇过市了。” “不用管他们。” 李乐点点头,前头带路,李家三小姐跟在旁边,没走几步就嚷道,“你能走慢点?” “这费劲的,比你姐走的都慢。”李乐原地踏步,等了等。 “胡说。”追上来,李尹熙摇摇头,“打记事起,都是我和二姐牵着她,现在才好点。” “哎,你几月份?” “第一面就问人年纪,不礼貌。” “不说拉倒,反正莉秀都给我说了,你九月份,叫欧尼。” “还欧巴呢,欧尼。莉秀也是个嘴不严的。” “是我问她的,她不好不说。” 两人就那么一个撩着大长腿,一个小腿紧倒腾着,一前一后的向校门走去。 。。。。。。 知道李尹熙不能离开大队人马太久,李乐也就没带着去利群麻烦张师傅,在清大旁边的全聚德来了只鸭子。 许是年龄差的多,李尹熙和大小姐比起来,除了长相上有几个,其他无论从性格言谈举止做派,两人倒真没几分相似的地方,一瞧就是被家里保护的很好,那种尽得父母宠爱的老幺。 瞧见师傅把鸭子“凌迟”成了108块,李乐一边教着这位怎么吃,一边做着示范,卷了个荷叶饼,递过去。 “尝尝,就这么个标准,等以后有时间带你去吃另一家。” “这不就是最出名的么?”三口吃完,舔了舔嘴角甜面酱,李尹熙说道。 “个人口味,不过这个是最下限的标准。” 盯着李乐仔细观察半天,“我脸上有东西?” “莉秀说的没错,你是挺好看哈。比我们那的元斌也不差。” “没觉得,不认识。” “元斌哎,电影明星,很帅的。” “长相是最容易让人获取好感,却又容易忽略本质的东西,你爸没教你么?” “教我这个干嘛?大姐肯定也是先看你脸。” “你姐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啧啧啧,这就开始维护了。” “这不是应该的么?” “那是她肤浅的时候你没看到。我给你说”李尹熙一探身,低声说道,“就那个以前的” “打住,背后不议人长短,况且还是你姐的,再说,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嘿嘿,吃醋了?” “人和人没可比性。” “呀,这么自信的么?” “多对自己有点信心,生活才能更好一些。” “你知道你一个外国人,好我姐,这个影响么?” “所以,我们很低调,而且客观条件也允许。尝尝这个,鸭肝,味道比鹅肝不差的。”李乐夹了块盐水鸭肝,放到对面的碟里。 “谢谢。”李尹熙尝了口,“是不错。” “哎,我挺羡慕大姐的,能按自己意愿来。” “那也是有条件和斗争的,我们之间属于特例,并不具有普遍性。别套用到自己身上。” “那也是有可能的对不对?” “怎么,你是来取经的?”李乐笑道。 “这个” “你该去找你大姐,问问你姐为了这个结果,付出了多少。” “可她不愿意说。”李尹熙低头,对着一块鸭掌,夹起,放下。 “那就是怕你再经历一遍,还不一定能像我们这样。”李乐瞧了面前的姑娘几眼,语气轻松道,“那个人是延世的?条件应该很不错?学经济的。” “不是,是高丽大学的,学法律的,我们,诶,你”李尹熙一愣,赶忙捂嘴。 “所以,看见没?”李乐耸耸肩。 “没,我没有,别瞎说。” “不愿意说算了,况且,身份位置不对等,咱们也是第一次见面,我听了也没法说什么。” “那,要是有,这么个人?” “你就要问问,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结果?” “我想” “别这么早下结论,你们家的,怎么都这么恋爱脑?” 第720章 爱情是有钱人的奢侈品 瞧见三小姐在自己的忽悠下,吃掉了一块鸭尾巴,得逞的笑浮上了李乐的嘴角。 “你笑什么?” “比你姐强,能吃是福,挺好,呵呵。” “刚才你说恋爱脑,你又不了解我。” “但是我知道你的家庭环境,以及你姐给我聊过的一些。”李乐又卷了一个荷叶饼,多放了点葱,递过去,“多吃点葱,听说你们那边挺贵的。” “谢谢,你继续。”这话,让李尹熙不明就里,还是接到手里。 “一个衣食无忧,又处在一种相对封闭的社交圈层中,备受家人关爱的女生,当其他人拼死拼活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东西,对你来讲只是弯弯腰,甚至动动嘴皮就能拥有,这种状态下,唯一需要付出努力的男女感情,就成了奢侈品,就会不自觉成为生活中最大的内驱动力,逐渐占据你生活的全部。毕竟,钱买不来爱情。” 李尹熙想了想,“这是天真还是单纯?” “都不,就你们家,难能出现天真单纯的人,老底子成色在那,转变只需要一个契机。但这之前,局限性极容易让人变成恋爱脑。” “你的意思,人生里不止爱情?” “肯定啊,这是智力层面的事情。我只需要大脑空想,就能想清楚30年后,单纯的爱情撑不起生活和家庭。” “那” “打住,刚说了,出于身份位置,我不适合和你多说什么,而且你在我这里也取不到什么经验,相对来讲,反而是你姐更主动些。她有过经历,知道什么是喜欢,爱,在一起。这三种状态可以是递进也可以单独存在,当你知道这里面的区别,以及分别需要付出什么之后,或许就知道该怎么做。” “而且,你刚自己也说了,人生里不止爱情,记住这个就成了,好歹是你自己悟出来的。吃饭,吃饭,吃完送你回去。” 李尹熙点点头,又摇摇头,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你好像,什么都没说啊。” “大音希声。” “什么意思?” “回去翻翻道德经,多增加一下自己的文化内涵。” “我读过很多书的。” “读书多,不代表有思想。” “那我这次是不是白来了?” “每一次出行都不会没意义,如果你把这次真当做一次交流,一次开阔眼界的机会,就不是白来。” “咱们一般大,怎么感觉你说话和那些大叔差不多。” “不说了么,这里有个四十岁中年男人,要不然也不会和你姐拉平年龄的鸿沟。”李乐指指自己的脑门。 “没意思,你和我阿爸还有我大哥他们应该能聊的来。” “你爸,那个老狐狸啊。” “诶?” “好,李社长。”李乐拿起张荷叶饼,想给自己卷一个,一低头,“耶,你这么能吃?” “你” “服务员,鸭架子烧汤,再来俩烧饼。” 。。。。。。 “你住哪?” “什么九号楼?” “勺园宾馆啊,走,送你过去。” 餐厅门口,吃的有些撑的李尹熙不好意思的捂着嘴,打了个嗝,“好像有点远啊,我记得,要不叫个车?”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别老想着搞特别,过过普通人的日子,接接地气。” “我很普通了,在学校,和同学。” “如果你把平易近人,不摆架子叫做普通的话。走了,动起来。” 只不过进了校门没走多远,就听到李尹熙开始叽歪,“哎一古”、“还有多远”、“走了一半了么”、“快到了”、“你是不是绕路了。” 李乐一皱眉,“你要是不说话,还能省点力气。” “那你别只顾自己走啊,你和我姐一起,也这么不说话的么?” “你想说啥?” “给我介绍一下啊,你们学校。” “哦,好,这位游客,顺我手往那边看,那是北门,那是西门,从这直走,是南门,最那边有路灯的方向是东门。”李乐手指了指四圈。 “完,完啦?”李尹熙等了等,问道。 “怎么?” “你就这么介绍的?” “乌漆嘛黑的,介绍了你也看不到,明天你自己逛。” “你不来陪我?” “不来,干嘛要来,你们大队人马活动。” “你不怕我在阿爸那边说你坏话。” “那我就把你的那个高丽大学的男朋友给老狐狸说。” “” “来啊,互相伤害啊,呵呵呵。” “等着的,等你俩以后有孩子,我指定拿孩子撒气。” “随便,你只要不怕你姐,” “我不怕她。嗯,不怕她。”李尹熙嘀咕道,但听着,明显底气不足。 走过湖,路过塔,李尹熙紧跑两步凑过来,“那个,保守秘密。” “行啊,有啥好处?”李乐笑了笑。 “你想要什么?” “适时的,透露点你家里的情报。” “好。”三小姐想了想,点点头,“不过有的我也不知道。” “问的都是你知道的,能说的。” “那就行。还,还有” “怎么,扭扭捏捏的?” “我,我想问问,你说,怎么看出一个男生是不是真心对你?” 李乐摆摆手,“我又不是电台情感夜话主持人,哪有这么多心灵鸡汤。” “说说,你们都是男的。”李尹熙调过来,扯了扯李乐的袖口。 “哎哎哎,松开,影响不好。” “那你说说。” 看到一双比大小姐小了几分的眼睛忽闪忽闪,李乐叹口气,“你们怎么认识的?” “滑雪。” “不是赛车?” “赛什么车?” 李乐琢磨琢磨,记错了? “哦,没啥。”李乐打个哈哈,“他知道你是谁不?” “暂时不知道。有关系么?” 李乐没回,继续往前走。 篮球场旁边的勺园九号,燕大的校内宾馆,李乐指了指那栋白色的小楼。 “到了,你上去。” “我该告诉他?” “就像刚才说的,喜欢,爱,在一起,当你觉得真到了能在一起的那个阶段,那就告诉他,看看反应不就知道了?” “这不,我怕,就把人给吓跑了。” “那不正好?跑的,说明抗压能力差,不跑的,要么别有所图,要么真心实意。别有所图的,怎么都得露出狐狸尾巴,真心实意的,就算有了共同面对基础,后面再去谋划你们家老狐狸。” “我们家老狐狸可不好对付。有什么办法?” “只要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都没命重要。”李乐拽了拽肩头的背包,“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偏激的人,一点机会都没得。走了啊!想着给你姐打个电话。” “哦。” 看着李乐路灯下的背影,李尹熙抬手,伸出指头在李乐身旁比划一下,心道,个头不搭啊。不过,李富贞,你运气真好,我,也不会差了。 。。。。。。 马厂胡同头前原来的几盏路灯,不知道被哪家的倒霉孩子用弹弓给崩了,一直黑咕隆咚了两年。李晋乔搬进来之后,看着闹心,自个儿掏钱都给换上。 曾敏笑他,这你可就沾上了,以后,灯只要一不灵,准保有人上门找你给换。 老李乐呵着,说自己还能不知道?不过几个灯泡子,能值几个钱,好歹给街坊留个善意,指不定哪天就有好报。 李乐进胡同时候,看着亮堂堂一条路,想起这茬,笑了笑。 往里走,拐个弯,就瞧见不远处,自家门前台阶上,一左一右,蹲着俩人,正对着嘬火星子,烟雾升腾的, “李乐!” “哟,老韩,从老家回来了?” 韩智起身,拍拍腿上的烟灰,“呵呵,过完年,呆了几天。” “家里咋样?” “都好,一切安康。” “那就好。” “爸,你俩咋不进去,搁这儿蹲着?”李乐扭头,看了眼还蹲着的李晋乔,一指大门上的尉迟恭和秦琼,“过完年了,你俩想上岗也来不及了啊。” 老李眼皮一抬,“以为你知道小韩回来,能早回来吃饭呢,我俩还等了半天,结果你去吃烤鸭子,怎么,没给带一只?” “不和你说了么,富贞妹妹来我们学校参加活动,请人家的。” “那还不如回家来呢。” “以后再说,现在暂时不合适。哎,没说呢,你俩咋在这儿?” “刚让小韩帮忙把捷达的转向给调了调。” “走,进去。我妈呢?” “你妈啊”老李话音未落,就听院里一阵脚步加笑声。 “哈哈哈,哈,曾老师,留步,留步。” “就是就是,您看这么晚了还打搅您。” “今晚受益匪浅啊,以后,咱们还得多交流,多向您学习。” “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老李起身,李乐和韩智蹦到台阶底下,让出门口。 就见四五个男女从门口走出来,曾敏跟在后面,虽是一脸笑意,可又显出应付和无奈的疲惫。 几人和李乐点点头,又和李晋乔打了招呼握了手,这才晃晃悠悠朝巷口走去。 瞧人走远,曾敏一转身,跺着脚嚷道,“关门,关门,老李,锁门!啊,烦死了!!” 李晋乔看看李乐,李乐瞅瞅韩智,互相叹口气,跟上,吱呀一声,合上大门。 “我说你就说不在家不在家。”老李跟在曾敏身后,絮叨着。 “我哪知道这几个人这么能聊,和八辈子没说过话似的,这一通,铁嘴铜牙啊。” “李乐,你和小韩先去你屋,我帮你妈收拾收拾。”老李给李乐递着眼色。 “哦。” 李乐会意,拉着韩智进了自己屋。 “曾老师这高朋满座啊,呵呵。”韩智笑道。 “你喝水不?”李乐把包一扔,要去拿杯子。 “不用,刚和老班长陪着那群人喝了一肚子了,要不也不去门口倒腾车,一句听不懂。” “哎,那群人,肚子里都是弯弯绕,借名的,借画的,借势力的,蹭画展的,要吹捧的,哎,原来没觉得,谁知道最近都从哪冒出来的。” “曾老师名气越大,以后这种上门的越多,就像以前的武馆,学艺踢馆的,多了去了。”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李乐换了双拖鞋,坐到韩智对面,“怎么,和钱总说好了?以后,在燕京?” “嗯,钱老哥仗义,咱得出力不是。这边准备在燕京,把万安能源的牌子立起来,先期当个办事点,跑津门、塘沽,还有唐山的几个钢铁厂和码头的业务也方便些。我这边也和钱老哥说了,顺带找找海外的途径通路,一边进一边出。” “成,你们商量好,业务这一块,该招人招人,趁着今年煤价开始抬头,把业绩弄上去,麟州焦化厂的项目还等着输血呢。” “老钱哥和我说了,今年才是开头,好日子在后头。给,瞧瞧,我的名片。” “哟,名片都印上了,我瞧瞧。”李乐从韩智手里接过名片,“销售公司副总经理,可以啊,韩总。” “别,别,什么韩总,公司跑销售的,都是这个名头。” “地方找好了么?” “没呢,这准备明天开始去看看在哪好。” “我想起个地方,明天一起去看看。” “哪儿?” “国贸。” 第721章 二次卫生间战役? “找个助理不就完了?” 第二天一早,韩智过来找李乐的时候,对曾老师的糟心事儿,出了个主意。 “助理?” “这领导不都有秘书么?作用之一不就是帮忙接电话,然后过滤掉一些不必要的应酬、人和事?” 老李想了想,眼前一亮,“诶,对啊,有些时候,你妈面子上过不去的,有个人中间拦一下,就好回转多了。” “这倒也是。”李乐琢磨琢磨,看向曾敏,“妈,要不,给你找个助理?就像老韩说的,一是帮你挡挡牛鬼蛇神,二是帮你处理一些对外联系,处理一些信件、采访还有画展的对接安排这些,再说,以后出门干什么的,有个人跟着你,好有个照应。” “那个,处理这些事儿,不是有你猫姨了么?” “猫姨也有自己的工作啊,她只是你的经纪人,有些杂事儿不还得你自己花时间处理?找个人过来,你也能有时间画画,一天天的,就这些琐事都占了多少时间?” 李乐指了指茶几上,一摞老厚的信封快件各种邀请函,花花绿绿的占了一半的地方。 看到曾敏还犹豫着,李晋乔笑道,“行啦,儿子说的没错,你现在好歹也是个着名。我看人家那些画国画的,一出场,身边都跟着一堆年轻貌美的女弟子,鞍前马后,拎到端水的,东西不怎么值钱,架子先摆起来。你这一幅画都几十万上下的,怎么不比那些大师来的气派。” “呸!还能比什么不?都是一帮艺术流氓。” “嘿嘿,咱不流氓,咱找踏踏实实做工作的助理。” “可上哪找这样的人啊,不说懂美术这个圈子,可也得有点基础。” 李乐对老李笑道,“我妈也就不是什么美院的老师,要不,那些学生就用之不竭,多好的劳动力,要再是个导师什么的,掌管毕业的生杀大权,那,老王都有人伺候着。” “噫,咱家可干不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儿,压榨学生,忒不是东西。”李晋乔摇摇头。 李乐想了想,“要不找宁姨,她手头学生多,资源多,让她帮忙找找,该给钱给钱,该交保险交保险,到时候就挂蓝旗营长乐教育名下。” “那也行,我回头问问你宁姨。” “薪水福利待遇您就照着行内的高的给,咱也不缺这俩钱,以后整天围着您身边转来转去的,怎么着都得买个人心。” “行了,我知道,心里有数。” “来,尝尝小韩带来的祖田米熬的稀饭。”老李招呼着,“李乐,洗手去。” “我刚洗过。” “再洗一遍。” “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就那几亩地出的,这叫意义。早几十年,都得开大会的。” “他老人家知道,肯定得说搞么子形式主义。” “滚蛋!吃不吃?” “吃吃吃,我去洗。”李乐一拉韩智,去了洗手池,问道,“哎,老韩,你说实话,你们真是邻居?” “正经邻居,我妈还姓毛呢,你说呢?” “得,失敬失敬,你才是根正苗红。” 。。。。。。 把老李送去单位,李乐和韩智开着车沿着长街一路向西,去向朝阳大北窑。 “我还以为你得买个什么和在非洲那时候一样的路虎什么的,买个这玩意儿,就你这个头,不觉得憋屈?”换到副驾的韩智,瞧瞧中控台。 “有就行了,又没花钱,呃,也不对,没花现钱,抵账金额在那。再说,这车那里差了,神车!!好修好开耐艹,冬有暖风夏有凉气儿的,细心点,百万公里不成问题。” “呵呵,我反正觉得,你对这些玩意不怎么贪图。” “那是因为我喜欢的,国内没法上路。” “啥?” “老爷车啊。”李乐比划着,“我有个朋友,真人,家里在伦敦的地下停车场,那一溜老款车,啧啧啧。” “还有呢,跑车?” “不喜欢,等以后,我就买那种考斯特,中巴大面包,改成咱们上次在港岛阿灿他老爸坐的那种商务舱,能躺能坐还能睡觉。” “行啊,说好的 ,我给你改。” “成!” “你还真准备在国贸弄个办公室?” “不一定,周围看看。” “太贵了。这边租金可都高,咱们还是省着点。” “你不懂,有时候,这是个形象工程,在燕京这里,面子有时候就是生产力。” 车子一转向,李乐瞧见前面一幢像是四分之一个圆形的高楼,“老韩,帮我看看,那上面写的是京久中心不?” “是。” “那就他了,走,瞧瞧去。” 大厦很高,两百多米,在眼下还没有裤衩子,金尊,大黑楼这些高楼的时候,属于凌绝顶的存在。 进到里面,一股子金钱的味道扑面而来,略一搭眼,就瞧见入驻墙上,一溜看起来很高大上公司名称。 “两位,来办事还是找人,如果办理住宿或者用餐,请从那边的门进入,这边是公司驻地。”也不知是保安还是大厦管理,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走到李乐和韩智身前。 “租写字楼找谁?” “啊,租办公楼?这个有租赁中心负责,需要帮您联系么?” “好,多谢,不客气。” 男人脸色变得很快,从一脸严肃到面带笑容,只用了不到03秒。 服务台一通电话,没多久就 从电梯里出来一位一身职业装的姑娘,操着一口粤普,费劲的和李乐沟通着。 “你会说英文么?” “可以。” “还是欢英文,你这一口,听着比英语还费劲。” “啊,好的。”听到李乐的要求,这姑娘显然有种求之不得的轻松。 “港岛人?” “是的先生。” “那你以后可得多练国语。” “是,我在努力。” “这里的产权是港资?”进了电梯,李乐问道。 “是,这里是新世纪集团的产业,主体落成于90年,全面建成是在95年,去年之前,这里一直是燕京第一高楼。” “那意思现在不是了?”韩智笑道。 姑娘有些楞,没想到这位看着一脸彪悍,粗糙的男人也是一口流利的英文,心里又谨慎几分,脸上终于带了微笑,“是的,没有哪个大厦敢保证高度一直都是第一,但是我们有信心,这里为入驻企业提供的服务,依旧是燕京城里,甚至是大陆地区最好的。” “你说不算,我们得看。” “那是自然,请跟我来。” “这间办公室的租金是每月28刀每平,物业费是14元一平,整体建筑面积220平,适合小型或者初创型公司,但是我们这边有要求,入驻这里,需要验资,注册资金低于200万的公司,我们是不会接纳的。” 二十二层的一间空旷的办公室里,姑娘介绍着屋里的设备设施。 韩智听了,嘀咕一句,“嚯,开门做生意,还有这规定?”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也是为了租金收取的持续性和安全性考虑,请您理解。” “理解,理解,就是怕是个皮包公司,人跑了么。” 姑娘笑了笑,不再说话。 “租金缴纳形式是什么样的?”李乐走到圆弧形的窗前,看了眼外面,果然还是财帛动人心,瞧瞧眼下的一马平川,半个燕京西城的景色,尽收眼底。只是在窗前站这一会儿,就觉得有些飘飘然。 “协议一年以内,最低前两年,最长十年,每两年根据市场租金行情,签订补充协议,进行调整。” “保证金呢?” “两到三个月房租。” “缴纳?” “可以一年一缴,但是最低是一季度,但如果这样的话,可能我们的租金优惠额度,就不会很高了。” 李乐在屋里走了一圈,“还有再稍微大一点的么?” “有,在隔壁那个房间,采光和视野比这里更好些,面积大了有二十平左右。” “瞧瞧去。” 两人又转了转隔壁,李乐心里大概有了谱。冲韩智一使眼色。 “这位” “艾达,艾达梁。” “梁小姐,卫生间在哪里,我们去看一下可以?” “好的,就在走廊往里,最右手的位置。” 两人点点头,去看一眼卫生间。 “你觉得这里咋样?” “还成,就是租金,25刀,太贵了,和港岛也不差了。”韩智嘬着牙花子。 “这个,只有值与不值,不说了么,面子也是生产力。” “嘿,这卫生间,哎,李乐?” “咋?” 李乐一抬头,瞧见卫生间门口的场景似曾相识,扭头看了看韩智,笑。 又是俩黑衣白衬的粗脖子壮汉,门神一样的挡在卫生间门口,警惕的盯着两人。 “不会,拦着不让去尿尿?”韩智凑过去,冲着右边的汉子,问道。 “要不,您稍等一下。” “瞧瞧,这多客气,不过,尿急,借过!” 第722章 爪子伸太长 燕京首善之都,自然不会有那些“举手投足”,俩门神眼睛里一闪一闪亮晶晶,似乎想起了曾经的一个传闻,脚底一松,慢慢让开了位置。 韩智冲李乐一甩头,两人嘿嘿着进了卫生间。 “嗬,这厕所透干净啊,还香呢。” “那个艾达不说了么,最好的服务。大惊小怪的。” 两人摸着裤腰带,刚走到小便区,就听到有人说了声,“诶,你们,怎么?” “哟,李乐,瞧见没,冤家路窄啊,有缘千里来相会,我就说这上个厕所,门口还得放俩门卫的风格这么特别。嘿,怎么,港岛还不够,燕京也肥水不流外人田,您家有地啊?放心,这地方不缺这个。” “” 李乐瞧见对面站在小便池前扭过头,带着眼镜的娃娃脸八字眉,有些苦相的年轻人,也笑,“雷猴啊,又见面了。” “你们” “别管我们,你继续。” “嗯,go on,要不要帮忙?嘘,嘘~~~~” 李乐和韩智走到这人身边,一左一右,片刻后,一边如激流勇进,喷薄而出,一边如泉水叮咚,清脆悠扬。 只不过中间这位,依旧是蓄势待发,慢慢的,面带焦急之色。 “二位,能不能,给个空间?” “啊?”韩智一愣,李乐一怔,隔着一个小便池互相看了看,“哦~~~~” “哦~~~~” “理解,理解。” 两人提上裤子,笑嘻嘻走到洗手池。 “诶,我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是心理疾病来着。”韩智挨着李乐,低声道。 “膀胱害羞症,别歧视人家。” “哪能呢,看尺寸比我还大,歧视不来。” “艹,你什么眼神,这都看,不怕长针眼。” “你以前上学时候不看的?” “没那习惯。” “嘁,我不信,就” “诶,两位,能不能稍微再走远点?” “哦哦,好,咱不急,你慢点啊。” 出了卫生间,韩智一边拿纸巾擦手,一边瞧着俩门卫,摇摇头,叹口气,互相给了个理解的眼神。 好一阵之后,年轻人才如释重负的走了出来。 看到用意味深长笑容看自己的李乐和韩智,尴尬的扶了扶眼镜。 “你好,郑振昂,又,见面了。”眼镜男伸出手,先冲李乐,“上次忘了做自我介绍,失礼。” “呵呵,都看九叔爷了,我也忘记问了,见谅。” “哪里,哪里。” “韩智,小人物,李乐的跟班。” “啊,你好。” “呵呵,郑公子这是在脚盆那边呆过?”李乐笑道。 “咦,这么明显么?” “咱们这儿,可没握手带鞠躬的,南高丽的屁股也没翘那么高。” “呵呵呵,李先生说笑了,没办法,在那边上了两年学,有些” “没事儿,回国待几天就直了。”李乐说道。 “是。”郑振昂点点头。 “不是,说话非得找个这地方么?风景是不错啊。”韩智插了句,指指等在一旁,拎着水桶的保洁。 “啊,不好意思,耽误您工作了。”郑振昂瞧见,赶忙冲保洁一点头,侧身让过,顺势一拥李乐,“走,去那边,那边有茶座。” 看到郑振昂冲一个保洁客气的姿态,李乐嘴角一翘,深深的盯着郑振昂看了眼,点点头。 。。。。。。 “李先生来这里是” “别先生先生的了,叫名字就成。”李乐探身,伸手。 “那,好。”郑振昂从和刚才接待李乐时的公事公办变成异常恭敬态度的艾达梁手里接过咖啡杯,先递给了李乐。 “来这里,是看办公室?” “对。” “第一家还是?” “第一家。” “那就别走了,就这儿。”郑振昂笑道。 “价格有优惠?” “没有,但是有什么问题能直接找到我或者这里的总负责人。而且,四周的写字楼,价格都差不多,设施物业服务,包括商业需求的便利性,肯定没这边高。” “三百平那间,三个月的装修,五年内不调租金。” “可以,租金一年一清。提前一个月支付下一年。” “好,提供两个车位。” “不,但我个人送你一个大厦物业自己的。” “谢谢。” “您客气。” “卖不卖?” “暂时不。” “签字。”李乐看了眼一旁站着的艾达。 “哦,好的,我这就打印合同。” “提供一下产权和土地证的复印件,我这边注册公司用。”韩智接了句。 “稍等。” 看到人颠颠儿跑去打印合同,郑振昂转过头,“能冒昧问一下,你准备在这里注册什么公司么?” 李乐回道,“能源,做一些煤炭的进进出出的生意。怎么?有兴趣?” “港岛没有做这种大宗商品贸易的传统,再加上这种行业,存在隐形壁垒,比较有排他性。能做这种生意的,手里都有资源,挺让人羡慕的。做不来,也没那个基因。” 李乐呵呵着,“就是挖煤卖煤,挣些差价,出大力的辛苦人。那也不如你们这些做地产的,辛辛苦苦挖一车煤,不如房价加一个小数点来的快,不愧是金融行业。” “金融行业?你理解房地产是金融行业?” “不是么?实业是涨价不买降价买,没有人专门等涨价出手。金融行业都是追涨杀跌,越涨信心越足,跌了就开始恐慌。”李乐摩挲着茶杯口,笑道,“房地产是金融服务业,核心竞争力就是拿地,现金流管理,都起到了放大货币乘数的作用。” “就像你们这些开发商,拍了一块地,画个图纸就开始卖房子,建筑商承包,开发商不给或者少给钱,等房子盖好了才慢慢结清。售楼外包、物业外包,但是外包单位想干得先给我开发商打钱过来。可以op别人的钱,赚钱是自带杠杆,收益率自带杠杆,自带金融属性。” “你这个说法和我爷爷告诉我的,很接近。” “九叔爷咋说?” 郑振昂捏起茶壶,给李乐续上水,“我爷爷说,金融是和时间,和未来的自己在交易。” “今天你借出或者从别人那里借来一笔钱,在若干时间段之后,会得到一个相反的交易,房地产的每个参与的人都在和时间轴上不同点上的自己交易。房子是这个世界上,生产周期最长而使用周期更加长的产品,现在买下房子的过程不可能不和你的未来交易,除非你爹有钱。所以房地产行业本质上是一个金融行业,或者说,房地产的本质就是预征税赋。” 李乐想了想,“嗯”了声,“九叔爷这个比喻,倒更加深刻了些。就从经济学角度来看,房地产其实就是积累劳动剩余的工具,也可以说是税收的一种工具。” “劳动剩余?”郑振昂好像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就是你买房花的钱,包括存进银行的,银行卡里的一串数字,或者是任何登记在册的固定资产。只有当你把钱拿去吃喝玩乐,这些劳动剩余才是你自己的,这些劳动剩余才有了兑现。这些暂时没有进行兑现的劳动产出,都是国家可以使用的,和税收一样,都可以支撑经济发展。”李乐解释道。 “而拿出自己劳动剩余的时候,上层则会把这部分劳动剩余,转换为资本积累,用来去修路架桥,搞建设。” “所以,当未来出现一种能替代房地产的新的劳动剩余积累工具的时候,才是房地产真正结束的时候。” 李乐一边说着,一边看到郑振昂从一脸疑惑到明悟,“诶?你大学不是学的经济或者工商管理?” “没有,学艺术和文学的。”郑振昂耸耸肩,“所以,现在趁着学业期间的空隙,到处跑跑看看,学习怎么做生意。” 一句话,让李乐分析出好几层意思。 本来被安排好的,当个富二代吃遗产,一辈子的清闲人生,被提前终止,半路出家去学生意。 这是家里的接班人出现了问题,老掌柜的准备了替代方案,而且是隔代培养和转移,另外,郑振昂,也不是首选。 又想起了大小姐兄妹间,还有和老狐狸的间的博弈,李乐挠挠头,嘿,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噔噔噔噔”,艾达梁捧着一个文件夹跑了过来。 “李先生,合同打好了,您看一下?” “好,老韩,你来!” “嗯。” 一番折腾,万安能源在燕京的办公地点终于被确定了下来。 “感谢信任。” 郑振昂在笑,可一双八字眉,搞得一张脸,怎么看怎么像在哭。 李乐只能乐得不那么放肆,“呵呵,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老韩,五天之内,租金能打过去?” “能,没问题。” “那行,我们就” “呃,那个。”郑振昂低头看了看表,“这已经十一点半了,要不,咱们一起吃个便饭?算是庆祝你们选址大吉,我也算拿了人生里,第一个物业出租的业务单?” “有提成么?” “应该有。”郑振昂看了眼一旁收着合同的艾达梁。 “有的,郑先生,合同金额的千分之三。” “千分之三,那就是两百七十刀,呀,一顿饭不少了呢,能吃个海鲜大餐。” “是。” “哦,你放心,这个提成还是你的,我自己的去找姑父去要。” “谢谢郑先生。” “加油,再把普通话多练练。” “我一定努力。”艾达梁很用力的点着头。 李乐看韩智,韩智眼皮一翻,嘴里打着口型,“人精”。 “行,你话都这么说了,我们今天就吃个大户。” “我还没怎么挣钱,顶多算小户。” “那我就换把小刀。” 。。。。。。 吃饭的地方在附近的兰江南,李乐和廖楠曹尚带着春儿年前来过一回,瞧着郑振昂有些轻车熟路的味道,估计这位来的次数也不少。 “前次陪家里长辈来过,这里有些雕塑和画,很有意思。”郑振昂解释道。 “你这爱好,倒也是,要不然你也不会去学那些专业。” “家里,还有港岛的兄弟朋友,都喜欢赛车,赛马,冲浪什么的,闹腾,我喜欢安静的。你呢?” “我啊,喜欢吃,喜欢做菜。”李乐指指墙上的菜品照片。 “真的?有机会,尝尝你的手艺。” “好说。” 落座点菜,客随主便,李乐还看了一圈,没发现那位最近颇有些“声名鹊起”少东家,估计又回法兰西深造去了,不过一想,嘿,那位“情种”也喜欢搞搞“设计”,创作。 好像昨天小姨子说过,她也是学美术的,看来以后,自己也得增加一下艺术细菌,嗯,找曾老师给补习补习。 菜上的很快,郑振昂有心结交,吃吃喝喝,两人倒是热络许多。 中间聊到京久大厦的物业卖不卖的事情,郑振昂只说估计等个两年可能会出手几个楼层,到时候,要是有兴趣,可以给大幅度优惠。 “这些都是资产投资的好项目,拿到手里,最起码在之后的十年二十年内,升值保值空间还是有不少的。” “对,等到企业快不行的时候,拿出来卖两套回回血。” “倒也是。不过不如自己建一栋,听你刚才对地产开发流程这么熟悉,资金合适,时间合适,自己来操盘一套就是。” 李乐想了想,“等有钱再说,而且,真弄写字楼,也是自己用,顶多收点租子。” “到时候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那感情好,先谢谢啦,可是我们现在穷的很啊。” “早晚一天。” “你” 桌角手机响,李乐看了眼号码,微微皱眉,“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你随意。” “喂,依依姐,嗯,你见到有那些文章了?哪个专家?好,让各地分公司盯住了,不急,再让事情发酵几天,要不然,起不到效果,打蛇打七寸,好,先这么说。” “怎么?恶意昭昭的?”郑振昂看李乐挂了电话,脸上不见了笑。 “没什么,有人爪子伸的太长了。” “那就敲掉它。”一旁低头猛吃的韩智抬头说了句。 “呵呵,对,敲掉他。” 第723章 做文章 一顿饭吃完,郑振昂除了和李乐有了建设性的友谊,也知道比自己大了俩月的李乐,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同龄人。 李乐也了解了郑振昂虽然是长子长孙,但有个更受宠但也更浪荡的堂兄,这次来燕京学习,是为了下半年去高盛镀金做准备。 而韩智,虽然觉得兰江南的菜挺合口味,但形式大于内容,以后接待宴请还行,自己人吃饭,性价比不高。 “这人,挺有意思的。真要是以后去做生意,就这张脸,能迷惑不少人。”韩智夹着烟,指了指载着郑振昂离去的车子,“老话说的,扮猪吃虎,就是这种,赌桌上,一般老荷官,第一眼注意的就是这种人。” “那种家庭里出来的,就算是纨绔,也不是一般人。不过,这种人,处好了也行,最起码不会和你黏黏糊糊。” “嘿,怎么,真打算以后当朋友处?” “看缘分呗。老人家不也说过么,把朋友搞得多多的,别管是就面子朋友还是真朋友。” “第一卷第一页。”韩智笑道。 “嘿,看过?” “当兵时候第一堂思政课,要求全文背诵。后来夜里站岗时候害怕,还背这个壮胆来着。” “这么神奇的么?” “可不,走夜路的时候,这就是指路明灯。” “是啊,指路明灯。”李乐忽然问道。“什么叫问题?” 韩智一愣,想了想道,“问题就是事物的矛盾。哪里有没有解决的矛盾,哪里就有问题。” “聪谓多问多思。” “实谓实事求是。” “我们的战略是以一当十。” “我们的战术是” “以十当一!”两人一起笑道。 “哎,你说的是真的?以后自己盖个大楼?” “再说,哪那么容易。”李乐看了眼不远处,轰轰隆隆热火朝天的未来cbd核心区里,一个个耸立的塔吊和网架,好半晌才说道。 。。。。。。 陈立成对着电脑显示器,又把那篇名为《辣条到底脏不脏?》的文章梳理了一遍。 作为一个小杂志的健康专栏的撰稿人,陈立成对每个月烟钱的来源,还是很重视。 既然编辑说,没有话题性,没有紧张感,没有吸引人眼球的东西,那么似是而非,莫须有,说不准,不好说的没头没尾的案例,加上一点耸人听闻的专业知识,手法上驾轻就熟,一如前些年对食用味精的危害的文章。 嗯,增加患癌的几率,这个得加上。辣条油大,保不准就会用劣质油、回收油,这样增强患癌的几率不就增加了么? 对,还有色素,想要颜色诱人,只用辣椒肯定是不够的,还需要添加染色剂来帮忙,谁知道用不用色素,万一呢?就是用食用色素,使用过量了呢?又一个致癌项。 生产环境,这也是个大问题,一毛两毛,三毛五毛的辣条,便宜没好货,肯定环境有问题。 对了,吃多了容易口干舌燥、咽喉肿痛外加便秘,必须引起重视的是,便秘严重后,体内代谢废物长时间蓄积,其中的毒素会严重危害人体健康。 胃肠炎应该也有,零食么,反正什么吃多了都一个鸟样。那就写上,和前几天写的吃火锅的危害可以共用一条,容易造成胃肠炎症,大量的辣椒还会强烈刺激口腔粘膜,胃肠道,引起咽部充血、淋巴结肿大,正处发育期的青少年特别容易受影响,孩子么,家长的软肋,这个得利用起来。 瞧瞧,一篇两千字的文章,不提任何厂家名称,只说普遍、可能会出现的现象,拼拼凑凑,五百块钱到手,这钱,挣得多轻松惬意。 打开邮箱,点击,发送,十五分钟后,看到回件里一个大大的“ok”,陈立成点上一根烟,美美的抽了一口。 邮箱那头,“大众环球”报社的副主编季晓云也伸了个懒腰,刚想起身,就看到扣扣对话框,小猴子的人头闪烁。 赶忙点开,名字是“关东国际协力协议会”的对话框里,显出一行字,“和山先生说,这个月可以再多加两篇的预算,还有一篇文章已经放到你邮箱,注意查收。” “收到。”季晓云笑了笑,打上字。 “另外,四月份的福冈樱花季,协会已经给各位预定好了位置。” “我想问问,如果带孩子过去的话,可不可以安排?” “当然可以,求之不得。我们有为带孩子的来宾,安排迪斯尼游玩和校园参观的项目。” “谢谢。” “哪里的话,应该的,如果有带孩子过去的意愿,请尽快将个人信息发过来。” “好的,问和山先生好。” 关掉对话框,季晓云想了想,拿起电话,拨了个号,“老公,给你说件事,下个月给朵儿请个假,咱们一起去迪斯尼怎么样?哪个?脚盆的那个啊,我给你说,和山照夫,就当年我去脚盆研修时候,给了我挺大帮助的那个老师,人家现在是” 。。。。。。 长安丰禾食品,一队扛着摄像机的人从车间里走了出来。 “肖总监,咱们饼干生产车间拍摄完了,下一个要去的是辣条车间了。”有人问道。 正把一次性工作服揉揉扔到一旁回收箱里的肖依依,扯开勒得脸上一道道印子的口罩,“对,严主任,不过,咱们既然要看,就看个全面的,咱们先去原料仓库看一看。” “好,不过,是不是又得换一套衣服?” “呵呵,那倒不用,不过可能得换棉服。” “棉服?” “昂,仓库那边,有储藏原料的低温冷库。” “哦,得,这来你们厂子一趟,和进实验室差不多,转了三个车间,消了三次毒,这手都洗粗了。” “没办法,厂子里的规定,进车间,必须消杀。” 一群人笑了笑,跟着肖依依走到厂区里一处单独的厂房门口。 “这里就是我们的原料仓库了。”肖依依手一指,示意门口的保安,把门打开。 “怎么,你们这是仓库还是军火库啊,怎么还有站岗的?” “没办法啊,一是防火防盗,二是防止外人进入,为了食品安全着想,谁知道有没有坏分子,这个也是厂里一直重视的。” “倒也是,这年头,竞争激烈,你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铤而走险。” “来,众位,先登记,登记完了,换鞋套。” 肖依依领着众人进了仓库,看到几十个有着四五层高的货架上码放整齐的面粉,玉米粉,红薯粉各种原材料,众人都有些吃惊。 “肖总,这么多?” “可不,这才是十五天的用量,仅就小麦高筋粉一项,我们一年的用量基本上相当于一个五万人口的乡镇,半年的用量。” “乖乖,可不少。这都是定点厂家提供的?” “对,我们用的大部分都是从豫省产区采购的面粉、滇省高原的芋头粉、一级的大豆油,甘省和川省的花椒、疆省的孜然这些地产名优的调料。” “比如中粮,和我们就是合作关系。能够从源头上保证原料经过筛选和检测,确保品质安全稳定。” “可以,可以,其他添加剂呢?” “在那边那个仓库里。不过我们现在的产品已经是改进后的第三代工艺,零反式脂肪酸、零防腐剂、零甜蜜素,而且用的是非油炸式的工艺,保证口感的同时,更注重安全性和健康。虽说国家有规定,可我们还是尽量少用食品添加剂。” “诶,这些包装袋上的条形码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自建的原材料供应链的管理系统,每一包原料都有对应的条形码来查到进货信息,保证到源头。” “这是用上电脑软件了啊?买的?” “自研的。” “自研?” “嗯,我们自己的销售、仓储、到生产条线上,一些相应的管理系统,都是自研的。可能还有些简单,但也一直在摩摸索着完善。” “花费不少。” “倒也没多少。”肖依依笑道,“我们李总有朋友,算是劳动力,呵呵。” “李总?李家成?” “不是,是大李总。” 第724章 世事哪能都遂了人愿,何不高歌去球! 新一期的校报里,李乐呲着四颗小白牙的照片出现在二版的最上面。因为第一版留给了这个月学校里参加两会的代表访谈,以及“暴雨梨花针”大学的交流活动纪实。 报道全文六百多个字,副校长讲话占了两百多,剩下三要素加上来龙去脉和意义,最后留给李乐的就两句话,“学校是我家,添砖加瓦要靠你我他”,“为建设面向新世纪的世界级高校贡献绵薄之力”。 其实,挺好,明白的,都知道这孙子已经不需要再怎么大张旗鼓的宣传,这些都是锦上添花的小事,却又实打实的积攒着在学校里长久混下去的资本。 李厨子再次领着李尹熙,和几个见了李乐之后脸红心跳直蹦跶的浅薄南高丽女大学生吃了顿涮肉,之后在和李富贞的电话直播中,盯着三小姐和交流团一起上了去机场的大巴车,完成了一个未婚姐夫的看护职责。 没什么小姨子和姐夫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除了交流一些关于老李家的家长里短,为夏天去见wily old fox打探消息,剩下的就是给李尹熙树立正确的积极的人生观和恋爱观,李乐也不想看着这么活蹦乱跳的一个柴火妞,最后被一根电话线带走,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这般量子力学都解释不来的遭遇。 人间进了四月,似乎一切又都慢了下来,坐在静园的书桌前,似乎能听见伸到窗前的紫藤,抽条展叶开花的声音,撩拨着人心。 身边的人和事又好像摁下了暂停键,电话都少了许多,李乐开始还有些慌慌,后来盘算了盘算,又有些得意。 自己这甩手掌柜,时间管理大师做的挺好,身边每件事,都有人在推进,从焦化厂到长乐教育,从服务区到小雅各布的vc公司,从廖楠的特效工厂再到新的万安能源,一桩桩一件件,不知不觉下了这多的明桩暗子。 只不过有些郁闷的是,大小姐说好的来燕京,被一场额外的商务给搅没了。世事哪能都遂了人愿,何不高歌去球。李乐在画着乱七八糟的进度、计划、规划,流程图的纸角写下这几个字,瞧了眼,攥手里搓搓,胳膊一抬,扔向门后的筐里,“咔哒”,黑曼巴附体。 “你就不能走两步?”身后,靠在墙边,坐在一个蒲团上的荆明来了句。 “嘿,我以为你睡着了呢?”李乐起身,走过去捡起纸团,扔到框里,扭头看了眼捧着本《杨公登穴指迷断诀》线状手抄本正翻着眼皮的荆明。 “你这真准备拎着洛阳铲去北邙山?” “哪有,我这是在和《地理便览》、《葬法倒仗》、、《催官篇》、《青囊奥语》这些里面的寻穴技要做个比对。就像这书里说的,上山龟、随水龟、出泥龟、朝天龟、真武踏形,在不同书里的叫法异同。颠颠倒,二十四山有珠宝,认金龙,一经一纬义不穷;动不动,直待高人施妙用,嘿嘿,有意思。” 李乐咂么咂么嘴,嚷道,“师兄,得道升天啊~~~~” “滚蛋,我依旧是唯物的,马老师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看不出来。对了,我让你问的,你那个在康奈尔的师妹,帮我问了么?” “问了,一会儿我把邮箱给你,你发给那个陆” “陆小宁。” “对,陆小宁。让他们自己联系去,中间传话还不够麻烦的。以后过去了,还有个照应。” “成,吃饭去不?今天干烧肉还是瓦块汤?要不佟园清真烤包子?” “你论文写了多少了?” “差不多了,再改改,给马主任瞧瞧就能收摊,等着答辩就海阔天空了。” “你真倒霉。”荆明把书一折,起身,揣进兜里。 “咋办,张涛都说了,命苦不能怨政府。”李乐叹口气。 “去新农园,新装修好的,听说那边的麻辣香锅不错,有虾有肉还有菜。” “成,我去中文系顺辆车。” 下楼,骑车,李乐蹬,荆明坐,一高一矮,忽忽悠悠朝着新农园奔去。 只不过刚拐过篮球场,就见一人张开双臂拦在车前,“吁~~~~~~” “嘎吱”一声,捏闸加脚刹,李乐单腿儿一支,“艹,你大爷的张凤鸾,找死啊。” “两位英雄好汉,作甚去?” “吃饭吃饭,别挡道。” “走,一起,同去。” “不带,没位置。” “挤挤,大梁,我不嫌弃你。”张凤鸾说着,从李乐胳膊底下一钻,抬着屁股就朝大梁上坐。 “哎哎哎,臭不要脸呢你。” “身强力壮的,这点小意思,来,趴我后背上,用力,我受的住。前面的,别碰着,前面的姑娘们,让让,让让!!” 。。。。。。 两个麻辣锅,三双筷子拉出残影,中间夹杂着“噼噼啪啪”的磕碰。 “你特么慢点,一个蹭饭的还这么嚣张。”荆明虎口夺食,从张凤鸾筷子底下,抢下最后一个大虾,塞嘴里过了一遍,又吐到碗里。 “你特么,脏不脏?” “我乐意这么吃。” “嗬~~~” “嗬~~~” “诶诶诶,荆师兄,荆道长,为人师表!” “艹,今天放你姨妈。” “放你大舅!” “嗬~~~~” “哼~~~~” “不吃都滚蛋!”李乐把菜盆敲得“铛铛”的,引得周围人都看,俩斗鸡这才收了嘴。 “好歹俩博士,丢人不?”李乐嚷嚷。 “他不丢人我就不丢人。”两人异口同声,互相指了指。 “得得得,你俩吃,我去一边儿。” “哎,别走,别走,给你说事儿呢。”张凤鸾伸手一拉,从一脸淫荡到一本正经,脸色转换之快,让人不由得心生佩服。 “咋?” “就你说的那几家媒体和报纸杂志,指名道姓的,含沙射影的,资料都收集调查的差不多了,还有作者姓名,地址,现工作单位,也都了解的七七八八,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在等销售数据出来。” “你这,真打算都给收拾了?” “这不是要拿起法律的武器,扞卫自身合法权益么,抹黑造谣,不能只图嘴痛快,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要承担后果。”李乐笑道。 “不过,我提醒你,这个可不一定好立案,法院那边不一定收。” “没事儿,你尽管走你的程序,我要的是声势。” 张凤鸾想了想,“倒也是,这种,解决途径在外面。不过,走程序,还得我去麟州把傅当当换回来。” “不急,再给几天,看看还有哪几家冒出头来。” 荆明一旁问道,“李乐,影响真这么大?” “有些东西潜移默化,谣言传播总有一个裂变的过程,暂时还没这么大,他们也是要看看社会层面的反应,说不定下面还有一波等着呢。” “光靠张凤鸾这边,肯定不够。” “嘿嘿,套餐么,一样一样来。” 张凤鸾说道,“你心里有谱就成,需要什么配合,你安排就是。” “嗯。”李乐点点头,“哎,再要一锅不?” “要!” “猪啊你们!” 。。。。。。 越临近毕业,宿舍楼里人越来越少,往日叮叮当当的水房,都安静许多。 保研考研,选调考公,出国工作,关于毕业生的几件大事到这时辰,已经基本上尘埃落定,上岸的上岸,落水的落水,一身轻松掺杂着心有不甘,种种心情,五味杂陈。 金成哲还没回来,不过人已经过了滇省的省考,单位还不错,对外贸易经济合作厅下面一个叫口岸处的地方。 据说外贸厅一共招三个人,金成哲第三,好险不险比第四名多了05。 大金子自己说,估计是面试前一天,被橙子拉去圆通寺烧了香的缘故,现在就等着体检政审,再回学校准备毕业答辩,六月份就能入职培训。 梁灿一切顺利,不过李乐几个人替他叫屈,按照笔试成绩,本校考,稳稳的能进面试前十。 可梁灿只说谁也没个前后眼,鬼知道今年的卷子这么简单。不过去都去了,那边的导师也挺重视,面试一过,就给发了一堆的书单过来,那意思慢慢看,以后多的是。 现在的梁灿,整天就是和张昭厮混在一起,网,聚餐,燕京城里骑着自行车各处溜达。毕业论文也早早的抄完了,反正没查重,还费那个劲。 张昭倒是爆了个卫星,从笔试第十五,一路杀到了面试第二,进了汉语言文字学专业第三,以和李乐一样,成了燕大的一名光荣的预备役研究僧。 李乐催着张昭联系一下导师,可张昭只说,就自己这专业里的几个老师,选谁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圈养和放养的区别,自己先浪上一段时间,时间来得及,大不了等学校分配。 就这么着,整个宿舍,除了李乐和王伍,还在认认真真写论文,其他人都各自精彩。 “哟,李总来了?” 李乐一进宿舍,就瞧见拿着自制哑铃操练的王伍。 “嗯,王总,又练呢,这特么都四年了,天天练,也没见你长出几块肌肉,倒是越练越瘦,你这玩意儿还吸人精血的?” “鬼知道,等哪天换两个试试。” “哎,那俩呢,又去网了?” “没,今晚上是206他们聚餐,这俩被叫去抬石头去了。” “这一天天浪的。”李乐把包一扔,拿起桌上王伍的论文草稿翻着,“藩镇、属州二者于地方权力分配上的悬殊差异,直接导致了在财政自主权上的强弱逐渐摆脱藩镇钳制以及增进与朝廷直达” “关键转变在于诸州送使额变为上供。中晚唐朝廷与地方藩镇巨大的军费开支的博弈南方藩镇供应朝廷的渠道之外,中央朝廷此项改革隐而不显的作用” “哎,老王。”李乐把草稿放回去,叹口气,“其实,咱们几个人里,最该继续做学问的还是你。我们都没你天分高。” “呵呵,没办法,吃饭最重要。”王伍把哑铃放到地上,揉着肩头。 “不行我找我姥爷给你开个小后门。” “别了,曾老师段位太高,我这种小芝麻粒,算了算了。” “对了,你知道不,我妹,这次用功了,一模考试,过了去年二本线十分,再复习复习,今年能指不定能上个一本来。” “那是好事儿啊,怎么,考燕京来?” “看她自己。鲁省学校也不少,就那个圣人师范就不错,离家还近。女孩子,以后当个老师考个编制,有假期还稳定。” “圣人师范啊”李乐想起伦敦的宋襄,也不知道那位还完钱了没。 伦敦啊,lse啊,哎,不对,有啥事儿好像,李乐睁着眼睛看头顶的风扇好半天,忽的一下坐起来,把一旁等着下文的王伍吓了一跳。 看到李乐撩腿往外跑,王伍喊道,“诶,干嘛去?” “上网,发邮件,特么把这事儿忘了。” “啥?” “主任可能得弄死我!!” 第725章 郭铿求人 燕京是四月芳菲尽,伦敦还是绿柳才黄半未匀。 森内特教授给自己弄了碗玉米面加麦片牛奶的高配版恩希玛,又给查尔斯三世抓了两把狗粮,茫然间比较了一下一人一狗午餐的区别,叹了口气,把自己这碗一扣,倒给了满脸欣喜的查尔斯三世。 戴上花镜,拿起桌角打印的,一篇标题为《偏见与傲慢(由傅满洲敞开来谈)——伦敦华埠底层社会社会组织》,十几页打印的文章。 翻看前两页,森内特尚能抿着嘴唇,屏息凝神,而到了后面,就开始细碎的发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但是在一扇扇关上的门和窗帘后,那些不为人知的静悄悄的人生。成功人士以外的人,比如卖涩情杂志的老头,餐馆里的服务生,超市里的洗菜工,或是按摩店里的女人,他们说了什么是没有人听,也没人在意的。这些人是失语的,除非他们或是与他们有关的人出了事。” “林语堂的一篇《唐人街》,不接地气,缺乏细节,阳春白雪,满篇知识分子的高级语言和晦涩的理解,是无法展现真正的华埠底层社会生活的。这样一个华埠,就是出自高阶文人、精英的想象,而不是一场场真实的图景。” “sax rohr笔下的andar或者叫fu anchu,又是另一个极端的展现,呈现出对华人最大的恶意的想象,诋毁和武断的指责,面目可憎的异类,取悦白人的目的,即便百年后的今天,依旧是西方世界对于东方梦魇的启蒙。” “西方人出于自身的需要将华夏欲望化的虚幻形象,历史语境与现实情境双重作用下的必然结果。但实际的华埠,又是另一番的描述” 读到一半的时候,森内特伸手将电脑打开,打开这篇文章的电子版,刚标注几行字,就看到邮件提示。 待看到发件人和标题,老头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想了想,在回件栏里打了一行字,“很高兴接到贵校的邀请,我想,如果没有什么别的阻碍和事情,我非常乐意在十月份前往燕京,和你,你们,进行一次深入的交流。之后,可以将正式的邀请函发到我的助教,凯尔文先生那里,具体行程将由他来安排和对接。另外,李,你的夏日计划是否应该提供给我,我将安排基金会提供机票。还有,鉴于你在去年良好的表现和挖掘工作中的努力,这次日薪会增加五镑。” 点了发送,森内特揉着腰扭了扭,起身去了厨房,找到李乐留下来的一张意式炒面的制作流程单,从柜子里拿出一撮意面,开始煮了起来。 七个时区之外的李乐,在收到信件之后,长舒一口气。 看到“五镑”的数字,皱了皱眉头,这老头,真抠啊,“帝国主义”的劣根性。 摸出手机,态度恭敬道,“马主任,马主任?是我,不负主任重托,学生终于金城所致金石为开,感化,不,感动了森内特教授,他答应十月份来学校交流,啊,是,还是主任教导有方,我只是尽了绵薄之力,对,系里可以给他的助教发邀请函了,是,我觉,诶,诶?喂!主任?” 看了看忙音的手机,李乐呲着牙,这,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活该你还是个副院长。 。。。。。。 此时,沪海的春意渐入佳境,许多姑娘们早早的就将纤细的腰身展露。 武康路的ddg咖啡馆里,郭铿装模做样的捏着杯咖啡,坐在窗前,展示着沪海人特有的“松弛感”。 如果有人在街对面望过来,就能看到嫩绿梧桐树下,阳光透过玻璃照射下的装逼青年。 余光扫过一个擦窗而过,穿着短裙的姑娘,郭铿叹了口气,腿太短,有些粗,不直,没有田有米的好看。 正寻觅着下一个目标,郭铿肩头被人拍了下,转头,看到一个顶着爆炸头,戴着墨镜,一身黑白职业套装的女人。 “呵呵,媛姐,来啦?”郭铿起身,笑着招呼道。 “等久了?” “没,刚到。”郭铿绕过小桌,帮着把椅子拉开。 “谢谢。”女人坐下,点点头。 “喝什么?” “白开水,今天不管是茶,还是咖啡,都超量了,再喝下去,估计心脏都受不了。” “你这要么是咖啡因,要么是茶多酚摄取过量,以后,还是少熬夜为好。” “我也不想熬夜啊,你瞧瞧。”被唤作媛姐的,摘下墨镜,露出高耸颧骨上一双黑眼圈,比划着。 “至于么?”郭铿招手,叫过服务员,要了杯柠檬蜂蜜水。 “怎么不至于,一个杂志从初创到发行,就给了半年的时间,千头万绪,哪有这么多时间让你浪费。” “听说是在六月份发刊?” “可不,还有两个月,这才哪到哪,要不是张奶奶帮忙给这边的主管部门打招呼,就按照这个审批速度,估计一杆子杵到十月份去了。” 接过服务员送来的柠檬水,女人猛的灌了几口,长舒口气,“哎,张奶奶怎么样了,身体。” “挺好,能吃能喝能运动,一天八小时睡眠,最近还迷上了上网,瞧着身板比你都硬朗。”郭铿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等下个月忙的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她。” “和你们家老邹一起?” “别提他,一提他就来气,我自己去。” “得了,他不就是不想让你从中纺出来么。” “那地方就是个一眼望到头的养老的地方,我才三十不到,这就等着退休了?不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做一番事业,这辈子都后悔。” “嘿,也就老邹能受的了你。”郭铿拿起水壶,给添了水。 媛姐笑了笑,“说,我还在国外呢,就夺命连环呼,这回沪海了,约我出来,想干嘛?” “想给你介绍个人。” “介绍人?干嘛滴?赞助商?我知道你手头可有不少大老板。” “那个另说,你要什么样的,我后面帮你联系都行。” “那是什么人?” 郭铿一摊手,“摄影师,有兴趣么?” “摄影师?” “嗯,我在长安见了一个人,看了她的东西,觉得挺有想法和意思,应该适合做你们这时尚行里的摄影师。”郭铿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袋子从旁边的椅子里拎出来。 “给你瞧瞧,这是她拍的一些照片,有人像,也有风光,你看人像的就成。” 媛姐“哦”了声,把袋子接过来,掏出里面成本的,零散的照片和相册,摆在桌上,一张张翻看起来。 郭铿也不急,端起咖啡杯,一口一口抿着,等着,观察着对面的女人的表情,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好一阵,媛姐合上相册,手指头一点一点,不知道想着什么,抬起头看郭铿,“这摄影师男的女的?” “女的。” “女的?” “嗯。” “造型且不论,都是些土不拉几的东西,可这用光和构图,还有人物姿态,表现的意境,想法,我觉得倒像是男摄影师的风格,凌厉,尖锐,棱角,冷色调的情形下,甚至有些割人,清澈都算不上了,是清醒。” “和,到底是专业搞时尚的,就是比我这种半吊子,看的准确,我可说不出这么准确的词儿。” “别拍马屁。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这人,要是给你们新杂志,当摄影师咋样?” 媛姐盯着郭铿看了半天,“技术上,行是行,可实际经验上,没错的话,她拍的这些,大部分是普通人的写真。” “是,不过,能把普通人的写真拍出这种成片感觉,和高级感的,目前,国内来说,不多。” “高级感,哎,对,就是高级感。”媛姐又低头捡着看了几张,点点头。 “可我们这边,暂时不会有专职摄影师。顶多是合作,有活,有合适的风格要求,才有合作需求。” 郭铿笑了笑,“那不就行了,我估计,她这一时半会儿,也放不下手里的那个小店。” “媛姐,你看,要不,给个机会,试拍几张?不要求封面封底什么的,就内页,不重要的配图。成不成,你看成品?” “嘿,郭铿,你说实话,这女的,你不会” “媛姐,给个机会,帮帮忙?”郭铿脸一红。 第726章 千顷地里一根苗 如果李乐知道了,郭铿在没有问过田有米的情况下,就找人帮忙给介绍拍照片的活,估计会说他这是自作主张的表演型作风,人家不一定买账,或许还会徒增厌恶。 可在郭铿的想法中,这是基于自己的了解,帮助田有米从目前这种半死不活,挣扎状态中脱离出来的一种途径。 至于田有米喜不喜欢,先做了再说。 媛姐叫刘媛,张稚琇一个学生的女儿,原本在中丝集团的杂志社做编辑,找了个做服装设计师的老公,不甘于混吃等死的生活,便和一家想开拓国内市场的丑国时尚机构搭上了线,拿了授权,自己拉起队伍做杂志。 看了田有米的作品,刘媛顺水推舟,反正目前国内,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时尚或者商业摄影师,多是编辑记者的半路出家或者揭竿而起的爱好者,拍出来的东西要么带着浓重体制内的伟光正,要么玄之又玄的无病呻吟。 偶有几个说得过去的,还都是湾岛港岛过来走穴的人物,自视甚高,极难沟通,价格也是高的离谱。 田有米的东西里的那种高级感和割裂的锐度,反而让刘媛有些惊喜。 “媛姐,谢了啊。” “小事儿,杂志还是个蛋,孵出什么鸟,还不是我这个老母鸡说了算。” “哈哈,这话说的。”郭铿大笑,“那个,什么时候让她过来?” “越快越好呗,正好手头有两个内页的主题,需要找人来拍。” “那我联系她。” 刘媛瞅了眼郭铿,“你小子难得求人,能让你开口,得是什么样的?” “呵呵,见了你就知道。” “行了,不和你聊了,我的赶回去安排采编,还有人等我呢。” “我送送你。” 瞧着刘媛上了出租,郭铿转回店里结账,捏着手机琢磨了半天,摁了一行字,“沪海,有个时尚杂志的创刊,需要摄影师来拍一套照片,有兴趣的话,联系我,这是个好机会”,一咬牙,发送。 。。。。。。 毕业论文修修改改到了尾巴,李乐的日子过得颇有些闲云野鹤的味道。 又是一个午后,中午肉吃多了的昏沉沉,一杯浓茶也抵扛不住,一堆书从中抬起头,李乐这才发现阳光已从手边挪到腰间。 揉了揉脸,荆明前几天不知道读了什么文章,写了十几张乱七八糟的报纸贴到墙上,从模糊到聚焦,“为者常成,行者常至”几个大字浮现在眼中。 念叨了半天,才想起来,是“晏子春秋”里的一句,变成白话文,就是,干!干! 也不知道荆明受了什么刺激,才写的这玩意儿。 理了理桌上又被改的都是红线蓝线黑线的论文稿,点开笔记本电脑,捏着脖子,一只手敲起键盘来。 “噼里啪啦”中,有人轻声敲门,李乐起身,拧开把手,一张没有表情的扑克脸出现在眼前。 “呃惠老师,下午,好啊。” “有时间?” “有,有有,请进。”李乐赶忙让开。 “正好来历史系办点事儿,听说你经常在这间屋?” “啊,借用一个师兄的办公室,这里有网,方便查一些资料。” “挺好,安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似乎为了显得和蔼些,惠庆努力的让嘴角上翘了几分,不过落在李乐眼里,更难看了。 小屋里扫了眼,目光稍微在墙边的蒲团上停了一秒,惠庆走到书桌前,扶着桌沿,翻起李乐的论文来。 带着一丝疑惑,李乐站到一旁,一言不发的等着。 惠庆,费先生带在身边的最后一个学生,也是燕大社会学系重建之后第一个拿到博士学位的人。 和八面玲珑,性格诙谐,极具亲和力的马主任不同,沉默寡言,严谨低调,所有接触过惠庆的人嘴里几乎都会冒出这么一句。 一堂社会学理论的基础课程,教授的极为扎实,却又是班里所有人的不愿再去掀起的回忆。 毕竟,没有任何提纲重点,考试内容包含但不限于,能够横跨一个学期所有专业课程,挂科率大学四年排名第一的存在,极为恐怖。 “这是马主任给你改的。”好一会儿,惠庆才停了手,点着论文稿说道。 “啊,是。”在这种人身边,李乐话都少了几分。 “还好,该有的东西都有,只不过关于地方经济差异化和人口流动的成因几个地方,前后顺序再重新调整一下,更好。” “是。” 惠庆说完,愣了愣,好半天才开口,“那个” “您说。” “不是让你在保研出来之后,就来找我的么?怎么没来?” “” 李乐想说,我故意的,可哪敢。保研结果刚出来,就被你做了记号,想和其他老师勾勾搭搭,来个双向选择的机会都没,当然是能拖多久拖多久。 斟酌了好半天,李乐才说道,“这不是最近一直想着赶紧弄毕业论文么,听说您也忙,就想着等等再去找您。” “我,其实不忙的。” 我知道你不忙,客套话还听不出来?您这情商,比马主任低了可不是一个量级。 “不敢冒昧打扰。” “不打扰,不是让马主任告诉你了么?” 没完了嘿,李乐直嘬牙花。 “这几天就要去的。” “嗯,什么时候?” “惠老师,您有事儿?” “我这边有个正在做的,关于城市化进程中的理想空间和经济结构的课题,需要你提前参与进来。” 李乐一愣,“不是,我这还” “毕业论文?” “昂。” “不写完了么?” “马主任是指导老师。” “回头我去找他说。”惠庆一指笔记本电脑,“你邮箱多少?” “呃,lili下画杠7909,艾特,好特卖。” “能用?” “能,您用,您用。” 惠庆点点头,坐到桌前,一阵手花飞舞,“我这边给你发个邮件,相关的一些书籍、数据资料,还有我写的一些文章,包括课题流程和研究阶段节点,一起打包给你,你先了解,之后我们再讨论。” “行了,发过了,你接收一下。” “哦。”李乐点点头。 “接收。”惠庆起身,指指笔记本电脑。 “啊?” “愣着干嘛?登录你的邮箱,接收。” “哦,哦哦。”李乐感到头皮有些紧,深吸一口气,坐下,臀部感受到惠庆灼热的温度。 “下载之后,里面有个课题资料文件目录,你对照看一下,有没有缺失或者打不开。” “是!”李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顶着惠庆的目光,李乐一番操作,之后,“惠老师,没问题。” “那就好,你慢慢看,有什么问题我会找你。” “好。” “行了,我走了。”惠庆点点头,刚要转身,李乐说了声,“那个,惠老师。” “嗯?” “问您个问题。” “你说。” “这个,您现在带了几个研究生?” “研究生,开学,就你一个啊。” “就,就我一个?独,独苗?”李乐一惊。 “我今年就招你一个。” “哦,那就是有师兄师姐的。”小李厨子稍微松口气。 “没了,毕业了。” “” “还有事儿么?” “没了。” “走了啊。 “呵呵,您慢走。” 咬着牙,站在出窗口看了枯瘦干的惠庆走出院子,李乐扶着脑门,围着桌子转了几圈,想了想,看看时间,拿起论文,叠叠塞屁股兜里,“噔噔蹬”跑下楼,抓起墙边的一辆自行车,朝马主任的办公室奔去。 。。。。。。 “主任,我这还没正式双选。” “没啊?咋?” “那我能不能联系系里其他老师?” “为啥?惠老师不好么?” “好是好,就是,就是” 系主任办公室里,李乐把惠庆刚才的操作做了事实陈述。 马主任抱着膀子,一边点头,一边笑,听到最后,马主任大笑道,“哈哈哈,这不是好事儿么?” “我知道能提前介入课题研究是好事儿,可这也,而且,惠老师的性格,我怕” “嗯哼!”马主任咳嗽一声,“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每年想拜惠庆那个山门的有多少学生么?这是看得起你。” “嗯。” “早给你说了,惠老师是个纯人,脑子里只有学术的一个纯粹的人,” “我教过他,知道惠庆的脾气秉性,按现在话说,情商不是特别高。但是扎实,用功,耐得住寂寞,没有杂念,好多人都比不上,包括我在内。” “要不然,费老师当年也不会从一堆人里把他挑出来,带在身边,从硕士一直到博士后。” “你跟他,是能学到真学问的。” “可千顷地里就我这一根苗?”李乐嘀咕一句。 “这不是挺好么,什么都是你的。”马主任揶揄道,“惠庆人踏实,要求也高,所以挑学生,也是宁缺毋滥的那种,这几年,虽说学校有教学任务,但系里还是能由着他去,不止是费老师的原因,还有就是惠庆的学术能力。” “所以,别扯淡了,赶紧忙你的去。” “主任,真不给学生多一个选择的机会了?要不,您就”李乐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别想了,就这么滴。”马主任挥挥手,“我年纪大了,等着退休呢,让我安生几年。” “哦。那我回去了。”李乐见挣扎无望,头一低,看着脚尖,朝门口走去。 “哎,回来!” “嘿,主任,咋?您愿意?”听到招呼,已经抓到门把手的李乐一个闪现,又回到马主任跟前。 “去!你属豆子的,用蹦的。”马主任吓了一跳,缓了缓,这才笑道,“对了,你是d员?” “是!” “几年了?” “我已经正式八个月了。”李乐想了想。 “哦,我还是系里的书记,你知道不?” “知道。” “那个,你这几年一直没参加过什么系里、学校的社团、活动。” “昂。”李乐眨眨眼。 “有没有兴趣为系里的工作做出应有的贡献啊?” “主任,您说,学生定竭尽全力,肝脑涂地” “别扯没用的。是这么滴,学校最近出台个文件,也是对以前的一些不成文的东西做了明确,里面有个兼职辅导员的项目,是针对高年级本科生和硕博研究生的。” “正好,你算是系里的老生,熟悉环境、人和事儿。” 李乐一抬下巴,“不是,主任,我毕业了,这还不到俩月。” “毕业你也是本科毕业。谁给你说这时候,下学期,今年新生报到。这活,你接还是不接?” “有,好处?”李乐试探道。 “一天十块钱,外加餐补两块,干不干?” “干!有钱谁不干!” “这多爽利,滚。” “好嘞!” 马主任抱着膀子,揪着下巴上的胡子,望着李乐晃晃悠悠的背影,嘿嘿乐。 第727章 那就开始吧 (小领导385,折腾一圈,还是打了吊水。) 虽说不情不愿,但李乐还是“顺手”把惠庆给的资料从头到尾,花了个把星期的时间给看完了。 而惠庆显然不会这么简单的给份资料就对李乐放任自流,在确认李乐把东西看的七七八八之后,又扔了一大堆的专业书单和材料过来,意思很明显,慢慢看,慢慢刷,量大管饱,不够还有。 邮件,面基,电话,两人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开始了“拉锯”的过程。 以至于李乐一时有些错觉,人在本科还未毕业,心已经在研究生的道路上猛踩油门,一路狂奔。 “理工科可以做试验,对错立竿见影,社科类只能依靠通过看调查方法是否科学,来判断结论是否正确。现有的七成左右的社科类课题结果,都可以视做空洞无物,资料堆砌。” “开局一支笔,工作量全靠‘逻辑’来支撑,如果缺乏内在的逻辑的机理,即便是围绕一个论题凑了几万十几万字,但事实上一被质疑或寻根问底,立马露怯,丢盔弃甲,兵败山倒,烂成一锅粥。” “你需要的就是加强理论深度,也就是方法呈现,如果按照工商管理的那种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套路去呈现,结果得到的只能是现状、问题、对策,这么一个表层的描述性分析结果,缺乏真正的机理分析。” 一张桌子,犹如楚河汉界,李乐和惠庆分坐两头,中间的餐盘碗筷,就像两军交锋的棋子。 人么,有时候就这样,原本不认识的时候,怎么都没看不到,但是一有了关联,哪哪儿都是这人的身影。 食堂里,惠庆又一次“碰”到了李乐。抓到身边,询问了一番读书的进度之后,开始讲起了关于课题的研究方法。 李乐一边点头,一边心里直叹气,接触一段时间下来,才发现惠庆的沉默寡言只是在待人接物上,到了学术、专业上,给人就是水漫金山的感觉,乌泱泱滔天大浪,遮天蔽日的袭来。 恨不得掀开学生的天灵盖,把东西往你的脑子里面塞。对之后的三年生活,李乐只觉得难轻松的了。他还想问,当年费老师带你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甘斯的《城市村民》,和卡斯特尔的《都市问题》这两本书,回头你去图书馆找找看,要是没有,到我办公室拿。” “嗯,知道了。” “对了,你论文答辩排在了几号?” “二十七。” “哦,不打搅你吃饭了。” “惠老师,慢走。”李乐话没说完,惠庆已经给了李乐一个瘦小的背影。 嘿,这人。 想起上周回家吃饭时候,万俟珊和自己聊起的两种不同类型的学者,一种是学术型,专业技能点满,一路打怪一路舒坦,牛逼到无视任何歪门邪道,一力降十会,百毒不侵,任谁都说一个“服”字。 一种是社交型,长袖善舞,圆滑多变,人际圈交往圈上通天下入地,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别看专业水平不咋地,生前身后名,一点好处也没落下,遇到这种,学生舒坦,可真本事,只能靠自己。 惠庆,显然是第一种,自家姥爷,也是。 长舒口气,李乐低头,扒饭。 。。。。。。 进到五月份,各个专业陆续开始毕业答辩,仿佛一夜之间,宿舍楼里又开始歌声弥漫,喊声震天,猿声啼不住。 已经分散到各地实习的,工作的,旅游的人又都聚到了一起,水房、厕所里,又见排队的场景,打印店里,人满为患。 不过人的成长似乎也就是在一瞬间,回来的人里,少了几分意气,多了些沉稳,终究是社会教做人。 穿着西裤白衬衫黑皮鞋的金成哲带着一股浅浅的官风出现在几人面前,结果没几分钟,就被打回了原型。 “你这还没正式报到呢,就开始摆起谱来了?跟谁呢?” “诶诶诶,怎么跟未来的金科长,局长,厅长说话呢,咱们以后可都得仰仗大金子。” “一入公门深似海,瞧瞧,大金子已经开始要逐步脱离群众了嘿。” “从群众中来,离群众而去,这可不好,大金子,你这是要犯错误的呀。” “你们说,这十年八年以后,再见到大金子,是不是得面墙而立,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拉出去砍了!” “行了啊,看看,金科长已经要生气了,都小心点。” 一番打闹,直到大金子举手求饶,几人这才收了嘲讽技能。 张昭一边搜刮着金成哲带来的鲜花饼、咖啡糖,一边问道,“诶,你那边说了什么时候办理手续入职培训了么?” “下个月十五号,说是学习一个月,还得上党课,之后再去单位,下基层半年。” “定级了么?” “没听说,不过怎么都得过了实习期再说。” “行啊,你们两口子以后都是体制内的人了,旱涝保收,铁饭碗。” 李乐笑道,“怎么着,金科长,晚上不得庆祝庆祝?” 金成哲一摆手,豪气道,“你们说,去哪?” “那不得找个正儿八经的地方,吃完饭再去唱唱歌,晚上来个网通宵,先浪他个两天。”梁灿嚷道。 “老虎洞军机处小西门那几处是不行了,这些天都是附近几个学校毕业聚餐的人,位置都得抢。” “要不往南边,黄庄那边去?” “也成。” “那还愣着干啥,赶紧走。” “这才五点多,早了点。” “不早了,吃完唱歌、网一条龙,哪个不得抢。” “走走走,大金子,叫上橙子。” “哎,先说好,这顿算我请客,可不算什么散伙饭。” “丫闭嘴!” “滚蛋!” “说什么呢你。” 一句无心的话,引得几人纷纷开骂,金成哲赶忙住了口。 这些天,见了太多的醉酒、吵闹、哭哭啼啼,众人心里都不愿提“散伙”两个字,可临近的时间越来越近,几个人却默契的把各自归家的时间一点一点的往后推。好像都希望那个瞬间能够越晚越好。 出门时有些沉默,可初夏的气温还是热络了人心,走到德赛雕塑前,又开始嘻嘻哈哈的对着拎着水壶等姑娘的人指指点点。 等到了黄庄这边,几人发现情况并没好多多少,各处餐厅饭馆里,依旧排满了人。 转了转,终于还是在一家明显高档了不少的馆子找到了位子。 金成哲有了底气,橙子显得更足,照着菜谱,点了一桌平日里能干掉两人一月饭钱的硬菜。 李乐原本想拦着,可一想,都特么到这时候了,还算计这些干什么,开开心心,热热闹闹,不比什么都强。 上菜,开吃开喝,都没拘着,一箱啤酒眨眼就见了底,连橙子都开始端着酒杯,小脸通红的嚷嚷着要过三关。 推杯换盏间,李乐一个闪神,瞧见门口进来一人,李永鑫。 “诶,你叫的?”李乐戳戳大金子。 “这不是那俩月复习公务员考试,全靠李师兄帮忙么。要没他,我指定考不上。这是恩人。” 李乐心说,嗯,你恩人,我特么三万多的家底子可是被这孙子给坑走了。 “李师兄,这边,这边!!”大金子起身,晃着胳膊招呼。 “呵呵,都在呢。” “来来来,这边坐。” “不好意思啊,学校那边有个班没上完课,来的晚了点。” “没事儿。” 对李永鑫,因为金成哲找他给辅导,连带着梁灿和张昭都熟悉了。 刚一落座,酒杯筷子就被放到了面前。 “李师兄,这回可全靠你,要不然,大金子和橙子这回至少也得落个牛郎织女的结果。”张昭笑道。 “哪有,还是他自己努力,再说,本来这些东西,掌握里面的脉络,也就不难。” 梁灿插话道,“那也是你帮忙梳理的。哎,赶明个,给我也辅导辅导,我也想端个铁饭碗。” “行啊,其实你要是研究生毕业了,考公这种,更有竞争力。” “是。来来来,满上。大金子橙子,赶紧给恩人敬杯酒。” “对对对,我和橙子敬你一杯。” “呵呵,哪有,你太客气了。” 就那么一来一往,三杯酒水下肚,李永鑫的脸渐渐红了。 “怎么,东北爷们儿也不能喝?”李乐瞧了眼身旁的李永鑫。 “嘿嘿,不是每个东北人都能喝的。” “行,那你悠着点。”李乐捏着瓶子,又给倒满,悠悠说道,“李师兄,你那个创业方案完善的怎么样了?” “差,差不多了。” “从开业到行吸纳子啊,黄庄这边学校的营收,你有数没?” “有,从开业到现在,营收一共是两百七十五万。” 李乐笑了笑,举起杯子,“有数,弄得也差不多了,那就开始。” 刚要碰杯的李永鑫听到这话,手里一哆嗦,杯里,金黄的小麦汁,荡起了涟漪。 第728章 只答不辩,疯狂道歉 看到李乐的目光,李永鑫明了,这不是酒后戏言,奇怪的是,眼瞅着愿望达成,除了一开始心脏“嘭嘭”两下,之后又回归平静,再之后,竟然生出,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感觉来。 每个月薪水不少,奖金也多,除了给家里寄一部分,剩的钱足够自己在燕京过的很潇洒,听说许晓红和王伍已经有了长乐教育的股份,自己这以后,未必 “怎么,有问题?” 可当再次瞧见李乐的眼睛,他瞬间明白过来,这人是不会给自己和小红王伍一样的对待。 “没问题就行,那就干。”李乐点点头,“除了约定好的资金,需要什么人,你可以自己招,可以从学校现有人员里面谈,只要他们愿意,至于前期手续、场地什么的,也可以借用长乐教育的资源协调,这个你和红姐去谈。不过我觉得,这对你,都不是什么难事。” “有简单,也有难。红总,不好说话的。” “都在你。”李乐手一歪,杯口一碰,“祝你成功。” “不,祝我们成功。”李永鑫赶忙道。 两人一饮而尽,李乐说道,“想好什么名字了么?” “长乐,还是长乐,后面再加个公考。” “换一个,两条线,别和长乐绑着了。” “那我,再想想。” “要不叫,中功?” “什么意思?” “前几年管离开铁饭碗,自谋职业叫下海,这个对应的,就叫上岸。”李乐充满恶趣味的笑道,“金榜高中,成功上岸,多好的兆头。” “呃好,挺好。” “对了,再给你提个醒。” “你说。” “以后,别当老赖。” “” “就这么说,吃菜,吃菜!” 。。。。。。 酒场,歌场,夜宵场,外加通宵网,李乐几个人着实浪了一把,结果就是第二天,一群人窝在宿舍里睡到夕阳西下。 不过再浪,终究得为了一天天临近的毕业答辩收拾起精神。 几个人分属不同专业,论文格式要求规制各有不同,最麻烦的还是金成哲,因为必须全篇高丽文这种硬性要求,以往纯手搓论文还好,现在新要求要用打印版,搞得大金子整天折腾输入法,到处借谚文键盘。 李乐都替他头疼,一个电话找到大小姐,安宁哈赛呦,吐个键盘出来噻?为啥?我这有个你们的同胞,打毕业论文用。 电话打完没俩小时,一个西装领带见了李乐一直鞠躬的男人送来了个一台笔记本电脑,算是解了大金子的燃眉之急。 “汉朝语同形异义汉字词对比与教学研究?这是你的论文?”李乐瞧见金成哲戳了半天,打出一行曲里拐弯的高丽文,念道。 “哟,可以啊,几日不见,您这水平见涨。” “一般一般。”李乐摆摆手,“你这自己写的?” “你觉得呢?” “几成?” “三成。” “艹!” “承让。” “不怕过不去?” “不怕,这是花了点小钱,找我们那边的一哥们儿专门定制的。” “嘿,延边!”李乐嘀咕一句,“你一个学自己民族语言的,还不自己写,这特么不是道德的沦丧,学术的扭曲?” “那你可别这么说,瞧瞧老张,可是学中文,汉语言文字,不也在那抠头皮?” “嗨嗨嗨,你们俩聊,别扯我身上,再说,汉字语言,博大精深,哪是你那一串拼音能比的。我就问你,齿牙余论、戎马倥偬、咂舌攒眉、筚门圭窦、桑枢瓮牖,来,用你那方片圆圈沟沟坎坎的拼音给我翻译一下。” “” “这不就得了。所以咯,别管南北,高丽自从用了训民正音,就没出过几个正儿八经的文学家。” 李乐一旁听得直乐,“行了,你赶紧弄你的。不过,咱们这几个人里,还是你的论文最厚。” “没办法,你没见以后得高阶论文呢,为了解释清楚一个字,能写出煌煌万言的一篇文章,这才哪到哪。”张昭一拍桌子,“走了,去打印社重新订去,有谁一起的么?” ‘咋?又去?’ “中间有一句话错了,得重新拆开换了,又得来一遍。这特么弄一次花一次钱,打印店挣钱挣疯了都。” “走,我陪你去,你也给我帮个忙。”梁灿从蚊帐里探出脑袋。 “你又咋了?”张昭问。 “页眉页脚错了。” “几页?” “全部。” “你大爷的!拿凳子,走人!” “哎,等等我!”王伍也从床上一跃而下。 “不是,你?” “哦,我的就几页,英文摘要全部要大写,我的是小写。” “走走走,快点儿滴。这特么一天天的。阿灿,拿着扇子!” 李乐看着几个人拎着说好毕业之后行李可以不要,但是一定要带回家的板凳,“咣当咣当”的出了门,想了想,掏出电话,拨号,“安宁哈?商量个事儿,方便,再吐个打印机呗?外加一,不,两箱a4纸?” 。。。。。。 再怎么着,“一坨大便”的日子还是陆续开始。 江湖上传说着毕业答辩的三大理论,一、论文内容不会有人仔细看,括号,仅限本科,二、ppt,制作要精良,三、只答不辩,疯狂道歉,你若要辩,那就二辩,二辩再辩,延毕一年。 不过这事儿,对李乐宿舍的老几位,着实没什么紧张感,要么公考面试,要么考研面试,除了王伍。 首先出场的就是王伍,剩下四个人都成了送考团。 “去,皮卡丘。” “老王,别紧张,该磕头磕头,腰弯点,不寒碜。” “就是,千万别想当英雄,哪怕你辩的再有道理,台下的评委们都觉得你在嘲讽他不懂,能有好脸色就有鬼了。” “答辩答辩,只答不辩,你要是辩,坐等二辩。” “不用怕的,格式有错就有错,只要不是影响论据那种大错就行。老师也有指标要提问的。各自岁月静好,他交的了差,你容易搞得定,彼此互混,等混子老师提,点头就完事了。无论你讲什么,那些老师们都是在关爱智障的心情和你交流。” “还有,回答问题,语气要注意,别吹胡子瞪眼,被错误理解了,也别硬抗,委婉点,否则,有的刺头老师,就以为你在挑衅他。” “对头,道歉注意时机,昨天就有一哥们儿,道歉时候总是在老师还没说完就开始,给人感觉就是,我道歉只是因为我想毕业,结果老师不爽,杵到二辩去了。” “老师您说的太对了,我就觉得这里有点问题。但是我能力有限,一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下次一定多多学习,有机会向您请教,谢谢老师!记住没,就这个语调!” “论文几份?都带全了不?来个爱的鼓励!”李乐伸手。 随后,一人一巴掌,把竹竿一样的王伍拍的左摇右晃。 王伍龇牙咧嘴的点点头,“嗯,有劲儿了,我去道歉了!” “走你!!” 看着王伍进了教学楼,几个人互相看了眼,叹口气。 “明天谁?” “老张。” “明天我下午,你们”张昭说道。 “我得去帮橙子卖家当。” “我得去寄东西。” “主任找我。” “嘿,你们几个!”张昭顿感世界的参差。 “这对你不小意思。” “就是,就是。” “老师不都是你见过一次的,有啥?” “哎,咱们就在这儿干等?” “我带了牌,斗地主?” “走!” “哎哎哎,一群贱人,等我!” 疯狂道歉虽然显得b格不那么高,但是疗效显着,先是王伍,凭着扎实的基础和理论水平,在一干老师为什么不读研的惋惜声中过了关。 之后是张昭,靠着一篇大水漫灌的文章和姿态足够低,以水兑水,在老师放了一个太平洋的情况下,蒙混过关。 大金子更顺,本来专业人就不多,师生关系融洽,再加上和老师多是一个民族,少不得就那么些人沾亲带故的,嘴再甜点儿,三个问题,三句话,愉快轻松。 梁灿坎坷了点,遇到一神经兮兮的发题机,刁钻古怪的问题突突突像梁灿扫射,一个赫拉克利特的“逻各斯”,就引申出三个大问,五个小问,能知代所知的滥觞,自然的道,思维的道,宇宙的底层规律和秩序。 梁灿左支右突,坎坎抵挡,好在指导老师及时出手,帮忙解了围,算是半开天门,让梁灿溜了进去。不过评分就不要想着有多高了。 出来之后,一番打听,才知道,这找茬的老师,和梁灿要去的金陵的导师,属于门派之争,恩怨绵长的那种,不知怎么的知道梁灿入了那位的门下。 “这尼玛太艹蛋了,丢他老某,我顶他个肺!” “呵呵,你这算是第一次感受到学术的倾轧,也是好事儿。”李乐笑着安慰。 “哎,你后天。” “对啊。” “你就是走个过场。”众人皆点头。 “谁知道呢,万一呢?” “装,继续装。” “噫~~~~~” 。。。。。。 “一会儿,几点开始?你排第几个?”电话那头,大小姐的声音传来。 “八点半,第一组,第三个。” “还好,不是第一个。” “这样差不多了。”李乐笑道。 “那你加油!” “好哒。” “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啥?” “说了还叫惊喜?” “你,有了?” “阿西,想什么呢?多长时间没” “你还知道。” “不是忙么?你那个恩戈罗恩戈罗的朋友,一起搞得度假酒店,马上就要开业了,还有釜山的免税店,忙呢。” “行,忙,都忙,忙点好,挣钱么。”李乐看了眼身后支棱着耳朵的几个人,刚想换高丽语,想起还有个大金子,继续道,“我这边定好了六月底先去伦敦,然后去坦桑,估计得到七月底能去汉城,你问好你们家老狐狸的时间安排。”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问问秘书室。行了,你赶紧准备准备,加油哦。hwaitg!” “是fightg,这口音。挂了啊。” 李乐挂了电话,转身,就看到几人举手,“fightg!!吁~~~~~~” 进了答辩教室,一组五个人先是给评审老师来了个集体亮相,只不过,李乐鞠躬的时候,明显能听到几个评审里,有人“嘿嘿”直乐,李乐叹口气,和剩下三个人溜到后排,看第一个出场的班长表演。 中规中矩,乏善可陈,老师明显都存了放人一马的心思,问题如白开水,表情如邻家大妈,主打一个和谐美满,其乐融融。 等到了李乐,更是愉快。 “老师们好,我叫李乐,是社会学1997” “行了,都知道,别耽误下面同学的时间,请开始你的表,论述。给你十分钟,够不够?”中间那位,教过社会政策学的英年秃顶的老师说道。 “呃不一定。” “那就尽量压缩,你的这篇论文,我们都预审过了一遍两遍,主体内容都有了解,除了重点问题论述,其他的,就不要水字数了。” “哦。那我讲点儿干的?” “噗呲!!”“嘿!”“吭吭!!” “嗯哼,说你的,继续。” “哦,我的论文主要阐述了” 李乐扶着讲台,弯着腰,捏着话筒,用一个撅着屁股的姿势,对照着ppt,开始扯淡。 讲到中间,先是马主任溜了进来,李乐停了。 “都别看我,我是他的指导老师,过来听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继续,哈,继续。” “哦,那我继续,关于城市经济产业结构的多层次呃” 后门又开,惠庆溜着门缝进来,一脸面无表情的坐到马主任身边。 “我来听听,你继续。” 我特么还继续个毛线啊,李乐翻了翻眼皮,好不容易把情绪又带了回去,这才嘟嘟啦啦的讲完。 “你这个标点符号用的有问题啊” “嗨,这有个错别字。回头你得改,你看,第三页,历史的,应该是白勺的,不是这个,还有” “语法,注意语法,还是太生硬,有些不准确,比如这个劳动力缺口,到底指的哪些,数据呢” “引用你从哪里看到的?” 几个问题之后,英年早秃的老师转过身,看了眼马主任,“主任,您看?要不?” “你们啊,行了,就这么着滴。”马主任捧着杯子,起身,晃晃悠悠走人。 惠庆一言不发,跟在马主任屁股后面,飘了出去。 “这就,完了?”李乐咂咂嘴,看了眼台下一溜老师。 “出去,你,把我们说的问题,回去改改。” “哦,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李乐鞠躬,致谢,有些,怅然若失。 第729章 此年盛夏 结束毕业答辩,并不意味着就可以收拾铺盖走人,之后还有论文的修改,胶装,退各种卡、票,办理各种手续档案户口的转移,等着学分审核,有那倒霉的,还有二辩、重修考试,要是这俩加起来,大概率会来个延毕。 再之后,就是领毕业证,学位证,毕业典礼。 等到那夜一过,纵有万般不舍和无奈,终究自此天南地北,山水一程,三生有幸。 李乐和王伍除了这些,还多了一项,两年半下的苦功的回报,之后会被称为燕大四俗之一,双修经济学学位的申请。 时间都去哪了,都在这一张小小的毕业证上的几个字里面。 得到通过申请的通知,两人都松了口气, 别管当时是跟风还是切实为了之后的人生考虑,终究是一番努力得来。 大多数人的大学生活已经实际上画上了句号,或许学校还想再给学生们点时间,用来告别,毕业季里,似乎四处弥漫着酒味。 情绪的闸门打开,便是一阵又一阵的宣泄。 同寝室的,相邻的,一个班的,不同院系的,男生和女生的,人忽然就亲热起来,一场场的告别仪式在学校周边的餐厅里出现。 要酒,要肉,吆五喝六的不断约着人速来。吃完喝完再去k歌。拍着桌子,胡乱许着约定。之后,你看我,我看你,都知道是不能当真的。内敛的离席,躲进卫生间红了眼眶,奔放的当场呼嚎,摔了酒瓶,打了碗碟,借着酒劲胡言乱语,指天指地。 微醺的疯狂中放纵着离情,大一的娃第一次惊讶的看着这群即将滚蛋的神经病彻夜放歌,千金散尽,焚诗焚情。 女生楼下,吉他忧伤的情歌,祭奠着没有成行的爱情,燃起的火光,旧情连接上离别在即的新情,点燃了毕业的时光。有人大喊,“某某,可记得什么什么吗?”之后有凉水顺窗而下,伴着一声,“去你妈的!某某某,你个王八蛋!” 半夜三更的燕园里,不时游荡着背着伤感和离愁的身影,摇摇晃晃,大喊大叫,和所有熟悉的楼台残碑青石阶,明月清风乱松针,做着告别。 年轻的生命内存有限,存不下这么多饱满恣意的青春情怀,临近毕业的时间里,每一天都是四年时光的压缩版本,似乎每个人都有不能忘怀的过去,在这几天里卡壳,倒带,重放。 毕业分手,散场表白,恩怨情仇集中上演。断肠,销魂,勾人情愫的莫过于此时。 就连隔壁的,对面的,几个邻居之间都开始约酒约饭约架,约着翻墙夜游圆明园,醉酒长春馆。 也有等不及的,收拾好东西,处理好遗物,就马不停蹄的奔向另一个远方。 “乐哥,走了啊!” “噫,老胡,这次真走了?”晨起锻炼的李乐,顶着一脑门子汗,刚走到宿舍楼边上,就被人招呼上。 “这么早?” “可不,鹏城那边催的紧。”那人笑道,“早上走,心里安静些,要不然,又不知道往后推几天,不能再拖了。” “多好的地方,发展银行,以后就是金领一族。”李乐点点头。 “瞧你说的,现在不还是一金融民工。” “行了,别得了便宜卖乖,你的,有可能就是好多人的终点,光华佑你平安,阿门。” “阿门!” “以后,来鹏城,找我。” “得嘞,一定。慢走!” “留步。” 看着这位拉着行李箱,在清晨的蝉鸣声中,一点点走远,消失在路口,李乐终于第一次感到分别的无奈。 好多人,也许只是一个错身,一个眼神,一个挥手,一句再见,便再也不见。 愣了愣,李乐转身进了宿舍。 只不过刚走进门口,就瞧见将军端着茶缸,看向自己。 “首长好。”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同学。在一天就珍惜一天。” “您这大风大浪见惯的,也感慨?” “可不,又不是牲口,谁能没一点感情在?”将军抿了口茶,“从军四十六载,送走四十五拨战友,年年如此年年来。” “呵呵,你这在楼里,又见了几茬。” “还是年轻好。” “您也年轻。” “这小嘴,在部队,怎么也得是个宣传干事。小子,你啥时候走?” “我啊,准备赖着不走了。”李乐笑了笑。 将军点点头,“也行。此地甚好。回去。” “诶。” 。。。。。。 “那意思,毕业典礼,你就不准备上台了?”马主任看着找上门让自己签字的李乐,问道。 “算了,这事儿,除了校报上的一点豆腐块,没几个人会有印象,再说,我上去说几句,放几颗催泪弹,真没啥意思,回头指不定还得被他们嘘,说你矫情。” “行,我给上面说一声。你准备几号走?” “二十八号,森内特教授那边的机票都给定好了,签证前几天也下来了。” “行啊,这次去,好好和森内特教授那边沟通,十月份他来,最好能定下来演讲和交流的题目,毕竟是lse的学术校长。” “前任,前缀得说清楚,那老头怪得很,不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嗯,知道了。” “惠老师那边说过了没?” “说了,有些不情不愿的。留了一大堆作业。”李乐无奈道。 “呵呵,他就是这样的,什么都没那些课题重要。” 马主任捏起笔,在表格上签了字,递还给李乐,“这就算是手续走完了。” “真快啊。” “是结束也是开始。” 三天后,一场如约而至的毕业典礼,为燕大历史上的第九十九批本科生送行。 讲话,颁毕业证,颁学位证,一道道流程,仿佛在为几千名毕业生推开离去的大门。 始于金秋,终于盛夏。 虽说李乐拒了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讲话,但还是上了主席台,领了两个奖,一个校优秀毕业生,一个燕京市优秀大学毕业生。 捏着两个奖状下台时,“这都拜拜了,咋又是他”的议论声传到耳朵里,李乐挠了挠头。 回了座位,李乐垂着脑袋,试着抓取四年里的回忆。 新生在前,毕业在后,似乎只有开始和结束,中间那一段,已经没了踪影,白茫茫一片。 等着,等着,终于有人说道,“蕙风如薰,花开半夏,骊歌轻起,青春虽然散场,可人生才刚刚开始,同学们,毕业快乐!!” 有人领头,歌声渐起,“忆昔长别,阳关千叠,狂歌曾竞夜,收拾山河待百年约” 之后,零落的声音聚集,“燕园情,千千结,问少年心事,眼底未名水,胸中黄河月。” “毕业啦!” “合影。” “那谁,过来,过来。” “照相照相!” “李乐,一起。” 一时间,李乐被认识的,不认识的,拉到身边,拽到身前,“咔嚓”声中,留下身影。 或许十几二十年后,照片的拥有者已经想不起这个圆寸脑袋是谁,可这天的心情,却能长久的保留在定格的画面中。 和寝室的人勾肩搭背,和班里的同学比着耶,和老师一起笑意盈盈。李乐不厌其烦。 和马主任并排一张合影之后, “万一闯出祸来,只要不把我说出来就行了。” “是,主任,我说我是历史系的。” “诶,此言差矣,说哲学系。” “为啥?” “哲学的人都神经。” “知道了。” 马主任又被人拉去,李乐站了片刻,闻到身后一股花香袭来。 “毕业快乐。” 一束花被送到眼前,而花的后面,一张清亮的笑脸。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李乐笑道。 “不是么?” “是,非常是。”李乐张开双臂,“抱一下。” 甜香满怀,李乐低头,在乌黑蓬松的头顶亲了一下。 “带你见见我的室友。” “可以么?” “这有什么,走!” 第730章 此年盛夏(2) (这两章,写着挣扎,见谅。家有考生的读者老爷们,祝你们的娃,待到花香飘七月,金榜尽是书生名!) 看到李乐牵着人,几人你戳我,我踹你,努力让笑容收敛收敛,看起来不那么“淫贱”交织。 四年里,几人从第一次见到李乐之后,私下猜测会不会在学校的姑娘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到调侃这人是不是趋向性与众不同,要多加小心自己的肥皂,再到最后慢慢知道李富贞的存在,除了羡慕狗日的运气好,还疑惑着为什么不去寻个如花似玉的,直到看见两人,一个白衬衫,一个百褶裙,绿草茵茵间携手,倒是想起那句“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来 “这是我女朋友,李富贞。”几人面前站定,李乐笑道。 “我反对。”张昭举手。 “你算老几?老子乐意!” “满那骚盘嘎布思密达。我叫金成哲,同胞。” “嗨,放手,手放下,你们规矩不是都对着鞠躬的么?橙子,橙子去哪儿了。” “hi,i'' jan,how are you。” “老王,你啥时候起了个洋名?” “刚想起来。” “嗨佬!” “这是梁灿。” “叫我阿灿就行,靓女。” 一通招呼,算是正式见过。 “作为今天唯一收到花的男性,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张昭问李乐。 “没有,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十指相扣,举到面前,晃了晃。 “那你今天可是伤了不少男人的心。” “为什么是男人?”大小姐问道。今天她很开心,不止是因为李乐毕业,标志着两人将要进入到下一步,也更像是一种广而告之。 “姑娘们见到你,大概率就死了心,而不少男人的梦也破灭了。”张昭解释。 “哈哈哈。” 李乐琢磨琢磨,“艹,你可真会说话。” “必须的,如果语言是一门艺术,我应该已经是艺术家。” “噫~~~~~要点脸。”几人起哄。 “咱们几个,好像还没。”梁灿晃了晃手里的相机。 “我来,帮你们。”大小姐自告奋勇。 都不是那种喜欢照相的人,镜头前的各种组合,要么露着牙傻笑,要么一本正经稍显木讷,李富贞皱着眉头,举着相机,指指点点好一阵子,看着才有了些轻松自然。 “一起啊!” “我去叫橙子。” “我也一起?”李富贞少见有些扭捏道。 “来,来个全家福。” “你确定不是虐狗图?” “那你现在拉一个。” “呃何荷禾,一起来一张?平衡一下阴阳?”张昭叫住一旁路过,瞧着就气质清冷的女生。 “滚!” “好嘞!” “这姑娘谁啊?”王伍指了指。 “我们班的。” “呵呵呵,这名字。” “你懂啥。” 瞧见橙子跑过来,梁灿喊,“来来来!” 抓了个一瞧就是老法师气质的,七人高矮个排排站,从最高的李乐到程橙,中间几乎差了一个梁灿,老法师无奈,左右观察半天,找了个百年讲堂背景的台阶,指挥重新来过。 “ok,各位看我,准备,三二一!” “前妻~~~” “瘸子~~~” “瓜皮~~~” “hwaitg~~~” “地三鲜~~~” “痴线~~~” “傻逼~~~” “谁特么喊傻逼的?” “老王!!” “都换一个。”老法师无奈道,“咱们好歹统一一下。” “换啥?” “茄子。” “哦。”几人互相看了眼。 “来,看我,准备,三、二、一~~~” “噫~~~~~~” 各种合影结束,人也陆续散场,李乐叫过来梁灿,“看看,还能拍几张?” “十来张。” “去,寝室拍几张。” “寝室?”梁灿一愣,随即点头,“噢噢噢。” 李乐一转身,看到身后的大小姐,笑了笑,“今天,估计应该很晚。” “明白,人这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我在家等你。” “要不,一起。” 大小姐摇摇头,“不用,你的重要时刻,我在了,就已经很好了。” “成。”李乐知道李富贞的性子,弯下腰,在她耳边说了句。 李富贞脸一红,瞬间酒窝梨涡齐现,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啊。”手一指旁边墙根阴影下,带着墨镜,拎着小包的莉秀。 看到两人眼神朝向自己,莉秀赶忙微微躬身,李乐摆摆手,顺势把李富贞揽在怀里,转了一圈。 “才噶~~~” “嗯。” 看着李富贞和莉秀消失在树荫下,李乐刚要抬脚。 “啧啧啧,啧啧啧。” “主任,牙疼?” “牙不疼,酸。” “咱们系是要改清风观还是太玄宫?您开始好八卦咧?” “扯淡!这是长辈关心一下小辈的感情生活。”马主任瞅了眼李乐,“什么进度?” “扯证。” “英年早婚,傻不傻?” “一步到位,把心思都用在学术上,为系里的百年大计做贡献上。可好?” “善!不过” “您什么吩咐?” “系里穷啊,为了挣点经费,都开始搞中学生夏令营了,略微有辱斯文啊,我压力很大啊。” “主任,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土豆炖牛肉,也会有的。” “嗯,很好,我就知道没看错人。”马主任颔首,“来,咱爷俩捏张影,以资纪念!那小谁!来!” 。。。。。。 寝室里,一如当初搬来时,箱子遍地,铺盖凌乱,各种大大小小的零碎挂着,散着,摆着。 气氛有些压抑,每个人都在闷头收拾。 “这有一套神雕侠侣,还有上次金先生来讲座时候的要的签名,谁要?” “德华的磁带,老王,你拿走。” “我的那双工字头的皮鞋呢?谁见了?” “问阿灿,阿灿上次参加什么舞会,不是借走了么?” “大二时候的事儿,早忘扔哪儿了。大不了我赔你一双。” “算了,不值几个钱。诶,我这还有百年校庆文学社发的纪念衫,新的,一人一件,回家干活时候能穿。” “嘿,早不拿出来,这个好,回家给我妹,哟,燕京大学,字真大。” 李乐把凉席卷成筒,立到墙边,说了句,“还好,咱们寝,好歹还有三个在燕京。” “我以后也许还杀回来。”梁灿嘀咕一句,“不过,大金子这是彻底扎根西南边陲了。” “爱情这东西,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可不,要不是昌平园那一夜围追堵截,或许大金子又是一个方向也说不定。” “姻缘天注定,就算千回百转,还是会走到一起。”金成哲从上铺蹦下来,攥着拆下的蚊帐,开始叠。 “嘿嘿嘿,断舍离,断舍离,乐哥说的断舍离,你这是啥都不愿意扔啊,再千里遥远拉回滇南?” “懂什么,这是要传家的,上面有橙子给我缝补的心意。哪像阿灿的,都是补得膏药。” “我这有个镜子,谁要?”张昭敲了敲手里。 “你自己留着,九月份,你这一套铺盖,正好平移到万柳。” “住万柳可就不在燕园了,不爽,到时候看看能想个法回来不。乐哥,你们说到时候住哪么?” “畅春?勺园?估计就这几个地方,条件一塌糊涂,不如万柳。” “你大不了住家里。”王伍搬开自己的哑铃,拉过箱子,“咱们,这就走了?四年?” 一句话,让几人又都闭上了嘴。 “一群人闯进你生活4年,还要同室而居,分开的时候不应该敲锣打鼓,欢天喜地么?其实,我真不想和你们几个挤一起,尤其老王,那个邋遢!”张昭说道。 “你个假干净,一双袜子从左穿到右,里面穿完外面穿,俩月不带换的,不稀得说你。” “就是,就是,这一脚臭味。” “阿灿,秃子别说老和尚,你也够可以的,特么在你枕头底下都能发现吃剩的鸡骨头。” “我的卫生纸,每次都拆一包半天就没。” “你还用我的洗发水呢。” “你买的假的,都不看的,飘柔,漂柔,我特么发际线都掉了。” “该!” “是不是所有热闹集中过后就来不及告别了?” “下次再聚这么齐?谁结婚?” “大金子。” “衙门中人,他得晚婚晚育。” “老王,以后没人给你带饭了。” “老张,钥匙记得带身上,没人能帮你爬窗户了。” “乐哥,下课等你,一起回宿舍啊?” “我不想最后一个离开宿舍,你们爱谁谁。”梁灿喊道。 李乐把手里的红色马甲扔到箱子里,叹口气道,“一起走!谁都别最后!” “嗯!” 夕阳穿过走廊的门,打出斜斜的红色的光,照在宿舍门口,人脸上,身上,脚边的行李箱,包裹上,凳子上,用影子,带出一片斑驳。 “乐哥,弄完了么?” “完了,完了。” 李乐拎着拖把,从水房里出来,把拖把靠在门边。 “行了,关门。” “再看一眼。” “嗯。” 五个人勾肩搭背,看着这间小屋,好一会儿,“关,别看了。” “谁来?” “当初谁第一个来寝室的?” “昌平是乐哥,这里是老王。” “那就乐哥来,有始有终。” “行,锁给我。” “吱呀”,“我关锁了啊。” “锁!” “咔哒!” “阿灿,哭啥,大老爷们儿!” “你特么说我,你眼里是啥?” “老王,鼻涕别蹭我身上。” “走了,走啦!”李乐挨个揉着几个人的脑袋,“又不是这楼拆了,以后,有时间,再来。” “那就不是了。” “心里是就是,唯心点儿。” “拿上,都拿上!” “凳子怎么办?” “我引开将军,你们偷偷拎出去。” “好!” 宿舍楼门卫室,李乐仗着身高体壮,把门堵了个严实,笑道,“首长,给你钥匙。” “哟,这就算正式离校了?” “嗯。” “签个字!” 李乐接过交接本,磨磨蹭蹭,一个名字签了三回,听到门口金成哲说话的声音,这才把最后一个点摁下。 “走!” “后会有期,首长!” “嗯。” 李乐点着头,拎起箱子,转身出门。 “都拿出来了?” “拿出来了!” “够够够!!” “hiahiahia!!”“吼吼吼!”“噫给给~~~~” 树荫下,拖着箱子,背着包,拎着一把底边油漆写着“燕大寝”的凳子的五个身影,躲追兵一样,叫唤着,撒丫子狂奔,留下路边行人一串串惊疑的目光。 。。。。。。 老虎洞那家角落的烧烤店里,五个人,后仰着,斜靠着,侧倒着,围一张餐桌,脚下,酒瓶遍地,一伸腿,叮叮当当,桌上盘子凌乱,菜汤遍布,一根根签子支棱着。 李乐揉了揉眼,把已经灭了的烟头塞进嘴里,奋力捏住酒杯,举起来,“继续啊,下马饮君酒。” “问君何所之。”张昭抬起头,喊了声。 王伍捏着一根签子挥舞着,“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 “艹,你们大爷的,我的词儿没了!” “不好,不好,太丧气。”金成哲拍着桌子,“散伙的是这场盛夏,不是我们,我们以后,有随处可栖的江湖,也有追风逐梦的骁勇,善良,优秀,勇敢,我们所有人!干!” “干!” 六月二十一,夏至,李乐,告别,这辈子,第一次醉了。 第731章 上门儿来 一早七点多钟,李乐几人从蓝旗营的院子里拖着箱子出来,情绪不佳,一身酒气。 昨晚上一场大酒,迷迷糊糊摸到长乐教育,寻到了员工宿舍,倒头就睡。要不是程橙的电话一直响,估计就得照着一天睡过去。 “九点是大金子,十一点是老王和阿灿,最后是老张,是这么滴。”李乐打着哈欠,满眼泪水。 一个哈欠,引得几人都开始张嘴。 “嗯,程橙已经到火车站了。”金成哲揉着眼,回道。 “还得是老王,算计的正正好好,凑一天走。” “除了乐哥,谁都别送谁。” “合着就我一个人伤心?”李乐嘀咕一句。 “谁让你家在燕京?” “谁让你心硬如铁?” “谁让你有女朋友?” “这有关系?” “有!”几人点头,“我们,早就习惯一个人,少人关心少人问。” “艹!出租,出租!” 三辆车,拉着行李带着人,驶向车站。 看到几人晃晃悠悠,都是一脸萎靡,等在车站门口的程橙迎上来,感到瞬间被酒气包围,捏着鼻子问道,“你们这是,喝了多少?” 金成哲耸耸肩,“嘿嘿,不知道,结账没结账都忘了。” “反正有乐哥,没结账人老板找他。” “走,进!”李乐一挥手。 似乎已经过了那个劲头,众人坐在候车大厅里,都有些蔫蔫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等到广播响起,金成哲和程橙起身。 “来春城,我等你们。” “你俩好好的,千辛万苦,万里长征就要到宝塔山了,可别整什么幺蛾子。” “就是,等着喝你俩喜酒呢。” “嗯,还有满月。” “嘿嘿嘿,好!”金成哲笑,程橙红了脸。 “你站在这里不要走动。” “艹你大爷!” “得了,进去,都说好了,就到检票口。” “那,我们走了。” 两人进了检票口,一步三回头,终于不见了人影。 就这么一个接一个,李乐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送走了四年的时光。 走出车站,李乐站在广场前,眯缝着眼,抬头看了眼天边乌云里流淌的光,叹了口气。 。。。。。。 夏至的第二日午后,大雨倾盆。 听到门被钥匙打开的声音,李富贞赶忙从书房跑出来。 “呀!”看到落汤鸡一样的李乐,又跑去卫生间,拿了两个大浴巾。 “赶紧把衣服脱了,擦擦。” “算了,我去洗洗,昨晚上弄得一身黏黏糊糊的。” “别换鞋了,直接进去。” “地毯,别踩脏了。” “有什么,有保洁,赶紧的。” 大小姐一抬手,把李乐推进了浴室。 “衣服在架子上了。”拿了衣服进来,也不走,就坐在马桶上,看着李乐。 “诶,好看啊?” “好看啊。” “行,随你。”一头泡沫的李乐笑道。 “我说要你等等,去接你,你非得自己回。” “一来一回还不够麻烦的,折腾你,也折腾司机,这点雨算什么,见过更大的。” “感冒了怎么办?” “我这身体,哪那么容易。” “饿了?” “原本没有,你这一说还真有点,家里有什么,我去做,你吃了么?” “我不饿,我去煮面。” “你行不行?” “等着。” 再出来时,看到餐桌上一碗加了鸡蛋的方便面,几样泡菜,李乐笑了笑。 “呵呵,这才是泡菜的正确用法。” 落座开吃,李乐扒了两口,冲大小姐竖了竖大拇指,“可以,这家的面饼不错,配料汤包也好。” “还有呢?” “换个筷子,金属的,滑溜溜的,用不习惯。” “还有呢?”李富贞趴在桌上,一脸期待。 “碗也不错,咸菜还行。” “没了?” “煮面的手艺也好。” “嘿嘿,谢谢,我特意找家里的厨师学的。” “是嘛?挺好,以后,还是自己做饭,才有感觉。” “嗯,我多学学。” “就怕你没那个时间。” “有的,挤挤就有了。” 李乐下手极快,三口两口连汤都喝了个干净,一擦嘴,“呼,这就舒服多了。” “人都送走了?” “嗯,都送走了。” “挺难过,毕竟一起这么多年。” “还好,现在不像以前车马慢,只要有心,随时都能见到。再说,还有两个在燕京的,过几天就又在一起了。” “那也不一样了。” 李乐想了想,点点头,“可,总得往前走啊。” “是。” 看到李乐打起哈欠,李富贞忙道,“你去睡一觉。” “我把碗刷了先。” “我来,你去。”上前,又要推,却忽然被李乐抓着手,一个斜肩,抱了起来。 “哎,干嘛?” “走,一起。” “我不,我要刷碗。” “你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从小到大刷过几次碗,我都怕你洗不干净。别蛄蛹,再动,手滑把你扔了啊。” “你不是困了么?你好好睡觉,别胡思乱想。” “没你睡不踏实。” “啊,不行,那个,那个” 李乐一愣,看了眼胳膊肘里的人,“不是,你不会又” “不是,是,那个没,买。” “嗨,谁要那玩意儿,走你!”李乐手一抄,响马一样,把人扛在肩头。 “放我下来!” “进去再说!” “嘭!” “家里,还关门?” “审核回头听见。” “哦。” 。。。。。。 马厂胡同,小卖部棋摊儿前,几个人头顶着拖鞋,砖头,梗着脖子,提溜着眼睛,把手里的牌甩的震天响。 “对尖儿,还有没,还有谁?没了我走了啊!” “别动,我还没说话,你想什么呢。” “你出,你出,有本事你就拆!” “怕你,姥姥!对圈儿,憋死你。” “吁~~~~~” “哟,老几位,这是什么造型,顶天立地一好汉啊。” “诶,老李,玩儿两把?”有人瞧见裤衩背心,大拖鞋的李晋乔,招呼道。 “不了,不了,瞧瞧。”李晋乔把手里的塑料袋拎起来。 “嗬,天福号,怎么?请我们上家喝去?” “今天不行,家里来且。” “谁啊,这么隆重,大老远跑天福号买卤菜去?” “嘿嘿,儿子的女朋友。” “噫,那是得上心。” “可不,不和你们扯了,回去做菜了,你们玩儿!英子,去,给叔拿瓶酱油。” “好嘞!” 拎着东西,进了家门,就听见曾敏数落,“你这人,怎么才来,这儿子刚打电话,和人姑娘在路上了。” “急啥,是他们小的来见长辈,不是咱们,位置,位置得摆正。” “摆正个屁,赶紧的,去换身衣服,你看你这一身。人家姑娘第一次上门,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哦,哦。”老李把东西递给曾敏,往卧室走,没两步又转回头,“我穿啥?警服?” “脑子呢?又不是三堂会审,吓唬谁呢?衬衫,西裤,给你放床头了。” “诶诶诶!!” 李晋乔踢里踏拉进了卧室,换上衬衫,正穿着裤子呢,就听窗外喊,“爸,妈,我们回来了。” “额贼,这说来就来。” 老李赶忙穿上皮鞋,深一脚浅一脚的,蹦跶到镜子前,束起皮带。 李乐领着李富贞,一个拎着,一个捧着,看起来就高大上的几个大盒子,进了院门。 曾敏站在堂屋台阶上看见,下了两阶,迎过来。 瞧见李富贞脸颊微红,眼中水波流转,泛着熠熠的光,心里一琢磨,再看看一脸笑嘻嘻的李乐,清了清嗓子,“富贞啊,一路辛苦啊。” 李富贞赶忙上前,把手里的盒子递给李乐,九十度深躬,“阿姨,您好。” “好,挺好的。” “不辛苦。” 伸手,扶起来,曾敏笑道,“是嘛,呵呵,那就好。” “妈,我爸呢?” “你爸来了!” 就听屋里一阵“叮呤咣啷”,“嗬~~~嘶~~~” 李晋乔扒着门框,歪着肩膀,抿着嘴走出来。 “嗯哼,哟,来了啊,你就是富贞。” “叔叔,您好,我是李富贞。” “嘿,这姑娘,这么大礼,赶紧,赶紧。” 老李上前一步,虚扶,微微一踉跄,曾敏眼疾手快,给摁住了。 手指头很隐蔽的一掐,老李直翻眼皮。 大小姐没在意,李乐一旁瞧见,噫~~~~ “别站着了,赶紧进屋坐。” “谢谢叔叔。”大小姐又是一弯腰。 “你这娃,咱家没那么大规矩,松快点儿。” “好!” 第732章 丑媳妇见公婆 丑媳妇见公婆,毛脚女婿见丈母娘,甭管哪个地方,都有这么一次让人从心里到生理都紧张的局面。 虽说两家代表已经在汉城会议上对李乐和大小姐两人的今后,做出了“战略性”规划,但面临第一次登门的这种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事件,李富贞还是再紧张和兴奋交织下,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即便她是财阀家的大小姐,经历惯了各种大场合,但顶多,站了个不怯场。 从衣着到妆容,从礼物到聊天的话题,从学习第一次登门的六大要点,五个禁忌,四个诀窍,三个小锦囊,到向身边已婚,待婚的朋友们询问经验,做足了准备。 可当走进马厂胡同,踏上小院的青石阶时,李富贞的心跳还是无法抑制的快了几分。 李乐似有所觉,转过头看了眼,大手攥着小手轻轻捏了捏,笑道,“我爸喜欢羊肉猪肉,不吃人肉。必要时候,他也可以吃素。” 李富贞“嗯”了声,站定,“看看,没什么问题。” “没,挺好,没看刚才胡同口打招呼那几位,眼都直了么。” “那就是妆太艳了?” “没啊,这是运动后激素水平改变刺激引起的神采焕发。” “阿西~~~” “诶,不准说脏话。” “讨厌啊你。” “走啦。”李乐轻轻一扥,把人带进了家门,“爸,妈,我们回来了。” 一番插科打诨,倒是让大小姐松弛了下来,跨过门槛,看到小院,又多了好奇。 红漆宅门,锃亮门钉,青砖黑布瓦,上翘脊檩,延伸房檐下绘了彩的雕花雀替三幅云,墁地方砖的过道,筒瓦元宝脊,斧刃方砖,雕着四季花卉蕃草的碱墙影壁。 四向房屋围成的宽敞庭院,中间莳花置石,金鱼大缸,并蒂石榴,缀着发青的果子,随风摇摆,一棚葡萄架横跨小院,碧绿藤蔓沾染了夕阳的橙色天光。 不大的一座宅院,让天地拉近人心,在砖隙瓦缝里留住旧时的光阴,处处散发着一团和气。 李富贞不懂什么古建格局,营造法式,却对这小院第一眼就喜欢上。比起自己那个如庄园一般,却有些空旷冰冷,挂着“承志园”名号的深宅大屋,这里才像是人家。 待真正进了院子,瞧见堂屋台阶上,一身桃红色收腰露肩长裙,扎起马尾,笑意吟吟的曾敏,赶忙上前。 行礼问好,眼神疑惑的看向李乐。 “妈,我爸呢?” “你爸来了!” 浑厚男声从屋内传出,之后是一阵座椅响动,李富贞有些好奇,看到门口出来的人影,又赶忙收了目光,躬身行礼。 再抬起头时,看到一个身材魁梧,鼻直口阔,浓眉环眼,和李乐神态相似多于长相,目中含笑,嘴角却带着一丝不自然的中年男人,站在了面前。 知道李晋乔是警察,可在这个有些帅气,身板比李乐小不了几号的人身上,却感受不到那种凛人的气势,有的只是清亮的目光和慈祥的语调,李富贞心中顿时大安。 “进屋凉快,今天外面潮热的呢。” “是,叔叔。” “嘿,你这女娃是下了功夫的哇,这一口普通话,听着倒是舒坦。” “应该的。” “诶,就是太客气,到这来就是到家了,哪那么多规矩道理,别老弯着腰,不好看的哇。” “就是,好好的孩子,成了应声虫。”曾敏一伸手,把大小姐拽到沙发坐下,“看着比上次见要瘦了点,有好好吃饭?” “有的,只是最近公司事情多,忙了许多。” “来家,多歇几天,胖了再走。”李晋乔坐到对面,茶几后面,隐蔽的揉了揉小腿迎面骨,“回头,我给你做抻面,正宗长安味道的。” “啊,谢谢叔叔。” “噫,又来。” “哦。” 李乐站在一旁,瞧见也没人理,把东西放下,自觉地端茶倒水,递给大小姐的时候,眨了眨眼,李富贞瞧见,想笑,又觉得不妥,忙端起杯子,挡住半边脸。 “你父母身体怎么样?”李晋乔见李富贞松快了些,笑问道,“我听说,你爸前些天又去了医院?” “还是以前的老问题,每年一到冬春交替的时候,就要去医院住两天,做个全面检查,倒还好。” “管着这么大的家当,劳心劳力啊,是不容易。” “嗯,不过,好在我们兄妹几个慢慢的能帮上他。” “是咯,上阵父子兵,早晚,还是得交到你们手上。” “你们兄妹几个?” “一个大哥,两个妹妹,除了小妹妹今年大学毕业,都在公司里工作。” “你大哥有孩子了。” “去年有的。” “大妹妹也结婚了?” “是的。” “呵呵,儿女双全,以后再是儿孙满堂,你爸妈是有福气的。” “谢谢。” 这话,还是让大小姐在心里叹口气,自己那个家里,哪有大多数正常人家里的和睦亲亲。或许对儿女,单个拉出来,都是疼爱有加,可凑在一起,就有了比较和纷繁的算计。 外人看到的,都是一番修饰后的表象,自家好歹还能维持,有人家,装都不愿意装的。倒不如这种独生子的家庭,简单,直接,没那么多弯弯绕。 一个岔神,李富贞赶忙把心思收了回来,看了眼李乐,“叔叔,阿姨,第一次登门,也不知道带什么,就按着我们那边的规矩,还有问了李乐,拿了一点心意。” 大小姐起身,和李乐把几个大盒子拿过来,一样样打开说着。 除了红参这种老传统的保健品,给李晋乔的还有几条大熊猫,两瓶威士忌,一个马臀皮的手工钱包,曾敏则是一套护肤品和一个a?a的托特包。 烟酒抚人心,包包治百病。原本李富贞想的是送高年份的红酒和驴牌这种档次,但是被李乐给拦住。 看到老李和曾老师的表情,显然应验了李乐说的那句,“东西不是越贵越好,送人心坎里才不是负担”的意思。 李晋乔和曾敏也不矫情,接到手里看了几眼,笑着称谢。 “以前想着生个闺女,以后有毛脚女婿给买烟抽,这有了富贞,不也一样么,是,曾老师。” “是啊,一样的。”曾敏给老李面子,笑眯眯顺着说道,又问大小姐,“前天怎么样?我们要去看毕业典礼,这小子不让去,怎么,还怕人笑话?” 李乐嘀咕着,“学校没邀请,你们去了,不是让那些爹妈没去的心里别扭。再说,我还拿了俩奖状呢,笑话谁?” “得,我看你是觉得富贞去了,觉得我们碍事喽。”李晋乔笑了笑。 “没有的,没有的。我也是没提前说,想给他个惊喜,他不知道的。”大小姐赶忙解释。 “曾老师,瞧见没,这就开始维护上了。” “两人在一起,可不就得互相维护,互相照应着。”曾敏说着,又看向两人,“以后,你们俩能好好的,两边爸妈都能安心。” “是。” “知道了,放心。” 李晋乔一拍沙发,“得,来家来,吃饭第一,李乐,走,给我打个下手。咱们餐桌上热闹。” “爸,要不,你还是换在家的衣服,你这身,我怎么看着怎么别扭,再说,能利索?” “就是,叔叔,您不也说,这是在家么?” “嘿,好,好。” 老李点点头,一摆手,“出溜”进了隔壁间。 “越老越没个正行。”曾敏白了老李撤退的方向一眼,又对大小姐招手,“去我画室,最近有画了几张小品,你挑挑看看,回头,给你妈带过去。” “啊,能行?您的画都是要” “这有什么,前些天还和你妈聊天说起过呢,美术馆又要上新,我没时间去,正好你来了,走!” “哦,好。” “这爷俩一个懂的都没,尤其李乐,白从小培养了,别说细胞了,连个细菌都没。” “呵呵呵,人和人天赋不一样的。” “可你也得沾点边,这位可好,颜色都认不全,小时候蓝和绿还不分” 瞧着被曾敏抓走,回头时一脸坏笑的大小姐,李乐叹口气,走到隔壁间喊了声,“达,按伲一贯滴风给,该不四让额给伲打哈下手滴。” “呵呵,要不舍你这灵醒劲儿随额,奏等你这句话咧。你妈买了一堆菜,走,看看弄撒。”换了一身夏季作训服的李晋乔拉开门,对着李乐后脖梗一拍,“走!” 。。。。。。 “噔噔噔噔”,厨房里,李乐操着菜刀使出残影,一根根土豆丝霎那间堆满案板。 “诶,正好,做洋芋擦擦可别太细,细了就不好吃咧。”一旁一手面粉的老李凑过来看了眼。 “我干活,你放心。” “歘”的一下,李乐把土豆丝铲进菜盆里。 “李处,咋样?” “撒?” “我说这姑娘。” “还能咋?除了没见过,还有啥不知道滴。” “我就问的长相。” “比你妈差点。” “我妈不在这儿。” “不在这儿也是良心话,再说,哪有让老公公对儿媳妇长相谝闲传滴,你这娃。”老李把面团摔得“嘭嘭”直响。 “条件,长相,气质,都是个顶个的。现在看,性子也是不错,不拧巴,眼头活泛,不过,那种家里出来滴,这都是基础素质。” “他们家事儿可不少。” “事多事少,你们俩以后过好自己的才是第一位,有时候,吃亏就是赚,别琢磨那些有的没的。门一关,过自己小日子。吃喝不愁,就是最大的福气。” “嗯。” “行啊,再过几年,等你们有了娃,就搬家里住,咿咿呀呀,热热闹闹,噫,美滴狠!” “哐叽”,又一个面剂子被揪出来到案板上。 “那您可别嫌烦。” “烦个甚,欢喜还来不及呢。”老李笑道,“等以后,你一个,成子一个,曹鹏一个,都有了娃,都送这来,有牛牛娃,有女女,额当娃司令!” “嗯!我给成子曹鹏说,不送来,额揍死这俩怂。” “嘿嘿,耗!” 好一阵,厨房里只是“咣咣铛铛”的声响,没人说话。 直到,“爸,额对不住你。” 愣了愣,“有撒伲么。”老李胳膊肘一捣李乐,“原来额就说了,额这辈子,前一半享你爷你奶的好,后一半,得儿子的好。这就超过九成九的人咧,再有了你妈,啧啧啧,这就是十全十美。” “再说,我这性子,本来就不喜欢那些钻营,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想不到的,多少能人怀才不遇,到最后还是个科长,主任的,我啊,够好了。” “这东西,向上看,都是屁股,向下看,都是笑脸,左右看,都是心思耳目,累不累啊。” “可要不是我” “多高是个高?你爷说过的,高楼危,危高楼,把根往下扎,往开了扩,才是稳,才能长久。时机合适,便随时可成参天木,即便树倒了,根还在。” “这话,多琢磨琢磨。” 李乐拿着铲子,盯着油烟机,看了好一会儿。 “诶诶诶,锅,锅!” “啊,撒?” “锅,味儿,火,糊啦!!” “我艹!” “哐啷啷!”“稀里哗啦!” “你俩!在厨房造反呐!!” 第733章 积攒的温馨 即便天赋不怎么样,但是自小受到洪罗新严格的艺术教育和环境渲染的李富贞,对一位画家的画室,有着足够的了解。 画室是小世界,幽邃、内在、深入和自我的领地,是画家的藏身之所,艺术之“心”的寄存地,隐秘而又安全,在这里,可以让一个画家为所欲为,无所顾忌。 当画架竖起,颜料拧开,画笔碰触到画板,就成了个人的神秘花园。 一抹蓝、一点绿,一撇紫、一束红,牵引着思想,在花园里漫步。 如果不是亲密关系的人,大多数画家都非常不喜欢让人进到这里来。 当李富贞被曾敏拉进东厢房时,心情是欣喜和雀跃的,这代表着曾敏对自己的认可。 入眼处,和大多数自己见过的画室那种四面白墙,角落里摆满了画完的作品,中间或者一边大多都摆着一张大桌,堆满了材料和工具,空旷的只有画架、画布、桌子、凳子,地上和墙上都是颜料、垃圾袋,废纸、笔屑到处可见的画室不一样。曾老师的画室是满的,那种物理意义上的满,还有就是干净。 除了油画的东西,国画的笔墨纸砚颜料也有自己的角落。各种大大小小材质,形状各异的雕塑,瓷器,手工艺品,木器,随意又协调的摆放的随处可见,电视,收音机,沙发,小床,躺椅,摞的半人多高的几丛书,也各自有一席之地。 墙上除了正在过程中的画布,一张张人物、景色、环境的照片,杂志内页,手绘的草稿图,被夹在一根根细绳上,旗帜一般铺散着。 更有一眼就能引人注意的,最里面墙顶房梁上垂下来的桁架和吊葫芦,看起来是为了那种巨幅画布准备。 满满登登,五颜六色的一间屋子,颜料的味道掺杂着油墨的香气,隐约还有股檀香的味道,弥漫在整间屋子里。 摸摸这个,瞅瞅那个,大小姐从屋头转到屋尾,还觉得只是大概。 “来,尝尝这个。这可是李乐奶奶的一个老战友那里得来的。” 曾敏坐在朱红色窗棂下的茶几旁,招呼道。 “好的。”李富贞在一旁坐下,接过茶杯,小口一点点抿了,眼睛一亮,“这个,不一样的。” “是,这茶叶给李乐还有他爸那种喝茶都用茶缸的,就是浪费了。还剩一小盒,你装走,拿回去慢慢喝。” “嗯,我谁都不给,自己留着。” “哈哈哈。”看到李富贞有些娇憨的表情,曾敏笑道,“这有什么,明年再让李乐去找那边的老太太去拿,反正年年都给留着的。” “那也不给,他们喝不出这个好来。” “也是,去年和你妈一起逛街,看到你们满大街的咖啡店,都是捧着冰美式,也不怕肠胃不好。” “李乐也说,少喝凉的,早晚受罪。” “对了阿姨,我阿妈让我转告您,夏天的时候,想请您一起去济州岛,去年一起去的时候,是秋天,景色没那么好了。” “好啊,回头我瞧瞧时间,正好你猫姨安排了几场在丑国西海岸的活动,之前或者之后,都可以。” “嗯。那我回去和我阿妈说。” “算了,我们自己联系,你妈那边有个助理会汉语,沟通起来方便多了。”曾明想了想,一招手,“来,看看这段时间画的几幅小品,你挑一挑。” 墙角,几幅一尺多的画,依旧是浓烈对比色块交汇中显出的人像,大多数是各种姿态中的舞者,还有几个拉小提琴,弹吉他的人影。 李富贞一张张仔细看了半天,转头望向曾敏,“阿姨,这都是一个系列的?” “是,都是艺术系列里的,不过也是最后的,画完这几幅,也就没心情了。” “可以画成大尺幅的。” “懒得动笔了,以后,有那个意愿再说。” “这比这个系列的几幅画,有了明显的色彩和技法上区别,背景是抽象的平面,像是大范围的涂鸦粉刷,可有超过了涂鸦本身,而且,以前的是一种犹郁的沉闷,带了严肃的血腥味的,可现在这几幅,似乎开始打破了这种氛围,有了愉悦和爱,像换了一种心境。” 曾敏点点头,“所以,还是和懂的人聊。李乐和他爸那种线性的脑袋,说不明白的,呵呵。” “其实,我阿爸每次和我阿妈去看画展,感兴趣的,都是多少钱,也不懂的。”李富贞也笑。 “看上哪几幅了?” 大小姐在几幅画中间,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都想要。” “呵呵,那就都带过去。” “这不好。” “有什么不好,拿走。” “那,谢谢阿姨。” 曾敏握着李富贞的手,晃了晃,“诶,我这边有李乐小时候的照片,要不要看?” “好啊。” “来。” 一本相册,都是李乐,曾敏从百日照开始指着说起,一张张关于李乐的时间定格,在两人中间展开。 只不过到了相册最后几页,大小姐翻过来看了好几遍,才问道,“怎么十二岁之后的就剩大合影还有证件照了?” “这小子,从上初一开始,就不喜欢照相了。不过,也难怪,男孩子么,都是这个德性,有时候硬拽着都不行。” “嘿嘿,这张好玩啊。” “哪张,哦,这个啊,十二岁过生日的时候,蹭了一脸蛋糕,一身衣服都花了” 正说着,就听到窗外一阵“哐啷啷啷啷!”“稀里哗啦!”的声响。 “诶,怎么?” “得,这爷俩又不知道干什么了。” 曾敏起身,推开门,看到有股烟从厨房飘出来,眉头一皱,“你俩!在厨房造反呐!!” 。。。。。。 爷俩虽说没造反,但也差不多少,总之在厨房折腾一通之后,小李厨子今晚的发挥不咋滴。 按照之后饭桌上,曾老师的说法,今天有两道菜,卖相比以往差了几个等级,幸好,味道还是过了好吃的线。 大小姐到老李家的第一顿晚饭,就这么开始。 桌上,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互相夹着菜,彼此的唠叨,善意的叮嘱,无效的抵抗,揶揄的笑声,碗筷磕碰的声响,让自在温馨的氛围展露无疑。 这里已经没了什么优雅的动作,无聊的规矩,欢声笑语间,让大小姐感受到别样的亲情。 李富贞记得在哪本书里看过,一家人在餐桌上是热闹的,还是各顾各的,是享受围坐在一起的谈天说地的感受,还是想在走流程,甚至是极少聚在一起认认真真的吃个饭,会把一个家庭是否幸福,反映的淋漓尽致。 想到自己家里,她承认那是一种压抑、疏离的。父亲在家是绝对的权威,说一不二,极其严肃的。母亲永远是在提醒着规矩,举止。 从来没有接触过老李家这种情形的自己,除了一身轻松,就是想着,下一餐,是什么时候。 吃完饭,一家人一起收拾,洗碗筷,也让被佣人伺候成了理所当然的大小姐,感到了自己的笨手笨脚,在差点打碎两个盘子之后,就被李乐安排了毫无风险的擦桌子环节。 一时间有些气馁,可看到老李和曾老师善意的笑脸,脸红了红,嘴角梨涡泛起的更深了些。 饭后茶,看着电视,聊着家长里短,工作的点滴,四口人,在这个夏至几天后的傍晚,积攒着一个家的温情。 “走,我带你转转小院。”李乐拉起李富贞,“顺便看看我的屋。” “去,这家虽然不大,可你阿姨也是费了心思的。”李晋乔笑道。 “好。” 李乐领着人,从倒座房,到小院,再到正房的二楼,看了花,看了草,看了老王,讲了这座院子的来历和当时买下来的经过。 最后到了李乐的西厢房里。 李富贞抱着李乐,埋头,晃了晃,低声道,“你家,真好。” “怎么说,怎么有这想法?这不就是平平常常?” “不一样啊。”李富贞抬起头,眼睛看向李乐,“来你家,精心挑选了礼物,衣着妆容再三斟酌。” “阿姨,叔叔,都很热情,可我总想看你,因为你是我最大的底气。” “吃饭的时候,叔叔在说你的过去和优秀,讲着过去和现在的变化,阿姨一直喊我吃菜吃菜。” “我看了你以前的照片,里面还有光着屁股的。阿姨说,我听,了解了你的成长,听过了你小时候的调皮和做过的坏事,知道你过去的样子。” “从专门的拖鞋,茶杯,碗筷,叔叔特意学的那几句高丽话,还有阿姨的亲切,无一不证明你们为了迎接我的用心。” “阿姨和叔叔的感情让人羡慕,我想,我们以后也会。” “而我更加确信,这里,会是我的另一个家。” 第734章 护士小姐,今晚我是你的伤员! 话都说到这份上,李乐还能干啥,一个爱的抱抱,展示着自己的胸肌。 门里这俩正你浓我也浓,听到门外一声“嗯哼”。 “呀!” “妈耶!” “不关门的,准备放蚊子进来?”曾敏在门口,端着一个盘子。 “有纱帘。” “给,你爸才想起来,有人送的庞各庄宋宝森西瓜。” “谢谢阿姨。”李富贞上前接过来,“哇,好红。” “呵呵,赶紧尝尝,这玩意儿听说一年就产那么一点儿。家里没有井,用自来水泡的,不凉。” 曾敏笑眯眯转回堂屋,瞧见老李正扒着门框,像狗黑子躲树后,探头探脑。 “喂,要看就大大方方看,做贼呢?” “别嚷,干啥呢?在里面?”老李身子一直,指了指西厢,低声道。 “还能干啥,门都没关。” 曾敏扯着老李的t恤,给拽到沙发上,捏了块西瓜塞手里,“吃你的瓜,哪那么多闲心。 “这哪叫闲心,这是关心。”呲溜两口,一块瓜只剩瓜皮,一抹嘴,嘟囔道,“媳妇儿,你说,这俩,不会,那个,啥了?” “嘿~~~你可真”曾敏把瓜子吐手里,盯着老李看了半天。 “有啥不也正常,那也是你老李家的光荣传统,随根儿。” “这话说滴,咱俩能一样?” “什么不一样?” “要不是李乐先跑出来,你爸能同意?” “呸!我才是上了鬼子的当!” “嗨嗨嗨。”李晋乔扣下脸上沾着的瓜子,看了眼,“你属裘千尺的,还带暗器的。” “对,呸!” “哎,得了啊。”老李伸手挡下迎面而来的瓜子儿,擦擦手,“给你说正事儿呢。” “怎么,觉着失落了?”曾敏笑道。 “我失落啥,这是娶媳妇儿,又不是嫁闺女,失落应该是对面那个老李家的老李。养了几十年的花,连盆儿都端走了。还端那么远。” “这姑娘,我瞅着挺好,知书达理,文文静静,细声细语,是你说的大家闺秀的样儿。” “呵呵,还有钱你咋不说,” “对哦,还有钱。” “你这心思!” 李晋乔笑了笑,“不过到他们家那程度的,我怕咱儿子以后” “得了,你儿子是个很么脾气性子,你还不知道?粘上毛就是猴。再说,要这点心性都没有,老太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妈那是疼孙子。” “别,老太太可是能干出棒打鸳鸯,褪了毛下锅煮,眼都不带眨的。” 李晋乔想了想,“倒也是哈。” “就是,对面老李家能这么轻巧的同意,倒也是个异数。” “那边的经济政治环境,和咱们这边不一样。我总觉得对面的心思,可没咱们这么单纯。” 曾敏抽了张纸巾擦擦手,“单纯也好,复杂也罢,本来一男一女只因为情情爱爱就组合在一起的,那都是话本小说,都是戏。再说,戏里还有穷书生中举才抱得美人归呢,要不然美人的员外爹能愿意?” “你家老员外不就愿意了?” “那是你耍手段。你以为我爸不明白?那是相当凑合的结果,还有,你们家老爷子出面。” 李晋乔嘻嘻着,“不过当年那俩老头出去单聊,聊得啥,跟你说了没?” “我哪知道。”曾敏白了老李一眼,“其实,李乐要是个一般的孩子,老太太那边肯定有别的安排,不会让他这么由着自己性子来。” “嗯,他是二班的。所以啊,对面老李家,鸡贼啊!说到底还是个利益至上的玩意儿,不过这也是孩子多的好处。” “日子得自己过,李乐心里有数,能把握的住,咱们就随他去喽。” “倒是难为你了。” “啧啧,你怎么和儿子一个调调,咱俩一个枕头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咋,你想咋?” “呸,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 “也是,不过,这猴子带你可不是上山。” 曾敏咂么咂么,看了眼李晋乔,“啥意思是,你?” 李晋乔凑过来,在曾敏耳朵边嘀嘀咕咕。 曾敏一抬头,“这就要调?” “等考察完。”老李笑了笑,“还有的等呢。” “这是?” “老领导给的路,能看到头,总比玄乎着好。” “那也行。”曾敏想了想,“反正你也不图个什么,再说,总比让你当狗司令强。” “那是技侦的,我还想去呢,人家不让啊。不过,这不也差不多。” “哈哈哈哈~~~~”曾敏忽然笑了起来。 “哎,笑啥?” “你说你,要么前一个生病,要么上一个提前退,再要不就是两败俱伤之后空降,这回倒好,进去一个,你这运道,左拾遗,右补阙,和杜工部一个级别,就一捡漏的官儿。” “哎,你说,这回,上面咋考虑的?” 老李歪头,看了看西厢房,嘴一努,“部里三把说,十万八万的,还没你未来儿媳妇孝敬的一瓶酒值钱,那三瓜俩枣的。还有就是够红,觉悟高。” “得,这倒成了优势咧?” “我哪知道。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随他去!” 两口子就着西瓜,唠唠叨叨好半天,似乎都松快不少,老李起身,淘了个手巾递给曾敏,“嗨,我说,这都快十点了,那俩娃咋办?” “看他们自觉不?要不,你去说?” “我~~~~不去。你去,你是当妈的,好意思。” “我不去,你当爹的,更好意思。” “瞧你说的,那是未来儿媳妇,不是自家闺女。” “要是自家闺女呢?” “腿打断,扔出去,关看守所,送踩缝纫机,冒烟的那种。” “得了你,赶紧滴,去问问。” 老李撩起汗衫,挠了挠肚子,说道,“要不,咱俩石头剪子?” “石头,剪子,布!” “石头,剪子,布!” “石头” 两人正比划着,门被推开,李乐领着大小姐进来。 “爸,你俩干啥呢?” “啊,啊,我和你妈正商量明早谁做饭,呵呵,嘿嘿。” “曾老师?”李乐瞧了眼正把手往回缩的曾敏。 “对头!是的!” 李乐眨眨眼,“那你俩玩,我送她回去。” “哎呀,回去干嘛?家里房子多的是,倒座楼有客房,楼上有你奶他们的屋,有空调有暖气,有卫生间,在家住,在家住。”李晋乔忙招呼。 “不了,叔叔阿姨,李乐给我说,没结婚,不能在家住的。再说,我这边有房子,方便的。” “有这规矩?”李晋乔看李乐。 李乐眼皮一抬,心道,有没有不还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有!” “富贞呐,这多不好意思,来家,这” 大小姐从刚进门就憋着笑,这时候只能忍着。 “来,富贞。”曾敏这时候走过来,拉着大小姐去了隔壁摆着的书房。 曾敏从书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信封和一个红色的小盒子,塞到李富贞手里。 “阿姨,这” “知道你最不缺这个,不过呢,入乡随俗,咱们这儿,这就代表一个心意,代表一份肯定。这个是我和李乐爸爸的。”曾敏又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块巴掌大,羊脂玉雕的玉佩,上面是一对儿天鹅。 “这个是李乐姥爷给的,不是什么老物件,只是一个老朋友雕的。姥爷和万俟阿姨去临安跨湖桥的发掘现场了,特意嘱咐我从家里拿来给你的。” 大小姐抬头,瞧着身旁的李乐。 “收着呗。” “那,阿姨,我就收下了。谢谢外公外婆,谢谢阿姨叔叔。” 又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 “哎,不说了,咱家不用这么多规矩。” 。。。。。。 李乐开着捷达王,载着大小姐出了胡同。 “嘿,没坐过这么便宜的车。”李乐把空调风口偏了偏。 “这有什么?不都是坐人的?” “得,这话说的,有股子肉味儿。” “你在讽刺我?”大小姐捶了一下李厨子。 “哟,可以啊,进步了。” “那你的高丽语呢?” “哎呀,在努力,在努力。” 李富贞“哼”了声,低头,从包里拿出红包,拆开来看了眼,“噫,这里怎么还有一块钱?” “啊,万里挑一的意思。” “哦,真好啊,万里挑一,嘿嘿。” 看到大小姐把那一块钱捏在手里,看了又看,李乐笑道,“嗨嗨嗨,你这身家了,怎么一副小财迷的样。” “那不一样,这是一,万里的一。这辈子,就这一回。” “这钱分我一半啊,五五分账。” “想什么呢,门儿都没有,不给,我放保险柜里,存着,一直存着。” “不花了它?” “不花!这是纪念。”李富贞把红包收好,放包里,拍了拍,又对着顶灯,仔细看着玉佩。 “天鹅诶,忠贞,一夫一妻,一个死了,一个也不活了,多好的寓意。” “不过,你外公看起来好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李乐冲前面车闪了闪灯,一打方向,超了过去,“那可不,一年也就最冷的那俩月能在家待着,其他时候都是到处跑,基本不着家。” “外公这么大年龄,能行?” “他身体好的很,在办公室坐不住的,去现场,那是他的乐趣。再说,还有珊姨陪着。” “珊姨?” “就是万俟阿姨,我姥爷的续弦。” “哦,哦,新外婆。” “嘿,你刚才就说错了,我妈从来只叫珊姨的。” “那,两人不好么?” “好啊,就是”李乐嘀嘀咕咕,把来龙去脉说了,“明白了。” “那这个天鹅?”大小姐举着玉佩。 “或许是遗憾。”李乐叹口气,“寓意的美好,可现实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尤其在面对珊姨那种程度的情感面前。” “感情,真复杂。”李富贞把玉佩也收进包里。好一会儿,才说道,“以后,你要是走了,我不会的。” “你怎么不说我?” “因为,我比你大,估计会走你前面,之后,就管不到啦。” “你啊。”李乐换挡,顺势抓起大小姐的手,十指紧扣,握紧。 “那咱们都努力点,争取活过老王。” “嗯!” 银色的捷达王穿过长街的霓虹,车流,到了恒基中心。 “行了,那我回去了。我听莉秀给你打电话,不是说明天一早要去这边分公司开会么?早点休息。你这人,睡不好就喜欢黑眼圈,和烟熏妆一样。” 房间门口,李乐准备拉门。 “抱抱!”大小姐抬手。 “下面是不是亲亲?”李乐把人抱起来,转了两圈。 “嗯~~~!” “下来,诶,下来。摔了你再。” “不下。”不仅不下,还把两条腿盘到李乐腰上,搂着脖子,考拉一样。 “我得回去,不回去,我妈肯定瞎琢磨。” “不,阿姨心知肚明。” “听话!” “你想不想看”大小姐伸手,揪着李乐的耳朵,喃喃道。 小李厨子的眼睛立马提了两个亮度。 “真的?买了?” “回不回?” “回啥回,我崴脚了,没法开车!护士小姐,今晚我是你的伤员,需要救治!” 。。。。。。 李晋乔把床头灯关上,又被曾敏从自己这头摁开。 来回几次,老李叽歪道,“你干嘛?” “你说,儿子咋还不回来?” “你这人,管的真宽。” “你是管的窄了!” “他都大学毕业了,二十三了!” “五十三也不能说话不算话啊,这说要回家的,人呢?打电话也不接。” “得了,得了,睁只眼闭只眼,才能活得长。”李晋乔又把灯摁灭,“睡觉,睡觉。” 曾敏抬腿,屈膝,冲着老李的屁股,瞬间弹出。 “哎哟我去!谋杀亲夫呢你!” “他开车呢。” “知道,开就开,老司机了,还能把脸开沟里?放心。” “你就不怕迎接新生命。” “也好啊,早当爹,以后省心。” “李晋乔!!” “到!” “拿上你的绣花枕头,客房睡去!” 第735章 二至伦敦 燕大理科楼,社会学系的一间办公室里,看着桌上一堆打印的、手写的材料,进门时,因为刚送走大小姐,神清气爽的李乐,这时开始皱起了眉头。 “森内特教授,我读过他的书和文章,虽然有些地方不太认同,但依旧得承认,作为和费先生一样,同为马林诺夫斯基功能学派创始人之一,拉德克利夫布朗的学生,无论理论水平和治学能力,都是很让人钦佩的。贵货不积,小国寡民,他对库拉圈的衍生性研究很有意义。” “你的机会很好,我都有些羡慕。” 惠庆拉开抽屉,又翻出几沓装订好的稿纸,放在了那堆材料上。 “其实,您要是接触了这老头,就知道,这人古怪的很,不是那么好说话。”李乐微微叹气。 “都一样,学者都有个性,即便看起来平易近人。”惠庆指了指这些材料,“我找了找,关于课题的一些相关数据、材料还有以往的论文,你把这些拿回去看。” “没有电子档么?我这,出去,没法拿的。” “有一部分有,我这就发给你,你在这儿接收一下,带不走,就放在你那,慢慢看,从现在到开学,两个多月呢,应该没问题,上次我发你的,你不是已经看了一部分了么?” “呃没,没问题。” “对了,坡县的林伟明教授在十月份也会过来,作为访问学者,一起参与到课题里。昨天和他通电话,他说,和你很熟?” 李乐想起那个圆嘟嘟,带着小眼镜,粤语英文比普通话说的溜得多的中年男人,笑道,“熟,我的第一篇期刊文章就是跟着他一起做的,关于工业制造业转移和空间经济学的,在经济学人上面。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有邮件往来。” “经济学人,其实,算不上期刊,顶多,算杂志。” “哦。” “行了,这些你都抱走。”惠庆给半桌面东西画了个圈圈。 “哦。”李乐挠挠头,想了想,又问道,“惠老师,我听说,研一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专业课?” “和本科差不多,选修必修什么的,一直到研二都有,不过不多,一周三到四,或者四到五堂课,时间还是很充足的,怎么,你自己有方向,想开题?” 李乐忙摇头,“没,我就问问。惠老师,这些东西我抱走了啊。” “你一次抱得完?” 不是,明知抱不完,还给这么多?这不止是大水漫灌的,这是把人扔水里。 “我试试!”李乐倔强道。 二十分钟之后,拖着四轮小平车的李乐,游魂一样,“吱扭吱扭”的走在理科楼的阴暗的走廊里,一脸的生无可恋。 “噫?站住!” “啊,主任啊,您叫我?” “这怎么一副纵欲过度的状态是?打我面前过,都没瞧见我?” “主任,你瞧瞧,有这么样的么?” “怎么了?”马主任疑惑道。 “看看,这都是敬爱的惠老师给的,嘴上没说,可意思很明显,开学前看完。” 马主任看着小板车上的一堆东西,嘴角直抽抽,不过,是乐得。 “小李啊。” “主任您吩咐。” “习惯就好。呵呵,呵呵。” “” “什么时候走?” “后天的飞机。” “哦,一路顺风,代我向森内特教授问好。” 马主任抱着两本书,一步三晃的走了,李乐分明听到一句,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哎” 。。。。。。 出了希斯罗机场,睡了一路的李乐,身上一个激灵,赶忙从包里掏出件甩帽衫,套在了身上。 这才想起,伦敦这鬼地方,莎老头笔下的,短暂而明媚,仅仅指的是某一个日头好的不得了的时段。 瞧瞧周围人的装扮,羽绒马甲穿短裤,风衣夹克裹上身,还有真正的莽夫,短袖大裤衩,露着一胳膊黑毛黄毛。这里的夏天和国内沪海的春天相似,阴天冷的很,晴天也热不到哪去,乱穿衣的季节。 李乐算计算计价格,没打车,搭上地铁去了小雅各布家的公寓楼。 一进大门,就瞧见谢苗和另一位安保大胡子科罗廖夫笑嘻嘻的瞧着自己。 “上午好,谢苗!” “李先生,听说你要来,特意和瓦西里他们换的班。” “知道你琢磨什么,放心。”李乐和谢苗两人握了握手。 “就知道您说话算话。” “老罗宾呢?” “等一下,我叫他。”谢苗从兜里掏出手台呼叫两声。没一会儿,一身精致三件套西装的老罗宾,笑呵呵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上午好,李先生,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你好,罗宾,今天真冷啊。” “可不,十七度,还有雨,这该死的夏天。” “呵呵,是啊。我住哪儿?” “还是原来的房间,自从您去年离开后,一直没人住。莉莉丝小姐已经把房间收拾出来了。” “好的,谢谢!不过我估计只能住个两天,之后,又得去非洲。” “奔波的旅程才能让人生更加有意义,不是么?” “呵呵,您可真会说话。走。” 也没办什么手续,李乐住回了原来的房间。 在鲜花开满的阳台和陈设依旧的屋里转了一圈,李乐给家里和李富贞报了个平安,洗个澡,换了身行头,拎着两瓶牛二,下了楼。 把牛二交给一脸喜色的谢苗,拒绝了帮忙叫车的好意,李乐沿着熟悉的方向,一路晃荡着,去了lse。 在路口站着看了眼,依旧是像公司多过学校街边校园,泛着浓郁咖喱味道,图书馆旁边的午餐车,排着队领饭,一脸疲惫从图书馆里爬出来的,“脏兮兮”的应付考试周的学生。 一切都没变,还是那副忙忙碌碌的样子。 街口的咖啡店里,要了杯咖啡,一边嘬着,一边进了办公楼。 敲了敲挂着“森内特教授”名牌的办公室的门,就听到里面有人喊道,“请进,顺便帮忙看看门边上的小台子上,有没有信件,帮忙拿进来,谢谢!” 李乐瞧了眼,拿起两封挺厚实的信封,推门。 “给!”把信封放到乱糟糟书桌的一角,李乐瞧了眼一头白发,带着花镜,低头码字的森内特。 “谢谢!” “不客气,咱们是从今天开始算工钱?” “想什么好事儿呢。”森内特头都没抬,指指一旁的椅子,“你先待着,我审完这篇稿子。” “哦。” “噼里啪啦”中,李乐百无聊赖的从手边拿起本《缅甸高地诸政治体系》,翻看着。 好一会儿,键盘敲击的声响结束。 “路上怎么样?还顺利?” “挺好,有吃有喝。就是,下回,能不能给换个商务舱。” “你可以自己掏钱升舱,这来的机票给你报销就不错了,其他的,别想了。” “小气。”李乐嘀咕一句,把书扔到了一边,“教授,咱们什么时候走?中间这几天怎么安排的?” “大后天走,明天有一场全英社会学协会的年会开幕晚宴,你和我一起出席。” “我?我够格么?” “够不够格,我说了算。” 森内特拉开抽屉,把一张邀请函拿出来,拿出笔,在上面写了李乐的名字,吹了吹,递给李乐,“这不就行了。” “噫~~~~怎么感觉像个草台班子?”李乐看了眼印着“british ciological asciation”大字的邀请函。 “其实,就是个草台班子。哈哈哈!”老头笑道,“叫你早来几天,就是为了参加年会,还有听几场关于前沿课题的演讲。” “呀,受宠若惊啊。” “得了。还有这个。”森内特又从一摞书本里,抽出一本,扔给李乐。 “啥东西?” “你的那篇,伦敦华埠底层社会社会组织的文章,我给推荐到这上面了,最新的一期,第四十三页。” “您这,没和我说啊?”李乐一愣,翻开名为《ciology》的杂志。 “我没和你说么?” “没。” “那我记错了,不过,登都登了,就这样。” 看着自己名字的那篇文章,李乐找到被改动几处地方,倒是和老头给自己的反馈一样。 “还是得谢谢您。” “别谢我,你这,算是凑页数的。” “”李乐翻了个白眼,“您这话,有些伤人心。” “实话,都是这样。对了,你有衣服么?” “啥衣服?” “明天开幕晚宴,你总不能穿着甩帽衫过去。” 第736章 冲动消费 见到李乐,森内特似乎是多年养老院里单间的住客,很是有谈兴,便开始对着李乐的文章开启了毒液模式。 “你知道当读到这几句的时候,我的感受是什么么?啊,便秘,持久的便秘,那种拉不出来,又堵的难受,你的这段文字就是那坨屎,又臭又硬又长且,不润滑。” “我的脑子里是人类的知识精华,芬芳,香气四溢,而你的这个观点论述,就是夏天里臭水沟里发酵了两个星期的酸奶酪扔到了里面,哕~~~~” “有时候我很痛恨为什么要有电脑,网络这种东西,为什么发电子版,让我没了手撕论文,然后扔到垃圾桶或者你脸上的畅快淋漓的感觉。” “还有这段,我把对我的致谢给删了,因为,这篇文章的实际水平,对我的感谢,其实就是一种恶毒的诽谤和污蔑。” “亲爱的,把你那异于常人的大脑皮层冠状沟的脑门儿伸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你这是一个八流作家写的涩情小说么?还有你凭空捏造的这些新词儿,你最好祈祷奥古斯特·孔德是火化的,要不然他肯定踹开棺材板去找你,欣赏一下徒子徒孙里出了个什么样的人物。” “森内特先生,冠状沟是另一个头。” “是嘛?对你有什么区别?” “呃,您高兴,就好。” 李乐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胖头鱼,扑腾了几下,便放弃了抵抗,开始翻起了白眼。 心里却琢磨着,喷就喷,权当关爱空巢老人。再说,这不也上了ssci的一区,影响因子还25咧,噫,美滴狠!关键老头还挺仗义,虽说改了改,却保持了客观公正,也没加自己名字,人品足够硬。 或许是看到小李厨子态度端正,森内特又开始发糖, “其实,你还是很不错的。” “谢谢教授。” “文章这东西,有的人一憋就是几年,有的人会在第一次成功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最起码,你敢动笔,这是优点,哪怕看起来像依旧一团扁扁呢,但也是未来的肥料不是?” “我以前给一些学生说过,如果本科时候没有任何科研经验,读研后对于小论文也有点抓不着头脑,那么你可以从小范围的杂志期刊开始,看清规范格式,哪怕你的想法再水,别人嚼了吐出来你再吃下去,也要试着投一投。” “不断修改,质量会有明显提升,再不济,发发网上也行,投会议也行,核心宗旨是写,过程很重要,不要太在意层次。” “知道了,教授。”李乐心说,我也发了两三篇c,核心了,不过,都是国内的,算了,不说了,别又让这老头抓到话把子,今天有点兴奋。 “对了,刚说到哪了?” “我是一坨屎?” “你在质疑我的记忆力?” “不敢。” “哦,对了,衣服,要不,买一套,身上有钱么?我先借给你。” “有,咱有钱。” “订做是不可能了,你只能买成品,不过,你这身板儿,还成,足够标准。”森内特看了眼墙上的钟,“走,说干就干。” “有驾照?” “去年走之前考过了。” “那就行。”老头扔给李乐一把车钥匙。 。。。。。。 两人从后门去了学校的停车场,找到了和车钥匙上标志对应的那辆车,一辆绿色的gb。 “教授,这车没见你开过啊?” “我女儿开走了,去年过圣诞节时候,又给送了回来,现在是一家三口,这车就不够用了。” “倒也是。” 见到这种属于心头好的老爷款,李乐上手摸了半天。 “77年买的,老当益壮。” “嘿嘿,看着就不错。”招呼老头儿坐稳,点火挂挡松手刹,点了点油门,车子丝滑的开出车位。 按着森内特的说法,学会的年会,就是一年一度,用捐款人的钱,找个富丽堂皇地方,办一场让捐款人感觉脸上有光,能见到各种大人物,有各种美食,保持腐国学术界假模假式传统的宴席。 至于后面的研讨会,汇报会什么的,则属于圈子里的人,表演各种diss和攻讦、骂架的平台,兼具实用性和表演性,当然,这也是交流的一种,一团和气的,谁上这里来。 李乐嘿嘿着,说老头肯定属于高段位的喷手,老头很谦虚,直说自己喷力不够,还有更多的大喷子,业内深渊巨嘴,到时候可以看看他们的风范。 李乐当即表示,心向往之。 有仙人指路,车子左拧右拧的开进了一条看起来就很腐国风情的商业街。 “jeryn street?这不是萨维尔?” 找了一个下坡的地方停了车,跟着森内特走到一处路口,李乐左右瞅了眼。 “你们这些外国来的孩子,就知道萨街。萨街是不错,可忽悠人的招数一点也不少,扣子用塑料冒充牛角的,不懂面料就是个大坑,中等规模手工店按能力,一年也就出200到300套,可销量就上千。订做我可以带你去,但是时间来不及买成衣,就到这几家店就成。” 森内特一指前面的几个牌子,李乐大概认识的就“attoli”和“kiton”。 “只要不是那些坚持传统的老古董,意呆利佬的东西性价比还是很高的。不过,这里最出名的还是那个。” 老头又指向对面一座房子,“伟大的艾萨克·牛顿的故居,之一。” 看了眼装饰着繁复雕花外墙,罗马柱的小楼,李乐嘬了嘬牙花子,“牛先生挺有钱啊。” “300年前皇家科学院院长兼铸币局局长,也就是相当于央行行长,能没有钱?再说,那时候炒股能亏两万镑的主儿,身家得多少?” “不是,牛先生也炒股?” “可不,一个三百年前的股灾,南海泡沫,就让他赶上了。我能算出天体的运行规律,却无法预测人类的疯狂,牛顿说的。” 李乐抠了抠脑门,好嘛,以发现了二项式定理,创立微积分,发现了物理一二三定律的伟大的牛顿先生的智商,都特么在股市铩羽而归,气的骂街,咱们这些小卡拉米,啧啧啧。 “走,带你买一套,顺便连鞋子,衬衫,领带什么的一起了。” “哦。”李乐摸了摸钱包,看着一溜装修的挺奢华的店铺,钻了进去。 李乐一个土条,要不是大小姐给讲了一些,哪懂什么袖笼,肩头,死亡x,在这里倒是跟着老牌“绅士”的森内特,学了不少。什么面料搭配什么材质的扣子,衬衫,不同西装领带的打法,裤子长度和鞋舌鞋帮的配比,甚至连袜子的选择都听了几条。 attoli太瘦,kiton太短,最后在tle找到了一套合身的成衣,世家宝羊毛面料,半手工裁剪,苏格兰一个小镇手工磨制的扣子,一身黑蓝色穿李乐身上,一旁的俩导购瞧见,鼓掌,在那喊,“bravo!!(牛逼)” 小李厨子稍有的虚荣心得到满足,笑呵呵的在一片赞美声中,连着从内到外的衬衫领带皮带袜子手巾,除了皮鞋,全套搞定,付款,一共742343镑,有零有整。 在店员的恭送中,出了门,再看看手里的账单,啧啧啧,这玩意儿,算不算冲动消费? “呵呵。”森内特去过李乐住的地方,知道这孙子手头宽裕,见李乐“刷我滴卡”的时,面不改色心不跳,倒也没觉得奇怪,“那边,loake鞋店,买双入门的202就成。” “还有高档的?” “1880,royal或者定制。” “头都砍了,还差胳膊?” 就那么一趟下来,小李厨子花了不到一小时,花了驴包一个包带子的钱,搞定一身行头。不过李乐忒没出息的想到,这身衣服,只要不烂,只要体型不变,穿到死的那种。 。。。。。。 第二天倒了一半的时差,昏昏沉沉的李乐,一早被谢苗几个安保叫醒,去了健身房接受了一遍身体接触的“再教育”,被摔得七荤八素之后,终于精神了许多。 “嘿,李先生,最近有退步啊。” “是嘛?可能都在忙其他的事情,少了锻炼。” “不不不,你是少了对练和擂台实战,能看出来,你是一个人,只能保证缓慢退步。” “没办法啊,我们那边就没人能一起。要不,你和奥列格诺夫,谁跟我走?” 谢苗甩甩头上的汗珠,“到我们这个年龄,有老婆孩子,薪水国籍都有了,就不想动了。” 李乐撑着一旁奥列格诺夫的肩膀,起身,“呵呵,你们到底以前是什么机构的?阿尔法?信号?gru?” “嘿嘿,你猜?” “我猜个毛,走了,洗澡去了,上次说打靶都没去成。” “李先生,有机会,玩玩可以,但生活里,最好永远不要碰这个东西。”奥列格诺夫说道。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李乐点点头,嘀咕一句。 洗澡吃饭,想着距离晚上去那个鬼晚宴还早。李乐扒拉着惠庆给的资料看了几篇,琢磨琢磨,掏出换了橘子卡的手机,试着拨了号。 “hi,this is ng。” “宋襄,在啊?” “噫,你是,别说话,我想想,李乐?” “嘿,可以啊,没忘我的声音。” “你好,你好,你这是,来伦敦了?” “昨天刚来,办点事儿,不过,你还在这儿?没回国?” “这个” “方便么?” “方便,你来,地址是我下来接你。” 金丝雀码头,汇丰银行门口的铜狮子旁边,等了一会儿的李乐,瞧见从一栋建筑的旋转门里跑出来,一身西装革履,拉着油头的宋襄,小跑着过来。 “给!”李乐把手里装着三明治和可乐的袋子递给宋襄。 “你这,多不好意思。” “嗨,这有什么,大中午的,估计你就没吃。” “那,谢谢了啊。” “走,别在这儿喝着风啃了。那边,有长椅。” 两人走到一旁街边绿化带旁的长椅坐了,宋襄打开袋子,拿出可乐喝了口,“嘿,你还记得我喜欢百世?” “别自作多情,只有这个。” “呵呵,那也好。” “怎么说的?你没回国?你不是要横渠三问么?”李乐笑道。 “什么三问,也没有现实教育人啊。”宋襄咬了口三明治,“还完钱,耽误了回国公考的时间。原本想着等等,可没曾想这边警察开始抓假证贩子和论文代写的生意,没法子,得吃饭不是?” “所以就进了银行?” “也不是,算是一家做金融科技的,一家银行下面的三级子公司。” “金融科技?”李乐想起了一个词,p2p。笑道,“这么高大上?” “高大上?” “高端大气上档次。” “嗨,上档次个屁。”宋襄嘴里嚼着,嘟囔道,“金融这玩意儿,哪有什么科技,就是用互联网的渗透能力挖银行的业务罢了。传统银行做不过来,看不上的小业务,比如小额贷款,融资,投资,银行覆盖率不高的信用卡,类似这种的,因为有庞大的人口基数,能够形成超大规模的金融资本。就是集中,利用金融手段放大,分散下去,等着收益。十成业务九成九都是没爆雷的庞氏骗局,贝尔纳多计划,伯纳黛或者马德福夫人。击鼓传花,看谁先倒霉。”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不过,你一个学政府管理的,怎么干起互联网金融来了?” “政府不就是一个大公司?可以是金融的,可以实业的,也可以是科技的,筐么,怎么装都能装里面。” “嗬,我倒是忘了这茬,你属于学的上层建筑,规则之规则。” “也是机缘巧合,一个同学给介绍的。”宋襄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 “收入怎么样?”李乐打量着宋襄。 “还成,一个月三千多镑,不错了。” “那就好。怎么,还准备回国不?” “等等,也许这边有更好的发展呢?” “看来是不错啊。”李乐笑道。 “嗨,工作么,都”宋襄手机响起,冲李乐笑了笑,李乐示意你接。 “是,是,哦,好,我这就过去,马上,马上!” “李乐,你看,这” “没事儿,你忙你的,工作重要,一个月三万多人民币呢。” “那,我先过去了,谢谢你的午饭,晚点儿我给你电话,请你吃饭。” “客气啥!” “走了啊!” 瞧见人跑远,刚学习了一堆西装知识的李乐,想起宋襄那身衣服上,磨得发毛的袖口,起了边的衬衫,还有脚上,那双蹭了一半跟的皮鞋,加上电话里那个大嗓门男人,chk的单词,李乐皱了皱眉头。 第737章 李乐的第一次学术吃席 晚上吃席的地方在西敏桥,和李乐想象中的那种金碧辉煌的景象相去甚远,一个挺现代化的酒店。 想想也对,来参加的人,都是正常的西装领带,没什么黑白领结大尾巴服的,估摸着也是顺应潮流。 不过捏着邀请函进场之后,该有的流程确一样不少。 餐前酒会活跃气氛,熟人见面,新人结交。 然后招呼声中,众人又从另一道门进入旁边摆起了长桌的宴会厅。宴会厅里,刀叉碗碟各种玻璃杯,灯光底下亮着晃眼的光。 等到各就各位,侍应生开始工蜂一样来回穿梭,倒酒倒水,差不多了,就开始领导致辞,来宾讲话,和国内相似的那套话术,总结过去,阐述现在,描绘未来。 听见有人说“吃好喝好啊”,大家便在觥筹交错中嗨聊。 李乐一个小兵丁,谁也不认识,保镖一样的站在森内特教授身边,看老头表演。 从一进门开始,森内特就开始被各种人凑上来打着招呼,展现着广袤的人脉。 不过除了偶尔的几个人,老头也不介绍李乐,任由他立在一边,听着侃大山。 “李,来。”森内特叫过李乐,手指向一位圆滚滚,熊猫一样的肉嘟嘟的白胖子秃顶老头,“这位是沃森爵士,是全英社会学协会的主席,也是前牛津的社会学系主任。” “这是我的一位学生,燕大过来的,李乐。” “哦?听名字是,华夏人?”沃森伸出比肚子短不了几分的胳膊,朝向李乐。 “是。晚上好,沃森先生。”李乐刚忙也伸手,握了握。 “燕大?费教授在的那个?” “是的。” “教过你?” “没有,只是见过几次,有过一点点交流。毕竟费先生年龄大了,已经不再教课了。” “啊,那是挺可惜的,早些年,八几年的时候,我还去过燕大,和费教授讨论过一些问题,不过后来听说他担任了你们的议会的副议长,再去的时候,就无缘得见了,非常遗憾没能听到他对一些问题的看法。” “那是挺可惜的。” “这次协会期刊里,那篇关于华埠的文章,就是他写的。”森内特适时的介绍道。 “哦?是嘛。”沃森看向李乐,眼神似乎有所转变,点头道,“那篇文章我看过了,里面的一些论据,观察的角度和特点很有意思,田野调查的数据,也很真实可信。” “尤其是华埠底层黑社会组织向正常的商业组织过渡的过程中,母国的不断崛起和发展的因素,还是让我这个从小在唐人街附近长大的人,深有感触。” “谢谢!” “明天会有几场专题报告会,希望你能来听一听。” “会的,沃森先生。” 和森内特又聊了几句,端着酒杯的沃森,球一样弹走了。 “这就是您说的,深渊巨口?”李乐扭头问道。 “他算不上,顶多是个交际花。”森内特对着走到另一群人身边,不时看过来的沃森,举了举杯子,示意,嘴里依旧不停。 “早些年,他的一些理论和学术文章还能读一读,不过自从当了协会主席和牛津的系主任,就开始走下坡路了。长袖善舞,和有钱人,达官贵人打交道才是他这些年做的事情。” “那不就是行政型学者?” “嗯,这个词,挺适合他。一个学者,当开始追求名誉、权力、金钱和地位,就不用看他的学问了。工作随时努力,生活随遇而安,这才是一个治学的态度。” “学问是由心力与时间交织而成,缺一不可,心力与时间愈能集中,成果必越大,最好是将一切都投注在学术工作中。” “可真能做到的,又有多少人呢?”李乐笑道。 森内特点点头,“学术上若真有成就,名不求而自至,而你的付出能获得的收获,也包括了金钱。” “这都是人之常情,但追求权力和地位,却对学术上没什么好处。追求这些,要分心力分时间,而取得之后,依然有麻烦。不仅因为有权位就有职务要做,而且世俗习惯趋炎附势,常面临请托。有权位,必然会应酬大增,上哪儿去一心一意的在学术中?” “就像沃森,看看他身边的那些人。都是想用他点,或者索取点什么的。” “所以,李,怎么处理好权、利、名、位这四者之间的关系,关系到能走多远。” “教授,我现在才是个小研究生,这些,对我来说还太遥远了。” “远么?” 李乐琢磨琢磨,点点头,“明白了,教授。所以,您才从学术院长的职位上逃跑了?” “一方面。走,带你看看圈里的物种多样性。” “好。”李乐屁颠屁儿的跟上。 有了森内特的引荐,李乐颇是见到了许多过往在书里或者读过他\/她名字的牛逼人物。 接触下来,只觉得不能像商务宴会一样,舔着脸,追人家屁股后面要名片。 。。。。。。 一场宴席,从入座到结束,吃了有三个小时。 学术人的欢宴和那些酒或者聚会依靠酒精的功能,放大快乐不同,更大的乐趣来自于餐桌上的各种讨论和争执,辩论。 李乐也跟着森内特,有样学样的了解到了不少这种长桌晚宴的规矩,比如,第一道菜和身边一侧的人聊,第二道菜上来之后,时就要换为和另一侧的宾客交谈。 也比如,腐国人认为你的吃相的口音一样,是彰显教养和身份的重要标志。 古板的腐国人不论吃什么都一定会左叉右刀,地双管齐下,叉子的叉齿永远是向下的。 有的菜,比如颗粒状的,要用餐刀“撵”到叉背上,用叉背顶着送入嘴里,李乐试了几次,心道,这特么绝对是个技术活。 学生跟着老师参加学术会议,蹭吃蹭喝的同时,还能见识些行业内大佬人物,听到些秘闻,李乐算是对这种活动,有了第一次的体会。 就是不知道回到国内,参加会议时,又是一番什么光景。不过想起惠庆的做派,倒不如跟着马主任吃的开。 宴会结束,看了看明天的安排,一群人做鸟兽散。 李乐跟着森内特教授出了酒店大门。 “教授,您这怎么回去?挺远的啊。” “你怎么知道我就在乡下的那一套房子?” 嚯,包子有馅,倒是看不出来。 “明天上午十点,还是这里。” “知道了,教授,您慢点哈。” 把老头送上出租车,李乐估算了一下回公寓的距离和治安,选择了腿着走。 夜里十点多的伦敦城区,并不都是人烟稀少,街面上还会有来来往往赶夜路的行人。 过桥,穿过三个街区,眼瞅着离公寓越来越近,李乐觉得是不是晚上吃的有些咸,拐个弯进了路边,依旧亮着灯的tes超市。 拉开冰柜,捡出瓶矿泉水,到收银台付账。 “04镑,谢谢!” “给。”李乐一边翻着收银台旁边的几张过期报纸,一边等着找钱,等到把几个硬币拿手里,却发现收银台里面,中午才见过的宋襄诧异的眼神。 “宋襄?你这是?” “李乐?” “你不是白天有” “伦敦居,大不易不是么?”宋襄叹口气道,“吃雪糕么?我请你!” 第738章 换个飞法 李乐盯着一身工作服的宋襄,“你几点下班?” “十一点,还有十五分钟,怎么?” “雪糕就不吃了,酒,请你喝一杯。” “那”宋襄一只手抠着收银机,犹豫片刻,点点头,“行,等我一下,我把店里收个尾。” 李乐就那么站在店门口,看着宋襄从一旁的拖布间里,拎出水桶拖把,开始从里到外,一点点,很认真的把每块瓷砖,犄角旮旯,甚至货架底下,都擦了两遍,又把货架上的东西,按着一个方向,摆好,摆正。 检查电源,报警器,消防探头,在当值本上填好日期,把收银机里的钞票,一张张按好大小分拣好,放到墙角的小保险箱里,在十一点零五分,打卡,换衣服。 不过刚走到门口,又转回去,拉开冰柜门,拎出一提啤酒,拿上两盒冰淇淋,从货架上拿了两包薯片,写了张条子拍到柜台上。 “拿这些做什么?” “能省一点是一点,这一堆,不比酒便宜?再说,这个点去酒,也是街边站着喝。”宋襄笑道。 “至于么?” “呵呵。” “随你。” 随便找了个街角的长椅,两人隔着啤酒,一人一头坐了。 大楼中间,没什么景致,能看到的,就是两座楼中间透过来的烂怂塔桥的大本钟。 “头一回,就着冰淇淋喝冰啤酒。”李乐拿勺舀了一块塞嘴里。 “试试,吃完喝完心里能透亮不少。”宋襄一样的动作,又抓起啤酒灌了一口。 “不是第二天化身喷射战士?” “喷射哈哈哈,你这人,还是那个味道。” “什么味道?” “说话憋人,但是又能让人笑岔气。” “哎,本性难移喽。” 宋襄撕开薯片,“芝士和甜辣味儿的,你选哪个?” “甜辣。”李乐接过来瞧了眼,“这老外就是没吃过好东西,薯片做来做去,就这几种口味,以后,咱们自己弄,就出水煮鱼的,肉夹馍的,辣椒炒肉的,折耳根的,香菜的,西湖醋鱼的,都给他来一遍。” “那要是豆汁儿味儿的呢?那不得吃死人?” “要的就是这个地~~~~~道。” “呵呵。”宋襄一仰脖,干掉一瓶,又拿了拧开,冲李乐一递,“你这不成啊,小手一抖,一瓶没有,你这都没抖的。” “我这都二场了,最近酒喝的多了。” “哦,对,你这毕业了。”宋襄笑了笑,“怎么,读研?” “嗯,九月份。” “恭喜!” “啪”,两人碰了一个。 “哎,左妙辰还联系你么?”宋襄问道。 “联系啊,偶尔打个电话,扣扣上发一段鬼知道什么心情的文字。” “还没放弃呢?” “谁知道呢。不过去年十月份就去了港岛,说是安排到那边做什么理财的活,花花世界,有钱有闲,可能碰到更好的了。” “其实,你俩挺般配。” 李乐正塞嘴里一口冰淇淋,后脑勺猛地一怔,呲起了牙,捂着脖梗子,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李清照和苏东坡还般配呢,可惜是两个世界的人,别乱点鸳鸯。我这都要订婚了。” “那又得恭喜了。”瓶口冲李乐一歪,宋襄咕咚咕咚又是一瓶。 “慢着点儿喝。” “没事儿,就是,你不觉得早了点?” “我早,人不早,时候到了就顺其自然,按部就班,再说,多晚是个晚?” “也对,你没那么多面包的需求。” “你呢?”李乐侧过身,看着宋襄,“你过得,不像你说的那么好。” “给点面子嘛。” “怎么回事?钱不是该还完了?” 宋襄叹口气,“私人的钱是还完了,可政府的钱没还完呢?” “政府?你这是?” “就那个代写论文的活,去年开始严查,就被抓到了。” “抓到?不是说只是校内违规,不算犯罪么?这和罚款有什么牵扯?” “可这东西牵扯到税啊。你知道的,腐国丑国,这种国家,你杀人放火,拦路抢劫,都可以花钱脱罪,但是缴税,少一分试试?” “所以,你这?” “华人街找了个好律师,死刑可免活罪难逃,分期付款,把税和罚金交了。” “多少?” “五万。” “呵,真不少。还了多少了?” “不到两万。” “到什么时候?” “今年可以申请再延期,不过就这一次机会,我估摸着,过几天那份肉联厂的活接下来,很快,再有一年,差不多。” 李乐把手里的薯片扔到一边,想了想,“你这就,三份工了?” “不,四份。” “四份?” “昂,还有一个,帮人遛狗。” “啥玩意儿?” “遛狗,每天早上一小时,五条狗一起,小狗五块,大狗八块。” “你这,哪犄角旮旯找的活?” “鼻子底下有嘴,再说,这边社区里,经常有些布告,运气好找找就有了。” 听到这,李乐对宋襄捞偏门的能力,有了重新的认识,这种人,干的都是一些不起眼的活,可也能挣到钱,生存能力强,倒是走到哪都饿不死。 “不缴纳完罚款,不能走?” “能啊,偷跑,绕过边检就是。不过,以后,全英联邦国家,你都有了底子,要么进不去,要么随时上门查你。除非你回国了,一辈子不出国。” “其实,那也行。” “可谁想一辈子留个不清白的东西,罚款这东西,记录好消,可上了嫌疑人名单,可就麻烦了。” “嘿,也不知道是你运气不好,还是什么。”李乐叹口气,拎起酒瓶,和宋襄又是一碰,一饮而尽。 宋襄笑道,“不是,和运气没关系,这是自找的。” 李乐歪头看了看,等着下文。 “就像来这里一样,都是自己的意愿。那时候跟迷了一样,非来不可。” “我爸就是个一辈子郁郁不得志的气象局小科长,我妈就是个小学老师,东拼西凑,又借了一大圈,才凑够一年的学费。” “来到这,我就想着,小活挣小钱,大活挣多点,省着点用,省着点花,怎么着都得对付过去。” “结果这一桩桩一件件,嘿,李乐,你说,算不算咎由自取?” “算,没人强迫你做选择。”李乐很直接。 “所以,受着呗,我就是这千千万万出来留学的人里的最标准的人物画像,拿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出来,为了博一个人生的转机。” “我,我们就是普通人。不是每天街边咖啡厅,喝下午茶吃可颂,再和朋友们聊聊天,商量晚上去哪潇洒,假期是去滑雪还是冲浪,是去地中海享受阳光还是去北极看极光。” “早餐大西洋鳕鱼扒打底,午餐阿尔卑斯黑松露开胃,澳龙波龙随便来点,晚餐是法国厨子特制鹅肝搭配牛眼肉,再来瓶82的拉菲提神醒脑,享受快意人生的那种人。” “每天不是在教室和图书馆,就是在深夜拼ddl,赶due,赶paper,每天十四小时的低头族,掉头发黑眼圈,胖上十几斤。”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每天上完课就去超市买菜,一磅一根的黄瓜舍不得正价卖,等着赶每晚六点临近关门时抢购reduced的临期特价打折蔬菜回来做饭。从什么都不会,煮个饭都像做实验,到后面能熟练的一天三顿饭。精打细算,一分钱掰两半花。” “其实,你比有些人很不错了。”李乐笑了笑。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代价也不小,现在不就是?” “那你这之后呢?我说,交完罚款。”李乐接着中午,又问了一遍。 “淡了,那种心思淡了。再说,我现在还没到奢求为下一步考虑的时候,人得现实点,最起码,应付完眼前。不够,我还有学位,学历在手不是?lse的,又不是野鸡大学。” “难得你还有乐观。” “苦中作乐呗,莫欺少年穷,哈哈。” “对啊,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死者为大。” “噫,你这人,我就说你说话挺憋人不是?” “呵呵,忠言逆耳。” “你这哪叫忠言,你这是小刀扎心。” 一截长椅,一截路灯不甚明亮的光,两人用不那么好闻的夏风佐酒,一瓶接一瓶。 “杯中酒了,啥也没了。”宋襄团团手里的薯片袋子,甩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只不过风一吹,轻飘飘又给吹到一旁,“艹!” 起身,捏起来,来回几次,终于还是走过去塞了进去。 “走,倒是谢谢你还能来看我。” “小事儿。你住哪?” “还是学校旁边,不过,换成了四人间的,哥们儿现在属于半地下工作者,遮风挡雨的还想啥?腐国天气其实就这点好,冷也冷不到哪去,热也热不到哪里,要是换沪海或者燕京,嘿嘿。” “打车送你,” “别了,晚上出租车加价的,就这几步路,不值当的。” 李乐起身,双手插兜站了站,冲宋襄说道,“老宋,我这边有个” “李乐,打住。甭管你想说什么,打住。” “怎么?” “我知道你不一样,也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还有,你肯定也不是可怜什么。”宋襄摆摆手,“这就是修行,让自己长记性的修行。” “阳明公说过,经一蹶者长一智,今日之失,未必不为后日之得。过了这一关,我要是心境变了,要是想明白了之后怎么走,或许会去找你,李乐,你,算是一条我可以选择的路,怎么样?” 李乐笑道,“行,不过,我这算备胎?” “瞧瞧,又扎心了。” “呵呵。过时不候。” “好。” 路口,两人互相道了声告辞。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一个是一身八千多镑,笔挺帅气,一个是从头到脚,二手店里淘来,松垮起毛。 只不过两人的头顶,是同一片夜空霓虹的闪烁。 。。。。。。 “安德森博士,你的这些话,如果拿到二十年前,被你的老师,大家敬爱的斯文森先生听到了,估计会把你的毕业证,找他家的莫莉,摁上手印再发给你。” 一场关于历史社会学与历史进程中体制的关系的课题研讨会上,台下的李乐,听到前排一位估计得有两米多的红脖子大高个中年人,捏着话筒,对着台上的报告人说出这句话之后,全场爆笑,有些云里雾里。 “教授,这,啥意思是?” “哈哈哈,安德森,在奥尔胡斯的上学时候的导师,斯文森,欧洲史学家,也是历史社会学家,熟悉的都知道,莫莉是他家的狗。” 李乐一愣,随即摇摇头,“啧啧啧,这人,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研讨么,总得活跃一下气氛,这才哪到哪儿,后面热闹多呢。一团和气不是搞学术。” “好。” 于是,李乐怀着艹蛋的心情,一天里看了几场课题发布和交流研讨,见识了从阴阳怪气到指桑骂槐,从唾面自干到互相攻讦,还有人被台下人问的哑口无言,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学生,来这里讨没趣。 总之,热闹又不失规矩的一场异于国内那种当面你好我好大家好,甚少争执,攒着劲儿,等背后下刀子的学术会议,让小白李乐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蹭吃蹭喝结束,李乐和森内特抹抹嘴,在会议还没结束的时候,拎着各自的户外背包,在夜里十一点钟,来到了希斯罗机场。 “哎哎哎,教授,咱们怎么不去那边的航站楼。”跟着步履矫健的森内特,一肩一个背包,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的,手里还拖着两个箱子,有些气喘吁吁的李乐,小跑两步凑过来,问道。 “这次,咱们换个飞法。” “啥意思?” “去了就知道。” 老头卖关子,李乐只好继续苦着脸,拖着东西,一路“呼哧”着,进到一个标着fixed base operator大牌子的小楼旁边。 “噫,这不是?”李乐想起去年时候,接大小姐就是在这里,私人飞机航站楼,fbo。 “嘿嘿,咱们运气好,协会这边有个去非洲的其他项目,就租了公务机送我们。” “哦。那好,那好。”李乐笑嘻嘻,自己这也算是开了回洋荤。 庞巴迪600,看着挺新,上去之后,一个年纪不老小的空阿姨把两人安顿好,递水递拖鞋递饮料,虽然机舱空间对李乐来说,稍显紧凑,但是超大超宽的松软桌椅包裹身体,能伸直腿的感觉,还是让李乐美滴狠。 又等了等,三个估计是森内特嘴里机构里同一班航程的人,也跟着上来。互相打了个应酬礼,几个人就听到空阿姨开始要求系好安全带,准备起飞。 李乐刚系好,就看到驾驶舱门被打开,钻出个一身毛茸茸的男人来。 “各位,晚上好,欢迎乘坐本次航班,半次航班由伦敦飞往达雷斯萨拉姆,中间会在拉巴特停留加油,我是本次机长,梅利尼科夫,另外一位飞行员是卡拉什尼科夫,好了,诸位,开始享受旅程。” “达利亚娜,关门!” 看到这男人,还有一双微红的双眼,李乐忽然生出一种不好意的预感来。 尤其是这人关门时的那一声,“苏卡,八爷和列~~~~~” 果真,当十分钟之后,庞巴迪600用了战斗机起飞的姿势拔地而起的时候,机舱里,数李乐的叫声最大,“我艹你打野!!!” 第739章 黑叔叔的热情 坐毛子开的飞机落地后鼓掌,致谢?这个烂梗在李乐这里不适用,在拉巴特加油的时候,如果不是有机舱门拦着,估计小李厨子会让飞行员品尝一下俄式大摆拳的滋味。 到了达雷斯萨拉姆,李乐晃晃悠悠,气哼哼下了飞机,一场原本以为惬意享受的旅程,变成了万米高空的的士速递。 看到窗口里,那个叫梅什么夫的飞行员,悠然自得的捏了罐儿嘉士伯,冲自己举了举,李乐想要爬梯子,被森内特跟摁了下来。 “得了,这不挺好,安全到达?” “可特么我们差点不安全。” “放心,协会安排的人,肯定都是心里有数的。再说,你还是飞机坐的少,想当年,苏联,就是那个苏联还在的时候,我们坐他们的飞机,比这还夸张。” 老头押着李乐取行李,出了机场。 公务机走小门,感受非洲的温度,让人没几步身上就见了汗。 李乐正琢磨怎么去酒店,就瞧见“少将军”恩杜杜一边冲自己和老头儿挥手,一边迎了上来。 “嘿,中午好,森内特教授。李,又见面了。” “停,你要是想表达亲热,能不能等等,先帮着把包给拎过去。” 看到恩杜杜朝自己要来了拥抱,李乐伸着脖子,示意一身的挂件。 “ok。” 恩杜杜伸手,把李乐脖子上的包取了下来,李乐这才感到呼吸通畅。 一辆经典款路虎卫士90,载着三个人朝市区奔去。 “今晚上在这住一夜,然后明天一早,我们直接坐飞机去塞伦盖蒂。” “你开的那个小飞机?” “不,军用飞机,从你们那里买的运12。” “军用飞机?” “正好要去塞伦盖蒂那边接你们国家来这里的医疗队,去程空着也是空着,载我们一路” “啧啧啧,到底是少将军,就是不一样啊。” “这有什么,本来那架就是军方用来当做国内中转客机用的。” “军方特供啊。对了,飞行员是你们自己的不?”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 “放心,都是以前苏联培训的飞行员,技术很好的。” “哪儿?” “苏联,cp。” “” 。。。。。。 恩杜杜给安置的酒店位置不错,开窗是大海,楼下是沙滩,白人比黑人多,好多都是拖家带口来旅游的。 一堆小屁孩在海边上蹿下跳,让在飞机上高度紧张的李乐觉得吵闹异常,干脆空调开到最大,窗户一关,裹着被子倒头补觉。 正梦到大小姐悄咪咪在耳边说,我这有空姐制服,想不想看?李乐刚想说,想啊,就被一阵敲门声弄醒。 带了点起床气的李乐揉了揉脑袋,打开门,就看到一身花里胡哨短裤汗衫的森内特。 “呼,你这,冷库?” “啊,我想在非洲体验一下被冻死的感觉。” “那你可以明天光着膀子去乞力马扎罗走走。吃饭去,恩杜杜在楼下停车场等着了。” “怎么?不在这儿吃?” “他老爸请客。晚上去他家里吃。” “他家里?他家不是在阿鲁沙么?” “睡糊涂了,一个将军,怎么可能就住一个地方。” “哦,也是。” “快点的,楼下等你。” 换身衣服下了楼,坐上恩杜杜的车,朝着市郊开去。 等到了市郊一处路口,跨过两道荷枪实弹卫兵把守的安检点,才进到一个海边一个硕大的别墅院落里。 对这种排场,李乐已经习惯了。毕竟,在非洲这种政治环境复杂多变的地方,即便所谓的西方政体的那套把戏学的再像,可手里有家伙,掌握暴力机关的人,才是真正掌控国家的人。 “那这么说,阿鲁沙是你老家?” “对啊,不过我们家的孩子都是在那边长大之后,才会来到达累上学。毕竟那里是我们苏库马人的祖地,在祖先的庇佑下,我们才能健康的成长。” “你们家是酋长?” “以前是,现在已经没太多部落的概念了,开始向民族转变。其实这也是人类历史过程中许多国家形成的一个过程,只不过,在非洲的一些地区,是倒过来的。” 李乐点点头,这东西咋说,民族是一个社会历史范畴,从氏族、部落演变发展而来。然后再出现社会阶级,阶级矛盾爆发之后,再形成国家,文明的概念,可在非洲这里的一些地区,当别的国家已经经历过文明更迭的起起伏伏,这里依旧延续着氏族部落的生活方式,人类发展进程停滞了上万年。之后在外力作用下,一步跃升到国家层面,但是内部,乱的根源也在这里,就像去年见到的那些马赛人,根本没有国家的概念,国家是什么,有一年四季的牧场大么? 胡乱琢磨着,李乐和森内特跟着恩杜杜进了那个看起来像简化版丑国白宫一样的别墅。 一进门,就瞧见一个高胖,黝黑,穿着灰色短袖衬衫,肥大西裤,脚蹬皮凉鞋的中年黑人,等在大厅中间。 瞧见恩杜杜带人进来,上前两步,先和森内特握了手,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晚上好,森内特教授。欢迎来到坦桑。” “您好,加胡塔依将军。” “这里哪有什么将军,我就是一学生家长,另外,叫我恩加贝就成。” “好的。感谢您的邀请。” “应该的,应该的。” 恩加贝又转向李乐,笑的更灿烂了,“李乐,是,热烈欢迎再次来到美丽的坦桑。” “噫,将军,您会说汉语?” “看看,这就见外了不是?你是恩杜杜的好朋友,叫声黑叔叔总可以的。” “呃” “我是你们那陆军指挥学院77级指挥系毕业的,2年半的时间都在石门。会说点汉语,不是应该的么?” “那就,那就恩叔?” “好,就这么叫,多亲切。” 恩加贝说完,从握手改成了拥抱,拍着李乐的后背,“嘭嘭”直响。 面对有些过分亲热的黑叔叔,李乐有些吃不消,扭头瞧了眼恩杜杜,恩杜杜则是笑着一摊手。 “走,晚饭准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聊。对了,森内特教授,我这边”恩加贝凑到老头身边,嘀嘀咕咕说着,李乐跟在后面,拉着恩杜杜问道,“你父亲,也太热情了。” “呵呵,没办法,谁让我父亲一直都把在你们那里上学的经历,当做一生的骄傲呢。再说,我们国家的军队里,有太多你们的影子,即便到今天,还有不少教官在我们这儿负责培训,我们每年派到你们那各个军事院校上学的更多。” 吃饭的地方安排在海边的一处棚子地下,一路过去,两边的墙上,挂着不少恩加贝的戎装照。 “冒昧问一下,你父亲在军队里” “哦,原来是陆军参谋长,现在是人民国防军副司令。” “嚯,大官啊。你这少将军名副其实啊。” “我哥才是军队里的,我不是。”恩杜杜摆摆手,笑的有些腼腆。 “嘿,谦虚什么。” 一顿丰盛的晚宴,西式为主,夹杂着两道阿拉伯菜,因为李乐,又加了一道中餐做法的西红柿牛肉,恩加贝一直解释家里的厨子水平不行,这还是自己亲自下厨做的,让小李受宠若惊,充分感受到了两国人民的友谊。 只不过,这中间还有什么东西,李乐暂时还没感受出来,国家大小强弱不论,但是这种政治生物,尤其是到了这个层级的,所做的每一件事,往深了琢磨,总没有坏处。 毕竟那个马上就要开业的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度假酒店,中间透露给恩杜杜还有这位热情的黑叔叔的信息,已经不少。 第740章 黑叔叔的算计 如果谁认为黑叔叔们都是没有城府,淳朴的傻乎乎,那就是真的傻了。在第一次来坦桑的路上,森内特就是这么告诉李乐的。 这里的人,受制于教育问题,可能大部分人智商上的开发程度不行,但是要说耍心眼儿或者小聪明,其实一点儿也不弱,再说,他们还有一个传统技能,耍无赖。 信用这种东西,是建立在制度约束和道德廉耻之上的,在黑叔叔们这里,有时候,制度形同虚设,而有道德的,则属于少数派。 一顿饭吃到最后,李乐愈发笃定,这位让自己叫叔叔的黑将军,肯定有什么想头,只不过,一直亲热的招呼,热情的款待,让话头不知道会落在哪儿。 吃完喝完,恩加贝又请森内特到自己“快乐小屋”享受一下红酒和当地产的雪茄,问李乐要不要参与,见李乐摇摇头,恩杜杜便领着李乐去了下面的私家海滩。 属于恩杜杜家的海滩明显有修整,夜色中棕榈飘摇,前方没遮没拦,一眼就能看到远处,达雷斯沿着海岸线形成的城市的灯光带,一脚踩下去,细腻柔然的沙子,带着白日里残存的温度,给人从脚底到心底的舒适。 李乐琢磨着,要是有脚气的哥们儿到这里,度个假,住个几天,一天里踩着沙滩走上那么几回,肯定能好。 海风清凉,力度不小,要是不靠的近一点,能把人说的话给吹跑。 “嘿,你们家这海滩,可是比景区酒店那边的都好。” “海岸线这么长,只要离开城市远一点,总能找到好地方。” “这里,还是我爷爷在的时候,从一个丑国人手里接收过来的。” “你爷爷?也是?” “起先不是,最早先总统尼雷尔的忠实拥趸,一起参加独立运动。” “后来64年我们这里有过一次军队暴乱,先总统在平定之后,解散了全国的军队。正好那时候,他了解到了你们的斗争历程,便向伟大的教员学习,成了以坦盟青年团为核心的军队。” “之后便成为一支由执政党领导的有文化有思想的军队,在军队内部经过一系列教育,肃清了殖民主义的残余。” “而我爷爷,是当时负责军队的思想改造工作。” 一段话,把李乐听的one愣one愣的,这不就是古田、三湾的坦桑版?怪不得两国关系这么好,原来有基础在的。 “不是,你们也支部建在连上?” “以前有,后来就没了,因为,搞了选举。”恩杜杜带着遗憾的表情,笑道,“都是老百姓的选择。” “是。”这东西,牵扯到别人的家里事,一个外人,还是闭嘴的好。 “对了,怎么今天只见到你父亲,你母亲还有” “我母亲在阿鲁沙,一直和我父亲分居,两人矛盾都好多年了,不过部族传统,不能离婚,只能谁也不理谁,各过各的。父亲偶尔回到阿鲁沙,也是吃顿饭就走。” “不好意思。”李乐抱歉道。 “这有什么,我们兄弟姐妹之间都已经习惯了,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再说,我们这儿还能一夫多妻呢。” “一夫多妻?” “怎么?有兴趣?不过你得去桑给巴尔那边,然后入教,我帮你办,转个国籍?很快的,按照恩戈罗恩戈罗那边酒店的投资额度,半年就差不多。” “得了,换国籍,我奶得把我脊梁骨抽出来,当鞭子抽我玩儿。” “对了,这次去奥杜威,中间可以去看看度假酒店的开业。” “实话说,这东西,我就是个中间人,那是我女朋友个人的产业,和我没多大关系。” “她的不就是你的?” “嘿,你好歹也是牛津的博士。” “传统才是根深蒂固植入思想中的。” “看来,你们这里的妇女解放事业还要进一步加强啊。”李乐玩笑,恩杜杜哈哈着。 招呼着李乐回到沙滩边草棚下坐了,有保姆把果汁送到两人手里,听着海水起起落落的声响,恩杜杜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对了,上次在峡谷那边,和你聊起的,那个卡巴加的铜镍矿区,你还记得不?” “记得啊,你们家族不是在和政府拉锯么?怎么?这是要搞定了?” 李乐心里一动,这是戏肉来了,看来,话的起头,还是落在了恩杜杜身上。 “不是,是那家腐国的公司放弃了。” “放弃了?这是到嘴的肥肉,就这么放弃了?” “因为在北面,赞比那那边有了交通更便利,开采条件更好,储存量更大的铜矿,这块肉也就没那么香了。”恩杜杜叹口气,“再加上,政府这边一直有些抵触的做法,让那家公司认为如果投资进来,会存在相应的风险和不确定。没人愿意为不确定的未来投入大量的精力和资金。而且,他们的勘探许可证和保留许可证的规定期限已经到期了。” “所以,那个矿区就这么算了?”听到赞比亚,李乐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矿,而是玉米糊糊。 “还有几家澳洲和丑国的矿业公司在谈,但是这里面还得牵扯到重新办理勘探权的事情,又因为来过几趟,看了矿区的环境还有交通,现在一直在犹豫。” 李乐笑了笑,“所以,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把卡巴加地区的勘探权给拿下来。” “什么意思?你觉得那些大公司都认为交通差劲,缺少开采环境的地方,我能有什么作为,再说,还只是勘探权。”李乐意味深长的笑着。 恩杜杜瞧见,皱了皱眉头,让本来就显老气,看着和恩叔叔差不多的年纪的一张脸,更成熟了些。 好一阵子,恩杜杜才说道,“这里面,有几个意思,第一个,就是借助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我有什么身份?一个来这里挖坑出苦力的学生,厨子、司机?” “不不不,不是这个,是你华夏人的身份。” “这个?有什么用?”李乐一摊手。 “我们和政府那边拉锯了好些年了,现在看,政府主管的部门,对欧美这些矿产公司,一直以来的拖拉作风,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掌握勘探区或者采矿权,却一直不开始建设。” “占着茅坑不拉屎?”李乐说了句。 “这是,你们的谚语?” “对。” “嗯。”恩杜杜琢磨琢磨,笑了笑,“是挺形象的。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就是想利用我的身份,在这边拿下勘探权?” “是。” “但为什么不是采矿权呢?” “按照规定,勘探权最长期限三年,可以延续两次,每次两年,每次减少一半的勘探面积,而采矿权,需要对获取公司规模和资金能力,进行审核,有一定要求。只有三年期限,不开工就要被收回,而且缴纳的保证金不予退回。但是开工,就需要答应修建电厂和公路的要求,这个,好多公司没法满足,能满足的公司,就像这一家腐国的公司一样,有更好的选择。” 恩杜杜说到这儿,李乐大概明白他或者说恩加贝黑叔叔的想法。 李乐笑道,“利用我,最小的付出,拿下勘探权。然后你们在勘探权持续期间,去找一些有意愿和能力的公司,谈合作开发的事情,并且和政府再进行谈判。之后,等谈好了,再让我把勘探权交出去?是这个意思不?” “呃”见李乐说的直白,恩杜杜稍有些脸红,“对,也不对,之后如果你转让勘探权或者勘探权变为开采权,这里面有溢价的。” “可,为什么找我?这里开矿的华夏人可不少。” “因为,我们是朋友。而且,有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度假酒店的合作基础。” “那是我女朋友的,不是我的。” “在我们眼里一样。”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什么意思?” “就是质押。” “没有,我们没有这个想法,我们是朋友。”恩杜杜又强调一遍。 李乐琢磨了好一阵子,问道,“你们这里的勘探权价格是多少?” “每年地租30刀一平方公里,最大面积150平方公里,还有保证金,现在是一平方公里80刀,不过这个在取得采矿权之后,是不退的。” “那,那个卡巴加矿区,面积多大?” “1700平方公里。” “这就是”李乐心里迅速过了一遍,“就是二十九万刀?” “二十九万刀,之后再延期,最长就是九年时间?” “是的,不过九年之后,还可以申请保留采矿权,就是认为有开采价值,但是没有开采条件,待后期再来开发,不过需要支付每年一平方公里100刀的费用,又可以延长五年。” 李乐笑道,“所以那些公司就是这么占着茅坑不拉屎的?” “是的,就这样,最长可以到十四年的时间,一直占据着一个矿区的勘探开采权。” “不过政府那边,一年净落的钱也不少啊。”李乐点点头。 “但是和真正开采之后,政府占据百分之十五的不能稀释股份,和每年1000刀的土地租金,还有交通,电网建设的成果比起来,差的就不是一点了。” “我这么说,你觉得怎么样?等到我们找到真正有意向开发的公司,这个钱,可以溢价卖给接盘的矿业公司。我觉得一年的土地租金一百七十万刀,应该不是问题。” 听到这话,李乐笑的很灿烂,“恩杜杜,非常感谢,你们送这么一份礼物给我。” “那,你的意思?” “不过,我有些担心,你们家族和政府之间的博弈,毕竟你父亲” “这个你放心,该有的手续,我们负责办理好。坦桑的矿业部长,是我嫂子的哥哥,虽然分属不同阵营,但是,利益是一致的。 “从这里离开之前,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恩杜杜想了想,森内特和李乐定好的离开时间,说道,“好的。我等你消息。” 。。。。。。 烟草、剑麻、丁香和鳄梨,坦桑农业的支柱产业。非洲第二大的烟草生产国。 瞧着老头手里捧着的一个木盒还有轻快的脚步,显然这里的地产雪茄,让森内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快乐。 而李乐在和黑叔叔又一次“嘭嘭嘭”的拥抱之后,明显感受到又热烈几分的力道,估摸着得了恩杜杜了什么信号。 恩杜杜开车,回酒店。 等把两人送进电梯,恩杜杜转身时,忽然想起李乐意味深长的笑容,琢磨琢磨,没想明白。 而李乐回了房间,靠在窗口,瞧着卫士90开走,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有没有想念广袤无垠的塞伦盖蒂?” 第741章 要么他滚,要么都滚 估计是坦桑这边的飞行员学艺不精,要么就是有少将军恩杜杜跟着,一架运十二开的像是空中老爷车,慢慢吞吞,带着催眠的声响飞跃了乞力马扎罗,忽忽悠悠的到了阿鲁沙。 小李厨子这次倒是想鼓掌,可瞧瞧周围人的一脸平静,还是收回了手。 下来的时候,遇到自己人的援外医疗队,几个老中医模样的中年大叔外加几个晒得黑黢黢的大姐,李乐笑笑打着招呼,在亲切而又疑惑的目光中上车直奔恩戈罗恩戈罗。 按照计划,今晚上,要在那边住一夜,对李乐来说,颇有些视察自家产业的味道。不过作为大小姐用自己私房钱搞得度假村,李乐也算是“合理合法”的资方代表。 一路烟尘一路风,在旱季炙热、布满尘土的道路上向西疾驰,三个人终于在晚霞消失之前,在野生动物响彻山谷的鸣叫声中,钻进湿气弥漫的火山口。 在坦桑的保护区内,有明确规定,不允许建设超过一定面积和使用水泥钢筋这种建材的酒店设施。 所以,大部分奢华的,以供有钱人住宿的酒店都被称为营地、帐篷或者小屋,统称safari。 每家safari房间数也就十一二间,属于高端的酒品旅馆的形式,你能想到的最高档的酒店设施,都会在这里出现,客房极尽奢华和当地特色。坦桑几个大城市的酒店服务根本比不上这些有独立管家的小营地或者叫度假村。 就像大小姐和恩杜杜家六四比例合资建的这家营地,地处在火山口半山腰的一处平台上,向上,郁郁葱葱的森林,向下,草甸灌木,目光所及,就是流云美景。 当地马赛人建筑风格的装修,一间间小屋的窗口正对火山口。李乐在房间的宣传册上,看到这里提供私人管家服务、每晚的烛光篝火晚宴、看火烈鸟、近距离观赏犀牛、大象,和狮子合影,马赛人村落旅行,各种徒步游猎活动,房间里有泡泡浴,花瓣浴,施华洛世奇的望远镜,正宗巴拉特瑜伽教练的小型健身房等等,当然价格也让人有些肉痛,打完折1200刀,每晚,啧啧啧。 看了看度假村的名字,“long love”,翻译过来就是儿女情长,不过李乐更愿意叫“爱久”,别管什么爱,长长久久。 度假村经理是个被李富贞从新罗给安排来的南高丽男人。得了莉秀按照怎么接待大小姐就怎么接待的严厉要求,见到李乐之后,腰杆就一直没能硬起来。 “南贤秀?”李乐看了看经理的胸牌。 “是的,先生。” “莉秀又威胁你了?” “没有。” “没有,你一直这样?” “莉秀小姐交代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服务。” 瞧见这人说一句话弯一下腰,李乐叹口气,随他去。 “这边新开业之后,入住率怎么样?” “试营业一个月,除了前两个星期,入住率一直在50左右,之后进入到六月下旬开始,入住率上升到85,尤其七月份开始的旺季,预订率已经满员。” “可以啊,都是哪儿的游客多?欧美?” “因为前期宣传方向以及和旅游公司对接的问题,东亚几个地方占到了六成左右,剩下的才是欧美的。” 李乐点点头,“也挺好,有钱人还是多,大陆的有没?” “到这里的来的大陆游客不算多,而且,有,也是去住那种营地里的帐篷。” 听到这,李乐想了想,大家这时候还处在出国就是周边几个地方的时代,顶多再去个欧美七日游,像坦桑、非洲这种小众的旅游地,还没进入视野。 口袋里刚有点闲钱,开门看世界,总是要先从邻居家开始。 “离家这么远,倒也是辛苦你了。”李乐笑道。 “其实,不辛苦,来这边,薪水高,补助也多,一年能顶在汉城两三年的收入。再说,这边的景色和环境,比想象的要好得多。” “怎么,原来想着是发配过来的?” “这个,倒也没有,就是做好了艰苦的准备。可来到这边之后,才知道,其实比起汉城,这边可能更好些。” “呵呵。” 又跟着南贤秀在营地里转了一圈,听了听各种设备设施人员安排的介绍。李乐又瞧见观景台那边,借着夕阳的背景,有一队人马在扛着摄像机,挑着话筒挑着灯,对着一男一女围起了圈。 “这是拍电视剧的?” “是。大小姐安排的。这边开业,除了正常宣传,正好能借助一下最近热播的电视剧,来制造热点。还有,就是想把这里打造成一个新的蜜月或者结婚典礼的目的地。” “那个,挺有名?”李乐指了指正嘴对嘴,打kiss的男女演员。 “这两年很火的几部电视剧的男女演员。”南贤秀回道,“需不需要我把他们叫过来?” “可别,人家这是正常工作,再说,我算老几,人家认识我是谁。” “您太谦虚了。”南贤秀恭敬道,“您能见他们,他们应该很荣幸。” “呵呵,你这个马屁拍的哟。走,别打搅人家干活。对了,今晚上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我看项目单子上有烧烤,不行我自己” 南贤秀正低着头等着下文,忽然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再一抬头,就看到李乐已经大步走向摄制组,这是? 不敢怠慢,南贤秀赶忙跟了上去。就瞧见李乐一个箭步,走到摄制组一个高胖的工作人员身前,说道,“先生,这里禁止吸烟,请你把烟头掐了。” “阿西巴,你管的着么,我们花了钱的。” 李乐微微皱眉,“这里是自然保护区,属于森林边缘,请你遵守规定。” “嘿,你哪来的?管这么宽?一边去,凯加西!”这人说着,还把烟头又放嘴里抽了口,一阵烟雾缭绕。 李乐一时好气又好笑,果真,素质差真不是传闻啊。 看到对面这胖子一脸无所谓,李乐倒也不惯着,一抬手,就把烟头给捏了下来。 “哎西~~~”胖子顿觉脸上无光,一伸手,就要抓李乐脖领子,可没曾想,手腕被一股大力抓住,之后脚底一松,小腿迎面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再之后,就看到了天上的月亮姐姐在对自己笑。 “噗通”一声,两百多斤的一个人,就这么眨眼间躺在了地上,捂着小腿,嘴里“哎一古,哎一古”的直哼哼。 几声哼哼,倒是惊动了拍摄的人,齐转头,看到肥蛆一样的胖子,都是一愣,随后就有人叫唤,“崔pd,崔pd,你这是怎么了?” 还有人看到一旁站着的李乐,大概明白什么,要上前质问,可来到身前,目测了一下形体差距,又往后缩了几步,觉着是安全距离,这才嚷道,“你什么人,干什么的?怎么打人呢?” 李乐也没理会,就那么看着地上的胖子,“再强调一遍,这里是自然保护区,非特定区域,不准抽烟。” 南贤秀这时赶紧走到李乐身边,弯着腰,手里捧着一个杯子,“李先生,这里。” “谢谢!”李乐把烟头扔进杯子里,又瞧了眼向自己围过来的剧组,手一指,“南经理,交给你解决了。” “啊,是。”南贤秀赶忙点头,拦在剧组面前,嚷道,“都别动,金导演呢,权制作人呢?” “对了,还有,这个人,赶紧滚蛋,他不滚,整个剧组滚。”李乐转身刚走两步,又转回头说了句。 “是!先生。” “啊,南经理,这人是谁?哎,你不能走,我们在” “你们要是不想都被赶出去,就住嘴!”南贤秀挺直了腰杆,喊道。 。。。。。。 晚餐是当地的特色,烤羊腿和一种叫乌嘎喱的,用玉米面加了牛肉咖喱一起炖煮出来糊糊,再配上两张小薄饼。 厨子明显带有三哥风格,咖喱香料的组合,味道十分浓郁,炎热天气里来上一口,立马通气,身上的毛孔都打开, 饿加上食欲大开的李乐,一人干掉了一条羊腿,四张薄饼,再加两盘乌嘎喱。 用薄饼擦了擦盘子,沾掉最后一口糊糊,塞进嘴里,李乐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 刚拿起杯子喝口水,就瞧见南贤秀带着一个瘦巴巴的男人等在了餐厅的小棚子外面。 “李,这是找你的?”恩杜杜指了指。 “啊,应该是。走,一起看看去。” “好。”恩杜杜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第742章 小李厨子的狗屎运 小李厨子不是个喜欢仗势欺人,或者用打脸来教育别人的人,刚才不符合人物设定的桥段,其实是基于李乐走到哪,都喜欢守规矩的习惯,以及看到那胖子满不在乎,明明看了一眼用好几国语言标注的“该区域禁止吸烟”的大牌子,却掏出烟就嘬的行为。 明目张胆,不带一丝遮掩的不守规矩,就很让人恼火。 申京勋有些忐忑的看着迎面走来的李乐。高大壮硕的身形,一张有着让许多精挑细选换出来的男演员,都嫉妒的一张脸,微微上翘的嘴角,不知道是真的在笑还是天生的,压力陡升。 剧组其他人或许只以为,这个度假村或者营地,是自己人开设的,来这里,除了拍摄,还能顺带着旅旅游,看看景。毕竟,非洲诶,一辈子不知道有几次机会来这里。 可作为导演兼制片,申京勋却知道,编剧被临时强制要求,薅秃了一半头发,硬凑出来的剧情里的度假村是个什么来路。 自己这部戏,已经从一个年度热播电视剧,变成了风景片,宣传片,广告片。可申京勋一点也没觉得不妥,反倒有些小确幸,能和桑星沾上边,有了联系,以后还不是有了更大的可能。 来到这里之后,便发挥一个导演善于捕捉美的特长,使出浑身解数,力争把这里的景致拍的完美。剧情和男女主,都已经成了度假村和风景的背景板。 可出了崔pd这档子事儿,让申导演还有些对自己人受到欺负之后的同仇敌忾的愤怒,不过在听到南贤秀经理给自己明里暗里的提醒之后,申导演只觉得心凉了半截,脚指头都麻了。 赶忙过来,在餐厅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准备认错道歉。 “李先生,这是申京勋导演。”南贤秀指了指身旁,戴着眼镜,花白头发的男人。 “会讲英文?”李乐看了眼一旁笑眯眯的恩杜杜。 “会,以前在丑国工作过。” “那你在那边,会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不守规矩?” “呃,大概不会。” “所以喽,当这边不是丑国?” “啊,没有,没有。是我管教底下工作人员不严,是我的过错,对不起。” 李乐瞧了眼低头鞠躬的申京勋,又瞧瞧恩杜杜,“这边国家公园限定区域内抽烟,咋处罚的?” “三百刀,或者一百万先令。” “还有没?” “那倒没了,除非引起火灾。”恩杜杜笑道。 “申导演,听到了?” “是,我们认罚。” “这还只是被我看到,要是被别的国家的游客看到,你们更丢人。行了,明天一早,赶紧把人送出去。” “是,一定。” “还有,南经理。”李乐扭头。 “李先生。” “晚上,组织一下剧组,开个学习会,好好了解一下这边的注意事项,各种禁忌,别回头又干出什么影响形象,破坏环境的事情。不说惹到当地人,就是弄坏花花草草的,也是不好的。” “对了,再弄个承诺书,每个人都签个字。” “呃”南贤秀一愣,随即说道,“明白,李先生!” 李乐点点头,伸出手和申京勋握了握,“别管怎么说,还得感谢您的工作和努力,希望您能把这里的景色和人文,拍的漂亮点。” “啊是,我们一定努力。” “要是有什么特殊需要,可以直接提,我们很欢迎你们来塞伦盖蒂,把这里的美好,带给更多的人。但是,最好只留下难忘的精彩回忆。”恩杜杜也过来握了握,“想不想和大象来个亲密接触,或者让马赛人给你们当群众演员?” “可以么?”申京勋忽然眼前一亮。 看着李乐和恩杜杜走远,南贤秀这才松口气,冲申京勋叹口气,“幸亏你们碰到的是李先生,不是大小姐,甚至是莉秀小姐,要不然” “要是大小姐” “回国都有你们好看。赶紧的,把人都叫过来,去大餐厅,开会!” 。。。。。。 “哈哈哈,你这,还开会。”恩杜杜扔给李乐一串葡萄。 “不好么,能够统一思想统一认识,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增强团队执行力,避免出现个人因素影响团队工作的情况。”李乐开始扯淡。 “呵呵呵,你们那的特色?” “有作用,就是好形式。” 森内特根本没理会这些,招呼两人道,“明天计划有变,咱们先不去奥杜威了。” “不去奥杜威了?”李乐一愣,“那去哪?” “再北面一点的纳特龙湖那边,去看看理查德他们新发现的一块地方。刚才理查德给我说,那边的一处灰层中,发现了一批新的阿舍利石器。” “哦,那奥杜威还去不去?”李厨子开始幻想拿钱不干活的日子。 “先去那边看一眼,再去,那边新划定了一个探方,理查德的女儿露易丝正在那边组织人挖坑呢,怎么?” “噗”!梦想的泡沫幻灭,李乐深吸一口气,“没啥,呵呵,没啥。” “行了,赶紧回去睡觉,难得还有这么好的地方,李,谢谢啊。” “教授,您客气。” “对了,明早上,能吃到你做的那种煎饼不?” “啥煎饼?” “就是加了葱花和鸡蛋的那种,蘸着番茄酱,味道特别好的那种?” 看着森内特期待的眼神,李乐捂着脸搓了搓,“没问题,教授,如您所愿。” 森内特拍拍李乐的肩膀,抱着一摞本子颠颠儿走人,李乐转身看到一脸坏笑的恩杜杜。 “笑啥?” “我也想,你做过的那种,煎的脆脆的,薄薄的,带着” “不,你不想,你现在看到的都是幻觉,看我手指,睡,睡,幸运的人儿,哈库呐玛塔塔,叽里咕噜,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俺把你来哄~~~~~” “哎,你知道纳特龙湖又叫什么么?”恩杜杜拍开李乐的手指,说道。 “啥?” “冥河。” “冥河?” “一座ph值在95—105的碱水湖。” “ph值?有什么说道?”李乐回想了一下高中化学,对这个,没什么概念。 “简单来说,就是动物只要在湖边停留一段时间,羽毛或者皮毛上沾上了湖水,就会像石化了一样无法动弹,最后以生前的姿势死去,形成石化的干尸。所以也叫冥河。” “嘶~~~~~这么恐怖的么?” “你说呢?” “那不就是美杜莎那种,瞪谁谁怀,不,石化,人掉进去,也会变成石头?” “差不多,明天你就能看到了,提醒你,可别乱跑,真掉进去,没人救你。” 李点点头,又笑道,“净特么扯淡,睡觉去了,这1000多刀一晚上,自己住,有些奢侈啊。” 第二天一早,李乐先是被“咦吼~~咦吼~~~”的猴子叫声吵醒,之后,又听见有人的叫嚷和驱赶声,迷迷糊糊蹬上曾老师找胡同口裁缝大婶给做的人造棉睡裤,光着膀子走到窗口。 一片白茫茫,雾气昭昭,森林树木,草地,小屋若隐若现,太阳还没出来,微亮的天边被一团团云雾遮盖,微凉空气里,带着湿气和草木的清新,以及淡淡的土腥气,李乐渐渐精神起来。 一个黑哥们儿服务员从窗前走过,被李乐叫住,“那边吵啥呢?大呼小叫的?” “早上好,先生,您说那边啊,早上有人发现有豹子在营地旁边的树上,怕吓到游客,度假村的安保去给撵走了。” “豹子?”李乐伸手在身上画着一个圈一个圈的比划,“那种豹子?” “是的,除了豹子,营地周围,有时还会有狒狒,鬣狗,疣猪,最讨厌的就是狒狒,会把营地里翻得乱七八糟。” 李乐“嗯”了声,摸着胸,想了想,又问道,“厨房这时候,有人么?” “有送奶的,您要喝吗?” 。。。。。。 赶走俩偷鸡蛋的狒狒,李乐做了顿鸡蛋面糊饼,便跟着心满意足的老头和恩杜杜,出了火山口,下山,朝着纳特龙湖进发。 把自己裹得像随时都能一撩衣服,高喊“去死,丑国佬!安拉胡阿克巴”的李乐,脸上戳着墨镜,手里攥着方向盘,顶着漫天尘土,在一条土路上,左摇右晃,感受着“铁腚”的千锤百炼。 “快到了?恩杜杜。” “快了,还有一小时。开你的就是,你已经问了我十一次了。” “你特么一小时之前就给说不远了,拐过那个山口,这都几个山口了?快了哪了?” “急什么?” “方向盘烫手,座椅烫腚。” “等你看到彩色的湖,还有云一样的火烈鸟就到了。” “得,问你白问。教授,教授!” “啊,到了,到地方了,理查德呢?”后排的森内特,嵌在一堆行李中间,半躺着,挑起帽子,撑着身子看了看外面。 “您也不嫌弃颠,这都能睡着。” “你开车,我放心,再说,还有恩杜杜。” “对,还有这个。”恩杜杜拍了拍手里的ak74,哗哗直响。 “你小心点,这东西,吓人的。”李乐眉头一紧。 “放心,从小就玩这个,玩具。” 看到少将军攥着管子,李乐莫名的想到信仰射击的非洲民兵,总觉得不靠谱,还不如后面那辆车上的几位一看就有“实战”经验的正规军。 沿着恩杜杜指示的方向又开了半小时,从主路拐进一条略微平坦的小路,路边的绿色植渐渐增多,野生动物也开始成群结队的出现,连狮子都在草丛里探头探脑,李乐估摸着,应该快到了。 终于,前面出现一片水草丰美,金光普照,绿毯茵茵的草原,草原后面,一片五颜六色的湖泊,再有,就是富士山模样,掩映在云层中的一座火山。 无数的粉红色的火烈鸟,遮天蔽日,未到落日时,就已经形成一道壮观的晚霞,忽然间,就像进到一处世外桃源,水禽的天堂。 几个衣着鲜艳的马赛人拄着棍子,看向李乐他们,恩杜杜扯起嗓子,吚吚呜呜的说了什么,其中一个人棍子一横,指了个方向。 “那边!在那边!” “没路啊?” “开就是。” “你说的啊。” 一番颠簸,终于在湖边的一处丘陵边上,找到了几顶帐篷。 车停,就看到没了腿的理查德利基,拄着拐杖,一步一顿的走了过来。 “嗨,又见到你们了。”理查德张开手,和森内特抱了抱,又和恩杜杜李乐握了握。 “怎么样,老伙计,这景色还不错。” “景色不错,东西也不错。在这个丘陵的断层里,发现了不少属于阿舍利石器的手斧、手镐、砍砸器,还有一些动物骨骼。” “能有突破?”森内特热切道。 “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东西,靠运气。” “你们家的人,运气一向很好。” “可总有用完的时候,或者,用别的东西换的。”理查德抬了抬假肢的腿。 森内特捏了捏理查德的肩膀,“走,瞧瞧去。” “不歇一歇?” “到这里就兴奋,歇什么,先到东西。”森内特笑道,“对了,现在那边在干什么?” “筛土。” “要帮忙不?” 听到这,正揉着屁股的李乐心里一咯噔。 “求之不得。” “李,恩杜杜,走,看看能帮上什么。” “哦~~~~”李乐一跺脚,哼哼着跟着去了丘陵下面。 二十分钟后,已经后背显出地图来的李乐,和恩杜杜,岔开腿脚对脚,坐在地上,一人一边,捏着铁丝网的筛子,来回晃荡着。 “恩杜杜,你以后,就过这种日子?” “这不,挺好。” “噫,佩服。嘿,这不就是大海捞针,能筛着什么?小石头,还是一堆零碎的骨头?又不是人的哎,哎哎,别动,别动!”李乐忽然摁住恩杜杜。 “怎么了?” 李乐把脸从偷地雷一样裹法的头巾中扒拉出来,伸手捏着筛子中间黑不溜秋的一块小石头,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又在裤子上蹭了蹭,送到眼前仔细瞧了瞧。 “恩杜杜,你瞅瞅,这是不是后槽牙?” “我看看,我看看?” 恩杜杜从李乐手里接过来,摊在手心看了半天,抬头道,“你相信狗屎运不?” 。。。。。。 在李乐好像走了狗屎运的十天之后,阿鲁沙的赌场边小巷里,丁伯看了眼被两个小黑夹在中间一脸萎靡的瘦子,“加上前几天的,一共是四万刀,今天给了你翻身的机会,可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这么着,大家都是同胞,也是同乡,利息什么的,算我倒霉,本金,一共三万五,给你两天时间,拿回来,要不然,你知道该怎么做。” 丁伯一扬手,两个小黑把瘦子放到墙边。三人刚要进小门,就听到有人喊道,“丁伯,这人不是巴巴蒂那边的老刘么?怎么跑这边来了?” 丁伯脚底一停,慢慢转过身,看向巷口,一个拎着旅行包的身影。 “韩,韩智?” “诶,丁伯,怎么,不认识了?” “你,你怎么?” “我特妈回来啦!” “艹!”丁伯快走两步,拉着人就往小门钻。 “哎,拉我干什么?” “你怎么进来的?” “什么怎么进来的?” “边境,边检,没你的名字?” “啥意思,我就这么进来了啊。” “没人抓你?” “谁抓我?” “桑贾。” “不是,这孙子还干着呢?”韩智笑道。 第743章 挖坑的帮手 韩智上了嫌疑人名单,海贼王里路飞的那种wanted,价值贝利,哦不,先令,倒是比乔巴多了不少。 不过,至于已经上了名单的韩智为什么还能堂而皇之的从边检入境,又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阿鲁沙,还要归功于坦桑混乱无序的司法管理体制。 地方是地方,全国是全国。没联网,没上报,上报了也不一定有人仔细瞧,韩智就那么大喇喇拽了回来。 看着报纸上一张不知道多少年前,依旧带着淳朴少年感的照片,韩智陷入了回忆。 “啧啧啧,这照片,还是来坦桑之前,在家那边的出入境指定照相馆照的,花了五块钱理了个头。这都多少年了,变化真大啊,丁伯,你看,像不?” 韩智举起报纸,贴在脸旁,比了比。 “是不像,可名字和护照号码是你没假。” “就是这金额,是不是恶心人的?”韩智点点照片底下的数字。 “谁知道呢。”丁伯叹口气,“你准备怎么办?你人一露面,这边桑贾肯定就知道。” 韩智摆摆手,“知道就知道呗,本来这孙子自己屁股也不干净。” “再说,只是嫌疑人,还是塞伦盖蒂那边的事情,和多多马的无关,两个,都没有证据。尤其矿区的,二哥们手法干净,下嘴利索,估计现在,早都变成肥料了。” “在这里,有时候不讲证据的。”丁伯叹口气。 “可他图啥?” “因为,他是警察。” “呵,搞得和电影台词似的。这家伙自己也不干净。” “干不干净,总是麻烦,你要不还是回达累,或者桑给巴尔?这里” “总不能一直绕着阿鲁沙走,以后还有生意呢。” “生意?什么生意?你又要开矿?” “差不多,不过,这回不是自己,是一个国内的老板。” “国内老板?多大?” “在国内不知道,但是在这里” 韩智凑到丁伯耳边嘀咕两句,丁伯眼神一亮,“这是真够大了。真要是,那桑贾” “等等呗,我出去绕一圈,看他来不来,来了,你就打这个电话。” 韩智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丁伯,“这边都安排好了,就是预防万一。” 丁伯看了眼,默念两遍,点点头,扔到了一旁的痰桶里。 韩智起身,拎起包,“楼上的房子还有。” “有,你直接去就是,叫贝多姆给你拿一套东西。” “好,我上去睡个觉。” “先等等。” “怎么?” “这个,你的分红,每个月的,我都给你留着的。”丁伯招呼韩智,转身从保险箱里取出一摞信封,拍到桌上。 韩智走过去,拿手里掂了掂,一看就知道是早早准备好的,叹口气道,“丁伯,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出门在外,讲究一个信字。” “您是开赌场的。” “开赌场就不讲究了?” “嘿,您真是。要是我没来,或者以后再不来了呢?” 丁伯笑道,“我又不傻,顶多给你留两年的。要是还没信,就把当初的本钱一起给你老家寄回去。” “嘿嘿,谢谢啦。” “别谢我,谢规矩。” “可这年头,守规矩的不多啦。”韩智笑了笑,把钱扔进包里。 “还有。” “怎么?” “那个小娟,去了” 韩智摇摇头,“好与坏,您都别给我说,我花钱,她收钱,就是最简单关系。这里不是天堂,没有那么多童话故事。我转一圈,吃个东西,睡觉去,要是桑贾来了,叫我。” 第一天,警长桑贾没来,但是韩智回来的消息已经在阿鲁沙的一些渠道里流传开来。 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第三天上午,时差已经调整过来的韩智,还是等来了桑贾。 “韩先生,上午好。”丁伯的办公室里,黑胖的桑贾,见到叼着烟卷,从楼上晃悠下来的韩智,微笑道。 “桑贾警长,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来?再说,为了贵国的经济发展,我一个正常的商人,常来常往,您应该欢迎才是。” “可我和我的同事们,不这么看。” “行,知道你们怎么想。”韩智坐到沙发上,摁灭烟头,“两百五十万先令?” “不是,是五万美元。” “两个二百五?”韩智笑道。 “你们有句话,破财免灾。既然你能回来,就有解决问题的想法,不是么?” “你们没证据。” “证据都是人找出来的。” “硬来?” “不,阐述事实。”桑贾眯缝着眼睛,耸耸肩,看向门口的几个带来的制服。 丁伯起身,走到韩智面前,低声用汉语道,“小韩,五万,也不多。” “可你保不齐这孙子以后想起来就来上这么一回,我还想好好在这儿做生意,跟着老板发大财,总不能和一直和一个臭虫纠缠不清,您说是,丁伯。”韩智说完,又看向桑贾,“没钱。” “没钱,那就请您协助调查。” “可以。” “您有权请律师。” “知道。” “您可以请律师或者丁先生和你们的大使馆联系。” “明白。还有么?” “走。” “ok。”韩智起身,见桑贾招呼人进来,要上铐子,笑道,“放心,协助调查么,我又不跑,再说,真要跑,你们这几个人也拦不住。” “丁伯,我先过去一趟,喝喝咖啡。” “哎,你说你,行。” 韩智点点头,冲桑贾一扬脖子,“希望你们那的咖啡够好喝。” “放心,原产地,顶级。” “那就好。” 看着韩智跟着上了警车,丁伯转回头,拿起电话,拨了个号,“你好,我找图迈尼上校。” 。。。。。。 阿鲁沙警局留置室,一桌两椅一盏灯,空空荡荡,散发着一股骚气和发霉的味道,墙壁斑驳,裸露着墙砖。 韩智坐在椅子上,双手被铐在桌面的一个圆环里,扭着脖子左看右看,最后,盯着墙顶的一扇滋滋啦啦转悠的换气扇,瞧了了半天。 桑贾捏着一摞资料走进来,顺着韩智的目光看向换气扇,笑了笑,“放心,出不去的。” “知道,我又不是耗子。” “可你比耗子光明不到哪儿。” “嘿,可别这么说。我是守法商人,一直严格遵守你们坦桑的法律法规。” “如果你真守法,就不会在赌场出现。” “不是你们颁发的执照么?怎么?又不认可了?”韩智探过身,对着面前咖啡,低头抿了口,“还说顶级的,也就一般。” “行了,咱们也别兜圈子了。这些,你有印象么?”桑贾说着,把资料夹打开,检出几张照片,摊开到韩智面前。 韩智伸着脖子,看了眼,破破烂烂,倾倒后被烧的面目全非的汽车,一地上残破的衣服碎片,还有大滩的血迹,再加上被拆散的枪支零件,和地上被标记起来的弹壳,几张证件被烧剩下来的残片。 唯独缺少的,是血肉,骨头组成的肢体。 看来,二哥三哥们的工作做的不错,也不枉自己费那么大劲。 韩智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在等律师?”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就这些说一个字。”韩智耸耸肩。 “没关系,有时候,我只要有签字就行,照片、现场都可以有方法证明一些事。你们的大使馆,一般都会尊重本地的执法部门的调查结果。” “随便啦。” “还有,我很不喜欢你这种藐视我们国家法律的态度。” “所以?”韩智笑了笑。 “抓捕过程中,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我们的人遭到反抗,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 “考虑一下,八万刀。” “不是五万么?” “三万是劳务,总得让额外的人,有出场费拿。”桑贾敲敲桌子,门打开,进来三个高壮的大老黑。 “嘿,你倒是不吃独食儿。”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干这活,都不容易。”桑贾笑了笑,冲三个人指指韩智,“十分钟,给他十分钟考虑时间。” “ok。”三人点头,一边看墙上的表,一边从兜里往外掏电棒还有其他的工具。 韩智看了,先是叹口气,又乐道,“你这东西,一点都不专业啊。水板呢,套筒呢,站立台阶呢?还有匹配的噪音耳机呢?对了,别只有大棒,胡萝卜也得有啊,心理攻势懂不懂?需不需要给你们开个班?” “不知道你说什么,不过,希望一会儿,我们最好能有个都认可的解决办法。” “行。我还是那句话,什么都不知道。” 桑贾也不理会,拉开门,出去。 屋里三个老黑,站在墙边,等着十分钟。 而韩智,抿着咖啡,一身轻松。 终于,看到表盘上,分针指向5,老黑里,有人走向韩智,伸手,把屁股下的凳子给撤了出来,韩智只好蹲起了马步。 另外两个老黑见状,攥起手里的东西,靠过来。 眼瞅着就要近身,却瞧见,不知怎的,韩智的手从手铐里脱了出来,往后一跳,直起身,晃了晃胳膊。 “you!” “行了,别特么you了,你们一起还是一个一个来?” 留置室里,一阵“叮叮哐哐”,“哼哼啊啊”的响动之后,门忽然被打开,桑贾在前,一个穿着军装的老黑在后,出现在了门口。 只不过,看到屋里趴在桌上,躺在地上的三个捂着肚子,摁着胳膊,摸着脖子的老黑,还有一旁嘴里“嘶嘶”着甩手的韩智,都愣住了。 “桑贾警长,你们这是?” “呃” 军装老黑扒拉开桑贾,进屋看了眼,冲韩智伸手,“韩先生,你好,我是图迈尼。” “哎呀,亲人来了啊,可等到你了,要不然,我可就倒霉了。” “可你这” “嗨,好汉不吃眼前亏,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他们人多哇。” “呵呵,这倒也是。” 韩智握着图迈尼的手,晃了半天,“下面,怎么办?” “我奉命,送您去奥杜威。” “奥杜威?干嘛?” “上面说,帮忙,挖坑!” 第745章 有了文化的韩智 李乐在捡到后槽牙之后,理查德鉴定了三天,给了个初步结论,至少是猿,但具体是不是猿人,还得再结合地质条件和周围发现的一些石器、其他遗迹条件进行进一步确定。至于年份,早更新世晚期到中更新世,120—80万年之间。 李乐美滋滋,追着理查德屁股后面问了又问,算不算人类学上的重大发现,到时候,有写论文,能不能给自己挂个名,或者用自己的姓给后槽牙命个名,比如李氏叉叉人,自己也能来个名垂千古。 理查德利基想了想,还是秉着一个学者的严谨,回了句,可以给你在文章里加个发现者的名字,至于文章署名,你摸摸你的胸大肌,好意思不? 好意思,李乐揉了揉,回道。 可我要脸,利基教授摇摇头,便把李乐给支回了奥杜威,意思是那边更需要他。 今天是来到奥杜威的第十二天。李乐扔掉手里的锄头,从半米多深的探方里蹦出来,摘下渔夫帽,在大腿上抽了几下,掸着灰。 旁边一个金发棕眼,胸怀宽广的大姐姐冲着李乐笑道,“这看着也没黑多少。” “露易丝小姐,如果有来时候的照片,你就能看出色差,最起码深了两个色号,这还是在做了多重防护的作用下。” “不理解,健康点的肤色,不好么?” “一白遮三丑,一高遮五丑,一瘦遮七丑,一富遮百丑。”李乐尽量把话翻译的明白。 “哈哈哈,你们的文化真有意思。” “来呗,啥时候来?你前几天不说要来的么?” “明年或者后年,不确定。你们那边的几位同事,对郧县人研究报告的数据,和我在图尔卡纳湖那边发现的一些化石在年代上有重叠的地方,我想去现场或者看一看挖出来的头骨,做一做测量和对比。” “所以,现有的证据越来越多的表明,人类起源并不一定是在非洲。” 露易丝点点头,“我更倾向于对于古人类的考古研究起源于非洲。地球太广袤,你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掩埋了另一种进化的道路和方向。至于你我这些现代人,我只能说,暂时,暂定,还是在这里迈出走向世界的第一步。everythg is possible。” “一切都依赖于科学技术的进步,科学证据才能说明一切问题,就像现在一直在突飞猛进的分子生物学,会把原有的体质人类学的一些结论给击垮,比如表明古人类中间一直存在着基因交流,而不是单一延续。” “杂交。” “别说的这么没水平。” “只要不是有阴谋论和民间科学家的吵吵。” “也对,科学家最好还是聪明的白痴的好,我其实还有个想法。” “啥?” “也许我们都是外星人的试验品或者外星人的后代呢?毕竟,人类演变过程中有太多的巧合和突发情况,也许,现在,就有人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等到我们触碰到某一个禁忌的节点,就来个毁灭时刻。”露易丝说着,抬起头,看向天空。 “噫~~~~~~别说的这么吓人。”李乐瞧见,打了个哆嗦,“还是说说你来燕京,我请你吃烤鸭。” “比你做的好吃么?”露易丝想起李厨子的手艺,有些饿。 “那个,我不会。其实这边的家伙事和东西不行,我也只是因地制宜,发挥不出来。”李乐实话实说。 “呵呵,很好了。可惜,再过几天你们就要走了。” “以后,常来常往呗,基金会再给涨点薪水。”李乐笑了笑,抓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抓起锄头,刚要跳进探方,就听到有汽车的发动机声响,由远及近。 。。。。。。 韩智见到李乐,睁大眼看了半天,嘿嘿道,“牙挺白啊。” “艹!” “你受苦喽,老板,放着燕京的小院里,西瓜冷饮空调的夏天不过,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刨坑,你们文化人的思想境界,就是高啊。” “你懂个屁,我这是在挖掘人类的历史,而且,我已经有成果了。” “啥?” “后槽牙。” 看到韩智一脸疑惑,李乐叹口气,“说了你也不懂。露易丝大姐,给他一个羊角锄。” “干嘛?” “看老板在辛苦,你不知道帮忙的?一点眼力见没得?” “你是奴隶主还是资本家?” “资本家不会嫌弃你准点下班,地主奴隶主才会。” “我特么卖给你了?” “你才知道,晚了!别哔哔了,下来,干活!替老板分忧是每个员工应尽的义务。” 韩智扯开领口,挽起袖子,从露易丝大姐手里接过锄头,看到对方辽阔的胸怀,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加油!” “好的。” 韩智跳下坑,指指周围,“哪边?有什么要求?” “噫嘻,好看不?”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嚯,挺有文化啊。” “那是,跟着老板耳濡目染,文化造纸姐姐高。” “刨!”李乐一指。 “好嘞。” 两人吭哧吭哧挖了半天,直到日头逐渐落到山后。 听到露易丝那边喊了声,“今天就到这儿。” 锄头一扔,坐在探方边,喘着气。 “阿鲁沙那边怎么说的?”李乐掀开水杯盖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半,递给韩智。 “还能怎么说,一切都是误会。”韩智一仰脖,干掉剩下一半。 “你干净了?” “这话说的,我本来也干净。” “行了,干净了就好。没了这些糟事儿,你能好好安心干活。” 韩智叹口气,“不过,你这回可是找了个大伙伴。” “恩加贝是这边军方的一个大山头,牵扯到坦桑西部几个省的苏库马人的利益代表,就是在议会政府里,也是一号势力,有他保驾护航,嘿嘿。” “不过,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对这些黑哥们儿来说,朋友可以随时切换。” 李乐点点头,“知道,所以才叫你回来,没你这种地头蛇,搞不清状况,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罪人,或者跌个大跟头。” “放心,肯定有。”韩智拍了拍裤子。 “你这人,不想点好的?” “不是不想,是实际情况,这里不是国内,环境不一样。不过,只要大的问题没有,小的,无非靠钱或者势力就能解决。” “不过,你不怕他们知道你是真的想开发卡巴加的矿区?” “不怕,反正早晚的事情。知道了又怎么样,大家有了先期合作的基础,无非看条件,至少,我们不会像那些白人一样,条件这么苛刻,无论是我们,政府还是恩杜杜家还有卡巴加当地的居民,都会从中受益。” “你希望是个四赢的局面?” “难么?”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要是结合到国家层面,对这里的援助呢?这么几十年,咱们可是在这里,给他们修了不少不要钱的东西。” 听到这话,韩智琢磨琢磨,“你是想扯个大旗?或者搭个顺风车?” “和坦桑进行合作,共同推动发展,国内企业参与到国家之间的扶持帮助中,建设港口、桥梁、铁路、公路基础设施项目,矿产资源开发,为坦桑发展作出突出贡献。将大量工程分包给当地公司,同时雇用坦桑工程师和技术工人,为当地培养众多工程技术人才,兴建企业,解决当地人就业和增收,缴税,资源开发。这个话术和报道怎么样?” “挺好。” “不过,这个,还得运作,这边的大使馆,商务开发合作工作,对外援助项目实施企业这些东西,你了不了解?” “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了解也得了解啊。”韩智耸耸肩。 “行啊,这个,你来,给你足够的时间交朋友,处关系。我看,前期他们也就是想找个合作伙伴应付政府那边,从制度层面,保住那边的开发权,不想和有些部门撕破脸皮。” “我怎么觉得是骑驴找马,待价而沽。” “你这形容词儿用的。”李乐抓起脚边的石头仔细看了眼,一甩手,扔出老远,“那就给他们个没法拒绝的价格。” “那意思,就把我扔在这儿了?” “不会,钱总那边我也沟通过了,会慢慢派一些技术人员过来,到卡巴加,做规划。等我们的资金和时机到了,就一步步开始。你主要还是在这边的上层关系和国内的一些部门间做关联。” “燕京咋办?那边办公室刚装修完,我一天都没坐过呢。” “缺了你韩屠户,还能吃了带毛猪?告诉你一句地主老财常说的话。” “啥?”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这特么是人话?” “你就说合不合理。” “合理个粑粑,你个浓眉大眼的心也黑啊,以前怎么没发现的。” “承让!借过!”李乐一拱手,扒拉开韩智。 “干嘛?” “做饭去!” 。。。。。。 晚饭是排骨炖萝卜,外加青椒牛柳,还有新学的,当地特色的糊糊,再配上一个生菜沙拉。 手艺依旧稳定,众人吃的眉开眼笑,露易丝笑道,让李乐干脆在这边呆着,理查德教授可以安排给个内罗毕大学的名额,到时候发的是伦敦大学的毕业证。 吃完收拾完,一人一瓶凉啤酒,坐在营地木屋边上,吹着非洲草原的风,耳边此起彼伏,夜间出来上班的动物们发出的声响,当然,也有惨叫,说明有个倒霉蛋回不去家了,头顶就是永远看不腻的银河。 “这个并不是人的头骨。”露易丝大姐手里托着一个半半拉拉的头骨,给一旁的韩智展示着。 “能看出来,小了不少。” “鲍氏南方古猿的头骨,是最接近人类的猿。路易斯利基,也就是我爷爷在五十年前在峡谷边上发现的,距今175万年,你摸摸?” “嚯,这么珍贵的?我哪能” “复制品,真的在隔壁展览室里。” “哦哦。”韩智接到手里,脸对脸,看了看,“噫,真丑,就是个猴。” “猿,没尾巴的,有尾巴的,叫猴。它叫胡桃夹子。” “还给起名字的。”韩智把骨头还给露易丝,又接过另一个,“这个倒像人了。” “这个就是能人,hoo habilis,178万年前,我叔叔发现的,也是在峡谷的那一头,一个小坑里,这个就是人了。” “确实,脑壳大了不少。” “脑容量决定了智力。”露易丝笑道。 “哎,你从小就在这种地方长大,不觉得无聊么?荒郊野外的,见不到几个人,就整天摆弄这些骨头。”韩智把能人的脑阔放回小桌上,问道。 “不无聊,你把兴趣放进去了,怎么无聊呢,就是自己和自己交流比较多了。” “要是我在这种地方,早就”韩智刚要再说,就听到那头李乐的喊声,“嗨,老韩,过来一趟!” “哦,来了。” 等韩智拐到另一间木屋棚子底下,李乐一指恩杜杜身边的椅子,“坐,正好聊聊恩杜杜那边的事情。” “恩杜杜,老韩会负责卡巴加那边矿区的合作协议的签订的事情。” “刚只是认识了,还没正式介绍,你好,恩杜杜。” 韩智坐下,转身,握手,一脸感激,“呀,还没谢谢少将军呢,帮我洗刷冤屈。” “大家都是朋友,以后还会是合作伙伴,肯定不会让您有这些骚扰,放心,那个警长已经被调到多多马去了,高升了。”恩杜杜笑道。 “呵呵,万分感谢。” “那个,咱们的合作,先从哪开始?” “这个,要不,咱们先说说关于矿区面积的事情” 三个人凑在木屋边,商讨着之后奠定了万安能源业务基础的合作。 一晚上商量不出什么结果,但是再加一个一起刨坑的白天可以,所谓劳动增进感情。一个坑里待了一天,事情商量的也就差不多。 一早做了顿营地人员的早餐,李乐开始挨个叫人。 从恩杜杜开始,“起床了,今天得去阿鲁沙搬物资。” “好的,这就来。” “老韩,老韩!” 一伸手,门没关,拉开看了眼,小床上没人,李乐纳闷,心道是不是去拉屎了。 只不过一转身,就瞧见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露易丝的小木屋里钻了出来,然后围着营地高低起伏,辗转腾挪,绕了一个大圈又溜到这边。 等看到彼此的脸,都是一愣。 “你?” “我要说两颗寂寞的心,在特殊环境下的互相吸引,你信不信?” “我信你姥姥个爪儿。” “哎,横看成岭侧成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中年男女的感情,你不懂。” “你特么真是有文化了啊。” 第746章 帮忙安顿 在奥杜威的小一个月的辛苦劳作,李乐把毕业期间各种聚餐,胡吃海喝积攒的,被大小姐说的“你可不如以前了啊”的一身赘肉和耐久度,重新变回了六块腹肌,外加一套史诗级小麦色皮肤。 牙齿亮度+1,灵敏+5,力量+5,蓝条+20,韧性+20。 人的精神头,也瞧着好了不少,按照最近突然有了文化的韩智的说法,这是伟大的光合作用,万物生长靠太阳,阳气上升,阴气下降。 而在阿鲁沙,一家名为万安能源(坦桑)的公司牌子,也挂在了丁伯赌场旁边的一栋小别墅门口,韩智也籍此完成了单枪匹马从燕京到坦桑的过程。 好在现在只是刚开始,后期,陆续会从国内和本地往公司里面填人。 “这边,多少钱一个月?”李乐在小别墅里转了一圈,问韩智。 “三千,外加两个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的当地保姆。” “噫,你这,还没正式工作,就开始享受土财主的生活了哇。”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叫马儿跑,你得让马儿吃饱不是?” “得,你有道理。”李乐一拍桌子,“就按咱们说好的计划,一步一步来。先期,主要的目标,还是借着恩杜杜家的力量,把这边从上到下,从官到商的渠道给打通。为后续的投入打好基础。” “那要是卡巴加,恩杜杜那边找到有意愿的公司了呢?” “且不说找不找得到,就算找到了,不是还让你在这边摸清坦桑这边的矿产资源和开发状况么?几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这么富庶的矿产资源储量,肯定不止卡巴加一处。再说,真的找到了,我就不信,按照那些欧美公司的德性,会有比我们更好的条件,过一段时间,等国内那边的焦化项目一期工程结束,还有煤炭行情的继续提升,资金方面就可以兼顾到这边。” “成,我就打好前站呗。” “不止前站,你心里最好有个数。” 。。。。。。 从阿鲁沙到达累,还是恩杜杜开的小飞机送的人。 李乐心里痒痒,问了问如果要是和恩杜杜一样,拿到这种飞机驾照,需要怎么个手续和时间,听到一堆私人运动,两座四座六座,1000公斤,2000公斤,商用航线,还有三到五年的时长,才能拿到这种航线运输驾照之后,李乐便放弃了冲动。 和恩杜杜告别,这次没了公务机的便捷,李乐和森内特带着大包小包马不停蹄地登上了回伦敦的班机。原本按照李乐的想法是直接从达累飞港岛转机去汉城。 可查了查,中间又是转机又是等,还不如从伦敦直飞汉城来的方便,反正森内特说过,机票有协会负责。正好,还能在伦敦待一天,去唐人街看看梁灿的大舅林振明,好歹自己的第一篇ssci,得了人家不少的帮助。 飞机上,李乐是在受不了维珍航空廉价拥挤,满是体味儿的机舱,悄么声的找到了空大姐。 “麻烦问一下,这趟航班上还有商务舱还有空余位置么?” “啊,先生,您是想升舱?” “是。” “你是我们的会员么,我们有服务项目,可以用里程兑换。” “没有。” “那就需要您在原有机票价格上另加30的费用。” 李乐笑了笑,闪亮的门牙,让空大姐有些迷糊。 “如果,我的同伴,是腐国社会科学院院士,女王授勋的爵士呢?” “啊,是嘛?如果这样,您其实可以在登机前就提前告知的。” “这就要说到坦桑混乱无序的登记流程和那些不守规矩的人了,想必,呃”李乐看了眼空大姐的胸牌,“安娜小姐,你也有这方面的体会。” 一个笑,让空大姐心都多跳了两下,眨眨眼,点点头,“是的。” “那这样,正好商务舱还有两个空位,如果您不声张的话。” “放心,我懂规矩。” “好的,请您回座位稍等,我去找乘务长,那位爵士” “森内特爵士,教授。” “ok。” 十分钟后,商务舱明显比后面要宽大舒适的座位上,李乐一边扭着屁股,一边发出舒服的呻吟声。 而一旁的森内特则皱着眉头盯着李乐。 “嘿,教授,看我干嘛?” “爵士,哈?” “难道不是么?” “是,可你从哪看到的?” “你家里,那张摆在橱窗里的照片,不是老太太给您授勋时候么?” “这是荣誉,你明白?被你用到这上面。” “嗨,你那荣誉,平时有啥用?不就是这时候能占点便宜?” “哼!”老头显然对李乐打着“爵士”的旗号行为有些不满。 “您别哼啊,我就问您,您的屁股,您的腰,您的脖子,这时候,舒服不舒服?再说,我不提要求,别人一样也会找出千奇百怪的理由来要求升舱。隔壁打呼的,幽闭恐惧症的,冒充怀孕的,咱这好歹货真价实。” “要怨,就怨协会抠抠搜搜的,既然舍得包公务机,咋不舍得买张商务舱的机票,您说是。” 老头左右看了眼,叹口气。 “行了,我先睡一觉啊。”李乐拉起毯子,盖在身上,头一歪,美滋滋的睡了过去。 。。。。。。 飞机降落,李乐跟着老头,在空大姐热情的引领下,下了飞机。 森内特原本还有的一些怨气,被一路商务舱里无微不至的照顾给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有对李乐这孙子如此鸡贼的叹息。 背着大包小包,先把老头送到切尔西的公寓。 “教授,我回去了,后天我就直接走了啊。” “行。” “对了,您别忘了十月份,燕京的活动。” “知道,你们那个马主任,基本上一个星期一个问候邮件,生怕我忘了似的。” “还有,我的工钱,要不,您给算到明天?” “滚蛋!!” “yes,sir!!” 李乐笑嘻嘻打个车,又回到了小雅各布家的公寓。 第二天一早,唐人街的文兴酒楼。 林振明的小房间里,桌上摆着一笼一笼的虾饺、烧麦、马蹄糕,叉烧包,咸水角,还有热腾腾的艇仔粥。 李乐舀起一勺艇仔粥,仔细品了品,冲着对面的林振明竖起了大拇指。 “林叔,好好味。” “呵呵,这都是几十年没变的老味道,也就在文兴楼,还剩下几个愿意做的老师傅手艺,再往后,就是些改良的了。” “时代在变,口味也在变,只要好吃,就不怕。” “老手艺,还是留着的好。也给我们这些老人一点念想。” “呵呵,林叔,您可不老,这才什么岁数。去年路过港岛,见到葛先生,看着比您还有气势呢。慢慢来,您这再恢复恢复。” “不成了,今年又是住了两个月的院,估计以后,就得这么着了。” “不行,咱们回港岛,或者回羊城,回陆丰。” “想呢,再说。” 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林振明,李乐也是心里长叹,这人,身上少了些零件,总归是伤了元气,哪那么容易补回来。 “对了,林叔,阿文呢?怎么没见他?” “他去利物浦那边办点事情。” “哦。” “对了,小乐,这次你来,正好,有个事儿想和你聊聊。” “林叔,您说。” 林振明捏着水杯,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要是让阿文去你那边,能不能给安顿一下?” 第747章 欢迎来汉城 李乐正搅和粥的手一顿,“林叔,阿文在你身边不挺好?” “要是好,我也不说什么了。” “怎么?” 林振明叹口气,“去年动了手术之后,我就慢慢的把所有的生意和华埠的事情都交给阿泉处理了。” 李乐点点头,等着下文。 “阿泉有文化,有能力,脑子新,想法新,做事就和我们这些老人不太一样。” “他想把社团转型,转变成一个现代化的商业机构,以及带有文化交流,更能在本地展现更多社会价值的团体。” “哈,这是大表哥说的?” 林振明笑道,“对,按他的话说,进入新的时代之后,华人经济的几大支柱产业,餐饮业、传统手工业和低端商品贸易,受到了冲击,面临严峻形势。华人经济要想转向更高利润,更高层面的商业范围,首先是华人社团的功能必须转型。”咱们虽然在欧洲,在腐国,就有二十多万的华人,但依旧是一个缺乏顶层设计的特殊群体。得不到主流社会政府在政策上的引导、帮助和支持,因此才将目光投向华人社团。” “他们赚到了钱,就希望构建一个平台来开展各种工作,信息交流和互助互惠的一个平台,原来的社团,都是低端的,只代表某些人利益的组织,人不行,做事也不行,只能做一些低端服务业甚至是不合法的产业,根本谈不上维护华人的利益,以及与当地政府部门沟通。” “现在,第二代第三代已开始进入律师、保险、医生、金融、教育,科技类企业,甚至政府部门。从事的行业,也从菜刀、剪刀、剃刀的三刀发展到工程师、医师、会计师的三师这种技术性或管理性工作,甚至还有向科学家、企业家、政治家三家发展的趋势。这就给转型提供了基础条件。” “再有,就是”说了这么多平日里用不到新词儿,林振明缓了缓,李乐刚忙倒了杯白水递过去。 “大表哥,说的对。” “我知道啊,还有就是国内给的意见,希望想把华人社团发展成为文化的传播站,人才的储备库,交流的联络站,国家之间沟通的桥梁。” “这排比句用的,跟做报告似的,一听就对味儿。”李乐笑道,“不能光说,得有支持。” “有,毕竟有港办,有湾办,还有个侨办不是?” “呵呵,这不挺好,不就代表着机会多了?阿文不也能” 林振明摇摇头,“阿文从小在我身边,做的都是些私下的事情,管的也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多少沾了点不那么正大光明。” “可,总得有人。”李乐斟酌着说道,“毕竟在这种地方,有些时候道理讲不通,就得” “时代变了,法治社会啦,现在是谁和法治靠的近,谁就有话语权。” “那他们两人就不能?\" “一个槽里栓两头叫驴,哎” 李乐想了想,“那港岛那边呢,不还有梁灿他们家。” “他们有他们的一摊,阿文去了能做什么?” “所以,您就想到了我?”李乐微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到现在还只是个学生。” “不,我从阿灿那边打听了一点,倒是觉得看轻了。有个词,鸟随鸾凤,阿文的路,不应该拘在我一个退了休的半大老头身边。” “这个,您让我琢磨琢磨。” “好。来,尝尝这个马蹄糕,早些年陶陶居的做法。”林振明夹了一块,递到李乐的碗里。 。。。。。。 和林振明闲聊加听故事,李乐在文兴酒楼有坐了一会儿,见到了林宜泉。 “听说你来,我这就从公司赶过来了。” “公司?你不是从哪个女的身边刚起床。”林振明瞥了眼儿子。 “爸,我可没有,有我妈作证,一早我可是从家出来的,只不过昨晚回家晚了点,你们都睡了。” “赶紧收收心。我看这边也没什么好女孩,过几天我让你姑妈回陆丰、潮阳,或者在港岛,给你介绍个勤俭端庄,能持家的女孩,差不多,就赶紧给我结婚。” “这,早了点。” “成家立业,成家在前,有了家才有担当,才能把心沉下来做事。” “是。”林宜泉点点头,“那个,要不还是让我先在这儿自己找找,找不到您再让我姑妈出面?” “不准找鬼佬。” 一旁李乐端着茶盅,眼皮子翻了翻,咂了咂嘴。 “华人还是找华人,生个杂毛,能对的起祖宗?” “喝茶,林叔,喝茶,大表哥,呵呵。”李乐放下杯子,捏起茶壶,给两人倒上,心道,我这,以后,黑头发,不算杂毛。 “爸,你这就老观念了,只要姓林,就出不去。” “强词夺理。” “嘿嘿。” “行了,你们俩聊,我去楼下看看,今天有喜宴,农场那边送来的乳猪不知道处理的干不干净。”林振明起身,林宜泉赶忙要扶。 “不用,有阿文,我算了,我自己不是不能走。” 推开林宜泉,林振明出了房间。 “怎么着?这么不受待见?”瞧见人下了楼,李乐笑问道。 “老豆对蛾子,不都这样,你做的再好,也能挑出毛病来,习惯了就好。”林宜泉嘿嘿着,不以为意。 “对了,阿灿给我说,他去金陵读书了?” “其实要是不求那么稳妥,他在燕大还是能留下的。不过,金陵那边也好,安静,气候风景也好,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嘿,我们家这是要出个大学问家啊。光宗耀祖哦。你瞧着,要是阿灿读了博士,他们梁家得开祠堂挂牌匾,我姑父在族里说话更硬气咯。” “不是有钱就硬气?” “哪有,再有钱,也不如进士及第,翰林,博士,那都是能挂牌匾的,有钱,顶多把名字写在捐款人的芳名录里,或者外廊的介绍里。” 林宜泉喝了口茶,问李乐,“几时走,晚上我请客。” “明天一早的飞机。” “回燕京还是去红空,阿灿这几天在红空呢。” “不去红空,去汉城。” “汉城?旅游?” “去见个老狐狸,顺便端花盆。” “什么花盆,还得去那端?”林宜泉一个国外长大的,哪知道这个典故,李乐挑挑拣拣的给说了。 “哈,我说,刚才你怎么眼神飘了呢。哎,对了,咨询你个事儿。” “你说。” “你说,我要是在燕京或者沪海,开一家餐厅怎么样?” “开餐厅?”李乐想了想,“你可想好,在国内开餐厅可不是在国外,在伦敦这种地方,中餐做成什么样,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国内,竞争太激烈了,菜品,服务,环境,地域口味,价格,上下游关系都得考虑到。天底下嘴头最刁,对吃饭最挑剔最敏感的人群,都在国内了,稍微有点不合适,可就砸了招牌,等着关门大吉。” “嗯,我明白。不过我们文兴和王朝餐饮,也不是没真功夫。从港岛到湾湾,从大马到泰兰德,从落山鸡到扭腰,高档正餐到一般早茶,十几年时间,开了几十家店,有这个信心的。” “有信心,你还来问我这个外行?”李乐一摊手。 “燕京你是内行啊,选址、规模,环境,菜的口味什么的,你清楚哎。” “真要我说?” “你给参谋参谋。” “那行,不过我只是说我自己的理解啊。” “行。” “现在国内,最好的时机是高端餐厅,你得有品牌和噱头” 李乐说,林宜泉听,两人嘀嘀咕咕好半天,林宜泉笑道,“这样,要不,算你一份?” “算我干嘛?” “这不是大家一起发财么。” 李乐瞧着林宜泉的眼神,不似作伪,拧着眉头想了想,才说道,“那不如先去沪海,你要是真准备开这种档次的餐厅,沪海比燕京合适,接受度更高。” “不过,我没时间和工夫参与,但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公司,和餐饮有业务联系,还有一个人。” “谁?” “你俩一个名字,都有泉,李泉,我大哥。” 。。。。。。 又一次回到希斯罗机场,大包小包的李乐身边,多了一个人,阿文,带着去沪海“考察市场”任务的计续文。 “林叔也是,你才从利物浦回,这就又安排你出来,不辛苦?” “辛苦什么?一路坐着、躺着,不用开车,睡个觉就到地方。再说,汉城,还没去过的,看看也好。” 阿文依旧是那张淡淡的,瞧不出情绪变化的脸,只不过眼神里,李乐分明能看到一丝隐藏起来的哀伤和不甘的情绪。 昨晚上阿文来了之后的一顿酒席,李乐印证了察觉到的,一场关于权力交接转移过程中的谋划和算计,以及接班人甄选模型的实际应用。 什么是家人,什么是自己人,什么外人,何为核心层,何为外层,这中间的交织转换,所谓的十几年的左右手,亲如父子在真正直系血缘以及传统面前的脆弱无力。 林宜泉不一定不好,阿文也不一定坏,当两个人不分伯仲的时候,姓氏最终决定了一切。 林振明告诉李乐的那句话,很有意思,一个槽里拴不住俩叫驴,驴顶多互踢互咬,可一山里两只势均力敌的公虎呢?两败俱伤还是同归于尽? 所以,李乐被拉了进来。 李乐不知道林振明是见到自己之后的瞬间盘恒临时起意,还是早有筹划,但还是佩服于林振明的当机立断,和心思的缜密。 哪怕之后拉着阿文,交代到了国内,到沪海的一番嘱咐,看起来那么情真意切。 可那种经历过真刀真枪,在生死大恐怖间走出来的决绝和狠厉,让桌边观摩的李乐学到不少。 既给儿子上位,扫清了道路,又依靠着阿文和李乐这边有了进一步的联系,对阿文,也给了另外一条看起来还不错的路和方向,无论从道义还是从感情上,都让人说不出什么。 啧啧啧,这一手玩儿的,也不知道林宜泉,学到,或是能学到几分。 长舒口气,李乐一拍阿文的肩膀,“走,换登机牌去。” “嗯。” 办理行李托运,换牌,出示证件的时候,李乐瞧见阿文的护照。 “噫?你是红空的护照?” “一直是。” “那你在这儿。” “永居。” “没换bno?”李乐笑了笑。 阿文摇摇头,“我知道我是谁。” 萨卡迪卡航空公司的飞行员应该不是cp培训出来的,一路十四小时的飞行,安安稳稳的到了汉城机场。 还没落地的时候,就看到机场跑道那头,巨大的桑星标志,李乐仿佛已经闻到了一股子老狐狸的味道。 飞机落地,刚走出大通道,李乐和阿文,就如曾老师当初来的时候一样,被地勤恭敬的给领走。 两人空着手走出贵宾通道,瞧见一辆纯白色法拉利f50,就那么敞开着车门,趴在了门口。 牛仔裤白色衬衫,扎起马尾的大小姐,笑盈盈的坐在车头。 看到李乐,小跑过来,一个跃步,蹦跶到了李乐身上。 李乐赶忙托住,笑着,“不怕有记者?” “不怕,有也撵走了。都看着呢。” “你这,不像你,太张扬了。” “管他呢,你来了,我高兴。”李富贞左看右看,“呀,这么黑?” “这叫健康的巧克力色。” “那,欢迎来我家!” 第748章 情报交流 看到那辆车,还有奔过来的大小姐,阿文平静的脸上动了动,似乎明白了李乐说的来端花盆是个什么意思。 往后靠了几步,侧过身,又习惯性的看了看四周,一二三,四五,五个方位都有人在背身朝外,注意着路人的动静,一头一尾两辆车,把一个通道进口,出口的位置都给占住,方便观察每一辆进出的车辆。 不过在阿文眼里,实际更像是针对那些胆大妄为的记者,真要是有想法的,一辆货车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文哥,来。”放下大小姐的李乐,招呼阿文。 “这是文哥,我朋友,和你算半个同行,做餐饮的。一起回国,看看市场。文哥,这是我女朋友,李富贞。” “你好,李小姐。”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李乐的朋友,大小姐笑着行礼,阿文也是微微点头。 “咱们走,先回酒店。” “我去后面的车。”阿文很有眼色,说了句,就直奔后面一辆奔驰。 李乐拉着李富贞,来到f50跟前,嘀咕一句,“够嚣张啊。你平时就开这玩意儿?” “偶尔,没多少机会自己开。你要不试试?” “算了算了,我可不想到时候上新闻,被说一外国籍男子无证驾驶豪车。” “走啦!” 坐进车里,李乐像进了大观园的李姥姥,左抠抠又摸摸,嘴里嚯,哟,噫~~~~ “你真不来?”大小姐发动车子,一声机械时代顶级技术的轰鸣声响起,让李乐心里颤了颤。 “不了,不了,听这声,要开就得适应适应。” “那坐稳了啊。” “不是,你干嘛?哎呦,我艹!!” 又是一声发动机的爆响,还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白色的车子,“嗡”的一声冲了出去。 算是半躺在车里的李厨子,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过来,看着窗外的车子一个个擦身而过,扭过头,“你这,开车,可不像你的风格。” “你不说过么,车子就是人性格的放大器,握住方向盘的时候,才是真实性情的表露。” “那你这平时可藏得够深的。” “嘿,怎么,害怕了?” “怕什么?你还没见小雅各布呢,一开车,那就是一挺脏话机关枪,逮谁喷谁,路边狗瞧见都能骂两句,你这好歹只是开的快了点。” “有时候,我喜欢躲在车里,自在,也安心。”李富贞放慢了速度,看了一眼李乐说道,“就像小时候喜欢躲在床底下,在被子里打手电,把自己关在柜子里。” “我记得当我有了第一台属于自己的车的时候,把自己关在里面睡了一晚上。就像有了一个移动小窝,我不开心的时候,它可以为我遮风挡雨,开心的时候,它能载着我去看山看海看世界。我要是蜗牛,车就是我的壳。” “嗨,退隐意义上的孤独。是不必看见自己,是不必看见自己为他人所见,”李乐挪了挪屁股,让两条腿更舒服些。 “谁说的?” “保罗·奥斯特。每个人都需要有某一个心境或者时间里,自己独处的空间,可能是书房,可能是厨房,可能是卫生间里的一根烟,更有像你说的这种,车里的一个人的时光。” “人们对于沉浸在失落甚至沮丧情绪中的渴求,丝毫不亚于对快乐和愉悦情绪的需要。” 说到这,李乐不由得想起上一辈子,下班后,一个人躲在停车场的车里,刷抖音,看视频,玩游戏的那半个小时,然后开车门,才发现周围的车里,一张张同样被手机照亮的脸。 “照你这么一说,我不是脑子有病?” “谁有病?净瞎琢磨。” “嘿嘿。你还没见尹熙呢。” “她咋?” “最近迷上了赛车。阿爸已经给她买了两辆改装车了。” “你家老头是真疼她啊。” “老幺,最得宠。”李富贞撇撇嘴,“上次她跑去燕京,你和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都没说。”李乐摆着手。 “哟,姐夫和小姨子的秘密?” “你可拉倒。” “不说算了。” “对了,你爸说是去家还是在什么酒店饭店的?” “有什么区别么?” “登堂入室懂不懂?意义不一样。家门都不让进,那就是心里有别扭呢。” “家里,我阿爸前天就从济州岛回来了。” “老头身体怎么样?” “挺好,气色比以前强得多,毕竟,戒了烟还是对身体有好处。” “那就好。”李乐点点头。 “怎么了?” “我们那有句话,叫,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来气。” 李富贞琢磨琢磨,“好像有点道理,不过,我阿爸对我妹夫有时候也挑剔的很。” “瞧瞧,这还是他自己挑的,老头顺心顺意的情况下还这样。” “所以,一般来说,老丈人对女婿,是绝对的仇视,并且会持续的暗中观察,直到觉得女婿对自己上辈子的小情人,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并且自己女儿铁了心的时候,才会说服自己勉强接受。但这种审视和敌意将长期持久的存在下去。” “你想想,自己捧在手里冻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辛辛苦苦养了几十年的掌上明珠,被一个臭小子给带走了,那心情,要是我,我也受不了。” “这么复杂么?” “翁婿关系,可不比婆媳关系简单到哪,普通人家还好点,但是像你们家这老狐头。” 大小姐笑道,“到时候,你可得见不少人。” “啥意思?” “我小姑,还有我大哥大嫂,二妹和妹夫,尹熙,对了,还有我小姨一家,都会来。” “哦。来就”正觉得手机硌腚,准备掏出来的李乐一愣,“这是,准备三堂会审?” “我阿爸的意思,干脆一次都见个全。” “还有你姑?” “怎么?” “就那个恶婆婆?” “嘿!” “哦哦,噫,这可不是个好沟通的。”李乐嘀嘀咕咕。 “怕了?” “我怕她?嘁!” “要不要我提前给你打打预防针?” “不要,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李乐用普通话回了。 “什么意思?” “就是说,爱咋咋地!” 只不过小李厨子,嘴硬没两分钟,又换了个语调,“那个,啥,有啥可靠情报没?” “怎么,又想知道了?”李富贞憋着笑。 “嗨,这不是孙子说过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爱咋咋地!” “你这人,来,说说,说说。” “我小姑,当年我爷爷把家里的百货公司的业务给了她,她嫁的人家姓郑” 两人就这么边开车,边交流着情报,一路开到了酒店。 车队没走大门,直接开进了停车场。 专用电梯门口,李乐等了等,直道阿文跟了过来,这才一起进了电梯。 本来李乐和阿文安排的是挨着的两间套房,结果阿文要求换到李乐对面。 等到把整个楼层从消防通道到每个公共区域转了一圈,阿文这才冲李乐点点头,进了自己房间。 李乐只觉得没必要,可也随他去,真不知道来的时候,林振明到底交代了一些什么。 大小姐也觉得奇怪,等阿文转身走了,这才关上门,问道,“这人,好像保镖啊,你的?” “这话,说来可就话长了。”李乐耸耸肩。 “话长那就以后再说,呀!” “你怎么最近喜欢往人身上蹦呢?” “我仔细瞧瞧,你这在非洲,都晒成什么样子了。这皮肤状态,怎么见我阿爸他们。” “大老爷们儿,要那么细致干嘛?” “噫,瘦了啊。” “可不,要你连挖小半个月的坑,你也瘦。” “嘿嘿,我给你准备了衣服,一会儿让他们拿上来,你试试。” “我买了啊,在伦敦,花了我十几万的行头呢。” “你眼光能行?” “不行能有你?” “唔~~~~” “你想干嘛?” “想我了没?” “有点儿。” “有点是多少?” “试试不就知道了?” “啊!!” 第749章 晚辈李乐,向您问好 “大白天的。” “管他呢,老子过的非洲时间。” 两军交锋,自来不得半点虚假。将才遇良将,好汉会巾帼。从遭遇战到拉锯战,双方机智百出,不断变换着阵法,往往眨眼间便攻守易帜。 长枕横施,大被竟床。一时间,粉黛弛落面如月,辉似朝日色若莲,神龙采鳞翼将举,披云缘汉见织女,碧山亭亭竖,翡翠奋其羽。 一番争斗,战场变换间,双方你来我往,尘烟四起杀声震天。待到鸣金之时,只见一方漫眼而横波入鬓,梳低而半月临肩。一方亦弥茫两自,云收雨散汗如珠。 大小姐好像想起什么,拳头攥起,砸在李乐肩头,倒是震得自己手疼。 “噫~~~~~锤额作甚?” “又没!上次就侥幸,运气好。” “怕个甚。” “好说不好听。” “大不了回燕京,” “还是别了,我去想办法。” “得,莉秀又得背个锅。” “讨厌!” 李乐翻个面,两人头碰头,“我说,我怎么有点紧张呢?” “什么紧张。” “明天见你家老头,还有你那一大家子的各路神仙,感觉像是论文答辩,可又比论文答辩还紧张。” “我爸和我妈能在家见你,不就表明立场了,你就当走个过场呗,其他都是配角、客串、群演。再说,还有我呢,谁敢不礼貌,我就,我就” “就啥?” “翻脸。”李富贞伸出爪子,呲牙。 “吁,可别,老丈人见毛脚女婿,最讨厌的就是大白菜胳膊肘总是往外拐,本就失落夹杂敌意,到时候更气不打一处来。”李乐往前蛄蛹两下,“到时,你看我眼色行事,咱们这样,再那样,之后要是” “黑,看不清。”李乐说完,李富贞歪头仔细看了看,回道。 “眼色,不是脸色。k,不是face,哎,不对,说谁脸黑呢?” “啊,有么?” “嘟~~~~~方才战的不畅快,兀那贼将,可敢再战否?” “说的什么?听不懂。”大小姐把脸朝枕头上一pia,摇着头。 “又不得你,狭路相逢勇者胜,今日定叫你是来的,去不得!接招,哈撒克!!” “投降!” “早说,晚了!” “吗咿呀!” “嘿!” 。。。。。。 一直到天色擦黑,两人才洗洗涮涮,李厨子翻箱子半天,找出一条挖坑时穿的工装短裤,蹬上双还沾着塞伦盖蒂红土的板鞋,一间松松垮垮的长袖衬衫,倒是和大小姐挺搭。 “瞧瞧,瞧瞧,扣子掉了一个。” 李乐转头瞅了瞅,“有啥,反正粮仓也不宽裕,多一个少一个有啥区别。” “什么意思?” “我说,挺好,就这么地。”李乐赶忙换口风。 “你这箱子里的是啥?”李富贞穿袜子时候瞧见李乐的箱子里的几个大盒子。 “不能空手来啊,幸亏预备的多,要不然,明天你们家一群人,肯定有没得。” “又不缺。” “这是个礼数,贵重便宜,两回事。” “我看看是什么。” “明天再看,先吃饭,饿了,饿了。” “那你怨谁。”大小姐白了李乐一眼,“吃什么?不如点好,让他们送上来。” “你可算了。”李乐一指房间里的战场遗址,“我一个人好说,俩人,呵呵。” 大小姐脸一红,推着李乐出了房间。 敲门,把阿文叫了出来,换了身短打扮的阿文,瞧着干瘦干瘦,但是脸上和脖颈上的线条,再加上贴身的衬衫,显得比李乐还扎实。 阿文瞧了瞧李乐的满面红光,笑了笑,不过在李乐眼里,就有些揶揄的味道。 “走啊,一起吃饭去。”李乐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两个在前,阿文在后,三人拐个弯,进了电梯,“哎,你办公室在几层?” “在后面那个楼,不过从这边有通道能过去。怎么,你想看?” “可不,还没见过财阀家的办公室呢。” “也,没什么好看的。” “走,瞻仰瞻仰。” 出了电梯,穿过一个甬道,就进了酒店的办公区。 瞧见大小姐进来,周围来往上班或者还在加班的员工瞧见,都是一愣。 这个点儿,大小姐一般不都是从里面出来的么?今天怎么?还有身边的这位,真特么帅啊,这是?一个传闻在众人的脑中泛起,只不过看到大小姐走过来,也顾不得多想,赶忙低头躬身问好。 “呵,地方不小啊。”李乐左右瞧了瞧,看到身边这些员工不断起伏的后脑勺,还有问候声,心里对南高丽等级观念的根深蒂固有了直观的了解。 就像大小姐曾经给自己讲过的,在南高丽,要是不明白等级阶层的概念,寸步难行。不过,人家好歹该给钱给钱。 “还好,这边不仅是酒店的行政区域,还是免税店的办公区,就在前面。”李富贞嘴里说着,脚步越来越慢,等到和李乐并肩的时候,忽的一抓李乐的手。 “你”李乐低头瞧了,又看向脸上像朝霞初升,却又眼神明亮坚定的大小姐,笑了笑,“不怕?” “不怕。就这么地了。” “那我今天这一身可给你丢人了哇。” “谁说的?”李富贞的手又攥紧了些,身子也朝李乐这边又靠了靠,“我觉得怎么都好。” 两人拉起的手,被四周员工瞧见,瞬间起了一片骚动,有的双目圆睁,一脸震惊之色,有的面带微笑,心生羡慕,有的一脸疑惑,嘴里念念有词。 打翻了手边的茶杯,掉落了手中的文件,跌坐下,又赶忙站起来,对着经过身边的两人鞠躬行礼。 等到两人穿过办公区,又是一阵嗡嗡声响起,只不过各自心里都明白,这瓜吃到了,这事儿看到了,也只是大小姐想让你们看到,但要说出去,后果自负。 办公区尽头,莉秀早已经等在一间有着双扇门的办公室门口。 看到两人手拉手走过了,想起在燕京听到的一句话,吃了秤砣铁了心,自己这以后,又多了秃头要伺候。不过,还好,这人,瞧着养眼啊。 忙推开门,躬身行礼,“大小姐,李先生。” “噫,莉秀啊,这么晚还加班啊。” 加你个爪爪,莉秀心里苦,可没人说,直到看到李乐身后的阿文,哟~~~,单眼皮帅哥啊,咽了咽口水。 “hi~ o( ̄▽ ̄)ブ”莉秀冲阿文笑了笑。 “文哥,介绍一下,”李乐说道,“这是富贞的助理,莉秀,莉秀,这是文哥,我朋友。” “你好。”阿文点点头,眼神从莉秀身上扫了眼,又观察起四周来。 “进去瞧瞧。” “文哥?” “我不进了。” “哦,嗨~~~~~” 等两人进去,莉秀仔细打量了阿文,又是一阵嘀咕,呵,大家都是助理,傲气的啥! 屋里,李乐溜达一圈,倒也没觉得啥,比起某皮带搞得和白宫椭圆形办公室一样的四不像都不如。 除了装修现代点,一张会议桌,几张布艺沙发,老板桌像是宜家淘来的,椅子坐上去也没什么包裹感,墙上倒是有曾老师上次给洪罗新的几幅小尺寸的画,估摸着也让大小姐给昧了过来。 瞧见李乐在书柜的墙边敲了半天,李富贞问道,“你干嘛呢?” “这没有什么暗房之类的?” “你瞎琢磨什么呢?这是办公室。” 李乐嘿嘿着,坐到椅子上,瞧了眼办公桌,两个已经盘的变了颜色的,前年王士乡老爷子给的火绘葫芦,还有一张两人在姑苏西山摘杨梅时候的合影,拿到手里看了看。 “这照片你就放在这儿?”李乐笑道。 “对着我自己,又没人看见。” “嘿,这火绘葫芦你这是快盘出来了。再盘一盘,可以收起来静养一段时间。” 李富贞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有莉秀的一半功劳。” “哎呀,这也妹怎么舒服啊,你这,回头,换把椅子,弄个带颈部按摩的。” “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享受的。”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楼下有康乐,有spa和按摩师,随叫随到。” “呃当我没说。”李乐翻了翻白眼。 “看过了,走。” “哎。”李乐一把把大小姐拉过来,放到腿上,“你说,在这儿要是” “阿西~~~~~吃饭去!” 一顿饭,消耗有些大的李乐就着咸菜和豆腐汤,干掉两斤烤牛肉,两份拌饭,外加一张葱油饼,这才舒服的擦擦嘴。 瞄了眼另外一桌对坐有一搭没一搭边聊边吃的莉秀和阿文,小李厨子给大小姐碗里夹了块牛肉。 “多吃点,长肉。” “已经比最开始见到你时候胖了快十公斤了。”李富贞手里比划着。 “那也瘦,屁股都没出来呢。” “讨厌!”嘴上嫌弃着,可心里美滋滋的,一个女人,被心上人嫌弃瘦,其实幸福的很。 “明早会有服装师和理发师过来给你挑选衣服和整理整理。” “不至于,我这,刚在伦敦剪得头发,老罗宾那边有个挺不错的理发师。” “脸得刮刮,你这胡子都扎人了。” “倒也是。”李乐笑了笑,“倒是让你操心了。” “一切都是为了咱俩。”李富贞举起杯子,李乐点点头,也捏起酒杯,“叮”的碰了下,“对,为了咱俩。” 。。。。。。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被服装师比划来比划,还是穿了熨烫好的自己一身行头,精神抖擞的李乐,在酒店门口,冲阿文摆摆手。 “真不用我跟着去?” “得了,又不是去夹皮沟见座山雕送地图,不至于。” “我瞧着,也差不多,他们家里这做派。” 也不知道是离开伦敦,还是和李乐待了两天,阿文的情绪好了很多,脸上渐渐有了笑模样。 “成,有莉秀带着你,你就在这儿吃好喝好玩好,体验一下异国风土人情。”解开西装扣子,拉开车门,李乐坐了进去。 关门,车走,阿文转身瞧见等在一旁冲自己眯眼笑,露着两颗虎牙的莉秀,叹了口气。 汉城汉南洞,寸土寸金的地方,一处占地十几亩的大院子围墙外的道路上,几处进出口都有穿着制服的警察和西装的安保守着,默默的观察着路过的车辆。遇到有些脏兮兮破烂的货车什么的,还会伸出画着叉叉的小牌牌拉下来,上前询问一番。 李乐坐在车里,边瞅边嘀咕,这特么和总统府也差不多了哇。往后十几年,可有人做梦都想学这种。特么倒霉了,也是活该,真以为和这种地方一样了? 心里默念着拒腐蚀永不沾,车子拐过一道真正意义上的岗亭,到了一座木制大门前,也不用司机招呼,大门自动敞开,李乐分明听到不远处的一处墙角,有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正噼里啪的摁着快门。 呵呵,这家人,这日子,也过得不容易啊。 进了院子,车行百米,穿过一处松柏列两边的传统南高丽和西式杂糅风格的小花园,来到一处四四方方,有着梯形房顶,说棕不棕,说灰不灰的楼前,抬头瞧了眼,窗户高高低低错开着,也瞧不清是四层还是三层,估摸着里面应该有错层的格局。 车子刚一停稳,就有人小跑着过来开门,只不过看到伸出的大长腿和直起的腰身,开门的这位倒是吓了一跳,这个,比大少爷都高了一头。 下车,李乐左右看了看,扣好扣子,就瞧见小楼正门口,李富贞身旁,站了两男两女。 就认识麻花藤的ps版大舅哥。旁边这个单眼皮秀气的女人,估摸着是他婆姨。再旁边那位留着短发,和大小姐有那么三分相似的,应该是李家二姑娘,还有她家男人,瞧着一脸笑眯眯,可在大舅哥身边却透着几分谄媚,嘿,这位,软饭应该吃的很可口。 李厨子在观察,对面也在扫描,在站的,除了大舅哥,三人都是第一次见李乐。心里存了期待,直到见了,都觉得,倒也不用什么人靠衣裳,这人就是往那一站,四个字,风姿绝绰。 李在镕婆姨只觉得大姑子这是等到了什么气运,多看两眼都觉一天都有好心情。 李叙贤见过曾老师,看了李乐又想起那个画中仙一样的女人。再瞧瞧自己身边这个不算丑的,还是不由得为自己鸣不平来,凭什么。 大小姐蹦跶过来,拉着李乐到几人面前介绍。 “又见面了。” “是,上次还是在姑苏的工厂里。”李乐和大舅哥握着手,两人手指头都点了点对方,一切尽在不言中。一旁的李富贞瞧见,只觉得好笑。 “这是大嫂。” “你好。” “你好,听婆婆说起过你。” “啊,是嘛?那回头,希望您美言几句。” “这是叙贤。” “上午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哪里,看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哈哈,十分荣幸。” “这位是金妹夫。” “你好,金秉烈,我该称呼,姐夫?” “诶,您比我大,我该叫您哥,这个,咱们各论各的。”李乐笑着和这位握着手,可在大小姐眼里,知道这厨子一说假话眉毛就挑,现在一边眉毛都快成四十五度了。 “阿爸和阿妈,还有姑妈他们在里面等着了,咱们进去。”大舅哥显示着未来当家人的做派,招呼道。 “好。”李乐被大小姐拉着,跟着众人,进了门。 客厅就是个天井的结构,极大,又分了层,一块一块的。 抬头就能一眼看到二楼三楼的回廊,中间还有高高吊起的巨大的水晶灯。 整间屋子用了大量的木材,装修也有了年份,可保养却不含糊,一处处锃明瓦亮,显示着佣人的辛苦勤劳。 稍微扫了一圈,李乐觉得要是按王士乡老爷子的说法,这里就是个在从有钱人到有底蕴的过渡阶段,所有的,三、四代人之后才能见分晓。 往里走,才瞧见一圈沙发上坐了几个人,除了李尹熙挨着的洪罗新,还有个一脸凶相的妇女,和一个看起来腿脚不灵便的瘦子,病恹恹看过来。 不过,李乐最先感受到的,还是一道带着审视、疑惑、愤懑,酸溜溜、心疼的目光朝向自己。 李乐倒也不怵,直昂昂穿过众人,迎了上去。 就见沙发正中,个子不高,一脸皱巴巴的纹路,看着脸色还算凑和的一个老园丁,眼巴巴瞅着自己。 等看清两人手拉手,十指相扣,嘴角又抽了抽,眼神里又多了点“此子断不可留”的杀气。 小李厨子哪怕这,本来就是端花加花盆,运气好还想再顺个花架子,老园丁属实是正常反应。 等两人走到李建熙身前,李富贞说出“阿爸,这是李乐”的时候,李乐分明听到一声“哼”再加一声重重的鼻息,老狐狸扶着李富贞的手,慢慢的站起身。 李乐往后撤了两步,算了算距离,又后退一步,按着国人的礼仪鞠了个躬,起身,笑着用汉语说道,“晚辈李乐,问李会长好。” 第750章 百般心思 老狐狸听的清楚,也听得明白。 几个字,带着应有的尊敬和尊重,却又毫无谄媚之意,一股子不卑不亢,叫做气度的东西,就那么自然的展现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老狐狸有些生气,可转念一想,这人并不是在南高丽狭隘严苛等级中,而是另一个更加宏大广博的文化氛围内里生长起来的。 若真计较起来,从李乐进门开始,举手投足间更有一种豁达自然感,倒是比整日里见到的那南高丽的年轻人身上拘束,还有一被碰到就会激烈对抗的偏激,要让人舒服的多。 有些不服气,可又不能不承认,就比如自己的儿子,或者那个小心思都快写到脸上的二女婿。 礼数这东西,不仅对上,也是对下,看到李乐正笑盈盈的看向自己,李建熙还是回转了心神,挤出一个笑容,对李乐说道,“欢迎。” 就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些勉强的笑容,却调动起了周围人的心思。 大小姐自然是满心欢喜,再看李乐时,嘴角的梨涡和酒窝齐齐的显了出来。 大舅哥虽是一副淡然,但常年在身边,知道自己这个土皇帝般的父亲,已经不再用一种俯视的态度来对待,这,转变这么快的么?再瞧见大妹妹开心的表情,心生警惕。 李叙贤心里一阵腻味,倒不是腻味李乐,而是瞧见一旁进来时,就站到自己身后的自家男人。想想在父亲身边毕恭毕敬,连腰板都要塌到脚面的做派,和李乐一对比,高下立判。或许这就是继承不了家业的人的悲哀? 李尹熙一旁傻笑,对这个帅气风趣,和自己同龄的未来姐夫,只觉得自己或许,也可以?标准么,不就站在那儿? 而作为和李建熙一体两面的洪罗新,从李乐进门开始,就目不转睛。从审视到欣喜再到欣赏,情绪在一点点的在积累,想到曾老师的风仪谈吐,只觉得或许只有那种母亲才能养出这样儿子来。看到李建熙难得有了笑脸,虽说有些勉强,可自己怎么的有了松口气的感觉。 李乐仗着人高马大,略一转头,就把周围人的眼神和微表情尽收眼底,心道,若是人的心思都有颜色,这屋里估计已经五彩斑斓。 向右半步,瞧见含笑的洪罗新,李乐大大方方的深鞠一躬,这次,到使用字正腔圆的高丽语说道,“伯母您好,小子李乐给你问安,我妈让我问您好。” “好,谢谢您,也谢谢你母亲,你父母身体可还好?” “都好着呢。” “对了,来。”洪罗新一招手,冲李乐介绍着一旁,“这是富贞的小姑妈。” 李乐一瞧,嚯,这位,果真像一些媒体里呈现的那样,不用演,就是一有钱人家的恶婆婆的形象,估摸着南高丽影视作品里类似的角色,都是以这位做的原型。 不过根据大小姐的情报,这位李名熙,也就是女强人的性子,从小被家里宠爱,但对自己和家里人还不错,和这些年深居简出的大姑妈,都是老狐狸的铁杆支持者。 “您好!很高兴见到您。” “小子,你是不是很招女孩子喜欢?” 好嘛,此话一出,李乐瞅介老娘们儿更不像好人了,随即回道,“所以,我免疫力也高。” “呵呵呵,倒是挺会说话。” “心里话。” “就是黑了点。” 得,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是来噎人的?李乐眨么眨么眼,笑了笑,露出亮了几度的八颗牙,“没办法,在非洲待了大半个月,紫外线太强。” “行,黑点倒也健康。”李名熙住了嘴,洪罗新这才又给介绍着,“这是富贞的小姨,艺术馆的副馆长,曾老师去年这边的画展都是她负责的。” “啊,阿姨您好,我妈说起过您,说您对绘画的理解和投资的眼光都是一流的。” 比起洪罗新瘦的多,高颧骨尖下巴,更丑了多的洪罗林笑道,“哦,是吗?前两天还和曾老师的经纪人沈小姐联系,准备明年去燕京拜访曾老师呢。” “欢迎,热烈欢迎,一定会好好招待您的。” “这是在贤,富贞的堂哥。” 瞧见这腿脚不便的cj的副会长拄着拐要起身,李乐赶上上前一步,握住这哥们儿的手,给摁了回去,“您坐着就好。” “不好意思,这” “这有什么。倒是感谢您安排我家弟弟到岛城的厂子里学习。” “呵呵,没什么。听说丰禾是你的?” “不全是。” “很好,找机会,合作一下。” “好,以后,机会多的是。” 和众人见过礼,一番对答,话里话外,又让众人对李乐多了点认识。大方得体,有礼有节,倒是体现着不似普通人家的家教涵养。 坐在一边的老狐狸,观察的尤为仔细,心里在和身边那些人家里的男丁后辈坐着比较,刚有了点好感,可看到自家大女儿望向李乐,情意绵绵流淌的眼神,那点好感便又没了,只觉得这小贼有备而来,抓着李富贞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看到有佣人把自己带来的几个礼盒拿了进来,李乐招呼大小姐帮忙。 大小姐欣然起身,老园丁只觉得手一滑,人就溜了过去,抿着嘴,在那运气。 倒是其他人存了好奇,想看看李乐上门,送的什么礼。 李乐先是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只见里面是一块砖头大小,金光闪闪的石头。 “这是给伯父的一点心意,知道您富甲天下,便从坦桑的一个将军黑叔叔那里讨了一块从当地金矿里挖出来的狗头金原石,一是聚财,二是祝您金日常在。” 众人看了,只觉得稀奇,原以为会是华夏的瓷器工艺品或是茶叶什么,谁曾想是这么个东西,大俗就是大雅,老狐狸瞧见,倒是意外。 “有心了。”李建熙点点头,微笑道,入手颇重,摆在桌上,金闪闪的,看着喜庆。做生意么,好兆头,谁不喜欢。 又捡出一个巴掌大的乌木盒,打开了递到洪罗新面前,又见亮闪闪。 “吊坠,绿宝石?”洪罗新还没说话,一旁的李名熙抢先,可看了看薄荷一样的淡绿色调,又不像。 “其实是钒金绿宝石,也是坦桑的特产,只不过现在市场上不是很出名,属于小众的品种,真要是祖母绿那种,这么大个头的,我可买不起。”李乐笑道。 “确实好看啊。”洪罗新笑道,拿到手里左看右看。女人么,都抵御不了这种布灵布灵的东西。 之后李乐从袋子里掏出给女人们的尖晶石、沙弗莱的胸针耳坠,手工编织的披肩,男人的是大象皮的背包,乌木雕的摆件,总之人人有份,人人满意。 虽然在场的都是身家丰厚,倒也不缺这些,可通过这些礼物,众人都觉得李乐这是花了心思,做了充足的准备,对李乐的观感又上升了几分。 瞧见程序走到这一步,老狐狸琢磨琢磨,便招呼家里的帮佣,把茶几上的狗头金拿上,又对李乐说道,“你说这东西聚财,正好帮我看看,放在书房的哪个位置更好。” 其他人听到,纷纷看向李乐,李乐知道到这才是戏肉,倒也不惧,起身道,“好,风水这东西,我倒也略懂。就帮您瞧瞧去。” 。。。。。。 老狐狸的书房没有想象中那么精致和宽大,一眼看过来,甚至有些凌乱。 桌上满是堆堆叠叠的资料文件,连被沙发围绕的茶几上,都是各种文件夹或者图纸之类。 充分展现着一个商业帝国掌舵人的工作的忙碌和繁琐,即便已经百病缠身。 李建熙指了指一张沙发,自顾自的在也在一旁坐了。 李乐点点头,刚坐下,就听老狐狸说道,“结婚联姻,不济贫,不倒贴。发展提升,壮大,钱有时候只是表象,互惠互利才是基础。” “最清醒的,不内耗,不捆绑,各自有各自的发展,不依附,不攀比,不纠结,互相搀扶手拉手。” “普通人和精英,一个坐井观天,一个改变认知,” “我说的这些,你怎么看?” 第751章 狐狸VS狐狸 我怎么看,我坐着看。 李乐手搭在膝盖上,挺直着腰杆,落在李建熙眼里,却不是面对面的紧张,而更像是一种良好家教里下意识的习惯。 老狐狸见过太多人在单独面对自己时哆哆嗦嗦,谨小慎微的不堪,再不就是强撑着的僵硬和恭敬,年轻人有,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员工也有,哪怕自己儿子,许多时候也是。 李建熙觉得,对面这“小贼”,就像秘书室收集的资料里说的那样,是经过见过大世面,大人物的,要不然没法有这种淡定松弛。 一边有些牙痒痒,一边又开始有些微的欣赏,两种情绪交织下,让老狐狸的脸上的皱纹深浅转换着。 李乐笑了笑,“除了人品第一第一,家室,或许财富的能力,做事的思维,对世事变化的敏锐度,都是大家常见的观点,或者说是普世价值的标准。还有,诚信。” “但更深一层是看这人身上有没有那种稀缺资源。” “稀缺资源?”老狐狸眉毛一动。 “比如,在动荡中保持的稳定情绪,在选择中的坚守的韧性。” “就像您,七十年代力排众议投入半导体,汉城奥运会前,公司债台高筑的情况下的二次创业,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孤注一掷对奥运会的赞助,还有手机业务上,面对质量问题的大规模销毁,其实,都是韧性和坚持的体现。” 小李厨子目的明确,上嘴皮碰下嘴皮,使同样的力道,干嘛不捡好听的说? 几句话,老狐狸果然受用,从牙痒痒变成了心痒痒,面上紧绷,可眼里见了得意。 “是,坚韧坚持坚忍,一直都是父亲教导给我最大的财富。可现在,后辈们身上能见到的不多。” “您做的太多,下面自然做的就少。”李乐看了看办公桌、茶几上一堆又一堆的文件,“经验、能力、内在品性都需要积累和历练。” “还有么?就你说的稀缺资源?” “两种文化背景下的交流。” “可也意味着冲突,之后,便是矛盾的积累,毕竟有太多的不同。” “那您得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要不然,您为什么一直在往里面投入,仅仅是因为廉价的成本和广袤的市场么?我相信以您的智慧和决断,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李乐伸出手指头,又轻轻挠了一下。 “有矛盾不怕,解决了才能进一步发展,对立统一才是发展。”这句话,李乐纯属开始扯淡,但是让老狐狸琢磨了好一阵子。 “讲讲?” 我艹,我特么来给你讲矛盾论?这老狐狸的思维方式果真有些不一样。 李乐嘬了嘬牙花子,“矛盾着的各方面,不能孤立地存在一面互相对立,一面又互相联结、贯通、渗透、依赖,这种性质,叫做同一性。” “一切矛盾着的方面都因一定条件具备着不同一性,所以称为矛盾又具备着同一性,所以互相联结” 李富贞端着一个盘子,支棱着耳朵,站在书房门口,想着探听一下情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还能补救,犹豫了大半天,听到里面一直没什么声音,一咬牙,敲门。 “进。” “阿爸,给您送杯水。” “嗯,放那。哼!”老花匠瞧见花一样的大女儿,笑了笑,可一看到盘子里的两个杯子,先给了对面那小贼,感觉心里又是“噗呲”一下,像被扎了一下,又浇上点醋。 “你继续,那个矛盾的同一性要在一定的必要的条件之下,怎么说的?” “啊?哦。”李乐刚和大小姐对了个眼神,赶忙收起笑容,沉声道,“一定的必要的条件具备了,事物发展的过程就发生一定的矛盾,而且这种或这些矛盾互相依存,又互相转化” 李富贞捏着盘子,听着两人的话,一愣,这什么玩意儿是?这俩说的啥? 不是应该双方摆开车马,兵对兵将对将,你来我往,要不然就是其乐融融,你好我好的么?这怎么? 等了等,大小姐插不进话,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带着满心疑惑关上门,下了楼。 “富贞,过来,你小姑有话问你。” “啊,是。” 走到沙发坐下,李富贞还在琢磨着楼上那俩诡异的对话。听到小姑喊了两声,这才回了神。 “富贞,你是真看上这人了?” “嗯。” “没考虑两人之间” “考虑过,但是,都不是问题。” “别这么早下结论。咱们这里,真就没有合适的人了?有能力,有相貌的,有学识的人也有很多啊。” “五千万和十三亿,您觉得呢?” “那也不能这么说。还有,你考虑过国民怎么想,还是西边那个国家,还有,其他家怎么想?” “我们什么时候考虑过国民的感受?”李富贞笑道,“至于其他家,就我这状况,以往安排所谓的相亲时候,有继承人出来的么?”大小姐左右看了眼,没发现李叙贤和金秉烈,又说到,“有必要在考虑那种处心积虑的人家么?” 一句话,让洪罗新和李名熙互相看了眼,对着叹了口气。 “其实,哪怕以前那个” “小姑子。”洪罗新忽然打断道。 “我是想说,好歹留在国内。” “小姑,时代,这个时代不一样了、传统这东西,打破的还少么?” “那个,我听说,他父亲是政府官员?” “是,相当于咱们警察厅里的治安监。” 李名熙点点头,“那倒是还可以。他爷爷奶奶是做什么的?” 李富贞想了想,“李乐爷爷去世了,不过我去见她奶奶时,是在一个有卫兵把守,需要搜包检查的宾馆。那边国庆阅兵时,李乐奶娘是在最高的城楼上。” “他自己现在还是在上学。” “是,他希望和他外公一样,都想在学术上面有所发展。” “他外公?” “哦,李乐的外公,是那边的学者,在历史和考古学的领域里很有名望。”洪罗新一旁解释道。 “那也算是书香门第了?” “算,他外公的级别,如果在咱们这,应该是和大学校长一样的。” 李名熙点点头,“这倒是能让一些人闭嘴。只不过” 。。。。。。 “只不过,如果我要是同意,会面临很大的压力,你明白么?”书房里,李建熙第一次开门见山。 “一是国内,二,您的丑国股东,三,是内部和未来。”李乐想的明白,说的也直白。 老狐狸点点头,“你,能明白最好,所以,你怎么能说服我?理性点,那种用感情做铺垫和借口的,在我这里,不管用。有感情未必过得好,没感情或许能白头到老。脱离了物质的约束,感情也不是必要条件,更多的还是看更高层次的目的。” 李乐笑了笑,“我依然相信感情,两人之间,感情是基础。” “不过,也算我运气好,能在这个时间段碰到富贞。” “怎么说?” “一切的一切都处在局势和环境中。” “未来不知道,或许是竞争,彼此心态的转变日益积累的敌意,但是现在,两方依旧是在彼此相遇相互了解的‘美好’阶段,合作互惠才是主基调,之后,还会有一段长时间的好感的持续。这种环境基调下,只要不是过于高调到刺激某些人所谓的自尊心,即使知道了,接受的程度很高。” “穷人乍富,就会对落魄的富贵人家心存怜悯和宽容,等到别人东山再起时,心态就会失衡。”到老狐狸这个层次,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可这就是人性。而且,必然会出现。所以如果十几二十年后,遇到富贞,可能”李乐耸耸肩,“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再有,对那些股东来说,富贞不是继承人,而我也只是个有点小钱的,正在读书的学生。只要利益足够,他们或许更乐见其成。您觉得呢?” “你怎么知道富贞以后不会?” “因为,您有儿子,还有了孙子,你得承认传统的惯性。包括您对现有的富贞他们兄弟姐妹的安排。对了,还有您对公司事业结构和家族控制结构的调整。” 老狐狸一愣,“这是,富贞告诉你的?” “不是,除了酒店,她很少和我其他的事,这些,只要理解到您的目的性,就能看出来。” “比如” “把事业部形成的卫星型整并成为垂直型,调整业务条线,裁减不必要公司部门,收拢力量集中在重点业务模块,哦,也就是电子和半导体,还有金融。降低管理复杂性。让统一控股坚不可破。” “不分家单一控股,更把家族控股持股进行细化,虽是复杂的交叉,但大方向是存了两层,确定最终决策权掌握在一个人手中,其余分配的是经营权,分业共治。富贞他们进入底层磨练,并让年长者持续向上轮调培养,年轻的利用项目经验加速建立成绩,但最后,永远是功劳归于年龄最大的那个人。” 一番话,让书房里又一次出现了沉默。 李建熙就那么吊着眼睛,看向李乐,目光时亮时暗,两只手抓着沙发扶手,随着胸口的起伏,松紧松紧。 李乐也懒得和老狐狸对视,端起茶杯,抿了口,噫,这婆姨,这么好的茶叶都拿出来了?浪费了不是,这老狐狸能知道什么好坏。 滋溜声,伴着微弱略微急促的喘息,李建熙动了动,指指桌角的一个牛皮纸袋。 “你看一看。” 李乐点点头,拿过纸袋打开来,几页不算薄的纸,里面都是些李乐从小到大的履历和经历,在后面,都是一些琐事,牵扯到个人产业的东西,都和李乐告诉大小姐的差不多。 “秘书室只能找到这么多,再有就会有人说越线了。” “呵呵,其实挺全了,您还想问什么?” “没了,你说了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您既然问了。” “想听真话?” “您说。” “看不上。” “”嘿,这老狐狸,太特么打击人了,李乐有些挠头。 看到李乐皱着鼻子,李建熙好像股票涨停一般,得意。 “对了,旁边那个白色的袋子,你也打开看看。” “不是这个红色的?” “不是,那个是另一种情况下给你看的。” “哦。”李乐心道,老狐狸还玩锦囊妙计呢? 打开白色袋子,李乐看到这不算多厚的文件的标题,“婚前协议”。 “您这就有点儿” “你先看完再说。” “哦。” 高丽文,中文,加英文,一样的内容,读完之后,李乐扭头看了眼李健熙。 “怎么,以为我会安排你签一系列的确权和放弃的东西?” “是,可这里面,都是未发生的限制性条款,比如出轨、家暴,但是顺位继承” “富贞是我女儿,做阿爸的,总是想着她能幸福美满的过完这一生。再有,直觉告诉我,你不是那种贪财好色的人。” “您这算是把花园都带过来了?” “什么意思?” “没啥,呵呵。” “有你在,富贞肯定也明白未来的安排,这些本来就是她的,不用争不用抢,就是她的。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怎么,这么松泛的协议,不高兴?” “想听真话?” “说。” “看不上。”李乐把文件塞回袋子里,放回桌角。 “” 这小狐狸,真特么讨厌,李建熙运了好一会儿气,这才说道,“之后,除了一些家务事,你就不要在公司业务范围内出现了。” “好。” “以后,不管富贞在哪,在汉城住一两个月。” “您给房子?” “你们那边不都是男方买房子?” “没钱。” “别装傻,知道你有。” “我们那男方买房子,女方都陪嫁车。” “可以。” “法拉利250 gto。” “想得美,车库,自己挑。” “二手的?抠门。”李乐嘀咕一句。 “以后,多生孩子。” “尽量。” “留一个随母姓。” “这有区别?” “有。”老狐狸点点头。 李乐眨么眨么眼,心道,这老狐狸,真会算计,都特么琢磨到孙子辈了?可一想到,今天恍惚间瞧见的那个在保姆怀里的老大家的吃奶的娃,长大后的风评,啧啧啧。 “对了,伯父,您这红色的袋子里的,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今天对你是另一种观感的话。” “咚咚咚”敲门声起。 洪罗新走了进来,“一起,吃饭。” 瞧着李乐又笑道,“刚才富贞还和小姑子说,你做菜很好吃?”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会,别听她瞎说!!!” 第752章 大舅哥 守在门口的佣人要过来帮忙扶,可李建熙指指李乐。 李乐很隐蔽的翻了个白眼,弯腰,伸手,让把手搭在胳膊上面。一米九几的身高在不到一米七,老了老了又抽的李建熙身边,就得弯着腰,撅着腚。 李建熙示意李乐胳膊再低点,李乐装没看见,结果就是一大一小俩狐狸,就那么互相将就着,一个抬手扒拉,一个半高不高的举着,用一个怪异的姿势下了楼,出现在众人面前。 跟在两人身后的洪罗新,看着两人无声的对手戏,眼前仿佛瞧见有两只大尾巴晃来晃去。这日子,以后,哎。 长达一个多小时的闭门会谈,再加上出来时的搀扶着下楼,即便一个臭着脸一个撅着嘴,却让等在客厅的几人心里都有了数。 大小姐自然满心欢喜,老头臭脸不是一天两天了,管他呢,可这俩一搀一扶,代表着大功告成,整个人连头发丝都在欢呼雀跃。 李载容几个人明白这是过了关,预示着以后,家里又要开始起变化,只不过是好是坏还说不定,看向李乐的眼神里充满着复杂的情绪。 李名熙盘算的则是,这是不是预示着自己这大侄女,因为嫁给外国人,从此就会不断的被边缘化。而自己全力支持的侄子,会不会因为少了个强劲的对手,因此提前上位,毕竟,自己这个哥哥的身体,看起来愈发的不明朗,自己的一双儿女,是不是要和侄子这边再多些来往。 而在李尹熙帮助下,努力站起来的李载贤,却在考虑,要不要将那个消息告诉李乐,换取一个人情。别人不一定了解,可李载贤却知道,丰禾如果正常发展下去,会有多大的前景。 “行了,都来吃饭。” 一张长桌,老狐狸在上首,其他人分坐两边,搞得像是在开公司例会,却传递着明显的等级观念。 李乐有些恶趣味的想到,这人要是多了,是不是得提前打印好各自的姓名牌,吃东西按照顺序动筷子, 挨着大小姐坐了,旁边是李尹熙,对面是二女婿,对着李乐满面笑容,释放着“善意”。 李乐对这人有些腻歪,点点头便转过脸,冲大小姐说道,“你们家怎么个规矩?” “什么意思?” “食不言寝不语,一切行动看老头?” “差不多。” “不觉得憋屈?” “习惯了就好。” “噫~~~~” “我阿爸给你说了什么?” “” “你们聊得怎么样?” “” “他难为你了么?” “” “说话。” “你不说食不言寝不语么?” “还没上菜呢。” “哦。” “哼。” “姐夫,姐夫?” “啊?叫我啊?”李乐回过头,看了看另一边的李尹熙,“别乱说,这还没怎么着呢。” 李尹熙没理他,“非洲好玩么?” “你没去过?” “就去看过金字塔和卡萨布兰卡。” “还行,只要不挖坑,其实挺好的。天大地大,心胸开阔,能让你忘记好多烦心事儿。下半年看动物从塞伦盖蒂迁徙到马赛马拉,上半年看迁回来。” “挖坑?” “我去那边又不是旅游,有科研项目。” “什么项目?” “挖骨头。” “动物的?” “人的。几十万到几百万年前的人骨头。” “好吓人。” “那有啥,都变成化石了。” “你挖到没?” “有。” “什么的?” “后槽牙,估计以后会有李氏后槽牙的名字。”听到李乐开始哄小孩儿,一旁李富贞听见,桌子底下踢了踢李乐。 “诶,干嘛?” “上菜了,吃饭!” 。。。。。。 一顿饭,吃的李乐五官都差点变了形。 老狐狸不开口,或者询问什么事情,就只能听见动嘴的声音,忒不爽利。 李乐暗下决心,以后,能少来就少来,整个一大型pua现场,哪怕老李家的厨子水平还不错。 李乐唯一的乐趣就是这一家人还搞了分餐制的菜。挺丰盛,明显是照顾到李乐这个来“且”,中餐夹杂着南高丽的样式,十几样咸菜尝起来,味道也还行,能吃出来用的是南高丽的特产竹盐,符合财阀家的奢侈的作风。 吃到最后,气氛才算活跃了一点,比如那个“恶婆婆”。 “李乐,听你高丽语说的还不错。” “谢谢,应该的。” “你在读硕士?” “是。” “燕大还行?” “最新排名,比汉城大学高了四十个顺位。”李乐笑道,介老娘们儿,想找事儿? “之后呢,听富贞说,以后想走学术这条路?” “是。” “博士可以去哈佛,就像载容,就是哈佛商学院的博士,哎,载容,是今年,毕业?” “是,姑妈。”一旁正琢磨李富贞之后路径的李载容听见,赶忙回道。这个姑妈,是自己目前在家族里获得的最大的助力。 “恭喜,恭喜。”李乐笑了笑。 “啊,也是侥幸,毕竟还有不少公司的事情,能够专心读书的时间不多。” “呵呵,那是能力到了,和时间没关系。”李乐嘀咕一句,一旁大小姐听见,心里直乐。 自己这种家里的子女,只要不是傻子,世界上任何大学的文凭都只是个锦上添花的玩意儿,具体有多少水分,心知肚明。商学院?带着老婆去读大学,还生了个儿子?论文呢?学术成果呢? 李乐好歹是有期刊,有文章的,你的呢?一个ba,毕业? 要说能力,前些年互联网浪潮时,投资的十几家公司,有一家还活着么?去年的e-sasung,两百亿高丽元就那么没了,这钱要是给李乐,能带来多少收益? 能力不够,外交来凑,现在郑家、具家、金家这些圈子里流传着“交际花”的名号,说的是谁? “怎么样,有兴趣么?”李名熙又说道。 “谢谢您的好意,可是我有自己的规划。我学的是社会学,研究的是人的本性和社会秩序,有自己的方向和道路,根基还是在本土,在国内,而且我的老师,还有老师的老师,已经是这个学科里最顶级的那一批学者。” “另外,即便再想拿一个博士的学位,我已经接受其他教授的邀约了。” “姑妈,李乐这边的费先生,不仅是国际知名的学者,还是那边议会的副议长。这次去非洲,也是因为有lse的教授,学术院长森内特先生的邀请过去的,他们的关系更为亲近,也能在学术上提供更大的帮助和支持。李乐是真正要做学问,不是那种镀金的。”李富贞笑着解释,语气里带着骄傲的维护。 “你的意思是,以后不会参与到公司的业务里面来?” 李立心说,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是的。” “呵呵,看来咱们家要有一个学术界的姑爷了。”李名熙看了眼李载容,又看向一脸平静的李建熙。 “其实,挺好。你们,都要努力。”老狐狸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又对李乐说道,“你父亲那边,什么时候有时间?” “看您的身体,但是我父亲,不一定方便出国。” 李建熙点点头,“那就年底或者明年初,安排个时间,就在燕京。载容?” “阿爸,您说。” “燕京分公司,好像,我还没正式去过。” “是。” “和秘书室对接一下,最好能和去丑国做检查的时间衔接上。” “好的。” “下午,你们年轻人自己安排。”李建熙说完,双手一撑椅子,一旁的李载容忙起身要去搀,却被李建熙延一个眼神止住,“富贞,和你阿妈一起,陪我上去。” 。。。。。。 “第一次来家里,我带你参观参观。” 吃完饭,大舅哥叫李乐。 “好啊。求之不得。” 对于财阀的院子,李乐还是挺有兴趣,想想大院门口,那些长枪短炮的狗仔队,就知道,最起码,在南高丽,有多少人对这个深宅大院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充满好奇。 院子很大,但除了几栋建筑,就是一簇又一簇的花木和绿植,还有高大茂盛的树木,遮挡着阳光还有外面的视线。 “阿爸这两年几次手术,身体不好,这边还是有点吵了,所以最近在旁边又买了一块地,重新盖几栋房子。到时候,富贞也会有一套在里面。”走在一条小路上,李载容给李乐指了指一个方向。 “呵呵,估计以后,住的时间不会太长。” “那也得有,一家人,不会因为出嫁就少了。” “是嘛?那挺好,兄妹情深。”李乐笑道。 第753章 要什么不要什么? 对于这个和自己只差三岁的妹妹终于有机会能够嫁人,李载容是举双手欢送的,如果更热烈一点,他可以加上两条腿,载歌载舞。 毕竟,这个妹妹带给自己在未来家业继承道路上太多的不确定性和起伏。 原本学儿童心理和教育学的李富贞,忽然在毕业后被安排去了丑国学习财务和工商管理,李大少头一次感到自己的位置看起来不是想象中那么稳如泰山。 而在大小姐从丑国回来,适应了一段时间,开始被李建熙带在身边,逐渐参与到公司的业务管理中之后,这种危机感第一次到达了顶峰。 “如果富贞是男孩子多好”,本科就是东亚史专业的李载容太清楚这种“此子类我”,“勉之!世子多疾”的话,杀伤力有多大。 尤其是在问题手机事件上自己的犹豫不决和李富贞“全部销毁,挽回消费者信心”,两相对比之下李建熙的选择,还有公司元老对妹妹“小李建熙”的称谓,更是令李载容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好在美人难过英雄关,那个保镖的适时的出现,让事情迎来了转机。 一两个暗示和隐晦的支持,使得“爱情事件”朝着不可收拾的局面前进。虽然最后不知什么原因踩了刹车,功亏一篑,但好在大小姐被“发配”到了原本就要放弃的边角料的酒店里。 于是那段时间,天是蓝的,山是青的,李大少爷的心情是美美滴。娶娇妻,生儿子,又成了电子公司的常务,还有知道妹妹似乎又开始了一段新感情,人生大圆满在向自己招手。 直到去年的年终总结会上,自己那两百亿高丽元打了水漂的投资和李富贞手下新罗酒店加免税店的营业额,从接手时不到1500亿提升到了3800亿的成绩对比,父亲劈头盖脸的训斥,失望的眼神,和面对众多公司大佬们对妹妹毫不吝啬的夸赞,再一次让李载容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不过现在好了,妹子喜事将成。 如果真找个和二妹夫一样的国内谁家没继承权的联姻,或许未来还有点变数,但是,李乐,一个外国人,还是对面那个国家的。 原本还想着要是李乐入不了李建熙的眼,自己适当的美言几句,帮一帮忙,现在看来,这人,确实有一套。 敲起鼓来打起锣,心里欢腾,即便走在七月的阳光下,也觉得凉风习习。 人么,就是这样,搬走一座萦绕在头顶的大山,心思也就开阔起来。李载容陪着李乐走在院子里的一小段路的时间里,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将妹子变成自己能够顺利接班的助力。 就像当年大姑和小姑对父亲做的那样,在两人的支持下,干掉了大伯和二姑的联盟。 虽然现在的情况没那么复杂,但是公司内部还是有一些老顽固,对自己并不看好,里里外外透露着转变模式,聘请职业经理人来经营公司的言论。 如果李富贞和她背后的那些人,能够旗帜鲜明的支持自己,呵呵。 只不过,有得必有舍,李乐这个新姑爷,从仅有的两次接触来看,比二妹夫金炳烈的段位,可是高了不少。 琢磨了半天,李载容扔出了一栋原本不在计划内的家族大宅的试探,准备看看李乐的反应。 “兄妹情深,是,兄妹情深。”李载容笑道,“其实说实话,阿爸和阿妈很舍不得富贞嫁人。从小身体不好,从爷爷奶奶开始,就是备受宠爱和关照,” “如果不是她自己坚持,原本我都想着,建议阿爸招一个上门女婿。这样就能守在阿爸身边,和我一起照顾阿爸,还有公司。” 听了这话,李乐鼻子有点痒,抬手揉了揉,“倒是让你失望了啊。” 鬼特么上门女婿,你不怕碰到个血手人屠宁立恒那种,到时候和大小姐一起双剑合璧,把你扒的一干二净?要不我再改个名,叫李毅?不好不好,我摸还行,护球就算了。 “没有,只要富贞能幸福。” “这是你们家的安排,我一个外人,和我还说不着,” “说得着,实在不行,旁边也有地,划一块,转给你们,我来帮您们建就是。总之,能离阿爸阿妈近一些,富贞也开心。” 李厨子用一个颠勺的时间想了想,笑道,“回头问问富贞,我是做不了主的。” “呵呵,好。” 见李乐浑身告油,李载容脸上笑嘻嘻,心里对小李厨子的看法又发生了变化,到底是和小雅各布能称兄道弟的人物,要是二妹夫,自己这话,已经让他开始顺杆往上爬了,这差距,啧啧啧。不过,就不信没有能打动你的东西。 两人走到一处摆着儿童游乐设施的草坪,李乐摆弄摆弄这些小玩意儿,笑道,“这些,你家儿子还玩不了。” “阿爸在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安排了,确实玩不了,还得等个两年。不过,那时候,你们也快了。” “等定下婚期再说。哦,对了,刚才忘记把这个给你了。” “什么?” 看着李乐掏兜,李载容有些好奇,等了等,就瞧见李乐掏出一个小锦囊递过来。 “这是?”李载容接到手里打开,瞧见是一个长命锁。 “第一次登门,少了孩子的,可就失了礼数。” “呵呵,谢谢!” “一个小玩意儿,不过寓意好。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健健康康,长命百岁,不求大作为,只求一生平安。” “好,好。”李载容乐呵呵把东西收下,cpu又开始烧了起来。忘了?大舅哥有些不信,刚才送礼物时,明明看到的是心思缜密兼顾周全,说起房子又滑不留手,这什么意思? 瞧见李载容眼神闪烁,李乐心里叹口气,我是真特么忘了,你这人,内心戏还怪丰富咧,得,随你咋琢磨去。 “听说你和小雅各布弄了一个焦化厂?” “是,现在手续刚审批下来,还处在完善手续设立公司的阶段,要是开始建设,三通一平,估计得到十月份开始。怎么,这么小的一个项目,都注意到了?” “也是巧合,前两个月去尼德兰,听说帝斯曼因为一只松鼠,裁掉了焦化厂,就好奇了一下。又听说帝斯曼的设备被当做废品卖给了一家资源回收公司,看了那家公司的名字,大概就明白了。” “呵呵,天底下就没有能藏住的事儿。”李乐笑了笑。 “也不是都知道。”大舅哥也笑,“不过,好事情,省了一大笔投资。” “穷,没办法,还想发展。只能出些歪点子。” “对了,除了焦炭好像还有别的。” “有,lng,pvc,甲烷。怎么?想买?等生产出来,给你优惠价。”李乐嘀咕道,“不过,你们不也有化工么?看得上我那点产量?” 李载容摇摇头,“不是,我是想问,你既然做了焦化厂,听说过pc么?” “pc?电脑?” “不是,是聚碳酸酯,一种通用工程塑料。主要用在家用商用电器、汽车工业、消费电子产品还有类似电器照明、医疗器械上,咱们最常见的就是在手机上。” “哦,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李乐点点头,“不过,你和我说这个?” “是这么回事儿,集团有个子公司,叫第一纺织,下面石化厂最近正在要提升pc产能。你知道,在我们这里,各种煤炭、石油、原盐等化工材料都需要进口,只一个原材料采购和运输成本就已经不少,所以” “你想把pc的产能挪到我们那边去?” “呵呵,是有这个想法,不过不一定是全部,而且第一纺织是崔会长做主,我只能是提供建议和想法。” 李乐想了想,“不过,就我知道的,这种大型工程塑料的生产线,一般都是在港口或者河口,海边这种地方,内陆地区,恐怕” “也不一定,因为有煤还有原油。” “嘿,你倒是对我们那了解的挺清楚啊。” 李载容扶了扶眼镜,“作为今后最大的产品市场,肯定要多方了解。” 行,你们现在把我们那当做最大的产品市场,恐怕再过一些年,就不这么想了,不过,pc,李乐现在能想起来的就是手机壳还有车灯,内饰,其他的,回去问问桃桃姐。 不过,对于大舅哥抛来的橄榄枝,李乐还是琢磨着怎么尽量少花钱或者不花钱,变成自己的。 至于附加条件,你要是能再多给点,也不是不好谈。毕竟,可以支持,也可以捣乱不是? 两人就那么各怀心思,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院子里逛圈。 只不过,在旁人看来,这俩肩并着肩,倒像是多年的朋友。 。。。。。。 李建熙站在在窗台,看到窗外,正在笑脸对笑脸的两人,皱了皱眉头,随即又舒展开,叹了口气。扭头瞧了瞧李富贞。 笑道,“怎么样?” “他们能聊到一起去,不挺好的?”大小姐回道。 “他,很聪明啊。” “我挑的。” “这就是命。” “我知道。” “你也很聪明。” “不是您说的像您么?” “认定这个人了?”李建熙仔仔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大女儿,眼里的身影却越来越小,从第一次在股东大会上发言时,紧张的转圈,到为了争取所谓的爱情时消瘦的面容,从刚出校门时的天真烂漫,到捧着蛋糕喊“阿爸生日快乐”,康复训练时脚步蹒跚,咬着牙满头大汗,跟在自己身后磕磕绊绊,伸手搀扶,露出两个酒窝,“阿爸我自己走,能行!”,捧着襁褓,看着天使一样的双眸,咿呀着冲自己笑。时光在回溯,心也在一点点的变柔软。 “是。”轻轻的一声,又让李建熙眼神重新聚焦,那个让自己无比骄傲的女儿,仿佛一瞬间就站在了面前。 “不后悔?” “不后悔。”大小姐笑着摇头,“如果抛弃了其他外表,家世,学识,性格这些条件,我或许会想到的是,喜欢一个人,似乎是有时效性的,总会消退,我们要考虑未来不喜欢了怎么办,可在他身上,我没有。” “这就够了?” “这还不够么?” 李建熙转身,扶着沙发坐下,长舒口气,“你,也看看。”伸手一指桌上,刚才李乐看过的文件袋,只不过,旁边还多了一个。 大小姐点点头,拿过来看了,一脸平静,等到拿起另一份,看到上面的字迹的时候,瞬间塞了回去。 “阿爸,我不看。” “看,你阿妈也在。” “这个,兆头不好,您收回去。” “怕什么,这才什么时候,还有的活呢。”李建熙摆摆手,示意。 看到李建熙坚持,李富贞又看了看一旁的洪罗新,抿着嘴,秉着呼吸,仔细得将文件抽了出来。 待一行行看过之后,缓缓地抬起头,“阿爸,谢谢您。” “帕布!”因为一天到晚,总是绷着脸,不苟言笑,从小被送外号“木鸡”的李建熙的脸上,终于见到了舒展的笑容,“阿爸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要是待你不好,赔上整个公司我也得找他算账。” “不会的。” “那样最好。行了,你去找他。我看你大哥快要撑不住了,呵呵。我也累了,去楼下,把赵医生叫过来了。” “是。我先过去。阿妈。” “去。” 瞧着李富贞关上门,洪罗新拉起李建熙的手,“这么早就把东西给富贞看,你不怕?” “不怕。富贞明白的很,你从她接手酒店和免税店之后的操作就能看出来,她知道有些东西是注定的。” “可其他几个孩子?” “看。”李建熙闭上眼,把脑袋往后一靠,不再说话。 洪罗新叹口气,起身,要去调一下空调,只不过刚碰到遥控器,就听到,“他说,矛盾是在不断变化中的对立统一,变化,谁又说的准呢。” 第754章 这家里,就没简单的人 第一次到老丈人家,拉屎堵了马桶怎么办? 小李厨子当然不会遇到这种麻烦,只不过洗手时,经过的佣人站在身后递过来的擦手巾,还是让人感觉到有钱真特么的好。 之后在佣人的指引下,抹了抹来路不明的润手霜,更让人忽然想到农民聊起皇帝的金锄头。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人,能够向下兼容,需要多大的决心。 刚出了卫生间,就瞧见不良于行,拄着拐过来的李载贤。瘦巴巴带着眼镜,看起来比李载容小了有两个号,不过眉目间还是能看出来一点相似,毕竟,一个爷爷奶奶的孙子。 就是这个孙子和李富贞一样,老李家这一辈人里,遗传了老太太t遗传病基因的俩倒霉蛋。 只不过比大小姐要严重的多,走路都要拄拐,有时候还要坐轮椅。 作为李家真正意义上的长子长孙,从小就因为饱受病痛折磨,受到老会长两口子的无微不至的关爱。也正因为有了老会长的庇佑,没有受到因为那几年因为“王子之乱”被剥夺继承权的父亲李孟熙的影响,和几个叔叔姑姑的关系还算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和李建熙一样身患重病的父亲常年居住在燕京,姐姐在沪海的复旦上学拿到了博士,弟弟是清大的硕士,九四年就开始在鲁省投资建厂,一家子和华夏渊源颇深,看李乐,也就有了些亲近。 看到这位总是笑呵呵的大小姐的大堂哥,李乐也笑道,“您好,早了你一步。” “呵呵,看你逃出来,陪着几个女人聊天,不太自在。”李载贤用汉语说道。 “还好,就是问题太多。” “好奇而已,那边坐坐?”李载贤指了指靠窗边的两把椅子。 “好。” 拎小鸡一样,扶着李载贤坐下,李乐说道,“前些天还接到我家弟弟的电话,说是在大喜大学到很多东西,从管理到营销,许多细微之处,都是以前没想到的,还得再次感谢您的提携和帮助。” 李载贤费力的把看起来已经萎缩的腿搬到舒服的位置,长舒口气,“要不是秘书和我汇报莉秀找他安排,我都不知道这件事。要不然,咱们今天可能连话头都找不到。” “也不一定,我们可以聊cj娱乐,昨天还在电视里看到春香传。” “呵呵,那个都是我姐姐在操办,我不懂,也搞不明白。怎么,有意向拍电影还是电视剧?这几天在汉城,正好和富贞一起来我家做客,我把她也叫过来。” “拍电影啊。”李乐笑了笑,“要不拍个把丑国议会大厦炸了的怎么样,然后从总统到各部部长,还有众参两院到军方再到大法官。因为在里面听国情咨文演讲都没了,总统顺位继承人只留下一个教育部长在外面,临时上位当丑国救火队长的故事,怎么样?”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这都敢想?” “拍电影么,不就是发挥想象力?” “倒也是,丑国倒霉,全世界都喜闻乐见。” “一方有难,八方点赞。”李乐耸耸肩。 “对了,有个事儿你听说了没有?” 瞧见李载贤东拉西扯,终于要说道正题,李乐歪着身子,往前凑了凑,“您说。” “关于最近在你们那里,传播的很广的一则信息。” 李乐“嗯”了声,“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关于辣条和零食产品的食品安全和添加剂成分影响身体健康,甚至致癌的消息?” “你知道?”李载贤一愣。 “知道。从第一篇文章出现,就知道,也在关注了。” “那你们” “要是有兴趣,您可以在最近,关注一下我们那边的新闻和媒体报道。” 看到李乐笑眯眯的模样,李载贤沉声道,“这个,有应对方案?可别大意,这里面有前几年那批企业的影子,比如脚盆。” “明白,都是在做局,目的不言而喻,甚至有些自己人也参与到里面推波助澜。看明白这里面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行,看来你是胸有成竹。我这提醒,看来有些多余了。” “哪有的事,还是得感谢你。” “我们,也是经历过的,感同身受。”李载贤叹口气。 “所以说,咱们两家友好,还得靠脚盆出力。” “和你说话,真有意思,比和载容有趣多了。啊,谢谢!”这时候,有佣人送了两杯水过来,李载贤接回来递给李乐一杯。 “怎么样,有兴趣以后合作么?” “cj还是这边?”李乐拿起杯子,抿了口,问道。 “这边的食品业务从前年开始,就已经全部剥离给cj了,他们看不上这些东西。” “丰禾更小。” “产品不错。” “想要什么?” “授权生产,经营,在南高丽。” “哪种?” “卤蛋,辣条。” “这边不好接受。” “我有信心。” “可以,不过等解决的一些苍蝇再说。” “好。” “有没有兴趣一起搞些新东西出来?” “什么?” “泡菜味的薯片怎么样?” “kichi?” “或者,速溶咖啡?我有个少将军朋友,有世界产量前五位的咖啡货源可以提供。” “有兴趣。欢迎来我家做客。” “谢谢!一起发财。” “对,一起发财!” 两人互相举起水杯,相视一笑。 刚放下杯子,就瞧见金炳烈跟在李叙贤身后,不断的说着什么,一个追,一个赶,脚步匆匆的从窗口经过。 “这是?” “呵呵,这人也是个心思重的。”李载贤搁下杯子,冲李乐说道,“你知道他家出事了么?” “出事?” “他母亲,前些天刚去世。” “去世?”李乐一愣,“那还?” “所以我说他是个心思的重的,自己母亲即便刚过世,也得赶忙过来。” “没必要。” “就是为了让会长能够出面,帮忙解决家里的官司。” “去世,官司,有联系?”李乐想了想。 “去世是因为自杀,自杀是因为家里的偷漏税和有偿新闻,挪用资金行贿的官司,需要给公众一个交代。” “至于么?” “名声,他们家的东亚日报的名声和公信力。没了这些,离倒闭也就不远了,所以,他母亲就成了牺牲品。而他,即便心里再难受,也得出现在这里,求会长出手。” “真复杂啊。” 李载贤又费力的换了个姿势,“所以,这个家里,没一个人,没一个人的背后是简单的。就像载容的老婆家,现在也是面临操纵市场的指控。恐怕又是一个大麻烦。” “嘿嘿,你是在提醒我?” “不算,就是闲聊。” “我们还是想过简单点,大不了回燕京,关起小门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李乐伸开腿,很没形象的,往后瘫坐着。 “你这么说,倒是有些羡慕你和富贞了,有办法躲远一点。” “想要的少一点,烦恼自然也就少一点。想得多了,人也就没多少快乐了。” “也对。不过,有个事儿提醒你们俩一下。”李载贤盯着李乐。 “您说。”李乐回身坐正。 “关于以后,孩子。” “孩子?” 李载贤指指自己的腿,“就是我这种,t,我和富贞都有。不知道富贞和你说了没有?” “说了。我大概也了解了一下。” “所以,为了以后孩子着想,你们,最好做好打算。” “你是说,遗传?” “虽然是个概率问题,但是,现在有办法,还是提前准备。” “什么办法?” “人工干预,基因筛选。” 第755章 你是何人? 生孩子这事儿,需要借助于辅助生殖技术,对还处在千年之交的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个挺神奇的事情,但是对李乐,并不多值得说道。 十几二十年后,生孩子前的基因筛查,优生优选,之后选择自然受孕或者试管婴儿这种辅助手段,已经不算鲜见。 花更多钱的为了生出一个没有缺陷的娃,更已经成了某些有钱人家的常规操作,谁不想要个智商高、颜值高、身体素质高,减少罹患某些疾病可能的娃来? 比如神经兮兮的生娃狂魔开源马,一个班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基因干预的结果,那些上床都费劲的老头,八九十岁都能有孩子,还有一些明星,更是连十月怀胎都省了,时候一到,推着婴儿车在医院门口展示着姣好的身材,美美的拍上几张照片,别问为什么和一般人生完孩子的状态不一样,问就是给某些保健产品带货代言,又能赚上一笔。 不过,李载贤的话也给李乐提了个醒,以后,还是得做好防范措施。 李乐拎着李载贤回了客厅,大小姐瞧见,“诶,我说呢,你去个卫生间怎么这么长时间。” “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李载贤笑道。 “载贤哥也是。”李乐也笑。 “你们俩这是找到知音了?” 还意林呢,李乐摆摆手,“载贤哥邀请我们去他家做客。” “好啊。我也有好长时间没看到大伯母和美静姐了,上次见她还是给酒店拍宣传片的时候。”大小姐帮着把李载贤摆好,冲李乐小声道,“鹏城的那个特效公司,最近在做的,都是cj娱乐的特效。” “我说呢,给廖楠打电话,都是说不了几句就直接挂。” “李乐,富贞!” “诶。” 一旁坐着的洪罗新招呼李乐,把人又叫了过去。 这有钱人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好像和普通人家里没什么两样,东扯西问,既八卦又好奇心不断。 言语间也离不开别人家的孩子,某人家的新话题,谁谁家的产业,一个人的战斗力就相当于50只鸭子,凑在一起就是开方数增长。 所到之处,扔下一个又一个地雷,说话不是点到,而是直接点死,心中上万的草泥马奔腾而过,面上欢声笑语不断,俯仰之间,面前小山一样的瓜子皮。唇齿相碰间,杀人于无形,片甲无痕。同一个世界,同一拨七大姑八大姨。 虽说在这里,少了些物质,但基调基本一致。李乐被围着采访一样应付着,还得斟酌语言。没办法,第一次上门,总得走一遭。 “听富贞说,你还修了经济学的学位?”李名熙拿起茶杯抿了口。 “是,上学时候有空余时间,就想着多学点东西,毕竟,我的专业里,有些地方得用到。” “我还以为你想帮着以后帮富贞打理生意呢。” 嘿,介老娘们,您是仙人掌化了形还是海胆成了精,说话这怎么净尼玛带刺儿? “啊,是啊。我想着以后能帮富贞扩大免税店的经营路径,通过多种手段整合,从单一百货业态向百货、购物中心、城市综合体等综合零售业态发展,并积极推进全渠道建设,或者可能再利用网络销售渠道开展新零售模式,稳固免税,逐步向有税市场拓展业务。” 李乐选择不惯着,知道你有个百货商店,和大小姐旗下的免税店是竞争关系,真想刨你的根儿,手段多的是。你说话带刺,咱也不差。 几句话,把李明熙一口气给堵在肺管子里,上不去下不来,还心生警惕,琢磨着这话的真假。确实最近有想法要趁着有人鼓动要进行免税新一轮变革,进入免税店领域,和乐天还有新罗争一争市场,这小子一句话,是不是察觉到什么?还是自家这大侄女给自己的警告? “姑妈,别听他瞎说。新罗还太小,和您的新世界没法比,再说,我哪有那资金投入。咱们是一家人。”李富贞知道这人又在扯淡,忙笑道。 可人不怕不想,就怕多想。 你现在没钱,可你爸有钱,这是不是李建熙为了儿女的平衡和未来发展,给的承诺?毕竟,李载容这些年光扔掉的打了水漂的投资少说也得上亿刀了,还不是由着他去? 还有说到一家人,李建熙这种商场上的冷血动物,老会长留给大嫂的电子公司的股份,怎么变成了边角料的第一制糖?留给二哥家的第一化纤,世界传媒,怎么在红红火火发展几年之后,戛然而止,到现在被破产收购,一家人当个闲散二代过日子,还有二女婿金家的东亚日报,最近的隔岸观火。 越琢磨越觉得这里面有玄机。 一旁洪罗新瞧着自家小姑子在李乐几句话之后,就开始脸上的阴晴不定,心里一边叹气一边乐。 叹气的是这小姑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念着当年支持自家老公上位,现在又摆明车马的支持宝贝儿子,所谓的和谐的姑嫂关系早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乐的是,李乐一句话就让小姑子陷入到了不存在的焦虑之中,以后,富贞那边倒是吃不了亏。 可也有一丝忧虑,大儿子本来就在大女儿的对比中落了下风,这以后要是再多个今天第一眼就认定是个已经快修炼成精的小狐狸。 洪罗新扭头看了眼正在和李尹熙笑着说什么李载容,皱了皱眉,这边的来回多精彩,你怎么不知道听呢? 再瞧见和富贞手拉手,笑盈盈的小李厨子,想想这人的家世、学识、心智、长相,谈吐,这个也姓李啊,越仔细瞧,越生出一种顺眼来。 “李乐啊。” “诶,伯母,您说。” “这要是以后结婚了,你们俩在燕京准备住家里还是自己重新置办一个地方?” “看富贞的意思。住家里也没问题,地方虽然没这里大,但是房间多,也宽敞。要是想自己住,再买一套就是。” “我自己有。”大小姐一旁补充道。 “我知道你那个,就是一个公寓,两人没问题,要是以后安排保姆厨师什么的,或者我去看你,哪有地方。” 听到这话,李乐心说,怎么着,您还要送一套?还有这等美事?您大气,比老狐狸大气多了哇。 果真,就听洪罗新说道,“这样,回来让你阿爸安排秘书室,在燕京挑几个地段,你选好就行。” “这个,我来付钱。”为了面子,李乐选择稍微那么挣扎一下。 “不用,这个算是我个人送给你们的。算作阿妈给你的心意。” “这”大小姐一时愣了愣。 倒是李载容在一旁笑道,“富贞,其实阿妈一视同仁,叙贤也有的。” “阿妈,我也有。”李尹熙上来搂着洪罗新的胳膊晃悠。 “老实在家住着,哪都有你。” “谢谢阿妈。”李富贞扯了扯李乐,“啊,谢谢伯母。” “总之,还是希望你们俩好。” “是。” 一圈人又聊了一会儿,李尹熙站了出来,“姐夫,你玩不玩赛车?” “赛车?” “尹熙说的是赛车场赛车,正好,下午阿爸要休息。也没什么事情,咱们一起去玩一玩,晚上,我在仁寺洞安排了一家特色的高丽烤肉餐厅。”李载容说道。 “是啊,和我们这些老人在一起,聊什么也没个趣味。”洪罗新说着,又看向李乐,“明天晚上和富贞舅舅那边一起吃饭,认识一下。” “哦,好的。”李乐欠身,点头。 “行了,你们年轻人去玩。” 。。。。。。 “我就不去了,我回公司。” 小楼门口,等到司机将车开到跟前,李载贤冲几人摆摆手,在李乐的辅助下,钻进了打头的一辆车里。 “后天,和富贞来我家,咱们见面聊。”看着低头的李乐,李载贤说道。 “好的。” “您慢走。”众人躬身,送走李载贤,这才一个个上了车。 “诶,这多浪费,又不是坐不下。”和大小姐坐进车里,李乐前后指指。 “不能坐一个车里,这是定下来的规矩。” “哦哦,明白了。”李乐点点头,“嘿,这规矩真大啊。” “没办法,到了一定程度,任何一点意外和风吹草动都要不得。” “真麻烦。” 司机的耳机一响,车子开动,一个五辆车组成的车队,呼呼啦啦的冲了大门,留给身后一群门口辛苦蹲活的狗仔队和记者,一串车屁股。 “阿一古,这是家里出了大事了?珉宇,走,开车,跟上去瞧瞧。”一个脑门上几缕头发海草般飘荡的中年记者放下相机。拉着身旁的一个小年轻就往一旁的车快步走去。 “啊,怎么说,前辈?” 打火,开动,车头一个急转,从一旁的巷口拐进去,出来时,正好跟上从面前疾驰的车队。显然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狗仔队,对周边的环境摸得及其熟悉。 “那个打头的是安保车,后面几个,看车型车号,应该是李家四个子女的车子,这么一次性全部出动,估计是家族里又出了什么事。而且上午来了几辆车,有新世界的,有cj的,还有艺术馆那边的,啧啧啧,估计不是谁死了,就是要死了,这边商量完对策,就赶过去瞧瞧。” “谁死了也不能只去子女。” “啪”的一声,年轻人脑门上挨了一巴掌,“阿一西,你懂什么,就李建熙最近爆料出来的身体状态,能随便出门?不怕一起办了?估计是先去看看情况,要是真死了,再去也不迟。” “哦,还是前辈知道的多。” “就是不知道是谁。”海草大叔嘀咕着,摸着手中的相机,“李孟熙?不对,那人基本上就算是流放到了燕京,再来,就是下葬。而且他们根本不会去。几个女儿家的?也不对,要么不住在汉城,要么前几天还看着上香什么的。” “那难道是那个恶婆婆?”年轻人紧踩油门,努力跟上前面的车队,自己这小破车,想跟上前面的车队,有些费劲。 “啪”!年轻人又挨了一巴掌,也不反抗,揉了揉脑门继续开车。 “刚说没看见那女人的车开进去了么?” “那是谁?外围的亲戚?那个二女婿亲家婆不是跳楼了么?这回是亲家公?” “嗯,不好说,赶上,瞧瞧去。” “前辈,看,b社的人!”年轻人示意一旁另一辆黑色的哄云带。 “挤过去,挡在他们前面,这次不能让他们抢了先,一个搞娱乐的小报,现在都开始搞起财经新闻了,阿西巴,挡上,挡上!” “好的,看我的。” 坐在迈巴赫里的李乐自然看不到后面两辆小车你争我夺的场面。就听着大小姐给自己介绍刚才那个仙人掌海胆精的小姑的新世界。 “原来是脚盆在南高丽的百货公司,我爷爷给买下来之后,改成了新世界百货,这些年在南高丽百货零售市场上,一直占了两成的份额,前几年最好到过4成。” “这么牛逼的么?”李乐嘟囔道。 “别说脏话。”大小姐拧了李乐胳膊一下。 “这是感叹词!”李乐叽歪一声,“怎么,你们不是竞争关系?” “现在不是,一个免税,一个有税,业态一样,规模不一样,以后就说不准了,最近小姑的儿子和几个议会里鼓吹税制改革的议员走的比较近,估计是想放开免税店拍照,进入免税店的业务。” “那就防患于未然,想办法,弄死拉倒。” “怎么弄?小姑那边要是真想搞,我这点力量,估计也拦不住。再说,都是一家人,别人看了,可能会说联手共谋。” “切,告诉你句话,只有同行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不过,你不行,有人行啊?” “谁?” “我上次听您说,免税这一块,那个乐天是老大?” “对。” “找个时机和口风,把这个消息转给乐天,就说新世界要大举涉足免税业务,看看他们什么反应。然后再决定是跟还是不跟。” “怎么跟?” “你见过两人打架时候,拉偏架的没?” “拉偏架?” “这个,就得” 李乐叭叭完,看着大小姐在琢磨,心说,乐天,嘿嘿嘿,既特么是汉奸也是高丽奸,嗬~~~~噗!!! 车队到了一个挂着kia大牌子,一处山脚下的场地门口,直接开了进去。 “嘭嘭嘭”几声,车门打开关上,一群人下了车。 李尹熙跑到李乐身边,指指一栋体育场看台一样的建筑,还有下面一个个敞开的卷帘门里,停着的花花绿绿的各品牌的改装车。 “铛铛铛铛,欢迎来到kia试车场。” “哎,不是赛车场?” “现在就是赛车场,以前是试车场。” “哦,你的车呢?” “哪辆?” “你有几辆?” “那一溜,五辆,都是。我叫车队的技师提前过来检查。走,看看去。” “不是,你还有车队?” “昂,阿爸给我的,大姐还给我赞助呢。瞧瞧,那辆有shil的标志的。” “艹!”李乐暗骂一句,在国内,曹尚已经玩改装车,赛车算是花钱最多的那拨人了,可和这姑娘比 再想想以后那些玩超跑的什么富二代俱乐部,李乐摇摇头,拉着大小姐跟上。 只不过这群人都没注意到,一百多米开外,隐藏在几辆臭气熏天的垃圾箱后面的车子副驾里,一个探出来的长焦镜头下面的眼睛。 “珉宇,珉宇,瞧我拍到了什么。” “是,前辈!”年轻人忙回声,心里暗道,镜头都在你那,我手里就一个50,18,看什么看。 “这人,大小姐身边的这人,手拉手的,嘿嘿,这下,要爆!题目就叫,你是何人?” 第756章 夫唯不争 有个笑话怎么说来着?两百米的道路内同时出现三辆本田,就可以视作飙车。 对于赛车这种,不等于在大马路上飙车。 在街上开快车的有一个算一个,称他们是违法违规犯罪嫌疑人并不为过,他们只是还没有被抓到。 和正规赛车相比,马路上飙车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就像曹尚给李乐说过的,真正玩改装车和赛车的,从来不会在大街上来个那种几环十几郎的壮举,或者半夜里炸马路,这种人没品还无知。 在马路上开快车很简单,三个字,不要命,只要你不把自己和别人的命当命,敢去油门踩到底,那你就是road kg。 而但凡有过一次赛道经历的人就知道,在赛道上,想把车开快是一件非常难的事,一味戳油门,除了撞墙飞出赛道,没有别的结果。 这是一项极限运动,和那种“see you agg”的电影里的速度激情毫无关系。就像藤原拓海,如果和真正的wrc赛车手比,估计连尾灯都看不到,所谓漂移过弯这种外行看起来高大上的技术,在专业赛车手眼里,有时候就是个补救措施,基础操作而已。 赛车是那种并不那种能让人过瘾,但是却上瘾的运动。过程中并不会有一种高速刺激下的体验,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踩好每一脚刹车,利用好每一个过弯点,用尽赛道每一寸宽度,还有轮胎的每一个抓地力。 至于为什么上瘾,如果某个弯我的切入时机更好,刹车点的可以掌握的更精准,出弯反应能稍微再快点,直线上能够多坚持那么几十米,这么一来,我的圈速应该还能再提高零点几秒。 可真要是想玩赛车,都是烧钱的。 上辈子李乐和一个半职业的赛车手朋友聊天时,那朋友用自己举例,说到这运动是怎么烧钱的。 在娱乐卡丁车场里,你把把都赢,于是你和家里说,我有天赋,想玩专业的赛车。爸妈考虑之后,决定支持你的理想。 于是,你知道了,四冲程竞技卡丁车,练车比赛加费用,轮胎、油钱、机械师,发动机维护保养,不多,一年二十万。 之后,二冲程rotax,一年时间,给了车队二十多万,而一年下来,你的车寿命差不多了,一辆车入门级,六万而已。 再后面。听取教练建议,跨过强手如林的rok senior组,花10万左右买了一台kz shifter。kz引擎,6速序列式变速箱,160的极速,当然,维护的价格也又涨到了30万左右每年。之后你到处参加比赛,每年五十万,维持了三四年时间。 终于有一天你摸到了f4。所有的都是专业定制。一个周末的比赛下来,最低成本就是9万。看起来不严重的损伤维修要接近10万,这么一算,车队报价120万一年根本打不住。 f3,报价从400万到六百万一年不等,其他小花销和附属支出不计其数,你的职业生涯大概率会止于f3,而f2,就是另一个世界了,方程式实在没前途,不如换一个。 跑gt4!房车跑到了gt3基本就算熬出头了。于是你花了200多万买了台二手r8 gt4,又花了一年50万找了个车队托管,30来万买了备件,在花了400万后你开始跑gt4了,也有了赞助商。可后来发现,除了赞助商的钱自己还得再花个200万一年? 而gt3,相对便宜一点的兰博基尼挑战赛,需要800到一千万置办好车和服务,撞一次车四十万起步。而像sebrg、daytona,那种耐力赛根本没有明确报价,面对大车队的明星车手和天价带evo的奥迪和带升级套件的保时捷,你只能望圈兴叹。 那些富二代们装逼泡姑娘炫富的几百万上千万的法拉利296 gt3、保时捷911gt3、奔驰sls ag,阿马vanta gt,在这里只是特么的消耗品,是随时会被撞散架的工具。 欧洲那么多牲畜天才,轮得到你当pro。每个席位后面有多少比你更有天分家里更有钱的车手在等着,你这时候才发觉,赛车,钱真的和烧冥币一样。 李尹熙,只是为了好玩,一个女性“绅士车手”,就养了一个车队。 看着卷帘门里,花里胡哨,满是贴纸的迈凯伦,gtr,野马,宝马,李乐嘀咕,看来,一家子里,还是最小的那个最受宠,你说,好好的,最后怎么就想不开呢? 李乐对着几辆车还在瞎琢磨,神游天外,感觉被人推了一把。 “姐夫,想什么呢?” “绳命是剁么的回晃,绳命是入刺的井猜,你可不能想不开啊。”李乐不由自主的来了句。 “什么意思?玩个车就是想不开?” “啊,我说别的,呵呵。” “车子整备好了,你玩不?那边有更衣室,能换衣服。有教练陪着一起。” “玩,就这辆gtr。” 他么的,“爸,我要买gt-r”,好歹碰上了,怎么都得操上一手。 。。。。。。 在金毛教练“oh,no!”“fk!”的经文声中,李乐操练了几圈,下来后,神清气爽。 之后,换了身小号车服,没那种挂历里赛车女郎前凸后翘,倒像个蚕宝宝一样的大小姐接上了车。 站在看台上,嘬着阔乐的李乐,看着大小姐驾着车,一圈圈的飞奔,心里一阵惊讶。 “怎么样,富贞还可以。”李载容走过来。 “不是,没想到。” “从小时候,她的性子就是男孩子一样,不服输,倔,爱冒险,像这种东西,我们都不如她。” “呵呵,看的出来。” “怎么样,一会儿一人一台,比一比。” 李乐摇摇头,“算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己玩玩就行了,比赛,还是别了,容易上头。” “怎么,不喜欢竞争?” 感觉话里有话,李乐笑了笑,“夫唯不争,故天下无人能与之争。” “周围的都在争,你且看他们争。能赢的,有几个?世界就像个大乱斗的擂台,见面就打的人,怎么赢?” “可以通过不需要把别人踩在脚下的事情获得正反馈,意味着你获取幸福的成本比别人低得多,而现实世界里输掉的对手是有限的。” 知道这大舅哥听得懂汉语,故意用普通话说的。李乐拍拍这位的肩膀,半敞着车服,螃蟹一样的走下看台,留下愣神还在回味儿的李载容。 “给!”李乐把手里的冰阔乐递给满脸通红的大小姐。 “谢谢!” “尅气撒伲么!” “又说方言,我听不懂。” “改天给你找本长安话五百句,慢慢学。” “麟州是不是也一样?” “那不一样,陕北关中两回事。对了,你妈说明晚上你舅舅家那边一起吃饭,有什么注意的么?” 大小姐想了想,“就是,我几个舅舅不太看的起我阿爸。” 正抿着可乐的李乐听到这话,被呛了一下,李富贞赶忙抬手帮着拍了拍后背。 “啥意思?还看不起你阿爸?” “嗯,我舅舅一直受我外婆影响,不是很喜欢我阿爸。” “为啥?” “我外婆是法官出身,看不起商人的,听我阿妈说,当年是我阿爸死缠烂打,我外婆才勉强同意的。” “呵呵,还有这说道?看来,你们家也不是一手遮天的啊。” “本来就不是,都以为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我舅舅他们有当法官的,检察官的还有做外交官的,不是一路人。不过,现在也做生意了,才好点。” “嘿,你阿爸也有低头的时候啊。” “你以为都像你?” “走,再跑两圈,刚找到点感觉,你给我当教练。”李乐把车服一拉,拽着大小姐走向一旁的车。 而不远处的一栋小房子的房顶上,快门声连续响起,两人亲昵的动作被收进了镜头里。 “珉宇,怎么样,想起哪家有这么个人了么?”一旁趴着的海草大叔戳了戳年轻人。 “没有,能想到的几家人里,好像都没这个人。” “那就是政界的?” “不知道,也许,可那样范围就大了去了。” “不行,这人得跟住,回头,看看他住哪里,再接着查。” “不先发出去?” “急什么?现在是咱们的独家,第一手资料。搞清楚这人的身份,咱们就能发个连续报道,买照片都能赚不少。” “可这是三桑,咱们这么做,不怕?” “怕什么?就因为是三桑才能卖个好价钱。” “前辈,你不会是想?” “想什么,继续拍!” 第757章 钱,不够 赛车场跑了几圈,李乐体会了一下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共同飙升的乐趣,之后,便是内啡肽的延迟满足。 想起了一节宏经学课程上,老师描述的,追逐多巴胺,就像是在消费,因为满足了即时需求而获得快乐,但从长远来看,因其不可持续,消费总量下降导致幸福总量下降。而追逐内啡肽,就像是在投资,暂时付出,长远看,幸福总量会随着消费总量的提升而提升。 有人在上学时谈恋爱、上网、打游戏,放鹰逐犬、潇洒快意的享受多巴胺时,有人却一个背包、一个水杯,图书馆或者自习室,几年如一日,这种人大概是没什么多巴胺的。但他在发论文、做学术、完成逻辑自洽之后,也是会感到快乐,这就是一种内啡肽的快乐,不一定猛烈,但是持久绵长,有后劲。 所以这老师最后的结论是,能成大事者,多是在年少时就和内啡肽做了朋友的,能谓之伟人的,更是如此。家有儿女的,可参考之,培养之。 大部分人,只有随着年岁渐长,才会慢慢追逐内啡肽,完成挣脱生物性束缚,自我觉醒的过程。 李乐在回程的车上给大小姐评书了这段话,引得大小姐一阵疑惑,这人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车子进了市区,大小姐给李乐介绍着一路上不断出现的地名和特色,李乐不怎么感冒,就觉得人多,毕竟一个城市范围内聚集了一个国家五分之一的人口,人均存活面积少得可怜。 “这是梨泰院。” “好窄的路。” “逢年过节的时候可热闹。” “以后,少来这里。” “怎么?因为有酒?” “不是,挤,不安全。” “这条路就是乙支路。” “哦,乙支文德么。” “咦?你知道?” “隋书列传,于仲文、宇文述两篇里提到过,隋炀帝大业征辽时,高句丽的将军。历史上本来没多少记载,后来是你们一个叫啥来着的,忘了,好像姓金,从隋书上摘抄两段又加工润色之后,才有了。姓金的后来还来过汴梁给宋钦宗登基上过贺表,半道上听说发生靖康之变又回去了,转过头第二年又去了金国当大使。” “你从哪看到的?” “杂七杂八的,谁还记得。” “在我们这儿可是民族英雄。” “嗯。” 大小姐知道这厨子是个嘴臭的,现在能“嗯”一声不再言语,就算不错了。要搁以前,指不定说什么来。 车队左拐右拐,钻进条一边是院墙,一边是店铺的小路。再往前,就瞧见还标着汉字“仁寺洞”的牌子。 汉城六大洞,在李乐听着总像是穴居生活,和小鬼子那边的町一个意思。国内以前叫坊、市、街,现在叫街道,上级部门叫街道办事处,这里不知道叫什么。 透过窗外看去,仁寺洞就是一个半复古半现代交织的商业街。 文创店铺和艺术品工艺品的店铺比较多,路边还有卖艺的,挺热闹,弥漫着一股子小布尔乔亚的味道,来这里的人,看着衣着打扮,也比在梨泰院的文艺的多,估摸着是南高丽这边的文青集散地。 几辆车子开进了一条看起来挺有历史的巷子,之后,巷口便被人用桩子给拦上,行人能走,车子绕道。 李乐下车时瞧了眼,心说,怪不得国内一些有钱人希望能有南高丽或者小鬼子这边的待遇,其实就是想过上这种资本主义和封建残余交织成的特权生活,一有不满意,就往这俩地方跑。 “西山居?是这意思?”李乐抬头,看了眼面前这家餐馆的牌子。 “是。虽然没开几年,可这里的烤肉,参鸡汤,雪浓汤,酱蟹味道很正宗,对了还有小章鱼,也很新鲜。一定得尝尝。”李载容靠了过来,介绍道,只不过说完小章鱼,就瞧见李乐眼角嘴角都开始变形。 “那个就算了,还是吃熟的。” “呵呵,随你。” 一大帮人,浩浩荡荡进了餐馆,之后便是自家人一个房间,司机和几个人的助理一个房间。 李乐瞧见,给大小姐说了声,“问问莉秀吃了没,没吃让她也过来一起,你得关心关心下属。” “没别的意思?”大小姐歪头瞅了眼李乐。 “瞎琢磨什么呢,不还有阿文么。” “哦,倒也是。”李富贞点头,拿起手机发短信。 估计是知道今天有贵客上门,风韵犹存的餐馆老板娘亲自出面负责招待,上菜传菜不假人手,笑不下脸的一直忙活着。 看到和李富贞坐在一起,态度亲昵的李乐,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什么,眼神瞬间恢复。 厨师明显也卖力,身为半个同行的李乐,看一道道上来的菜,都是多加了心思。 南高丽人喝酒也热闹,你来我往,李乐即便喝不惯这些兑了水的玩意儿,可入乡随俗,也跟着众人频频举杯。 “牡蛎菜包肉,请慢用。”老板娘把分好的定食放到李乐面前,躬身转身,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姐夫,要不要我给你帮忙?”一旁挨着的金炳烈和李乐举了一杯,指指餐盘里的苏子叶,一声姐夫,喊得毫无生涩之感。 “诶,我自己来,自己来,谢谢。” 金炳烈拿起酒瓶给满上一杯,又瞧了眼老板娘,低声道,“这老板娘可有来头。” “怎么?”李乐下半句想说你这人挺八卦,又把话咽了回去。 “是汝矣岛一个议员的外室,也就是有重要客人来,才出面。” “议员啊。”李乐点点头,那这地方,不就是摆明的交通点联络站,送银子的好地方。怪不得外面看简简单单,进来后,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流水假山的,又是一番天地,包间就那么几个,但是显然经过特殊设计,都是独立出来,互不相连,啧啧,这玩意儿,一个文化圈里的,大家都玩的挺熟练。 嘿嘿一笑,李乐也给这妹夫倒了一杯。地方不大,规矩不小,两人喝酒,不能自己给自己倒。 杯子抬起,两人又走了一个。看这位小脸通红,想想这人也不容易,家里刚办完丧事,转过头在这边,还得笑脸相迎,没赘婿之名,却有赘婿之实。 车上听大小姐说,李叙贤结婚之后,金炳烈就被安排进了集团工作,一家都是元老的消费电子产品公司做企划部长,上头婆婆妈妈一大堆,工作起来挺难。 “不知道你在这儿待几天,刚才我还和叙贤说呢,要是有时间,咱们两家一起聚个餐,我的手艺也还不错的。” “是么?那挺好。”李乐嘴上哈哈着,心说我这么受欢迎的? 不过,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都不想吃,“呵呵,找时间,一起。” “挺羡慕你和大姐的。”金炳烈倒没觉得敷衍,又说道。 “怎么?” “能选择各自的生活。” “其实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都由自己。一方面自由,另一方面就不自由,肯定有得有失。” “不过还是自己能选择最好。” “山有顶峰,海有彼岸,人嘛,有时候,守得云开见月明。”李乐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就捏起酒杯,找对面的大舅哥敬酒。余光扫了眼,一脸迷瞪的金炳烈,嘿嘿,一个个,都特么长得七窍玲珑心。 。。。。。。 众人酒量都不错,或者说都是有自控能力的人,一顿饭下来,微醺的醉意保持着热情,又不至于失了分寸,来个酒后吐真言。 呼呼啦啦一群人,在外室老板娘挨个九十度鞠躬之后,鱼贯而出。 李乐一抬胳膊,扒拉住半道和莉秀一起来的阿文,问道,“这边菜咋样?” “我一个从小在餐厅长大的,你问我菜怎么样?挺好,还行。” “真敷衍。”李乐笑了笑,“今天去哪玩了?” “酒店,健身房,游泳池。”阿文看了看李乐的眼神,确认没迷糊,回道。 “我还以为你逛街了呢。” “没意思,这里人多不如港岛,景物不比伦敦。” “你这比较,好歹也是一国首都,总有些古迹特色的。” “那就不如去燕京了。”阿文笑了笑。 “嗯,这倒也是。回燕京,我给你当导游。” “求之不得。” 出巷子之后,车队各自分开,李乐和大小姐的车在前,莉秀和阿文的车在后,开上主路。 而一辆小车,也趁着一个红灯,悄悄跟了上来。 “珉宇,跟住。” “前辈,我可以的。” “别说大话。”副驾上,海草大叔嘱咐道。 “前辈,您说,他们这是要去哪?” “看方向,应该是酒店。” “酒店,可就不好拍了啊。” “放心,我是谁。” “嗯。”叫珉宇的年轻人,握着方向盘,借着车流的掩护,盯着车牌,紧紧的跟着,“有钱人的车真好啊。” “废话,不过,看这一次咱们能不能挣个大的,也能换个好点的车。”海草大叔美美的想。 “我存钱,买房子。” “全租房多划算,不住了租金又都返回来。买房子干嘛?” “好歹是自己的。” “切,糊涂。诶,红灯,别跟的这么紧!” “好咧。” 一个跟,一个走,等上了山,看到李乐的车子拐进地下停车场,珉宇问道,“这是内部停车场,咱们进不去。” “停边上,我知道他们内部电梯在哪,先进酒店,再找”海草大叔的话没说完,忽然就觉得身旁灯光一暗,紧接着就是“嘭,哗啦啦”的几声,再然后,就感觉自己像飞了一样,被人从车窗拽出了车子。 “啊!!”突如其来的场面,让一旁的珉宇愣住,随后,大叫。 五分钟后,从停车场走上来的李乐,就瞧见入口旁,一辆碎了一地的车玻璃的小车旁,双手抱头,蹲了两个人。 “怎么回事?”李乐看了眼一旁拎着相机的阿文。 阿文举起相机晃了晃,“还能是啥,狗仔,偷拍的。” “嘿,真是哪都有啊。” “可不,靠这个吃饭的。” “对了,你怎么看到了,这一群安保都没注意到。” “直觉。” “真玄乎。” “不玄乎,见多了,你也能感觉出来。” “这群安保不行?” “呵呵。”阿文看了眼一旁的两个大小姐的安保,“经历少,可能。” “我瞧瞧,拍的咋样?” 阿文把相机递给李乐,“都是你和李小姐的。” “呵呵,这是要出名啊。”李乐接过来,看着屏幕里自己的照片,“哟,可以啊,打鸟的镜头,躲得够远的啊。” “这一张张嘴了,这两张,眨眼了,这连拍的,啥表情是。嗯,这张还不错。” “你打算怎么办?”阿文问道。 “正常怎么处理?”李乐抬起头,问一旁大小姐的安保。 “东西删了,机子收走,搜身检查,没留尾巴,人撵走。这种,没办法的,一批接一批。打不得骂不得,有时候还能敲诈你一笔。” “还那么干呗。”李乐要删照片,想了想,调到闪光灯模式,“来,你俩,站起来,看镜头。” “啊?” “让你们看镜头,别废话。” “哦。” “咔咔”两张,拍完,李乐又指了指搜出来的两张驾驶证,“举着,再来两张。” “你” “三、二哎,这多配合。别动,哎,看我,好嘞!” 拍完,李乐从显示屏里又看了看,觉得还可以,抠出内存卡,装兜里,冲两人说道,“出了问题,能找到你们。对了,内存卡多少钱?” “十万。” “刀?” “嗯嗯~~~南高丽元。” 李乐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钱夹子,抽出五张,想了想,又放回去三张,这才递给海草大叔,“两百刀,连车窗的钱。” “这个” “拿着,多了就算请你们买阔乐了,大晚上的,跟着也不容易。” “哦,好。”海草大叔点点头,接过来,“我们,能,走了?” “再交待他们几句,放走。”李乐冲安保笑道。 “是。” 。。。。。。 “呼,吓死我了。”海草大叔一手扒着车窗,一手抹了抹脑门上的汗,“肯定是你开车不注意,被发现了。” “不是,我” “我什么?这次咱们命大,好家伙,这肯定是谁家的公子。不过听口音,不像是咱们这儿的,脚盆?还是丑国那边的同胞?珉宇,你听出来了没?” “前辈,我没,就是,我” “这人还挺好,要是三桑那家的安保,咱们俩今晚上就得警察局过夜,指不定还得挨上几下,相机肯定也要不回来了,他还给钱买卡。” “前辈,那个,我” “就是给的是刀了,还得换,现在汇率是多少来着?” “前辈!” “干嘛?你想说什么!” “修车的钱。” “这不有了么?” “我是说,我车没保险,修车得自费,钱,不一定够” “啥?” “得自己掏钱。” “阿西八这人艹!!” 第758章 一朝天子 仗着人高马大胳膊长,李乐接连两记刺拳,打在了在了阿文的抱架上。 李乐觉得自己已经使出了七成力,可除了让健身房里“嘭嘭”两声闷响,甚至没能让阿文的重心有移动。 一个垫步拉开距离,脚底一拧,用力一蹬,李乐又朝着阿文蹿了上去,而阿文立马点地后撤,途中起了个右直蹬打向李乐的小腹。 落在李乐眼里,提膝、发力、推送,一气呵成,松弛而舒展,看这力度,傻子才上去挨一脚,侧身,往左一偏,避开直来直去腿,接着垫步往中近距离压缩。 阿文一脚落空,继续向后主动退却,只不过退步间,从正对李乐,变成了侧身,微微弯腰,双手收拢,端着抱架,就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强弓,随时都能弹回给李乐一下子。 诶,还退?李乐脑子一转,先往左移,再作势向右侧晃动,忽然矮身,从中间直线飞扑,想来个惯用的下潜抱摔。 阿文这次不再后退,脚底微动,又变回正对李乐,只不过,抬腿,膝盖提了起来,只要李乐近身,大脚板已经等着了。 李乐瞧见,脑袋一晃,提前起身,速度不减,抬臂,护头,耸肩,把躲避、蓄势、反击的动作糅做一体,准备给阿文来个贴身靠。 阿文笑了笑,任由李乐撞过来,眼看着要贴上,伸手,扒着李乐的肩膀,脚步一错,一个转身,就到了李乐身后,顺势依旧是抬脚,照着李乐的屁股,“走你!” “哎哟,我艹!” “啪叽”,李乐一个恶狗抢饭碗,趴在了地上,嘴里哼哼唧唧,不动了。 阿文挪过来,蹲下,拍拍李乐的后背,笑道,“诶,摔哪了?” “脸,脸没了。”李乐头一歪,嘟囔道。 “这不挺好么?除了黑点儿,没啥。”阿文瞅了瞅。 “三把了,三把都这样。” “行了,实话,你这可以了。一般正儿八经练过几年的,也对不过你。” “不还是被你给踹了。” “咱们不一样,别和我比。” “哎”李乐翻了个面儿,躺在软垫上,“刺啦”一声,撕下拳套,“赶明儿,回长安,不,回麟州,我给你找个高手高手高高手,你们比比看。” “多高?” “搏克手,全蒙三连冠,” “那,没试过,不知道。” “他说我等他五十岁才能赢他。” “这人真谦虚。” “咱俩呢?” “你七老我八十。” “你也谦虚了?” “实话实说。” “那还有个屁意思。” “咱们不一样,你是脑力劳动。” “脑力个毛线,不练了,伤自尊了,走了,吃饭去!” 看着李乐蛄蛹着爬起来,晃悠着走人,阿文笑了笑,一摸肩头,撇撇嘴,瞧了眼,刚才被李乐拳头锤到的地方,青了一块。 。。。。。。 早饭被送到了房间里,李乐刚啃了两口面包,就听到卫生间里,大小姐招呼。 一嘬手指头,在餐巾布上蹭了蹭,颠颠儿跑了过去。 “干嘛?” “帮我吹吹头发,后面够不到。” “哦,站好,别动。你说一大早洗什么头发。” “还不是昨晚上没来及。” 李乐撩起发梢,“你那几个舅舅也是,没人劝,自己灌自己,偏偏酒量还不行,还有说的那些话,我看你妈脸色都难看了。” “没办法,他们一直都这样。这还算好的呢,要是昨天我阿爸在,或者没有你,更让人下不来台。” “你妈就一直这么任由着?要是不做生意就算了,现在做生意,不还都是打着你阿爸和公司的名头做业务?” “他们可不这么想啊?不过阿妈拿他们也没办法,毕竟是自己亲弟弟。昨天说我大哥,他不也得听着?” “你大哥也是好脾气啊。要我,早就翻脸了。” “不过,我看他们对你印象还挺好。” “那你说的,我嘴多甜。对这种拎不清的亲戚,有时候,你就供着,哄着,不求助力,只求别捣乱就成了。” “那倒也是。” “对了,今天去你大堂哥家,有什么说道没?” “没什么。不过,我白天有两个会要参加,还要去免税店看秋季新品上市的情况,你自己去哪玩,去哪逛,叫司机就行了。” “算了,没什么可逛的,我还是在酒店。今天一早看邮件,我那个导师又发来一堆东西要看,还有一串问题,屁股后面跟有个催命的似的。” “嗬,那你好好学习。” “嗯,天天向上!” 等吃完早饭,李富贞下了楼,李乐去对面房间瞅了眼,看到阿文正捧着一本高丽语基础教程在那翻看。 “你怎么看这个?哪来的?” “找那个助理莉秀要的,以后,指不定得和南高丽打交道,省的以后听不懂。” “其实也没必要。”李乐想了想,“你这,不打算回伦敦了?” “前些天还想,现在”阿文摇摇头,“万里江山万里尘,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在那,林叔难做。” “你不怪他?这么对你?” “怪什么?其实想想,这都是最好的结果了,要是在港岛,或者其他地方,能这么安静换话事人的,才是少见。” 李乐坐到阿文对面,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社团里的规矩,但是权力这种东西,有排他性和专属性。” “落到实地来说,权力并不是位置,而是一种势力的代表。作为新的领导,必须要有自己所掌握的权力支持者和追随者。” “而原有位置上的人,享有既得利益。新领导对他们没有恩,很难得到他们的肯定和认同。所以,新领导着必须提拔新人,或者团队里受到打压的失意派,只有这样,才能打造成一个自己的利益联盟,才好控制和管理。” “权力身上聚集着巨大的利益。而这些利益是每个人都想争取的。掌权者,相当于坐在火山口,如果不换自己人,很可能就会被人设绊子,出难题,捅刀子。” “再一个,流水不腐。组织团队要有适当的流动性。位置到了就很难下来。下面的人也就没了希望。但是如果换了掌权人,就会有人被提拔上来,形成流动。” 阿文合上书,把李乐的话琢磨了好一会儿,叹口气道,“这你这么一说,我是真没法留在伦敦了。” “因为你和林哥,年龄差不多。” “真是实话啊。” “实话难听。”李乐摊开手,“跳出来,未必不是海阔天空,时代不同,睁眼看,这世界大的很。” “燕京,是不小。” “燕京小不小,看你的眼界。行了,你慢慢学,我回去了。” 。。。。。。 看了一上午的资料,中午一顿石锅拌饭祭拜了一下五脏庙,等到下午堪堪把惠庆新发来的资料看了一半,李乐的手机响。 接通之后就是一阵大嗓门,听到声音,昏昏沉沉的李乐立马清醒许多。 “儿砸,你老丈人难为你没有?” “没,我多机灵。” 听了李乐把见面的经过简单复述一遍,电话那头的李晋乔感慨道,“你老丈人比我老丈人好对付啊。” “我妈肯定不在家。” “咦,你知道?” “肯定,您也就在我跟前说说,我妈在,你试试?” “呵呵。”老李尴尬一笑,“对了,你啥时候回来?” “就这几天了,见见他们家人,差不多就回去,这边没什么可待的。” “哦,那行。等你回来,咱爷俩还能见上一面。” “不是,见上一面?咋?你咋?”李乐一愣,“你犯错误了,规了?” “嘿,你个小王八蛋,想啥呢。我下个月要去参加一个封闭培训班,一个月的时间。” “啥意思?您这是” “换地方。算是好事儿。” 第759章 丰禾CJ (这几天学校食堂管道坏了,没法做饭,中午得接娃吃饭,都晚,老爷们见谅!) “警务保障?两化企管办?干啥的?”李乐听到这个词儿,问了句。 “嗨,一个部门两块牌子,警保警保,上保吃喝拉撒,下保娃娃换牙,就是后勤大管家呗,什么装备车辆工具器械,基建盖楼,食堂幼儿园宾馆医院,还有直属企业管理,所以也叫企管办。” “那是升了?” “算。不过大概也就到此为止。最后,再去个退管局,和老头老太打交道,提前适应退休生活,挺好。”电话那头,老李呵呵着。 “您才多大?这还没到五十呢,就想着退休咧?您没看这边的这位老李,百病缠身还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呢。” “别,我可不学,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那你这回还是代理?” “哪能老是代理。” “一把?”李乐低声问道。 “琢磨什么呢?具体做事的,还是副的。” “嘿嘿,也行啊。后勤啊,咱们家以后吃肉吃菜是不是不要钱了?” “滚蛋,你以为是公社大食堂呢?诶,你妈来了啊,让你妈给你说。” 李乐就听到话筒里曾敏的声音,“跟谁呢。”“和儿子,你来你来。” “喂?” “妈。” “怎么样,第一次上门,紧张不?” “不紧张,您儿子是谁?” “好样的,精神点,别丢份儿!” “您这话,我来之前您说啊?”李乐想起什么,把手机搁肩膀上,点开球球,找到在线上的小红,噼里啪啦的打了一串字过去,静等回复。 “现在说也不晚。”李乐又听到一声,“哎,你喝不,凉茶,上午就晾着的,我拿风扇吹得。” “放那儿,我先和儿子说话。哎,他们家 没难为你。” “没,挺好,都是体面人,最起码当得起四个字,知书达理。不过,她们家人,一个个各具特色,和看戏一样,挺有意思。” “人家里的事儿,你可别跟着瞎掺和,都是钱。有人眼里,钱就是命,离远点。” “知道。” “到人家里,两边差异大,有些话,说不明白的就不要说,理解不了的就不理,学你爹,装傻充楞,稀里糊涂。” “诶,我可不是装的,那时候你爸说话我是真听不明白。”李晋乔那头叽歪一嗓子。 “嘁,我还不知道你?”曾敏回了句,又转过来,“你心里有个数,前两天她妈还给我打电话,又拉我去济州岛,还有她那个小姨,最近也是和你猫姨打的火热。” “嘿嘿,一个开艺术馆的,一个做艺术品中介和经纪的,想想都知道干啥呢。” 李乐瞧见小红的头像晃了晃,点开瞧了眼。 “你这边确定了,人家爸也没什么问题,我就好回人家。” “你问问,人家里说,啥时候两家人见个面。”李晋乔挨着曾敏,凑在电话跟前,又说了句。 “哎,听见你爸问的了?” “听见了,人家说是年底或者年初,来燕京。”李乐一边打字,一边回道。 “有时间就行,到时候,你奶也过来,你姥爷也在。” “嗯。对了,妈,给您联系的那个助理您看了么?小红这边说,给物色了几个,您看了都没同意?” 曾敏“嗯”了声,“要不就是太年轻,说话做事不稳当,要不就是没美术基础,有些工作做不来。你爸也帮助看了两个,说是心术瞧着不咋滴。” “宁姨那边呢?” “给问了几个美院的,都是心高气傲,想当画家的,哪能愿意做助理。这事儿,不急,等我去完丑国回来也不晚。” “您啥时候去丑国?去哪儿?” “九月份,还是纽约,有个临时的美展,凑数去的。” “几月?哪儿?”听到这时间,李乐腾的一下炸了毛。 “九月,纽约啊。你瞎叫唤什么!”曾敏皱着眉,把话筒里扯出去老远。 “妈,要不,您别去了?” “为什么?” “我怕不安全。” “不安全,能多不安全?都去了多少次了,晚上又不出门,白天出去,都有当地接待跟着,车来车往的。行了,我的事儿那就别操心了,都答应人家了,得说话算话。行了,挂了啊,没事儿就赶紧回。吃大力丸了,震得耳朵疼。” “咔哒,嘟~~~~~~”李乐捏着手机,看着屏幕想了半天,不行,得想个法子,不能让曾老师这时候去,不说纽约了,那地方,那时辰,哪都不一定安全。 不过,这事儿也给李乐提了个醒,琢磨琢磨,身边还有谁有可能,就开始摁手机。 “小雅,你九月份有安排么?啊,我忘了,我以为你还在沪海呢,不干嘛,就想问问,呵呵,哦,好好,那你睡,睡,我亲爱宝贝~~” “丑男,干什么呢?哦,对了,你九月份能在哪儿?哦,没要去纽约这些地方的安排,哦,没事儿,我最近熟读开元占经,一时兴起,夜观天象,发现红鸾星动,有个劫难应到你头上,最近半年,你不宜挪窝,就在学校蹲着最好,要不然会有血光之灾。你管我科不科学,哪那么多废话,还要生活费了不?要就给我老实待着,哪都别去!” “那边啥时候开学?哦,知道了,你自己去还是陆叔送你,行,知道了,我在燕京等你。不是,啥玩意儿?胖子去给人家里干活去了?噫,这没出息的样,累死这个鳖孙儿!” “喂,我李乐” 一通电话打完,李乐心里倒是安心了不少,除了曾老师。 。。。。。。 “我觉得这个东西,是咱们合作的切入点。”李载贤指了指碗里的饺子。 等着李富贞开完会,两人自己开车,来到李载贤家里。 原以为又是一场南高丽家宴,可没曾想来到就是帮忙包饺子。 大小姐自然是不会的,只能站在一旁嘻嘻哈哈,帮忙递着东西打下手,干活的主力是李乐和李家的退役长公主,坚持到四十多岁依旧单身一人的李美静,cj娱乐的幕后大老板。 请李乐来家吃饺子这种安排,除了让人感动亲切,彰显着和华夏的亲近,李乐估摸着还有别的深意,果然,等到了这句话。 “怎么?速冻饺子?” “不止,学名叫便捷食品。” “便捷食品?”李乐琢磨琢磨,“那就是汤圆,包子,馄饨,粽子,或者方便面?” “还有更多可能。不过我们可以先从这个开始。” “你们自己也可以做。” “可口味呢?只一个饺子馅,就多少种?这个不是我们的传统食品,术业有专攻。还有,我们在大陆,现在只是调味品生产商,面向的大部分还都是餐饮企业和食品加工企业。” “所以你想拿这个做试点?” “你们还有相对完备的经销渠道。” “我也可以自己做。” “但是我可以提供资金。” “我也有。” “南高丽和脚盆、东南亚、以及丑国的市场呢?你知道,脚盆那边的人喜欢吃饺子,喜欢中餐,我有足够的海外销售渠道。” “真和国内比,市场并不算多大。” “我有技术,全套冷链仓储物流体系的建设。” “合作方式呢?” “合资,公司。” “我控股。”李乐直接道。 “可以。” “设在哪?你有考虑过?” “泉城,怎么样?交通便利,鲁省蔬菜,肉类,粮食生产资料丰富。而且,cj和鲁省的政府部门关系都不错。” “好。”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当一顿饺子宴吃到最后,醋都没了的时候,李乐和李载贤商议的这家便捷食品公司,已经确定了名称,丰禾cj。 “西南,蓉城。”李乐吃掉最后一个饺子,说道。 “为什么?” “辐射地域广,天府之国,资源采购便利,而且,人力资源丰富。” “你们说的哪儿?蓉城?我去过,是个好地方。”一旁的李美静插了一嘴。 李乐“嗯”了声,“是全天下最好的几个地方之一。” 吃完饭,两人又被李美静拉去了一家夜总会,cj旗下的。 “你这个大堂姐可以啊,想当南高丽的娱乐教母?”从一个专门通道进来的包房里,李乐坐在可以俯瞰整个夜场歌舞升平,群魔乱舞的落地玻璃前,对正在选歌的里大小姐笑道。 “她喜欢这些灯红酒绿的东西,喜欢唱歌跳舞拍电影。最重要的,这个真的很赚钱。” “诶,你们家,真是无孔不入,啥钱都想赚,干脆以后,连早点卖茶叶蛋,晚上炒年糕,烧烤大排档的活都干了。” “你唱什么歌?”大小姐知道这人又在胡说八道,没理他,指指点歌器。 “我哪会?都是你们的歌,有没有倒垃圾?”最后一句,用的汉语。 “什么倒垃圾?”正走过来的李美静听见,问道。 “倒垃圾,倒垃圾,让我们漫山遍野的倒垃圾。”李乐哼哼着,终于把大小姐气的翻白眼,“那叫桔梗谣!!” 李美静和李载贤明白过来,拍着手直笑。 “要不,阿里郎,我会,阿里酷盖哟~~~~~~” 李乐正要哼哼,就见大门打开,进来几个长腿长脚,穿着时尚,发型各异的男女。小李厨子立马瞅了眼李富贞,屁股往身前挪了挪,表明态度和立场。 “这几个都是公司的歌手,正好今天他们在这里聚会,听说您在这儿,便过来给您问好。”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穿着紧身西装,瞧着像是那些电视剧里,霸道总裁阿泽西的男人,进来后,冲着李美静几个人鞠躬行礼。 随后一摆手,进来的俊男靓女和排练过一样的按照高矮个头,一字排开,又对着几人九十度鞠躬,规矩的让李乐直皱眉头。 “啊,郑专务,这么麻烦干什么。”李美静笑道。 “知道您来了,再不过来问好,就有些太失礼了。” “行了,来都来了,正好,一起,正觉得有些不热闹呢。” “啊,这是他们的荣幸。”姓郑的专务一招手,几个人赶忙在李乐几人身旁坐下,看表情,拘谨又期待。 李乐冲李富贞嘿嘿一笑,“这是搞联欢会啊,花生瓜子橘子苹果果丹皮摆上来啊。” “什么意思?” “忘了,你不懂。” 有了专业歌手,包房里像是开了演唱会。李乐没那个细胞,啥都不会,最后只能和大小姐商量半天,来了东亚地区的经典曲目,月亮代表我的心,搞得李乐有种魂归八十年代的感觉。 这帮歌手演员,来之前就被收了手机,被告诫这里面的是大人物,可进来之后,发现也没什么,反倒比以往那些场面要轻松的多。 放松之下,心思也就活泛开,姑娘们不行,但是男的可以,有人给李乐敬酒,李乐笑呵呵抿了抿,忽觉得屁股抖了抖。 掏出来看了眼。一行短信,“后天,质量万里行播出,那家造谣的脚盆机构的资料已经拿到。” “ok!可以了。”李乐摁了几下,把信息发了过去。 “干嘛呢?”大小姐凑过来,看了眼。 “没啥,打地鼠。” 第760章 辕门外三声炮 从五月份开始,不同的关于辣条的小作文和各种专家话术,开始不断在国内各种三流小报,二流杂志的边边角角开始出现。 只不过这些零星散碎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除了偶尔有几个经销商来电话找到肖依依或是成子,询问是不是在说丰禾,说小蜜蜂。 “您是在年订货会的时候来过厂子参观的,您还不清楚么?”肖依依风轻云淡。 “扯淡,揍四一群瓜皮在胡舍,甚球专家,等额抓着,锤死他们。”成子比较直接。 到了六月份,一些二流的头部媒体还有部分省级消闲类报纸,开始转载或者引用这些文章之后,市面上就开始逐渐刮起了歪风。 百姓间也开始谣言四起,辣条不干净,用的饭店回收的油,都是用脚踩出来的,砒霜做防腐剂,用橡皮做的,吃了避孕,多吃致癌,听说哪里的有个谁家的谁,吃了这个第二就变成蝙蝠飞走了。 而当比如某方某星某周末,用一种移花接木,生拉硬拽,亦真亦假,句句不提丰禾小蜜蜂,却处处暗示的手法开始描绘可能或许也许存在的危害,并且用一些再下面打了很小字体的“转载图片”“仅供参考”的手工小作坊里,污水横流,脏乱不堪,可谓触目惊心的照片作为附图,一篇又一篇的从花边开始到七八版,再到二三版的刊登过渡之时,市场上的那股邪气终于开始四溢弥漫开来。 小蜜蜂辣条的出货量,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下滑了五成,已经生产出来的产品开始挤压,经销商打款提单速度变慢,之后甚至开始影响到了一直很坚挺的卤蛋和小饼干的销售。 经销商的询问,供货商的电话,一些媒体要求采访的要求,不断的朝着肖依依,成子,朝着丰禾而来。 这时候,一家名为“明智”的港资食品企业,在市招商办和商贸局的某些人的介绍下,来到了丰禾。 “合作?怎么个合作法?”当远在非洲的李乐,用一部时断时续的破电话,跨过八个时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 “入股、控股最好是整体收购。”成子呵呵着。 “让我们,拿钱走人?” “是。” “价格合适不?” “两个数。” “刀?也行啊。” “想撒伲么?元!” “想屁吃呢。” “我也是这么觉得。” “不,你应该那么觉得。” “撒?” “你想卖,我不想卖,明白了?” “嘿嘿嘿,额知道咧。” “明白了就去谈,慢慢拖着,套话。” “借口呢?” “我在非洲挖坑呢,回不来。” “成,额知道了。不过,现在厂里压力很大,你又不让有动作。咱们这还得” “我在等一份东西,到了就好办了。” “成,不过,哥,你最好快点,卤蛋和饼干眼瞅着也要被牵连了。” “放心。这是一道坎,过去了,咱们又能上个台阶。” “嗯。” 该吃吃,该喝喝,成子开始了一段“腐败”的生活,而“明智”的人,好像也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一时间你来我往,打的火热。 肖依依吴昊几个人一直在想办法苦撑,可看着成子的做派,想找另一个李总,却只有手机的无法接通和抠抠灰蒙蒙的头像,心里也渐渐没了底。 厂子里,也开始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更有人打起了退堂鼓,开始私下找两人表达意愿。 七月中,报纸上,杂志上,甚至是网络上,已经不再遮遮掩掩,开始指名道姓的提起丰禾和小蜜蜂,出面摇旗呐喊的专家学者的级别头衔也开始越来越高,一些更耸人听闻,站在民族道义制高点的言论不断地泼来。 省市一些领导也开始关注,打电话过问,毕竟,一个明星企业的倒塌,牵连的不止是那点税收。 正当所有人都开始坐不住的时候,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小小的治安案件,成了李乐安排的“打地鼠”的开始。 。。。。。。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六十六条规定,对你处以十五日的拘留,并处罚金五千元的处罚,来,这里,别看我,看这里,这行字,照着写。” 吉祥村派出所,讯问室内,一个穿着衬衫,耷拉着领带,竖着中分,油光满面一脸疲惫的胖子,坐在宝宝椅上,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通知书。 “我是来投资的客商,我是红空人,你们不能” “红空是我国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领土,你叫唤也没用,来了就得遵纪守法,提醒你,别拿身份来找不自在啊。”一个两毛一 ,一脸严肃的民警耐心地解释道。 “不系,偶要找律师!” “行政处罚,不是刑事,你找什么师也没用。顶多在十五天拘留后,认为我们在处罚流程或者适用法律上有异议,可以提起行政复议。那时候,随便你找。来,于景春,先把字签了。” “我不签,为什么只抓我,那个李家成呢?怎么没有他?” “我们就见到了你,没见到别人。小王?”两毛一,扭过头,看了眼一旁的年轻的一毛二, “诶,头儿。” “他不签,你标注一下。回头给法治那边说一声,我去看看去拘留所的车什么时候来。” “好嘞。”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这是在草菅人命,徇私枉法!” “嗨嗨嗨,你们电视里咋演的?哦,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人证物证确凿无疑,你要相信,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两毛一依旧严肃。 胖子眼瞅着要完,扭着身子,说道,“那我认罚,行不行,不是交了罚款就能出去了么?” “谁给你说的,你从哪个犄角旮旯听来的胡说八道。” “一万,行不行。” “十万都不行,国有国法,一切按法律走。”两毛一推门就要出去。 “长官,长官,能,那能不能少点?” “什么少点?” “五天?行不行”胖子举手示意。 “嘿嘿,讨价还价啊,你以为在你们那?你属于情节严重,知不知道?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大的瘾,三个,多人多次长时间,嗬!”两毛一说完,迈步。 “长官,长官!” “哦,小王。”两毛一又退了回来。 “头,你说。” “一会儿别忘了拿试纸,给这家伙验个尿。” “啊?我啊?” “不是你是谁,别忘了哇,我去打电话。” “长官~~~~~” 留下讯问室一声长嚎,两毛一去到办公室,一进门就瞧见成子坐在里面叼着烟嘬的云雾缭绕。 “诶,牛队,牛队,咋样了那个胖子?” “有你啥事?问那么多干嘛?” “嘿嘿,我是举报人哇。”成子掏烟上烟点火,一气呵成。 牛队抽了口,“你说你你图啥?” “为民除害啊,你就说该不该,符不符合法律规定。” “瓜皮!” “对了,牛队,一会儿,万一要是有人来求情” “找拘留所去。” 成子笑嘻嘻从派出所出来,拿起手机拨号,接通,“凤鸾哥,我,成子。嗯,办好了,这看着上的去拘留所的车。十五天,嘿嘿。诶,诶,我知道了,成,这就给经销商发传真。好!” 挂上又拨出一个,“依依姐,给经销商发通知。还有那个新拍的广告,问问央妈那边,明天能不能上。哪个,不是高媛媛那个饼干的,那是下个月的。是那个曾姐,乐哥安排找的曾姐的那个辣条的。知道了,打死都不说。” 之后,成子又打了几个电话,这才又点上根烟,长舒口气,“嘶~~呋~~~嘿,辕门外那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个保国臣~~~~” 边哼哼着,边晃悠着走出派出所的巷口。 。。。。。。 第二天,央妈的“质量万里行”栏目,准时播出,只不过名字没了以前气势汹汹的味道,换成了“一只小蜜蜂,如何飞出秦岭”,四十分钟的加长版,从主持人的视角,将丰禾的各种产品的生产过程,从源头采购开始仔仔细细的解开了给观众。节目最后,是燕大公共卫生学院和国家食品质量安全监督检验中心联合出具的检测报告,以及丑国fda,sgs,欧盟食品认证的检测报告,还有院士出面的详细解答。其他的,似乎也没有多说什么。 第三天,一篇名为“国产品牌如何应对在外资不正当竞争的打压中成长”的文章,刊登在了解放报。 第四天,“起底国外ngo组织在经济活动中的负面作用”的三千字的短文,登在了光明。 第五天,“自有品牌发展的同时,如何做好应对外部势力的抹黑造谣的危机公关”被放在了日报的三版。 而在同一天,一则消息通过网络和几家省级媒体,迅速被转载,“丰禾食品分别对十四家媒体和个人发起诉讼,燕京东城区法院表示已经受理该系列案件。” 还有一份关于“疑似脚盆外务省资助专家学者名单”,在网上几个论坛传播开来。 第761章 炮打联营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李乐应对的法子其实就两条,一是利用权威媒体和比谣言更大范围的传播渠道和面积,来展示真相,要相信大部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二是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谣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没有智力、分辨力、是非观的追随者,他们从不探寻事情的真相,他们从不找寻背后的本质。” “村东头的狗叫了,于是其它的狗也一起叫,慢慢的,全村的狗都叫。人以为家里不是进了贼,起来查看,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狗盆里面的狗食太多,狗儿们需要在夜晚,通过嚎叫来发泄它们过剩的精力。”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如果只是为了利益编造和传播谣言,或许还能理解,而有些若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而主动参与到诋毁和造谣的过程中,那这种别有用心就太可怕了。” 傅当当在丕铨律师事务所里,面对记者侃侃而谈。 “所以我们这次拿起法律的武器,对这些媒体和个人提起诉讼,是因为丰禾,但也不仅仅是为了丰禾,更是为了和丰禾一样的,处在谣言和谎言中,艰难前行苦苦挣扎的民族企业。” 民族企业,其实在和李乐沟通的时候,李乐并不喜欢这个词儿,因为他觉得,只有反哺到国家社会百姓身上,并不单以盈利为目的的才算,太平盛世假象太多,最起码现在喊出这个词儿,有些虚。 可傅当当觉得有用,尤其在配合一些东西的时候,比如那份收了好处的名单。 因网络而起,一个个人名、媒体和这场对丰禾的诋毁事件中的吹鼓手、专家们,能够对应的上的,从留学的奖学金到补助,再到出书、发表文章的稿费、走穴讲座的“劳务”、广告代言费以及在各自院校领取的研究项目经费,还有给媒体刊登广告的赞助费,这些钱至少表面上都是合法的,但如果要深思的话,不难发现一些其他的东西和端倪。 紧随着这份没有任何评论或者具体指向,却靠着喜好追溯“真相”的“网友”的发掘,一点点开始揭露老底的名单,又一份对名为“关东国际协力协议会”受赠企业和金额,以及这个协会每年资助的媒体,媒体人,在校教师,学者专家的图片资料被公布在了网上。 不过这次,附后的还有一篇文章,“扒下他们的底裤”,文章里,把一个暗戳戳收买特请群体,散布谣言,配合一些外资企业的商业活动的组织的来龙去脉,机构人员,资金使用状况做了详细解读,并且一些协会举办的带有名称的酒会,宴会,旅游游览参观游玩活动的照片作为补充。 “当下一些人最喜欢讲‘是非’,却不允许我们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来说话,这种流氓的不是逻辑的逻辑,还可以更不要face一点么?” “然而事实上,它们真的关心何为民生?怎么可能,你能指望着收了钱就恨不得有人再来一次兴风作浪,对着我们开颅的人对民生的好坏与否,有多少兴趣?它们不过就是借题发挥,甚至想方设法编造话题。” “人们总觉得某一类人只会做些见不得光的事,那是我们的误解了他们。” “当那些臭鱼烂虾驴马烂子眉飞色舞的不打算做好事,那么牌坊就一定要立的又高又飘,花团锦簇,栩栩如生,一定要抢占道德制高点,就好比几十年前的汪先生、胡先生之流,总说自己有良心,可都是村头坟地野狗都不屑于下嘴的玩意儿。不把小人做到底,不把颠倒黑白的手段耍尽,那么他们根本没有价值。本性如此,坏事做尽后,如果不反咬一口无疑等于暴露自己。” “某类人很恶毒,即便做了坏事,也要说是别人迫害了它,他们善于利用工具,拿起喇叭高喊,看我。” 傅当当指指显示器里,这个被点赞过万的帖子,问一旁正双手捧着一个桃儿,猴子一样啃得吸溜吸溜的张凤鸾,“这是你写的?” “不是,李乐写的。” “嘿,还有这本事?” “谁知道呢,脑子哪根筋搭在了电线上,突突拉拉写出这一水。不过,你是没看过他写其他东西。” “怎么?” “硌牙。” “哈哈哈。” “诶,你吃不,最后一个了,锡山水蜜桃。” “算了,不喜欢。”傅当当又看了眼电脑,“诶,这次能立案,你不会使了什么阴招了。”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案由,明白不?你用诽谤立不了案,用侵权。侵权,宽泛的多。” “不过,我觉得,这案子,最后除了几个指名道姓的,胜算不大啊。” “这东西,不在于胜不胜诉,在于折腾,折腾出影响,声势。” “诶,你不出庭?” “我?别了,咱们说好的,我不参与诉讼业务,再说,老祖宗知道了,肯定得k我。我可不想在他面前尿裤子。” “德性!”傅当当一拍桌子,“那就我来,你去忙焦化厂的事。不过那边的公司都注册好了,后面,法律合规的事情也没多少了,你真的要在那再呆个把月?” “你懂啥?得去!在一天就有一天的钱拿,你不知道李乐那孙贼,抠的要命。人在阵地在,阵地在钱就在。”张凤鸾嘬了一下桃核,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还有,这一系列的案子,做好轮战的准备,尤其对那几个个人。” “啥意思?” “败诉就上诉,在败诉就申诉,一直打,打到最高院也打。” “折腾人?” “别看我,这是李乐的意思,狗日的可没安好心。” 傅当当想了想,点点头,“也行,就当锻炼队伍了,正好新招的几个人可以拿这个练手,熟悉诉讼流程。” “嗯,不止。” “咋?” “还能有钱拿。一个案子怎么也得榨干,死蛤蟆也得捏出尿来,一万不嫌少,两万差不多,五万,算了,这孙贼肯定不给。”张凤鸾又拿了一个桃,“嘎吱”一口,汁水一下呲了出来,溅了傅当当一裤子。 “脏凤栾!你丫” “我不是故意的,来来来,我给你擦擦。” “你特么往哪儿摸呢!去你的!” “哎呦,杀人啦~~~~~” 声音响彻二层小楼,旁边办公室里的人彼此瞅瞅,叹口气,低头干活,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 作为一个小杂志健康栏目的撰稿人,陈立成对自己之后每个月的烟钱很重视,可是当他打开电脑,再一次看向发了几十条都没人回话的球球号。 “回话。”“你特么回话。”“那边起诉我,怎么办?”“你们不能不管,这是在给你们做事。”“说话!” “草拟吗的!”陈立成叫了声,一拳头捶在桌上,把键盘震得飞起。 扭过头,瞧见桌角躺着的一张盖着红艳艳大戳的法院传票,捏起来又看了一遍,长叹口气。 想起自从收到这张传票,不,自从媒体和报纸上刊登出那几篇笔锋犀利,词句如刀刃的文章之后,自己这边再也联系不上邮箱那头,给自己发任务的人。 供稿的那间杂志,也在和自己一样成了被告之后,断绝了和自己的一切联系,上个月的费用也一分没给。去理论反而被撵了出来。 原本还寄希望的这一头,也彻底没了动静,一股被抛弃的感觉让陈立成手足无措。 再瞅一眼传票上开庭的地址和时间,陈立成想了想,把传票揉揉给扔到了废纸篓里,嘴里嘟囔着,爱谁谁,我特么就不去,能怎么着? “叮当当咚咚当当”桌上手机响起,陈立成拿起来看了眼,赶忙接通,“诶,主任,是我是我。啊,在家呢,没有,没有出去。啥?您说啥?学校jw找我?我没哦,是,知道了,现在?哦,好,我这就过去。” 挂上电话,脸皱得像蔫了的丝瓜,起身,刚要走,又转回头,拎起废纸篓,把刚才扔进去的传票找出来,摊开,捋平,叠好,放到了兜里。 千里之外,“大众环球”报社的副主编季晓云坐在办公室里,看向桌对面,正在看传票的报社法律顾问。 “林律师,您看,这个怎么办?” “看您自己。” “什么意思?” “要么积极应诉,要么找厂家私下沟通,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撤诉。” “我又没错,找他们不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不行,不行。” “那就打。” “胜算能有多大?” “看你文章里,并没有指名道姓,只是针对某些现象和现实情况进行的报道和对危害的解释。从法律层面上来看,并没有明确针对的被侵权主体,应该有的打。” “那就是胜算很大喽?” “我只说有的打,但结果,不敢保证,尤其在没有看到对方举证的情况下。”姓林的律师说的很委婉,可在季晓云心里,却刮起了小风。 毕竟,网上的那份关于“关东国际协力协议会”的受赠名单里,有自己的名字,包括外务省的那份里也有自己当年在脚盆研修时候接受的资助项目和金额。 想了想,又觉得这些不能说明什么,好多人都有,又不是我一个,再说,自己就算收了好处,天知地知,有几个人知道? 于是,季晓云又直起腰,冲林律师说道,“那就应诉,该花钱花钱,不能让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的影响我和报社的声誉。” “啊,是,呵呵。”律师点头,微笑,等着下文。 “林律师,您看,要是找您帮忙,收费是?” “季主编,这么跟您说,如果是贵报社,我们有协议,这就是我们所的职责所在,但如果是您个人,我想,您最好还是另找其他律师。” 季晓云一愣,“什么意思?不接?” “您可以这么理解。” “为什么?我又不是不给钱,再说,咱们两家也合作这么长时间了。” “这个”林律师抿了抿嘴,想了想,还是拿起那张传票指了指,“这个,对方的代理律师,我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律师,怎么了?很有名?这上面也没写啊?” “不是这上面,是在报纸上有照片和采访。那家事务所叫丕铨,律师叫傅当当。” “丕铨?什么破名字,这么拗口。傅当当很有名么?” “拗口不拗口那个不提,傅当当也是个新律师,但是这个事务所里,有我一个师兄。” 季晓云问道,“师兄?师兄就不能打了?” 林律师笑了笑,“不是不能打,是怎么说呢?你说我丢人也好,未战先怯也好,如果是行里,了解我那个师兄的,都不会很想面对他。” “这人?厉害?” “是,打个比方,那人就是把刀,出鞘就得见血。” “这不是什么傅当当么?”季晓云皱了皱眉头。 “哪怕他不出庭。而且,这个傅当当,嗨,算了,和您聊这些干嘛。”林律师一摆手,“季主编,这样,关于贵社的诉讼,我们职责所在,会有人出面应诉,您个人的,建议您最好找不是燕京院校毕业律师。” “那” “行了,季主编,我先走了,一会儿还得开庭。您忙,有事儿您打电话。” “哎,林律师,林” 季晓云起身,要再拦,可屁股刚离开椅子,办公室门就被推开。 林律师看了眼门口的几个人,又看了眼季晓云。 “您是?”来人里有人问道。 “哦,我是报社的法律顾问,姓林。” “这是来?” “有个关于报社的诉讼,给季主编解释一下。” 问话的人看了眼身后的人,点点头,指了指林律师,“先别走,一会儿,有人核实你的身份,还有问几句话,你看呢?” “好,我在休息室等。” “谢谢配合。” “哪里,应该的。” 几人等林律师走了,这才一起进了办公室,刚才那人对季晓云说道,“季晓云是?” “是,你们是?诶,张总编,这是?”季晓云看到站在几人身后的一位,抻着脖子问道。 “季晓云,你听完人家说话。” “我们是市jw和xc部的调查组,最近接到群众举报,说你涉嫌和境外机构勾连,发布有偿新闻,收受好处,现在请你回去接受调查。” “不是,我,我没有” “请你配合,还有,这个号码的邮箱,请你把密码写下来。” 已经蒙了的季晓云,看到这人从包里抽出张彩打的纸,定睛一瞧,是几张和“关东国际协力协议会”还有那个叫和山的老师的邮件截图。 “这个怎么,我有密码的,不可能,不” 。。。。。。 曹鹏从宿舍里走出来,正琢磨着是去食堂还是去找姐姐曹艳和她一起吃员工餐。 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给拦住,“嘿,那楞娃,走哪里?” “噫,叔,你怎么来了?” “你曾姨上午去见了个助理的待选,谈完正好走这边,想着喊你还有你姐一起去外面吃个饭。” “额姨呢?” “在那边,你这车不让进,天热我就没让她下来,走,上车,接你姐去。”李晋乔指了指楼那边的捷达王。 “嗯,叔,咱吃炸酱面。” “那有啥吃滴,走,叔请你吃羊头肉去。” “嘿嘿,耗!” 曹鹏钻进车,瞧见曾敏,“姨!” “那个去国外的不说了,你在燕京,怎么也不知道往家走?宿舍没个空调,暑假里,不热死你?” “习惯了,姨,再说,家里不如这里找书找资料方便。” “理由多。”曾敏从身旁拿出一个塑料袋,递过去,“试试,给你买的t恤。” “在这儿啊?” “大小伙子,又不是姑娘,试试。” “诶。” “对了,李乐这些天和你联系了没?” “上个星期才打过电话。”曹鹏套上t恤,看了看上面的英文字母,“atrix hackers”,笑了笑。 第762章 另一个奶奶 自打虹桥机场出来,坐上了车,阿文的眼睛就一直盯着窗外。 “这位兄弟没来过?”开车的郭铿注意到。 “没,第一次来,和想象中的不一样。”阿文说道。 “呵呵,都这样。好多人依旧以为是十里洋场万国乐园。哎,弟妹,你什么感觉。” “表锅,要不,你还是说普通话,他能听懂。”后排李乐说道,“你这一口洋泾浜。张奶奶讲过的那句,怎么说来着?来是康姆去是狗,是叫也司,勿叫糯,如此如此沙咸鱼沙,爷要发茶娘卖茶,丈人阿伯发音落。” “嘿,你在侮辱我cet six的专业水准?” “six还是sex?” “李乐,你大爷的。” “我大爷是你大舅,咋?给他打电话,聊聊今年收成?” “滚!” “你们,说什么呢?”李乐身边的大小姐一脸懵。 “没啥。”李乐打着哈哈。 汉城待了几天,大事砥定,李乐实在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和大小姐一商量,干脆回国来沪海,见见这边的老太太还有大姑李钰一家。 在慢慢捋清李乐爷爷的事迹之后,李富贞便对这个张奶奶充满了好奇。 不过这次,就带了莉秀,连沪海的分公司都没通知,算是轻车简从。 来接的依旧是郭铿,借了曹尚那边的一辆gl8。 “外婆说,让你们俩回家住。” “这个,不好,” “这有什么,房间都收拾好了。对了,这位兄弟,要是不嫌弃,家旁边有家挺别致的旅馆,自己朋友开的,老洋房小别墅,正好体验一下老沪海的风情。” “哪有,挺好,谢谢!” “莉秀,那委屈你和阿文一起?”李乐转过身,对莉秀笑道。 “不,不委屈。”莉秀赶忙摆手,心道,委屈啥,多好啊,不用看你们俩,听说沪海晚上的夜店也很好玩啊。 。。。。。。 车子进了小巷,安静环境让人不觉压低了脚步声。 走进温馨,点缀着繁花的小院里,站在大门前,端庄闲雅,婉风流转,笑意从容的张稚秀,让李富贞感受到了和付清梅豪迈侠气截然不同的味道,似乎更让人容易亲近。 “姑娘,一路可顺利?欢迎来沪海。” 当老太太用流利的英文招呼时,李富贞微微一愣,随即上前行礼,“张奶奶,您好,我是李富贞。” “好,好,这姑娘,倒是好面相,有股子英气,和你倒是反着来了。”张稚秀拉起大小姐,对李乐笑道。 “嗨,这就叫契合不是?” “哈,倒也是。”拍了拍李富贞的手,看到后面跟进来的莉秀和阿文,示意李乐,“诶,这几位客人不介绍?” “这是莉秀,富贞的助理,这是计续文,我朋友,从伦敦一起过来的,这是郭铿,我表哥,您见过的。” “嘿,你” “调皮。”张稚秀点了点李乐。 莉秀和阿文上前见礼招呼,轮到阿文时,老太太打量一眼,“禾子季?” “言十,赓续的续,文化的文。” “下南洋?” “第四代了。” “倒是不容易,还能说中文,远来是客,都进屋。” 屋内陈设,让大小姐有了回溯时光的感觉,尤其是门边墙上挂着的一幅油画,顶着看了好几眼。 “怎么,熟悉?”老太太笑问道。 “啊,不好意思。” “没事儿,潘玉良先生的画,总是会吸人眼球,喜欢,等你们俩结婚,送你们当礼物。” “这” “张奶奶,我可听见了啊,到时候,您可别心疼。” “你这小鬼头,这些东西,本来就要留给你们的,心疼什么?来,都坐。你和郭铿去倒茶。” “诶。” 刚一落座,大小姐便示意莉秀,莉秀赶忙把手里的礼盒递过去。 “张奶奶,初次来,也不知道带什么礼物,这是我们那边的红参补品,祝您身体健康。” 一旁倒水的李乐叹口气,可不,你们那送长辈的东西,就是那老三样。 “呵呵,红参啊,好东西。你们在这里设立临时政府的人,办事送礼,都送的是这些,还有虎骨酒,不过,现在应该没有了。” “您还见过我们临时政府的先辈?”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有个叫朴赞翊的人,是这么发音的,曾经和家里有过一段时间的来往,之后你们的临时政府搬到山城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啊,朴赞翊是我们复国的先辈,是历史教科书上的人物,您见过他?” “呵呵,是嘛,那我和你们那,应该还算有缘分啊。” “是,这是天大的缘分。” “哈哈,这姑娘,多会说话。好,东西我收下,谢谢。” “您太客气了,作为晚辈,应该的。”大小姐又开始鞠躬。 张稚秀手一拦,“你们那边的人呐,还是那个味道,总是礼数大,在这里,就是在自己家里了,没必要。” “是。” “瞧瞧,又来?” “习惯了,那么容易改的,您就随她去,在咱们这时间长了,自然入乡随俗。”李乐把一杯茶放在老太太身前。 老太太没理他,对大小姐笑问道,“对了,你父母可好?” 。。。。。。 几人陪着张稚秀说话,等到李钰回来,又是一番见礼。 李钰见到真人,许是爱屋及乌,许是合了心意,倒是一眼便喜欢上,拉着家长里短,聊的开心。 张稚秀瞧见李钰两人热络,便安排郭铿送莉秀和阿文去了不远的酒店。 一个招呼,让李乐扶着,去了楼上的书房。 “张奶奶,怎么样,您瞧着?” “我瞧着好坏不都是你自己选了?我只是能帮你相相面。” “您觉得呢?” “挺好。” “没了?” “还要什么?好歹是大户人家里教养出来的,下限就在那里,差也差不哪去。侬个小鬼头,也算是好运道。” “嘿嘿嘿。” “别傻笑。”张稚秀点了点李乐,从书桌上拿起一摞报纸来,递给李乐,“你还没看过。” “什么?”李乐接过来,一张张翻看着,点点头 ,“内容知道。” “知道就行。”老太太坐扶着扶手,叹了口气,“现在,有些人,是有些过分了。” 李乐“嗯”了声,“时代的原因,大门越开越大,有人进来,也有人会出去,进来什么,带来什么,都不足为奇。” “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可也会百犬齐吠。有人来问我的意见,我说理一理清一清,大环境还是要向上的。” “嘿,谢谢张奶奶。” “谢我做什么,你这个,就是个芝麻粒大小的事情。”老太太笑了笑,“而且,我也说了,留那么几个,时不时的能叫一叫,听听外面的响动,参考参考风向。” “那就不怕?” “坚定理想信念,怕什么?捂上嘴,嗡嗡声更难听,还不如偶尔有些奇文共赏析,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可有些人会受影响。” “不受这个影响就受那个影响,不如有个途径筛选出来,让跳出来,真要是隐藏起来的更讨厌。” “还有,认知是不断进步的,有比较才能更深入了解一些事情,总有时间来证明一些问题。” “顺势时,狂言诳语,生掰硬套,趾高气昂。但一旦逆势,你瞧他便温文尔雅,顾左右而言他,开始讲条件讲逻辑讲道理。小鬼头,记住,无耻的人,但凡有点能不讲道理的地方都会不讲道理。但凡能讲点道理,那都是真没道理可讲了。” 一段绕口的话,李乐咂么了半天,慢慢的点点头。 “还有。”老太太点点报纸,“这事儿,见好了么?” “见了。” “见了就收,拳头收起来,比总是伸出去有用。” “嗯。” “走,吃饭去。今晚锦江饭店,请了叶威光小叶师傅掌勺,他可是得了胥元诚师傅的真传。” “呀,那是有口福了。” “小饕一个。” 第763章 被坑的小李厨子 在老太太这里,两人没好意思开夜车。一张床,划江而治,一个如穿着前朝官服的粽子,一个像法老留下的肉身,直挺挺的,规规矩矩睡了一夜。 一早起床,黏黏糊糊的绕着四周的街道来了一圈city run,回来时一脑门子的汗的李乐瞧见大小姐正陪着张稚秀修剪院子里花花草草,白首青丝,凑在一簇盛开的绯红月季前,倒有些时光流转的意味。 琢磨着,要是在长安,不喜欢养花弄草的付清梅那,又是一番什么场景。 吃过早饭,陪着老太太聊了会儿,郭铿便进了门。 “走。” “张奶奶,那我和表哥出去了。” “去,正好今天基金会那边有个活动,我啊,带着富贞过去鲜格格,见几个老朋友。” “呵呵,成。”李乐瞧见大小姐听到一脸懵,笑道,“张奶奶说,带你过去炫耀。” “炫耀,谁?。” “你。” “啊,我,不成的。”瞧见大小姐脸一红,张稚秀笑意盈盈拉起手,拍了拍。 “外婆,那你们去,要不送你们?”郭铿问道。 “不用,一会儿莉秀过来。”李富贞忙回道。 “得,莉秀这薪水挣得,倒是一点也不浪费。”李乐笑了笑,“奶奶,我们走啦。” “去。” 一出门,坐上车,李乐就对郭铿说道,“这车不错,回头,让大泉哥批款,公司里也买个两台,当公务车用。拉的人多,还不丢面子。” “早说过了,大泉哥说,等这边公司办公楼装修好,买一辆这个,再找小雅买一辆volvo。” 李乐点点头,“对了,装修那边什么时候能结束?” “别提了,又特么往后延了。” “咋?” “原来说是八月份能上房,不过,后来接手的这家公司,资金出了问题,维持到内装施工,没钱再继续,又停了。” “艹,这尼玛。”李乐嘀咕一句,“那意思就是俩穷b之间倒腾玩呢?” “嘿嘿,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听说接手的公司还是融资接盘,外面一堆债主子等着要钱。房子越停工越没人买,越收不回钱,收不回钱,就没法还钱。” “那就这么干耗着?以后特么绝对不买期房,再便宜也不买。” 郭铿叹口气,“我算看出来了,这穷b公司,就是等着拿房子抵债呢。你说,这房地产市场现在这么旺,咋还有这样的?” “总有几个倒霉蛋不是?”李乐想了想,“走,瞧瞧去,看看咱们这百十万花什么地方了。” “咋,要不要我去文印社印个横幅,写上还我血汗钱?” “需要的时候,也不是不行。” “到时候把脸挡上点。” “都扯横幅了,还要脸干嘛?” “噫~~~~~~” 两人没聊几句,车子就开到了一栋老洋房改造成的酒店门口,阿文已经等在那。 瞧见李乐,阿文上前,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噫,怎么就你一个人?”李乐问。 “怎么?” “莉秀呢?” “咱们出去做事,和她有什么关系?”阿文来了句。 李乐眨眨眼,这话,挺对。 “今天先去哪儿?昨晚上郭铿说的几个地方,我回去上网查了查,位置都还不错。” “可不,沪海这边吃喝玩乐的地方,问他就对了。不过,先去别的地方。回头再去。” 阿文“嗯”了声,往后一靠,也不追问。 。。。。。。 市宫,东宫,西宫,沪海的三大宫,是许多本地人心里,长久的回忆。 连接武宁百货、第三食品商店,沪西工人文化宫的武宁路天桥、繁华的武宁新村,也是早些年“普陀普陀,又破又大”的反证,在普陀长大的人,好像都有那么一张在武宁路天桥上的照片。 李乐对这里的印象,就是西宫后面的花鸟市场买狗粮,还有卖文具小饰品,打耳洞接头发美甲店。 当车子从还没有拆到的西宫几个建筑前路过,李乐透过车窗瞧了眼,兜里没几个钱的学生党们,一个个进进出出。 还有那家实惠点心店,想起上辈子大学毕业刚来沪海时,这里有可以敞开肚皮吃,也花不了几个钱的咖喱饺,豆腐脑,豆沙酥饼,萝卜丝饼。。 “诶,看什么呢?” “这家的豆腐脑是咸的。” “废话,豆腐脑不是咸的,甜的你能下去嘴?不过,他家的酥饼和鲜肉月饼好吃。” “一会儿来这买几个。” “成!诶,到了,就路左边那个斑秃一样的楼。”郭铿手一指。 “嚯,干嘛呢那是?”李乐看了眼,嚷道。 “啊哈哈,看来是有人先你一步了?” “得,这下是更卖不出去了。” 李乐看了眼正从外墙玻璃装的半半拉拉,东一块西一块的楼顶往下挂的竖幅,“开发商拖欠工资,丧尽天良”,“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生活”,“娃要上学,老婆看病,还我工钱”。 “这个,还进去不?” “来都来了,瞧瞧去。” “李乐,这是罢功?”阿文凑到车窗前,看了看门口几十个戴着头盔,拿着喇叭喊口号,还有举着牌子的工人。 “呵呵,不是,这是地方特色,讨薪。” “那,你们来这是什么意思?” 李乐和郭铿两人互相看了眼,齐声振臂高呼,“还我血汗钱!!” 车子从民工中间穿过,有人围上来,拍着车窗。看着一个个黑黢黢,满面愁容的脸,李乐叹了口气,拉下窗户。 “你是干嘛滴?” “我是来看房子的。” “看房子?” “对,我是业主,来找个说法。” “合着也是被坑了?” “看来是。” “要去赶紧去,这边开发商的头头今天被俺们堵里面了。” “哪边?” “一楼,一楼东边那个半厅。” “谢了啊。”李乐点点头,“对了,老哥,他们拖了你们,多少工钱?” “我是三个月,他们最长的七八个月的都有,少的两三千,多的七八千,还有上万的。” “那这样,能拿到钱?”李乐指了指从天而降的竖幅。 “有啥办法?家里娃要上大学了,可学费还差着来。” “找劳动啊?” “找了,有啥用?就一句话,等等。等到猴年马月去?”那人皱着眉,“要进赶紧进。” 李乐摁上车窗,看郭铿,“看来,有的等了。” “先瞧瞧去,看看是哪路神仙。” 找个了荫凉地方停车,三人进了已经内装差不多完工的一楼大厅,就听到一群人嘈杂拉扯的声音。 “师傅,师傅们,你们要不再等等,下个月,下个月一定把钱给你们。” “别恁娘胡吊扯,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这都多少天了?你个滚孙揍得,今天不拿钱,别想走。拦着,都拦着!” 。。。。。。 那边李乐正顶着一脑门子汗在看戏,这边基金会绿树成荫的院子里,李富贞正跟在张稚秀身后,看一群小孩子们做手工。 “奶奶好~~~~”一个穿着蓬蓬裙,三四岁的模样的小女孩,瞧见张稚秀从自己面前拿起自己做的小风车,慢慢站起来,怯生生喊了句。 “这是你做的?”张稚秀问道。 “是。” “真好看,是彩虹吗?” “是,是下过雨之后,天边,像桥一样的彩虹的颜色。”小女孩先是看了一眼身后弯着眉毛,笑盈盈的眼神中充满鼓励的妈妈,转过身,努力组织着完整的语言,描述着。 “那,准备卖多少钱?” “嗯”小女孩抿着嘴唇,嗯了半天,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一块钱。” “诶,你这是几?” “一!” “一是几根手指头?” “一根。” “那你这是几根了?” 小女孩看看手指头,又瞧瞧张稚秀,“呀!”了一声,赶忙把手背到身后,蛄蛹了好半天,这才又伸出来,竖着一根中指,“一块!” “偶滴个妈耶,小祖宗,你这可不兴伸这个指头。”后面当妈的瞧见,赶忙上前一步,掰着小女孩四个小窝窝的手,立起了食指。 大小姐瞧见,捂着嘴,乐得肩头直抽抽,好不容易缓过劲放下来,嘴角的酒窝还在翘着。 “好啊,来,这是一块钱,给你拿好。” “谢谢奶奶~~~~”小女孩接过硬币,然后双手往后撩,扎翅膀一样,弯腰给老太太鞠躬。 “起来,起来!”张稚秀弯腰,一伸手给抱了起来,李富贞和莉秀瞧见,一左一右,赶忙站到老太太身旁。 摸了摸小女孩的脸蛋,老太太问道,“娃娃,你知道,这钱是干什么用的?” “知道。” “那你说说?” “给有病的小朋友治病用的。” “那你知道是治什么病的么?” “这里,心。”小女孩指指自己的肚皮。 “对,是给其他小朋友治心的。不过,心在这里,这是肚子。”张稚秀拿着小女孩的手,摁在了胸口的位置,“这,记住了?” “记住了!心在这里。” 把小女孩还回去,张稚秀又围着树下草坪上,小小的“集市”转了几圈,等到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拿了好几样带着童趣天真的小玩意儿,连李富贞和莉秀手里都捧着。 “张奶奶,咱们进去里面歇会。”大小姐指指草坪后面的大房子。 “好,喝口水,看看里面是个什么光景。今天来的大款都在里头呢。” “这个在心意,不在多少,这些,也是好的。”李富贞晃了晃手里的小玩意儿。 “这是希望。”老太太点点头。 三人刚进房间,就有两女一男,三个中年人,凑了上来,“张妈妈,您好!” “噫,小山,盼盼,你们怎么不去里面?” “这不是来迎您的么?”男人笑道。 “你啊,我有什么可迎的,你和盼盼,还有” “张妈妈,我是俏俏,孙俏俏,我姐是孙娇娇。当年在保育院。一头驴,我在左边的筐里,李钰在右边的筐里的?” “啊,俏俏,对,俏俏。李钰结婚,你和娇娇还是伴娘的。哎呀,你这都多少年没见了?娇娇去年还来家了。听李钰说,你在疆省?” “是啊,这些年一直都在那边,来内地的机会就少的多喽。张妈妈,您身体看着可挺好。” “还行,还能凑活。你妈妈呢?” “我妈身体可不如您,这几年一直养着呢,糖尿病。” “哎,老了老了都是一身毛病。来沪海了,回头,家来。” “嗯,我且得待几天呢,这次活动就是为了我们那办的。” “是嘛?好事儿,好事儿。现在政策推动的怎么样了?” “比以前好多了,不过,还是得等再宽裕点,只能先紧着边远穷地区先开始。” 张稚秀点点头,“一点点来,有进步就比原地打转强。” “张妈妈,这两位?”叫小山的中年男人,看到恭恭敬敬站在老太太身后的大小姐和莉秀,询问道。 “啊,这是我孙媳妇,富贞,这是她的助理,莉秀。” “富贞,这是基金会的陈主任,钱主任,这个你叫孙姨。” “你们好!”大小姐和莉秀行礼。 “好好!” 男人又看了眼,“郭铿倒是好福气,瞧着就是大家闺秀。” “不是郭铿。是李钰弟弟家的。” 老太太一解释,几人互相看了看,心中了然。 和张稚秀进了里面,在后排找个座位,听着小舞台上讲了半天,大小姐把莉秀叫到身旁说了几句。 莉秀点点头,去了后台,找到刚才的中年男人。 “您好?” “啊,噫?你不是跟着张妈妈一起来的?” “是。” “有事儿?” “我想问问,你们这个项目接受资助么?” “资助?什么意思?” “我们李小姐和李先生,愿意资助这个项目。想问一下,如果救助一个孩子的费用,需要多少钱?” “呃病情严重程度不同,所使用的治疗方案也会有所不同,治疗的费用也会受到地区、医院的差异性而有情况不同,但是平均算下来的话,一个孩子大概是三万到十万。” “好的,先来一百个。” “多少?” 。。。。。。 “多少?” 西宫附近的大楼工地,有了派出所的介入,好不容易让愤怒的民工暂时撤退,不过,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差点被民工给埋进搅拌罐里的开发商的宗老板,浑身湿哒哒的坐在楼梯口,喘着粗气,看着眼前比刚才那些民工更让人心惊胆颤的人高马大的李乐,哆哆嗦嗦说出了一个数字,“四成。” “嚯,你的意思是,还有四成没卖出去?” “是!” “得,你完了,等着接传票,告辞!” 第764章 过时不候 “不是,哎” “什么不是?”李乐瞄了眼扯着自己t恤衫的手,“我可告诉你啊,这是媳妇给买的,可贵,扯坏了你雪上加霜的。” “我话没说完,是,四成。” “对,四成没卖。” “不,卖了四成。” “噫~~~~更完蛋!”李乐摸了摸鼻子,“那我这上房不是更遥遥无期?退钱!” “没钱。” “那就法院见。” 撂下话,三个人上了车。 “真打官司?”郭铿笑问道,其实他明白,别看刚才咋咋呼呼的,其实,对现在的李乐来说,百十万的房子还不至于等不得。 “吓唬吓唬呗。”李乐叹口气,“这倒霉的,当时只想着赶紧买,考虑调查不周全,谁知道踩了这么个坑。” “其实,现在来看,就这300平的面积,不一定够用,现在临安那边租的办公室,几个部门加一起,都快超过了。前些天我和大泉哥还说呢,不行就把这层的另一半也买下来,这样,a1单元有一层都是自己的,也好规划。” “算了,大不了去别处看看,还有合适的写字楼没。这里,等等看,看有什么说法没。” “随你。” 车子慢慢开出院子,经过大门时,看到蹲在两边的民工,拆下的竖幅、标语牌胡乱的仍在一旁,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车子经过。面容疲惫憔悴,眼神里有苦楚,疑惑,焦虑,更多的是空洞的无奈和等待。 “都不容易。”郭铿叹口气。 “嗯。”李乐想起两个字。 讨,寸言片语,话语权少之又少。薪,草字头,草民草根,弱势。新同辛,左“亲”右“斤”,亲力亲为,哪有不辛苦?有斤而少两,注定是欠的。 “下面去哪儿?”阿文问了句。 “先去复兴公园那边,曹尚给说个地方,正在招商,用来做高档餐饮,应该不错,地势交通,周边都是消费的场所,风气已经成了。” “好。” 车子拐进浦雄路,没开几米,李乐忽然推了推郭铿。 “干嘛?” “调个头,回去。” “回去?” “我问问那个宗老板。” “问问?”郭铿脑子一转,“怎么,你可别当滥好人啊,小舅妈说了,你个小舅都有这个毛病。” “我爸有,我没有。” “那你去干嘛?” “我还是觉得我选的地方不错。” “知道,谁也没个前后眼不是,我们又不说你。” “哪那么多话,调不调?” “调!” 。。。。。。 宗良地如果是脚盆那边的人的话,互相见面是应该称其为宗桑。 按照时代的划分,这人是改开之后的第一代发家致富的人,一个生产的三通管件的小厂子起家,之后开始倒腾五金件,颇有身家之后,过上了茅台宝马大别墅的生活。 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宗良地接触到了邮政下属三产的地产开发公司当副总的甬城同乡,吃吃喝喝洗洗涮涮之后,得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小道消息,因为邮政改制,三产公司撤掉,有块在建的写字楼项目亟待转手。 知道卖房子能挣大钱的宗良地,认为这是天赐良机,自己又能再上一个台阶,再传辉煌,一番操作,终于在多方融资之后,用不到一个小目标价格,拿下了这处设计建面3万多平,地上16层,底下两层,武宁立交旁边的写字楼项目。 带着雄心壮志和一屁股欠款的宗良地,一头扎进了房地产的洪流中,只不过想象美好的如五千一遇的美女,现实确是整脸隆胸垫屁股的乡野村姑。别人都在风生水起,只有他是那个不显眼的倒霉蛋。 东挪西借凑了钱把写字楼从接收时候的五层弄到了封顶大吉,又从银行抵押,撑到了内外装,终于,兜里吊干毛净,没钱了。 “诶,宗桑,现在这么火的行情下,你去化率这么低,怎么做到的?说来听听?” “什么是去化率?” “艹,你连去化率都不知道?那我问你,甲级写字楼每层建筑面积不低于多少?” “” “5a是哪5a?” “” “你对房地产是怎么看的?” “买地,盖房,卖出去。” “您真淳朴。” 李乐看郭铿,郭铿翻了翻白眼。 从阿文手里接过一瓶水,李乐蹲下身,递给坐在台阶上的宗良地,指了指他身后的几个人,“这些人,除了护着你不被挨揍,还帮你干什么了?” 宗良地接过水,道了声谢,咕咚咕咚灌了口,“设计、工程、采购,管钱。” “你呢?” “找钱。” “谁来卖房子?” “我小舅子。” “就卖成这样?你不问?” “问了,可我得找钱,没时间。” “嘿,你可真行。下面打算怎么办?” “再去找钱,把内装做好,应该能卖出去。实在不行” “拿房子抵债?等着银行上来收房?” “” “人家一张图纸都能卖出去房子,你这都特么盖得差不多了,才买了这么点儿,你小舅子也是个人才。”李乐笑了笑,“内装还差多少?有数没?” “七百多。” “好弄不?” “不好弄。” “要帮忙不?” 宗良地一愣,“你,怎么帮?借钱?” “你看着我的眼睛,是不是左边写着傻右边写着蠢?”李乐比划着。 宗良地果真仔细瞧了瞧,只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看,像个姑娘似的,赶紧回过神,说道,“那你,什么意思?” “咱们打个商量,你把销售都包给我,我来帮你卖房子。” “你要什么?提成?” “我不只要提成。” “不要提成?那” “房子。” “剩下的房子,我帮你销售。所有的销售价格,销售策略还有销售人员,我来出。之后,按照5个点的佣金,按照我当时买房子的价格,折算面积给我。” “按照当时的房价?”宗良地算了算,“那我不是亏了?” “成本在那,你亏什么?市场涨价你不说话,降价了你找我要补偿?是这个道理不?” “那我可以找别的销售公司。” “就你这局面,你觉得会有人像我这么好心?行了,给你三天时间,这是联系电话,过时不候。” 李乐伸手,把郭铿的名片要了过来,拍到宗良地怀里。 “机会就这么一次,你想好。” “我凭什么信你?” “咱们可以打赌。走了!” 看着李乐三人再一次上车走人,宗良地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等车开出院门,这才看了眼手里的名片,长乐高速公路服务公司?这,特么和卖房子挨的上? 。。。。。。 “哎,你真打算帮这傻子卖房子?”郭铿打个方向,上了高架。 “你都说这是傻子了,关爱智障,不得从我做起?再说,这人也不是傻子,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现在就差把自己撑死了。” “不过,你这条件,他能答应?按他说的面积,还有两万多平没卖出去,按照五个点的佣金,现在这边4500的价格,就是五百多万,要是以咱们买的时候3000,这里外里就算咱们白得了五百多平方。” “所以,这五百多平方,帮他脱身,还不划算?” “你真有办法给卖出去?” “一切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 “嘿,不过我觉得,你既然这么说,心里肯定有谱。” 李乐耸耸肩,心里想的是,上辈子,在这里,亲眼见到的,十几年后,这里写字楼的房价,3万,一平。 第765章 再见田有米 在伦敦和林宜泉聊起在沪海开餐馆的时候,李乐问了一句,“你说的高档次要多高?” “高,要足够高,以后在沪海,只要一提文兴,哪怕兜里一文钱没有,都想办法要努力赚钱去吃上一顿的地方。” “那你这不是饭店,你这是励志故事。” “怎么样?高档餐厅真正盈利的手段,是食材、氛围、服务?是,也不全是,最关键的是在于对有钱人的心里操控,让他们觉得来这里,就是一次身份、财力、格调、品味的全方位展示,成为来这里宴请宾朋最终目的的一个助力。” “有失偏颇,但不无道理。总之,不挣穷人钱,不挣那些在这里吃一顿饭之后一个月吃泡面的舔狗的钱?” “对!” “那投入可不小,而且地方不一定好找。” 所以,这么一找,找到了复兴公园,思南路这里。 路边一个颇宽敞的巷口进去,一扇布满锈迹和铁丝网,挂着“闲人免进”“危楼”“内有野狗”招牌的铁艺大门。 推开后,能容纳四五个停车位还略显宽敞院子里里,几株高耸的大树枝冠延展,遮天蔽日,树下杂草摇曳,枯枝落叶遍地。铁门被推开后,草丛里一阵雀跃,肉眼可见一家三口的保家仙探头探脑,冲李乐几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翘着尾巴,一溜烟窜到了围墙边,一晃,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乐没来由想起那句词儿,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五爪的金龙归北海,千年王八回沙滩,嘿,回沙滩。摇摇头,继续往里。 两条明显的砖石路,被一层黑色粘腻的泥浆所覆盖,脚踩上去,每迈一步,都要踌躇一番。 鞋底蹭了蹭,隐约可见砖石原本酱红的底色。 砖石路延伸的终点,一栋已经被爬山虎的藤蔓包裹了一半的洋房,二没被占领的另一半,可见米黄的外墙,尖顶红瓦,塔司干立柱的门廊,水磨石踏步已经显不出原本的颜色。 屋顶缓坡,朝两侧外伸的屋檐带着豁口。斜屋顶几扇老虎窗上,窗棂残破,摇摇欲坠,高耸的烟囱斑驳的露着砖,砖缝里的几株狗尾巴草,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来人。 李乐戳戳郭铿,“这是曹尚说的,好地方?” “这不是好地方么?交通、环境、周边商圈,历史氛围感。” “那这房子呢?” “便宜。”郭铿就说了两个字。 “修缮的钱不算了?” “产权单位不说了么?可以抵房租,人家目的是找个租户,不让这房子继续这么破下去。” “然后修好了再把你赶走?” “这是沪海,而且,真撵人走,那就是抽曹尚的脸,抽曹尚的脸,就是抽老曹的脸,而且,人家不还带着统战的背景不是?” 李乐琢磨琢磨,点点头,招呼来开门的那位大哥,“能进去瞅瞅?” 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好歹没外面这么晚景凄凉的景象,这里许多过去的特色都保留了下来,包括古典壁炉、精美瓷砖。 宽敞的大厅里,天花板和墙壁上,装饰着手绘壁画,虽然有的地方已经破碎,但大部分色彩绚丽的图案却在多年的荒废中保存了下来,用李乐遗传基因里,仅有的那点艺术细胞来看,属于可修复的范围。 壁炉,木制围挡,装饰吊顶,尚存原貌,木地板灰尘遍布,轻踩一下嘎吱作响间留下一个个脚印。 面积不小的三层楼,被三人转了一圈。 开门的那位大哥介绍道,“二几年时候建的,解放前是丑国杜邦公司在这里的负责人的私人宅邸,解放后先是被警备区征用当了家属宿舍,陈市长后来让统计腾退之后,移交给了商业局,前两年又转给了国资下面的一家管理公司。” “水电煤气什么的,都有?” “有的,不过得重新整修,不知道管路线路怎么样了。” “表哥。” “啊?” “我觉得这是曹尚引咱们来,然后想给自己揽的活。” “你这一说,还真有可能。” “那真要找他” “你想不想当大爷?” “想。” “嘿嘿,嘿。” 出了门,李乐问道,“文哥,你觉着这里怎么样?” 不管以后怎样,临来时,阿文是被林叔交待了的。 “我只带着眼,然后实话实说,后面具体的,你们和阿泉商量,再之后的,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听这话,李乐笑了笑,扭头问郭铿,“咱们中午吃啥子?” “来这里了,当然阿娘黄鱼面。”郭铿一指路边,嘀咕一句,“再说,还有人等着呢。” 。。。。。。 影棚里,随着一声“ok”,原本安静的场面又忙碌起来。 “发灯再抬高点。” “背景灯撤掉一个。” “柔光箱拿过来,两个,左右,距离太远了,近一点。夹角,夹角,我要夹角。” “电线不碍事,拍进去回头再修掉。” 一头短发,闪亮耳钉,光着脚,露脐t恤,一条热裤显出又直又顺,丧心病狂大长腿的田有米,一手掐着腰,一手腕带上挂着相机,站在背景布前,指挥着小助理摆弄灯光。 不止影棚的人,就连拍照的模特的都在偷瞄,这身材,啧啧啧。 “田老师,妆补好了。”化妆师招呼道。 “哦,好。”田有米走过来,站在模特面前仔细瞧了几眼,“头发放下来。” “诶,好。” “还有,高跟鞋,换成红色的。” “红色?” “对,没有么?” “有,有、” 等到模特站到两个一人多高的柔光箱中间,田有米前后走了几步,上前把柔光箱又拉远一个,“行了,艾米,给你三十秒,脑子放空,然后我说开始,你随意做动作,用你的经验,你觉得则怎么好看怎么来?” “那个,你能” “你做你的,不用管我。” “哦。” 当模特按着田有米的指示,做到最后一个自选动作的时候,田有米忽然喊了声,“停!” 随后走到模特面前,“别动。”一抬手,摸到模特的嘴唇,手指一抹,在脸上划出一道口红印。 “给我个眼神,看镜头,坚持住,不要动,ok!” 咔嚓一声,“好,今天上午的拍完了,都休息去,下午继续,模特中午少喝水。” 影棚里又是一阵骚动。 田有米走到一旁的桌前,扯过连接笔记本的数据线,插在相机上,开始一张张翻看照片。 “呀,我还以为你拍的是全身,怎么都是大头?” “媛姐,你什么时候来的?”田有米扭头,看了眼。 “刚进来。” “口红的主题,不拍大头么?” “那你还让她换红色的高跟鞋?” “因为我觉得好看,和照片没关系。” “” 自打郭铿把田有米给介绍过来,刘媛对这大妞的认知,是在不断地变化中。 从第一眼羡慕和感慨身材气质,到工作时的利落干净,沟通时的清醒和通透,看到作品后的惊艳,欣赏其才华,再到现在见识到的独特的个性。 刘媛都觉得,如果自己是男人,肯定也会迷上这位,怪不得郭铿。 要不是杂志新创,行内也没有养摄影师的规矩,刘媛都想把田有米拉到旗下。 不过几次下来,以后长期合作是肯定的了,而且,以田有米的水平和风格,在时尚圈里出名是早晚得事,自己算是捡到宝了。 心里琢磨着多亲多近,笑道,“对了,你这今天拍完,还回长安?不如等两天,在沪海玩一玩,我这边有个国外的二线服装要拍一组片子,有时间没?价格好说。” “什么时候?” “大后天?” “那等我去抓个人,正好回沪海。” “抓人?抓谁?” “一个骗家里去学校,实际去了别的地方无事献殷勤的死胖子。” “好,咱们说好了,只等你回来。我给那边确认了。” “走了,吃饭去不?” “去!媛姐,阿娘黄鱼面在哪儿,远不远?” “黄鱼面?不远不远,就在思南路那边,走,我带你去。” “谢谢!” “不过,谁告诉你的?那家本地人里顶有名的。” “郭铿叫我过去的。” “哦,哦哦~~~~~”刘媛恍然,又笑道,“那,要不,我给你说地方,你自己去?” “一起,那边还有人。” 。。。。。。 “还有谁来?”李乐瞧着郭铿神秘兮兮的。 “来了你就知道。” “不说拉倒。”李乐懒得琢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面前的长队,和墙上的菜单上。 上辈子刚来沪海时,总是听本地的同事讲起思南路这家阿娘黄鱼面,只不过说的都是遗憾,阿婆去世了,店就关门了。 后来听说阿婆的孙子回来后,又重新开了起来,跟着同事来时,听到的确是三个字,“差多了。” 毕竟手艺这东西,就算手把手的教出来的,也是千差万别。 李乐记得当时几人摇头的表情,只不过兜兜转转,再活一次的时间差,邮局旁边,泰和饮食店,看到了那个忙碌的阿婆。 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自己三个人点餐,三人口味一致,来这里就是吃招牌,三碗黄鱼面。 舟山东海的新鲜黄鱼,去头、去尾、去肚肠,收拾干净之后,再把黄鱼切片,葱姜搅拌并腌制上三个小时,一来去腥,二来入味,待味道浸入差不多时,再用油锅烧制。 黄鱼面有汤头,酱油打底,咸甜的味道如果是北方的食客,或许会欣赏不来。不够劲道,且汤还是甜的,不过对李乐来说,吃的就是汤头的鲜美和鱼肉的爽滑,是一种特色的味道,至于面,可以忽略。 一碗八片黄鱼浇头,口味热情张扬,入味十分,浓汤底熬尽了黄鱼的所有精华,浓郁而没有腥气,黄鱼去刺,鱼肉雪白细嫩,筷子夹起,颤颤巍巍。入口紧致滑嫩,弹性十足,香韧的面条和入口即化的鱼肉,再搭配上一小碗咸菜浇头。 “哎,怎么样?”郭铿问阿文。 “太甜,但,能接受。” “呵呵,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等回长安”李乐抬起头,刚要说话,就瞧见田有米走了进来,愣了愣,看了眼起身招呼的郭铿。 “你这是,成功了?” 第766章 归拢调整 沪海车站,田有米一见到郭铿,第一句话就是,“你喜欢我?” “是。” “目标是什么?” “结婚,生孩子,过一辈子。” “你了解我么?” “知道年龄长相工作,身高三围体重大概猜的出来,性格脾气秉性有初步研究,剩下的,如果活到八十岁,还有半个世纪,足够长。” “经验丰富?” “一般,不算你,两个,初中一个,懵懵懂懂无疾而终,大学一个,劳燕分飞天各一方,希望,到你为止。” “长安沪海两千里地,你不觉得远么?” “你来沪海了。” “我还要回去。” “没关系,以后在沪海,你待的时间会越来越长。” “这么自信?” “相信你的能力。” “走,去酒店。” “不好,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不去酒店我住哪?” 看到郭铿脸上泛出回忆的神色,以及愈发上翘的嘴角,李乐拿脚踢了踢,“哎,哎哎,口水。” “啊?” “问你呢,成功了?” “呵,呵呵。” “行啊,得偿所愿?” “大家都是成年人,哪还来那么多你拉我扯的试探。” “恭喜,大姑知道不?” “或许,可能,也许” “别可能,有我爸在,肯定心里有数。”李乐笑了笑,“准备什么时候带回家?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 “等等,我们都做好心理建设。” “得,随你。下一步怎么打算的?”李乐瞅了眼窗口前,等着取餐点的田有米。 “那个人,刘媛,媛姐,时尚杂志的主编。通过她帮忙在沪海的时尚圈子里打出名堂,然后把工作重心转到这边来,长安的店就转出去,在这里开工作室。” “步步为营,你倒是好算计。” “也得有米个人有能力。喜欢一个人,还能在对方的人生规划里提供帮助和支持,才能走的长久。” “倒也是哈。” “你俩聊什么呢?”田有米和刘媛端着餐盘过来。 “哎,李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刘媛,媛姐,咱们家的世交,《新尚》杂志的主编。” “媛姐,这是我表弟,李乐,这是计续文,文哥,从伦敦回来的。” 如果不和田有米站在一起,刘媛是个挺吸引人眼球的女人,无论从衣着打扮还是气质,李乐摆摆手,“你好。” 阿文,点点头,示意。 刘媛先是打了招呼,又说道,“刚才没好意思问,早听郭铿说起过你,这见了本人,看来郭铿还是打了折扣的。怎么,有兴趣给我杂志拍几张封面么?” “算了,我这拍个毕业照都得挤眉弄眼的,那种,不行的。” “你倒是谦虚,等着,有机会的。” “哎,李乐,问你个事儿。”田有米问道。“胖子给你说去甬城了么?” “没说,倒是小陆给我说了一嘴。咋?” “你知道具体地方么?” “地方?”李乐一琢磨,“不是,他没给家里说?” “你觉得呢?谎报军情,说是去学校了,其实是去甬城,那个女孩儿家里了。” “这也没啥,这么大人了,再说,好不容易找个能看得上他的姑娘,不得好好表现?” “表现去人家家里去了?打电话也不接,发短信就回个嗯啊哦,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拉去做上门女婿了呢。” “有米姐,你,想干嘛?” “小陆问他地址他不说,你,问问。” “你不会上门抓人。那我不能出卖兄弟。” “我带着任务来的。不行,我让曾老师给你说?” “喂,胖子,在甬城玩的开心?我回来了,在沪海,找你去?啊,好,地址?嗯,东钱湖我记不住,你给我发个短信,好。” “有米姐,这个地方。”李乐把手机一递,瞬间把田胖子卖了个干净。 “你什么时候去?”郭铿凑过来看了眼。 “明天。” “我送你?” “不用。” 。。。。。。 吃完饭,各自分开,李乐三个人又去转了几处地方。许是先入为主,思南路上的那家破破烂烂的洋房,总是被拿来作比较。 “怎么样。”从徐家汇的一处挂着转让的酒楼出来,郭铿问阿文。 “不如那边。” “思南路?” “对。” “哪还说什么。什么时候能来,现场看一看。”李乐说道。 阿文看了看时间,“我这给林叔打个电话过去,问一下那边的安排。” 瞧见阿文去到一边打起电话,李乐拉着郭铿,“那酒楼这个事情,就辛苦你了,等林叔那边来人,具体的事情,你们商量。” “行,小事情。反正最近高速公司那边,都是基建和内部管理提升的事情,市场开发没那么忙。吴淞那个民营商业银行入股的事情只是刚开了头,现在还是在纸面上,等真动起来也得到年底。” “银行那边还没动么?上次大泉哥说起来,大半年了。” “那边再小,也是银行,不是酒楼,装修装修找厨子服务员,找个好日子就开业大吉。里面牵扯到监管的审批就得好几个,还有人民银行,各级政府部门的审核,融资协议,股东审查,出资比例结构,一堆事情。我估摸着,最快也得明年年底能走的差不多,后年,能运行。” “如果真的参股成功,高速服务公司最起码在融资和后期发展上,有个助力,形象上也有提升。” “呵,这东西,就是个时机问题,之前不行,之后,恐怕就不是几百万上千万的门槛了。”郭铿想了想,说道。 “对了,有个事儿,我这几天和富贞在商量,你帮我参谋参谋。” “你说?” “现在,我捋了捋,手头的东西,不说高速服务公司,大点的有麟州的万安矿业,长乐教育,丰禾,还有和小雅在鹏城的一家投资公司,廖楠的那家特效公司,几个加起来,杂七杂八的。” “是不少,怎么?想归集起来?” “对,还是你了解,呵呵。” “离岸公司呗,去哪?开曼、坡县、维尔京、还是港,要不塞舌尔?” “这个,我和富贞在港有家公司,除了廖楠的特效公司,基本上就是个空壳。” “不去那些地方?” “要不是富贞那边的资金转入转出不方便,我也不考虑那边。” 郭铿理了理,说道,“那总体还是用vie的架构,一是内地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成立离岸公司,二是离岸公司在避税地,像维尔京,塞舌尔这种,享受免税和欧美法系优势,并在以后,成为可能的上市主体。” “再一个离岸公司设立在港的公司,方便以后进行资产重组和税务规划,还有就是在内地收购或者成立外商独资的企业,能够摆脱一定的资本准入限制,进入一些受限行业。” “最后,控人和境内经营实体通过一系列协议签署,能够实现对境内企业的控制。” “而且,在港那边也有的好处显而易见,分红时享受相应的优惠政策,还有就是手续成本以及时间成本的节省。” 李乐点点头,“其实我最初的目的,还是收拢和集中,不要这么分散,后期也好控制和管理。毕竟,这些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有些结构性的东西,得提前规划。” “就像万安矿业下面的煤矿,昨天我看了那边给的数据,今年一年的收入就应该突破五个亿,按这个趋势下去,明年翻一番不成问题。数字越大,心里越煌煌。” “不过煤矿不一定能”郭铿提醒道。 “我知道,那就弄其他的,万安能源可以。” “这事儿,你可以设立个投资公司,然后专门找个人来操做。” “琢磨呢,想让你帮我。” 郭铿想了想,摇摇头,“我就算了,这东西,要是你个人还好说,可要是牵扯到弟妹,咱们是一家人,总是不好。建议你还是找个合适的专业对口的人来。” 瞧见郭铿不接招,李乐“嗯”了声。有时候,即便是自家兄弟姊妹,在牵扯到财产和夫妻的时候,越要拎得清,有边界感。 第767章 软饭男,小李 小院里,一杯清茶,静听虫鸣,看灯光下树影婆娑。茶香氤氲,暑热尽去,得两肋清风。 “人么,不就这样,有时,记忆里的小时候,才是夏天,玩伴窗前的等待,动画片,凉鞋,一根竹竿,汗流浃背在路边、河边、球场上的奔跑,一瓶冰凉的橘子汽水,一块甜的黏手的西瓜,漫长的让人失去耐心的暑热,时光仿佛和树荫拖得一样远,大了之后的七八月,只能叫天很热的日子。”张稚秀笑道。 “我好像没有这样的。”李富贞想象着,终究还是摇摇头。 “一户一人家一种生活,一种日子的过法,或许你有更让人羡慕的。” “可有些事,大了就做不来了。” “人越长大成熟,勇气会一点点消磨殆尽。说话再三斟酌,满怀憧憬的成了梦,走出半生却只求个安稳,能折腾的日子不过匆匆数年,豪情万丈成了那年的一腔孤勇。” 老太太探身,给姑娘倒上一杯茶,“腿脚不行,有些山峰就再也没办法登顶,眼神浑浊,就再也看不到景色的瑰奇。有些事情,当你纠结时,不妨尝试一下,没有做,就真的成了遗憾。” “那要是没做成呢?” “为什么非要成呢?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埋怨不到人身上,还埋怨不到老天身上?”张稚秀脸上忽然泛起年轻人一般狡黠的微笑,凑到姑娘身边说道,“怎样,话都让我说了?” “哈拉不呢~~~~~” “哈哈哈,行了,困了。你去找李乐玩儿,这小子,叫也不下来,浪费了沪海夏天难得清爽的晚上,水天清话,院静人销夏,也是俗气人一个。” “奶奶,我扶您。” “对了,富贞啊。” “奈。” “那个捐款的事情。在基金会名下,可以再设立的专项计划或者基金项目,有专人对接负责审核审计,宋先生的名字,有时候,很有用。” “明白了,奶奶。” “多好的姑娘,这小子,修福呢。” “哪有,是大家的。” 安顿好老太太,大小姐踮着脚进了书房,看到身上一件印着“乘警支队15”字样的篮球背心,一手扇子,一手笔杆子,大裤衩,一脚点地,一脚踩着椅子,对着电脑,在桌上写写画画的李乐,眉眼弯了起来。 小心翼翼走过去,从背后伸手捂住圆寸脑袋的眼睛。 “碧瑶?沐橙?雪琪?幼楚?还是有容?” “有容什么意思?” “有容乃大,五谷丰登,胸中有粮,一家三口灾年不慌。” 已经大概能明白一些汉语博大精深的大小姐拍了下李乐,“讨厌。” “呵!” “呀,这是在” “嘘~~~小声点。” 夏夜,点点凉风从窗而入,纱帘舞动,一盏台灯的荧光映在三尺书桌,玲珑娇小的姑娘怀坐在小伙身前,两人耳鬓厮磨,窃窃私语,景象尤美。 只不过,一身真丝居家服的大小姐,只觉得浑身上下呲呲拉拉,“你身上有刺儿?” “没啊。” “你这身上,刮衣服了都!” “嗨,糙老爷们儿,不就这样?” “明天让莉秀安排美容院给你上上油。” “弄那玩意儿,男子汉大丈夫,娘娘们们儿的。” 见李乐摇头,大小姐叹口气,这人也就仗着底子好,“啪叽”,捏住李乐的脸,掰成了豚鼠的模样,这才心满意足罢手。 “今天和张奶奶出去,怎么样?” “挺好,想起以前和哈拉不尼一起出去的时候,不过,哈拉不尼可没有张奶奶身体这么好。” “还有,张奶奶学问好大,有时候,说的一些话,都不懂的。就像中午吃饭时候,张奶奶和那个主任说的什么,无意无比,不明白。” “毋意,毋必,毋因,毋我。”李乐想了想。 “对,是这个。” 李乐在纸上写下几个字,“这是论语子罕里孔夫子说的君子四戒,君子做人,做事,要求遵循道理,不凭空猜测,不任私意,不要对不了解的人和事,预设立场,武断绝对,因为事情是在不断变化中的,不固步自封,固执拘泥于己见,善于听取意见,不要以自我为中心,凡事总考虑一己之私。” “论语注疏里说,绝去四事,与常人异也,张载张子也说,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不相似。都一个意思,人要是能做这些,就是很不一般,能成大事的让人了。” “不是,这么几个字?就能说出这么多的道理来?” “所以喽,慢慢学你。” 李富贞点点头,“小时候,爷爷还在的时候,总是在书房里教我和大哥这些,我们的汉语也是他教的。后来他走了,也就没人给我们讲这些了。” “以后跟张奶奶,多学点呗。不过,要论这些,还得是我姥爷。” “姥爷,吓人不?” “不吓人啊,我爸除外,呵呵呵。” “诶,张奶奶比奶奶要看起来慈祥多了。” “经历不一样,你要是长安的奶奶接触久了,你也会觉得挺有意思的,在她那,听这些可能听不到,但是她可以给你讲战场形态感知,战略战役战术,了解地方战略意图,分析获取敌方情报途径。” “不懂。”大小姐摇摇头。 “时间长了就知道了。”李乐把腿翘了翘,颠了几下。 “你,流氓。”大小姐脸一红。 “嘿,我换换腿,你才思想龌蹉。” “我粗,什么意思?” “”李乐一时间不知道谁才是流氓了。 “哎,你写的这是什么?教育,能源科技,食品,投资,服务物流?这是股份结构图,bvi公司,vie架构?” 李富贞看着李乐写写画画,一团乱码乱线的纸上面的一个个名称,人名,还有时间,隐约能分辨出几个来,揪着李乐的耳朵问了问。 “昨天和张奶奶聊天,说起人手五根指头,全张开摁不住十根线,要是把这些线编成绳子,一把就能攥住,还有力量拉扯,编的越紧密越结实,能承受的力量越大。” “我就想,捋一捋现在手上的这些东西,通过一定方式,高效的把这些线条编起来。然后在每个线条上放上合适的人,我就可以往后稍稍,放权限,放人事,放一定财权,把事情交给这些人,我看人就行了。我还是个学生不是,硕完还有博,且得好几年呢?大方向上掌握住,发挥个人主观能动性,他们也有收货,勤勤恳恳好几年,一看兜里三两三,太不仗义了也。” “这些模块都是?你还有多少没告诉我的?” “哪有,该说的都说了。” “不该说的没说?” 看到李乐眨么眨么眼,李富贞盯着厨子的眉毛,看到没翘起来,这才揉了揉厨子的耳朵,“你心里有数就行,就像我阿妈一样,阿爸那边的一些东西,我也不问。” “有些东西只是时候还不合适,到时候,你该知道的就都知道。” “嗯。”大小姐转个身,又瞧了眼那张纸,嘀嘀咕咕一阵,“你的路径可以采用控股公司架构,还有gp(普通合伙人)公司,区分实际控制和实际业务范围,资本面和经营面分层结合的方式。控股公司为gp身份,这样,一个是风险隔离,考虑债务的无限承担责任,gp身份就像一道防火墙,隔离连带责任。再就是转向灵活,如果成为有限合伙企业的gp,则不能再成为lp(有限合伙人),如果通过投资控制gp,个人还可以作为lp,这样,既可以行使gp的权力,也可以享受lp的投资收益权。” “而且,以后需要更换gp时候,在这家控股公司层面更换股东即可,就不需要修改有限合伙企业的合伙协议了。” 李乐想了想,重新找了张纸,画了几个线条,说到,“而在整个股权架构里设置有限合伙企业,是为了方便股权的进入和退出。” “企业的经营发展过程中,项目和道路不是一成不变,中间会有新人加入老人退出,新的入股价格和持股条件肯定与旧的会有所不同,退出机制也不同。这些进入和退出,都是需要通过合伙协议加以约定规则。” 大小姐“嗯”了声,“把所有股东、股份都放在一个池子里,很容易出乱子的。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合伙公司里,不仅方便管理,还便于约定不同的进入和退出。退出税率、持有期的分红纳税、税收优惠这些都是要考虑进去的。” “不过,你还考虑以后的上市不?” “没考虑,韭菜过得不容易,都给生生逼成拿着喇叭骂街的赌徒了,图啥?资金方面不需要上市融资,也可以的。”李乐摇摇头,笑道,“不愧到底是老狐狸亲自教出来的啊,刷刷几笔,就给理了个清楚。” “其实,我看你心里已经有数了,要用富乐么?” “嗯。” “那,这样。”大小姐扶着李乐的胳膊,拿起笔,在业务模块上,加了hotel dtry和duty-free shop几个字上去,“把这个也加进去。” “嚯,你家老头能同意?” “这是我自己的,再说,办法多的是。” “嘿,成。” “不过,你这些事情,自己来?” “这里面还有好多手续、文字实务的事情,肯定来不了,我找专业的人来。” “呀!你这”大小姐侧过身,忽然小声喊了。 “我又不是柳下惠,坐怀不乱的。” “我回去睡觉。” “哎,别走,商量个事儿呗?” “?” “那个,咱们”听到李乐在耳边嘀咕。 “行吗?” “怎么不行,轻轻地走,正如轻轻地来,挥一挥袜子,不带走一丝云彩。” “这话这么用的?” “去,拿钱包。” “那我去换衣服。” “换什么换,这不也啥都看不见,沪海从嬢嬢们到小大姐,夏天出门不都喜欢睡衣出门。” “能行?” “怎么不行,速度,速度,春宵一刻值千金。” 。。。。。。 夜色昏暗路灯下,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娇小身影,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穿着篮球背心短裤,趿拉板的圆寸脑袋,站在小铁门边,小心翼翼的反锁上门。 听到“咔哒”一声。 “吼吼吼,够够够!!”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小巷中一时间充满着欢快的趿拉板和嬉笑声。 路边一辆白色,空调嗡嗡作响,开着一条窗缝的鸿运带里,睡眼惺忪的俩倒霉蛋,瞧见这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蹦跳着钻进路边一辆出租车,揉揉眼,互相看了看。 “这是?跟不跟?” “废话,跟上。” “哦哦哦。” 鸿运带跟着出租车,上大街钻小巷,左拧右拧,到了戏剧学院旁边的美丽园。 看到两人手牵手进了酒店大门,两人这才放了心。 “给敏哲发个信息,明天一早到这里来接班。” “哦,好。不过,有家不住,到这里来干嘛?” “兴许,空调坏了?” 镜头切换,从李乐侧后方平移至侧前方,固定,中景,虚化背景。 “我们家停水了,没法洗澡。”李乐一脸正气。 “好的先生,那您开什么房间?现在只有大床房了。十点之后入住有折扣,打完折358,您看可以么?” “就这个了。” “您和这位女士的有效证件,先生。押金八百,刷卡还是现金?” “刷她滴卡,外宾可以?” “可以,请在这张表上登个记。” “ok。” “您的房卡和早餐券,祝您入住愉快。” “愉快愉快,呵呵。媳妇儿,走,洗澡去。” 看着趾高气昂的李乐拎着脸红脖子粗的大小姐上了电梯,前台接待的小姐姐问一旁的大姐姐,“什么情况这是?没听说附近停水啊?” “知不道,瞧见没,这还是外宾呢,就是这年岁,哎,你说,长得这么让人心花怒放的,会不会是旁边的出来?” “旁边?戏剧学院?小白脸?攀老外富婆?怨不得,不过这富婆还挺有气质的来。” “啧啧啧,是,不过,咋不在家呢?” “谁知道呢?人老公来了?跑出来的,你看这俩穿的。” “噫~~~~~有可能。不过,这也太嚣张了,明目张胆啊。” “瞧见没,老婆长得丑,活到九十九。长得好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但可说,这人,真帅啊,要我,我怕控几不住我记几。” “诶诶诶,擦擦口水,人都上去了。怎么说也是,男小三,呸!” “啊,对,就是,tui!!软饭男!” 第768章 叔,这米,夹生了 一早五点,天光微亮。两个前台小姐姐正准备抖擞精神,拥抱初升的阳光,吸收一下正能量。 “叮咚”一声,就见到昨晚那个三少爷,背着睡的迷迷瞪瞪的小富婆从电梯里出来。 “早上还,不好意思,麻烦一下,退房。” “”前台小姐姐一愣,“能,回去了?” “啊,是。” “以后,可得提前准备,做好预案,您说是。” “是,一定。” “来,签个字!祝您住宿愉快。” “谢谢啊。” “不客气。” 看着三少爷背着人走了,“哎,瞧见没?” “啥?” “这儿。”一人指指脖子,“卟啾卟啾”比了个猫爪,“嘬的,还有挠的。” “吼吼吼,激烈。” “啧啧啧,刺激。” “看这身板,肯定很棒。” “噫~~~~~” 李乐背着大小姐下了台阶,托着屁股朝上颠了颠,左看右看,没找到趴活的出租。 想了想,走到一边白的鸿运带旁边,敲了敲车窗。 “阿西,谁!” “啊,怎么,怎么了?” 等车里俩看到窗前高大的遮挡了晨光的李乐和背上的人,忙要下车。 李乐一抬手,止住两人,指指后门。 两人互相瞧了瞧,点点头。 等李乐把人放进后座,摆好,坐了进去,副驾上的那位才一躬身,“李先生,大小姐这是?” “嘘~~~没睡醒呢,开车,小声点,回小院。” “是。” “知道路?” “知道。” “辛苦了啊。” “应该的。” 一路无话,车子开回小院门口。李乐背着人,小心地一点点的拧开院门,蹑手蹑脚的上楼,进了次卧。 这边刚关合上没多久,主卧的门就开了,张稚秀笑呵呵的看了次卧一眼,摇摇头,去了楼下。 。。。。。。 钱东湖,“其湖承钱埭之水,故号东钱,又称万金”,“西湖风光、太湖气魄”,七十二条溪水汇聚之地,相传财神范蠡带着西施隐居于此,当一个“钱”字,足以说明这里的富饶和景色, 早些年靠农,近些年靠厂和小作坊,这两年,又开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搞起了旅游业,一个“甬城是沪海的后花园,钱东就是甬城的后花园”的名号,逐渐开始引得周边的近途游客来这里赏山乐水。 平北星家没随大流,跟着搞什么旅游民宿农家乐,还是操持着一家生产淋浴头和软管的小厂子,自己有牌子,也给别家做代工。 厂子不大,一个大棚厂房隔开来,分了制管、退火、包塑、注塑几个车间,十来个工人都是镇上常年打工的老伙计老姐们儿。 得益于老平浙省人天生的精明和平北星她妈的操持,别管外面市场好坏,总能一年四季不停工,有活干,对于一个乡镇小厂,这就很难得了。 一家人靠着这个厂子,一点点积累,在甬城买了房,买了车,平北星又聪明又争气,考上了燕大,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女状元。 老平的腰杆在钱东镇上,一直挺得直直的,镇长书记见了也是客客气气,平哥长短的称呼着。 不过,镇上相熟的人发现,老平最近这几天,不仅腰杆直,脖子也直了起来。 一切都因为在老平身边的那个高大的胖子,老平的闺女的男朋友,西北来的大汉,高材生。 被老平带着给镇上还有附近不少开厂子的老朋友上门服务修机器,手艺好,干活快,还不要钱,渐渐有了名气。 “诶,老平,怎么样?”一家给“飞天三蹦子”和“乡村越野车”厂生产塑料配件的作坊里,老板递给老平一根“大红鹰”f1,点上火,问道。 “小意思,那个谁,黄老三家的注塑机,那么难整的玩意,厂家来了都没辙,不是被小田下给搞定了,放心。” “我这可是住友的。” “住友的怎么了?住友的不也是二手货?不也是整天跑原点加冒泡,你这耽误多少功夫了?” “那是,那是,这不怕小田不熟悉么?”老板赶忙陪笑,解释。 “有森么不熟悉的?你知道人家小田是学什么的么?”老平嘬了口烟,拇指食指一掐烟头,中指弹了弹,掉落几缕烟灰。 “森么?” “学造机器人的。” “机器人?” “昂,那种,丑国的,终结者,看过没?” “看过,丝袜新哥。” “对,就那种机器人。” “嚯,赞足嘞。”老板伸了个拇指。 “可不,你就等好。” 两人一个吹一个捧,一根烟没抽完,田胖子从注塑机那头转过来。 “叔,知道毛病了。” “哪里?还是油泵的问题?”老板忙问道。 田胖子抹了抹脑门上额汗珠,这里潮热的天气,对他极不友好,“嗯,油泵是一个问题,这是硬毛病,还有一个是软毛病。” “油泵有什么毛病?” “油液压系统高热,油泵发生异常,一是压力调节不当,液压持续高压过热,二是油压元件内漏,方向阀损坏,高压油流经细小空间时散热。” 瞧见老板有些不理解,田胖子从旁边找出一根绳精子,让老板用手指头缝夹住,一抽,“热不?”“嘶~~~热!” “就这个道理。” “软的呢?” “你这是程控的机器,和八十年代那种机械老的不一样,参数设置出了问题,可能是当初二手的拉来时候,换模和调参时出了故障。” “那怎么办?” “我先重新调参数看看,不行就给接电脑,直接从程序上给更新一下,我这边正好抽空弄了个通用的控制程序,回头给跳进去。” “能行?” “行不行你试试就知道,弄不好,我赔给你一个就是。”老平一旁皱眉道,显然因为对这老板对田宇的不信任有些恼火。 “不至于,那倒不至于。” “修不修?” “修,修!小田,拜托你了。” “嘿嘿,我尽力。”田宇冲老平说道,“叔,车钥匙,我去拿电脑。” “给,放手干,一台破住友还当宝贝了。” 老平和厂子老板去了一旁的大棚底下,一边喝茶抽烟吹牛逼,一边等着田胖子修理机器,显然信心十足。 “来,平哥,喝茶,自家种的,比外面好的多。” “嗯,是不错,回头,给我拿几包。” “放心。”老板又给倒上,“平哥,这姑爷哪里人,看这个头,听这口音,可是北面的。” “长安,西北人,怎么样,富态。” “够高够壮,要在以前,是个好劳力。” “屁话,人家是靠脑子的,吃脑活饭的,那是那些出傻力气的蠢人。” “那和你家星星可是般配。哎,家里干什么的?” “小田他爸是长安国营大商场的副总,她妈是干采购的。” “多大?” “美乐门、金光知道?”老平眯缝着眼。 “知道。” “差不多。” “哟,那你可捞着了,国营大老总这是啊。” “咱不图这个,还是考虑星星过得好。再说,小田这人,看着踏实,厚道,不错,对星星也上心。”老平又接过老板递来的烟,惬意的嘬了口,“人家小伙子,大热天里,不远千里来咱们这看星星,这就是个态度不是?” “您这准备点头了?” “还得看星星,我估计,这丫头也是有这个心思,就看一个时机了。” “那好,那好,这就等着喝你家女儿红了?” 老平摇摇头,“等等,小田给我说了,先以学业为重,这不还有三年研究生么,到时候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研究生,研究生,嗯,研究研究就生出来了。” “嘿,你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两人边拉边扯,几杯茶下肚,一盒烟没抽几根,就瞧见田宇走了过来。 “叔,弄好了。” “好了?这么快?”老板有些诧异。 “知道问题就好弄多了,就是些微调和电脑键盘的事情。”田胖子呵呵着。 老平赶忙递过去一杯茶,“先喝口,凉快凉快再去瞧瞧。” 等老板看过,盯着工人操作一会儿,发现机器果真没了原来的毛病,喜出望外,拉着老平和田胖子直奔镇上的“大”酒店开了一桌,一场大酒喝到下午三点多,这才作罢。 “你这不是笑话人么,拿回去!以后这样,不和你来往了。小田,咱们走!” “诶,好。” 看着老平把一个信封摔了回去,田胖子心疼的“嚯嚯”的,不过没办法,未来老丈人是个好面儿的显摆人,叹口气,扶着已经开始晃悠的老平出了酒店大门。 农村,也没人查酒驾,田胖子酒量还成,便大胆的浪着心,拉着老平往镇那头开去。 一路顺顺当当,眼瞅着就要到平北星家院子门口,忽忽悠悠就瞧见门边路口柚子树底下停着一辆别克gl8,再之后,又瞧见一脸拘谨的平北星站在一男一女身边。 树荫里看不清爽,男的带着眼镜,瘦瘦高高,笑嘻嘻看向自己这方向,那个女的,定睛一瞧。 “额滴妈呀!!”一声惊叫,田胖子瞬间冷汗。 车子“嘎吱”一声刹住,副驾上昏昏沉沉的老平猛地一抬屁股,不是上车前想着绑安全带,人已经撞到挡风玻璃上。 “怎么,怎么了?” “田,田有米!!” “米?家里有米,晚上想吃米,让星星妈给你做,稀得还是干的?”老平这时候还是迷糊着。 “叔,这回,夹生了。” “夹生?”老平抬头,顺着田胖子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火辣,胸怀大局的短发美女,迈着大长腿走到车旁,一拉车门,把两百六十斤的田胖子给薅了下来。 “田宇?谎报军情?不接电话?逍遥快活?” “田有米?” “嗯?” “姐。” “解释。” “那啥,死之前我想先问问。” “说。” “是不是李乐出卖的我?” “你猜?” “李秃子,额与你誓不共天!!啊!星星,救命!!” “星星点灯也救不了你!” 第769章 棠棣之华 郭铿没姐姐,理解不了一个两百多斤的壮汉为什么被一个看起来各方面都不占优势的“弱”女子在又踢又挠又踹的情况下,只会转着圈的跑,打不还手,骂就顶嘴,或许这就叫尊重。 理解不了,但爱看,找了个台阶,蹲下,慢慢欣赏,在一阵阵“piapia”声和“哎呦”“佛佛佛”“斯哈斯哈”声中,给田有米加油叫好,鼓掌助威。 如果田胖子知道郭铿的想法,肯定会说,尊重你个grandother leg,这特么叫心理阴影,心理疾病。 田有米在田胖子的心里,就是个从地狱硝烟里走出来,头上长角,屁股上长尾巴,见了自己永远都是先舔獠牙的存在。 智力不够的时候被坑,体力不够的时候被揍,等到智力体力双向提升之后,才发现,姐姐这种生物,反抗的紧了就是会掉眼泪会告刁状,且法官总是怕她胜诉的小白兔,顺着来,她揍你揍开心了,就有可能是会吐金币的蛤蟆,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揉搓之间,田胖子算是被拿捏得服服帖帖,可扁可圆,形态任意切换。 李秃子曾经评价这种关系,总体稳定、相互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的对抗、互补,竞争下的长期协作,一辈子圈死了,甩不掉的。 “来,你来!” “不去!” “我不揍你。” “你揍累了。” “我数到一。” “给点面子!” “面子是自己挣的。过来。” “哎,行了啊,差不多得了,田宇这不挺好,是,有米。”郭铿起身。 “有你啥事?”田胖子和田有米齐齐转头,郭铿“哦”了一声,又蹲下。 “为什么不给家里说?” “为了爱情。” “你是猪还是羊?圈着你了?” “” “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信号不好。” “喂,昂,我在甬城这边了,对,知道,知道,回头我让财务给你算一下,诶,好,虾虾侬,虾虾侬!”郭铿挂上电话,看了眼四周,悄悄的揣回兜里。 “” “你拿了家里什么东西?” “两瓶茅台。” “还有呢?” “四条烟。” “继续。” “咱妈的冬虫夏草红景天。” “还有没?” “没了。” “第一次来人家,这点东西够干嘛的?丢人不?” “心意到了,星星家不是那样的人。” “嘁,过来,搬东西。” “啊?” “废什么话。” 郭铿这时候适时起身,走到gl8跟前,一拉车门,露出里面的东西。 田胖子上前一瞧,四箱水果,四条大鱼,四只眼睛提溜乱转的鸡,四盒糕点,四盒装茶叶,四瓶西凤,外加一条金华火腿。 “姐,这是?” “咱爸交待的,第一次上门,咱们那的规矩,六样礼,两样喘气儿的,六六大顺事事如意,等提亲时候就是八个八,外加三金。啥都不懂就上门。搬,别让人挑理。” “诶,好。” “要不,我把车开进院子里,进去再搬。” “不要,就在门口。”田有米指指郭铿,小声道。 郭铿顺着田有米的眼神,瞧了瞧四周正探头探脑的邻居,点点头。 田胖子这时候才想起来,赶紧招呼平北星和老平。 “姐,这是北星。” “见过了,不用你。” “这是平叔。平叔,这是我姐,田有米。” “呀,你好你好,赶紧,上家坐,上家坐。”老平看了场演出,酒也醒了一半,等看到这一车的东西,更是来了精神头。 “田有米,有米,多吉利的名字。” “叔,你好,我是他姐,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就说,我收拾他。” “哪有,哪有,多好的孩子,高兴来不及呢,呵呵呵。” 又把郭铿介绍一遍,想说是田有米的男朋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帮凶不配有称号。 平北星红着脖子,进院子叫上自家妈和弟弟出来,一群人呼呼啦啦,在四邻的注视中,把一车的东西都给搬了进去。 田胖子扛着火腿,一抹脑门的汗,想了想,这几年挨得揍也值了,嘿嘿。 。。。。。。 平北星家人多,爷爷奶奶,大爷叔叔,晚上都被叫了家里,一场欢宴,热热闹闹,似乎,事情就在田有米来了之后,就那么顺理成章,心照不宣的定了下来,只等着下回,田爸田妈的出现。 高兴的老平接连两场酒局,一醉加一醉,在踉跄着送走亲人之后,就被平北星妈搀扶着进了屋。 外面一时安静下来。 田有米坐在院子里,仰头就能看到繁星,耳边就是屋后潺潺溪水流过的声音,穿过山间湖面的风吹进来,清凉的似乎已经不是夏天。 “那是北天极,上中下分紫微、太微和天市三垣,现在说三元开泰,其实以前有讲不是元旦的元,而是土亘垣,代表的分别是天庭、朝政、劳作。”平北星凑过来,给田有米指着北面的天空。 “北斗星,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乡。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于斗,它主宰钳制四方。让四季分明,五星均衡,主导着时间流逝。” “北斗的北边就是文昌六星,就是又称文曲星,在古代是文运的象征。” “呵呵,你就是文曲星了?”田有米收回头。 “没,算不上,大气运傍身,能撼动天下文脉的,才算,比如钱爷爷这种。” “我还以为你说教员呢。” “可不能乱说。” “你不是天文科学么?” “科学也得讲实际不是?” “呵呵。”田有米一笑,“田宇怎么样?” “挺好。” “就一个挺好?当姐的,还是挺喜欢听别人夸一夸自家弟弟的。” “听我给你吹?”平北星笑了笑。 “算了,想想,就是毛病比好处多。贪吃,爱玩,容易上头,大大咧咧可又小心思不少,看着聪明,其实有时候做事稀里糊涂,以后,你多担待着点。” “哪有,换个角度看,不都是优点?” “情人眼里出潘安啊,不过,这潘安有点胖,就怕再往后,就朝着镇关西走了。小时候多可爱的一个肉墩子,你知道那时候最欢让他干什么么?” “支使干活?我就这么对我弟的。” “给我磕头,高呼吾皇万岁。”田有米想到,大声笑了起来。 “嗯,回头我也试试。”平北星眨眨眼,觉得可行。 “算了,五岁之后就不好使了。”田有米伸开大长腿,支出去老远,晃着脚尖。平北星瞧见,想起那句词来,玉立芝兰,更似鹅毛翎,修长如笔,一步踏出诗行,再看看自己的小了几号的脚板,实在有些艳羡。 只不过田有米一开口,便又回过神。 “这小子,傻子的,都说贵人不顶重发,可七八岁还是秃毛毛。懒,两岁才愿意动腿,我在前面一拍手,跌跌撞撞就往前扑,就是个皮球蹦跶。不爱说话,除了跟我在一起才叫唤两句。” “一个小学里,可倒霉,老师摁不住他,就得找我,犯错了我给他掩护,挨批了我替他求情,什么没了都找我拿,零食小吃汽水儿,吃完抹嘴就走,我得跟着屁股后面付钱,大了就全忘了,忘恩负义的玩意儿。” “诶,你和你弟打不打?” “单方面算不算?” “那叫揍。”田有米攥了攥拳头,“有姐姐的,不挨揍不算人生完整不是?” “有段时间不打,还想着给爸妈表演一下。挨揍还不许告状,多好。” “熊孩子出门咋咋呼呼,一个眼神就能让他闭嘴,还是个小跟班,一个肉夹馍就能让他手提肩扛地像个屁颠屁颠的,回来还乐滋滋的给爸妈显摆,姐给我买馍了,多放肥肉的那种。北星,瞧见没,以前吃的肥肉都攒身上了。” “呵呵,他身上挺结实的,李乐说他是脂包肌。” “脂包肌没听说过,就是喜欢吃火车上的烧鸡,没个够。” “嗯,知道,见过,吓人。” “是。其实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从小到大压岁钱藏哪我都知道,他傻乎乎的心里没点数,少了也不知道。” “哈哈哈。” 田有米叹口气,“后来长脑子了,就不好骗了。再长大点,我高中、大学住校,接送扛行李都是他一马当先,一辆小破自行车,我坐大梁,他蹬着,后面驮着东西,吭哧吭哧还挺有劲。” “那几年天南海北瞎跑,回长安,只要一出出站口,就看到那傻子站前面等着,再晚再冷都在那。” “我知道这小子让着我呢,可习惯了,改不了了,你说我这是不是叫有恃无恐?” “恃宠而骄。”平北星想了想。 “到底是燕大的高材生,用词儿都不一样。其实,我挺骄傲的,有这么个弟弟,虽然欠了点。” “兄弟姐妹一场,相亲相爱长大也好,互打互骂长大也好,都是互相陪着走过一生中的那一程,越往后,当有个各自的生活,家庭,小日子,要么倍加珍惜,要么逐渐疏离。” “到此一站,谢幕,再之后,就是客串了。”田有米看着平北星,“不管怎样,以后,你俩好好地。” “嗯。” “走,睡觉去,你的床够长?” 。。。。。。 “哎,你姐和平北星聊啥呢?” 院子这一头,一个随身听应付了平北星弟弟,郭铿蹲着,田胖子站着,俩人在柚子树底下。 “管他呢,你怎么这么好事儿呢?” “关于你姐的一切,都是我的兴趣。” “呸!酸不酸?” “你管我。”郭铿掏出根烟来,点上,嘬了口。 “又抽烟,最讨厌你们这些抽烟的。” “你姐!” “那能一样?” “呵呵,嗬。”郭铿翻了个白眼,“你不抽我不抽,航母才能造几艘;你戒烟我戒烟,导弹怎么飞上天?每一次火机的点燃都是民族复兴的希望,每一次烟头的弹射,就像是射向敌人的子弹。雾缭绕间,你我早已为祖国和人民战斗在了最前线!” “你这话,怎么一股子李秃子的味道。” “不准你这么说我亲爱的表弟。”郭铿一弹烟灰。 “他是叛徒,你就是帮凶。” “帮您姐,不算。” “我都挨揍了。” “你乐意。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小杖受大杖走,你滴计谋大大滴。” “这叫多年对敌斗争经验。” “就没想你姐的好?” 田宇“嗯”了声,“那不能够,瞧瞧那堆东西,不还是我姐怕我来星星家缺了礼数,来给找补的?” 郭铿点点头,“你能知道就行。你姐这一路嘀嘀咕咕,在沪海就买,一路买到甬城。生怕不够,轻了,让人挑理儿。” “要不怎么叫姐呢?你有么?没有,嘎嘎嘎嘎!有些东西生下来有就有了,没有,那就真没有了。羡慕不?” “滚!” “所以,揍两下就揍两下,没啥,再说,还能挨几年?”田胖子叹口气蹲下,肩膀碰了碰郭铿。 “哎,我姐真愿意你了?” “嘿嘿,咱这一表人才的。好歹也是沪海的钻五。” “我姐要是物质的人,还轮的到你?” “倒也是哈,那就是内在美?” “哕~~~~~~” “嘿嘿,等你叫姐夫指日可待。”郭铿美滋滋嘬了口,吐出一个烟圈。 “八字还没一撇呢,扯什么淡。”田胖子屁股挤了郭铿一下。 “别撞我啊。” “哎,你说,要是以后,万一,假如,兴许,可能你俩要成了,我和李乐是啥关系?” “连襟?不对,妯娌,那是女的,小舅子?那是我叫你。”郭铿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 “哼,反正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我姐有一点非分,呃,一点不好,一点对不住她的地方,我弄死你!哪怕有李乐。” “侬,威胁我?” “怎么滴。”田胖子掰着手指头,“我懂机械,会车床,cad制图不在话下,懂电子电路,研究过我们学校的药学,知道什么东西结合能在瞬间释放出最大能量,包括但不限于物理和化学制剂。” “电脑我也懂一点,入侵个邮箱账号电脑,放个肉鸡啥的也是小意思。” “汽车我拆过、研究过,刹车制动磨损的时间点计算可以精确到秒,线路如何加速自然老化,放电多少量能引起火花我也能算出来。” “我现在已经把旋翼机上升下降平衡控制问题弄得差不多了,别的可能不行,砸个花花草草还是可控的。” “铿哥,我说这些你明白意思?” 郭铿瞧见田胖子的眼神,知道这孙子不是扯淡,后脊梁骨一阵发凉,赶忙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 “行,你知道我的意思,那以后就别找没意思。” “放心,你姐,我一定,长命百岁。”郭铿转念一想,“不对,要是你姐的问题呢?” “那肯定是你那地方没做好,归根到底,还是你的问题。” “不讲理了。” 田胖子一撇嘴,“我姐,亲姐,一个妈奶出来的亲姐,要什么理?” “田宇~~~~~”那头忽然听到田有米的招呼声。 “诶,来了。”田宇起身,拍拍屁股,颠颠儿跑过去。 留下郭铿叼着烟头,在树下,惆,怅。 第770章 我找郭坚,郭总 郭铿跟着田胖子在平北星邻居家挤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收拾收拾,就带着田有米回了沪海。 “田有米,在这儿玩儿两天呗。” “这不是你家,也不是我家,在这里吃吃喝喝算什么事儿。” “真走?” “记住一件事,小舅子大舅哥和姐夫妹夫可以称兄道弟,吃喝玩乐,大姑姐和弟妹这种就得拎得清,成了烦人讨厌没眼色的,可就让弟弟不好做。” “您这也。” “实话。” 老平也见挽留不住,便往车上装了好多自家做的酱鸭,镇上特产的龙须酥,麻糍,芝麻酥包,自家地里杨梅酒,晒干的铁皮石斛。 一套下来,让田有米觉得平家是个讲礼数的良善人家,又放心不少。 “记得回学校,搞清楚现在主要任务。” “知道,知道。要不,送君送到大门外。” “滚蛋,看你就烦。” 和平家人告别,gl8上了桥,一个拐弯,消失在水塘那头。 “你姐,可真洒脱。”平北星扭过头,对田胖子说道。 “可不,要不我那么心甘情愿叫姐的。” “不对,我怎么听着你都叫名字的。” “有么?那是你听错了。”田胖子打着哈哈,“对了,你几号回燕京来着?” “十五号左右。怎么?你不得回冰城?” “先陪你回燕京。” “干嘛?” “田大侠要惩治叛徒!” “别了。” “为啥?” “要不,你先掂量掂量?” “” 大门另一边,平北星妈戳戳老平,“诶。” “怎么?” “小田家到底是大城市出来的,你看他姐,长相气度做派,就不一样。” “可说呢。”老平点点头,“不过,咱家女儿也不差,要不,这就这么说下了?” “你怎么知道?” “这还瞧不出来么?”老平咂咂嘴,“人家姐姐来这里,你以为只是来找小田的?那是代表家里爸妈来相看的,要是没中意,今天小田就得怎么着都得先跟着回去,再之后,可就难说咯。” “嘿,这么多心思的?” “你以为呢,这都是讲究人家才有的做事的条道。来时带了这么多东西,还让四邻瞧见,说明人家正儿八经来求,这事成了则罢了,不成,咱们家的面子也没给撂下。” “弯弯绕真不少。”平北星妈看了眼一旁嘻嘻哈哈的两人,“对了,你以前不是想让星星找个燕大的同学么?还换不?” “说什么呢,小田就挺好,高高大大,带出去有面子,人伶俐,学历高,手头又巧,换个鸡毛换。”老平一昂脑袋,“小田!” “啊?” “今天星星小叔出船,去钱湖捞湖鲜,走,一起过去瞧瞧,弄个青鱼划水,螺蛳恰恰。” “好嘞,叔。” 田胖子平北星跟着老平一起去钱湖捞湖鲜,郭铿这边开着车沿着湖边公路,朝着甬城。 “怎么样,这下放心了?”郭铿歪头,瞧了眼田有米和安全带。 “原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这下子大面上还过得去,就是有时候行动力太强。” “嘿,你倒是会给他圆。” “我不给他圆谁给?” “你们姐俩到都是一个调调。” “怎么?” “昨天,有人威胁我呢。” “怎么说的?” 郭铿把话复述了一遍,拍着方向盘,嚷道,“听听,像话吗像话吗。” “那你还不赶紧找地儿停车?” “干嘛?” “检查检查。” “不怕,你在车上了。” “其实,他也就是吓唬吓唬你。” “别,看那劲儿,可不像说假话。” “害怕了?” “不怕,行得正坐得端,怕个毛。” “郭铿,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别讲好聚好散。” “那是什么?” “是,都别为难。” “好聚好散,有什么不对?” “说出好聚好散,就像举着一把枪,用温柔体贴为彼此的借口,对所有的真心进行扫射。说的人洒脱,听的人心碎,穿越山河的利箭,最后刺的都是两人里,用情最深的那个。” “一言不合就拜拜,其实都是心如铁石。赌咒发誓时,得以其偏爱,愿尽平生之慷慨,缘分尽了就讲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放不下也装作放下,给一个笑脸就一别两宽?付出的感情就这么波澜不惊?所以,最好,都别为难。” “你这有些凉啊。” “所以,想和我,没有那种如胶似漆的热情如火。” “时光煮水,小火慢炖也行啊,到最后就是一碗十全大补汤,滋润长久。” “好啊,祝你长命百岁。” “一样,也祝你。” 觉着车内气氛到了,郭铿寻摸着,想着来个抓档杆凌空换手,就听“啪”的一下。 “嘶~~~~~” “好好开你的车,不行我来。” “哦。” 中午在自家服务区吃过饭,郭铿等着去了卫生间的田有米,手机忽然响起。 “喂,我叫郭铿,铿锵玫瑰的玫,不是,铿,您哪位?” “您好,我是宗良地,那个,卖房子的事情,还能谈谈?” 。。。。。。 人总有侥幸心理,三个字,不一定,或者,万一呢? 可现在,对宗良地来说,不一定没了,万一也马上就要变成了一万。 想起刚才那个介绍自己来接盘的邮政开发公司副总老乡的嘴脸,宗良地想的是要是手里有把加特林,都给这人突突了。 “老弟,咱们是同乡,我还能见死不救?这么的,这个价格,我介绍一个人,你转给他,他帮你平账,你脱身走人。” “老哥,你这样,我里外里就亏了小两千万,辛辛苦苦几十年,可就算是白干了。” “形式比人强,这话听过没?你不转手,就以你现在的账期,外债,还有半死不活的销量,硬撑,你觉得还能撑多久?撑不下去,可就不是亏钱白干了,你得想想今后,走法院或者让人上门讨债,可就不是这么好商好量,还有这个价格了。” “你,要不是当初你窜捣我中途接盘,我也不会现在这样。” “这话说的,生意场上,你情我愿,我只是给你分析利弊,拿主意的,不还是你自己,要怨就怨你自己贪,实力不够,打肿脸充胖子。你以为房子盖了就有人买?你看看沪海一年得盖出多少写字楼?老弟清醒清醒,有些梦有的人做得,有的人,还是安安稳稳在水汪汪里晒太阳的好。” “你在算计我?” “别乱说话,我用得着算计你?你自己上赶着来接盘,给的价格比别人高一截,不给你给谁?谁和钱过不去?得,我也不和你废话,看在同乡情分上,我帮你拉来的关系,你自己看着办。” “你要是自己能搞定,自救,我倒是真佩服你,好好想想,告辞。” 人走了,留下宗良地在临时改成的办公室里薅着头发绕着圈。 在财务又进门把一份工程成本核算表,催款通知以及一封辞职信交过来的之后,这位宗桑还是一个忍不住,摔了杯子。 瘫在沙发上,捏着核算表,看着上面的未完成项的预算资金,想了想,扒拉开抽屉,翻着已经翻了无数遍的名片,琢磨着再努努力,看看还有能给自己伸一把手的没有。 翻了半天,除了一声又一声的叹息,一拍桌子,一张白色的名牌震到了手边。 拿起来想扔到一边,可看到上面的字,忽然想起前天见到的那个年轻的业主。 “黄哥,你听说过长乐高速服务么?没有,没有,我这不是有个朋友找到我问问么?正好想起你公司就在临安那边。嗨,我都是从海门走,哪走过那边。是,规模挺大?” “耿总,哪有,不借钱,不借钱,呵呵。就是想问你,你们姑苏阳澄那边的服务区是不是叫长乐高速服务?啊,是啊。” “张老弟,是我,宗桑,呸,宗良地!我记得你的厂子在歙县” 宗良地打完一圈电话,觉得自己是不是开始病急乱投医,可还是鬼使神差的试着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您好,郭坚郭总吗?” 第771章 沪海校区哪里来? 来时挤经济舱,去时,大小姐又恢复了做派。 “哎,行,放得下。”李乐关上后备箱。 “大姑太客气了,东西太多了。” “这有什么,带着呗。你反正私人飞机。” “对了,还有这个。”李富贞从包里又拿出一个红包,在李乐面前晃了晃。 “多少?” “陆千陆百陆十陆。” “可以啊,六六大顺。好兄弟,见面分一半。” “我的,你别想了。”大小姐喜滋滋又给放了回去。 “这次得在外面待几天?” “大半个月,这次主要还是要和明年世界杯的组委会谈补充协议,还有几家奢侈品牌增加产品线的事情,还有要赶在乐天之前把明年春夏的新品独占给谈下来。”李富贞笑道,“我的暑假结束了。” “这才几天?” “做生意不就这样,永远在追着趋势、红利、机会,少跑一步都不行。” “嗯,那你自己注意身体。莉秀。” “李先生。” “以后,给你定个kpi。” “什么,kpi?” “她,现在的体重,加一斤奖励你一万块人民币。这个钱我额外给你。” “那要是减了呢?” “扣呗,一斤十万,看你的年薪够多少斤的。” “”莉秀一脑门子黑线,只不过转念一想,十斤就是十万,两千万高丽元,好像,不算太难,眼睛就开始不自觉地朝大小姐的屁股上瞄,要不,赚他一个亿? “盯着点,吃好喝好睡好,拜托了。” “是。”莉秀又开心的笑了。 “对了,咱们说的那个股权集中和调整的事情,你这边找好人或公司,需要配合的就和莉秀说,手续什么的,她都知道。” “好。上车,赶紧去挣钱,我这一辈子大手大脚,混吃等死全靠你了。” 瞧见车子走远,李乐在路边站了会儿,转身见表哥笑嘻嘻的等在巷口。 “怎么说?” “那个宗桑,下午在写字楼那边等着。” 。。。。。。 看到顶着黑眼圈,一脸愁苦的宗良地,李乐叹口气,这人,还行,没想着躺平,最起码还睡不着觉。 “宗老板,又见面了。” “李总是。”宗良地和李乐握了握手,没有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反倒开门见山,“我了解过你们的服务公司,挺大。” “还行,混口饭吃。” “你要是混口饭,我这叫要饭?” “别那么说,谁都有背时的时候,你这,也是暂时的。” “谢谢,但愿,请坐。” 落座,也没个茶,一人一瓶矿泉水,李乐扫了眼墙上满是图纸,地上、桌上摆着装修材料样品的办公室,笑道,“宗老板倒是辛苦。” “全部身家都投进去了,能不玩命?”宗良地拿起桌上的一片石材,扔到一边,“李总,说说,想怎么算计我?” “怎么能叫算计,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情。” “我现在一听好事情,心里都打颤,打着为你好的人这几天不要太多。” “怎么?有人想趁火打劫?我猜猜啊,是不是有原来转手给你楼盘的人?” “呵,李总倒是消息灵通。” “想想就能知道,不需要消息。” “直接说,想怎么着?” “还是那个提议,销售交给我,五个点的佣金,佣金换楼层。” “我不如直接给债主抵楼。” “谁要?要了,你按什么价?亏不亏?还有,要不是想接盘的价格不合适,你也不会找到我。只能说明,你还有想法。” 宗良地点点头,“我不甘心啊。” “我算过了,要是按照你说的法子,我顶多算是白送你半层,可要是转给别人,不瞒你说,我这前半辈子付之东流。” “也不算白送,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就算提前卖了而已。” “呵呵,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宗良地想了想,“你们怎么卖?业务不相关啊。” “戏法人人都会,只不过变法不同,那是我的办法。” “我不能等你。” “明白,所以,我给你带了这个。” 一旁的郭铿笑了笑,从包里拿出几沓印好的文件,递给宗良地。 接过来看了眼,宗良地 一愣,“借款还款协议?” 李乐指了指,“两百万,借你开工,把内装的活先干起来,等我卖够两百万的房款,就算你还清。然后,再借你两百万,这么着,直到你把内装做完,这协议,两清。之后,咱们该怎么算怎么算。这算我的一个诚意。” “那个,你不如直接” “我傻么?” 宗良地捏着协议,从头到尾仔细的瞧了,“什么时候能到账?” “三天内。” “你什么时候能开始?” “一周之内。” “这么多面积” “两个月左右,最多三个月,全部不敢保证,最起码,八成。也许没你原来想的赚那么多,可麻烦没了,欠债的日子,我知道,可不好受。” “你这么自信的?” “试试呗?最起码,两百万你到手了,这钱,什么时候我卖到,什么时候结算。宗老板,你不吃亏。” 李乐把协议转到宗良地面前,拿起笔,递过去。“签了。签了,你赶紧开工,大家时间都很宝贵,您说呢?” 宗良地想了想,一咬牙,签了字,盖章。 “宗老板,你这边出个财务,咱们对接一下,三天内,钱到账,但是,协议约定了,钱只能用在工人工资上和工程上,其他你的债主子,还得你自己挡。” “嗯,我明白,只要能开工,后面的事情好拖的。” “还有,这个钱打过来,我们要看票据单据的,如果有问题,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也要加入债主子的队伍了。” “我明白。”似乎是签完字,心里松快了点,宗良地一直苦大仇深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三人又在办公室里,就着矿泉水,聊了个把小时,商定了一些细节,配合的事情。 “哎,那个利息他就那么答应了?艹,烫屁股。” 和宗良地告别,两人坐进车里,郭铿赶紧发动车,拧开冷风,掰到最大。 “咱们不是搞慈善,凭什么不收利息,咱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李乐半边屁股挨着座椅,直着身子。 “倒也是,高就高点,这算短期贷款,咱们也是随行就市。” “再说,咱们的人工费还有成本,指望着利息能裹住一部分呢。” “羊毛出在羊身上。”郭铿点点头,“对了,你的人呢?销售总得有人,还有,销售办法呢?” “山人自有妙计,回去说。” “成。” 车子慢慢悠悠开出院门,又瞧见几个民工蹲在门口。看到车,围了上来。 “哟,大哥,还是你。”李乐落下窗。 “啊,你是前天的那个业主。” “怎么样,钱给了么?” “昨天给了包工头一点,发到手里也没几个,说是今天再给一部分,这不一会儿都过来的,我们等工头呢。你的事儿咋说?” “还成。”李乐笑了笑,“诶,大哥,要是这边给结了钱,还来这里干活不?” “不知道,关键得给结啊。” “倒也是,你们家小孩大学的钱筹的怎么样了?国家不有助学贷款么,你不行试试那个,我与你说,你先去村里开” 。。。。。。 蓝旗营,长乐教育又是一年横幅高高挂,“祝贺xxx同学今年高考喜提675分”,“祝贺xx同学,在我校辅导后,一举拿下市理科三甲”,“我校今年辅导学生一本达线率91”。 小红抬手,遮在脑门上,从左到右,从右到左,看着又把一座小楼给包裹起来的横幅,咧着嘴,嘎嘎直乐。 “咦,红总,红总,红总~~~~” “别,别停,呵呵。”小红一扭头,“啊?张经理啊。这可老长时间没见你了。” “嗨,这不是回长安参加年中销售会议了么,厂里又出了新产品,得学习,还得考试呢。” “考试,考的咋样?” “考的再好,也不会拉这些啊。”张经理指指“山河一片红”的横幅,笑道,“你这,今年又是好收成?” “可不,我都不稀得弄这些,额们现在的名气,已经用不到这些了。都是底下人窜捣的,哇哈哈哈。” 张经理翻了个白眼,哪年看,都是你最积极。 “对了,听说你要搬走了?” “嗯,搬到黄庄那去。现在分校那边又拿下一层,这边的除了教室还留下,所有的办公室都留给教研和网站维护那些人,这边还要再弄个机房。” “小陆总给我说了一嘴,他过两天来燕京时候,过来看一眼。” “小陆总啊,诶,你说,小陆总和我们李总比起来,谁好看?” “噫,这可不能瞎编排。” “要我说,李总的头发要是” “许晓红,红姐~~~~~”从一片横幅中探出一个脑袋,“红姐,电话!” “小红一愣,一摸口袋,“呀,手机没拿。谁的?” “李总的电话!” “这黄世仁,想起来了是。”小红嘀咕一句,“张经理,我去接电话了,晚上请你吃饭啊。” 说完,小红踩着高跟鞋,“吭吭咔咔”的小跑着上楼。 “哎,你快点儿,李总等着呢。”财务小牛站在校长室门口,招手。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吃奶也得等解开怀呢。” 一个漂移过弯,出溜进办公室,拿起电话,运了口气,“喂,安宁哈赛哟,许晓红西思密达。” “” “喂,李总,思密达,哈喽啊?” “不会好好说话,就把舌头拽出来捋直了,找熨斗熨平了再说。” “嘿嘿,李总,这不是听说以后公司就有南高丽的老板娘了么,我正在发动组织全公司上下,掀起赶学比帮超的南高丽话学习热潮,以实际行动迎接新老板娘的到来。” “我尼玛” “咋还骂人了?” “许晓红?” “哎?” “我现在觉得给你股份之后,是不是让你有些飘了?” “呵呵,没,没有,哪能呢。李总,您有啥事儿,一切听您安排。” “那个,你的房子装修好了么?” 小红一愣,心道,问这个干嘛?催债?忐忑道,“还,还有一点收尾的活。” “那就是差不多了?” “嗯。” “这么滴,下半年的招生工作都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暑期班,初中高中衔接班,金牌夏令营正在进行,课时费营收两百三十五万元,下半年两个校区,正常班、提升班,超长班,一共收到课时费六百一十七万元,还有辅导材料” “我问你这个了?报表我不会看?” “哦。” “我问你,客服部现在都不忙了。” “是,不算忙,咱们工作做的早,续课黏性高” “行了,别汇报了,就问你个事儿,想不想换个地图?” “换地图?” “再开个堂口。” “李总,你是说” “沪海,来不来。” “去,必须去,早就想杀过去了,沪海啊,人多有钱,大款超多的,还有好多好多的大商场,洋气的鞋子,好看的衣服” “来。” “啥时候?” “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从客服和营销部门挑眼头活泛,口才好的,能打硬仗的人,八到十个,你安排好家里,带队,过来。” “不是,李总,那校区找好没?装修呢,是不是接别人的学校?周边环境,附近学校,师资,广告宣传方案,物料准备,这些,都没准备好的话,这么早拉营销和招生的过去,是不是有些” “让你们来,就是挣校区的。” “挣校区?” “对,能挣多大校区,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李总,能问一下,怎么挣?” “卖房子。” 第772章 自有办法 等着小红带人来,李乐倒也没闲着,郭铿当司机,带着阿文,在建的在售的已售的写字楼楼盘转悠,从价格到物业,从配套设施到环境价格,走马观花的加上认真询价的,溜溜的转了小半个沪海。 回来之后,捧着一摞楼书和宣传单,还有写的小纸条,进了二楼书房。 “这是楼书?”张稚秀进来放书,瞥眼瞧见,捏起来看了看。 “是啊,张奶奶,好看不?” “倒是比前几年的那些宣传单好的多,图片也清晰,楼是越改越高级。地产商也是舍得花钱。” “相比楼市利润,这点算不上什么了,这些都是消耗品。” “呵呵,也就这不到十年,地产这个大家伙卷土重来,势头倒是越来越猛喽。”张稚秀笑道,“不过,没办法,经济规律,必然出现的事情。” “卷土重来?你以前也见过这种?” “天底下没有新鲜事,往前倒腾,总有对应的。打沪海开埠,洋行买办们便开始了在这里的地产生意,从最早的毕秋,霍格兄弟与汉璧礼,再到之后的沙逊,南浔四象,程霖生、谈荔孙这些当年十里洋场的地产大亨,开发的商业,住宅地产不计其数。” “先施公司大楼、陕南邨、思南公馆、武康大楼、仁济医院这些都是旧社会那些年里,房地产高潮的产物。尤其像沙逊这种犹太人团体,更是善于利用租地造房、押款到期、抬升地价租金等等金融手段来攫取暴利。” “沙逊?现在不还有么?在港那边的。”李乐说道。 “那得算是现在这帮沙逊的爷爷辈了。”张稚秀点点头,“和平饭店、锦江饭店、福州大楼,都是他们的手笔。” “因为地产还衍生出各种金融产品。就像当年的一品地产,通过汇丰、渣打这些银行渠道,在欧美发行债券,募集资金,在国内包装各种金融产品进行销售,除了投入地产开发,还进入到欧美的股票证券黄金市场牟利,其实投资者都被高收益所迷惑,他们目的就是为了利用金融市场的不确定性牟利,坑的都是投资人的钱。” “我记得当年有一款‘第一抵押分红债’,按照年息10—12放款,赚取息差3—5,资本杠杆率5倍。一年的放款就三千多万银元,结果怎么样?一场白银法案,连盛七小姐嫁妆里一百亩地都给赔了进去。” “反正你记住一句话,金融与房地产,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一方高起,就没有一方跌多的说法。程霖生、谈荔孙这种人物,都倒在金融市场上,估摸着,以后还会有,人心贪不足,再没点良心,呵呵。” 李乐点点头,笑了笑,“张奶奶,您了解这么多,您以前也是受害者?” “我那是小小的玩一玩,不作数的。来,给你看看几张小玩意儿。” “啥?” 老太太一弯腰,从书柜的下层抽屉里,拿出一本希法亭的《金融资本》递给李乐,“打开。” “什么好东西,呀,大华纺织股份有限公司股票,民国十年?这可有年头了。董事,张秋源,这是您” 老太太呵呵道,“这是原来家里公司发行的股票,后来退市了,就留了这一张当做纪念,你留着。” “张奶奶,南浔四象八牛,您是” “连着书,一起收着。书比股票好的多。忙你的。”老太太撂了一句,转身,出了书房。 李乐捏起股票,闻了闻,一股子墨香,对着光仔细瞧了瞧,又夹回书页,却看到书里那一页上,写的一行字,掌控银行的虚拟资本的所有者与控制产业的资本所有者,越来越合而为一这种关系进一步发展,便是银行资本和产业资本日益结合为金融资本,金融资本越来越取得对整个社会的统治 。。。。。。 “我说,我这刚一到沪海,家都没回,就被你拉来工地,干嘛?你买的楼?” 曹尚蹭了蹭脑门上的汗珠,看了看眼前的写字楼。 “咋?都已经内装好了,想起我来了?” 李乐笑了笑,“这个楼,是这么回事” 听完李乐解释,曹尚嘿嘿着,“现在做地产的,那个不是意气风发,揣着银子花天酒地,这不是碰到个百年难遇的倒霉蛋?” “没办法,谁叫我碰到了。”李乐挠挠鼻子。 “说,叫我来干什么?先说好,我不需要,我有地方,刚盘下来的。” “想请你帮个忙,赶个工。” “赶工?什么意思?” “这一块儿,给装修装修,弄个售楼处出来。”李乐比划着一楼大厅。 “售楼处?”曹尚一愣,想了想,“也对,我说来这里看着别扭呢。” “原来也有,就二楼一间办公室,啥都在里面,很是艰苦朴素。”郭铿接茬道。 “连个脸面都没有,吆喝的地方都没,那特么卖给谁去。”曹尚嘴里说着,踱着步子,在大厅里转了一圈。 “不过,你真打算接这个招?” “找你来不就是的么?” “给个时间。” “十五天,加班加点,利用现有的基础装修,大面上搞一搞,重装饰,简约点,亮堂点,怎么快、怎么省、怎么好看怎么来。然后楼上再给弄出两个办公室的样板间,不要太大,百十平方,有个大模样就成,反正用过这一季儿就得拆。”李乐嘀咕道。 “十五天?你弄死我也干不出来。” “曹哥,帮帮忙噻,这边弄好了,你不也算招揽招揽业务了?” “我知道,可十五天真干不出来。” “想想招,多上人,工序衔接紧凑点。”李乐说道。 “这不是挖坑,有时候人多了没用。”曹尚撇撇嘴,“上楼看看。” “诶,请,这边请。” 二楼又转了转,曹尚叼着烟嘬了半天,给出一句话,“二十天,我最快了,设计图现套模版,顶多画施工图,大样给做出来,但是质量不一定能保证,还有,后面得断断续续收尾。” “成,二十就二十。我这边也好安排别的事情先做着。” “不过先说好,费用这一块儿” “亲兄弟,明算账。” “那我明天安排设计师过来量现场,你让那个倒霉蛋安排人跟着,省的这不能动那不能动,回头瞎耽误工夫。” “好。” “不过小乐,我说。” “啊?” “你真有把握?” “这不有你们给我的底气么?要不,我也不揽这事儿。” “嘁,得了,你小子做事儿,哪次不都是有好处在后头的。” 。。。。。。 小红带着人马第三天晚上就杀到了沪海。 安顿好住处,小红和李乐没聊几句,就嚷道,“撒?两百万?” “凭撒伲么,凭撒从额那边出这个钱。” “叫唤撒?这是你们挣楼,不得从你们这边出?” “不给!” 第773章 如此如此 “我不,我就不。” “你姨不也没用,明早把协议传过去,让牛会计备案,准备打款。再说,这钱只是借出去,又不是不回来,” “难说。”小红嘀咕一句,“你这个没盖章,不算数,公章在我手里。” “别来这套,我是法人,人章分离,公章大战这一套对我没用,就这么着。”李乐摆着手,“卖房子,又不是千把几千的课时费。单位都是以万计,你们干的好,几套房子就够了。” 捏着几张纸的协议,小红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盘算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的存粮,叹了口气。关于反抗“苛捐杂税暴政”的第n次农民起义又一次被“冷血”的地主阶级无情的镇压。 “哎,可卖房子,咱们不搭噶啊。” “忘了当年怎么带你们地推拉生源招生了?” “这能一样?” “天下文章一大抄,套路都差不多,无非话术技巧和一些专业知识补充,销售这东西,一行通,行行通,哪儿都通。只要不给自己设限,额们神手揍能勾到天!” “您这算是烧饼还是馕?” “有销售奖励的,卖出一平方十块钱,你算算,现在有两万多平等着你们,这就是多少了?还有销冠奖,销量奖,客户满意度奖,团队奖,项目结束,给你们放大假,我个人掏钱,请大伙去滇南旅游。” “再说,搞定这个,长乐教育在沪海就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层楼,红总,想想,这里面有5是你的,你不仅在燕京,在沪海也有产业了,咋样?” “你,你这么一说,我还怪有些心动来。”听了李乐这一通白活,小红眼里渐渐有了亮光。 “心动不如行动,休息休息,明天咱们先培训,就和当年一样。” “能行?” “放心,有我呢不是,还有别的人和渠道给你们打辅助。” “哎,李总,我屋里没人,你再待会儿?长夜漫漫,咱俩再研究研究合同,哎,李总,李总~~~~~” 李乐头也不回的走了,小红扒着门框,唉声叹气,“这人,咋就走了呢?” “看,看什么看,带你们出来挣钱,都给我精神着点。睡觉!!” 。。。。。。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一群长乐教育的“销售精英”们来到了了宾馆的小会议室,一进门就看到投影仪在前面墙上打出ppt,上书几个大字,“财恩广场写字楼项目销售方案”。 “行了,都坐,大伙儿都是老熟人了,从当年还没搬到蓝旗营就跟着的,我看了眼,就好几位,还记得那时候,我们是怎么拉生源卖课的么?”李乐台上一站,上辈子在城投,给各路人马做项目汇报,画蓝图的气势又回到了身上。 “记得!”大伙都是善于捧场的。 “很好,那我们也不废话,不讲空话,直接上干货,看看这次,我是怎么让大伙挣钱的。” 摁了一下下键,图片转换。 “别以为卖个楼和卖课有多大区别,本质上都一样,都是把东西卖给需要的客户,给客户带来价值。” “万变不离其宗,掌握了客户的利益诉求,我们就成功了九成九,剩下的,就是我们的热情,话术,还有那么一点点不怎么专业的产品知识。” “咱们都是老江湖了,所有的销售基础技能,不说千锤百炼,那也是炉火纯青,从客户拓展、电话营销、交流沟通到价格谈判,咱们都有了足够的技能储备。来,看图片,这个就是楼盘的基本信息。” “这里面有些行话和专业术语我都给标了出来,你们注意记一下,别回头和顾客沟通时候露了怯。”李乐拿着根不知道从哪翻腾出来的棍儿,指着图片。 “这个是写字楼,什么是写字楼,和商住,住宅的区别在什么地方,主要是我们要讲这是甲级级别,注意,是级别,不是级,因为这是卖的,不是租的,我们这是语言上的小花招,还有” 看到李乐在上面洋洋洒洒一大通,小红在底下有些发愣,这人,咋又懂楼盘销售了?不过听着听着,就把眼前这个圆寸脑袋和前两年那个坑死王德喜时的人重上了影。 “红总,别看我,我脸上有花?” “哦哦。” “比花可好看来。”有人嚷道,一群人都开始哄笑,李乐一拍手,“别闹,带你们赚钱呢,都认真点。” “是~~~~” “接着下面。这个写字楼,基本配置高,地处沪海中心板块,地铁高架交汇,交通便利,周边商业配套和环境优良。我们给客户说配置高怎么解释呢,我们讲5a,哪五a,包括五大系统,这都是卖点,包含楼宇设备自动,安全防范系统,” “内外装修达到四星级酒店标准,装修豪华,采用卫生间洁具都是用国际知名品牌物业服务” “除了上面的卖点,我们还总结归纳出不同于其他写字楼的独特的竞争优势,帮助我们明确项目定位,建立市场区隔,最大化降低竞争,为营销和推广建立依据,第一个” “李总,我们的客户群体在哪几个方向?”有人举手问道。 “哟,不错啊,知道思考提问了,这个,在下一页,看看啊,从企业性质,置业形式、价值取向、购买特征几个方面来分析多为整购,经济能力强,价格承受能力高的客户,明白了,还有什么问的么?” “渠道,获客渠道!”小红嚷道。 李乐抬手,“先别讲获客渠道,咱们先说营销策略,我给定了八个字,圈层营销,样板销售。” “建立直效推广模式,主行销,辅坐销。除了传统的上门来客接待,来电跟踪,传统电话销售,还有利用各个房产中介,定点推介,现场推介互动,转介绍组合拳,多种方式结合。” “这不就是咱们以前卖课的招数,换汤不换药?”小红琢磨琢磨,说道。 “我不说了么,万变不离其宗” “这是销售节奏的计划表,你们不用急着看,回头找文印社给做成看板,折扣政策,记一下,一次性付款95折,按揭97折,限时认购的,一次性94折,按揭95折,五百平以上的额外加送98折,购买整层或整层以上的,额外加送97折中介或者客户转介绍奖励,按照1个点的比例提成,中介额外给予2000元奖励没成交一单” “银行按揭的政策,会有郭总来给你们讲。” “郭总是谁?”底下有人问道。 “你们见了就知道。”李乐攥着小棍儿,敲了敲桌子,“哎哎哎,都注意了啊,记住二十四个字,整层先行,多方营销,兼顾散售,合理销控,价格看涨,销售促进。听到了没?” “听到了~~~~~” “好,下课,都吃饭去,下午继续讲细节的东西,这几天都细致着点,等楼书来了,就开始地推,扫楼去。” “明白!” 看着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出了门,李乐捋着脖子直咂嘴。 “你是不是渴了?”小红凑过来。 “废话,讲了这一上午,你见我喝口水么?” “给,呵呵。”小红递了瓶哇哈哈哈过去。 “你喝过的?” “我不嫌弃你。” “” 咕咚咕咚一瓶灌完,李乐这才缓过劲儿,“毕业答辩都没讲这么多。” “那个,你说地推,定点推介,扫楼,这个,咱们这杆枪,少了点。” “放心,有安排。” “有了?那好,那好,咱们走到哪,都得培养自己的小蜜蜂。” “还有,楼书呢?” “你,你这倒提醒我了。” 。。。。。。 皇帝不差饿兵,有郭铿这个沪海熟人王的出面,给长乐教育过来的姐们儿们安排的是区政府下面的一个培训中心里。虽说环境设施可能没酒店那么高档,但是胜在干净、安全,里面还有食堂,菜价都比外面便宜不少。 “这菜,忒甜了点。”小红塞嘴里一块红烧肉,嘴角泛着油光,“回头买瓶老干妈。” “甜我看你也没少吃了。噗!”吐掉块鸡骨头,李乐擦擦嘴,起身,“你慢慢吃,看着点这些姐们儿,这是公家的地方,别到处乱窜。” “知道,知道。哎,你去干嘛?” “打个电话,找个外援。” 交了盘子,李乐捏着手机边打边往外走,寻了一个树荫,很没形象的圪蹴着。 电话接通,那头有人迷迷瞪瞪的声音,“歪,歪,有事儿启奏,没事儿挂了。” “我,李乐,你不看来电显示的?” “哦,干啥?” “楠哥,帮个忙呗,借你的人一用。” “我这都忙得要死,几个电影都赶着圣诞节上映,赶活呢,今早上十点多才睡。你要不等等。” “知道知道,我这就做个小广告,小短片,插片广告那种,动态ppt,都是图片加个配音那种,” “外面不有广告公司么?” “没你专业没你快。” “啥活?” “卖楼,做楼书。” “扯淡么不是,用的着我这边?” “三十秒,又不是cg。” “要求呢?” “怎么说,就,就大嗓门吆喝那种。” “明白了。”电话那头,听到廖楠翻了个身,噼里啪啦对着键盘一顿输出,“我看了排期表和工单,能匀你两个人,不过工钱你直接和他们个人结。” “也行。” “那你今天或者明天把资料和要求给我发过来,有问题,我再联系你。” “谢了啊!” “对了,先别挂,有个事儿想和你说的。” “啥?钱不够了?还是要加设备?” “那倒没有,就是这不是弟妹给介绍了cj的活吗?那边比较满意,前天找到我,说是丑国梦工厂希望能和咱们合作。” “合作?怎么合作?”李乐想起一起包饺子的那位李富贞的大堂姐,退役的大长公主,cj娱乐的幕后老板,李美静,同时也是梦工厂的投资人股东,股份多少来着? “说是想把我们吸收成他们的一家工作室。” “买?” “不是,入股。” “呵呵,这是看中咱们的市场了,想提前布局啊。”李乐笑道。 “嗯,眼都不瞎,这两年他们的片子在咱们这儿的市场行情见涨。你说,咋办?” “谈呗。”李乐想起上辈子有个半死不活的坐在月亮上钓鱼的熊猫,“那个,我的意思是,不要钱。” “不要钱?” “嗯,咱们现在暂时不缺,主要还是积累经验和行业人脉。你这样,和他们谈,我们要他们的股份。” “交叉持股?他们多大,咱们多大,咱们才能占多少?” “机会,是一个机会。”李乐当然不会告诉廖楠,几年后梦工厂会上市,再十几年后,38亿刀卖给了环球。 最重要的,李乐不会这么早告诉廖楠自己对超级算力的渴望,而现在的特效公司,只是个引子,但如果这个引子还能有机会挣一笔,何乐而不为。 38亿刀,一个点就不少了,何况,现在可以谈。 “嗯,我知道了,这个,我随时问你。” “别让他跑了就行。”李乐换个姿势,“哎,上次你说的,那个force3的显卡上市了么?” “没呢,我怕又跳票了。不过,听在那边研发的一个同学说,不太可能。” “行,有了这个,算力是不是又能提升不少?” “其实,主要是可编程,算力,倒提升真不多。” “关注着,你那同学关系咋样?” “铁磁。” 挂了电话,李乐起身,活动活动腰,一上午讲东讲西,到时累的腰疼。刚要去会议室,就瞧见那辆gl8晃悠进培训中心。 “嘿,怎们说?”李乐趴窗口问道。 郭铿笑道,“咱是谁,衣服鞋子丝袜头巾,都在后座了了,一水儿的高a,明天有米过来给拍照。” “文印社那边说好了,一星期,15乘20的巨幅海报就能挂楼上,楼书加急大后天才能提。小蜜蜂有黄牛,给找了二十个,都是暑期打工的大学生。” “那个广告,廖楠啥时候能弄好,我这边好给电视台的何阿姨说一声。” “价格呢?” 郭铿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亲情价,白天日间插片,3000一次,一天五次,一星期打包优惠十万块。” “可以,还成。对了,群演呢?” “要多少有多少,管饭35,不管饭40。” “要不,再买点鸡蛋。” “鸡蛋?为啥?” “没鸡蛋,没那个味道。” “噫~~~~~~” 第774章 协调人 四天培训,七天准备,当几十人的自行车队,后座上竖起印着“至臻升值,空间独享,商业启航,投资”红色的小旗儿,开始满大街溜达;电视里“最后一栋,手快有手慢无,只要4888”的广告一天好几遍喊起;沪海的房产中介都开始挂上“财恩广场”的大图海报;写字楼上一夜之间挂起标着“单价4888,总价二十万起,财富升值的开始之地”字样的巨幅广告,一场小李厨子操刀的楼盘销售行为开始了。 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稍微留心的人们就会发现,每到傍晚,整个普陀连带着周边长宁、静安、虹口的大型商超里,都会有穿着财恩广场红马甲的小蜜蜂摆着一张桌子在入口处,给来往的人发放宣传单页和广告小礼品。 几个区的写字楼里,几乎每家数得上规模的公司,都会收到一份邮寄给老板,印制精美的楼书。 每个到房屋中介的问询的购房人,都会被问上一句,买写字楼啊,比把钱放银行合适多哦,有兴趣?来看看财恩广场。 好多公司老板、企业主,也在这天开始,每天都会收到财恩广场的问候电话和短信,声音甜美,语气轻柔,态度恭敬,字里行间的亲热劲儿,让人拒绝起来都有些不好意思,买不买没关系,聊几句总可以的。至于电话为什么会被人知道,好像也没几个问起。 而类似于财恩广场,当初从南洋找了大师来看过,山河为主,后有靠山、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前有案山、中有明堂,藏风聚气纳福纳财,外洋宽阔能容万马,鹏程万里财运延绵,属于沪海几处宜财之地,东有高架通途接四方财运,西有流水存富贵,南有大道接财源,总之买了就能利事业发大财的传言,有人只觉得是封建迷信,但是到了有的人耳朵里,确有了另一番心思。 几套组合拳的动作下来,好像没多长时间,上门问询的慢慢多了,销售电话也开始有了询价,一个半死不活的写字楼,渐渐地火了起来。 小红几个人,穿上了整齐的制服黑丝高跟,扎起发髻,戴上丝巾,坐在颇有些“驴屎蛋子外面光”赶工出来来售楼大厅里,拿着销售手册,操着小李厨子培训的话术和技巧,斟酌着小心翼翼的应对着客户。 万事开头,好像也不怎么难。终于有第一个客户签了合同,一百五十平,总价七十万,全款。看到楼层大看板上被贴上已售出字样的牌牌,连小红自己都没想明白,怎么就成了。好像卖房子,也不是多难。 一千五的红包发到完成第一单的姑娘手里,让其他人眼里充满了渴望。 之后,第二单,第三单,接踵而来,五天,一千多平,五百万的销售额,宗良地怎么也没想到,这边刚拿到手的两百万借款,还在愁已经花的差不多,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这就已经还完了? 终于体会到房地产老板快乐的宗良地,借着一场酒,揍一顿小舅子,畅快的睡了个好觉。 不过这一切,已经和“编剧”李乐无关,因为这人,又当了甩手掌柜。 。。。。。。 “叛徒,出卖我!小爷我和你拼了!啊,啊呀,哎哎哎,我咬人了啊!小陆,上啊,你别看着啊,咪咪,咪咪,别抓,啊!” 马厂胡同的院子里,李晋乔曾敏,陆桐小陆妈,看着一进门就被摁在沙发上,单方面被殴打的田胖子,于心不忍。 曾敏拉起陆妈,“哎,去我画室里坐坐,上次你说要在燕京买房,想要幅画,走,看看有喜欢的么,我最近又画了两张” “老陆,看看我最近收的几把杆儿?诶,光威听说过没有,咱们自己的,碳纤维,用着感觉不比禧玛诺的差。”老李递给陆桐支烟。 “是鲁省的那个,我前段时间买了一套,手感质感不错,性价比也高,你的是什么型号?” “下河能钓鱼,上岸能防身。” “哈哈哈,瞧瞧去。” 小陆左看右看,爹妈之间,犹豫片刻,选择跟着陆桐。 “哎嗨嗨,小陆,你个小没良心的,见死不救啊。” “不是,我怕回头帮你,溅我一身血。” “嘿,你个,欧欧欧,胳膊,胳膊,乐哥,改了,我改了。” “你改什么?” “啥都改了。” “这还差不多。走你!”看到膝盖底下的胖子服了软,李乐手一松,脚一送,把田胖子给踹到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等着的,李秃子,今日我舟车劳顿,腹中饥饿,体力不济,待我养精蓄锐,来日再战,定叫你来的,去不得。”田胖子爬起来,揉了揉脖子。 “你叫额撒?” “没啥,呵呵。还有你,小陆,墙头草两边倒,哪边风大你往哪边跑,原则性去哪了?” “我一直站乐哥的。” “噫~~~~~” 李乐瞧了眼田宇带来的行李,“哎,你家星星呢?怎么不叫家里来。” “回学校了,暂时住在一个学姐那。” 小陆一旁适时的补了一刀,“他是怕被人看见挨揍,脸上挂不住。” “你也学坏了!”田宇指了指,“乐哥,给安排个铺。” “倒座房,自己挑。” “小陆,你这要走了,得有个几年见不到,不怀念哥哥大海一般宽广的胸膛么?今晚哥哥给你讲讲小猫翻跟头的故事。” “滚蛋!” 三人又闹腾一阵,田胖子捏了个桃子,“嘎吱嘎吱”啃着,“小陆,你那边几号?” “五号报到,十号就开始正式上课了。” “那你这去那么早干什么?” “我爸妈跟着去,说是要去洛杉矶,旧金山几个地方逛逛,” “我可提醒您,别被花花世界迷了眼,那边可是诱惑大大滴。” “说的跟你去过一样。”李乐笑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对了,还有那个” 瞧见田胖子一噘嘴,李乐大概猜出要说什么,赶忙抬脚踢了踢,“哎,你那边见未来老丈人,咋说?成了?” 田胖子一愣,随即醒悟,“昂,我是谁,对付区区未来老丈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嘴甜,勤快,真诚。就是,得干活。” “啥活?地里的?”小陆好奇。 “不是,是,星星家镇子上,现在基本上所有熟人厂子里的机器,除了修不好的,都,让我修好了。” “哈哈哈,该,你这是发挥专业特长。” “没报酬啊,亏死我了。” “你把人家闺女都哄到手了。” 田胖子扔掉桃核,“哎,别说我,你咋样?你那边过关了。” 李乐想了想,“明年,先领证。” “这么快?不再玩两年?真想来个毕业典礼抱孩子上台鞠躬致谢?” 看到李乐挠着下巴,翻着眼皮,田胖子笑道,“艹,你还真想?” “可能,也没那么容易。” “咋?你不会,寡人有疾,疾在jj?有病赶紧治,要不要介绍?我认识一个无儿无女的老中医” “你给我死去!” “哎哎哎,讳疾忌医了这是。”田胖子一个蹦跳,躲开李乐的大脚板,嘻嘻哈哈在屋里绕了半圈又坐回来。 “不过,给你说个正事儿。” “放!声音轻点儿!” “那个实验室,我不是注册下来了么,不过,我建议,还是找个大管家。” “咋?” “忙不过来,开学我得跟导师进一个项目,没那么多时间,实验室协调管理,资金使用,各人任务的时间掌控,得有专职的人,咱们不能像个草台班子。” “嗯,我也这么想呢,有时候,有些想法,找不到对接人。”小陆也说道。 李乐琢磨好一会儿,点点头,“那个,我来安排。” “有合适的人?” “有一个,可能得等等。” 第775章 燕大是我家 陆桐看完李晋乔的军械库,给了个不过如此的评价。 老李对此嗤之以鼻,“别口出狂言,我看你才是差生文具多,装备党,技术,技术才是硬功夫,是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就像杆子,实话说,尤其是手杆,追求什么多少吨的碳布、调性、硬度,这些都是买家的宣传,关键是重量和元径,先径都不用看,去掉前后堵头,越重的杆子越结实越硬,越能钓更大的鱼。元径是用来区分软硬,溜鱼的手感。至于碳布,重要的是重量分布,用起来不重头的就是好杆子。” “28、46都是自己说的,钓100克和100斤,弯曲点不一样,你得看杆子的回弹力,起杆速度力度。杆子的硬度,越硬的越可以直飞大鱼,更不容易弯,溜小点的鱼没什么手感,你还得看龙骨节点,没有一支杆子是单一碳布卷的。” 陆桐嘿嘿着,“你这是要走向唯技术论的邪路,记住,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不服气就钓钓看。” “我还得在燕京待几天,时间地点你定,车里随时备着家伙事儿。” “成,过几天才去学习,这没什么事儿,等着,我问问那个老伙计,轮椅修好了没,修好了叫上他一起。” “轮椅,什么意思?” “截瘫。” “啥?” “比较倒霉,甩杆碰到高压线,下半身瘫了,不过不影响继续钓鱼,就是每次出门麻烦了点。” “噫~~~~~此公当为吾辈楷模,降两目致敬。” “降目是默哀,人又不是噶了,该升两目。” “你最近是调四钓二?” “鱼无常势,水无常形,看情况,比如走水,喜欢调平水钓二或者一目,用枣核。” “哦?先生教我!” “来!” 俩爹嘀嘀咕咕好半天,陆桐这才点点头,“原来如此。迫不及待啊。” 老李眼珠一转,“那俩婆姨得支走。” “购物,购物可以耗她们一天。” “有道理!就这么办。就是有点费钱。” “我来!” 陆桐掏出根烟递给老李,“哎,等我送儿子回来,你能学习完?” “哪那么快。” “啥学习,这么长时间?” “中直管理局和国管局财政部一起搞得业务培训和廉政教育,全国这两年新入岗的够级别的干部都得参加。” “哎,望其项背啊,你这。” “别扯淡。上次给你介绍的部里交管局的几个伙计怎么说?东西都试用了,有下文没有?” “正常招标采购走流程,只是有了入围资格,工夫都在后面。不过,中电最近一直在找我谈五十二所那边的股份比例调整还有合作成立研究院的事情,他这一调整,西电那边也得跟着调,再加上最近小型化设备的技术攻关,牵扯的精力比较多。”陆桐抽了口烟,“我这送儿子去上学,其实也是想躲几天清闲。” 老李点点头,“你可把握住,关键事情上,思想别出问题,屁股别坐歪了,别学有些人,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嗯,我明白,步调一致才能发展,个人倒都是小问题。” “行,觉悟没掉队。” 陆桐笑了笑,“哎,等你退休了,来我这儿,给你个dw负责人,咋样?发挥余热?” “不去,我的余热得给孙子、孙女和婆姨。干脆你到时候也退,摊子交给小陆,叫上老马老田,在长安包个鱼塘,弄个农家乐,种菜养猪养鸡养鸭养一群孙子,不撩咋咧?” “想啊,可小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看这样,以后,难。” “别说的这么绝对,娃娃嘛,都是在成长滴。” “再说,我可没你这么乐观,不过,要是你家小乐能给我当儿子,我现在就退。” “美死你!” “赶紧滴,给那个截瘫的哥们儿打电话,我想表示一下崇敬,这才是真正的钓友啊。” “好,这就打。” 。。。。。。 那边俩爹在密谋怎么把两个妈给支出去,这边俩妈正围着小桌喝茶聊着家长里短。 “小沐,行了,这东西我自己来,今天没什么事儿,你先回家。”曾敏从一个胖嘟嘟的姑娘手里接过水壶,笑道。 “这,您这有客人”叫小沐的胖姑娘看了眼陆妈,犹豫着。 “没事儿。这是你陆阿姨,自己人,你回去。” “哎,那曾老师,陆阿姨,我回去了。” 瞧见姑娘收拾完东西,拎着包走人,陆妈笑问道,“诶,哪找的,这女子,看着挺机灵的。” “一个朋友家的孩子,原来在一家做艺术品出口的公司干了几年,没什么头绪,就介绍到我这来了。机灵什么的都好说,主要是会英语,这就很合适了。” “挺好,挺好,你这经常出国,助理是得懂外语。哎,不过,这助理你这么用的?” 曾敏摇摇头,“又不是贴身跟班,哪还天天跟在你身边的,人家正常上下班,也得有休息不是?” “嘿,在长安,上次去哪谁家里,我看他的助理可都是住家里的,端茶倒水递毛巾,和电视里演的小厮似的,那身板低的。” “一个,咱没那么大的谱,二一个,有些搞传统的,搞着搞着,最后把一些烂玩意儿都传统到自己身上了。”曾敏给陆妈续上水,“就是一简单的工作关系,哪有那些阴阳怪气的玩意儿。搞得和遗老遗少封建余孽一样,当初就是没清理干净。” 陆妈笑了笑,“你这话,可别让他们听见。” “当面我都这么说,来,喝茶。” “听小宁说,小乐去南高丽见未来老丈人去了?”陆妈抿了口茶,“怎么说,你这要当婆婆了?不过,有点早。” “咱们顶多能决定当妈的年龄,当奶奶婆婆的,可就由不得咱们咯。” “见过了?合适?” “挺好,心放宽点儿。摁驴强喝水,他也得听。” “还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不行把小乐过给我,我要。” “别,小陆哪点差了,长得比李乐强,学业也好,人也温温柔柔知书达理,听话懂事。哪像那个,不看脸就是一大猴子,一不留神就从你眼皮子底下溜了。” “哈哈哈。” “别说我,你家那个姑娘叫梁,梁什么的?” “梁秋桐。” “对。前两天和王校打电话,还说今年新进老师呢,就属她最漂亮,业务也好。你这不也等着了?” “看小宁,再说。”陆妈低头,又抿了口茶,淡淡的回了句,“时间是检验一切的尺子。” 曾敏笑了笑,话锋一转跳了过去,“你们几号走?” “再待个几天,老陆这边有几个朋友要见。” “噫,那我改签一下,咱们一起呗,正好我也要去丑国,先到落山鸡。” “行啊,那能一起回来不?我们待到九号回来。” “不行,我这边最快也得到十五号,有个在费城的拍卖会得过去,中间十一号还得专门去普林斯顿给李乐的一个朋友送东西,这小子折腾我倒是有一套。” “爹妈不就是这样么,哎,那俩又密谋什么呢,这么会儿都没出声。” “管他呢,无非那几样。男人别管大小,都是小孩子脾性,自以为是,其实早就露了尾巴。说啥咱们就当看表演了不是?” “对对对,不过,那几个小子怎么也这么安静?” “得,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曾敏起身,冲着窗口,“李乐,李乐~~~~~” “妈,您叫我?”李乐从正房推开门。 “干嘛呢你们几个?准备准备,一会儿吃饭去,你爸今天巷子口定了那家涮锅。” “哦,好。”说完就要转身。 “诶,回来。” “啊?” “不是,你裤子怎么湿了?” “没啥,没啥。刚喝水洒了。呵呵。” “赶紧换一条去。” “哦。”只不过没等李乐再转身,田胖子两手掐着老王钻出门,说道,“乐哥,乐哥,水放多了,有舀子没,赶紧舀出来点,别回头把老王淹死了。” “李乐?” “是他,他给老王喂食儿,把缸给卡翻了。” “田宇?” “姨,不是,我,他,他出卖我。” “诶,小胖子,好好的,你举着老王干嘛?” “叔,不是我!” “就是他!” 只见老王头一缩,眼一闭,你们,爱咋咋滴!! 。。。。。。 马大姐又不知道去了哪儿,作死三人组三缺一,好在有曹鹏补上,又新加上远在大洋彼岸,被李乐摁在学校不能动弹的丑男郁葱,长安动力的几个虾兵蟹将凑在一起开了几天“研讨会”。 各自汇报了一下手头的进展情况,郁葱的阴阳怪气,田胖子的装傻充楞,小陆暗戳戳的补刀,曹鹏的据理力争,少了马大姐的独断专行、插科打诨、阴阳调和,“研讨会”开成了骂架大会、 针对不同的主题,几个人不时地组和,分裂,一挑三,2v2,上一秒还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下一秒就无情的背刺。热热闹闹,挺好,只有李乐傻呵呵的听着那些数据,魂游天外。 什么动力学模型的输入为螺旋桨提供的拉力和力矩,什么任一向量从机体坐标系到地面坐标系的旋转矩阵表,什么姿态角的变化率与机体的旋转角速度关系,卡尔曼滤波估计出来的z轴加速度微分项,超声波、气压传感、惯性测量单元、电机混合算法,小李厨子默默地承认世界的参差。 当看到曹鹏和田胖子开始各自拉出自己招揽的队伍,开始群体线上pk,开聊天室抢麦,李乐下定决心,拉人头。 吵架归吵架,也是头脑风暴,田胖子带着一堆数据和计算结果,和平北星依依告别,登上了去冰城的火车。 曹鹏和郁葱讨论着算法的底层逻辑,回到清大验证数据。 小陆一家和曾老师以及那个胖姑娘助理,一起踏上了飞往丑国的班机,不过李乐稍稍松了口气。一个送东西,把两个人圈进了安全地带。 人一个个的走,家里也变的清净,李乐把自己关在屋里,认真读了几天书,调整着状态,眼瞅着就要开学。 这天,也轮到李晋乔。 “儿砸,我走了啊。”老李走到李乐的窗前,敲了敲,“这些天我和你妈不在家,你要是出门锁好门,看好花花草草,尤其你妈的。还有,老王记得喂,上次让小胖子惊着了,好几天没缓过神。空调别开那么大,冻着不怕,费电。” “哦,我送送你?”脑门上盯着本全英文装订资料的李乐从资料堆里抬起脖子,问道。 “不用,就在大有庄,我还是第一次去咧。” “哦,我们学校隔壁啊。走,反正我也换换脑子。” “也成。” 开车载着老李,沿着那条下车越晚越有面儿的路,转到了南门。 瞧见大门口俩绿色的亭子间,还有站岗的卫兵,一股不同于其他学校的森然之气迎面而来。 “诶,到了,我进去了啊。” “爸,这话,不好听啊。” “滚蛋,也不瞧瞧这是在哪儿。” “行,您好好好学习,上课认真听讲,有不会的下课要主动找老师,嘴勤快点,别翘课,作业一定要写,积极主动发言,给老师留下个好印象,团结同学,主动帮助,考试千万别作弊,学不下去的时候,多想想咱家砸锅卖铁也供你来这,多不容易,是。所以说,哎呀,拍我干嘛?” “你是不是觉得在这儿门口我就不敢揍你?” “呃” “走了!” “嘭,嘭”两声,看着老李拎着一个背包,举着证件和通知进了小岗亭,李乐叹口气,“肯定不是个好学生。” 还想再瞅瞅,来个目送,就瞧见卫兵眼神总往自己这儿瞧,心中一凛,赶紧打方向绕过花坛一路朝南。 中间路过燕大,想了想,把车停到娘娘庙街,在南门口截了个小学弟的顺风车,去了理科楼。 “诶,李乐,没开学呢,你来干嘛?” 路过马主任办公室,刚屏住呼吸,踮起脚尖,贴着另一侧的墙皮,往里顺。 “燕大是我家!” “嗯,这觉悟好。” “呵呵,我来找惠老师,有几个问题得当面问问,”李乐晃了晃手里的一沓资料。 “惠老师去社科院了,今天不在。” “那,我走了。”李乐一个丝滑转身,准备摁闪。 “别动,既然来了,就别走了。”马主任放了一个禁锢。 “主任,家里炉子上坐着水呢。” “屁话!进来。” “诶。” 进了办公室,马主任从案头撤出两个本子递给李乐,“本来想过两天通知你的,你来了正好,这是今年录取的新生的花名册,你看一眼。下面是学生工作手册。” “不是,主任,我看这个干嘛?” “嘿,你忘了,不是给你弄了个兼职辅导员的活么?” “不是,真有我?” “废话,咱们系,今年给学校报的就你一个,赶紧滴,资料拿回去看看,熟悉熟悉。” “哦。”李乐翻着名单,瞧了眼,“主任,班主任是谁?” “张涛。” “那好,熟。” “嗯,还有,24号,有个辅导员的培训班,三天,你别忘了。” “我请假成不?” “门儿都没有,你以为一天十块钱加两块饭补这么好拿的?” “我不” “燕大是你家,你说的么,小伙儿,看好你,加油!” 第776章 “爸爸妈妈不在家,我就是老大。大门一定要锁好啦,谁敲我也不开啊,不动火水也关好,都是无情哒,嘿嘿!” 李乐哼着歌,锁上门,拽了拽锁头,觉得家里以后还是养条狗比较好,长安老太太那边会让骨头的小九就不想了,麟州尕三养的花花就不错。 “哟,少爷,你这是要出去?”李乐刚下台阶,迎面走来一拎着鸟笼的老头。 “诶,四大爷,您这是遛弯回来还是要去?” “回来。现在海子边儿也不成了,到处都是游客,也就一早五六点钟还成,再想和以前一样一坐一天,是不成咯。”老头一举鸟笼,“瞧瞧,刚被几个白毛儿老外给吓得,耷拉脑袋了。” “罗娜种白玉,燕京这地界儿可少见,您这来的不易。” “嘿,小子,你也懂这玩意儿?” “看人家养过,金丝雀这小东西,咱们国内主要是鲁省,扬州,罗娜三个品种,燕京养的多是鲁省的品种。您这罗娜种,应该是沪海过来的?”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识货。”老头竖起大拇指,“儿子孝敬的,刚养了没几天。” “不过,四大爷,我说话您要觉得合适就听听。”李乐对着笼子里的金丝雀一噘嘴,“巨巨巨,加加加”的唤了几声。 “你说,你说。” “这小东西,体弱,娇贵,没百灵八哥那么泼辣,夏天怕虫,怕热,冬天怕风,怕凉,七八月份换羽,一个照看不好,就容易生病,您这回去,家里有旧蚊帐的,缝个罩儿给套上,蚊虫什么的进不来。” “再有,一天晒太阳别超过一个钟点儿,要不然羽毛就容易褪色。” 老头一听,知道这是遇到行家了,赶忙又问,“还有么?” 李乐笑道,“笼底粪一星期清个两三次,食罐和水罐每天刷洗,最好用开水烫烫,栖杠隔几天就洗一次,每礼拜给水浴一次,爪子指甲,长了就修剪修剪,不过别太勤。” “吃的呢?” “菜籽一、谷子二、稗子七,加点儿墨鱼骨粉牡蛎粉,零嘴给点青菜苹果鸡蛋黄就得,要是有面包虫也成。” “诶诶诶,好好。”老头不断应着,“小子,哪学来的这些玩意儿?” “在一老头那跟着看会的。走了啊四大爷。” “谢了啊。” “瞧你说的。” 看着李乐开车出了巷口,四大爷嘀咕一句,“这可真是个少爷。” 车子依旧停在娘娘庙街角的僻静地方,李乐晃荡进学校,寻了通知上的教室,签到,在教室里一群人的注目中,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了。 一抬头,看到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2001年新上岗班主任、专\/兼职辅导员培训班”。 李乐仗着个儿高,纵览全局,男男女女,得有个七八十口子。不过瞧着年龄跨度极大,有脑门已经锃光瓦亮的大叔,也有一脸青春洋溢的小美女,估摸着这群人里从博士后到研究生都全了。 “一堵挡风墙,十年丰收粮”,小李厨子准备利用前排战友,卧倒。刚要趴下,就听到身旁有人招呼。 “哥们儿,哥们儿?” “啊?”李乐一歪头,见肥头大耳的哥们儿凑了过来。 “你是李乐?” “不是。” “别逗了,就你这身高长相还有头型,谁不认识的。” “有事儿?” “认识认识,这几天互相照应一下。” “哦,看。” “咱俩一届,我新传的。” “失敬失敬。记者啊,妙笔生花,铁肩道义。” “不是,是广告。” “学校有这专业?” “小门小户,存在感低了些。” “哦,咱们差不多。” “那不一样,你们专业出大佬。” “你们挣钱多。” “呵呵,也没,误解误解。”肥头大耳男笑呵呵说道,“你是兼职专职?” “兼职,我一研一新生,哪有那资格。” “咱俩一样,你看前面没,都是班主任专职的,估计兼职的就几个。” “我是赶鸭子上架,你也是?” “我主动地。” “想走行政?” “未雨绸缪。” 李乐竖了竖大拇指,“贵姓?” “周,周一。”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 “不,onday。” “嚯,这心情,得多难受啊。” “可不,没办法,家里图省事。”周一挠了挠寿星老一样的脑门,“我” 刚要说话,就见教室门开,呼呼啦啦走进来七八位。 打头的是学校二把手,足见重视程度,后面跟着的,李乐就认识一个团委的大姐。一群人落座,团委那个大姐上台当了主持人。 “全面深刻认识学生工作的重要性和艰巨性、燕大的光荣历史和时代使命,切实增强使命感和责任感;要坚决做到讲信仰,强政治,讲学习、强本领,讲情怀、筑担当,讲大局、重团结,做学生为学、为事、为人” 在二把手提纲挈领,高瞻远瞩的讲话中,开始了培训。 。。。。。。 上午的培训一直到了十二点多,裤子都坐湿了才结束。 李乐拒绝了周一的邀请,去了静园。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有人说话, “是这儿?” “下面一点,左面,往里,往里一点。对,对对,就是这儿,哎呦,我艹,疼疼疼,” “我抹了油了,还疼?” “废话,这特么和油有关系?和力度有关系。” “那你忍着点儿,我小点劲儿。” “嗬,你特么这叫小点儿劲?肿了,肿了,秃噜皮了。” “别废话,我都没嫌弃难闻,你叫唤个屁。” 李乐想了想,猛的一推门,“哈哈,我就说,你俩肯定不正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艹,关门!” “嗬,二位好雅兴,要不我出去等等,你们完事儿我再进来?” “滚蛋!” 李乐凑过去,看到荆明正给光着膀子的脏师兄肩膀上抹红花油。 捏过来闻了闻,皱着眉头。 “荆师兄,脏师兄这是咋了?” “废物一个,上午过来让他去芮先生那帮忙搬几箱子书,扯着了。” “那是够废的。你行不行,不行我来,我有手艺。” “你算了,就你那手,再给这废物点心来个内伤。”荆明摇摇头,脑袋上簪头发的勺子闪着亮光。 “哎,对了,这还没开学呢,你怎么来了?” “嗨,为了十块钱和两块钱的饭补。” “饭补?啥意思?” “兼职辅导员,培训。” “你?” “昂。” “你不会想以后走行政思政这条线。” “没,一时贪了心,主任忽悠我过去的。” “嘿嘿,辅导员可不好当,事儿多呢。”荆明手一抬,“啪”的一声,就听张凤鸾大叫,“荆明,你有杀爹的心啊!” “那没有,杀猪的心倒是有一颗。” 等张凤鸾哆哆嗦嗦穿上衣服,看了眼李乐,“诶,我说,你那边几个在燕京管辖起诉的,过几天傅当当有开庭,你去瞧瞧不?” “不去,这事儿,就是要个热度,现在不管输赢,都是他们输。有记者跟进就成。” “嘿嘿,这事儿,事务所和傅当当也算出了名了,以后,估计再找丰禾的事儿,都得掂量掂量。成子那边怎么样了?” “这个月的出货量又回来了,厂里正加班加点呢。估计,能创个历史新高,三千多万。” 第777章 两样风光 其实,李乐说的三千万的出货量并不准确。 自从央妈的“质量万里行”节目,新的广告,鼓噪起来的针对恶意诋毁诽谤起来的媒体起诉事件,还有这些媒体的所作所为里牵扯到民族情绪的东西被激发起来之后,丰禾的口碑和形象上好像被赋予了一层叫做良心、责任、榜样的光环。 之后的出货量就像女星晚礼服的深v一样,来了个触底反弹。三个品类,九条生产线,四百多工人,开始连夜爆产能。三班倒,人停机器不停,运送原材料的大车和等着拉货的大车在不大的厂子门口排出了两条长队,库存周转率不断刷着新高。 “不好意思,暂时没货”成了销售内勤的电话这些天里最常用的词句,成子、肖依依,吴昊,甚至李会计的电话都被经销商一个又一个电话催促。 “杨总,放心,咱们是老朋友了,前段日子您那边也一直没少了我们的订单不是,兄弟我心里有数,放心,这样,我今天线给你发一车卤蛋过去,辣条后天,后天一定给你发,你看成不?诶,好好,谢谢理解。” 成子挂掉一个电话,长舒口气,看了看眼前笑盈盈的李会计。 “叔,您还笑的出来哇?” “我不笑,我哭?和前几天一样,对着仓库里挤压的货满地打滚?” “嘿嘿,那倒不至于,您说,啥事?” “给你,截止到昨天的日报汇总。” “哦,哦。”成子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昨天出货两百七十万,回款一百一十三万,原材料支出五十六万” “叔,这个月,销售总额能破五千?” “差不多,不过,你得看到,这里面最少得有三成是因为前面那段事件影响,补上来的。实际上咱们这个月的销售额,也就是在三千五左右。” “那也行了,也是历史新高,这还不是旺季。” “旺季?照这个趋势下去,旺季来之前你就得再加生产线。要不然,你根本完成不了订单,看看系统上的数据。” “嗯,我看了,在准备了,昊哥这边已经去联系设备厂家了。” “有设备,场地呢?现在咱们已经把原来铁路食品厂全吃下来了,还剩下一个小车间没用,顶多再安排一条生产线,再扩就是隔壁军区仓库,你有这么大的脸?” “我没。”成子摇摇头,“再想想办法呗,这怎么也能撑一撑,就” “小李总,小李总!” 吴昊捏着手机从隔壁办公室跑了过来,“李叔,都在啊。” “咋了,昊哥?” “你忘了,区里通知的,今天有省里的大领导过来调研。” “不是下午么?这才几点?” 吴昊指指电话,“区里刚说,有变动,领导要先来咱们这儿。半小时之后就到。” “哦,那赶紧,让几个办公室收拾收拾,还有,让车间那边准备好衣服鞋套帽子,咱们去门口。” 吴昊笑了笑,指指办公室里间,“你还是先把你的窝收拾收拾。” “哦,对对。叔,叔,帮额找个盆,把脏衣服扔里面” 。。。。。。 “领导,我们厂的原材料从采购、运输、验收、贮存,一直到最后进入生产流程都有一套严格的管理制度,你看,这是入库时,原材料进行验收和编码。” “这些原材料的品质和卫生,你们有标准么?”一个身量不高,戴着眼镜,脸上一团和气的领导,慈祥的看着成子。 “有,生产中使用的所有原辅料必须符合食品卫生标准或要求,都需要有相应的符合国家标准的检测报告。参考时应优先使用国标,无国家标准时,依次按行业标准、地方标准、企业标准执行。您看,这些都是每个批次的原材料对应的标准货单,除了应符合卫生标准外,还要新鲜无污染,以保证食品的质量。” “货单里的产品名称、数量、批号、生产日期、出厂日期、保质期、产地及厂家等等,都标注的一清二楚,检验员严格按照标准,检查卫生检验合格证及检验报告还有货物的卫生状况。” “挺好,不愧是上过央妈的节目的,说起话来就是有底气。”领导拿过扫码枪对着一个条形码“滴”了一声,看到电脑上显示出来的一串信息,点点头,“这就是你们的系统,挺先进的,你们自己开发的还是买的?” “我们自己找公司开发的。”成子回道。 “哪家公司?” “长铁精工。” “哦,陆桐那边啊,那可是最近省里的重点高新技术企业,不过,没听说他们搞软件啊?” “领导,这个是我们私人关系,找到那边的工程师帮忙做的。” “给钱没?” “没给。”成子回的理直气壮。 “看来这关系够铁啊。私人关系是另一个小李。” “嘿嘿。” 领导放下扫码枪,指了指大门另一边,“那个是冷库,电视里看到过。” “是。左边冷藏,右边冷冻。” “走,瞧瞧去。” 参观完冷库,出门时,成子一伸手,赶在秘书之前,帮领导把棉服脱了下来。 “行啊,这回是开了眼界了啊。”领导冲着身边的随行人员笑道,“咱们省内好像还没有几个这么现代化和高卫生标准的厂子?” “小李经理,你们这么投入,成本怎么控制?” “食品安全,人民生命健康就是天大的事,这个不敢有一点马虎的,我们想做的是持续长久,投入成本高,但是老百姓的口碑也高,如果把时间拉长到二十三十甚至是五十年来看,其实算不得什么了,细水长流才能汇成江河湖海,经营得当,投入总有产出。” “哈哈哈,诸位都听听,这才是做企业的基调。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者谋之,利在一时勿谋也,利在万世者谋之。” “诶,领导,这话好,这话好,要不,您给留个字?”成子顺杆爬的工夫启动。 “留字?” “嘿,不是那种大字,那个不好,就”成子从兜里掏出那个已经装订了好几遍的本子,翻到最后一页,“你就给写这上面,额自己看。” 领导瞧见,伸手接过来,把本子从头到尾,大概翻了一遍,看到最早还有些歪歪扭扭的,夹杂着汉语拼音和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符号,古诗词,数学公式,四仰八叉的英文,到后面的财务数据,销售数据,手绘的机械图,认认真真的化学公式,食品工艺流程,隔一段就出现的给福利院送东西的日期东西数量,偶尔出现的“李乐是个大坏蛋”“李乐又坑我钱”“乐哥说的”批注,一直到最后,一条条南高丽文,不知道什么意思的一二三四。 好像一个拾荒娃娃是如何从铁道边走到现在的历程,一点点展现在眼前。 “成,不过那个话就不给你写了。”领导接过笔,在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署名就算了,字不好。”领导笑了笑。 成子接过来,看了看,指指“罹”字,“领导,这字念啥?” “罹,音通离,忧患,苦难的意思。” “哦,哦。”成子也不觉得难为情,直接在旁边也写了个“罹”字,注上音,写上解释,“领导,您别笑话我。” “这有什么,我也有不认识的字咧,学无止境。” “是。” “对了,来你这看了,尝了,吃人嘴短,说说,有什么困难么?” 成子眼珠一转,“领导,额想要块地。” “要地?盖厂房?” “领导英明,嘿嘿。”成子指了一圈厂子,“这是原来铁路的食品厂,现在产能逐渐跟不上订单,地方就显得小了,我想着,能不能找个大点的地方,再按照现代化厂房的规划,再盖个厂子,地,我们掏钱买。” “有信心?”领导想了想。 “有!今年不好说,明年,一定能超过五个亿,争取五个亿。” “好,有信心就行,这事儿,我来问问。” 领导调研,前前后后在丰禾待了一个小时,半小时的业绩汇报,半小时的厂区参观。 车队走,成子几个人站在门口送行,中间有个秘书模样的走过来,给了成子一个电话,交代一句,有事联系,转头走了。 成子点点头,心里默念两遍,记住。 “诶,准备一星期,就来一小时。”吴昊嘀咕一句。 “行了,多少人想要还没有呢。”肖依依怼了句,看向成子,“诶,领导说的地,真能给?” “给什么给,咱们买,乐哥说了,和公家打交道,哪怕他们说了,最好也按规矩来。”成子摇摇头,“尤其是税。” 几人转身往回走,吴昊说道, “明天这边开庭,咱们谁去?” “算了,都别去,有律师出面就行了。” “为啥?” “乐哥说了,事情维持一定热度就行了。” 肖依依点点头,“对了,你什么时候去鲁省?” “下周,那边的金代表下周从汉城回来。不过去之前,咱们得先解决个事。” “啥?” “股份。” 听到这俩字,肖依依和吴昊一愣,随即开始心跳加速,再迈步时,差点走了顺拐。 。。。。。。 八月二十九,周三,农历七月十一,宜签订合同、交易、搬新房、动土、修造拆卸。 麟州岔口大风垣下,彩旗、空飘、红毯,礼炮,高高桁架下搭起的典礼台,几十台推土机,装卸车,吊车沿着典礼台两边椅子排开,腰鼓队、乐队鼓号喧天。 胸前别着朵大红花的钱吉春,像是又入洞房的新郎官,一脸喜色,站在场地边,和一个个小车里下来的领导来宾握着手。 “吴市长,您好您好,大驾光临,大驾光临啊,走,我陪您过去,省里闫厅长已经到了。” “苏局,苏局,您看,劳烦您百忙中过来,谢谢,谢谢支持!” “刘部长,哎,瞧你说的,还指望您那边帮忙多宣传宣传,美言几句呢,省台人来了,在那边,我领您过去。” “王主任车在路上了,马上到,马上就到。” “张总,能源集团不也是焦化厂的股东?你就在这儿坐,咱们是自家人。一会儿,咱哥俩好好喝几杯。” “丁县长,一会儿您主持?”钱吉春瞧见丁尚武走过来,凑上去,笑道。 “哎,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丁胖子言不由衷道。 “这事儿,您是主要推动,就该您主持。” “呵呵,我还得再看看稿子,别丢了人。” “您不张口就来,还用看?” “你说的呢,省里市里领导都在,我哪能大意了。”丁胖子哆嗦着五花三层的下巴,“就是,淼弟和大泉没来。” “他不说了么,做事高调,做人低调。” “嘿嘿,他这性子。”丁胖子左右看了眼,“诶,那个事儿办好了?” “嗯,办好了,今天一早天不亮就安排了,从青云寺,白云山请来的,还有从北面请来的乌审召庙的师傅,献了三牲,开坛,这边工程部的人都拜过了。” “那就好,那就好,这事儿别声张。”丁胖子低声道。 “明白,哪能呢。” “来宾的小礼品都准备了?” “准备了,回头有专门的人给司机。” “成,我先过去。” 二十分钟后,音乐响起,丁尚武迈着矫健沉稳的步伐走到典礼台中央,“尊敬的各位首长,各位领导,各位来宾馆,在这万木葱茏、生机勃勃的美好季节,由麟州万安能源公司、瑞典银瑞达集团、麟州能源集团共同投资八点五亿元的一百二十万吨焦化,十万吨甲醛,十万吨pvc项目一期工程开工仪式隆重举行。” “在此,我谨代向莅临开工奠基典礼的各位领导、各位嘉宾表示热烈的欢迎!” “首先有请省发计委王继梁主任讲话” 国内这种开工仪式套路一样,按着领导级别大小挨个讲话,然后剪彩奠基,大家乐乐呵呵。 等到领导们开始拿着铲子往埋着一块大石头的坑里填土,气氛到了顶点,一时间鞭炮齐鸣,别管看不看得见,礼花冲天。 大坑最边上,攥着把裹了红绸铁锨的钱吉春,环顾四周,看着这番热闹景象,一时间心潮澎湃。 想不到哇,我老钱一个煤耗子,也有今天这风光,哎呀,美! 第778章 新学期新气象 原以为的培训就是领导重视,下面糊弄,大家开开心心乐乐呵呵的办个讲座,讨论讨论齐活。 结果没曾想是正儿八经的上了两天思政、心理辅导、学生工作实务的课程,最后除了意料当中的结业小作文,还有tnd有考试。 几天下来,李乐自觉理论水平日益增长,认识不断深刻,对马主任的“怨念”也不断加深。 不过倒也有好处,除了整天黏身边的肥头大耳的,燕大这个大门派里小山头出身的周一,还认识了不少人,算是增加了一些人脉。 因为来参加培训的人里,成分远比想象的复杂,专职班主任里,除了行政部门的,还有助教讲师甚至副教授这一级别的小牛,辅导员大都是博二硕三的研究生,像自己这种研一就混迹其中的兼职,也就寥寥几个人。 目的不同,想法各异,有的学院规定讲师申请晋升副教授,必须当一届班主任,副教授的申请晋升教授必须有五年以上班主任经历,有的学院规定当过辅导员的,博士硕士毕业时候作为考核条件,也有为了一年五千块钱的班主任补贴的。还有传言潜规则,就像荆师兄说的那种于学术上无望,自认为不是那块材料的,才会选择当辅导员班主任,以后走行政管理体系这条路。 周一原本以为李乐也是,可小组讨论时候,一个政治系讲师师兄聊起李乐前几天登在《ciology》的文章,说起自己还引用了其中的一截的时候,这才知道,李乐可能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被忽悠来的。 ssci一区啊,不说一作,就是带个名字就能基本保证硕士无忧,让一些学术妲己自荐枕席的玩意儿,人家是本科就发表了的,这以后,啧啧啧。 “对于辅导员而言,学生工作不仅是‘人’的工作,更是思想和灵魂的塑造工作。我们要做到把心门敲开、“进”入人心、“浸”润人心,将思想引领和心灵陪伴的要义贯穿始终,扎实工作、久久为功,尽一份力、发一份光,为党育人,为国育才,努力当好学生的知心人、热心人和引路人” 周一瞅了眼李乐写的培训总结,“哥们儿帮我写几句呗?” “你一个学广告的,还要我帮忙,别逗了。” “又不是写公文,没头绪噻。” “得,这篇送你了,我再写一份。”李乐想了想。 “这多不好意思。” “小意思,几百字的东西,换个套路,又是一篇,拿去!” “诶,谢谢啊。” “本次培训课程跨学科、跨领域,有理论、有实际,有思想、有高度、有温度,一切以学生需求为中心”看到李乐换了张纸,刷刷刷几笔,不假思索的又写出一段,周一愣了愣,心道,这人,上辈子莫不是个公文精? 考试完,开总结会,发证书,从培训教室出来,看到已经有新生拉着锅碗瓢盆铺盖卷走在学校里,李乐这才觉得,原来,新学期又开始了。 。。。。。。 “七十,多一分不给。” “哥们儿,再加点儿,瞧瞧,淄博兹曼的,名牌儿。” “临沂兹曼的也不值这个价,就七十,成不成,成,我这就推走。” “得,算今天开个张。” “锁呢,你不送一个?” “给给给。筐,要不要?” “不要。” “装一个,你得让我挣点儿。” “多钱?” “十块,” “八块。” “九块。” “八块。” “管!” 清大西门一百米道路两侧,中关村附近的都知道,这里是各种新车二手三手翻新自行车的集散地。 李乐自知还得在燕大混,总是拦路劫车不是长久之计,学校里开车有些招摇,小绵羊小木兰那种嘟嘟嘟,又不让进校门,于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抵御住了趁着夜黑风高去清大那边协调一辆的想法,老老实实去买了一辆也不知道是几手的翻新车。 蹬着进了燕园,穿过每年一度,已经没了新鲜感的百团大战战场,一路到了老法学楼,直奔二楼大厅。 看到“社会学系研究生入学报到”的牌子,默默站过去,等在一位女生后面。 “这位同学。”李乐听到身后有人喊,扭过身,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下巴颏。 抬头,才看到,正脸,李乐瞬间想起尚格云顿,但只限脸,身材,比竹竿强点有限,“嚯,好家伙。” “你多高?” “光脚188,你呢?” “嘿嘿,194。”高人笑道。 “可以可以。” “研究生面试没见过你啊。” “我保送。” “你本校的?” “是,你呢?” “我吉大的。” “失敬失敬。” “久仰久仰。” “不知尊姓大名?” “张曼曼。弓长张,日四又那个曼。” “嘶,好名字。”李乐把名字和长相比较了一下。 “您呢?” “长安,李乐。” “噫,你就是李乐?” “你知道?” “可不,专业排名第一的那个。” “侥幸侥幸。” “诶,这是实力,何必谦虚,向你学习。” “向你致敬。” “嘿嘿嘿。” “啊?你怀孕了?” 登记老师的一声惊呼,让李乐几个人等着报到的人都愣住了,齐齐看向最前面的女生。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这,来,到这边来说。”一旁另一个登记的女老师瞪了喊出声的那位一眼,起身拉过满脸通红的女生,走到一边。 李乐耳朵好,就听到“考了四年,结婚,意外,三个月,咋办”几个字。 再之后,就看女老师交代一句“后面的继续”,就领着人出了大厅。 “诶,李乐,这不会不让上了。”张曼曼好奇道。 “应该可以,录取通知上写了,可以休学一年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这考上燕大的研究生,多不容易。”张曼曼摸了摸胡子,“嘿,这算不算既研究,又生了?” “算,就” “李乐,别聊了到你了。” “哦,哦。” “通知书,身份证,毕业证,学历证明,缴费单子” 手续办完,李乐在门口又等了等,带着张曼曼去领东西,校园卡充值,办学生证,张曼曼不住道谢。 “客气什么。” “真贵啊。” “咋?” “学费,一年8000,这家里几亩地的收成都不够,还有住宿费,又是1000,也不知道住的咋样。” “你这,困难?” “倒也没,家里地多,够。” “你家几亩地?” “四十,公顷。” “艹!” 住的地方还好,就在燕园,33楼,四人一间,不过这次,没了一楼的便利,李乐被支到了四楼,411。 看到房号,李乐嘬了嘬牙花子,再看看张曼曼的,隔壁,409。 等李乐上了楼,还没进屋,就瞧见笑嘻嘻的张昭已经站在门口,冲自己招手,“接到你电话就过来了。” “咋说?” “哥们儿倒霉,住畅春园。” “不挺好?那边清净。” “算了,还是想你住一起。” “这地方我就当个临时休息的地儿。” “那你何必掏这个钱。” “钱多,烧的。” “噫~~~~~” 第779章 同舍再无相知 张昭一猜李乐大概率会不住校。读研了,和本科时不一样,有点条件的,都想着法儿的出去租房住,看看学校bbs上的求租和三角地里各种周边出租、同租信息就知道,更何况李乐这种家在燕京的。 “过几天等王伍回来,我去投奔他。” “咋?” “不习惯,第一天就不习惯。”张昭耸耸肩,“四个人,两个专业,同专业的那位外校来的还不知道,他的导师和我的导师属于一个笼子里的俩斗鸡。研究方向一样,年龄相仿,教职相当,这就注定了水火不容的两个山头。以后,住一起,指不定得掐架。” “那不还有俩么?” “一个31,一个33,都是工作后又考进来的结过婚的自费生,都特么有代沟了。以后谁喊谁义父,谁是谁儿子?和谁包夜打游戏,和谁半夜喝酒?搞不到一起,不同专业导师,作息时间都不一样。说话客客气气,可一瞧就不是什么热心的,感觉隔了一层。” “也好,反正老王也是一个人住。” 听张昭这么一说,李乐想想也是,本科四年,压力不大,更多的是吃喝玩乐,更能混到一起。到了读研,三观已定人心复杂,对社会认知更加彻底,交朋友带了条条框框,每个人经营的圈子更小了,而圈子里的人也更重要了。遇到三观不同的,也就难免聊不到一起去。 “学术第一。”李乐说了句。 “对哦。走,吃饭去。新农园,麻辣锅。” “好吃不?”忽的一声把张昭吓一跳,再一抬头,看到张曼曼,更是惊奇。 “这是张曼曼,我们一个专业的。这是张昭,我本科室友,现在是中文系读研。” “你好,张昭,我还是离你远点,和你俩站一起,脖子疼。” “诶,你寝室也没来人?”张曼曼探头看了看411。 “你也一样?” “得,咱们都是早鸟。” “走,带你尝尝燕大的伙食。回头再来。” “朝思暮想啊,上次来只顾着面试了,啥都忘了。不过先说好,我请客,都憋和我抢。”张曼曼扬着脑袋。 李乐和张昭对视一眼,“像谁?” “大金子!” “哈哈哈哈。” 。。。。。。 一个西北的,一个东北的,俩一米九的大汉,加上一个对外永远声称172的江南小伙,围着三个锅。 “味道挺好,就是分量少了点,比我们那。”张曼曼风卷残云。 “慢着点,没人跟你抢。” “习惯了,以前在运动队,练出来的,改不了了。” “运动队?”张昭扒拉着虾头,“我就说,你这个头,得是练个什么的。” “跳高。” “那你怎么没考体院?” “我学习还凑活,加上吉大要人,就走的特长生。” “有成绩?”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好家伙,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就拿过一次,那天走了狗屎运。要不然我也进不去吉大。” “那你老家哪的?” “龙江佳市桦皮川宏克力劳改农场3连七队五组,邮政编码,电话0454-383xxxx,找张大侉子家二小子。” “哥们儿,你这报户口呢?”李乐笑道。 “嘿嘿,从小说顺嘴了,不说完心里不得劲儿。” “不是,你家劳改农场的?” “哎哎哎,别想歪了啊,我们可是正经人家,光荣滴农垦职工。” “怪不得你家有四十公顷地呢?承包的?” 张曼曼摇摇头,“不~~是,我们那,农垦区,土地不按人头分,有钱的可以多租地,不过要按农场的要求种地。” “黑土地啊,一眼望不到头那种?”张昭好奇。 “可不咋滴,俺们农场一共22万亩地,都是连一片,从这头到那头,拖拉机都得开半天。不过我们家地算少的,有人家都千亩地。” “种的过来?” “有啥种不过来的,几十年前就是大机械,放假,来我家,冬天看雪,夏天避暑,我请你们吃正宗的东北大米马哈鱼塔拉哈,‘风吹米香人欲醉,食罢人去路还香’,就这米”张曼曼敲敲盘子里的米饭,“差远了。” “呵呵,成,有机会一定去瞅瞅,还没去过那么北边呢。” “一定来啊。” “对了,你们那种粮食挣钱不?我们家那边都快见不到农田了,都盖了厂房开发区了。” “你们家哪儿的?” “姑苏。” “有钱啊。”张曼曼笑道。 “那也得分人呢。” “种地还成,靠天吃饭,就怕遇到灾年。前几年遇到一次冰雹,一晌地净投入就得一万,我们家四十晌地,算到最后,损失六万多块,一个灾年,三个丰年才能缓过来,要不是靠国家补贴着,还有家里养了大牲口,更完蛋。” “啥大牲口?” “奶牛。” “多种经营,也是个法子。”李乐点点头。 “可不。不过,累。” “各有各的难处。” “诶,哥们儿,你也是公费的?”张曼曼瞧了眼张昭。 “嗯,你不是?” “我自费,这上燕大,我爹都说是我们老张家祖坟不是冒青烟,是着了,这就够好了,公费,没想过。” “对了,没问呢,你导师是谁?”李乐问道。 “杨立成老师。你是老人,咨询一下,杨老师咋样?” “连续两年燕大最受欢迎教师奖,你说呢?” 张曼曼长舒口气,“呼~~~,那就好,那就好,面试时候,就觉得他人挺好滴。” “放心,杨老师在家庭、城乡社会学,还有社会学理论上,很厉害的。” “你呢,你导师咋样?也和蔼可亲?” 听到这话,往嘴里扒饭的李乐差点噎着,捋了捋脖子,“嗯哼,哼,还成,还成,是挺和蔼的,呵呵。” “不过,你这自费,除了学费,好像那些补助都没了。” “可不,我听说,公费生有一个月两百多块的补助,还有科研补贴什么的?” “咱们系穷,现金补助270,科研看导师,有高有低,最高也就三四百。还有假期帮忙干活,导师给就给,不给,你也就干看着。其他还有资料费,论文版面费什么的,要是有工作经验的,一个月还能多30,不过,听说最近要给每个学生发放80元的物价补助。这么加加减减的,也就够吃饭。”李乐说着,看了眼张昭,“你呢?” “250。”张昭头一低,小声嘀咕。 “多少?” “250。” “你们系神经病啊?” “谁知道,这么埋汰人的,比你们我们更穷。” “不说有奖学金什么的么?” “咋?你想挣这个?” “能减轻点家里负担不更好。总不能老卖牛不是?” “噫~~~~~” 李乐琢磨琢磨,“要不,我给你介绍个活?” “啥活?” “你上学时候,哪科好?” “体育。” “问你文化课。” “那就,数学还凑乎。” “高考多少分?” “142。” “语文英语啥的呢?” “加一起两百挂零。” “艹!” “我特长生,和你们不一样。这都是运气。” “还成,考研数学呢?” “122。” “等我们另一个兄弟回来,你去他那试试。” “噶哈?” “代课,补习班。” “嗯呢,谢谢,谢谢啊。” 。。。。。。 吃完饭,三人往宿舍回,张昭觉得和这俩走一起,站哪都不舒服,干脆说了拜拜,回了畅春园。 李乐上楼,走到寝室门口,就听到两个屋里都有了人说话。 张曼曼瞅瞅李乐,“要帮忙不?” “不用,我就放个东西,认识认识。你呢?” “我都收拾好了。” “成。” 李乐点点头进了屋,四个人都来齐了。 还好,有熟人,班长。 “哟,乐哥!” “嘿嘿,班长啊。” “我说一进门看这书包这么熟悉呢。” “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可不。不过,你铺盖卷儿呢?” “我没打算住校,今天就是来报到的,明天再拿点零碎过来,以后,当个临时休息的地儿。” “也是哈,你家在燕京。”班长先是一愣,又点点头,“咱们班还有俩,住楼下,一会儿去认认门儿。” “女生呢?” “那可进不去。”班长指指屋里剩下的两人,“这是秦臻,浙大来的。” “面试时候见过。”李乐笑了笑,“咱们搭过话,你在我前面一个。” “我没印象了。”一脑袋卷毛的秦臻摇摇头,“不好意思。” “没事儿,我长得大众脸,呵呵。”李乐笑笑。 “你好,我叫王锦,隔壁的。”剩下那位挺主动,上前握手,“生物专业。” “那怎么?” “谁知道怎么排的,不过也好,有文有理,和谐。” “是,建设和谐宿舍,营造温馨家园。”李乐抬手握了握。 “隔壁很少考到这来,尤其理科的。” “人这一辈子,能拿两个学校的毕业证的不多。” “倒也是哈。” 见过面,倒是和张昭说的一样,客客气气,可总觉得隔着一层,估计,就是住一起,顶多也就是“相敬如宾”,何况,这还有个理科的预备“实验狗”,估摸着以后一个月能看到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班长给李乐递了眼色,两人去到楼梯口。 “咋样?” “不好说。一个真冷面,一个假客气。”李乐笑道,“倒是难为你了。” “嗨,到这时候,还不明白一些事儿,咱们学这研究人类组成的学科这么多年,不白学了?”班长耸耸肩,“就当是个睡觉的地儿,和则聊,不和就各干各的。” “诶,对了,那个兼职辅导员的培训班,听说你去上了?” 李乐眨眨眼,“我被马主任忽悠加胁迫的,班长,你可别误会啊。” “我误会什么,咱俩以后走的路都不一样。” “难说。”李乐嘿嘿着。 “得了你。”班长知道这人是在开玩笑,捶了他一拳。 “张涛当时问了我,建议我说,研一都是专业课,我这能力,读研都费劲,别到时候芝麻西瓜都丢了,还是老老实实先把研一研二的课上好,等研二下半学期再说。听人劝吃饱饭。” “还是班长心里有数哇,不像咱,稀里糊涂的。” “你个龟儿子莫给老子假意思,以为老子瓜兮兮哩?” “呵呵,走了啊,那俩,你慢慢应付。” “诶,别忘了明天有会!” “晓得咯!” 。。。。。。 下楼时,瞧见一楼的门房里的楼长,李乐想了想,去了前面的32楼。 进去看了眼原来的寝室,已经有新的本科生入住,跟来的家长看到李乐,还以为也是报到的,站门口的李乐赶忙摆摆手手,只说自己以前也住这儿,好心告诉新生,锁门得往上提一下,才能扣紧,电扇最好换个电容,要不然半天速度上不来,那边晾衣服的绳子,钉子不牢靠,最好重新钉一下。 “谢谢学长。” “没事儿,应该的。” 李乐刚想转身,就听到身后一声咳嗽,多少年了,太熟悉这声音了。 “呀,首长好。” “好个屁,过来!” “咋?” “你说咋?” 李乐凑到跟前,低头笑嘻嘻道。 “凳子呢?这屋原来的凳子呢?” “啥凳子?长啥样的?知不道哇。” “装,你再给我装?” “不是,您问我,我问谁去?我啥都不知道。” “行,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现在读研了,哪个楼?哪个房间?楼长” “首长,看,有几个女生进来。”李乐抬手一指将军身后。 “啊?哪儿呢?” 瞧见将军转身,李乐一勒书包背带,撩开大长腿,撒丫子跑了。 “首长,别找了,真没了!” “嘿,这小王八蛋!” 看着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漂移出宿舍楼的身影,将军先是绷着脸骂了两句,之后又慢慢的化开,叹口气,笑着,“年轻,真特娘滴的好,逃跑都快。” 第780章 闲篇儿 蹬着自行车,游荡在学校里,拐了几个弯儿就到了燕南园。 “芮老师去医院了。” “怎么?身体不好?”六十五号院儿门口,李乐问保姆。 “学校给老两口正常安排的体检,老爷子说还想去书店,要不然这会儿早就改回来了。” “谁跟着去的?” “小付。” 李乐想起那个外号“燕南园孩子”的智商有点障碍的校工小付,点点头。 “要不,你进来等等。老爷子前几天还说呢,你上次来,扔下东西就跑了,话也没说两句。” “算了。”李乐笑道,“老爷子来家也得歇歇,明后天再来,反正也开学了,走啦。” “哎,等等。” “咋?” “老爷子老家来人,送了一堆东西,老爷子说,你们谁来了,都带点儿走。”保姆说着进了屋,拎出来一个纸袋子放到车篮子里。 李乐瞧了眼,“茶食三珍”。 “那我走啦。” 晃悠着到了南门,瞧见这两年愈发骄横的“燕园五星上将”,正对着一个新生指指点点,见新生一脸的天真无助弱小可怜,李乐想着当一回正义化身,长腿一岔,停到旁边,刚想开口,忽然想起自己现在也特么是研究生了,有什么资格教训同为“燕园三害”的校警,赶忙右脚蹬左脚点,又出溜了过去,和疑惑的校警大哥侧身而过,眼神一对,给了个鼓励的点头。至于新生,肯定是干了啥不合适的事儿,该! 穿过一片棚子的新生接待区,李乐就被人叫住。 “李乐!” “嗯?哟,你这啥造型?” 兔子警官朱迪一样气质的平北星,穿着件写着“我骄傲,我是志愿者”的蓝色马甲,站在物理学院新生接待站的横幅底下,有气无力的的冲李乐晃悠着三角小旗儿,一下两下。 “接新,院里统一装备。” “这有你啥事儿?你不也研一新生?” “那怎么办?一切行动听指挥,谁让你是本校考上来的,老人。” “有好处?” “盒饭雪糕矿泉水。” “噫,老一套,也不换个花样。胖子给你打电话没?” “上午刚打的,他现在已经进组了,跟着导师去实验室当牛做马去了,还让我问你呢,你说的那个什么人什么时候能来。” “等等,等回话呢。回头我给胖子说。” “通知你们参加开学典礼了么?” “说了,我懒得去,到时候请假。” “你这人,一点不合群的。” “在这儿几年了,你还不腻啊。” “倒,也是。” “你宿舍咋样?” “畅春园,破破烂烂,不过还有更惨的,听说数院的有几个去了朗润园。” “朗润园?那不是挺好,老师宿舍。” “哪有,不还有几间平房?” “嘶,那是挺惨的。听说那边” “北星,北星,陆老师叫你,问你那个新生礼包卡放哪了?” 李乐循声,看到一穿着牛仔裤白衬衫,没啥风度但自觉挺翩翩的金丝眼镜男走到平北星身后,很亲近的招呼着。 “就在树后面那张桌子的小抽屉里。”平北星头也没回,说了句。 “哪张桌子?” “树后面。” “哪棵树?” “就一棵树,你还找不到?”平北星冲李乐摆摆手,“我去看看。” “嗯。”李乐笑了笑,看了看跟在平北星身后亦步亦趋的金丝眼镜男,想到刚才这位瞧自己时候的眼神,心道,嘿,菜园子大了,什么虫都有。 。。。。。。 爹妈不在家,李乐懒得开火,想了想,开着捷达王,去前门月盛斋买了点酱羊肉,便直奔芳草地。 “哟呵,你怎么想着来了?”王士乡老爷子开了门,一瞧见李乐,乐呵道。 “家里没人,一个人没意思,上您老这混一顿。” “拎的什么?” “您闻闻,看您能闻出来不?” “酱羊肉?月盛斋的?” “嘿嘿,还得是您。” “也就这样了,早些年小门脸时候还成,后来改成京味香,再改回来,一来二去的,也就没了老年那味儿了。” “汪爷爷不说了么?不让用硝了,也就丢了些东西。不过,还是健康些好。”李乐又举起在芮老师那边拿的袋子,“对了,还有这个。” 老爷子凑过去瞧了眼,“湖州茶食三珍,玫瑰酥糖、椒盐桃片和牛皮糖,哪来的?” “呀,这您都知道?” “以前燕京土特产店有卖过。” “就我和您说过的,我们学校的那个人瑞,芮老师给的,我就借花献佛,您尝尝。” “芮先生啊,心久仰之,心久仰之。” “咦?小乐来了啊。” “袁奶奶。”看到被保姆搀扶出来的老太太,李乐赶紧行礼。 “就你自己?女朋友呢?” “嗨,人家哪像我似的,一闲散人,得工作呢,这会儿,应该在巴黎。” 瞧见袁老太太除了腿脚还不太利索,脸上见了红晕,倒是比上次来时候胖了一点,李乐心安不少。 这几年,老爷子除了眼睛一个看不见,一个不灵光,其他还好,就是老太太,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李乐有次见了王家大伯,商量给老两口换个安静点儿的老院子,可老爷子一辈子不想麻烦人,只说,随遇而安,没那么多讲究,以前为了给家具腾地方,还睡柜子里,案板上,屋漏风,瓦渗雨,现在这也挺好。 “有心就给我弄点菜过来。” 李乐知道老爷子现在不再动手下厨,除了眼神不济,再就是觉得现在的菜味道都不对了,想着找机会弄块地,能种点老品种啥的。 “今天吃啥?” “你说?”老爷子推推眼镜。 “白案,烙大饼,咋样?弄点白粥,香油拌碟咸菜,就着酱羊肉?” “可以。” 李乐是个快手,说干就干,和面揉面,保姆跟着打下手,倒有些跟不上节奏,直说慢点。 “袁奶奶,案板太小,使不开。” “用大案。”王老爷子指指屋中间的那张明代黄花梨大案。 “能行?” “怎么不行,以前包饺子擀面皮都用的这个,收拾收拾,就它。” 几百年的大案上摊大饼,李乐心里直乐呵,好像这么干的,也没几个人。肩膀甩开,动作都大了几分。 “瞧见没,还是年轻手脚利索。”袁老太太笑道。 “他心大,就大气,要是有些人,试试?”老爷子看李乐干活,笑眯眯的举着大茶缸。 老两口饭量小,保姆也一般,几张大饼酱羊肉,倒是都进了李乐的肚子。 喝完白粥溜溜缝,李乐进里屋瞧见老爷子写的几张信札。 “天晴,又阴,轻的像浮云,隐逸在山林,丁宁,丁宁。” “感谢两旁的白杨,送我们到高台,虽然没有风,已经够苍凉。” “诶,王爷爷,这是您写的?” “不是,是我一个师长,好友,陈漫哉的诗。” “哦。” “你看过围城?” “看过,方鸿渐么,克莱登大学,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咋?” “唐晓芙的原型,就是他夫人。” “还有这说道?” “可不,钱不可敌。哈哈哈。”王老头好像想起什么,笑的很开心。 “有典故?” “你太小,和你说,不,着。” “嘿~~~~~” “不过,漫哉,是比我更有资格的藏家,我喜欢古家具,都是他领路的。” “如果假以天年,漫哉肯定会把明代家具的那些皇皇巨着写成,这个题目轮不到我去写,就是想写也不敢写了。” “可惜了啊。” “陈先生的夫人还在?” “早几年也故去了。他俩结婚的时候,租的我家房子,那时候才认识他。我那是还是个整天游手好闲只知道玩的顽皮学生。我喜欢玩狗,有天晚上和人一起,牵了四条狗去玉泉山捉獾,一早才回来,叫门时园丁睡的太沉,没听见,漫哉两口子听见,吓坏了,以为有强盗,两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可怜我只能翻墙而入。” “漫哉是个大学问家,于甲骨文金文,音韵,青铜器,古建筑,殷商历史,文学诗歌,乃至绘画,都是大家,可惜走的太早,多少人都不记得了。其人也好看,行事坐卧,抽烟喝茶,都非常气派,只抽锡纸包的大前门,只喝龙井。我羡慕的紧,可又学不来,只能说自己没那气度。” 看到老头有些伤感回忆,李乐小声道,“斯人已去,您也别” “都有这天,没啥!” 第781章 你怎么骂人呢? 帮着描了几幅线稿,李乐便问老太太这部关于华夏音乐史的书大概编写到什么程度了。 老太太只说其实文字部分是完成了的,只不过有些图片和画稿的地方还有些查缺补漏的地方,李乐便说,以后,如果找出版社要是不好出版,我来给办。 “好啊,不过得给钱。” “该我给您钱。” “这书,属于专业书籍,顶多也就是图书馆和学校里买去填充一下库存,当不得教材,私人买的也仅限于一小部分,出版了,注定是亏的。” “于钱财是亏了,可于文化,于学术,于历史传承,总是赚的,再说,事在人为不是?” “有心了,小子。”老爷子一旁笑道。 “要说真有心,我倒是想呢,过些天在密云或者昌平弄处菜园子,有收成,你们几位老爷子家里,都能给送一些。” “种菜好,种菜好。” “再养些鸡鸭?” “可以啊,到时,一只鸡换黄老头一幅画,应该不成问题。” “那得是金鸡。” “有人眼里,金鸡不如菜鸡值钱哦。” “嘿嘿。” 陪老头老太说了会儿话,李乐瞧了眼桌上的闹钟,起身要走人。 “你来。”王士乡招呼道。 “啊?”李乐跟着去了旁边的阳台。 “这几个,你想着拿回家去。”老爷子指指一角摞起来的蛐蛐罐儿。 “这不合适。” “我这浊一目,眇一目的,顶多是玩儿个蝈蝈,这些秋虫是没精力也没能力再玩儿了,放我这儿,不用,再保养不得,可惜了了,你那地方大,能存放,也好晾晒。” “这” “不是给你的,等百年了,总是要捐出去的。” “嗬,感情我就过过手?” “然。” “得,那我要是cei了,您可别心疼。” “不心疼。还有那些水盂儿,铃房,过笼小玩意儿一起。这几天正好开始养秋虫了。” “我得有虫哇?” “一分重黑色虎头大翅,麻头重紫,白牙青,有宁阳的朋友送我,过两天送来了,你过来带走。” “嗯。” “对了,再给你拟个局字。” “我又不去蛐蛐局,要什么字?” “起一个呗,就叫‘安’咋样?” “您老这是想看着我提笼架鸟,熬鹰养虫,养猫逗狗,正儿八经当个玩主?” “也,不是不行。”老爷子笑了笑。 临了,李乐怀里抱着两个和尚盆,小心翼翼的下了楼。 “下周过来,做菜,黄老头他们几个过来。” “红烧牛尾怎么样?” “好。配上笋。” “得嘞!走啦啊!” 。。。。。。 “宗老板,我们李总说了,这些钱用在什么地方,都是说好了的,票据一样不能少,还有,尤其是给民工的结算的工钱。” “放心,放心,这点良心我还是有的。”看到一张张贴起的“已售出”牌牌,已经占了销售看板三分之一的面积,宗良地宗桑,心情格外的舒畅。 “红总,现在卖出去,得有五千平了?” “五千?”小红一撇嘴,“报表你没看?” “呵呵,这几天净忙着和几家材料商扯皮了,真没顾得上。” “六千五,昨天搞得夜场活动,一晚上就卖出去小八百平。”小红比划着。 “呀,那要是照这个速度,咱们这,两月,差不多?” “金九银十,去化率最低也得到七成五,剩下即便是自然销售,到年底,也就差不多了。” “好好好,专业的就是专业的。” “可不敢说,我们也是被赶鸭子上架,逼上梁山。” “那更了不得了不是?” “呵呵,李总说了,一行通,行行通。对了,宗老板,这边后天有买赠活动,你这边让施工队伍换个时间段干活,上次门口弄道板儿,切割机尘土飞扬的,里面扩音器都听不见。” “行,我一会儿就去找施工的安排。” “红姐,红姐!!” 听到那边有人叫小红,宗良地忙说道,“红总,您忙,您忙。” “彼此彼此。”小红回了句,扯了扯脖领子上的纱巾,一转身,“坑咔”的走了。 宗良地叹口气,嘀咕道,“早特么干什么去了。” “小慧,有事儿?”小红走到招呼自己的姑娘身边,笑问道。 “来,红姐,我给你说。” “咋?” “李总走的时候,不是另外安排我和梅梅带小蜜蜂去这边几个区调研课外培训机构么?” “对,怎么说?” “给,这是静安区的,人数规模二十人以上的课外培训班的信息,地址,人数,教师结构,水平,课程设施,特长科目,收费情况,硬件设施,还有近两年的成绩。” 小慧说着,把一摞打印纸递给小红。 “呵呵,成啊,这么快?” “嗨,在燕京都干多少回了,轻车熟路。” “其他几个区呢?” “正在弄呢,长宁差不多了,黄浦还得等几天,虹口最后,不过,也就月中。” “行,你们注意点,别遇到神经病。” “放心,都是老江湖了,不过,红姐。” “咋?” “啥时候也让我和梅梅几个过来卖房子,一平方十块钱啊,回头,别让她们都卖完了。” “别瞎琢磨,你们做这个,李总额外给奖励的,等弄完再来也不晚,再说,哪那么快的。” “嘿嘿。红姐,那几个小蜜蜂” 。。。。。。 宗良地回到那间艰苦朴素风格的办公室,喜滋滋的倒上一杯茶,一边吸溜着,一边琢磨着写字楼卖完后,落到自己手里还能有多少钱。 正算到五百万的时候,门被敲响。 一抬头,瞧见人,脸色立马垮了下来。 “何总,你又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老乡,宗老板,这话说的,我就不能是来恭喜你的?” “恭喜?你来,我没觉得。”宗良地看到这个把自己诱过来接盘,差点让自己几十年白干的邮政地产的副总老乡,心里一阵腻味,又琢磨着黄鼠狼拜年,安得什么心。 “哪里哟,你这边,我刚看了眼,销售火爆哇,最近,市面上可都是你这写字楼的广告和信息,连退休的嬢嬢们,都在聊这里的风水。”姓何的这位也不待宗良地招呼,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了,“不过,我们当初盖楼的时候,怎没听说这里什么风水的事情?原本可就是一片鸽子笼,要真是宝地,住这里的人,不早就发财了?” “何总,有话直说。” 姓何的笑了笑,“看来,你是有了高人啊。也对,穷极思变,这帮人你哪找来的?” “和你没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可和咱们之前商量的事有关系。” “我和你商量什么了?” “你忘了,前些天,帮你联系转手买主的事情?” 宗良地一皱眉,“买主?我不卖。” “是,此一时彼一时,找到搞人了,就不需要其他人帮忙了?可你没给我回复啊。” “给不给你回复,好像没必要。” “在商言商,你不当回事,人家可当回事,成不成,你得给人回个话,你这又来这一出,可把人晃了一下。” “晃?晃我,就你给报的那个价格,刚刚好够还账的,卖了,你们顶多出个内装的尾款,两万多平里,至少三成可都是你们挣得,你们可算的真准,我这边财务给你们帮了不少忙。” “老乡,你可别乱猜。” “里外里挣我两次钱,倒是打的好算盘。感情我是你们这个局里的冤大头,白痴。” “早说了,没有什么局,都是你自己不会做。”何总摇摇头。 “现在不需要了。” “找到高人了?” “人家比你仗义。” “仗义不仗义先不说,做生意,先来后到得有,你不回话,算什么?” “没这一说。说,痛快滴。” 何总从手包里,拿出一份协议,摊到桌上,“不让你吃亏,这些天有人在这里盯着,核算过的。” “这个价格,转给毛总,销售那帮人继续买楼,你给人家签多少提成,还是多少提成,不让你难做。” “毛总?什么总也不转,请回,老乡。” “真话?” “不假。” “成,咱们今天就这么说。”何总把协议一收,起身,走到门口,转身笑道,“恭喜发财啊,老乡。” “用不着。” “呵呵。” 瞧见何总下了楼,宗良地挠着脑袋,坐回去,闭着眼睛想着这姓何的话里话外,只觉刚见了亮的天,又开始黑云遮头。 想了想,拿起手机,翻到标着李总的那一条,犹豫着摁还是不摁。 。。。。。。 思南路巷子里,一间已经空置了好久的洋房院子有热闹起来,四周的居民从两天前就瞧见陆陆续续有垃圾车进进出出,一车又一车的枯枝落叶,断瓦砖头,破烂木头,黑土烂泥,被清了出去,原本一个杂草丛生的破败院落,倒是显出点原来的模样来,除了那栋依旧像拍恐怖片的房子。 都在猜是不是有人买了或者租了,之后会不会把房子修一修,修了之后,是用来做什么的,有好事儿的去问,干活的民工也没个说头,只知道来清理垃圾。 今天倒是等来了拆房子的人。 “先生,您这里是重新装修?”一个老阿姨凑到一戴着眼镜,浑身上下衣着打扮,透着洋气的年轻人身边。 “哦,阿姨,是的。这里要重新装修。” “那可是个大工程,得花不少钞票。” “呵呵,也还好。” “啧啧啧,一看你就是老板。” “哪有。” “那这里以后,要做什么?” “餐厅,高档餐厅。”年轻人笑道。 “餐厅?”老阿姨一听,皱了皱眉头,“油烟大不大?我们可都是住在周围的,要是油烟气腾腾的,可不行啊。” “没有,没有,这边规划的,排烟都有专门的管道和净化的。” “噪音呢?开餐厅,可是要吵死的。” “放心,我们介里大都是定食,不是那种大排档。西餐厅见过。” “见过,吃过。” “就和平饭店那种档次的,还吵么?”年轻人打了个比方。 老阿姨这回听懂了,点点头,“诶,你们做餐厅,街道那边同意了?” “街道?什么街道?” “就是社区。”一个人从洋房里走出来,一边拍着裤子上的灰,一边解释道。 “哦,对的,有登记的。” 老阿姨背着手,对着洋房看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们以后要是有噪音油烟的,我们要投诉的。” “放心,肯定环保。” “还有,干活有噪音,也不成的。中午、晚上绝对不能干。” “是,肯定的。” 瞧着老阿姨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院子,戴眼镜的年轻人乐道,“郭铿,你们这儿的邻居和伦敦那边的邻居差不多啊。” “事多?” “不,有责任心。” “呵呵,可能。诶,林总” “李乐叫我泉哥。咱俩一边大,你喊我阿泉就成。” “好,阿泉。”郭铿跺跺脚,“一会儿曹尚带设计师过来,咱们说的那几个改动的点,还有厨房的走向,线路的问题,最好和他还有设计师交代清楚。” “嗯,放心,我说,你补充。” 两人互相递了烟点上火,相视一笑,男人和男人从认识到能不能成朋友,一颗烟的时间。 “我说,这以后弄好了,阿文来管理?” “不是,从伦敦过来人,这边搞定了开业,文哥就不问事情的。” “那他以后” “有别去处。” “哦。”郭铿大概能猜出来,笑着点点头,不再问。 两人一根烟抽完,曹尚和阿文领着两个一看就是设计师气质的一男一女,推开院门。 “林总,这是我公司的两位资深设计师,唐老师负责硬装,张老师负责软装,都是业内大拿。”曹尚开门见山,“这次这个案子,就交给他们两位。” “你们好,林宜泉,幸会幸会。那,咱们进去。” 一群人进了房子,林宜泉开始给设计师说着想法。 “诶,这人够洋务的。”曹尚戳了戳郭铿。 “废话,你要是伦敦长大的,你也这样。” “呵呵,这人,归廖楠他家管的。” “可说呢,哎,老曹,先说好,都是自家兄弟,这费用,可别太离谱,大概心里都有数的。再说,明年的几个服务区改造的活,可都等着你呢。” “知道知道,不用你说,不过,你们也别照着脚脖子砍,我这边一大帮人得吃饭呢。” “还能不让你挣?以前服务区没让你挣了?合理。” “得,你心里有数就行。” 曹尚伸出手,在郭铿面前比划了个“二”,郭铿明了,“你特么自己没有?” “忘办公室了。” “从上学你就抽我的,给给给!”郭铿看了眼烟盒里的存粮,一甩手,都给了曹尚。 “谢谢啊,我不嫌弃你。” “侬个”郭铿手机响起,话憋到一半,看了眼号码,接通,“呀,红总啊。” “额贼,我操你大爷,傻逼,日八歘,居你北妈滴哈日批!锤死你个驴球日滴!” 一阵激昂慷慨的骂声,顺着听筒传来,作为四分之一个长安血统的人,郭铿知道这些话的意思,脸顿时一红,眼角一立。 “不是,你怎么骂人呢?” “啊,啊, 没骂你,这边,赶紧来,有人来闹事儿!日你达捏,臭傻逼,来,把你娃滴b嘴给撕烂!快来!” “哦哦哦,你先骂着,撑住,额这就来。” “怎么了?” “售楼处,有人闹事儿。” “闹事儿?”曹尚一愣,随即笑道,“这众望所归的桥段,不多见啊,终于轮到我了?” “艹,水这俩字儿有意思?走走走,车呢,你车呢?” “巷口,走!” “阿文,阿泉,我们有事儿,先走了!” 第782章 女侠?不,刺客! “喂,做紧乜嘢啊? ”听到叫声,林宜泉从二楼窗口探出身子。 “小乐的售楼处有人闹事,我们过去瞧瞧。” “使唔使帮手?” 曹尚郭铿对视一眼,“走。” 两人一转身,却发现阿文已经站在院门口。 随后,一辆蓝色的斯巴鲁翼豹轰鸣着冲出思南路。 自古财帛动人心。宗良地的犹豫和心存侥幸,终于还是没能抵得过八位数的利益。 一场买赠活动,邀约的意向客户在一圈儿托的带动下,心动不如行动,小红瞧见几个重点目标开始签合同,喜不自胜。 “怎么样,我说的,只要价格合适,优惠到位,就没有攻不下来的客户。” “那是,红姐,李老板这一单,三百平啊,娟子这一下就是3000块,运气真好啊。” “别看人眼红,你也努努力。” “我努力了,可只听响不见效果啊,还有,就那个来了几次的姓黄的小老板,特么的明里暗里给我提示。” “啥提示?” “还能啥?” “呵呵,你要能卖出去房子,我才不管你。” “呸,老不正经,就那年龄,都能当我爹了,长得跟特么水发海参似的,走路跟接了电一样活泼,我能看上他?” “人有钱。” “有钱是个景,咱们本质是搞教育的,高尚,又不是卖房子的,您说是。” “嗬,你这理解觉悟。行,以后,给你个分校助理干干。” “真的?” “假的,接你的客去。” “吁~~~~~~” “又背着我去看相声大会了,赶紧滴。” 小红一推姑娘,给撵到一边,转身,看到宗良地走过来。 “宗老板,瞧瞧,施工队给挪到一边儿了,效果不错。” “呵呵,那是,那是。今天能突破500?” 小红眉毛一挑,“小看了不是?这就三套到手,800多平了。” “那咱们活动效果大大滴。” 宗良地点着头,可看着没以往那么兴奋,小红瞧见,只以为是麻木了,笑道,“宗老板,别忘了,回头把活动的费用给报了,现场布置音响设备主持人水果饮料还有物料,一共八千六百七。” “嗯,好好。” “好你麻辣隔壁。”忽然有人一声喊,宗良地和小红都愣了一下,齐齐转身,看过去。 “特么的,我前几天来买,你们说是4888,打97折,今天怎么又降了300还打96折?里外里,我亏了小两万,这个账怎么算?”一身材矮胖,穿着绿色裙子,像是冬瓜成了精的中年妇女,盯着一脑袋碎花小卷,撅起下雨都不湿下巴的龅牙,扬起恨天高的颧骨,对着刚和小红说话的姑娘,嘴里开始飙起三字经。 “阿姨,阿姨,您误会了,我们说的很清楚,人家买的超过三百平了,您买的是最小的那种户型,84平的,这个优惠是不同的。咱们买其他东西,不也有量大从优么?” “艹,他是客户我就不是客户了?我特么不管这些,这事儿得给个说法。” “阿姨,这是白纸黑字,你看,我们的宣传册上面都写着呢,这叫事先告知,不存在欺瞒的情况。您可能事先没看清楚?” “清楚?你说我眼瞎?” “嘿,你怎么说话呢?”一旁又一个像个没脱毛的猴子的男人窜了起来,开始用手推姑娘,“你再说一遍?” “嗨,都来看看啊,卖房子坑人啊~~~~~~” “就是,就是,这是大骗子啊,都来看。” “骗子,骗子!!” 随着男人窜出来,又有几个跟着喊起来。 “这”宗良地面色一怔,看向小红。 “娟子,娟子。”小红皱着眉头,叫过不远处也看呆了的一个姑娘。 “啊,红姐。” “去,带上你的客户,还有其他几个要签单的,去楼上样板房,注意点儿说话。” “哎哎,好。” “宗老板?”小红看向宗良地。 “啊?” “你这是欠钱没还的?” “不是,不是,都说好了的,不会的。” “那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 看到宗良地眼睛又眨又转,小红心里一阵疑惑,想了想,“你去叫几个男爷们儿来,以防万一。” “哦哦。” 小红说完,也没理宗桑,踩着高跟鞋,“吭吭”的走向冬瓜精。 “都别吵,叫唤什么?有事儿说事儿!”小红调门高起,“大姐,有什么你和我说,我是这边的经理。” “经理?你说话算话?” “八成。” “那你说怎么办?我这损失。” “损失?您是不是误会了?这里您哪有损失?原价4888,限时优惠,给您97折,比原价省了1万多,还有我记得您是全款,基础上又给你赠送了两年的物业费,这又是三千多,而且,即便您买的是最小的户型,我们该给您的售前服务一项可没少,来回打车费,午餐券,超市购物卡,甚至电话充值卡都有,您想想呢?” “小恩小惠,和我亏的比起来,算什么?” “亏?我看您这只有升值。”小红看向四周,看热闹的人群,“现在市场是个什么行情,不要我说大伙儿都心知肚明。我们这个单价,您去周边打听打听,地铁口,高架旁,交通便利,四周设施齐备,环境不错,有低于五千的么?” “优惠什么的不说,咱就说买卖规矩,买多了就能便宜。房子也是商品,商品就脱不出这个道理,白纸黑字宣传册上写着,你没看见,大家都没看见?” 小红瞅见一个托,递了递眼色,托儿立马明了,赶忙哄叫道,“就是,就是!!” “对,对!!” “你就是想占便宜!” “要不你也买三百五百一千的,人家还打九五折呢!” 有人领头,剩下的托儿开始带动情绪。 “要不,您跟我去那边,您有什么需求,咱们到那边说,别影响人家谈事情?”小红笑道,想着赶紧把人拉一边去。 可冬瓜精依旧胡搅蛮缠,“干什么?不行,就在这儿,就让人看看你们怎么骗人的。” “说清楚,不说清楚,把你摊子砸了!今天谁也别想买房子!”没脱毛的猴子又一次跳出来。 “就是,就是!!” “对!砸了,砸了!” 刚才叫嚣的人也跟上。 小红一瞧人围上来,心里就明白了,今天这是遇到找事儿的了,只是不知道哪边的对头,找了个冬瓜精当先锋。 一琢磨,想起李乐临走时交代的,掏出手机,准备给郭铿打电话,嘴里却说道,“你们要是真想解决问题,咱们去那边谈,要是想闹事儿,我这就叫保安,报警了。” “嘿,怎么,耍街面上那一套?来,我帮你打。”猴子男一伸手,要夺小红的手机,小红一个闪身躲过,手一指,“你放尊重点。” “尊重?你想怎么尊重?”说完又要伸手,小红一边往后躲,一边摁号。 几个姑娘帮着挡人,这时候宗良地带着几个保安和男员工也钻了进来,两边先是推搡拉扯,之后开始骂娘,中间不知道谁先扔了个纸杯过去,一场骂战加隔空取物先期上演。 忽的一下,又一个本子砸到小红脑门上,小红一愣,也顾得不手机接没接通,跳着脚的加入战团,“额贼,我操你大爷,傻逼,日八歘,居你北妈滴哈日批!锤死你个驴球日滴!特么砸我,羞你先人,看招!” “艹,谁扔的鞋!” 稀里哗啦,售楼部里,桌椅板凳齐鸣,乒乒乓乓声不断响起。 “把你娃滴嘴给撕烂!快来!” 。。。。。。 改装版七代翼豹sti在曹尚的手里急速飞驰,8公里的路程,仅用了十五分二十六秒就从思南路赶到了曹杨路。 四个人下车,先是缓了缓神,然后曹尚一马当先,“嗖”的一声,窜进了一楼大厅的售楼部,结果一脑袋水珠,捂着脑门儿,又退了出来。 “艹,谁特么扔我!”一低头,大门边上找了根木方,拎着又一次进场。 “这,曹总这么英勇的么?”林宜泉看了眼拧着眉头的郭铿。 “他以前算了,进去!” 等进去一瞧,两边已经从推搡互扔开始朝着你一拳我一脚的趋势在转变,扭在了一起。倒是因为一方穿着工服,泾渭分明。 对面尚不知道谁是主将,这边倒是一眼瞧见凌乱头发,口红花了的小红,光着脚,穿着已经破洞的黑丝,蹦跳着在人群里借着桌椅掩护,手里抡着高跟鞋,嘴里一边骂着,瞅准机会下手,打完就走,绝不恋战。 “艹你大爷,敢碰额,日你仙人!” “湿你呗!哈!” “刚度!嘿!” “小赤佬!呀,曹总,是我!捶他!我来啦,嘿哈!” 林宜泉扯扯郭铿,“这位,女侠?” “不,刺客!” “拉还是打?” “你是外商,不宜哎,文哥?” 阿文进来后瞧了眼,心里有了大概,一个闪身就进了“战场”。 只见人影翻动间,踢踹拿捏,掌拳肘膝,几乎所有没穿工服的人,都被撂倒在地,都是一招。 再然后,就没然后了,一地捂着身体各个部位的人开始在地上“哼哼唧唧”“哎哎呦呦”。 大热天,阿文好像汗都没出,就捏着猴子男走到曹尚跟前,说了句,“你这棍子,以后别用了。” “怎么?” “容易打着自己。” “” “这人给你?”阿文看向小红,手腕一压,猴子男就被摁着跪在地上。 小红“嗖”的把高跟鞋一扔,在裙子上蹭了蹭手,捋了捋头发,冲一旁还琢磨阿文怎么干的郭铿说道,“郭总,这群驴日滴,咋办?” “先,报警。” “耗!” 林宜泉凑过来,递上手机,笑道,“女侠,给!” 小红抬眼一瞧,彬彬有礼,黑框眼镜,蓬松的头发,噫~~~~还怪帅来。 “嘿嘿,额不四甚女侠。” “偶觉得系!” 第783章 抓小放大,点到为止 派出所姗姗来迟,在见过一地狼藉之后,出警的老警察叹了口气,又叫了几辆车,挨个儿把人拉走。 这时候还没什么打赢入监的说法,鼻青脸肿不叫事儿,不是头破血流腿断胳膊折的,都是一个处理方式,两边吓唬,搞个和解,写个保证书,有钱的交个罚款,没钱的叫家里来交,没钱家里也没人的,你总有朋友,要不然治安行政,拘留所睡几天臭号,吃几天白菜炖豆腐。 这次两拨人好像都不差钱,流程也无比熟悉,痛痛快快签字交罚款。 临走时,办案的老警察把来交钱的宗良地和一脑袋乱毛的小红叫到身边,“对面估摸着有人组织的,里面有几个是老青皮了,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不知道啊,我们正常做生意,规规矩矩的,能惹什么人?” “你正常什么?前几天给你处理讨薪扯横幅的民工,能叫正常?是不是又欠工人钱了?” “没,肯定没,都给了,都给了。” “那就是同行?同行是冤家,你们挡谁的路了?” “那不能够哇?” “回去好好想想,有什么事儿,赶紧私下解决,下次,再闹到这里,可就算三进宫,没这么好说话的了。” “是,是,明白明白。” “你挺厉害啊?还有你们那个红空的同胞。”老警察看了眼小红。 “警察叔叔,我一个弱女子,哪有哦,都是自卫反击,婶可忍叔不可忍的,您瞧瞧,您瞧瞧,我这着腿上,脸上,还有胳膊上,都是被抓的,还有人摸我屁股,占我便宜,要知道是谁,我肯定” “行了,闭嘴你,回去告诉那个姓计的同胞,在这里,还是规矩点,人民民主专政的铁拳不是那么好受的。” “哦,那我能走了?” “走,走,好好做生意,哪那么多事儿。” 等两人出了大门,就看到先出来的阿文和郭铿那仨按着高矮个儿,路灯底下,一字排开。 “小红,没事?难为你没有?”郭铿忙上前问道,刚才给李乐打电话说这个事儿,听到李乐别的不问,先问小红咋样了,郭铿就知道,这女子在李乐那里,地位不一般。 “没,我就一可怜无辜的柔弱女子,警察叔叔难为我干嘛,还给我抹红汞水呢。” “呼,那就好,那就好。” 曹尚一旁探出来,“行了,这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饿了,走,先吃饭,吃饭说。” “文哥,牛逼!!”小红凑到默不作声的阿文身边,竖起两根大拇指。 阿文笑了笑,摇摇头。 。。。。。。 老城厢街边大排档,两盏灯泡,一张桌子,灯影下面,围着小红几个人。 “慢点吃,回头还有。” 往嘴里塞了块腐乳肉,一口气干掉一杯冰啤,小红深吸一口气,才说道,“消耗大,饿死了。” “呵呵,以后,遇到这种事儿,你还是往后躲躲,少掺和。” “事到临头,你最大,不能躲的,要不然下面人怎么看你。”小红瞥了眼宗良地,话里有话。 曹尚瞧见,笑了笑,给宗良地的杯子里,添了点,说道,“宗老板,行了,说实话,你这边是前债未清还是另有隐情,总不能再瞒了。” “这个” “刚才给小乐打电话,他说,搞不清楚,明天撤场撤人,算总账。”郭铿补充道。 拿起杯子,猛地灌了一口,咳嗽两声,宗良地冲着几人,交待了事情。 听完讲述,林宜泉点点头道,“这就是借势做的一个局,放饵钓鱼,然后一鱼两吃,用别人的钱把事做了,最后空手套,额,也不算空手。” “可要这个钱也是套来的,不就是空手了么?”曹尚说道。 “那,有可能。”林宜泉点点头,“总之,宗老板之前房子不好卖,估计也是有原因的。” “嘿,我就说么,这行情下,还有这种倒霉蛋。” “那意思,小乐是被蒙了?”郭铿眨眨眼。 “那可不咋滴,哈哈哈哈,来来来,干一杯,这小子也有今天。”曹尚捏起酒杯,磕着桌子,一下一下。 三人嘻嘻哈哈干了杯。 “那不怨,一是宗老板没说实话,二是李乐多管闲事。” “也不算,还是有脑子的。” “分时候。” “嘿嘿哈哈。” “你们别光笑哇,咋解决,这个事儿?”小红嚷道,“李总咋说?” “咋说?这关心你们老板了?”曹尚瞧了瞧,笑嘻嘻道。 “我关心我的楼。” “宗老板,这个原来邮政开发公司的副总,是个什么来路?” “老乡,从我们老家到沪海之后,一直倒卖邮票,听说发了财。再之后,和邮政那边人关系好,不知怎么的,就混成了地产公司的副总。” “不是邮政职工?” “应该,不是。” 郭铿说道,“地产公司属于三产,顶多是个合同工,估摸着是和邮政这边的什么头头有关系。叫什么?” “何阿平。” 曹尚扭过头,冲郭铿,“你问我问?” “我问。” “成。宗老板,还有那个姓毛的,什么来路,是人推出来的手套康白度,还是真身?你知道么?” “不,不知道。” “瞧你这生意做的。屁嘛不知,合该你倒霉。名字,公司名字总知道。” “知道,知道,公司名字叫恒昌顺地产。” “艹,这什么破名字,跟卖香醋的差不多。” “那叫恒顺香醋。”郭铿来了句。 “管他呢,我去问问,李乐远在千里之外,咱们当哥哥的,这事儿,给他处理了。” “曹总,这个何阿平,听说是个人物,那他这个,毛总,不会,我这边” “还没搞清楚呢,你这就缩了?生意场上,你来我往,大有大的强势,小有小的机灵,但一个怕字,就注定你一辈子做小,没什么头绪的。先问清楚再说,知己知彼,何况,什么这总那总的,总之是在沪海的地界上,有人管着的。” “那就,那就拜托了。” “瞧李乐揽的这破事儿。”曹尚夹起块牛肉,扔嘴里。 “曹总,这个系,我能帮什么忙?” 林宜泉听了半天,心中也大概有了数,给曹尚杯子里满上酒,问道。 “不用,咱们还是弄咱们的装修,你这,没根没脚的,呵呵。” “嗯,有什么需要的,你们说话,李乐也系我滴好朋友。” “得,有你这话,小乐那傻子就没白和你合作,走一个。” 几人碰杯,三言两语,好像给了宗良地信心,可这曹总,是个什么来路,自己还稀里糊涂着。 郭铿琢磨琢磨,又说道,“那个,这个姓何的,估计不会这么就算了,后面,肯定还有别的招数逼你就范。” “无非那几样呗,街面上的事搞你,然后走官面。建筑,消防安全,市场监督,多了去了。” 小红一愣,“那咋办?我们还要卖房子的。” 郭铿瞅瞅曹尚,“不咋办,来了就好茶好水好烟好生招待着,全力配合,别得罪,别招惹,小鬼难缠,你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打交道,不行就放假,歇几天。功夫在台下,你们没必要在前面冲锋陷阵。” “嗯,按你们说的办。” “来,吃酒。” “那个,明天,我去售楼处。”阿文一旁说了句。 。。。。。。 要不怎么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小红都觉得郭铿的嘴肯定开过光。 第二天上午,清理完毕的售楼处还正常,到了下午,首先出场的是赫赫有名的“城市管理”。 “那个,你们挂在楼上的广告布,找谁批准了么?” “找了,街道有批准,这是批文。” “街道批了,区里没收到哇,你们不知道超过一定面积高度的广告招贴需要到区里报备么?” “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就行,拆了,明天我们过来看,没拆我们帮你拆,费用算你们的。” “好好,麻烦您了。” “呵呵,挺配合啊。” “瞧你说的,来,大热天的,拿箱饮料走,小慧,给装车上。” 随后出场的是所有搞建筑的最害怕的,安监。 “宗老板,又见面了。” “王科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别迎了,叫你们的工人停工。” “怎么?” “等我们检查完再说。” “哦,那几天?” “快的天,慢的半个月,之后再下整改,你们好好配合。” “好,好。王科,这有点小心意,放您车里了。” “别来这套啊。” “哪有,就一个手提袋,纸的,怕水。” “呵呵,走了啊。” 小红不明就里,看着这什么科长上车走人,问宗良地,“不是茅台配两条中华么?说什么手提袋?” “茅台袋子,只装两瓶酒空落落,两边塞上烟就紧实多了,正好中间留出的长宽高,分两沓,一沓五方,正好。干工程的,谁不知道?” “嚯,这么标准的么?” “你以为呢?以后,看谁拎着茅台袋子,酒盒子和袋口平齐的,肯定有说道。” 小红愣了好一会儿,点点头,心说,事事皆学问哇,这特么就是老祖宗的人情世故。 小红还没感慨完,又有几家接连上场,和郭铿说的一样,连环卫都有,门类齐全,品种丰富,最后,放了个r。 “师傅,你们哪儿的?” “吾伲电力公司,通知?一声,这里的线路检修,暂时停电三天,给,这是单子。” “不是,停电?没听说啊?” “嘿嘿,这不就听说了?” “那,三天后能来电?” “不知道,看进度,你们好好检查线路,走了啊。” “艹!”小红看了看,捏着单子长吁短叹的宗良地,“这就放假了?” “哎!” “行,来沪海几天还没逛过街呢,正好。”小红一甩手,招呼姑娘们,“换衣服,咱们购物去!” “去哪儿?” “那热闹去哪儿!” 。。。。。。 马厂胡同小院里,李乐蹲地上,掀开前几天半埋在通风阴角的墙根儿底下的蛐蛐罐儿,从兜里掏出竹筒,拧开盖儿,一点点儿的把里面的蛐蛐儿给撵进罐子里。 低头仔细瞧了眼这只麻头重紫,头如樱桃,脑线闪金光,高而圆如寿星,乌黑钢牙又亮又干,三节水须,抖擞有力。虾腰龟背,肚子不空不拖,恰到好处。爪锋不缺,六足卓然高耸,形似蚂蚱,一整个看来,精神旺盛。 “这种叫大相。为了少花钱,我不买大相,其实小相的照样出将军,主要是立身必须厚。你的大相横着看有,我的小相竖着有,岂不是一样?立身厚脸就长,脸长牙就长,大相就不如小相了。” “我以前见过一条两头尖的蛐蛐儿,叫枣核丁,是上谱的虫,矫健迅捷,口快如刀,骁勇善战。每斗一盆,总把对方咬得满罐子肠肚。不过就那长相,估计没玩家想要。” 想起刚才去老爷子家拿蛐蛐儿时候,老爷子说的,李乐笑了笑,盖上盖儿,听到蛐蛐儿叫了两声,这才拍拍手起身。 琢磨着给蛐蛐儿弄点吃食儿,刚进堂屋,就听到自己那屋手机响起,赶忙过去接了。 “我,曹尚。” “尚哥。” “听说了?售楼处的事情。” “红姐给我来电话了,挺好,让一让才有余地。” “嘎嘎嘎嘎,你个傻帽,被忽悠了,以后,少管闲事。再有好处,可弄一身骚,还得洗不是?” 李乐摸摸鼻子,“虚心接受。那俩咋说的?” “何阿平,43,原本是卢工那一片儿有名的邮票贩子,搞了不少钱。认识的一个邮政的人升了平台,就跟着鸡犬升天,成了合同工,后来才进了邮政三产的开发公司,挂了个副总的名。后来邮政改制分家,三产取消,这才算计上了宗桑。” “根底很硬?”李乐问道。 “青皮一个,攀了高枝,有点脑子。不过那高枝儿也就那样。要不怎么又和姓毛的搞到一起?” “姓毛的应该后面还有人。” “毛洪波,外号毛小毛,本人不怎么样,就是一社会闲散待业青年,是给他堂姐和姐夫推出来掌门面的。” “姐夫?” “姓苗,苗振武,早些年的混混,什么都干过,从小吃店到倒买倒卖,后来还炒股玩期货证券,什么挣钱干什么。算是异常精明的那种。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红空。在沪海有几家公司,地产餐饮金融,还有上市的。为人低调,在沪海勾连了不少人,我估计这事儿,他可能也不知道,是姓毛的自己搞得。” “毛,苗?”李乐想了想,“具体的呢?” “邮箱里,有他两口子的简介小作文,从穿开裆裤开始,你瞅瞅。” “违规违法的?” “呵呵,你说呢?要不怎么开始往那边转业务?这种人对风声很敏感的。” “成,我先看看。” “具体怎么办,是商议还是加把力提前摁倒,你拿个主意,千里之外的,你不方便,有我们几个呢。” “谢了啊,尚哥。” “这屁话,挂了,等你消息,我好安排。” “好。” 李乐愣了愣,掀开笔电,看了看邮箱,瞧见关于这两口子的小作文,瞧见那家饭店,心里大概知道是哪位了。 这人,算是时代大潮里的异数,如果说在燕京见过的黄俊烈,属于在商场上大开大合,侵略如火的那种,这位,就是个善于从小处入手,串联关系牟利的高手,总能快人半拍,章鱼一样利用触手吸盘,依附在财源茂盛的政策边缘,多又杂,不断地变换角色和敛财场所,将触手伸向四面八方。 当不满足一分一毫的辛苦赚钱的时候,金融市场的暴利就成了这人的游乐场,积攒起大量财富,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大玩家。 可人么,想着钻空子,就得露屁股,盖得住还好,盖不住,脸就是腚。 看到那个在港币上签名的名字,想了想,李乐拿起手机,编了条短信发过去。 “破毡帽,臭狗屎,桥路殊途,靠山要倒,不宜纠缠,抓小放大,点到为止。” 看到手机里的一行字,曹尚点点头,笑了笑,回了句,“ok!” 第784章 我的一个朋友 粮票邮票股票,对何阿平来说,倒卖粮票是自己从老家来到沪海这个大千世界的第一桶金。而邮票,则是自己能在沪海立足的基础。 当年卢工市场上的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高考落榜生,利用自己仅有的一点“金融”知识,参与到邮币卡这种圈子里来,吸筹、振荡、再吸筹、拉高然后出清,逐渐积累起钱财和人脉,其实无外乎三个字,“抱大腿”。 从邮票贩子到邮政职工,从操盘的大手子到市场的管理,一层一层不断向上交替变换。 而眼前这个总喜欢一身西装领结三件套,高脚皮鞋,红酒雪茄法式西餐,头发拉出反光,搞出一身洋勿洋,腔勿腔的半吊子克勒风的毛小毛,是自己继邮政那个临近退休的老头子之后,又抱起的大腿,只不过,目前看起来,这个大腿,顶多抓到了腿毛,抓勿抓的牢靠,还得看老乡宗良地那边的写字楼最后的归属。 “那个刚波宁怎么说?”毛小毛摁着鼠标,点着电脑里播放的“双人动作片”不断地快进,头都没抬。 “昨天给他打电话,说是还得考虑。” “考虑?”毛小毛扔掉鼠标,老板椅一转,看向何阿平,“这事儿,从开始到现在,过去有快大半年了。” “是。” “人给用了,关系给找了,电话给打了,结果呢?还是没头绪?你说,得等到什么时候?年底?明年?” “这个钱,我是给阿姐打过包票的,年底之前,最少三千万的收益,要不然我姐夫那边要给我算利息的,这个利息,你来拿我来拿?” “这个” “还有什么招,抓紧点,使出来,我知道你这人一肚子坏水。” “没有没有,都是些小伎俩。”何阿平谄笑道。 “当年我姐夫买烂尾楼装修再卖出去,赚得盆满钵满,到我这儿,没理由不成的。要不然,以后,阿姐那边还敢把沪海的事情交给我么?” “毛总,您放心,明天,哦,不,今天下午,我去联系姓宗的那边的债主,从那边再给他点压力,我就不信了,他能一直这么拖下去。” 毛小毛一摆手,“不是他拖,是你在拖,这个事儿,我再说一遍,搞定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搞不成,我顶多丢面子,几场夜总会就搞回来了。你丢的,可不一定是什么了。” “是,是,我这就去。毛总,您放心,一周之内,肯定有结果。” 何阿平从这间装修的浮夸的像是三流夜总会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想了想,掏出手机,下了楼。 而房间里,毛小毛看到何阿平走出去,也拿起手机,嘀咕一句,“乡毋宁,戆卵!” “喂,阿姐啊,我小毛。对的哦,放心,肯定没问题,打包票的哎,最少三千万。呵呵,不跟他说不就行了?哎呀,我几时能过去” 。。。。。。 红空的一间装修的金碧辉煌的会客室里,苗振武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一杯咖啡,欠身道,“谢谢。” “不客气。” “小姐,九叔什么时候能” “你稍等就是。” “哦,好好。” 苗振武点点头,看了眼一旁挂上手机的老婆,皱了皱眉,“你这边,有什么事,非得这时候打电话?万一九叔进来。太失礼了,关上。” “小毛,想过几天来这边玩。” “又是带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告诉他,以后少来这边,上次去濠江,一夜输了几十万,还不长记性。” “那还不是陪着你的那些沪海的老朋友?钱是给谁花的?小毛在沪海维持着关系,挺不容易的。” “花钱而已,找个傻子都行。” “你” “我什么?以后,让小毛注意点,今时不同往日,收敛些,我姓苗,不姓赵,不叫赵得住。” “行了行了,就凭咱们的关系,在沪海?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就特么头发长,见识短。”苗振武嘀咕一句,头一撇,不再理会自己老婆。 “嗬,是不是最近又被那个小浪蹄子给灌了汤药了?你是看我烦了还是看我家里人烦了?你别忘了,当年我们家是怎么帮你的。” “你特么小点声,这不是在家里。” “你还知道,你”女人刚想再说,就听到会客室大门响动,赶紧闭嘴,起身,恭敬的立在一旁。 大门被推开,就瞧见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搀扶着一个老头,走了进来。 苗振武赶忙上前,用半生不熟的粤语说道,“九叔,您老身体可好?” “呵呵,还好还好。”老头点点头,伸手握了握,“苗先生,去年一别,今日再见,还是那么精神,可见苗先生生意顺遂,日进斗金啊。” “哪里哪里,我哪点生意,和您比起来,九牛一毛,小溪沧海,不值一提。” “后生可畏,我是老咯。来,请坐。” “谢谢九叔,不过在您跟前可不敢当请字。” “客气什么,噫,这位是你夫人?” “啊,是,仰慕您已久,知道今天有机会,特地来拜访您。”苗振武冲老婆递着眼色。 “九叔,我叫毛洪君,您叫我阿君就行,给您请安了。” “阿君,嗯,最近女人圈子里很火的那个美体中心是你开的。” “啊,是,这点小生意,您都知道?” “饭桌上,总是听家里的女眷们说起。女人做事,不容易的。” “您这话,说的人心暖暖的。” 几人分了宾主落座,九叔指指身旁的年轻人,“我的长孙,振昂,诶,你们一个字啊。” “可不敢当可不敢当,看振昂兄一表人才,哪是我能比的上的。”苗振武起身握手,观察着年轻人,心里一瞬间转了三个铜锣湾,心道,看来,外面的传闻不假啊,这是要隔代啊。 “苗先生,你好。” “您好,您好。” 九叔笑道,“小孩子,说什么人才,早着呢,不过,苗先生的所作所为倒是让人惊叹不已啊。振昂,苗先生前些年在股市场,几次以小博大蛇吞象,抄底蓝筹的案例,你不是都看过?回头,你不如当面问问他。” “是,爷爷,苗先生眼光敏锐,手法卓绝,尤其是近期对几家上市公司的拆股交叉,场外收购的案子,要学习的地方很多。” “郑先生太客气了,我就一个胆大还有运气好。” 九叔一旁摇摇头,说道,“有胆无胆是生意的分水岭,而运气是建立在胆量之上的。” “对了,苗先生,听说最近服不服邀你上榜?” “是,都是内地的排行,给我定了个十二。” “十二,不止。” “谁又会说真话呢?” “哈哈哈,那倒是,人怕出名,还是稳妥点好,你说是,苗先生。” “是,是。” 九叔看着苗振武点头的模样,眼睛眨了眨,嘴角隐晦的一翘,“对了,我听下面的人说,苗先生有联系,想购买我集团下面的一处物业?” “是,九叔,这不是听说在湾仔那边,有处大厦要出清么,这才想着求到您。” “其实,你找我也是一样,四个字,价高者得,在商言商么,何况,那处物业,我也只是占了一部分,大头还是在科技发展局的项目,毕竟,盖那栋物业的目的,是为了助力高科技创业发展的,只不过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而已。你找我,我也当不了家啊。” “您的话重于泰山啊。” 一句话,主题轻松地就转了向,苗振武大谈特谈自己的优势和以后对物业的规划前景发展,九叔只是笑吟吟的倾听。 最后,模棱两可说了句,“你有信心是好事,我很看好你的规划,但这个事,是需要多方考虑坐下来谈的,你耐心点就是。” “啊,是,明白,我来,就是希望您能美言几句。” “放心,放心,肯定一视同仁。” “好好,谢谢九叔。” 一场见面,前后不超过十五分钟,这边端茶送客,苗振武自然心领神会。 会客室外,恭送九叔之后,苗振武长舒口气。 “诶,九叔没吐口啊?” “你懂什么?我要的就是最后一句话。” “最后那句?” “一视同仁。”苗振武“哼”了一声,“这就是和红空这边的竞争对手公平竞争的保证。” “哦,明白了。那咱们这个普陀山加持过的明代佛像,就算没白送?” “没。挺好。”苗振武点点头,随手给手机开机,看到涌进来的几条短信,挨个点开,看到最后一个,拧着眉毛,打了过去。 “喂,刘哥,您说,我刚才在和九叔说话呢,对,不是湾仔的那个楼的事情么。呵呵,您这边,有事儿?” 苗振武左右瞧了眼,走到电梯边上,“您说。”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不知道啊,这,对面什么意思?谁,李乐?燕京的,做矿业的?没听说过啊。好,好,我明白了,嗯嗯,我这就打过去。放心,我肯定不会让您难做,我知道轻重。” 挂上电话,苗振武想了想,转身要去找自家老婆,就瞧见郑振昂捏着一张请柬模样的东西,站在身后。 “啊,郑先生,您这是?” “刚才忘了,这边后天晚上在山顶,有个酒会,爷爷让我给你送张请柬来。” “哦,好啊,谢谢九叔,谢谢!” “诶,对了,冒昧的问一句,您刚才电话里是不是提到了一个叫李乐的?” 苗振武一愣,随即回道,“是,您这边?” “要是燕京的,做矿业的,那估计是我一个朋友。呵呵,您忙,告辞!” “您慢走!” 第785章 和气生财 今天是思南路那栋老洋房拆除工程的最后一天,产权单位的人作为业主,过来看现场。 “行了,保证主体结构完整,内部一些重要的空间和设施进行保留,其他的,也就差不多了。” “呵呵,朱科长,我们是装修,不是推倒重建,这点要求还是要遵守的。” “这是上了文保名单的建筑,你们乱来也不行,前两天我们胡处还给我说,这边是第一个商业化租赁的试点项目,要求做成精品工程,修旧如旧,正气挺刮,还有,注意施工安全,切记啊。” “放心,我们是专业的。”曹尚笑了笑。 门口把人送上车,林宜泉对曹尚说道,“国内的官员,看起来,没像传说的那样啊,还是挺亲切的。” “大部分,不过,有时候也得分对谁。”郭铿笑道,“不过,总比外面传的强得多。” “那是,来国内几天,感觉的出来。” “诶,你几时走?” “后天,去红空那边给一个阿伯祝寿,然后再回来,还等着看曹尚那边设计师的设计呢。” “没那么快,这么大的面积,怎么也得小半个月。”曹尚说道。 郭铿掏出烟来,几人点上,“往门口站站,以后这边施工现场,严禁吸烟。” “小乐给回话了?” “回了。” “什么意思?” “好鞋不踩臭狗屎,有人死到临头,咱们就没必要沾上这种玩意儿,抓小放大,那个姓毛的需要加强教育,好好学习,苗振武那边有人会找他。” “别让人觉得浮皮蹭痒没力度。” “不会。” 林宜泉一旁想了想,点点头,没说话。 “走啊,中午了,饿不饿?”郭铿扔掉烟头。 “去哪儿?” “文庙。” “去哪?菜饭啊?上学时候天天中午在那家排队,你还没吃腻呢?” “阿泉没吃过,咱们也回忆回忆。” “也行,单档?” “小气扒拉的,双档!” 。。。。。。 毛小毛和一群人从黄河路阿姐开的餐厅出来,招呼道,“怎么说,今晚上去哪里花差花差?” “夜场?复兴公园新开一家什么richy,姑娘多,穿的少,有搞头的哎。” “不去不去,没意思。” “证券总会怎么样?里面美女档次高的来。” “我都进不去,你特么能进去?” “有卡啊。” “那边认人不认卡,没人带你,别想了。” “那你说去哪?” “走,去黄毛家。” “我打电话,叫商务。” “上次那几个高高的的大洋马叫过来。” “你个老卵又得吃药。” “你特么管我。车呢,老兵,车开过来。” 康桥绿宝园,一栋刚建好的别墅,在毛小毛一群人涌进来之后,便充斥起喧嚣吵闹音乐声,当一辆面包车把一对金发碧眼的女人送进来之后,更是闹腾。 过了午夜,声音小了不少,但是仔细分辨,又有了搓麻的声音。 “怎么说?”毛小毛嘴上叼着烟,一手垒牌,一只手在一个比自己高了一头,白了五个色号的大洋马身上摸来摸去,又举到嘴边闻了闻,“嘿嘿,就是这个味。” “你特么什么坏毛病。摸牌带骚气的。”对家一个矮子骂道。 “要你管,老子乐意。不行去那一桌坐去。”毛小毛一撇嘴,“开宝门清碰碰胡都是四倍,大吊车天听杠开都是五倍,抢杠胡清一色六倍,怎么样?” “玩这么大?你钱带够么?”下风的一位嘀咕道。 “放心,输了一分不少,赢了,你们谁也别想跑。” “呵,一摸两冲?” “两摸三冲!”毛小毛捏着骰子。 “行!不过先说好,可以一炮多响,无花算10花,放炮做庄家。” “来!” 一声令下,别墅里三桌牌局开动。 一群人,开头还能保持克制,可几圈之后,叫骂吆喝声摔牌砸桌子声开始响起,空气中雾气昭昭,烟头遍地,酒瓶碰撞声此起彼伏。 有人全神贯注盯牌,脸上的眉头紧锁;有人大声叫号,满脸兴奋,有人咋咋呼呼地争论不休,手舞足蹈。 奋战几圈的毛小毛似乎进了状态,金毛女人已经坐进了怀里,一张牌甩出之后,总的揉捏一把,女人似乎也已经习惯,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说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点烟递水。 “啪”一张牌甩出之后,毛小毛一把推开女人,伸手一指,“八花齐,给钱!” “艹,你什么运道!” “嘿嘿,今天出门拜了拜,注定大杀四方,都交钱。” 收了一堆钞票,毛小毛数了数,抽出几张塞到金毛女人怀里,捏了一把,起身,“我去方便方便,黄毛!” “诶,小毛哥!” “走。” “来了。” 牌桌几人互相看了眼,对着眼色,又摇摇头。 等毛小毛再回来时,瞧着人精神不少,可眼珠通红,脚底轻浮,上桌之后,更显亢奋。 又打了几圈,毛小毛都是输,心急之下,抠了一张牌,往桌上一摔。 “碰!”的一声,房间大门被踹开,一群民警夹杂着几个便衣冲了进来,“都别动,手拿下来!” 顿时,屋内吵嚷声,叫骂声,脚步声,乱作一团。 毛小毛想起身,立马被摁住,拧着脖子,“我们玩个牌,不犯法。” “玩牌不犯法,加料就说不准了。” “你们哪个所的?” “谁和你哪个所的,缉毒!” 。。。。。。 红空渣甸山的大宅里,苗振武正一手手机,一手固话,不断来回切换,摁着重拨,可无论听筒里响多少声,都是没人接听。 挂上电话,咬着嘴唇等了半天,刚要再拨,就瞧见毛洪君捏着手机,走了进来。 “你打通了么?” “没,没有。你呢?” “也没。” “艹,又去哪花天酒地去了。”苗振武点了下重拨键,一串拨号之后,还是只有“嘟嘟”声。 两人互相看了眼,毛洪君说道,“要不,我给他那几个朋友打电话问问?” “狐朋狗友,你还有这群小赤佬的电话?” “要你管。” 毛洪君坐到桌前,一个挨一个的搜着通讯录打过去,可依旧是没人接听,“这” “算了,我去问问老陈。” 只不过,苗振武刚要打电话,毛洪君的手机响。 “喂?小毛?” “开免提。”苗振武指了指。 “哦,哦。” 就听手机里有人说话,“君姐,我阿斌,小毛出事儿了!” “出事儿?出什么事?”毛洪君身子一直,忙问道。 “今早上,打牌,被抓了。” “打牌?”毛洪君一愣,“打牌顶多罚款,还怎么?” “说是聚众赌博。” 听到这,毛洪君反而松口气,“呼,知道了,那现在在哪个区所里?” “不在所里,在刑警队。” “刑警队?” “怎么去哪了?” “听说这次抓他的,不是派出所的,是,是” “说,是哪?” “缉毒。” “缉毒?”毛洪君刚放下的心腾的又提了起来,紧跟着起身,“怎么能,说,听到什么了没?” “没,只知道人被抓了,一点消息都没。” “你”毛洪君还想再说话,手机就被苗振武摁掉。 “你干嘛?” “行了,这种小瘪三,顶多知道这些,问也白问。”苗振武叹口气,“我来。” 几通询问之后,苗振武冲自己老婆叹口气,“听到了?” 毛洪君两只手搅在一起,“小毛顶多是赌一赌,怎么能牵扯到那东西,就是有,也是” “你还没明白?” “我明白什么?” “昨天在九叔那,你那个干哥哥给我打的电话,我这边还没搞清楚呢,人就进去了。呵呵,涉嫌贩毒,甲基苯丙胺,,你知道什么意思么?” “甲什么基?” “和海螺因一样的东西,五十就是死刑!” “不是,不,一两,死刑?” “你以为呢?” “那小毛这,多少?” “人家没说。这东西,没人会在这时候告诉你。” “啊,那,赶紧,赶紧找人。”原本还有些沉得住气的毛洪君这下彻底慌了神。 苗振武此时反而不急了,身子往后一靠,“上上个月,有笔钱转到恒顺昌的资金,你没给说?” “这时候,你问这些?赶紧,找人,我回沪海。” “我不搞清楚,你回去也没用。” “怎么没用?” “根子,根子就在这笔钱上,说说,怎么回事。” 看到苗振武面无表情的脸,毛洪君心里一阵腻味,想了想,还是说道,“小毛认识个邮政的人,说是有个转让的写字楼,想搞一搞,弄个空套,得要点做局的资金” 听到毛洪君讲完,苗振武琢磨了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挺好,什么都挺好,就是没想到遇到了不该招惹的人,算他倒霉。”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回沪海,我去燕京,下午走。” “姓苗的,你给我说清楚。” “说清楚,你们家这个小词老,我最后帮他一次。以后,让他好好学习。” “不是,你那边的” 苗振武摇摇头,“人家没把话说死,就是不愿意扯出太多,再说,你一个堂弟,值不值?” 两口子各怀心事,吃完午饭,收拾收拾准备从山顶大宅坐车去机场。 只不过,刚走到院子,就碰到那个姓刘的邻居来敲门。 “呀,苗先生,这是准备全家出游?” “啊,刘先生,您这是?” “你上次不是说想看看我的马么?今天天气不错,可现在看,来的不是时候哇。” “呵呵,不好意思,沪海那边出了点事,得回去一趟。” “啊,需要帮忙么?” “不用不用,一点钱财上的事情。” “是喽,做生意嘛,和气生财的啦,尤其管住下面的人,我就吃过这个亏,最后赔了好多钱的哦。” “刘先生,您这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懂?”苗振武似乎想到了什么,却笑问道。 “在这里不懂,回去就能明白喽,改天一起叹茶,看马,远亲不如近邻么,介绍人给你认识,大家一起发财。” “是,是,一起发财。” “苗先生,苗太太,一路顺风。” “刘先生,慢走,慢走。” 瞧见这个平日里还没来得及多来往的邻居,笑呵呵转身出了门,毛洪君扯了扯苗振武,“这个花心大萝卜,话里话外的?” “你就当是好话,这是提点,得感谢人家。” “提点?” “走了,路上说。” 。。。。。。 开学典礼,李乐穿着淡粉色的印着行书,不像“社会学系”倒像是“社会人”几个字的圆领衫,坐在五四体育场的方阵里,左右看了看,从包里拎出把小伞,半开着,举过头顶。 “靠,你这,有备而来?”一旁的张曼曼瞧见,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捏着一张宣传单,狂扇。 “用右手。”李乐看了眼,说道。 “干嘛?” “你反正都使劲了,中间,我也能享受享受。” “”张曼曼想了想,把宣传单塞到屁股底下,伸手一扯李乐的胳膊,“匀我点儿凉影儿。” “嗨嗨嗨。” “小气样。” 俩一米九的大个,就这么头碰头,肩并肩,挨着一柄伞下。 “这老头衫系里定的?”张曼曼扯了扯袖口。 “昂。” “就着审美?你看看人家光华,白色polo衫,多洋气,咱们这,粉嘟嘟的,和刚生的猪崽儿一个色。” “行了,这都得马主任咬着牙给放的款,系里穷,咱别和人家地主老财家比,看看人家历史系,还绿色的呢。” “也是昂,他们质量更差,透光,女生里面的板凳儿都看的一清二楚。” “板凳?啥意思?” 张曼曼给李乐比划着,李乐一看,了然,“那叫躺平的k。” “噫~~~~~~” “你不是说不来的么?请假。” “没批。” “班主任不是挺好说话的么?昨天开会,看着和风细雨的。” “那就不是班主任的事儿,我是被” “诶,李乐,你们干什么呢?校长在上面说,你们在底下说。” 李乐一扭头,“呀,主任,您不是在台上的么?” “在台上一搭眼就瞧见你这装备,别给我丢人了,拿下来。大老爷们儿还不如姑娘们,晒一会儿能黑?” “能!” “闭嘴!” “哦。” “毕业典礼让你讲话不去,开学典礼上面点名,你还不去。你也给咱们系长长脸。” “下回,下回,一定,一定。” 马主任悻悻的走了,张曼曼瞧瞧李乐,“你爹?” “你爹!” “那怎么看着和对亲儿子一样。” “我人缘好。” “嘁!” 看着马主任走远,李乐叹口气,把伞收回去塞包里,掏了半天,又掏出在非洲挖坑时候的帽子来,抖落抖落,扣脑门儿上。 “我去,你这”张曼曼都惊了。 “呵呵,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我新学一个词儿,挺适合你。” “啥?” “鸡贼!” 开完会,拎着凳子往回走,刚走到老法楼下,就觉得屁股在有节奏的抖动,“啵”的掏出来,看了眼,不认识,又塞回去。 没一会儿,又抖起来,还是那个号码,李乐想了想,走到一边树荫底下,接通。 “你好,哪位?” “李乐李总?” “是。” “您好,我苗振武,咱们,聊一聊?” 第786章 我们谈谈 京久中心,万安能源的驻京办。 自从韩智去了坦桑之后,这里就成了坦桑工作人员的招募处兼万安矿业的煤炭负责出口办事处。 一个主管,四个员工,韩智临走前搭的班子。现在处在遥控指挥的阶段。李乐和钱吉春对这边的要求不高,一年完成十五万吨左右的煤炭出口配额的对接工作就成,对接的部门名称很奇特,五矿化工进出口商会。 这也是当初在整合煤矿那几年,最艰难阶段,李乐想出的主意,钱吉春从晋煤公司那边走关系,拿到了五万吨的配额。 作为能源安全和生产生活的大宗物资,国家在九几年的时候,对茶叶、煤炭、棉花专门出台了严格的出口管制措施,实行出口计划配额和出口许可证管理制度。 煤炭这一块儿,由煤炭总公司负责,晋煤承接,外贸部旗下的“民间团体”,五矿化工进出口商会进行出口协调和管理。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价格差,比如这两年,国内煤炭市场价格普遍在110元左右一吨的价格徘徊,到了秦岛的出口现货价格就变成了25刀一吨,要是到了小鬼子那,就成了30刀,西北欧40刀,丑国阿拉巴契的价格,直接到了50刀,这里面的利润,瞎子都能看出来,要是不加管制,就国内煤矿没有整改的情况下,鬼知道这群煤耗子能干出什么事来。 不过这十五万吨,也是一个婆婆就要抽掉一层,真正落到万安矿业头上,虽然也没多少,但总比国内的价格强得多。 而且,李乐的记忆里,五矿进出口商会一直到二十多年后,在非洲都很活跃,许多大合同的背后,都有它的影子。 万安能源的一大四小五个人,都是本地人,虽然薪水在燕京来说算不上最高的那一档,但是贵在一个工作轻松,正常的865加双休,外加餐补什么的,还有京久中心这么一个在燕京算得上最高档的写字楼用着,看着气质状态比一些外企都不差。 至于工作能力,在李乐甩手,韩智遥控的状况下,工作上没出纰漏,完成的有模有样,李乐,还挺满意。 李乐进到办公室的时候,主管彭年已经等在门口。 对于这位老板的老板,虽然只是面试时候见过一面,可那场面试,还是让彭年回忆了好长一段时间,除了那一口流利的英语,刁钻古怪的问题,准确的国际经济形势的判断,还有长相和年龄。 “李总下午好。” 瞧见拎着疯马皮的背包,胸前一个像是“社会人”字样的圆领衫,一条牛仔裤,帆布鞋,晃晃悠悠进来的李乐,彭年有些恍惚,这么随性的么? “噫,彭主管,最近胖了啊?” “呵呵,这边伙食好,还有,不加班。” “对,不加班,是我们打工人的基本待遇。” “李总深明大义。” “哪有,因为我还是个人。”李乐笑了笑,指指彭年的肚子,“诶,建议一下,该锻炼了啊。楼下不有健身房么?别到年龄了,来个三高,可就不好了。” “是,今天就去办。” “呵呵,回头给韩智说一声,这边办健身卡的,不超过五百一个月的,都给报销一半,超过的,自己拿。” “谢谢李总。” “体重不达标的,算进个人kpi,具体你们自己拟个考核,算斤两,超标的扣钱。” “啊?” “怎么,健康!” “是,健康!” 彭年陪着李乐进了公司,剩下的几个人瞧见,也赶忙站起来,第一次见到老板的老板的老板,态度得端正。 可一见到李乐,俩男的顶多是惊讶,俩姑娘已经两眼冒星星。 “李总,介绍一下,这是。” “不用,我知道,李君,负责海关那一块的,这是葛佩君,负责物流的”和几个人打过招呼,李乐笑着点点头,“大家辛苦了,晚上,聚餐,你们挑地方,公司出钱,我就不去了。” “啊,您不去?”彭年说道。 “去了你们放不开,就这么说,有茶还是咖啡饮料什么的,送办公室来。” “哦,好。” 李乐进了韩智的办公室,抬手摸了摸桌面椅子,挺干净,也不像临时打扫的,点点头。 坐下掏出笔电,连上网,看起邮件。 敲门,彭年端着一杯咖啡进来,放到桌上。 “韩总从坦桑弄来的咖啡豆,您尝尝。” 李乐端起来喝了一口,“他倒是会享受,双a波旁,乞力马扎罗高地产区的。” “您是行家。”彭年恭维道。 “哪有,我在那边每天喝的都是这个,熟悉而已。”李乐摆摆手,一指桌前的座位,“坐,咱们聊聊近期的一些配额的事情。” “好,我去拿个本子。” “不用,我又不是金元帅,几句话的事儿。” “哦。” 李乐想了想,“今年国内煤炭价格的平均涨幅应该在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左右,矿业那一块儿的产能今年有提升,还有原本的几个储矿场的存煤销售,业绩会有大幅度提升。” “但是国际价格,明年预计会有一个降幅,不过这个,和咱们现在没关系,配额出口完就成了,我想说的是后年。” “后年?”彭年一愣。 “对,明年或者后年开始,国内煤炭价格在今年的基础上还会再来个大幅度的上扬,四成有可能只是个基础。” “这么高?那理由呢?” “这里有个报告,回头我发你邮箱,你看一下。” “好。” “但是。”李乐又说了句,“后年开始,国内煤炭出口量会开始逐年下降,现在一年九千多万吨,有可能会降到七千多万吨,到时候,降掉的两千万吨配额从哪个地方出,咱们心里得有个数。” “你是说,咱们这边会?” “我只是说个可能,毕竟,咱们这十五万吨的配额,也是从别人手里匀来的,不保险。” 彭年想了想,“为什么?” “规模经济的增长,各项产能的提升,能源这一块儿,国内需求量增加,冬天过去了。” “可出口的冬天来了啊。” “所以,未雨绸缪,你这样,两个途径,一是继续和五矿那边保持好关系,尽量争取一定的配额,二是” 李乐讲了十来分钟,在一张纸上列出了提纲,递给彭年,“几个事项,你琢磨琢磨,你是老矿业外贸了,比我有想法有经验,想好了,咱们在拉着韩智一起商量。” “嗯,我明白。” 彭年刚起身,就听到有人敲门,一个负责财务的姑娘推开门,“李总,外面有人找。” “呵呵,有客到,请进来。” “是。” 彭年冲李乐点点头,出了门。 走廊里,和一个长相瘦削的男子擦身而过,想了想,这是谁? 。。。。。。 “李总,你好,我是苗振武。” 当进到京久中心的时候,苗振武就确定了一件事,郑振昂说的和李乐是朋友,应该不假。 只不过,打听了半天,只打听出一个燕大学生和高速公路服务公司和矿业公司的身份,其他的,一概不知。 至于曹尚,让苗振武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自己身后那人,即便已经在沪海能算得上是平流层了,可曹家却是在中间层,而能让曹尚出面的朋友 办公室不大,但简约明亮不张扬的装修,让苗振武感到一种不同于小公司的气度。 站在眼前,学生一样简简单单,帅气年轻的李乐,就那么简简单单的起身,伸手,微笑的几个动作,让这些年努力改造草莽气质,向着上层跨越的苗振武,一时间生出被打回原形的感觉。 “你好,我是李乐。” “李总真帅气啊。” “是嘛,我也这么觉得。” “” “其实,苗老板没必要来见我的。” “还是要见一见的。”苗振武摇摇头,“家里有人不知轻重,得罪了人,做错了事,作为长辈,不出面那是不成的。” “您觉得这是代人受过?” “管教不严,应该。” “那管教严是什么样?”李乐笑了笑,“我也是误打误撞。” “不打不相识。” “没必要。如果不是这个意外,咱们可能连互相听说对方名字的机会都没。” 苗振武琢磨琢磨,“您的意思是,到此为止?” “你能愿意,你夫人能愿意?” “五百万。” “买个教训?” “不行么?” 第787章 馊主意也是主意 苗振武以为自己说出个数字,之后再一来一往,无非是条件上加加减减,可没想到李乐说道,“你觉得你这个妻弟,值这个数么?” “或者说,你花这个钱,是为了你自己、你老婆,还是为了这个毛,小毛。” “怎么说?” “我刚才说了,为你自己,咱俩不挨着,为你老婆,你是想要给老婆一个交待,要是为了这人,你这钱花的,冤不冤?”李乐微微一笑,“你权衡好。” 一句话,让苗振武盯着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轻人好一会儿,值不值三个字在心里不断地翻腾。 自己这个妻弟,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贪鄙好色,尤其是惹麻烦的能力,自己有能力替其遮掩时还显不出来,但是到了今天这种 琢磨了半天,苗振武犹豫着试探道,“如果不是为了他呢?” “为你自己,到他为止,以后咱们接触不来,来往不着,见面了,点头而已。” “那我得给家里一个交待。” 李乐瞧了这个传说中几起几落的中年帅哥一眼,“呵呵,苗老板还是狠不下心来啊。” “人之常情。” “我不差钱,但是我的人被打了,场子被砸了,生意受了影响。” “明白了。”苗振武叹口气,“讨个吉利,八字头,怎么样?” 李乐点点头。 “那毛小毛” “你觉得呢?” “总得帮他戒了啊。” “苗老板伉俪情深。” “女人闹起来,很难哄的。” “看来,您是深有体会啊。”李乐端起咖啡抿了口,只觉得奶放多了,有些腻,又放下杯子,“行,那就这样,我送您。” “不用,不用。” “应该的,礼数,况且,你比我大那么多。” “今日一见,李总真是年轻有为啊。” “哪有,还是苗老帮手段高明,一个银行贴现加循环交易就够虚心学习一段时间了,更何况您在红空的几次操作,更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呵呵,都是时运好。” “对,时运好。” 电梯门开,苗振武迈步而入,一手摁着开门键,“李总,留步,以后到沪海,咱们有机会再叙,和您聊天,收获颇多。” 李乐只是笑了笑。 电梯门关,看着那张帅气的笑脸慢慢消失,苗振武攥起了手心,刚才李乐最后的那句叹为观止,让他仅有的一点抗拒瞬间消失不见。 再想一想,好像自己来到这里,都是在不停的做选择,李乐是一句要求没提,这人就 。。。。。。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总共不到十五分钟的见面时间,却花了一天在路上。 当苗振武回到沪海的家中,看到眼神不善的毛洪君时,忽然想起李乐说的“你还是狠不下来心”,可这女人真能理解么? “你去了一趟,结果就是这个?” “强制隔离,不算刑事,对面够可以了。” “这叫可以?在里面得待两年啊。” “是哦,不过是两年,可这两年,他能少惹多少麻烦,少让你出面求人多少次,少让你赔掉多少钱?” “你是这么算的?” 苗振武笑了下,“不这么算怎么算?人么,不能创造价值,那就一文不值。” “呵呵,姓苗的,你眼里只剩钱了。” “随你怎么说。” “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苗振武知道这女人的想头,眉头一皱,“如果你见到这个人,你就不会这么想。记住,这事人家就这么算了。” “你还没看出来,这里面的关系么?就一个曹尚已经让你那些干哥哥们屁都不敢放一个,更何况” “更什么?” “沪海再大大不过天去。”苗振武觉得再和这女人说下去也没什么头绪,摆摆手。 “我去找人,看能不能把小毛给弄出来。” “你明天回红空。” “您撵我走?”毛洪君眼睛一立。 “那边还有事需要你去联络,这边,我来想办法行不行?” 毛洪君盯着苗振武好一会儿,“行,你说的,我等着,你办不好,我亲自来。” “行行行。” 看着毛洪君依旧气哼哼的背影,苗振武抬手摁着脑门,嘀咕道,“哎,我应该狠下心的。” 正琢磨着,手机“叮”的一声,拿起来看了眼,一条短信,点开之后,显出一行数字,紧接着一句话,宋先生基金会,先心病儿童救助专项基金,感谢您的爱心,知名不具。 。。。。。。 “不是,你这就这么捐了?” 郭铿举着手机,从思南路的工地里钻出来,大声问道。 “这钱,你要有意思?”那头李乐的声音说道。 “有意思,有这钱,干啥不行?投到饭店里,高速公司,再不济,买车买房,咱们花天酒地也行啊。”郭铿笑道。 “得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呵呵,明白,你是不想和这人有任何牵扯。不过,至于么?这么小心?” “你问曹尚,他肯定也这么说。” 郭铿扭头,看了眼身旁的支棱着耳朵的曹尚。 “对!” “行,我信老曹。” “曹总,谢了啊。”李乐喊道。 “谢什么,就是觉得不爽利,一个欺男霸女,横行无忌的纨绔大少爷形象,表现得还不够彻底,出场次数太少。” “你要真是镜头这么多,你觉得好么?” “下回,下回给个机会。” “没了,哪有那么多机会,你以为上网呢?再说,老这么干,腻不腻啊,咱们可都是老实孩子。” “噫~~~~~” “哎,那个何阿平呢?” “没听说,大腿没了,谁还记得他啊。怎么,你想斩草除根?不能够,一个臭虫,顶多恶心你一下。”曹尚满不在乎道。 “嗯,就这么说,我挂了,今天研究生第一堂大课,哎,你们没上过研究生的课?” “艹!” “滚!” 郭铿摁灭手机,“他在侮辱我们。” 曹尚点点头,“赤果果的学历歧视。” “要不,咱们也提升一下?我听说有个燕大光华有个eba,咱们也去?” “不去,那就是个镀金版的乡镇企业家培训班。” “也行啊,人脉。试试去?” 这俩在一片“叮叮当当”中讨论着eba的好处,而被他们忽略掉的何阿平,却躺在床上,琢磨着下一步的退路。 “废物!倒霉!”何阿平骂了句。 原本以为的大腿,这下不光腿毛没抓住,连腿都进去了。亏得自己设计了这么好的一个局,辛辛苦苦到最后,落得个吊干毛净。 有些不服气,可又无可奈何,自己段位不够,只打听出来宗良地这回是攀上了高枝儿,连毛小毛阿姐姐夫都退避三舍的,自己现在做的,就是祈祷宗良地或者那边的某个人不想起自己。 躲一躲?可又觉得不是办法,要不,找宗良地说说,老乡么,我也是被逼无奈,事情都是毛小毛的主意。 正琢磨着,家门响起,听到老婆应了声就要去开门,何阿平赶紧起身,拦住,低声道,“你特么等等看是谁再开门。” “怎么?你又惹到什么人了?”何阿平老婆一瞪眼,“就知道你特么在外面没干好事。” “先别说话,我瞧瞧。”何阿平把老婆推到一边,凑到猫眼儿看了眼,看到是自己搞邮票时候的一个小兄弟,这才松口气,打开门。 “阿平哥。”那人笑了笑。 “你来干什么?” “我来” “找你的。” 忽然从上楼的楼梯处下来两个人,把人拽到身后,堵住了门。 “你们,你们是” “苗总叫我们来找你的。” “苗总?” “走不走?” “走!”何阿平迅速做出选择。 “识相。” “老婆,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 “回来个屁,你死在外面才好!” “嘭!!” 。。。。。。 黄河路上的小巷子里,何阿平被人推进一个小铁门。 一路上忐忑的何阿平,这时心跳已经上了200,汗珠顺着脖领,腋下,浸湿了衣服,脚步也开始疲软。 上了楼,进了一个弥漫着酒菜香气的房间,空调冷风一吹,不住的打着哆嗦。 待看到桌前坐着的人,这才赶忙上前,膝盖一弯,差点跪倒,手撑着椅子才稳住心神。 “苗,苗总好。” “何阿” “平,何阿平。” “呵呵,没事儿,坐,坐,一起吃。” “苗总跟前,不敢的。” “这有什么,都是一样的人。”苗振武笑道,“阿达,去给添双碗筷来。” “让你坐,你就坐,怎么,我的面子不够?” “够够够。”何阿平扶着桌子,半蹲半沾着屁股,歪歪扭扭的坐下。 等到上了碗筷,攥在手里,一动不动。 “夹菜啊。” “哦,好。” 等到慌慌张张加了根葱,就听到苗振武说道,“你很聪明啊。” “算,算不上。” “别谦虚,你和小毛给那个刚波宁做的局,我看了,你说,我那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呢?” 何阿平愣了愣,“苗总,您不需要的。” “这你就说错了,聪明人,什么时候都需要。”苗振武放下筷子,擦擦嘴,“听说你以前玩邮币卡的?” “是,玩过一段时间。” “股票证券玩不玩?” 何阿平点点头,“玩,玩的。” “收益怎么样?” “还行,不过,没多少本钱的。挣得不多。” “挣得不多也是挣钱了。要是本钱,信息足够,你肯定能挣不少。” “也不一定,行情变化,” “阿平啊。”等了等,苗振武才道,“有个事儿,用你聪明的脑袋,帮我出出主意,看看怎么办的好。” “苗总,您说,您说。” “是这么回事,手下有两家公司,就叫a和b,这两家公司分别和沪海的一家公家的集团签订了协议,a受让这家集团手里旗下一家公司c的百分之十五的股权,而b则向这家集团交付股权转让收益金,也就是“壳费”3000万。” “我们商定了,如果之后收购c的股份不成功,壳费不再返还。你听懂了么?” “听懂了。” “你复述一遍。” 何阿平哆哆嗦嗦复述了一遍,苗振武点点头,“那么问题来了,收购这15的股权需要2亿多资金,我现在没有。你说,这个钱我该怎么办?” “您是说没有?” “你可以认为是没有。” 何阿平琢磨半天,小心的说道,“那就,买你的东西,用你的钱。” “什么意思?你详细说说。”苗振武眼睛一亮,来了兴趣。 “因为如果只是私人企业,这话就是天方夜谭,可您说了,那家集团和旗下的公司是公家的。那就是老板是公家,总经理董事长什么的,其实只不过是个管理员,要是能收买了那个管理员,把老板的东西白送你都不成问题的。” “那怎么操作?” “只要找到管理员,打通关系之后,可以由a或者b和这个公司c另外合作一个项目,这个项目,是要那种能拿到国家补贴的,然后下来补贴之后,这个钱不就有了么?” “如果不够呢?公家补贴不可这么多。” 何阿平又琢磨琢磨,“那就借款。” “借款?怎么借?” “有了项目,打通了管理员,就可以用这个公司的名义向这个集团借款,儿子向老子借钱,两下一凑,这不就有了收购股份的钱了?” “那另外立的项目怎么办?” “找那种建设周期长的,尽量拉长时间,总有机会把这个钱给补回来的,实在不行,市场行情变化,投资失败,亏损,总能想到办法的。” 听到这儿,苗振武拍着桌子大笑道,“是啊,是啊。你这主意真特么馊啊。” 何阿平一听,赶忙弯腰,谄笑道,“我就是一小瘪三,想不出好主意的,苗总,您看这” “不过,馊主意有时候,也是个好主意。这样,阿平,跟我干,怎么样?” “啊?” 本以为因为毛小毛的事情,自己是过来受刑的,不死也得扒层皮的何阿平听到这话,已经懵了。 “这,苗总,我。” 看到何阿平手足无措的模样,苗振武拿起手边的酒瓶,倒上一杯,递过去。 “老话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就怕找不到合适的位置,你来,我给你个位置,帮我做事。” “我能行?” “能,怎么不行,论出身,大家谁都别看不起谁,这世道,有心有胆有机会,怎么样,这个机会到眼前,你接不接?” 何阿平盯着苗振武手里的酒杯,屏着呼吸,直到大脑有些缺氧了,一伸手,接到手里,一口干掉,“谢谢苗总。” 平静心情,陪着苗振武动了几筷子,这才等到苗振武起身。 “那个,苗总。” “嗯,你说。” “我,我想问问,那个小毛兄弟的事情” “难得你还能想着他,他没事儿,减减肥挺好。” “那,那个卖楼的?” 苗振武扭过头,瞅了何阿平一眼。 “啊,是,我多嘴了。” “不过,能告诉你的就一句,人家这回是抬手了,咱们好好挣钱就行了。” 苗振武叹口气,这两天总能想起那个有着像是永远在微笑的猫咪唇的青年人。 第788章 研究研究,还是学生 本来一场喜大普奔装逼打脸的故事在一圈人嘻嘻哈哈的笑声中结束,似乎意犹未尽,不够曲折离奇峰回路转跌宕起伏,没有内分泌协调之后的快感,可现实就是这样,大家都是规则动物,博弈协商中互相揣着底牌解决问题,条件合适,你我各退一步,才是主流,和谐么。 一个馒头引起的全家玩儿完,那是末世文,至于歪嘴龙王战神归来一大群挂壁大显神威,还得等几年。 这边写字楼该开工开工,售楼处该营业营业,几场活动,张灯结彩,原本还有些断掉的势头,又被热闹的场景和健忘的人们续上,换了双肉丝儿的小红,继续昂着头,站在大厅中间,指挥着姑娘们接待客户,为了挣楼大计而忙碌。 而在燕京,李乐过上了正儿八经的研究生的日子。 选课没什么技巧,除了外语思政这种必修的,社会学,社会工作,社会政策,人类学,还有女性学,按照自己的专业方向和相关度在总课表里挑挑拣拣。 李乐原本想着偷个懒,打听打听有没有所谓的“水课”,只不过刚画了几个圈,就被惠庆给叫了过去。 还没进门,就听到惠庆这间一贯冷清的办公室里,有人说话的声音,李乐站在门口,支棱着耳朵听了听。 “弗雷泽同意孔多塞用理智来批判迷信,也认为基于迷信建立的社会制度不会产生真正的利益。但是,他并不赞同孔多塞提供的解决方式。弗雷泽的思想中,制度不是理性设计,更多的是源自历史发展惯性,自然而然的产生,理智状况和社会发展应该处在同一个水平,人们所做的,就是需要努力寻找调和二者的方法” “科学大部分情况下是由少数人推动,而大众的认知依旧处于较低水平” “这几句话,我给重新调整了一下,你拿回去,自己看一看。” “谢谢,谢谢惠老师。那个” “有什么事儿?” “惠老师,实话说,我考燕大的研究生,就是冲着您来的。” “哦,谢谢。” “所以我到现在还没选导师,就是想,看看您这里还有没有位置。” “不好意思,我的满了。” “可是我听说,您这里就一个学生。” “我的精力有限,这一个学生就已经很费力了。” 费力?这话说的。门外的李乐听到,翻了翻白眼。 “而且,实话说,我从你的论文和以往的文章中,看到你对基础理论的理解和研究并没有特别的深入,有个别关键的地方只是浅尝辄止,相对来说,你如果来我这儿,我怕你跟不上节奏,达不到要求,到时候,毕业都成问题。” “学院里还有其他几个老师,应该比我更适合你,而且,时间也不早了,你应该抓紧时间做出选择。同学,实在不好意思。” 李乐听到一个失望的声音,“啊,那,谢谢惠老师。” “不客气。” 听到这儿,李乐眨眨眼,赶紧敲门。 “请进。” “惠老师。” “找你呢,回头,把你暑期读的资料和论文,写一份摘要给我,里面要有自己的理解和体会。” 李乐“哦”了一声,看了看站起身的那个慕名拜师的姐们儿,点点头。 “惠老师,告辞了!” “嗯,慢走。” 等这女生关上门,李乐凑过去,“我看人家心挺诚的,颇有些程门立雪的味道,您收了多好,还有个给您打扫办公室,端茶倒水的。” “不需要,你也能干。” “” “对了,给你这个。”惠庆从抽屉里捏出一张纸,递给李乐。 “这是按照上学的课表,给你选的课,你到时候按照这个上课就行了。” 李乐低头瞧了眼,经济社会学研究,社会分层研究,社会治理 “这些都是?” “是不是比本科少多了。” “呵呵,是。” “行了,就这个事。最近几天你先适应适应,我这个月要去南边开一个会,中间我会给你发邮件,你注意接收,去。” “好。” 李乐嘬着上牙床,拧着眉毛出了办公室。又看了眼纸条,挥着胳膊对着空气抡了个王八拳。 “诶,干什么呢?这么兴奋?” “啊,涛哥。” “咋了这是?” “瞧瞧。”李乐把纸条递给张涛。 “哟,这不是这学期要开的课么?嘶,不过,都是干货,难度,呵呵。你选的?” “我想选原着阅读、社会史,多轻松的,可没办法啊。” “嘿嘿,惠老师很爱护你啊,独苗,待遇就是不一样。” “你经验丰富,帮我出出主意,咋个能轻松愉快。” “爱莫能助,告辞。” “哎哎哎,别走啊涛哥,咱来是搭档,搭班子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别来这套,本科新生让你帮忙开个班会你都跑路。” “我去,我去,下回一定去,给个建议呗。” “建议啊?” “昂。” “三更灯火五更鸡,一寸光阴一寸金。” 。。。。。。 等到选好课,开始上课,李乐才发觉,自己那段在lse的经历,于研究生的课来说,颇有些曾经沧海的味道。 上课没有课本,全靠老师的婆婆特,有些老师甚至连婆婆特都没有,也不会用,直接就是一场大型的即兴发挥,台上云游四海,想到哪讲到哪,底下则是一个个低垂的脑袋疯狂笔记,能学多少全靠悟性和你记了多少。 也有的课上不一定正儿八经讲东西,就是发散和个人的讨论分享,要想学好,只能是工夫在课外,读书上网查资料,找师兄师姐借笔记自学。 虽然课程少了,但都是膀胱局,考验的是臀部肌肉的耐磨和厚实程度,一堂课最少两个半小时起步,一节课的东西能前讲五百年,后讲五百年,横跨东西八万里,一节更比六节强。 小李厨子有经验,相比lse那边上数学课给你讲怎么种地的艹蛋操作,燕大还算好得多。上了两节课之后,倒也没什么,顶多记得上课前别多喝水。 不过,张曼曼这种,就有些挠头。 “诶,回头把你的笔记借我用用,刚愣了愣神,就漏掉一大段。”下了课,张曼曼问李乐。 “哦。” “瞧瞧,这是杨老师给我的书单,我都要疯了。” “哦。” “你下午有课么,我是社会史。” “哦。” “你嗷嗷嗷个毛啊。” “等我缓缓。” “干嘛?” “刚一节课,屁股坐麻了,这在一点点的恢复知觉。” “艹!” 等了等,“咋样?” “好了,有感觉了。你刚才说啥?” “我问你下午有课没?” “没,明天上午有,黄大仙儿的社会分层研究。” “嘶,你怎么选这个?这课我听师兄说,又干又硬,一个不注意,容易便秘。” 李乐敲敲盘子,“特么吃饭呢。” “哦哦。” “你是自己选的,我是惠老师给安排的,” “嘿,谁让你是独苗苗,连个师兄师姐都没有,要是有好歹还能松快点,雷达只照你,受着包欧。那话怎么说来着,只要导师选的好,天天晚上赛高考,只要课程选的对,隔三差五不用睡。不过,你不住校,家里睡的好。” “怎么?寝室睡不开你?” “倒也不是,就是晚上宿舍楼像是菜市场。” “是不是熄灯之后?”过来人,李乐想想都知道,“一熄灯,就开始骂,之后是锅碗瓢盆儿叮叮当当,不熄灯不洗脸刷牙洗衣服,再之后就是电话摇人,互诉衷肠。” “等都上床了,就是夜猫子翻墙头,出去上网的喝酒的会姑娘的。夜里两三点,这帮孙子又醉醺醺的翻墙回来了。” “嗯,想不到堂堂燕大也。” “别堂堂,堂堂的在隔壁,那边才是讲纪律守规矩的地方,这里,算了,你知道当年的熄灯事件不?” “我哪知道?讲讲?” “八几年,丁校长在的时候,搞了几次研讨会,民意调查,找了一群马屁精,讨论熄灯制度。之前燕大是从来不熄灯的,有人上谗言,说是影响休息。讨论会完毕,颁布了熄灯令。” “结果呢?” “还能咋?老传统,闹事儿呗,一大帮人举着火把校内游走,最后去了中关园的四十三楼,听说校长住那,楼下喊号子,结果校长夫人却出现在隔壁的四十二楼的阳台,说校长已经去了办公室,要找他回学校去。” “因为校长早就想到熄灯令一颁布,按照燕园传统和学生尿性,肯定得闹事,早就跑了。” “哈哈哈,校长也是神人。” “可不。” “后来呢?” “闹了了几次,都没找到人,也就偃旗息鼓了。不过,从此之后,年年都得折腾折腾,尤其考试前。不为结果,只为过程,有事儿没事儿总得叫唤两声,这是传统。” “嘿嘿,好玩儿,我们那儿就比较老实,没这么大胆。” “好玩,慢慢你就知道了,燕园是个精神世界的大染缸,好的多,坏的也不少,最后,看你怎么选。” “对了,你申请外语免修了么?” “外语,免修?” “昂,今天最后一天,再不申请,就得上课考试。” “艹!忘了!” 李乐一跃而起,拎包跑路。 第789章 撞大楼 黄豆、绿豆、小米、玉米去皮,加燕麦、荞麦,再来点儿茯苓,磨成粉,晒干之后下没有一点儿油星锅里,小火炒至七成熟,待会发出香味儿来就成。 蛐蛐儿的干粮制作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厨房里,李乐一手捧着本“越轨社会学”,一手拎着铲子在炒锅里翻腾,正琢磨着烙印性羞耻和整合性羞耻,就闻到一股子焦香味儿,一低头,得,熟了。 叹口气,找了个大碗倒进去,撒了点白糖搅和搅和,弄一勺子塞嘴里,还行,干吃也能当个零嘴儿,还压饿。 把书一扔,又重新炒了一锅,这才成。 抬头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打开电脑,搬过座机,开始打电话。 “猫姨,我妈呢?哦,好的,见到人了?对对对,一眼见到印象深刻,最丑的那个,成,那你们等会儿,诶,好,算了,我不和她说了,拜拜。” “喂,喂,喂,信号不好?听见了听见了,干嘛呢?上课好玩不?没事儿,陆叔什么时候回来的,好,知道了,注意安全啊,学校周边转转就成了,新手村还没熟悉呢,挂了,你忙。” “你们家的继承者们大会还没开完么?咋?你又去老毛子那了?知道知道,海关那边流程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运输这边放心,一共四批,明年2月份之前全部运到是,成。土建已经开始了,只能干到12月份,开春得到五月份差不多,嗯,到时候再说。你帮我找的那个公司联系过了,近期来燕京,成,八嘎八嘎!” “嘟~~~~~嘟~~~~~”李乐挠了挠头,想起另一个号,拨了过去,“莉秀啊,她电话呢?哦,和谁?那老女人啊,知道了,不用,让她忙。” 几个电话打完,李乐想了想,看着这时候还是风平浪静的线上,忍着当先知的冲动,开始看邮件刷论坛。 当时间来到九点三十分的时候,世界,炸了。 。。。。。。 当大航海时代到来之后,人类世界总是会被一些突发的偶然的事件改变着走向和进程,任何事情的发生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必然要通过偶然表现。就像七年战争最后导致了丑国的诞生,费迪南大公,那个考不上艺校的小胡子,高喊“板载”冲向珍珠港的零式战机。 而昨晚发生的事情,是否导致了之后几十年的东升西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不管怎么编排讨论撰写,都无法否认,这件事彻底改变了世界。 当然,也让本来就喜欢高谈阔论自由抒发意见的燕园里,开始兴奋,闹腾。 有人鼓掌叫好山呼万岁,有人冷嘲热讽心中窃喜,有人忧心忡忡,有人“理智中肯客观”,有人呜呼哀哉,一时间,从今夜都是arican到为什么还有一架没完成任务,百态齐现。 可在李乐一路听来,但凡有一点点民族感情的正常看到丑国吃瘪都会幸灾乐祸,那个什么今晚都是丑国人,也不过是少数舔狗的哀嚎。李乐第一次觉得,重新经历审视这个时间段,即便满是反思的氛围里,和大洋彼岸共情的依然是少数派。 一堂经济社会学,作为曾经留丑回国的老师,也免不了说上几句,可也就几句。 “作为受害者,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世界警察在全球任意执法,打抱不平,获得了完全的合法性,扣帽子越来越成为简单有效的执法理由。” “传统的有孤立主义倾向的丑国人,他们不喜欢做世界的调停者,但这次的事情让他们彻底闭上了嘴。” “高调全马力开启执法活动,犹子是最大受益者,之后可以预见,被修理的全部都是反犹,无一例外。咱们走着瞧。所以,上课,今天我们讲一讲格兰诺维奇的镶嵌理论,门槛模型,组织边界。诸位请看屁屁踢。” 一堂长达三小时的马拉松,李乐惊异于老师超强的泌尿系统功能,居然可以从头到尾一步都不踏出教室。 下了课,不管男女,都是一个动作,迅速冲向走廊那头的厕所。 “呵呵,你们也走憋尿局?” 中途,遇到也来洒水的张曼曼。 “可不,这么下去,早晚得得前列腺炎。” “有人不会。” “谁?” “女生,没那构造。” “靠,说到底还是苦了我们这些老爷们儿?不过,别影响夫妻生活就成。” “噫嘻,龌龊。” “人伦大礼,子都能言。哎,不过,子见南子,到底发生了啥?” “人老人家不说了么?要是干了啥,让老天弄死我。” “不信。” “你德行有亏啊,离我远点,污染源。” “李兄高尚,佩服。尿完了?” “完了。” “中午吃啥?” “小炒,有人来找我,一起。” “谁?” “一个圣人老家的人。” 学五食堂,李乐远远的就瞧见形影相吊,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宋襄。 “几时来的?” “昨晚,刚到,时差还没倒过来,困着呢。” “吃饭没?” “你说呢?闻这味已经魂飞天外了。”宋襄瞄了李乐一眼。 “这食堂也就一般。” “你不知道对我这种人来说,这里就是仙境,是猴子的蟠桃园,老鼠的米缸?” “走。” “这就是你说的圣人老乡?” “张曼曼,一个专业的。宋襄,lse的硕士,我朋友。” 等到吃饭时,看到这人用馒头蘸着菜汤,三口一个馒头之后,张曼曼终于理解了刚才的意思。 “你悠着点,别撑坏了。”见宋襄拿起第五个馒头之后,李乐劝道。 “那也比饿死鬼强,哎呦,馒头,可特么想死我了。” “不至于。华人街不也有卖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边都是南方人,有几个会蒸馒头的,还有这大食堂的馒头,哪是那些能比的,香!” “行,行,再来点汤送送。”李乐递过去一个碗。 “是哪个一两紫菜,一个鸡蛋一桶的汤?” “可不,食堂标配,我们都叫刷锅”瞧见宋襄已经咕咚咕咚灌了半碗下去,张曼曼又把话咽了回去,心道,这是留学回来的还是逃难回来的,到底哪边才是发展中国家?又问道,“哥们儿,打听个事儿?” “你说。”宋襄又扯了块馒头,蹭着盘底子。 “那边没好吃的?” “有,贵,吃不起。” “哎,这可怜劲儿的,我再给你要个肉包子?” “谢谢啊。” 买了俩大肉包放下,张曼曼知道这俩肯定有话说,说了声得回去赶小作文,拎着包走了。 “诶,到底是燕大啊,这人眼里都有水儿。”宋襄看了眼背影,嘀咕道。 “也不一定。有些就不行。” “嘿嘿。昨晚的大楼看了?” “你没有受影响?” “我都到了,才撞的,不过,要是晚来一天,就麻烦了,好多航线都取消了。” “天灾人祸啊。” “政府行为,百姓买单,享受红利的同时,也在承担风险,只不过那片云落到自己头上,谁说得准,不过,这世界的大局将要变了。” “你倒是看的明白。” “嗨,有时候,最匪夷所思的猜想,就是真相。” 李乐瞧见酱爆鸡块已经见底,给调换了红烧肉过去。 “尽量吃。” “放心。”宋襄夹起一块塞嘴里,眯缝着眼,“透糯香甜肥不腻,形方体正慕苏翁,美!” “呵呵。” 等到消灭完六个馒头,一碗米饭,外加两碗汤和大部分的菜,宋襄这才松松皮带,喘了口气。 “说。” “先说你那边,事情都弄完了?” “嗯。” “钱怎么解决的?” “人不能一直倒霉不是,买了两场曼联和热刺的冷门,再凑凑,就够了。踩了狗屎运。” “那个银行的金融科技公司咋说?” “你给我打完电话第二天,我就把那个老黑给干了,然后,拿钱走人。” “出气了?” “可不。” “行,你倒是莽。那天只是给你说了个大概,具体是这么的,这个实验室是我和几个朋友一起搞的” “这边需要有人,负责沟通协调人员,进度,还有一些专利注册,对外联络科研机构和产品完成后的生产和市场化工作。” “那你这工作不少,我一个人做不来。” “没让你都干,抓总总行。” “我没工作经验,你就不怕?” “摸索着干,谁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再说,现在实验室还很小,有点磕磕碰碰的也不怕,之后,肯定得招人组建团队。” 宋襄想了想,“万事开头难?” “有点,他们都是理工科的,嫌弃这些耽误时间。” “不是嫌弃你?” “我出钱的好。” “就这帮理工男,有时候有钱也不好使。” “所以得有人当后勤,当保姆。” “去哪儿?” “冰城。” “这么远?怎么不在燕京?” “那边有负责整合的人,还好吸收人。” “挖墙脚么。”宋襄笑道。 “这么理解也行。” “不过,我建议你,先说好,我去哪都成,但是以后实验室,最好还是在鹏城,至不济,也得在沪海、姑苏这一带。” “我明白,不过那也得等几年再说,胖子还在上学,现在一切都是草创。” “嗯。”宋襄点点头,“成,我明天就去冰城。” “你这,不问问待遇?你也不先回家看看?” “年薪百万,现在我不值这个价码,但你也肯定亏待不了我。回家,都回国了,啥时候都能行,不急。” 李乐想了想,“那行。你先回去睡觉,晚上有个负责无人机程序控制、开发的人,一起见见,你们俩先聊聊。” “谁啊?” “我弟。” 。。。。。。 “我给你的建议,就两个方向,一个是保研,继续读我的研究生,一个是出国留学。保研你成绩足够,留学我可以帮你找我在那边的老师写推荐信,是卡内基梅隆还是it,你自己琢磨。不过这两个建议,你最好快点做决定,保研申请和留学申请,都是在这两个月。” 从办公室出来,曹鹏一直想着刚才教授说的话,就那么低着头,直愣愣的往前走。 “诶,想什么?不看路?” “啊,其其格。”曹鹏一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马尾辫,脸盘圆嘟嘟的姑娘,抱着一摞文件袋,挡在身前,露着两颗虎牙,笑嘻嘻看着自己。 “再往下就是楼梯了,你也不怕摔着。” “哦。” “你们这些人都这样,整天稀里糊涂的。刚从郑教授那出来?” “昂,对,呵呵,我先过去了。”曹鹏一贴墙根,准备溜下去。 “诶,先别走。” “咋?” “前几天,我给你说的,我那个协和的同学,你准备怎么回人家?” “呃算了,我这条件,你也知道,人家那种几代都是医生的家庭,别给人添麻烦了。” “嘿,你就没点自信啊?” “这和自信没关系,这叫认清现实,不是一个阶层的家庭出身,以后,大概率,没什么好结果。” “哟,你这还讲出身论,什么时候了都?” “有些东西,啥时候都不过时。你别操心我了,你想想你自己。走了啊。” “诶诶~~~”看到曹鹏一个闪身,消失在楼梯口,姑娘跺了两下脚,只不过转身时候,虎牙一露,笑了笑。 第790章 HR都不是好人 晚上九点,正是三里屯开始上人的时候。 白房子的亨利哥拎着一提啤酒送过来,只不过一走到座儿前,就瞧见李乐和另外俩,一人捧着一个煎饼果子在那啃。 “诶,我说,至于么,要不我再给你炒俩菜?” 李乐一抬头,把嘴从塑料袋里抽出来,嘟囔道,“这不是陪这位么,刚走脏街那儿,闻着味儿就走不动了,买了上您这来米西米西。” “也就你这么随性。” “亨利哥,您,又帅了啊。” “你也一样。” “嘿嘿。”两人都笑。 “昨晚上撞大楼看了么?” “看了。” “啥感觉?” “你没买股票。” “没。” “那咱们就都站着看。” “得,有事儿叫我。” 亨利哥摆摆手走人,宋襄拿起酒,一仰脖,灌了半瓶,“还是国内酒豪气,上酒都特么一提一提的。” “伦敦街边酒不也一样?不过就是一杯一杯续上。” “那边是真不要脸的抠门儿,特么aa就慢慢喝,一听请客就扯嗓子眼儿灌。” “花自个儿钱都算着的。以前咱们这里其实也有。” “啥?” “小酒馆,洋钉蘸酱油,棉线穿咸鸭蛋,就着二两酒,能喝半天。沪海有种叫打装模子,点上一杯清咖,抿一口吐一口,一下午就成了卡布奇诺。” “艹,你恶不恶心?” “实话么,穿长衫的孔乙己,只不过从咸亨酒店换成了咖啡馆。” “那不如吃这个。”宋襄一口干掉手里的煎饼,一仰脖,顺了下去,打了个嗝,“刚说到哪儿了?” “卡布奇诺。”李乐回道。 “不是,送酒来之前。” “实验室,管理。”曹鹏提醒道。 “对,管理是主干,协调是核心,服务是根本。” “出色的研究的产生,是由于优秀的研究人员在正确顺应规律的战略、组织架构和执行重点的支持。所谓的行政人事或者叫科研管理的具体工作,除了对机构的日常的像资料管理、填表报销、吃喝拉撒这种杂活,还有项目管理、项目申报、政府机构经费申请、相关政策解读、对外人才挖掘合作、支持研究战略和政策的制定。” “研究人员不需要承担管理者所做的各项工作,可以专注于自己擅长的事情。” “打个比方来说,去年我在那边看到的文献里有这么一条,薪酬能让人发挥至多三成的能力,而不做没事儿找事儿的工作环境和氛围,能让人发挥至少八成。” “简言之,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呃~~~~~”宋襄说完,又打了个嗝,抬手开了瓶啤酒。 李乐点点头,“行,这方面你是专业的,大方向你和曹鹏他们几个聊,之后,你就放手去做就成了。” “给点时间,我也得摸索着来。” 宋襄看了眼曹鹏,“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个招募团队人员的事情,得兼顾理想和现实,了解想要招募人员的真实想法,有务实的那就谈收入,有务虚的,那就聊项目未来聊成果聊名声。” “这不是画大饼?”曹鹏嘀咕道。 “笨了,实现不了的才是大饼。人力资源这一块儿叫职业生涯规划,career nng and developnt。有设定,有目标,有审查,有实施。” 李乐冲曹鹏笑道,“呐,瞧瞧,这就叫专业。” “其实,hr在员工眼里就是老板的狗奴才,代表了四个含义,坏人,害人,哄人,换人,人事部倒过来念,就是和特么的好人不沾边儿。”宋襄笑道。 “哈哈哈哈。” 曹鹏一开始还没明白,看到李乐笑,想了想几个词儿,这才明白过来,嘴一撇,跟着“嘿嘿嘿。” “哥,今天有个事儿,我想问问你。” “咋?” “这不马上毕业了么?学校郑教授找我,问我毕业后的打算,给了我两个建议。” “一个保研,一个留学?” “你咋知道?” “都经历过,有啥奇怪。保研现在就得申请,既然你那个教授这么说,那就是有谱,留学呢?” “帮我找人写推荐信。” “有目标学校么?” “卡内基和it。” “你想呢?” “我,我选保研。” 李乐瞧了瞧,伸手在曹鹏脑袋上揉了一把,“不早说了么,想去咱就去,现阶段,还是那边的东西先进些。” “其实我在这边也一样。再说,我总不能一直” “想什么呢,学好,回来再帮我不就行了。” 曹鹏摇摇头,“想去,博士也成,奖学金更多更全,郁葱也和我说,读博挣外快的机会也多。” 李乐想了想,“你考虑好了?” “嗯。再说,这边实验室的活,三年时间,能做出个初步成果出来,我这一块儿的团队也能有个基础。” “不是为了什么姑娘?” “没,没有。”曹鹏脸一红。 “嘿嘿,大小伙子,有啥,看到好的姑娘就追。” “就是。”宋襄插了一嘴,“瞧瞧,那边那个姑娘就不错。诶诶,曹鹏,去,要联系方式去。” 李乐顺着宋襄的眼神看过去,来了句,“那个就算了,有主了。” “你怎么知道?” 李乐笑了笑,起身,走过去,一拍正一手夹着烟,一边扯着嗓子高谈阔论的人。 “嗨,谁”那人一扭头,露出瘦巴巴的一张猴子脸,“艹,我当是谁呢,丫终于出现了。” “这话该我问你,给你打了多少电话,都特么忙,你是德华啊,一年到头片约不断?” “你好意思说,我一在燕京,你不是在伦敦,就是在什么沪海的。” 李乐一低头,冲宋襄刚才示意的姑娘笑道,“袁姐,你俩还谈着呢?” “嘿,没办法,没找到更好的,先凑活着。” “我那桌有好的,走,给你介绍介绍。” “丫滚蛋!”夏宇给了李乐肩头一拳,倒震得自己手疼。 瞧见三人亲热劲儿,这桌几个人都疑惑的看向李乐。 “夏宇这是?”中间一阔口宽鼻,一脸络腮胡子问道。 “姜叔,我叫李乐。” “噢噢噢,我说呢,我哥提起过你。” “好话坏话?” “好话,好话,说坏话,敏姐不得抽他。” “呵呵。” “坐坐。” “不了,我那还朋友呢。” “一起叫过来,人多,热闹。” “算了,那俩都比较腼腆,呵呵。” “走,我去你那。”夏宇起身,“你们先聊着。” 等李乐和夏宇勾肩搭背的过去里面,有人问刚才被叫姜叔的,“小兵,谁啊?和你哥还认识?” “那个,我哥前段时间拍的广告,动画片那个,人家的公司。” “哦哦,小蜜蜂的老板?这么年轻?” “呵呵。” “谁家的少爷?” “不是谁家的,来,喝酒喝酒。” 听姜小兵这么说,众人都明白,这圈子里,每个人的关系都是资源,资源,关系不到,就不可能随便说给你听,尤其这种有可能成为金主的,说敝帚自珍都不为过。 一时间,倒是对那桌举着酒瓶子对吹的夏宇和这边的袁姑娘,满眼羡慕。 这边两人对吹完一瓶,夏宇一抹嘴,“我说,你这人,拍个广告,也不知道给我们家留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曾离不说了,另一个广告怎么回事?” 李乐笑笑,心道,我只知道,过几年,你和那位可乱七八糟,闹得沸沸扬扬,差点儿和袁姑娘玩儿完。 “等着,等我拍个铡美案,怒沉百宝箱,找你当男主角,咋样?” “男主角?谁?包公?” “陈世美,李甲。” “也,行,可以挑战一下。” “靠,你来真的?”李乐一愣。 第791章 你有面子么 曹鹏见过,和宋襄一聊还是老乡,酒瓶一碰,就成了熟人。 “你这闲下来了?” “哪有,还在拍戏,从上个月份到下个月,连着三部电视剧。” “你缺钱?” “啥意思?” “接这么多戏。” “这年头,谁不缺钱?再说,趁年轻,上升期,多拍几部,你得把屏幕形象制造出来。最起码,人一瞧,诶,这不是那个谁?名字可能不知道,最起码脸熟。” “你就不怕糊了?” “年轻,好试错,万一有一部大火了呢,就成了代表作。” 李乐撇撇嘴,“你都影帝了。” “影啥帝啊,这都多少年了?”夏宇抿了口酒,“导演记得你,市场、观众不一定,这个圈子不就这样,要是超过一年时间新闻里没有你,你的价码就得下去一截,两年看不到你,就得下去一半,超过三年,得,找你拍戏投资方都得掂量掂量,这叫曝光率,牵扯认知国民度,和收入挂钩,有先发优势,演得好,出圈轰轰烈烈,演不好,丢人也轰轰烈烈,一体两面。” “明星和演员不一样。”李乐说了句,“那时候,姜叔不是说,要做演员,不做明星的么?” 夏宇一摊手,“话是这么说,可你得现有观众基础不是?等等,等个两年,碰到部好戏,再拿几个奖,到了一定位置,就能脱离这种苦海,隔段时间,有个一两部戏出来,维持维持就好了,那时候哥们儿就是老艺术家了。” “也是,你们现在除了戏,就靠出点子绯闻上报纸新闻了,路径太单一。” “绯闻真真假假的,不过好用啊。” “你以后也来点?” “也成啊,影帝夏某深夜和一神秘男子,手拉手共赴酒店,清晨分头离开,啥也不用多说。”宋襄来了这么一句。 “哈哈哈,你还别说,真到一定时候,这法子也得用。” “噫~~~~可别,你还是当你的艺术家。”李乐摇摇头,看了眼那桌,“姜叔他弟我知道,剩下这几个哪的?” “哦,我现在拍的戏的剧组的,这边等一红空的演员呢,这两天没事儿,就一起出来坐坐。嗨,我说,给个赞助呗。” “啥赞助?十箱辣条,五箱卤蛋?” “你好意思?” “啥戏,还要赞助?你这层次了,又不是小剧组草台班子。” “演员多,片酬高,取景地多,还得去国外,加一加可不就搜搜扣扣的?” “合着赞助,给你开工资呗?” “你可以这么理解。”夏宇点点头。 “艹,我不如直接给你。” “更好。” “啥戏?演员有名?” 夏宇说了个名字,李乐想想,没听说过,不过说到演员,李乐倒是心里直乐呵。 天天换男友的才人,洗头的,和锁儿鸳鸯戏水抽大烟的,两口子搞传销的,凑一堆去了,也就拍的早,要是晚几年,都特么得下架。 “算了,我不如找你拍广告呢。” “说好了啊。”夏宇一伸手,李乐给拍了回去。 “你也学这么顺杆爬了,以前那个纯真少年呢?” “认识你之后,就没了。” “死去!” 两人闹腾闹腾,夏宇凑过来,低声问道,“诶,那个谁,你找她拍广告,是不是还惦记着呢?余情未了?” 李乐瞅了眼这位的颊囊,“本来就没有情,哪来的未了。” “那你还” “前段时间在沪海见了,挺难为的,一个破剧组,自己跑单帮,连个助理都没,还得下脸给赞助商唱曲儿,帮一帮,反正广告用谁不是用。” “女演员么,拉不下脸,后面再没个撑腰的,是挺难的。不过,我不信。” “不信拉倒,我这都要订日子了,到时候,你得给我过来。” “还是那个?” “废话。” 夏宇一听,立马抓住李乐胳膊,“苟儿富贵儿,勿相忘。” “嘿,骂谁呢?你才叫富贵儿。” 又喝了两瓶,李乐就把人撵回去,两人约好日子,来马厂胡同吃饭。 曹鹏得回学校,隔壁管理比燕园要严的多,像那种半夜翻墙头出去浪的,被抓着,燕大顶多是楼长教训两句,嘻嘻哈哈就过去了,可清大就得上纲上线吗,保不齐还得上光荣榜。 三个人瓶中酒,起身走人。 和夏宇几个人摆手的时候,李乐这才瞧见那个麋鹿,清清纯纯,瘦瘦小小的坐在一边,看着和没成年一样,嘿,图啥? 出了门,宋襄说道,“明天我就走,冰城那边你交待好。” “知道,刚已经发短信了,胖子等着呢。” “ok!走了啊。” 等宋襄的出租开走,曹鹏问道,“哥,这人行不?” “行啊,当年可是立志要当市长省长的。” “你咋不说要当” “可不兴乱说。”李乐一拍曹鹏脑袋,“走!” 。。。。。。 往往一个大事件的发展总是要经过萌芽,发酵,高点,震荡,衰退几个期间。 而昨晚的事件,足够大,足够惊悚,高点来的就早的多,就像今晚上夜总会一样热闹的燕大的bbs。 李乐套上马甲,上去翻了翻,虽不至于说炸锅,但也是群情激昂,各种帖子、评论、对喷不断的刷着屏。 第一代键盘侠们用着高质量的语言组织能力,挥洒自如的指点着江山。 分析谁干的,丑国下一步要干嘛,其他国家咋看,谁受益,谁倒霉,明年留学会不会受影响,谁谁家的那个小谁的谁,亲临现场如何如何,还有人在不断地报着死亡人数,刺激着人们的神经。 更有政治,国关的巨嘴喷子“大佬”们,洋洋洒洒在一天之内写出万字长文,不过在李乐瞧来,大部分都是扯淡。 什么第三次世界大战,金元帅要南下,苏联又要回来了,中东的王爷们又要买买买,还有说要趁机完成统一大业的,底下马上就有人迎合,开始做出几十年后,拖鞋抽航母一般的实力对比分析,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完胜。 李乐只浏览,不说话,这玩意儿,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佛伯乐的小密探,想想大洋对面都有人因为看农业频道,学会养鸡养鸭养鱼养猪养王八,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李乐咂咂嘴,可不敢瞎说。 关了网页,打开邮箱,正看着邮件,手机接到一条短信,李乐瞧了眼,陆桐发来的,就俩字,“机会”。 李乐笑了笑,又是一个大势,长铁精工这次才算是正式踩上了了浪头。 sn一阵闪动,瞧见大小姐邀请对话。 “昨天和今天酒店都加强安保了,你那边怎么样?” “该吃吃该喝喝,舞照跳,歌照唱,一片祥和,国泰民安呐。”李乐回了句。 “阿爸让我赶紧回去,他自己的大飞机都派来了,接这边的高管一起回。阿姨在丑国呢,要不安排架飞机也赶紧接回来?” “不至于,现在全丑国高度戒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全,顶多不出门就是,昨天今天都联系过了,画展推迟到月底,就当度假了。” “真不用?” “不用。” “那我问阿姨去。” “” “你说,这事儿对什么影响最大?” “怎么,关心起世界大势来了?” “我关心生意,政治么,经济的延伸,依存影响促进,不是你说的么?” 李乐想了想,打上一串字,“航空,金融,保险,旅游,酒店,之后会是安全相关的产业。你们家好像占了不少,尤其你那个酒店。” “明年世界杯,刚和足联那边签了赞助协议,这下又得调整。” “无非是安保措施,放心,人么,都是健忘的,再说,世界需要娱乐活动来安抚受伤的心灵。” “你说的倒是轻巧。” “实话。顶多这半年到一两年时间,旅游酒店行业受影响比较大,你那边有世界杯,好歹能提前走出来。可长期看,金融保险业才是最受到滞后效应影响的。不过,咱们不搞这些,影响不大。” “我想了想,你说要是这时候去丑国的酒店行业里转一转,能不能捡到漏?” “捡漏?”李乐一愣,随即笑了笑,大小姐,好些时候都忘了,前面是有个前缀,资本家家的。 能把一个快要倒闭的酒店给起死回生再创辉煌,自己出的那几个点子,顶多是锦上添花,实际上的管理经营做内功,还是她自己的操盘。 那个老狐狸亲自教出来的女儿,表面上看起来整天美美的吉祥物一般的人儿,可李乐去了一趟酒店之后,细微之处见真章,那种无处不在的掌控力和下属的敬畏的态度,足够说明问题。 大小姐在自己身边和在工作中,两种面孔的来。 “可以试试,但是别抱太大希望。” “为什么?” “这就得又回到政治上去,丑国现在还是天下无敌,尤其现在的经济形势下,一个可能重创本国经济的事件,怎么能不去进行干预,提振国民士气,你琢磨琢磨,现在能想到都有哪些?” “降息,贴现,房地产刺激?” “不止,还有经济刺激计划,回购本公司股票,减税。你想想这些,就知道有没有机会捡漏了。我估摸着,窗口期很短,范围也很小,大公司没希望,小型独立型酒店倒是可以试试,不过最后有可能就是收几栋房子。” “我明白了,收房子也行。” “你最好再问问你家老头,他有内幕消息的,有消息,就有时机。” “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 “大姐,我二号生日,都过去多少天了,我等的花都谢了。” “这不是船出了点问题了么?” “要很么东西,要人最好。” “不给!!” “啪”,李乐还没来得及打字,人已经下线,挠挠脑门,叹口气,李乐捏起手机,拨了个号,等了等,“喂,小雅啊,最近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啊?啥生意最赚钱?艹,军火?你以为我是谁?” 。。。。。。 惠庆去南方,李乐舒坦的度过了九月份和大半个十一,眼瞅着金秋送爽,老李也出了关。 “儿砸,儿砸。” 大有庄学校大门口,李乐车窗里瞧见李晋乔领着两个人,冲自己挥手。 “爸,这边即停即走。” “没事儿。”老李一扭头,冲门口的警卫笑了笑,一指李乐,“小胡,瞧见没,我儿子。” 李乐竟然神奇的瞧见面无表情的警卫冲自己笑了笑,很快又恢复严肃。 “爸,你不会买通门卫了?” “竟说胡话,小胡她妈是咱们麟州人,半个老乡。” “你咋知道的?” “呵呵,你爸和住校中队打篮球认识的。”一旁两个人里,穿着行政衬衫的一位说道。 “这个你喊梁伯伯,是浙省办公厅的,那个,你叫尼玛叔叔,藏区办公厅的。” “噫嘿,老李,你个臭嘴,我叫尼玛次仁,小子,叫全名。”一看长相就不一样的这位,矮壮敦实,看到李乐,伸手捏了捏,“好小伙儿,身体真好,和牦牛一样。” “尼玛次仁叔叔。梁伯伯。”李乐招呼道。 “两位,我先走了啊,不像你们,有驻京办来接,我只有儿子啊。” “赶紧走,可算清净了,跟你住一屋,我算是倒了大霉了。少爷,抓紧走,带回家去!!”梁姓氏的这位挥着手,挥苍蝇一样。 “诶!” 和两人告别,李乐拉着老李往家开。 “爸,你同学?”李乐从后视镜瞧了眼后面停下来的两辆车,还有小跑着下车,帮着拎东西的工作人员。 “昂,老梁和我一个寝室,尼玛次仁是隔壁宿舍的,他那屋是建设兵团的,走的早。我们四个是一个学习小组。” “呵呵,爸,你这同学遍天下啊。” “还成,都是直脾气,聊得来的,不像有些地方的,那家伙,尤其企业的几个。廉政教育估计就是给他们打预防针的。” “您可别瞎说。” “走着瞧!” “回家吃啥?” “咱爷俩吃烧烤去咋样?” “行啊,我们学校西门烧烤一条街,有家鲜切羊肉,不腌,直接烤,味道还成。” “那还说啥,走着!” “爸,去能去,可有个重要的问题。” “咋?” “谁掏钱?” “请伲达,伲娃掏钱。” “额今天木带钱伲么。” “咋?额也没。” “咋办?” 老李想了想,拍了拍儿子,笑道,“伲在燕大混了这么多年,有面子么?” 第792章 请叫我李老师 李乐的脸还没大到在学校门口吃个饭可以不给钱的地步,哪怕长得再好看,和钞票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没办法,爷俩又不想回家吃,开始搜车搜身。 车里翻出五块钱硬币加两块钱的毛票,老李身上找出十三块五,李乐裤兜里掏出二十二。 “你那二十九,我这十三块五,凑一起四十二块五,够了,应该。” “大腰子吃不吃?” “吃!” “那不够,也就一个人的。”李乐说完想了想,从后座拿过包,在最里面一层里,竟然找出张五十的来。 “噫,够了!!” 一顿七拼八凑的小烧烤,让爷俩吃出了大灾之年,挖耗子洞挖出二十斤存粮的喜悦之情出来。 “老板,再来俩羊排,俩月牙骨,两串羊外腰。”李晋乔叫住老板,扭头问李乐,“够不?” “别点多了,吃不下。” “嘻,我是问你钱还够不。”老李低声。 “够够。” “那就再来一扎啤酒。” “你少喝点儿。” “你妈不在家,不对,你妈在家我也能,啊对,我又不开车。老板快快滴上,再来点儿炭火。” 东西李乐只让老板烤到七成熟,剩下的自己动手。 烟雾升腾,老李端起啤酒杯“吨吨吨”灌了一气儿,长舒口气,从烤炉上捏起李乐刚递过去,还带着滋滋声响,油脂顺着饱满的肉的纹路慢慢滑下的肉串,也顾不得烫,噘着嘴,上下牙一合,扯下一块肥瘦相间的,嘴里直“嘻哈”着,嚼了嚼,咽下去,抬手一抹嘴角留下的孜然辣椒面,“嘿,额儿子手艺,嘹咋嘞!肉筋也放上,多放辣子。” 李乐笑了笑,照办,一撮辣子撒上去,带起又一团火光缭绕。 “诶,爸,你和我爷一起吃过烧烤没?” “那时候哪有这玩意儿,再说,你爷奶整天不着家,一起正儿八经吃饭的机会都不多,等上了中学,你爷奶一前一后没隔半年,一个去了干校,一个去了工厂,就剩我一个人,要么自己做,要么上家属院里谁家蹭饭吃。” “自由了?” “嗯,可自由了,学校也不正经上课,我们这种没爹妈管的,整天要么疯跑,招猫逗狗瞎玩,要么让街道叫过去干活。也有那心眼儿多的,就在家读书。” “之后呢?” 老李又抿了口。“后来上山下乡,你爷爷的老战友,把我们这一拨人凑到一起,问是愿意去当兵,还是当知青,去部队啊,那谁不愿意去。” “收到通知走之前,你爷爷忽然回了长安一趟。” “那天晚上,从来没做过饭的你爷,借了邻居家的面粉,给我做了一顿油泼面,那味道,我到现在还记得,香啊。”老李舔舔嘴唇,两眼放光。 “你爷爷一直有胃病,打我记事起,就吃的少,有时候吃饭,桌上东西,就拿筷子点两下就说吃饱了。” “不过那天晚上,我们俩人一小盆油泼面,是我印象里,他吃的最多的一次,还一直问我,咋样,我比以前能吃了不?能吃就身体好。后来我给你奶说这事儿,你奶一直冲老头抱怨,说从来没做饭给她吃过。” “我知道,你爷回家,是来送我的。吃的多,也是想让我别担心。其实,是谁担心谁哦。” “后来我喜欢做面,就是想着能做出你爷爷那碗面的味道来。” 李乐笑道,“他肯定有秘方没告诉你。” “可能有。”李晋乔也笑,一抬手,搓了搓李乐的脑袋,“别光我吃,你也吃。” “我还能饿着自己?” “就怕你饿着。” 李乐一愣,又听李晋乔嘀咕一句,“饿了就回家吃饭。” “嗯!” 夜幕街边,炭火矮桌,父子俩一个烤,一个说。 。。。。。。 国庆之后,老李走马上任,不过一早就和李乐一起站在车前,你看我,我看你。 “谁开?” “你比我远,你开。” “您咋办?” “我坐地铁。” “不好,您好歹也是” “燕京一抓一大把,部长坐地铁的不也有,得了,别废话。” “要不,我送你,这还有时间。” “你送我?” “司机小李向您报到。” 车上路,燕京早高峰已初具规模,幸好这还没到单双号,要不然得出门还得看黄历。 开快车李乐或许不行,但是上辈子多年沪海金陵早高峰锻炼出来的车技,让捷达王丝滑的在车流中保持着不间断的行进。 “哟,可以啊。” “那是。哎,爸,你今天头一天去部里上班,组织上不得开个大会?” “早开过了,今天安排是开完早会,去视察幼儿园。” “啥?幼儿园?” “可不,木樨地,部里的幼儿园。” “呵呵,您这,管孩子去了。” “后勤么,吃喝拉撒孩子爸妈,不都得管着,事多着呢。不过,我说,干脆再买一辆。” “啥?” “车啊。” 李乐想了想,“也成,买啥?老三样?” “就桑塔纳,别那么招摇。” “行。” 把老李送到地方,李乐赶着回了学校,换成自行车一路猛蹬,踩着点儿进了教室。 “老师还没来?”李乐坐到张曼曼身边。 “没。” “那就好。” “怕啥,这又不是以前,没看这么多人都逃课呢么?理工那边更多,都是去实验室的当牛做马。” “还好,咱们这种没那么多事儿。顶多帮忙整理整理资料。文科么,搞学术需要日积月累,新招来的都是渣渣,耽误导师的时间,干脆放养。” “哎,我听说,他们哲学那帮神神叨叨的,一年都见不到导师几回?” “谁知道,哲学么。” “嘿嘿。呀,老师来了。” 一节课,笔记记得手疼,下课时候,李乐揉着手腕,“曼曼,走,吃饭去。” “等会儿,我抄完。” “你这速度不行啊。” “我也想,这老师一嘴胡建普通发,进耳朵里都得二次翻译。” “你慢慢抄,我去趟厕所。” 起身,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电话给拦住。 “惠老师啊,您啥时候回来?您说,您说。啥?让我给大一的代一堂课?不是,您不是有顾老师替您,她家里有事儿?我不行,那我讲不好可别,歪歪歪歪?” 张曼曼走过来,瞧见李乐站在厕所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捏着手机在那愣神。 “嗨,我说,你这是准备收费?小的一毛,大的两毛?” 李乐一扭头,“亲,以后,请叫我李老师。” “啥?” 吃完饭,李乐拿着惠庆办公室的钥匙,进了办公楼。 开门,进去,打开电脑,看了眼教学大纲,打印出来。 “干嘛呢?” “啊,主任。” 马主任攥着李乐送的保温杯,晃进来,“惠老师把他办公室钥匙给你了?” “是,这边有些资料什么的,我好找。” “这打的什么?”马主任伸脖子瞧了眼,“教学大纲?咋?让你代课?” “主任,这个,违规不,要是违规,我举报,举报我的导师,书面的还是口头的?” “不违规啊,你不是兼职辅导员么,工作项目里有协助老师进行教学工作,要不然你一个月的补贴,白拿的?” “哦。”李乐叹了口气。 “社会学概论,基础课,好好准备,认真点,精神点儿。” 马主任笑了笑,又踱着步子出了门,刚走两步,又转回来,“是明天下午,在二教203?” “是。” “知道了。” 李乐不明所以,捏着打出来来的教学大纲看了看,心道,讲课么,讲好不容易,可照书念还不容易? 第793章 下堂课还是你 文理殊途,当问导师请假时,理科的导师可能会说,你的实验呢?实验室里的工作要是停了,你后面打算怎么办,老鼠谁来喂,细菌看不到你,要是死了怎么办?没有实验怎么出论文?课题怎么结?你还想不想毕业? 而一般文科导师会说,去,最近也没什么事,不用着急回,至于哲学导师,你,谁啊? 理科生是拿来用的,导师也是老板,就要物尽其用,文科生则是拿来盘的,日积月累的打磨,务求通透圆润。 当一边在实验室里对着培养皿电子镜离心机,一边磕头做法,一边骂着老板不得hoe时,另一边可能在游山玩水,陶冶情操,花钱约下,享受甜甜的恋爱,或者泡上一杯茶,捧着文献资料躺着看,坐着看,站着看,心里想着,导师,请务必再爱我一次。 所以人和人不能对比,一对比,就容易生出优越感来,想起苦逼的理工科的实验狗和牛马们,李乐反倒觉得,代个课,不算啥,心里平衡多了。 好歹传道授业不一定解惑,回到静园的小办公室里,用了点心去按着惠老师的教学大纲备了半小时的课,琢磨琢磨明天该讲些啥。 看到荆明走进来,李乐想取个经。 “没啥说的,主打一个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爱听听,不听拉倒。你就是讲的天花乱坠地里冒石油,觉得你讲的还不如他们家路口修车的二大爷的大有人在。” “你就是这么上课的?” “你就一临时的,又没有考核,哪来那么多讲究。”荆明摆摆手,走到墙根的蒲团上,一屁股坐下,两腿一盘,“桃桃让我问你,那个焦化厂的设备什么时候能到。” “拆解,拉港口,装上船,再运过来,得到明年二月份,你让师姐先等等。” “知道了。” “诶,最近这一个月咋没见脏师兄?” “董泰给介绍了个企业破产重组的活,去苏省了,说是这次标的高,怎么也能挣个三四十万的。” “瞧瞧,还是这些律师挣钱多。” “社会不就这样?结构就是个稳定的三角形,哪一行里,位置越往上靠近塔尖,收益越大。” 李乐琢磨琢磨,再想找荆明说话,就瞧见这位已经五心朝天,入定。叹口气,捏起教学大纲和几本资料,又编排起来。 。。。。。。 “时至今日,我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个帅气的,高大的,带着一脸笑容的人,踩着散漫的秋日午后阳光,走进教室的那一刻。” “扫堂延枕簟,公子气翩翩,当时,脑子里忽然冒出的,就是这句话,现在想想,这就是腹有诗书的一种直观展示。” “那个面孔很年轻,眉毛以下,若不仔细分辨,像个英气的女子,白色衬衫牛仔裤,袖子卷的老高,露出让大部分男生都会羡慕的线条来。本来我是班上最帅的,可他来了我一下就嫉妒了。即便我们班的女生都不怎么漂亮。” “进教室,先扫了一眼,上讲台放下书本,一开口,教室里忽然就沸腾了,男生们抬头,仔细观察,似乎是在寻找着差别,女生们则是小声惊呼。” “他表现的却很淡定,微笑之后,说道,看你们的反应,我确信这还是个看脸的时代,希望,我能给诸位带来好心情,点名。而之后,我感觉,众人答到的声音都比往日里响亮上很多,尤其女生们,带着笑,举起手,还有的站了起来。” “他自我介绍,长安,李乐,研一的学长,他说自己是无名之辈,我们便嘘他。其实他不知道,我们这些新生入校的第一天,就知道系里,有这么一位隐仙学长,而那天,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那堂课的笔记我现在还留着,再后来同学聚会时,总会有人说起这堂课,都记得他自信的笑容和负责的态度,以及能把一趟枯涩乏味的社会学概论,讲解的高潮迭起的能力。” “我们聊起来时,也在拼凑当时他在课间休息时,讲的那些之后在燕大里证明了的人和事。” “进入校门,一个没了jj的狮子站岗放哨,这奠定了很多事情的基调。两个华表本不是一对,学校的这根是现在早已作古的师兄师姐们,趁着半夜从圆明园里偷来的。会有人来你的宿舍看一眼,然后告诉你这房间里当年住过谁谁,曾经光着屁股站在阳台上晾衣服。总有人比他们伺候的老教授都趾高气扬,你得承认太监也是一种历史传承。” “学校里总是会丢东西。有人会在在没有人的地方偷偷盖房子,一住就是三代人。看着平易近人的同学原来好多是高干子弟,之后,有的人出国,有的人出事,有的人不声不响的消失。” “有学长捐钱,就为了站到讲台上,大吐苦水,跳着脚的骂街,校长会看在钱的份上咬着牙一言不发。学生们会聚在一起,对某位学术大佬口诛笔伐,不道歉不低头决不罢休,哪怕冒着处分的危险。” “学生口无遮拦,老师里也有大嘴巴,要是哪天见不到哪位老师了,估计是又放炮了。有的社团昨日还风光无限,第二天就会因为内讧解散。学校里三教九流都有,道长,喇嘛、神父、安拉阿克胡巴,都有一席之地。成功校友看着挺多,可毕业以后流浪的,饿死病死的也不少。” “没有人在意你做什么,都认为燕大有天才,但是很多人被愚蠢的恋爱浪费了才华,其实,大家都挺不容易的。他说,让我们这些新人,别被燕大的光环所迷惑,然后,更爱她。” 一篇十年后的回忆文章里,有人对李乐代的那堂课进行了如此的描写。 田胖子拿给李乐看后,李乐认为出了个别用词有些夸大,但基本符合事实,被田胖子骂了句“你娃真是臭不要脸。” “行动系统是具有层级的,低的为高的提供所需的条件和能量,高的控制低的。最低的层级是有机环境和物理空间,比如人的身体,最高的层级则具有形而上学的意义。不懂什么叫形而上学的,回去反思一下,你是不是走了狗屎运才坐到这里听课。” 李乐转过头,又在黑板上写下,行为有机体(behavioral anis)人格系统(pernality syste)社会系统(cial syste)文化系统(cultural syste)一行字。 然后一撸袖子,说道,“我们讲帕森斯,不能只讲帕森斯,还要从对立批判的角度来了解他对秩序问题的回答。” “他的假设,系统有序且各个部分相互依赖系统是静态的或处于有序变化中趋向于自我维持。” “考试会不会考?”有人问。 “别问我,我不知道惠老师会不会在考试时候出这道题,毕竟,你们做好上课让你打螺丝,考试让你造飞机的心态准备就成。” “你当时考多少分?” “我?忘了,可能是92还是93分。” “哇~~~~” “行了,别哇了,下面继续,伟大的马,克思” 李乐捏起粉笔,刚要转身板书,就瞧见马主任从教室后门滑了进来,翻了个白眼,继续讲自己的。 “当我们试着生物学和进化论来解释社会,结构功能主义诞生了,插一句,几本书和文章,你们记一下,回去看,马林诺夫斯基的《文化论》,拉斯韦尔的《社会中传播的结构与功能》,重点看一下五w理论,默顿的《《社会结构与失范》》,理解一下默顿提出的反功能,哦,对了,针对《文化论》,千字左右小文章搞一篇,三天后交上来,有没有问题?” “不会写咋办?”有人举手。 “天底下没有写不出的文章,哪怕你抄呢?” “能抄?” “能,三天内抄完全本书,给你加01个学分。” “啊~~~~” “行了,别废话,主题、理解、延伸三个角度,每个三百多字,凑一凑不就够了?我们”李乐抬手间,又看到本来该讲这堂课的顾老师和张涛,一前一后,做到了马主任身旁。 张涛冲自己扬扬眉毛,笑了笑,李乐叹了口气,提气,继续。 一堂课,走走停停,除了马主任坐住听了后半节课的最后半小时,中间不下五位老师,要么站门口,要么大喇喇坐后面,听上几句就走。 最后,还有张曼曼和班长领着几个同学,探头探脑,趴着门缝围观,脸上的笑容贱味十足。 “关于越轨行为,默顿提出了三种理想的社会秩序,接受、拒绝以及拒绝并有新的目标和标准,我们要理解的是文化目标与制度手段之间如何交叉构成。”李乐抬手看了眼手表,清了清嗓子,“行了,今天就到这儿。说明一下,课上提出的让你们回去做的作业,别算我头上,是惠老师安排的,某种意义上来讲,咱们属于一根绳上的蚂蚱,就是我排前面。” “噫~~~~~”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社会学领域的功能主义和文化人类学的功能主义有哪些区别?”有男生起身挺胸,想让自己和李乐比起来,显得不那么矮。 “这个问题可以单开一堂课,咱们没那个时间,不过给你两篇文章,一是我们永远敬爱的马林诺夫斯基先生的《科学的文化理论》,还有拉德克利夫布朗探讨狭义文化形成与发展的文章,比如《原始社会的结构与功能》。” 李乐嘴上说着,心里想笑,这孩子,从哪扒拉来一句,文化人类学,考我呢? “哦。”男生点点头,坐下。 “师兄,你有球球么?” “球球?你是鲁省人?”李乐想了想,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申请的好几个六位数中的一个,“加这个,请备注人名,与学习无关闲聊者,看到会被删。” “师兄,你平时都在哪?” “随缘。” “你有多高?” “问这干嘛?玉米巴巴。” “你电话多少?” “你宿舍在哪?” “你有女朋友么?”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师兄,你看师弟我怎么样?” 听到越来越不靠谱,马主任终于起身,“嗯哼!!” “呀,主任,你啥时候来的?” 一听到李乐叫主任,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拎着包,呼呼啦啦作鸟兽散。 “行了,你对我翻了三次白眼,我都数着呢,还装。” “呵呵,主任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审时度势,高屋建瓴,高” “打住。给!”马主任从手里的本子上撕下一页,递给李乐。 “啥?” “这是刚才我看到一些问题,你瞅瞅,争取下次改进改进。” “哦。”李乐捏过来,刚瞧了眼,又一抬头,“不是,不是,还有下次,还来?” “嗯,惠老师那边临时有安排,还得几天,让我看看,要是觉得行,就让你再代上一节。” “主任,学生我” “行了,好好锻炼锻炼,给别人讲课,也是自己再学习的一个过程。年轻人,多干点没啥,别整天捣鼓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你得睁眼看世界,走了!” 睁眼看世界?我这还不够?李乐心里嘀咕,态度端正,“主任慢走。” 马主任把保温杯揣进夹克口袋,手一背,嘴里哼哼着什么小调,走出教室。 李乐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惠庆发了个短信过去,“惠老师,学生听闻,学校教师每每授课,均有若干课时费可结算,不知学生可否申请一下?为盼!!” 。。。。。。 “师兄,师兄,下节课还是你来讲?” 打饭的队伍,两个女生站到李乐身旁,问道。 “作业写完了么?” “” “好好学习啊。” 女生端着盘子撤退,张昭瞄了眼,笑道,“你这人,一点不怜香惜玉的,怪不得以前传你不爱红装爱武装。” “那是卑劣的诽谤和无耻的污蔑,你们几个能不知道?” “我们知道有个屁用,又不能和你手牵手,校园行。噫,想想那个画面。”张昭缩缩脖子,摇摇头。 “等着的!” “哎,张哥,乐哥,以前这么传他的?”张曼曼把脑袋凑过来。 “可不。故事多了,以后慢慢与你讲。” “你们中文系挺闲?” “嗯,下礼拜,我们导师准备带我们去紫禁城博物院呆半个月。” “干嘛?” “古籍整理。” “你们挺幸福啊。” “可不,中文么,越往后面学,越有意思。” “当时谁哭着喊着要和老王换专业的?” “当时年轻,不懂事。我们导师多好啊,请我们吃饭,去长安大戏院看戏,暑假还要带我们去敦煌研学。” “哼!” “乐哥,咱们不也有田野调查么?去什么好地方?” “姑苏去不去?”忽然有声音在几人身后传过来,李乐听到这怪腔调,勾起了回忆,转身低头找了找,看见一个胖嘟嘟的男人。 “噫?林教授,您几时翻嚟噶?” 第794章 生日礼物 再见林伟明,李乐很开心,毕竟,自己第一篇成为铅字的文章,这位普通发说的像斯瓦西里语一样的教授,算是领路人,给自己推开那扇好多人可能兜兜转转多少年都没能找到的窗户。 上了几年学,李乐逐渐明白,如果在一开始就遇到一个能在学术上给你指引和提供帮助的人,是多么可贵的一件事。 学术道路前行,并不是努力就一定就可以。努力只是下限,上限则是天赋,视野,运气,关系,缺一不可。 记得在lse时,一场诺奖得主的讲座上,那位老先生说的话,翻译过来,科学多歧路,大师培养大师。你一开始遇到的老师,可能是预测你未来发展成功与否的最重要指标之一。 求学时,一开始就集结一个合适的“导师团”有多重要。 导师团里分了几种人,这些人在你不同阶段,碰到问题、困难、机遇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首先是初始学者,他们是刚起步的研究人员,他们不具有较大的影响力,经验也并不比你多到哪里去,但是他们能够提供建议分享经历,毕竟他们是离你最近的感同身受。 其次是中层学者,他们的文章、出版物颇丰,可在行业内又缺乏足够的影响力。但他们熟知行业内的各种流程规矩,知道未来的发展方向,能够在论文指引和学术江湖上告诉你一些你应该知道的知识和水面下的规则和生存技巧。 接下来是高级导师,行业内已经有了足够的地位,甚至是自成一个山头,有较大的影响力。他们可以给你足够的学术上的指引和未来的发展助力,能够使你更顺利的向行业内传播你的个人研究成果。 最后则是顶层导师,他们是业内权威,是首屈一指的领袖,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且影响力已经不限于业内,当然,到了这种层次,也比较稀少,运气就成了关键因素,许多人终其一生,可能都接触不到。 现在想想,张涛、林伟明、惠庆、马主任,森内特甚至是费老师,这些人,都是自己的运气。 “最近怎么样?”餐桌上,林伟明笑问道。 “您也看到了,挺好。” “那就行。本来还想着给你发个邀请,去国立上学,可马主任给我说,惠庆老师带你,我就没想法了。” “呵呵,您这不也来了?” “所以咯。”林伟明耸耸肩。 “您在这儿能待多久?” “还是和惠老师一起搞得那个关于城市空间和经济结构的课题,估计得有个半年一年的,不过中间可能来来回回,毕竟国立研究院那边还有一些行政工作。哎,以后,还是少挂一些社会和行政职务,太牵扯精力了。” 林文明看了看李乐,“对了,那个课题你是不是也有参与?” “嗯,惠老师给了一大堆资料,文章,还处在熟悉阶段。”李乐点点头。 “其实对你来说,也不算陌生,毕竟你过去的一些文章里,关于城市社会学和城市经济学的东西还是侧重的。” “您怎么知道?” “你这两年发表的一些文章我都有看,脉络还是清楚的,最近那篇在《ciology》的文章,很棒,才几个月,现在引用排名已经到了前55。” “嘿嘿,那是森内特教授帮我修改的,没他,也不成的。” “那老头的脾气,你的文章水平不够,当擦屁股纸都嫌硬的,别说帮你修改,看都不会看一眼,尤其那张嘴,心里素质差的,都得抑郁。” “你,这么了解他?” “诶,没告诉你么?他是我的博导,要算起来,你还是我的小师弟。” “”李乐眨眨眼,“那当时我去那边,能遇到他” “别这么看我,你们投缘,那是上帝的安排,和我没关系。”林伟明手一摊,解释道。 “也对,就那老头。” “诶,对,惠老师给你的那些资料,你到什么进度了?” “断断续续,也就开学之后才深入了点,最近读到西方城市结构学的同心圆结构,扇形结构和多核心结构,还有距离驱动的多中心和吸引力驱动的多中心的理论。” “哦,杜能圈行程机制与圈层结构和区位理论这一块儿读了么?” “读了,同心圆结构的农业区位论,城市、自由、林业、轮作、谷草、三圃、畜牧”李乐捏着筷子,在桌上画着杜能圈的示意图。 这俩你一句我一句,聊着欢,一旁的张昭和张曼曼都是拧着眉毛,听的费劲。 张昭是能听懂英语,但是专业隔行如隔山,张曼曼则是第一次感到了专业排名并不只是纸面上分数的差距,而是全方位的贴脸输出式的碾压。 “行了,我去安排一下住宿,再买个电话卡,反正一时半会儿不走,咱们随时能讨论,等惠老师回来,一起再开个会,说说课题的进度和走向。” 饭堂门口,林伟明拍了拍李乐,“你现在缺一个大文章和课题,这个正好。做好了,你就算是在圈里有了个扎实的立足点。” “得我向您学习。”李乐谦虚道。 “走了啊。” “诶,何方神圣?”张曼曼指指林伟明的背影,问道。 “坡县公共政策研究所的林教授,来咱们这儿做访问学者的。” “很厉害?” “呃,大牛未到,还得几年。咋?” “你们说的我都听的费劲,教我。” 李乐笑道,“咱俩专业一样,可细分研究方向不一样,杨老师是统计和调查研究方向的,我和惠老师这边是经济和城市,越往后,你们的东西我听着也费劲,慢慢来,不急。” “就是,咱不和他比,咱和自己比。”张昭一扯张曼曼,“走,你不说想去舞蹈社么,今天听说她们排练。” “能去看?” “跟我,你还怕什么?” “吼吼。乐哥,一起?” “我不去,我回家,下午有人给我送东西来。你俩注意点,别叫姑娘们打出来。” “别管她,我与你说,当初学校的姑娘们里面盛传,李乐” 。。。。。。 重活一次,李乐本就对生日这种没什么感觉,老李家人,好像也都不怎么喜欢。 一切都源于李乐爷爷和付清梅的经历,战场上下来,有些东西就看的很淡,或者回避。 可李乐不重视,有人重视,大小姐一个电话,又让李乐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份生日礼物,已经在海上飘了快两月。 “到底是什么东西?”李乐坐在门槛上,一手捏着电话,一手又开始抠墙皮。 “到了你就知道。”电话那头,大小姐的声音传来, “神神秘秘的。” “不神秘怎么叫惊喜?” “这惊喜可够久的,都快包浆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行了,刚分公司那边打电话,已经过去人了,马上到,等着。” “诶,你几时来?奶奶月底到燕京。” “差不多,这边这个月有几个国事访问的接待,不敢马虎。” “嗯,那你忙,我看看到底是啥?” 收了电话,李乐看到门边上的狗挠的一般的一块缺口,还有地上的一堆儿墙皮渣渣,心里一惊,艹! 刚忙要进院子找笤帚想着毁尸灭迹,就听一声喇叭响,一抬头,一辆银色的奔驰,挺着硕大的车标,开了过来。 流线型的车身,没有b柱,贯通式的无框车窗,发动机低沉丝滑的轰鸣,无不显示出这车的特别。 李乐正疑惑,车子停到门口。 “李先生。”司机下来,九十度鞠躬。 “啊,你好,你好,这是?我的?” “是,大小姐吩咐的,所有手续办好,能直接上路,证件什么的都在这个袋子里,请您接收。” “不是,这车,什么型号的?” “c215 cl55 ag,f1比赛安全车版。” 第795章 过客思维,见证生物多样性 陶瓷制动系统,370马力,54升v8发动机,全包裹真皮座椅,0到100公里加速时间58秒,拨片换挡,内置手机,轿跑流线银色车身黑色边条,半掀背后备箱。 因为是f1安全车版,车子的一些部位都刻有“f1”的标志,屁股后面的ag的标志,还有发动机上面银光闪闪的调教这台车的工程师的签名名牌,让这台显得优雅、慵懒如绅士一般的车子,平静的阐述着暴力美学的基因。 怎么说,这台车,就像一个西装暴徒。 李乐不知道大小姐是怎么想起给自己弄来这么一台车,而不是那些张牙舞爪的趴地跑,或许是低调? “这台车弄来,很费劲。” “主要是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中途在马来卸货时候遇到台风,之后又因为车子上牌时候有些政策性的问题,不过现在都解决了。” 李乐看了看车子尾号902的车牌,心说,我生日哎,怪不得。 送车的司机又解释道,“李先生,这是车子的所有手续,现在这台车暂时是挂在分公司名下,大小姐说,如果需要,您可以提供资料,我们有专人负责过户。” “算了,就这样,还能给你们财务帮点忙。这车,也不便宜。” 接过文件袋,抽出来看了看,“谢谢啊,辛苦你们。” “不客气,李先生,钥匙给您,你可以开一开,我给您讲解一下。” “不用。”这车再好,对李乐来说,也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技术配置。 司机鞠躬走人,李乐钻进车里,摸摸看看,刚打着火,就看到老李开着那辆捷达王钻进巷子。 “你给我说说,这叫低调?” 被老李拉出驾驶室的李乐想了想,“可能,理解上,有偏差?” “得,这下得提心吊胆了。” “咋?” “这么贵,外面停着,挂了蹭了不得心疼?”老李摸着都是按键的方向盘,嘴里“啧啧啧”。 “真好看。” “好看你就开着上班?” “别扯淡,走,溜一圈去。” 因为不习惯操作,还有低估了车子的动力,老李差点一点油门,差点把车子开上路牙石。 等到李乐给解释了一下ag的含义之后,李晋乔直呼“乖乖”,说道,“别说有这啥诶挨目几,就是没有,也不是我能开着上班的,你以后,也注意点儿,一个学生。” “还有,这车,别过户了,少麻烦,回头给富贞打个电话,谢谢人家。” “哦。那能我开了不?” 李晋乔想了想,“我再围后海转两圈,给你。” “” 。。。。。。 稳妥起见,李乐没立马就开新车。娘娘庙街的巷口里是不能停了,李乐围着学校周围转了几天,找到了一家办年卡的地下停车场,一季度300,交了钱,这才放心。 又代了一节课,李乐被马主任叫到办公室。 “很受欢迎啊。”马主任翘着二郎腿,脚尖一点一点的,脸上笑眯眯,透着好心情。 “也没,全靠同行衬托。”李乐脱口而出。 “嗯?” “啊,不是,我就是个替班儿的小豆芽菜,哪有,哪有。” “你怎么不说靠脸的呢?” “也,也行。” “别嬉皮笑脸。”马主任指了指,“给学生上课,是一个学校里最重要的工作,这是基础,搞不好,就是自掘坟墓,多少名校都是毁于对基础课程和课堂教学的不重视,这无异于慢性再杀。” “教研教研,现在有种怪论调,过分重视高校的科研研究成果,忽视基础教学,讲学历、资格、职称高低、论文数量、申报项目。你是学校,不是科研院所。” “照本宣科,读着十几二十年前的教案,一点进步都没有,你年轻着,朝气蓬勃的,我给你说,可别来这套。” 李乐一边点头,一边心道,得,您老咋又老愤青了?再说,下礼拜惠老师就来了,关我啥事? “前两天还有个新来的老师,课上搞那套自由的调调,说什么大好时光,可恋爱,可读书,可晒太阳,要是不喜欢上他的课,可以不来,听听,听听,像话吗?” “是,不像话。”李乐点头,像画就挂墙上了,不过这哥们儿,脑子抽了。 “所以,我直接给了个通报批评。” “是,主任圣明。” 马主任瞄了眼李乐,掐着保温杯抿了口,“那个你们联络员通知了么?” “啥?” “挑战者杯比赛的事情。” “哦,通知了,不是年年都有么,论文比赛。” “你怎么想?” “这个,自愿。” “所以我才问你。” “您问我,这能叫自愿?” “我没摁着你的头喝水。” “主任,学生定当努力。” “嗯,去。拿个特等一等奖回来,咱们系里面上也光彩光彩,这都几年了,都是二等三等奖,丢人啊。这次,才把你放出来。” 不是,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有奖金?” “有,特等奖1200,一等奖1000。还能在奖学金这一块加分。” “哦。” “选题什么的,你和惠老师一起商量商量。” “是。”李乐起身又坐下,“主任,那个惠老师让我问您,这两节课的课时费?” “琢磨啥呢?这是系里在帮助你、看好你、重视你、鼓励你、支持你、培养你、喜欢你、特别特别关注你,别不知好歹。” “那也不能白嫖不是?”李乐小声嘀咕着,“你是画家啊?” “啥?” “没啥,主任说的对!我走了!” 等李乐出了门,马主任笑了笑,嘿嘿着走到桌前,拿起一张课时费签批表,加上了李乐的名字,又在后面画了个括弧,“惠庆老师同意”。 下午有课,李乐回自己那个很少来的宿舍,看了眼,班长不在,隔壁考过来的那个王锦也没人,估计又去养小白鼠了,就剩一个冷飕飕的秦臻,捧着本书。李乐懒得理他,点点头,床上一倒,准备眯一会儿。 张曼曼倒是闻着味就跟来,一屁股坐在床头。 “我说,听说了么?” “啥?”躺床上,半眯缝着眼的李乐推了推,“凳子不够你坐的?那边去,挡风。” 张曼曼伸出比李乐都长了一截的腿,勾过来凳子,转身坐过去,面对李乐,看。 “艹,你临终关怀呢。” “嘿嘿,就那个啥挑战杯,联络员不通知了么,你参加不?” “被迫的算不算?” “有奖金的,优秀奖都有400,一个月伙食费呢。还说能给奖学金加分。你知道奖学金多少不?” “不知道,你研究过?” “可不,我自费的,一年八千,不得靠这个回回本?听说明年会有国家奖学金,一年最少4000,最多6000,这要是能拿到,不就回了一大口血。” “还有校内的,一等就五千块,还有那个啥两年一次的54奖章,要是拿了,不光奖金,毕业也稳了,企业的” 听着张曼曼嘀嘀咕咕一通,李乐抬手,“停,你咋打听这么清楚?有的我都不知道。” “研究文件呗,不有奖学金管理办法么?你没看过?” “我研究那玩意儿干嘛?” “你得过么?” 媳妇给的算不算?李乐眨么眨么眼。 “他可是得过54奖的。”那头正看书的秦臻忽然来了句。 “噫,你咋直到滴?” “以前学校宣传栏上有他照片,现在没了。” 张曼曼一低头,凑过来,把李乐吓了一跳,“干嘛?” “你昧给我说过啊?” “这玩意儿给你说干嘛?都多少年了,老黄历了。” “噫,乐兄,教我。” “教你啥?” “怎么拿奖。” “好好学习,三更灯火五更鸡,一寸光阴一寸金。” “” “不是,你真想拿?” “嗯呢。” 李乐看了看张曼曼真诚且“贪婪”的眼神,“你写论文,这不有挑战杯么?再说,老王那不也有你一份儿?” “谁嫌弃钱多啊。再说,你不也参加么?你带我一个,人不说鸟随鸾凤,人伴贤良。” “你咋不说一人得道?重点是,我怕你分我钱。” “乐哥,你不是那样滴淫,拉兄弟一把。” “咱俩不一个方向。” “那就找一个?” “有啥好处?” “牵马坠蹬,衔草结环,感谢你八辈儿” “打住,我祖爷爷们法力不够,管不了到东北。” “那” “行行。” “嘿嘿,谢谢乐哥。”张曼曼搓着手,笑道,“就直道你心善,跟着你,拿奖稳了。”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忽然听到,秦臻来了句,“靠别人,嘁~!” 张曼曼一愣,李乐皱眉。 “你啥意思?”张曼曼转过头,瞪了秦臻一眼。 “没啥意思,以前行,不代表如今也成,都一个起跑线,要不宣传栏里怎么换新人了?别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嘿,你这人” 李乐一扯张曼曼,摇摇头,“我听说师生园那边有新出的奶茶,走,我请你。” 蹬上鞋,拉着人出了寝室。 师生园咖啡厅门口,俩一米九的大个,一人手里攥着杯珍珠奶茶,小口嘬着。 “这就是奶茶?这里面的豆儿是啥玩意儿?”张曼曼拧着眉毛。 “能吃就成,你管他呢。” “甜不唧唧的,不好喝。” “三块钱一杯呢,别浪费。” “你脾气怪好嘞,那个姓秦的,不会是秦桧儿后人,诶,浙省来的,这说不准,嫉妒贤良遗传基因带的?狗比篮子!” “诶,别骂人啊。”李乐拿胳膊肘捣了一下,“河沟大了,什么鱼都有。随他去就是。” “早晚收拾他,小个儿拧点点儿的,一巴掌抽女生宿舍去。” “你要有这力道,估计男生宿舍都来排队求抽。” “噫~~~~~”张曼曼嚼了嚼珍珠豆,咽下去,“你不住宿舍你不知道,这人也没个朋没个友的,整天独来独往,阴气森森,魂儿一样,可不讨喜。” “保持过客思维,你又不是人民币,能讨所有人喜欢?这话换他也一样。” “乐哥大气,还是咱们北边的人。” “别放地图炮,和地域没关系,你得理解生态物种多样性,行了,上课去。” “讨论讨论写啥不?我给你打下手?” “急啥,你得容我琢磨琢磨,我这还一堆事儿呢。”李乐耸耸肩。 下午公共课,李乐进了教室,瞧见第一排的那位秦先生,心说,这人,真好玩儿。 。。。。。。 清大西南门,和燕东园一路之隔。两边杨树,一人合抱之粗,直插天际,树冠伸展遮掩着道路。 夕阳透过穹顶洒向路面,点点片片。 曹鹏站在门口,等着李乐来接,曾老师回来,让回家一趟吃饭,顺便把买的东西给拿回去。 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正要打电话,就被人拍了一巴掌。转头看,又是那个脸庞圆嘟嘟,露着虎牙的姑娘。 “其其格?你怎么” “你怎么” “呃,你先说。”曹鹏挠了挠后脑勺。 姑娘笑了笑,“你在这儿干嘛?” “等我哥。” “你哥?学校的,你姐” “不是,这个是老家李叔家的,他在隔壁上学,研究生。” “老乡啊,我说呢。” “你呢?” “我等我爸,今天周六,他下班走这里,一起回家。” “哦。” 路牙石边,树荫下,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偶尔经过的车声,从两个沉默的人中间穿过。 一个看向左,一个看向右,似乎都在等着一旁的人说出下一句。 一对手拉手男女走过,“你。”“你。” “这回换你先。” “你那边怎么说的?” “什么怎么说?” “保研还是出国?” “出国?我们家哪有钱啊,都是平头老百姓。” “有奖学金的。” “好学校不一定能拿到全奖,差学校,你读了还不如在这边,我啊,就省点心思,保研就好,下学期还能玩儿上半学期。”姑娘忽然歪头,就见身边这人赶忙调回去,直视前方,虎牙又现,“你呢?你学习这么好,大一还去过交流,应该不成问题。” “不去,要去就读博时候再去,这边还有事情。” “就你那个到处去电子和自动控制的项目?” “那个,那个只是一个原因。” “还有啥?” “呃我,就是” “不说拉倒。”姑娘一甩麻花辫,“本校保研也好啊。” “就是,就是,环境熟悉,还能陪。” “陪谁?”姑娘突然问道。 “陪,陪我奶,我姐。”曹鹏一愣,低头,拿脚搓着道板儿,“呲呲”的。 姑娘瞄了眼,手一背,转过身,圆嘟嘟的脸上,双眼下弯,嘴角上翘,甜甜的。 正待转身,就瞧见一个光头大高个儿,蹬着辆自行车,呼呼悠悠飘过来,一个脚刹,停在曹鹏身前。 噫,好帅,可惜,光头,和尚一样,这不就是个辩机? “哥。你不捏闸?”曹鹏喊了声。 “别提了,闸线断了。”李乐笑道,“今天下午憋尿大赛,差点输了,等久了?” “没,也刚到。” “走,包给我,上车。” “能行?” “你岔开坐,帮我刹着点。” “哦。”曹鹏把包放篮子里,看了眼其其格,又看看李乐,“哥,这是我同学,其布尔其其格。” “嚯,蒙族同胞,赛拜侬。”李乐摆摆手。 “赛拜侬,噫,你会?”姑娘惊讶道, “就两句,你好,再见。” “呵呵。” “那,我们走了啊。” “嗯,诶,我爸也来了,再见,巴雅尔太!哥。”姑娘挥手。 “呵呵,巴雅尔太。”李乐点点头,脚一使劲,车子溜走。 迎面和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壮汉,擦肩而过。 “其其格,上来,看什么呢?”摩托车停到其其格跟前,壮汉问。 “没啥,” “走,今天你妈弄了手抓肉,炒米,新煮的奶茶。” “嘿,口水流了,走,快快,图日跟嗯!” 姑娘跳上摩托,一拍壮汉肩膀,大笑道。 第796章 家话 (想给娃报个暑期研学班,问了两个看着正规点,上规模,安全有保障的,十天,两万。尼玛,抢钱都没这个快。) “刺啦”一声,从车库入口冲下来,四只脚踩地,拖出两道长印。 李乐把车靠墙,锁上,从包里摸出车钥匙,摁了一下,“biubiu”!一旁的cl55车灯闪了闪。 “不是,哥,不是捷达么,咋换车了?还是笨死。”还在找车的曹鹏凑过来,围着车转了两圈,这种机械工业的艺术品,基本上是个男人都摆脱不了诱惑,摸了摸,“真特么好看。你自己买的?” “你嫂子给的,生日礼物。” “真好。” “闭上眼,什么眼神,我自己也能买,没必要。” “呵呵。” “上去试试。我爸不是安排你拿驾照了么?” “别,我一个小奥拓都开的拧巴,这种,算了。” “有啥,菜,就要多练。” “那也不能拿这个练,ag啊。” “别废话,接着。” “啪”的一声,曹鹏眼前一闪,车钥匙被扔到怀里,赶忙接住。 再一瞧,李乐已经钻进副驾。 点火,一阵轰鸣声奏响地库,手握方向盘,感受着发动机转动时隐忍的躁动,曹鹏两手紧了紧。 “我真开了啊。” “开你的,要是成子,他得抢着开。” “那人,瓜皮。” “注意点拨片换挡,我舒服舒服,这一下午,净练铁腚功了。够!” “嗯。” 曹鹏小心翼翼,用了比过往多出十分钟回了马厂胡同, 在倒车进小巷时,曹鹏左右看了眼,用了一个李乐都没想过的角度,把车倒了进去。 “嘿,你这可以啊,我都得打上两把才行,你这一把就进来了?” “啊,那个,车辆的转向角度和车轮的转动半径是两个关键因素。通过简单的几何运算,可以计算出车辆在倒车入库过程中的轨迹方程,x等于rs?θ加ls?θ和y等于r乘以1?s?θ加ls?θ,x和y分别表示车辆的横向和纵向位移,r表示车轮的转动半径,θ表示车辆的转向角度,l表示车辆的轴距,加上设定车身长度,夹角比例关系,车速和转角,傻子都能” “你给我闭嘴!钥匙给我,进去!” 老脸通红,恼羞成怒的李乐照着曹鹏的屁股,脚弓抬了一脚,哼哼的进了院子。 曹鹏一脸疑惑,好好的,咋说翻脸就翻脸?摸摸屁股,跟上。 。。。。。。 曾老师结束丑国之行回来了,让李乐接了曹鹏回家吃饭,顺便把给买的东西拿走。 小李厨子发挥,弄了几样精致的,虾油白菜,香菇炖鸡,粉蒸肉,辣椒炒肉,鱼头豆腐汤,给曾老师接风。 “又能吃上大儿子做的菜,美滴狠!”曾敏夹了块清炒苦瓜,喜笑颜开。 “那是曹鹏做的,不是我。” “哟,男孩子,会做菜,以后娶媳妇儿丈母娘那都加分。” “不是,乐哥教我的,我就切了切,铲子翻了翻。”曹鹏解释。 “别谦虚,谁拿铲子把,就是谁做的。以后,多问他,他也就这点特长。” 曾敏又加了块,吃完叹口气,“在那边我可是见识了,什么叫草木皆兵。” “吓人不?”李乐笑笑。 “那可不?电视里看着人哗哗的往下掉。咱们还好点,就是个冷眼旁观。不过那个和我们一起的当地的画廊经理和策展人,一个个眼泪汪汪的。谁自己国家谁不难受,别说丑国人不爱国,从小教育比咱们这儿都严格,随时随地都在教育。” “第二天所有的飞机都停飞,街上都是警察还有什么国民警卫队,什么活动都停了,也没听见有多少怨言。” “我们就在酒店待了三天,才出门。满大街冷冷清清。不过,我琢磨着,这以后,那边人心态变了,不一定好打交道了。” “管他呢,咱们过好咱们的,比什么都强。”老李摇摇头。 “也对,反正还是挣他们的钱。”曾敏放下筷子,冲李晋乔递了个眼色,老李立马明了。 老李起身去了隔壁屋,拎出个黑色的包来。 “曹鹏,给。” “啊,这是?” “笔电,我在那边看人家的计算机的学生都用这个,你寝室里那个还是小乐的那个台式机,走哪都不方便。” “姨,这个,我不能要,有那个台式就行,又不过时,跑程序还快。” “叫你拿着就拿着,一个学计算机的,这是吃饭的工具。” “我”曹鹏看了看李晋乔,又瞅瞅李乐。 “看我干嘛,我又不是没有,以后,给曾老师买套好的颜料,不就行了?” “颜料才几个钱,这个太” “你懂个屁,史明克si大师级,老荷兰博物馆级,你回头查查就知道,收着你。” “就你话多。”曾敏瞪了李乐一眼,冲曹鹏笑道,“别听他的,有心买个猪鬃刷都成,打开看看,合用不,这是问那个谁郁葱给说的。” 曹鹏点点头,开了包,瞧了眼,ibt21。 “t21?” “怎么,不好用?”曾敏问道。 “不是,用,好用,最新的,工程师版。” “那就行。” “这个,多少钱?” “多少钱也不需要你问,好用就成。” “谢谢姨。” “谢什么,吃饭,再不吃,你叔都给扒完了。” “诶,怎么又扯我身上,来,曹鹏,叔给你盛碗鱼头汤。” “谢谢叔。”曹鹏忙放下笔电,接过来。 老李笑道,“我听小乐说,你不准备留学,准备保研?” “嗯。” “噫,前年去丑国,那个卡什么鸡笼,你不是说那边好的么?怎么?” “卡内基梅隆,还狗笼子呢。”曾敏抬手,给曹鹏夹了块鸡翅,“想去就去,家里不用你操心,你姐有活,你奶那边也硬朗了,担心什么。” “不是,是我觉得在这边也一样,这两年差距小不少,我在这边也能拿到那边的资料,也能学。” “你想好了?” “嗯。” “对了。”李乐眼睛一眨,眉毛一挑,选择出卖队友,“还有个姑娘。” “姑娘?” “他同学,一个蒙古族的,叫什么其其格的。” “不是,没有,他瞎说,就一般同学。”曹鹏脸一红,曾敏和李晋乔加起来都修炼了两千多年的狐狸,对个眼神就大概其。 李晋乔没问曹鹏,反倒乐呵呵的问李乐,“你见了?” “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 “家哪的?好看不,蒙古族姑娘,不得和阿斯楞一个样?膀大腰圆的?” “应该是燕京的,也没有膀大腰圆,挺可爱那种。” “乐哥,叔” “呵呵,不问不问。”老李看了看曾敏,低声道,“看来,还没表示。” “你以为都和李乐一样,脸皮厚的和长安城墙一样?” “不是,我咋?”李乐举筷子。 “你说咋?” “呃,不咋,吃饭,吃饭。” “这次拐了个弯去了趟汉城,和富贞她爸妈见了一面,说了说年底来的事情。你奶月底过来,你姥爷下个月也回,正好两家人聚一起,把事情定个具体时间。告诉你,你可给我老实点。” 李乐晃了晃,“不是,你和她爸妈见面,没给我说啊?” “大人的事儿,你管那么多干嘛?一切行动听指挥。” “哦。那,你们咋商量的?” 李晋乔说道,“还是先订,之后找时间再办。等你奶来,再看看你奶的意见,商量好在哪订,在哪办,毕竟人家家大业大的,事情比咱们这边复杂。我的意思是,人家嫁闺女,尊重他们点儿。” 李乐想了想,“嗯,自当雅量。” 第797章 奶奶来了么? 拿人钱财还不替人做事,这是骗子,李乐“脸皮薄”,干不出这种事,所以,晚上的班会和就业辅导,李乐这个兼职辅导员出现了。 不过好在,已经代了两堂课,熟悉了,言语上也随便不少,讲完类似于“129”的文艺演出这种学校和系里的活动之后,便进入了闲聊模式。 “师兄,你当时为什么选这个专业?是去其他专业,分数不够么?”一个女生问了句。 “你是调剂过来的?” “嗯。” “你们有多少是调剂过来的,举手我瞧瞧。” 看到四十多个人里,六七个举手的,李乐叹口气,就像张涛说的那样,自己这专业,顶着燕大的名头,都得走调剂才能抓够人,要是在其他一些学校,可想而至,所以和考古学一样,水平不够的,开不了,开了的,不一定能招满人。 “先不说为什么选这个专业,你们得理解,咱们是个万金油学。能够渗透到其他学科里,并形成自己的一套相对理论,和任何专业都能嫁接成某某社会学模式。” “比如和经济学,形成经济社会学,现在经济学上最流行的一些理论,其实本质上都是及社会学家的东西。和语言学,聊语言的生成。和政治学,讨论社会治理,和法律聊人性社会。和物理谈熵理论,等等。” “当你用我们专业的范式和理论去看世界,就会发现世界的精彩。” “举个例子,社会调查与统计,因为牵扯到统计学和数学,好多人都觉得难,但学了这课程,最起码在各种咨询行业工作不成问题。比如企业管理咨询、市场研究咨询、用户研究咨询,因为我们掌握了研究设计、制定调查问卷、数据分析和资料收集的技能和理论,所以提醒一下,学好spss,还有基础软件,做研究岗位还是不错的。” “再比如,社会工作小组实务,有了服务项目策划与管理、社会工作服务评估这个技能,我们可以从事专业的活动策划,大到奥运会开幕式,小到幼儿园生日宴会。” “评价这专业不好就业,请先确认下自己真的把专业知识和技能学到家了吗?你想要的岗位和你的技能匹配吗?” 瞧见下面有托着腮帮子沉思的,有拿笔记录的,有讨论的,还有漠不关心神游天外的,李乐撇撇嘴,一拍手,“行了,散了。提醒一下,前天讲的那堂课的作业,还有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deadle的钟声就要敲响了。” “啊?” “艹,我忘了。” “谁借我抄抄,大恩不言谢。” 看到教室里乱作一团,李乐把包一背,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外走,只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桌角放着的一个名为“现代网络空间”的书,脑子里像过了电一样,“噼里啪啦”一通火星闪烁。 。。。。。。 付清梅在豆兰馨和乘警的搀扶下刚出现在列车门口,李晋乔和曾敏早已经等在下面,看到老太太,两人赶忙凑过去。 “胡,这一路上,谢谢你啊。”把老太太接下来,李晋乔冲乘警笑道。 “嗨,李队,你老娘不就是我老娘,一样一样的。” “呵呵,待多长时间?” “待不多长时间,晚上就回。” “成,过两天,等我回长安,叫上那些老伙计,道北老常家,一起喝酒。” “好嘞,大伙都想你呢。” “嘿,现在觉得,还是在车上舒坦。” “还有喜欢遭罪的?” “你懂个屁。给!”老李递了个塑料袋过去。 “啥?”乘警一看,几条烟。 “李队,这啥意思?哪有上级给下级送东西的。” “上级个锤子,扯什么淡,拿着,又不是给你的,带回去给车上,队里的伙计的。” “嘿嘿,还是跟着你好,有吃有喝还有抽。” 老李叹口气,“带着你们,我也高兴啊。” “对了,李队,这个,改制的事情有消息没?” “不好说,我只能讲,做好准备,把列规列纪,还有专业的技能多加强,尤其背诵的东西。”老李想了想。 “明白,明白。” “你明白什么?” “谁不想在退休时候换个编制,退休金多拿点。” “行,走了啊,小刘她妈来看病的事儿,你让她直接给我打电话,这么多年了,还让人传话,至于么。” “诶,好,李队慢走。”乘警又冲笑眯眯等在一旁的付清梅和曾敏说道,“姨,嫂子,慢走。” “谢谢了啊。” “瞧您说的。” 看着乘警上了车,李晋乔过来扶着付清梅,“妈,一路折腾的,赶紧回家歇歇。” “我累什么,上车就坐着躺着,一路有兰馨伺候着,当个地主婆也就这样了。” “嘿嘿,兰馨,辛苦了啊。” “叔,我这算啥。” “诶,小乐呢?”付清梅想大孙子。 “学校上课呢。”曾敏回道。 付清梅点点头,“走。” 路上,老太太闭目养神,曾敏和豆兰馨扯着闲篇儿,话里话外都是李春。 “这娃国庆节又没回家啊?” “没呢,暑假去基层实训,国庆去拉练,我和大泉还是八月底,那边开学去金陵给送东西见了。出来半天,吃个饭,赶紧又得跑回去。想多看看都不成。” “怎么,心疼了?”曾敏笑道。 豆兰馨叹口气,“可不,小脸又黑又瘦。” “当妈的都心疼,也不是你一个,进去就是当兵,不是享福去的。”老李来了句。 “这倒是,瞧着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大熔炉,百炼成钢,这才一年,还早呢。” “寒假,寒假就能回来了。” 等车子进了胡同,付清梅这才睁开眼,下了车,站在院子门口瞧了瞧,周围转了一圈,“小晋。” “啊,妈?” “那边是广化寺。”老太太手指着一个方向。 李晋乔看了眼,“是,您知道?” “鼓楼西大街,后海,王爷府,这边几十年前来过,还有点印象。” “呵呵,您记性真好,走,我扶您,进家。” 。。。。。。 豆兰馨在院子转了半天,只觉得的哪哪儿都好,看来看去,对曾敏说道,“这么一看,还是习惯住平房,院子,沪海那房子,春儿都不喜欢住。” “回头让大泉哥买一个?”李乐这时候进了门。 “淼回来了哇。可不敢买,这得多少钱啊。” “这时候,也不算贵,诶,妈,我奶呢?” “屋里歇着呢,哎,别跑,刚下过雨。” “奶,奶!!” 瞧见李乐跑进来,自打进了门,一直表情淡淡的付清梅,这才露出笑脸来。 李乐把包一扔,坐到老太太身边,一弯腰,拿脑门来回蹭着老太太肩头。 “行了,这么大个个子,跟个狗熊一样,蹭树呢?我可受不了。”付清梅一抬手,找个李乐后脑壳给了一下,“去,那边坐着去,都要订亲的人了,稳重点。” “在您跟前,我爸都稳不了,额算个撒伲么。” “扯我身上干什么?别折腾那个你奶了,赶紧滴,你妈和小沐买了好多菜,就等你了。”老李进来,把一个围裙扔给李乐。 “哦,诶,小沐呢?没见到?晚上不一起?” “姑娘不愿意,非要走,你妈给放了两天假。” “呵,至于么。”李乐抓过围裙,套脖子上,转身看着老太太,“奶,院子咋样?好看不?” “干净整洁,住的舒服就行,不过你那堆蛐蛐罐子,是干嘛的?” “嘿嘿,养着玩儿的,陶冶情操,弘扬民族文化,非物质文化传承,啊,我去厨房。”李乐两步一跨,出了屋。 “呵呵,妈,我说的,这小子理由多着呢,还都是高来高去的,比你还高屋建瓴。” “他心里有数就行,别弄得玩物丧志。就那个王先生的道行,一般人学不来的。” “您知道哇?” “他姥爷那点心思,想也想能想出来,都是明眼人。小晋。” “诶。” “回头,你安排一下,给人家下个帖子,约个时间,请人家吃个饭,人家对小乐好,咱们心里不能没个数。” “好。” 晚上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陪着老太太和豆兰馨说会儿话,李乐就被撵回自己屋看书。 李乐打开电脑,看了看邮件,有封挂着lse后缀的抄送,赶紧点开看了。 上面写着,“应贵校邀请,我校前学术校长,森内特博士计划于下月二号至九号,赴贵校进行为期一周的学术访问,并举办演讲和交流活动,具体课题题目和时间安排,请见附件”。 李乐抠着鼠标想了想,又瞧了瞧时间,给森内特发了个短信过去,没一会儿收到回复,这才打过去。 “教授,下午好啊,今天天气不错?” “阴雨连绵,不错个屁。”那头传来森内特特有的带着嘲讽和揶揄的腔调,“给你说个事情。” “什么?” “前些日子咱们在奥杜威,你捡出来的那个后槽牙确认了。” “怎们说?” “是110万到170万年前的类人生物的,应该属于能人幼年体,和在图尔卡纳湖发现的能人,有着联系,不过还得再进一步研究。” “那意思,能叫李氏后槽牙?” “想什么呢?又不是新物种,利基说了,回头在写论文的时候,给你个发现人,顶多一行字,十几个单词。” “我反对!我抗议!” “反对驳回,抗议无效。你得尊重科学规律,哪那么好命名的。”老头毫不犹豫的呛了回去,“邮件收到了?” “昂。” “安排一下,领我尝尝好吃的。” “知道,知道。我”李乐点点头,心说,这老头哪那么馋。 “对了教授,有个问题我想问您。” “说。” “最近我看到些资料,您说,现在有没有网络社会学?” “网络?不早有了么?再说,也算不上这个名头,顶多是学说。” “不是,我说的不是人类社会的那个网络。是线上,互联网的那个网络。” 电话那头听了一会儿,才听到森内特说道,“什么意思,你想做?” “呃,有点,信息时代社会变革,人类社会的一种新的多维空间的虚拟社会化关系,改变了生产方式和组织形式,也改变了空间和时间的关系,还有人的文化和身份。在经济,政治,社交,人类道德还有另一种虚拟城市空间和世界的关系形成上,有好多地方可以研究。比如信息霸权,货币,信息转化传播,还有结构的构成。” “这个东西其实不新鲜,从六十年代开始就有人提出和进行初步探索研究,这两年有个西班牙的学者,叫卡斯特的,出了几本书,是关于这方面的一个进一步整合,你记一下,《城市问题》、《信息城市》、《网络社会》,还有几篇文章,《british journal of ciology》上,去年的网络社会探索,网络社会兴起,还有德里克汉森在《国际城市和区域治理》杂志的评论,叫城市区域经济与信息进程,时间是1999年” 李乐拿着笔,呼哧呼哧记下了一长串的名字,有些惊讶,倒不是惊讶文章和书的数量,而是对森内特的好记性,这老头,记忆里得多好,既然说,那就说明看过,正琢磨呢,就听电话里,老头说道。 “我很欣慰啊,你会自己找食吃了,很好,这个,社会学专业上,还很少人关注和研究,经济学和传播学上倒是有人,属于一门新兴的学科或者学说,毕竟,新的东西还不完善,就看谁先下手,谁先搞出文章和着作,谁就在学术圈里,占有了一席之地。” “那,有搞头?” “有,你可以把这个作为主要学习方向之外的又一个点,并且结合起来,毕竟城市是现实世界,网络是现实世界的虚拟映射,中间有多少东西可以谈,想想就知道。” “那我就介入介入?” “分清主次,你还是重点在和惠先生的学习上。” “明白,我试着先了解了解,看能不能写个小文章出来。” “可以,你等我去燕京,咱们可以聊一聊。” “嗯,谢谢教授。” “行了,查尔斯,查尔斯,你个狗娘养的,又去墓地了,回来,什么玩意儿,吐出来!!呜~~汪,呜汪汪!!!” 听到话筒里的忙音,李乐寻思寻思,在纸上写下一行字,“网络社会中的社会理论”。 正嘀咕着,忽然看到sn亮了亮,抬手点开。 “奶奶来了么?” “呵,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问阿姨了,说是今天到。” “来了,刚吃完饭。对了,我妈去汉城,和你爸妈见面了,你怎么没和我说?” “也没告诉我,我也才知道,那时候我在米兰呢。” “你说,他们会不会还商量了什么,没和咱们说?” “不知道,应该没。我二号到燕京。” “哦。” “下了,就给你说一声。” 头像一灭,人下线。 二号,二号,李乐忽然想起什么?在点开邮件一看,嘬了嘬牙花子。 第798章 学科新分支? 惠庆终于回来了,第一时间就扔出了召唤卷轴,李乐屁颠屁颠的抱着自己的一大堆功课和读书的心得笔记,去了办公室。 “这是我去南方参加几场交流活动时候,收集的其他几个大学里,关于经济和城市社会空间、人群结构变化的论文,你就在这儿读,我这边把你的功课作业和笔记看了,林教授去人大那边,一会儿过来,咱们一起开个小会。” “可我一会儿还有课。” “什么课?” “社会分层研究。” “翘了,回头有时间我给你讲也一样。”惠庆云淡风轻的说道。 “不是,那崔老师那” “有问题让他来找我,就这样。”惠庆面无表情,“这几篇文章里,有些新东西,关于新兴经济模式对社会群体的转化和引导,未来十到二十年的一些预测性结论,可以借鉴,到时候课题论文里,可以单开一节。” “哦。”李乐点点头,趴在惠庆对面,开始啃“干粮”。 一个小时,李乐几篇文章还没看个囫囵,对面惠庆已经写写画画了一大堆,李乐辛辛苦苦一个月,写了不下十万字的小论文和笔记,在惠庆手里已经到了底。 “李乐。” “诶,诶。惠老师,您说。” “通过这几篇来看,你是比较深入的理解了,重点在几个方面,一是单一经济体” “这几部分笔记,你的直观阐述有一些错误,比如对分工调整的内驱动力” “剩下的,我只能说,浅入浅出,逻辑,理论逻辑从一开始就错了。你看” “最后这两个小文章,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李乐接过来翻了翻,“就,涉及到生产力指数增长的动态模型,我还是有地方没搞明白,尤其对费先生说的” “费先生说的也不一定对,他还是有时代局限性和很多缺陷的,有些地方依然是存在严格的功能论。” 惠庆一句话,让李乐愣了一下,不是,你这是要“大逆不道,欺师灭祖”? “你这什么表情?” “没,没啥。” 惠庆摇摇头,“这些话,当着费老师的面我也敢说,而且说了不止一次,不单纯从学术,只从格局和视野来讲,不如树人先生,树人先生又不如教员,就像“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就是可以作为典范的田野调查报告,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十个字,解释一切。‘论持久战’,‘实践论’,‘矛盾论’等等这些,都是能够指导未来的理论。” “咱们老讲别的学科有门户之见,可咱们内部又何尝不是。马先生让给马院,卢梭霍布斯让给政治学,经济的让给经院,法律让给法学院,数理统计让给统计学,那我们剩了什么?就剩费老师了么?” “我这有本书,教员批注的社会学大纲,你拿回去看。还有,你这几篇重写,再回过头看一看,也不算多,加起来也就一万字。” 惠庆说完,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递给李乐。 “谢谢惠老师。” “互帮互助,今日我为你师,明日你为我师,教学相长么。” “哟,聊什么呢么?” 李乐刚打开书,就听到林伟明的普通发。 “在给他改作业。”惠庆指指李乐。 “哦,他的文章得就着润滑油看,要不然容易消化不良。” “还好,最近有进步。” 李乐要起身,又被林伟明摁了下去,“别那么客气,直接来,我东西都带来了,咱们开始?” “倒杯水总可以的。”李乐还是站起来。 一场长谈,从上午十点多,一直到聊到下午三点多,草稿纸铺了满桌,三人中午靠着李乐孝敬给惠庆的小蜜蜂饼干,喝着茶凑活了一顿。 “行了,这下思路彻底清楚了,咱们一人负责一块儿,大框架你、我来,资料收集和整理,还有小的地方的阐述,划个范围,交给李乐怎么样?”林伟明扔掉笔,摘下眼镜,揉了揉圆乎乎的胖脸。 “嗯,好。”做了这么久,惠庆也有些吃不消,站起身,晃着腰,“不过,课题的论文延伸细化一下,可以出本书。” “我看行,当个教材总可以的。” “李乐。” “诶。”正在埋头写字的李乐抬起头。 惠庆把桌上的草稿纸归置归置递给李乐,“整理一下,写个课题组会议纪要,回头我把格式给你发过去。” “啊?” “别啊,你以为国家级的社科项目,这么好拿经费的?该有的一点不能少,弄。” “李乐,你运气真好啊。”林伟明满怀深意的笑道。 只不过李乐这时候,捏着一摞草稿纸,正嘀咕怎么写呢,哪还分辨这里面的来龙去脉。 “以后,课题项目的一些报销费用杂事就都交给你了,反正就你一个人,熟悉熟悉,以后也用的着。”惠庆点了点李乐。 “行了,我先回去了,马主任说明天给我腾出一间办公室,就在隔壁的隔壁的对面,我得买点东西去。” “成,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 “那个,林教授,惠老师,学生有个小问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林伟明和惠庆互相看了眼,又都坐下。 “说,有什么?”林伟明笑道。 “那个,你们听没听过网络社会学?” 。。。。。。 “图里,虚线部分表示的是网络空间或网络社会,实线部分表示地方空间或在场社会。二者存在交叉关系线下的网络空间处于在场社会中,而在场社会的大部分空间被网络化了,但还有相当一部分生活内容的活动空间还停留在线下未网络化的地方空间或在场社会之中” 看着李乐画出的一张空间关系图,惠庆和林伟明带着审视的目光陷入了深思。 等到李乐停了嘴,好一会儿,惠庆才说道,“在你的阐述中,网络社会也就是work ciety,是在信息技术快速发展的推动下,由广大网络用户参与并对现实实际生活产生了深刻改变的,具有崭新结构的新社会空间形式,是赛博空间,cyber ciety,和现实社会的统一,线上与线下、缺场与在场抑或是虚拟与现实的研究方向。” “还是惠老师归纳总结的好啊。”李乐恭维道。 “别拍马屁。”惠庆看向林伟明,“怎么样,李乐说的这个?” “新,有时代性和先见性,能做。” 惠庆点点头,“由小及大,可以先弄篇节点问题的小论文出来,然后再慢慢扩展。” “是的。虽然从六十年代有人提出过这个概念,但科技的束缚,让大家对网络空间社会的预见性和发展还处在初始的幻想阶段。” “那,我能先写?”李乐小声的问道。 “学习,课题组,分清主次,可以动动笔。” “嗯,知道了。” “行了,你先回去。” 等李乐从外面关上门,林伟明冲惠庆叹口气,又笑笑,“组织制度、行动纲领、群体边界、约定俗成和意见领袖。” “陌生人联结,熟人社会,群组。”惠庆也说道,“脑子这东西,不是谁都有。” “倒是羡慕你啊。” “大文章从小处起。” “总比没思路强。能不能算新的分支?” “能,不好说,看以后。” “这小子,运气?” “倒不如说是气运,时代大势,踩到点了。呵呵。”惠庆难得有了笑脸。 “那博士?”林伟明嘀咕一句。 “早着呢。对了,系里通知, 森内特教授下个月要来。” “哦。”林伟明颔首,又抬头,“啊?” 青涩只应今日看,明朝红紫闹枝头。院中葡萄结果,祝各位读者老爷们身边好事,葡萄一样,一串又一串。 第799章 豆橛子,恁要不要? 一堂经济社会学的讨论课上,这两天被惠庆和林伟明联手“辣手摧花”,一边得应付正常课业,一边被“玄冥二老”扔过来的一堆需要阅读的文献资料砸的头晕脑胀,处理课题组的杂七杂八报表、材料,还得琢磨自己那点小九九。 已经好些天搞到夜里十一二点的“核动力驴”李乐,准备放松一下身心,放空一下头脑,净化一下心灵,简称,划水。 可天不遂人愿,天将降大任,老天不开眼,一直躲在后排扮鸵鸟的李乐,还是被老师“锐利”的目光发现。 “最后面,李乐,别躲了,就你这个头,趴一群女生身后,更显眼。这些人里好像就你有经济学的学位,你来给大伙讲讲你对布林顿森林体系解体的原因,以及之后对世界经济格局变化的影响。” “哦。”李乐心道倒霉,慢慢撑起身。 “这里面牵扯到几个点,重要的是要理解一个名为‘特立芬难题’的理论,即美刀与黄金要保持固定官价,其他货币与美刀保持固定汇率机制,那么丑国的经常账户就必须保持顺差或者最起码维持相对的平衡,否则人们对美刀的信心就会丧失。换言之,布雷顿森林体系是以丑国经济始终在全球经济中的霸主地位为基础的。这个理论同样适用于之后和石油挂钩的体系。” “毕竟,这些都是丑国转嫁国内危机,收割世界财富的基础。我们也就能理解,为什么丑国会不断打压对他造成大额贸易顺差,经济地位和体量开始挑战他的国家,比如,脚盆的广场协议,欧盟的经济制裁,以及毛熊的解体,还有那些试图破坏石油美刀体系的国家。” “但世界有着周期性的经济危机,导致了其自身存在着难以持续的问题。一旦人们不再相信丑国有能力维持黄金的美刀官价,信心就会丧失,从而诱发兑换黄金的浪潮。再说得明白些,全世界会争先恐后地反过来薅美国的羊毛,而方式,就是美刀。” 一个好逗哏需要一个给他量活儿的好捧哏,当李乐咂么嘴儿的时候,张曼曼适时的站了出来,“乐哥,俺们不懂,咋薅丑国羊毛滴呢?” 李乐清清嗓子,一敲桌子,“这位仁兄问的好,那这这就得从1959开始说起,话说二战之后,各国都开始” “李乐。”老师眉头一皱,嚷道,“还来个定场诗不?”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 “闭嘴!” “哦。”李乐刹车,正色道,“世界经济开始复苏之后,至59年10月,丑国大选前,伦敦黄金市场的黄金价格从35涨到了40美刀一盎司。这就意味你手上有一盎司的黄金,你可以在伦敦换40刀,然后在纽约交易所换成114盎司黄金,然后你再去伦敦换美元,别人卖货,你直接卖钱。把美刀就当成货物,把黄金当成钱,这就是一个低买高卖的过程,靠卖钱,就赚了差价。” “于是,全世界人民一起发力,开始薅丑国的羊毛,挖资本主义墙脚。眼瞅着因为二战之后从全世界掠夺的黄金储备不够用了,丑国急了,赶紧摁着欧洲几个国家的脑袋,一起建了个‘黄金总库’,用来黄金价格的波动。实际上,就是拉其他国家一起出黄金。” “可当越战爆发,丑国的各项军费支出大幅上升,国防预算和国内支出不断攀升,经常账户盈余也随之迅速消失,于是在68年爆发了第二次美刀危机。‘黄金总库’也崩了,全世界薅丑国的羊毛再次上演。而且这一次,各国官方也不演了,鸡贼的头领法兰西戴高乐将军开始带头冲锋,派船队去纽约,把一船一船的美元,换成一船一船的黄金,仅仅两年内,丑国的黄金储备就减少了3000吨。” “之后,丑国通过签订史密森协议,将黄金官价订到38刀,同时其他货币也相应对美元升值。71年与黄金脱钩,正式宣告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主要国家货币与美元脱钩,转向浮动汇率制度。” 听到这儿,聪明的人纷纷点头,算是明白了这里面的道道。 “那那个石油挂钩又是咋回事儿?石油美刀是,乐哥?”张曼曼继续递活儿。 “这个只要大家理解两个点,一是国际石油贸易以美刀作为计价和结算货币,二是产油国出口石油所获得的收入扣除进口开支之外主要用来购买美国计价资产,也包括商品。就是一个‘美刀转石油转美刀计价金融资产’的这么一个循环。对丑国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一本万利的正向循环。全世界都得给丑国缴税。” “但是石油美刀这个词儿,我不认同,因为美刀锚定点并不是石油,二是建立于丑国强大的军事,经济,科技,已经金融实力上,没了石油,美刀就崩溃了么?不能。” 不过这话,连老师都起了兴趣,“那你说,怎么打破美刀霸权?” 李乐想了想,回道,“另一个强大的经济体的崛起,为世界提供除了丑国和其盟友之外的解决方案。” “具体呢?” “我能想到的,具体到摆脱对石油的依赖,绕过去,对新型能源的开发,这个是打破美刀霸权的之一,还有就是认识到丑国的自身制度缺陷引发的内部各种矛盾引起的崩塌,自身纠错能力的丧失,还有就是时间,夺取尽可能长的发展期,体量大到一定程度,看谁耗死谁,不过,比忍耐力,五千年对三百年,嘿嘿。” 李乐耸耸肩,笑了笑。 于是,听明白的更聪明的人,也都跟着笑了,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除了个别心思灰暗的人。 老师示意李乐坐下,一拍手,“不错。这里我想给大家说,咱们这个专业,到最后,都是跨学科的理论,想学好,必须对经济政治历史文化科技等其他专业都有所了解,最起码,一些基础的理论和概念要有了解。” “行了,休息十分钟。” “钟”字刚落,一个黑影“嗖”的冲出教室。 “谁?” “李乐。” “这才一小时,撑不住了?也没到年龄啊?” 。。。。。。 中午吃完饭,刚和张曼曼出了食堂,李乐就瞧见门口有个放养了好几个月的人在等着自己。 “你先回去,我有事儿。” “我看你,最近好忙。” “忙点好。”李乐叹口气。 等张曼曼转身,李乐走到李永鑫面前,“怎么说?” “我来汇报一下进度。”李永鑫说道。 “走,那边。” 树下石桌,两人对坐,桌上一堆表格单据。 李乐看了会儿,点点头,笑道,“不错啊,这才几个月,就能把支出给裹住了。” 李永鑫回道,“其实这么几十个人,一小半儿,还是我老师给介绍过来的,其他的,都是各校发传单,贴海报,获客成本其实挺高的。” “再一个,现在的课程教案还是在初始的编写阶段,还没有形成体系,针对性也不够强。我也是在勉强维持。” “不着急,毕竟才刚开始,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怎么样,体会到创业的艰难了?” “嗯,还行。就像你说的,善使东风好借力。其实,现在的时机挺合适,明年开始,公考扩招,报名人数开始增加。” “旱涝保收的铁饭碗,在一些人心里还是排在第一位的,毕竟上大学的最终目的,还是更好的赚钱,另外,也有人想借着这个,实现阶层跨越,毕竟,这是仅有的几条靠努力学习就能实现的,况且门槛也低。” 李永鑫琢磨琢磨,“这话说的好,我记下来,回头交给招生的人,当做话术。” “诶,可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毕竟和现下的口径不符。” “嗯,我明白。” 李乐把东西放下,看着李永鑫半天,“做了几个月了,下面有什么筹划?” “继续招生,低价引生源,和各高校学生团体和就业指导办联系,开办专题讲座,和校内培训班,把考公和就业联系在一起,讲解政策制度,还有各省市公考数据的收集分析,目的是不光授课,还提供报考咨询服务。”李永鑫胸有成竹。 “还有就是继续完善教材和课程,建立题型题库,再有,我又谈了两个教学点的租赁,争取第一年,在海淀这一片建立三到四个小规模的教学点,打出名声。” 李乐想了想,说道,“你以前不是做过那种高考状元的巡回演讲么?” “昂,做过。” “现阶段除了正常的教学点授课,你也可以去各个重点城市试一下这种巡回大课的方式。” “诶,也对啊。” “巡回讲座,和巡回演出一个性质,都是挣票钱,只不过人家是先有名,咱们这得包装一下。不过,你应该擅长这个。” “还,还行。”李永鑫点点头,“对了,有个事儿,你得出面协调一下。” “协调什么?” “路远远那边不是在津门有个给王伍和小红那边出版教辅书的公司么。我找王伍联系路远远,想印制一下教材,那边的陈金星又让我找你。” 李乐笑了笑,“怎么,还想印啊?你得理解一个正常的公司管理体制,虽说出版公司和你这边,长乐教育都是大股东,可实际是三家独立的公司,不是一个公司的三个部门。都是独立核算。” “倒也不是,就是想在价格上。我找王伍打听了,我这边找印刷厂,比长乐出版那边要贵不少。” “行,我一会儿给陈金星那边打个电话,说一声,你们自己商量价格,结算什么的,公对公。” “嗯。”李永鑫愣了愣,又说道,“还有个事儿。” “你说。” “许晓红不是去沪海了么?我想” 李乐反而摇摇头,“沪海不适合。” “怎么?沪海的大学生也多啊?” “但是你得考虑沪海的就业环境和经济环境,燕京这边事业单位政府机关扎堆儿,无论是备考还是学生的就业侧重点,和沪海是不一样的。还有一个,户籍限制,” “你是说沪海的学生出路多?就业机会多?” “还有人的传统习惯问题,出国,考研,进外企,进金融机构,当康白度,无论是收入福利待遇,现阶段都排在考公之前。” 李永鑫琢磨琢磨,点点头。 “如果后续开办辅导班,除了燕京,你的目标可以放在几个省,苏省、粤省、鲁省,还有你老家那边。”李乐提了个建议。 “明白了。” “对了,你的计划里,是直营还是加盟?” “直营。” “换了,换加盟,然后有计划的改成直营。” “为什么?” “抓紧机会,迅速铺开市场,你这边和小红那边不一样,她那边因为是学科教育,适合稳扎稳打,你这边属于成人继续教育,目的和对象不同。” “嗯。” “加盟这一块儿的法律问题,找张师兄。” “他,就”李永鑫想起张凤鸾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打怵。 “又不会吃了你。” “哦,好。” 李乐笑了笑,“该怎么做,师兄你心里比我有谱。不过我还是提醒你,别赖学费。” “这个你放心,咱得要脸,干不出这事儿。” “是,呵呵。”李乐想起自己那三万八,虽然和眼前这人没了因果,还是咬着后槽牙,挤出几个字,“那样最好。” “诶,你,牙疼?” “不疼,心疼。” 。。。。。。 鲁省,泉城,一家宾馆的会议室里,人头攒动,一派热闹。台下,摄像的摄像,拍照的拍照,鼓掌的鼓掌。 而台上,印着“泉城经济开发区2001年第三批招商引资项目签约仪式”的展板前,成子和cj食品的代表金光进,还有一个带着眼镜的瘦高个中年男人,正一人捧着一个签约本,冲着台下咧嘴直乐。 背景音里,主持人用带着泉城口音响起,“让我们祝贺丰禾食品和南高丽cj食品在经开区一期投资两千万元的速冻食品生产基地签约成功。” 等到下了台,瘦高个男人分别和成子、金光进握了握手,又把成子给拉到一旁。 “李总。” “诶,吴主任,叫小李,小李就成。” “别啊,这么大的产业。”中年男人笑道,“李总,这边签约完,我也算聊了个心思。” “还得谢谢您这边支持,从地皮到税收,您可是帮了大忙了。” “哪里的话,不都是为了地方经济建设么。再说。丰禾这么大的名头,大喜大又是多年投资鲁省的外企,能在泉城开发区建厂,这是一种肯定。” “你过奖了,我们也是看中了泉城这块风水宝地不是?” 吴主任点点头,亲热的攀着成子的肩膀,“可不是。省市支持,目标就是打造良好的营商环境,不过,俺们这儿的风水宝地可多。” 成子察言观色的能力本就强,再加上多年历练,心眼儿早就多的快成了筛子,“吴主任,您这边不会有什么好处给我们。” “呵呵,是这么回事儿。”吴主任一转身,把一旁看起了等了不少时候的一个胖子给招呼过来,介绍道,“这是我本家,吴亮新,你知道俺们这儿的大葱不?” “知道啊,一人多高的那种,昨天还吃了呢,又脆又甜,和我们那的不一个味儿,我还准备买几捆带回去呢。” “那你别买了,他家就是原产地。” “哦,是嘛?” 成子伸手和这个胖子吴亮新握了握手。 “这么回事儿,我们想问问,咱们丰禾要不要蔬菜?白菜,大葱,豆橛子,番茄,黄瓜,胡萝卜这种?” 第800章 净菜生意怎么样? 当成子把电话打到李乐手机上时,李乐正一点点的用excel框着表格,给课题项目做着费用报表,资料费、差旅费、会议交通劳务费,办公费、耗材费、招待咨询印刷费。 还得一张张粘着惠庆和林文明扔过来的发票车票飞机票各种收据小票,写报销单。一个国家级的社科类项目,一共才给了不到十万块的费用。李乐觉得有些寒酸,可听张昭说他导师做的一个省级项目才给了三万块时候,而参与课题的学生只有140块的补助,再对比惠庆给自己的600块,心情又欢快了起来。 没办法,这就是社科类研究项目的现状。惠庆说,“要知足,看看申报本子,咱们社科写不超过4000字就可以,自然基金要写好几万,一个最根本的差距是我们没有钱也能搞科研,理工科的没有钱没法搞,所以我们要感谢国家还在不断涨经费。” “咱们有问卷调查的,这也需要花钱啊。” “那就用脸。” 李乐没话,乖乖的回来低头干活。 听到电话响,从一堆资料底下翻出手机,接通,听完成子的回报,李乐想了想,问道,“按照生产标准和流程,那边的蔬菜原材料采购是怎么个说法?” “正常情况是招标,每一周和半个月,对肉类和蔬菜类原材料进行一次招标,按照食品安全卫生标准,有供应链上圈定的几家供应商提供报价,选定后采购。” “这不挺好,一是避免内外勾结,二是雨露均沾,价格上还有成本优势,你说的那个没良心是怎么个意思?想直接供货?不走招标流程?” “呵呵。” “你怎么给他回的?还有怎么想的?” “额当时没回,就说厂子建好也得到明年这时候,早着呢,到时候再说。可那个吴主任晚上吃饭的时候,又提起来这个事儿。我就找人问了问,这个没良心,是他堂哥。我就怕,这要是不给个回话” 李乐想了想,“你这样,先答应着,但是把相关的标准给他,就像净菜之后的利用率,农药残留这种,还有采购流程,看看他怎么说,要是能达到,就当花钱买平安,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可我就怕答应了,人心这东西,得陇望蜀,欲壑难填的,真要是给你一堆烂菜,到时候,你是收还是不收,收了其他参加招标的菜商怎么想。” “哟,还会用成语了啊。”李乐笑道,“行了,这不还没建好厂子么,又是中外合资投资项目,有些时候,他们做事也得掂量掂量,再说,真有这种事情,当咱们是泥捏的?” “那,行,有你这话,我知道怎么办了。话不说死,还得让他承咱们的情,是这个意思不?” “差不多。” 。。。。。。 第二天,成子跟着潘主任,来到开发区南面的黄旗村。 “李总,看看,这就是昨天吴亮新说的,去年建成的大棚。”地头上,潘主任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面前成片成片,在阳光下反射着晃眼亮光的一排排大棚。 “嗯,看着可不少。有多少亩?” “这一片是不到两百亩,那边还有更大一点的,整个村从前年到今年一共建成七百多亩大棚,我们准备到明年一共建成九百亩。”吴亮新一旁介绍道。 “不是,你们村一共有多少地?”成子不是啥都不懂的小白,小时候家里那几亩地上,也是干过活的,自己那个村子,一共七十多户人家,总共才四百多亩耕地。这个黄旗村光大棚就弄了九百亩,得有多少地。 “俺们村一共314户,耕地面积一共两千七百多亩。” “好家伙,这么多?” “这不算大,还有更大的。不过,现在种粮食,哪还能挣钱?不往里贴钱就是好事儿。这边离泉城又近,要么进城打工,要么去周边的厂子干活,一年挣得钱比种地可多多了,还有在城里买了房子的,家里的地有的扔了,有的租了,谁也顾不上。” “这不就浪费了?” 吴亮新叹口气道,“除了保证上面要求的粮食种植面积,谁还顾得上?要不,我也不琢磨着让村里走蔬菜种植,多种经营的路子,把地给利用上,要不然看着心疼。” 潘主任推了推眼镜,凑过来拍了拍吴亮新说道,“李总,不瞒你说,这我本家堂哥,十几年前就去胶东那边做港口贸易的生意,赚了不少钱,少说也是百万富翁,前两年回来准备养老的,就是看着村里年轻人打工的打工,考学的考学。看着一村的壮劳力没多少,就剩下老人小孩儿,只有婚丧嫁娶逢年过节才有点儿人气儿,这才想着,带头,把地重新用起来。” “呵呵,您这是致富不忘乡亲?”成子笑道,心里头琢磨着。 “算不上,其实我也是看着蔬菜种植能挣钱,自己搞,顺带着村里人一起干,这不是看人家寿光那边弄的些合作社么,也想试试。” “投入不少?产出怎么样?” “第一年没经验,弄了两百多亩,产量跟不上,第二年找能人过来,两百亩地,种了四样,番茄一亩5000斤,茄子4000斤,芹菜多点儿8000斤,还有黄瓜,用的高密度种植,不到一万斤。” 成子心里盘算盘算,“可以啊,我们那就没这么多。” “不能这么说,气候、地力不同,养护有差别。”吴亮新笑道。 “进去瞧瞧去。” 成子下了地,一头钻进大棚里。吴主任和吴亮新对视一眼,赶忙跟上。 再出来时,成子攥着一颗番茄,在夹克上搓了搓,直接开啃。 “怎么样,还成。”吴良新问道。 成子三口两口吃完,擦擦嘴角,“挺好,就是不是沙瓤的。” “沙瓤那是老品种,产量低,规模化种植你得满足市场需求,要不然供应不上。”潘主任也捏着一个,吸溜着。 “李总,再去其他几个棚看看?” “走!” 转了半个上午,成子肚子里塞了不少番茄黄瓜莴苣,就连不是大棚地里的白萝卜都拔了,小刀去去皮啃了几块。 黄旗村委会里,吴亮新要给成子倒茶,成子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这一肚子萝卜加热茶,一会儿得放连响。” “呵呵,也对,也对。” 成子想了想,开门见山道,“吴主任,吴老哥,这么滴,我先把我们的采购流程给你们说说,你们听完,觉得能接受,咱们再谈下面的事儿。” “懂,我们懂,你们这种企业,要求高,不是到地头的菜贩子。” “成,您明白咱们就好商量。”成子给两人递上烟,从头把建这个厂子的来龙去脉讲了,又把原材料采购标准和招标流程仔细说了。 “吴主任,就是这个程序,你们看,能不能接受。不过,我们大李总说了,在人家地头上,人家帮衬咱,咱也得帮衬人家。我这边能做主的,就是以后,同等条件下,优先采购老吴哥这边的菜。不过,要是不达标,我也没办法,毕竟合资企业,还得照顾人家cj那边的态度,要是出问题,这就是牵扯到营商环境的事情,cj和省里的关系,我不说,您也知道。” “我们丰禾是央妈那边上榜的企业,报纸媒体三天两头过来采访,都是带着放大镜来的。事关食品安全卫生,可一点马虎不得。” 吴亮新连忙点头,“明白,我都明白,其实,你们能给个机会就成,倒也不用什么优先不优先的,我觉得,我们的菜,能达到你们的标准。” “那就好,不过,到时候,还得看实物,说大话谁都会。” “放心,没问题。” 事情说了个大概,成子直说要赶火车,吴亮新硬留着吃饭都不成。 在去车站的路上,成子给李乐发了个短信。 “哥,你说,净菜生意怎么样?有没有搞头?配送,出口?” 第801章 成子被拘了 一条短信惊醒了还在火车上睡的迷迷瞪瞪的成子,拿起手机一看,只有三个字“看邮件”。 等回到厂子,不知怎么的,成子一直觉得给自己打招呼的人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哟,回来了啊。”李会计托着大茶缸从财务室出来,瞧见成子,先是点头,后是呵呵着,往销售部那边走。 “李会计,叔,李叔!” “啊?” “您先别走。” “咋?” “额说,咋了这是?”成子拦着李会计,“咋见了额都这种不怀好意滴笑伲?” “想撒么,谁给你不怀好意,哪那么多心思,嘿嘿。” 李会计拍拍成子,绕了过去。 成子挠挠脑门儿,“下午回来开会!” “知道,知道。” “一个个,都干嘛滴?” 一头雾水的成子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兼宿舍的门,瞧了眼,又退了出去,看看门牌,愣了愣,站在门口,看向办公室好一会儿,心道,这是额的办公室? 原本走时有些凌乱的屋子里,现在入眼处一片窗明几净,桌子上的电脑文件资料摆的整整齐齐,屋里长期熏陶出来的一股子烟味,也变成了淡淡的香气。 再去到自己那个窝,床单被面,还有那个男人味十足的黄不拉几的枕头,也变的白白净净,还放上了一个枕套,随手挂衣架上,能囊括四季的衣服也都没了,随意扔到床底的鞋子,也被擦洗的干净,整整齐齐的摆在了墙角的鞋架上。 拉开衣柜门一看,挂的挂叠的叠,连袜子都放到一个抽屉里。 这谁啊? 正琢磨着,吴昊敲了敲门走进来,“你回来了?协议签的咋样?正好,经开区新厂区,设计院的图纸出来了,来瞧瞧办公楼,可好看了。” “昊哥,我这屋咋回事?” “撒?” “我说我这屋,走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吴昊看了看屋里,又瞧瞧成子,笑道,“你信不信有田螺姑娘?” “田螺姑娘,干嘛滴?” “呵呵,傻不拉几的。” 。。。。。。 李乐给的邮件里,一张图表,几句话。 瞅着曲里拐弯儿的线条和框框里的字好半天,再看看底下的注释,成子才知道这玩意儿是思维图。 商业项目开展流程,五个大项,观察、设计、准备、管理、实施。 每一项里都有类似于市场调研,用户群体,咨询,项目范围目标,利润模式这种小标题。成子知道这是李乐在教自己,拿出那个破笔记本,边看边琢磨边记。 “市场潜力分析,产品、策略,了解行业内其他已成型企业经营情况和模式。” “业务、财务,验证其可行性,选择适合模式。” “沉没成本不参与决策,整合产业链、合作伙伴,精细核算成本,评估需求,对比同行。” “制定关键性规则,有计划有步骤进行落地执行。” 成子一条条念着,看到李乐后面那句,“灵光一现,拍屁股决定,隔天就立马开干,边走边修正,运气好,一战成名,运气不好,也是一战成名”时,抿了抿嘴。 “生意可做,属另一个赢利点的未雨绸缪,现有条件下,还是以主业为主,且主业还有各种新款休闲食品未开发。现阶段小规模投入,积累经验教训,可直接挖个团队过来,基本上就解决了90的问题。” “采用订单式收购,规模暂不宜大,牵扯冷链储藏物流,可作为建设冷链系统的辅助项目。市场方面,国内除个别城市,尚不具备消费净菜的条件,利用cj的优势,除新鲜、净菜采购供应链之外,可深加工后出口,例如泡菜。” 对着电脑显示器琢磨好大一会儿,成子这才起身,去了厂子外面的“赛峨眉”。 小川北已经上了初中,可属于外来务工人员子弟。成子倒也没找李乐,自己托关系,给塞进了八十九中。 进到饭馆的时候,正好看见小川北正咬着笔,趴在一张饭桌上,愁眉苦脸,上去给了一巴掌。 “艹,谁?”小川北立马炸刺儿,一抬头,瞧见是成子,又低眉耷眼的笑了笑,“嘿,成子哥。” “姨和你后爸呢?” “他俩去炭市街买东西了。” 成子点点头,“做个功课,和受刑一样,至于么?” “你来,你来,我这次月测,好不容易从倒数第三升到倒数第五,进步了哇。” 瞧见小川北扬着脑袋给自己表功,成子“嘁”了声,“你看看人家小土,考上师大附中,以后,就是咱们这帮人里的状元,那是要和乐哥一样,上燕大清大的。” “额不学他,额要像金宝一样,去当兵,去扛枪,去打小鬼子!” “啪”!小川北脑门上,又挨了一巴掌。 “拿来小鬼子给你打?金宝那个哈球,但凡能是块上学滴料,李叔也不会给安排去当兵。你娃不一样,你只是底子差,回头,你和皮皮他们一样,去补习班,我给你出钱。” “皮皮补了两年不也才上了个技校?” “技校怎么了,好歹能学门手艺,程控机床,以后,去长铁精工,一个月能个千把块钱咧。做你功课,好好学,期末考试,你要是不给从倒数前十里爬出来,看额咋收拾你。” “哦。”小川北知道成子说话算数,说收拾那是真收拾,捡起笔,低头,继续拧着眉头写作业。 过了一会儿,才听成子凑过来,小声问,“那个,你姐呢?” “没给你说?” “咋?” “哦,我后爸家里的那个大伯给介绍了个男人,回家相亲去了。” “撒?”成子腾的窜了起来,屁股下的椅子“哐”的一声砸在地上。 “相亲啊,听说那男的家里是镇上有名的老板,在蓉城开大饭店呢,可有钱,一年少说也得挣几十万。那男的还是我姐的同学,估计早就看上了。这回,差不多能成,以后我姐嫁过去,可就享福了哇。” 成子根本没听见小川北的嘀嘀咕咕,满脑子只是,走了?咋走了?还相亲,凭啥不是我? “你咋,不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你不知道哇。” “走了几天了?” “前天走的,我看我姐还去厂子里找你呢,你不在。” “球!你这净耽误事儿。”成子拔腿就往外跑,到了门口又转回来,蹬上掉的一只皮鞋,顺手把小川北拎起来,“电话,地址,赶紧,给我写下来。” “干嘛?” “别废话,赶紧滴!”摁着小川北的脖子,成子咬牙切齿的看着在作业本上写了,抽过来瞅了眼,“刺啦”一声撕下来,把本子扔给小川北,转身就冲出了“赛峨眉”。 小川北捂着脖子,嘴一撇,“闷怂,瓜娃子,木囊、木囊,早球干撒去咧?” 这头,成子“突突突”跑回厂子,一推门,撞进吴昊的办公室。 “嚯,干撒伲,着火了这是?” “火燎钩子,差不多。”成子一扯吴昊,“厂里车,哪个在家?” “那个新买滴蓝鸟,给肖依依他们销售部买的,咋?还没过磨合期。” “钥匙呢?” “在销售部那边,肖依依可稀罕,天天擦,还往车里喷香水,谁都不能在车里抽烟,有点灰儿都叫唤。哎哎哎,你干嘛去?”瞧见成子要跑,吴昊一把拽住。 “我出去两天。” “不是,不是,这一堆事儿呢。” “两天,就两天,额这辈子就看这两天了。”成子一拧胳膊,“嗖”的钻了出去。 肖依依从车间里出来,费劲扒拉的脱着连体的防护服,身后跟着的几个男女。 “呼,这玩意儿,真讨厌,进一次穿一次,进一次脱一次。”肖依依转身,冲也在脱防护服的几个人说道,“你们以后一定记得,车间,不拿牌儿,不经过消毒换衣服,第一次罚五百,第二次走人。” “知道了。” “小李总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你们都是新来的,千万别撞枪口上。不过,咱们销售的,没事儿,最好也别朝这边来。” “肖总,这可比春都的车间严的太多了。” 肖依依笑了笑,“你们才是可惜,好好地一个厂子,有群笨蛋管着,手长还不守规矩,光想着做大做强,傻乎乎啥都想要,可不得倒,现在苟延残喘了?” “可不,前年工资发一半,去年工资发一半的一半,今年更完蛋,一分没有,高厂长一走,更没人味儿了。” “行了,到这来就好好干。我们这边最重视的就是规矩两个字,厂区里连开车都得指定路线,限速25公” 肖依依一个“里”字还没说出来,就听到一阵汽车轰鸣,转身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办公楼那边窜到了大门口,没等大门开完,一脚油门,“吭吭”两声,压着减速带就上了路,一溜烟没影了。 “长海儿。” “诶,肖总。” “刚才是不是咱们销售部的蓝鸟?” “是,车牌号369,没错,是蓝鸟。” “额贼,贼你妈,二北八,哪个碎批开滴车,sei!” “好像是小李总。” “sei?” “小李总!” “瓜怂!赶着抢婆姨去伲!”肖依依一跺脚,浑身颤了颤,余波回荡。身后一群新进员工,面面相觑。 。。。。。。 陪着老太太从山上下来,李乐冲付清梅笑道,“奶,这边儿饭也就那样,不如我做的?” “饿了,麸皮饼子夹咸菜都香。” “那叫艰苦奋斗,忆苦思甜。” “错了,艰苦奋斗不是过苦日子,只是反对铺张浪费贪图享乐,为了吃苦而吃苦,那叫装模做样,形式主义。” “嘿,您老真开明。” “不是我开明,是组织从一开始就开明。要不然我也不会坐你这洋气的车。”付清梅摸了摸cl55的真皮座椅,又摁了摁车窗按钮,看到车窗降下来,又停住。 “奶,关上,有风。” “没事儿,透透气。诶,你年轻,懂这些新科技,你说,咱们自己要造出这样的车,还得多久?” 李乐想了想,“不会太长,十到十五年,差不多。不要三十年,咱们就能超过他们。” “哎,追了几十年,还要这么久啊。”老太太叹口气。 “奶,你进步,人家也进步,世界上,没谁会停在前面等你。” “你该学理科的。” “可别,您可别想一出是一出,我不是那块料。我这也一样,就是路不同。再说,少了哪个都不行不是?” “三十年,看不到咯。” “别啊,你加强锻炼,注意饮食,少喝酒,就您这身子板,还能给带重孙子呢?” “算了,没想那么多,那时候,连你都没想过,还重孙儿。你爷爷也就见了你半岁前。” “我没印象了。”李乐笑了笑。 “你有个屁印象。”老太太还是摁下车窗,“刚才在山上,那个爷爷给你说的话,你得往心里去。” “记着了,记着呢。”李乐忙点头,那可是得记着。“奶,到时候真给人下帖子?” “有来有往。” “我找王爷爷给写。” “别折腾人家了,那么大年纪,眼神也不济。请王先生吃饭时候,你把给的那两盒茶叶带着。” “哦。”李乐点点头,“奶,人家让你住两天,你怎么不住,这边空气多好。” “不方便,再说,电话里也能聊,想来,不有你呢?” “嘿嘿,倒也是。要不,您给说说,给这车办个出入牌牌不?” “想什么呢?” “想想不行?” “那你慢慢想。” 李乐笑了笑,“奶,前面路口去燕大那边,要不我带您去里面转转?” 付清梅琢磨琢磨,点点头,“也成,沾沾文气。” “那里可不止文气。”李乐一打把,路口右转。 等快到了燕大门口,李乐手机响,刚想拿起来接,老太太发话,“开车不能打手机,是这么说的。” “啊,是。” “停车接去。” “哦。” 路边停好,李乐看了看号码,贴着耳朵“歪歪歪”了半天,才听到听筒里有声音。 “李总,李总?” “依依姐,咋?” “成子,成子!” 李乐心里一咯噔,“咋了?成子咋了?” “成子在川省利州,跟人打架,让人给拘了。” “啥玩意儿!?” “打架,给拘了。” “为啥?” “说是,强抢民女。” 第802章 强抢民女,可民女乐意 几乎所有的评书演义话本里,激起民变的人都是因为强抢民女的恶人,从而激起英雄男主或者他们的朋友打抱不平,揭竿而起。由此引申出现在导演编剧们对“强抢民女”这种经典桥段的集体美化和现代化改造。 在这些戏剧影视剧里,“民女”通常会有个竹马男,同时又有个反派或者能够在竹马“少年穷”时,救“民女”于水火之中的男人,此为基本矛盾和剧情冲突。 反派或有钱男人通过各种手段谋求霸占“民女”,但这种霸占是以结婚为目的。而后在娶亲过程、娶亲路上、婚礼现场、婚礼后,以及等竹马一朝“三十年河东”之时的等一系列场景中,民女和竹马逃出,重逢,旧情复燃。 李乐琢磨着成子属于哪一款?可想想又不对,至于么? 再问肖依依,只说是小川北的后姐姐回了老家相亲,成子知道后,就跟了过去。 “不是,这俩磨磨唧唧,还没捅破窗户纸?” “没呢。这不人姑娘临走前还给成子洗洗涮涮,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才走的,估计,可能,兴许就是一个态度?”肖依依回道。 “嘶~~~~~这尼玛。” 又想起曹鹏,这俩傻蛋干脆凑一块儿,共度余生。 “具体怎么个情况,说了么?” “那边姑娘只哭哭啼啼,说是成子和人动了手,然后让去捞人,怎么动的,前因后果,啥都说不清楚。我看,这姑娘也是慌了。” “厂子里谁过去的?” “吴昊和李会计。” “我知道了,地址和电话发给我。” 攥着手机,李乐掐着腰等等,看到信息,这才钻进了车。 “怎么了?”老太太笑问道。 “没事儿。”李乐笑笑,一拧钥匙,发动车。 “呵呵,没事儿小脸阴晴不定,眼珠子提溜乱转?和我还有不能说的?” “呃” 李乐把事儿说了,老太太听完,拍着车门把手,笑的哈哈的。 “奶,您这?” “哈哈哈,看不出来,这小子来这一出千里追爱。” 李乐耸耸肩,“是有点莽撞了。” “什么都没搞清楚呢,先别下定论。”老太太瞅了瞅李乐,问道,“想去?” “不去,这么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傻不拉几的,长长教训。” “心口不一的,你去一趟瞧瞧怎么回事,拘留这东西,可轻可重。自家孩子,不能受了委屈。” “那,我去一趟?” “快去快回。” “嗯。” 。。。。。。 飞机到蓉城,在蓉城找了个学长借了车,一路往利州下面的嘉旺盐水镇开,路上手机断断续续,终于在第二天下午七点多,到了地方。 “诶,醒醒,醒醒。”李乐推了推副驾放倒躺在上面睡得呼哈的张凤鸾。 “啊,到地方了?”脏师兄慢慢悠悠撑起身,擦擦嘴,揉揉眼,看看车窗外面,黑黢黢的一条路上,只有两边的店铺亮着灯,房屋都是老式门板的木制二层小楼,破破烂烂,中间间杂着几座砖瓦房,看起来也有了年头。一条水泥路坑坑洼洼。 下了车,除了狗叫和不远处一条大河的水声,一切都那么冷冷清清,偶尔有一两个背着背篓的路人经过,一脸好奇的看着这辆绿色的猎豹吉普,和车旁两个个子高高的年轻人。 “庙二湾,解放街。”张凤鸾抬头,瞅了眼电线杆子上挂着的一个牌子,“这地儿,怎么这么瘆人呢?” “兴许,都出打工了,务工大省么,那个小川北、刘楠他们家,不就是?” “农业乡镇,没外力作用,只能越来越破败,再过二十年,还是这样。” “行了,别感慨了,进去,人已经等着了。” 李乐锁上车,推着懒懒散散的张凤鸾进了一旁挂着“合家宾馆”招牌的三层小楼。 “两位,住宿?”早已经看到车停门口的老板,笑吟吟的问道。 “老板,有两个长安来的,是不是住在这儿?” “对,有得有得。” “开个房间在他们旁边。” “要得。” 李乐正往外掏着证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一抬头,看到吴昊和李会计正从楼上下来。 “大李总,刚在窗口几听到你说话,李会计还说不是你。”吴昊赶忙紧走两步,凑过来。 “您们几时到的?” “下午来的,成子那边” 李兰递了个眼色,吴昊嘴上一滑,“吃饭去?刘楠在那边的小饭馆等着了。” “成!” 办了入住,把包扔进去,李乐几个人问问旅店老板,出门沿着上坡路到了一家小饭馆,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脸焦急张望的小川北的后姐,成子的白月光,心上人刘楠。 等看到李乐,刘楠“腾腾”跑过来,“乐哥,乐哥。” “咋了,这还抹眼泪儿了?” “成子,成子他。” “行了,有啥事儿,慢慢说,从头说,打个架么,又没伤人死人的,还能怎么着?” “不是,不是。”刘楠摇着头,“成子,没打架。” “没打架?”李乐一愣,随即皱起眉头,指指小饭馆儿,“这边方便不?” “嗯,我大伯的店。”刘楠点点头, “走,进去说。” 等几人坐定,刘楠这才把事情是怎么回事儿一五一十的讲了。 成子喜欢人姑娘,姑娘也觉得成子人好,可一个脸皮薄,一个薄脸皮,就这么暧昧着好久。可这种事儿,姑娘哪能先开口,就等着成子。 一等不见,二等不得,三等老家就来了个信儿,给刘楠介绍了本地一户好人家的“有志青年”。 刘楠本可以不去的,可架不住有个“狗头军师”小川北,不知从哪看来的言情小说桥段,便让后姐姐回,相亲就相亲,到时候不答应就是。不过这边,看成子急不急,一着急,不就水到渠成了么? 看多了各种格格的故事的姑娘,傻乎乎的信了“狗头军师”的话,觉得此计可行,临走前还给成子留了个念想。 本来么,在成子夺路南下之前的过程都符合设定,可没曾想,成子到了盐水镇姑娘大伯家,正好赶上那位“有志青年”上门相看,由此上演了俩男一女的修罗场。 “诶,之后呢,你什么心情,成子什么动作,那位什么神态,是不是剑拔弩张,然后血流成河?”张凤鸾翘着二郎腿,叼着烟,一脸吃瓜的表情,就差一把瓜子一杯茶。 “去你大爷的。”李乐抬脚给了脏师兄一下。 姑娘左右看了看,“就,成子对熊雄说,这事儿和你没关系,看不上你,你走,熊雄不愿意,说你是干什么的,这边是两家大人说过的,让成子滚。” “这就打起来了?” “你推我,我推你,然后,熊雄个头,劲儿都比成子小,一下子脚一滑,磕到台阶底下” “摔死了?” “你丫闭嘴!”李乐瞪了张凤鸾一眼。 “没,哪有,就是,胳膊一撑,折了。” “不是,就这点事儿?” “就,就这样。” “那至于把成子给摁里面?” 一说起成子进了派出所,刘楠的眼泪“哗”的一下,就如瀑布般落下,梨花暮雨连着哽咽,泪珠盈睫,肩头抽动,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往外蹦,“都,怨,我,我不,该,听小弟,的话。早点说,就,哇~~~~~” “啧啧啧,翠黛颦,珠泪滴,衫袖湿,柳眉颦秋波水溜,哎” “脏凤鸾,你再哔哔,给你扔河里,游回燕京。让你来是帮忙的。”李乐骂了句,转过头,从兜里掏出包面巾纸递过去,“那也就是个纠纷意外,不至于。” “熊雄不至于,可他妈不愿意,找了镇上的杨所长,非要处理成子。” “这人,什么来头?家里这么横?” “熊家噻,做煤炭发家类,镇上的大户,熊雄妈老来得子,溺爱的狠喏。来,喝茶喝茶。”这时候,一个老头从后门走了进来,提着一个茶壶,托着个茶盘。 “这是?”李乐看了看。 “我是刘楠滴大伯,要是知道有这么个情况,我也不听说亲的话,让楠楠回来相这个亲咯。” “乐哥,是我,怨我。”刚擦了眼泪的姑娘又开始哭。 李乐心一烦,说道,“行了,别哭了,哭有啥用。” 刘楠赶紧关了阀门,大珠子没了,两眼红红的,泛着花。 “大伯,我是成子他哥,这事儿,我想问问,不是说是在蓉城开饭店的么?” “也开,也有饭店,大不大不知道,只是听说。” “哦,这家人在镇上势力很大?” “大喽,有钱不就大么?和县里都说的上话,人家有矿,一年给上面交钱就不少,不得向着人家。” “他的矿大?” “还成,一年百十来万是有的,前两年差了点,听说煤涨价,今年又起来了。” 李乐想了想,看看一脸坏笑的张凤鸾,“你咋?” “百十来万,煤矿,哈哈哈哈。”张凤鸾笑的手里的烟灰都掉裤子上,“呋呋!”吹了吹,“煤矿,嘿嘿。” “行了行了,咋办?” 张凤鸾笑了笑,“一公一私,公的我来,私的你来?” “成,明天办好,赶紧都回,后天二号了,一堆事儿呢。” “今晚不去派出所问问了?” “去了也放不出来,长长记性也好。” 第803章 糊了一嘴狗粮 该吃吃该睡睡,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张凤鸾带着刘楠、李会计直奔派出所,李乐带着吴昊,找上了熊家的吉顺沟煤矿。 乡镇派出所本来就没几个人,到了这种张凤鸾眼里穷乡僻壤的,更是没多少人愿意来。 盐水镇这里,正式民警六个人,外加六个帮勤,管着方圆几十里的调解纠纷、平安创建、治安防范、扫黄打非,抓嫖治赌,乡村治理酒驾查处。 一个小院,一辆面包,外加两辆破破烂烂,到处绑着铁丝的摩托车。 房顶长草,铁门生锈,小庙一样的派出所,张凤鸾看的都替这里上班的民警委屈。 进了一间门房一样的接警室,见一个两杠一星的民警一边捧着盆面条吸溜,一边和一个嘬着烟袋的老头白活。 乡里乡音,听不太清爽,大概齐就听民警说道,“这个月,你家鸡丢了三回喽,每次都是去给你找,可每次都是鸡自己溜达回来。当我们整天没事做,闲得噻。” “你不晓得,我那个鸡,可是下蛋的母鸡。” “废话,谁家母鸡不下蛋?” “一家人吃蛋,全靠这只鸡,一天找不捉,就少两蛋,两天就是四个,三天就” “大爷,干脆我给你两个蛋你拿回去,等等鸡自己回来噻?” “要得。” 张凤鸾门口听了,翻翻白眼,这真是闲的。 个儿高挡了门口亮,民警嗦了一口面,抬头看见张凤鸾,问道,“你是来做撒子嘞?” “办取保候审,顺便找你们所长聊聊案子的事情。” “你是做撒子滴?” “律师,这是我名片。”张凤鸾把名片递过去。 “啷个案子?”民警接过名片看了眼,“呦吼,还似燕京来滴大律师。” “前天,你们抓的那个李家成。” “得,我就说人家开个蓝鸟,不是一般人,好么,这么快家里人就找来了。”民警捧起碗,唏哩呼噜喝完面条,从抽屉里捏出两个鸡蛋,塞给老头,“等捉,回去等你家鸡自己回。” “要得要得。” 老头攥着俩鸡蛋,面带喜色,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张凤鸾咂咂嘴,“你们这是接警?” “么得法子,这是个五保户,隔几天到这里来找个事儿报警,习惯咯,习惯咯。” “你们还怪好嘞。” “乡里乡亲的,打不得骂不得,哄着过呗。”民警从暖壶里倒了点热水在搪瓷盆里,筷子伸进去搅和搅和,涮了涮,朝窗外一泼,算是刷了碗。 “您贵姓?” “免贵姓王。” “黄警官,你好。” “黄,张黄李赵滴那个黄,不是黄。” “哦哦,王警官。” “你这个手续不好办噻。”王警官拉开抽屉,把搪瓷盆扔里面,抬头冲张凤鸾说道。 “怎么说?” “我跟你说不清楚,要不你等所长回来,你们当面聊。” “你们所长几时来?” “去下面村子做统计去了,应该不久,你们等等。” “您能不能给打个手机?” “山里,么得信号,反正一会儿就回,也快。” “那,成。”张凤鸾点点头,找了个地方,捏起张报纸,看。刘楠见了进了派出所就害怕,坐在张凤鸾身边,低头,攥着袖口,一言不发。李会计找了个凳子,坐下,看房顶。 就这么等着,从早上八点一直等到了中午十一点,才听到门外有摩托车的响动,之后听到那个王警官喊了声“所长”,张凤鸾这才放下已经快会背的报纸,推了推一旁眼圈通红的刘楠,“诶,人来了,回头,我教你的,你别忘了。” “嗯,忘不了。” “哟,我说呢,这个李家成不是个没身份的,这家里人终于来了?”人未至,话先到。 张凤鸾起身,看到一个老农气质,矮壮,皮肤黝黑,一脸皱纹,穿着双运动鞋的两杠二走了进来。 “张律师,是,我是这里的所长,刘向前。” “刘所长,您好您好,张凤鸾,燕京丕铨律所的。” “嚯,这都惊动燕京的律师了?”刘向前伸手和张凤鸾握了握,又瞧了眼刘楠,笑道,“去我那边,谈。” 。。。。。。 “先不说事情清不清楚,就你们这个程序违规,咱们就能好好说道说道,该有的手续缺的缺,少的少,这么就给送里面吃白菜帮子嚼干粮?你们不怕之后申请复议,你们就不怕法制办没活干?” “案件事实可以侦办补充,手续这东西,也可以” “怎么,还想着先上车后补票?你们这么大的权力?” “不能够,不能够,呵呵。” “不能够那就是事实不清,程序手续不全,人就得放。” 所长办公室里,一张桌子一左一右,两根烟柱,腾空而起,在房顶上相会,纠缠一阵,消失不见。 张凤鸾弹弹烟灰,“刘所,程序上的事情,您是老警,懂得多,可我也不差,这事儿,你们本来就站不住脚,要是想这么就来个葫芦僧断葫芦案,可不容易。” “行,地方么,都是一层套一层的亲朋好友。复议不成,我们就走行政诉讼,到县里,到市里,到省里,最好是到最高院,有些人想遮天,得看看自己爪子够不够大。” “不过,真走到那个地步,您琢磨琢磨,最后,谁会给推出来,反正不能是临时工。” 刘向前倒也不慌,笑了笑,“张律师,知道你是燕京来的大律师,可我们这种小地方,有小地方的生态环境,一级管一级,一层压一层,有些事儿,我们出了按程序办,也得按要求办,你说是不是?” 听了这话,张凤鸾知道这个老油子的意思,锅大个小儿扣不下,他就是个屎盆子,你得找端屎盆子的,点点头,“我明白,也理解,你们有你们的难处,这么滴,我就说几个事儿。” “李家成,不是没根底的,他不说,是他自己嘴硬,可我还是得告诉一声。丰禾知道?小蜜蜂知道?我过来时,看你们这儿的小卖部,卖的挺好。” “知道,小蜜蜂么,辣条这东西孩子吃不够,我们出门在外,也得装几个卤蛋在兜里,和火腿肠就着方便面吃。” “我不知道你们这儿联网了没,要是没联网,给你这个看看,是不是这个人。”张凤鸾叫过李会计,“东西给我。” “诶,”李会计点点头,从包里捏出几张报纸和照片,递给刘向前。张凤鸾摁灭烟头,“您看完,觉得能撑得住,咱们就正儿八经走程序,要是不行,你可以联系一下上级意见。” 刘向前接过东西,一张张看过来,眉毛渐渐地往一起凑,尤其看到成子和几个人的合影,心里暗骂一句,妈批rn,几坨跛罗货龟儿子,这是个自己抓了个蛮老汉儿回来哟。 东西放下,搓了搓脑门,好一会儿笑道,“这样,你们先等等,中午,我们这边自己开火,做滴酸水豆腐,一起吃?” “不了不了,哪能吃你们的饭,我们有地方,这样,我们先回去,下午再来?” “也行,也行。” 等张凤鸾领着刘楠出了派出所,刘楠问了句,“张哥,这边,怎么就出来了?” “你得给人时间空间不是?”张凤鸾笑呵呵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么?” 。。。。。。 吉顺沟煤矿,名字挺好,又吉利又顺利,不过,在李乐眼里,就是个小煤窑。麟州那边随便找个村里挖的坑口,都比这产量多。可在这地方,就和石灰一起成了支柱产业。 进了矿区问了问,车子拐了几个弯就到了一处挂着“吉顺沟煤矿”和“吉顺煤炭公司”的铁栅栏门前,遍地黑黢黢的煤渣,看着又脏又破,偶尔凑铁门里钻出脸上黑呼呼只露着白牙白眼珠的工人,手里拎着洗澡的东西,晃悠着去了隔壁的一溜排房。 李乐也不下车,摁了摁喇叭。没一会儿从门里出来一个老头,凑过来道,“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开走,一会儿得走煤,别挡着大门。” “有事儿,找熊建设熊总,来谈生意的。” “谈生意的?你哪里的?” “蓉城过来的。”吴昊探出头。 “蓉城?和熊老板联系过?” “你就说买煤的,大单,三十万吨。” 老头瞧瞧车,蓉城牌子,猎豹,倒是和老板一样一样的。想了想,说道,“等着。” 进去没两分钟,从门房探出脑袋,“我开门,你们进来,直接左拐去办公楼,二楼最西头。” “谢啦!” 车停稳,李乐瞧见吴昊也要下来,笑道,“你这就车里待着,我一会儿就下来。” 吴昊扶着车门,左右瞅瞅,点点头,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打着火,“嗯,我给看着。” 上楼敲门,李乐和见到了那个熊雄的爹,熊建设。 “你是,来买煤?”熊建设是个长得像大号狒狒的中年人,败顶,地包天加朝天鼻,一身蓝色印着吉顺沟字样的工作服,坐在“上善若水”的一幅字下面,好奇的盯着李乐。 李乐瞧了眼字,曲曲折折,哆哆嗦嗦的帕金森静脉曲张体,再看名字,怪不得,那位的,也不知道真的还是仿的,想想又不可能,要点脸的都不会。 不过,老板办公室里,一般都是缺点儿什么挂什么。 “呵呵,熊老板,幸会。”李乐没答话,笑了笑,把一张名片递过去。 李乐包里总装着几张不同公司的名片,不过都没职务。 熊建设接到手里,瞧了眼,“麟州万安矿业,李乐”。 万安?这不是这两年那个民营煤矿十强榜上的那个?买煤?笑话谁呢,就听说的,万安矿业只六十万吨的矿就不下十个,还有百万吨的。不过,这人,年纪轻轻,莫不是骗子?再看到李乐的身板儿。 “你好,你好。”熊建设起身,带着半信半疑的笑和李乐握了握,然后推开门,叫人给上茶,自己坐在门边的沙发上。 李乐看到,心里直乐,这人,警惕性挺高啊。 李乐也不客气,等人端上茶水,捏起来抿了口,笑道,“熊老板放心,我不是骗子。” 说完,掏出手机给钱吉春打了过去,接通,摁了免提。 “钱总。” “呀,淼弟,咋?” “我想问问,川省利州嘉旺下面有个吉顺沟煤矿,你有印象没?” “吉顺沟?没,没有印象,应该是个小煤窑,我上哪知道去。”一句话,让一旁的熊建设红了脸,一抬腿,沙发上换了个姿势。 “不过,你说利州那几个大点的我都知道,什么三八,嘉顺,兴安,前两年给蓉城那边电厂送煤时候这几个矿的老板见过聊过吃过饭。咋?你去利州了,那你等等,我给三八矿的陈小火打个电话,让他安排。” “算了算了,我就问问,知道你不知道就成了,挂了啊。” “诶,先别挂,有个事儿给你说一声,尼德兰的设备已经拆完了,这边准备去几个人看一看,你说的那个赵博士,还有几个专家总工,得一起过去。” “这个,回头我给桃桃姐打电话联系,你们自己约时间,别问我了。” “成,知道了,挂了啊,过年回麟州,这地看着不够用了,还得再申请200亩去。” 挂上电话,李乐冲熊建设笑道,“咱们能聊聊?” 熊建设听完电话,算是安了心,那个陈小火,不是关系到了,根本不知道他那个“小火”的外号,再说,时候自己也能给万安打听,于是好奇道,“聊什么?李总?” “聊你儿子。”李乐开门见山。 “我儿子?” “镇上派出所说,你儿子手折了,是我弟弟搞得,非要给安个罪名,这事儿,您知道?” “我”熊建设这才明白,眼前这高壮的年轻人来这儿的目的。 “您肯定知道,也安排了。这事儿,本就是两个年轻人口角,得看人姑娘的意思,你们要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参与进来,成子也不是没有家里人。” “我儿子手折了。”熊建设找个理由。 “怎么折的,那有看见的人。就算是成子,我弟的缘故,也有正常程序,该赔钱赔钱,该看伤看伤。一个轻微伤,顶多算个行政拘留,你们就这么把人关进去,怎么,还想判个一年两年?” 熊建设刚想张嘴,李乐一抬手,“我也不想废话,你们要是想走公,我们奉陪,这一亩三分地,你们有把握,到了市里,省里,你自己掂量掂量。” “还有,大家都是搞煤炭的,手段都知道。给你半小时,我去车里等,你打电话也好,联系人也罢,如果半小时之后,我听不到让我去接人的信儿,从明天开始,你所有的销售渠道和客户那边,都会有比你便宜三成的煤进去。一个礼拜之内,我让你的矿上,一两煤都卖不出去。” 李乐说完,起身,笑了笑,“说到做到。” “诶,李总,李总。”熊建设起身要拦,可看着李乐的块儿头,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眼瞅着李乐下了楼,坐进车里。 熊建设琢磨琢磨,走到桌前,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 下午两点半,嘉旺看守所门口,张凤鸾拉屎一样的姿势,蹲在车旁,叼着烟,看着表。 李乐靠着车门,攥着手机,笑眯眯的发着短信。吴昊和李会计坐在路牙石上,嘀嘀咕咕。 刘楠站在车头,慌慌张张的低头抬头,两手攥着衣袖,掐的袖口都变了形。 只听“哗啦”一声,小门打开,一个民警先出来,看了看,一招手,一脑袋鸡窝一样的成子,踏出了门。 “成子!” 刘楠瞧见,两眼又红,辫子一甩,跑着迎了上去。 而成子眼里,只见阳光下,朝思暮想的姑娘,像一朵云一样飘到眼前。 “成子,你,你没事儿。” “嘿嘿,额能有啥事儿,这里面都是人才,聊得开心呢。”成子脖子一扬,摆着就义的姿势,用笑脸安着姑娘的心。“你,你没事儿。” “我,我也没。” “那个熊找你去了?” “没,李会计和吴哥第二天就来了。” “那就好。”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了话,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姑娘这回脖子都红了,眼睛一耷拉,看着成子脚上的皮鞋。 好半晌,成子深吸一口气,说,“那个,我喜欢” 只不过你字只在门牙打了个转儿,就听“啪!啪!”。 成子后脑壳挨了两巴掌,成子一个趔趄,姑娘伸手一扶,两人倒是挨在了一起。 “哥。” “别叫我哥,我不是你哥,打今儿起,在您这儿,我姓曾,咱俩不一个姓。” “” “你说你,一点儿眼力价没有,人家姑娘心思都这么明了,非得来这一出,爱情片,好看呢?悬疑片,紧张啊?平日里这么狂,那么狂的,哪去了?该!” “对,该!”张凤鸾吐着烟圈,凑过来。 “啥也不是!” “对,啥也不是!” “我这是啥?人家苏辙一辈子捞哥哥,你想我一辈子捞弟弟?” “说句实话,你比东坡差远了。”脏师兄踩灭烟头,来了句。 “哪都有你,一边儿去!” “嘿,你个忘恩负义,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得得得,我边去。”脏凤鸾给成子一个意会的眼神,甩着胳膊转身上车。 李乐冲着刘楠,“你说你也是,小川北那个半大的娃,有个屁的主意,看琼阿姨看多了?非得给自己加戏。成子是个蠢货,你也不咋聪明,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你准备给他送几年衣服?怪不得有读者老爷说是儿戏。” “一辈子都,都行。”姑娘脚尖对脚尖,小声说道。 成子一听,伸手拉住,捏了捏。 李乐瞧见面前这俩,差点憋过去,尼玛,糊了一嘴狗粮。 “呵,傻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行了行了,赶紧上车,我是看出来了,这时候,说啥你们都听不进去了。” “哥,你这就走?”成子抬起头。 “我不走,等着看你俩撒糖?不嫌齁得慌。” “要不,在这儿待几天?” “待个屁,我一堆事儿,你也赶紧走,别在这儿瞎耽误工夫,这就跟吴哥他们回长安,听见没?” “哦。”成子这时候,智商上线,明白李乐的意思。 “赶紧滴,撤退!” 李乐开着车,拉着从车窗里摆着手的张凤鸾,一脚油门,下了坡。 成子拉着刘楠,看着车走远。 “咱们,回长安。” “嗯!你哥,真好。” “那是!我哥么!” 第804章 那个地方 车子往南,开出不多远就上了国道,来时觉得挺顺利的张凤鸾要来开,李乐摇摇头,“你坐着,你只在城里开过,我进过藏,入过疆,这种断断续续的山路,比你有经验。” “不是,你啥时候进过藏?” 李乐忽觉说漏嘴,“你有车么?” “没买。” “没有我你说个嘚儿,坐好,别打扰我开车。” “不给开拉倒,回去我自己买个,越野,越开越野的那种。” “行啊,你有钱么?” “有啊,这不前几天接的那个姑苏的破产重组的案子,里外里,三十多万呢。” “正好,还钱。” “门儿都没有。” “想耍赖?” “别扯,约定明年还钱,哪有提前还的,除非,优惠,少个十万八万的,也行。” “我特么没收你利息,优惠个毛线。” “那你等着bou~~~~~~” 李乐看了后视镜一眼,让开一辆大车,这种山路,还是躲这种大车远点好。 “诶,我说,你那边说的那个,芮老师给介绍的合伙人,什么时候能过来?” “前些天来了一次,后来又回去了,那边事儿还没处理完。” “咋?” “人家是一个家族办公室的法律负责人,手头要交接的事情多。” “家族办公室?” “昂,就是一帮子金融、法律、财务、税务专家组成一个团队,给一个或者几个财主家提供资产管理、遗产规划、日常财务、企业管理、上市咨询等等一些工作。” 李乐想起了小雅和大小姐家的秘书室,有些类似,但又不像。 “收入很高?” “可不,算是在那边的华人打工人能做到的最顶层阶段了。不过说白了,也就名字好听,其实都是在研究法律框架、设计税筹、投资管理,资产管理、开账户、写方案。什么顶层社交、资源互换,这些都和你无关,根本见不到那些背后的人。” “杜师兄不说了么,除非你原来就是混那个圈子的,才能和这些老财主们谈私人的事务,要不然,您好不容易见到人,张口就问人家孩子咋结婚的、你死了以后位置给谁,遗嘱咋写,人家不抽你才怪。再说,华人,在那边终究是不被信任的,尤其从事法律,不受打压就是好事了。总之,华人律师在那边的印象,总是和偷渡客、离婚官司,偷税漏税、钻法律空子移民办绿卡入籍,以及骗子联系在一起。” “看着无形的壁垒和天花板,其实明晃晃的就放在那。很少有人能接触到高端的业务。就连特么刑事案子,你败诉几率都比黑哥们儿都高。” “倒也是,所以就回来了?” “一是老祖宗召唤,二是这边确实机会多,与其在那边蹉跎,辛辛苦苦几十年,到最后连名字都挂不上事务所的墙,不如回来这边。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么。” 李乐琢磨琢磨,想起小雅给自己介绍的那个正在给自己处理股权结构的红空的咨询公司。 “诶,你了解的,要是这么一个家族办公室,得有啥条件?” 张凤鸾歪头,瞧了眼李乐,笑道,“一个小团队,里面有专业的跨境税务师、熟悉欧美和大陆法体系的跨境律师、了解银行业务和投资业务的经理人,外加懂精算的会计师。” “开展业务呢?” “对客户的管理,擅长和精通某两三个业务领域和范畴事务,比如法律、税务、投资、信托治理、风控、教育、慈善。上面是以亿计的资产,下面是足够的价值点和具体服务项目,并且不断持续不断地更新这个体系” 两人就这么聊着,互相提着神,好路张凤鸾开,山路车多的路,李乐开,过剑阁,走108,经梓潼,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到了绵州。 “哎,饿了,进城吃点饭。” “算了,下国道。路边随便对付一口,一气儿干到蓉城,看看能不能赶上晚上的飞机回燕京。” “我艹,去时候理解你救人心切,回去你还和挣命的一样,特么跟你出来准没好事儿,还是钱总那边爽利,吃吃喝喝玩一玩。” 李乐白了张凤鸾一眼,一打把,来到路边一个看起来过路车挺多的一个饭店,不过靠近了,看到名字,李乐皱了皱眉头。 。。。。。。 “苔子茶,老腊肉,酸辣魔芋,白山羊,羌家香碗,马槽酒” 热情的老板娘引着两人落座,高朋满座,香气弥漫的饭馆里,大声给李乐指着菜单,介绍吃食,“两位老板,看你们是北方人,我们羌家菜可都是讲究新鲜,就这个白山羊,光做法就有烧烤炖炒好多种,不柴不膻味道鲜美,这个羊是养在高山上,攀悬崖登峭壁,爬树吃嫩叶” “诶诶,别动,老板娘,这羊怎么滴?还能上树?说相声呢,羊上树?”张凤鸾问道。 老板娘笑道,“可不说假话,改天你去我们那看,就能看到,羊爬树上吃叶子。” “那行,就这个萝卜炖羊肉。” “好嘞,老腊肉不来一份?” “这腊肉又有啥讲究?” “千米高山上,散养一岁左右土猪,冬至前后杀猪,石缸中用花椒香料腌制,滴净盐水后用柏树枝慢火烟熏,才能做出来正宗的老腊肉。” “啧啧啧,这说的都馋了,来一盘蒸的,再来一盘炒的。再来两碗米饭。” “马槽酒不来点儿?就电视里演的,用吸管喝的那种。” 李乐摇摇头,“开车呢,算了,下回。” “好嘞。稍等,马上来。” 老板娘转身,张凤鸾说道,“这衣服挺有特色啊。” “羌族,少数民族。”李乐点点头。 “西羌之本,出自三苗,姜姓之别也?那个羌。” “不是,不同时代名称不同,你得区分羌人和羌族,先秦的羌,东晋到五胡时期的羌,还有现在的羌族,不是一回事。具体你问荆师兄,他专业的。” “真复杂。” “都一样,我们眼里,你那些法律伦理的,也烧脑子。” 张凤鸾嘿嘿一笑,“这不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也对,呵呵。” 两人闲扯淡没多久,老板娘就端着盘子上菜。 李乐瞧了推荐的蒸腊肉,鲜艳明亮,色泽自然,黄白相间,夹起一片,在两根筷子间来回抖动,极富弹性。一口下去,瘦多肥少,瘦肉结实却不干硬,细嫩精瘦,纤维感恰到好处,肥肉不油腻,一种脂肪凝结之后满满的胶质,有嚼劲却依然鲜嫩,咸淡味道,丝毫不像有些腊肉一般齁人,就像空气、阳光和风的杰作,吃到嘴里是带着淡淡的松柏和橘皮香味的自然气息。 “怎么样,不错。” “是挺好。”李乐又吃了一块,这才叫住老板娘,“有成块熏好的么?我买一点回去,自己炒了吃。” “有的有的,一会儿吃完饭,你来找我,去后厨,看上哪块切哪块。” “好,好。诶,老板娘,你怎么想起把生意开到这里来?家里做不得?” “我们那穷的哟,都是山沟沟,做什么生意都不成的,哪里有这里好,来往都是客。” “出来打工的多?” “多,留下的也不少,远山里的路途不方便,出来进去一次不容易,不是谁都有那个胆子的。” “是,那,小孩子呢,都在家上学?” “上学?哪有多少有好运气,家里穷的,小学上不得几年,家里能供的起,顶多也就是初中,瞧着年岁差不多能出力了,就得干活挣钱了。” “老板娘,上酒!”那头一桌有人喊,老板娘冲李乐笑笑,“回头,去厨房,自己挑。” “诶,好,谢谢了。” “呵呵,我得谢谢你,照顾生意。来了!” 李乐回头瞅了眼门口招牌的上的那两个字,深吸一口气,冲张凤鸾道,“吃饭吃饭!!” 第805章 机场闲谈 烽火狼烟千里路,李乐和张凤鸾终于还是没赶上夜里十点去燕京的那趟航班。 “春熙路,宽窄巷子,火锅?那些小酒,正是热闹的时候。”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诶,这小词儿好嘿。去不去?人家说,在这里,能遇到突破性别限制的爱情。” “你怎么不找个突破物种的爱情?那个更刺激。反正我回酒店,睡觉,明早赶飞机。” “你这人,多没意思,走走走,见识见识,听说这边的姑娘,肤白貌美蕴含火辣,热情性感又直接。” “混酒夜店的姑娘哪个不热情?不性感?” “你这人,年纪轻轻怎么和上了几十年班的中年男人一样,一点趣味么得。年轻人,就得银鞍白马度春风,风光去处满笙歌,走,今天给你治治。” 一番生拉硬拽,李乐被脏师兄押着去了玉林西。 来蓉城,都觉得九眼桥热闹,可那是05年之后的事情,之前,玉林东西,人民南才是酒醉艳遇看姑娘的好地方,自然也少不了这时候人们眼里的一群“精神病人”的表演。 两人只听过没来过,一段百十米的路,三个酒,老酒,小酒馆,白夜。 张凤鸾好热闹,听到小酒馆的声音最大,进进出出的美女最多,推门而入,然后,被挤了出来。 “艹!” “咋?” “人太特么多了。” “换一家?” “不,挤挤,呵呵,热闹。” 膀大腰圆力不亏,这次有李乐这个人形推土机开道,张凤鸾跟着溜了进去。 啤酒先来解解渴,随后洋酒润润喉,再来杯高度的刺激一下情绪,三杯酒下肚,李乐就瞧见张凤鸾已经和身边的俩姑娘腚贴腚的挨在一起,聊的满面红光。 这里和李乐想象的不一样,五六十平的店面,颇具当代艺术氛围的装饰,本应一群人聚在一起杯酒香烟,高谈阔论的艺术沙龙的氛围,却挤满了几十号人,没有椅子,要么站着,要么坐在桌上,听着角落里的小舞台,一个乐队的声嘶力竭。 地方小,聚气,可也让人脑子有些嗡嗡的。 正琢磨着是不是挤出去,外面透透气,却被几个姑娘拦住去路。 “帅哥,哪儿的?没见过你,川大、川体、川音还是电科?” “燕大。” “骗人的?燕大到这儿来?学生证亮亮。” “没带。” “那就是骗人的。” “随你们。” “喝一杯?” “没钱,他请的。”李乐指指一旁正和姑娘嘀嘀咕咕的张凤鸾。 “切,没意思,这么帅,莫不是个给?” “不一定啊,也许人家两头亮呢?哈哈哈。” 瞧着这群“文艺女青年”捏着酒瓶挤到一边,李乐眨眨眼。 “诶,这群女孩儿。”一位中年大姐在李乐身后说道,“我倒相信你是燕大的。” “这么明显?”李乐低头,笑了笑。 “接触过。来,请你一杯。” 瞧见这大姐进了那个小小的台,接了杯小麦汁递过来,李乐抿了口,“掺东西了?” “可不,这叫528,五块一杯,自己调的,明码标价,要不然,我得亏死。” “怎么可能,这么多人,一人十块的门票钱,生意不挺好?” “门票钱是给乐队的,我一分没有。除了你和你朋友,瞧瞧有几个真买酒水的?都是来听歌的。这种,带点酒精味的饮料,不贵,正好,我也能赚点儿。” “您精明。” “没办法,混个人气。”大姐笑了笑,指指台上正换曲儿的乐队,“指南针,挺有名,你不喜欢?” “震耳欲聋,心脏受不了。” “哈哈哈,那你还来?” “不知道,自己摸上门的。” “那就是缘分,再请你一杯。” “算了,喝不下了。”李乐抬头,看到墙上的海报,嘀咕一句,“wenn das leben dich t?cht,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噫?你会德语?” “一般般。” “现在我更相信你是燕大的了。” “本来就是。” 歌声再次响起,变换了曲风,不再那么激昂慷慨,李乐转过头,瞧见小舞台上,一个瘦巴巴的姑娘,坐在话筒前,唱着“为你我受冷风吹,寂寞时候掉眼泪”。 “这不震耳欲聋了?” “挺好。”李乐笑了笑,“这姑娘姓张?” “你认识?挺可怜一姑娘,才十六七,就得养家,不容易。今天临时来一天。” “是,以后大家都会认识。” “呵呵呵,也许。” “老板贵姓?” “唐,唐勒。你呢?” “长安,李乐。” “幸会。” “幸会。” 。。。。。。 蓉城的街头还没怎么走一走,李乐夹着酒气未消的脏师兄,上了第二天最早回燕京的飞机。 下了飞机,张凤鸾要往停车场走,“诶,走啊,准备再体验一下你的豪车呢?” “你自己走。” “咋?当我是抹布啊,用完就扔?” 李乐晃了晃手腕,“到点了,人来了。” “谁啊?噢噢噢~~~~~”张凤鸾拖着长音,“我说你这一路和逃难一样,得,这事儿用不到我了,走了,伤心了。” “慢走,不送。” “艹!”张凤鸾竖起中指,给了个问候礼,拦住一辆出租,扬长而去。 算了算时间,李乐先去了到达大厅,一眼就瞧见举起写着“profesr sen,lse”牌子的几个人。 “嚯,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马主任看到李乐伸手招呼,让到跟前来。 “哪能呢?必须来。关系到幸福生活的。” “夸张了。” “不夸张。嘿嘿,林教授。”李乐这才看到站在马主任身后的林伟明。 “雷吼。” “您怎么来了?” “他要是知道我在,还不来迎,得骂人的。” “那倒是。老头那脾气。”李乐点点头,看向马主任,“不过,主任,接个人这种小事,有下面人代劳,还需要您亲自来接?” “你懂什么,这是江湖地位,人家是lse的学术校长。” “前。”李乐补了一句。 “前,也是。也就这两年来交流的人多了,要是前几年,最起码是学校的三把四把手来接。要是在武侠仙侠小说里,这就是一派宗门掌门一样的人物。” “呀,主任,您也看这种闲书?您看的都是啥?缥缈?” “什么缥缈?蜀山剑侠传,还珠楼主,知道不?小时候挺迷的。呵呵。” 李乐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林伟明笑道,“其实,马主任这么一说,我倒觉得,现在大陆的学术界倒像是门派繁多的江湖武林。” “怎么讲?” “有院士的,就是顶级门派,没有院士的,就是次级,或者三流。” “院士就是掌门。院士的学生里,精英一点的,就是各家顶端大学、研究院所的堂口的堂主。三代四代的学生,就会跟着堂主走。做讲师、副教、甚至是正教。” “资质平庸差一点的,就会被这些堂主打发到省一级大学企业研究机构建立分舵。只要你身后门派够厉害,有院士级别的坐镇,哪怕你资质平庸,到下面这些学校,那都是院一级的领导亲自接待。因为这些人可以从自己师门那里拿到一些在老师眼里的小项目,可这些小项目就成了这些学校的金疙瘩。” 马主任想了想,沉吟道,“这话虽然有些偏颇,但也不无道理啊。一个师承,就是一方势力。势力大小,决定了你能得到的资源。” “即便你已经是一级领导、实验室负责人,只要那个顶头的院士大佬还在,他们就还是那个院士的人马。有了成果都会自觉带上院士的名,这就叫亮番号。还有争科研资源的时候,要是自己的名头不够,就打出老师的名头。” 林伟明“嗯”了声,“这种就叫学阀。” “不过,学阀里,可不都是废物笨蛋混日子,都是精英人才,你想想哪个学术大佬愿意招个笨蛋到门下,也是要刺刀见红抢人的。” “而且学阀里,也存在争斗,毕竟人是会老的,谁不想做掌门人呢?”马主任心有戚戚的来了一句。 李乐听张涛说过,马主任不仅家学渊源,身后还有和费老师一个级别的雷老太太,那位今年,九十六,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偶尔还出来教教书。 而马主任师兄弟众多,有两个都已经是副国级的,这扛旗的事情,轮不到他。 “所以喽,想在国内学术界混出名堂,有三个地方,家长不一定懂,但是得知道,或者告诉有想法的子女。一个是,是选王牌专业的重要度比选学校重要1万倍,除非你有背景。” “比如高考刚好过了清大的线,但进不了清大的王牌专业,而选择沪海的交大却能进那边的王牌专业,那么懂行的就一定知道,选交大,然后争取直接保研。因为交大的王牌专业里肯定有院士坐镇,进去了,也就是相当于进了‘顶级门派’,之后全力学习,争取保研,平时眼头活泛点,嘴甜点,腿勤快点,胆子大一点,尊师重道,多学多问,这是最最最稳妥的成长方式。当然,你要是想着毕业就工作,那就选学校牌子,那是下限。” 能从燕大系主任嘴里得出的经验之谈,机会难得,李乐还是想多听听,于是捧哏道,“那第二点呢?” 马主任摸着栏杆,“二是,研究生选导师,不要胡乱选,非必要不要等学校分配,搞清楚各位老师的职称、教育背景,想办法看老师的论文,找出老师的师承。总之,你得确定老师是不是大宗门的二弟三代弟子,而不是三流门派小门小户出来的。” “那人家小门小户还有不世出的天才呢?” “势单力孤,你懂不懂?真有事情,没人替你说话站队助威的,其实,搞学术,和街头斗殴一样,也是比谁人多。评比时候,大家差不多,投个票都没人给你,蹉跎不蹉跎。” “是挺蹉的。”李乐又问,“还有第三。” “三就是,硕士、文科无所谓,但理工科,最好是到世界顶级大学留学,完成博士学位。” “说句实话,别看那些理工科的教授们整天叫唤没有学历歧视,其实他们打心眼里看不上国内教育产出的博士,这都是平庸弟子。什么博士后,就是学校对社会有个面子上的交代。” “理工科的教授最不把学生当人,手下打几年工,等驻站期满,直接打发走,能获得讲师名额的博士寥寥无几。要是自己的老板实力强,是那种大宗门的二代三代精英,有可能还落个好结果。最惨是老板自己就是三流门派的人物,自己都悬着呢,哪还有心思想着手下的人。” “而在世界顶级大学读完博士,甚至能去劳伦斯伯克利,橡树岭这种顶级实验室工作几年,有了一定的成果,如果回国,应聘到自己老师所在的院系,那就是一路顺风顺水顺人生了。” 林伟明也补充道,“其实,国外也一个样。一般家庭的孩子,天资再好,家里人如果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不能给作指导,孩子极有可能把前途给败了。还有,别以为国外没这些,近代那一堆大名鼎鼎的科学家,你往里看简历,好多都是师徒同门,家学传承。你能想象出,爱因斯坦的父亲是一个数学天才和水电专家么,他设计的水电站从1895年到现在还能运转,许多水电能量转换的数据和精密计算方法,都是他父亲提出的么?人才不是挑选,是培养出来的。有了平台,养马的卫青也能当大将军。没有平台,除非你是变异的天才。” 马主任叹口气,“学术,人生,是要有规划算计的。有时候落错了子,那就是等于对自己的人生自插一刀。” “学阀式的培养并不阻碍人才的产出,资源、人脉垄断,在某一方面来说,对尖端突破有良好催化作用。但很多不得其门的人多了心酸和辛酸。” 机场到达大厅里一番闲聊,却勾勒出一个现实的学术世界的悲欢,几人都有些唏嘘,想起自己,也想起别人。 一时无话,只有眼前到达航班的人,过客一样,闪身而过。 终于,从前方出现了推着行李车的森内特教授的身影,身旁还跟着安德鲁,那个自己交换生面试时,红头发一脸雀斑蒜头鼻的助教。 “是他?”马主任问李乐。 “是。”林伟明答道。 于是,众人挥手。 马主任看了眼李乐,“诶,你不热情啊,打招呼啊。” 李乐把手抬到胸前,前后摇摆几下,招财猫一样,就差“喵”两声。 “热烈点!” 李乐心道,我给谁热烈,这,是个问题。 因为,森内特后面,四点五六米处,还有一个穿着一身灰色风衣,拎着小皮包,远远看到李乐,眼神放光的大小姐。 (三人对话,属于这些年的学到的、看到的,和听有朋友讲的一些体会,也许有偏颇,读者大老爷们觉得有用就看看,觉得没用,就当水了。) 第806章 女士,需不需要服务? 当李乐牵着大小姐的手站在几人面前时,只有马主任一脸惊讶。 “这是?” “就是您想的那样。” “噢噢噢,呵呵,我说呢。”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南高丽人骨子里尊师重道的传统和对师长长辈的礼仪习惯,让大小姐在知道马主任的身份后,赶忙退后两步,九十度深躬,态度恭敬谦卑。 毕竟早年间在南高丽,和老师走在一起,不仅要落在后面,甚至连老师的影子都不能踩。 随后,大小姐又对着森内特和林伟明来了个罗圈儿躬,以前都有一面之缘,但都是师长,该有的一点没少。 森内特无所谓,马主任和林伟明倒是按着老年间的规矩,欠身回了个礼。 “你好,你好。”马主任笑道,“汉语说的挺好嘛。” “您过奖了。” “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 “不了,你们是来迎接森内特教授的,我就不跟着了,自己可以走。” “主任,今天是巧了,不过,我这是私事。”李乐说道。 “那行。森内特教授,我们先去停车场?” “ok。” 森内特看看李乐,点点头,跟着迎接的人先行一步。 李乐乐呵呵转过身,只觉怀里一紧,低头,看到一双大眼睛和深深的梨涡。 “机场,人多,你不怕人认出来。” “怕什么,又不是在汉城。看到了死不承认就是。” “呵呵,也对。”李乐胳膊一拢,把人抱起来转了两圈。 一旁推着行李车的莉秀眼皮一翻,转过身,看到一旁墙上的广告,他好,我也好,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你得走贵宾通道呢。” “你们不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看你不喜欢那些,以后,也一样。” “倒也不用。” “你赶紧过去,我自己回去。” “能行?莉秀有这边的驾照,车钥匙给你。”李乐掏兜,把钥匙拍到大小姐手里。 “奶奶在家么?” “在了。” “我先去公寓,换身衣服,你来接我,一起回家看奶奶。” “嗯。那我先过去了。” 李乐点点头,摆摆手,追着森内特的方向,跑过去。 莉秀这才走过来,“大小姐,李先生,就这么走了?” “男人的事业远比对你的迎来送往要重要的多,明白么?” “哦,知道了。” 。。。。。。 追上马主任他们,李乐跟着跳上一辆大面包。 “来,李,这边。”森内特招招手。 “教授,这一路辛苦啊。”李乐假模假式的关心道。 “还行,一点也不辛苦。晚上带我吃什么去?你说的,那个小巷子里的烤鸭怎么样?” “您还是歇一歇倒倒时差,明天诶,主任,明天学校?” 马主任回头,“今天晚上系里,明天是学校,校办安排,校长出面招待。” “您瞧,后天,后天怎么样?我带您逛逛?” “好。” 瞧见老头略有失望,李乐心说,这老头。凑过去低声道,“我们这有句老话,叫好饭不怕晚,拉高期待值才能有惊喜。” “说得对。我可以等等。” 李乐瞧见另一边一脸疲惫的安德鲁,“嘿,你这,瞧着比森内特教授还累,怎么回事?” “如果你一路上跟一个买一张票占能两个位置的胖子坐在一起,飞行十二个小时,听他打呼噜八小时,你也累。” “那森内特教授?” “他升舱了,我没有那个该死的爵位,靠长相也勾引不了空姐,他又不肯给我掏钱。” “呵呵,您不是以前不屑于用这个的么?” “偶尔为之,也,挺好,再说,荣誉虽然不能当饭吃,但是能换座位,挺好,呵呵。”森内特笑的很狡猾。 “对了,关于你的那个构想,我在飞机上,写了点东西,你瞧瞧有没有什么启发。”老头从兜里掏出几张写的满满当当的便签纸,递给李乐。 李乐接过来瞧了眼,层累信息分化,全域式社会治理,信息茧房与渐进式人文萎缩,垄断式商业操控对实体经济影响,强迫式技术支配的反社会行为 “这是您在飞机上想到的?” “闲着无聊,有用?” “有,有,太有了,您还是这个。”李乐竖起大拇指。 “这个里面,我倒担心的是在线上信息的传播掌控,对线下行为的影响,这个,如果被某些群体垄断了,往深了想,有些可怕,民智,最容易被鼓动的就是一些极端的人” 看到李乐上车后,就在和森内特窃窃私语,马主任揉揉鼻子,歪过身子,问一旁的林伟明,“森内特教授,对学生很好啊。” “呵呵,也分人。” “怎么?” “教授喜欢的,骂也骂的最厉害。跟着他学习,基本上是在无尽的口水和毒液中浸泡出来的,心志不坚定的,被骂的半道跑路的也不少,但也是无私的,倾囊相授,生怕你学不会那种。” “吾辈不及啊。” 林伟明透过椅背缝隙瞄了一眼后面写写画画嘀嘀咕咕的两人,“怎么,您这是酸了?” “我酸什么?我怕把人给我拐跑了。” 林伟明笑道,“放心,李乐这家伙,你还没看出来么?和他接触长了,有时我觉得他骨子里都是个民族zy者。” “这不是什么好词儿,这东西适量可以,过犹不及。” “要不说他心里有数呢。” “诶,那个李家的大小姐,你们以前都见过了?” “是啊,我算半个媒人呢。”林伟明捣了捣马主任,“以后,你的资金有保障了。” “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么?” “我看是,要不然你担心森内特教授什么?” “” “嘿嘿。” “诶,你说,一年十万不成问题。” “你就不能往大了想?” “一,一百万?” “噫~~~~~” 。。。。。。 回到学校,把森内特和安德鲁安顿进勺园宾馆,李乐又和老头聊了几句,约好明天带着逛逛学校,便找到马主任,“主任,学生告退。” “晚上有招待的。” “主任,我一个小虾米,跟着你们这些大佬聊什么,您安排,我做事,保证完成任务。让老头吃好喝好心情好,能多讲点东西,以后能常来常往,不就成了?” “呵呵,小同志觉悟很高嘛。” “全赖主任和领导栽培。” “去。” “谢主任!” 马主任只觉眼前一花,“主任”俩字犹在耳边,人已经在十米开外。 啧啧啧,这明年,学校运动会,系里短跑拿奖有望啊。 李乐哪管这些,一路小跑,穿过四十五六七八楼,从小西门出去,拦了辆出租直奔公寓。 进到大楼,保安只觉一个黑影“嗖”的一下,进了电梯。 开门,没见人,直奔卧室,听到浴室里一阵淋浴的水声。 小李厨子心情一阵激荡,拧着衬衣扣子,敲了敲门,“ay i help you,dy?” “no,thanks。” “单身二十年专业技师,刚柔并济,理疗合一,世家手法,传承运道,上下五千年,推拿寿延年。仁心圣手,携古法祛除酸麻肿痛,和气生财,通八脉愉悦春夏秋冬。您不想体验一番么?” “不想。” “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我不!” “嘿嘿,今天你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i'' g!” “呀,出去!” “那多没面子。” “衣服。” “家里不有么?” “诶,头发!泡泡!” “给匀我点儿。” “给你有用?啊,讨厌!” “往那边站站。” “就不!” 叮叮当当,稀里哗啦。 “瓶子掉了。” “管它呢!鼻子,别滋,鼻子进水了!” 第807章 一岁能跑,两岁能跳,三岁能和狗摔跤 李乐坐在门口换鞋的凳子上,捏着森内特给的便签纸,琢磨着。 “诶,这裙子怎么样?”穿了件灰色高腰过膝百褶裙,黑白棋盘格针织衫,黑色丝袜,头发蓬松下来的大小姐从里屋出来,在李乐面前转了两圈,脚下一歪,李乐伸手赶紧扶住,笑道,“腿软了?” “去你的。我问你这一身怎么样?” 李乐心里瞬间警铃大作,这是同“我该不该减肥了”“你前女友和我谁xxx”“你知道哪错了么”“你没有错”“我没生气”“我和xxx谁重要”并称为七大送命的问题,当你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无论从心态,语气,表情,眼神,动作上,一定要深思熟虑,否则,虽不致死,亦不远矣。 至于大小姐是不是不一样,李厨子不敢赌,凡事都有个万一呢? 经过一番心理建设,观察对方微表情,认真打量,李乐斟酌着说道,“我觉得” “好不好看还要想这么久?那就是不好看。” “诶诶” 李乐挠挠腮帮子,得,忘了回答问题的时间,张口就来说明你敷衍,前摇过长说明你在口是心非。 等到里面一阵衣架“噼里啪啦”,换了身灰色呢子过膝裙,白色衬衫,米色对襟针针织衫,把头发扎起来的人再出来时,李乐吸取了经验,掌握了时间,控制了神态,举起了大拇指,“头发散着,更好看。” “是嘛?” “可不,更显气质。” “那好。”大小姐一抬手,解下皮筋,笑着转身回衣帽间翻腾鞋子去了。 小李厨子口气,先抑后扬,给点意见,再夸上一夸,噫嘻,机智如我,完美。 两人开车出了停车场,刚刚过栏杆,就看到站在路边等出租的莉秀。 “去哪?”李乐降下车窗,“我送你。” “李先生,大小姐。”莉秀忙欠身,“分公司的几个同事约我去吃饭。” “孙理事他们?”李富贞歪着头,问了句。 “啊,是,还有韩会长和姜理事。” “嗯。” “我会给你汇报的。” “不用,想想都知道他们要问什么,明天见面时候再说。” “是。您慢走。” 瞧见车子转弯,走远,莉秀这才叹口气,最近一两年,大小姐对集团其他部门的业务越来越不感兴趣,心思都放在了酒店和免税店上,有些人,不知道是真看不明白还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抬手看了看表,呀,四个小时,这么,长的么?再想起刚才大小姐那眼角含媚,颊生红霞的气色,啧啧啧,他好,她也好啊。 莉秀在那瞎琢磨,李乐这边则在一溜红色尾灯中,排起了长龙。 “以前,没这样啊?” “最近车越来越多,再加上奥运会的改造工程开始,早晚得过上那种,在高架上能看到家里亮着的灯,但是得一个小时才能进家门的日子。”李乐笑道。 “那就错峰,或者限号。” “一样,两千万人口大大城市,你觉得能有多大改观。” “也是,汉城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城市,汇集了一个国家接近一半的人口。” “感谢你们信奉统制经济的朴大统领,造就汉江奇迹的同时,也让汉城把虹吸作用发挥到了极致,和小鬼子的东京一个性质。” “高度集中的城市化模式,和不均衡的城市发展模式?” “对啊,汉江奇迹的阴暗面,随时可能压垮你们国家经济的肿瘤,嘿,你们也知道?” “被绑架了啊,小国家没有这么大的发展空间和资源,但是想发展经济,让大家都吃饱饭,当时只有这么一条路。哪怕知道以后会陷入无法解决的困难,但好过全国八成的人饿肚子。”李富贞无奈道,“工业为主,留给我们一个脆弱到吃不起的农业,大企业为主,留下了权贵资本财阀,大城市为主,留下了一个吸全国血的汉城。” 李乐点点头,“住房短缺、交通拥挤、地价房价飞速上涨、环境污染、城市生活舒适程度下降,贫富差距加大,然后再某一个时间点,一直不断增加的城市人口出现下滑,不是因为流动,而是因为人口下降,想想就知道未来的情况。” “经济表面的高光有多亮,背后的暗夜就有多黑。不是,南高丽的首都是汉城,而是汉城所属的国家是南高丽。” “呵呵,还感慨上了。你一个既得利益的,有这思想就是进步,忧国忧民么。” 大小姐瞅瞅李乐,这人哪都好,就是在自己跟前,嘴欠,懒得理他。 “诶,莉秀今晚上被请客,怎么,还有想攀附过来的?” “有啊。尤其最近阿爸提前去了丑国检查身体,把第一纺织下面的beanpole服装公司剥离出来,交给叙贤打理,然后让叙贤做了第一纺织的企划组的常务。又把电子公司的的财务审批权限收回给了秘书室,还让我兼任生命的理事。” “嚯,就那个管理你们那国民养老金投资的生命?” “是啊。” “嘿,你们家老头又想干嘛?分权还是给某些人错觉?诶,你接了那个职位?” “接了啊,干嘛不接?接了之后,看看下面的人有多热闹。” “这么搞,也不怕底下乱。” “不怕,只要人权还在秘书室手里,就不怕。总是有人把心思藏起来,不如给个机会,亮出来看看。我估计阿爸也是这个意思。” “他这是一箭双雕,甚至几雕。”李乐琢磨琢磨,说道。 “一箭双雕?” “先收财权,再调整业务体系,组织结构和内外部资金重点投资方向,看看底下人的想法,之后再调整人,最后再把财权放下去,巩固家里第三代,也就是你们的地位,不过是雨露均沾那种,之后再怎么操作,就稳妥多了。” 李乐伸手,把换气调成外循环,又说道,“之后你可以看看,业务方向动作就明白了,我估计,也就年底或明年,董事会里会有一次小规模的调整,那个点,就在电子半导体的业务负责人身上。” 大小姐想了想,“阿爸整天琢磨这些,能不累么?说到底,还是为了磨炼大哥。以前就没想到这些。” “一句话,只缘身在此山中。你爸累,但谁让他在那个位置。而且,知足,你们家好歹就这一个男丁,要是几个,就会有人喊,天下岂有三十年之太子乎?” “大哥也是个帕布,不让人放心。” “得了,弄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操那份心干嘛。” “你那个股份结构的东西开始做了?莉秀给我说,有咨询公司找到她开始要一些资料了。” “嗯,国内公司法还不健全,关于自然人和股东还有股权责任的东西,等着修订还有几年,赶紧把一些工作做了,再给之后的调整留下空间。” “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告诉我。” “知道。诶,坐好,别乱扒拉,又抠,扣坏了。” “坏了再买。” “”李乐攥了攥方向盘,“诶,商量个事儿呗?” “什么?” “以后咱俩吵架,别摔东西,拿钱,用钱砸我,我不怕疼。” “我换成硬币!” 。。。。。。 两人“风尘仆仆”的回了马厂胡同。 一进门,就瞧见付清梅正坐在正房屋檐下的一个小马扎上,靠着一张小桌,摘着菜。 “奶,我们回来了。您吉祥。” “滚蛋!” “奶奶好。” “诶,好,好,一路累了,走,去屋里坐。李乐,剩的菜你摘了。” “哦。” “瞧着胖了点,挺好,挺好,女人么,别那么瘦,瘦了抵抗力差,多锻炼,多吃牛羊肉,生娃有劲不受罪,今天李乐他爸煮了羊排,做羊肉面” “奶娘,上次让人给您带的参片估计也吃完了,这次我又拿了些,还有一些钙片和鱼油,都是自己家做的,我阿爸阿妈也吃的,还有叔叔阿姨的。” 两人一进门,老太太就瞧出点儿眉目来,起身“瞪了”李乐一眼,擦擦手,拉着大小姐进了屋。 李乐叹口气,脚尖勾过马扎子,坐上面,抓起剩的菜叶子,一点点的抠。 “嚯,我还以为你爸呢,跟个大狗熊似的堵在这儿。富贞在屋里了?” “妈,我是您亲儿子。” “得了,我还没说你是大马猴呢。让让!”曾敏抬手,照着李乐的脑袋揉了两把,“别说,手感真好。富贞来了啊。” “阿姨,您好。” “行了行了,说几次了,咱家没这些规矩。” “是。阿姨,这是我阿妈让我给您的皮包” “哟呵,在这儿当门神呢?怎么不进去?”扯着围裙的李晋乔抬脚点了点李乐的屁股。 “摘菜呢。” “哦,好好干,你摘完菜端厨房洗洗,再看看羊肉炖的怎么样了,守着锅,别过了头,我一会儿抻面,你给我打下手,对了,你尝尝熬得羊油味道,咸了还是淡了。” “不是,我这,哎,诶” “叔叔好。” “瞧瞧,瞧瞧,又好看了啊。呵呵,气色不错,最近不忙,你爸身体怎么样了?”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能下地打两杆了。这是我阿爸给您的雪茄,蒙特的细支,你抽着方便” “呵呵,咱也开开洋荤,想吃啥,给叔说,让李乐给你” 门口的李乐,撅着腚,蹲在小马扎上,苦着脸,搓着菜叶子。 一扭头,看见不知谁家的一只三花猫从院墙上蹦了下来,抖抖腿,走到院子中间,围着石榴树转了两圈,然后找了块松软的地方,面朝李乐,翘起尾巴。 “嘿,汪,汪汪!!” 三花瞅了眼李乐,仰起头,半眯缝着眼,没听见一样,扎稳猫步,努力,“啪嗒啪嗒” “有人管没人管,妈,谁家猫在咱家拉屎了嘿!!” “叫什么叫,施肥猫,别打扰人家。” “喵欧~~~~~”三花头一歪,继续。 “艹!” 。。。。。。 一碗加了自家熬的羊油辣子的羊肉面,让人在这个深秋时节,身上暖暖和和。 回公寓的车上,大小姐戳了戳自己的肚子,“看,鼓起来了都。” “我妈招呼你,你吃不下就别硬吃,撑着了。”李乐瞄了眼。 “可真的好吃哎,上次这个味道,还是阿斯楞和小巴特一家临走时候,给我做的呢。” “人家那才是专业的。” “下个月,巴特儿和他妈妈要去汉城复查,你别忘了提醒一下。” “知道,记着呢。阿斯楞那边基本上一个月一个电话联系着。巴特现在都能骑马了,听说个子长到快一米七了,还涨了二十斤,以后也得是个蒙古大汉的底子。” 大小姐叹口气,“无论什么时候,还是健康最重要。” 车里沉默,李乐胳膊伸过去,捏住手,握住。 “我奶说的,你别太在意。不急。” “我知道,可这是老人的念想,总不能哎。” “你堂哥不说有那个筛选么。哪里好,就去哪里。” “可这个成功是有机率的。” “那就多做几次,提升数量不就成了,数学问题,不挺好解决的?” “我是不是” “别乱说,谁家不遇到点儿事儿,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总有愁的。十全十美那才是幻想。” “如果换个人,就不会了。我这年龄,又” “想什么呢。这个和年龄没关系,总得走这一遭。放心,把身体锻炼好,保持心态,人家四十多还能呢,你这才哪到哪,再说了,我身体好啊,哈哈哈。” “讨厌啊你。” “佛佛佛,你属狗的?不对,你属狗的嗨。” “我咬死你。” “别闹,开车呢。挣金山,挣银山,交通安全是靠山。” “那,咱们什么时候准备?那我,联系脚盆鸡那边?” “我联系一下小雅,他家不是卡罗林斯卡的幕后老板么,保密性更好点,而且我查了近几年的遗传生物学的论文,他那边有个诺奖的教授,实在不行还有波士顿和圣裘德儿童医院,都有大神的,筛选而已,又不是修改基因组,要真能修改了,更好,以后咱们造出个超人出来,一岁能跑,两岁能跳,三岁能和狗摔跤。披着斗篷,胸前一个大挨嘶,内裤外穿独领风骚,全球送外卖,三年一百万。” “去你的。” “呵呵。” “那,男还是女?” “啥意思?” “你喜欢?” “凑个好呗?” “好好好。” “你想啥呢?” “万一有个不成器的。” “屁,捐了,都捐了,一分不留。” 第808章 洋鬼子游园骂街 全捐了这种的东西,李乐自认为做不到那种虚伪的假慈善,就像首富比尔和一直老不死的股神,跑去世界各地呼吁。其实自己给自己的慈善基金会捐款一字不提。 而小雅各布家那种百年老店更绝,所有的财产股份都是家族的,你活着只能继承股份收益权,然后再采用堪比汉武帝的推恩令,三代之后,如果没有能力,挂着姓,领工资过活。特么国家想收我遗产税,门儿都没有。九成九的财富都是家族各个基金会的,个人那点房子车子的小遗产,给你个仨瓜俩枣,意思意思。 把人送回公寓,李乐就回了马厂胡同,虽说该定的都定了,但传统在这儿。 第二天一早,李乐就奔了芍园。那头心满意足,这边的老头也得照顾到。 按马主任的意思,反正现在专业课,对李乐来说,就是嚼剩下的甘蔗又塞回嘴里,除了酸,也没几滴子糖水。 这几天就个森内特教授当“三陪”,陪吃,陪游,陪着当助理。 惠庆也知道森内特过来,昨晚就给李乐发了短信,说是费老师邀请去家做客,你看看时间安排。 一个马林诺夫斯基的弟子,一个拉德克里夫布朗的学生,年龄有差,但好歹算是一个山头的,都是功能主义,只不过一个没结构,一个有结构。就像研究汽车,马林诺夫斯基会研究汽车的每个零件有什么用,而拉德克里夫布朗则会研究汽车的每个零件如何组成汽车。 李乐把信儿给正拿叉子夹着油条蘸豆浆的森内特说了,还把惠庆的汽车理论当笑话给解释了一遍,逗得森内特直捋胡子, “虽然不全面,但也差不多。” “我记得您说,以前见过费先生?” “一次学术会议上聊过,算是聆听了一下教诲,之后偶有书信往来,后来又断了。” 看到老头一直往豆浆里加糖,李乐把糖罐子拿了过来,“少吃点儿,回头再得了糖尿病。” “要得早得了。” “诶,你怎么加盐?”李乐瞧见安德鲁抓着盐瓶库库朝碗里倒。 “我的华人前女友就是这么吃的。” “咸党,异端。” 一旁森内特问道,“下午有一场讲座是。” “是,题目是人与城市的互动,下午两点。后天是另一场,当代经济体系中变迁的时间感,然后根据反馈再看,是不是来一场社会学系内部的互动。之后,还有参加社科院的交流活动。”李乐翻开小本本,念了念。 “那,今天上午去哪?” “要不,我带您参观一下学校?” “可以。” 。。。。。。 燕大很大,也很小,一塔湖图,一塌糊涂。 森内特和安德鲁骑着李乐“劫”来的自行车逛了一圈,听着百年校庆时接受过专业培训的李导游的讲解,算是对燕大的环境有了个初步印象。 “李,我听说教员曾经工作的地方在这里?能带我去看看?”森内特问道。 “不是,您也对他老人家感兴趣?” “精神导师。曾经在我迷茫时给了我足够的指引,如果可以,我还想去纪念堂去看看。” “好,不过他老人家工作的地方不在这里,在市里老燕大旧址。还有纪念堂,不知道让不让外国人进,以前有段时间是不允许的。” “你也没去过?” “没有。” “我以为你们到燕京的人,都会去瞻仰的。” “有时候,记在心里更重要。” “倒也是。走,继续逛逛,那边是什么?” 三个人继续,往湖那边骑。 “这是我们学校的校长楼,只不过,按照我们的传统建筑规制来说,和旁边的配楼之间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挺宏伟,像是个权力机关。”森内特比划一下。 “其实,本来就是。”李乐笑了笑,“校长楼是主楼,可用的是歇山顶,而南北配楼用的是庑殿顶。” “有差异?”安德鲁瞧了瞧,“我觉得都一样。” “等级不一样,歇山低于庑殿,过几天带您去故宫,您能有更直观的感受。” “皇权,等级?” “引申了,呵呵。” 又转到湖边,李乐发挥,给这个秋天看起来有些萧索的一池湖水带了点神神叨叨的意味。 “塔有风水塔的作用,我们传统建筑理念中,八卦当中东南为巽位,按照天倾西北、地陷东南的说法,在东南方建塔以做弥补。” 看完石鱼含塔影,李乐又给解释起石舫,“当年乾隆皇帝,在颐和园修了清晏舫,取自《荀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为舟,民为水。不过石舫么,水再大船也翻不了,意味着江山永固,不过这个只能皇帝来用。我国历史上第一大贪官和珅,在自己的淑春园,也就是这里,也建了石舫,成为他僭越的证据之一。” “皇权只讲需要,是不讲道理甚至不讲利益的。”森内特点点头,作为半个历史学家,能从李乐嘴里,听到这些小典故,老头也很感兴趣。 “那个是慈济寺山门,我们都叫花神庙,有说是圆明园太监,祭祀花神希望园子里繁花似锦的地方。不过有人考证不是,就是个普通的皇家寺庙。” “诶,这特么谁啊。”看到钟亭里不知道谁晾的几件衣服,李乐骂道。 “你们学校的学生,很大胆么。” “呵呵,自由,自由。”李乐尴尬的笑了笑。 看了临湖轩,梅石碑,大钊先生雕像,还有烈士纪念碑,李乐领着人到了静园。 “这里以前是女生宿舍,现在成了历史,哲学几个文科院系的办公楼。” “能进去看看?” “可以。” 从静园二院到六院,格局大同小异,不过森内特对静谧的小院环境,挺感兴趣,看的尤为仔细。 “西方制度的先进性,超阶段、超时空、绝对的,属于全民的作为公民个体表达利益的方式,体现了人类追求个体的主体性、自由全面发展的理想,以及平等参与政治的权力” 一间像是开讲座的屋子里,一群学生听着台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精英形象的人侃侃而谈。 李乐听了两句,拧着眉头,准备拉森内特走人。 “哦,这边在办讲座?李,是关于什么的?”森内特看到,问李乐。 “可能,是关于西方体制的东西。” “哦?怎么说?” “这个,就算了,人家讲座,咱们在外面。” “我想听听,另一种环境下成长的人们,对那些的理解。” “呃”李乐只好给老头翻译。 只不过森内特听了几句,就开始骂骂咧咧。 李乐想笑,这特么什么事儿,一个假洋鬼子在里面讲着无限的好,一个真洋鬼子在外面开骂。 “这人在胡说八道,无论如何讲究,在先天性的骨子里,都潜在着工商业化的利益和价值的成分。两百年前如此,两百年后的今天还是如此。幕后的操持者仍然不能离开工商业资本威力的背景。” “别管他说的对与否,学问,不辩不明,事实,不理不清。再说,这种也只能蛊惑一小部分人。”李乐无奈道。 “民选体制背后的牵线主力,始终离不开拥有工商业而需要随时争取国际市场的资本。” 森内特摆摆手,“走,不听了,这人又是一个糊涂蛋。” 走到门口,森内特看了看李乐,说道,“你们这边有个叫南常泰的学者,你知道么?” “知道。”李乐点点头。 “他有句话,我很认同。你们过去的政治思想,尽管是君主制度,但精神确是以民为基础,君主是一个执行的型态。现在西方,尤其是丑国,老实说是以君主独裁为基础,而以民为型态。所有的领导人,后面都有老板的。他们被操纵于资本手中。” 李乐听完这话,心道,老头,你这是来这边彻底放飞自我了?以前就知道你是个大喷子,思想上比较靠东大,现在,我是不是该喊您一声,同志? 不行,我得给马主任汇报一声,得摁住这老头,真不能让他嗨了。 第809章 老头,狡猾狡猾滴 这边李乐在琢磨着怎么和森内特老头说讲座的时候悠着点,可别胡乱扯。 现在的环境和时空下,西大的各种正确论调甚嚣尘上,老头这个大喷壶要是讲嗨了,飞了,从马尔库塞的文马开始说起,万一再和某些立场不明的学生老师对喷起来,那就热闹了,毕竟,燕大的传统么。 而且,就李乐观察,目前学校里有着数量不少歪屁股,认为人类灯塔永放光芒,谁要骂上两句,就和挖了他家祖坟一样难受。 而在招商大厦那边的三松大中华区总部的大会议室里,坐着的十几位常务,专务,理事,代表,心里也在嘀咕,大小姐今天来这里,开这个关门会议是什么意思,尤其坐在会议桌最前面,那个戴着黑框圆眼镜,一脸笑意,颧骨高耸的快和鹰钩鼻一般高的,瘦巴巴的老爷们儿。 李仁勇,战略和计划室的副室长,一个在集团对外公布的组织架构图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部门,一个让人以为是个做企业未来业务规划的部门,但是这些老人都知道,这个人就是集团的管理中枢,秘书室的二把手,负责的就是高层管理人员任用和调整,以及下属公司审计。 但是这人,还有一个身份,原大检察厅特搜一部的部长。他的出现,一般就会代表着“血雨腥风”。 众人默不作声,低头的低头,望天的望天,擦眼镜的,抠手指的,全没有过往各个分公司汇聚到此的热闹。 终于,门开。一身白色套裙,胸前佩戴着一只闪亮夺目的蓝色宝石胸针,面无表情的李富贞,进了会议室。 “哗啦啦”,众人忙起身,像是统一排练过一样,鞠躬。等听到大小姐坐了下来,这才直起身一一落座。 “上午好,开会之前,请各位把手机都交给莉秀小姐。” 只见莉秀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走到会议桌前,这些人表情一愣,也只是一愣,就掏出手机,塞到牛皮纸袋里,中途还不忘给莉秀笑脸点头示意。 看到莉秀把牛皮纸袋交给等在门口的人,大小姐说道,“开会。” “我不负责电子公司这边的事务,以往来,都是代表会长慰问和探望大家,是个照相机和录音机。” “今天,我是作为会长的代表,电子公司的理事和股东。会长让我来问大家两个问题,第一,你们干净么?第二,你们手下人干净么?” 众人心里一惊,有人刚想开口,就见李富贞眼神飘了过来,冷漠疏离,就像在看腐烂的垃圾。 “先别急着回答,李室长。” “在。” “东西呢?” “给您。”一旁的李仁勇微微躬身,把一摞资料放到了大小姐的手边。 东西一出,在座的人似乎都明白了,这位姑奶奶今天,就是来“杀人”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负责电子公司业务的大少爷李载容,众人心里也都有数。 “莉秀,念一下。” “是。” 莉秀凑过来,拿起资料的第一页瞧了眼,开始念道,“1999年3月,沪海广脉净化设备工程公司承接了集团高新区工厂一、三、四车间的净化改造项目,并且垫付了两百六十七万人民币的资金。99年10月至00年3月,广脉公司为了尽快拿到工程款,该公司副总经理曾先后四次送给电子厂工程部经理,郑振灿,现金共计十一万五千七百元。” “2000年5月,常泰翰新公司有意向天津工厂提供b7000,t8000胶水辅料,该公司总经理遂找到津门公司采购一课课长徐敬勋,请托其在产品的采购和导入供应链的过程中提供帮助。00年下半年至01年2月间,该公司先后3次送给徐敬勋现金共计二十一万元人民币,最终常泰翰新公司,被纳入供应商名单。” “1998年11月至01年5月,姑苏工厂抛光液供应商迪兰公司,为了提高销量、维持售价,其股东刘云,先后11次送给姑苏公司总经理安相赫现金共计267万元人民币。” “2000年7月,手机业务大中华区销售部总监,李珉哲,收受国中电器燕京燕莎中心购物卡,价值十七万元人民币,00年3月,收受” 原本只是下属分公司生产条线的课长、部门经理级别的人的时候,一些人已经开始冒汗,而随着念到的人的名字级别越来越高,有的人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李富贞坐在那,双手放在桌上,目光不断从人群中划过,凡是被看到的人,都是一脸惊慌,连忙低头。 莉秀的声音还在继续,“2000年8月,津门半导体工厂总经理,津门分公司代表,电子公司常务,黄志燮,朴顺姬,朴长宇,将工厂替换下来的,实际审核后每套价值5亿高丽元的闲置设备,以2-3亿高丽元的价格卖给外部买家,共从中获利22亿高丽元,约合人民币,两千三百万。” 此话一出,左边一排中间的一位,“腾”的一下歪倒在地,又被人架住。 “大小姐,李室长,听我” “没念完呢,急什么?帮一下,让他坐好。”李富贞淡淡的说道,可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凉薄,让看到的人,心头冷的直发颤。 “电子公司理事代表,黄吉俊,利用职务便利,在特莱公司作为供应商之一,提供手机保护膜样品时,通过私下里反馈样品验证情况,告知其提供的样品存在的问题已经具体改良办法,让特莱公司的样品在所有提供验证的样品中,以最短时间顺利通过验证,拿到了竞争优势,取得了170亿高丽元的订单,其妻子朴熙媛,其子黄仁载,在丑国收到价值35万刀的房产和宝马z4轿车一辆” “这是污蔑,这是栽赃,我没有。大小姐,我为公司服务二十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您要相信我,我要去找大少爷,我要去找会长,电话呢,把电话给我。” 李富贞下首的一个胖子拍着桌子起身,一指对面笑眯眯的李仁勇,“阿西巴,李仁勇,你个狗崽子,这又是你陷害人的卑鄙手段,你个王八蛋,我” 胖子说着,一个错身,冲着李仁勇就跳了过去。 只不过扬起的巴掌还没抬起,就被几人拉住,“别冲动黄代表,别冲动。” “放开我,放开我,我今天抽死这个小人。” “别,别,赶紧,来人,拉住拉住!!” “就是,就是,快啊!”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景象,李富贞反而笑了,嘴角的酒窝现了出来。从莉秀手里抽出一个文件夹,手一推,把文件夹从桌上滑了过去。 “自己看,二十多年老人?给你的面子都在里面,你要是觉得好意思,莉秀可以把这里面的东西再给大家念一念,看一看。” “看就看。”色厉内荏的黄吉俊推开拉着的人,捏起文件夹,打开看了,等翻到几张照片时,脖子忽然一缩,歪歪斜斜的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会议室又是乱糟糟。 莉秀瞧了眼躺在地上的人,走到会议室门口,拉开门,叫了一直等在外面的几个人进来,“看看,先送医院。” 等人被抬走,会议室这才又安静下来。 “李室长,还有么?” “有,不过,都是些基层和小数额的。” “应该还有没查到的。” “是,根据最近这半年,下派过来的审计和监察人员的汇报,以及内部举报的信息来看,现在在生产环节的问题相比销售环节,还算轻的,销售部门,已经有系统性的趋势。” “两国员工都有。” “是。” “统一一个标准,查。” 李富贞说完,又转过身,看向身旁一个好像一直在冷眼旁观,花白头发的中年人。 “姜会长。” “啊,理事,您说。” “会长的意思是不姑息,不放过,我把意思带到。后面,怎么处理会有李室长来负责,您从旁协助,怎么样?” “好的,理事。” “最近一个月,取消所有课长级别以上人员的休假,所有人必须保持在岗,手机畅通,随时接受审计和询问。所有人员内部系统账号密码全部统计上交到李室长那里。凡是查询到之后更改密码的,一律视为舞弊,立即开除,” 李富贞说完,又看向与会的众人,“你们,有的清正廉洁,一心为公司,有的三心二意,视公司和职位是谋取私利的平台。” “可到底什么样,自己最清楚,可我还是希望你们都能从这次审计和监察行动中干干净净的走出来。” “华夏有句话,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三天,给大家三天时间,能自己主动交代问题的,公司可以既往不咎,但必须回到最基层做起。可要是过了三天之后,拒不交代,而被查出来的,对不起。” “诸位,抓紧最后期限。”大小姐起身,“都回去好好想想,散会。” “呼啦啦”又是一阵椅子响动,一群人躬身,行礼,目送人出了门。 等到李仁勇也抱着资料出门,会议室又重新嘈杂起来。 有人垂头丧气,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凝眉苦思,有人从牛皮纸袋里拿出自己的电话就往外跑,还有的看来看去,面露喜色。 “大小姐比大公子吓人多了。” “你第一次见?” “可不。” “呵呵,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公司内部都称呼她是小李健熙了。” “是哦,还是大少爷看起来和蔼点。” “切,你知道什么。” “怎么,说说?” “你不想想自首的事儿?” “我刚进公司,人都没认全呢,有我什么事儿?诶,说说?” “走,出去说。” 而姜会长这边,也被几个人推着,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什么意思,又像前几年一样,准备来个大清洗?” “会长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是了。” “那,姜会长您说,这会不是会长要对大少爷这里,收权了?为什么不是大少爷来,而是大小姐,是不是什么信号?那咱们” “只要大少爷还负责电子公司业务,那就没什么问题。倒不如你们赶紧想想,自己屁股后面,有哪些尾巴没收起来的,赶紧断了。为什么是大小姐来,不是别人,求情讨饶在她那边没用。诸位,抓紧。” 等到人都走了,姜会长坐在沙发上想了半天,拿起电话,拨了个号,“莉秀小姐,是我,姜东民,呵呵” 。。。。。。 人的名树的影,森内特教授,小不列颠也不怎么联合王国里排名前五,世界排名前三十,专业排名世界第一的大学的学术校长,腐国社会科学院资深院士,丑国经济学会理事,国际人类学民族学会执委,多部ssci期刊审稿人、编委,再加上几部在不同学科范围里的知名书籍的作者的名头,让图书馆的报告厅里,虽不至于卖挂票这么夸张,但也是座无虚席。 李乐看了看报告厅门口立着的堪比龙女卡丽熙那一长串前缀的称呼,嘬了嘬舌头。 “我怎么不知道森内特教授有这么多名头?”李乐看了眼一旁中午吃红烧肉嘴角没擦干净的安德鲁。 “这个世界都一样,你不搞点噱头,谁看的到你?” “也是,包装么。” “不过,教授这些,都是正儿八经的头衔,那几个水的没写上去,比如历史学会年度缴费人家不一定收会员,考古学硕士连读八年肄业,赞比亚、刚果、坦桑尼亚、特立尼达多巴哥、赤道几内亚几所大学的名誉教授,还有那个啥用来升舱的爵士。” “呵呵,那就得写到这儿。”李乐在海报上比划一下。 “诶,忘了问你了,这回咋是你跟着过来的?你不是金融学的教授么?” “错,助教。再说一遍,助教。” “人都喜欢戴高帽,你倒好。” “我妈说过,老实做人,人要诚实。” “你诚实的告诉我,怎么是你来的?” “我来过面试交换生,熟悉,再说,有补助,能旅游,有吃有喝有的玩,干嘛不来?诶,晚上酒怎么样?” “不去。我现在担心中午给老头说的那些话,他能不能听进去。” “应该能,不过不开心就是了,限制发挥了。” “这是为他好,别和一些人陷入无用的纠缠中,好鞋不沾臭狗屎,没必要。” “嘿,这个谚语好。”安德鲁舔舔嘴角,把那块油星弄掉,一指台上,“瞧,教授出场了。” “走,后台去。” “干什么?” “干活,端茶送水啊。” 主持人是系里的一个肤白个高年轻貌美的女老师,一番开场白加介绍,勾起了听讲人的兴趣,一阵掌声之后,森内特站到讲台前,说道,“rry,讲座之前,我想先强调一点,这次讲座,应我的要求,没有翻译。因为这样会极大的影响响授课的效率,而且,有些词汇,如果用翻译来解读,不准确也不专业,所以,你们如果认为自己的英文水平不够的,可以现在就离开。” “我去!!”刚走到后面的李乐,听到这句话,一捂脸,“你这话,谁还走哇,走了不就证明自己是个渣渣,这一圈人,心高气傲的。听不懂,挨也得挨到底。老爷子,你狡猾狡猾滴!” 第810章 李乐骂街了 老头一句话,相当于焊死了报告厅的门,李乐只能赞叹一句,老奸巨猾。可也预见了,接下来的提问环节,肯定会被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招呼的场景。 这帮孙子是什么德行,李乐太了解了,这些年虽说随着那一帮大手子离开,变得中庸了不少,可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还是有的,敢撸袖子干,提出疑问,质疑,错了鞠躬,赢了得意,一点不觉得难堪,倒是让不少虚名之辈下不来台,仓皇逃窜。 早先如七十年前的胡博士,自从撕了129运动的罢课通知,被学生们指着鼻子骂道,“你妈的!难道华北卖了以后,你还能当文学院长吗?向后你若再撕毁关于爱国的通告,准打断了你的腿,叫你成个拐狗!”而在那之后,胡博士每每讲课必嘘声四起,一开始还在最大的三院大礼堂上课,三十年代就去了小得多的二院礼堂,而到抗战前夕,又改在更小的红楼大教室上课,上他课的人越来越少。 近日如某位南方几所院校里被吹捧为国学大师的人物来学校讲座,一哥们儿听到半路,把发的材料扔在讲台上,丢了一句“我真是太失望了!”随后呼啦啦走了半场人。 再看台下,得,不少人眼神亮了不少,第一排校长老师们尚能稳坐钓鱼台,而后排的学生,有人已经开始撕本子,干什么?叠纸飞机。 不过,李乐对老头有信心,这位,国际级大喷子,可也做好了随时拔话筒电源的准备。 果然幻灯片一放出来,就有人举手。 森内特一指,那蒜苗一样瘦了唧的男生站起来,嚷道,“可不可以随时提问。” “可以,但不要在段中,那样人家会说你不懂规矩,就像听音乐会,节奏中间鼓掌一样无知且粗鲁。” “谢谢,不会的。” “还有问题么?没了,就开始。”森内特捏着话筒一转身,走到台中央。 “许多人观察到,过去几十年间,从社会资本主义朝向自由资本主义的变迁中,一再强化竞争的重要,强调丛林法则,而相对削弱了社会上的合作氛围。那么合作是什么?如何可能?合作,是一个太常见的概念,但却欠缺分析上的清晰。这场讲座,就是要从日常生活的层次,探究合作的细节。” “合作技能:对话、假设性的沟通、领会共鸣,处理冲突与平衡的技能,三组概念,辩证与对话,宣示性与假设性的沟通形式。感同身受与领会共鸣” “常有人说,新自由主义的特征是去管制化,政府放松对市场与企业的管制,于是,哈耶克在天之灵会大笑。但奇怪的是,这种弹性经济中,却需要更多形式上对权责的界定,对社会关系更清楚的明确界定,简言之,是更多的管制秩序。合作逐渐成为一种道德趋势,而不再是人际间共同的连结。” 李乐肩膀靠着门框,观察着下面的反应,前十几分钟,多是审视犹豫和思索,而到了半小时之后,开始有人左摇右晃,跃跃欲试。 终于,当森内特讲完一段,几条胳膊举起。森内特笑了笑,把讲台后面的凳子拖了过来,坐下,挨个儿点。 “关于人权,有任何只停留在对话,而非指向结论的辩证或假设性沟通风格的空间吗?”有人问。 “我现在没有答案,或许没有空间,或许那是社会的极限。下一个。” “您的论述中,是否对时间过度强调?在很多运动中,即使伙伴关系短暂,但因为知道共同敌人是谁,还是可以团结。”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小伙子,记住,合作远比团结更复杂,因为合作牵扯到最后的利益分配和彼此的付出。下一个。” “教授,我对文化多元政治比较感兴趣,不同背景的人如何共同生活?” “这位小姐,你哪个专业的?” “政治学。” “刚才我举得那个不同信仰的村子的例子,双方经过漫长对峙后,他们终于不再去强调彼此的差异,而只是安静接受共同生活的事实。我对文化多元主义很不满,因为其总是在不断强调,虽然我们在某方面不同,我们仍共享baba在现代社会,似乎什么东西都要说出来,可是合作当中,涉及很多非言语的共处、接纳。下一个,奥,顺便说说一句,你今天的发箍很漂亮。” 姑娘脸一红,坐下。 “教授您好,我是国际关系专业大三学生,我想问,按照你说的,合作是一种技艺,但其伦理规范的来源为何?黑手党、黑帮,诈骗也需要合作,但是你彷佛将只谈到合作正面的价值。” “这个,我让我的一个学生来告诉你,他对帮派,犯罪组织有所研究。”老头招呼藏在讲台边上的李乐,“我老了,不好看了,给你们找个帅的放松一下,算是局间休息。” 李乐一愣,指指自己,森内特点点头。 安德鲁笑的嘎嘎的,伸手一推李乐,校长,马主任那一溜老师看到在台下也乐,等李乐探出脑袋,底下人都开始“吁~~~~~~” “诶,李乐,精神点儿!” “李乐,站直喽,别趴下。” “这我哥们儿,刚才谁特么嘘的?出来!” “乐哥,来,笑一个。” 而等李乐接过话筒,站到台前,灯光一照,不少姑娘开始“噫~~~~”“啧啧啧”“嗨,师兄,看介边,看介边!!!” “嗯哼,大家收敛点,有外人呢。我是李乐,研一,刚才这位师弟问的,我简单说几句,有两个概念需要进一步厘清,一是合作与串通,英文叫lsion,二是合作与协作,ordation。如果学过社会学,就会知道,涂尔干的分工论不是合作,只是协作,因为当中的人并不知道彼此,彼此间只有机械的连带关系。相对而言,英文中的anic lidarity,即,有机的连带关系,指的是人们认识彼此,相互间有互动,这才叫合作” 当李乐讲完,准备把话筒交出去,有人忽然站起来,李乐一瞧,得,那个室友,秦臻。 “刚才森内特教授讲到了新自由主义下的不平等,我想问你,作为他口中的学生,你是如何的理解这种不平等的影响的?” 听到这儿,李乐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前排的马主任,马主任点点头,又瞅瞅一旁的森内特教授,老头手一推,示意继续。 李乐倒也不怵,想了想,“不平等与合作似乎是冲突的,但如果想到军队,即使成员有显着的阶级,也无碍合作。” “然而,新自由主义下对不平等有独特理解,其将社会精英道德化,树立成为大家竞相追求的的典范,这是一种精英政治,一种指标暴政和优绩主义。你挤进赢者圈才算成功,否则就算失败。” “这种肯定社会上的少数、忽略多数的看法,我持否定态度,我期待的是,我们可以接受彼此财务状况不同,却无须将会赚钱的当典范。最近有这样趋势,我们越来越崇拜企业家,金融界,商业明星,越来越趋向谁能挣钱谁就是成功,推出各种成功学的书,演讲,而忽略那些普普通通,默默耕耘的人,并将他们工具化,视为牛马。” “精英的傲慢,使成功者深信其成功是自身努力的结果,忘记他们依靠的是时机和运气和广大普通人的付出,忽略了对社会、国家、时代等更大的整体负有责任和义务,从而轻视比自己不幸和缺乏资格的人。” “努力就能成功,只不过是资本家们为对抗贵族制而发明的一种概念,是西方政客和企业主为了满足工业化大生产的特定需求而创造出来的产物。我们如何定义成功才是需要认真思考的,否则,只会陷入深层次的自我竞争中,成为某些人的养料。” “有人说,你买不起一只79元的眉笔,是不是多找找自己原因?有没有认真工作?这里似乎关乎努力,价值,但其实是优绩主义者的一种廉价的傲慢的表现,他就没把你当个人。去你lgb,艹!” “而回到问题,你越把不平等去个人化,就越能跟不同阶层的人合作。谢谢!” 李乐的几句话,台下人愣了愣,随即开始躁动,轰然,当着校长在讲座上骂街的,以前不是没有,可这么干,真特么勇啊。吾辈楷模,那还等什么,“好!!!” “乐哥,牛逼!!”“师兄,牛逼!!” 全程英文,森内特教授听懂了,骂街的话,也听的清楚,冲李乐鼓着掌接过话筒。 见到校长也拍手,笑眯眯和马主任嘀嘀咕咕,有狗腿子也偃旗息鼓,坐了回去。 而李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尼玛,还想拉老头的,自己倒是没兜住,溜,赶紧溜。 听到森内特在台下一番闹腾之后,又开始继续,李乐冲安德鲁点点头,从后门,钻了出去。 第811章 甜蜜的小事儿 燕大么,稀奇古怪天天有,就比如前两天的车棚里野战这种引起四栋楼集体围观的,当然大家素质都很高,默默观察,生怕那位仁兄留下什么后遗症,也为了更清楚的聆听靡靡之音。不过最后,都在痛骂那个给校保处打电话把三害招来的白痴。 李乐在讲座上当着学校一把手的面儿,爆粗口骂街,算不得多大事。 不过对于社会学系来说,稍微有些不符合一贯的温良恭的作风,于是马主任在森内特结束讲座的一片掌声中,问了问一把手,“这个,要不要告诫一下?” “告诫什么,不挺好?”一把手摇摇头,“人都说,燕大出疯子。我觉得挺好,你我都能预见,之后会陷入到李乐说的那种优绩主义中,搞得人人自危的竞争,得有疯子骂街才能提醒。” “无拘无束,奇谈怪论,胡思乱想,看着毫无用处,实则功德无量。人世间,吃饭第一,但只为了吃饭也不成的。有了疯子才有精神追求、文化创造的冲动,众人皆醉我独醒,那都是屁话。像隔壁做傻子不难,隔壁的隔壁当个混混也容易,可最难的还是做疯子。就像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疯子的耳朵最灵敏,最先听见了,而隔壁这个傻子当时正傻乎乎的昏睡,做着春秋大梦。时代得有思想者,出学者,出时代精神。” “就怕十几二十年后,大家越来越趋同,燕园里都成了乖乖仔,人云亦云,老老实实,磨了性子,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埋头前进,那才是悲哀,留点,一些东西。” “难得您这么开明。”马主任来了句不知道是恭维还是抱怨的话。 “开明,有真有假,假的做的像真的,真的,反而像假的。” 云山雾罩的,马主任眨眨眼,和校长大人相视一笑。 “走,找森内特教授聊聊。” “等等。”校长看了看把森内特围的水泄不通的学生。 “对了,晚上学校招待森内特教授,叫李乐一起。” “他?”马主任笑了笑,“早说了,不愿意来。” “像话么,太自由散漫了,回头得教育教育。” “是,呵呵。” 。。。。。。 李乐现在想的是赶紧低调两天,就像吃鸡,这人喜欢当伏地魔。 陪领导吃饭这种事,李乐依照上辈子的经验,能总结出三个禁忌,五个礼数,七大技巧,九条话术,十二项注意事项,三千字小论文。 可这玩意儿,哪有牵着小手手,陪着爹妈后海遛弯儿有意思。 “诶,有卖糖葫芦的,你次不?” “次。” “这里卖炸年糕,尝尝不?” “尝。” “芝麻酱烧饼还是牛肉的?” “来俩,都要。” “鸡翅,烤鸡翅,挺香啊。” “一人一串。” “门钉肉饼,两个。” “没看人写着,四个起售。” “嗨嗨嗨,我说,您俩在家没吃饱?” 看着李晋乔和曾老师打家出来,从鸦儿胡同就开始,一路吃到烟袋斜街,李乐说道。 李晋乔扭过头,看了看身后手拉手的两个人,“管得着的么你。” “别理他,就觉得没给他买了,小孩儿撒泼么,自己有钱自己买去,那边,臭豆腐哎。”曾敏一扯老李。 “放辣椒酱不?” “放。” 看着两人手牵手站一堆人后面排队,李乐瞅瞅身旁捂着嘴直乐的大小姐,“笑什么笑。” “两人感情真好。” “是,你知道我小时候咋长大的么?” “怎么?” “吃糖,齁大的。” “哈哈哈哈。” “你想吃啥?咱不能只闻味儿。” “晚饭吃饱了。” “咱们自己走,不跟着他们。” 李乐一扥,拉着大小姐就往前走。 “诶,不和阿姨说一声。” “不用,他们俩这时候心思都在臭豆腐上,哪还能顾得了咱们。” 大小姐瞧了眼李晋乔和曾敏,点点头。 不自觉的,她越来越沉浸在这边老李家的氛围中,当妈的包容,善解人意,当爸的幽默,平等,乐于沟通,老人慈爱,体谅,尊重,且懂适当的远离。轻松惬意,有话直说。 不是父母永远是高高在上的训话和发号施令,姐妹兄弟间互相猜疑抵触,每句话都要深思熟虑。冷冰冰硬邦邦,笑不露齿,怒不上眉,一切都像在遵守着无形的行动守则,机器一样的运行。 就像小时候,希望的是生气之后进入梦乡,半夜里会被轻轻的脚步惊醒,有人会来给自己盖上被子,灭了床头灯,低声说晚安,轻轻地脚步又出了房间,第二天一早,满是笑容的醒来,而不是蜷缩着直到天亮。 希望的是即使发生了口角,依然没有忘记对彼此的关心。 希望的是即便全世界都把你当大人,但总有人会把当成需要呵护疼爱,长不大的孩子。 家不是房子给的,而是人,是那些和你住在一起的人给的。 阿爸阿妈爱自己么?当然爱,可是,当习惯于用物质来代替精神世界的安慰时,再贵的东西都会显得廉价。 营造一个良好家庭氛围的路径很多,但他们却选择了最不具性价比的那一条。哪怕像现在一样呢,就这么懒散的饭后遛弯儿,逛着街,而不是为了第二天上不上报纸而考虑。 “那边有做的。”李乐拉着走过去。 当看到那个白铁皮箍成的圆圈,中间一个铁坨子转头之后,大小姐一脸疑惑,“这是做的?” “看看。” 一勺白糖,就这么在转头飞速旋转中,变魔术一样拉出了透明的细丝,一根竹签,搅一搅转几下,雪白晶莹,带着甜腻香气的出现在面前。 “要不?”看到那双大眼睛眨了眨,李乐笑问老板,“多少钱?” “一块。” “来俩。” “好嘞。” 做好一个,大小姐捏在手里,看着比头大了一圈的,无从下嘴,只好一点点揪着吃。 “你吃。” 李乐笑道,“我一口就能吃完,你信不?” “不信。这么大。” “那我得给展示一下,看我手。三、二、一!” “一”字犹在耳边,李富贞只觉一个圆溜溜的脑袋一扇而过,手中只剩下竹签。 “怎么,没的?” 舔着手指头的李乐嘿嘿笑着,“那能告诉你么?这还是绝技,小时候靠这个坑了不少人。” “不行,再来,我没看清。” 老板适时的递上来一支,李乐让大小姐捏住,然后,“看,灰机!” “哪儿?诶,我呢?” “嘿嘿。” “不成,没看见,老板,先来五个。” “干嘛?” “看你表演。什么时候我看清了,什么时候停。” “” 又用了三支,才让大小姐看清什么是消失术,只不过留下一脸的糖渍。 “噫~~~~~” “你要看的。” “还要不?”老板喜滋滋的问道。 “不要了。” “承惠,五块。” 从摊儿钻出来,两人溜达到一个小店门口,要了瓶酸奶,找了个长凳,一人一下的嘬着。 “诶,上次去你家,你哥给我说的,盖房子的事情,真的假的?” “真的,那块地是我爷爷在的时候买的,就是为了以后家里人多了,扩建用的,干嘛?” 酸奶有些凉,又嘬了一口之后,饶是喝惯了冰水的大小姐也缩起脖子,抖了抖肩膀。 “他说,到时候,给咱们留一栋。” “留就留呗,反正以后,我不太想住在那儿。” “那意思,还得在那边买房子?” “谁说的?” “你爸。” “我买。” “那我不成吃软饭的了?不成不成。” “那就你买。平层怎么样,生活便利,交通便捷有物业,省心。江南区那边好多的,还不贵,七八十坪才十亿。” “多少?” “十亿。” “六百万人民币买七八十平?一平将近十万块?” “不对。” “咋?” “我们那一坪是你们的33平米。” “哦哦,那还差不多,不过,没公摊,也行,那燕京咋办?再买一套?” “我不,就住家里,家里好。” “你不怕出什么婆媳矛盾,以后这书后半截儿改成家庭伦理类型?” “不啊,你妈多好的,我”李富贞一抬头,看到巷口拐进来一对儿,扯了扯李乐,“哎,看,那不是你那个弟弟?” “谁弟?成子?瓜p来燕京了?不是,谁?哪儿呢?” 顺着大小姐手指的方向,李乐看了过去,嘴角一咧,心道,就知道你有事儿,抓着了。 “背过去,背过去,低头!” 看到两人朝这边走,李乐搂着大小姐,赶忙从长凳上转过身,低下脑袋。 “干嘛你?” “嘘嘘,嘘,别说话!” “哦。” 就听身后 ,曹鹏嘀咕道,“其其格,谢谢你,请我吃烤肉,下次来长安,我请你吃水盆羊肉。” “行啊,什么时候,寒假怎么样?” “寒假啊,我不回长安的。” “哦,那暑假?” “嗯,好。那个,你说的书店,是在前面。还,还多远?” “前面左拐。” “哦。” 李乐一旁听见,肩膀直抖。 “怎么了?”大小姐做着口型。 “瓜怂!” 歪头,瞧见两人走过去,李乐这才拉着人直起身。 “他们去书店?” “咱们,去不去?” “嘿嘿,去,不过,别吱声,悄悄地。” “嗯。”大小姐要起身,被李乐拉住。 “先等等,我打个电话。喂,妈,在哪儿呢?来,来这边,文艺书店这儿,干嘛?来了就知道,快点滴,先别吃了,一会儿人走了。” 。。。。。。 李乐拉着大小姐,跟在曹鹏和其其格后面,走两步,转过身,装着买东西,在继续跟上。 终于看到两人进了街边的一个书店,这才靠在树后面,等着。 “哪儿呢,哪儿呢?”老李走过来,一拍李乐肩膀。 “你们这是吃了多少臭豆腐?” “你妈眼馋肚饱,吃两块,剩的都给我了。” “噫~~~~~” “别废话,人呢?” 李乐一指,“里面,瞧见没,二排书架后面,刚转过去。” “往前一点,这边儿能看见个屁。” “不得被发现了?” “你忘了你爹我是干啥的?我给你们说,先这样,再那样,明白了不?” “嘿,走!” 老李领头,三人跟着,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分开进了书店,然后,又凑到了曹鹏在的书架后面,支着耳朵,听。 “这书啊?,琼阿姨的。”曹鹏嘀咕道。 “怎么?” “她的书,爱情,三观不正。” “怎么个不正了?不挺好?” “我哥说,她是个爱情至上的理想主义者,超越柴米油盐,不食人间烟火的虚幻情欲的吹捧者,超越人性的精神臆想派,那种嫡庶封建文兴就是针对她的不符合实际的种种臆想,可又达不到她的水平,只好走向另一个极端。因为那些作者鲜有当第三者的真情实感和经历。” “你哥,嘴好毒。” “我觉得还行。” 听完这话,老李没感觉,大小姐不懂,只有曾老师玩味的看着自己儿子,低声道,“我怎么不知道你看过琼大姐的书?” “不是我,我没说,他瞎说的。” “谁知道呢?” 李乐挠挠头,忙指指书架后面,又听其其格说道,“这书呢?” “活着?” “昂。” “没看过,不清楚。” “那你平时都看什么书。” “逻辑、变量和赋值、线性、离散、概率、布尔这种。” “你这人,真没情趣。就这本了,还有这本,平凡的世界。” “哦。那,买完书,咱们去哪儿?” “你说呢?”其其格说道。 “要不,回学校?你不是说还有数据挖掘的几个地方不懂的么?我帮你讲讲?” “榆木脑袋,挖掘,你娃是上的挖掘机系?” “你闭嘴!” “爸,咱,暴露了!” “叔叔?” 然后,一片沉寂。 “谁?”曹鹏和其其格齐齐转过头,就看到书架后面,高矮个,插花着走出四个人来。 “鹏啊,巧了啊,呵呵呵,我也来买活着。” “哟,鹏啊,这谁家闺女,这么好看啊。” “那啥,我要说是路过,你信不?” “嗨,安宁哈塞哟!” 曹鹏,“” 第812章 爱情的味道 曹鹏看着手里的三百二十五块钱,有些恍惚,耳边还响着刚才曾敏临走时说的话,“和人家姑娘出来,哪能让人花钱,拿着,去看看电影,买点好吃的零食,回头给人姑娘带回去。” “曹鹏?” “啊,啊?” “那是你叔和你婶子?”其其格刚才通红的脸颊渐渐消退,笑问道。 “不是。” “那你” 曹鹏想了想,“那个,有个故事你想听么?” “什么故事?” “我的。” “那就不是故事,那是过往。”姑娘露着小虎牙,“不过,干说啊,不得瓜子花生备上?” “要不,我请你喝咖啡?” “也成。” 深秋落叶铺满的湖边小路,夜色下,三三两两的游人从一间明亮的小咖啡馆路过。 在咖啡馆的玻璃窗边,一个腼腆的大男生在低着头轻轻的说着什么。对面一个扎着麻花辫,托着婴儿肥脸颊的姑娘,眼神里,惋惜、惊讶、失望、悲悯,兴奋的情绪不断交替,最后都化作了欢喜,落在的男生的身上。 灯光,将两人的投影,一直延伸到窗外。 “要是没有乐哥,没有李叔和曾姨,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会因为打架斗殴,偷蒙拐骗,变成人嫌狗憎的地痞流氓,也可能现在在南方的那个工地上,工厂里一天几十块钱,幻想着天降横财的小工,又或许是街头小贩,厨房打荷,大车司机。” “可遇到了乐哥他们,给了一条我这种家庭里,最能直接的改变人生的一条路,读书。他们都说我有天分,聪明,不过乐哥以前给我说过,一个人,命是定量,是无法更改的,因为你不能选择降生的家庭,但运是变量。” “所以,你哥他们是你的变量,是你的运?” “是。”曹鹏点点头,“是不是太唯心了,可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倒也不算。”其其格收回手,捏着小勺,搅着咖啡,“叮叮当当”。 看到姑娘低下头,一言不发,曹鹏有些失落,可又觉得轻松许多,长舒口气道,“其其格,我家就这么个情况,爹妈不在了,姐姐是个临时工,奶奶是个快看不见了的半瘫,家住的是全长安城里最破烂的地方,除了两间烂平房,一无所有。” “我这种条件,也不敢奢求什么,所以,以后,咱们就” “你喜欢我不?”其其格忽然抬起头。 曹鹏愣了愣,看到姑娘明亮眼眸里的亮光和泛起的柔情,后背一紧,深吸口气,猛地点头,“喜欢!” “那不就行了?”虽是疑问,但其其格却在笑,灿烂的像是草原上盛开的金莲花。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就够了。那我问你,曹鹏,愿不愿意做我的男朋友?” “愿,愿意。” “大声点。” 曹鹏脑袋一仰,“愿意!” 咖啡馆里的人被这一声吸引,都朝窗边看过来。 其其格笑着,起身,拉起曹鹏的手,冲着众人扬了扬,“打今天开始,他是我其布尔其其格的男朋友了。” 掌声,笑声,口哨声,一瞬间在不大的房间里响起。 其其格脸上一红,一拉曹鹏,“快跑!” “啊?” “不嫌丢人啊?” “哦,哦。” 推开门,两人撒开腿朝桥那边跑了过去。留下身后一片善意的笑声。 “没结账呢,诶,哎~~~~”服务员刚要追,又被台里的老板娘叫了回来。 “行了,两杯咖啡,而已。” “可” “可什么?在这里天天看分手,好不容易有个开始的,多特么带劲!!” 曹鹏和其其格跑到桥头,扶着栏杆,你看我,我看你,对着喘。 “天天三千米,还是顶事儿的。” “学校的目的不就是让我们有事跑快点?” “像。” “呵呵。” “嘿嘿。” “别笑,哎,男女朋友,该干点啥?” “逛街?看电影?吃好吃的?” “不~~~对。” “那就网,唱歌?” “也不对。”其其格伸手一指湖里,“看,鸭子!” “哪儿?哪有鸭子?” 曹鹏转头看,忽觉得脸上一凉,伴着柔软,鼻尖淡淡的洗发水清香。 明白过来,看着其其格,愣了愣。 “盖个戳。就像我们草原上的羊一样,脑门点上颜色,就是我家的了。” “呵呵。”曹鹏傻乐。 。。。。。。 “别傻乐了,问你话呢,怎么认识的?” “姨,就,就同班同学。” 第二天,曹鹏被召唤回了马厂胡同。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一排。 “家是哪儿的?” “燕京的。” “怪不得,听说话就一股子南城味儿。”曾敏点点头。 “爹妈干什么的?” “她爸是首钢的,她妈在环卫处。就,普通职工。” “哟,挺好啊,蒙族?” “听名字还听不出来?”付清梅白了李晋乔一眼,“也好,没那么多忌讳。” “确定谈了?” 曹鹏掰着手指头,“嗯。” “行,比成子强。”李乐来了句。 “这个也好不哪去,要不是昨天碰到了,还不知道拖拉到什么时候,万一错过了呢?这俩,一对儿棒槌。” “就是。” “行啊,前赴后继的,一个个,都大了啊。”李晋乔一副老怀甚慰的表情。 曾敏倒是多想了想,问道,“鹏儿,家里的情况,给人家姑娘都说了?” “说了。” “没说啥?” “没。” “对,该说就说,没什么丢人的,可别藏着掖着的。咱不骗人,也不能让人看低了。”李晋乔坐过去,捏了捏曹鹏的脖子,“学是自己上的,书是自己读的,谁也代替不了你,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那姑娘能认你,说明就不是个庸俗的人。以后,好好处。” “嗯。” “走,去我屋。田胖子那边发来一堆东西,我看的迷糊,你瞅瞅。”李乐叫上曹鹏,把人从不自在的场景中拉了出来。 看着两人去了西厢,曾敏瞅瞅李晋乔,“人家姑娘愿意,那人家里呢?” “嗨,这才哪到哪?以后,说不定什么情况呢。”老李摆摆手,给付清梅倒上茶,“再说,我看那姑娘,是个好家教的,应该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 “你是人肚里的蛔虫,这么清楚?” “曹鹏差哪儿了?清大,几年以后就是博士,靠自己,就能闯出来。再说,不还有李乐,还有咱们呢。是,妈?” “都是好孩子,你们心里有数,多照应着就成。还是那句话,别受了委屈没处说。” “是喽。”李晋乔点点头,笑道。 那边聊着,这边曹鹏坐在电脑前,翻着田胖子发来的东西。 “胖子说的啥?” “多翼机悬停的几个问题。” “悬停?” “嗯,一是稳定性,受到风、气流等因素的影响,想要保证稳定,就需要一系列的控制算法和策略,比如模糊控制,pid算法。二是传感器精度,姿态位置信息是通过传感器获得,传感器精度就要达到一定指标。三是动力学建模,建立精确的数学模型,并根据模型设计控制器,这个,和你说不清楚,你不懂。” “”李乐叹口气,“还有呢?” “控制算法,需要对无人机进行快速响应和精确跟踪,同时还需要具有一定的鲁棒性和自适应性。” “鲁棒性?” “哦,这个你也不懂。” “我” “胖子传来这一堆是啥意思?” “他的意思是,现在前三个问题,都有了相应的硬件和程序解决,让我和陆小宁对接一下,把控制算法搞出来,验证。” “哦,这我明白了。”李乐点点头,抽出宋襄发来的总控表,对了一下进度,问道,“照这个进度,是不是就能在后年见到样机了?” “应该,陆小宁那边不联系他爸那边的实验室了么。等明年暑假,我和胖子去一趟,先看看利用那边的设备,能不能把第一代飞控芯片做出来。”曹鹏想了想,“不过。” “咋?” “钱。” “多少?两百万,够不够出一个样机?” “人民币?” “刀。” 第813章 电池,生产线 研发就是烧钱,李乐对这个有着充分的认知,从宋襄发来的实验室的第一期的财务报表上,就能看到田胖子在财大气粗之后,有多能“挥霍”。 仅仅三台设计用的电脑,按照田胖子的配置,就花了六万多块钱,其他如各种摄像机,小型机床,操作台,可控电源、万用表、信号发生器、示波器,焊接工具、逻辑分析仪,频谱分析仪等等这些硬件设备,又花了小二十万出去,还有购买软件,小零件,各种电路板,传感器,芯片组的费用,七七八八加在一起,当初投进去的一百万启动资金已经用去大半,这还没算冰城那边租房,人工,劳务费用。 几个人线上开了个小会,算了算按照时间进度,如果后年出第一台样机,大概需要的费用。中间田胖子提了个建议,飞控芯片能研究出来,可以提前卖给那些航模的爱好者,还能挣点钱出来,好的话,一年百十万不成问题。最后加加减减,能省则省,出了个数字,八百万。 李乐琢磨琢磨,给了个两百万刀。田胖子和小陆哪能看着李乐一个人出钱,两人又和马闯商量了一下,把这几年从长铁精工攒的分红拿出一部分,凑了个五十万刀加了进来。 二百五,李乐嫌弃难听,用曹鹏和郁葱的名义又添了五万刀。 宋襄看到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就把投入定了,原本心里还有的一点疑虑烟消云散。 “现在,还有两个问题。”曹鹏说道。 “啥?” “电池和云台。” “怎么说?”李乐想了想,问道。 “嗯,云台和电池系统这一块儿,田哥他说他来负责,他那边团队里有人。” “电池系统,我这边有人在做,但是电池的类型,我们还在考虑,使用镍氢还是锂电池。” “锂电池。”李乐脱口而出。 “我也倾向用锂电池。体积小,轻量化,但就是成本高了不少。” “高不高的,不用你操心。”李乐笑道。 。。。。。。 鲁省,潍州开发区胜利路上,嵌着“伟光电子有限公司”几个鎏金大字的大门旁,一辆出租车已经等了半个小时。 一脸不耐烦的司机,扔掉烟头,冲后排坐上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说道,“老丝,等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人出来,要不,你再打个电话。” “又不是不打表,你急什么。”中年男人指了指还在蹦着字儿的计价器。 “我不急,我家里急,这不还得回家有事儿。”司机敲了敲方向盘,“我给你说,再等十分钟,十分钟不来,我就走了啊。” “成,十分钟就十分钟。” “诶,老丝儿,你要是来这厂子找人谈什么业务,我可得给你提个醒。” “怎么?” “这厂子,驴屎蛋子外面光,里面其实都烂完了。从上到下,没有不伸手的。看见没,就那个小奥迪,他们老总的,那家伙,一次买了四辆,到最后,就这一辆放厂里给自己用。” “剩下的呢?” “老总自己在岛城开的公司一辆,泉城他小孩舅那一辆,还有给上面头头一辆,三辆车,连厂子大门都没进来过,就没影了,百十万啊,真恁娘能作。”司机骂了句,摇开车窗,朝外吐了口痰,一脸的不忿。 “呵呵,你怎么这么清楚?” “可不清楚?俺弟就是这厂子小车班滴,那几辆车还是他去津门给开来的。” “不说这厂子是和燕大光鸟合作,做汉字激光照排的么?生意应该很好哇。” “那是另一家,人家燕大也是看出来这厂子里没什么好鸟,去年就把那个厂子下面主营做激光照排的企业给收购了,剩下的就是些老的电子厂还有仪器厂,拿着人家收购的钱,又有资本开始作了。” “那意思,这厂子就这么垮了?” “要垮没垮的,这不还有一口气儿在么。原来多好的厂子,电子仪表仪器,激光设备,激光照排,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有中学中专,有宿舍,有幼儿园,有医院,有自己的商场,年年都旅游,搞演出搞运动会。逢年过节的,就看这厂子发的福利,谁不羡慕。可换了一批人,咋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司机嘀嘀咕咕,唉声叹气,后排的中年男人却想起那个年轻人给自己的打来的电话里提到的两个字,“捡漏”。 本不想来,可谁让正丁基锂的生产线的投入资金是人家投的,一来二去,万安成了大股东。虽说经营管理权万安那边一直没插手,可钱是老大,来,看看,谈谈。 正琢磨着,就看到从厂子里出来一个穿着肥嘟嘟西装,戴着黑框眼镜也挡不住黑眼圈,一脸疲惫的人来,年纪不大,可鬓角已经斑白。 这人站到门口,左右看了看,出租车后排的男人冲司机说了声“等等,人来了”就赶忙推开车门,迎了上去。 “你好,周群?” “李亮斌?” “是我,你好。” “你好你好,等久了,刚才来这边办事,一直没机会出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小事儿,没吃饭,走走走,咱们去外面吃。” 周群看了看出租车,皱着眉头想了想,点点头。 市区一间小饭馆,隔着三荤一素,周群又打量李亮斌一眼,“你们那边的情况,张建海和都和我说了。咱们都是搞技术的,有话,也不藏着掖着,你来这里,是不是为了这条enax公司的生产线?” 李亮斌摇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人。” “人?” “生产线这种东西,脚盆,南高丽,甚至是丑国,有的是。可人怎么办?” 周群点点头,“是啊,人才是最难得的。可我们的生产线刚投产没几天,大家伙都在兴头上,没人愿意出来,你这一趟,应该是白跑了。” “兴头上?”李亮斌笑了笑,“是高兴的兴,还是败兴的兴?” “你什么意思?” “周总,伟光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你是内部人,应该比我清楚地多。可连我一个外人都知道,控股电池公司的伟光科技,在股份被伟光集团转让给燕大光鸟之后,你们的处境。人家看重的是激光照排,不是你们这帮搞锂电池的。” “那都是讹传,要是不重视,怎么还会完成生产线的建设和投产呢?” “那是因为钱已经花了。六千五百万,任谁都不可能让这个项目连个水花都没看到就下马。” “你怎么知道的?”周群一愣,身子往后一靠,摆出一副下面要是话不投机,直接走人的架势。 李亮斌推了推眼镜,心说,我怎么知道,我有个现在还在燕大的老板,他告诉我的。 “周总,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你再决定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谈。” “嗯。” “人家燕大光鸟的主营业务是信息技术,文化教育相关的产业,明面上看,都是科技。可细分下来,根本和锂电池这种不挨边。你想过没有,你现在是投产了,可后续投入呢?锂电池产品迭代呢?光鸟会不会再给研发费用和升级费用?” “你觉得光鸟的目的是收回这六千五百万的投资还是发展这个产业,那个可能性大?还是我说的,钱花了总不能不见响。” “再有,你们现在在新公司里,过得舒服么?为了这个电池公司,为了这条生产线投产,你废了多少工夫和口舌去说服光鸟的人?以后,你还想继续跟在屁股后面要钱要资源要人的日子?” 李亮斌笑了笑,“周总,打个不好听不恰当的比方,光鸟为了娶到伟光科技这个女人,硬着头皮,捏着鼻子接纳了你们电池公司这么个拖油瓶,别人家的孩子,现在是为了面子,养着,可你能保证一定不会被撵出去?” 几句话,好像小刀拉心一样,刺激着周群。 抿着嘴,低着头,周群想起了前几年为了引进技术和生产线,在脚盆那边受的白眼和冷落,吃的干面包喝的自来水,三个人睡一张床房的窘迫。 想起了签订技术转让和购买生产线合同时候,大伙彻夜难眠,醉酒高歌兴奋的表情。 想起了当知道光鸟公司有意解散电池公司,处理掉刚装配好的生产线时,自己一夜白头的急切。 还有前几天,为了生产材料的采购款,在伟光科技,哦,现在叫光鸟科技的办公会上,那些审视和冷漠的目光。 生产线投产了又怎么样?两年内两千万只圆柱形锂电池,一千万只方形电池又怎么样? 就像李亮斌说的,人家眼里的拖油瓶,挣够投入之后,随时可能被丢弃的别人家的孩子。 亲爹为了钱把儿子卖了,后爹能对你多好? 看着周群沉默不语,李亮斌也叹着气,想想李乐和万安,虽说人家成了大股东,可该有的支持一点不少,该给的资源一个不拉,不仅没了后顾之忧,还能任由自己发挥,其实,也挺好。 过了好一会儿,周群才抬起头,“那个。” “周总,你说。” “你们公司,能去,看看?” “当然,热烈欢迎。”李亮斌笑道,随后又说了一句,“你的老师,中科院的陈教授,已经答应帮我们建设和改进新一代的锂电池生产线。” 。。。。。。 燕京利群烤鸭店里,李乐正在给森内特演示烤鸭的几种吃法。 “这种是最大众的,荷叶饼里,黄瓜条,葱丝,蘸点儿甜面酱,三两片鸭肉,一卷,诶~~~~” 刚刚还为大师傅的刀工赞叹不已的森内特,眼巴巴等了李乐嘚嘚半天给讲解烤鸭的来历,典故,正想说我特么不想知道这玩意儿怎么来的,我就想赶紧炫特么我嘴里。 看到李乐递过来,赶忙伸手接过,往嘴里一塞。 “地理社死!!”老头伸出大拇指,嘴里嘟囔着。 “呵呵呵,好吃,来,再给您演示一下,夹烧饼的吃法。” “李,就这样,等会儿,我先吃。” “嘿,我再给您包一卷?” “不用你,我自己来。” 看着老头撸起袖子,露出毛茸茸的胳膊,开始笨拙又认真的卷起鸭肉,李乐摇摇头,拿起筷子,夹起块鸭皮在白糖上点了点,冲旁边,“啊~~~~~” “我自己能来。”大小姐瞪了李乐一眼。 “别介,为您服务。啊~~~” “啊~~~” “嘿嘿,怎么样?上次来就见你喜欢吃这个。” “好吃。”大小姐脸一红。 “莉秀,要不要?” “呀,还有我的,啊~~~~~” “嘴闭上,我说卷饼,帮你卷一个。” “哦。” “诶,李乐,帮我也卷一个。”安德鲁一旁示意。 “自己来,又不是没有手。” 安德鲁悻悻的捏起张荷叶饼,学着李乐。 “李乐,明天还有一场讲座,是什么题目的?”森内特干掉第三卷,朝第四卷努力。 “经济发展和城市变迁。”李乐把荷叶卷递给小手举了半天的莉秀,“不是,教授,您讲座这么随意的?” “不有幻灯么?跟着讲就是,反正东西都在脑子里装着。我当助教时候,讲课就不带书了,这有什么?” “呵呵,您厉害。” “昨晚上听说反响还不错?” “怎么能叫还不错,那是相当不错。”李乐拍了拍马屁,“现在燕京有社会学系的学校,都有学生要来,还有隔壁找到马主任,要请您去他们那做一场。” 森内特想了想,“看时间。明天的讲座,给你十分钟。” “干嘛?” “关于城市人口经济结构,你来讲。” “不是,我不行。”李乐摇头。 “昨天不挺好?就这么说了,你来,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能不去不?” 老头眨眨眼,“你听说了么?下一届,社会学杂志的主审是我,正好我想给燕大几个篇幅。” “是,先生!学生定竭尽全力。” 森内特笑了笑,“很好,很有干劲。” 饭吃到半截,李富贞戳了戳李乐。 “干嘛?” “你的手机响了,在我包里。” “哦哦。” 接过来瞧了眼,李乐起身去了门外,“喂。李总,怎么?呵呵,是嘛?挺好的,你这边给周群周总说,来可以,别一次都来,分批,分时间,还有,问清楚,有没有竞业协议。对,过完年,就开始。” “设备生产线这一块儿,你让周总别担心,我已经搞定了。哦,愿意去那是人家的自由,谁?比什么滴?” 第814章 导师的导师就是大宗师 李乐知道,世界线没有变,该来的总会来,而该碰到的,总会碰到。 眼下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信息革命带来的网络浪潮,软件,电子商务,新的消费、娱乐模式的探索,甚至是金融资本,而那些装备制造、能源,电子电气的实业型企业,却悄悄的将目光转移到了另一个维度。 就如李亮斌电话里说的那个比歪滴,当手机镍镉电池市场占据了接近半壁江山之后,逐渐开始将触角伸向锂电池。 大家都以为目标仅仅是为了跟随世界技术发展方向,保证手机电池产品迭代时,依旧能维持世界第一的地位。 可李乐知道,这只不过是另一个新型赛道的切入点。 所以,听到李亮斌说起,那家在自己这边联系周群之后,开始和燕大光鸟沟通购买生产线时,并没有多吃惊。 此时国内已有的三条完整的生产线,力神、光宇、伟光,只剩下伟光因为股份调整和企业管理层的近视和迂腐,给了这么一个“捡漏”的机会。 只不过李乐捡的是人,比歪滴捡的是生产线。 能用相对低廉的价格来收购一条相对成熟完整的的锰酸锂电池生产线,对于现在仍在以手工组装,以压榨工人劳动力,用低成本来对抗初次投入比较大的自动化生产线,又想快速切入新赛道的企业,有着足够的吸引力。 只不过那套出了名的成本管理体系,在李乐看来,只能说一句,时代特色。 现在人已经到手,至于伟光如何,比歪滴又如何,李乐管不着,他有着自己的规划。 等碰面时,是握着手嘘寒问暖还是隔着人从相视一笑,且看。 至于生产线,李乐说搞定,其实有些吹牛逼的成分,因为他还在等小雅各布那边的消息,而目标是,上个月刚刚合并,正处在蜜月期的索爱。 现在的消费型锂电池领域,还是索尼大法好的时代,大小姐家的丧松,今年才算正式成立电池部门。能不能从索尼身上扒下点东西来,就看小雅各布的面子,毕竟,合作么,怎么都得带点东西过来。 回到餐桌前,看到李乐眼角带笑,李富贞知道这是这家伙算计人之后的一贯表情,也懒得问,接过手机就扔到包里。 “我下午还要回公司处理几件事,要不要去学校接你,一起回家?”大小姐凑过来说道。 “不用,下午我不去学校,费老师约了森内特教授去家里,我直接回去。” “好。” 一顿饭,森内特教授展现了深渊巨口不仅能喷,还能往里塞的能力,一个人干掉大半只鸭子,鸭掌鸭舌咸水鸭肝,椒盐鸭架,凡是特色菜,一个也没放过,最后一碗鸭架汤溜溜缝,美滋滋的连打三个饱嗝,捧着肚子出了门。 李乐要去付钱,没想到莉秀体现出一个完美助理应该具备的素质之一,提前把钱付了。 “要发票了么?”李乐看了眼正和森内特和安德鲁说话的大小姐,把站一旁的莉秀叫了过来。 “没。” “去要发票。” “干嘛?” “能报销的。” “不是,刷的大小姐的卡,这点钱就” “你懂什么,该省省该花花,这算是公务招待,你们俩是陪客,付的哪门子钱。” “哦哦,知道了。” 莉秀点点头,去了收银台,心里嘀咕着,真抠。 。。。。。。 新街口外大街,一处闹中取静的居所,惠庆领着李乐和森内特,还有看什么都稀奇的安德鲁,进了一间不大,却堆满了书,只留下几把椅子的空的房间里。 李乐瞧见胖胖的,坐在一张满是文稿的书桌后的费先生,赶忙上前,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礼。 “费爷爷好。” “好好,这有段时间没见,怎么觉得你又宽大了点?” “呵呵,这不是最近坐的时间多了点,胖了么。以后,加强锻炼。” “我以前给人家说,兜里还有20块钱,其实是想着,还能再给国家做20年的贡献,你现在兜兜里几多铜钿?” “六十得有。” “努力努力,七十块,可好?” “嗯,我尽力。” 两人说着姑苏话,惠庆也听不太懂,只能尽力分辨。 “呀,有客人,有客人。”费老师招手,李乐赶忙上去,扶起。 “您好,费先生,时隔多年,再次见面,非常荣幸。” “呵呵,森内特先生,咱们是老朋友了,不用这么客套,按照现在流行的话说,咱们算是有同门之谊。” “我可比您小多了,不过,瞧着您身体康健,我又有了信心。” “诶,老了么,脑子就不灵了。前几年还想着给你去信,了解一下现在那边的一些趋势,可转头就忘了,也好,你这次来了,又能多聊一聊,请坐,请坐。” “谢谢!” “惠庆,去泡茶。” “是。” 李乐又扶着费老师坐下,瞅了瞅,自觉地跟着惠庆出了房间。 “我来,我来。”李乐接过惠庆手里的水壶。 “也好。”惠庆点点头,“费老师刚午睡完,精神正好的时候,你一会儿,多听听。” “知道,我今天耳朵掏的可干净了。” “诶,对了,那个马主任给我说,要你参加挑战杯的论文比赛?” “昂。”李乐打开茶叶罐,闻了闻,一级碧螺,西山产的。捏了几撮放到几个杯子里。 “那个比赛,其实参不参加也没甚意思。” “马主任安排的,我一个学生,哪能不听,再说,这不是给系里增光添彩,顺便还能挣点奖金么?” “你缺钱么?”惠庆或多或少听说过李乐的家庭情况,“钻钱眼里去了。” “嘿嘿。” “你准备写哪方面的?” “就,网络社会那一块儿,最近几天,琢磨了琢磨,森内特教授又给提了提建议,就想着,先写个小文章出来,看看能不能在写文章的时候,把大框架给理出来。” 惠庆等着李乐给几个杯子倒上水,点点头,“也成,不过这种论文,宜深入浅出。” “明白,工夫还在后面。” “这个到可以作为你另外的研究方向。” “嗯。”李乐想了想,“要不,惠老师,您也一起?” “没时间,这边课题已经牵扯精力,还有授课。你年轻,有余力,多涉及一些,有好处。” “指导总行了,你是导师。” “互相学习可以,指导就算了,毕竟,对于这种新的东西,大家都没多少经验。” “哦。” “走,端进去。” 两人端着茶杯进来时,就看到费老师正从桌上的一堆文稿里,拿出一份,递给森内特。 “这是我最近的一些反思,起了个标题,叫文化论中人与自然关系的再认识,写了几遍,还是有诸多不满意的地方。李乐,正好,你给森内特翻译过来念念。听听他有什么新的理解。” “是。” 李乐双手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字迹,努力辨认着通读了一遍,篇幅不长,却带着对探知古代文明对于现代学术层面重构的启迪和回溯,通篇读完之后,才感到自己以往那些文章,从逻辑性,严谨程度,论述结构甚至笔力上,和这种山顶上大宗师之间的差距,一时间有些恍惚。 “诶,小子,怎么,有不认识的字?拿来我给你说。” “啊,不是,费老师,我想多了。” “呵呵,念你的,人家还等着呢。” “哦。” “在西方文化里存在着一种偏向,就是把人和自然对立了起来。强调文化是人为和为人的性质,人成了主体,自然是成了这主体支配的客体,夸大了人的作用,以至有一种倾向把文化看成是人利用自然来达到自身目的的成就” 李乐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清脆,洪亮,朝气蓬勃。 费先生笑眯眯的看着,眼中带光。 第815章 对面凭什么不是草台班子? “目前来看,不平衡这个固有问题,会造成过度城市化的趋势,农村人口大量流向城市,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全球,信息产业的发展、产业组织的跨国化,都对小城镇的发展提出了严峻挑战。在这种条件下,我们在工业化这第一步还没有完成的情况下,不得不进行第二步,迈向信息化的第三级,二十、三十年后,当我们初步完成现代工业化,信息化之后,回过头利用都市振兴乡村小城镇经济,完成新的一轮经济结构调整和资源分配。” “我以前的观点有些过时,没有能够从宏观经济和世界经济演变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是狭隘和偏颇的,是一种长期局限于乡土经验而不能放眼世界的弊病。农村要进一步发展,离不开城市的支持和推动。我开始要想尽办法了解城市。可是时间不一定允许了啊。” “农村到小城镇,到中小城市,再到以大中城市为中心的经济区域,这是我对城乡发展研究,在思想上的一个演进过程,可以说是从乡下进了城。” 听到费老师这一段话,或者是反思,李乐感到了一个大学者的气度。 “所以啊,我的老师,北海先生关于城市化的理论,还是要深入研究的,即便已经过了几十年。李乐,你看过北海先生的书么?” “看过,《社会组织》、《第四种国家的出路》,还有在写那篇关于伦敦华埠社团的文章时候,引用了北海先生的那本,共生与同化的内容。” 费老师点点头,看向森内特,“关于功能和结构的话题,咱们之后,可以多书信来往,现在不是有电子邮件么?” “其实,我还是喜欢纸质的文件,信封,稿子,拿起笔来写作注释修改的感觉。” “不管多老,与时俱进么。” 几人都笑。费老师又对森内特说道,“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我们需不需要对社会学本身进行反思?我认为是必要的。” 森内特想了想,“要极大勇气。它已经被理性、科学注解。艾德加莫兰在文章里说过,主体已经作为可耻的残余物遭到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的摒弃。” “是的,一旦让有关研究者主体的问题,成为公众话题,那就可能导致原本脆弱的科学性遭受重创,任何学科都是如此。高高在上,装聋作哑,回避现实,就会有人扒掉你的衣服。与其这样,不如亲自脱掉衣服,去感受。” 森内特笑道,“越高级,越会被摒弃,否定其他人的感受性,那么他本人已经失去了感受能力。” “是的。” 一场谈话,三个小时,看到老爷子虽然谈兴正浓,但脸上已经现出疲色,李乐冲惠庆和森内特递了个眼色。 “费先生,今天颇有收获,您刚才谈的有些东西,我得回去消化一下。” “交流而已,谈不上收获。” “那我们告辞了。” “呀,这么快?” “老师。”惠庆起身,“时候不早了,你没看天都已经黑了?” “呵呵,好,好。我送送你们。” 费老坚持,惠庆搀扶着,把森内特几个人送到门口。 “小子,就像你说的,加强锻炼,我把身体搞的好点。明年夏天,陪着我一起去几个地方转转?” “真的?” “再走再看再想。” 李乐笑道,“我给您当勤务员。” “呵呵,去。” 几人出了门,森内特看了看李乐,“你运气不错。” “是,我也这么觉得。” “刚才费先生说了什么,你这么开心?” “教授,明年挖坑这活儿,您看,安德鲁合适不?” 。。。。。。 森内特终究是没有接受隔壁的邀请去开一场讲座,搞得隔壁的系主任大骂马主任搞学术壁垒,学阀作风,忒不是个玩意儿。 李乐的十分钟,懂得自然知道这十分钟内容的专业性,想看热闹的,有些失望,这孙子怎么不狂了,没意思。女生们只记得这位穿了件灰色的,波西米亚风的棒针毛衣,一条驼色的休闲裤,还有撸起的袖子,布满肌肉线条的小臂。 之后几天,带着森内特好吃好玩,最后把老头乐乐呵呵送上飞机,临走时,马主任象征性的说了句“欢迎明年再来”,森内特回的一句,“好,一定”,让马主任开始浮想联翩。 又送走一直琢磨着为什么垃圾桶里会有两盒蓝精灵,还有帐下五颗“人头”的大小姐。 没什么依依不舍,只不过说起下次再来时,就是双方正式签订“燕京协议”,让李乐稍微有点儿,慌。 热热闹闹的一礼拜,让小李厨子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双丰收,回了学校,便开始“闭关不出”。 “去,干点活。” 图书馆里,李乐找到张曼曼。 “干哈?” “出去说。” 到了门外,李乐给了张曼曼三百块钱。 “给钱干嘛?” “学校门口,网。” “上网?嘿嘿,哥们儿,你对我真好,不过,也用不了三百,多了多了。” “想什么呢,我让你去办张会员卡,然后做个虚拟的田野调查。” “虚拟的田野调查?” “给。”李乐又从包里拿出几张表格,递给张曼曼。张曼曼接过来看了看,嘴里嘀咕着,“论坛、聊天室、话题组、兴趣圈、用户行为,群体观点、热点存续时间、焦点引导” “不是,这都是啥?” “让你去观察的一些统计次序和数据,你按着这个,我们就能从这些方面的一些观察行为,了解现有网络社会信息的传递模式。” “哦。能行?” “没人做过,或者有人做过但是咱们不知道,反正先做。” “那意思,我得泡网?” “可不,全靠你了。” “这个好,这个好。多长时间?”张曼曼面带喜色。校门口网虽说便宜不少,可总得花钱不是。 “一个月。” “那不够。” “是有点短,不过这东西也没个以往的资料可以参” “我是说,泡面火腿肠卤蛋,饮料零食小吃,这不得备上,干巴巴的上啊?” “我尼玛”李乐叹了口气,“你先去,不够我再给,但是这些东西,你得弄好喽。” “放心放心。”张曼曼把钱和表收好,拍了拍胸脯,又贱兮兮的说道,“乐哥,这回,兄弟可就靠你发家致富了,带我飞。” “你得干活。” “任劳任怨,打哪指哪,绝无怨言。” “知道就行,不过,你以前真没发过什么论文?” “佳市日报算不算?” “呵呵。” “别呵呵啊,好歹也是铅字不是?俺爹还把报纸买了两百份都发给队里人,家里现在还挂墙上呢。” “没当擦屁股纸?” “” “得了,我走了。” “哎哎。”张曼曼一拉李乐,“你听说了么?” “听说啥?” “那个,学校的小道消息,马上要下文,把发表论文数量和质量,作为评奖学金的指标。” “不一直都有么?” “比例,比例加大了,原来换算得分才十分,现在到二十五分了。” “哦。”李乐点点头,“管他呢,我写论文又不是为了奖学金。” “我是啊,还为了毕业啊。” “行,那你努力,好好上网。” “这就去。” 李乐瞧见张曼曼颠颠儿跑下楼,叹了口气,财帛动人心,学校这么搞,又得弄些牛鬼蛇神出来。 跟着下了楼,张曼曼早就没了影,李乐拐到车棚,掏出自行车钥匙,哎,放哪了?” 围着图书馆楼下一片自行车海转了半天,李乐得出一个结论,“艹你大爷,谁特么偷我车了!!我刚换的闸!!” 。。。。。。 燕京机场,一个瘦了唧,齐耳短发脑后一片小寸毛的姑娘,一手拉一个箱子,背着红色的书包,跟在一个老头身后,吭哧吭哧的往外走,旁边有人要帮忙,姑娘摇摇头。 “一会儿到了军科院,见了姜教授,你给我老实点,人家说啥是啥,你听着就行。”老头想起什么,回头说道。 “不是,有错还不能指出来?皇上啊?”姑娘两个大圆眼珠子眨了眨。 “那也别当面说,人家好歹是老专家。” “砖头的砖,也没你老,大家都是院士,who怕who!” “屁话。”老头嗔了句。 “略~~~~~” 上了辆等在门口的白牌考斯特,姑娘把箱子和书包放好,一抻腿,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等开机之后,抿着嘴,噼里啪啦的摁着,手指头都出了幻影。 没过一会儿,姑娘往前一趴,伸出手指头,戳了戳正捧着本满是图纸的大本子写写画画的老头,“老师,车老师?” “啊,干嘛?”老头头也没回。 “那个,这边事情办完,我能放一天假不?” “不出城,随便你,出城打报告。不过,一天,够?” “那就三天?”姑娘伸出三根手指头,喜滋滋的晃了晃。 “两天,试验场那边还有要验证的项目等着呢。” “您老真抠门儿。” “呵呵,不是抠门,要都像社会上那种正常休假,你一天,我两天,他三天的,一个项目几十号人,加一起就是几个月的时间没了,项目还做不做?时不我待啊,不靠抢时间,怎么赶上人家?不就是靠着这个,三十年的差距变成而是二十年,二十年的差距变成十年?” “哦。” “小马闯,记住,我们追赶的每一天,都是在给国家安宁,百姓安居乐业的日子上加上一天。” “知道了。” 马闯伸着三根变两根的手指头,叹了口气,挠了挠下巴。 考斯特一路开到了青龙桥,拐进了一座大院。 下午,一间门口有人把守,挂着“全军飞行器动力工程重点实验室验证项目报告会”的横幅的小会议厅里,被马大姐叫车老师的,正捏着根激光笔,对着幻灯片上的一组图片和对应的数据坐着讲解。 第一排是几位金星的,后面有军装也有便装,二十几号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幻灯片,不时低头记录。 马大姐则穿着一杠三,坐在最边上,眼睛不时在幻灯片和第一排边上,穿着便装,比王校长脑门儿亮度更高的人之间来来回回。 “对方的目标验证,a等于四到八的碳氢燃料超燃冲压发动机,一千一百公里的航程,而隔壁那里,在完成了超燃风洞建设后,采用储存加热sah” “小扰动理论,线性化的方法,乘波体布局进行动态特性分析锥形体,纵侧向动态验证之后,我们的数据如下。” 当一张幻灯片讲解完,车教授示意马闯更换另一张的时候。 就听被马大姐盯着的那位亮亮的开口道,“等等,车教授,关于这个锥形体在a等于六的时候气动特性数据,我没什么意见,倒是这个等于十的时候,cl比cd的值,a八这一项的4500,有点疑义。” “哦,姜教授,您说。” “这个数值,和我们得知的对面的数值,好像差距有些大啊,对面的数值达到了3665,而我们采用的是基本相同的验证步骤和验证条件,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是不是你们实验中有数据散佚,或者步骤出现了问题。” “不会,我们的数据结果,是经过了一共十七轮的验证,在不同的模拟环境下得出的平均值,比资料中对面的验证基础更扎实。” “那不对啊,对标指标数值差的太远,如果这样的话,我倾向于你们的团队在过程中是不是有预设的条件或者变量没有考虑进去。” “姜教授,您的意思是,我们错了?” “不能说错,最起码,不完善。” “我们有试验记录可以看。” “试验记录也不一定” “怎么着,试验记录一笔笔一项项记载的清清楚楚,,就凭你一张嘴就给否定了?”马大姐“腾”的站了起来,瞧着桌子。 “不是,你” “您忘了?我叫马闯,车老师的小学生一个,上次来试验地,我还向您请教过呢?我就想问问这位大~~~教授,凭什么就不能是对面的数据错了,为什么自我怀疑?” “对面科技水平和” “和什么?科技水平高不代表不会蒙人蒙事儿,我一个朋友告诉我,别把对面儿想的那么高大上,那边说不定也是一草台班子,说的天花乱坠,吹的阿美瑞坑南波湾,就是为了让屁都不懂的国会老爷们掏钱!” “你,你!” “马闯!”车老师忽然喊了声。 “到!” “立正,向后转!出去!” “是!”马大姐立正,转过身,白了那位一眼,又瞧见车老头给自己一个隐蔽的k。 嘴角一咧,心里“嘎嘎嘎”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816章 沉鱼落雁的李乐 马大姐端着杯饮料,站在姜学斌教授身旁,捏着嗓子,说道,“姜教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沉舟侧畔千帆过,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呗。” “哼!”马闯只觉眼前亮光一闪,姜学斌头一转,换了个方向。 马闯又凑到另一边,继续道,“您看,我年轻,教员都说过,年轻人,有了问题不要紧,改了就是好同志。以后,我一定痛改前非,悬崖乐马,洗心革面,尊师重教。” “再说,我一个女生,情绪不稳定,总会有那么几天,您不至于和一个年轻的女同志计较?” “我说,老姜,就算了,人家马闯既然认识到错误了,你这个都快爷爷的人了,不至于不至于。” “就是,学术探讨,难免剑拔弩张,咱们以前不也吵着吵着拳脚相加么?人姑娘都这么诚恳了,你一个长辈,爱幼,爱幼,呵呵。” 饭桌上,有四颗星的,也有一个星的,给帮衬着。 马大姐一听,自然顺杆爬,“姜爷爷~~~~” “别,别,我可没你这样的孙子,老师,就好。” “您这是原谅我了?姜爷爷真是心胸开阔,吾辈楷模,这杯我干了,以后,看我表现。” “哎。”姜学斌叹口气,端起茶杯喝了口。 马闯一杯饮料下肚,打着嗝坐了回去,斜眼儿瞅了眼自己老师。车老头隐晦的又给了一个k,然后转过头,“老姜,来来来,教不严师之惰,来,我敬你一个。” “得了。老车,你什么时候服过软?” “这话说的,几十年,次数可不少。” “哼,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 “成成成,你坚持,你坚持。”车老头无奈的做了个手势。 “行了,都赶紧吃饭,明天还有一场呢,汇报的,养精蓄锐,好好准备。评议的,回去也想想今天的问题。我呢,以茶代酒,代表院里,向大家表示慰问。尤其车教授,感谢你们团队和实验室的辛勤付出。” 主位上,一个慈眉善目的两颗星星,冲众人举起了茶杯。 吃完饭,众人散去,车老头落后两步,抓过马闯。 “你这脾气,得改改,别和小花炮似的,一点捻儿就炸。” “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就信他们的?这是被吓怕了还是洋大人都是对的?地方院校的臭毛病。” “他说归说,别去逞口舌之争,数据结果会让人闭嘴。” “那多不爽利。” “什么脾气是,那你刚给人道歉来着?” “能屈能伸,方是江湖儿女本色。” “江湖,这是部队,江湖个屁啊你” 爷俩嘀咕着,忽然听到人招呼,“老车,嘀咕什么呢?” 前面那个两颗星,给车老头比划着。 “呵呵,张院,没啥,给小马说几个明天汇报的事情。” “张院长。”马闯赶忙站直喽。 “小马闯啊,伲个瓜女子。” “嘿嘿。” “嘿嘿,嘿嘿个撒么?回切,给额写个检讨,八北字。” “啊?额这” “张院,算了,小孩子么。” “二十三啦,不小啦,社会上,木上学滴,都有娃咧。心里没有点数。” “是!八北字。” “嗯,对了,上次给你奢滴,那个咱们长安滴娃,在航科集团滴,人家现在回来了,正好,后天,后天晚上你们见个面。” “不是,张院,我要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国防事业中,天下不平,何以家为,我要用生命来扞卫,”看到张院的眼神,马闯的声音越来越小。 “咋?生命扞卫撒?后天,成不成,去见见,这是命令。” “是!保证完成任务。” “揍四滴,又不是让你见面就成亲,万一看中了伲?” “哦。” 张院拉过车教授,“老车,现在有种利用超算,通过hgv在典型运动模式下的气动受力模型,基于跟踪数据对控制量进行拟合计算,前天去看钱老,钱老让我问你” 马闯苦着脸,两人说啥都没听见,跟在后面,心里琢磨着对策,想了半天,眼睛一亮。 。。。。。 深秋燕园,落叶滋生。若即若离的日光伴随着秋的味道,出现在园子里每一个大小角落,高大的树木阴影在平静的罅隙中,渐变地穿过热情的跑道,静谧的南园,挂满干枯,待再春来藤蔓的静园院墙,波澜不惊的湖面,金黄色的银杏大道。 一个身着笔挺一杠三军装的姑娘,拎着红色的小书包,走在二教三教中间,满是金黄色银杏树叶的道板儿上,黑色的小皮鞋踩在树叶上,嘎吱嘎吱作响。 不算高的个头,却挺拔的周围人形成鲜明对比的身形,引得许多好奇的目光打量过来。 走到路口,姑娘摆手,叫住两位一高瘦一矮胖,但看起来“体弱多病”的男生,“嘿,哥们儿。” “哦,这位军爷,有何贵干?”高瘦一愣,赶忙正色。 “我来问你,贵宝地名为理教的楼宇在何处?” “军爷,是来寻友还是?” “寻友。” “以这里为,向北寻去,直行不过三百米,便可看一门口有大石的新楼,那便是理教。”矮胖抢先说道。 “哦,好的,多谢!” “这位军爷,要不,我领你过去,此一路别看路程不长,但路上多曲折,容易迷路。”高瘦笑道。 “哦?敢问,怎么个曲折法?” “色狼,颇多。” “正是。”矮胖点头。 “那二位这是?” “护花。” “使者。” 姑娘笑道,“既如此,便同去。多谢二位壮士。” “哪里哪里,日行一善,当仁不让。” “所言极是,此乃我燕大多年传统。” “呵呵。请。” “请!” 待前行,姑娘又问,“未知二位壮士,求学于何处?” “中文。”两人齐声道。 “敢问军爷是?”高瘦又问道。 “国防大,军科院。” “啊,失敬失敬。” “是啊,虽文理殊途,但报国之志不敢忘,只不过见到军爷之后,更为炽热。” “嗯,堪为吾等楷模。” “呵呵,哪里哪里,两位壮士谬赞矣。” “既相逢,便有缘,不知姑娘是否可将联系方式告知?吾等也可向姑娘求问报国之策。”高瘦道。 “善!” 二人面露喜色,高瘦摸出手机。 “” “多谢姑娘,不知姑娘贵姓大名?” “田宇。田亩田,宇宙宇。” “噫,好名字,宇泰定者,发乎天光。” “是极是极,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云霏霏而承宇。” “呵呵。” “呀,到了,此处即为吾校理教。不知姑娘要寻的人在几楼?”高瘦笑意盈盈。 “男耶?女耶?”矮胖也道。 “吾友言其在二楼,二幺三室。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茂,强我多矣。” 高瘦和矮胖对了个眼色,遂言道,“姑娘这边请,待我等引路。” “这,多不好” “送佛送到西。” “好人做到底。姑娘,请!” “既如此,多谢!” 二人领着,上了二楼。 待走到213,只见刚好下课。出来众人,见军装姑娘,面露疑色。 等到一高壮异于常人,一副姣好白皙女相的圆寸脑袋走出来。 姑娘两步冲上前,挥起手掌,“李乐,看掌,野马分鬃!” “你有病啊?去你的。” “哎哎哎,脖子,脖子,疼疼疼,撒手,撒手。” “看你穿军装。啥时候来的?” “前天。” “你怎么找到这的?我不让你在楼下等么?” “有这两位壮士相助。”马大姐伸手一指,高瘦矮胖看到李乐。 面上一怔,“乐哥!” “我认识你们?” “久仰大名。” “哦。谢啦!” “不客气,江湖路远,再为!!”两人你拉我,我拉你,“呲溜”消失不见。 第817章 乐子,靠你了 见高瘦、矮胖两位看到李乐之后脚底抹油,马大姐伸出手指顶开帽檐儿,瞅了李乐一眼,“你名声不好?” “啥意思?” “为啥见你就跑?” “自卑,或许。”李乐耸耸肩。 “臭不要脸。”马闯“呸”了声,“哎,多日不见,兄弟,你瘦了。” “姐妹儿,你也小了。” “没听老话说,胸大无脑?干我们这行,二选一,当然选脑子。” “噫~~~~~”李乐指指马大姐的肩膀,“可以啊,人家毕业俩豆,你仨,咋?发牌牌的你家亲戚?” “你懂个屁,这是军功,明白不?” “几等?” “个人二,集体一,还有几个嘉奖,合成之后,就多了一个豆。” “啧啧啧,少走三四年弯路。” “不知道,车老师说,以后等毕业了,也许会转文职。” “级别在,都差不多。” “有工资了?” “有啊,一个月两千多呢,不过用不到。” “靠!”李乐嘀咕一句,想想自己一个月那几百块的津贴,酸了一下。 “哎,我们车老师还要谢谢你呢?” “谢我干嘛?” “吃的啊,每个月那十几箱饼干卤蛋辣条的。你可不知道,晚上搞通宵就靠这玩意儿续命了。” “呵呵,没啥,小意思,民拥军,军爱民,常怀报国之志为民为华夏,常思武备兵事强军强国家。” “哎,你啥时候出薯片果冻方便面,话梅瓜子萨其马,虾条豆干猪肉脯,饮料咋样?带气儿的那种,咖啡也行。” 刚还有点可怜马大姐的李乐,眉头一皱,“自己买去!” “这话说的,有人送谁还买啊。诶,给成子说,造啊!” “这位女施主,看到没,出大门往西,一直走,看到标着五台两字的山就上去。” “干嘛?” “上面有个若干个许愿池,你找里面的王八挨个儿商量一下,兴许能成。” “切!” 李乐一摆手,“走,回家吃饭,我奶来燕京了。” 马大姐一提小书包,“先等等,问你,胖子是不是在这里找了个婆姨?” “昂,咋?” “好看不?” “好看。” “走,带我观摩观摩去。” “你这不是闲的么?” “那不得给胖子把把关,当姨的,关心关心。” “这话,你当着田胖子说去。” “诶诶诶,别走啊,带我look一look去。”马大姐开始扯李乐的夹克。 李乐还是拗不过马大姐的叨叨经,领着人去了趟物院。 两人寻到天体物理研究所,马闯一指古色古香的小楼,“诶,上面怎么没有大球球?” “什么大球球?” “望远镜啊,看星星的。遥远的宇宙,浩瀚的太空,恐怖的黑洞,神秘的外星人,哎,你说他们研究外星人不?外星人是硅基还是碳基生命?有翅膀没翅膀,能飞不,他们吃肉吃素还是光和作用就能活?” 李乐辨认了马闯的眼神,清澈且愚蠢,不由朝一旁迈了几步,拉开距离,拿出手机拨号。 没两分钟,平北星下了楼,看到一身军装的马闯愣了下,又冲李乐挥挥手。 “有事儿?” “没事儿不能来?” “你一般无事不登三宝殿。” “也是。来,给你介绍个人。”李乐说道,“这位,我和田胖子的同学,发小,作死三人组里负责具体行动的猴,长安铁一中建校历史上最大的安全隐患,念念不忘炸学校的危险分子,马闯。” “呵呵,前尘往事,不用再提,过去已经远离,悠悠江湖,已经没了我的传说。” “过去个毛线你。” “嗨,你好,我叫马闯,你就是平北星?” “你好,你好,胖子说起过你。” “胖子嘴里肯定没好话,我,就不问了。” “呵呵。”平北星倒是听胖子说起过马大姐,见到真人,更觉得有趣。 “胖子呢?胖子是啥?” “出馊主意的狗头军师,还有一个替罪出钱的羊,现在丑国了。”李乐解释。 “哈哈,你们真有意思。”平北星笑道。 “诶,当年全国物理奥赛,我好像听过你的名字。” “是嘛?冬令营?” “嗯。” “我好像没见过你。” “我高二就去了,高三那届没参加。” “怪不得。我是高三那届。” “对,比赛时候,手欠,把分光器给拆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没拿金牌。”李乐揭了老底儿。 平北星恍然,“我说我们那届时候,老师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乱碰仪器呢,根子在你这儿呢?” “一点小事,何足挂齿。” 看到马大姐那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劲儿,李乐闭上了眼。 “行了,人见过了,走,别打扰人家上课了。” “其实,也没上课,就是我们组在这儿翻资料来着。要不,我请你们吃” “北星,你在这儿啊,正找你呢,呵呵。” 循声望去,就见刚开学迎新时,在平北星身边,那个金丝眼镜男从楼里走出来,只不过今天一身西装皮鞋,一件鸡心领毛衣里扎着一条说红不红说黑不黑的领带,看起来,风度依旧不像自以为的那么翩翩, 李乐脑子里忽然想起二十年后的一个词儿,油腻,二十多岁的人,透着股四五十岁老男人的油腻,都能看到油泥的那种。 “北星,这两位是?” “我朋友。” 金丝眼镜男下了台阶,瞧瞧李乐,又瞅瞅眼神清澈的马大姐。 笑问李乐,“同学,咱们,见过?” “没印象了,不好意思。” “你好,我叫刘泽。” 李乐看到这人过来后,平北星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有闻着这人一身的“假”味儿,也懒得搭理,“你好。” “北星,没听说你有当兵的朋友啊?我最崇拜军人了。既然是北星的朋友,不上去坐坐?” “有什么朋友,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 “呵呵,身为师兄,这不是关心你么?” “谢谢,不需要。”平北星淡淡的回了句。 李乐忽然说了句,“平北星,你不是请吃烤翅么,走啊。” “啊,对。” “是不是西门那家的烤翅,你提我名字,物院学生会刘泽,有优惠的。”看着人要走,刘泽接了一句。 马大姐扭过头,“嘿,你是反磁通量啊?” “?” 三人走到路口,马闯扯过平北星,“狗皮膏药啊?” “是啊,可又是一个导师,还得天天见。”平北星叹口气。 “你没告诉这孙子你有男朋友?” “说了,可这人说,只要不结婚,就有追求的权力。” “嘿,这不是特么臭流氓么?”马大姐骂了句,冲李乐一噘嘴,“乐哥,晚上,麻袋,抽这瓜p。” “这特么是燕大,不是长安道北,想什么呢你。”李乐白了马大姐一眼。 “那也不能由着这球人总来骚扰。” “不用不用,这种人,不理他就是了,你们可别告诉胖子。” “傻啊你,你这才容易让胖子误会,得说。” “行了,行了,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你瞎掺和什么。”李乐一伸手,拉马闯拎到一边,看了看平北星,“不过,马闯说的也对,你自己琢磨呢?” “嗯,我回头给胖子说一声。” 李乐点点头,想了想,“这人哪儿的?具体什么个情况。你知道么?” “他自己说,家是燕京的,他爸是中学的高级教师,他妈开了好几个美容院,家里有钱,还是书香门第什么的,反正,看着像那么回事。” “屎香,还书香,能教育出这么个没溜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行了,这事儿,我扫听扫听,这玩意儿,不咬人膈应人,他要是再骚扰你,你先给导师反应反应,看看导师怎么说。” “就怕导师不管事儿。要是在我们那就好了。”马闯嘟囔一句。 “不怕,有规矩在的。”李乐一扬手,点点马闯,“还吃不,鸡翅?” “吃,不过,两个女生,你好意思让人家平北星请客?” “那你来,仨人里,就你挣工资了。” “一码归一码,你请不请?” “请请请,马大姐诶,请。” “那,我去推自行车。” “对哦,走路多费劲,李乐,你的自行车呢?” 李乐脸一黑,“闭嘴!” “那你跟着跑。北星,去找根绳儿?” “干嘛?” “拴着啊!” “马闯?” “北星,掩护我!” 按照李乐的尿性,又一次当了“劫道”的。 吃完烤翅,嘱咐平北星别忘了给胖子说一声,李乐就领着马闯告辞。 “哎,不打车不坐公交啊?” “有车。” “哦,回去我还住那间。” “知道知道。我妈都收拾好了。” “诶,你车呢,”到了停车场,马闯左看右看。 “biubiu!!” “那个。”李乐一摁钥匙。 “嚯,乖乖,你这,牛逼!!” “别说脏话。” “感慨,感慨。”马闯把小红书包扔给李乐,打着出溜就奔到车前,摸来摸去,围着转了好几圈,车身上都是爪子印。 “你刚没擦手啊。”李乐赶忙把人拉到一边。 “擦了!” 叹口气,李乐从兜里掏出张卫生纸递过去,“再擦擦。” “噫,你擦屁股剩的。” “哪那么多事儿。上来。” “等会儿,我把军装脱下来。” “干嘛?” “影响不好。” 等两人坐进车,李乐歪头瞧了眼正扒拉安全带的马大姐,心说,以后,估计就平a输出了。 回家路上,马闯把车里又摸了个遍。 “你以后就不打算努力了呗?” “谁说的?” “瞧瞧这玩意儿,谁还想奋斗啊。” “不是一回事儿。诶,你几天假?” “两天,从今天中午算。” “还行,你们导师挺好啊。” “可不。”马闯说完,凑了过来,“乐哥,商量个事儿呗。” “rry, the nuber you dialed is by,please try ter!” “别啊,真有事儿。” “行,你先说说。看情况再说。” “那个,啥,我们领导” 等马大姐絮叨完,李乐嘬了嘬下槽牙。 “不是,你啥意思?” “帮忙啊。演一下。好歹要是田胖子小陆在燕京,我不至于找你。这人生地不熟的。” “有撒好处?” “看我有啥,你都拿去!” “你有个屁。” “也成,这就准备,三、二” “” “嗨,帮不帮,不帮我可开挠了啊,听说这车换个红色的内饰挺好看诶。”马大姐指甲在真皮座椅上划过。 “别,别,我去,我去!!” “这多好,乐子,姐的终身幸福,靠你了啊!” “呵呵。” “不过,你赶紧琢磨琢磨,怎么给胖子解除后顾之忧。” 李乐点点头。心里已经盘算出了一二三四。 。。。。。。 回到马厂胡同,心满意足的马闯一进门,先给老太太敬礼。 “奶奶好,新兵马闯向您报到。” “礼毕!” 看到一身军装的姑娘,付清梅眼里都放了光,叫到身边来,拉着小手。 “嗯,精神,好看。”老太太又摸了摸肩章,把领章摆正,笑问道,“这是刚从西边回来?” “嗯,这次来军科院,昨晚汇报还得回去,估计到明年都得在那儿。” “军科院?有个副院长是不是叫张初的?” “您知道哇?” “好多年了。那时候给试验场送物资,跟着车一起过去的一批科工委的技术员,就他一个长安人。戈壁滩一起呆了几个月。这算算,也快退休了哇。” “那我见到张院得给他摆摆谱。” “那你这一毛三可摆不过他。” 一老一小,说着些听不太懂的话,李乐插不上嘴,只好去了厨房忙活。 等老李回家来,瞧见马闯。 “哟,老马家的女女来了哇。” “叔。” “得了,今天一天光敬礼了。说,想吃啥?扯面咋样?” “耗!” “等着。” 热热闹闹吃完饭,马大姐又被曾老师叫去了画室。 “闯,来。” “撒?姨?” “这堆化妆品,你回头拿回去,西边又冷寒干燥,风沙还大,姑娘家家的,人都没嫁呢,就皮肤搞坏了,你妈也是个心大的,都不知道给你捯饬捯饬。” “嘿嘿,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时候不一样了,又不是没这条件。还想要啥,给姨说,姨给你寄,指望你妈,那是没希望了。” “我又不懂这些,就知道雪花膏。”马闯瞅瞅桌七八个大盒子。 “女孩子,得懂。来,我给你说,这是补水的,这是防晒的” 第818章 李乐,你个渣男!! 第二天虽说是周末,可专业课还有。 按照系里的说法,三年么,第一年把大部分的课都上了,第二年你们好开题实习写论文,到了第三年才有时间在搞毕业论文准备答辩的时候,找活的找活,出国的准备出国,读博的准备读博。听起来和本科四年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增加了学历的筹码,所以李乐才觉得,如果纯粹是为了逃避社会而进行读研读博,真没多少必要,因为迟早也要踏入社会,逃避只会让自己的路越来越窄。 上完课赶回来的李乐,一进家门,就瞧见一身机器猫图案摇粒绒居家服的马大姐,正坐在小马扎上,一手夹在膝盖窝底下,一手捏着老王,大眼瞪小眼,絮絮叨叨。 “老王,你知道什么是激波层么?激波层就是激波与飞行器表面的流动区域,钝体弓形激波会引起很大的熵激梯度,造成熵激量,其中nabs等于负c乘以伽马减去一再乘以拉恩” “噫,你听懂了哇,那你比李乐聪明多了,要是给他说这个,他就会像个傻子一样,哎~~~~对对对,就是这种表情,便秘且迷茫。” 听到这,李乐只觉得一口老坛酸菜堵在嗓子眼里。 “姓马的,你又编排我什么坏话。” “木有啊,额说你机智精明如老王。呀,你回来了?” 看着这智商欠费的眼神,李乐心道,算了,下手轻点。 “付奶奶,救命啊,你孙子要杀人啦~~~~~” 察觉不妙,马大姐“出溜”站起,把老王扔缸里,窜进屋。 “你给我出来。”李乐跟着进屋,指着躲在老太太身后的马大姐。 “不出。” “出来,我数到三。” “三三三,三三三,淘米拣菜烧夜饭,烧了交关好小菜,芋艿南瓜八宝饭,栗子蹄膀小白菜。” “我尼么” “行了,两个那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屁孩一样。”放下报纸的付清梅,拍了拍马闯,“你呀,少惹他。” “嘿嘿。” 李晋乔这时候拎着副鱼竿走了进来,“叫唤啥呢,一回家就听你个大嗓门,小马,来,你不说回去时候得回长安一趟么,这个是我挑的一副竿子,给你爸带过去。” “好嘞。哟,叔,这是碳纤维的。” “可不,我给说” 李乐一瞧没戏唱了,叹口气,回了自己屋。 只不过没一会儿,马闯又插着兜,溜了进来。 “嗬,这就摆上了?”马大姐一伸手,从桌上拿起李乐和大小姐在姑苏的合影,“啧啧啧,挺般配啊。” “你没话说了?” “有,咱们商量一下下午的行动计划。” “还要个屁行动计划,到时候,我往那一坐,不就什么问题都说明了?” “那不行,你得有演技,瞧瞧,这才是一对儿的感觉。”马大姐点了点照片,“咱俩站一起,就像意志坚定的革命同志。” “这词儿咋到你嘴里,就变味了呢?” 马闯眼珠子一转,屁股一抬,坐上桌角,一条腿耷拉着。 “哎,到时候,我这样,然后这样,你这样,再那样,明白了不?看我眼色行事。” 李乐想了想,“行,反正从小到大,你就没想出过啥好主意。” “这话说的。”马闯手一摸,摸出几张纸来,看了两眼,“诶,这是啥?” “哦,上次曹鹏来,打出来的胖子发过来的几个数据。” “嘿,错了啊。” “啥错了?” “这计算数值出错了,螺旋桨理想效率公式没考虑滑流损失,之后的拉力系数也就出了问题,都没发现么?” “我不懂。” “你懂个屁。起开。”马闯出溜下来,挤开李乐,坐到桌前,拿起笔,开始在一张白纸上“刷刷刷”,嘴里嘟着,“按胖子这算法,按这个角度开模,你得多大的功率才能有足够的升力,就知道这胖子不靠谱,我给你说,他们学校有个教授挺有名的,你让胖子攻略一下,看看能不能拉进来,以后能省” “渴了,倒杯水去。” “哦,好。” 李乐赶忙出了屋。 。。。。。。 约好见面的地方是在国贸的斯塔巴克,眼下年轻人装逼圣地,其实这家在99年就开业的斯塔巴克,还属于授权经营,注册的两个股东,一个汉鼎亚太,一个燕京三元,公司名称也很奇葩,叫美大。 斯塔巴克那时候根本没意识到这个市场的潜力,直到之后的02年,内地市场用仅有的56家店,创造了接近4000万的利润,斯塔巴克这才想起来要收回经营权。不过付出的代价,不小。 “诶,让我开一会儿呗。”红灯,路口,马闯心痒痒。 “不给,就你这戈壁滩练出来的技术,目之所及即为坦途,你再来个cityfly,咱俩是交警队见还是医院见,可就说不定了。 “不给拉倒,以后我自己买一辆,大越野。” “行啊,g55怎么样?” “不喜欢,我喜欢乌莫尼克。” “那叫乌尼莫克!” “名字不重要,等毕业了,我买一辆,自己改,去戈壁,去高原,去沙漠,去草原,我是自由的马儿,驰骋万里,车轮转遍祖国的大地。” “不一定。” “为啥?” “路限高,不让进城。”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诶,到了,我去停车,你先过去观察一下敌情?” “观察啥?直接进,拿出气势来。” “又不是黑社会讲数,还要气势。” “你少说话啊,记着没?” “知道知道,赶紧滴。” 停好车,李乐在前,马大姐在后,两人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像是前年在城门阅兵一样,咔咔的走向地下一层的咖啡店。 离老远,就闻到一股子味道,这玩意儿,有人觉得香,有人就觉得像发酵过的水果。 “哎哎哎,别走那么快。” “你不是要有气势么?” “你得有造型。” “啥造型?” 马闯靠过来,一抬手,挽起李乐的胳膊。 “诶诶,再往下来点儿,够不到。” “你怎么不说你个子矮,再往你那偏,我特么就歪着脖子走了。” “行行,意思到了就行,前进!” 两人推门而入,就听到一声“欢迎光~~~~拎,很高兴为您服~~务!”透着股打工人的无奈疲惫和敷衍。 “人呢?”李乐屋里扫了眼。 “说是穿灰色外套,戴个黑框眼镜,格子衬衫,背着一个瑞士十字包。” “这特么一屋子男的,六成都是这种理工男打扮,你瞅,哪个不像?” “要不,我发个信息问问?” “赶紧滴。” 马闯掏出手机,秒回。 “咋说?” “路上。” “得,就这种,别说你是来糊弄的,就是真的也得pass。”李乐下巴一扬,“那有个位置,你去点咖啡。” “那你喝啥?” “最便宜的,19块钱的那种,替你省点钱。” “大可不必,我请你喝个贵的。卡布奇诺怎么样?” 李乐想起那天说的上午清咖的笑话,“噫~~~~,算了,冰美式,就得。” 两人等了有十五分钟,李乐把吸管嘬的“滋儿砸”直响,“这人,不会放你鸽子?” “那不更好?” “再等五分钟,不来,咱们就撤。” “嗯。” 只不过,马大姐一个“嗯”字没嗯完,就听身后有人问道,“马闯是?” “啊,是。”马大姐忙转头,看到一男一女,胳膊挽胳膊站在一起。 马闯一愣,这,特么什么情况? 等李乐也跟着转头。 就听到一声,“呀,李乐,你个渣男!!” 第819章 不是渣,只是拒绝 根据小李厨子多年经验,所有用撒谎、伪装、欺骗、pua、攻击伤害来对待感情的,其实不应该叫渣男,而是叫人渣。 渣男是那种真诚而自私,爱你时能给你全世界,把你挑拨到到最爱他的时间,突然不爱了,一瞬间便抽身离开。 生活中的他们就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巨婴,对这种,爱恨交加,欲罢不能,却又无可奈何。 就像,你在用对待成人的态度对待婴儿,而那个婴儿却在以成年人的外表迷惑着所有人。 所以,当听到左妙辰用喊出“渣男”两个字时,李乐迅速地做了一遍自我分析,结果自然不是,腰杆又硬了几分。 “说说,怎么回事?”左妙辰示意一旁的马闯。 “那你这又是怎么回事?”李乐看了看还挎在一起的两人,“有没有,可能,咱俩都是被请来当挡箭牌的?” 当四个人坐在一起核对了一下“口供”之后,就是那么回事。 来人姓王名伟,全国使用频率最高的人名之一,燕航硕士,博士在读,现在在航科,也就是以前的第五研究院,标准的理工男配置。 个头还成,长相及格,刚刚被左妙辰挽着时候,明显感到一股拘谨犹豫挣扎心虚的不适应。 “你俩什么关系?” “高中同学。你俩呢?” “发小,一个幼儿园到高中分班。” 一旁叼着吸管,在李乐和左妙辰之间来回观察的马大姐,“那,你俩啥关系?” “去伦敦交换时候认识的朋友。”李乐解释,重音在朋友俩字。 左妙辰眼神明显的黯淡了几分。 马大姐心有所感,笑了笑。 事情搞清楚,大家就放松了许多。 “既然你不想,何必来?”马闯问对面。 “张院的爱人是我妈的好朋友,不来,没法回家交差,所以才出此下策。” “诶,我都用这招,怎么能叫下策,这叫英雄所见略同。”马闯往自己脸上贴金,“那咱们回去怎么说?” “就,你没看上我?” “那多不好意思。”马闯腼腆笑了下,而后点点头,“行!” “” “诶,你是什么专业的?” “流体机械及工程,你呢?” “动力,飞控,都有。诶,你研究湍流么?” “我是应用多一些,理论这种” “那我问你,纳维斯托克斯方程,你怎么理解的?” 王伟一愣,“薄壳方程你知道么?” “知道。” “可以先从这个说一说,然后对纳维斯托克斯方程进行理解” 而以餐桌中线为界,这边。 “你不是在红空么?” “换了个圈子,证券不一定适合我。”左妙辰手捏着杯子,一根手指在杯口搓着,“那个,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巧了,没看到。” “信息呢?也不回?” “回了的。” “就,嗯,啊,哦?” “那还怎么回?” “一点正向的回馈都没有么?” “怎么才能叫正向回馈?”李乐笑了笑,“那我不就真成了你刚才嘴里的渣男?” “你倒不如渣点好。” “得了。你分的清轻重缓急,要不然你也不会去红空。” “那是有人不给机会。” “真要是给机会,你这么聪明的人,当时可能会欣喜,但之后又会琢磨,这种人,真的值得么?” “你这人,心是铁打的?” “不是,拒绝才是最昂贵的态度。与人好,与己好,有人始终搞不明白,到最后,活的左右为难。” “或许,我该再试试死缠烂打?” “你要试早试了。” 左妙辰摇摇头,修长的脖子,白皙的有些晃眼。 “听宋襄说,他去帮你了?” “嗯,在冰城,有个进行中的项目。” “要不要融资?” “怎么,想拿钱砸我?” “我想给自己添点业绩。” “哟,开始转战投融资领域了?哪家?” “八菱。” “暂时不需要,不过,你可以看看现在的数字经济或者共享经济,他们比较需要钱。” “共享经济?” “借助某一个便捷的社交软件或者生活平台,通过共享和合作的方式,有人把自己拥有的资源和能力分享出来,进而获得经济效益。” “你说电商?” “不是,你慢慢找。”李乐笑道。 “你自己不做?” “不喜欢。” “这理由好。” “以后接我电话,回我信息。” “看情况。” “哪怕敷衍呢,或者普通朋友,反正,主动权在你。” 李乐叹口气,对面则笑。 等两人回过神之后,才发现旁边那俩已经一人一张纸在写写画画。 “矢量方程,可以分解为三个标量的方程,将速度与外力分解为三个坐标下的分量”王伟把纸转过去。 马闯看了眼,说道,“那就是i等于1,2,3,三个方程四个未知数,流体不可压缩性的连续性。” “是的,纳维斯托克斯方程解的速度,无散度的矢量函数,而对于在均匀介质中,密度及动黏滞度为定定值。” “可以这么理解。” “留个邮箱,探讨一下。” “可以。” 左妙辰和李乐对视一眼,做了个口型,“这俩有病?” “你才知道?” 一场名义上的相亲见面,结果成了学术探讨。 出门时,左妙辰说道,“我开车来的,送你,们?” “一样。” “那就拜拜?” “嗯,拜拜!” 马闯则冲王伟招呼道,“常联系啊?” “是的,我有想法再咨询你。” 四人各怀心思分开,分别坐上了车。 “你喜欢对面那个叫李乐的?” “你看出来了?” “我又不是傻子。” “名花有主,而且,我也不够勇敢。” “那就是脸皮不够厚。” “找打!” “走咯,回家交差去。” “你看上没?” “大家没想过,怎么说看上看不上。” “倒也是,请我吃饭。” “行,你挑地方,我一个月就那点工资,你别给我吃完了。” “小气样。喝了一肚子水。”左妙辰嘀咕一句,踩油门。 停车场另一侧。 “吭噔”,马大姐把副驾靠背放倒,歪躺在上面,“小李,开ce!” “想挨揍,吭一声。” “吭吭吭,三声,你打不了我。” 李乐懒理这瓜女子,挂挡,倒车。 “诶,那女的对你有意思啊?” “不知道。” “扯你就。”马大姐挪了挪屁股,“那你可不能见异思迁啊。” “想什么呢。”李乐白了一眼,“那个叫王伟的咋样?” “别说没那心思,就是有也看不上。” “为啥?不挺好?” “试探了一下,没思路,传统思维模式,跟不上节奏。” “得,你找郁葱,他能跟上节奏。” “太丑,我们老家逢年过节,拜老爷出来游街挺合适,驱邪。” “噫~~~~~” “不过那女的身材长相可都是上上之选,就是家里看着应该也挺好。” “好什么?明年就” “明年咋?” “看,走了。” “回去吃啥?” “我妈不是要包饺子么?” “呀,咱们一起,吃~~饺~~砸~~~” “你不明天就走了么?” “赶我?” “我不赶你,你能留?” 马闯叹口气,抻个懒腰,“哎,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李乐嚎了一嗓子,一打把,出了地库。 “你鸡儿唱的真难听。” “闭嘴!!” “不闭!我抠,我抠。” “嗨嗨,求放过。” “叫马姐。” “马姐。” “叫闯爷。” “闯爷。” “叫姨。” “去你大爷的!!” 。。。。。。 马闯走了,来去如风。或许下次再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李乐送人到军科院,心里琢磨着,以后,许是就这样了? 可看到马闯进大门时,身后那甩来甩去的红书包,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单纯的人,快乐的阈值总是很低。 刚要开走,又见马大姐跑了回来。 落下车窗,“干嘛?又给你假了?” “不是,想提醒你,别忘了收拾一下那孙子。” “哪孙子?” “臭不要脸缠着胖子婆姨的那个。这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 “知道了。” “滚,皮卡丘!” “我尼” “嘎嘎嘎嘎~~~~”马大姐跑远,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路上,李乐琢磨琢磨,这任务,赶紧给办了。 。。。。。。 “乐哥,你等我,我去收拾这王八蛋” 田胖子吼声传来,李乐赶忙把手机拉的远了点,等到那边喘了口气,这才对着话筒说道,“行了,你老实待着。” “我能安心?” “这不有我呢?” “” “啥意思?” “那你下手轻点,别和当年那个谁,小惩即可,咱倒可不至于,万一缺胳膊少腿断了点啥的。” “你特么瞎琢磨什么呢。我又不是暴力分子。” “难说!” “滚蛋!挂了!一切有我。” “诶诶诶,等等。” “干嘛?” “最近是不是有人把我电话给谁了?怎么老有骚扰电话和短信?” “我哪知道?兴许打错了。” “可名字对啊?” “你闲的,不理!!” 挂了电话,看了看表,李乐把课桌上的东西收拾收拾,准备去找惠庆。 “乐哥,乐哥。” 一扭走,“曼曼啊。不是,你这?” 看到揉着眼眶,两个眼圈黢黑的张曼曼,李乐一愣。 “哈啊~~~~~”张曼曼打个哈欠,“乐哥,这不是按照你的吩咐,去泡网了么?” “那也倒不至于这样。” “没办法,白天有课,还得赶作业,有小作文,还得读文献,还得去王伍那给孩子上课,只能牺牲睡眠时间。” “要不,咱算了?” “那哪行,论文重要,我能撑得住。给!” “啥?” “第一批的统计数据,这里有我打着学校的名义,找人家网站要的一些后台数据,这是天涯无芳草的,这是喵扑的,这是西词黄鹤楼的,还有这个,扣扣的。” “嘿,你可以啊,这都是人家的机密,你能搞来?” “学校的名头,还是好用滴。” “扣扣的你咋搞来的?” “一个电话过去,直接找那边的老板,一个姓马的,我把你上次给我说的几个关于网络社交的东西和他吹了吹牛逼,就给我了,还加了我扣扣,约我晚上再聊。诶,你说,他是老板,混熟了,能找他要个六个六,八个八靓号不?” “艹!你是不是给菩萨上过香?” “我们那不归菩萨管。上香也得给五大仙家。” 李乐捏着这沓资料,挠了挠头,“行,你和那个姓马的继续聊,最好能聊成朋友。” “哎,你去干嘛?” “你回去睡觉,我去系里一趟。” “乐哥,再,再给点金币?” “给给给。”李乐从裤兜里掏出两百多块钱,一股脑都拍张曼曼手里。 “谢了啊,” “悠着点你。” “放心。” 李乐颠颠儿的攥着数据,去了惠庆的办公室。 “惠老师,林教授。” 正和林伟明聊着的惠庆一抬头,“来啦?那几个报销的,我给签过字了,你回头交给学校财务就成。” “知道了。” “怎么样,你那个挑战杯的论文,有提纲了么?”林伟明笑道。 “这不来找两位,帮忙掌掌眼的么?” “那你不能把正事儿丢了。课题优先。”惠庆提醒。 “明白,这个也是用零散时间弄得,您二位,看看?” “行。”林伟明看惠庆,惠庆点点头。 李乐从包里拿出几张打印纸递过去。 两人分了,一人看一半,然后又换过来,李乐坐在一旁,等了好半天,才听惠庆问道。 “这一块儿,技术引入与发展的阶段性过程,你再加一个部分,社会价值的显现。重点是人去利用网络,展开跨时空和地域的信息交流,每个人都是一个信息源或者信息节点,打破了以往传播信息的垄断,展现了社会底层民众的的力量,这种先进性,对于社会进步,存在的正负效应。” “还有这个。”林伟明也指着打印纸上的一行,拿笔画了个圈,“网络社会与网络经济,你把这两句话,改一改,再做阐述,更贴切一些。这里改成,技术并不决定社会,但技术代表了社会转型的能力。这里改成资本主义系统进入结构重新调整的过程,产生信息化资本主义。 “全球化与地方化、集中化与个体化,两只之间的背离,让劳动和资本被分配到不同时空。” “网络社会的权力来源是网络中的开关机制,谁掌握开关,谁掌握权力。” “嗯,我明白了。”李乐凑过去,看了半天,点点头。 惠庆把打印纸递还给李乐,“其他的,等你写完,我们再讨论。” “知道了。” “还有,过两天,会有个学术会议,我有事情去不了,你替我去。” “学术会议?我能行?” “去看看,长长见识。” “哦,那,有茶歇和自助餐没?” “干嘛?” “老师,您听说过,学术蝗虫么?” 第820章 黑椒牛排,请慢用 惠庆挥挥手,“别贫了,赶紧忙你的去。” “哦。对了,惠老师。在哪开会?” “鹏城。” “这么远?”李乐嘀咕一句,“能坐飞机不?” “硬卧减去飞机票,就是你自己掏的钱。” “哎,想我堂堂燕大。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老师再见!” 李乐走人,林伟明不明就里,问惠庆,“他刚才说的,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这小子笑话学校抠门呢。”惠庆摇摇头,“诶,林教授,他刚才说的,学术蝗虫是个什么意思?你知道不?” “不知道,但我知道学术鸳鸯。一个实验室,三男三女,能搞出十二种组合。” “十二种?”惠庆算了算,“嘶~~~~” 从系里出来,李乐寻思寻思,去了天体物理研究所,把平北星给叫了下来。 “诶,胖子给你打电话了?” “打了。咋咋呼呼的,要来,我没让。” “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这事儿,得”李乐忽然起头,瞧见三楼的窗口,有个探头探脑的玩意儿。 皱了皱眉,指指一旁十二号楼的车棚,平北星会意,两人走了过去。 “跟你们导师说了么?” “还没,我看他这两天没怎么缠着,想着,也许就。” “君子可欺以其方,你别把人想的太好。这孙子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 “那我去找导师?” 李乐摇摇头,“算了,你这样” 平北星听完,一愣,“能行?” “先礼后兵么,咱们是文明人,总不能上来就按胖子那种上头的法子。” “他万一不去怎么办?” “放心,姓刘的不仅会去,还得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再说,色胆包天。” 平北星点点头,“好,我回头给他说。” “别啊,发个短信就成,你还想看那张色欲熏心的脸?” “呵呵,倒也是。” “你按我说的,自由发挥一下。一会儿我把时间发给你。”李乐摆摆手,“就这么说。我还得取我的自行车去。” “自行车?”看着李乐的背影,平北星没明白。 。。。。。。 畅春园,李乐在门口等了十来分钟,才看到张昭骑着辆黑色的自行车忽忽悠悠的从路口拐过来。 只不过,个矮腿短车子高,整个人蹬一下歪一下,左右摇摆,看着像马戏团的杂技,猴子蹬车。 李乐上前刚想招手,就听张昭叫了声,“乐哥,乐哥,帮忙,扶,扶一下。” “嘎吱”一声,车子停下,李乐伸手一扶车把,张昭伸直腿,脚尖点了好几下地,这才一歪屁股,出溜了下来。 “好家伙,这车真特么不好骑。”张昭松了口气,一排车座子,“看看,咋样?” “嚯~~~~~凤凰,二八大杠。我以为你给我找的什么车呢?” “这车,我骑着不行,够不着地,你腿长,正好。” “你从哪找来的这老古董?” “我们导儿的,他放在系里油印室好多年了。我给要来了。擦了擦,上了油,打了气儿,挺顺溜。你试试?” “成,我试试。” 李乐一撩腿,骑上去,脚撑地,膝盖还得打个弯,张昭瞧见,羡慕不已。 “走你!” 围着门口一条路来回骑了两趟,李乐捏闸一停。 “咋样?” “挺好,以前三转一响,名不虚传。” “我们导儿说,这车能拉好几百斤呢。” “知道,既生蕉,何生彪,不生彪,谁拉蕉,拉了蕉,苦了彪,见弯压,遇车追,插个翅膀就能飞。” “啥玩意儿?” “非洲rap。”李乐坐在车上,一挺身,“我特么看看这种老古董还有谁偷。上来,带你溜一圈儿,请你吃饭。” 等到张昭爬上二等座,李乐脚底一使劲,车子“嗖”的就窜了出去。 “艹!你慢点儿。!” “嗨,骑这种车,就得把速度拉起来,迎着风,让风吹过我的长发,坐稳了,一哈~~~” 。。。。。。 刘泽看着手机里的短信,嘴角难压。自古美女怕缠郎,这不就拿下了? 对着镜子,又喷了一遍啫喱。 领带西装上身,皮鞋擦得能映出人影。 退后两步,看着镜子里风度翩翩的这张脸,破飞科特! “哟,刘部长,这是要去约会?”一人经过宿舍,看到刘泽,恭维道,“这身不孬,透帅气。” “呵呵,生活场合,就不要称呼职务了。” “还是刘部长平易近人啊。这是佳人有约?” “哪里,一个学妹,请吃饭,表示一下感谢,我说不用,可不去不行。” “那是喽,谁不知道刘部长助人为乐。” “都是同窗。”刘泽一副盛情难却的表情,摆摆手,下了楼。 看着刘泽一步三晃的背影,刚才还在恭维的这位瞬间变了脸,“少熊!!” 刘泽心情美美哒,打车,到了工体这边的莫劳龙玺西餐厅。 刚要进去,想了想,又转回头,走到刚才看到的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红色的玫瑰花,这才心满意足的进了餐厅。 “先生,几位?” “有预定,平小姐。” “哦,稍等。”服务员看了眼刘泽手里的玫瑰花,又看了眼手边的单子,笑道,“三号桌,请跟我来。” “谢谢。”刘泽压着嗓子,尽量让声音显得浑厚些。 等坐上了桌,刘泽一边摆弄着玫瑰花,一边琢磨着一会儿,见了平北星应该说什么。 “北星,自从上次表白被拒绝,我想了好久,选择直视自己的内心,发现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不在乎你有没有男朋友。我只想再对你表白一次。我相信,即便竞争,我也是更合适你的那个人。” “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所以结局是什么,都可以接受。” 刘泽自言自语操练,斟酌着语言,热切且充满臆想的喜悦,又想到,要是答应了,下一步该干嘛,呵呵。 就这么等了半个小时,依旧不见人来。刘泽掏出手机,发了短信过去,我到了,你到了没? 师兄稍等,路上堵车。 看着一行字,刘泽放下心,叫过服务员倒了杯水。 可等到第三杯水喝完,看了看时间,又过去半小时,刘泽拧起了眉毛,略显焦躁的摁了平北星的号码,嘟~~嘟~~嘟。 连打了三个没人接。 刘泽这时才感觉有些不对劲。这是,耍我? 刚要起身,就看到服务员推着一辆餐车到了桌边,开始一样一样的摆起。 “这是干什么?” “您这桌点的餐。” “不是,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点啊?” 服务员看了看餐单,又看了看桌牌,“是啊,三号桌。平小姐预定。” “不是,我” “别奇怪了,我点的。”刘泽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你?李乐?” “我就说么,你认识我。装的还挺像。”李乐从后面走过来,笑了笑,示意服务员继续,坐到了对面。 “先生,海虹配薯条,比利时黑椒牛排,请慢用。” “谢谢。”李乐点点头,伸手一点,“刘泽师兄,坐。”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请你吃个饭,顺便聊聊。” “聊聊?你和平北星,蒙我?” “怎么能叫蒙呢?北星有事儿,来不了,我替她来,陪你共度烛光晚餐,感谢一下,入学以来,你对她的关照。” 刘泽想了想,坐下。 “这里有你什么事儿?” “那又有你什么事儿?”李乐伸手,拿过那束玫瑰花,闻了闻,“卡罗拉月季,师兄,你这,眼力见不行啊。虽然都是蔷薇科,但送人,不懂行的就算了,懂行的,你不觉得丢人?” “假不假,用不到你关心。”刘泽脸上一红,却依旧装着镇定。 “别生气,吃亏上当长记性。对你来说,小钱儿。”李乐把花放到一边,“不过,就怕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瞧瞧,这不就是?”李乐把桌上的牛排推了推,“佳人不来,我陪你,一样,别浪费了。”l 刘泽看着李乐拿起刀叉,娴熟且自在的切着牛排,憋了半天,说道,“我有权利。” “你有个屁权力,不就是那种既然没结婚,就能去追求的说法么?不过,这和当街调戏女人,有什么区别?这不就是臭流氓么?” “你” “刘师兄,感情这种,需要边界感的。没有边界感的人,不是蠢就是坏。完全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只为自己的一时的痛快。你觉得呢?” 李乐叉了块牛排,蘸点酱汁,塞到嘴里。 “还成,就是老了点,刘师兄,赶紧吃啊,回头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也喜欢平北星?”刘泽想了想。 “瞧瞧,自己心脏,看什么都脏。”李乐笑了。 “” “适可而止,是个有德行的人就应该明白的道理。不尊重感情也不配得到感情。刘师兄,感情中容不下第三人,这种在明知对方有对象还死缠烂打的,多半也是一个没有什么原则,道德底线极低的人。是不是?” “或许,你以前有过成功的经验,但这,不是你死皮赖脸找刺激的理由。” “你觉得你除了在身边像个苍蝇一样纠缠,对比田宇,还有什么优势?年少多金?你有多少金?比起一个即将上市的科技公司的创始股东,你觉得你能行?” “比长相气质谈吐?不说别的,你先把你那不合身的西装白袜子配一脚蹬皮鞋改一改。” “比能力学历?田宇手里握着三个国内顶刊的论文,两个国家级科技奖,你有什么?两篇野刊,还特么是三作,你好意思?” “比家世?这个就算了,不想打击你。” “你还剩什么?比对人真心?你这样的,笑话么,今天见平北星,明天见南星,后天见东星,谈什么真诚?” 李乐伸出手,说一句,收回一根手指,最后攥成一个拳头,“综上所述,和田宇比,你就是个零。 拿起餐巾,擦擦嘴角。起身。看了看一脸愤懑,眼神透着贼光的刘泽。 “如果你觉得在学校,你是个什么大小学生会的,有点小权利,或者仗着和导师关系好,你大可试试。校长的办公室,你没去过?改天我带你去喝茶?” “咱们今天是谈,是聊。刘师兄,好自为之。账我结过了,在这儿吃还是打包,随你。” 刘泽在桌前愣住,想着李乐刚才的话,攥着桌布的手指,泛着白。 再一抬头,看到窗外,李乐上了一辆只知道是奔驰,却叫不出型号的车,一声轰鸣,上了大路。 第821章 听我的,买大的 田胖子性子急,李乐还在回去的路上,电话就追了过来。 “不是,你就这么给他说的?” “怎么?有问题?” “呵呵,怪不好意思滴。”免提里,李乐似乎能听到胖子那张贱笑的脸。 “你只是不愿意张扬,又不是假的。” “嘿嘿。不过,不用点手段,能行?这种玩意儿,万一来个恼羞成怒,再找星星的麻烦,可就” “这种人好面子,没当众让他下不来台,就是给他留了余地。他要是聪明人,应该能想明白。” “万一来个那啥,以前也不是没有。” “你得分析那是什么人。姓刘的不会,就一色厉内荏的主。不过,你回头还是再找北星说说,这几天走哪都别一个人。再去找系里问问,说实话也好,编个理由也成,看能不能换个导师,尽量少和这玩意儿接触。” 胖子那头想了想,“就是,不爽。” “你还想怎么爽?像马闯说的,套麻袋?得了。”李乐解释道,“心理上打击一个人的优越感,三个步骤,一是否定他自以为是的东西,造成认知偏差,通过他人影响形成不断地自我反思和自我否定,从刘泽的一言一行来看,内心里自恋又自卑。而反思,是自卑者的酷刑。二是制造心理落差,打击自信心,还有就是利用社会性动物的本性,他人评价来修正自我评判。” “今天充其量,也就是个提醒。” “你这,要是长期这么对一个人,那人不就完了?” “所以喽。” “啧啧啧,论坏,还得是你们这些社会人。” “他要真看不明白,不是还有后招么?” “啥后招?” “秋菊打官司看过没有?” “看过。” “你琢磨琢磨。” “噫~~~~~你真特么” “社会性死亡嘛。成本低廉,效果显着,不过,有些下三滥了。” “只要效果好,管他是上还是下。” “你也够没底线的。行了,开车呢,哄你的星星点灯去。” “总结一下,你就是个死变态。” “我特么为了谁,滚!!” 。。。。。。 虽说之后,刘泽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依旧人前光鲜,展示着依旧不怎么翩翩的风度,但是对平北星,开始敬而远之。 不过平北星还是在学期结束之后,换了个导师。既然不能弄死,那就干脆离远点,但这都是后话。 风平浪静,李乐又开始骑着二八大杠,穿梭在燕园里,享受枯燥、忙碌却充实的研究生生活。 “我说,差不多得了,你这从上午坐到现在,都没挪凳子,真打算练出一副钢筋铁腚?”荆明走到桌前,把饭盒扔到李乐面前,“给,你要的,松林的包子,外加一包榨菜。” 李乐抬起头,从桌上一堆散落资料里扒拉开一个空,找了张报纸垫上,放上饭盒,打开了瞅了眼,“就俩肉包?” “卖完了,你不知道那帮十点起床的人的战斗力?吃一顿能撑到夜里十二点的主,这还是抢的呢。” “倒也是,自从学校那个跑操票名存实亡,园子里的人普遍都胖了。”李乐撕开榨菜,捏着包子,三口一个。 “诶,这可怜的,你很是命苦,上没师兄师姐,下没师弟师妹,其他人过得跟度假一样,整天想着去哪玩儿,谈恋爱,你这,看着啥好处都带着你,可也得当个驴拉磨。” “行了,知足。没看理工那帮人,尤其混实验室的,一天天的,战俘看了都说违反日内瓦条约,”李乐嘴里唔噜着,“资本家要剩余劳动价值,好歹有工资,奴隶主要伺候主人,好歹管吃管住,有的研究生可是自带干粮给导师卖命。” “瞧你选的参照物。想想好的,最起码能力锻炼出来了,以后工作了,没能力,谁要你?” “所以,你是老师,已经是老师思维了。” “写多少了?”荆明瞧了眼李乐word上的字数。 “可以啊,两万了,不过社科限额,超50直接淘汰。” “知道,这不先写,最后精简么。”李乐把最后一个包子塞嘴里,又挤了点榨菜进嘴,擦擦手,收拾桌子,又开始准备打字。 “桃桃给我说,麟州那边安排她们去尼德兰?” “嗯,那边拆下来的设备,过几天就开始起运,桃桃姐和工程师过去看一眼设备的完好程度,还有相关的工艺流程,两个星期左右。咋?你俩现在一南一北,还惦记啥?” “没啥,原先不是给你说过桃桃的导师是从咱们学校跳过去的么?” “咋?又要跳回来?” “她导师那种级别的,出去了,就不可能再回来,是桃桃。”荆明走到墙根蒲团上坐下来,拿起本书,“化大那边,要她过去,解决户口和编制。” “那不挺好?”李乐想起,现在没什么非升即走的说法,还解决户口编制,这在二十年后,有的学校,杰青优青都没这待遇。 “是啊,我觉得也是。” 李乐等着下文,可好半天没了声,转过头,就瞧见荆师兄捏着书,在那愣神。 “诶诶,诶,咋了,在这 相思聚成弦 弹奏风也哀伤呢?等桃桃姐来了,你们不就双宿双飞了?” “飞成,宿呢?”荆明叹口气。 “学校不是有教职工宿舍么?” “就那么多,老的不走,新的怎么进?今年学校内部协调,一共挤出来25套房子,十六套两居室,七套三居室,两套一居室,你知道报名的有多少人么?” “多少?” “两百多人。” “我去,这么多人?化大那边呢?” “给你解决户口编制,你还想要啥?还不如咱们这儿呢,集体单身宿舍一间。” “不说在万柳那边要盖教师公寓么?只租不售。” “你听听条件就知道,正高三居室,副高两居室,中级一居室,初级两人一间。我这到中级,最快也得三年。还得报名排队申请抽签,都盯着呢。” “咋?想结婚了?” “不能让人老这么等着。眼瞅着过三十了,两家催的急。” 听到这,李乐眼珠子一转,笑道,“呵呵,脏师兄给你出的主意?” “啊?” “别啊。铺垫这么半天,是不是想买房钱不够?” “是,是有那么点。”荆明少有的脸上有了羞赧的表情。 李乐一摊手,“差多少?” “我俩攒了点,两家帮衬,老董和老张也借了点,还差个”荆明伸出手。 “五万?” “昂。” “看中哪的房子?” “就中关三小边上的,小南庄。” “多少平的?” “67。” “多钱一平?” “6000。” 李乐琢磨琢磨,又问道,“有大的么?” “大的?”荆明想了想,“有八十一的,还有一百零三的。” “这样,我给你二十万,你换个一百零三的。” 荆明一愣,“不是,我用不了这么多,两个人,以后就算三个人,也够住,再说,二十万,我得还多久的,算了算了。” “你懂个毛线啊,现在这时候,买房买大不买小。你就按我说得来。”李乐一摆手,“那个二十万,你也别还我了。” “咋?” “二十万,算是提前给桃桃姐的劳务费,原来说好的只是这个焦化项目,这二十万你拿走,算一年五万,桃桃姐给焦化厂当四年技术顾问。咋样?” 见荆师兄还要开口,李乐拦道,“就这么说了,回头把银行账号给我。” “这” “这几年我在你这儿白嫖不也没给钱?” “那我问问桃桃。” “赶紧去,趁着银行没下班,今天就给你把钱打过去。” 等荆明起身出门打电话,李乐歪头愣了愣,叹了口气。 。。。。。。 张曼曼终于从长达一月的泡网生涯中解脱了出来,除了两个黑眼圈和油光光的头发,最显着变化,是胖了不少。 “哎,我得减肥了。” 自习室里,张曼曼隔着毛衣,捏了捏肚子。 “嘿,人家泡网,衣带渐宽人憔悴,你这倒好,还胖了。”李乐瞅了眼。 “咋办?我哪知道吃方便面也胖人。不过,现在我倒是练出来了,一闻味,就知道是什么牌子哪款方便面。” “好歹运动员出身,你想瘦还不容易。”李乐从手边捏出一沓纸,拍给张曼曼。 “这是一稿。里面标红的那部分,是你写的,我找惠老师也给看了看,你瞧瞧。” “哦。”张曼曼拿着瞧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这都给我改完了?我自己原来写的,就剩介词了?” “这不还留着不少么?”李乐扒拉过来,指了指。 “那不也是最早按照你的路线写的?合着我相当于啥都没干?” “你不是说要带你飞么?” “那也不能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行了,你能把数据整理了,从几个论坛弄到后台数据,这就是大功一件。别想这么多。诶,你和那个姓马的,聊得咋样了?” “他请我毕业去他那。” “呵呵,这不挺好?” “可我咋听说,他们快不行了?现在到处找钱拉投资呢?” “那叫融资,互联网企业都这样,在没有找到最终的盈利点之前,都是烧钱,不过,应该快要不缺钱了。” “我不去,那么远,不如在燕京找个公家单位,旱涝保收的。” “切,你懂个屁,总之保持联系,有你好处就是。” 张曼曼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稿子,“我回去改。” “惠老师的意见,你注意点,改好交给我。我出二稿再过一遍。” “知道了,走了。” 等回了宿舍,张曼曼趴在桌上,一点点抠着论文。 “咚咚咚”敲门声响,张曼曼扭过头,看到门口那人,皱了皱眉。 “秦臻?有事儿?” “想问你们借几个衣架。” “呵呵,你们没有了?” “我的用完了,他们的都用着了。” 心里虽然讨厌这人,可东北爷们儿的助人为乐和豪爽,让张曼曼还是起了身,“我给你拿,五个够不?” “够!” “等着。” 张曼曼推开阳台门,摸了摸衣服,脚尖一踮,拿下几件已经干了的,挨个扯下自己的衣服。 秦臻等在桌旁,一低头,瞄见了张曼曼刚才改的论文。 “网络社会?”看到标题上的几个大字,秦臻眼神一亮。 刚想再多看两眼,张曼曼拿个衣架和衣服进了屋。 “给你。” “谢谢。” “小事儿,不过我给你说,这个衣架子有点坏了,你小心点,别用这个晾太重的,撑不住。” “哦,好。” “还有这个,这” “曼曼,曼曼!!” 张曼曼刚想再给秦臻说,及听到门口有人扯着嗓子喊了声。 “干哈?”走到门口,回了声。 “导儿找你,打你手机没开机。” “没电了。啥事儿说了么?” “不知道,你赶紧去,听着挺着急的。” “来了,来了。” 张曼曼把衣架塞给秦臻,“你看着用。”说完,转身跑下楼。 而秦臻的目光,又转回了桌上的论文。 。。。。。。 德秦斋,李晋乔叼着烟,冲面前的一个人说道,“老刘,你这摆的什么宴?” “李局,这不就是想着来燕京了,怎么也得请咱们长安的几个老乡叙一叙。” 李晋乔一扬下巴,失意坐子那边,正在打酒官司几个人,“你倒是好算计,知道老孔招呼,我肯定得来。” 老李看着这人一脸的谄媚和塌下的腰身,还有手里的几个纸袋子,皱了皱眉头。 “说说,想干嘛?” “那,我就有话直说了。”这人一探身凑过来, “我这边不是参加咱们局里的招标么?想请李局给高抬贵手,给我们这种小公司一个机会。” “呵呵,岳老板可说笑了,我哪有这么大权力。” “您谦虚了。谁不知道最后是您这边审核盖章。” “ 那就更不能搞这些道道了。”李晋乔掐灭烟,“东西质量可靠,报价合适,肯定会选你们。这事儿上,爱莫能助。” “您也知道,这一年两季,没有您这边的采购,我那公司,根本活不下去。” “那只能说你客户群过于单一。想想开拓其他市场呢?比如国外?” “您说笑了,我要有这能力,不早就去了?” “岳老板,找个好点的销售。”李晋乔瞥了这人一眼,“按规矩来,成了,皆大欢喜,不成,找找自己的原因。哟,等等。” 老李抓起桌边的手机看了眼,“喂,儿砸?到哪了?好好好。” 放下手机,捏起酒杯,李晋乔起身,“哥几个,这边家里有事儿,不好意思,我得赶回去,这场,都记着,等回长安,我请客。” 说完,杯口对嘴,一仰脖,二两没了。 “你们继续,我先告退。” 桌上的人看到李晋乔走人,纷纷站起来要送到楼下。 “不用不用,又不是喝多了,走不动道,回,回。” 等到老李下了楼,只有那个姓岳的跟在身后。 “诶,岳老板,你来。” “啊,李局。” 老李一掏兜,把一张银行卡塞回到这人手里。 “岳老板,不是我说你,你这技术,比火车上的那些偷儿差远了。那些偷我都能一抓一串,你这。呵呵。” “李局,这” “爸,上车。” “嘿,我儿子来了。”李晋乔一拍岳老板的肩膀,“以前怎么样,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是现在,在我这儿,四个字,老老实实。还有,你觉得的我缺这三瓜俩枣的?” 等听到关门声,岳老板这才发现李乐开的是个什么车。车开走,站那嘀咕好半天,岳老板看了看手里的银行卡,摇摇头,上了楼。 第822章 社会学人 车上,老李嘀咕着,“呦吼,这屁股底下还是热的?” “电加热,以后还有带按摩的。钱到位了,啥东西都能给你配上。” “真好哇。所以说,钱是个好东西,没有的想要,有了的想要更多,更多的想要全部,人心不足。” “呵呵。你这是喝了多少,都开始感慨上了。” “酒是茅台,菜是南粤海鲜,可两杯三两,就没了味道。这种局,就是应酬,应的是人情世故,酬的是利益往来。心思都在酒外,来的不畅快啊。” “咋?有人找你办事儿?” “还少么?有的能推,有的只能硬着头皮来,几十年的老兄弟,也不怕面子越用越薄。” “你得理解,人家估计也是没办法,两边都是关系,其实,你直接拒了,中间那人反倒好做。” “嘿,你倒是看到明白。” “您教导有方。” “方个屁。”老李把座椅往后挪了挪,伸开腿,一指前面,“诶,我看杂志上说,这车是什么轿跑?” “昂。” “轿跑轿跑,不也是跑车?上不上高速?我也体验体验。” “你真想来?” “废话,开不了还不能坐坐。” “您说,往南还是往北?” “往东,京津唐,到津门打个来回咋样?” “成,您要求,当儿子的怎么都得满足。走!” 李乐知道老李自从当了这个“大管家”之后,整天忙着大到财物管理、物资采购、基建建设,小到吃喝拉撒睡,事情多不说,外面的应酬整的人心烦意乱。跑一圈就当散心了。 穿过市区,上了高速,一开始还有说有笑,可越往前开,老李的声音越小,最后眼瞅着到了杨村,李乐已经听到一旁李晋乔特有的小电钻一样的呼噜声。 歪头瞧了眼,李乐把暖风调的高了点,掉头,又开回燕京。 半夜里,蹑手蹑脚的爷俩进了家门,李晋乔小声道,“明天问,就说我又回单位了,知道不?” “ok。” “轻点儿开门,别被发现了。” 李乐点点头,爷俩刚要各自回屋,就见堂屋的灯忽然亮了。 五分钟后,曾敏和付清梅坐在沙发上,爷俩站在沙发前,一个立正,一个稍息。 “说说。去哪了?” “我回单位,加班。” “我陪加班。” “那我给你们单位打电话,值班的小孙怎么说你不在?” “他,他不知道。” “编,再编,妈在这儿,你也敢编?”曾敏一指李乐,“你说实话。” 李乐心里盘算一下,选择投降,“我爸想体验一下开快车啥感觉,我们就去了,去了津门,不过,到杨村,他睡着了,转回来了。” “嘿,你小子,叛徒!” 李乐示意一直半眯缝着眼的老太太,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行啊,大半夜的,津门燕京来回打了个来回。速度挺快啊。”曾老师鼻孔出音儿。 “呵呵。这不是车好么,我给你说,那提速,那稳当,那” “嗯哼。”老太太咳嗽一声,李晋乔立马合上嘴。 “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明天还上不上学,上不上班了?” “一点多,这也没多晚不是?”李乐强行解释。 “不是什么?让你去接你爸,可倒好,爷俩跑没影了?电话怎么不接?” “静音!”爷俩异口同声。 “小敏,瞧见没,这是对好口供来的。” “谁开的车。” “他。” “我。” “大半夜,上高速,你也是够胆大的。” “车少,还成。有经验。” “闭嘴!” “哦。” 曾敏在付清梅耳边嘀咕两句,付清梅点点头。 就听曾敏说道,“李乐,车钥匙呢?” “在这儿。”李乐一摸兜,掏出来一串。 瞧见曾敏伸手,又给递了过去。 曾敏捏着钥匙,晃了晃,“车钥匙放我这儿,半个月以后再来拿。” “啊,那我这” “有地铁有公交,你不有个二八大杠么?骑呗。” “不是,我是从犯,我爸是主谋。” “方向盘在谁手里?你要是不想,你爸还能摁着你去?” “妈,您这就有点儿不” “嘘嘘,嘘~~~~”老李扯了扯李乐,示意赶紧闭嘴。 “哦。” “行了,大半夜的,都赶紧睡。明天还得忙呢。”付清梅起身,去了楼上。 李乐瞅瞅,悄么声的也回了自己屋。 李晋乔也要回卧室。 “哎,你去那干嘛?” “睡觉啊?哦,对没洗脸是。呵呵。” “你觉得只儿子,没你什么事儿?” “你不说了么,他开的车。” “没你怂恿着,他能开?大晚上的,视线不好,大车又多,你是一点安全意识没有。” “这不回来了么?” “别给我说这些,前院,客房睡去!” “咔哒”,曾敏进了屋,门反锁。 “哎哎哎”老李站客厅里,转悠了两圈,敲敲门,“媳妇儿,媳妇儿?” 叫了好几声,没人理。李晋乔仰天长叹,低头时瞧见门边上,趴在缸里看热闹的老王,“看啥看,都几月份了,还不冬眠!!” 老王,“→_→” 。。。。。。 01年的十二月,老王终于钻进了小窝,开始冬眠。 燕京城也开始为了七年之后的奥运会开始大兴土木。许多规划场馆所在地的大杂院里,开始有街道过来上门量房的。人们估摸着,离墙上画“拆”字,应该不远了。只不过是八千还是一万,心里都没个底,但终究都想着,能来个一夜暴富。 而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好多年,国家也终于在十一号这天,签订了世贸协议。 不过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从听广播电视里听到,这和当年重新获得联合国席位一样,是一件大喜事,联合国是政治身份,这个则是经济身份。但具体怎么个大喜事,稀里糊涂。 或许只有李乐知道,丑国因为撞大楼事情,迅速的调整对外政策,加速了这一协议的签订,让积攒了巨大能量的一个国家,走上了一个将近二十年的经济快车道。世界终于迎来了丑国之外的另一个选项。 被禁止开车半个月,又因为李晋乔吃饭时说曾老师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又加了五天的李乐,终于拿回了车钥匙。 一节缺兵少将的自然辩证法的公共课结束,张曼曼拉上了李乐。 “看了没?” “看啥?” “报纸评选的今年三大事,申奥成功,足球进了世界杯,世贸协议。” “足球就算了。” “为啥?” “你听说过平衡国运么?” “咋说?” “阿根廷拿了世界杯,就被腐国暴揍一顿,经济崩了,希腊拿了欧洲杯,经济崩了,小鬼子足球崛起,经济一年不如一年,苏联拿了欧洲杯,世界杯亚军,结果没几年国家都没了,北宋出了个高俅,结果两个皇帝都被金国抓了,北宋没了,所以,国足是当之无愧的国运平衡器,维持世界最后的秩序!” “这,还能这么解释?” “这是事实。” 张曼曼琢磨琢磨,“也有道理啊,那看来,还是继续烂了好,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家,也挺好。” “是。” “对了,后天截止交稿,你别忘了我的二作。” “放心。” “走,请你吃鸡腿饭。” 两个一米九的大汉,勾肩搭背出了教室,差点撞到一个女生。 “不好意思。”李乐赶忙抱歉。 “没事儿,哎,秦臻在里面么?” “在,应该,没注意。” “哦。”女生点点头,拐进教室。 “秦臻。” “哦,你好,有事儿?” “这有你的快递,刚好发我们那了。”女生把一个厚厚的大信封,递了过去。 “这是啥?是不是什么发表的文章,我看上面有《社会学人》的地址。”女生好奇,可看到秦臻拿着信封看了半天,根本没理睬自己,皱了皱眉头,心道,连个谢谢都不说,什么人是。 一跺脚,气哼哼转身走了。 等人出了教室,秦臻这才拆开信封,取出期刊,看了眼目录,翻到那一页。 赫然几个黑体字,“网络社会学的初步探索和理论建立研究,作者,燕京大学,秦臻。” 第823章 这事儿,得加钱 两个一米九的大个儿站在一起,让惠庆的办公桌前暗下去一块儿。 “我把你们初始理论的阐述,调整了一下顺序,还有几句话,似是而非的改了改,论文么,一个论字,不止是自己论,别人也会拿着当标靶评头论足的。事关核心观点、核心结论、核心证据。畏畏缩缩反而显得心虚,要自信,明白么?” “明白了。”俩大个儿互相看了眼,点点头。 惠庆继续道,“第一个,社会网络理论,是做为核心理论的,开篇名义,放在最后就不合适。还有这两句,社会关系是由个体之间通过一定的信息互动方式,方法,手段,相互连接构成的。” “节点、中心性、度数、连边这几个用于描述社会网络结构和特点的概念的解释” “第二个,数字社会理论。林教授那边给加了两句,关注数字技术之和人类群体间的互动和影响,包含了个体与社会不同阶层、经济、政治、伦理等方面的关系,虚拟社会言论对现实社会公众舆论和现实结果的影响,数字经济、数字货币、数字金融体系对现实产业、经济格局的影响。” “第三个是费先生点拨的。” “我滴个娘嘞,他老人家也看了?”张曼曼愣了一下。 “你以为呢,老师又不是老古董,帮小孩子提点两句,还是会的。” “惠老师,您说,您说。” “这里。”惠庆翻到一页指了指,“社会构建里讲到的一点,人们的文化心理是在社会中相互影响和塑造的,尤其适用于网络社交平台、虚拟社群、网络游戏空间、社交工具等等这些应用,它对揭示虚拟空间的社交现象和行为,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需要对社群心理有足够的了解。” “而且,老师说到之后网络社会学的重点研究方向,网络技术应用条件下现实社会中人们的社交行为和人际关系,数字经济,包含数字货币、大数据、物联、智能相关产业。还有虚拟社群,包含个人媒体、意见引导、封闭的私域和开放的广域信息传播,以及信息茧房的营造。” “嘶~~~~老爷子,真厉害啊。”李乐听完,嘬了嘬牙花子,想起一句话,最后,我们终将发现,都是在先哲的脚印里爬行。 “这话,你到他跟前说去。”惠庆弹了弹手里的论文,“行了,这个东西很新,大家都在摸索,能够概括和提前预设出三个理论结构,已经很不错了。” “有些东西不必求全,先写出来,然后再加以补充和完善,理工科的成果和理论可能具有独占性,但社科类的,基本上都是长时间集体行为的结果,没人能一个人包揽所有。” “知道了。” “格式、字体再按照要求审一审,然后去打出来,装个好看点的皮皮。诶,具体规则看了么?” “看了。”李乐点点头,“不过,上面说,得有本校两名副高以上的老师推荐,这个,林教书不是咱们学校的,那另一位,您说,我们找谁?” “傻了么不是?”惠庆看了眼张曼曼,“这不有一个么?” “哦,对,杨老师。” “还有一个原因。” “啥?” “记着,背着自己的导师发论文,你就是发了sci,核心期刊,都是一个大忌,轻则留下坏印象,毕业之路艰难,重则,清理门户。” “那要是把导师放一作呢?” “去练一身肌肉,比你导师壮就完事了。”惠庆难得说个笑话,可有些冷。 “那我这,杨老师那,我” “你这只是写,又没上交。我早给说过了,你们回头找他去。这圈子里,有些潜规则,别乱碰。”惠庆又说道。 “哦,谢谢惠老师,谢谢惠老师。”张曼曼一摸脑门,刚才白毛汗都吓出来了。 “行了,你们去。”惠庆开始撵人。 等两人走到门口,“李乐,等一下。” “你先去,正好让杨老师也给提提意见。” 李乐转回身,“把门关上。” “哦。” “给,清样到了。” 走到桌前,就见惠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信封,扔到桌上,信封左下角印着四个红色的大字,“社会学人”。 李乐瞧见,笑了笑。 。。。。。。 既然出门在外,就要学着对自己好点,所以替惠庆参加远在千里之外的学术会议,李乐买了张靠窗的机票。 向空姐姐要了张毛毯,原本准备舒舒服服睡到鹏城,可还没进入状态,就听到身旁和身后的座位上,传来噼里啪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响。 歪脖瞅了眼,旁边这小胖哥们正在用肚子抵着小桌板,疯狂打字,改着屁屁踢。 扭回头,从缝隙里瞧见身后的那位大姐,咬牙切齿,面露寒光的戳着键盘,好像面对前男友一般,随时准备给屏幕来个九阴白骨爪。 小李厨子叹口气,毛毯裹了裹,身子一斜,闭眼。 可一个长期和键盘打交道的,这种声音不是催眠曲,而是催命曲。 身旁的小哥和身后大姐此起彼伏,长短间距,你方停手我又来的交替中,李乐彻底的,睡不着了。 艹,大家都是牛马,跟谁没有似的。起身,拿包,掏出笔电,“哐”的朝小桌板上一扔,打不过就加入,李乐也开始码字。 “诶,盆友,你也去开会?” “何以见得?” “飞机上还写论文的,多了不敢说,最少六成有同一个目标,参加会议。” “哦,那你也是?”李乐瞅了眼小胖的显示器,一堆柱状、线形图,还有一串自己认不得分子式和符号。 “命苦哇。” “呵呵。你这做的是poster?” “可不,会上要用的。” “那不挺好?” “哎,这不是为了增加会议的重要程度么?现在都觉得,看一个会议的含金量,得看有没有oral,poster或者workshop。” “还有这说法?” “当然。”小胖看了看李乐,“你是新人?” “算是。” “给你普及一下,学术会议其实应该叫学术圈会议,做学问的人未必都去,但参会的人,大概率都在一个圈子里。而会议,分几种,一种是顶级的,大佬众多,小牛成群,往来无白丁。既可领略大神风采,又能探究学术风向和前沿,真能学到东西那种。另一种就是灌了水的会议,说白了就是混圈子用的。” “几个大佬找个赞助商,攒个局,三天里开个半天会,剩下的时间就是喝茅五泸,欢乐喜重逢,再安排几个best paper,小牛们排着队给大佬敬酒献花献身,加联系方式拓展人脉,学生或者圈子里的新人,花钱随便蹭个会议论文交个差,你好我好大家好,主打轻松愉快。” “当然,也有纯玩儿的,啥都不干,就是有赞助,人家掏钱请你来玩儿,要的是个名声。” “嚯,还有这多说法呢?”李乐想着让这人多说点,启动捧哏技能。 “可不,道道多着呢?你知道这些学术会议里最复杂的是哪个么?” “金融?” “不对。” “计算机?” “不~~~对。” “那是啥?您给说说?” “医药啊。”小胖趁着扶手,朝上挪了挪,“那才是牛鬼蛇神满天飞呢,最特么腐败的就是他们这帮搞医药的。” “嘿嘿,学到了。诶,老哥,我是第一次,有没有注意事项?比如流程啥的?” 小胖见李乐“虚心好学”,有意为人师一把,笑道,“流程千篇一律。根据我多年经验,记住以下几点就成。” “您说,您说。” “第一,想问啥问啥,把人惹生气了都不要紧。尤其那些大神,每次都有无数人找他们套磁,谁特么记得你个小虾米。记住,搞学术的,记忆力和鱼差不多。不过你也别真挑刺儿去,对着骂大街可不行。” “那肯定不能。”李乐呵呵着。 “第二,拉关系,别想着找那些大人物,你有那个丑国时间,还不如找些有本事和发展前途的同龄人、年轻人多聊聊。这才是你潜在的竞争对手,合作伙伴,过个几年,大家都认识了,有些事就好办了。这才是人脉。” “嘿,有道理啊,还有么?” “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旅游旅游,千万别不好意思。我就后悔了,前年去了趟亚马逊雨林,太拘束,那地方,这辈子不一定能再去了啊。” “倒也是,再去可就得自己掏钱了。” “可不是这个理儿?”小胖遗憾的叹口气,想了想,又说道,“如果有你的个人报告或者演讲,一定要重视起来,尤其是高级别的,那个可能真的有人会记一辈子。” “嗯,真的谢谢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哪里,我这也是自己的总结,有用就好。”小胖搓搓手,“不和你说了,我还赶东西。” “您忙,您忙。” 李乐转过身,摁开自己的笔电,心道,真有意思。 年底的燕京开始迎接西伯利亚寒流的洗礼,而远在南方的鹏城,依旧温暖如春。 和小胖道个别,萍水相逢,都没留联系方式的想法。 拎着棉衣的李乐刚从通道出来,就瞧见廖楠趴在栏杆上,冲自己挥手。 “等久了。” “还成,我掐着点来的,走,先吃饭。” “先去会场签到,我把东西放下。” “也成。诶,地方在哪儿?” “东华假日。” 。。。。。。 到了酒店,去会务组签到,拿了房卡打开门,李乐才发现是个单人间。 拉开窗帘看了外面,李乐心说倒也对,惠老师么,别看年龄不大,位置在那摆着呢。 下了楼,上了廖楠的别克赛欧。 “又不是没钱,你也换个大点儿的。你看曹尚,三天两头换。” “他是玩儿车的,咱不和他比,代步工具,要那么好干嘛?现在创业期,能省就省。等以后挣到钱了,条件到了,换个红空那边的双牌车。” “双牌车啊,也好,那边没有强制报废,就是不能出粤省。”李乐想起在伦敦开的小雅各布家开的那辆e-type。 “不过条件是内地资产五千万,在那边投资一千万。你现在有了?” “没有。”李乐含糊道。 廖楠知道这孙子肯定没说实话,懒得拆穿他,“走,去公司那边,请你吃那家的煲仔饭,啫啫煲,” “好吃?” “肯定啊,为了这口啫啫煲,才把公司搬过去的。” “那是得尝尝。” 科技园里一家小馆子,李乐排队等了二十分钟,才吃上廖楠说的煲仔饭和啫啫煲。 “咋样?” “挺好,给个八分。” “就知道你嘴刁,能给八分就不错了。” “诶,这中午都这么排队么?”李乐指指门口。 “可不。前些年都是工厂多,人都在厂里吃。这两年又有不少公司在这边开了起来,人气儿就旺了,赶上中午饭点儿,都下楼来吃饭,可不得排队。” “公司那边呢?” “订的快餐,十五块钱标准,两荤一素。一早报数,不愿意吃的,自己掏钱外面吃去。加班另算。” 李乐点点头,“也行。上次给你说的,那个加班的打车费什么的,算了么?” “算了了,一月一报,打工资里。” “该给给,都是外地过来打工的,都不容易。” “我也不容易,你咋不关心关心我?” “你是老板,关心你相当于和资本家共情。” “你丫就一甩手掌柜的,还有脸说。” “更正一下,投资人。” “切!!吃饱了么?吃饱了走人。” 廖楠一路拐弯抹角,来到科技园边上的一栋四邻不靠的五层小楼。 看到门口立着一溜牌子里的“ng动画科技”,李乐咂咂嘴,“你也取个好名字,ng,ng什么破玩意儿。” “你懂个得儿。” “几楼?” “三楼。” “渲染机房呢?” “在那栋。这边的电不行。”廖楠手一伸,示意路边另一座三层小楼。 “回头瞧瞧去。” 上了三楼,还没进公司大门,就听到里面一个熟悉的大嗓门伴着略微结巴的声音喊道,“这个意思,就,就对了。” “不是,姜导,廖总说了,要是这样,得” “得怎怎么着?” “得加钱!!” “加就加!他们有钱。” 手搭在门把手上的李乐,转头瞧廖楠,“这人啥时候来的?” “不道啊?” 第824章 太便宜了 李乐和廖楠进门,就看到手舞足蹈,的姜小军和一个戴着棒球帽、眼镜,一脸忧郁沧桑,留着鲁先生一样的胡须的男人,一起站在一个工位前。 “姜叔。” “呦呵,你怎么来了?”姜小军发现李乐,满是惊奇。 “这不正好来鹏城开个会,就过来瞧瞧。” “我说你声音小点,楼下就听到你在这儿叫唤,这不是你的片场,设计师都是需要灵感的。”廖楠白了姜小军一眼。 “屁事儿真多。” “嘿,姓姜的” “姜叔,这位是?”李乐一瞧这俩又要掐,赶忙换了个口风。 姜小军瞪了廖楠一眼,一拍身边的男人,“这是导演,何坪,你喊何叔。” 等男人转过头,李乐脑子里出现大漠黄沙、免裆棉裤、羊皮袄子,还有黄土城墙下的那把刀。 “何叔。” 听到李乐这声称呼,何坪看向姜小军。 “别看我,你瞧这孩子长相,想起谁了?” “熟悉,那个敏姐?” “想起来了?这是敏姐的儿子,李乐。” “噢噢噢,我说呢,这么眼熟。也对,叫叔挺合适。” 何坪朝李乐伸出手,“敏姐来西影,还是我去接的人。你那么点儿的时候,我好像还抱过你。” “没尿您一手?”李乐接了个烂梗。 谁知道何坪还真想了想,“应该没。尿那个谁倒是有。” 得,这位还是个古板认真的。 “姜叔,有新电影?” “这不正拍着他的片子么,去红空那边见投资方,正好走这边看看进度。”姜小军一招手,“去廖楠办公室说。” 李乐一听姜小军的语气,这片子铁定又双叒叕超预算了。 “喝茶喝咖啡?”几人进办公室,廖楠问道。 “白开水。” “一样。” “有没有带气儿的?”姜小军翘起二郎腿。 “你怎么净和别人不一样?” “瞧见你有,赶紧滴。” “我尼玛” 李乐瞧得直乐,这俩都属狗的,谁咬谁一口都记得清楚,一见面就掐,不过交情这东西,越掐越亲近。 “李乐,敏姐最近怎么样?前几天我还在报纸上,看到说在丑国搞画展呢?” “挺好,也是赶上好时候了,九月份才从丑国参加完一个双年展回来。” “还住长安?” “我爸调到部里了,前年全家都跟着去了燕京。” “那好,那好,你把敏姐电话给我,这些年东奔西跑的,得把联系给续上,得空,去家里看她。” “嗯。” 李乐把曾敏电话给了何坪,“叔,你那个电影是个啥题材的?” “史诗级武侠巨制!”姜小军捏着可乐,打着嗝,把电影的事情说了。 丑国哥伦比亚主投,西影和华艺哥俩跟着掺和,凑了个一千万刀,算是国内有史以来最大的几笔电影投资之一,演员么,按当前的话说,都是有名的大腕儿。姜小军是主演,还有一个是小鬼子的,哥伦比亚塞过来的,不要都不行的那种。梗概就是唐代丝绸之路上的警察抓小偷。 李乐越听越迷糊,这片子,除了比张国师那部多了“天下”俩字,基本没印象。也就是说,这片子,赔的面儿大。 “这里面得有一两百个特效镜头,原来我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都给廖楠这边算了,可没办法,只能接一半的活。” “怎么个没办法?这特效的活,还能分两家的?” “嗯,这不是牵扯到华影了么?他们底下也有个新成立的特效公司,现在国内开拍的片子,都得给三爷他们点儿面子,要不然,以后在国内怎么混。” “人情世故?” “可不。”姜小军捏得易拉罐“嘎嘎”直响。 “我们三年前的东西都比他们现在的好。”廖楠嘟囔道,“而且,价格还他们低。” 李乐笑道,“行了,现在手头的活又不是不够吃,你再厉害,市场不能都让你占了。” “南高丽和丑国那边不是有好多外包的业务么。” 廖楠点点头,“正想和你说说梦工厂的事情呢?” “有眉目了?” “嗯。那边把条件开出来了。” “答应交叉持股了?” 李乐此话一出,何坪忽然起身,“我去给设计师讲讲场景的构图。” “成,叔。” 姜小军也要跟着出门,又被廖楠拽了回来。 “嘿,拉我干什么?” “废话,这牵扯到公司的事情,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你也是股东?” “哦,对对对。” 廖楠把办公室的门掩上,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份打印的文件,递给李乐。 “我和他们负责对外投资的一个副总聊了几次,也去红空见了两面,因为现在梦工厂没有上市,以及这两年准备将梦工厂工作室和动画公司拆分开,没有同意你说的那个交叉持股的意见。” “也对,毕竟咱们现在体量太小,没什么筹码跟他们讨价还价。”李乐叹了口气,薅羊毛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他们的意见呢?” “现在初步意向是初步投资两百万刀。” “那边给ng估值多少?” “800万刀。” “那边知道前期富乐的三百万刀的safe投资的协议不?” “知道。” 李乐听完,把手里资料一扔,“那不行,ng至少估值眼下在一千到一千两百万左右。这个钱,咱们又不是掏不出来。” “这两百万,对他们来说,就是个投石问路的坑位费,不过,哪那么便宜的。你回头给他们说,两百万,大家交个朋友,但是占股比例,按照两千万刀算。” “嘿,你刚不是一千两百万么?”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想要又要,那大家就要扯扯皮,他们看中的是我们的动画民工,廉价劳动力,还有背后庞大的未来市场,既然想投资未来,就出这点钱,哪那么好的事情。” “那我就这么回?” “就这么回,反正是他们找我们,不是我们找他们。” “嗯。明白了。” “叔,我这么说,您能理解不?”李乐怕姜小军作为股东有意见,毕竟,眼下的国内影视行业,能够获得梦工厂这种体量和名气的公司投资的机会,基本上没有。 “理解啊,怎么不理解,做买卖,不就是个值不值么?”姜小军笑了笑,“这东西,我跟着你们走。反正吃不了亏。就是亏了,也无所谓。” “咋?” “你知道他这次电影片酬多少么?”廖楠说道。 “多少?” “差点七位数,人民币。” “哪有,哪有,还得报税呢不是。这也就是沾了哥伦比亚的光,要不然,也给不到这个数。” 看到姜小军一副喜滋滋的表情,李乐心里盘算盘算,现在谁然钱值钱,可按照姜小军这个级别,再加上一部片子拍上一年的摸爬滚打,比起之后那种轻轻松松摆个表情,念个一二三四,一天就两百零八万的流量小鲜肉,真算的上是良心价了。 “楠哥,这事儿,你就这么和他们谈。” “嗯。” “走,去看看机房去。” 比起特效公司,渲染工厂,这才是李乐心心念念的东西。 第825章 但行好事 一进到渲染农场,李乐被一阵凉风吹得哆嗦一下。 “艹,这么冷。” “还行,机房么,这么多散热,保证服务器正常运转,一年四季,恒温是要做到的,这里常年维持在20度左右。冬天还好点,夏天的体感更冷。” “那不如用冷库了?”姜小军一旁说道。 “别说外行话,不懂就别瞎扯淡,你以为是放冻猪肉的?”廖楠白了他一眼,转头给李乐介绍道,“专业机房使用的都是精密空调系统,需要精确的温湿度控制和系统设计,这里面除了温度以外,还得考虑每升空气的尘粒数,主机房间噪声,主机房和室外压差,送风速度等等一系列数据,哪是能吹个冷风就行的?” “咱们的机房空调系统用的哪家的?” “ern。” “不是国内的?” “我也想用国内的,可现在各项技术指标还达不到,等以后。” “走,进里面瞧瞧去。”走马观花似的看完机房外面的控制室,四个人换上鞋套,廖楠拿出门禁卡在一扇对开门边上刷了一下。 门一开,持续低沉的轰鸣声传来,虽然声音不大,李乐对这种声音有些敏感,估摸着自己要是在这里待长了,脑子得炸。 不过机房里干净整洁的高架地板隔音墙面,头顶上包裹起来的各种管路,玻璃隔断出的独立间,排列整齐的机柜,服务器闪烁的灯光,还有一根根让强迫症患者舒心无比的数据线,让李乐三个人感受到了一种科技的美感。 “诶,老何,咋样?像不像去年那个黑客帝国里的场景。” “不是像,应该就是。”何坪和正常人一样,第一次见到这种地方,好奇和惊讶,“廖总,能问一下,这种机房,费用不低。” “还行。”廖楠点点头,“机房建设是一块儿,设备又是一块儿。” “机房基础建设里包括双电源,ups,监控,消防,空调,专用网络几个系统,加上装修,一共花了四百万左右。” “四百万?还只是机房基础?”姜小军大声道。 “你特么属驴的,就知道嚎。”廖楠呲儿喽道,“咱们这只是b级机房,要是a级机房,一平方就得小一万多,这还是能省则省。” “机器呢?不是说近期要换代么?”李乐看过机房的整体费用清单,知道这种地方就是个吞金兽,倒也没多惊讶。 “现在加上我以前的机房设备,一共是两个组,一边是ati,一边是nvidia,一共是760台机子。旧机子升级加上采购新的机子,一共花了七百万。而且,现在只用了一楼,二楼还没租。明年计划换成nvidia的force4ti系列。” “不是force3么?” “那个东西,怎么说,噱头大于实用性。其实从理论性能上来说,force3宣传的,支持driectx 80技术,支持可编程的像素渲染管线,但由于核心频率没有突破,性能上并没有超越force2utra。对我们渲染的需求并没有多大的提升,倒是明年的4,如果测试之后,能达到他们说的数据指标,用个两三年,不成问题。” “价格呢?”李乐想了想,又问道。 “全部更换下来,包括机子的其他适应性配件,整体在一百八十万到两百万六十万之间。” “好家伙,这么算算,你这一个机房,硬件投入就得千万多?”听完这个数字,何坪有些不淡定了。 这些钱,要是给自己拿来拍电影,挤一挤能够拍出三部来。 “这才是正常现象,要不然,为什么电影特效,cg动画的报价那么高?都是按照帧来计算的,投入在这里了。”李乐笑了笑,凑到玻璃房看了眼,转过头,问廖楠,“能打平?” “头一年不行,第二年也得亏,第三年小亏当赢,想打平,得四年之后。” “富乐那边,三年内,再给你两百到三百万刀,怎么样?能撑到打平?或者盈利?”李乐挠挠下巴,“我这边有焦化厂牵着,还有个实验室的项目,资金暂时有点紧张。” “能撑到,南高丽和小鬼子那边有几个电影的项目已经签了协议,国内虽然差了点,但明年有两家游戏公司的宣传片在谈,最近还有三哥那边的宝莱坞找过来。再说,不还有梦工厂的投资么?”廖楠想了想,回道。 李乐一摆手,“其他都好说,宝莱坞那边的,要么不接,要接就说死,先给钱,后干活。” “为啥?” “你反正记着就成,我可不想以后你整天追屁股后面要狗肉账。” “不能,三哥能这么不守信用?” “把不字去掉。”李乐笑笑,“还有,梦工厂那边,别把他们想的那么好。那个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明白了。” 姜小军在边上听了半天,说道,“那我继续拉活呗?” “肯定的,全家老小指望着你呢?” “老何,要不,再找华影那边商量商量?” 何坪摇摇头,“别惹麻烦,你以后还拍不拍片子了?” “哎”姜小军一跺脚,叹了口气。 “丫轻点儿,机房最忌讳震动。这里也有你一份儿。” “我特么” 。。。。。。 从机房出来,已经下午六点多。四人商量一下,晚饭就是粤省特色的大排档。 “哪家?”姜小军挤进车里。 “我说了你能知道?”廖楠回。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小南记。” “上次咱俩带着几个画师去的?” “知道你还问我。” “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 “你打野。” “你打野。” 瞧见这俩跟斗鸡一样,又开始掐,李乐捂着脸搓了半天,“开车开车。” 廖楠一脚油门,车子蹿了出去。走大街拐小巷,路过一处,李乐喊了声,“楠哥,慢点儿。” “啊?干嘛?” “这地方,我瞅瞅。”李乐指指路边的一处大院。 三人都转头,看到院门几个大字,“南山法院”。 “噫,这有啥看头?” “你不懂,这对有的公司来说是胜地。” “胜地?” “可不,不败客。” 三人不明就里,都摇摇头。 小南记,一间开在居民区外犄角旮旯的一间大排档,一个不留心,就会错过。 典型的粤式大排档,炭炉、木桌、胶椅、不锈钢碗碟子还有瞧着不怎么整洁的露天环境。 不过姜小军和廖楠都说这里不错,讲究食材的新鲜,菜做的也精致,不是那种大火爆炒的一锅出几盘。 四人一桌,廖楠点了几个这里的招牌菜,盐焗奄仔蟹、豉油王大虾、豆豉鸡、羊腩煲。 “算了,这个羊腩煲换成白灼猪脷粉肠。”李乐来了句。 “咋?” “一群北方人,在这里吃羊肉?” “哦,也对,换,换。” 菜上的很快,李乐几筷子下去,给了个七十五分的评价,这种宵夜摊子,吃的是个氛围,至于菜,新鲜足矣。 “诶,你就这么出来,不遮着盖着点儿?” 有人发现姜小军,上来要签名,李乐从包里拿出笔和本子递过去,问了句。 “我就是一导演,客串演员,哪那么多讲究,再说,你以为我这种糙汉子,不上电视荧幕,有几个能认出来。”姜小军签完名,撕下来,递给旁边那桌的一姐们儿。转身扒拉一下何坪,“现在有个词儿叫偶像是?” “嗯,广义上的单体膜拜对象叫偶像,你说的那是,基本上一无是处,纯靠包装出来的,用长相来哄哄小女生小男生的那种。” “不过,人家能挣钱啊。”廖楠回了句。 “花期太短,才狠命捞钱。没个几年就销声匿迹了,这行就是后浪推前浪。” “对,得当艺术家。”李乐笑了笑。 姜小军问何坪,“你是艺术家不?” “我不是,你是不?” “那我都老艺术家了。” “怎么论的?” “年龄到了,就是,” “我以为靠作品呢?” “作品算个屁哇?” “没作品也能叫艺术家?” “有个词儿,理论艺术家。理论上的,艺术家。” “艺术,讲究的就是一个打哪指哪!”何坪忽悠悠接了句。 三人琢磨琢磨,随即,拍着桌子大笑,“真特么” 有酒有肉,岭南冬天的风不刺骨,夜无寒露,四人吵吵嚷嚷,兴高采烈。 等大排档开始上满人,气氛正浓时,忽然由远及近脚步、呐喊声从街巷那头传来。 许多人起身转头看,只见两男一女,被一群穿着保安款制服的人追着往这儿来,后面的人还在不断喊着,“站住,别跑!”“查暂住证!” 三人慌不择路,一低头,冲着大排档方向而来。 惊叫声,骂声,碗碟丁零当啷声四起。三人利用桌子间的空隙,腾挪辗转,躲避着后面的追兵。 一个瞧着十七八的女孩儿,脚下一个踉跄,眼瞅着要趴到桌上,李乐一抬手,抓着胳膊给拎了起来。 “笨蛋,分头,往居民区里跑。” “啊?哦!” 女孩被李乐一送,脚底飞快,窜进了后面的居民区。 只不过,剩下那俩,慌不择路,被堵在了墙角。 保安制服的,一拥而上,扭着胳膊,摁着脖子,踩着小腿,最后,把两人押走。 热闹一过,几人都面面相觑。 “查个暂住证,至于么?”姜小军皱着眉头。 “这个,有点过了。”何坪叹口气。 廖楠无奈的笑了笑,“地方特色。治安需要,外来打工的,在鹏城,没有暂住证,寸步难行。别说他们了,我都有。” “这玩意儿,这么重要?” “谁知道呢?”廖楠不喝酒,抓了罐健力宝“咕咚”灌了几口,手背一抹嘴,“后面这群就是治安队,他们就是查暂住证的主力。” “刚来的,火车票可以当暂住证使半个月。要是这半个月内没找到到工厂或者干活的地方,就得小心被查到。” “查到以后呢?”何坪问道。 “运气好给他们几包烟就过去了,运气不好的话,罚款一百到几百元。要是交不起罚款,就给送去樟木头。” “樟木头,是什么地方?” “收容所咯。” “一张暂住证,办就是了。”姜小军真没怎么听过这个。 “你说的轻巧,办一张暂住证,工本费20元,其后每年还要缴交治安联防费用,调配费,正常三百、三百二,有的就得四五百,五六百,而且还要照相费。咱们这样的都好说,可那些从老家来的打工仔打工妹,刚来这边,身上有几个钱?” “进厂就好了?” “你能不出厂转转?再说,还有进厂踹宿舍门查的呢。” “嘿,这尼玛”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叹气。 “行了,吃饭吃饭。”廖楠招呼着。 吃完喝完,眼瞅着都十点多。 姜小军一拉李乐,“大侄儿,走,陪,陪叔洒洒水去。” “这哪有厕所?” “墙角,绿化带,不都是?” “您厉害。走!” 找了个隐蔽的角落,两人并排开始浇花。 “诶,我说,你在这儿待几天?” “不算今天,三天。” “还想喊你去红空呢,这去不成了。” “我也没带通行证啊。”李乐抖落抖落,“你们去要钱?” “肯定的啊,预算不够,这边哎呦我艹!”姜小军拉上前门,刚要绕花坛,脚底一瓣蒜,差点摔倒。 “艹,这特,特么谁?” 李乐凑过来,借着光一瞧,花坛边上,蹲着一个,再努力瞅瞅,刚才被指点跑进小区那位。 “嘿,你这姑娘,怎么蹲这儿?”姜小军也瞧清楚。 “叔,我这,躲着呢。” “行了,人早走了,还躲啥?出来。” “哦。” 等把人领到路边,几人见这小女孩,瘦了唧,一身脏兮兮,你要说是叫花子也成,一双白色体操鞋已经成了灰色,黑色的运动裤,路灯底下泛着亮,一头乱发,眼睛不小,怯生生眨啊眨的。 “别害怕,这人长得恶了点,还算个好人。”廖楠凑过去,指指姜小军。 “你打野!” “家那儿的?”廖楠没理他,问女孩儿。 “黔省,麻江。” “来这儿打工?” “嗯。” “上过学?” “初中毕业。” “怎么来的?” “跟着我哥。” “那俩?” “嗯,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哥朋友。” “你准备怎么办?” “回住的地方,找同乡,借钱,去樟木头,把人弄出来。” “你倒是清楚。” 廖楠一掏兜,摸出三百块钱来,一旁李乐瞧见,凑裤子里捏出一沓,一把都塞给廖楠。 “这钱,你拿去,买两条塔山。到樟木头找一个叫阿批仔的,就说胡阿公介绍的,领人。”廖楠也没看多少,一抓女孩胳膊,都拍到手里。 “这我” “你想让你哥在收容所多吃几天咸菜疙瘩汤?” 女孩儿捏着钱,抿着嘴,鼻翼忽扇着,眼里一时间晶莹剔透。 “行了,看见这个地址了么?”廖楠又拿出一张名片,指着下面一行字。 “你哥什么的我管不着,大小伙子有胳膊有腿儿,怎么都饿不着,你要是还想在这儿待,这两天,来这儿,找我,给你个打扫卫生的活。” “谢谢大哥!谢谢大叔!” 女孩儿拿了名片,冲着四人挨个鞠躬,一转身,跑了。 “你不怕遇到骗子?” “骗就骗呗。”廖楠耸耸肩。 “得,你善。” “但行好事。”何坪一边笑道。 李乐倒是琢磨琢磨,“嗨,楠哥,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什么领人,找谁提谁,这么熟呢?” 廖楠扫了李乐和笑嘻嘻的姜小军一眼,“管得着么?” 第826章 学术姬 第二天开始的会议是鹏城大学底下一个什么研究中心举办的,听名字就是一个官不官民不民的机构,主题是“wto与经济特区发展学术研讨会”。 来时惠庆给李乐说的很明白,这就是个人情会,就像结婚办酒席,礼到人不到一个意思。 “合着我就是那个礼?” “你就是个名,替我签个字,人家之后的会务报告还有给上面写综述,就能把燕大的名字带上。” “那我明白了。” 原本李乐还以为能听听有什么有价值的报告、演讲、讨论,可上午的会听到一半,李乐就已经没了兴致。 几个头衔很长,乍一听不明觉厉的什么会长、理事,仔细一研究会务资料里的个人简历,要么是兜里有钱的,要么是帽子够高的,实际上无论是距离经济,还是行政管理,亦或是政治社会等等专业学科都离的十万八千里。 趾高气昂地坐在台上,嗯嗯啊啊的发言讲话。要么啰啰嗦嗦、收不了尾,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 要么东扯葫芦西拉瓢,话语千言、离题万里,根本不知所云。要么满篇空话、大话、套话,官腔官调,像极了秘书给写的报告。 有那么两个简历上看着还挺那么回事,可一听,就知道已经脱离学术环境足够久远,讲的都是些老旧过时的东西,且错漏百出。 想起飞机上那个小胖给自己讲过的,学术会议举办者的三个动机,搞政绩,秀肌肉,突击花钱。 这会,越看越像那种到了年底,为了避免剩余经费上缴,赶紧把账上的钱花光的突击会议。反正搞着一次会议,即便没有什么收获,也没有什么坏处,好歹大家一起联欢联欢么。 看了看表,马上茶歇,李乐觉得做个学术蝗虫的光荣时刻到了。 手里东西往包里一塞,挨着墙根儿出了会议室,朝一旁的茶歇室进发,嘴里哼着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正义滴来福灵,正义滴你妹啊! 看到长餐桌边上已经站了一溜举着盘子,拿着叉子的男男女女,李乐心道,这特么是谁的部将,比我还早。 来不及多想,李乐赶紧捡了个盘子,攥着叉子,加入扫荡的队伍。 仗着人高马大,挤开人群,照着长桌上的小糕点点心水果,边吃边拿,直往盘子里招呼。 瞧见前方一个盘子里,还有最后一块卡门贝尔,李乐精准定位,长胳膊一伸,利用叉子的延长度,歘,抢在另一手靠近之前,插在了上面。 “哎,你这”一单眼皮哥们儿诧异道。 “呀,不好意思,要不,分你一半?”李乐手一抖,卡门贝尔一分为二,“放心,叉子我没放嘴里。” “算了,算了,远来是客。”这人嘴上上说着,可手上的盘子里那冒尖儿的一堆花花绿绿,明显和好客搭不上边儿。 “谢了啊。” 把变成两截儿的卡门贝尔扫进盘子里,李乐的多普勒又开始启动,向前扫描。 当那些与会的“大佬”们进到茶歇间的时候,眼前所见,寸草不生。这群中年、老年大叔们,只能端着杯咖啡尬聊。 “老刘,你的高足呢,刚不还见到给你拎包照相呢?” “看见没,那边,那俩阿瓦达啃瓜的。” “嚯,好胃口啊。” “哎,随他去,也怨当年咱们没那么好的条件。” “可不,那时候开会去,哪有这些,都是铆足了劲儿往大佬们身边蹭。现在倒好,听报告时双眼无神、说话是唯唯诺诺,可转过头,胡吃海塞,连吃带拿。” “是啊,你苦口婆心的给他讲学术交流的好处意义,他两眼一翻,问你这蛋糕从哪拿的。不过,今天这会,无所谓了,水掺的有点多。” “年底了么。对了,听说明天要去什么甘坑古镇?你去过没?” “没。听说还不错。” “明天一起?” “好说,好说。晚上别忘了去我房间,我约了孙院长,一起打牌。” “没问题。不过,你得准备点彩头。” “放心,孙院长的习惯还是知道的,今晚上要是能让他高兴了,那个地产公司的独立董事,也能聊一聊。” “你说的是今年出台的那个独董的规定?好事不叫我?” “你一年咨询费挣得可不少,还看上这个?” “说是咨询费,其实都是给行业、公司当吹鼓手,引导引导舆论风向。哪有这个稳当啊。说说,是什么地产公司?” “走,那边聊去。” 一旁小桌板上埋头“库库炫”的李乐,支棱着耳朵,听到两人对话,算是对这种会议有了进一步了解。 枯燥乏味总会过去,之后,便是欢乐谷,酒席、碰杯,游花、看景、旅行,结朋交友,还有些不可言明的东西。 嘿,真特么有意思。 。。。。。。 上午会议结束,中午一场海鲜自助,眼瞅着那些生蚝龙虾三文鱼,鲍鱼青口大蟹腿儿,李乐挥着夹子又来个冲锋。 吃饱喝足,回房间美美的睡个午觉,至于下午的分会会议,没有惠老师的发言,那还去个屁,还不如在房间里看论文资料有收获。 “噼里啪啦”写写看看,又到了晚饭时间。换了身清爽的衣服,李乐颠颠儿的下楼,去了宴会厅。 门口交了餐券,进来后,才发现是桌宴,反正没名牌,谁也不认识谁,李乐找了个边上的位置,暗自运气,准备等着上菜开吃。 “哟,又见面了。” 隔壁桌有人冲李乐打招呼。 扭头一看,上午茶歇时候那位单眼皮。 “你好。” “你旁边没人?” “应该没。” 单眼皮顺势一转,换到李乐身边,“一个人吃多没意思。” “呵呵。” “兄台哪个部分的?” “燕大。” “嚯,高才。失敬失敬。” “混吃混喝,混吃混喝。你这边是?” “鹏大,经济学院的,陈高帅,研三。” “哦,久仰久仰,社会学系,研一,李乐。” 两人桌底下握了握手,同为吃货,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跟着导师来的?” “替师出征。” “怪不得,瞧你独来独往的。令师是?” “惠庆,惠教授。” “哦,我说会务组那边嘀咕,说是邀请名单里,就一位燕大的教授,今天还没来。” “这不是学校那边有事儿么。你呢?也是跟着老师?” “一半一半,导师在,我也是会务组的。” “我说呢。” “诶,今天晚宴你可要好好尝尝,都是粤菜的精华,乳鸽乳猪,烧鹅蛇羹,上汤龙虾,鲍参翅肚。” “是嘛?那可得饱饱口福。” 两人闲聊几句,就听到前台有人讲话致辞,耐着性子等上面人哔哔完,开吃。 原本对单眼皮陈高帅的话半信半疑,等吃到嘴里,才发觉这人不是吹牛。 来了这边两天,今天这场,才是李乐心目中粤菜的高水准。 胃口大开,吃的欢快,聊得也顺畅。 等到半途,开始有大佬们开始游走,气氛又热烈几分。 中间陈高帅离席一趟,再回来时,领着一中年男人和打扮的颇为艳丽的女子过来。 “李兄,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导师,黄钦明教授,这是我师妹,林珊珊。” “啊,您好,您好,不好意思,只顾着吃了。”李乐赶紧起身。 “年轻人,有个好胃口,羡慕啊。”姓黄的教授笑道。 “惠老师这次没来,颇为可惜啊。” “老师实在是抽不开身,这才派我来充个数。”李乐低姿态,吃人嘴短,还是个现行。 “惠老师大忙人,能理解,能理解。不过,能让李同学过来,也是一样的。” “你过奖了。” “不知道费先生身体怎么样了?” 李乐眨眨眼,心眼儿在001秒内转了八百个圈,笑道,“前几天去家里见过,身体挺好。” “好,好。来,为费先生身体康健,敬没来的惠老师,也敬你。” “岂敢岂敢。”李乐端起一旁的啤酒,和这位黄教授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这位”一旁跟来的艳丽女子,飘到李乐面前,狗鼻子发动,祖玛珑154,还是男士,够个性的。 “李乐。” “对,李师弟,来,我也敬你一杯。” 嘿,这话论的,谁是你师弟,第一次见面就套近乎? 只见这林珊珊凑上来,手一抬,胳膊肘蹭了一下李乐胸口,好像无意,实则有心,弄得李乐皱了皱眉。‘ 可在人家地盘,李乐只好倒上一杯,陪着干了。 “呵呵,好酒量啊。”林珊珊也干了,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冲李乐忽闪,脸上一红,嘴角一抿。 “李同学,吃好喝好啊,高帅,好好陪一陪。” 等黄教授伸手和李乐握了握。 林珊珊也跟上,涂着鲜红指甲的小手捏住李乐手指,晃了晃。 李乐只觉得什么在自己手心挠了一下,轻轻的,却又麻麻的。 啧啧啧,小李厨子想起一个词儿。 尼玛,这要是遇到个傻乎乎的菜鸟,不得立刻心猿意马,呵呵,得,这趟没白来,真特么有意思。 第827章 林妹妹三戏李厨子 看着林珊珊一步一踌躇,一步一回头,跟着那位黄教授去了隔壁桌,李乐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些。 一个明明不该有的年龄,却透着股轻熟女人味道,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散发着这样气息的女人,兼容性更广。 向上,有着禁欲的味道,但勾人,可以让老男人怎么也随便不起来,恨不得赶快西装革履,红酒雪茄与她会一会。而向下,那些正襟危坐,腼腆害羞的青涩男生,估计也忍不住要动动鼻子,用力的去闻一闻。就像,小男生的迷魂汤,成熟男士的醒酒药。 “你这林妹妹,人缘很好。”夹了一块乳猪在盘子里,李乐问陈高帅。 “可不,作业有人帮着写,论文有人愿意挂上名,师兄们关怀备至,师弟们照顾有加,导师身边的贴心人,师母眼里乖巧懂事的好学生,呵呵。” “哦?听这话,陈兄另有见解?” 陈高帅一摇头,“你想,黄老师能把课题经费都交给她打理,我们哪敢胡乱说话。” “你说的,已经够多了。” “莫要过度解读。” “就说有用么?” “哈哈哈,李兄真有意思。” “呵呵呵,陈兄也是。” “不过,本科能从风马牛不相干的建筑系跨专业到经济学院,这件事更有意思。” “看来陈兄深有感触?” “主动加你联系方式,悄悄送生日礼物,夏天送冰,冬日有汤,主动在课设、做课题的时候邀请,但当成果分好之后,提出要aa掉开销时,得到一句,我以为不需要的,我看错人了的时候,你也会感触颇深。” “来,吃。”陈高帅夹了块白斩鸡放到李乐的盘子里。 李乐点点头,笑道,“吃!” 。。。。。。 万众期待的半夜女鬼来敲门的故事,并没有发生。 却在第二天一早的酒店健身房里,碰到了林妹妹。 一组高鞭低扫结束之后,李乐正掐着腰,忽然一股香气萦绕鼻尖。 “早啊,李师弟。” 扎起的马尾,上半身一件呼之欲出的紧身运动背心,下面一条比齐p也长不了几寸的运动短裤的林珊珊,带着微微的娇喘,额头细密的汗珠,几缕黏在绯红面颊上的碎发,出现在李乐身旁。 “师弟可不敢当,咱们不是一个系统的。叫我名字就好。” “怎么,要是燕大的就可以?”林妹妹桃花眼,深情款款放光明。 李乐只是笑。 “想不到你也喜欢运动,不过,你这练的可跟其他人不一样啊,能防身?” “不,能抗揍。” “哈哈哈哈。”林珊珊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弯腰直乐,那一块v字领下,颤动着。 李乐本着不看白不看的原则,偷瞄了几眼,用仅有的那点半椭球体体积计算的知识,目测一下,得出了一个d-的结果。 啧啧啧,资本可以啊。 “教教我啊,我也能防防身。”又一个包含情绪的眼神飘过来。 李乐摇摇头,“你这,多练练跑步比较好。” “为啥?” “一靠嗓门二靠腿,高音破敌,跑得快保命。” 林珊珊又笑,比刚才幅度更大了些,一只手也搭上了李乐的胳膊,滑腻冰冰凉,噫~~~~ 李乐懒得理他,指了指旁边的跑步机,“林小姐可以试一试,一天一个五公里。” “呵呵,撵我走啊。” “不是,打沙袋,怕碰着你。” “好好好,不打扰你。”林妹妹嘴角一翘,马尾一甩,给李乐一个细腰丰臀的背影,去了一旁的跑步机。 嚯~~~~,珍妮玛黛金。 小李厨子一边默念,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一边转身对着沙袋,“嘭嘭,咚咚咚”。 而林珊珊站到跑步机上,定了个10,边走边看,等瞧见李乐脱掉t恤,露出满是晶莹汗水,线条毕露的后背,咬了咬嘴唇。 。。。。。。 吃罢早餐,李乐从会务那领了顶略显土气的遮阳帽,扣在头上,跟着队伍,上了一辆小巴,奔赴今天游玩的目的地,甘坑古镇。 “昨晚睡得好?”车到中途,陈高帅从前面起身,坐到最后一排闭目养神的李乐身旁。 “枕头有点软,床垫有点高,其他都还好。” “没来个张生夜读遇狐仙?” “不姓张,也不夜读,青丘太远,何来遇狐仙?” “那就好。” “怎么,有范文?” 陈高帅笑笑,“李兄心志坚定,不愧是燕大出来的。” “此话从何说起?燕大又如何?” “或许李兄还没体会到这两个字在我们这种地方院校眼中的位置,要是能和贵校有了某种联系,可是一件大好事。要不然,为什么这么水的会议,还要邀请惠老师来给提振名声?” “过了。” “一点不为过,你是身在此山中。” 李乐琢磨琢磨,问道,“只说陈师兄是经济学院,不知道什么方向?” “方向算不上,理论经济学。” “你们学校有学位点?” “没有,我们属于联培的。” “和哪个学校?” “中山。” “那也挺好,发中大的毕业证,华南五省,基本平趟。” “但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比如你们那。” “可以考啊。” “本来就是推免的。我们不像你们,看实力。有些时候,是看操作的,有贵人相助,岂不是更好?” 听到陈高帅意有所指,“陈师兄,是个妙人啊。” “高帅而已,当不得妙字。” 两人都乐。 闲聊几句,车子到了目的地。 甘坑古镇,鹏城往前,三百年间客家人聚居地,“坑”指溪流水沟,客家人常说的“坑坑沥沥”一词,泉眼遍布,溪水甘甜,一个“甘”,一个“坑”,便有了名字。 镇子所在,山水相邻,古建众多,房连巷通,客家排屋,炮楼碉楼,阡陌小巷,青石步道,独具特色岭南风韵的一个去处。 虽是冬天,但这里依旧随处可见路边青草繁花,古木高耸,入眼处,青砖飞脚屋檐,小桥流水回廊,活泼的绿伴着沉稳的灰,古镇温柔的光透过格窗,抚慰着人心。 走马观花间,上辈子出身江南的李乐,不自觉把这里和另一处的水乡做着比较,虽风格有差,但都是诗意,烟火、老街,讲着故事。 在此时这路遥车马急的人间,沉淀留存着岁月静好,人间浪漫。走在这种地方,时间永远都是惬意安然。 逛到一半便临近中午,一场客家宴席,让众人大快朵颐。 擂茶茶粿盐焗鸡,扣肉三酿客家盆菜,让吃货小李,又多了许多几样味蕾记忆。 饮着茶水,站在溪边窗前,暖风拂面,眼中一片古色古香,李乐很开心的,打了个嗝。 “诶,怎么不去楼上,有广府戏的演出。” 闻见香味,李乐侧身,瞧见外套紫色毛衣,内衬白色衬衫,一条宽松布裙,白色帆布鞋,长发垂肩的林妹妹又至,眼中带笑,嘴角含媚。 “听不懂。” “我与你讲啊,戏是燕归人未归。南海十三郎江誉镠写的。西梁太子魏剑魂与村女白梨香两情相悦,白梨香怀有身孕之后,二人相约明年春燕归来之日重聚。适逢匈奴南下,东齐珊瑚公主看上魏剑魂,要其抛弃梨香才肯借兵,之后又抢了梨香的儿子。” “最后是不是公主认错,一家团圆?” “噫,你知道?”林妹妹一个转身,靠在窗前,面向李乐。 李乐抿了口茶水,“这种牵扯到儿女情长,再添点国仇家恨的剧目,多数不都是这种?不过,名字取得好听。宋时,有赵长卿的双燕运芹泥,燕归人未归。也有晏几道的槛花稀,池草遍。冷落吹笙庭院。人去日,燕西飞。燕归人未归。” “呀,好厉害,我都没听说过。” 李厨子随口几句,让林妹妹眼中光彩更盛,只觉得眼前这北方来的帅哥,除了身材长相,现在又多了几分才情。 “这厉害什么,书读的杂了而已。” “过分谦虚,可就是骄傲了。” “实话实说。”李乐笑了笑。 “诶,既然不上去,帮个忙,给我照张相,这边窗口从外看去的景色,多好。” 林珊珊晃了晃手里的卡片相机。 李乐想了想,伸手。 “给,傻瓜的,不用调。” “嗬,数码的?”李乐看了看递过来的松下lc5,这人,挺有钱啊。 “会用?” “还成。” “等等,我找个好地方。” 只见林珊珊站在窗前比划比划,站到边上的一扇,双手贴在后背和墙裙之间,双腿交叉,头一歪,显出侧脸。 李乐咂咂嘴,挺会啊。 举起相机,找个角度,“咔嗒”一声。 之后就是不同动作,位置,连着拍了好几张。 “诶,我看看,我看看。”林珊珊蹦跳着过来,肩膀靠臂膀,一只手捏着李乐手里的相机,另一只手则从李乐胳膊底下穿过去,握住相机,探过头,看屏幕里,刚才拍的照片。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李乐只感觉臂弯触碰到一片软糯回弹,马尾辫擦过下巴和面颊,痒痒的,带着些暧昧的味道。 李乐想着躲开,却又被一股力不着痕迹的贴上,那块绵软,面积反倒更大了点。 好嘛,这才是会玩的。 不过,李·正人·不怎么君子·有底线·鸡贼乐,还是往一旁挪了一步,把胳膊抽了出来。 “怎么样?” “挺好。” “那就行。”李乐捡起茶杯,“既然你说的这么好,我去听听这燕归,人未归。” 盯着李乐上楼梯的背影,林珊珊笑了笑,一撩额前碎发,举起相机,对着楼梯,“咔嗒”。 。。。。。。 “谢老师,来,拉着我的手,诶,对了,有我扶着您,放一万个心。” “呵呵,小李啊,这身板儿,比我手下那几个白菜帮子可强多了。” “瞧您说的。” “小李,拉我一把。” “好嘞,孙教授,您可悠着点,这楼梯窄的很,握住,握住。” “小李,包还是给我。” “没事儿,王老师,这才多重,小意思。” “真好啊,看到你,想起我年轻时候了。” “你现在不也挺年轻,国家都说了,六十岁都是中青年。” “呵呵,哪能哦,老了老了。” “小李啊。” “诶,孙院长,您说您说。” “费先生最近有空没?” “有,不过年底了,活动多,去家里的人也多。” “回头,你记我手机。过年前,我去一趟燕京,联系你,帮我看看费先生的时间,我好去拜访拜访。” “您直接联系老爷子的秘书不就成了?” “还是你这边稳妥点。” “成,您随时打,我随时在。” “小李!!” “哎~~~~” “来,尝尝这个碗粄。” “来了。” 一天的游玩下来,李乐的谦逊有礼,孔武有力,老来乐,长得好看,会说话,让李乐给同行的人,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尤其这些教授老师,大家都在差不多的圈子里厮混,在知道李乐是惠庆的学生之后,更是多了几分刻意的亲近,李乐的手机里多了好多号码。 返程回酒店,吃饭时候李乐也被拉到教授老师那一桌,几个后世的笑话,一片欢声笑语。 吃完饭,李乐要上楼,被又换了一身牛仔裤夹克衫的林妹妹在电梯口给拦住。 “有事儿?” “晚上,会务组织这些跟着老师来的年轻人,一起去ktv,你去不去?” “算了,五音不全。” “都一样啊,走,这么不合群?” 李乐想起飞机上小胖的忠告,看了看表,点点头。 到了ktv,大伙儿年龄相差无几,自然就放开的许多,一曲接一曲,之后又是游戏,拼酒。 李乐冷清,不主动招人,但也来者不拒,老李家强大的基因,让十几瓶瓶酒下肚的李乐,在最后结束时,除了带着点酒气,依旧完好如初。 只不过那些人里,有拽的,有扶的,有扛的。 李乐笑呵呵,走在最后,看着前面这群东倒西歪,只觉得小胖的话也不见得多正确,晚上这场小聚会,除了脸熟几个,收获不大。 正看楼上的霓虹,忽觉怀中被人一撞,低头,就瞧见两眼迷离,面红耳赤的林妹妹两手扒拉着自己的衣领,“扶我一把。” “呵呵,你不是刚才一直和人数瓶子的么?怎么,还行?” “我没醉。” “得了。” 瞧见林妹妹开始朝着倒拔垂杨柳的姿势转变,李乐叹口气,抬手,掐着胳膊,把人给拎了起来。就那么半举半托的,回了酒店。 “你住哪个房间?” “这是我房卡。”林珊珊胡乱的翻着胸前的包,摸出一张房卡,顺势搂着李乐的腰,递过来。 李乐接到手里,手指一错,房卡下面,还有一只蓝精灵。 第828章 泰雅乐股权投资 房卡在手,美人在怀,娇羞喘息下的轻嘤,再加上酒精的刺激,这种场景下,只要是个正常的年轻男人似乎都抗拒不了。 但小李小李,说的生理。 捏着小雨伞不到三秒钟,李乐已经脑补出了好几种使用之后的后果。 笑了笑,一只手把怀里的林妹妹“pia”在墙上,一手掏出手机,拨了个酒店前台的号码。 “先生,需要帮忙。” “这位,喝多了,这是她的房卡,麻烦帮忙送回去。” “好的,交给我们。” “多谢。” “不客气,应该的。” 看着两位大姐一个架,一个托,把人送回房间,李乐长舒口气,转回头,走到电梯口。 “叮”的一声门开,随手把蓝精灵扔到门边的垃圾桶里,迈步进了电梯。 “咔嗒”一声门关,林珊珊慢慢从床上坐起,解开衣衫,进了浴室。 瞧着镜子里的美背蜂腰,酥胸长腿,加上一双藏着春意的桃花眼,想起李乐那张似笑非笑的猫咪唇,喃喃自语道,“奇了怪了,难道,天底下还有这种不偷腥的猫儿?有病?姐妹?” 楼上的一间客房浴室里,小李厨子哆哆嗦嗦,抱着膀子,站在喷着凉水的淋浴头底下好半天,接连打了几个喷嚏,骂道,“艹!!” 毫无意外的,第二天去世界之窗逛景时,李乐说话带了浓厚的鼻音。引得同行的两位女老师,一个递上白加黑,一个塞手里两包999。 “喂,咋样?昨夜风流?”陈高帅凑过来,笑问道。 “是挺风流的,这不已经迎风流鼻涕了?” “呵呵,李兄,佩服,抗性挺高。” “以前,有人着了道?” “呵呵。” “行,不过,转换目标挺快啊。”李乐示意另一边,正和一个三十多岁,看起来颇为兴奋的男子,聊得欢快的林妹妹。 “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你们导儿没意见?” “彩旗红旗,各取所需。既然给不了想要的,还不允许别人换一条金光大道?”陈高帅打量打量李乐,“对有人来说,就是个试错的过程。” “噫~~~~”李乐赞叹道,“陈哥高见啊。” “要不要来燕大试试?” “别了,人呢,贵有自知。何况,水浅王八多的地方都没什么头绪,到了你们那种深海区,都是鲨鱼鲸鱼的,小命不保。” “这话过了啊。” 陈高帅嘿嘿一笑,指了指前面,“诶,山寨的埃菲尔铁塔,不知道真的,是不是比这更壮观。” “其实,下面一股子尿骚味儿。” “你去过?” “水深,可看到的地方也大了,不是么?”李乐说道。 “” 。。。。。。 三天会议,又吃又拿。至于林妹妹,李乐只是当做一个插曲。 “惠老师,申请一下,晚走一天可以?”一早,李乐双手捧着电话,坐在马桶上,一边用力,一边问道。 “理由?” “访友。” “行,给你两天,不过别耽误大后天和系里的课题讨论会。” “嗯~~~~~明白,谢谢惠老师。” “等等。” “啊?” “住宿费自己掏了。” “哦。” 把电话一扔,继续用力。 至于为什么在鹏城多留一天,源自于昨晚小雅各布和董泰的一通电话,“你在鹏城?好,你在那里不要随意走动,明天我们从对面买橘子过去。” 吃完早餐,和几位在大堂等车去机场的参会老师聊了几句,李乐出门打车,去了富乐和小雅各布的大富豪一起担任gp(普通合伙人),另外,在一年内增加到17家lp(有限合伙人)的投资公司。 地方很好找,地王大厦。听说当初开建的时候,想起那个帝王的意思,结果,上头没同意,说是带有封建思想,就改了一个字,从“帝”变成了“地”。 公司在二十七层,按照小雅的说法,这是取三个九的意思。李乐还以为小雅是不是在这边呆久了,也开始迷信,结果董泰告诉自己,是因为当时正好有家在二十七层的公司倒闭,地方空了出来。 出电梯,左拐,最边上半圆形加上紧挨着的两间,就是“泰雅乐股权投资有限公司”的地盘。 李乐看着“泰雅乐”仨字,叹了口气,他已经对小雅各布起名字的水平不抱希望了,你特么还不如取个太太乐,一个卖鸡精的,一个卖厨卫电器的,三家共用一个名字。不知道还以为是一家公司。 还没进大门,就看到那个咖啡冲的很好的萍姐,正对着前台的一位姑娘教育道,“艾米啊,侬脑子不要瓦特了,不是来一个人说一句和哪个经理约好了就能进去的,必须要确认,明白么?” “瞧瞧刚才让你放进去的那位,整个办公区到处乱窜,万一出点问题,怎么办?” 前台姑娘扶着桌子,低着脑袋,不住的“嗯嗯”着。 “行了,这次就给你个警告,下次再有,就得扣钱咯。” “知道了,萍姐,我一定一定注意。” “行了,干活。” “诶,萍姐。” “啊?” “听杨总说今天雅各布和董先生会来?” “嗯,还有李先生也会来。” “李先生?就是那个二老板?听常经理说,可帅可帅的这位先生,请问,您有预约么?” 萍姐随着前台姑娘的目光转过头,看到一个壮硕高大的身影,还有那个圆寸脑袋,“啊,李先生?” “侬好萍姐,藏油伐寄啊。”穿着身飞行员夹克的李乐,摆摆手,笑道。 “呵呵,交怪辰光么窥到侬了。” “怎么样,在这边适应么?” “挺好的,挺好的。” “诶,看着可言不由衷啊。” “能多挣钱么,什么言不由衷也就没了。” 两人用沪海话聊着,一旁前台姑娘一脸茫然。 “艾米,这是李先生,咱们的大股东。”萍姐拍了拍姑娘。 “哦哦,李先生好。” “你好。”李乐点点头,又问萍姐,“那俩来了么?” “没呢,刚董总打电话来说,正过关呢。” “成,我去办公室等等他俩。” “这边。” 李乐跟着萍姐进了办公区,姑娘从前台探出身子,瞅了好几眼,抓起电话,“喂,娟儿,我给你说,回头看,回头看,看见了没?那个就是传说的李先生,啊啊啊,是啊,好帅啊” 和沪海的大富豪格局一样,小雅各布的办公室也在最里面,不过和他办公室对着的总经理办公室的铭牌上,不是董泰的名字,而是一个叫杨苏阳的。 李乐知道这人是专门为泰雅乐从华尔街招来的一位私募基金经理人。真人还没见过。 看到萍姐带人进了小雅各布的办公室,这位杨苏阳赶忙起身,走了进来。 “李先生,您好。” “杨苏阳,杨总?” “是我,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哪有,我是个不管事的,别这么客气。” “你们聊,李先生,我去给你做杯咖啡。” “好,就意式浓缩,有么?” “有的,稍等。” 李乐瞅瞅一身精英范儿的杨苏阳,笑道,“要不,去你办公室聊会儿?” “好!” 第829章 挣了钱,我干别的去 李乐对杨苏阳的印象还是在小雅各布发来的简历和面试谈话记录上,沪财毕业,出国留学,不过去的学校并不出名,且念起来拗口,贡扎加大学。 在丑国辗转了几家小型的私募基金和pe公司之后,进入到德州太平洋投资工作,不过一开始也不怎么显山露水。直到96年在投资at&t的项目和97年收购意呆利那家着名的摩托车制造商杜卡迪,才脱颖而出,负责组建二级投资平台。之后转战华尔街,管理德州太平洋在证券市场的业务。算的上那种磨砺多年之后,大器晚成低开高走的类型。 至于为什么回国当了海归,除了他自己说的看好国内市场,寻求更大发展,李乐知道私下的原因是小雅各布和德州太平洋投资背后的巴斯家族的关系。 四十二三岁,没有国内同龄人里那种要么啤酒肚粗脖子,一身脂肪堆积的形象,一看就是常年锻炼保持出来的身材,说明这个人极为自律。 办公室里也是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资料文件书籍摆放的井井有条。桌上除了一张一家四口的合影,还有一张丑不拉几的狗子的照片,没什么杂物。 李乐瞄了眼,就连茶杯底下都垫了两张抽纸。 接过杨苏阳递来的,似乎早已经准备好的,近一年内泰雅乐接触的投资项目和募集的资金、吸收的lp股东的情况说明,李乐边看边琢磨。 杨苏阳也在观察李乐。对这个一直隐在背后的老板之一。今天之前,杨苏阳对这位老板的了解仅限于小雅各布的几个词儿,年轻、学生、有才能、眼光独到以及长得比自己帅上那么一点点。 在看到真人之后,杨苏阳最大的疑惑在于,小雅各布怎么好意思的。 当把经营情况说明递过去之后,杨苏阳在李乐面前,除了对方的微笑带来的亲近之外,还莫名的感到了一丝压力,和面对小雅各布和董泰是的感觉截然不同。 “以后,这种东西,要是小雅各布没什么特别要求,还是用中文。”李乐忽然说道。 “好。”杨苏阳点点头。 “你国籍换了?” “没有。只是绿卡。” “家里人也都回来了?” “孩子在那边读小学,准备初中时过来。” “鹏城这边还好,有不少双语学校,咱们自家滴娃,自家的那点东西,还是不能忘。”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在丑国,家里一直都说普通话或者家乡话。” “杨总家是哪儿的?” “徽省,庐州。” “从肥东到肥思,买只老抹资,放到湖里死一死,差滴跑了资。”李乐笑道。 杨苏阳一愣,随即也笑,“李先生也会说庐阳话?” “就会一两句,倒是能听懂,有个室友就是肥西人。”李乐想起上辈子寝室里那个经常用自己洗面奶的小个子。 “说说这些lp股东。” “目前咱们这里的lp股东,一共是17位,十一位个人,六家法人,因为门槛定在500万人民币,或者100万刀,平均每家lp的募资规模在760万人民币,这里面个人” 听着杨苏阳的讲解,李乐不断地点头,人么,有没有能力,还得看实际工作的表现。 “如果不出问题,明年一月份就会再增加两位个人lp,我们” 李乐抬手打断道,“个人投资者的出资门槛设定在500万元,按照当前的情况来看,会不会可能将人挡在门外?” “表面看起来是将一些投资人挡在门外,但是这也从一方面保证了lp的资金能力,维护了其他高净值投资人的利益,如果门槛过低,很容易造成lp之间的矛盾。” “现有的就没有矛盾么?比如投资的意向,肯定有不同意见。” “一方面是协议约定,大家在加入时就明白要遵守,另一个沟通和解释,我们也不想变成那种盲盒模式,除了管理者,大多数lp并不知道公司的投资决策与众多投资项目的发展状况。” 李乐想了想,“专项基金呢?” “我知道您说的那种模式,将自身项目储备拆分,逐一设立若干个专项基金,让个人lp各投所好,减少彼此的投资矛盾。但专项基金只投资单个项目,但相比盲盒操作那种投向多个项目,无疑增加了投资风险。”杨苏阳笑了笑,“现在,我们还处在公司的初创阶段,目前的募资规模和投资项目渠道,还没完全成体系。” 李乐“嗯”了声,“我明白以你的意思。这个以后再说。” “对了,投资人的身份认定和资金来源审核,咱们有相应的规定制度么?” “有的。”杨苏阳从背后的文件柜里,取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李乐,“除了国家规定的合格投资者的内部审核制度规定之外,我们还增加了一部分额外的审核项目和流程。” “得保证资金来源的合法性。”李乐过了一遍文件,还给杨苏阳,“现在有好多从事擦边行业的,灰色地带牟利的投资人,开始利用私募股权公司,不能说洗白,但也是一条合法化的路径。这种审核一个不慎,就容易出问题。比如现在的浙省那边的一些民间非法集资。” “明白,在合规和背调方面,我这边一刻不敢放松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李乐对杨苏阳的印象,逐渐和小雅各布发给自己的面试简历里说的那段话吻合,低调、谨慎、又不乏敏锐与笃定。 杨苏阳似乎也能觉察出来,李乐也是在考察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国内作为新兴市场,起始点不管做什么行业,入行都是要趁早。是否能看到趋势,是否能抓住趋势的红利,一句话,大浪滔天,能挣钱的,都是浪催的。” “哈哈哈,李先生,这话,话糙理不糙,呵呵” 杨苏阳刚要再说,突然起身,“董总。”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董泰进门,一拍李乐肩膀,“什么浪催的?” “我在说现在国内的投资环境。诶,小雅呢?”李乐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李,想我了没?嘎嘎嘎~~~~” 然后就见小雅各布从门口窜进来,胳膊一伸,搂上李乐的脖子,准备来个断头台。 “去你大爷的!” 李乐瞬间肌肉记忆启动,右手挡在脖子前,攥住伸过来的手腕,左手向后一掏,扣住了小雅各布的脖子,起身拧胯,一个翻转,就听“啪叽”一声,小雅各布背朝地板面朝天花板,躺下。 “哎哟~~~~” “行了,别叫唤了,我没用劲,用劲,老董现在就得打120。”李乐伸手,把哼哼唧唧的小雅各布给捏了起来。 董泰一旁笑道,“你说你也是,惹谁不好,惹他。” “诶,这招不管用啊。”小雅各布起身之后,拍了拍屁股,也不恼。 “啥不管用?” “我在家那边学的几招里的。” “这东西得看谁用,还有用在谁身上,你啷个都不占,想什么呢。”李乐嘿嘿着,上上下下,打量着小雅各布。 “看我干嘛,你不正常。” “屁的不正常,我瞅瞅太子爷,变了没。” 除了瘦了点,还是那笑起来就贱嗖嗖的模样。 “那你见了我,还不行礼?亲爱的李,我允许你亲吻我的脚指甲。” “你说啥?” 见李乐开始嘴角上翘,小雅各布赶紧认怂,“没什么,你听错了。” “算你识相。” “够够够,去我办公室,杨的办公室有点小。” “小不知道给人换个大的,你在鹏城能待几天?杨总,我说的,等他走了,你俩换办公室。” “我那边能看得见海。” “海个毛,都特么是水。” “人水,看什么都水。” “滚!!” 杨苏阳一旁看着三个人闹腾,刚才一直琢磨的李乐的身份,又迷糊不少。 。。。。。。 小雅各布的办公室确实大了不少,里面的摆设,一看就是照顾自己生意的宜家货,除了设计感,没什么优点。 抿了口咖啡,李乐听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如果要论到创投,现在无疑是个下行的区间,原因无外乎纳斯达克去年的下跌,什么猫猫狗狗的和互联网相关的公司都能上市。” “李先生不喜欢互联网?”杨苏阳问道。 董泰一旁点点头,“他一直不喜欢,按照他的话,互联网的尽头就是放高利贷。” “难道不是么?” “那你还跟着一起弄这个?”小雅各布嘀咕道。 “不喜欢归不喜欢,但是谁跟钱过不去?等挣了钱我干别的去。”李乐放下杯子,“诶,你们俩让我多待一天,不会就让我来认认门儿的。” 小雅各布摆摆手,“原本想着等过两天去燕京谈的,你正好在。” “谈啥?” “这边整体组织架构和投资决策流程体系,所有投资文件模板也都做好了,还有两到三年内的规模资金也已经到位了,一起商量一下,明后年的投资项目和融资计划。” “成,咱们是去会议室还是这儿?” “就这儿,杨,你先给讲讲公司的整体情况。” “好。” 投影仪亮起,ppt上墙,李乐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只觉得屁股底下的沙发,怎么坐怎么不舒服,等到杨苏阳讲了一会儿,才适应。 “架构上具体分为三个部门,一是k,数据搜集整理,分析管理部门,所有待投,被投企业的所有数据,包括投资金额、季报年报、费用收入,净利总资产,现金流等各种业务数据进行管理分析,提供数据资源。” “二是风险管理门,负责提前发现并预警各种投资项目出现的问题,保证资金收益安全,三是资产管理部下面我就投后管理,做个详细说明” 等杨苏阳讲完,李乐拧着眉毛,拿着笔,在一张纸上画了密密麻麻一片。 “李乐,怎么想的?” “别的都挺好,就是,泰雅乐既然是大富翁,呸,这破名字,小雅,你俩名字赶紧改了,行不?” “不该,多有特色。” “艹!”李乐扭头看杨苏阳,“泰雅乐既然是大富翁下面的二级投资平台,方向上就要区分开,比到最后,重叠了。” “你什么意思?”董泰拿笔戳了戳李乐。 “我最近在做网络社会学的一些东西,结合国内互联网发展情况,我是这么想的。”李乐起身,捏了根马克笔,在萍姐送进来的白板上画了个时间轴。 又写下几个字,资本驱动创新。 “投资,原则是,不熟不投、没原型不投、投技术。如果某个项目,你都不懂,肯定是被忽悠的那一方,只是停在概念上东西,你投入,要么是后来人的垫脚石,要么就是参与其中的骗子。再有,只有投资技术,才能有结构化增长的机会。技术是护城河,是壁垒,技术才能保证的你的资金安全。” “拿互联网来说,国内乃至国外的关于互联网,基于技术驱动的商业转化,既往以及可以预见的,分为三个时间段,一是门户时代,即去年或者今年以前,投资的点在门户网站,网络游戏,论坛以及搜素导航。” “第二个时间段是从今往后的社交、电子商务时代,比如咱们去年跟投的alibaba,还有现在咱们都用的秋秋。这个时间段内,能够发展起来的企业,无非是关于这两个范畴的衍生。” “第三个时间段,我也不知道具体会在什么时候开始,但肯定是关乎于网络移动技术的应用,比如移动支付这类各种生活化行为的线上应用。” “所以,我觉得,之后的泰雅乐,可以按照这个方向来寻找机会。” 李乐把笔一扔,“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李乐说的对啊!”小雅各布嚷道。 “俺也一样。” “我觉得”杨苏阳盯着李乐,目光闪烁,“挺好。” “那就好办了,杨总,你这边最近接触到的,相关科技类,还有网络商业开发类的项目,汇总汇总,按照刚才我说的原则,咱们几个人筛选一下,讨论讨论?” “好。我这就去。” “急啥,先吃饭。” 小雅各布拿出手机,“李乐,像你这么一说,要是能用手机点外卖就好了。” 第830章 东方不亮西方亮 问,如果小雅各布想要通过一台手机点外卖,需要哪些技术条件。 答,需要移动应用开发、无线通信技术、云计算和大数据分析等多个领域。 所以可见,能用手机点外卖的软件应用,是一项多么伟大的“发明”。 鉴于上述条件以目前的技术还无法实现,四个人只好去到楼下的一家隆江猪脚饭解决了午饭。 小雅各布已经很入乡随俗,出了猪脚饭的店门,一边捏着牙签剔牙,一边对李乐说道,“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塞牙。” “你怎么不说是你牙不好?” “那不能够,从小就像爱护生命一样爱护牙齿,每年几千刀的护理费用不是白花的。” 李乐笑了笑,“你知道舍利子么?” “知道,什么意思?” “那你可得保护好点,以后等你走了,给我留个念想。” “fuk!” “别发了,问你,昨天你说的,除了这个破名字的泰雅乐,还有什么事儿?” “就那个,你说的索尼大法的事情。” “怎么?有门儿?” “连窗户都没。” 李乐皱了皱眉头,“不行?又不要最新的。” 小雅各布耸耸肩,“你们在国际上的外号,你不会不知道。” “啥?” “拷贝之眼。所有的技术,只要让你们看一眼,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复制出来,而且之后迅速利用成本优势占据市场。再说,你们的逆向工程天下第一,能复制就能开发。”小雅各布伸手手指晃了晃,“当年消费类镍镉电池,索尼和松下,一个世界第一,一个世界第二,现在怎么样?你们的比歪滴出货量已经占了全世界的四成左右。现在索尼的锂电池世界销量第一,占据了八成的市场,你想想,他们可能把相关的技术对你开放么?” “还有,去年开始,索尼已经在锡山建设了电池工厂,目的就是利用廉价的劳动力和材料成本,竞争消费类电池的市场,而且,明年还会在津门建设第二家工厂,主要做聚合物锂离子电池,目标显而易见。” 李乐听完,琢磨琢磨,叹了口气,“算了,自己弄,晚点儿就晚点儿。” “别啊,这么有意思的事情。遇到苦难就掉头,这哪行?”小雅各布吐掉嘴里的牙签儿。 “你想说什么?”李乐瞅着小雅各布黄橙橙的眉毛。 “走,先把这边的事情说完,再告诉你。” 。。。。。。 汉城,三桑总部大楼的一间会议室,众人等到副会长尹忠龙和另一位长着老农一样,忠厚面孔,花白头发的男人一起出了门,这才“哗啦啦”跟上。 “载容啊。”男人转身,叫过跟在尹忠龙身后的李载容。 “具会长,您说。”李载容赶忙上前,落后半步,态度恭敬。 “你阿爸这是去了丑国多久了?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上个月中去的,检查完身体之后,又去了夏威夷安养,计划是春节前回来。” “本来想过新年去看望一下,看来得等到春节了。回头,帮我问个好。” “是,具会长的问候,我一定带到。” “哦,对了,我才听说你妹妹要订婚了?” “是。”李载容一愣,随即一想,这种事情,各家都有眼线和情报,想瞒也瞒不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富贞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终于要嫁人了,好,好啊。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子,这么好运气?” “呵呵,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不会是大统领家的少爷。” “你知道不可能的。” “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发请帖,我一定到。” “一定一定。” 一行人在一片鞠躬中,到了大门口,已经有一个车队在等着。 被李载容唤作具会长的,伸手和尹忠龙握了握,“尹会长,这次的合作,咱们两家的合作一定不要和上次一样,面对脚盆,我们一定要团结,否则,机遇一旦过去,就会被彻底压制。” “是的,希望你我两家一起努力。” “好,再见。” 看到人上车走远,李载容这才凑到尹忠龙身边,“世叔,这次,他们的价码这么高,咱们是不是有点吃亏了。” “没办法,这次是政府高层出面,让我们两家坐在一起。这是国家的整体科技战略,不是哪一家企业能够拒绝的,企业的社会责任,体现就体现在这里。” 尹忠龙看了看李载容,“lg化学比我们早一步进入锂电池的研发生产领域,早一步,就有优势,就有话语权。科技行业不就这样,谁掌握话语权,谁就能占据主动。载容,记住,让步就是为了能更好的大踏步前进。” “况且,只要这次合作有进展,咱们能够掌握新型磷酸铁锂电池技术,完善自己的手机产业链,之后就能不受制于人。在这儿上面花掉的钱,会变成我们压缩掉的手机整机成本,进一步利用价格优势打掉lg的市场份额。” “明白了,世叔。” “还有,载容,关于供应链这一块,你去多想想,索尼和松下的电池供应,在我们自己的锂电池生产厂还没有建成之前,多寻找几家。” “是。” “但是质量,一定要做到严格把控。出了问题,你知道你阿爸的脾气。” “嗯。” “对了,富贞从燕京回来之后,那几个人的处理结果出来了么?你给你阿爸汇报了么?” “额那几个人停职,还在处理。” “你糊涂!” “世叔。”感受到尹忠龙的怒气,李载容心中一凛。 “拖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处理结果,你想让你阿爸当面问你么?你以为会长让富贞去燕京,把这几个人撤下来,是为了让你施恩的么?” “一个雷厉风行,一个拖拖拉拉,你自己想想这里面的对比。” 李载容后背一紧,“我这就去处理。” “等等。”尹忠龙又说到,“接替的人选,一并报上去。” “是。” 看着李载容疾步的背影,作为公司的三十年老臣,事实上的二号人物,尹忠龙叹口气,喃喃道,“幸亏是个女儿。可惜是个女儿啊。” 。。。。。。 地王大厦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橘子皮味道。 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筐金黄色的砂糖橘。 小雅各布剥了一个扔嘴里,又拿起一个递给李乐。 “我不吃,你也少吃点。看看你手指头。” “嗨,洗洗就是。”小雅各布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团团扔到一旁。 “你选的这几家初创公司,大部分我都没意见,就是这家秋秋,真要和idg去谈股份转让?” “本来大规模进场时机已经错过了,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 “你这么看好这家?” “我看好这家赚钱的能力。他们只不过现在还没找到长期持续的赢利点。”李乐往后一靠,“这家以后就是现金奶牛,需要的时候,宰了卖钱。” “行,我让杨去谈。” 李乐看向小雅各布,“诶,别卖关子,能说了。” 小雅各布点点头,“你们不有句话叫东方不亮西方亮么?你要是把眼光再放远点呢?” “你是说?丑国?” “对啊,那边才是当今世界科技的起始地。”小雅各布一拍手,“有家锂电池公司,名字叫a万吐虽的,你知道不?” “a123?” “对!来,给你看一篇论文。” 小雅各布从包里拿出一本《nature》,翻开一页,递给李李。 “哈利波特的魔法能力是由隐性基因控制和遗传的?”李乐看了眼,问道。 “啊,错了,后面,后面的。”小雅各布凑过去,翻了一页,点了点,“这个。” “含牛逼的磷酸铁锂阴极,使电池产生更多的瞬时能量,纳米磷酸盐?” “那是niobiu,化学元素,不是特么的牛逼。你个文科渣渣。” “我尼玛” 被鄙视的李乐看了眼作者的名字,“yet-g cheung”。 第831章 A123,卖么? “ake arica great aga”或者“aga”,“嘛噶”,这个口号并不是懂王首次提出,最早还要追溯到奥观海。 不过,政治口号晕染出的,是让无知选民们对帝国美好未来的诗情画意的想象,然而现实确是苍凉和残酷,枯藤老树昏鸦一般的落寞,“灯塔”似乎总有一种把一手好牌打烂的能力。 二十多年后,除了电池爱好者和行业相关人员,对a123还有印象。唏嘘这个曾经的,过往的,倒霉的世界锂电池行业的先发者的陨落。 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说的就是世界科技实力第一的国家的锂电池产业的现状。一系列阴差阳错之后,从锂电“摇篮”变“坟墓”。 a123或许是制造业回流这个美丽幻象“谋杀”掉的最早的企业之一,甚至“之一”都可以去掉。 尽管集齐了政策、资金、技术三大要素,但a123依旧和之后的企业一样,抵挡不过丑国逆全球化生产的困局,产业空心,制造成本高昂,党争之下的政策迅速更迭,或许还有石油财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扶持”。 处在01年年末的李乐,知道原因,结果,走向,却对a123没印象。 “你这什么意思?” “这就是西方亮。”小雅各布笑道,“我的美丽的梅兰达在一个金融行业的晚宴上,碰到了一个叫洛普的到处敲门的筹资人,希望有人能帮他完成建造一家电池公司的梦想。” “所以?” “他手里就有这种,以及多种为商业化应用开发的技术,比如能够产生比市场上任何其他类似大小的电池多两到三倍的即时电力,比如,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 “艹!”听到这,李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弄到他。 “筹款成功了?”压抑了一下心情,李乐问。 “一半好一半坏。” “什么意思?” “电力财团和铁锈带生产汽车的老家伙们愿意扔点儿小钱,尝试一下新的储能和动力技术。” “坏的呢?” “干到一半,发现转化应用的路走错了。” “走错了?” “他们的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成为现实需要很长时间,但筹集到的钱想要用来进行商业转化,不够。” 李乐捋着下巴,琢磨琢磨,问道,“我,们,有机会?” “当然,要不然为什么告诉你这个?”小雅各布手一摊,“作为商人,我能预感到一些未来的东西,作为合作伙伴,我希望借助你的眼光,赚到更多的钱,但是作为朋友,兄弟,只能尽我所能帮你。” 李乐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小雅各布的肩膀,“谢啦,不肉。” “那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拿下他。” “不是合作?” “不,是拿下。” 小雅各布想了想,忽然咧开嘴,笑道,“你这人,真坏,不过我喜欢。那我们的第一步?” “找梅兰达,是不是用不给钱了?” “想什么呢,门儿都没有。” 。。。。。。 我们把时间提前拨动到两个月后。 当华夏大地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喜悦中时,对面的“文明之光”“人类灯塔”的麻省沃尔姆,一间实验室内,也挂起了红色的对联。 张业明作为实验室的负责人,a123的创始人兼股东,麻省理工材料与工程学教授,一个来自宝岛的华人,自然能够让这间屋子里有农历新年的元素的权力。 “张,白色、蓝色的实验室里,出现一抹红色,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看。”一个头发稀疏,身材瘦高的白男,胳膊搭在张业明肩膀上,指着一张福字。 “尊重多元化,你们不是总强调么?”张业明说道。 “呵呵,对的。这个汉字什么意思,好像还是倒的?” “福,代表幸福、好运,倒过来就是福气到了的意思。” “好兆头。”白男松开胳膊,改搭为搂,把身材不高的张业明晃得脑袋直摇。 “巴特,你这是要把张的那个天才的脑袋给晃成蛋黄酱么?” 一个金发的红皮白人胖子走过来,说道。 “瑞克,怎么样,这代表福气到了。”被叫做巴特的白男指了指“福”。 “希望他真能带来福气。” 看到瑞克的脸色,张业明和巴特刚才的好心情,一点点在流失。 “怎么?” “进去说。”瑞克指指一旁的办公室。 “美泰玩具只愿意出五十万,相当于看麻省理工的面子,吉列倒是愿意出200万,但是有排他协议,而且是分期付款,占股要求百分之二十,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立即停止,还有几家没有回复,估计也就黄了。” “那,德意志那帮猪肘子爱好者呢?” “他们考虑提供1200万的订单,签订供货协议,在一年半之内就要为他们的钻机提供电池,也是分期付款的方式,但如果没法供货或者数量达不到,那就” “fuk,德国佬打的好算盘。”巴特拍了一下桌子,恨恨道,“借鸡生蛋,谁特么说德国佬古板的,这不也挺精明?” “一年半?建出一个工厂?倒也不是不行。”张业明想了想。 “建是可以建,但是你考虑过成本没有?不说建厂和设备的投入,生产出来的同样的产品,我们的成本就要高出索尼、松下百分之三十,更何况索尼背后,还有南高丽的工厂,而且我听说,索尼已经在华国大陆建厂,你知道那边的时薪是多少么?05刀,想想,先生们,05刀,我们特么的非保障时薪都五块钱,十倍,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和他们竞争。” “那我们也在那边建厂不就行了。” “你有门路么?你有资源么?你有相关的技术生产管理团队么?你知道要在异国他乡组建这么一个工厂,一年半的时间够吗?” 瑞克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张业明,“张,你老家呢?那边的成本不也挺低?” “那边”张业明想了想,“就像你刚才说的,时间上来不及。” “那就只能外包了?”瑞克说道。 “看来是的。我去联系一下外包的工厂。” “那我给德国佬回复?答应他们?” “或许这是最好的选择。” “我去年看一下提纯结果。” 三人正要散场,忽然门被敲响,互相看了看,瑞克开门。 “你哈,张业明教授在么?” 一个好听的声音,伴着模特身材,明星一样面孔的黑头发女人出现在门口,米色大衣,丝绸衬衫,职业套裙,手里一个巴宝莉的提包吗,几人都愣了愣。 “这位小姐,您是?” “洛普先生,您忘了么?去年,春天,在纽约,纳斯达克组织的晚宴上,咱们聊过的?” “啊,梅,梅兰妮小姐。” “梅兰达。” “噢噢噢,对,瞧我这记性。请进请进。” 进了办公室,梅兰达看了眼凌乱的房间,似乎对这些理工男不修边幅早已经习惯。寻到一张椅子,径直走过去坐下,修长的小腿穿过裙摆,笔直的后背,端坐之后,一副干练精明的姿态,让三个人互相看了眼。 “梅兰达小姐,不好意思,冒昧的问一句,您这次来,是” “洛普先生,张先生,巴特先生,我想问一下,a123,现在需要钱么?或者换个方式,如果能实现你们的理想,那么,a123,卖么?” 。。。。。。 “八年内,一个磷酸铁锂动力电池制造工厂。” “五年内,三条消费类锂电池生产线。” “三年内,一座阴极粉材工厂,一座纯化晶体工厂” “两年内,一个世界顶级的电池相关技术的实验室。” “有自己上游原材料矿场,原材料生产厂,有中科院技术支持团队,有充足的资金保障,低廉建设、材料、人工,运输成本,有十三亿人口的消费市场。” “承诺十年内,三位创始人的股份比例,不低于百分之十。” “这是具体的收购细节。”当强势的梅兰达将三份文件放到桌上时,三人已经懵了圈。 这么直接的摆明车马的谈收购,不说张业明和巴特这种科学家,就是瑞克这种自诩为商界精英的,都有些难以置信。不是应该拉拉扯扯,百转千回,暗通款曲,经过几轮你来我往之后,才能谈到具体条件的么? 回过神之后,瑞克先说了话,“梅兰达小姐,这有些过于惊悚了,请原谅我用这个词。” “你说是惊吓都没问题,换个位置,我也是一样,但是我的委托人就这这么直白的告诉我的。” “根据您的委托人的说法,a123如果被收购,那么我们的工厂包括研究机构会设在”张业明问道。 “是的,没错。” “如果我们不想离开这里呢?毕竟我们还有教职。” “可以,但是实验室依旧由你们领导,你们可以两边来回。而且,费用由公司承担。”梅兰达笑了笑。 “既然收购,那这个价格”巴特刚要开口,就听到瑞克咳嗽了好几声。 瑞克问道,“那这家叫长乐新能源的公司的背景,除了您刚才我们讲述的,在这个资料上,我只看到注册地在红空,注册资金一千万刀。” “反向尽调?”梅兰达笑着从包里又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这个是关于收购公司的具体情况说明,你们可以拿去看,但是,我想,这之前,我们是不是先签个保密函?” 巴特犹豫,张业明默不作声,瑞克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点头道,“好的,应该的。” “好。”巴特跟着说道。 张业明点点头。 三人签了保密函之后,这才拿起情况说明,当看到长乐新能源的股东名单中,看到在一家叫做booyue的公司下面,出现银瑞达eqt的名字时,瑞克松了口气。 “梅兰达小姐,我想,我们需要和我们的律师还有投资顾问来谈谈。” “没问题,这也是必须的。你们可以详细的沟通一下。今天只是代表我的委托人发出收购,你们如果有意向,请联系我。” 梅兰达穿上大衣,款款的走出办公室。 身后的三人各怀心思的看着手中的文件。 瑞克盘算着估值,巴特找着文件里涉及创始人股东权益的条款,而张业明,看着这家公司中文名称里的长乐两个字半天、一抬头,看到办公室门上贴着的“福”字。 心道,长乐长乐,长乐才是福气,又想起了自己的祖籍,忽然觉得刚才巴特说的,好兆头,冥冥中是不是应验在这儿了。 。。。。。。 两月之后发生在太平洋那边麻省的一间办公室的事,李乐没有通天纹,自然看不到。 他现在能看到的就是系里小会议室黑板上写着的“2001年度社会学系各级专题课题项目总结讨论”几个大字。 从鹏程回到燕京的第二天,李乐感觉还没怎么休息,就被惠庆拎了过来。 一场会,昏昏沉沉,枯燥乏味,除了汇报的,与会的其他人似乎都在魂游天外。 李乐在台下看到马主任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一只手捏着茶杯盖儿,不断地转悠。 似乎开这场会的作用,就是为了给前后左右找角度拍照的学校宣传部门和校报的小姐姐留档纪念。 终于等到散会,李乐攥着本子,刚想跟着惠庆屁股后面回办公室。 就被马主任摁住。 “诶,干嘛去?” “跟惠老师回办公室啊?” 惠庆看到马主任叫住李乐,点点头,径自走了。 “听说,你这两天去鹏城开会去了?” “额,替惠老师去的。” “也好,研究生么,该参加一些会议,我看别的系,去参加学术交流会议的,都有加分,以后,咱们系也可以考虑一下。” “主任英明!” 马主任瞥了李乐一眼,对这种张嘴就来,不带任何感情的马屁,颇为不满。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会上都讲的些什么?” “呃”李乐心道,我能给您说有场艳遇么? 瞅见李乐眼睛提溜直转,马主任“哼”了声,“就知道玩儿。” “有,有收获。” “什么?” “给你带了点儿粤省特产。还有会务组给的一些小玩意儿。一会儿给您送过去?” “惠老师有么?” “有,有有。” “瞧你这点儿出息。” “嘿嘿。” 马主任茶杯盖儿一拧,转身走人,又扭头说了句,“我下午两点前在办公室。” “” 第832章 测试 冰城,工大旁的农林七道街,一片大院里的一栋二层小楼。 宋襄走到一间贴着“不醒人室”,“敲门必削”字样的房间门口,举起拳头,“哐哐哐!!!” “起床起床,撒冷滴!!起床!!” 随后就听屋里一阵“叮呤咣啷”,骂声,嚎叫声,抱怨声此起彼伏。 等了等,门开,一股子头油,脚臭、汗臭,某些食物残渣发酵之后以及各种不知名的洗护用品的味道,混合着房间里暖气的热浪一股脑扑面而来,“尼玛”宋襄赶忙退后两步,才感觉呼吸顺畅些。 “你们几个,也不怕闷死在里面。” “别敲了,再敲门都烂了,花钱租的,不心疼啊。”穿着大裤衩的田胖子,一手拉着门把手,一手撩起老头衫,挠着肚皮,一脑袋鸡窝一样的头发朝着不同维度支棱着,一嘴胡茬打着哈欠,眼角含泪的说道。 “下午四点,不是你让我这时候叫人的么?” “耶,这么快了?” “你以为呢。”宋襄捂着鼻子,嗡嗡道。 揉了揉彤红的双眼,田胖子转身,冲摆着三张床,却睡了六个人的屋里叫了声,“哥儿几个,起了,起了到点了。” “起个毛线,才睡着,净特么听狗剩子打呼噜放屁了。” “胖子,两个通宵了,再睡会儿。” “诶,谁特娘滴脱我裤衩子了。” “关门,关门,热气儿都跑了,啊,啊,阿嚏!!” “嗯嗯嗯,起,嘿嘿嘿,这谁的裤衩子?” 听着一屋的鬼哭狼嚎,宋襄叹口气,这特么队伍不是散了,是根本没队伍,瞧瞧田胖子找来的这几个歪瓜裂枣。 “赶紧滴,楼下会议室有饭。” “啥饭?” “苞米,包子,大碴子粥,小咸菜,红肠,小秋刚热的。” “走,吃饭!!” 。。。。。。 省电子技术研究所,听名字就是一个科技与现代化结合的高大上的地方。 只不过几个月前,宋襄兴冲冲拎着箱子,来到这个平铺开的一片围墙圈起来的大院,怎么看怎么觉得应该是农技站,和电子技术毫不沾边的地方,有种被李乐坑了的感觉。 锈迹斑斑的推拉铁门,一条水泥路进去之后,又岔出几道,每条小路边上不是砖砌的平房,就是没了玻璃的厂房仓库。 仅有的几栋楼一样的建筑,最高不超过四层。眼看去,窗户歪扭七八,外墙斑驳的裸露着红砖,像是被机枪炸弹洗过一遍。 地方倒是挺大,有花有草有树,可特么花是野花,草到膝盖,树长得肆意,几块像是篮球场、停车场的空地上,放着建筑垃圾,被拆成零件的旧车、车床。 整个院子就像被荒废了好多年一样。要是晚上来,估计得拎个什么壮胆。 可来迎接的田胖子却说道,这里挺好,地方大,安静,耍的开,而且价钱便宜。看,前面那栋灰不溜秋,墙上还写着“与人民为敌死路一条”的标语的二层小楼,有水有电有暖气,一年才要三万一,别看外满破,里面可结实,都是按照战备要求建的。这还是学校的老师帮忙找的地方。 “那电子技术研究所呢?” “这一片都是啊。” “电子呢?技术呢?” “四十年前的电子,三十年前的技术,呵呵,研究所么,包子有馅儿不在褶上。人家这是正儿八经的省属事业单位,吃皇粮的。” 宋襄一时间有种被发配宁古塔的心情,直到进了小楼,看到好像重新装修之后内部,这才好了点。 一楼是办公区,会议室和动力、控制实验室,二楼是通信、材料和结构实验室,还有那间异味扑鼻的值班室。 既来之则安之,宋襄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熟悉了几天之后,就开始把在田胖子手里搞得乱七八糟的实验室管理工作,一点点的给接了过来。几个月的时间,实验室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当然,除了那间被当成田胖子他们通宵工作后补觉的,狗窝一样的值班室。宋襄指挥人收拾了几次,可有田胖子这个不自觉的带头,没过几天又恢复原状,没办法,除了严禁抽烟这条死规定,宋襄只好由得这群理工哈士奇。 一群人从楼上迷迷瞪瞪的下来,和实验室招来的行政姑娘小秋打个招呼,捧起饭碗,开始呼呼噜噜吃起不知是午饭还是晚饭。 “诶,都吃饱了。”田胖子喝完最后一口粥,敲了敲碗边。 “差不多了。” “还没,小秋,再来一碗。” “我也要。” “你们吃你们的,带着耳朵就行。”田胖子擦擦嘴。 “昨晚上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好了。” “那我再强调一遍,今天测试的目标,一个,是测试动系统的基本参数是否符合我们的预设,好进行动力系统的匹配。” “二一个,对螺旋桨、电机各种参数的测量和测试验证。今天是这两个项目的第五次测试,该改进的调整的咱们又弄了一遍,都打精神来。这才测试要是达到咱们设定的指标,就是动力系统向前又迈了一个大步。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点头,有人冲一旁笑眯眯的宋襄嚷道,“宋经理,宋经理,咖啡准备起来。” “没问题,我给你们做现冲手磨咖啡。” “谢啦!” “狗剩子,别特么净想着吃喝,今晚上就看你做的那个试验台咋样了。” “放心,昨晚上我又把几个传感装置和电调线重新设置了一遍,还有那个数据线接口也穿了新的。” “废话,你看不得换新的,上次就是你个狗日的把地线接岔劈了,差点炸了。” “失败是成功之母。” “我看你那是后妈。” “去你大爷的。” “哈哈哈哈。” “诶诶诶,别笑了,那个谁,长海儿,长海儿!!”田胖子冲最远那头,埋头苦吃的长发瘦子喊道。 “还特么吃!问你话呢。”一旁的人给了一肘子。 “啊?叫我啊。” “你那个测试软件,让你重新调整的几个地方都搞定了?” “嗯,放心,拉力、扭矩、光电转速、轴功率、电机效率、油门和线损,包括桨力效、系统力效都调整完了,保证准确。” 田宇点点头,拉了拉旁边的一位,“明明,做出来了?” “嗯,平衡器测试测试过了,和你那个同学给的参数基本一致。” “成。”田宇一拍桌子,“走,去实验室。” 。。。。。。 窗外夕阳西下,实验室内,宋襄站在墙角,看着一群人各自忙碌。 “胖子,我这边好了,连不连数据线?” “连。” “田宇,软件响应了。” “电调行程校准,长海儿。” “ok!” “哔哔哔”几声之后,“电机上电成功。。” “油门解锁。” “滴~~~~” “油门解锁完成。” “电机正反转调试,记录。” “正向正常。” “反向正常。” “更换电机三相线。” “正常。” “明明,安装螺旋桨。” “好了,开始不?” “开始!” 几声滴滴声之后,螺旋桨开始高速转动,发出持续的“嗡嗡”声。 众人都看向田宇,田胖子扫了眼,点点头,“开干!” 一时间,房间里,回荡着田胖子的声音,“油门调整,至每百分之五的油门位置,停留十秒,记录数据。” “电机kv值测试。” “数据记录完毕,系统保存完毕。” “拉力。” “374,正常。” “电压。” “15,正常。” “红外温度。” “306,正常。” “换相转速。” “5455,正常。” “耗电量。” “6024,正常。” “升力。” 随着一声声正常,一旁的宋襄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嘴角不断向上。 “胖子,胖子!!” “啊?” “数据报完了。” “报完了?”田宇抬起头,“都,都正常?” “嗯,都在预设范围内。” “要不,再来一遍?”田宇捂着领口,小声道。 长海点点头,“成!再来一遍,明明,上电!” “好嘞!” “电压。” “ok!” “力效。” “ok~~~~” 当连续三遍测试得到的同样结果之后,屋里安静了片刻,随后爆出了一阵欢呼声。小楼之外,都能听到那种喜悦的呼号。 被众人把脑袋又揉成鸡窝的田胖子,一抬胳膊,喊道,“走,吃酒,发钱!!” “偶吼吼~~~~,吃酒,发钱!!” 看着一群人冲出实验室,默默站在门边的宋襄,掏出手机,编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就两个字,“搞定。” 第833章 仙女下基层 看到宋襄发来的“搞定”,李乐想了想,翻到通讯录里,标着“莉秀”的那一条,“麻烦问一下,冰城有没有手机经销商?” 不到三分钟,莉秀就回复道“有的”。 “能不能帮我安排八台n400手机,让经销商送到下面这个地址和收货人手里,费用我安排人转给经销商。” “好的,没问题。” “谢谢。” 扔掉手机,李乐拿起桌上那张《期末考试安排》,挠了挠头。 “乐哥,我以为上了研究生,就没考试了呢。”张曼曼把头探过来。 “我也是。” “那咋办?这眼瞅着还有一个星期,家里还安排我和一姑娘见面呢,这下又泡汤了。” “和考试比起来,什么姑娘的都是身外之物,你娃得清心寡欲,才能修得正果。” “寡不了啊,我妈还想着等我毕业就结婚,一年就抱孙子呢。” “嚯,哪儿的女子?” “俺们一个县的,她姥姥的姐姐是我妈奶奶的表弟妹。现在在燕京的银行上班。” “啧啧啧,这关系,不算近亲。” “不能。”张曼曼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摇摇头。 “银行的啊?金融界。” “屁的金融,就一分理处的小柜员。哎,乐哥,这种喜闻乐见的活动,你有经验没?” “大经验谈不上,小经验有点儿。” “说说,说说,咱也取取经。” “考过驾照么?” “考过,没过。” “渣渣。”李乐鄙视道,“你就把这个当成考驾照,一般情况下,科目一,看脸,长相,只要是不是缺胳膊少腿儿,龇牙咧嘴的歪瓜裂枣,基本都能过。” “嗯嗯嗯,乐哥,继续。” “科目二,看学识谈吐,女人看男人一般要求大大方方就成,别咋咋呼呼,吊儿郎当的。 “到了科目三,大家都见过几次了,那就是对性格和做事风格的考察,成熟稳重,有责任心,才能得到欢心。” “有道理。”张曼曼想了想,点点头,“科目四呢?” “科目四就是看你的生活技能,生活习惯,包括会不会做饭啊,爱不爱干净,做不做家务等等这种。” “应该不会有科目五了。” “当然有。” “还有?” “体质检测和小蝌蚪质量检查。” “这个是实操?” “实操是考察耐久度,这玩意儿有医院。” 听了这番话,张曼曼大受震撼,“乐哥,厉害啊。” “这都是前人经验,算不上厉害。” “不过,不还有收入工作房子的么?” “介绍见面的那种,你有啥没啥的人家一开始就门儿清,要是不行,你连科目一的考试资格都没。” “是啊。啧啧啧,记下了,记下了。”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回去背,考试过不去,就是让你见七仙女你都没心思。” “那不一定,仙女啊。” 正说着,李乐的手机在桌上震动两下之后,开始抽搐。 “喂?啊,放心,准时到。” 看到李乐收了电话,就拎包起身,张曼曼问道,“哎,干嘛去,不学习了?不努力了?” “见个仙女去。” 。。。。。。 燕京城里,原本一到冬天,吃来吃去就那几样,涮肉烤肉,烤肉涮肉。 不过随着全国各地人都开始涌入燕京,也带来了多样的各地吃食,但能立的住的,一般都是适口性广,都能接受的,比如今天李乐要去的,川味火锅。 开车到了西直门,转悠了两圈,才找到目的地。找地儿停车上楼,刚到门口,就瞧见俩手拉手的在晃悠。 “撒开,撒开,让你俩撒开,没听见啊。”李乐上前一指,“大庭广众的,有伤风化。” “你特么管的着么?我不光牵手,我还亲呢。嗯~~~嘛!!”张彬一抬手,亲了一口。 “噫~~~~~~”李乐掏兜,拿出一包纸巾递给笑盈盈的齐秀秀,“擦擦,擦擦,咱好歹也是国家干部,注意点影响。” “影响什么?单身的?”齐秀秀把李乐的胳膊推回去。 “得,你俩就秀恩爱,秀恩爱,死得快。” “那你可要失望了。”张彬喜滋滋的说道。 “咋?” “走,进去说。”齐秀秀下令,李乐点点头,进了店。 刚落座,服务员把菜单递给齐秀秀。 “给他,他点。”齐仙女手一指李乐。 “真我来啊?我外号可是血手人屠,管杀不管埋的。” “点你的。” 李乐瞧了眼服务员,“来一本儿。” “额贼,伲个瓜p!”张彬嚷道。 “刚才谁说的?没那三两三。”李乐接过菜单,“库库库”勾了几样,“行了,就这几个,剩下的你们自己来。” 李乐嘴上说着让张彬放回血,可手底下松了不少。 等着上菜,李乐抿着茶水,“说,咋?” “我们准备领证了。” “噗!吭吭,吭!!”李乐一口水没咽下去,呛了半天。 抽出纸巾,一边擦嘴,一边说道,“这也太迅速了。” “早晚都有这天,干脆就趁着春节回家给办了。” 李乐眨么眨么眼,“不是带球前进?” “狗嘴吐不出象牙,想什么呢。”张彬点了点李乐。 “行啊,行啊,看到你们这么想的开,朕很欣慰啊。” “滚!” “呵呵,他们几个知道不?” “你离得近,是第一个,其他人想等着回长安见了面再说。” 李乐点点头。看着对面腻腻咕咕的俩,一阵感慨。半路的青梅竹马,熬过了大学四年,外人看着从校服到婚纱,甜蜜美好,可中间的兜兜转转,兴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都说青丝白发,愿年少懵懂的爱情一直安好,可这玩意儿,真没几个人能坚持到。 磕磕绊绊、各种事情都是出现在你的眼前,两个人必须要互相成长、理解、扶持、包容。 学生时的青涩怎么都是美好,可只有接触到社会,才会发现原来三观一致是多么的重要。诱惑、钱财、工作事业、未来,哪一样要迈过去都不容易。 “婚期定了?” “明年十月一。” “成,我把时间留出来,到时候给你当伴郎。” “你还要留时间?” “废话,我分分钟几十万上下,很忙的。” “噫~~~~~~” “婚纱照拍不拍?” “拍啊,回去找胖子他姐。” “也对。还有,到时候准备办几场?燕京这边,得有,给我,我来安排。” “不一定,到时候看。”齐秀秀说道。 “咋?” “这边工作有变动,要不然也不会想着今年就领证。” “变动?” “嗯。”齐秀秀一指张彬,“他明年开始要驻外。” “哪儿?” “骆驼那儿。” “嚯,好地方。不过你不是在总部么?” “我们头儿换地方了,去了保利国际。我在总部待着也没意思,就是干活的小兵一个,整天弄得都是写文件发文件做报表这种,没啥意思,就找头儿申请了一下,跟着他去外面看看。还有,就是补贴高,一个月七七八八加一起,小一万呢,我还得攒钱买房呢。” “你们不都有福利?” “那也得拿钱买啊。” “得,那你们这以后,一个燕京,一个骆驼,又得分几年。” “也不是燕京。”张彬笑了笑,“明年,秀秀也不在这儿了。” “你也不在了?”李乐一愣。 齐仙女点点头,“上面安排去基层锻炼。春节后就去。” “不是得一年么?” “老师说半年一年的,都一样,能早下去就早下去。锻炼人,还得去基层,没当过亭长主簿百里侯的,是没办法了解社会结构和治理的,高高在上的书呆子要不得。” “呵呵,你这是要走金光大道哇。” “两回事。”齐秀秀白了李乐一眼。 “地方选好了么?” “大方向选好了,川省松潘或者绵州,具体落实到那个乡镇县的,还得等那边安排。” “怪不得今天挑这个地方呢,吃火锅,这就开始锻炼吃辣了啊。” “本来也能吃得,这不是有优惠券么。” “至于么。” “谁能和你比。”张彬瞧见服务员开始上菜,起身,“你是客,我去给你弄调料,香油多还是芫荽多?” “香油,多放香油。” “等着。” 李乐拎起茶壶给一边给齐秀秀添水,一边说道,“怎么不选沿海几个省,哪怕燕京周围,再不济,回老家那边也成。” “一是多民族,二是人口多,三是贫困。” “那可苦咯。” “吃苦不怕,做不出成绩来。” “还要啥成绩,就是让你们了解民情和基层治理去的。现在想要出成绩,就三条,一是经济,二是组织建设,三是社会治安,你权衡权衡,哪个容易?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那下去还有啥意思?” “嘿嘿,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基层工作,尤其乡村,再来个少民、贫困的buff,哪有那么好干的。我们系每年都有田野调查,那些调查报告里,一桩桩一件件,可都写的清楚呢。” 齐秀秀点点头,“有困难才有意义。回头,你能帮忙找找你们系里,关于农村基层的田野调查报告不?” “没问题,回去我就给你找,扫描发给你。其实那些也就是个纸面了解,真实情况,还得身临其境。” “我明白。谢了啊。” “谢啥,小事儿。”李乐琢磨琢磨,又说道,“去了什么地方,到时候给我发个信息。” “怎么?想帮着脱贫致富?” “咱也想有个当大官儿的同学不是?” 李乐嘴上调侃着,可心里那个自从川北回来之后,一直盘算的东西,似乎,有了路。 “行,肯定给你说,到时候也欢迎你来,给我撑场面。” “你的场面,哪还用的到我给你撑。你要是去了松潘那种藏胞多的地方,咱们找扎西坚参给你撑腰去。” “呵呵,大喇嘛最近在干嘛?上次参加一个活动时候才见了他。” “又去北面草原了,说是去五当召进修一段时间。” “你怎么说?”齐秀秀给锅里放了几块豆腐。 “上课,写论文,做课题,还能干啥?这不最近又要期末考试了,忙忙叨叨的。” “谁问你这个,问你那个异国情调。” “快了。” “啥意思?” “过完元旦,那边的老李过来,和这边的老李商量商量,进出口价格,达成友好协议,估计明年夏天办个仪式啥的,领个证。” “不办典礼?” “我这不还上着学呢么?虽然学校没啥规定,可终究影响不好。” “你还顾忌这个?” “这话说的。” “啥时候办,一定给我们说。” “放心,出去的红包我不得再收回来。要不我去找胖子他们说,以后,大伙都统一个标准,甭管早晚,甭管几婚,就给一次,两百封顶。” 李乐一抬头,看到张彬端着托盘过来。 “嘿,聊啥呢?” “聊你去了国外,别干什么对不起秀秀的事儿。” “那地方满大街连骆驼都是公的,能干出啥?” “谁知道呢?其实,有时候,男的,也行,骆驼,也成。” “去你” 。。。。。。 和齐秀秀两口子吃完饭,李乐把人送回两人租住的蒲安里。 回来路上,看到街边有卖烤红薯的,想起曾老师爱吃,买了两个拎回了家, 刚跨进院门,就听到李晋乔的大嗓门,“这钱花的,冤不冤啊,我这一年到头,都是制服,这买了,利用率太低了。” “你总不能穿你制服去?你那几件老的,有一件合身的么?” “穿制服咋了。” “你说咋?你是见亲家还是工作去的。转过去,给妈看看后面。” “行,挺好。” “是。” 李乐推门而入,就看到老李一身笔挺的西装,踩着一双拖鞋,在付清梅面前,转圈圈。 “嚯,这还是啥造型?妈,给,路上买的烤红薯,我捏了捏,里面是稀溜的,” 曾敏摆摆手,“先放那,看看给你爸买的西装,咋样?” “这不挺好。” 李晋乔人高马大,肩宽体阔,原本就是穿西装顶好看的那种身材,现在虽然肚子大了点,可穿上西装,看着更气派。 “好是好,可也贵啊。” “行了爸,好歹你得有一身出门喝茶的衣服。啥牌子的?杰尼亚还是拉夫劳伦的?” “那是国外牌子,你把穿不合适,国内的,雅阁尔。” “其实定制不也挺好?” “算了,那个更贵。” “其实要说贵,你看妈柜子里那两身,国庆时候组织上安排给观礼的老干部们做的,红都的。” “这是两码事儿。”老李嘚嘚,可看着快压不住的嘴角,李乐冲老太太比划比划,脑门上挨了一巴掌。 “说好了十六号?”付清梅问李乐。 “对。” “住宿什么的都安排了?” “他们有人,不用咱们问。” “算私人行程?” “是。” “成,不过两家见面吃饭,得咱们安排。”付清梅冲还在对着一面立镜左照右照的李晋乔说道,“小晋。” “诶,妈,咋?” “你去给你宝平大哥打个电话问问,钓鱼台那边十七号晚上有没有活动,没有的话,在那定一桌饭。” “哦,知道了,要是有活动呢?” “那就燕京,上次那个谭家菜就不错。” “知道了。” 曾敏凑过来,“你姥爷十号回燕京,正好。要不是你奶觉得你大伯来一趟得折腾好几趟。都想着让你大伯来的,只有等以后再说。大泉来就成了。” “那大姑呢?” “说过了,一起。”付清梅说道。 “哦。” 第834章 这年,最后一场雪 从圣诞节开始到元旦,燕园里到处是晚会。各个系,各个院,各个研究机构,留学生,海外港澳台,还有学校的,五花八门,争奇斗艳。 人多钱多的就用大礼堂,音响设备灯光摄像搞起,大型晚会一样气势,轰轰烈烈,甚至还有演艺界的人过来捧个场,喊上一句你们,好!随后在嘘声中下台。 人少钱少的就找个会议室自娱自乐,唱唱歌,蹦擦擦,再弄个三句半,橘子花生瓜子糖果饮料摆上一摆,其乐融融辞旧迎新。 学校的一二三四五把手,奔波于各个晚会现场,讲话祝词寄语,颇有些明星跑通告的味道,即便一些车轱辘话从二十世纪说道二十一世纪,可有个词儿叫历久弥新不是? 不过,自从马主任前年接受了李乐的馊主意之后,倒是觉得这种吃吃喝喝的方式不错,并且有将其延续下去成惯例的意向。 人家剑牛哈斯麻不也有传统的新年晚宴么?那种高大上的西装晚礼服搞不来,但是摆上十桌八桌的,热闹热闹总是可以的。 于是大手一挥,今年继续集体米西米西,把到年底本就没剩多少的费用造完拉倒。 2001年的倒数第二天晚上七点,第三届年会准时开吃。 觥筹交错,碗碟交响,你来我往,好一派欢乐景象。 “乐哥,来,干了。”张曼曼杯子倒扣,一滴没剩。 “少喝点儿,这好歹是系里,不是老虎洞军机处的小饭店。”李乐嘴上说着,还是一扬脖。 “那咋了?给酒不就是喝的?”张曼曼戳戳另一边的小个子,“诶,强子,去,那桌女生多,没几个人喝酒,拿这饮料去和他们换。” “成,等着。” 被叫强子去到隔壁嘻嘻哈哈几句,拎了酒回来,递给张曼曼。 “谢了啊。” 张曼曼开酒,又给李乐和一桌几个人倒上,招呼着,“来来来,哥几个,一条大河波浪宽,举起酒杯咱就干,能喝的,愿喝的,都举起来,切尔斯!!” 桌上有了活跃气氛的,杯子里的酒自然就续的快,几圈下来,一桌人脸上,红的红,白的白,冒汗的冒汗。 瞧着只有李乐和张曼曼脸色如常。坐一桌的,本科时的班长冲张曼曼笑道,“诶,李乐能喝我是知道的,本科四年就没见他醉过,你这看这,也挺厉害啊。” “还行,在俺们那,我这都排不上号。” “能排上的号的是什么样滴。” “起步就是白酒三斤半,啤酒随便灌。” “嚯,这么厉害的?” 俺们那冷,一到猫冬时候,不是耍钱就是喝酒,喝酒就是娱乐活动,打小儿就练出来了。” “班长,敬你一个。”李乐凑过来,举着杯子,低声道,“感谢帮忙。” “嗨,小事儿,论理,咱们是亲的。” “嘿嘿。来!” “诶,等等,那我呢?” “你算过继的。” “歧视,赤果果滴歧视。” “歧不歧视,就这样了,大不了带你一个,可成?” “那,差不多,来,咱仨干了。” 杯子一顿,班长看了一圈儿,“嘿,那孙子呢?” “刚还在,走了。” “装什么大以狼,不爱来就别特么出现。” “咋?又惹你了?” 张曼曼说道,“你不住校不知道,你寝室的那个清大考过来的王锦记得不?” 李乐定点头,“记得。假客气那位,神出鬼没的,上了半年学,没见过两回。” “前天王锦在实验室,她女朋友打不通手机,就把电话打到寝室,让这孙子转告昨天下午去听个很重要的报告会,结果这孙子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故意,就没告诉王锦。” “结果呢?” “等王锦赶到地方,都散场了。” “这人,这么操蛋?” “可不。” “后来呢?” “王锦要揍这狗日的,被我们给拉开了,一气之下,人家去实验室睡觉去了,准备找楼长和宿管会调宿舍。” 李乐笑了笑,“得,这假客气也受不了了。” 班长耸耸肩,“反正,我听和这孙子一起考过来的人说,在那边就是个人嫌狗憎的玩意儿,要不然怎么好好地本校保送不去,要申请到咱们这儿来。” “反正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 “李乐,过来!”张涛在不远的年轻老师那桌叫李乐。 “诶!我先过去了,等会儿过来。”李乐捏起酒杯,冲张曼曼和班长点点头。 瞧见李乐被那群年轻老师给摁到位子上,说说笑笑。 张曼曼冲班长示意,“诶,班长,乐哥很吃得开啊。” “你是过继的,你知道的少啊。” “咋说?” “李乐可不是王锦,对自己人,那是没的说。但像秦臻这种,落到他手里,等着瞧。” 。。。。。。 “主任,您今儿可有点高啊。” 年会散了场,李乐又被马主任给拉了过去。 “七分满,算不得什么。况且,一年就这一回。你小子,我看你去串桌去了张涛那,也不知道上我这来。” “都是到您那排队敬酒的,我跟着凑什么热闹,再说,都是学校领导。” “呵呵,随你。” “诶,主任,有个事儿,想给您汇报汇报。” “什么事儿?” “那个,那个,个人的事情。” “个人的事情?”马主任瞧见李乐脸上少有的出现害羞的表情,眼皮一抬,乐道,“说。” “我这,不是要定亲了么?想着夏天去领证,怎么也得给给组织上汇报一下。” “呵呵。咱们又不是政府机关单位,没那么多条条框框。除非你打算定居。根据纪律,对因私出国并在国外长期定居的或者出国学习研究超过5年仍未返回的,一般予以停止。” “那不能够,我生是社会人,死了做鬼儿也得飘在燕园里。” “嘶,大晚上的,别说的那瘆人。得看行动,不看嘴皮子。” “哦,知道了。” “滚。” “是。” “诶,回来。” “主任,咋?” “几时办啊?” “先领,等毕业了再办。” “别忘了给惠老师说一声。” “说过了,他没意见,只要别耽误学业。” “嗯,再滚。” “您这哎!” 李乐摆好姿势,蹬上二八大杠,一溜烟儿跑了。 马主任笑了笑,一摸鼻子,下雪了。 李乐哼着歌,酒驾自行车,穿梭在夜色里的燕园。 等觉得风吹雪落,停下车,抬头看路灯亮光四周,缓缓飘落的雪花。 再活一次,落在了北方,见过的雪多了,鹅毛般的,没到脚面、小腿,手通红,踩在雪上吱吱呀呀,还有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可每次到下雪,还是像初见一般欢喜。 欢喜过后,便是心静,静下来,仔细分辨雪落下的声音。 声声慢,悦耳动听。而呆立在从天而降的雪下,见片片雪花,就像见了一颗颗星辰。 上辈子不知道从何时起,没了惊慌失措和怦然心动,整个人就活成了不动声色。 浮华半世,满世界的琳琅满目,找不出一件想要的东西,满大街行走的人群,遇不到一个值得口吐真言的人。 现在总结起来,终究油腻过多,少了清澈,年华如一缕轻烟,渐行渐远。 都不如这次,有了感悟,又处在恰好的时光里。有些事和人,没有消失在茫茫白雪中,反而像是红色的亭台楼阁,醒目耀眼。 “2002年的第一场雪” 李乐扯开嗓子,双手撒开把,张开,在不断飘落的雪花里,顶着风,唱着歌,用力蹬,一直向前。 “诶,大半夜,嚎什么嚎!” “老子乐意。” “dsb!” “qnd!哈哈哈哈!!!” 第835章 姥爷回来了 (带小领导看小黄人儿,伺候大领导、太后逛街,腰快断了,今日手潮,都是日常,凑活看,) 系里的图书馆,李乐把一摞书放到桌上。 “宫老师,麻烦登记一下。” “又来?这次都是啥?”一个胖胖的女老师从桌后抬起头,瞧了眼。 “最近这几年本硕博的论文还有潘光旦和陶孟和老师的几本书,还剩一门人口和社会分析考试,临阵磨磨枪。” “一共十三本,系里规定,借书一次不能超过十本,你看看放哪几本回去?”女老师数了数。 “不是,论文也算?” “废话,装订成册的,都算。我说你,上次借的书好像还没还。” “呃” 看李乐在那寻摸,比来比去,放下一本又放回去。 “算了算了,都拿走,放假前还回来,下不为例。” “谢谢宫老师。” “哎,先别走。” “干啥?” “我这有几个招实习生的单位,有没有意向?” “我?实习?”李乐这才想起宫老师的另一个身份,系里的就业和职业规划指导老师。 “我才研一,上学期还没上完呢,您这,有点过早了,上课都忙的要死。再说,您也知道,惠老师,不是那么好说话,耽误课题进度,可是要,呲~~~~”李乐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别啊,你先听听,看有没有感兴趣的,我与你说,你们研一的有好几个都要了报名表的。实习实习,积累经验,未雨绸缪。来,你看看。”宫老师从抽屉里掏出一张打印的表格来。 “实习单位,主要分三块,一是机关事业单位,二是社会组织和国际机构,三就是企业。” “机关单位这种,你就算了,人家主要是要研三的。剩下的你可以选一选。” “社会组织的,你重点看看中管群团组织的,这里有青联文联、贸促会,联合国教科文卫,粮农,还有开发计划署。哎,这个咋样?红十字会。” “呵呵。” “那这个呢?” “计生协会?”李乐眨么眨么眼。 “要不,企业呢?不过我不推荐咱们专业的学生选企业,专业限制不对口,岗位也少的很。还是群团组织或者事业单位这种。” “看看啊,都有啥的?” 宫老师把表格翻面儿,捋了捋,“外企有微软、戴尔,三桑,国企有中金,中银,中石油石化”宫老师念了一串名字。 “都是啥条件?” “最少三个月的实习期,一周有三天的,有五天的,地方么,都在燕京,还给交保险,实习期工资最低1500。” 李乐笑了笑,“宫老师,要不,您给我张表,我回去考虑考虑?” “行,给。” 李乐捏着单子又瞅了瞅,“谢谢啊,宫老师。” “这有啥,干的就是为学生们服务的活。别忘了寒假前把书还回来。” 李乐拎着一摞书和论文集下了楼,边走边琢磨。 本科时候,没关注过这种实习,现在想想,张老师说的那句话,好单位不招人。固然有那种让老百姓们深恶痛绝的所谓的艾滋病传播学,可另一方面,是不是也有大众眼里的这些好地方,都已经把招人的步骤前置了的原因? 先是从实习生转到正这个过程中,已经占据了不少的岗位,然后是校招,内招,猎头,到最后才是社会招聘,可到了社招阶段,还能剩下多少岗位? 如果学校拉胯,专业拉胯,家里没有能够提供帮助的渠道,自己再浑浑噩噩的混上四年三年,不去做规划筹谋,高考时是千万人走独木桥,等毕业时,就是千万人走钢丝。 老话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这哪里说得是生活经验,分明是人生啊。 把借的书送回静园的小办公室,李乐出了校门,开车直奔火车站,完成今天曾老师交给的重要任务,接姥爷。 。。。。。。 再见到曾昭仪和万俟珊,李乐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多长时间没见到了? 老头倒还是身板健朗,走路铿锵有力,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而万俟珊除了脸颊多了几分红,其他看起来还和原来一样。似乎年岁这种东西从她身边滑了过去,年近六十却依旧有着四十多岁的容貌,看向老头的眼神里,还有着小姑娘一般的光彩流转。 李乐伸手,接过两个大包。 “嗬,真重,姥爷,都是啥?” “都是些土壤和陶器碎片样本。”万俟山笑道,“我不让他背来,你姥爷非说那边的检测仪器不行,得拿到这边来检测。” “那边能有啥仪器,x射线衍射、荧光光谱的物相和元素分析做不了,微生物检测做不了,只能拿到院里找小刘他们帮忙。” “这么重,您背来不累啊?”李乐笑道。 “还成。” “我要帮你姥爷拎着,他还不让。” “嘿嘿。”听万俟珊这么说,李乐笑的鸡贼。 老头瞧见,瞪了一眼。 “你爸呢?没来?” “他上班呢,年前,各项安全检查,忙得来。” “嗯。走。” “诶,您怎么不问问我妈?” “她那么忙,让她来干什么。” “得,您这双标的。”李乐一努嘴,“车在那边,咱们走。” 等瞧见车,曾昭仪皱着眉头,“你买的?” “富贞送的,生日礼物。” “有点招摇了,再说,这么收人家礼物,不好。” “哎呀,你别那么老古董,没看那些开趴地虎的,不比这显眼?礼物不礼物的最后不还是他们俩的,再说,人家有钱,愿意。是,小乐?” 李乐只是笑,赶忙把包放进后备箱,开门把前座放下,扶着曾昭仪坐到后排。 “改天我试试?”万俟珊坐上副驾,左右瞧了瞧。 “要不,现在就给您。” “算了算了,下雪路滑。走。” “姥爷,先去哪?家属院还是马厂胡同,我奶在家呢。” “先去院里,我和老刘约好了,把东西给他。” “又丢不了,你这么着急干嘛?” “早交过去,早一天出结果。” “成,您坐稳了啊。” 路上,万俟珊问着两家见面的安排,知道是在钓鱼台设宴,笑道,“这么隆重?准备搞成国宴招待了啊?” “远来是客,还是做秦晋之好,重视点不为过。不过,要是一般人家,那就有点儿摆谱吓唬人的意思了。”曾昭仪在后面悠悠的说了句。 “倒也是。哎,你奶见过了?” “见过了。”李乐点点头,“您两位在大西北,不能去找你们不是?再说,重要人物都是最后出场。” “哈哈哈哈,瞧这张嘴,你姥爷有这十分之一,也不至于这么闷。” “油嘴滑舌,越来越像他爸。” “您这话说的,我爸那也是工作需要不是?”李乐稍微替老李抗议了一下,瞧见老头没理,冲万俟珊笑道,“珊姨,那个家属院的房子,我妈把楼上的家具什么的给弄到楼下了,楼上买了几个大书柜进去,改成了大书房。” “行啊,睡觉少爬一层楼。我那车给我处理了?” “处理了,不过没卖多少钱,才两万多块。” “我买的时候就是二手的,有这价不错了。小乐,你说我要是买一辆i怎么样?” “富婆收割机啊。”李乐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啥玩意儿?” “没啥,挺好啊,小巧别致,就是国内得走小贸,价格有点高。喜欢小车,要不您换个甲壳虫?我有个朋友开的,挺好的。” “不喜欢,圆头圆脑的。价格高能有多高?我自己拿钱买。” “成,要帮您找人问问不?” “不用,我有朋友。” “小乐。”曾昭仪忽然招呼。 “啊,姥爷,您说。” “别听她的,她那个朋友不怎么样,你也去问问。” “知道了。”听了这话,李乐眼珠子转了转,心道,老头这是不是也想着把钱给拿了? 三人到了社科院的考古研究所楼下,就见到一个胖胖的长得像海豹一样的中年男人,拉着两个研究僧模样的等着了。 “曾老师,万俟老师,你们回来了?”看到李乐把曾昭仪扶下车,中年人赶忙跑过来。“这一路,辛苦辛苦。” “辛苦啥,来,那俩后生,帮个忙,把东西拿上去。李乐开后备箱。” 两个研究生怯生生的走到曾昭仪身边,问了好,拎起两个包进了楼。 “我上去交代两句,你们在楼下等等还是上去?”老头嘴上说着你们,可眼睛看着李乐。 “我上去瞧瞧,能行?” “只看,少说话,别乱摸。” “嗯。” 跟着老头没走两步,就瞧见一个刻着着“夏鼎铭”三个字的半身雕像,立在门前。 李乐刚想要绕过去,就瞧见曾昭仪到了雕像前两步,驻足凝视了好一会儿,这才进了门。 “习惯。”万俟珊低声道,“自从有了这雕像,哪次回来,都这样。” “哦。” 做了登记,进了科技考古研究中心的一个大房间,李乐瞧见地上的木箱,桌上的收纳盒,墙边的柜子上,摆放的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各种完整或是破碎的古代文物。呼吸,脚步都轻了许多,生怕扰动了这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坐到一个操作台旁边,安静看着姥爷和万俟珊,把包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个用锡箔纸和保鲜膜包的严严实实的大疙瘩。 “这几个土壤样本取自一号和三号祭祀坑,这几个取自四号坑。” “当时发现这个坑里,有明显的烧焦痕迹,这才取了出来,这个坑里还有部分玉器和陶器。” “是墓葬?” “不是,形制不对,没有发现骨殖的痕迹。我用的分层取样。现场初步看,表现除了焦黑,还有很薄的淡红色的土层,我猜测这是残留的朱砂。” “成,交给我们检测。” “重点是微生物和残留的有机体。” “明白,对了,曾老师,你看看这个不?”中年男人指了指一旁,培养皿一样的东西。 “怎么?” “我们在这里面检测出了蛋白质。” “蛋白质?”曾昭仪凑过去,低头看了看,一伸手,“数据呢?” “给。” “贾湖的?” “嗯。” “你们怀疑是什么?” “丝织品残留,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中年男人指了指老头手里的表,“蚕丝蛋白的曲线。” “有数据了还叫怀疑?怀疑就多做几个样本,结果一致那就是,畏畏缩缩的,怕什么?” “怕国外那些” “丢人!”老头把表格往中年男人怀里一拍,“有了科学数据依据,事实实物证据,还要看着外人指手画脚,越活越回去了。” “我先走,不打搅你们干活。明天我再来看结果。” “是。” “走了。” “哦。”李乐赶忙起身,跟上。 。。。。。。 马场胡同院子门口,一人正坐在石阶上嘬着烟。 青烟缭绕里,透出一张挂着眼镜的瘦脸,眯缝着眼,一副享受的样子。 正要再嘬一口,就被身后出来的一只小手给掐了去。 “嗨嗨,哎!!” “好啊,你躲在门口抽烟,我说找你半天没见人。”一个短发、胖嘟嘟的姑娘现出身来。 “春儿,给我。” “不给。” “小舅舅和你爸明目张胆的抽,你都不管的?来管我?” “那不一样,他们戒不掉了,你还年轻,有机会。” “你这哪门子道理?我好歹是你叔。” “都是叔,你咋不学学小叔。他都不抽烟的。” “咱不跟他比,不抽烟不喝酒,人生哪来朋和友,来,给我。” “给给给,抽死拉倒。” 郭铿把烟头捏到手里,又抽了两口,这次踩灭。 “铿表叔。” “表叔,不铿。” “哦。”李春一抬腿,也坐到台阶上。“表叔,不说小叔接人,很快就回来了么?这都几点了,眼瞅着天黑了。” “饿了?” “哪有。” “得了,你这小心思,等着李乐回来做菜,” “嘿嘿,没呢。” “在学校吃的还不好哇?瞧瞧你这小脸儿。” “别捏,别捏。”李春拍掉郭铿的手,叹口气,“我哪知道,演训时候瘦了点,可一回学校又胖了。每天人家训练,我也训练,一点不少,可就是,哎。” “别哎了,这不挺好。要不然,姓秦的那个小子,干嘛跑沪海来找你?” “别瞎说,我们是战友,同志。” “行啊,下面还一句呢。” “啥?” “革命伴侣。” “信不信随你。”李春脚底一撮,站了起来。“我去给有米姐打电话。” “干嘛?” “说你在飞机上找空姐姐聊天,还冲人家抛媚眼儿。” “你这就胡扯了啊。我那是抛媚眼么,我那座位正好对着乘务员的位子,不看她看谁?” “看天看地,看自己的脚指头。反正你存心不良,要不然那个空姐姐怎么老对你笑?” “微笑服务,懂不懂?哎,回来,你给我回来。” “呀,别抓我啊,我可会反擒拿。” “小样儿,试试?” “行了,别撕了,郭铿,你也有个当叔的样儿。” “三爷爷。” “小舅舅。” “春儿,老奶奶喊你呢。” “哦。” 看到春儿蹦跶进了院儿,李晋乔冲郭铿笑了笑。 “铿啊,问你个事儿。” “您说。” “有烟没?” “有,给您。” 老李接过烟,“那个,有火没?” “” “看我干嘛,你小舅妈给我收走了。” “给。” 老李刚点上火,就听身后,“叔,铿啊。” “大泉哥。” “你出来干嘛?” “铿啊,身上有烟没?” “你这也?” “春儿进去就给我收了。” 三人站在门口,齐齐抬头看刚亮起的路灯,“哎~~~~~~” 第836章 我先来 小院里笑声闹声夹杂着这告状和调解的呵斥声,还有未消融的积雪,虽然刚进腊月,却有了央妈宣传片里,阖家欢乐过年的气氛。 虽然少了李铁矛两口子,豆兰馨和张奶奶,还有姑父郭民,却多了曾昭仪和万俟珊。 广义上讲,李乐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聚在了一起。 在李乐的认知里,只为了两家人见面,来这么多人,似乎没什么必要,有长辈父母就行。可对于老李家进人口这种几十年了都没有的“大事”,似乎多重视都不为过。 众人兴高采烈,李乐也只好随他去。 作为“燕京会谈”男主角的李乐,在回家之后,很自觉的钻进了厨房,身后还跟了两个说是帮厨,实为小贼,一大一小两个尾巴。 小李厨子这边“叮叮当当”,那边俩正讨论凉菜料汁里放多少耗油合适。 “小叔说两勺,这么多差不多了。” “嗯,要不再添点儿?” “也行,你来。” “给,让李乐瞅瞅。” “小叔,你看这样成不成?” 正给煎的鱼翻面儿的李乐,腾出手,拿起根筷子蘸了蘸,嘬了口,“呸呸,呸!你们打死买盐的了。” “铿表叔他说家里人口重。” “我只说口重,可放盐的是你。” “都怨你。” “别吵吵了,你去剥葱,你去剥葱,别在这儿捣乱。” “刚不剥过了么?” “明天不用,后天不用?” “哦。” “诶诶,手放下,干嘛呢,这腊肉我还没切呢。” “鱼,鱼,鱼。” “鱼什么鱼?出去都出去。” “我说锅里,煎的鱼。”郭铿一指。 “艹!!” 一阵手忙脚乱,直到李泉过来帮忙,顺道把李春给拎出去,厨房里这才流畅起来。 “这腊肉不错啊,切着就能觉出来。” “可不,人家川省那边的地方特产。我还是问人家店里买的。”李乐瞄了眼帮忙切腊肉的李泉。 “大泉哥,嫂子这回没来,她一个人能行?” “张奶奶不愿意来,我就让她在那陪几天。” 李乐想了想,点点头。 “淼,沪海那个写字楼咋说?折娜娜负责的高速超市,去年下半年又添了不少人,现在临安的办公室已经不够用了。” 李乐一扭头,“表哥,红姐前两天说,还剩多少平没卖完?” “我来前去看了看,还剩不到三套,一共六百多平,估计年前差不多。” “大泉哥,六百平够不够?” “现在临安那边是五十多个人,够了。” “那就给红姐说,剩下的,别卖了,这钱高速服务公司拿了,四千一平,怎么样,大泉哥?” “两百多万啊,也成,只不过这走账,怎么算?我们前期可是付了三百平的钱。” “各算各的,回头我给红姐打电话,让两边财务对接一下。” “成。” 郭铿笑道,“面积要是不够就借用小红那边。两家凑一起,以后互相有个照应,再说,一起装修,曹尚那边还能省不少钱出来。反正,这次小红那边是赚大了,宗老板前几天给我说,要是按照协议约定,整个一层,” “怎么,不乐意了?”李乐问道。 “他不笨的,现在见了小红跟见了财神奶奶一样,好吃好喝伺候着。我看宗桑现在想着赶紧把房子卖了,赶紧脱身。” “呵呵。” “淼,刚说的那个折娜娜弄得高速公路超市的事情,郭铿谈了个新的路子出来,让他给你说说。” “啥新路子?” “上个月,浙省高速那边的苗总,就是你那个师兄,我们一起吃饭,说起咱们手下这几个高速的超市,比他们下面商贸公司的超市,无论从规模管理服务还有统一性上要好的多,就想能不能一起合作合作。” “合作?模式呢?” “合伙,各自出资,成立一家公司,把他们现在国有服务区超市整体打包。” “这个股份比例说了么?” “还没谈到那一步。” 李乐捏着大勺子,想了想,“那你给苗师兄谈,尽量咱们控股,照着四九五一的去谈。” “能行?”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苏浙两省,天生胆子大,万一呢?” “那,行,我去谈,要不要把苏省也给拉上?” “想什么好事呢。这俩,不可能的。”李乐笑了笑,接过李泉递过来的腊肉,“大泉哥,我这么想的,年后回去,趁着公司搬家,把折娜娜那边的超市部分,单独分出来,成立一家商贸公司,到时候股份什么的,看看怎么算,多给点也没关系。” “你是想?丁胖子那边?”李泉一愣,随即想道。 “这些年,丁胖子在麟州对万安可帮了不少忙,以后还得指望他给出出力。而且,这公司以后,有用。再说,现在看,折娜娜不是没能力的人。” “嗯,我回去就办。” 郭铿把剥好的一碗蒜头,放到案板上,边拿手巾擦手,边说道,“还有个那个姑苏的村镇银行的事情。” “有眉目了?”李泉凑了过来。 “嗯。现在确定了十七家民营公司股东,咱们算一个。” “股比定了么?” “一千万,15个点,再少,没什么话语权。” “大泉哥,你怎么说?”李乐看看李泉。 “铿说没问题,我就没问题。,参股银行,以后,再融资也算有了渠道不是?这钱花的值。” “流程怎么说?” “央行给的信息是五月或者六月份上会,之后还有审核和调研,估计审批下来,最早也得到十月十一月的样子。” “钱上要是紧张,我来想想办法。” “不用,挤一挤,这个钱还是有的。” “别影响正常经营。” “不会。” “我想着” “哎,你们几个,怎么在这儿聊起来了?” “妈。” “小舅妈。” “三婶儿。” “赶紧滴,凉菜弄好了先端上去,孩子都开始啃饼干了。” “妈,就我一个人,我又不是八臂哪吒。” “等着,我去叫你爸来。” 李泉瞅瞅李乐,李乐瞧瞧郭铿,“那个,咱家啥时候,开始都是男人下厨房了?” “应该算传统?” “打哪儿算的?” “你!” 。。。。。。 十五号,终于最后一科考完,出了考场的人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绞尽脑汁的愁容,挂在脸上的,是马上就能回家的喜悦。 李乐收拾东西,背上包出来,看到门口等着的张曼曼。 “咋滴,你不是回家么?” “这不是。”张曼曼指指脚边的箱子。 “那你不赶紧走?” “乐哥,商量个事儿呗?” “啥?” “我听说,你有车?” “昂。” “送我。” “你摸摸你的脸。” “咋?” “大不大?” “别啊。乐哥,回来我给你带东北大米,大酱,口蘑?” “真的?” “也,行。” “谢乐哥,乐哥仁义!” 等到了娘娘庙街,李乐把捷达王开了出来。 郭铿要潇洒,春儿要跟着,那辆笨死只能贡献了出去。 也幸好今天开的捷达王,要不然李乐还得给张曼曼解释一大通。 “嘿,皮实耐用有劲儿。” “行了,坐稳了,我得开快点儿。” “咋?” “今天还得去机场接人。” “谁?” “我媳妇儿,嘿嘿。” 把张曼曼扔到车站,李乐撵着限速,又飞奔到机场。 看了看表,车子停的歪歪扭扭也顾不上,撒开长腿跑进接机口。 刚挤到栏杆边上,就看到大小姐领着莉秀站在通道口左看右看。 “哎,哎哎!!”李乐招呼着,人群里蹦起老高。 “不好意思,我刚考完试,又送了个同学到车站。” “我也是才到。” “我以为你得和你爸一起来呢。” “我先来,不等他们。走!” “去哪儿?你爸不是定了凯宾斯基?” “你觉得呢?” “莉秀啊。”李乐歪头瞧了大小姐身后,正在看墙上“他好我也好”的莉秀。 “李先生。” “你自己回酒店可行?” “…(⊙_⊙;)…” 第837章 老李见老李(1) 李乐干不出那种没品的事儿,终究还是把莉秀送去了酒店。 酒店门口,推着箱子,看到两人扬长而去,莉秀默默叹了口气。进到酒店大堂,就有一个穿着西装的胖子迎了上来。 “莉秀姐。” “东硕啊,好久不见。这次是你来的?泰柱呢?”莉秀见到来人,打量几眼,微笑道。 “泰柱和会长在一起,秘书室那边派我来打前站。” “呵呵,泰柱这么些年,终于有机会跟着会长了。” “是,真让人羡慕。” “也不一定,那边事情多,规矩大,提心吊胆的。对了,好像咱们那一批实习生,就你们两个还在秘书室了。” “还有金宝美。” “哦,对,忘了她了,那可真是个心眼儿多的。” “她人,挺好的。”东硕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算了,不提她了。这边怎么安排的?” “会长和夫人分别住在16层的总统和外交套房,大少爷和两位小姐住在15层的行政房,医生和随行人员都住在11层。” “其他人呢?” “有的去检查车辆,有的在布置房间。” “我叫人帮你拎行李。” “不用,我自己来。”莉秀刚走两步,“哦,对了,行程表有么?” “没有。” “没有?” “会长的意思,这次是完全的私人行程,没有告知官方,除了分公司的几位社长和理事,也没有视察和会议的安排。” “嗯,知道了。” 。。。。。。 “我们家来人可多。”去公寓路上,李乐给说着。 “呀,这么多人?”大小姐一愣。 “可不,重视呗。” “外公也回来了?” “昂,前天才从西北回来,风尘仆仆的。诶,你们家不也一样?除了叙贤。他那边怎么回事?” “她婆家的事情,检察厅提请法院下了禁制令,她公公一家人,包括金女婿,近期都不允许出国。” “还没折腾完?”李乐想起堂哥李载贤给自己聊过的,关于金女婿家报社暗箱操作有偿新闻的事情,当妈的自杀,想给民众一个说法。这黑锅终究没能背在一个去世的人身上。 那帮“尽职尽责”的检察官,看起来是真想从金女婿家撤下一块肉出来, 不过也难怪,南高丽检察官和小鬼子的特搜组一样,都是特殊司法体制下的怪胎。要么干掉一两个财阀,让其监狱里减减肥,要么干掉前一任大统领。反正这两种人,屁股都不干净。成功了,赢得美名扬,有了名就有了地位,有了地位自然也就有了权和钱。 想想二十年后那位尹卡卡,从一个地区检察官,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干掉所有在自己上面的人,最后登上了大统领的宝座,就是所有南高丽检察官的终极成就。 只不过这里面,有多少背后牵扯狗绳的主子的身影,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乐嘿嘿道,“你们家老头就不伸手帮一帮?上次去你家,我看那个谁,金女婿就总想找你爸说话。” 李富贞摇摇头,“没有,而且让我们面对记者什么的,也回避这个问题。” “你妹不觉得寒心?” “那又怎么样?” “也对啊。”李乐耸耸肩,人一旦到了那种地位高度,就不能用普通老百姓的想法去揣摩,往往最先考虑的是利益以及自身的安全切割,不落井下石趁人之危,找时机挖一笔,就算是阿弥陀佛念得多了。 李乐开着车,忽然发觉身边这人今天有些安静,歪头瞧了几眼,不是在看短信,就是在发短信。 “嗨嗨嗨,有啥工作,非得这时候做?” “没办法,我现在在做裁判。” “裁判?啥意思?” “免税店的,一个负责宣发的部长,一个负责销售的部长,两人一直有矛盾,原本还是私底下。前些日子因为一个促销活动的策划案,问题开始摆在明面上了。” “怎么,你这才刚管理几天,底下人就开始内斗了?” “宣发的是从国外回来的,加上年轻,策划方案上追求的是新奇,面向的是年轻一代的顾客群体,销售这位年轻大一些,认为应该面对的是有购买能力的年龄层次。理念不同,观点不一致,从一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 “就这?”李乐撇撇嘴,“你干了什么?” “居中调和,当裁判啊。” “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都,到我这里打小报告算什么?” “得,那你这裁判还不如不当。现在弄得两边都觉得你给他撑腰呢。” “不会,他们能这么想?” 李乐看到前面亮了黄灯,想了想,一脚踩了刹车。 “你这是上位者那种和稀泥的思想,还想着私下里解决?别逗了,浪费时间精力,到最后控制不好就影响整个生意。” “不会这么夸张。” “还吹你雷厉风行呢,这是想学你爸,玩权衡那一套,这才哪跟哪儿。” “倒,也没有。” “近猪者肥,这都是你潜意识里的。自己察觉不出来,也没别人给你提醒。” 大小姐琢磨琢磨李乐的话,“我没有,你瞎说。” “行,行,你没有。在我面前这么硬气有个噗~~~~~~什么用。”瞧见一双大眼珠子瞪过来,李乐赶忙收了声。 “那你说,怎么办?” “这种不和头的事情,最好是露头就秒。”瞧见绿灯亮,李乐换挡踩油门,“我问你,这两个人的两种理念,你更倾向谁?” “那个,宣发部门的。” “所以了,一开始,你就没有明确统一思想。” “统一思想?”大小姐咂么着这个新鲜的词儿。 “那肯定的,就像设立营销目标,管理目标,就是统一思想的一种形式,谁不认同又说不出合理的理由来,一次教育提醒,二次还不认同,就换掉谁,多简单。” “教员告诉我们说,统一战线,统一意志,统一思想,这是做事情的基础,思想不统一,价值观不合,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必然会存在。” “凡做事,思想上统一是第一步,之后才是结合实际,认准目标,然后是在干中想,在想中干,阶段性的进行总结和反思。” “管理其实就是管人,管人最重要的就是管理思想。” “那你的意思是?” “现在都升级到互相打小报告了,你想统一也不成了。” “那就,两边都警告,处罚?” “没用,各打五十大板才是最懒惰的管理方法。这和那种喜欢看下面人斗来斗去,以为玩什么权谋,实际特大傻逼的老板一个德行。” “你这么滴,找个项目,把这俩斗鸡扔到一起,让他们互相拆台,然后,找个错,俩都开了或者降职,重新换人。” “这,其实两人都挺有能力的,这样是不是” “内斗,消耗的是公司的生命力,你觉得呢?你想要的是能贯彻你的理念的人。” 听完李厨子的话,大小姐就这么沉默一路回到了公寓。 “诶诶诶,看我,看我。我怎么滴也比手机好看。” “别闹,我正安排呢。” “啥时候不能安排,该急的不急,不该急的瞎积极。” “哎,我手机,给我。” “现在摒除一切杂念。” “嗖啪”,手机被扔到沙发上,“铛滴铛,铛铛,铛滴铛铛”的音乐响起,屏幕上显出【see you】,之后便是一暗。 而另一间屋里,“呲啦”一声。 “你干嘛?” “帘子拉上。” “十七层!” “审核的有望远镜。” 。。。。。。 李乐哼着“她倚着我肩,呼吸响耳边。高温已产生,色相令人乱。君子在扑火,吹不走暖烟”晃着车钥匙,神色正常的进了家门。 “妈。” “人接到了?” “接到了。” “大姑,晚上想吃啥?” “你爸做面。诶,你脸咋这么红?” “暖风开的大,热的,呵呵。” “奶,我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叫唤什么?” “大泉哥,忙啥呢?” “这架子有点松了,我给绑绑,考完试了?这么高兴?” “昂,回头我帮你。” “不用。” “铿表哥。” “嗯,不铿。” “春儿啊,作业写了没?” “我大二了,没作业!!” “是嘛,这次考第几?” “诶?”李春儿凑了上来,围着李乐转了一圈,探着脑袋,鼻子耸了耸,歪起脖子,眼睛一眯缝,盯着李乐,“你,不对劲。” “咋?”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那是你鼻子犯了罪。” “你自己闻闻。” “真有?”李乐拉起衣领,贴到嘴边。 “没啊。” “蛆不嫌屎,啊,铿表哥,救命~~~~~” 郭铿靠在房前红漆柱子上,乐道,“你说你惹谁不好,赵子龙都没你勇。跑啊,往小舅妈画室跑哇。” “啊~~~~三奶奶,开门!!” “你出来。” “我不。” “李乐,别闹了,你奶要问你话。” “哦。”李乐抬手点了点。 进了屋,李乐坐到付清梅身边。 “奶,咋?” “那边明天怎么安排的?” “明天下午的飞机,住凯宾斯基,来的是富贞爸妈,大哥,还有小妹。” “嗯。”付清梅点点头,“想着点儿,别耽误去迎。” “知道了。” “后天晚上七点,给人家说了?” “说了,富贞还问要不要来车接您和姥爷。” “不用。人家远来是客。倒是你姥爷,你明天去接。这边不用你问。” “诶。” “你去忙。” 老太太看着大孙子甩着胳膊出了屋,皱了皱眉,又笑了笑。 “爸,今天回来这么早?”李乐洗洗手,进了厨房。 “今天本来说是去燕汽看改装车辆的,部里临时开了个会,就没去成。” “今天弄得啥面?” “秃秃麻失。”老李“哐哐”的揉着面团,看到李乐进来,“来帮我弄,这两天走路多了,揉一会儿就腰疼。” “秃秃麻失?好长时间没吃了。我来,我来。” 老李把空让给李乐,“对了,你宝平大爷问那边明天去的车牌号,你说了?” “说了,富贞说她那边秘书室,一会儿给发过来。” “嗯,说清楚,别换车,到时候登记不上,门都不让进。” “知道知道。” “哎,儿砸,那边那个老李人是啥样的?好说话不?” “咋?伲还慌张咧?” “额紧张个撒?他还能有部长、总经理大?” “架子大,倒是真的。”李乐一拳砸到面上,“我妈不见过了么?你问她。” “男人和男人说的,和女人说的哪能一样?” “你该咋说咋说,兴许,他还琢磨咋和你聊呢?” “嘿嘿,倒也是。”老李一点头,“来,我教你怎么捻秃秃麻失。” “耗!” 。。。。。。 “阿爸,机长说,还有半小时就到燕京机场了。” 一架波音737改成的十八座私人飞机上,李载容走到后舱,对正捏着几张报表的李建熙低声道。 “嗯。”李健熙点点头,抬手在报表上画了几个圈,递过去,“把这个给前面的姜室长。标注的几个数据再去核实一下。” “是。” 瞧见李载容出了后舱门,李建熙扔下笔,扒开舷窗看了看外面。 “歇会,儿子不说快到了么?”洪罗新从卧室里出来,帮着把靠垫抬了抬。 “这两个月,歇的够长了。好多事情都慢了。” “慢了?” “哎,就那么几个人,拖拖拉拉一个多月都没结果。” “他不是也没经验么?”洪罗新陪笑道。 “经验是做出来的,不是看出来的。我看,就是想的多,畏手畏脚的。” “行了,别太苛刻,以后再教他就是。” “还能有多少以后。”李建熙叹口气,“对了,大哥那边什么情况,你知道么?” 洪罗新一愣,已经好几年没从自家男人嘴里听到这个词了。 想了想,“载贤上次来家里,倒说起过,深居简出的,” “又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洪罗新不好接,只能沉默以对。 “你知道cj和李乐那边在鲁省泉城合作开办了一家速冻食品厂么?” “知道,富贞给我说过。” “载贤姐弟俩,可比大哥聪明的多,眼界也宽。” “说来说去,不还都是在三桑这棵大树底下?” “那小子也不简单啊。” “那不挺好?省的和金女婿一样,看着挺精明。” “这话,别让叙贤听见了,毕竟这个女婿是咱们给选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歇歇。” “你说李乐父亲,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咱们以前见过的那种大陆的官员,说话带着那种腔调,还需要猜来猜去?” “不能,富贞不说了么,很好沟通的一个人。” “但愿。礼物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这次对面还有长辈,我重新选了一部分。” 李建熙点点头,继续看窗外,云层之上,霞光万里,云层之下,灯火璀璨。 晚上七点四十一分,飞机降落在燕京机场的跑道上。 第838章 老李见老李(2) 没来之前,李乐以为进国宾馆会多麻烦,最起码例行检查得有。可真到了大门口,门口的警卫只是瞧了眼车牌,看了看登记表,就挥手放行。 “这就进来了?” “你以为呢?”坐在副驾的万俟珊笑道,“这里从改开后就开始对外营业了,除了有国家外事接待时候禁止出入,其他时候,顶多就是严格一点,哪有那么神神秘秘。” “我说呢。”李乐一指路边停着的一溜私牌车。 “你爸说是在几号楼?” “清露堂。”李乐放慢车速,准备瞅瞅路牌。 “在万柳堂和同乐堂中间,你往养源斋那个方向开就成,”后排曾昭仪说道。 “噫,您来过?” “早些年没对外开放的时候,来这里参加过几次活动,还算有印象。” “我说呢。姥爷,我听说这里的名字是因为乾隆皇帝那句钓鱼台的诗,丛祠不断故乡火,冻浦犹存沉钓风?” “倒也不是,你要说只钓鱼台三字的诗词,宋有袁默,将相宁有种,屠狗饭牛皆可用,曹公黄相俱尘埃,至今犹有钓鱼台。元有徐再思,便齐云安稳似云台,故人同榻成何碍,太史瘦哉。明有施闰章的莫问垂纶客,空台倚翠屏。” “这里最早的来历是金章宗完颜璟在此钓鱼,故名钓鱼台,元代成了宰相廉希宪的别墅,之后明清两代成了皇家园林、行宫。乾隆只不过给望海楼题了匾,下面官员办事,便刻了首乾隆的诗碑,拍了拍马屁。到了清朝快灭亡之际,这里又被溥仪给了他的老师陈宝琛。” “陈宝琛是闽省人,得了这里之后,便组织在京的闽省人成立了一个叫‘补闲’的诗社,如樊增祥、林纾、周树模、陈师曾都是这里的常客。钓鱼台就成了文人的会所。后来还编了一部诗集,叫,陈太傅钓鱼台赐庄图咏册。” “那就成了私产了?” “哪有的事情。溥仪被赶出皇宫之后,你们燕大农学院的师生,上街游走,闹事儿,最后迫使陈家交出了这个地方,还了回去。可小朝廷手头紧,有人出主意,将留下来的皇室房产出租,挣点租金。于是这里用一年300块的价格又租给了陈宝琛的儿子,算是半租半赠。直到建国之后,才将荒废多年的钓鱼台改成了国宾馆。” “嘿,姥爷这里你倒是门儿清。” “哪学的这些京油子口舌。”老头嗔道,“这都是当年我在清大上学的时候,和几个同学到这里闲逛听到的。” “哦,怪不得呢。” “珊姨,这里您也熟?” “还行,那时候迎来送往接待外宾,像什么拉美的总统,非洲的王爷,经常找一些在京的大学生来表演节目,有时候逢年过节的,也搞活动,来过好几次。那时燕京的大中小学生,海子里都去过的,多的是,没什么稀奇的。” “怪不得。” 经两人这么一说,李乐渐渐没了对这里的神秘感。一边压着车速,往前开,一边左瞧右看的。 许是冬天,园子里,除了几棵青松翠柏和湖水、偶尔的几处草坪,还泛着青绿,其他的看着黄色灰色占了大半,想想,也就那么回事儿,还不如有些南方园林的景致,顶多就占了个气势和宽阔。 兴许夏天来的时候才能看出介绍上说的,白藕无花池水涸,惟余松柏摩天高。 车子开过养源斋,到了一个小路口,李乐按着指示把车停到一旁的停车位,把姥爷扶下车,沿着绿化带,往前走,进了小桥边,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大衣服务员,门头上写着“清露堂”白底黑字牌匾的小院。 三层台阶以上,跨过门槛,就见这院里树木参天,冬青盆景,围廊天井,古色古香。 “呀,爸。”正从堂屋里出来的李晋乔瞧见曾昭仪,赶忙上前。 “嗯。你妈呢?” “在里面,会客室。” “李乐,走。” “哦。” 进到堂屋改成的会客室里,李乐就像进了晚上七点新闻,一扇大屏风前,两排红木座椅相对,抬头见雕梁画栋,低头见红黄回字纹地毯,踩上去,不见了鞋面。 几样别致的家具摆放四周,李乐用跟着王士乡老爷子学的那点家具鉴赏能力瞅了几眼,便知是大开门的清宫旧藏。这要是磕了碰了的,不得拿一套房子来偿。还是离远点儿的好。 不过一转头,瞧见李春正坐在一个紫檀盘肠纹六方坐墩上扭来扭去,李乐心里一惊,赶忙上前提溜起来。 “诶,干嘛?” “那边那么多沙发椅子凳子你不坐,你坐这个。” “咋?”李春回过头看了眼。 “这一个值一套三十平的房子,你换个地方。” “这么贵?” “可不。” 李春赶紧退后两步,“我这屁股可不值这价钱。” “行了,别吓唬春儿了,人家服务员不也没说什么。”郭铿走过来,拉着李春,“走,叔带你去外面逛逛,这大惊小怪的。” “嘿。” 会客厅里,一家人各自坐着,喝茶聊天,等着大小姐那边来人。 “诶,李乐,说好是六点。”曾敏扯了李乐到身边,低声问道。 “昂。” “这眼瞅应该快到了,你开车去大门口,迎一迎,别找不到路。” 李乐抬手腕看了眼,“成。” 只不过,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巡山小妖春儿跑来报信,“停车场,停车呢,人来了,中间一个晃晃悠悠的老头。” “我去接一下,你给老奶奶和老爷爷说一声去。” “哎。” 李乐理了理身上的西装,下了台阶。 。。。。。。 。。。。。。 一排三辆奔驰s500组成的车队,行驶在去往钓鱼台的路上。 中间车里,坐在李健熙身边的李载容看了眼车窗外的车水马龙,“阿爸,燕京,每次来都会变一番。上次来时,还没有这么多的车,也没有这么多在建的高楼。” “所以我说,这里才是下一个投资的热点,重点。这个国家太庞大了,庞大到我们没法想象到的地步。” “阿爸,再大,能和丑国一样?” “现在不能,可二十年三十年之后,能。” “不会。我知道这里发展快,可十年二十年,估计连脚盆可能都赶不上。” 李建熙摇摇头,“你这就是短视。去年十一月份的入关协定你还没理解么?” “理解啊,一个十三亿人口的巨大市场彻底迎来开放。我们挣钱的机会和条件,比以往更多更松了。” “你只是看到了这里市场大门的打开,但是你看到另一面了么?” “另一面?” “世界。整个市场也开始对这个国家敞开了大门。作用是相互的。”李建熙耷拉着眼皮这才睁开,看向李载容。 “记住,强大独立的政府,正确的方向,勤劳能吃苦的民众,自主的货币,这是一个国家真正繁荣发展,走向强盛的基础。” “几千年延续下来的历史,让这个国家,看起来谦逊的表面之下,有一颗隐藏起来的,不甘于人下的心。华夏是骄傲的,是隐忍的,并且善于在隐忍中寻找驱动力。” “你要明白,五十年积攒起来的一个世界上少有的完整的工业体系,上亿名经过正规化培训过的工人,几百万的工程师,上千所高校,上千万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九成以上的识字率,有效的医疗体系,具有强大执行力的群众,完备的基础设施,追求富裕的信念,再加上我刚才说的那几样,组合在一起,在世界的大门向其打开之后,你知道会是什么么?” “是?” “复兴,一个强大民族的复兴。”李建熙指指李载容,“我说的这些话,你要记在心里。” “知道了,阿爸。” 看了看儿子的眼神,李建熙“嗯”了声,又闭上眼。 可李载容并没有察觉,那声“嗯”里,充满了一丝无奈。 车队在钓鱼台门口做了登记,鱼贯而入。 第三台车里,洪罗新拉着李富贞的手,观察着四周。 “这里,就是国宾馆,和我们酒店的迎宾馆一个性质的?” “不过这里依旧属于国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进来的。和我们那种已经完全商业化的迎宾馆,不一样。” “是啊,看看这里戒备森严的环境,让我想起了青瓦台。”副驾上的李尹熙说道。 洪罗新笑了笑。 如果当初李建熙的话,让洪罗新对这桩婚事,只有五分的勉强,而之后见到曾敏和李乐,就到了八分的满意,而在刚才经过那座牌坊之后,就变成了九分。 自己挑选的礼物,似乎,有些轻了? 车队到了停车场,李乐跑过来,展现出殷勤模样,给老狐狸开了车门,又伸手扶了出来。 “欢迎,欢迎您来到燕京。” “呵呵,真心地?” “那还能有假?”李乐眨眨眼,眼神清澈。 “走,我去拜访一下长辈还有你父亲。” “都在里面恭候大驾,我扶您。” 李乐这次没把胳膊抬得那么高,身子也略微矮了矮,一副敬老的姿态。 等到一行人进了小院,就见到西装笔挺的李晋乔和一身青紫色呢子外套黑色长裤的曾敏,手拉手,笑眯眯站在院子正中。 而穿着貂绒领大衣的李建熙在李乐虚扶下,来到身材高大的李晋乔面前。 “这是我爸。” “爸,这是富贞的父亲。” “您好,我是李晋乔,欢迎来燕京。” “您好,李健熙,很高兴来燕京。” 两人笑呵呵双手相握。 李乐突然觉得,看惯了自家老爸平时的嘻嘻哈哈大大咧咧懒懒散散,可当老李真的一本正经起来,身上那股舂容大雅的气度,好像,和身边这位因为掌管了亿万财富,几十万员工的老李散发出来的凌厉强势的气场,旗鼓相当。 嘿,爸,您真给力。 第839章 老李见老李(3) 李乐只觉得李晋乔变了个人,可落在李建熙眼里,倒是另一番感受。 过往接触过的那些大人物不提,敦厚包容,沉稳内敛,优雅持重,张扬肆意,多种多样,但如此这般的人,身上都有一种相同的味道,强大的自信。 第一眼看到李晋乔,除了这个味道,还有着烟火气和英雄气。少见,难得。 再看向李晋乔时,李建熙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非常高兴见到你。” “相去三千里,客自远方来。咱们能见面,既是因为儿女的缘分,也是你我为人父母的福分,是幸事,是美事。” “对,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李乐在中间当着翻译,暗自给自家老爹竖着大拇哥。 “这是我夫人,洪罗新。”李建熙侧身,介绍道。 “您好,李先生。” “富贞妈妈,您好。” “这是我大儿子,载容。”李建熙一抬手,招过身后的李载容。 “世叔,您好。”南高丽老规矩,见了长辈的大鞠躬。 李晋乔伸手虚扶,“你好,你好。” “尹熙,小女儿。” “叔叔,您好。” “多漂亮的姑娘,李会长啊,您这儿女双全的,这才是福气。我记得您还有一位千金,怎么?” “结了婚,出门什么的,就不那么方便。”李建熙笑道。 “难怪,我说呢。不过,真羡慕您啊,儿子帅气,女儿个顶个的漂亮、气质。” “过奖了。” “哪有,实话。” “听说,还有长辈在?” “是,在里面呢,请。” 李建熙似乎是为了不在李晋乔身前显出虚弱,推开了要来搀扶的李载容,选择自己走。 只不过,没迈两步,脚底一软,眼瞅着要歪。 李晋乔一把攥住李建熙的胳膊,“吭”了一声,李乐会意,赶忙站到两人身旁。 “李会长,您看这院子怎么样?” “呃非常好。”李建熙看了看李晋乔,忙回道。 “我与您说,这院子的历史可就长了,那得从明朝,话说朱元璋” 歪头看到李晋乔冲自己来个了k,李乐一边翻译,一边心里直笑,从哪论的朱元璋,不过,这老狐狸,逞什么能呢。 待走进会客厅,还未进门,就瞧见一身灰色西装,花白头发的付清梅,略带微笑站在门内,一旁是背着手,依旧一脸严肃的曾昭仪。家里其他人,稀稀拉拉站在两人身后,向外张望。 等李晋乔好哥们儿一样,把人扶进屋,付清梅上前一步,笑道,“欢迎。” “这是李乐奶奶。” “您好,您好。”李建熙想要伸手,忽觉不对,又收回了手,改成鞠躬,直起身后才想到,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给人行过鞠躬礼了? “这是李乐外公。” “您好,初次见面。”得,再鞠一个。 看到李建熙行礼,付清梅点头,曾昭仪颔首。 “欢迎来燕京。” “见到您二位,很荣幸。” “客气了。” “哦,这是我夫人” 两家人至此,算是互相都见了面。 “行了,别站着了,都坐。”付清梅招呼道。 众人落座时,泾渭分明。一方打量,一方观察。 这边李家人觉得对面衣着光鲜亮丽,态度谦和有礼,显示着良好的教养,可举手投足间带着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种财气逼人。 而那边李家人看着这边,虽然穿着打扮不同,年龄各异,可那种气质里的淡然,不卑不亢,眼神看过来时的平常心,让人觉得好像无论面对什么人,都是这般一样。 作为政治家庭出身的洪罗新对此尤为敏感,知道这是一种依靠持续的底蕴传承,才能出现的气度。 是一种踏过历史尘埃的厚重感,比如口口相传的章法规矩,耳提面命留下来的文化机要,是一种力量的积蓄。世事变迁,天灾人祸之后的谨言慎行,是保全克制,也是是隐忍传承。 和财富无关,雕梁画栋,古玩珍奇,文字书籍,这些也都不是最为重要的,哪怕世代务农,乡间劳作,粗茶淡饭,清贫普通,可这种东西只要一直在,就不会让一个家分崩败落。 这是个叫做家风的东西。 自家这里,虽被叫财阀,可细细论起,家风,真不敢说如何。转头看向正在给李建熙做着转述的李乐,眼中九分的满意,又多了不少。 “姻缘姻缘。因缘结姻。这是他们俩的缘分,也是你我两家的缘分。虽然国别不同,但跨越千里,两个小辈,能有现在,实为不易,咱们作为长辈,还是得多祝福。”付清梅坐在沙发上,微微侧身,显出对来宾的尊重。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富贞能这样,我们,是乐见其成的。” “如果抛开两个小辈的感情因素。对这件事情的影响,不知道你这边,有没有什么考量。毕竟,你们家不一样。” 李建熙想了想,“确实有考虑,但积极因素要远大于消极因素。人,眼光,需要放长远点。” 付清梅笑了笑,“不光长远,还要考虑宽度,广度,深度。于商,于政,于你们背后的那些,是否有应对?” “自然是有的。无非短时让渡而已。可有些东西,给了还能从别的地方获得,而且更安全,长久,安心。” “你能这么想,挺好。风风雨雨,有竞争,有合作,有赢家,有输家,但是最好,别有仇家。就怕有些人不能像你这么想。” “是,您说的对。压力是有,但是婚姻自由,有权追求自己幸福,无论哪里都适用。一些苍蝇的嗡嗡声,不去理他,自然就会少很多。人么,都是健忘的。” 听到这话,李乐心里嘀咕,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瞧瞧你旁边那位大少爷,再想想你那个二闺女,啧啧啧。 老太太听了,眼皮微抬,自然是不信。这种靠利益驱动的人物,看风向走暗度陈仓的本事,可一点不小。 “你也提了幸福,那尽量还是不要让孩子们参与其中的为好,而且,我的意见是,不要大张旗鼓,免得触碰到一些人的心理。毕竟,五十年前不算远,记恨的人不少,一百年前的《乙巳条约》也不算久,你们那边念念不忘的也挺多。别因为这些,影响了两人以后的生活。” “大不过欲兼畜人。小不过欲入事人,两者各得所欲,如果你能从这个角度去考量一些问题,会更好。”一旁的曾昭仪忽然说了句。 李乐一愣,考虑考虑,把这段话给解释了。李建熙沉默片刻,说道,“多谢指教。” “你客气了。孩子们的事情,我们隔了一辈,做不得什么主,还得是孩子自己和你们做父母的来。” 付清梅和曾昭仪的这几句话,洪罗新自然是明白。李载容似懂非懂,李尹熙则是一脸茫然,至于大小姐,听明白也装着不明白。 洪罗新忽然感觉手被李建熙捏了捏,立时会意,在儿子耳边低语几句,就见李载容点点头,起身出了会客厅。 没一会儿,身后跟着手里大包小包的司机进来。 洪罗新冲曾敏笑道,“曾老师,来时候,也不知道选些什么礼物,挑了好久。” “哎呀,您还客气什么。这么你来我往的,见一面就给个礼,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呵呵,应该的。载容。” “是。” 赠送礼物的环节,大家都喜闻乐见。一时间会客厅里,“谢谢”,“不客气”,此起彼伏。 这边李家出手自然阔绰,送的大都是自家的土特产,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手机,p3,还有化妆品,施华洛世奇的首饰。 到了付清梅这里,李建熙亲手送上的一株三十年野山参泡的酒,明显是有人提供了情报。 别的,老太太或许观感一般,但这东西,自然一直说着好好好。 而到了曾昭仪这里,李富贞捧了一个锦盒,蹲在老头身旁,“姥爷,这是阿爸在丑国一个朋友家里看到的,不过那个叔叔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份,或是真假,就被阿爸要了过来,想请您给看看。” “哦?什么东西?我瞧瞧。” 锦盒打开,现出里面一个青铜编钟一样的器物。 曾昭仪看到第一眼,就皱起了眉头,随后看向一旁的万俟珊。 “镈?”万俟珊起身,凑过来一瞧,说道。 “嗯。你看看,青铜器,你是专项。” “好。” 万俟珊招呼大小姐把锦盒放到茶几上,先是伸手碰了碰,随后便小心的捧起,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有字?”曾昭仪问道。 “有。” “几个?” “现在看是七个。” “能读出来?” “王四年七日乙未。” “年代呢?” “看器型和工艺,还有刻纹,东周早。” 曾昭仪示意让万俟珊收了起来,转过身,看向李建熙。 “这个东西,叫镈,乐器的一种,和钟类似,底部为平口,钟则为弧线,镈是单独悬挂,钟则成组。东西应该是真的,年份在东周早期。如果命名的话,应该叫螭纹双龙钮镈。” 李建熙笑道,“既然是真的,我就放心了。这个,镈,赠送给您做礼物。” 曾昭仪摇摇头,“提个建议,这东西,给我没什么用,可以赠送给博物院。” “博物院?” “用你们谁的名字。” “我是赠送给您的。” “给我,我也是转头就给捐了,你们捐,好处比我捐出去多。就这么说,不过,还是谢谢你。” 见曾昭仪态度不容置疑,李建熙只好说道,“富贞,就用你的名义,捐给燕大。” 李乐听了,咂咂嘴,你这不是给我姥爷上眼药么?他一个清大毕业的,你给捐隔壁去了。 不过瞧见老头没什么表示,估摸着,老头觉得只要东西回来了,放哪都无所谓。 那边李家送了礼,这边李家也不能空手。 李建熙得了一张横幅,李乐抽空去王老爷子那,一顿饭换来的,不过四个大字特俗气,“宁静致远”。不过李建熙看到,异常喜欢,直说想起老会长写的毛笔字来,现在公司办公室里还挂着一张,“人材第一”。这张,回去裱起来,挂到家里的书房里。 曾敏给洪罗新一匹蜀锦,给了李尹熙自己画的一幅小品,至于大少爷,送了景泰蓝的杯子一组,嗯,小李厨子选的。 互赠礼物结束,一派祥和融洽景象。 付清梅直说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赶紧上桌吃饭。 刚要落座,李建熙扯过身边的李乐,“洗手间在哪?” “哦,我陪您去。” 李乐一搭手,准备掺着过去,一旁老李看了,问道,“干嘛去?” “卫生间。” “算了,你坐着,我领着去就成。” “不是,您真行?” “嗨,上个厕所还要翻译不成?”老李一扶老李,“走,亲家,同去。” 李建熙会意,笑着点点头。 看到服务员领着两个爹出了一旁的小门,李乐叹口气。 “妹夫。” “啊?” “那个,司机他们怎么办?” “哦,有的有的。”李乐叫过一个服务员,“门口三辆车,三个司机,这边安排工作人员餐了么?” “有的,旁边有随行人员和司机的小间。单独提供餐食。” “那麻烦您。” “不客气。” 这边还在按照主宾排座位,那边两个当家的在解决问题。 李建熙刚扣上扣子,李晋乔就从兜里掏出根香烟,点上。 “呋~~~~~~” 李晋乔美美的嘬了口,比划着稍微等一等,自己过完瘾。 可看到李建熙眼巴巴的表情,李晋乔知道这是遇到“烟友”了。 不过想到这位赖赖巴巴的身体,还是摇摇头。 李建熙不放弃,伸手比划了一个“三”。 “三口?不行不行。”李晋乔摇头。 这边又比划了一个“二”,且重重的晃了两下。 李晋乔看了眼手里的烟头,又瞄了眼卫生间外面,凑过来,伸出一根手指头。 “ok?” “ok!” “给!诶诶诶,你慢点儿滴,一口不是一口气儿” “咳咳咳。” “你这身板儿,哎,还有啥乐趣。” “thanks!” “you are wele!go?” “go!” “等等!服务员,这里有香水没?” 餐厅里,众人刚落座就瞧见俩爹手牵手,一个喜滋滋,一个笑眯眯,“嗯嗯啊啊”比着手势,从小门进来。 等挨着坐下,互相还给了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李乐瞅瞅对面的大小姐。 “这俩咋了?” “知不道啊?” 第840章 小李的婚事 说实话,来之前,李乐只是知道国宾馆菜品的名头,至于具体的,李乐问了问吃过国庆招待会的李春。 “春儿,咋样?好吃不?” “我忘了。” “那你还记得啥?” “打包不少小点心。揣怀里压扁了好几个,可惜了,奶油豆沙馅儿都漏了。” “噫~~~~~” 等到坐到清露台餐厅桌上,李乐才算见识到什么叫“小型国宴”。 分餐制,一客一份。别觉得这是西边传过来的,早几千年,西边还是手抓生肉的时候,咱们已经是这个流程。 头盘海鲜冷碟“荷塘月色”加两荤两素四小菜,花花绿绿,展示刀工摆盘,之后是汤,国宾馆里声名远扬的汽锅酸辣乌鱼蛋汤。 热菜,鱼翅四宝,纸包鲜鱼,罐焖裙边,鲍汁海鲜煎鹅肝,香酥乳鸽,最后一道原本是鸡汁双素,厨房得了指示,换成了莲子百合,取个百年好合的兆头。 最后的点心上的是姑苏象形船点,天鹅酥,南瓜包,金鱼饺。 酒是红白各半,红的是长城干红,白的是钓鱼台。 整个一桌宴席,配上景德镇定制餐具,全程感觉不到存在的服务员,特殊的环境,李乐感受到和过往的在其他高档饭店里吃饭的差别。 菜的味道,或许是为了适口的原因,突出了四平八稳。唯一的缺点,厨房离得有些远,少了些许锅气,可紫禁城里皇帝吃的都是凉菜,你能说厨子不给力? 单论某一道,能比这里做的惊艳的肯定有,凑在一起还能保持如此水准的,不多。 瞧着一桌的琳琅满目,李乐很没出息的想到,咱也算吃过国宴的人了? 可一转念,倒记起一句话来,有机会见识不是坏事,没吃过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比最贵更有滋味的饭,在哪儿都吃得到。 举起手边的饮料和身旁的李载容碰了碰。 “可惜了,你今天开车。” “你急着走?” “倒也不是。” “这两天找时间,我请你。” “好啊?” 瞧见这位大舅哥眼镜片后面,半真半假的眼神,李乐笑了笑。 “对了,我上次给你提过的那个pc的项目,考虑的怎么样,有兴趣么?” 李乐想了想,“兴趣是有,可现在时机不对。最近焦化厂那边虽然冬季停工,但是开春后,又是一波资金使用的高峰,手里的钱,不够哇。等以后。” “不够?那我怎么听说,你和载贤堂哥一起在泉城能够合作规划了一个速冻食品的项目。” “你也说了,是合作,总投资里,一家一半,算下来,不算多,而且属于计划内的产业链增加。如果是你说的那个pc,就是计划之外的项目。” “那就有点可惜了。只能看看下次有没有合作的机会了。” “机会总是有,或许,过段时间,还要找你帮忙,也说不定。” “放心,只要对你我有利的事情。” “那就先谢谢了。”两人又碰了碰。 从汉城老宅新建别墅,到pc项目,李乐看出来了,这大舅哥一直在给自己递橄榄枝,目的不言而喻。 可这些并不是李乐想要的,李乐想的是能不能把橄榄枝换成换成别的什么东西。 刚放下杯子,李乐就听到洪罗新对曾敏说道,“曾画家,上次和您聊过的,关于订婚的事情,您这边” 大小姐在翻译这句的时候,脸忽然一红。 “我们都行,你们家怎么考虑的?” 洪罗新看了看李建熙,“我们找人合了一下两人的八字,七月十六是个不错的日子。” “好啊,我们没意见,反正挺好。”李晋乔刚想说反正我们也不信这个,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洪罗新笑道。 “好。”李晋乔举起酒杯,“咱们当爸妈的,一起喝一个,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呃,爸,我们没发表意见呢?” “你发表什么意见?听着就是。” “” 随着四人的杯子碰到一起的“叮咚”声响,两个李家的“进出口”协议算是彻底达成了战略合作意向。 一直当着翻译的李乐和大小姐,隔着桌子,对视一眼,一个耸肩,一个叹气。似乎,两人都没什么参与感。 “恭喜。”李在镕一旁笑道。 “呵呵,同喜同喜。” 李乐嘴上说着,心里却嘀咕着,好像,你比你爹妈更高兴你妹出嫁。 刚想再说,手机震了一下。掏出来,桌子底下瞧了眼。 “就,这么订了?” 李乐手指头飞舞,回了一条,“可不,解决了主要矛盾,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 “细枝末节?” 抬头,瞧见对岸大小姐噘着嘴,把手机放到桌上,李乐脑中的cpu迅速计算出了一百三十八条造成这种表情的可能,又经过逐一筛选,剩下了最符合的可能。 艹,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手指头刚搭在摁键上,又收了回来。 李乐忽然记起上辈子紫金山音乐台前,经过筹备谋划的惊喜,那个这一世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金陵的某个中学里当着众多人青涩年华里白月光的女生,霎那间露出的表情。 可似乎,开始的地方并不怎么好,中山陵终究是和它的实际意义一样,埋葬了一份天真且义无反顾的爱情。 现在,怎么办? 李乐琢磨着,一直到气氛融洽,两家欢乐的酒宴到了尾声。 离席后,其他人见两家父母叫上李乐两人,跟在付清梅和曾昭仪身后,一起又进了会客厅,知道这是有话要说。 郭铿和李泉找上李载容,互相递上烟,李钰和万俟珊则拉着李春,围着李尹熙,嘘寒问暖。 会客厅里,几人坐下之后,就李建熙说道,“李乐研究生毕业后,无论是否继续学业,我想,还是得把正式婚礼给办了。毕竟,富贞的年纪” “这个没问题,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李晋乔点点头,“我们也想早点抱孙子。” “呵呵呵,咱们想一起去了。”洪罗新挨着曾敏,笑道。 大小姐的脸上,此时涨得通红,如同朝霞映晨露。只想把翻译这活交给别人,自己立时找个地方躲着。 “妈,瞧瞧。”曾敏指指李富贞,给付清梅示意,老太太也是笑,伸手把大小姐招到身旁,用高丽语说道,“天理人伦,害羞什么?三年五年的,我还能多看看。” “哈莫尼~~~” 李建熙又说道,“长辈说的话,我能理解,所以,即便在南高丽,我们想低调一些,但是有些礼仪还是要有的。” “这个咱们各自按照两边风俗,可以?” “好。到时的婚礼,汉城和燕京各办一场?” “不,三场。” “三场?”洪罗新一愣。 “是,汉城自然是有,燕京就不办了,顶多是摆上两桌,请一些这边的朋友和同事。办的两场是长安和麟州。” “麟州是?” “麟州是老家。” “明白了。我们没意见,但是两人结婚之后的住处?” “燕京,嫁到我们李家的媳妇,没有常住在娘家的道理。”付清梅说道。 “规矩是这样,但是,富贞手下还有需要打理的产业和公司。”洪罗新皱了皱眉头。 “这样,集团名下有两架湾流,回去之后,转一架到富贞名下,申请一个长期固定航线。”李建熙很大气,“酒店和免税店在燕京设置一个办公室,一方面方便开展这边的业务,一方面,现在科技发达了,也能遥控管理南高丽的事务,需要回去,也方便。您看,这样可以么?” “嗯,可以。” 李晋乔笑了笑,“别家女儿该有的,我们一样不少。我和曾敏商量了,汉城,燕京,各置办一套房子。不一定多大,但是三口、四口还是可以的。亲家,我们可没有你们有钱。” 李乐心说,爹啊,比他们有钱的,拉开榜单数一数,往前也就那么几个,咱不和他论这个。不过,自己爹妈出这买房钱,得想个法子还回去。 “这个,倒也不用,今年在汉南洞那边的地上要新建房子,富贞是有一栋的。” 嘿,你个老狐狸,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到这儿装起好人了?李乐给李晋乔翻完这句,滋咋的磨着后槽牙。 “那是当爹妈的给的,和我们给的是两回事。”李晋乔摇摇头,“意义不一样。” “那,劳烦两位了。” “嫁到李家,不仅是李家的儿媳妇,也是李家的闺女。”曾敏呵呵着,一探身,又把大小姐拉到身旁,从包里取出几个盒子来。 “我们家没有什么订婚的规矩,今天呢,既是亲家见面,也算是订婚宴了。按照我们的风俗,娶媳妇儿,应该给三金五金的。看看。这是我找一个朋友定制的,图样呢,是我画的,虽然传统了一些,你可别嫌弃呀?” 等曾敏挨个打开盒子,显出金闪闪晃眼的光来。 一只昂首立在枝头,纤毫毕现的立体凤钗,一对金镶和田玉葫芦形耳环,一对螭龙纹手镯,最后是一条挂着金镶冰种翡翠如意吊坠的绞丝项链。 李乐伸头瞧了眼,知道曾老师这是真下了本钱了,只这手工,按以后得说法,既是非遗工艺大师级别的。 “这一套,叫金玉良缘。我瞎取的名字。来收好。” “这,阿姨,我。” “我妈让你拿着就拿着,还没一个车轱辘呢?” “你这人” 金饰这东西,男人只看重量,女人才看工艺。洪罗新不是一般的懂,是非常懂。第一眼看到这套金首饰,自己都想要。 人么,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从这份订亲的礼物上,洪罗新体会到了对面李家的心意。 若说价格,天底下的比这一套贵的,要多的多,可能够用这种心思来对待自己女儿的人家又能有几个? 再看一旁笑眯眯的李乐时,那份心里的满意已经到了九成九。 。。。。。。 两家人笑语盈盈从请露台出来时,门口除了三辆一字排开的奔驰,还有坠在后面的一辆毫不不起眼的考斯特。 众人来到车前,各自上车。 李晋乔拉着李建熙,也不要李乐翻译,互相比划着,“toorrow,look look,zijcheng,ok?” “ok,ok!!” 俩爹互相拍着肩膀,哈哈直笑。 “我已经好久没见阿爸这么笑过了。” “是,我估计,再和我爸呆几天,你爸可能就得被拉入一个神秘组织了。” “哼,走了。” “哎哎哎,上我车,我送你回公寓。” “不回,我去酒店。” “不是,咋?” “你自己想去!” 第841章 生活要有仪式感 怎么想,也就是那件事。李乐开着车,闷不吭声的琢磨着。 “小乐,小乐。” “啊?” “寻思啥呢?也不说个话。”万俟珊笑道。 “没啥,呵呵。姥爷,珊姨,你们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人啊?” “不挺好。言谈举止,长相气质,大家闺秀一样的。只要你觉得好,我们没什么意见,再说,你认准了的,我们有意见也没用不是?” “您这话说的。” “不就是这样?现在不是过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最终的选择权不还是在你们手里?父母长辈除了提供物质支持和人生经验,其他也做不了什么。” “那不也有反对的么?” “小概率事件的放大而已,实际生活里,你遇到过几个为了干扰儿女婚嫁,寻死觅活的?有的,不也成了新闻?即便反对的,到最后,不也是捏着鼻子认了?” “哈哈哈,您这么一说,倒也是。” “父母长辈最后能做的,就是当儿女生活不顺时,能给个遮风挡雨的去处。” 李乐想了想,笑道,“珊姨,您这么一说,倒觉得过去那种盲婚哑嫁,隔着布袋子买猫来的好。” “你说的那种盲婚哑嫁,古人也是不接受的,即便有,也是极少数,比如皇家的那种政治联姻需要。现在看,大都是民国时期那些小说家的牵强附会,本质目的还是为了新文化运动中反抗封建礼教的目的。”后排的曾昭仪忽然说道。 “古人结婚,虽说父母之命,但至少也要在男女你情我愿的前提下。同阶级,同门第之间的家庭,关系都是非常近。大多都有着亲属,师生,同僚之间的关系,即便如农家,家中子女打小也不是全然不认识,最起码,是互相知道彼此个人情况。” “父母们也怕子女脾气向左,两个人不好相处。一旦两口子闹的不可开交,就是件麻烦事。” “至于说的男女不相见,那也是三媒六聘谈婚论嫁的阶段。出具婚书,里正做保,县衙户房备案,婚书具有了法律效力,一直到婚期。” “嘿嘿,这不都喜欢才子佳人,西厢红楼么?” “拿话本小说故事当历史,要不得。想了解,看看真正的史书。” 李乐呵呵着,“到您这儿,就容易戳一些人的肺管子。” “不服来辩。” “姥爷,威武。”李乐振臂高呼,逗得一旁万俟珊嘎嘎直乐。 “手放下,好好开你的车。” “哦。” “诶,小乐。” “啥?” “以后生娃儿了,匀我一个,帮你带,让你姥爷打小教。” 李乐刚想敷衍说好,可瞧见万俟珊有些憧憬的眼神,想了想,点点头,“成。跟着姥爷,从小学怎么挖坑。” “扯淡。” “哈哈哈哈。” 。。。。。。 再回到家时,刚跨进院门,李乐就被守在门口看星星的郭铿叫住。 “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怎么,今天没喝多,想再来个旱地蛙泳?我喊上大泉哥,咱们去撸串?” “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妈找你。” “大姑?咋?” “我也不知道,茶室呢。” 李乐点点头,和郭铿一前一后进了前院倒座楼一楼的茶室。 偌大的茶室里,一处茶席,一张茶台,几张木椅,一张条案,墙上几张山水悠然的画幅,家具虽少,但绿植却多。 几株高至房顶的鹤望兰、龟背竹,琴叶榕,到腰间的春芋合欢鸭脚木,挂在窗边的绿萝吊兰,还有好些叫不上名字的草花,小盆景,栽在各款各色的盆子里,摆放在各处。 虽是冬天,可在暖气和曾敏的加持下,整间茶室里,绿意盎然。 看到李乐进来,正在摆弄茶台上一株金玉兰的李钰招手,“来。” “大姑,啥事儿?这么晚,喝茶您不困啊?” “哪来这么多问题。坐。” “哦。” 等和郭铿坐定,李钰打量李乐几眼,笑道,“要娶媳妇了?开心不?” “这不早呢么?怎么说,也得有个一两年。” “反正今晚上这局面,这事儿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别看他脸上没哈表情,装的好啊,心里可美滴狠。”郭铿说了句不正宗的大唐雅言。 “你也快了,大姑,我与您”李乐准备当场检举揭发。 “哎哎!”郭铿赶忙拉住。 李钰白了郭铿一眼,“不就是有米么?” “不是,谁嘴这么小舅舅?” “行了,今天说李乐,你往后排排。” “嘿嘿。” “嘿什么嘿,三顿饭一泡污。” “我,这。” 李钰扭过头,“你这订婚了,家里大喜事。刚才在酒店,有些不方便。” “这个呢,是来时,老太太给我,让我给你当订婚礼物的。” 说着,从一旁的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李乐,“看看。” 李乐一愣,又点点头。 小盒子打开了,一对印章,杂七杂八认得不少的李乐,倒是一眼就看出,寿山水坑的桃花冻,也叫浪滚桃花。 石质透明,中间包裹着深浅大小不一的细密红点,疏密聚散,浓淡掩映,犹如三月里桃花飘于静水,似动非动。 这种印章石,虽然比不上田黄、鸡血那般贵重难得,但也是另一种极致的精美。 托在手里,一阵温凉的沁润。翻过来,一枚朱文,一枚白文,都是隶字。李乐认不全,对着一张小纸条去看,朱文的是“凤翥鸾翔”,白文的是“螽斯衍庆”。 “什么意思?这俩字怎么念?” “婚姻美满,子孙绵长。一个念住,一个念中。” “行啊,好兆头,就是没名字,不能盖合同。” “这是闲文章,不是名章。” “哦。” 李乐收好,对李钰说道,“谢谢姑。” “谢我干什么,要谢就给老太太打个电话。我可没这么多玩意儿给你,等结婚,给你包个大红包。” “多少?一百万?” “去,要。我也得有啊。” “大姑,到时候您直接给我,别给我爸了啊。” “侬只小句豆,想的美。”李钰伸手戳戳李乐的脑门儿,起身,“你们哥俩聊,我回去睡觉了。别太晚。” “知道了。” 等李钰关上门,郭铿笑道,“怎么样,外婆对你好。” 听到话里的酸味儿,李乐回道,“得了,等你结婚时候,张奶奶肯定得给你更好的。” “那你送我啥?诶,就门口那辆车,我也不要什么纪念版的,就普通ag的就成。” “要不,我送你个兰博基尼?” “那多不好意思。” “你也知道啊。顶多大g。” “那说死了啊,别反悔,你发誓。” “不能。我发誓。”李乐拿起桌上的一根茶杓顶在头上,“铿表哥结婚,我送一辆奔驰g50。” “你顶那玩意儿干嘛?” “说假话遭雷劈,避雷用的。” “你大爷” “是你大舅。” “噫~~~~~” 郭铿,捏起刚才李钰的茶杯,抿了口。 “有个事儿得跟你说。” “速度,放。” “爬!” “咋?” “那个饭店装修好了。” “装修好了就招人、培训准备开业啊。赶上过年,开门迎客,不挺好?咱们只是参股,又不负责经营。” “说的就是经营的事情。” “厨子没找好还是营销不好搞?”李乐嘀咕着,“曹尚不说了么,等开业,他来拉人头,先发三天英雄帖,找人来试吃。还有游艇会,高球俱乐部,赛车俱乐部,你那边的银行的一群银行证券公司的哥们领导,送几张会员卡,拉一拉人气。” “人气不愁,现在过年的餐都订出去几桌了。我是说人,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人?啊,对,阿文。阿文怎么了?” “前期都是阿文负责装修和人员培训什么的。来之前阿文找我,说是林宜泉那边这两天会派来一个负责人。等到那人来,那个啥林叔给他安排的最后一项工作,也就做完了。” 话说到这,李乐也就明白了。 林叔让阿文跟着自己,这是想问问下面的安排。 李乐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阿文的号码。 “文哥,我李乐。那边饭店的事情还有多少?嗯,明天一天交接,够不够?成,那你后天,来燕京,好。地址我发给你。” 看到李乐挂了手机,郭铿问道,“你准备怎么安排?” “来了再说。对了,表哥,你认识卖压缩碳聚合物的人不?” “压缩碳聚合物?是什么东西?” 。。。。。。 “要,当然要,必须要,这是必备过程。” “我觉得。” “你觉得有个屁用,得人家觉得。” “形式,各位注意,这是一种形式,生活要有仪式感,但是不能生活在仪式感里,更不能为了仪式感而把仪式本质消灭掉,那样就已经失去意义了。” “特么结婚也是形式,你能不要?” “我说了不要了么?” “你丫有女朋友么?” “没,怎么?” “没女朋友你没发言权。” “你个狗日的,你有?” “老子共情能力强。” “这事儿,得让大金子来说,大金子,大金子呢?嘬嘬嘬,出来,吃骨头了。” “姓梁的,你唤狗呢!” “哟,橙子啊。来,叫声哥哥。” “哥,屋恩。” “刚才谁特么调戏我媳妇儿的,张昭,就是你,我都听见了。” “怎么滴,你还能来打我?” “我不能,乐哥能。乐哥,乐哥?” “啊,我在。” “一百块,明天下午,我能见到此獠的人头否?” “不够,加五十,酒倒好了暂且放下,等我斩了这狗贼,回来再喝。” “乐哥,壮哉!!” “壮你个几把。” “你怎么知道?” “他用过。” “哎呀,老王,还是特么你脏,灿,甘拜下风。” “hiahiahiahia~~~~” “花花花花~~~~” 一阵愉快且淫荡的笑声,从耳机里传出。 碧海银沙聊天室,简称碧聊。去年刚上线的语音聊天室。在梁灿申请了一个名为311的房间之后,就成了李乐几个人闲着上来侃大山的去处。 “哎,大金子,你给橙子求婚了么?”张昭说道。 “求了,双膝跪地那种。” “你咋不磕个头呢?” “男儿膝下有黄金,上,拜天,下,拜地,中间拜父母师长,你拜媳妇儿,算干,嘛,滴。” “要特么你管。不过,乐哥,以我对橙子以及延伸出去的观感,女人都喜欢这调调。” “我知道。”李乐点着界面里的话筒,说了句。 “这不是干不干的问题,是怎么干的问题。”金成哲来了句。 “你咋干的?” “餐厅啊。就找家浪点的餐厅,中西不重要,在哪不重要,重点要浪。找个黄道吉日,鲜花、钻戒准备好,卡准时机,唧一跪,say,would you be y wife?i want to be with you forever!”金成哲嚎了声。 “不行,太没诚意,你得有剧情,有准备,有预谋。”张昭说道。 “啥意思?” “就包下一个电影院,提前录制好一段视频,把你想要说的一些话,专门放映给她看。放映结束后,你拿着一枚一生一世钻戒款款从阴影中走来,然后追光灯跟着,落在两人身上。这时候,就算陌生人也得心动不是?” “这得不少钱。”王伍说道。 “乐哥有钱。” “那也不能这么花,我反正觉得,地点不重要,人才重要。即便什么树下,路边,河边,甚至自己家里。” “哟哟哟,老王,想不到你这么酸。”梁灿叫了声。 就听张昭抢了麦,“哎哎哎,我给你们模仿一下老王求婚啊,一株开满花的梨树下,老王捧着一束玫瑰花,单膝跪地,款款深情地,包含泪水滴,用颤抖地,哽咽滴声音,对姑娘 说道,妮儿,嫁给俺,你觉得,管包?” “为啥是梨树?” “一树梨花压海棠么?” “你特么的,张昭,你给我等着,我这就下楼去畅春园。” “别啊,这不是模仿么,再说,你有女朋友么?” 一句扎心,让摁了话筒的王伍,又憋了回去。 “诶,乐哥,作为一个女人,我觉得刚才老王说的其实挺对的。时间地点形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橙子在那头说道。 “行了,你们,我大概知道怎么办了。” 第842章 够大,够亮 原以为天气预报说的雾霾,和一缕从蒙古高原逃窜下来的寒流来了个同归于尽。 于是天空翻起了冬天里少有的淡蓝,日头洒下,一点也不温暖,像极了冰柜的灯光,看着明亮,伸在下面,却冻手指头。 莉秀拉开窗帘,看了眼窗外的车水马龙和远处比起汉城要辽阔的多的城市空间。 窗台上落了两只鸽子,还想凑过去仔细瞧瞧,鸽子却伸开展翅,滑翔,上升,在窗前绕了半圈,辨别了一个方向,振翅远走。 留下的,是一阵悠扬的鸽哨声。 叹了口气,关上窗户,莉秀嘀咕道,“说好了昨晚去公寓的,咋又回酒店了呢?” 看了看表,赶忙收拾妥当化好妆,上楼去敲大小姐的房门。 等到开门,出现在莉秀眼前的一个顶着乱糟糟头发,淡淡的黑眼圈,厚重眼袋,略微浮肿的一张脸。 “阿一古~~~” “怎么了?” “大小姐,您这,昨晚上?” “啊,没睡好,枕头太高,席梦思太软,被子太重,水喝多了。” 啧啧啧,是这原因?不应该是身边没有人,彻夜难眠? 莉秀顾不得心里编排,赶忙把人拉到沙发上,找个发带把头发朝上一箍,又从箱子里取出化妆包,掏出眼贴,按摩仪,各种瓶瓶罐罐,“噼里啪啦”开始不断的朝脸上招呼。 小二十分钟之后,莉秀取下大小姐脸上的眼贴,仔细瞧了眼,这才长舒口气,“阿一古,总算变回来了点,气色好多了。” “有那么难看?” “你以为呢?要不然,今天只要一出门,夫人肯定又得唠叨你。” “行,谢谢你。” “呵呵。” “今天行程,秘书室发来了么?” “发了,上午是去紫禁城参观,下午去潭柘寺礼佛,晚上是去四季民福用餐,吃完饭后,回酒店会见在华几家工厂的厂长。” “行了,我知道了。” “大小姐,早上你是在这里吃还是去夫人那里?” “算了,不吃了,我洗个澡,一会儿直接下楼。” “这,不吃早饭怎么行?” “昨晚上喝饱了,不饿。你先忙去。” “要不,我把今天的衣服给您挑好?” “嗯。也行。” 说着,大小姐晃悠着进了浴室。 莉秀眨眨眼,喝饱了?啥意思,昨晚回来时候,没闻到有什么酒味啊?当什么谜语人。 。。。。。。 “阿爸,阿妈,尹熙,早上好。”电梯口,看到母亲和小妹搀着父亲走过来,大小姐赶忙上前两步,行礼。 “嗯。” “诶,你这脸怎么了?” “啊,昨晚睡觉前,水喝多了。” “注意点形象。尤其面对未来公婆,还没过门呢,别太失礼了。” “是。” “大姐,今天去紫禁城啊,我上次来的时候,只看了一小半,那里面太大了,你去过没?” 李富贞忽然想起那辆在红墙夹道绿柳间穿行的自行车,还有那个宽阔的后背,车轮的颠簸,似乎,近在眼前。 “噫,你笑什么?” “啊,我笑了么?你看错了。” “走,别让人家久等。”李建熙沉声道。 “奈~~~~” 几人被随行簇拥着,来到大堂,就瞧见迎上来的老李,小李,曾老师,还有小小李,李春。 “安宁哈赛呦。”李晋乔冲这边的老李摆着手。 “作恩啊亲咪哩哒。”李建熙也点头笑道。 “儿砸,不对啊,他怎么回的不是安宁?”李晋乔歪头,低声问李乐。 “嗨,一个意思,你管他呢。” “哦哦。” “怎么样,早餐用的还行?” “很好,吃好早餐,一个人一天才能充满干劲。” “对,一日之计在于晨。” 两边人互相问好之后,俩爹又和昨晚一样,一高一矮,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过这次挺好,老狐狸这边的秘书室配备的随行,都是会中文的,到少了结印一般的比划。 俩妈也手拉着手,跟着一个翻译,聊得眉开眼笑。 大小姐瞄了眼李乐,眉毛一挑,李乐嘿嘿笑着,“昨晚上睡的好哇?” “好,没人动手动脚的,清净。” “这大早上的,咋气不顺呢?” “没啊,我顺的很。诶,阿姨,昨天我还想问奶奶呢” 瞧着人从手边溜过去,李乐撇撇嘴,得,天下女人都一个样,哄呗。 “姐夫,早上好。” “尹熙啊。” “你姐早上吃饭了没?” “不知道。” “哦。”李乐一招手,“春儿,来。” “小叔,咋?” “你俩昨天认识了?” “昂。” “今天出去玩,你照顾好人家。” “我啊?” “远来是客,老奶奶怎么教你的?忘啦?” “是!” “诶?” “嘿嘿,知道了。” 李乐点点头,转身,往李富贞那边凑。 “hi~~~”李春冲李尹熙摆摆手。 “你好。” “我外语一般,你多担待。” “听好了。哎,我昨天看你在听jay chou的歌?” “噫,你也喜欢?” “嗯。他的三张专辑我都有。” “三张?不是两张么?” “你不知道?上个月圣诞节刚出了一张,fantasy ps,我还是找人给捎过来的。” “那和fantasy 有啥区别?” “多了三首演唱会的,回头我送你。” “那多不好意思。” “朋友就要分享。” “谢谢,你最喜欢哪一首?” “我喜欢爱在西元前。” “是,我也喜欢,尤其” 俩姑娘落在最后面,比划着。 一大队人马,从凯宾斯基直奔紫禁城博物院。 李建熙这种,自然有人提前打好招呼,走的是特殊通道,贵宾接待路线。又因为曾敏的缘故,原本应该由外事部来出面的导游,换成了古建所的所长袁湘。 有袁湘在,引经据典,轶事秘闻,可比跟着导游听套路讲解有意思的多。 从贵宾接待处“漱芳斋”讲起,一路上,除了正常的三大殿,东西二宫,后花园之外,还有些只对重要外宾开放的区域,也算是让众人开了眼界。 李乐看着一路上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大小姐,倒也不怎么黏着,一路上溜溜达达,和李尹熙李春逗乐,讲些稀奇古怪的古诗,比如雍正的血滴子,粘杆处,八王夺嫡,慈禧和恭亲王不得不说的故事,引得俩姑娘咿咿呀呀的不是惊叹。 这做派,倒是让李富贞开始琢磨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 逛完紫禁城,两家人去了东边的翠明庄吃饭、休息。 饭桌上,大小姐不时拿眼瞄李乐,看着李秃子还在和那俩姑娘嘻嘻哈哈,低头,干饭,等再抬头时,李乐的位子没了人,嘿,人呐? 。。。。。。 翠明庄门口,一辆捷达王里,郭铿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副驾上的李乐。 “你说你,早不要晚不要,偏偏这时候要,我特么满燕京城给你找这玩意儿。” “嘿,还是我铿哥,厉害。”李乐打开盒子瞧了眼。 “咋样?” “嚯,可以可以,够大,够亮。” “你打算怎么谢我?” “要不换成g55?” “你说的啊。” “我发誓。”李乐伸出三根手指头,贴在脑门儿边上。 “这还差不多。” “哎,说说,从哪儿淘换来的?” “这不能告诉你。这是银行界的秘密。” “切,不说拉倒。” “诶,干嘛去?” “进去吃饭啊。” “你这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我帮你干活,溜了一上午,一口水没喝,一口东西没吃。” “得得得,走,一起。” “诶,这才像话。来,你哥我踩离合踩的脚疼,搀着。” “嗻~~~~” 第843章 指间绽放,那一抹红 中午一顿饭,大小姐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可看到李乐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只觉得菜淡了,汤咸了,米饭夹生,就连水果都不怎么甜。 饭后休息的时候,陪着两家爹妈喝茶聊天,一双眼神在李乐身上飘来荡去。 李乐只觉得全身汗毛在被雷达波扫描一样起起伏伏,可依旧装着不在意,拉着郭铿嘀咕。 “你说是银行界的秘密?啥意思?” “都说是秘密了,你还问。” “说说。” “真想知道?” “昂。” “成,那我就给你讲讲。”郭铿换了坐姿,“这事儿,牵扯到三个机构,银行,典当行,金融担保公司。” “典当行?” 郭铿笑了笑,“本质上讲,典当行就是银行业务的延伸,银行能做的业务他能做,银行不能做的业务他也能做。就比如动产、不动产抵押融资,银行为了稳妥,只能干不动产或者大型动产的业务。” “而像有些高净值的动产,比如珠宝,古玩,艺术品这种,大头还在典当行。” “可有一个问题,有时候银行有钱,但是放贷渠道受局限,典当行放贷渠道广,但是没钱。那么这个时候” “金融担保公司?” “对,有了担保公司在中间,原来因为抵押物受限,无法向银行借款的个人企业,就可以变相间接地通过典当行取得银行贷款。而客户需要支付的就是三个部分,典当行的息费,金融担保公司的担保费,还有银行的利率三个部分。” “那这利息成本加在一起,不是高了去了?这不是和高利贷差不多?” 郭铿笑道,“高利贷违法违规,可这个不啊?而且,人家挣得就是这个钱。本质上就是银行合法合规的把贷款放给典当行,而典当行再把这笔钱转贷给客户。” “有典当行和担保公司在中间,银行放贷安全性有了保证,客户也比直接向银行申请更快更灵活。” 李乐想了想,问道,“这个,擦边了。” “所以喽,有些事儿都是能做不能说,至于以后,看。毕竟这里面可以牵扯的操作太多了。你像利息分配,担保费用的比例,重点还是在典当物品价值的评估和真伪。这里面要是牵扯到收藏和古玩那个圈子,更特么复杂。” “比如,炒作?” “呵呵,谁知道呢?” “那你给我的,就是典当行的死当?” “这个你放心,沪海一家国营典当行在燕京的分公司里的东西。来历是民国孔家的旧藏,算的上传承有序,原本是要上佳世德的,你急着要,就给撤了下来。” 李乐点点头,“行,亲兄弟明算账,多少钱回头我打给你。” “利息得给点。”郭铿搓了搓手指头。 “你都有g55了,还惦记这个?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得,谁让我姥爷是你爷爷呢?” 两人一个嘿嘿嘿,一个呵呵呵,笑的鸡贼又灿烂,对面的大小姐听到,又瞄了眼,叹了口气。 。。。。。。 昨晚上吃饭时聊起,洪罗新和李建熙两口子都是虔诚的佛教徒。 说到有多虔诚,南高丽有个佛教团体,叫曹溪宗。曹溪宗有个善男信女捐赠名单,这两人常年占据头名,金额么,130亿。 当李乐从大舅哥嘴里听到这些的时候,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关于这个曹溪宗的记录片。 或许两人信佛都是真的,但一个有着上百万信众,能够左右大统领竞选格局和国家政策制定的宗教团体,一个南高丽最大的经济财团,这里面的弯弯绕,只要不是傻子,想想都知道。 至于大舅哥,丈母娘就是洪罗新在曹溪宗“佛利会”里的好朋友。 当李晋乔听说两口子想在燕京找个寺庙祈福求平安,自然就介绍了号称燕京第一名刹的,潭柘寺,那个全国上下,唯一有武警站岗的禅宗寺庙。 一行人的车队刚到潭柘山脚下,就见到得了外事办通知,寺里的安排下来的知客僧。 李乐一边开车上山,一边冲李晋乔笑道,“爸,瞧见没,这就是财帛动人心。” “嗨,这不正常么?换我是住持,哪个大老板来了,能给我布施个几十万的,我也这样。” “都说和尚不爱钱,无奈金钱爱和尚。莫问普渡是真假,俗士香火学佛唱。”后座的曾敏说道。 李乐耸耸肩,“有些时候,为三宝事而使用钱财,并非必须算作尼萨耆波逸提。和尚爱财,应该随缘,否则一旦执着于钱财,和街头巷尾的乞丐有什么区别,贪一时之利,让魔障趁虚而入,何苦来哉。” “你说的这啥尼萨什么提,啥意思?”李晋乔不耻下问。 “舍堕,咱们看电视不都有和尚念着罪过罪过么?关于财物的罪过戒律,都叫做舍堕。” “呵呵,我只知道和尚常说的,贫僧贫僧,现在看,也不贫啊。” “行了,到上面,你俩可别胡扯。” “知道知道,四个字,冥冥之中。” “诶,对了,今天你还富贞你俩咋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看你俩互不搭理的?惹人生气了?” “没,你想哪去了。” “没有最好。” “肯定的。”李乐点点头,就瞅着到了半山腰的专用停车场。 一群人没跟着普通游客香客一样从山门进寺庙,而是跟着知客僧到了一处小门。 门口已经有风景管理处和庙里的大和尚等在那。“财神”到,自然恭敬。 李建熙和洪罗新和大和尚见礼,李乐这边一家人,都在一旁看着,对他们来说,来这里,就是陪人参观看景。 寺里的知客僧都是好导游,众人踏进寺门的第一步开始,就在一路的建筑景致文物中感受一座千年古寺的风韵。 正史传说,民间故事,种种典故,交织在一起,听着有趣,走着不累。到了信仰之地,似乎连不良于行的李建熙,迈起步子来,都有力许多。 从祖师布道,龙王让宅,潭柘得名一龙潭,一千年柘树,也有“毯遮”的神仙来历,讲到东西观音洞,安乐延寿堂,宋公塔,宝锅,石鱼,碑刻。 这么一趟下来,李乐估摸着,这是有人专门个写的套词儿和制定的路线。 李建熙两口子,果真虔诚,一路,基本上见到有供奉的,就上香行礼。 李乐李晋乔几人只是看,进了香火缭绕的大殿小堂,也是走马观花般,一带而过。 从大雄宝殿出来,大和尚邀请李建熙去后面禅房喝茶,聊一聊佛法高深。 “行了,你们自己去转转,我和你妈陪陪亲家,也喝喝茶,歇歇脚。” 见到俩家爹妈进了禅房,李乐凑到大小姐跟前,“听说这里有百事如意树,在树下许愿,挺灵验的,要不要去瞧瞧?” “累了,腿疼。我也没什么愿望,有也实现不了。” “这话说得,你是想世界和平?”李乐伸手一拉,“走,兴许看到了就有了呢?” 大小姐盯着李乐看了半天,还是只瞧见没心没肺,叹口气,“行。” “不行我背你?” “不要。” 一撩胳膊,先行一步。 李乐笑了笑,跟上,一掰肩膀,指指另一个方向,“诶,这边儿。” “那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讨厌,烦人!” “走啦走啦。” 两人磨磨唧唧,来到毗卢阁。 虽然不是初一十五,也不在假期,但高耸在基座之上的毗卢阁,依旧被香炉里升腾起来的阵阵香火缭绕。 基座下,一株柏树,一株柿子树,挨在一起,被祈福丝带缠绕,远远瞧着,像是穿了件红黄两色的衣衫。 两棵树后面,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许愿牌,挂在架子上,成了一堵颇为壮观的许愿墙。不少人都在架子前,找着空,挂起手中的愿望。 “柏柿,谐音百事,寓意着百事如意,尤其新婚夫妻在这里摸一摸树干,许个愿,可以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李乐指着介绍牌,给大小姐解释道。 “真这么灵验?” “不知道,不过,能这么多人都来挂许愿牌,应该不假。要不,咱们也摸摸?” “嗯。” 围着两棵树转了一圈,摸了摸。就有人上前,“两位,新婚燕尔还是?” “刚订婚,还没领证。”李乐笑道。 “那也算。”这人手一举,“两位,到这里了,不请个许愿牌,祈求佛祖庇佑,生活万事顺遂,家人身体健康,事业步步高升,夫妻子嗣绵长,两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考研呢?” “考研?” “呵呵,多钱?” “五块一个。” “来五个。” “好家伙,你愿望这么多?” “家里人多呗。” “成。给!” “二十,拿着。” “别,二十五,二十就亏了。” “佛前讲价,你亏啥?四块,不行我去别处请。” “得得得,拿着。” 瞧见李乐在这儿嘚嘚嘚嘚讲价,李富贞心都“碎”了,这秃子忒抠了。这要是许个愿,不得打折? “笔借我用用。” “一会儿还我。” “放心。佛前不打诳语。” 攥着一把许愿牌的李乐,走到大小姐身边,“你写你们家的,我写我们家的,剩下一个,写咱俩的。” “写什么?” “财源,学业,平安,健康,不都行?” “好。” 两人互相参谋着,把手中的许愿牌写完,走到架子跟前。 “你个高,你挂。” “你心诚,你来。” “你还知道哇。给我。”一伸手,李乐挨个把许愿牌递过去。 李富贞一边挂着牌子,嘴里喃喃着,“佛祖保佑,愿两家人平平安安,事业顺利,财源广进,愿李乐赶紧毕业,愿能有个健康的宝宝,愿李乐长点儿心眼儿,不要” 等到挂最后一个牌子的时候,大小姐只觉得手里多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瞧见牌子后面,系了一枚戒指。只一眼,便会让人深陷其中的戒指。 浓郁、鲜艳,如同烈火般炽热的红色,在指尖绽放,似动脉流淌的粘稠的鲜血,灵魂的印记般,直入人心。 “你”再抬起头,看到那张脸,那双眼。 “我知道次序反了,于是想了好多的甜言蜜语和借口,可现在看,好像都不重要,就想问你一句,今后的人生,一起走,好么?” 李富贞和每个女人一样,曾经无数次憧憬着现在的场景,她以为自己心跳加速,双手颤抖,热泪盈眶,大脑一片空白,可现在,似乎除了被一股巨大的柔软的甜蜜的幸福所包围,还有那些深深刻印的,忽略的,遗忘的,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整个人无比清醒的感受着身边的一切。细微的风,落叶的颤抖,香烛的燃烧,还有,对面这个男人平稳的呼吸。 伸手,摊开掌心,嘴角梨涡酒窝齐齐露出,轻声道,“要我自己来?” “哦,那不能够。” 看到李乐捏起戒指,抓起自己的右手,就要朝无名指怼,“错了。” “不是这个?” “左手。” “噢噢噢。” 当白皙的手指,嵌上那一抹红,感觉这世上一切的美好都朝着自己涌来。 “走了。” “咋?” “人看着呢。” “不过这还一个牌子呢。” “给你,你挂。” “那,最高的那一排。让菩萨第一眼就看到?” “好。” 。。。。。。 李建熙看了眼翻译,又看向住持,“大师,有个事情我想和您商量一下。” “李先生,请说。” “如果想在这里给家中长辈供奉长明灯,该如何?” “这个,看李先生的心意。” “这样,一百万元。” “善哉!” 从禅房出来时,洪罗新得了一卷《华严经》,李建熙得了一柄木制如意。 几人又被大和尚邀请,听了一场诵经,这才走出山门。 走在前头的两位妈,看到手拉手站在门口的李乐和李富贞。 “还想给你们打电话呢,跑哪去了?” “刚才去那边挂许愿牌去了。” “哦?你俩许的什么愿?” “万事顺遂,阖家平安。” “挺好,什么都不如平平安安重要。走。” “哦。” 李乐答应着,拉着大小姐下了台阶。 曾敏眼尖,等两人转身,就瞧见李富贞手上那耀眼的红。赶忙扯了扯洪罗新,指了指。 “呀!”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第845章 老李,我手好看不? (最近赶分镜,更新晚,额要是会“卡给奔新诺几资”就好了。) 下山的车里,李晋对曾敏笑道,“诶,老话说,大孙子小儿子老人家的命根子,可那边的老李,一家姊妹八个,排行老七,最小的儿子,却是爹不疼妈不爱的,七八岁,就给送小鬼子那念书。他们那种家里真没多少亲情温暖。” “得了,你还可怜上人家了,要是爹妈不疼的,能把这份大家业交给他?” “嘿嘿。”李乐撇撇嘴。 “你笑啥?” “其实,他也算是捡漏。” “捡漏?” 李乐把知道的,当年关于李建熙的上位史,简单描述了一遍。 “嚯,这不就是康麻子八王夺嫡里面,四阿哥的剧本?” “比那要简单,但都是韬光养晦,等待对手犯错的路数。” “啧啧啧,那你要说捡漏,倒还真对。”老李点点头,“要不是上面的兄弟能力不济,错招频出,还真不一定能行,命最好,也就是个闲散王爷。” “可不。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走得最远的从来不是最聪明的人,而是善于掩藏和习惯低调的人” “行了,人家家里的事情,你们爷俩跟着瞎琢磨什么。” “嗨,这不闲聊么。”李晋乔把靠背一拉,来了个躺平。 曾敏戳了戳李乐的肩膀,“儿砸,那个是你送的?” “啥我送的?” “都瞧见了,还装。” “这不是,应该的么?” “倒也是。哎,富贞倒是好福气哦。老李,你看看我这手咋样?” 曾敏把手伸到李晋乔眼前,老李捏了捏。 “白白净净,手指细长,掌心有肉,绵软有光,事业、财富、生命线深且长,多好的手相。” “那,你没觉得少些啥?” “不少啊,该有的都有,少啥?” “边去,跟你说话真费劲。哼!” 曾敏一抽手,抱着膀子,靠在椅背上,扭头看窗外。 “嘿,又咋了这是?”老李歪头瞧了眼,一头雾水。抬胳膊戳了戳李乐,“儿砸,你惹你妈生气了?” “爸,你这可有些甩帽子了啊,你自己没想明白?” “我明白啥?” “嗯嗯嗯。”李乐抬手比划比划。 “嗨,我说什么呢。”老李一拍大腿,“咱们那时候不是不兴这个么?是,曾老师。” “之后兴了也没见你怎么着啊。”曾敏“嘁”了声。 “买,明天就去。” “拉倒,让人提醒着的,没意思。” “别啊。要钻的,金的,还是白金镶钻的?要不猫眼儿,奶奶绿的咋样?” “不要,给也不要。几十年了都,这时候想起来了,晚了。” “不晚不晚,咱一起去,买个” 李乐听着老李使出浑身解数开始补救。心道,幸好咱反应快,要不,指不定得叨叨一辈子。 。。。。。。 “大姐,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另一辆车里,李尹熙拉着大小姐的手,凑到眼前,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噫,真好啊,鸽血红,这得有五克拉?” “不知道,克拉数重要么?” “怎么不重要,越大代表越重视。” “其实,心里有你,多大都是一辈子。” “总归大的好。我再看看。” “行了,以后找个人送你,看你自己的去。”大小姐一缩手。 李尹熙叹口气,下定决心一般,说道,“以后,我也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像你一样。” 李富贞刚想说,行啊,可看到畅想着,一脸天真笑容的小妹,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如果不是遇到李乐,自己哪有这样的机会,有这样选择的权力。可父母最终能够同意,也是因为有了额外的考量,只不过是李乐恰好符合。 感情这种东西,在自己这样的家庭里,本就和手上的戒指一样,是奢侈品,稀少的,可遇不可得的。如自己的这般幸运,能有多少会落到小妹身上。 作为家里最受宠的老幺,已经有多少身边的亲戚,朋友,圈里圈外人,在关注着。 而在自己这边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小妹那边,肯定会被父母做更多的打算。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啊,哪有这么简单。 “尹熙,尹熙?” “啊?” “你这都毕业了,之后怎么打算的?” “进集团啊,和大哥,你,二姐一样,从小助理开始做起。阿爸不就是这么安排的么?前几天还和我说呢,不过我给阿妈说,让我再玩一年,我还不想这么早就上班。嘿嘿,我还没拿过场地赛冠军呢。” “其实,也行,不过要我说,你最好还是继续深造。” “读书?”李尹熙摇摇头,“不想。” “那你这么想,上学读书和上班比起来,那个更好?” 李尹熙愣了愣,随即,“呀,也对啊。那要是和上班比起来,还是继续在学校里舒服啊,最起码,更自由。是个好借口。” 李尹熙粘过来,抱着李富贞的胳膊。“诶,大姐,你说,我要是上学,去哪?和你还有大哥二姐一样,去丑国?” “你想去?” “不想,没意思。” “欧洲怎么样?你不是学艺术的么?那边氛围更浓厚一些。” “嗯~~~~要不,你让姐夫给我介绍个这边的学校怎么样?大堂姐和大堂哥不就是在这儿上的学么?离家近,想回,打张机票就回去了,还能过周末。等你结婚了,我还能住你家里,听李春说,姐夫做饭可好吃了。” “想的美。” “大不了,我给你看孩子啊。” “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别啊,你去,你去问问姐夫,这里有什么学校又轻松又好毕业的。”李尹熙抓着李富贞的胳膊,使劲摇了半天。 “行,行,我去问问。” “谢谢大姐。” “不过,你最好给阿爸阿妈表达清楚,不是不想上班,是想深造,想学习。” “放心,哄阿爸阿妈,我还是很有一套的。” “有两套也得想好,别到时候阿爸阿妈同意了,你又反悔了,给你段时间好好想想。想好了,想清楚了,再去说。” “明白。” 看着小妹掏出手机,开始给在国内的朋友打电话,叽叽喳喳询问有没有认识在大陆上过学的人,大小姐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或许,自己能为小妹做的,就是这么多了。 。。。。。。 晚上的四季民福,经过两天深入的交流,在李晋乔强大的社交能力和气场感染下,本来谨遵医嘱的李建熙,已然端起了小酒盅。 “老李,再给你点两滴得了,尝尝味儿就成。不过要我说,你这不能老指望医疗条件,还得靠主观能动性。” “是啊,我有在锻炼,以前我身体很好的,摔跤是我的强项。” “嘿,可看不出来,赶明个,我找机会帮你找个大国手,给你开个方子,调理调理。” “中医,我也试过的。效果,呵呵。” “花钱找的,和不花钱找的,能一样?大国手,知道什么意思么?来,我与你说” 李乐看着俩老李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给身旁的大小姐递个眼色,“喂,瞧瞧。” 李富贞也瞧见,噗嗤一笑,“没想到,他们能聊到一起去。” “那你是不知道,我爸这人,抑郁症和他在一起待久了,都能变成话痨。” “这多好,生活里不是那么无聊。不像我阿爸,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回到家里,话都很少说。” “一人一个性格么。对了,晚上” “嗯哼,吃完饭再说,不过”凑到李乐耳边,低声道。 “真的?什么职业?”小李厨子眼睛一亮。 “不告诉你。”大小姐脸微红。 “行啊,不就是开盲盒么?” 接下来的半场,小李厨子在一片旖旎的遐想中度过。 吃过饭,众人出门时,李乐正想着怎么“鼓足勇气”和老李曾老师说晚上准备来个彻夜不归,就听到李建熙冲大小姐说了句,“一会儿回酒店,和几个工厂的厂长,还有分公司的社长们的会议,你也来参加一下。” 李乐,wtf,你这老狐狸,我特么 第846章 老狐狸说,合作不? 倚靠床头,望着怀中星眼朦朦,嘴角含韵,两颊似贴了桃花瓣一样的人儿,感受着抚在纤细后背,掌心里的一片微潮,李乐没来由想起那句苏大胡子那句,年少即须臾,芳时偷得醉工夫。欢娱,豁得平生俊气无。 忽然胸前一紧。 “fai,你怎么又咬人?牙给你掰了去。” “许你不许我?” “这话说的。”李乐把人往上托了托,“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哦,跟做贼似的。” “不是有人喜欢么?非得一大早五点多,就悄悄跑过来。” “要不是你们家老狐狸,昨晚摆了我一道,也不至于不是?不过,啥会,连你这不相干的也得叫上?” “骂人呗。前几天来的时候,不是处理了几个人么?” “你又不会骂人就那几个损公肥私的?” “不止,阿爸听了秘书室李室长的汇报,认为下面的工厂里贪腐现象严重,到了该下狠手时候。不过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有人认为天高皇帝远,搞独立王国,对总部的命令和政策阳奉阴违。” 大小姐裹起被子,翻了身。 “嗨,给我留点儿。” “你穿衣服去。” “不,挤挤更健康。” “呀。” “这不就行了,一人一半。” “讨厌啊你。压我头发了。” “嘿嘿。阳奉阴违,独立王国,这不正常么?老话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你爸咋办,换人?” “嗯,这次是李室长和秘书室操作,除了开掉一部分、送进去一部分,进行整顿。之后生产线条和销售条线,欧洲区,美洲区,大中华区,几个大区互调。以后就四到五年一任。” 李乐在被窝里蛄蛹几下,“挪挪。” “再挪掉下去了。” “哦。”看了眼天花板,李乐嘀咕道,“大企业病,到一定规模了,哪家都有。平日里吃药,隔几年做做手术。太正常了,你们家老头不应该不明白。” “不过我阿爸昨天很生气,把大哥都骂了,以前好歹还注意不在外人面前。” “呵呵,这是做给下面人看呢。你大哥要是心里清楚,应该自请处分,给老狐狸手里再多一根鞭子。” 大小姐想了想,“没啊,就低头不说话。” “嘿嘿,这脑袋瓜子,估计你爸得头疼,他现在还在,要是以后,你大哥威望、手段、人脉上不去,可就撬不动下面喽。” “你怎么咒我阿爸?” “没有,我这不是假设么?” “假设也不行。” “别挠,别挠,有印子。” “那才好。” “得得得,你爸长命百岁,仙福永享,永结同心,心想事成。” “这还差不多。” “你那俩手下,咋说?” “汉城机场新建免税店,弄一起去了。” “有备份么?” “有。” “那就行。” 两人又腻歪腻歪,就 “顶了个挡,顶了个挡。”床头手机又蹦又跳。 被窝里。 “你手机?” “我静音了。” “接不接?” “不接。” “要不,接,你事儿多,万一有啥呢?” 呼,被子被掀开,露出俩脑袋。 大小姐“翻山越岭”趴到床头,捏起手机瞧了眼,“喂?哦,我还没起床呢。好,知道了。” “谁啊?” “莉秀,说是阿妈他们一会儿去餐厅吃饭,叫我。” “贞儿啊。” “啊?” “你觉没觉得,给莉秀的工资有点高了?” 。。。。。。 房间门打开,大小姐探出身,左右看了看,扭头招呼,“出来,没人。” “好好,真特么刺激。咱俩都订婚了,用得找这么小心翼翼的?” “不准说脏话。这不是怕我阿爸阿妈么?” “都是过来人,你以为他们不知道。” “走不走?” “走走走。” 穿好衣服的两人,来到电梯门口,大小姐抬手,踮起脚尖,给李乐翻了翻领口,拍了拍,“这多好,真帅。” “谢谢,我这身材长相,穿破衣烂衫都帅。” “噫~~~~~~” “叮咚”门开,两人转身,再一抬头,就看到李建熙被秘书搀扶着,站在门里,三人目光交错,对视。 “呃阿爸。” “早上好,伯父,您吃了没?” “嗯。没吃。不过,一大早你来干什么?” 嘿,这话说的,又不是你家地盘。李乐眨眨眼,“我来带富贞吃早点,她喜欢喝我们这儿的豆汁儿。” 打量打量笑眯眯的李乐,再瞧了瞧连脖子都红了半截的大闺女,李建熙心里咯噔咯噔的,顿觉血压有些高,一旁的秘书只觉的会长捏着自己的手在不断用力,生疼生疼的。 李乐看着对面老狐狸咬着后槽牙,鼓起的腮帮子,心道,可别撅过去,这罪过就大了。 好在电梯门关上前,李建熙抬手摁住开门键,“酒店有早餐,干嘛出去吃。你也一起。” “是,阿爸。” “哦,好。” 进了电梯,两人站在李建熙身后,李乐挤着眉,大小姐抿着嘴,互相看了眼,又都低头。大手去勾小手,小手往后躲,半道上还是被抓住,晃了晃,没抽出来,两根指头勾在一起。 李建熙从光亮如镜的轿厢壁,瞧见这俩的小动作,仰头,从鼻孔里,长出一口气,阿西巴,这破电梯,真慢。 终于等到了餐厅层,已经觉得自己是不是回汉城之后要被会长灭口的秘书,赶忙要搀人出去,结果李建熙一甩手,反身抓住李乐的胳膊。 “你去,有他。” “是,会长。” 如蒙大赦的秘书,一个鞠躬,撒丫子跑路。 “富贞啊。” “看看你阿妈和尹熙到了没。” “哦。” 李乐见媳妇儿也小腿儿倒腾着,快步溜了,咂咂嘴,这是同林鸟大难飞?也太不仗义了。 出了电梯,李乐手臂一架,李建熙往下摁了几下没摁动,只好就那么擎着胳膊,抓着李乐往前走。 “昨晚,你阿爸没喝多。” “没呢,反正喝酒没见他触过底。” “那就好,我这身体,是没法开怀畅饮了。” “我爸不说了么,您还是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别老依靠医生。” “要你说?” “呵。” 又往前走了几步。 “那个,富贞有点小问题,你知道?” “知道。” “你们,怎么打算的?” “前些天,我联系了小雅各布,准备过些日子去看看。” “嗯,最好多看几家。” “明白。” 李建熙张了几次嘴,又闭上,最后才小声说道,“既然有这准备,就做好措施。” 嚯嚯,这么open的么? “知道了,一直都有。” “一直?” “啊,那个,您看,今天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李乐一边说着,一边把胳膊往下放了放,身子偏了偏,“诶,你慢着点儿,这有台阶。” “哼。” 看到两人如此“和谐”的走进餐厅,正在和儿子女儿说话的洪罗新赶忙招手,“李乐,你怎么来了?” “伯母,我想带着富贞去吃小吃早点,遇到伯父,就” “姐夫,吃啥好吃的?昨天李春和我说,这边有什么油条豆浆豆腐脑,炸糕馄饨糖耳朵?还有加辣条里脊的煎饼果子?你带我去吃不?” “尹熙!坐好。” “哦。” 李乐笑呵呵,“成啊,等明天一早。不过想吃完这些,怎么着都得俩礼拜。” “啊?那我们今天就走了。” “下次啊,又不是不来了。” “好。” 把老狐狸放到座位上,洪罗新瞧了眼儿子。 “阿爸,你吃什么,我去拿。” “都行,你按照医生说的办。” “是。”李载容冲李乐笑了笑,“一起。” 两人到了取餐区,大舅哥一边挑挑拣拣夹着东西,一边说道,“不好意思啊,昨天这边公司有事情,没有陪着叔叔阿姨一起。” “没啥,小事儿。” 你还能再假一点不? “对了,今年五月份开始的世界杯,有没有兴趣?到时候来看比赛?咱们家是主赞助商,有全部场次的包厢,一起?” “世界杯啊。” “诶,我记得去年预选赛,你们也进世界杯了。这多好,东亚三个国家都有了。” 尼玛,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这事儿,李乐连个还嘴的地儿都没,想说你们这届又丑又脏的,可时候又不到,只能咽着气儿,嗯嗯着。 赶紧稀里糊涂夹了几片培根,几根香肠,俩煎蛋,半盘子蔬菜沙拉,配上几块干巴面包,捏了几片水果,一碗牛奶麦片,临了又抓了两根玉米和一个菜包子,在大舅哥惊讶的眼神中走人。 “你这,这么多?” “特么化悲痛为食量。” “我哥说啥了?” “没事儿。吃!” 吃到半截儿,细吞慢咽的洪罗新看了眼吸尘器一样风卷残云的李乐,笑眯眯道,“慢点儿。还是年轻好,看你吃饭,我胃口都好了。还他爸,以前你也这么个吃法不是?” “工作么,就得精力旺盛,想精力旺盛,就得吃的饱。”李建熙叉了盘子里最后一块玉米煎饼到嘴里,咽下去,擦擦嘴。 “李乐,你和在贤那边一起搞的速冻食品厂,进展的还顺利?” 李乐一怔,这个干嘛?又琢磨什么呢? 想了想,“挺顺利的,地方政府在土地,道路,基建方面,给了不少照顾。现在几个车间厂房的土地平整已经做完了,等开春就可以打桩上钢架了。” “嗯,挺好。速冻速食食品发展的基础是冷链物流体系,这个,你有考虑么?” 问这干嘛?你想做,还是想再和昨天一样插一杠子?琢磨琢磨,李乐说了些大面上的话。 “有的,现在的计划是以点成线,以线带面。利用标准化工厂的开设,以区域布点,利用销地产模式,有效缩小运输半径。集中培养全渠道通用、全区域适销的产品,最后通过点网化布局整个冷链物流体系。” 李乐以为说些套话,就应付过去,谁知道对面的老狐狸真开始琢磨,好一会才说道,“是个好路线,可行可操作。不过,你还要注意三个方面,一是大品类单品的开发,错开市场竞争热点,二是注意销售渠道,终端除了单一家庭,还要关注餐饮行业,那个才是高利润和大批量出货的渠道,第三就是销售经销商团队的建设管理,以及所有权经营权的分离,不过,我看你一直是这么做的。” 听了这一番话,李乐想了想,知道这是在提点自己,随即点点头,带了点真心道,“谢谢伯父。” “三桑下面也有个食品公司,welstory,你知道么?” “呃,大概听富贞说过,酒店那边的蔬菜食材都是通过这家公司配送的。” “有没有兴趣?” 此话一出,一桌子人,除了李尹熙,都愣了一下。尤其是坐在李建熙身边的大舅哥,脑门上明显挂起了“川”子旗。 welstory,原本就是集团内部的大食堂,老会长在的时候,改组成了独立的公司。 虽然规模不算大,现在的主营业务是给汉城和周边城镇的中小学,医院、大学等机构提供饮食服务和食材配送,属于集团里的三级子公司,并不是什么重点项目,还带有一定的福利性质。 一年的营业额也才不过十个亿人民币,就这,还是三桑集团内几十万员工,自己干饭就占了四成销售额的结果。 可自家老爹这么说,是不是个信号? 大小姐也有些惊讶,阿爸这是,想干嘛?桌子底下,一只手不自觉的搭上了李乐的膝盖。 李乐也有些懵,老狐狸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不过想了想,任你东西南北风,我就一招,不理。 摸着膝盖上的小手,捏了捏,“呵呵,会长,您这,我有些糊涂啊。” “这么说,如果,和在贤的cj一样,welstory也和你的那个公司一起合作项目呢?你们,我们,都有句话,叫民以食为天,十三亿人口的市场,远比四千万要大的多,而且,不是简单的数量叠加。” “方向呢?welstory好像是做公共餐饮,实话说,我能想到的项目很窄,毕竟,企业的属性上,并不相符。” “商机是包含在社会不断发展和消费习惯变化中的,新的通路总会有,你觉得呢?” 变化,变换,李乐心里嘀咕着这两个词儿,突然想起成子给自己说的,那个走后门想给速冻食品厂供应蔬菜的黄旗村。 第847章 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 几句话,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而李乐一时间能想到老狐狸葫芦里卖的几味药。 一是cj。虽说cj被归为泛三桑系的公司,但实际上,李乐听李富贞聊过,cj的前身,南高丽第一制糖,是李在贤的妈,李家的长媳,用老会长留给自己的三桑生命和物产公司的股份置换出来的,李建熙当时并不同意。 第一制糖能独立出来,最根本的原因是当时还健在的,一直偏心大儿子的老太太的支持,还有那段时间,李建熙刚接手三桑,需要集中精力在电子产业上,无暇顾及。 这中间的曲曲折折心机较量,李建熙实际上是吃了亏的。而这些年能对亲侄子维持表面的和睦,也是出于公司形象的需要。丰禾能和cj合作,老狐狸自然也得找机会给侄子那边上上眼药。 二是李建熙的眼界和谋划。南高丽一个农产品自给率不足一半,除了大米之外的粮食自给率不到10,蔬菜自给率不足60,而且还在不断下降的一个国家。看起来有丑国,南澳还有东南亚几个地方给撑着,可就成本一项,哪里比得上一海之隔的大陆。 如果能够在电子产业之外的关乎老百姓菜篮子米袋子上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其政治意义不言自明。作为六十年前,就从沪海、盛京、岛城往南高丽倒腾大米面粉蔬菜,水果酒水生意起家的三桑,李建熙太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就比如上辈子李乐知道的南高丽的几次泡菜危机,最后还得靠临时取消对华关税才得以解决。这里面可以在政治层面勾兑的东西,包括民意对执政派别的影响,稍微琢磨琢磨就知道。 再一个就是老狐狸又想把李乐拉进来,给儿子当磨刀石。 至于其他的,李乐暂时还没觉察出来。 见李乐在琢磨,李建熙也不说话,只是眼神在自家儿子和李乐身上好几个来回。 “伯父,您的这个提议,实话说,我还没有一个完善的想法和后续业务方向的考量,如果可以,我想回去再仔细想想。” “可以,没问题。” “但是。”李乐顿了顿,“如果合作,丰禾控股占主导,这是前提,要不然免谈。” “可以。” 李乐点点头,继续干饭。 李建熙捏着餐布,又瞧了眼看起来浑身不在的儿子,眼皮翻了翻。 。。。。。。 首都机场,公务机贵宾休息室。老李和曾老师在另一边和李建熙洪罗新告别。 这边李乐拉着大小姐。 “嗯,不想走。” “不想走那就留。” “可农历新年马上到了,又是假期,又是结婚和销售的旺季,后天,国际足联的考察团还要过来,一堆事情。你说,这样,以后怎么办?” “你现在就得找个有能力的,管事儿的,替你分担分担。” “哪那么好找的,要不,你来,我给你发薪水?” “你开得起也行。” “董事会一年给我两百万刀工资,要不都给你。” “得了,我这分分钟百十万上下的,看不上。” “吹你就。”大小姐低头,又看了眼手上的戒指,笑了笑。 “今年春节回麟州看来你是又不行了。” “要不,等夏天去?” “成,正好带你去北面草原,阿斯楞不也说等着咱们去的么?” “对哦,诶,你研究生几月份放假?” “六月份,干嘛?” “提前来汉城,看世界杯啊?” “不去,不看,不喜欢。” “烦人,订婚宴得准备啊。” “不就是套件衣服走个过场么?你爸不说就自己家里人还有亲近的朋友么,低调。” “那也得准备啊,我不管,你放假就得过来。” “成成成。不过,我得带几个朋友一起去。” “来,来多少都成,自家酒店,随便住。” “婆姨,大气。” “李乐,富贞,登机了。”那边曾敏招呼道。 “那我走了。”大小姐盯着李乐,一双大眼眨啊眨。 “嗯,走呗。” “就这么,让我走了?” “不是,啊,哦。” “啵!” “噫,都是口水。” “这嫌弃了,早上” “闭嘴!”李富贞一转身,“莉秀,走了!” “李先生,再见。”背过身在研究海王金樽,第二天舒服一点是怎么个舒服法的莉秀赶忙转过来,给李乐鞠了个躬。 “啊,再见,照顾好她,一定要盯着多吃饭,多锻炼,听见没?” “奈。” “别忘了,多一斤肉,多十万。” 莉秀嘀咕嘀咕,可您说了半天,这来前称了重了几斤,也没给啊,切,男人的嘴,骗纸。 送走人,李乐一家三口往家走。 老李要过把瘾,蛮横的拿走了车钥匙。 “嘿,人说开宝马坐奔驰,我怎么觉得都一样。” “您开过宝马?” “开过啊,部里外事办就有一辆,还不如这辆呢。” “那能一样么。不过,爸,你这级别都厅级干部了,也得给配车了。” “屁的厅级,在你妈那,我才是厅级,客厅厅长。” “那你怨谁。”曾敏后座伸手拧了老李胳膊一下。 “嗨,别闹,开车呢。”老李一打转向灯,见缝插针,钻进另外一条车道。“上面说给配不假,可就是个形式,部委不是地方,哪有这么多车。尤其我们这行,外跑出差的又多。平时都不够用,也就一二三能保证。” “倒是地方上,小科长都能搞个上下班的专车。” “羡慕不?” “不羡慕。” “还得是您,觉悟高。”李乐马屁脱口而出。 曾敏拍了拍靠枕,“诶,你刚才在机场和人家爸在那嘀咕啥呢?” “没啥,他说会去给我寻摸几个好竿子。” “就这?” “哦,还有他们家的安防公司和老陆那边,我给牵了个线,他们想做视讯监控和家用防护设备,还有什么智能锁具,让他们自己联系去。” “你这不算里通外国?” “外啥,部里采购名单上早就有他们家,只不过下面看不上他们的东西,又贵又不好用。” “你多个心眼儿,别好心办坏事就成。” “一切都有规定,有制度。再说,儿女亲家,组织上都知道。” 曾敏往后一靠,笑了笑,“儿砸,这下满意了?” “啥满意了?” “这事儿定下来了,订过婚,你娃就是大人了哇。” “嘿嘿,大啥?甭管多大,不还是您儿子?” “一天天真快啊。”老李感慨道,“从那么点儿,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牛牛娃,现在,呵呵,想想和做梦一样。” “咱们得服老,孩子也得长大。我爸给我讲过,当父母的,得明白一个道理。父母对子女最大的爱,就是及时退出,要懂得放手。” 老李点点头,“可不,咱们能够孩子的,是长大过程里的陪伴,不是思想,咱们能够保护的,是孩子的身体,不是灵魂。时候到了,咱们也该有自己的时间喽。” “妈,您永远年轻。” “那我呢?” “一样。” “你啊,也就剩张嘴了。” “不过,爸,啥叫一把屎一把尿的喂大的?” “要说这个,你,还真吃过。” “” 。。。。。。 车子进了马厂胡同,刚拐进去,李乐远远就瞧着有个壮汉拎着包,站在院子门口。 “几时到的,怎么不进去?” 李乐下了车,走过去。 “刚来,没多会儿,你不在,我外面等等就好。” “李乐,这是你朋友?”李晋乔和曾敏走过来。 “爸,计续文,我在伦敦交流时候认识的好朋友。” “李先生,您好,叫我阿文就好。” “呵,小伙子,身体真棒,龟背鹤身,有膀无肩。四正八筋,你练到多少了?” “两正四顺。” “那挺好。李乐好朋友,叫叔就成,叫先生生分。” “是。” “走,进去,别在这儿吹凉风了?” “我妈。” “阿姨好。” “好。” 第848章 早上好,晚上好 那间都是绿植的茶室里,郭铿正对着一台笔电相面,打了几个字,又从兜里掏出香烟,掐出一根塞嘴里,刚拿起火机,就听到房门被推开,一个激灵,赶忙把烟抓手里。 “艹,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妈来了呢。” “大姑不是懒得管你了么?”瞧见眼神有些惊慌的郭铿,李乐笑道。 “瞧你说的,这样子得做做。” “假不假啊你。诶,大姑呢?” “大泉哥开车,带着付奶奶,我妈还有春儿去逛街了。” “这大冷天逛啥街?” “你管他们呢。哟,阿文,你俩怎么碰上的?” “你好。”阿文冲郭铿点点头,“刚到,在门口。” “赶紧坐,喝茶不?” “谢谢,不渴。” 李乐凑到桌前,看了看郭铿电脑里的东西,“这都是啥?” “姑苏那边哪个银行入股需要的资格审核的资料,都是关于高速服务公司这几年的财务报告,企业经营情况说品,资信证明,还有税务一些相关的东西,都是要交给上面的,你不得做的好看点。” “造假?” “噫,这话可不敢乱说,这叫修饰,润色,怎么把数据做的好看,这都是有技巧的。就那些公司上市的,要是老老实实的提交资料,又一个算一个,都过不去。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得给我找个律师。” “干嘛?” “这里面还有些相关法律文件,合同文件,声明,后期都需要有律师那边帮忙。” “那不成问题,有律师事务所欠咱们钱。明天,我带你去。” “交给你了。我就不联系了。”郭铿眼神在李乐和阿文身上打了个转,合上电脑,“你们聊,我出去抽支烟。” 等郭铿出去带上门,李乐从茶盘里拿出个杯子,倒了杯水,推过去。 “回国这些天,怎么样?适应不?” “都是华人,人情社会,习惯了做事方法就好。” “呵呵,你倒是看的明白。”李乐笑笑,“不过,林叔那边怎么说?真就这样了?” “嗯。前几天社团开了会,好些东西都已经明确了,林叔交了钥匙,准备过完春节,就去北面的农场养老。”阿文捏着杯子,在桌上转着圈,“转型,新人,旧人,不能挡路。再给条出路,林叔,很好的。” “没想着自己干?” “不想,人脉关系都是重叠的,所以才叫挡路。自己人斗,外人占了便宜,罪过。” “甘心不?”李乐问的很直白。 “我不姓林,阿泉能力也有,都明白怎么选。换个地方,大家都好。” “不委屈?” 阿文想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就不再说话。 李乐想起林振明给自己说起,让阿文回国到自己你这边来时的表情,好像也是一样的无奈,只不过阿文多了几分凄凉的苦涩。 “说实话,林叔给我说的时候,我一直没想好怎么安排。”李乐一摊手,“在身边,好像用不到,这里不是什么打打杀杀的地方。” “下面的公司,实际上能用的到你擅长的,最起码现在没有。” “我想问,如果让你去学一些东西,能行?” 阿文看着李乐,好一会儿,“可以。” 李乐起身,“走,先带你去瞧瞧。” “好。” 。。。。。。 京久中心,还是那间万安能源的驻京办,得了电话的彭年等在门口。看到李乐带着一个人拐进来,赶忙迎上前。 “李总。” “彭主管,在这儿干嘛?” “您来了不是?” “嘿,虚头巴脑的。”李乐一指阿文,“计续文。哎,文哥,你有英文名字?” “文森特。” 李乐看向彭年,“你上次不是说要个英语好的么?伦敦长大的,可以了。” “肯定的。”彭年心道,你就是安排个三岁娃娃过来,我也得说可以。 领着人进了公司,瞧见老板的老板的老板来了,几人都起身打招呼。 “行了,都忙你们的。” “那个谁,葛君,你来一下。”彭年指了指。 办公室里,李乐也不废话,“文哥,就和我路上给你说的,这里主要做的煤炭的出口。葛君是负责海关和国外客户对接,物流运输的。你先跟着她,了解一下业务流程。” “好。” “葛姐。” “诶,李总,叫名字就行,千万别喊姐。”一副标准“白骨精”模样的葛君赶忙摆摆手。 “行,那就麻烦你先带一带?” “没问题。” “先说好,你可不准藏着掖着。” “瞧您说的,您这是给我解了燃眉之急,现在就我一个人,手里攥着好几块,我一个人干仨人的活,忙的脚后跟打屁股。能有个人过来帮我,可算能轻松点了。” “那就行。”李乐一转头,“文哥。” “你先和葛君一起去看看工位,回头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好。” “你好,我叫计续文,叫我阿文或者文森特就好。” “呵呵,你好你好,咱俩先去那边,我给你简单说说。” “嗯。” 葛君带着阿文去了一边的工位,彭年冲李乐笑道,“这下葛君就不老给我念叨了。” “其实现在,招人不难。” “是不难,会说英语的一大把,可真合适的,没几个。” 李乐指指椅子,“那个配额的事情,五矿和晋煤那边怎么说?” “过完春节,配额就会下来,咱们去年行动的早,现在能确定的是最低比去年多了十万吨的配额。” “能确定?” “能。”彭年肯定道,“去年刚好有个矿出了点问题,又刚好没了出口资格,十万吨的配额,到了咱们头上。” “那不挺好。”李乐盘算盘算,按照今年海外煤炭的价格,去掉给五矿和晋煤的截留,到自己手里的,算上开采运输成本,一吨十五刀的毛利,十万吨就是一千多万的入账。 “就是” “怎么?” “这里面的公关费用高了点。尤其是晋煤那边。” “要多少?” 彭年伸出手,正反各一下。 李乐笑了笑,“刚好。” “这个,您能理解就成。哎。” “行了,别唉声叹气的。单子在人家手里掐着,这就是资源,资源就是用来换钱的。你这样,回头问问五矿和晋煤那边,有没有想五六月份去看世界杯的。” “您是说?” “组织一下,都是老朋友。” “明白。”彭年笑了笑,“对了,李总,五矿那边春节前要搞一次年会,然后那边的徐副秘书长说,年会上新增会员单位,有万安矿业一个,还是理事。到时候需要有人去领牌牌。” “会费多少钱?” “按照出口规模,咱们算顶格的,一年三万。” “讲讲价,能少点不?一年四五千的哪不行?” 彭年一愣,“李总?” “哦,给给给,这帮大爷。” “不过,谁去?” “给钱总联系,让他去,他是场面人。” “知道了。” 又聊了几句,李乐告辞,带着阿文去了蓝旗营。 “这是?”下了车,阿文看到院子里停的满满当当的自行车,还有小楼门口挂着的“长乐教育培训机构”的牌子。 “小红,记得不?” “知道,售楼处的那个。” “这是她的地盘。” “她不是?” “你以为她是卖楼的?那是兼职,主业才是这个。” “哦。” “走,上去,我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财务室,李乐敲敲门。 “呀,李总。”牛会计瞧见李乐,赶忙把抽屉一推,站了起来。 “别藏了,门口就闻着味儿了。” “嘿嘿。饿了。” “饿了也不能吃辣条啊。你也不怕把单据弄的都是油。” “不是辣条,是素毛肚。斯哈。” “素毛肚?小蜜蜂的?” “昂,新出的,甜丝丝,辣呼呼,还麻嘴儿,可好吃,您尝尝?斯哈。” “算了。谢谢!” “哦。” “王伍呢?” “王主任去津门了,陈金星让他过去商量一下第三版的教辅的事情,斯哈。” “李乐皱眉,“你赶紧喝口水,这说话费劲的。” “诶。” 等牛会计喝口水,擦完嘴,李乐问道,“那个后面小区,租的公寓的钥匙,你这还有。” “有,有。您要用?” “想住个人。”李乐指了指一旁站着的阿文。 “那,没房间了。” “没房间了?啥意思?不是租了三套么?都住满了?” “嗯。有几个转成专职的老师,原先自己租的房子,听说公司有,年底租期结束,刚搬进来。” “老王那边呢?他不是自己单住一套么?” “他那边也塞进去俩。” “真,没了?” 小牛会计想了想,“倒是还有一套,就是有点儿” “咋?” “红姐的那个房子,不是刚装修了么?她说,她暂时不住,还住原来自己租的房子,那个房子就给公司用。” 李乐狐疑道,“这么好?” “就是,用她的房子,得和其他员工公寓一样,给钱。” “给钱?什么意思?她搞什么弯弯绕的?” 小牛会计尴尬的笑了笑,“她现在住的,四百一个月,租给公司的那套,一千二。” “我尼玛她来这儿赚差价来了,是工资不高,还是钱不够花?” “红姐说她得把装修钱挣回来。” 听了这话,李乐挠挠脑门,特么论抠门过日子这块儿,还得是小红,自叹不如,自叹不如。 “行行,先住进去再说。”李乐敲了敲桌子,“家伙事都有?” “有。床铺什么都是新买的。一百五。” “暖气呢?” “没开。” “那大冬天住个毛线。” “有空调,电费另算。” “那水费燃气费也是?” “是。这有抄的表数。”小牛会计翻出个本子,抽出一张纸条,给李乐示意。 “得得得,钥匙给我。” 小牛抓起电话,“那我让后勤的谭主管过来签个协议。” “打,赶紧滴。” “李乐,要不,这房子我自己租?一千二,不到一百镑。非常合适。” “算了,你这背井离乡的,这钱,回头我让彭年那边出。” 等拿了钥匙,李乐刚想走,又被小牛会计叫住,“李总~~~~~” “啊?” “红姐问你,今年春节福利怎么办?” “其他人一人多两百,她的,按去年标准扣两百。她要问,就说我说的。” 小红的房子,李乐帮着挑的,自然熟门熟路。 领着阿文进了房间,李乐几间屋子转了转。就刷了墙铺了铺地板,抬头一看,那种五金店里最便宜的吸顶灯。厕所是最简单的瓷砖上墙,蹲坑,台盆。 吊顶都没,就一个浴霸,电热水汽挂在墙上,以为是裤衩子兄弟,仔细一瞧,hoier,猴儿? 厨房里一个三合板贴皮的橱柜,手一撑,晃晃悠悠,一边高一边低,嘀咕一句,“这简装也真特么简到家了。” “等等,先住着,过几天再给换个好点的。” “行,不错了。”阿文倒是满意,笑道,“简简单单的。” “你别管了,听我安排就是。东西放这儿,走,请你吃涮锅。带你感受一下燕京风物。” “好。早就听说老白鲸火锅,那叫一个地道。” 。。。。。 此时,大洋彼岸,康安尔大学wilrd straight hall地下一层的okenshields,正在对着一盘加了齁甜枫糖浆的玉米煎饼的陆小宁,看了眼手机,赶忙加快了下嘴的速度。 “嘭”,一个书包被扔到桌上。 “嗨,你不仗义啊,自己吃不叫我?” 陆小宁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室友,谢特。一个名字起的足够脏的哥们儿。 我哪知道你几点起?昨晚上你大半夜才回来。” “今天有阿布贾尼萨老头的课,怎么也不能缺席,我特么刚灌了三杯浓缩,绝对不困。” “那你的作业交了?” “作业?贾格尔帮我做了。” “你又花钱了。” “嗨,这不是最近活动有点多,没来得及么。对了,这周末,老三和奔奔还有顺子,带女朋友一起去纽约嗨皮,你去不去?” “我不去,你们寒假还没玩够啊,这才刚开学没几天。” “你这人,多没意思,寒假在学校,周末在学校,整天三点一线。这么多妞,你也不找一个,当苦行僧啊你。” “我有女朋友。” “远隔万里,你这边再找一个,又不知道。” 陆小宁笑笑,摇摇头。 “嘿,和你说不通,赶紧滴,我先走了。” “你不吃早饭了?” “昨晚喝多了,不饿。” 谢特揉了揉陆小宁的脑袋,拎着包跑了。 陆小宁叹口气,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赶忙拿起,点开收件箱,看到一行短信,“昨晚陪同学吃饭了,回来有点晚,不好意思,哦,早上好啊!” 陆小宁端着手机,一脸幸福的打起字,“你也晚上好,我在吃早饭,想你了。” 第849章 遍插茱萸少两人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时光的车轮又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星光不负赶路人,新征程承载新梦想,新年孕育新的希望。新的一年里,让额们携手并肩,用栉风沐雨的耕耘,朝乾夕惕的勤勉,挥洒自如的舒展,创造公司更美好的明天。” 洒金桥,长安古都新世界酒店的大会议室搭起的舞台上,一身西装,脖子上挂着根红色围巾的成子站在话筒前,捧着稿子,用一口标准的长普念着词儿。 身后红不拉几的背景板上,印着几个金色的大字,“2002年长安丰禾食品新春年会”。 成子念完一段,台下“哗啦啦”掌声送上。 田胖子拍着手,转身冲正低头嗑瓜子的李乐说道,“这词儿,你写的?” “昂。” “我说呢,一股子机关味儿。” “机关味儿啥味?” “他说了和没说都一个样,你听了和没听也一个样。空、恭、绷、凶、聋、弄,当年刘老师不就说过些官样文章的六字真言么?你这是深得精髓啊。” “你懂啥,这种算不上,来,哥哥教你几个写官样文章的套路。” “这还有套路的?” “废话,这才是写文章注水的精髓所在。” “呵呵,洗耳恭听。” “嗯哼。”李乐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掰着手指头给田胖子讲道,“记着啊,写这种文章,在主要串起来的那条主干思想上,要着眼一个新字,立足一个学字,突出一个实字,力争一个强字,把握一个严字。” “要有一心向上对标对表的定力,一往无前蓄势突破的动力,一抓到底担当奋进的毅力。” “多强调择一事终一生的执着专注、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精一行的精益求精、偏毫厘不敢安的一丝不苟、千万锤成一器的卓越追求。” “行文顺序上,你的记着六句话,鉴古可以知今,学史可以明智。沧桑砥砺正道,进步昭示未来,殷殷本心磨砺,时代答卷常新。” “嚯,我尼玛,这么牛逼的么?还有啥?” “还有小技巧,你看啊,用排比句,用成语典故,遣词造句要多押韵。因为根据研究,认知神经把押韵认为是流畅性处理。能借助音韵上的相似性一致性转化为和谐的声音信息,形成一种美感,让大脑进入一种舒畅的状态。所以你说为什么有人喜欢开会听报告,对他们来说,那就是高级的rap。诶,rap懂不?” 田宇发现新大陆一般,带着求知的眼神,小鸡琢磨般的点头,“知道,知道,外国数来宝么。” “这里面有种单押双押甚至三押,就比如,单押,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i would rather be a gay,但使龙城飞将在,e on baby don'' t be shy。” “床前明月光,jt gog on?” “空山新雨后,fire the hole!瞧瞧,你这不就会了?” “嘿,那双押不就是,现在已经一点我还是不想睡,因为这么好的夜色我不能去浪费!欧耶?” “嗯,明白了?来,你想句单押的机关文我听听?” 田胖子琢磨琢磨,一拍手,“诶,有了,我们要筑牢压舱石、用好磨刀石、甘为铺路石,多层次、多维度、多渠道、多形式、多领域的促进工作的发展。” “双押呢?” “呃不断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保证以新气质、新气势、新气派、新气象迎接今后的工作?” “万德福。你基本出师了。” “啧啧啧。”田胖子感慨感慨,喝了口阔落,转身继续听成子念稿子。 “经过大家不懈的努力,克服原材料涨价,外部舆论环境,经销商网络调整,市场同类品牌产品不断涌现的种种不利局面。去年全年,丰禾公司完成整体营收64亿元,调整后,净利润103亿元” “哗哗哗”又是一阵掌声,因为台下这三百多名员工知道,公司效益好好,他们就好,公司效益好,他们就有钱拿。 果然,当成子结束讲话,看到同样挂着红色围巾的肖依依,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台,李会计又领人推着两辆盖着红布,红布底下摞起老高的小餐车跟在后面时,宴会厅里众人,攥着手心,翘首以盼。 肖依依胡萝卜般的手指头攥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公司大李总说过,员工和公司的关系就是,我干活,你给钱,你干的好,我多给钱。所以 公司挣钱了,那咱们就发钱。” 李会计看到肖依依冲自己点头,上前一伸手,撤下小餐车上的两块红布。 就听台下先是几百人一起吸气,然后是“轰”的一声,最后是掌声和欢呼声,仿佛要掀翻宴会厅的顶棚。 田胖子“刺啦”一下站到凳子上,扶着李乐肩膀,颤颤巍巍朝舞台上看。 一扭头,“乐哥,这得多少?” “不到四百万。” “艹!你这是拿钱砸人啊。” “刺激不?” “刺激!” “刺激你就下来。” “啊?” “你特么都快坐我头上了。” “噢噢噢。” 田胖子蹦下来,也不坐,就那么站着看。 “都安静安静,还想不想听谁拿多少了?”肖依依往台前一站,手一指。 “想~~~” “那好,现在我宣布奖励名单,念到名字的,上来,领钱。” “吼吼吼~~~~” “先是销售部,嗯哼,姬小路,完成负责区域销售任务,百分之一百二,奖金六万。” “啊,我啊?” “废话,你特么是不是忘了你叫撒?肖总,你得叫小六子。”有人起哄。 “呵呵,成,小六子,上来,拿你的奖金。”肖依依捏着话筒,笑道。 “诶诶诶。” 小六子起身,喜滋滋的往台上走,半道上瞧见坐在最边上的李乐。拐个弯又跑过去,握着李乐的手,晃了几下,“谢谢乐哥,谢谢乐哥。” “嗯,好好干,以后更多拿钱。” “是,我以后一定以厂为家,我要无私奉献,我要” “行,无私奉献了还要钱干嘛,算了,不给你了。” “不是,乐哥,我这不是表决心的么。” “好好工作就是表决心,别来那套虚的,滚蛋!!” “是!” 从小六子上台领钱开始,有个人奖,有团队奖,小到一两千,多到几万不等,销售拿的多,生产线拿得少,但基本人人都有份。 至于今晚过后,谁羡慕嫉妒,谁心怀不满,李乐只能说,同一个考核标准下,看数据,看表现,尽量做到客观公正,但有一点是底线,干多少活,给多少钱。 讲话,发钱,吃喝,看各部门自编自演的节目,中间穿插着抽奖,简简单单,热热闹闹。 李乐没等结束,就拉着田胖子走人。 “诶诶,你这不厚道啊,来这儿,还不让人吃个饱?”田胖子叽歪。 “走,差不多得了,没看我在那,连上旁边那几桌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大过年的,让员工也松快松快,基层员工,有几个喜欢和特么老板一桌吃饭?” “嗯,也对哈。” “再说,今晚上是成子他们露脸,走。” “哦,可,我饿。” “羊肉泡,优质的,咋?” “中!” 两人出了酒店大门,路边等出租,田胖子忽然低咕一句,“今年冷清啊,就咱俩了,马闯不回,小陆也不回。” “咋还感慨上了?” “可不,此时此景,额想起一首诗。” “撒?” “九月九,日一山东兄弟。遍插茱萸少两人啊。” “你特么,这诗名字,这么念得?” “可不。” “噫~~~~~” “诶,明天陆叔那边的长铁精工年会,你去不?” “去啊,我爸我妈也去,你家呢?” “一样。就我姐还在沪海和你靠!” “靠啥?” “别吱声。”田胖子一拉李乐,躲到一根电线杆子后面。 “拉我干嘛?” “嘘,看,看那边!”胖子一指,李乐顺着瞅过去,就瞧见酒店餐厅的另一个门口,一男一女正手拉手告别。 田胖子扭头,“咋办?” “凉拌。” 第850章 谁是点子王? 好朋友疑似被劈腿,头顶成了鄂尔多斯呼伦贝尔锡林郭勒,你选择怎么办? “凉拌。” “啥意思?那不行,我得给小陆说。” “说之前,你先摸摸你的脸。” “干嘛?” “是不是像猪头?” “嘿,你这人。” “要是你,我肯定会直接说,小陆”李乐笑了笑。 只不过这一笑,倒是把田胖子的那点气儿给放了,琢磨琢磨,“倒,也是,分人。” “哪怕你想告诉他,得有真凭实据,要不然,抵赖,咬死不承认,你算什么?” “捉贼捉赃,捉人拿双?” 李乐一努嘴,冲着餐厅门口,“那种,算?一句话我们是发小,好朋友,就能把你怼死。” “现在咱俩是你有条件来当工藤新一还是我有条件来当福尔摩斯?” “都没。”田胖子摇摇头。 “搞不好,到最后,只有你会变成那个奇怪的人,你尴不尴尬?” “那要是有真凭实据了呢?” “有,更难办。”李乐拉着田胖子转个身,“要是来上一句,我好爱她,我离不开她。人俩最后喜笑颜开的和解了呢?人么,总有贱皮子的时候,而且,别忽视情侣一致对外的决心。” “两人之间,和咱们这些外人看到的不一样。感情如果变成被其他人左右局面,与这件事相关的人,关系也会变得很微妙。” “你是说,里外不是人?小陆应该不会。” “你能确定?说不不好听的额,多少亲兄弟都能掰了,咱们算老几?” “咱们就这么看着?”田胖子心有不甘。 李乐揽着田胖子的脖子,“记着,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始终包不住火。随它去。让其自然发生。自然爆发,自然结束。有时候我们以为给的是一把钥匙让他去解决,但这把钥匙在别人眼里可能是搅屎棍。” “还有,小陆那个脾气性格,只会默默地处理这种事。吵也好,闹也罢,丝毫不对外界扩大,只会痛苦默默承受。” “当朋友,要做的,是想想他知道真相之后怎么办,怎么能让人从里面走出来,别让事态发展到另一个极端,变成无法收拾的程度。” “就怕万一这事儿是真的,万一小陆被蒙在鼓里一直到最后,咋办哦。” “呵呵,小陆平时不说话,你以为他就真的傻?陆叔也这么容易被蒙蔽?不要操之过急,任何事情都有它自身的发展规律。到时候,谁是傻子还不知道呢?” “我反正把话撂在这儿,要是真到了那一步,我不管你,我肯定得说,我不能看着小陆被祸害,哪怕他给我翻脸。” “知道知道。”李乐嘿嘿一笑,“走,吃泡馍去。” “哪家?” “要不老刘家,牛肉滴,最近吃羊肉觉得膻气。” “小炒。” “糖蒜多多滴。” 。。。。。。 第二天在唐华宾馆的长铁精工的年会,和丰禾的比起来,又是一番景象。 相比丰禾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秤分金,有些梁山瓦岗寨一样喧闹的热烈,长铁精工这边则是板板正正,规规矩矩,有条不紊,多了几分隆重的味道。 两下一对比,倒是显出管理者的差异来。不过在李乐看来,没什么不好,每家公司都应该有自己的性格气质,没有独立性格和特有气质的企业,走不远。 就像丰禾,类似自然界中天生天养的人,性格因素自然天成,朴素、真诚、带点小聪明,少有刻意包装体征,自然进化论准则下的天成之感。信奉弱肉强食之下的拼狠斗勇是冲出生存体系的唯一法则。 而长铁精工,则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遵守规则、践行规范成为进步的唯一评判标准,守序、守约是企业对自己无限探索下的肯定,坚守既定的同时,又不缺乏灵活性和幽默感。 刚刚给员工颁发完奖状奖品的陆桐走下台,捏了捏李乐的肩膀,“少爷,想什么呢?刚在台上就看你不吱声,你看小胖子多欢实。” 李乐瞅了眼早跑到音响台前,学着摆弄音响的田宇。 “没啥 ,就是昨天去了丰禾的年会”李乐把刚才想的说了。 “你这作总结来了。不过也对,企业就是人都集合,沾了人字,也就得有人味儿,自然也会有脾气秉性。” “还有没有人味的公司?” “怎么没有,还不少。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给职能部门放那么大的权限么?” 李乐笑道,“增加扯皮的管理成本?” “有这方面因素,最关键的是不想公司没了人味儿。” “嘿嘿。” “对了,上个月,那个国镁的黄峻烈找到何扬青。” “怎么说?” “想合作。” “合作?”李乐想了想,“他现在的策略是高举高打,贴身肉搏,三天两头搞一些新闻出来,挺热闹。” “是哦,表演型人格,你得给他舞台,没有,就得自己搭一个。” “怎么个合作法?说了么?” “想介入3c,但是大家电那一块占据了大部分的精力财力,自营的那一部分,一直不温不火,可架不住利润高。就找来,说是想一起,借助现有全国门店优势,搞一个店中店的模式。” “他那种多吃多占,一人把控所有的性子,这背后,呵呵。” “所以喽,他这是看中百信全国3c卖场第一的名头,想跟着借鸡生蛋。让何总递话过来,想和我见见面,我暂时没答应他。” “大概条件提了。”李乐冲陆桐搓搓手指头。 “两成的股份,我们开价,之后经营管理供货渠道销售,百信负责,他们的3c部门协助,之后,他们的门店里开设的店中店,以及百信原有的门店,挂牌子改成百信国镁。” “呵呵,想的挺美啊。” “你不得不说,是的。” “打不过,就加入,之后再徐徐图之。” “你觉得呢?”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其实某个阶段对百信来说,也是好事。他想借鸡生蛋,你还想搭顺风车不是?就他现在疯狂扩张的速度,无非是想勾着3c这一块儿,时机一到就是吞并。” “可他不知道,我们的赛道已经不一样了。”陆桐感叹着,“当国内本就不富余的市场资金都流向这种低端的流通领域,争的头破血流,国外现在已经开始将大笔大笔的资金投向高科技产业” “急功近利,内斗严重,加杠杆拼命,仿佛在极短的时间内想要获取最大的利益。其实最后就是一地鸡毛,昙花一现,拿钱走人的固然潇洒,可留下的那些人呢?” 李乐给陆桐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叔,需不需要帮忙?” “你什么意思?” “多个对手啊,给我们的黄总一点危机感。” “你是说?价高者得?” “搞出点消息出来,放放风。” 陆桐眼睛一转,“好啊。有壳么?” “有~~~~~,我有一个朋友” 桌子这边,李晋乔正拉着马闯爸和田爸小酒凉菜花生米。 “呃老陆干嘛呢,拉着你家少爷没停嘴。”田爸和老李碰了一杯。 “管他们,他们说他们的,咱们喝咱们的,老陆今天是主角。哎,你这三钱的杯子还分两次喝,过分了啊。” “最近实在有心无力啊,我这中午才刚喝了一场。” “咋?业务?”马鸣问道。 “可不,过年了,都是厂商请客,去谁家不去谁家都是事儿。” “嘿,你可别犯错误啊。”老李说了句。 “肯定的。闺女告诉我说,吃喝都行,不拿不要,这是底线。” “嘿,多好,家里有个把门儿的贴心小棉袄。” “就是。” “老马,你不是也有?” “我那是啥?皮坎肩儿,四下漏风,天冷了还硬邦邦的。” “瞧你说的。”老李举起杯子,和马鸣磕了一个,两人滋溜,干了。 “你这见着你那亲家了?啥心情?”田爸给两人倒上酒。 “什么啥心情?” “外国有钱人啊,这不只在报纸上看过?” “嘁,能有啥,一个鼻子两只眼,正常人。就是瞧着身体不咋滴,抽烟喝酒都不成,没劲。” “呦呦呦,老马,瞧见没,还拽上了。多少人想见还见不到呢。你这都要做亲家了,啧啧啧。” “那啥,咱俩也是亲家不是?” “谁跟你亲家。” “别啊,最起码是亲戚了不是?” “八字还没一撇呢,别乱攀亲戚。” “门儿都没有,我那大外甥就你家有米了。赶紧滴,俩娃都是大龄青年,今年定日子,明年上半年结婚,下半年抱孙子,诶呀,美滴狠,美滴狠!!” “还有你那甚破副总经理,么甚意思,赶紧退休,回家带孙子。” “噫,你咋不退休?” “我早就想了,上面不让啊。” 马鸣笑道,“你两家娃眼瞅着都有谱了,我家那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不要急不要燥,都能买着火车票。到时候,你也退,咱们都在长安,互相带孙子玩儿。” “得了,一个个都五十上下的,这么早就想着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你看人家老陆,这不还奋斗着的么?”田爸笑道。 “诶,我有个想法。” “撒?” 马鸣一招手,三个脑袋凑一起,“抽个时间,咱们带着媳妇,自驾游咋样,?” “去哪?” “西疆,青藏,趁着咱们还能跑的动。你还真想操持完孩子,再操持孙子?孩子大了,可咱们得有自己的生活不是?” 老李掰了个花生,“也对啊,带着鱼竿儿,走哪钓哪。” “钓哪走哪。”田爸点点头。 “回头问问老陆,问他想不想。” “估计他忙。” “忙就掏钱,这还不好说?翻山越岭的,弄个保障车,再配个医生,俩修车的,带上吃的喝的用的。” “诶?” “诶?” “诶!” 三个爹在那手脚并用比划,这边四个妈家长里短聊得起劲。 “曾老师,你们明天回麟州?” “昂,过年,也给老爷子烧个纸,知会一声,他孙子要订婚了。” “你家小乐直接结婚多好?订婚,多麻烦?”田妈说了句。 “这不是还在读书么?其实你要说,也快,年把二年的,不一眨眼就过去了?”曾敏扒拉扒拉碟子。 “倒也是啊。诶,你们准备在哪办?燕京?”陆妈也问道。 “说好了,办三场,人家姑娘家家大业大的,得办一场,回家来,长安办一场,老家麟州办一场。燕京就算了,本来熟人关系也不多,老李都是单位同事,就找个上档次的地方,摆个两桌。” “你们两口子不怕累着?” “我累啥?花钱呗。现在不都有婚庆公司么?其他的,让孩子自己操持去,咱们指手画脚的,不一定喜欢,还嫌弃你唠叨。” “你倒是想的开。” “到咱们这岁数,怎么不得对自己好点。” “啥岁数?你还准备再生一个?诶,也对啊,你还能生啊。”马闯妈陈盎开玩笑道。 “可别,老蚌怀珠,可丢不起这人。到时候孙子儿子一起喂?” “哈哈啊哈啊。” “要我说,田宇妈妈,你们家不也找好了么?两家凑一起,和李乐一起在长安办了。多热闹。” “就是,咱们一起。” “咱们想有啥用?得孩子愿意。再说,小兔崽子就知道去姑娘家献勤子,前天才从那边回来,我到现在还只是看照片呢。” “小乐不都说好么,别人眼光不成,小乐还是信的过的。” “我说,那仨凑一起干嘛呢?”陈盎示意,几人都看。 “谁知道,肯定又琢磨钓鱼呢。” “呵呵,就怕钓鱼已经满足不了了。”曾敏嘀咕一句。 “啥意思?”陆妈问。 “知道不,有种说法,几个男人凑一起的时候,里面总能出一个点子王,然后凑一起,干出点儿傻事儿。” “真的?” “不信,走着瞧。” “那这老几位,谁是点子王?” “不用问,肯定我们家老李。”曾敏说道。 “不一定,马鸣年轻时候也是个惹火烧天的猴子。” “怎么不能是我们家老田?” “噫,得了,他那老实样,就是个跟在腚后面查缺补漏的加背锅的。”陈盎回道。 陆妈左右看看,“额们呢?” “出钱的。”三个妈异口同声。 “那,也行,别不带我们玩儿。” “吁~~~~~~” 。。。。。。 车行路远。 李晋乔借了辆帕萨特,和李乐换着,载着付清梅,从长安一路往麟州开。 中间在宝塔过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到了岔口镇。 路过道路边的新年大集,经过喜气洋洋的腰鼓队表演,在孩子们“乒乒乓乓”的鞭炮声中,见到了塬上,那两串大红灯笼的高高挂起的老宅大门,还有门前,披着棉袄,笑意盈盈的李铁矛。 第851章 家家都有烦心事 这些年回来次数不少,可这次,在李乐眼里,远远看着老宅,和初见时那种灰蒙蒙,带着萧索的沧桑,已然变了味道。 那一条贯穿院墙的长缝已经不见踪影,裸露在外的斑驳黄土夯筑的墙壁重新成了磨砖对缝。长满杂草,破碎的屋顶如今在反射着暖阳的亮光,墙头的缺口已经被重新补齐,不再和长城的墙垛一样高高低低。 大门处的台阶、石鼓、门槛,花板折柱,垂帘雀替壶瓶牙子,经年累月风沙侵袭之后的疮痍和斑驳已不见踪影,没了过去的苍老,透着厚重的包浆,沉稳,古朴。 这一刻,李乐忽然觉得,老宅子又活了过来,枯木逢春般,再也不是第一次来时,给人的那种故乡等不了我的愁容满怀,而是来也罢去也罢的怡然自得。 多多少少听到点荆明讲过人丁家族,风水宅院互相影响,站在门外文冠树下的李乐,望着院子,想到或许这就是从北宋至今绵延数百年的又一次家国同运? “诶,看啥呢?”拎着大包小包的李晋乔说了句。 “没啥,就觉得老宅子好像变了点儿。” “嘿嘿,你大爷整天没事儿就琢磨着怎么收拾,可不就来一次一个大变样?” “噫,这话,咋那么别扭呢。” “滚蛋,拿东西去,想累死你老子。”老李咂摸过味儿来,抬膝盖给了李乐屁股上一下。 “嘶,哦。”李乐揉着屁股,去后备箱抱了东西进院门。 李铁矛笑呵呵打量李乐,抬手捏了捏胳膊,“娃,瘦了啊,来家了,额给你杀羊,多吃肉,多长肉。” “嘿,大北,年猪杀了么?” “这都年二十八了,早就杀好了。” “哎,可惜了,没赶上。” “想看?等着,我去打电话,明天叫人再杀一次就是。” “行了大哥,你可别惯着他了,没事找事么不是。”曾敏走过来,一戳李乐脑门,“赶紧进去,给你大娘问好去。一点规矩都没。” “知道了。大北,这东西放哪儿?春儿屋里?” “噫,可不敢,还放过道间。” “成嘞。” 。。。。。。 一家四口,收拾妥当,聚到堂屋喝茶。 “大北,春儿和我大泉哥兰馨嫂子呢?” “他们三口子去米脂,看春儿他姥爷去了。” “这还有年前回娘家的?”李晋乔给付清梅和李铁矛倒上茶,又给曾敏递了过去。 “也不算,这去了得有一礼拜了。上午打电话,说是晚上赶回来。” “咋?” “春儿姥爷去年底生了场病,住了几天院,过完腊八就回家养着。大泉从燕京回来就带着春儿和兰馨去了。” “这是,不好?”老太太心里多有数。 “嗯,说是熬过去就能撑到明年这冬天,熬不过去,就看年前还是年后了。哎,早两年看着人比我还壮实,去米脂买牲灵药还和他喝过酒,这么大的白碗。”李铁矛比划着,“一口半碗,都过六十的人了,就着五花肉大肉片子,馒头能吃六七个,这才几天,就听着不成了。” “啥病啊?” “食道癌,大泉说,这是天底下最难受的病,就是活活饿死的。哎” “生老病死,世间规律,谁也不能万岁万万岁。” 其他几人还有些唏嘘,到了付清梅嘴里,就洒脱太多。 “春儿那几个舅咋样?”李晋乔问李铁矛,“我可听大泉说过,人不咋滴。” “噫,这不亲家刚住院那一阵还闹着伲么,拿钱不拿钱,谁照看不照看的。后来大泉让兰馨给她几个兄弟说的清楚,营养费伙食费,不用他们管,大泉家包了。医疗费给拿一半,剩下的他们几个兄弟平摊,照看老人一天二百。这才不闹腾。” “呵呵。” “行了,别人家的事情,咱们外人究不出个长短来。还是说说自家的。”李铁矛接过李晋乔递来的火,点上烟。 “付妈妈。明天还是一早,去给爸烧纸。本家其他人一起,东西都置备好了。” “这事儿,你当家,你来办就成。”付清梅点点头,“对了,我记得今年是你妈的整日子?” “是,难为您还记得。” “这话说的。东西也都置办了?” “有,有。” “那就好,那就好。” “你妈家那边说了么?三个老表?” “没说,还说啥?文斌一家在西疆,文庆前年走了,剩下文华,不一直记恨着我爸当年没给他安排工作,多少年都不来往了。” “就那个去过长安,在家里住过一段时间的文华三哥?”李晋乔想了想,说道。 “可不就是。” “嘿,那不怨,满怀希望来,气哼哼的走,我还记得呢。” “其实是他想去的地方,考试没考过。你爸后来又给他介绍的厂子,他又嫌弃又脏又累,还是临时工,其实他哪知道,后来那批临时工,不都转成了正式工?” “嘿嘿,文华比我还糊涂呢。”李铁矛笑道。 老太太看了看李铁矛,想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 “对了,不说淼要定亲了么?” “今年七月份。” “来家,来家办。” “哥,又不是结婚,就是订婚,咱又不兴这个,等着的,都和姑娘家说好了的,等结婚时候,再回老家办。” “这,能行?” “怎么不行的?你就听我的。” “好,不过,淼,明年毕业?”李铁矛笑眯眯问李乐。 “得后年夏天。” “后年啊。”李铁矛盘算盘算,“来得及来得及。” “来得及啥?” “操办啊,你看,楼上几间屋子家具得重新弄,修老的,打新的,房子要修,地板要换,房门和窗户,栏杆都得换,好歹是个洞房不是?人家还是个外国姑娘,千里迢迢嫁过来,可不能让人家娘家人笑话。” “大哥,您这哪跟哪啊。早,早呢。” “哎呀,家里要添丁进口,这才是大事,几十年都没的大事,这往后,淼这一辈儿哪还有哇?得办,得大办。” 李铁矛越想越美,掐着烟头,直嘬了好几口,呛得“吭吭”咳嗽,一抹眼角,“淼,几时带家来认认门?” “今年夏天?” “好,好,带来带来,呵呵,呵呵,赶紧成亲,成亲赶紧生娃,生个小子,多生,嘿嘿。” 看着李铁矛高兴的样子,一屋子人都乐。 正聊着,就听门响,紧接着一声喊,“爷,奶,老奶奶来啦?” 众人转头,就瞧见李春蹦跶着冲进屋里,瞄准付清梅的位置,蹿了过去。 “老奶奶,想我没?” “你猜?” “肯定啊。没我陪您,喝酒不都没意思?” “对,是喽,没意思呢。” “还没问你呢,你姥爷怎么样了?” “好点了,我爸托人给买的球蛋白,还有国外的药用上了,现在能吃东西了。” 李泉和豆兰馨也进了门,不过瞧着脸上,可不像李春说的那样。 “奶,爸妈,叔,婶子。”两口子给请着安。 李乐眼睛左转右转,一扯李春,“走,给你从厂里带了一堆零食,去看看。” “好啊,走。” 。。。。。。 晚上吃完饭,李泉进到李乐屋里,点上根烟。 “呵呵,嫂子家那边,不好?” “人么,就那样拖着,拖一天是一天。估么着好的话,多几个月不成问题,之后,就不好说了。” “嗨,人的命天注定。你一个当姑爷的,尽到本分不就行了?” “是啊,本分。” 李乐眨眨眼,“咋了又?嫂子那边?” “老头子一句话,把我架那了。” “啥意思?” “算遗言还是算啥?”李泉往脚下的垃圾桶里弹弹烟灰,抽了口,鼻子里一串长烟,“老头子拉着我说,让我给春儿这三个舅舅,都找个好营生。可那老几位,一个赛一个狗皮膏药,粘上就甩不下来的。” “也不知道怎么窜捣的,说,让我给他们开个公司?嘿,就那瓷锤脑子,打工种地都没搞明白呢,开公司不得让人坑死。” “人穷熬一时,心穷毁一生。可在有些人眼里,富亲戚帮穷亲戚,天经地义。”李乐笑道,“日常接济都成,真要是你说的那样,真不一定给捅出什么篓子来呢。就像沪海那个楼盘的毛小毛,知道?” “嗯,铿给我说过的。就怕那样的哇。淼,你脑子活,给哥出个招,咋不得罪你嫂子,又能” “我不知道,这事儿,你得自己琢磨。” “跟我你还滑头?” “我咋说?我一个外人,你啊,慢慢慢慢的想,总能想出个的对策来,急啥?” “我急诶?” 李泉刚想说,忽然捏着烟头愣了愣,随即点点头,“行了,问你也白问,走了,赶紧睡觉,明早上还得给咱爷烧纸呢。告诉他,老李家又要进人了。” 第852章 就放那吧,别动了。 昨晚上风吹着口哨,打得窗户哗哗地直响。 李乐在生物钟的催促下起了床。拉开窗帘,在窗玻璃上抹了一把,一手湿乎乎的水汽,透过去,便看到蒙蒙亮的天空,偶尔传来的几声鸡鸣,提醒着早晨的到来。 换上运动鞋,刚推开门,就是一个哆嗦。零下十六七的气温,瞬间让困意全消。 悄么声推开院门,想着朝西边的圪梁梁上跑个来回。没几步,就来到一户栅栏门门口,用力跺了几下脚,结果忽忽悠悠,暗光里,就瞧见一只狗头“哼哼唧唧”伸出了栅栏。 “去,叫你爹妈来,一只小奶狗充什么门面,胜之不武。” 李乐这一说话,狗没来,人来一个。 “球,哪家滴后生?” “塬上老李家。” “作甚?” “狗呢,可厉害那俩?” “死了一个,偷走一个,哎。” “哦。”李乐悻悻的转身。 跑出镇子,跑过黄土山道,看过墙角墙梁,干枯草木,整齐田垄上层层薄薄的霜,喘着长长的白气,跑上一条高高的山梁。 站在梁上,俯瞰远眺,河床宽,群山瘦,河流细小到成了一条银线,串联起沟壑和台塬,异常单调、枯燥,风吹过,耳边便是一阵轰轰隆隆。 这是麟州,也是黄土高原的冬日。 秋去得早,春来得迟,西北风吹过,刮两场朔风,扬几天黄沙,便是漫长的寒冷。 眼前这一大片的黄的山,褐色的沟壑,黑色的树,在一夜的寒风透骨之后,显得愈发苍劲。 这种沉重、饥饿、忧郁的色泽一直漫向了黄土高原清冷的晨霭,让人觉得宁静、空旷,还有那么点儿的悲怆。 找了块空地,练了几圈,等到额头见了汗,李乐刚想褪去外套,就听到不远处的黄土道上,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一辆满载着口袋的驴车,吱吱扭扭走来,系在一头壮硕驴子脖颈上的铜铃一阵摇晃,“叮叮当当”,仿佛听了召唤,太阳从山道那边,一跃而出。从这天地相谱的美妙清亮的音韵里,迅速爬上了山尖,立时红遍了黄塬、红遍了眼睛和凉飕飕的胸口。 橙色的燃烧,给了照耀下所有东西一片无言的温暖。 片刻间,高原的寒冷好似已随夜色远走,大地顿时金光四溢,让李乐不由自主地融入了这片璀璨的光华之中。 一股无法言明的情绪在心口翻腾回荡,深吸一口气,舒坦、快活,想喊一声,叫一嗓子。 这时脚下黄土山道上,有赶车的人,一串粗犷深情的歌声传来。 “撒金的山铺银的沟,咋不见妹妹担水山路上走?赶牲灵滴汉爱妹子心里头,拉不上话话招一招手\" 听到这歌声,刚想嚎的李乐,赶忙闭上了嘴。 一裤脚黄土的李乐回了老宅,瞧见穿着一身粉红色小兔子花棉袄的李春,依在院子中间的水池边上,闭着眼刷牙。 “大早上的,这么没精神,你在学校出早操怎么办?”李乐抬手揉了揉李春脑袋,原本就支楞八叉的头发,更乱了。 “小叔。”李春睁开一只眼,看了看李乐,一嘴沫子,口齿不清的回道,“困。” 李乐伸手,从边上的脸盆里,摸了一把凉水,照着李春的脸上一弹。 “啊。凉凉凉。” “还困不?” “老奶奶,小叔欺负人。”往后蹦跶两步的李春瞄见付清梅出了屋,赶忙举报。 “还小不小?赶紧滴,去叫你爸妈。晚不睡早不起,当夜猫子。” “哦。” 叫上老李和曾敏起床,老宅里一阵哈欠声后,经过一夜冷清的温度,逐渐升了上来。 穿衣洗脸一阵忙活,李乐闻到从厨房飘来的香气。 摸过去,就瞧见一口大锅里,冒着咕嘟的白汤。 “大北,早上吃羊架汤?” “淼啊,吃羊杂碎。” “嘿,这个好,这个好。我来帮忙。” “羊头我给拆了,剩下这些洗好的下水,你帮我切切?” “好嘞。” “肚丝单放啊。” “成。” 其实羊杂洗涤是最为精细的活儿,一副下水往往要洗上十多遍,还得在清水浸泡一阵。 一刀在手,李乐从盆里捞出已经泡过一夜的心肝肚肺肠子血,切成式样不同的片、块、丝、条。 “大北,这么多,放了啊?” “放。” 一大盆切好的羊杂碎,被扔进翻滚的大锅,调成文火熬烩,不时吹开白雾,看着杂碎的成色,往里面加着盐、胡椒粉,姜粉,粉条、芹菜丁,最后眼瞧着一锅杂碎已经开始在锅中翻滚,泛出颜色,这才最后倒进羊肚,为的就是吃那爽脆的口感。 红彤彤加了辣椒面榨好的羊油打底,捞起满满登登一勺杂碎,伴着奶白色的骨汤倒入碗里,片刻后,亮红色辣椒油浮起,星星点点,融入汤里。 黄白色的羊肚,褐红的羊血心肝肺肠,绿色的葱花芫荽抓一把撒上面,一碗羊杂碎汤,顿觉变得豪华起来。 捧起碗,吹散碗中的油珠,小口吸溜,辣油增香,陈醋提鲜,胡椒解腻,一股暖流入喉下肚,身上封闭起来的毛孔,一瞬间就张开,畅快感从尾巴骨沿着脊梁骨直冲天灵盖,再流转到四肢百骸。 汤的香醇依旧冲刷着味蕾,用勺,用筷子,挑起颤巍巍的羊杂送进嘴里,脆嫩的肚丝,细腻的羊肝,爽滑的面肺,带着韧劲的肠子,胶质感满满的羊头肉,滑嫩的羊舌头,几种混合。富有层次,却又互不干扰的口感瞬间发散开来。 再配上街头新出的外酥里糯,一口掉渣胡麻油油旋子,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碎汤,寒冬里带来的是一早好心情。 吃完早饭,餐桌还没收拾干净,就有人开始登门。 没一会儿,堂屋里便被挤得满满登登,给付清梅磕头领红包的孩子,给李晋乔介绍自己是谁家那个谁的,现在在哪上班,拉着李泉问过年后还要不要人的,曾敏身边也围了一圈婆姨,叽叽喳喳。 见识过一次的李乐,拉着李春,悄悄的遛着墙根上楼。 “好家伙,上次来,也没见那么多亲戚?” “谁知道呢,好多我都没见过的。刚才有一老头,叫我姑奶奶,我都吓死了。” “嘿,这就叫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管他呢,只要不问我要红包。”李春抠抠手指头,挪到李乐跟前,“小叔,过年了哦。” “知道。” “你是我小叔对不?” “对啊。” “过年了哦。” “你想说啥?” “你这么不自觉的?”李春寻摸寻摸,拉开书桌抽屉,找出一剪子来,捋起脑门上几根头发,“我可剪了啊。” “你剪。”李乐往后退了两步,抱着膀子,笑呵呵看。 “我真剪了啊。” “愚蠢。” “咋?” “我又不是你舅,没用的。” “” “哼,抠门。”李春见此计不成,扔下剪子,两手往棉袄兜兜里一插,迈着小碎步,一点点往门口蹭。 “得了,回来。” “嗖”,一个缩地成寸,李春端着手出现在李乐身前,“小叔,新年好啊。” “一个年三十都等不了。给给给。” “啪”,李春看了眼手里,一张名片。 “耶?不是,名片啊,不是红包包哇。” “这比红包值钱。” “咋?就一个丰禾的什么苏省区域经理的名片?” “以后,给他打电话,小蜜蜂的零食,让他给你送。” “不要钱?” “不要。” “嘿嘿。”李春摸摸名片,揣进兜里,“行,凑活。谢谢小叔,小叔明年发大财啊。” “嗯,凑活?” “呀,我妈喊我了,走啦!” “你给我站住!什么叫凑活。” “哗啦”,“哐当”,“咚咚咚”,李春开了门,一溜烟的跑下楼。 。。。。。。 那道向阳的圪梁上,老爷子的坟前,依旧是那个不怎么高大的,正中刻着红色星星的墓碑。 墓碑前,青烟袅袅,几堆烧过的纸钱,李晋乔和曾敏扶着膝盖起身,招呼过李乐。 “给你爷说一声。” “哦” “爷,孙子定亲了,给您说一声,等过了门儿,带过来给您瞧瞧。” 看着李乐三个头磕完,李铁矛笑道,“爸,家里添丁进口,大喜事,给您汇报汇报,让您也高兴高兴。求您保佑子孙绵长,家宅兴旺。” “大泉,放炮。” “诶。” “腾”“嗒”!三声二踢脚,接着一阵鞭炮的噼里啪啦。 “铁矛,给你爸烧过了,该给你妈磕头了。”付清梅指指旁边的一个略小点的坟头。 “嗯。”李铁矛点点头,招呼李泉豆兰馨过来,给坟头前摆上供品,香烛。 “你俩也去,李乐。”付清梅看了眼李晋乔和曾敏。 “好。” 上香,烧纸,等着小辈磕完头,付清梅上前鞠了个躬。 李乐站在后面,听到老太太嘴里小声嘀咕,“等以后下去了,咱俩可得好好处,老头子别看平时闷不吭声的,鬼心眼儿可多,就那位” 妈耶,这能听的?李乐赶忙撤退两步,远远瞧着墓碑上的一行字,李门党氏云澜。 烧完纸,一群人下山,遇到了一字排开的三辆车。 瞧见人走下来,三辆车门约好了一样,同时打开。 先是一个胖子,球形闪电一般瞬移到付清梅面前。 “哎呀,付主任,您这来了,咋不说一声呢?” “呵呵,小丁,怎么,从哪儿的得信儿?这么快从县城飞过来?”付清梅看清来人,笑道。 “瞧您说的。您这一露面,就有人汇报了不是?”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箍的下巴上三层五花颤悠悠的丁尚武,喘着粗气儿,可见刚才放的闪现技能,耗蓝不少。 “呵呵,这几位都是?” “哦,给您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县的父母官,于书记,这是张县长,这是县人武部” 丁尚武挨个介绍,几人排队和付清梅握手问好。等丁胖子看到一边正和李铁矛嘬着烟的李晋乔,又领着人凑过去。 “李局,李局,您也来了?” “呵呵,老丁啊,咋,又胖了?”老李扔掉烟头,乐道。 “穿的多,显得,显得。对了,于书记,这是。” “呵呵,知道知道。李局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嗨,哪有的事儿,回个家,大过年的,还惊动你们,罪过罪过。” “应该的,应该的,咱们麟州出去的干部,回家了,怎么也得热烈欢迎不是?” “客气了客气了。” 李晋乔说着,又和后面几位握了握手,最后一位制服,给李晋乔敬了个礼, “李局,这是咱们县的刘局长。家也是岔口的。”丁尚武一旁说道。 “呵,那是正经的乡党。” “欢迎李局长来指导工作。” “指导啥啊,就是来家过个年。”两人一握手,李晋乔点点头,“当过兵?” “是。” “几几年的?” “83年。” “叫班长。” “班长好。” 县一把手听到,“好啊,这是乡党兼战友,更亲了不是。”一转身,“付主任,您看,咱们去镇上,您给我们指导指导工作,讲几句话,勉励勉励我们这些后辈干部?” 付清梅看看李晋乔,又看看丁尚武,“指导可不敢当,咱们就拉拉家常?” “好好,付主任,您上我车。”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去了镇政府,一进会议室,就瞧见桌布铺得,茶水摆好,饮料瓜子水果几个大盘子摆在中间。 一群镇里的干部列队等候,还有举着照相机的,看到人来,就开始咔嚓咔嚓。 众人落座,几句开场白,客套话之后,就听县里一把手,二把手轮流做起了报告,发展、成绩、进步等等,主打一个官套话的标准化流程。 付清梅只是笑咪咪的听着,也不询问,也不插嘴。 等到丁尚武开始介绍全县经济状况时,说起万安矿业的焦化厂项目,李乐给丁尚武递了个眼色,丁尚武会意,对李乐只字未提。 听完汇报,付清梅按着祝贺加鼓励的调子说了几句,众人鼓掌。 “我们一定按照付主任的嘱托和意见,在今后的工作中加强”一把手表态之后,又斟酌着问道,“付主任,我们呢,一个是为了开展爱国主义教育,一个呢,也是想体现老家人的怀念和敬仰之情。” “听说老书记的墓地在挨河梁上一直没有修缮,您看,我代表全县的干部群众,希望您能同意,给老书记修建一处纪念墓地。” “呵呵,感谢,感谢,您们的这份心意,我,以及全家都心领了,这个事情,还是遵照他的遗嘱来,就放在那,别动了。”付清梅摇摇头。 “可这是” “相比那些早早走了的,没留下名字的战友,还能有块地方躺着,有块石头,有颗红星,足矣。” “江河漫去,游子归来,山川依旧,社稷巍峨,百姓安宁,就这样。” 付清梅说完,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好半晌,众人见不好再劝,只能点头。 “李局长,您讲两句?”张县长问一直抿着茶水的李晋乔。 “我出了名的嘴笨,就不说了。”李晋乔放下杯子,摆摆手,看到穿着制服的刘局,笑道,“刘局,咱们县里今年的车辆装备采购申请报上去了?” “啊,是的,报上去了。” “行了,我知道了。” 此话一出,县里众人眼前一亮,心里都起了一个念头,这趟,没白跑。 。。。。。。 镇政府大院门口,县里的领导们和付清梅握手告别,又把老太太送上车。丁尚武这才凑到一二把手跟前,“您们瞧,我说的。” “是啊,几十年了,要提早提了。”一把手点点头。 张县长忽然想道,“诶,县里不是有两个小学要合并么?” 第853章 工地小贼 一家人回到老宅的时候,又看到四辆大车停在门口,搭眼一瞧,途乐y61,lc100,丰田霸道,还特么有一路虎揽胜,几辆车又宽又大,充分的体现着煤老板们的独特审美,恨不得把家里床都能塞进去那种。 只不过这几辆车一停,把老宅门口的路占了一半。 李乐瞧见老太太脸上挂了相,知道这是要生气的征兆,“呲溜”一下,赶紧窜进院子。 “淼弟,来了哇。”正蹲在院子影壁根儿下面,并排一溜蹲着抽烟的钱吉春,白家兄弟,老高,瞧见李乐进来,都站了起来。 “你们怎么不进去坐,我大娘不在家的?” “在,不过进屋干啥,这墙根儿地下晒太阳多舒坦。”钱吉春呲着大牙,笑道,“老太太来了没?额们几个过来送点年货,从横山那边现杀的羊还有牛” “牛啥牛,门口车,你们的?” “昂,咋啦。” “赶紧,挪开,堵路了,不挪,我奶得骂人。” “哟,坏了坏了,习惯了。”钱吉春几个人赶忙排队,跑出院子,找到自己车,发动,呼呼啦啦全开跑了。 付清梅瞧见,这才扯着李春进了老宅。 钱吉春几个人把车停到不碍事儿的地方,这才又转回来。 给老太太和李晋乔问了好,这才和李乐李泉哥又站到门口。 “淼弟,老太太这没生气。” “别占地方就不生气,这不刚才挺好。” “那就成,那就成。走。” “去哪儿,大过节的,不都回家准备过年?明天就年三十,都不忙的?”李乐嘀咕道。 “都有婆姨,过年额们又不要下厨做饭,等着吃就成了,大老爷们儿哪有围着灶台转的。” “揍是!” “” “淼弟,咋?” “没事。”李乐瞄了眼正憋笑的李泉,摸摸鼻子,“去哪?” “去工地哇,来了不去瞧瞧?” “哦。” 。。。。。。 出了镇子,上县道,往北没多远就到了大风垣。 拐上一条十来米宽,一看就是新修的柏油路,从一处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子中间穿过去,柏油路尽头,山环抱的一大片空地,就是在建的焦化厂。 远远看过去,除了几处已经初具模样的混凝土结构的厂房,深挖出来的地基,几十台吊车桩机设备,堆放的各种钢材建材,最醒目的是几个高耸的围着塔架的烟囱和熄焦塔。 几辆车,撵着扬起的浮土,开进了立着“陕建集团万安矿业一百二十万吨焦化厂一期工程”大门的工地。 刚开到板房搭建的项目部门前,就有人迎了上来。 “钱总,新年好啊。”为首的一个个头不高,穿着蓝色制服,手里拎着一个红色安全帽的中年男人拉开车门,和钱吉春握着手。 “不好意思啊,张总,留你们一下午,耽误你们回家过年了啊。” “没事儿,为甲方服务么,习惯了。要不是天气条件不允许,估计今年就在工地过了。” “呵呵,辛苦辛苦,对了,一会儿看完工地,我车里还有几箱酒,还有新杀的羊肉,对,还有几条烟,回头你们带走。” “这,多不好意思。” “是我不好意思,要不然你们这时候该在回家的路上了。这一年到头在外面,风吹日晒雨淋的,过年回家了,不得大包小包的,到家里婆姨高兴,晚上也卖力气不是?” “哈哈哈哈,成,那谢谢钱总了啊。” “噫,谢啥。诶,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们万安的两位大股东,两位李总。” “哦,您好您好。张胜,咱们这个项目的基础工程的项目经理,” 李乐和李泉伸手和这张总握了握。 “辛苦辛苦。” “为甲方服务。” “呵呵,大家一起发财。”李乐笑道。 “走,先进去听听项目进度?” “好。” 进了项目部的会议室,一张大桌,一块白板,几个小太阳,在这腊月隆冬的工地上,倒是显出一丝温暖来。 闻着屋里积攒起来的烟味,李乐恍惚间有种上一世,穿梭在各个项目工地的感觉,拍桌子,砸板凳,为了工期,为了安全,为了费用结款,指着鼻子和乙方对骂,烟雾缭绕,兴高采烈,愁眉苦脸。 李乐拉个折叠凳坐在了熟悉的位置,抬手就要摸兜,忽然一愣,笑了笑。 “淼弟,大泉,先让张总给你介绍一下他们这边的人?” “好。” 一早钱吉春打来电话,让自己这边项目部的几个人晚些走,说是有人过来看看,张胜几人心里有些不乐意。大过年的,谁这么重要。 可自打进驻工地,出手大方,仗义的老钱和自己这帮人关系处的都不错,再加上人家还是甲方爸爸。没办法,只能给家里解释一通,等着人来。 看到来人里有个这么年轻的,却被钱吉春几个人拥在中间,在瞧瞧李乐的气质长相穿着,在听了老钱的介绍,心思细腻的张胜估摸着,这位莫不是这焦化厂背后的哪家的少爷?说话间收了随意。 “两位李总,这位是技术负责人,杨工,这两位是施工经理” 等到张胜介绍完,李乐看了看大泉,钱吉春,白家兄弟几个人,“那就开始。” “好,这里有施工进度,材料,建筑工艺的一些技术资料,你几位一边参照着,咱们一边说?” 李乐点点头。 “咱们一期工程,主要施工内容包括1号、2号焦炉,煤塔,间台,端台,机\/焦侧操作平台熄焦轨道,炼焦变配电所及火炬放散等工程,整个施工工期是十六个月” “今年八月份完成了项目范围内四十一公顷的三通一平工程,八月份开始,进入正式施工阶段” “使用混凝土量约方,刚才5000吨,水泥吨,耐火材料吨,动力照明防雷工程量中,电力电缆约8000米,控制电缆3500米” “张总,你们整个项目部队施工队伍和施工任务划分是怎么划分的?”等到张胜停了停,正翻着进度表的李乐忽然抬头问道。 “呃,是这样的,我们分为了三个工程部,每个工程部负责不同节点和工程项目。” “说说呗?” “好,第一工程部负责冷鼓系统土建工程,第二工程部负责焦炉系统土建和筑炉子工程,第三部负责两座烟囱的施工,还有集团下属的一个工程公司,负责机械电气仪表管道” “对了,原先帝斯曼的总工,林德赛先生,你们的对接和指导工作是怎么做的?还有赵涛涛博士那边?” “是这样的,我们” “现在进展到哪一个主项上了?” “焦炉基础底板混凝土浇筑和150米的烟囱,47米熄焦塔。” “看看去。说没用,现场瞅瞅。” “好。” 众人起身,会议室一阵稀里哗啦的板凳座椅响动。 “帽子。” “给!” 一群人在张胜的带领下朝着偌大的工地内走去。 来一百多米长,二十多米长的一个大坑前,李乐看了眼深度,问张胜道,“底板厚度设计厚度多少?” “100公分。” “抵抗墙部分基础厚度呢?” ”150公分。” “混凝土预计浇筑用量呢?” “2200立方米。 “有几条后浇带?” “2条。” “几段几点测温?” “3段,每段底板布置留个测温点。” “我看进度计划是等到4月份开始施工?” “是。” “能够保证连续五天以上五度的气温?” “看往年天气,能。” “张总,多做个保险,是不是考虑再往后推个几天,这边,四月份,还有下雪的时候呢。” “嗯,我们回去研究研究。”张胜想了想。 李乐转过头,冲钱吉春说道,“钱总,这边混凝土浇筑的时候,麻烦你辛苦辛苦,过来看一眼。” “知道。” “要求工程、安环、技质,还有监理单位人员要全程旁站监督,这个是牵扯到焦炉基础的大事情,一点马虎不得。” “我明白的。” 张胜一旁笑道,“李总,您放心,我们建工的施工质量可是绝对有保证。” “呵呵,劳您多费心。” “我看,李总也懂工程?” “哪有,一点点,略懂,这也是鼻孔插大葱,在你们这些专业的人面前,装象。” 众人都笑,又一起去了烟囱和熄焦塔那边。 “这停工工人都回了家,咱们工地有安保。” 围着熄焦塔转了一圈,李乐环视了一眼工地。 “工地上不像家里,锁上门就行。你像各种水平兜网、硬隔离防护、硬质防护的日常安全。巡查频率,安全隐患这些。” “有的,这个项目是咱们省的重点工程,春节期间,安排了一个安监员带班,十二名工人值守。镇上派出所和综治办也每天也都会有人过来巡逻。” “钱总,大过年的,咱们甲方也给留守的人安排安排?” “放心,肯定给安排的好好地。”钱吉春笑道。 只不过笑容还没下去,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日球,别跑!东西放哈!” 循声望去,就瞧见有带着黄色安全帽的两个人正在追着一个人往焦炉基础那个大坑处跑。 张胜这时候脸上有些难看,刚想解释,又是“哎呦”一声,再看时,只见被追的那人消失了。 “艹,别掉下去了。” “四米多深呢。” “走,赶紧看看去。” 李乐嘬着牙花子,皱起眉头,心道,得,特么破事儿净让我赶上了。 第854章 公家钱也不多 李乐一边感慨怎么到他这儿净特么是事儿,一边和几个人跑到大坑边上往下瞧。幸好,大坑挖的不是那种直角,带了点坡度。 不过瞧着这人也摔的不轻,坐在地上,抱着脚脖子,在那哼哼唧唧。 “找个梯子什么的,去把他拉上来。”张胜指挥俩留守的工人。 钱吉春只是笑,“这贼,跑路不先观察地形的?” “有个词儿叫慌不择路,不过,你看他拿的是什么么,那个口袋里?” “好像,是电缆?” “应该是电线,这一袋子,可不轻啊,少说,十斤?” “不止,得五六十。” “诶,拎上来就知道了。” 把梯子放下去,安监员带着又叫来的几个值守的工人,下了大坑,走到那人跟前,薅我头发,照着脸上,就是噼里啪啦好几个大耳帖子,“贼求,让伲特么偷东西,摔死你个驴哈滴。” “行了,别抽了,弄上来再说,那谁,给派出所打个电话,问是我们送过去还是来人拉走。”张胜指挥着。 几人使劲,又把这倒霉蛋给拉上来。 “嘭”,口袋也被扔到脚边,袋口敞开,大伙儿一瞧,铜芯电线。 “嘿,还真是诶,白老大,你劲儿大,拎拎有多少斤。” “哟,五十多斤。” “这小子可以啊。”钱吉春凑过去,瞧了眼脸上被抽的和花瓜一样的小偷,“你挺厉害,五十多斤抱起来,拎起来不算什么,可抱着五十多斤,还能跑这么快的,倒是少见。” “嗨,不有个词儿叫贼劲么。” 钱吉春嘿嘿一乐,呲着大牙,用脚尖戳戳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的小偷,“哎,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怎么想着跑到这里偷东西,干了几回了?我说你抖什么抖,不揍你。” “我,我”小偷抬起头,扫了一圈,看到白家兄弟里的白洁,屁股挪了挪,凑过去,哆哆嗦嗦道,“白老板,白老板,我错了,您放我一马,放我一马。” “你认识我?”白洁瞅瞅小偷,又冲都看着他的众人一摊手,“看我干嘛,我不认识他。” “认识,认识,我在你矿上干过。” “在我矿上干过的人多了,我还能个个都认识?别特么套近乎。” “不套,不套,几位,几位,千万得把我交派出所。” 听这话,李泉乐了,“啥意思?还有主动要去派出所的?” 李乐琢磨琢磨,笑道,“估计是白老板名声在外?” “白老板,真埋人的。”小偷好半天,憋出一句。 “日你妈板子,伲个球怂,我甚时候埋过人?”眼瞅着白洁就要上脚,被钱吉春几个拉住。 “诶,刚问你话呢。” “我,我叫井大新” 等这人颠三倒四说了一通,李乐才知道缘由。 派出所来人,塞进车,打个招呼走人,李乐站在钱吉春跟前,问道,“现在,像他这样的多?” “偷东西啊?” “不是,我说玩儿牌的。” “以前还行,都是小打小闹,一桌牌,也就一毛两毛的意思意思,现在年轻人一年到头在外打工,回家过年,兜里有钱了,就想玩个刺激的。一把十块八块的,一晚上输个几千,太正常了。” “过年不打牌,等于没过年。这在家里玩还算好的,还有去镇上玩的,那才是玩得大的,真是外面辛苦一年、春节输光几天。反正这两年,一到这时候,总有几个倒霉蛋,最后卷铺盖卷再去打工,一年白干。” “我知道的,就隔壁大柳堡那边的,去年不就是死了一个么?”钱吉春亲家老高凑过来,说了句。 “咋还死人了?”李泉问道。 “嗯,男的前一年在那边镇上的八点场输个精光,还欠了好几万,过完年就去南方打工还账,有几个月工地拖着不给工资,没法给家里寄钱还账,债主子就上门催,媳妇被逼急了,房梁上一挂。” “后来呢?” “娘家人拉着棺材去乡公所堵门要说法,披麻戴孝烧纸钱好几天,最后乡上没办法,派出所出面调解,连哄带吓的,债主子钱不要了,还倒赔两万块,乡上又给了两万,叫啥本着人道主义。这才平息了。” “好嘛,这” “其实,别说过年了,留在家里也不安生,对了大哥,我嫂子那庄上,不有个老婆婆只顾着打牌,没看好孙子,等再找着,已经趴在河里了么?” “艹,这叫什么事儿。” 几人唏嘘一阵,又接着去了其他几个工作面。 等回工程部的路上,张胜这才觉得,这位年轻的李总,绝对不是他自己说的,略懂。 从交叉施工,分组作业衔接,到现场安全防范,甚至到工地废料回收管理,都说的头头是道,有几次要不是施工经理接茬回答问题,自己差点下不来台。 尤其这位李总对安全的重视,是张胜干了这么多年工程仅见。 “罚,狠罚,不带安全帽的,一次两百,两次滚蛋。” “高空作业防护设备,一定要定期检查,谁不当回事,谁下岗。宁可听骂声、决不听哭声。” “命是自己的,责任是大家的,你不重视,立马给你个样看看。” “宁保安全,不赶进度。别来那套大干多少天。” 听着这话,张胜倒是心里有了底。 之后的半场会,会议室里终究成了“仙境”,也拍了桌子,骂了娘。 眼瞅着天黑了,李乐冲钱吉春点点头。 “行了,咱们这次就到这儿?张总你们还得赶回家过年。” “好。” 和张胜他们告别,李乐上了钱吉春的车。 “淼弟,没想到,你这平时看着文绉绉的,也会骂人?” “一时没控制住,不过,钱总,咱们投入这么大,不是家里装修,对这些项目经理什么的,该严格还是得严格。” “看你刚才,就学到了。” “以后,除了定期的会议,还得安排不定期现场巡查检查,还有和县里市里安监,搞一搞暗访。” “成,明白了。你说咋办,我就跟着办。” 李乐扒着门把手,想了想,“钱总,咱们底下的安保公司,最近活多不?” “还成,咋?” “工地安保,靠着那几个留守工人,有点悬,让咱们的人过来,虽说附近都知道是这是万安的工地,可春节,谁知道有没有和那位一样,想补贴家用的?叫人来,多给加班费过节费,后勤搞好点。” “嗯。回去我就安排,抽人过来,都带上家伙,长的短的都带上。” “别,不至于。” “你想啥呢,就是正常警械。” “呵呵。”李乐白了钱吉春一眼,又小声问,“哎,白洁那边,真埋过人?” “这事儿,扔进去几个,不过,后来都给放出来了。嗨,前几年,这不都正常么?” “算了,英雄不问过往,以后,没必要了。” “是喽。”钱吉春一打把,车子开上县道,“走,喝酒去。” “哪家?” “荟聚啊,老地方。我定了个驴三样,上次见你喜欢吃。” “谁说的,没有的事儿,不吃!” 。。。。。。 再来荟聚,老板还是那个老板,可那个腰身圆润,喜欢把嘴涂成红灯,酸曲儿唱的好听的经理小丽,已经不在了。 “人家不结婚的?”钱吉春笑道,“二婚,对象是县里常来给送水产的,现在是老板娘了,我们这些老主顾,买海鲜水产什么的,都去找她,不坑人的。” “嘁,不坑咱们而已。”老高嘀咕一句。 “管他呢,喝酒喝酒,倒上倒上。”丁胖子也从县里赶回来,捏着一瓶青花汾,给李乐的杯子里满上。 李乐瞧了眼,想起第一次来时候,丁胖子那句,小孩子喝什么酒。 “淼弟,来,干一杯。” 酒到杯干,丁胖子叫了声好,又给满上。 “难得回来一趟,待到几号?” “初三就回了。” “这么早?” “没办法,我爸还得上班,不就得跟着他的节奏走?” “那,舅姥?” “回长安,不愿意在燕京住了。” “老人么,都这样。不过也好,看舅姥方便多了,今年给干休所送东西,干休所的王所长还念叨呢。” “呵呵。”李乐端起酒杯,“来,丁县,敬您一杯,谢谢您不辞辛苦,给万安的项目保驾护航。” “瞧你说的,应该的应该的。” “滋儿”,两人亮了杯底。 “对了,丁县,我听钱总说,县里那个能源公司,最近动作很大啊。” “没办法,现在市场行情一天一个跟头往上翻,不加快进度,不把这些分散出去的力量集中起来,市场就跑了。”丁胖子摇摇头,“现在,几家老的国有矿,已经到了不改不成的时候了,成本高,效率低,你能想么,现在市场行情这么好的情况下,还能亏损?” “包袱重?” “可不,就那个托湾矿,一个矿,一年不到八十万吨的产能,可上上下下,八百多号人,退休的职工还有一千二百多。退休的那是以前做过贡献的,咱不说,可这八百多人,咋来的?” “塞进来的呗。” “七大姑八大姨,都是各种关系。挣得不如花的多。还有,那几个矿的设备,别说和万安比,就是和其他一些私人矿比,都落后好几代。特么现在每天下矿,我这个心都悬着,生怕来个事儿。” “市里给定了调子,两年时间,淘汰转移安置闲散人员,进行设备改造,成立相关服务公司,两年后,要见效益,不见效,我这帽子可就没了哇。” “要是见效了呢?” “嘿嘿,不好说。”丁胖子笑了笑,李乐明白,这是上面给了承诺,丁胖子心里也有谱,举起杯子,“再来一个,预祝一下?” “这话说的,来。” 三杯酒下去,丁胖子屁股下面的凳子,又离李乐近了几分,小声嘀咕道,“现在市场行情好,整体方向是要国有矿继续收购那些小矿,产权不清晰的矿,还有以前转承包经营的矿。” “万安没有啊。都是产权清晰的,承包的也都改的改,交的交了。” “所以说,你们聪明啊,一开始整合,就找了懂法律法规的过来,清清楚楚的,谁也说不出什么。可有些不是啊?” 丁胖子抠着桌布,嘀咕道,“晋省那边的煤矿可持续发展基金,已经消耗一半了,现在为了可以继续征收,准备向上面反应,继续进行深化煤改,最后肯定就是国进民退。留下的,都是规模大的,产业链集中和齐全的民营煤矿。” 李乐想了想,“你是说,这里面有政策因素?” “还是那句话,民不与官斗。” “丁县的意思是?” “这边县里的能源集团整合完毕,就能借着政策的东风,之后,两家一起。” “继续收购?” “我就说,一说你就明白。” 李乐脑子光速转了几圈,从黄金十年,到之后的沉寂,再到煤化工产业链条的走向,好一会儿,才冲丁尚武说道,“丁县,您觉的万安矿业下面再有个矿投公司怎么样?” 丁胖子眼睛一亮,“可以啊。” “能源集团大头,矿投跟着喝口汤就成。” “哈哈,5149,5149,公家钱也不多哇。来,再喝一杯,四四如意。” “叮”! 丁胖子还要再倒酒,晃了晃瓶子,喊了声,“小丽,小丽,拿酒来。” “哈哈哈啊啊。”一桌人都笑。 钱吉春嚷道,“丁县,人家小丽不在了哇。” “哎,我这脑子,成,来个谁,再拿瓶酒。” 一声招呼,拿酒进来的是个老爷们儿,直说自己是老板,今日招待不周,敬了一圈。 “么意思,以后,换个地方。”丁尚武说道。 “也是,少点什么?” “唱曲的?” “不是不是。”钱吉春晃晃脑袋,“不管他,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继续,大泉兄弟,你这去了南方,怎么酒量也不成了,来来来,倒上倒上” 又是酒过三巡,白家老大说了句,“前几天,咱们那个用雍州的焦化厂的地,置换的手续下来了。后面咋办?” “淼弟,你说呢?还是上次那个意思?”钱吉春看向李乐。 “白大哥,性质变了?” “嗯,变了。” 李乐看看丁尚武,“我记得市里有市属的开发公司?” “有啊。” “要不,这事儿,您帮忙联系一下?” “没问题。不过,先说好,我买一套,给我家丁满结婚用。” “肯定的,先让你们挑,可行?” “嗯。” “掏钱。”李乐伸手。 “能贷款不?” 第856章 宰相起于州部 虽说在岔口这种镇子上,酒后开车,算不得什么,可李乐还是坚持着让几人把车都扔在这儿,一句话,害人害己,越是春风得意,越要谨慎,乐极生悲相比否极泰来,概率要大的多。 丁胖子也笑,“这万一有个什么,家产老婆孩子都成了别人的,冤不冤哇。” “就是,就像前滩的那个谁,不就是?到最后,老娘都给撵了出去。” “走着,都不远。” 一群人,叼着烟,哼着曲儿,出了饭馆儿大门。 “诶,走不,去洗个澡,捏个脚?” 拐个弯,看到一间亮着霓虹,门口停了不少说得着名字的高档车的楼前。 “老高,你喝高了?”钱吉春“噗”的一声吐掉嘴里的烟头。 “啊,对对对,瞧我这脑子。” 丁尚武不以为意,笑呵呵道,“看来老高经常来?” “嗨,不经常,来也是带着婆姨来,她修脚,我捏脚。” “嘁。”李泉嘀咕道,“谅你也不敢,你老丈人虽说八十多了,可那小羊鞭抽你还是一抽一个准儿。” “哈哈哈哈。”众人都笑。 李乐抬头,看了眼这栋修的颇有些南边风格的酒店一样的小楼,“丽华洗浴”。 有人进门时,那两声“欢迎光临,贵宾二楼三楼?”,颇有些熟悉。 “钱总,这两年,镇上挺繁华啊。” “可不,都是煤带起来的。不过,还得问丁县,这边规划都是他在的时候做的。叫什么一二三四,是?” “一二三四?”李乐瞧了眼满面通红的丁胖子。 “嗯,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产业,两个带动,三条大街,四个市场,原本还有个五,可去了县里,这五也就没人提了。” “您给说说,我也学习学习。” 李乐一句话,挠了丁尚武的痒处。丁胖子点了根烟,嘬了几口,手这么一划拉,“一个产业园区,就是煤炭产业园,岔口这边,以前农业没农业,商业没商业,工业也没工业,出路在哪,最后还是得落在这个煤上面。”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发展煤炭经济,先让人都能吃饱饭,镇上有财政收入,有了底子,才能做事。” “两个带动,就是靠煤炭,带动两个相关产业,一个煤机械,一个煤加工。开矿不是谁都能开矿的,那就想办法,带动相关产业,电力机械,采矿设备,运输,配件,哪怕钢材建材呢,总能有路子有赚钱的机会。” “三条大街,就是镇子的规划,三万人口的镇子,一万多外来的矿工,家属,做生意的外地人,人不算多,也不算少,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玩,总得有配套的商业服务业餐饮业甚至是娱乐,不能一到晚上就是黑灯瞎火,钻被窝数钱造人不是?你的让这些钱流动起来,动起来,才能繁荣。” “所以就有了这条街?”李乐左右指了指,一条不到五百米长,二十米宽的街两边,餐馆,酒店,宾馆,ktv,当然还有洗浴中心,台球厅,游戏厅,网,茶馆鳞次栉比,一个挨一个,虽然不像城市里那么多的高楼相对,可热闹程度却相差不多。 “可不,就这一条街,别看不长,吸引了周边几个镇的人过来消费,来玩,尤其年轻人,还有附近几个央企的职工,镇上统计过,去年一年,营业额,小四千万。” “嚯,可不少。”李乐有些吃惊,这么一个屁大点的地方。可想了想,倒也不怀疑丁尚武吹牛逼,和自己,没必要。 “还有两条街呢?” 丁胖子弹弹烟灰,“镇政府、工商、税务、邮电、学校、医院、银行一条政务街,还有一条超市,菜场,生活物资小商品,服装百货这样的生活一条街。” “不过,这些都得慢慢来。就几个公家单位搬迁,没个十年八年的,别想。” “其实发展最快,有钱户最多的是那个几个市场。”钱吉春说道。 “嗯,矿井机电设备市场,煤炭交易市场,物流市场,还有一个煤化工市场。”丁尚武扔掉烟头,踩灭,“想法是好,可惜现在看,当年有些想当然了。” “家底子还没那么厚,没法分的这么细,现在就只有一个矿井机电设备市场,和半半拉拉的物流运输市场。” “那也行啊,煤东街那边的机电市场里,都是全国各地过来做生意的,随便哪一个拉出来,不都是身家百万的。”钱吉春给找补。 “经济发展有固有规律,但是提前进行规划和引导,总是比没头苍蝇瞎转的强,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国家的每个五年规划,不也得调整?”李乐微笑道。 “是啊。该调整是得调整,不光是经济上,还有人的脑袋上,也得调整。这两年,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大家都奔钱去,追求利益的最大化早已变得根深蒂固。都想抓住机会多捞一笔。”丁胖子叹口气,“穷人乍富,就会让人变得非常势利,这样不好。” 李乐又看了眼这条东大街,年二十九的夜里,当别的乡镇的街巷已经没什么人的时候,这边,西北偏远的一个镇子,依旧灯红酒绿,光彩四溢,汽车,摩托车来回穿梭,街边一群群的年轻人在商量着去哪里潇洒寻快活。 感慨那句话,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这丁胖子,远不止面上看的这么粗苯愚鲁,可惜了,时运,时机,性格,年龄,都决定了一个官员的天花板,但愿这人,还能再借一借东风,走的更高更远一点。 几人边走边聊,要么天赋异禀,要么酒精考验,走着走着,倒是清醒了一大半。 嘻嘻哈哈走过一个巷口,正说着谁家小子放炮是不是放了雷管,震得半条街都在响,就看到身边的一个ktv里,窜出几个花里胡哨的小年轻。 男的头发老长,有的遮住半边,有的遮住中间,身上挂着稀里哗啦的零碎,狗链子一样,灯光下闪闪亮,女孩儿毫不畏惧寒冷,短裙短靴,一条丝袜,就靠上身一个只能到腰眼子的小棉袄抵御零下十来度的低温,一脑袋毛修剪的和狗啃的差不多,长长短短。倒是还好,没到杀马特流行的时候,顶多有那么几缕原谅色垂在眼前。 就听打头的那个裤子都快肥成面口袋那位,喊道,“走走走,上车,去三场,等二蛋他们一会儿从县城过来,咱们再过来。” “晚上呢,睡哪?” “千禧啊,我在那开了三间房。” “嘿,走走走,先填饱肚子,等他们来,灌死他们。” 李乐往后挪了挪,边笑边看这帮乡村古惑仔。 可没曾想,白家兄弟里的,白洁,直接走上去,扒拉开几个小屁孩,“去球,起开。” “诶诶,你谁,驴哈滴” “艹,哪个球日滴” “哎,日你妈板哒?!哎呦,啊!” 只见白洁拨开人,走到正要开车门的那位面口袋身旁,一伸胳膊,拧住这位耳朵,来了个270度旋转,紧接着,大耳刮子不要钱的抽在面口袋脸上,最后又是一个完美的侧踹,把人踹倒在车门上。 “球怂,你娃不是说去你爷那了么?” “哒” 兄弟遭殃,一群乡村古惑仔,刚才还要两肋插刀,一听面口袋叫爸,顿时“嗷”的一嗓子,全都要跑。 就听白洁说了声,“跑,腿打折!” 听到这几个字,小古惑仔们又都撤了回来。 两分钟后,面口袋那辆拉风的吉普车前,耷拉着脑袋,站了一溜。 “叔。” “大北。” “白叔。” “一个个滴,大半夜,出来扮鬼伲?”白洁一指,“后生不像后生,女子不像女子,二个流死焉各处。” “老二,行咧,这大街上。”白家老大看到面口袋给自己不住的递眼色,叹口气,一扯白洁。 “就是,还都是孩子,有甚,回家说,回家说。大过年的。” “几个碎娃,大过年的,晚上瞎逛,家大人不担心?赶紧,都回,都回。” 听到钱吉春和李泉都劝,白洁抬脚,又踹了面口袋一下,“滚,回家见不到你,看我不抽了你个大筋。” “哦哦。” 几个小仿古惑仔一听,呼呼啦啦四散而逃。 白洁看着面口袋往家方向跑,这才叹口气,“哎。” “几位,见笑了。” “呵呵,小孩么,多教育教育,大了就好了。” “就怕等不到大啊。” 李乐笑道,“这还不好办?” “咋?”白洁看向李乐, “现在不成了,过去了,年底征兵,送部队,熔炉里滚一滚。” “能,能行?” 丁尚武乐道,“怎么不行,人武部那边,我帮你联系。” “好!” 。。。。。。 几人分开,钱吉春跟着李乐李泉哥俩一个方向。 快看到老宅大门的时候,钱吉春凑过来问李乐,“淼弟,你咋想着让白洁家那小子去当兵的?” 李乐想了想,回道,“钱总,万安大了,关注的人就多了,围上来的人也就多了,你们围不上,可谁家还没个小的?” “那谁家的去了趟濠江,其实就是被围了。有些事儿,防患于未然,读书的稍微点点还有分辨能力,可白家小子这种呢?去部队,好歹锻炼锻炼,长长心智。” “有些事儿,别从自家人身上漏风。您说是。” 第857章 哥,你得再生一个 到了老宅门口,李乐拉着钱吉春,“钱总,还是接着刚才那话,地低成海,人地成王,现在看着万安的人不少,有在咱们手底下吃过亏的,有后悔的,有眼红的,咱们自己虽说行得正走的直,可难免有歪心眼子。” “路径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时,减三分让人尝。” 已经醒酒的钱吉春,耳聪目明,把李乐的几句话咂么咂么滋味儿,点点头,“是喽,回头我给老高还有白家哥俩说。” 李乐笑了笑。 看着人消失在巷口,李泉笑道,“呵呵,钱总是个明白人,和这样的搭伙做生意,才是省心。” “得长久的保持利益一致才行。诶,你怎么又抽上了,一身烟味,别嫂子不让你上炕。” “不能够。到哪都得给我留半张床。” “说大话你就。” “真话。” 哥俩往门槛上一坐,李泉点上火,就着冰凉的空气,深吸了口,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儿,在两人头顶绕啊绕,最后消散在门头的灯光里。 “除了抽烟喝点儿小酒,也没个甚其他爱好,不打牌不搓麻,不去花天酒地,不沾花惹草,没应酬就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你说,像咱这样的汉子去哪儿找去?” “咋,你还想沾花惹草?” “嘿,你就听着这句了?” 李乐一笑,“诶,哥,说说,你这身板,不秃头,没肚子,长得还凑活,肯定有黏糊的?” 李泉吸了口,一掸烟灰,“你要说没有,那是假话,那一个个,南方女子,水水灵灵,轻声细语的,任谁不迷糊。可啊咱明白,明知道你有婆姨,还往你跟前凑的,都是啥人。” “你们读书人不有句话叫什么糟糠之妻不下堂么,人得凭良心,不能忘本。再说了,你嫂子也不是糟糠不是?在额眼里,还是那个梳着两条大辫子,一口白牙,笑起来让人心肝儿颤悠悠的女子。哎呀~~~~,那时候一见你嫂子,额就想着,把世上最好滴东西都给她。” “哈哈哈啊,现在呢?” “一样!” 李乐琢磨琢磨,肩膀碰了碰李泉,“哥,早想问你呢,咋不再给额添个侄儿的?” “呋~~~~生完春儿那几年,就想着再努努力,生他一个两个牛牛娃,可等到春儿都上小学了,还没个动静。” “查了?” “嗯,说是甚激素低,不易着床。能有春儿都是撞了大运好。后来也调理了,吃了不少中药西药,没甚卵用。等春儿一天天大了,心思也就淡了,也认命了,随他去。” “别啊。”李乐抠抠脑门儿,“嫂子才四十不到,这才哪到哪儿,回沪海,找专家,国内不行咱们就去国外,又不是没这个条件。现在医学进步了,总有法子的。咱老李家本来人丁就不旺,你再放弃了,就指着我啊?” “那可不,弟妹是外国人,不受计生管,生他三个五个的,不就行了?” “又不是下猪崽儿,再说,她那身板儿。听我的,就这么说了,你不好意思,我给大姑打电话,让她找人。” “算了。” “不行我让大姑给大伯说?你知道大姑在大伯那说话的分量。” “噫,可不敢。” “那你去不去?” 李泉掐着烟头想了半天,眉头微皱,“那就,去?” “必须的,为了老李家传宗接代,你当老大的,得担起这个责任,明白不?” “那要真治好了,和春儿可就差的” “咋?你还指望春儿帮你们带娃?” 哥俩对视一眼,正笑着,就听身后有人咳嗽声,“嗯哼。” “啊,嫂子。” “大冷天的,你俩找冻呢?赶紧回屋。” “诶!”李乐起身,拍拍屁股,扭头往院里跑,嘴里还念叨,“哦,上炕,上炕睡觉觉咯~~~~~” “这小子,还小不?” 李泉也起身,踩灭烟头,看着豆兰馨,“呵呵,回屋回屋。” “这一身酒气烟味儿,没个好了你是。” “呵呵。” “吱呀”一声,李泉插上院门,落了锁,一转身,瞧见望着自己的豆兰馨。 “咋?” “那个,你们刚说滴” “嗯。淼说的对,咱们总得再试试。” “可这” “没啥可不可的。回去就找咱姑。” 豆兰馨眼里亮光闪闪,双颊一红,冲李泉低声道,“你头上这是啥?” “没啥啊?”李泉一呼噜。 “我看看。” 李泉低头凑过去,“啵”! “诶?” “回屋。”豆兰馨转身往里走。 “噢噢噢,回,回!”李泉摸摸脸,傻笑,脚下一错,赶忙跟了上去。 。。。。。。 一夜无话,风平浪静。 第二天一早起,李乐就开始披上战袍,持上兵刃,杀向“战场”。 “叮叮当当”,“duangduang哐哐”,切剁洗涮,凡是想来帮忙的,都被请了出去,“都别进来,我一个人来,有顺序的,别给弄乱了。” “小叔,我没事儿,我不干活。” “防的就是你。” “不进就不进。” “带鱼放下,丸子放下,出去!” “我不,我就不。” “诶诶,那是料酒。” “啧啧,是不好喝。呀,小奶奶,救命,小叔说要剁了我,啊,老奶奶,救命哇~~~~~” “该,让你偷吃!” 看着两个灶眼儿都坐上了锅,李乐擦擦手,长舒口气,捏着手机,出了厨房。 “喂,你那干嘛呢?闹哄哄的?” “婚礼,一个阿爸合作伙伴的儿子,在酒店办的,这正读誓词呢。” “大年三十的,办什么婚礼。别人家不过年的?” “呵呵。你呢,你做什么呢?” “还能干啥?做饭呗,年夜饭,可得忙。” “都做的什么?” “说了你也吃不着哇。” “先听听,以后能吃的上啊。” “哦,今天是六凉菜、四热炒、四肉菜、两汤菜,凉菜有麻酱果仁菠菜塔,大煮干丝,红油手撕鸡,凉调小海鲜,卤味拼盘,脆爽三丁,炒菜有茄汁大虾,爆炒腰花,油淋鳜鱼” 听着李乐报菜名,那边笑道,“你这一个人忙的过来?” “嗨,习惯了,一个人慢慢弄呗。你们家呢?” “家里厨师准备的,晚上全家还要准备明天要祭祖的枣栗梨柿,羹、酒、醢、脯、菜、酱。” “你们倒也不简单。” “真想去。” “明年的,明年春节来呗。” “嗯,对了,我阿爸让我问问,什么时候合适给奶奶拜年?” “晚上也行,明早也成。” “知道了,呀,叫我呢,你先忙。” 李乐挂上电话,院子里扫了眼,走到门口,就瞧见一身花棉袄的李春,正圪蹴在大门对面的塬边上,一手揣怀里,一手磕着瓜子,朝下面哪家院子里看,那架势,跟峨眉山的猴子一样。 “看啥呢?大冷天的。” “没听见么,底下巧儿家正吵架呢。”李乐一瞧,还真是,下面那户,叮铃哐啷,正吵吵着,有大人喊,有小孩哭,那户门旁,站了不少婆姨闲汉,和李春一样,看着热闹,指指点点,嘻嘻哈哈。 “你怎么这么好信儿呢?” “闲着干嘛去?” “不知道看书?去,往那边去去,匀个空。” “哦。”李春也不起身,就这么蹲着往边上挪了两步,“叔,吃瓜子不?” “不吃,你听了半天,大过年的,这家吵啥呢?” “就,巧儿他二哥送的节礼的事情。惹到了大嫂呗。” “细说。” “你不也这么好事儿?” “闲着也是闲着,说说。” “巧儿二哥二嫂不是从市里过年回来么?给他大哥送的东西,她大嫂嫌弃送的东西薄,就阴阳怪气儿,说他二哥上了大学了,在外面工作挣钱了,就瞧不起穷亲戚,这么抠,巧儿二嫂就气不过,话赶话,就掐起来了呗。” “哦,他家老人呢?” “巧儿爸死的早,妈前两年也走了,现在就巧儿还没出嫁,和他大哥过。” “怨不得呢。嚯,哪个是大嫂?” “哪个,穿的不洋气的。” “嚯,骂的真难听。” “这一片儿,有名的吵架王,一张嘴,能从起床骂到你睡觉。” “咱家和她这一上一下的,没啥矛盾。” “她不敢,我妈能抽死她。” 李乐想象一下,一缩脖子,打了个激灵。 “噫,这二嫂战斗力也不弱啊。呦呦哟,上手了嘿。这也没人拉一下。啧啧啧,这哥儿俩不管用啊,自家婆姨也拽不住啊。” “那俩,干啥呢?”有人喊,春儿和李乐齐扭头,就瞧见李晋乔和李泉一人叼着一根烟走过来。 “爸,看吵架呢,大过年的,比春晚带劲。”李乐回道。 “闲的么是?” “又是巧儿家哥俩?”李泉笑了笑。 “嗯。” “起开,边去。” 高矮胖瘦,两对爷儿俩,一字排开,蹲在塬上,观战。 “好么,这是两妯娌?咋跟仇人一样。” “叔,多少年了,邻居都习惯了,哪年不得来上一场。” “这家能好了?” “呵呵。” “诶,这都不去劝劝?诶呦呵,这婆姨打架咋还抽起自家男人了,噫~~~~~~” “劝啥,就巧儿大嫂那张臭嘴,可得罪不少人,谁犯得着。再说,他们家里事。”李泉解释道。 “长舌妇?” “代表。”李泉笑笑。 “啥意思?” “村里有这么一群婆姨,都这德行,好说个东家长西家短的。” “就是。”春儿从兜里掏出一把花生米,匀李晋乔一半,说道,“看人没钱,说人没出息,赚钱了的,说人钱来路不正迟早坐牢。娶的婆姨漂亮就说守不住,丑的又说图老丈人家点啥。女孩出去打工,不回来就说肯定跟谁跑了,回来了就说是被谁甩了,不回去了,说你忘祖背宗,出去几年自己姓啥都不知道。” “春儿,你这也有小电台?” “嘿嘿,哎,看,有人拉架了啊。” 李乐听了,心里直乐。 这不就是留守农村的大妈们的一大特色?极具嫉妒心、虚荣心、攀比心,愚昧无知,嘴巴恶毒。 活得好了造谣、否定、排挤你,活的不好嘲笑、讥讽你。 不过,这玩意儿,改变不了的,已经成了一种生活方式。遇到这种,只能放平心态,对他们说上一句,never d the scandal and liber,简称,nsl。 几人还要继续看戏,就听身后传来曾老师一声吼,“大的大,小的小,都回家,没事干了,李乐,你的锅呢?” “啊,我的锅。”李乐立时窜起,飞奔进院。 。。。。。。 菜上桌,酒满杯,新闻开场,老李家今年的年夜饭也开了场,众人举杯,新年快乐。 原本还热热闹闹说的话,逗着乐,可没一会儿,付清梅就察觉出不对劲,眼睛一扫,围着桌子,打李晋乔开始算起,除了李铁矛两口子,都低着头,摁着手机。 老太太眉头一皱,手指头磕了磕桌子,“嗯哼。” “啊,妈,敬你一杯,健康长寿。” “老奶奶,万寿无疆啊。” “妈,你尝尝这个干锅籽乌,李乐手艺又涨了。” “奶,我去炒” “坐下。” “哦。” “这一个个的,是过年呢,还是开会呢?手机都不停的?” “妈,这不是兴的什么手机短信拜年么?您瞧瞧,这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一”李晋乔看老太太眼神飘过来,赶忙闭嘴。 “人家知道先给发,你不知道给人家发?给你们十分钟,赶紧处理完,吃个团年饭都不安生。” 付清梅说完,呼呼啦啦,几人都把手机拿了上来,开始编辑短信,翻着通讯录,群发的群发,单发的单发。 等人都把手机收好,付清梅这才点点头,“吃饭,倒酒!” “大哥,临走前我送你一句话,你摊上这样的媳妇,白瞎你这么个人了!” “回去改一副担架,来年还卖他 !” 02年的春晚,好像就这么一个记得住的节目,一家人乐乐呵呵的看玩,再一瞧钟点儿。 “哟,下饺子去。” “我去放炮。” “小叔,等我” 老宅门口,万响的大地红,掐着点儿响起。 噼里啪啦,烟雾腾起,震耳欲聋中,看着闪烁的火光,蹦蹦跳跳的春儿,李乐想到,无病无灾,又是一年,多好。 第858章 撤稿 春寒料峭,不对,昨儿还下雪呢,后海湖面上的冰还没化,天气预报说明天还有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将要南下。 中午吃点啥?从去年下半年就发现几个食堂的饭菜水平有所下降,有人竟然在菜里吃出烟屁股,叔可忍,婶不可忍。听说过几天还要涨价,已经有人开始串联,要罢餐,要打倒学校的狗腿子,学生会里的某些舔腚官。 诶,窗口啥时候趴了只喵?啧啧啧,这大冷天的,好可艹,这么肥,可怜个屁。 那人本子上画的啥?噫,流氓! 呵,天花板咋露个洞?也不知道补上,这要是砸下来,掉到前排那群领导们的脑袋上,算不算工伤?计算一下角度,马主任危矣。 大会议室里,寒假回来,被通知参加燕大社会科学学院部教学研讨会的李乐,作为学生代表,正坐在最后一排的边角位,放空身心。 还琢磨着呢,忽觉一道“锐利”的目光向自己袭来,循着方向,瞧见马主任正“怒目”而视,赶忙眼观鼻鼻观心,坐好,坐正,专心听上面院长讲话。 “我说,你们各位,能不能向人家理工科的老师们学习学习。看看人家,今天要资金,明天要设备,后天要费用,一张一张的申请、报告、邮件雪花一样飞向校长室。诸君可倒好,一个个闲云野鹤,优哉游哉。” “每到年底,我在办公室里办公室看财务统计的报表,都想哭。本来就没几个经费,居然还有剩的。各位,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咱们得哭哇,兜里有钱不好么?一个个都这么清风傲骨的?” “院长,帮帮忙好伐,我们马院的,能要什么设备?洛阳铲还是x光机?顶天了,申请个电脑打印机。诶,对,网速能不能给提一提,现在,下载个东西,慢的嘞。” “你们可以多带学生出去,采风、调研、研学、参观,你叫什么都行,祖国大好河山,反正争取带学生多看看多走走。” “院长,您这么一说,我们政府管理学院下个月,在脚盆有一场唐代管理体制制度文化研讨会,能去?” “能,能,打申请,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把你的几个学生都带去,记得住那种安全的,市中心的大宾馆。你们几个人?” “一共,五个。” “有点少啊,诶,小姚,你们选个老师带学生,也去。” “院长,我们法学院的去参加那个会干嘛?” “得去,得去,政法政法,法政不分家,你们不是有研究法律史的么?一起去,看看两国对唐代法律研究上有什么不同。” “这个,好么?” “怎么不好,正好,开阔眼界,拓展视野。” “哦。” 李乐尴尬的直抠脚丫子。好歹,几个系组成的大学院的院长,您这,有点太朴实无华了。 瞧见马主任注意力换了个地方,李乐肩膀一松,又开始趴在桌上,听到前面不知道哪个系的老师也在开着小会。 歪起脑袋,支棱着耳朵。 “老王,你说,这届研一的,我是瞎了眼找来的?黄鼠狼下耗子,—窝不如一窝,特么写作能力天生自带缺陷,连本科生都不如,写个论文,基本框架都有问题,也不知道本科怎么毕业的,抄的?” “呵呵,你这是连自己一起骂了?你是黄鼠狼?老兄,心态放平。学我,差就差了,慢慢再教就是。这都是瘸子里挑将军。好的,也看不上咱哥俩这种小庙啊,都去名声在外那几位那边去了,咱们知足。”。 “哎,人家会炒作,会包装啊,还有个好师门,像我这,老师不在了,老师的老师也不在了,也没个顶门的大师兄,哎。” “不说这个,说多了都是泪。诶,我问你,我有个研三的学生,可我担心这小子得特么砸在我手里,怎么办?” “这还用教?他写不出来你也写不出来?启发!启发啊大哥!” “也是,哎,真特么羡慕那些理工的,学生都管人叫老板,想怎么用怎么用,关键是兜里有钱。” “院长不说了么,申请啊?” “咋申请,你是能申请百万的设备还是几十万的试剂材料?” “那就多点思路噻,我以前的学生帮我联系了地方院校客座的活,也有不少薪酬。” “瞧你学生多好,去年有个学生期末跟我借钱,到现在还不还,我还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他要” 李乐在后面,听这俩老师吐槽,直乐。 就这么偷听加瞎琢磨,一场无聊的会,终于结束。 李乐没给习惯单抓自己的马主任释放技能的机会,w了一个隐身,从后门溜了出去。 骑上二八大杠,李乐风驰电掣,大运摩回到了宿舍楼。 先去自己宿舍瞅了眼,没人。 推开隔壁门,上前推了推正趴在床上看书的张曼曼。 “乐哥,来啦。” “隔壁没人?” “谁?哦,那孙子啊。”张曼曼起身,“据可靠情报,那孙子最近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经常跑出去打电话。” “呵呵。” “啥时候收网?” “这不马上就三月份了么?急啥。” “我不是想看这孙子听到消息之后的表情么?” “啥表情?面若死灰?这种人,不一定。” “万一,他要是蹦出来?” “沙包这么大的学术正义之铁拳见过没?”李乐伸手晃了晃,“不说话,悄么声的,心里清楚怎么回事,长长记性。蹦出来就是不智,自己找死,那就rry喽。” “嘿嘿,你好坏哦。不过我喜欢。” “别扯淡,东西呢?” “等着。”张曼曼说完,从床上蹦下来,拉开柜子门,从里面拎出来一个编织袋,又抱出来一个小坛子。 “给,这是我家的产的大米,看看这米粒,看看这腹白,爆腰,闻闻这香气,我给你说,淘米水上面都一层油花。还有,这坛子里,是我妈晒得大酱,闻闻。” 李乐凑过去,闻了闻,微臭,带着股咸香,伸出指头沾了点儿,一嘬,“齁咸!不过,就是这个味儿。” “我给你说,正宗大豆酱,我妈费了老功夫了。回去,炒个鸡蛋酱,炖个鱼,弄个蘸酱菜,饭包,那叫一个美。” 李乐接过来,把口一扎,“谢了啊,兄弟。这几十斤,大老远背回来,走,去我家,请你吃饭,我下厨。” “你会做饭?” “这话说得。” “手艺咋样?” “那么多话,去不去?” “去!” 李乐扛着大米,张曼曼拎着大酱坛子,下了楼。 “咋走?” “你抱着米,坐后面。 “我上来了啊。” “坐稳了啊,走你!” 二八大杠发挥着出色的承载能力,带着俩玉米九的大汉,忽忽悠悠,拐过了宿舍楼。 两人没发现,宿舍楼边上的小空地。秦臻正对边打着手机,边皱着眉头。 “你们不是说三月份能刊登么?什么意思?撤稿?” “是的,撤稿。”电话那头,一个甜美机械化的女声。 “你们不是都发了清样了么?” “秦先生,清样不是样刊,这点你还不清楚么?只是正式出版前,让作者对文章格式、标点、排版核对,逻辑的检查和修正,并不是见刊。” “你们怎么能这样?” “不好意思,我们这也是接到通知。” “通知?谁给你们的通知,审稿人?联系方式多少,给我,我找他。” “秦先生,实话说,我们这边不建议您这么做,到时候,别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什么不好看?怎么不好看。” “这个,您心里最清楚。不好意思,如果没什么事儿,我这边就挂了,您的稿件,我们会用邮政快递寄回,到时请您注意查收,以及,希望您以后还有原创性论文,可以再选择我们,再见。” “喂,喂。” 看着挂断的屏幕,秦臻攥着手机,拧着眉头,“艹你大野!” 第859章 雪留不住,从此去,少清欢 “艹,这是你的ce?” “安。” “他姥姥滴,真jun啊。”张曼曼把那袋子大米扔进后备箱,忙围着车转了好几圈,摸了又摸。 “这家伙,得多钱?” “不知道,媳妇送的。” “你媳妇?我们家的米可别蒸的时间太长,容易软。” “滚蛋。上不上车?” “上上,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特么以前坐过最贵的还是俺们乡长滴桑塔纳2000,这玩意儿得几个2000了?” “其实,你坐过最贵的不是这个。” “那是啥?” “火车啊。” “艹。” 李乐瞧见张曼曼坐进车里,问了一圈这是干嘛滴,那是作甚滴,就把座椅往后一扯半躺着,舒坦着大长腿,关注点就放在了广播放的歌上。 “诶,试试不?”李乐拍了拍方向盘。 “马车,拖拉机,收割机都成,这个,算了,再给你刮了蹭了,我可没钱赔你。等我以后有钱了,自己买。这种东西,得自己挣钱买才有意思。” “嗨嗨嗨。” “别嗨,你不算,媳妇儿愿意给送这玩意儿的,你也差不多。对了,你回头给我做啥吃的?不行,我教你大酱炖鱼咋样?” “行啊。” “你家有柴火灶没?” “没有。” “蒸米饭用柴火灶好吃,用电饭煲,得少一半香味儿。” “煤球炉行不?” “那也得减三成。教你,做米饭,别觉得熟了就盛出来,把蒸熟的米饭用筷子打散,放在锅里闷10分钟,那样才好,还有啊” “你真唠叨啊。” “你知道个啥?我这是怕你糟践了好东西。” “得得得,您说,您说。” 接触久了,李乐发现张曼曼的一个好,那就是,热情,大方,一问三不知。 热情迅速拉近距离,大方心胸宽广,能长久维持关系,一问三不知,守口如瓶,别人愿意和你沟通。 不过,今天又发现一个好,我交朋友,不在乎你有没有钱,你有钱,关我屁事。 这人,活的倒是比太多人通透,关我屁事加关你屁事等于岁月静好,迟钝加屏蔽等于人生无敌。 。。。。。。 拧完拖把,李乐手冻得冰凉通红,赶紧擦擦,揣兜里。 “诶,怎么不进去。” 看到李乐站在惠庆的办公室门口,倚着门框,上楼来的张涛问道。 “主任啊。” “嘘,不要暴露我的野心。” “呵呵,这刚拖完地,晾晾再进去。” “惠老师还没回来?什么调研这么长时间?” “没呢。这次承接的是建设部城建司的专项,得走好几个地方。不过也快了。” “你咋没跟去?” “我去了,谁给代课?就我一根独苗苗,现在,其他老师也不接招了。” “不过,下年没惠老师的课了,你就得经常跟着出去调研考察了。咱们系,承接好多都是地方政府和上级决策机构的决策类专项调研,还得出具指导报告。再加上研究课题的田野调查,一个月出去半个月,都是经常的。” “看出来了,现在研二研三的,不好多也没回来?还有塔克拉玛干罗布泊的,连个人烟都没有,调查啥?调查精绝古城还是双鱼玉佩?” “这是赚外快,专项调研都有钱拿的。你以为呢?” “行了,别忘了代课的事儿。你那些师妹,尤其师弟们,很是期待啊。” “这啥话是?” 张涛要走,又转过身,“诶,那个挑战杯,系里的初审过了啊,已经报到学校了。” “知道了。” 看到李乐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张涛点了点,“你小子,呵呵。” “主任慢走啊。” “你闭嘴!” 坐上惠老师的椅子,打开惠老师的电脑和自己的笔电,翻出惠老师珍藏的茶叶泡上一杯,摆上一堆资料文献,李乐准备来一个学海翱舟。 只不过刚有点头绪和状态,就被抽搐的手机打断。 捏起来瞧了眼,李乐皱了皱眉头。 “你在?” “不在。” “干嘛呢?” “看文献,写小作文。” “你方便不?” “不方便。” “我在楼下了。” 李乐转身,趴在窗口,向下望,一个头发披散着,一身黑色大衣的姑娘,拎着包,站在斑驳的雪地里,看着,孤零零,有些萧瑟。 叹口气,起身,穿上棉袄,李乐下了楼。 办公楼门口,男的高大帅气,女的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四目相对,两两相望,加上雪地,落叶,枯树,热力管道冒出的热气组成的背景,一幅电视剧里的经典场面。 路过的人瞧见,有的生出“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的感慨,也有的心说,这圆寸脑袋,倒是不怕冷。 “大冷天的,左师姐,有事儿?”李乐笑了笑。 “没事儿不能来?这里也是我的母校。” “得,怨我多嘴。” “知道冷,不请我上去坐坐?” “算了,办公室,有啥好看的。要不,我请你喝咖啡?” “也成。” 左妙辰在前,李乐在后,错了半步,朝着现已经改名最美时光的咖啡厅走去。 “听说,你定亲了?” “这不是听说,短信里不是告诉你了么?” 李乐想起这位,隔三差五发过来的“骚扰”信息,被搞成了像之后扣扣里面的心情说说,或者v信的朋友圈,只不过是单向的。 回也行,不回也行。 只不过,自从过年前,就没了。 “是嘛?我忘了。诶,不办酒?” “那边办,这边不办。” “怎么,怕影响?” “影响什么?只是没那个习惯。” “倒也是,你们家不一样。” “你还信这个?真那么玄乎,那这日子也别过了。” “结婚呢?” “等毕业了,到时候,赏脸喝杯酒?” “低于一万一桌,不去。” “那得吃敖丙的肉。” “哈哈哈哈。”左妙辰撩起头发,大笑。 “哎呦我艹!” 李乐瞧了眼一旁因为光顾着看人,脚下被冰溜子一滑,摔倒在地那哥们儿,耸了耸肩。 “届笑春桃,仆树无损。” “啥意思?” “没什么。到了。”李乐一指,“喝啥?” “随便。” “没这款。” “那就焦糖玛奇朵。” “ok。” 角落小桌,一人一边。左妙辰扎起头发,双手捏起杯子,抿了口,“豆子一般,不如手磨的有味道,奶泡差了点,焦糖苦味大了。” “没有人说你小布尔乔亚的无病呻吟么?” “大哥,追求生活品质,有什么不对?” 李乐笑笑摇头,再看左妙辰时,才发觉这人长得有点像曾老师收集的老画册里,那个旧时的明星夏梦。 只不过,那微微下垂的嘴角和淡淡的法令纹,显出一丝疲惫来。 左妙辰放下杯子,长舒口气,笑道,“以后,纠缠不了你了。” “怎么?有如意郎君了?还是嫉妒心比较强的那种,注意点,这种,变态比较多。” “哪跟哪儿啊,我说,我要走了。” “哦。”李乐点点头, “看你样子,不吃惊?” “有选择,总比没有选择的好。”李乐淡淡的说道。 “话里有话啊,你是。”左妙辰伸个懒腰,蓝色的紧身毛衣,包裹着优美的曲线,“也对,总归有的选。” “对你,没什么影响。” “问了问话,交了一些东西,签了几个字,其他的,没有。不过,再待在那边,不合适了。” “那,准备去哪?” “不瞒你说,我攒了一笔小钱,准备先去非洲啦,美洲啦,北欧啦,这些地方转转。诶,你说,去南极怎么样,看企鹅?” “挺好的,味道不知道怎么样,尝完给我说说。” “你这人,焚琴煮鹤的,一点儿意境都没得,没人说你是粗人么?” “有啊,不过都被我挖坑埋了。你想试试?” “哈哈哈,不想。” “去非洲前,给我说一声,咱那边有人,带你去马赛马拉,塞伦盖蒂,爬乞力马扎罗山,恩戈罗恩戈罗看猴子偷香蕉。” “行啊。谢谢。” “客气什么,朋友么。” 愣了愣,左妙辰歪着头,手指碾着杯口,咕啜道,“就,朋友啊?” “要好的异性朋友。” “也行。” 李乐想了想,“其实,有些东西,是自己的,谁也收不走,就像能力,学识,见解。总有再展现出来的机会。” “我明白你意思,但无论如何,作为既得利益者,总会有人在你背后指指点点。况且,人家说的,也是事实。” “那就看你怎么想了。是甘于沉寂,还是重新另找目标,路不一样的。或许以前有人替你规划,之后,就得靠你自己琢磨。” “我还没想好。” “有倾向么?换个什么环境?” “伦敦?或者曼哈顿,我喜欢大城市。” “这个,给你。” 李乐从桌上捡过一支笔,再餐巾纸上写了一串英文和数字码,推了过去。 “韩智?里弗斯资本管理公司,梅兰达·比安科尼?” “老韩在坦桑尼亚,找他带你看大狮子大象,基本。后面的那个,等你觉得差不多了,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提你名字管用?” “这话说得,不管用给你干嘛。” 左妙辰盯着餐巾纸,看了半天,双手仔仔细细的叠好,收到皮夹子里,“谢谢。” “老是谢谢,就没意思了。” 一杯咖啡,几句闲言,外面飘起了雪花。 “春天还没来啊。”左妙辰看了眼。 “等等,该来的总会来。” “诶,我饿了。请我吃饭?” “吃啥,学校食堂最近水平下降的厉害。” “鸡腿饭呢?” “那是招牌,不过涨价了。” “就这个了。” “成。” 雪花落在头顶,肩膀,鞋面,两人眯缝着眼,到了学五食堂,进门,李乐抖了抖棉袄,跺跺脚。 “还有。” “哪儿?” “后面,别动。” 左妙辰转到李乐身后,踮起脚尖,拍了拍。 “没了?” “没了。” “走,赶紧排队。” “诶,那窗口人不是挺少的么?” “傻啊你,今天下雪,那都是各个寝室的义父义母,来给傻儿子们带饭的,瞧瞧,一人打了多少份?你去找位子,我去排。” “好啊。” 打好上桌,没吃几口,李乐就瞧出对面的姑娘一直在惦记自己的鸡腿儿。 “你不够吃?能吃这么多?” “小瞧人不是,老娘我玉米其二,这点吃食,不在话下。” “再给你打一份?” “算了,就你的腿儿,分我一半就成。” “给给给给,吃着自己碗里的,想着别人碗里的。” “嘿嘿,谢谢啊。” “范大厨啊你。” “你也看了?” “赶紧吃,雪一会儿再大了,一会儿你不好上路。” “嘿,会说话不?” “抱歉,rry啊,对母鸡啦。” 吃到最后,左妙辰明显吃不下,又退了米饭给李乐。 “这眼馋肚饱。” 左妙辰抽出纸巾擦擦嘴,又递给李乐一张,“多吃点,记住这个味道,以后,还不一定多久才能吃到的。” “想来,就来呗。”李乐接过纸巾。 “不容易了,人么,不都是这样,以为下面还会有,实际上,有可能就是你最后一次。所以,得抓住。” 李乐看了眼细挑的眼睛,忽闪的睫毛,眼神里除了自己的倒影,还有一点亮光。 “吃撑了,走。” “嗯。” 从学五食堂出来,走过女生宿舍公主楼,看了眼民科雕塑,穿过伍肆路,到了南门口。 李乐拦住一辆刚下客的出租。 “那我,走了啊。” “行,走,路上注意点儿。” “其实” “怎么?” “我幻想过,有那么一个人,在楼下,拎着饭盒水壶,等着我下楼,一起吃饭,一起打水,逛小卖部,配眼镜,寄包裹,走在燕园的路上,淋雨,踩雪,走过一年四季,今天,算是完成一大半了,对。” “你要是觉得,也对。” “那就留那么一点遗憾啊。” “世上哪有完美的事情,说的不留遗憾,其实归到底,还是一种弥补,但心境变了。” “你这么不浪漫的么?” “大姐,看这雪,看我这一头白毛儿,再浪漫下去,漫没了,就只剩下浪了。赶紧滴,上车。” “烦人,讨厌,好心情都让你弄没了。” “行了行了,下次回来,我下厨,行。” “这还差不多。走了,浪人!” “嘿~~~~~~” 看着车走远,李乐呼噜呼噜头发,几片雪花落进脖子里,一个激灵,赶紧裹上衣领,转身,跑进学校。 出租车上,司机看了眼一直擤着鼻涕的左妙辰,“姑娘,冻着了。” “嗯,有点儿。” “给,这有纸巾,擦擦,扔塑料袋里,瞧瞧这眼圈红的。” “大爷,谢谢啊。” “诶,姑娘,没说呢,去哪儿?” “机场。” “好嘞!” 第860章 这个,略懂 二月底的燕京城,似乎在用最后的力气,紧拽着冬天后腿,寒冷,也在做着最后的发力。 雪后的后海,清晨时分,空旷冷清。 一路跑过来,除了那几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大院门口,打着哈欠站岗的安保,领着自家狗子自言自语遛弯的大爷大妈,大口呼着白气,衣衫单薄的晨跑爱好者,还有裹紧棉衣厚帽,缩手缩脚快步赶着上早班的上班族。 李乐看了看表,六点十分,好家伙,这班儿上的,心情不得比“上坟”还难受。 橘黄的晨光,照射在湖面,映衬着阴影里的灰蓝,散发出迷人的浅浅的玫瑰金色。湖边枯柳未见发芽,微风轻抚垂落的柳条,寒冷里增添了几分妩媚。 伴着零星鸟鸣和不怎么温暖的阳光,却也让人跑得自在。 每一个伴着日出的清晨,总有希望一同升起。 拐了个弯,经过几位冲自己打招呼的黄昏的“诸神”。 “爷们儿,来游一圈儿?” “算了,我这,受不住。” “瞧见没,这小年轻,比我们还是差远了。” “那是,那是,您几位是这个。”李乐竖起大拇指,溜了溜了。 还是老地方,这半边,李乐一阵拉伸之后,开始拳上压,俯卧撑,深蹲,引体向上加蛙跳,见了汗之后,开始练习空击,“哼嗯!哼嗯!”的声音让另一边舞着剑的一大叔频频皱眉。 “喂,喂,那小子。” “啊?叔,有事儿?” “换个声,跟给毛片儿配音似的。” “瞧您说的,成。” 拳架摆好,左直拳,右低踢,左勾拳,“咦哈!” “哎呦我艹!你干嘛呐?” “你不说换个声的?” “你这,算了算了,你还是哼哼。” 李乐笑了笑,继续。 锻炼完,回去路上,给那俩还没起的慵懒的爹妈买早餐,李乐瞧见一旁桌上的报纸,边角上印着一张照片和一行小字,“瓦良格号历尽艰辛,即将驶入达利安港”。 或许只有他知道,这个现在好多人都当做游乐项目的大船,背后存在的实际意义。 而在这张照片的旁边,还有另一个标题,“新任xx行长表示,为构建新发展格局提供金融支撑”。 李乐想了想,这时候,左姑娘应该在去阿鲁沙的小飞机上了。 拎着一袋包子,李乐进了屋,就瞧见换了身制服的李晋乔,正低着头,对着镜子,喷啫喱水。 “爸,这是干嘛?以前出门也没见你这么收拾。” “今天有活动,电视台要来采访,不能丢人不是?瞅瞅,咋样?”老李转过身。 “挺帅。诶,我妈呢?妈,妈,出来吃饭了。” “别嚎了,早给你说过,一辈子就两万声妈,别给我喊没了。”曾敏从卧室出来,上身蓝布棉袄,肥肥大大,下身一条黑色灯芯绒裤子,脚上一双布鞋,手里捏着一张卡片。 “这是啥?”李乐瞧见。 “邀请函,美协的一个研讨会。” “我咋不知道您是美协的?啥时候申请的?” “不申请就不是了?”曾敏把卡片扔桌上,李乐拾起来看了看,“哟,美术理论与当代美育教育,这名头,咋不伦不类的?哟,您还是理事?” “在黄山啊,啧啧啧,真会找地方。妈,你去不?这么高大上的事情?” “不去,不想和他们掺和。有那时间,我不如赶两幅画,答应柏林那边双年展的新画还没个头绪呢。” “随你,想去就去。”老李一拉椅子,捏起筷子,准备开吃,刚咬了两口,问李乐,“你回来问问富贞,汉城那边房价怎么样,要是个两百平左右的房子,低端差不多,物业好的情况下,需要多少钱。” 李乐把昨晚剩的白米稀饭盛了一碗递过去,“别了,这房子都是我的名字,哪还能再让你们掏钱,我自己来。” “你妈有钱。” “有也不能啊,我也不是没有,哎呀,这个事儿,你们就别问了,你们的钱留好,想干嘛干嘛。再不行,给我奶,给我姥爷他们弄点啥。” “真的?” “真的,就这么说,你们别管了。吃饭吃饭。” 老李瞅瞅曾老师,互相递了个眼神,没说话。 吃了几个包子,李乐看看时间,一搁筷子,“哟,快到点了,我赶紧洗个澡。” “诶,干嘛呢,着急忙慌的?” “今天我是李老师。” 。。。。。。 李老师着急忙慌的赶到上课的教室,一推门,又退了出来,看了眼门上的门牌号,确认了一遍,这才又推门进去。 教室里骚动了几秒,又安静下来。 “哟,今天怎么着,来这么些生面孔?” “师兄,都是蹭课的。”有人接茬。 “哦,行,蹭课就蹭课,别干扰讲课,觉得没意思的,就趴下睡觉。” “哪能呢,都是来看你的。” “我又不是花,看我干嘛?” “人比花美呀。” 教室内众人哄笑。 “呵呵,会说话,我看好你。” “谢谢师兄。” “那个,准备一下,一会儿我会问你,关于戈夫曼的拟刷理论,讲讲你的理解,答得好给加两分平时分的哟?惊不惊喜?” “呃惊喜。” “好了。”李乐站到讲台上,点名簿,扫了眼,“来,点名,一个一个来,答完到的,再报一下学号后四位。” “啊~~~~~” 台下诸生闻此,顿觉黑板前那个秃子无比的歹毒。 李乐不管这些,点完名,有几个没来的,直接画√。 “好了,今天我们接着上学期,一起探讨一下,关于ralf dahrendorf和lewis ser的社会冲突理论。” “讲到这,我们就得往前跳一跳,说道结构功能主义的优缺点结合这些,我们能看到,结构功能主义,偏重社会稳定和秩序,虽然有助于理解社会现象,但它也缺乏对社会变迁的解释,对社会结构的认识较为简单,所以,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就出现了社会冲突理论。” 说实话,李乐现在代课,除了靠张脸,其他的,完全是在模仿阶段,模仿的对象,一是深渊巨嘴森内特教授,二是,千古毒舌马主任,惠老师就算了,那种,属于催眠大法。 所以下面的学生,除了接受知识轰炸,还得承受时不时毒液的喷洒,堪称物理魔法双向打击,不过好在,李乐除了臭嘴,还有些稀奇古怪的冷笑话,梗,名词冒出来,一时间,搞得台下众人欲生欲死。 “科赛认为,社会冲突的根源分为两类,一是权力、地位和资源的分配不均的物质原因,二是不同群体的价值观的差异。而达伦多夫认为社会冲突的根源是因为特定的社会结构,即,阶级结构。” 李乐刚拿起板擦,遭致抗议,“师兄,还没抄完呢。” “赶紧滴,手快有手慢无,你们这速度,我奶奶写的都比你们快。” “吁~~~~~” 等了等,“抄完了啊,没抄完的借笔记。”李乐擦掉一块,写下“权力”,“权威”两个词。 “达伦多夫的冲突理论,表述现代社会,围绕着“权力”和“权威”而形成了两个阶级:一方是占有,另一方面是被迫服从。而这两个阶级存在于社会的任何一个组织中。” “社会组织不是一个产生于共同愿望的系统,而是一个强制协作的联合体。这个,你们可以参考达伦多夫的一本书,叫工业社会的阶级和阶级矛盾,还有走出乌托邦。重点看第一本,有条件的可以看看57年的德文版或者之后72年的英文版,德文版的第127页到148页。当然,还有社会人,那本,怎么说,很好玩的一本书。” “师兄?”有人举手。 “说。” “你看过原版?” “看过。” “您还会,德文?” “这个,略懂。” “噫~~~~” “别噫,was gl?nzt ist fur den aunblick boren,das aechte bleibt der nachwelt unverloren。” “啥意思?” “浮士德,炫耀外表的人转瞬即逝,真正的诗人的作品将会永生。” 李乐骚操作了一把,哄得这群大一的“啧啧啧”。 “所以,诸位师弟师妹们,有位很老很老的老爷子,给我说,想理解一些伟大人物的思想,最好的还是学习去读原版的作品。翻译的,总是转述,明白?” 李乐刚要再说,就瞧见教室门上的玻璃处,显出一个脑袋,心里一惊,靠,马主任。 再瞧马主任的嘴型,“屁股从桌上,下来!” 第861章 李老抠儿! 课间休息,诸生尿尿的尿尿,赶抄笔记的抄笔记,而小李厨子,则被马主任给拎到了隔壁小教室。 “你就不能有点师样?那桌子就那么吸引你的臀部?” “角度,高度,位置,硬度,刚刚好,就情不自禁。” “什么样子。” “我就一赶鸭子上架来代课的小助教,您就” “嗯?” “是,主任教育的是。” “还有,嘴悠着点,别胡扯八道。” “是,主任说的对。” “要理论联系实际,多给启发,多给问题,让学生多思考,做到三讲四坚决。” “哦?怎么说?” “讲易混、易错、易漏,但不等于讲解,而是点拨。” “那,哪四坚决呢?” “自学会的坚决不教,能通过讨论会的坚决不多讲,坚决不包办代替,坚决不讲废话。” “嘿,好家活。” “我要你捧哏呢?”马主任这才反应过来,眼皮一夹李乐。 “嘿嘿。” “记住了啊,讲授清楚、演示规范、互动充分。” “谢谢主任。” “行了,去。” 看到李乐晃晃悠悠进了教室,马主任从兜里掏出茶杯,滋溜滋溜嘬了几口,盖上盖儿,嘴里哼哼着,走了。 回到教室,李乐眼睛一扫,又多了几个生面孔的女生。 捏着粉笔,叹口气,一转身,在黑板上写下,社会人,三个字。 “都回来了啊?” “回来了。” “那好,诸位,咱们书接上回。刚才想到一个小问题,那就是,咱们都是学社会学的,那么什么叫社会人?来,这位女师妹,贵姓?” “师兄,我姓昝,处日昝。” “哦,不见孤山浮动昝,岭头折赠若为情的那个昝?” “是的。来,昝师妹,你来说说你的理解。” “我理解的社会人是指人们除了物质方面的需求,还有社会和心理方面的需求,比如追求友情忠诚、关心理解、安全感和归属感,以及渴望受人尊敬等。” “挺好,和经纪人相对是?这位,师弟,你滴” “傅将勇,宜将剩勇追穷寇。我觉得,社会” “嘿嘿,哥们儿,小点声。” “啊,哦,社会人是指那些生活在社会中,与他人有广泛联系,参与社会活动并受社会各种规范和价值观念影响的人。” “也对,还有么?这位师妹,你叫刘雪晴。” “是。” “说说你的理解。” “见过世面,路子野,知晓各种歪门邪道,游走在法制与文明灰色地带的社会边缘,不是生产,却又有钱,没什么明显技能能力,却能调动一些社会资源,跟普通人可能没什么关联性,但却有损害普通人私有财产和个人尊严的可能性。” “挺好。”李乐一转身,在黑板上又写下“hoo ciologic”几个字。 “这是拉丁文,翻译过来就是社会学的人。刚才说的,辩证冲突论的创始人之一,达伦多夫写的那本社会人的书里,讨论和分析了,什么是社会人。” “归于每个学科,对人以及研究对象,都有预设的想像,比如经济学,这帮老财迷们,预设人类是一种经济人,因为他们觉得,没人不爱钱。而政治学那帮习惯耍心眼儿,就觉得人是一种政治生物或动物,常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心理学则归为心理人,觉得人纯粹是心理机制下的产物。而,我们社会学对于人类的预设想像,就是,社会角色承担者。” “有人说了,这不就是讲过的,社会角色理论么?” “来,大伙儿,都看我。你们都知道我的名字,要是想研究我,就凭着名字来研究,好像不成,如果你们想要知道我是谁,要用社会学的想像力来研究,那么首先要把我放进某个社会角色的位置当中。” “比如,助教,师兄,才华横溢的高个儿大帅哥。”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吁~~~~~~” “别嘘,是事实不是?” “吁~~~~~” “难说。”有人喊道。 李乐暗记住此人面部特征,一摆手,“你们从教育领域、经济收入、颜值变迁等等社会学主题来研究我,那么,一变成某个社会角色,你们突然好像就认识我了,突然变得可以用社会学来研究了。任何人,必定扮演某个或数个社会角色。” “在结构功能论那里,社会角色是一套规范好的行为模式,角色扮演得好,大家开心,扮演的不好,就成了越轨行为。所以这取径就是研究大家戏有没有演好。在象征互动论那里,就一句话,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所以象征互动论取径就会研究咱们一堆戏精是怎么阳奉阴违的。” “可达伦多夫觉得,咱们当个社会人是又可怜又难,从一出生,就开始被交代一堆角色要演。可谁想过,我自己呢??从来没有一个角色叫做‘我寄几个儿’。从来都是得演好别人分配的角色。偶尔可能想要坚持一下跳出剧本,却另一些已经沉迷于角色当中的人指指点点,就被结构功能论称为越轨。” “只要你还是个人,和这个社会有关联,有爹有妈有老婆子女朋友。我们社会人,就永远没法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永远都活不成自己,永远都处在一种异化的状态里,轻重而已的区别。” 此时,有人举手,李乐一指。 “师兄,角色不是让我们知道自己是谁,用来自我实现的基础吗?就没有一些主动性、创造性、自我实现可言吗?” 李乐掐着腰,从讲台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说道,“其实,这就是角色之争,人究竟是永远异化的,还是有主动性的,这根本吵不完。” “就你刚才的问题,说句拗口的逻辑话,就是,把生活形式视作一个解决问题的过程,然后用解没解决问题来评断生活形式。你能理解不?” 那人摇头。 李乐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挥着,“是不太好懂。那就换个直白点的,我们知不知道我们做这些是为了什么,究竟是异化还是自我实现,得看自己有没有志向目标,能不能利用角色活出自我。所以,引申一下,不要跟着别人问说,我学社会学能干嘛?而应该要想,我学了社会学之后,能拿来干嘛。” “我看这里还有别的专业的学弟学妹,其实一样的道理,你们以后,想用自己的专业干嘛?” 那人想了想,“谢谢师兄。” “不客气。ok,说了点闲话,来,我们继续,社会冲突的类型分析包含以下几个,一是现实冲突与非现实冲突” 李乐在下半节课开始提起了诸生的兴趣之后,开始洋洋洒洒。 以至于宣布下课之后,被人堵在了教室门口。 “师兄,我是政管的,大三。” “你一个大三的,听这种基础理论课干嘛?” “最近在做一个关于扶贫的作业,想从社会学理论上面找点灵感。” “哦,啥事儿?” “听了刚才你讲的,是不是能通过结构和冲突的分析框架,寻找到现在贫困治理困境中冲突的根源?” “这个,你问你老师啊,我这水平,浅薄啊。” “他山之石。” 李乐琢磨琢磨,“我就我自认为的啊,说几个点?” “您说,我记。” “不用不用,呵呵。”李乐笑了笑,“冲突在于四个要素的结构性失衡,制度结构不稳定、利益结构不均衡、治理结构非对称,以及资源结构非对等。这几种结构性的失衡共同作用,导致了现实困境。” “比如,干群冲突中的斗地主。村民间冲突的资源分配不均,科层间冲突的层级加码和考核公正性,应对考核的造假,还有项目制冲突的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造成资源的浪费,就,这些。” “啊,谢谢,谢谢。” “不用谢。” “诶,李师兄,我听说你是研究城市社会学方向的?” 李乐刚想抬腿,又被一女生拉住。 “啊,一半一半,咋?” “那个,我在写一篇小论文,关于丑国城市政治和阶层矛盾的。” “哟,这个可不小啊,你能写的来?” “试试呗。” “成,你比我厉害。想问什么?” “那个,能不能给我讲讲,您对城市社会矛盾冲突的原因的理解?” 问到本行,加上憋的慌,李乐快嘴,“就给你说几个点,你自己去展开,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加剧了社会的两极分化,社会极化和政党政治间的相互作用,民众诉求未能的都有效回应,导致社会对立加剧,已经城市空间规划失误及其政策失灵,行了。” “诶,等等。” “别拉,别拉,师妹,师兄尿急哇。” “最后问问,对咱们的启示呢?” “收入分配格局优化,规范城市更新和土地空间利益分配,诉求有序表达,增强回应温度和效率,率,率~~~~~” 当这姑娘听到“效率”俩字的时候,李乐已经冲出人群,带着回音,消失在楼道内。 “哎呀,师兄真好,真帅。”姑娘笑道。 “诶,醒醒,别做梦了。” “干嘛?” “这是个大仙儿,餐风饮露的,偶尔下凡来,看看得了。” “那也行啊。金风玉露一相逢么。” “靠。” 。。。。。。 中午吃完饭,李乐骑着车,溜达到蓝旗营,红总回来了,怎么也得“慰问慰问”。 上楼,刚想敲门,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叨叨。 “老王,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过年你们涨两百,我扣两百,里外里这就是四百块,我一个月的饭钱啊。” “行了,你还看的上这点儿?” “那不一样,这还是面子,知道不?这个老抠。” “呵呵,你咋不说你把房子租给公司?” “那是合理利用和规划资源,我租的便宜,公司得利,给我租金,我有收益。两全其美的事情,多好。” “诶,你看了么,你那屋里那位。” “看了啊,阿文,在沪海就认识了,人挺好的,住这几天,屋里干干净净的,到底是高素质男性。看看,我这不从批发市场买了个电饭煲么?一会给送过去,咱当房东的,不能学李老抠。” “嘭”!门开。 “李总?” “乐哥,来了啊。” 李乐瞧了瞧立正的小红,走到沙发上一坐,“红姐啊。” “诶,李总,你瞧,你来也不说一声。我给你倒水。” “不~~~用,诶,老王,最近不忙。” 王伍一看李乐的眼神,就知道这人没憋啥好屁,配合道,“啊,是啊,还成,这不第三版的教辅刚开始铺货么,还有,课程视频也已经录制的差不多,下星期就能放网上了。之后,能清闲一段时间。” “嘿,那好,正好,下个月三八节,你带队,带着公司的姐儿们们去三亚一趟,吃海鲜去?” “咋?你想让我当红长青啊?” “多好?” “那成,咱也看看大海长啥样。” “红姐?” “啊?” “那个啥,你就别去了,老王走了,这边得有个坐镇的,可行?” “李总诶,我也没看过大海啊?” “那有啥看头,没听说么,大海啊,都特么是水,你在家看看照片得了,实在不行,密云,水库,也不远,都是水,就大了点而已。发挥一下想象,沙滩,阳光,海鸥的鸣叫,海浪,哗,哗啊,哗哗哗” “李总?”小红挪着步子,一蛄蛹一蛄蛹的凑到李乐跟前,拿手戳了戳李乐肩膀,“咱没个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在沪海,我这出生入死的,挣下这么大一份家业,您就这么” “我不是抠么?” “哪有的事儿,谁说的?我撕烂她的嘴。您可大方了,跑遍全燕京城,都没您这么大方的老板不是?” “真的?” “真的,我对着灯泡发誓。” 李乐歪头,瞅了眼小红,“诶,你租给公司的房子,多钱一个月来着?” “一千,二。” “嗯?” “一千,一千!” “行,那就这么说了啊,我看你也不急着住,按这个价码,补签个三年。” “多少?三年,我这是三室一厅,我要不,两年?”小红推了推李乐,伸出指头,比划比划。 “说好了啊。不准反悔。” “嗯,不反悔。” “老王,你看?” “呵呵,一群姑娘,我跟着,不合适。” “别啊,都去,课程表排一排,分两批去,公司掏钱,别回头又有人说公司抠门儿。” “好啊。”老王笑道。 “就是,就是,李总可大方了。” “你闭嘴。” “哦。” 李乐从兜里掏出一张单子,递过去,“这个给你,三八节,女员工一人一套化妆品,这是取货单子,后天,你安排人,去燕莎的柜台取。” “偶吼吼,好好,老板大气!”拿过李乐给的单子看了眼,“这个,不从公司走账?” “不走,我给人给的,公司的另算,你们看看去年买的啥,今天照旧不就成了?” “好好。” “对了,还有,这个给你。”李乐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拍到桌子上。 “啥?手机,我有啊。” “不要?” “要,呵呵,摩托v60嘿。” “省的说我压榨你。老王,你的,诺基亚8250。” “哟,我也有啊。” “走百信那边一起拿的。”李乐起身,“我去个厕所,红姐,叫人,开个会。” “好。”看着李乐推门走远,小红美滋滋拆开手机盒 ,摸着新手机在那乐呵。 王伍笑道,“傻乐啥?” “乐总给的哎。” “两年,一个月两百,这手机不就相当于你自己买的?” “呃这不是,这不是,拿老王的拳头捣老王的眼?我这,又给他省钱了?” “你以为呢?” “啊啊啊啊啊,李老抠,奸贼!!” 第862章 红总说,谁挡着她挣钱就灭了谁 厕所门口,王伍看着李乐,“诶,你这,有点欺负人了啊。” “咋?你还心疼了?” “我可不。” “还是的。老王,这几年了,你还看不出来红姐是个什么样儿的?” “大事不糊涂,小事儿一嘟噜。”王伍笑道。 “敲敲打打,才是爱。再说,她是伙伴,是朋友,又不是下属,坑坑才健康不是?” “反正你是总有理。” 李乐擦擦手,嘀咕道,“再往后,公司进来的人,可就没这层关系了,顶多,同事。” “诶,红姐去年和人干仗的事情你知道不?” “知道哇,在沪海,不拿鞋底子piapia抽人么?” “她在沪海也干仗了?” “合着,咱俩说的不是一个事儿?你说的干仗是啥?” “她不告诉你,估计是怕你脾气上来。” 李乐皱眉,“说说。” “招生么,竞争,有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培训机构,估计是社会上层面上的人搞起来的。到咱们学校门口发传单,到咱们的招生咨询现场找事儿截胡,后来就和他们干起来了,那边打了咱们的人。” “之后呢?” “红姐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帮人。哦,对,都是你们西北那一片儿的口音,直接上那家机构堵门,和那边的老板聊了一个下午,带着三万医药费回来的。” “艹!莽夫。” “牛逼。” 李乐想了想,“别管牛不牛逼,这种事儿,以后,别不让我知道。” “我这不告诉你了么?” “真特娘滴出事儿就晚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用那套笨办法。” “你的法子灵,可你是甩手掌柜的啊。” 王伍一句话,把李乐给憋的直运气,“得得得,老王,真有事儿赶紧告诉我就成。你看着她点儿。” “知道,我心里有数。不过,红姐当时挺气势的,说特么挡着她挣钱就灭了他。” “这话,算了,走,开会去。” 。。。。。。 会议室的白板上,已经密密麻麻写了写了一堆,仔细分辨,除了几个城市名,还有像家长教育讲堂,中高考指南,学习诊断,心理素质诊断,学生个人教学档案,教育咨询几行字。 李乐坐在白板前,手里捏着马克笔转来转去。 “红姐,刚才说的这几个点,你得琢磨琢磨,研究一下,这是咱们的在教学之外,要提供的辅助服务项目。” “嗯,我明白。回头,我找几个老师,研究研究这几个点。” 李乐点点头,话题一转,“这两年,咱们能看到的市场变化,随着城镇化开始,人口向城市自由流动,课后教育需求越来越大,小机构有组织的提供课后教育服务出现。而在燕京,沪海这种一线城市,开始涌现一些本地化的规模性机构,并且朝着周边城市下沉。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全国性的培训机构,迟早或者很快,也会出现,毕竟钞票的嗅觉是很灵敏的。” “咱们要抢抓市场?”小红举手。 李乐摇摇头,“倒也不是抢,而是按部就班的去开拓市场。你说得那种一年几十家的遍地铺开的那种抢,一是盲目,二是容易砸了好不容易培植起来的招牌,三是容易造成资金的浪费。” “按照现在的局面和趋势,区域化市场竞争激烈,但是放眼全国来说,还有个三到四年的时间来让我们落子。” “今后四年,目标是在沪海,羊城,中州,庄城,津门,长安,金陵,江城,蓉城这几个高校聚集区,开办教学点和主力校区。” 王伍问道,“还是大学生结合专职教师的模式?” “对,毕竟这种模式,我们熟悉操作,也给后备教师资源提供了支持。” “知道了,那我去接触一下这几个城市大学的学生会和就业指导办。” “具体,红姐统筹,你们之后自己再碰一碰,针对设立新校区,从资金,人员,场地,宣传,招生途径这些方面拿个具体的规划方案出来。” 李乐转头,看了看小红,“红姐,资金方面怎么样?有困难么?” “财报你也看了,去年两个校区的营收,算上津门出版公司那边,如果明年出版公司的业务能够全面铺开到东北和南方几个省,加上燕京两个校区的盈利能力,你要说一年开设这么多校区,肯定有压力,但是四年时间,问题不大。” “反正资金有问题,你就说。” “我不客气的。”小红一拍桌子。 “老王,还有个点,我给你说一下,你那边教研的考虑考虑。”李乐又看向王伍。 “你说。” “咱们得巩固一下自己的护城河。” “护城河?” “就是咱们的优势科目和专项。”李乐手一摊,“有的机构英语强,有的写作,语文强,咱们哪个强?” 王伍嘀咕嘀咕,“理科和英语。” “优势,特色,得分区,这是我们需要确立的特色和区别于其他机构的护城河。咱们手上有这么多的数理化竞赛的金银铜牌,他们又有自己的老师途径,咱们有条件,在这几个科目的高端战力和基础能力提升上,和其他培训机构拉开差距。” “成,我知道了。”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红姐晚上安排一下,明天各部门负责人晚上一起吃个饭聚个餐。” “咋不今天的?” “人家晚上都没事儿的?这种事儿不得提前?以后,立个规矩,公司决不允许下班后开会,当天通知集体活动。会既然开就要好好开,开正确的会和正确的开会。” “你们都是部门负责人,记着,无能的人喜欢用开会来刷存在感,偷懒的人喜欢用开会来打发时间。会开多了,就成了免责仪式和甩锅大会,开会的人越多,责任越分散,也就越没用。” “哟,谢谢李总。” “李总真好。” “还是李总水平高。” 几个部门负责人都笑,小红撇撇嘴,低声道,“好人都让你当了。” “你说啥?” “啊,我说,李总是个清汤大好人。” “走了,走了。”李乐挥挥手,去了自己那个常年不用的办公室。 刚想喝口水,就瞧见小红溜了进来,转身,要关门。 “诶诶诶,门开着。”李乐赶忙止住。 “吓的啥?你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怕你把我怎么了,开着。” “嘁。”小红拉开办公桌前的凳子,坐下,喘口气。 “我给你倒杯水?” “谢谢,嘿嘿。” 李乐给倒了杯水递过去,“我说,往后,你长点心。” “咋?” “你咋?” “你想咋?”李乐一瞪眼,“老王给额说,你去年带人干仗去了?” “嗨,呢几个瓜p,学人家弄培训,毛都不四,哈一哈就怂咧。” “你胆子不小哇,万一出事咋办?” “有接应,有埋伏,有支援,身上带着家伙事儿,还怕他们。” “伲个瓜女子,地头蛇伲,你当时占便宜,以后捏?” “真地头蛇奏四另一种法子。放心,额心里有数着捏。” “别,斗智斗勇轮不到你一个女子站前面,以后,有四给额说。” “知道知道。” 看着李乐认真的表情,小红嘴上不耐烦,可心里却绕着暖流。 “给你说个事儿。” “又咋?” “那个,新西方,老于,你那个师兄,知道不?” “嗯。”李乐点点头,“咱们和他没什么瓜葛,他做外语出国,考研的。”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什么意思?” “上个礼拜,市里开教育机构的会议,他找我,问我一堆关于k12培训的事情。我觉得,他是想涉足这一块儿,看中这块蛋糕了。” “做就做呗。” “他都要上市了,兜里有钱。” “关我屁事,关你屁事。” “嘿,竞争,竞争懂不懂?” “怕竞争就别做生意。两家的路子不一样,别那么紧张,按着咱们自己的节奏走就成。我不说了么,钞票的嗅觉最灵敏,现在,他还没到正式下场的时候。” “行,你都不急,我也不急。”小红看到李乐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放下心。 “李总,你说,老于是个啥样的人?” “他啊。”李乐想了想,“没接触过,就我知道的,大概是,是,想坏又坏不彻底,想好又好的不纯粹的那么一个拧巴人。” 小红听完,心道,好嘛,比你还复杂? 第863章 穿越时空的灯泡 宁小乐上门拉人,曾敏问为什么,回就是老娘想散散心。 可这种,和各种圈子的会议一个德行,找个风景秀丽的去处,玩上两天,留下一天就是大范围的,虚无缥缈的高谈阔论。 听着台上人的一二三四,首先其次,曾敏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抱着茶杯,愣神。 有人提议让曾敏对美育教育说说看法,曾敏只是笑笑,便说前面的老师说的都对,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学习到了不少,谢谢,谢谢。 散会之后,从一群想来攀谈结交的人中间脱身出来,曾敏长舒一口气,走到窗边茶座,要了壶黄山毛峰,一边品着,一边摆弄手机。 “至于么,不就开个会?”宁小乐笑着,拿起曾敏的茶杯,抿了口。 “诶诶诶,再拿一个就是,非得用我的?” “你这杯凉了,正好,好嘛,和这帮人这通扯淡。” “扯的啥?” “还能有啥,给子女投石问路的,燕大的艺术学院,牌子也可以不是?” 宁小乐接过曾敏给的杯子,倒上茶,“随便,欢迎报考。诶,这会,觉得咋样?” “呵呵,这叫啥会哦,正事抚皮蹭痒,后面就成了对一批人的吹捧和对另一批人的讨伐,乱七八糟的。” “所以叫你来涨涨见识。” “以后,还是少来的好。” “呵呵,你在这个圈子里,顶多不发表意见,不说话,但是脱离不开的。” 曾敏放下手机,“李乐给我聊,说这是什么社会角色理论,看来,还是远远的当个看客的好。”笑了笑,又道,“眼下这个舞台,属于那些两栖画家的。当官为画画开路,做画为做官扬名,二者相辅相成。只做官不画画,荒废了专业,光画画不做官,艺术道路又会窘迫,所谓两全其美,兴许就是这样?” 宁小乐回道,“人生在世转瞬即逝,要赶在这不长时间里,捞取名利,就别在乎别人骂你无耻,卑劣,装聋作哑,反正没人当面,背后的,滋当听不见,毕竟更多的人对你是不了解的,尤其是外行人,搞点玄之又玄的东西,又能唬住一大片。” 曾敏撇撇嘴,“美术本来是一门视觉艺术,具象、可视,好看就是好看,难看就是难看。哪有这么些深奥的东西。再经过那些理论家摆弄,变得玄虚起来,读完看完,云里雾里,只觉得好厉害。” “普通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好看或者觉得厉害的,叫技术。第一眼不一定看懂,但换个角度立刻就能看懂,并且拍手叫好的,叫艺术。你在旁边叽里咕噜讲半天,但还是挠挠头,说看不出哪儿好的,叫骗术。” “嗨,十几年前不就开始了?写的东西不和念绕口令一样的绕嘴,画的不是迷迷叨叨的,做出来的雕塑不是千奇百怪的,哪能显出你的水平来?弄个特么纸壳子串成串儿都能当艺术品展出,笑话么不是。这种玩意儿,大都是建立在赚钱扬名的思想基础之上。” “倒是苦了那些老老实实,踏踏实实,一笔一划画画的人喽。”曾敏想了想,“诶,你知道丁三春么?” “知道啊,长美院的,一手扎实的写实功底,还有就是调色的技术,反正我是没见过比他牛逼的人物,怎么?” “这几年不是让他帮着教美术生艺考么?上次见他时候,他就给我说,这几年,艺考学生一直被录取标准引领着那种素描过分强调结构、水粉摆块面笔触的奇怪风格。” “这不就是苏联的绘画风格结合部分印象派分色主义画法的综合产物?原来咱们不也是这种,出去之后才发现,不伦不类。”宁小乐笑道。 “是啊,学生们见到圆形的坛子罐子瓶子,就像被摔成了多面体,苹果被削成一块一块的,可皮却还在黏在上面,单色的衬布不是被画得跟稻草一样,就是变成了印花布,几十年了还在这么画。” 曾敏叹口气,“进到美院,这种水粉画法又被带入油画等主流画种的创作。因为绝大多数老师也是那个时代过来的,真正接触过正统的油画技法的不能说没有,但也不多。所以学生们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言之为自由。” “其实,不传授技法的原因在于他们自己也不懂,还不学。不过,你说这些,你想干嘛?” “没想好,还在琢磨。” “诶,说说,说说。”宁小乐拉着凳子往前凑了凑。 “你说,要是办个针对学生,青年画家,还有那些不受关注的基层画家进行资助,教学,交流,宣传的美术基金怎么样?” 宁小乐想了想,“好是好,可钱从哪来?你掏?” “我拿就我拿,还能找捐赠,小猫在运作和推广上,不是强项么?再说” “再说啥?” 曾敏摇摇头,“算了,我规划规划。不过可以先封你个秘书。” “秘书长,秘书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 小李和老李不知道曾老师在琢磨什么,只觉得,没有曾老师在家的这几天,略微有些,自由。 沙发一头一个,爷俩一个姿势,斜靠盘着腿,看电视里石光荣正拿着皮带满屋转圈的抽石林。 其实,这电视剧也挺奇葩,三个主演到最后,都成了被封杀的角色。 瞧见老李看的津津有味儿,李乐琢磨琢磨,问道,“诶,爸,爸。” “啊,咋?” “我爷以前也这么抽你的?” “换换。” “啥换换?” “换成你奶。你爷从来没对我下过手,主要以说服教育批评为主,你爷那时候,一个月在家能待上半个月都是好的,西北局管的地方大,不是西疆就是青藏的出差,哪有那时间管我。” “哦,我奶下手那就轻多了。” “谁说的?”老李一伸胳膊,凑过去给李乐看,“瞧见没,这块疤,你奶拿炭铲子敲的,那血,哗哗的流哇。还还还有这儿。” 老李又把裤腿儿撩起来,“看到这个印子了么?” “安。” “小鞭抽的。” “好么,您小时候得多能惹祸?因为啥?” “就拿了你爷的配”老李忽然停了嘴,“你管那么多干嘛?” “那这里面的石光荣,像我爷不?” “还能和谁比不?一个省军区参谋长。”老李摇摇头,“你爷比他帅,文化水平高,这个就是莽夫,诶,等等。” 李晋乔趿拉上拖鞋,进卧室,翻了半天,拿出来一个绿色塑料皮的本子,递给李乐,“你爷爷走了以后,上面来人把工作笔记和一些文件资料什么的都拿走了,这本是忘在一个箱子里的,你瞅瞅,都是你爷爷写的工作记录。” 李乐打开来看了眼,“嚯,这字,真硬啊。” “可不。你爷这是从小私塾先生教出来的童子功。咋样,比你那一手破字强多了。” “你不也一样?” “嘁!” 李乐翻了翻,看到都是些关于经济指标,数字,还有像“五月七日,燕京,经济工作会议”,“预算要打稳妥,要切实留有余地大力恢复农业,稳定市场”,“增加农业生产和日用品生产,解决吃、穿、用问题,保证市场供应,制止通货膨胀”这种记录,越往后,字迹越密,除了数据,还有图表。 “啧啧啧,老爷子真厉害。” “是。”老李伸手拿过来,进屋把笔记本放好,又歪到沙发上,看了两眼电视,问李乐,“儿砸,你说,咱家养条狗咋样?” “不咋样。” “咋?能看家护院儿的,多好。” “第一,我妈狗毛过敏,第二,我妈狗毛过敏,就不会碰,就你一个人喂,你这整天也是东跑西颠儿的,能顾得过来?第三,狗这东西,养出感情来了,迟早得遇到那一天,到时,越想它的好,越难受,算了,不如一开始就不养。还有,你要说看家护院,陆叔那边不有摄像头监控报警器什么的么?装一套就是。” 老李寻思寻思,点点头,“也对啊,算了,我给老陆打电话,让他安排人过来。” 李乐伸个懒腰,起身,“您看,我去屋里看书。” 老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笑道,“去去,定点儿通话。” “你不给我妈打一个?” “不打,老夫老妻的,我们心有灵犀。” “可不,靠脑电波交流,省电话费不是?”李乐一转身,出了屋。 老李瞧见李乐出去,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拉远了看,摁完号,“喂,媳妇儿啊,吃饭了没,吃的啥?好吃不?晚上有啥活动啊?” 一手打着电话,一手“歘”“歘”拽掉脚上的袜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头一皱,甩手扔到了沙发那头,接着顺势一躺,“没,我这不正打扫卫生呢,呵呵,瞧你说的,你不在和在不都一个样?那是,那是” 李乐回了屋,也打开电脑,点开抠抠,瞧见名为lee boo j的小狮子头像亮了。 “莫西莫西,瓦塔西瓦红豆泥,咪西咪西滴干活。” “不会日语就别用。” “又加班?” “啊,刚和世界杯会务组的人对接完接待项目,四月下旬,就有队伍要来酒店入住,现在是倒计时。” “我那个看比赛的事情怎么说了?” “你找个人和莉秀对接,她来操办这个事情。” “好的。” “对了,你看一下。” “神马东西?” “赤古里裙,订婚时候穿的,我阿妈找人订做,这是小样,你看看,哪个好看?” 打开传过来的图片,李乐瞅了眼,他哪懂这玩意儿,瞧着一件青白色的带着刺绣花纹的还挺顺眼。 “第三张,青白色的那个。” “可以,眼光不错啊。” “那是,曾老师几十年的悉心熏陶,这点儿艺术细菌还是有滴。” “这个是你穿的,你挑一个。” 李乐点开看了,嘴角一撇,回打,“我能不穿不?” “为什么?” “别扭。” “你不入乡随俗的?那你穿什么?” “中山装,或者西装。” “随便你,就知道你大概率不愿意。” “呵呵,要不怎么说心有灵犀呢?” “阿爸给我说,让我问问你,那个和welstory合作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怎么想的?” 那边等了一会儿才打出一行字。 “阿爸既然又问,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规划,有了规划,按他的性格,肯定是要做成的。我想,可以做,但是前期要控制规模和投入,真到后面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抽身。” “我再想想,具体的运作模式我还得盘算盘算。还有这事儿,怎么都得和你堂哥那边沟通一下,不能瞒着他,毕竟已经是在合作了,要不然太不地道。” “要钱不?” “什么钱?” “welstory这边要是合作了,你不需要资金么?我去年的股份分红前几天刚报完所得税。” “别,你自己留着,我牙好,用不着。” “真不用?” “不用。” “那我转一部分到富乐那边去。哦,给你看看这个。” “压缩包?什么文件?” “莉秀找汉城这边的几家地产公司,给的房产信息。” “行,我看看,等七月份过去,咱们一起挑一挑。” “好。” 又聊了一会儿,两人互道“886”,李乐想了想,开始打字。 。。。。。。 长安西北电影院里,成子正拉着小手,美滋滋看着荧幕上那个经常打飞的去伦敦喂鸽子的和相约九八,在河边桃花树底下,你侬我侬。 “艹,谁特么这时候打手机?” “嘘,你小点声。”刘楠把手抽回来,拍了成子一下,低声道。 “噢噢噢。” “你不接?” “不接,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接,讨厌。”成子搁着裤兜,摁了挂断,扭头借着亮光,看了眼刘楠,一脸笑嘻嘻。 “看电影,看我干嘛?” “你比电影好看。” “去你的。” “嘿嘿。” 又看了没几分钟,刚摸到手指头,手机又开始蹦跶。 “艹!” “要不,你还是接了,万一是公司呢?” 成子点点头,不情不愿的掏出手机看了眼,“嗖”的站了起来。 “谁的?”“乐哥。”“那赶紧去。” “前面那谁啊,坐不坐?不坐出去!” 成子赶忙给后排的人作着揖,溜着墙根儿,跑出了放映厅。 “喂,乐哥。” “成子,有个邮件,我发你邮箱了,你看看。” “诶诶诶,就这事儿?” “对,就这事儿?” “你不能发短信?” “发短信干嘛?一个电话的事儿。挂了啊。” “嘟嘟嘟嘟~~~~~” 成子叹口气,听筒里的声音,这时候到耳朵了,让人无比的心烦。 第864章 那事儿,成了 当成子穿着刘楠给织的毛衣,上了去泉城的火车,在大洋彼岸的那一头,麻省的沃尔姆,那间名为a123的公司里,迎来了梅兰达,以及一群西装革履,趾高气昂,看着就和公司这帮邋里邋遢理工男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见到梅兰达,张业明想起一个汉语词汇,秀色可餐,赶紧深吸口气,因为他知道,今天这个会谈,将会决定a123将来的走向和命运。 “这是乔尔森先生,托尔斯奥尔森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是我们这次收购业务的律师。”梅兰达又一指,“这是弼马温的温斯顿女士,负责审计和会计事务。这位是人力资源顾问吉福先生,还有。” 双方在这间略显拥挤的器材室改成的会议室里落座,梅兰达打开电脑,笑道,“好了,先生们,我们开始。” 戴夫·维奥,a123经营业务的负责人,看了看自己这边找来的律师和财务人员,好像从对方报出名头之后,气势上就被压制,叹了口气道,“好的,希望今天有个好结果。” “当然,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如此,良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那么,关门。” 从上午九点开始,除了进出倒咖啡的人,会议室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平静中进行,会议室外,a123公司为数不多的员工,心不在焉的在忙着手里的活。 作为去年六月份才初创的一家公司,众人有些诧异,在不到一年,还没有做出什么有效的业绩的时候,竟然会有人要收购,而在收购之后,必定迎来的是人员调整,落到谁的头上,看来都有些难以接受,可这就是商业逻辑。 “和上次一样,我们还是希望你们能够承诺,保留公司现有员工。” “不可能,维奥先生。该有的赔偿一分不少,而且经过委托方同意,所有被整合的员工,会拿到一份额外的抚慰金,这笔抚慰金,足以让他们坚持到找到下一家公司,另外”梅兰达看了眼身边那个有些瘦小的弼马温的审计师。 “是这样的,维奥先生,我们在对贵公司的前期日常支出方面的审计中,发现这么几个问题,您可以看看。”审计师从一堆文件夹里,找出一份,递过去。 维奥接到手,打开没看几页,脸上就有些绷不住,张业明和一旁的瑞克,巴特,挨个看过之后,也是同样的表情。 “贵公司在成立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仅仅是非业务性支出,就已经达到了二十三万刀,比如出现的重复采购,办公用品的浪费严重,差旅费用和实际不符,还有不应该出现的一些牵扯到具体员工的费用报销,这些都是存在的管理不规范造成的资金使用效率低下,归根到底,还是人的原因。” 梅兰达笑道,“先生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维奥和张业明几个人互相看了眼,叹口气道,“好,不过,还是要做好人员的安抚工作。” “一切都有法律。”梅兰达身旁的乔尔森说了句。 “ok,我们继续。基于第一轮尽职调查中的税务相关问题” 上午九点开始,一直到下午四点,在梅兰达的控场下, 一场收购谈判在平静,有条不紊的推进。 “关于现有持有的专利,我们想听听你们的打算。” “对于贵公司现有的专利项目,我们根据评估公司的意见,经过委托方的同意,拟定了如下的方案。” “这个,我们需要回去商量一下。” “请尽快,在下次会谈之前告知你们商议的结果。” “好的。维奥先生,先生们,那么,我们今天就到这儿?” “可以。今天,大伙都累了,晚上一起喝一杯?”维奥提议道。 “不用,我们晚上七点钟的飞机要回纽约。希望下星期的会谈,我们达成初步协议之后,再一起。” “呃好。” 看着梅兰达一行人,雷厉风行的来,又雷厉风行的走,维奥敲了敲张业明几个人,“怎么说?他们给的价格?” “按照咱们这边的评估公司的评估,好像”巴特嘀咕道。 “他们很精明,每一分都算到了骨头里。而且,咱们和前年硅谷那种泡沫下的网络公司不一样,动不动就溢价,现在,哪还有这种好事?” “走,去办公室,咱们再商量一下,我觉得,期权这一块儿,还能要的更多。” “不过,要是真按他们说的,以后,真的要在那边设立实验室?” 几人都看张业明。 张业明笑了笑,“只要承诺到位,去哪儿不都一样?” “对了,刚才对面给的报告里,那个威尔森?” “我去谈,赶紧滚蛋,还等着拿赔偿么?” 。。。。。。 李乐坐在惠庆的对面,看着惠庆一点点翻着课题里,自己负责的关于城市社会空间的研究方法的那一部分论述。 “这一块儿。”惠庆拿起笔,画了几道线,转过来,给李乐指着。 “因子生态分析法和社会区域分析法的部分,具体之于优缺点比较、论断、取代的过程,你再详细一点。” 李乐探着脑袋看了看,惠庆问道,“知道是什么么?” “揭示主因子空间作用,空间作用模型。” “是的,数量统计学的部分,你写的还是不够细致,或者没有到点子上,因子生态分析的数据规定,有两个,一个是数据必须从城市内部样本中收集,二一个是,数据的特征要反映社会特征,包括” 李乐点点头,“知道了,重点是社会经济地位和家庭寿命周期,还有城市集聚作用空间模型。” “行了,拿回去,重新修改完在给我看,下周可以?” “可以。”惠庆难得笑了笑,“诶,我听说,你代课效果不错?” “哪有,您可别听马主任瞎说,我就照本宣科的,可不敢胡言乱语。” “我说你胡言乱语了么?” “” “行啊,讲课这上面,你比我有天赋,怎么样,敢不敢去费老师那边讲一讲?” “啥,啥意思?”李乐一愣。 “过几天,费老师家里要来几个朋友,要我叫你过去,一起听一听。” “都有谁啊?” “雷老师,原来老系主任潘老师,还有人大的几个老师。” “我能去?我能讲啥,可不敢。”听到这几个名字,李乐少有的没什么信心,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 “嗨,就是一般聊天,你不说话,端茶倒水总可以,” “那行。” “成,等通知。还有,” 刚抬起屁股的李乐,又坐下,“还有啥?” “五一放假,你和我一起,去一趟渝城。” “干嘛?” “那边有个城市规划的论证会,你也一起听听。” “哦。” 李乐琢磨琢磨,五一,反正大小姐也不来,去就去呗,上一世去渝城,还是陪着去看tf男孩的演唱会,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一个组合的粉丝内部能打的“血流成河”。 拎着包,出了楼,就接到一个挂着丑国区号的电话,李乐心里一激灵。 “李?这里是梅兰达。” “你好,梅兰达。” “告诉你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我猜猜,好消息是,收购,成了?” “是的。” “坏消息呢?” “你得多支出十到十五万刀的额外费用。” “为什么?” “州政府和联邦政府审批,需要动用一些关系。” “能行?什么途径?” “慈善募捐和雇佣一个州委员会议员弟弟的顾问公司。” “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不会。走的一个民间团体的名义。” “可以。谢谢!!” “不客气,别忘了我的委托费。” “这个,你找小雅,别问我。拜拜!!” 挂了电话,李乐对着空气来了套王八拳,正咧着嘴呲着牙,就听到身后有人喊,“李师兄?” “啊。”瞧见三个姑娘,中间那个姓昝的师妹,李乐赶紧正色。 “你哪不舒服?” “没有,锻炼身体,保卫祖国,再见!!” 第865章 狗撒缰绳,放飞自我 清大环境楼后的小门前,曹鹏伸手,撑开一个大垃圾袋。 “哎,别举这么高的啊,我不到好往里面倒。”曹艳一手拎着簸箕,一手攥着扫把,指挥道。 “哦,哦。” “原来这么伶俐滴娃,现在咋也变得这么笨了?” “我个儿长高咧。” “是哦,长个不长心眼儿啊。” “哪有。” 三两下把垃圾倒进去,又磕了磕簸箕,曹艳一伸手,把垃圾袋扯过来,“行了,你赶紧忙去,别让人看见。” “这有啥,看见就看见,再说,知道的都知道。” “那也不好哇。” “姐,你就是个死心眼儿。” “熊样,去,用不到你。” “嘿嘿。”曹鹏笑了笑,“姐,给你说个事儿。” “啥?” “那个,保研名单下来了,有我。” “真哒?” “嗯,我们系,排第一的就是我。” “好好,好,爸妈保佑,爸妈保佑。”曹艳抓着曹鹏的胳膊,来回晃着,虽然早知道自家弟弟保研稳了,可听到准信儿,还是喜笑颜开,一低头,瞧见曹鹏衣服上沾了自己的手印,又赶忙松开,换成手背拍打着。 “姐,走,东西放下,去对面食堂,我请你吃饭。” “别了,别了,你自己去,我这边有公司给的盒饭。等下了这趟班,我去买点菜,咱们回家自己做,想吃啥?要不,白菜肉馅饺子?” “成。”曹鹏点点头,“多放白菜,我喜欢吃白菜。” “噫,净说胡话,肉多,肉得多。”曹艳嗔怪,转瞬又换了笑脸,“呀,额弟现在是研究生了,真好,真好。” “诶对,这礼拜,我发工资,买点东西,去看看李叔和曾老师。” “我有钱,这几天在外面接的那个小活,结过款了,小三千呢,回头我给你,帮我攒着。” “不用,以后啊,你自己挣得钱,自己留着。你不是谈女朋友了么,请人家吃个饭,看个电影,逛逛街。别跟个榆木脑袋似的,听着没?姐是过来人,女孩儿的心思,比你懂。” “嘿,你懂啥?你还没谈过恋爱呢?对了,姐,上次,学校那个电工,明哥,咋说的?” 曹艳脸一红,“说你呢,怎么扯我身上了,找打。” “姐,我看那个明哥挺好的,人老实,又有技术,心还细,是个过日子的人。要不,我给你约出来?” “去去去,赶紧走,别耽误我干活。”曹艳举起胳膊肘,推着曹鹏。 “我不,这还几袋垃圾呢,我帮你送小车上去。” 曹鹏跳开一步,拎起脚下的几个垃圾袋,就往楼后走。 曹艳眼瞅着弟弟手快,笑着叹口气,跟上。 两人刚走到小三轮边上,一个头上扎着纂儿,蓝色西装,戴着黑边眼镜的中年女人走过来。 “呀,赵主任。”曹艳扔下扫把,迎上去。 曹鹏一瞧,也跟过去,叫了声,“赵老师。” “你们姐弟俩在这儿呢?这一通好找。曹鹏,毕业设计做了么?” “还差一点儿。” “看了保研名单了?” “嗯。谢谢赵老师。” “谢我做什么,我又不能给你打分。” “那也得谢谢您,这几年都是您在帮我们。”曹鹏对这位学校学生社区服务中心的主任,一直都心存感谢。 从入学,就是这位当时还是行政事务处一个科长的赵主任,帮着曹艳安排活,给曹鹏奶奶联系医院,联系附近的房子,虽说都是当时曹鹏选择清大的条件,可人家前前后后关照了四年。 “你好好读书就成,呵呵。”赵主任拉过曹艳,“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事儿,你琢磨的咋样了?” 听着话,曹艳抠着手,“想,想干。” “想干就成。” “人都是现成的,可这个,这个” “啥?” “我现在没有这么多,要是注册什么公司,就算了,赵主任,我还是干现在的活,就挺好。” “别啊,你先把摊子撑起来,后面不就好说了。” “可这” 曹鹏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凑了上去,“姐,啥事儿啊?赵主任说的?” “哎,对,曹鹏在,你给你姐说说。这个,是这么档子事儿,” 听完赵主任说的,曹鹏算是明白了曹艳的犹豫和为难。 前年,清大的物业管理处改制成了学生社区服务中心,开始走市场化运行的路线,学校里,除了自有的保洁临时工,也逐渐引入了第三方物业公司保洁公司的招标采购。 就这么着,学校的教学楼,实验楼,学生宿舍,开始一点点的通过招标,转了出去。 原本这些和曹艳没什么关系,她属于那批和学校签合同的临时工,可今年清大政策一变,学生社区服务中心,又给改成了物业管理中心,要去除了个别重点实验室,所有的校区保洁,物业工作,都要采用第三方招标投标。 当然,这个也和曹艳没牵扯,一个小保洁,有赵主任安排,她无非是把合同签订的改成其他保洁公司。 但地球人都明白,干大中专院校,尤其是干清大这种学校的活,中间是个什么道道。 二次改制的节骨眼上,有个头头被查出来出了问题,紧接着人被带走调查。一时间,和这位头头关联的保洁公司也被牵扯,保洁人员一夜之间就撤了出去。 可活还得干,赵处长临时抓人,把眼下还属于学校的十几个临时工给组织起来,除了原来的活,还得接着干那家公司留下的区域。 不过,不能总这么样,赵处长就想到了被推上当组长的曹艳。想让曹艳趁着反正都得改签外包合同,不如自己注册个保洁公司,一步到位。 曹艳不是傻子,十四五岁就混社会养奶奶养弟弟的人,知道这是个机会,可手里实在没资金。 因为赵主任说的明白,出了那档子事儿,得先垫付,到七月份年度招标之前才能拿到劳务费。 算算人员工资,保洁工具材料,参与招标,这都需要钱。况且,就算有赵主任,在清大这几年里,眼能见到各种关系复杂和三哥家的电线一样,即便参加了招标,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万一不成咋办? 曹鹏知道自家姐姐的心思,琢磨琢磨,便冲赵主任说道,“赵主任,您看,这样行不,我和我姐回家再商量商量,下礼拜一给您个答复?” “行。我等你回话,不成,我赶紧做其他安排。” “谢谢赵主任。” “嗨,你这成了学校的研究生,之后再读博,当老师,多好的事情。我走了。” “嗯,您慢走。” 等赵主任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曹艳一戳弟弟,“你这,瞎答应什么,咱们哪有这钱,你知道这得多少钱么?” “姐,先别说钱的事儿,我就问你,想干不?”曹鹏一拉姐姐,盯着看。 曹艳一愣,随即叹口气。 。。。。。。 曾敏从黄山回了家,除了一堆当地的茶叶石耳徽墨酥,笋干香菇小烧饼,还带着一股满满的负能量。 而这股负能量,在进到家门之后,爆发了。 “你们爷俩这是狗撒缰绳,放飞自我了?” “这啥?垃圾桶里攒了几天了,不知道倒?院子里不知道扫?” “这锅碗瓢盆刷完不知道收起来,咋,嫌做菜不够味额儿,添点维生素?” “还有这桌上,是一字长蛇还是二龙出水,四门兜底还是五虎群羊,搁这儿摆弄兵法呢?俩军事家,赶紧过来收拾。” “老李,过来,我临走前交代给茶室绿植浇水呢,都让你喝了?” “李乐,院子缸里的鱼呢,怎么少了一条?猫?你咋不怨天上飞的老楞叼走了呢?” “家里洗衣机是个摆设?堆这一堆,不知道以为你们爷俩要离家出走呢,这家给不了你们温暖了?” 曾敏坐在沙发上,指点江山,李乐和老李,被遥控着,拿着各种笤帚拖把毛巾垃圾袋,在屋里出溜来出溜去,毫无反抗之意,彼此对视一眼,眼神交流。 “我说的。” “我哪知道你妈提前来了,你情报工作咋做的?” 曾敏拧着眉毛,看爷俩哆哆嗦嗦,忙忙碌碌,心情刚好一点,手一摸沙发坐垫,噫?这啥? 抽出来一看,立马脑门上火,“这,谁的袜子?” “带字儿的,我爸的。”李乐立马回道。 “逆,逆子~~~” “李晋乔,搁家,你养猪呢!!” 曾敏怒气值眼瞅着要爆表,就被一阵门铃声打断。 “去,开门去。”曾敏一指李乐。 “哦。”小李厨子捏着抹布,一步三晃的出了屋。 老李“愤恨”的看了眼,转过头,立马一脸谄媚的笑道,“媳妇儿,我这几天可都早出晚归的,还有一天去了沙河的保障基地,你可不能赖我啊,都是李乐。” “嘁,你,我还不知道,不想理你。” “别啊,我估摸着是曹鹏来了,晚上我掏钱,请你们吃羊蝎子?” “不兴这套。”曾敏一抬脚,照着老李的屁股踹了一下,“干你的活去。” 听到曹鹏的声音,曾敏起身,蹬上拖鞋出了屋。 “姨。” “曾老师。” “哟,鹏啊,艳儿来了,走走走,去我画室。”曾老师瞧见曹鹏和曹艳,一抬手,招呼过来,一手一个。 “不是,姨,叔” “别管他,劳动改造呢,先去我画室,我从黄山刚回来,带了好吃的,你们姐弟俩尝尝。” “我去帮李叔收拾。”曹艳要撸袖子。 “不用,哪能让你来干活,走。” 曾敏瞧了眼边上的李乐,“还有你。” “是,我的妈妈。我去监督他。” “你干活,监督谁?” 爷俩这边忙活,曾敏拉着曹鹏进了画室。 “姨,这还是买的一点水果吃的,还有给我叔的茶叶、烟,这是我给您和叔勾的毛线拖鞋。” “呀,这个好,这个好。”曾敏接过来,穿上在屋里走了几步,笑道,“舒服,艳儿,有心了啊。” “哪有,曾老师,我就这点小手艺。” “心灵手巧的,这都是本事。”曾敏拍了拍曹艳的胳膊,“今天怎么一起过来的?” “姨,看看您和李叔,还有,就是曹鹏保研下来了。” “是嘛!”曾敏看看曹鹏,又是一喜,“这下放心了?” “嗯。” “行啊,这算是又进了一步,好好地,听见没?” “知道,姨。” “诶,你那边” 回到这头,老李和李乐收拾完,互相倚着坐在沙发上喘气儿。 “总算弄完了。这下,你妈不能说啥了。” “难说,咱俩,今天收着点。” “你妈在家,哪天不收着?”老李一撇嘴,“不过,你妈这是咋了?以前也没见这样的? “更,更年” “嘘,闭嘴,可别在你妈跟前提着几个字,曾老师永远年轻,明白不?” “明白。” “去,给我倒杯水,这顿忙活,我这腰啊。” “噫,你也就能支使我。” “曹鹏来了,你不做几道菜?” “不想做,咱们出去吃?” “行啊,你当了叛徒,你掏钱,羊蝎子咋样?” “嘿,怎么我” “老李,李乐~~~~”刚想再掰扯,就听到曾敏喊人。 “啊,来了。” 爷俩又颠儿到画室,一推门,“咋?” “曹鹏刚问了个事,你俩给参谋参谋。” 。。。。。。 晚上终究是老李请客,一家子去了后海边上的一家羊蝎子火锅。 “艳儿,给你奶说了么?” “说了。” “那就行,回头,再要两个菜,打包回去,给你奶。” “不用,叔,剩的折折就成。”曹鹏说道。 “屁话,给你奶带新的。” “哦。叔,我给您倒上。” “好,诶,好,鹏儿,叔教你酒桌规矩,记着,当面开酒、双手执瓶、看好顺序、注意站位,杯满为礼,不溢为敬,倒酒从主位开始,顺时针,不能隔人” “这读研了,也算半只脚踏上社会,没人把你当孩子了,有些东西,一定得注意。” “知道了,叔。” 李乐把一块羊蝎子夹给曾敏,又夹给曹艳,“艳儿姐,你觉得那个赵处长,人咋样?” “挺好,从进学校,就是她一直帮着我们。”曹艳把那个赵处长这些年帮的事儿说了。 “她这人,你俩看,平时穿衣打扮,举止言谈,还有在学校的风评呢?”老李问道。 曹鹏想了想,“穿衣打扮,看不出来什么,就很普通,就一辆自行车来来回回。学生里的风评,也不错,好多学生找她帮忙,能给解决的都给解决了。” “一把手二把手?” “其实是副处。” “什么时候升的?” “去年,以前是宿管科的科长。” 李乐又问,“你们学校,承包招标的外包项目多不多?” “多。不过,这年头,没个关系,也接不来这些。” “那你们想过没,为什么找艳儿姐来干?” “不是,临时找不到人了么?” “呵呵,你们啊。”老李抿了口酒,一举筷子,“别想简单了。” “叔,你是说?”到底社会经验丰富,曹艳比曹鹏脑子转的快。 “可以先试探一下,讲究点技巧。” “直接” “那太明显了,换个方式,”李乐笑了笑。 “艳儿,这事儿,可干,钱上面,别操心。不够,我给你们拿,啥时挣钱,啥时给。”曾老师拍了板。 第866章 李厨子进化过程中的一小步 曹鹏姐俩拎着东西来,又拎着更多的东西坐上了李乐的车。 家门口台阶上,曾敏瞧着车出了胡同,扭头冲李晋乔笑道,“久往令人厌、频来亲也疏,曹艳也个明白人。” “算算你这些年,捡了这么多孩子,最出息的,还是曹鹏。” “是李乐,不是我,再说,成子那帮孩子,不也挺好?” “两人路子不一样。” “搁我眼里都一样。”老李嘬了口烟,“其实,要我说,不作恶,不违法,靠自己本事能吃上饭,这就是出息了,这世上九成九都是普通人,曹鹏成子这样的,能有几个?在个人、天赋、机遇,时也命也,老话不说么,自助者天助。” “想过的好,先自己努力,剩下的,交给时运。” “你啥时候这么唯心了?” “曾老师,到咱们这个岁数,有些事儿,还看不明白么?” “呵呵,倒也是,诶,对了,你还记得最早那个叫小满的孩子不,在长安站行李房的那个娃?” “别给我提他,进屋了。”老李扔掉烟头,一甩手,跨进院子。 曾敏笑了笑,叹口气,转身,“吱呀”,关上了门。 。。。。。。 “姐,我送哥下去。一会儿再上来。” “算了,你别上来了,一来一回的,我把你带到学校。” “也成。那姐,奶,我们走了啊。” “诶,路上慢点儿。” “知道了。” 七六八厂宿舍的一栋老楼,曹鹏姐俩和奶奶在这儿租了一套两室一过道,地方不大,可图个交通方便,曹艳干活近,曹鹏能随时过来,关键是冬天有暖气,曹鹏奶那老肺病,能过的舒坦点。 下楼上车,李乐七扭八拐的钻出小区,往清大开。 “你说的帮你们找住的地方的那个老师,就是赵主任。” “嗯,这是她一个亲戚的房子。好几年了,周边都涨价了,就我们这套还是350。” 李乐点点头,“你别怨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刺耳朵,社会上,虽说好人多,可那都是在某些条件下,咱们,做事,尤其牵扯到利益的时候,还是得先把人低了想,才能不失望,才能保持好的心态,找到真心对你好的人,明白不?” “我知道,这事儿,我和我姐,从小就见多了。” “你明白那就成。” “哥,就是我姨那边” “她咋说,你和艳儿姐就咋办就成,天老大,她老二,谁能管得了她哇。” “呵呵。” “笑啥?” “那你和叔咋排?以后要嫂子进门了呢?” “哎哎,别用这眼神,知道你想啥呢,滚蛋。” “嘿。” “笑你个头哇,等你以后就知道了。对了,那个其其格咋样?拉手手,亲嘴嘴了么?” “哪有,没的,没的。”曹鹏脸一红,摇着头。 “大小伙子,还害什么羞,该主动就主动。还要我教你不?电影院知道不?恐怖片懂不?游乐园过山车知道?下雨一把伞明白?” “她,她看山村老尸都能睡着的。” “噫~~~~~这得多大的心。”李乐“啧啧啧”,“你记着就成,真觉得人家姑娘好,就别三心二意的,该见家长见家长,表表决心,给人家吃个定心丸,知道?” “知道了。” 车子拐了个弯,“对了,你这夏天没什么事儿,导师那边不会让你提前进组?” “应该不会,咋?”曹鹏问。 “那就行,跟我去一趟南高丽,成子,你胖哥,还有陆哥他们,都去。” “去哪干嘛?” “订婚啊,你不想去,那就算了。” “别啊,别,去,肯定去,当伴郎不是?” “又不是结婚,当什么伴郎,去玩儿的。” “那好,那好。”曹鹏笑道。 眼瞅着车快到校门,“哥,给你说个事儿。” “等等,我先停路边。啥事儿?” “前天你不在,我和胖哥,小陆哥,葱哥还有宋经理一起开了个线上,就说那个无人机的事儿。” “技术上的东西,我又不懂,缺钱了?” “没,钱够,就是,我们现在发现一个问题。” “嗯,你说。” “1907年,布雷盖就设计了多旋翼飞行器模型。相比直升机,在气动设计方面,尽可能的加大气动尺寸就会会获得更高的效率,除非遇到材料或者结构限制才会去选择分布式控制的方式。” 李乐一皱眉,“说人话。” “多旋翼的结构飞行器,数学模型相对简单。只要旋翼推力足够大,板砖都能给推上天。” “这不挺好?” “可多旋翼的问题在于,姿态估计和飞行控制,对传感器的精度要求极高。” “你们现在不是在做了么?有问题?” “飞控。” “飞控?” “嗯,飞控就是无人机的大脑,可以看作是一个cpu加dos系统。但是现在,我们遇到了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一是现在的飞控硬件大都源自于固定翼飞控。这些硬件器件没有经过可靠、规模化验证,现有的选型,大都是用于移动终端或者其他机器人的消费级别元器件,虽然能体现整体架构和控制成本,但是没有充分考虑到环境温度、抖动、商品化之后的供货过程。 “二是软件技术体系冗余严重、资源不足,算法需要进一步更新。”曹鹏看了眼李乐,“哥,我这么解释你能明白了不?” “我大概明白了,就是现在,胖子那边的机械组,可以把机器弄上天,但是你和小陆这边的飞控硬件和软件,因为技术局限,还没能到控制的那一步。” “我们现在采用的是模块化搭建,分解开来就是开发传感器采集、舵机、电机的控制,再从航向、转速、俯仰、横滚等几个通道让飞行器稳定,随后是稳定悬停,最后是航线飞行。” “意思是?” “我们采用的自研,需要电容电阻逐个点到板子上,代码要一行一行敲到屏幕上。坏处是原来预计的出样品的时间可能会延长,好处是因为对硬件软件的充分理解,完成之后的后续的开发和改进和迭代速度会比较快。” “比计划的延长多少时间?” “按照现在的移动无线通讯技术、元器件的发展趋势,还有gps等定位技术的开放程度,估计最快,在05到06年。” 李乐琢磨琢磨,“没问题,技术积累而已,等得起,你们慢慢来。” “嗯,你能理解就成。” “是,我多聪明,那也就是当年没学。”李乐顿觉得自己距离郁葱这几个人靠近了一大步。 “其实,我们那天聊了这种无人控制的发展阶段和方向,葱哥说,归纳起来,就是飞行,感知,交互。” “在飞行这个阶段,是有一套完善的能够扩展的硬件架构系统,具备强大的计算,高带宽的总线通信,其次器件要根据飞行场景,在实时嵌入式操作系统上构建具有适应性的控制算法。最后,就是在使用温度、压力、振动、电磁兼容、飞行性” “未来的发展方向,就是,硬件c,通信网络技术,可视化数据,还有模块软件几个层面进行你看,比如庞特里亚金极小值原理,英文叫pontryag''s iu prciple,这个你懂,我就想,诶,诶,哥,哥?” 曹鹏自顾自,嘚嘚嘚嘚说了一大堆,转头看了眼正拿着手机发短信的李乐,皱了皱眉。 “啊,你说,你说,我听着呢,庞特里亚金是?” “哥,我走了啊。” “诶,别啊,我这正听着呢?” “别了,我得写毕业设计去。” “哦,那行。慢点啊。” “好。” “庞特里亚金,pontryag”李乐嘴里嘀咕着,一边发动车。 “铛铛铛”几声,李乐一抬头,看到一穿着挺发神的姑娘敲自己车窗。 “咋?有事儿?” “你好,我是这里的学生,能送我一路不?” “学生?” “啊,是。” “大几的?” “大三。” “去哪儿?” “看您的意思。” “哦,问你个问题,你要是知道就上车。” “您说。” “pontryag,庞特里亚金是干嘛滴?” “这个” \"得,拜拜了您内。这都不知道,还叫大学生?” 李乐一踩油门,窜了出去。留下姑娘在那嘀咕,这人,有大病? 第867章 怎么破事儿都是我? “目前蔬菜在田面积5800亩,2001年生产蔬菜3万吨。” “良种覆盖率70,2001年大中棚、小拱棚栽培面积2100亩,地膜、遮阳网覆盖栽培3200亩。全镇现有50亩以上蔬菜产销大户40人。” “种子蔬菜主要有根、茎、叶、瓜、果和调味菜等7大类40多个种类200多个品种,其中地方品种30余个。” “主要蔬菜种植面积(含复种),辣椒460亩,西红柿810亩,黄瓜620亩,茄子450亩,韭菜600亩,萝卜860,白菜1100亩青菜类1200亩,其它小品种类600亩。” 成子在宾馆的房间里,一手薅着头发,一手笨拙的对着笔电键盘戳来戳去,不时的看向手边那个已经卷了边的笔记本。 “鸡吁居,诶,不对,鸡一优韭,韭菜,球!” 一拍桌子,成子恨恨的骂了声,伸手摸到桌角的白将,抽出来点上一根,狠嘬了两口。 来泉城已经大半个月,这些天除了速冻食品厂的工程进度,成子就是跟着黄旗村的吴亮新在开发区周边的几个镇子到处跑,看大棚,看地,看种的菜,不光得看,还得记录,统计,分析,回宾馆之后,还得写什么产地市场调查。 成子不想干,可没办法,乐哥给安排的。 意思就是,做生意,不能一拍脑袋就抬屁股,得先考察,得学会做市场调研分析。别看现在丰禾一年挣不少,规模也上去了,但是你娃得成长,还得学习,得进步,不能躺在过去的业绩上睡大觉,要不然就永远是农民企业家级别。这些都是基础的东西,说什么都不如自己做一遍来的深刻,给,拿去,这是我列的提纲和调研项目,填满之后,你就对当地蔬菜产业的基础状况有个初步的了解,最起码,别人没法直白的坑你,去,撒死给,我看好你,加油!! 听听,像人话么? 心里腹诽,可已经习惯了乐哥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干的成子,还是颠颠儿的跑来泉城,跑去了黄旗村。 抽了根烟,喝了杯茶,揉了揉眼,成子继续“咔哒咔哒”的戳。 “存在的问题,投入不足,设施落后,供应不均,规模偏小,经营分散,效益偏低,服务滞后,渠道不畅,吃昂畅,还有啥来着?对,违禁用药,存在公害!!” 。。。。。。 三月底,四月初,草长莺飞,拂堤杨柳醉春烟,踏青出游那是文人闲人的浪,对于赶农时的农民来说,一点都不轻松。 从马王村的地里上来,成子拍了拍裤脚,蹭了蹭脑门上的汗珠,冲身边的吴亮新说道,“老吴哥,东河口这一片的几个村子就看完了?” “没呢,还有两个,一个高山,一个羊八角,不过去那两个庄子,路不太好走,开车不太方便。要不,就算了。” “人能走,咱就能走,不行借辆摩托车,我带着你。” “那,也成。” “对了,这俩庄子上,都是啥情况?” “高山那边种的大都是早白菜,紫甘蓝和花菜,羊八角那边,也就辣椒,洋葱,大葱这些调味菜,羊八角那边土质适合,辣椒产量不低。” “成。下午去。” 吴亮新一拉成子,“走,去家里吃饭,今天做的把子肉。” “算了,算了,回工地,离得近,下午也好往那去。我请你吃大锅菜。” “也行啊,呵呵,就喜欢大锅菜,炖的烂,多点油,多点肉。” “放心,我那工地的厨子就会做大锅菜。” 上了辆前坑后凹,灯都是透明胶带糊上的面包车,“吭哧吭哧”一路驾着黑色祥云,回了开发区边上的速冻食品厂工地。 食品厂的地盘不说和麟州的焦化厂,就是比现在已经开始封顶的长安那边的丰禾新厂比,都小了两圈。 一万吨的产能规划,生产车间、原料库、配料库、冷库再加一个净菜中心,外加办公楼、食堂、员工的宿舍其他附属设施,一共21亩地,本来就是一期项目,开发区承诺,南边的三十多亩地暂时不招商,留着给速冻食品厂。 春节前施工了一段时间,主要是七通一平,春节后才进入主体施工阶段。经过了长安丰禾新厂区的大干快上,成子已经对这种工地上的场面,波澜不惊。 拐到一溜板房旁边,下了车,两人直奔写着“工友之家”的那几间屋。 “哟,小李总,还亲自来吃饭?”食堂的大厨瞧见,乐呵道。 “这话说滴,我不来,你给我送?” “管啊,你说哪儿,给送床上去都行。” “别扯淡,给拿两个盘子。”成子从兜里递过去两张饭票,“诶,老三,今天可以啊。” 成子接过盘子,看了眼保温菜台,白菜粉丝烧肉,土豆炖鸡,番茄鸡蛋,海带素鸡,土豆丝,麻婆豆腐,一道凉菜外加小米粥。 “也就恁工地要求高,其他工地上哪有这些,一荤一素,米饭馒头就是一顿。” “这话说滴,吃不饱干的少,吃不好干的孬,出门干活的都不易,吃上再苛点,不地道了不是?给乙方就得有要求。来,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吴老哥,你来,吃啥点啥,别浪费。” 吴亮新凑过来,看了眼,“呵呵,给你们干活,倒是好,老丝儿,这三样,一样来一点。” “诶,小李总,尝尝这个包?”大厨从身后桌子上端过一个大盘子。 “这是啥?” “盐豆子炒鸡蛋,我们邳县老家那边的土菜,尝尝?” “咋有股臭烘烘的味?” “你不懂了包?这都是焐过得豆子,又晒的,卷煎饼吃可香。” “行,来点儿。吴老哥,你也来?” “算了,算了。” “噫嘻,不会吃。”大厨舀了半勺到成子的盘子里,“晚上辣椒炒小鱼,给你留点?” “有煎饼么?” “这话哪佛滴,恁要就有。” 成子笑呵呵端着盘子和吴亮新找了张桌子,埋头开吃。 “李总,这边人咋都叫你小李总?看你年轻?” “也不是,他们都是跟着我们公司那边来的人叫的,公司里还有个大李总。” “大李总?” “昂,我哥。” “你哥,那也挺年轻的。” “可不,也就比我大个”成子咬着筷子,盘算盘算,“不到半年。” “不是亲的?” “这哪有什么亲不亲的,一个爹妈的,还有见了就想掐死的呢。” “呵呵,这倒也是。” “那你哥,不来看看?投资这么大。” “大?真不叫大,你知道不,我哥,在麟州还有个焦化厂在建,那才叫大,光投资就好几个亿。” 吴亮新一愣,“乖乖,这么多?” “可不。” “你哥这么年轻就这么有钱?真厉害。” “嘿嘿。吃,赶紧吃。吃完我去借这边工头的摩托,咱们早去早回。” “诶诶,好。”吴亮新点头,低头,扒饭,想了想,又问道,“李总,我听说,这蔬菜要是往外走,流程可复杂?” “其实你研究研究,流程上也没多复杂,就是制作单证、订舱、包装、打冷、装柜,对面接货,借款,可要是细分这里面的道道,也就多了,我也是在岛城那边的cj的厂子里,干了之后才明白,主要是符合人家那边的食品卫生标准,商检海关的规矩多,不过这和你们没啥关系,要是以后搞这块儿,你们按照要求做好收菜,摘选,装箱就成。剩下的,有专门的人去对接。” “那,我还听说,上当收不回来款的可不少。” “咱们这儿不用担心,一是订单销售,二是有我哥和我嫂子的关系在。” “啥意思?” 成子笑了笑,“你就这么想,姑爷和老丈人一起做生意。” “哦哦,那是不能坑人,要不然闺女不得回娘家找事儿去?” “也对,哈哈哈。” 瞧见成子扒拉完米饭,又要了个馒头,蘸着菜汤吃了,盘子蹭的光亮。 “李总,你这” “习惯了,早几年哪能吃上这种。”一口气喝完小米粥,“我去抽根烟,你慢慢吃。” “诶。” 成子交了盘子,给大厨上来根烟,自己叼着一根,走到板房边上,暖阳底下一蹲,嘬着烟,眯缝着眼,感觉挺美,刚想掏出手机,给刘楠取个电话,就听到身后有人商量的声音。 “王哥,咋办?这在路口堵着不让过。” “不买过一批他们的钢筋了么?怎么还来?” “我看,胃口大,想包咱们工地。” “那不行,本来想息事宁人的,贵点就贵点,捏着鼻子认了,那要是让他们这样,咱们得扔出去多少钱?” “可你看他们那样儿,哪像善茬?现在是堵着不让你材料进场,以后呢,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万一和咱们在潍州那边的工地一样,可不就麻烦了?要不,我去再谈谈?” “嗯,再谈,要是还想卖材料,实在不行,价格压一压,再进一批,看看能过去不?” “行,我这就去,怎么的都得,先放车,这工地上还等料呢。” “诶,回来。” “啊?” “你就自己?带几个人过去。” “哦,对。” 这人刚要走。 “王经理,咋了?” 两人一愣,一转身,瞧见成子叼着烟,从板房后面晃悠出来。 看到甲方爸爸,两人赶紧上前。 “小李总,你怎么在后” “我这不刚吃完饭么。怎么,烦我来了?也对,这些天在这儿,你们提心吊胆的,我这是把工地代表的活给干了,没事儿,我这过几天就走。” 姓王的这位赶忙笑道,“哪有,哪有,瞧您说的,哪能提心吊胆,心安才对。” “心安?刚才你俩,可不像心安的样子哇。” “小事儿,小事儿,我们能解决。” “王经理,别了,有事儿不说,不通知,可不对啊。” “呵呵。” “说说,咋回事儿?你们解决不了,最后还不得到我们头上?” “这个,那就”两人互相看了眼,姓王的经理说道,“是这么回事儿” 成子听完,嘬着牙花子只想骂街,再想想在燕京优哉游哉的曹鹏,更是嘀咕,怎么特么这种打打杀杀的破事都是我? “就这事儿?” “昂。” 一句话,遇到社会人来敲诈勒索,强买强卖来阻工的了。 “不是,这群玩意儿,不知道这是开发区的重点工程,中外合资的项目?这么明目张胆的?” “小李总,您是不知道,咱们这工地算啥?这群人,胆子大的呢,我们上个工程,央企的项目,他们都敢上工地堵门要钱,要保护费。” “报警啊,抓人啊。” 王经理一苦脸,“李总,猫鼠各有道,他们就是干这一行的,派出所来,顶多算个寻衅滋事,推个人出来进去待几天,可外面人还在啊。地方上,也不想管他们,有时候还在中间当和事佬,和稀泥。” “除非,闹大了,伤残人命那种。可谁也不想工地上出这种事。工期怎么办?工人都是干一天算一天,你们甲方也不想停了工不是?” 成子想了想,“那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你们?” “像什么砂石土方这种,一般都是直接找他们,挣了钱了,他们也不难为。再之后来的,好商好量,给点儿,送点儿,买点儿,图个安稳。要真有那横的,楞要钱的,要么甲方出面,要么甲方找地方出面。” “终归为了安稳干活,大都是破财免灾,息事宁人,硬顶着的,少。” “所以说这回,你们也打算这么干?” “工期在那,不能耽误,聊聊,聊聊去。” 成子扔掉烟头,踩了踩,“走,去瞧瞧。” “您也去?” “我瞅瞅都是哪路来的好汉,哪山上下来的英雄,真以为离梁山近,就成了祖传的光荣传统了?” “可别,可别,您这去了,万一有个啥,可就” “放心,啥场面我没见过。我不说话,只看,成了不?” “那,那行。”王经理一推另一外,“再多叫几个人。” “诶,好。” 第868章 一堆烂菜 距离工地不远的一条三边都是农田的t字形路口,一辆车斗都歪了,锈迹斑斑的福田农用自卸王,斜停在路中间,那架势明显是人过车不过。 而被拦着的,是两辆运送钢筋的大车,司机在车上,无奈的看着车前的一帮人。 人不多,七八个,高矮胖瘦,一应俱全。 落到这几天净和菜地打交道的成子眼里,像一堆成了精的蔬菜,没一个长得像人样的。 从面包车里下来,成子走在工地一群人身后,凑了上去。 “几位,几位,怎么又给堵上了,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先让车过去,可行?”王经理开始挨个散烟。 中间一个长得和小头爸爸一样的胡萝卜,接了烟,就夹在耳朵上,呲着一口板牙,说道,“让车过?那可不行,当时我们亮哥怎么和你说的?” “什么,怎么说的?不都说好了么,买你们的钢筋,以后不拦路。” “是啊,你这不还记得么?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这车里,可不是我们家的钢筋。” “哥们儿,上次说的,可就一批啊,没说以后啊?” “谁给你说的就一批,我们说的是以后。” “以后?不是,你们亮哥亲口说的。” “怎么,要不要打电话问问?”胡萝卜揪下烟,点上火,往身后运钢筋的大车头前一靠,“那个那个,那个谁,王经理是,咱也不知道你是耳瞎还是眼聋,当时说的可清清楚楚,以后工地上,用钢筋。用水泥,我们给供货,咋了,不认账了?做生意,讲究一个唾沫一口钉,你们这么干,太不讲究了。” “不,不是,怎么成我们不讲究了?前几天那一批可是当面点钱,当面说清楚了的。”王经理要往前,被几个辣椒黄瓜给推了回去,“诶,别动,别动啊。” “哥们儿,咱得讲点儿理不是?” “是你们先不讲理的。讲好了又从外面走货,这和娘们偷男人有啥区别?我们亮哥上门时候,可是客客气气,规规矩矩和你们谈的,我们货都备好了,一等不来电话,二等不来通知,到这来一瞧,好嘛,这可抓了现行了。” 王经理一瞧,这是摆明了找事儿来的,可看看后面那两车钢筋,一抬手,让一个拎着袋子的人过来,伸手从袋子里拿出几条烟来,塞到拦着的人手里,“这样,这样,这个事儿咱们后面再议,哥们儿,你看,要不,先让这两辆车过去?工地上等着用呢?” 胡萝卜瞧了眼王经理递过来的金大将军,接手里掂了掂。 “怎么,这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我?” “哪有,哪能呢,这不是看兄弟们在这儿等了半天了么。” “嘿嘿,刚说你耳聋眼瞎的,这会儿倒是上路了?” “一直都在的。” “行,王经理,别说我老胡难为人,说好,送我们哥几个的?” “送的,不是你们要的。” “那成,给你个面子。”胡萝卜起身,给旁边的丝瓜递了个眼色,丝瓜点点头,爬上农用自卸,打火,“嘎拉拉”几声,车子挪开一道刚好打车通过的空。 王经理见状,赶忙招手,让运钢筋的车过去。 看着大车开过去,工地上过来的人刚想松口气,没曾想那辆福田“翁隆”一声,又拦在第二辆车前,差点撞上,引得大车司机趴着车窗开骂。 这帮蔬菜也不理,笑嘻嘻又围上来。 “我说哥们儿,你这,不是,怎么又给拦上了?” 胡萝卜伸着大板牙,呵呵道,“你的面子,也就一辆车。” 成子在工人身后看着,撇撇嘴,这特么敲竹杠都敲出花来了。 “小李总,小李总。” “咋?”成子歪头,看了眼跟来的吴亮新。 “这人我认识。” “认识?” “昂,他叔是我们庄上的。” “什么来路?” “还能什么来路?青皮溜溜鬼一个,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 “他刚说的亮哥是干啥的?” “于永亮,原来城关镇上的一个联防队长。” “原来?”成子抓重点能力挺强。 “嗯,因为抓失足妇女给开除了。” “抓人还能给开除?”一提联防队,成子就想起那几年见过的,被收编的那批地痞流氓。 有次和李叔聊起来,李叔说,好人不可能做坏事,连坏事都不会做的人也不可能抓得到坏人,所以需要用坏人来抓坏人,其实本质和土匪大队差不多。 吴亮新笑笑,“就是抓失足妇女,后来看妇女挺漂亮,就那个啥了。结果,那妇女去告状,反正这里面说不太清楚,总之,那以后,这个什么亮哥就又干回来老本行。” “势力大?” 瞄了眼成子,吴亮新眨眨眼,“你得看怎么论,惹得起的犯不着,惹不起的躲得起。要不然,能到现在?” 成子咂么咂么这话,冲吴亮新一乐,“这话,有意思。” “呵呵。” “额,这胡萝卜,能说上话?” “我试试。” “行,记你个人情。” 吴亮新摇摇头,扒拉开身前的几个工人,“那谁,胡广华家的小高高?” 听到这一声,还在拿捏王经理的胡萝卜一扭头,“哪个,哪个喊我?” “我,黄旗的老吴,恁叔一拜的,忘了,前年给恁叔送节礼还搁家吃过饭的?” “哦,哦哦,吴叔是,哟,你怎么也搁这儿?” “顺道,那个高高,来,我给你说”吴亮新上前,拉住胡萝卜,到了路边,递上烟,点上火,就在那嘀嘀咕咕,不时指着那辆打车。 成子扶着面包车,看着眼前这群绿叶菜,心里一阵腻味,可之后,又没来由的想到,要是那年没让李叔给安顿到铁道边的那破房子里,自己那拨人,现在,以后,也会不会和这一样,或者比这更恶劣? 乐哥给自己讲过,一个叫啥一灯还是啥一的和尚的话,昨天是命,已成定数,明天是运,一切皆有可能,再想想自己老娘用一碗肥肉片子换得那个秃头道士的话,这两年倒是越来越相信。 正胡琢磨着,就瞧见吴亮新走过来,拉住王经理,说了几句。王经理叹口气,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数出几张,拍到吴亮新手里。 吴亮新点点头,又过去胡萝卜身边,把钱一塞。 胡萝卜摸了摸,板牙一滋,“让路!” 福田“哗哗啦啦”打个反向,又让开了空。 等货车过去,胡萝卜一指王经理,“今天又熟人,咱们好说好散,不过,还是那句话,打明天开始,我们等工地的要货电话,还有,别想耍心眼,你们工地进出多少车,多少材料,我们可都清楚。刚你说的便宜点儿,你和我说不着,找亮哥去。” “走了,走了,晚上烧烤。” “吼吼吼。” 一群歪瓜烂茄子呼呼啦啦爬上农用自卸王,嘁哩喀喳的上了路。 这边一帮人瞧着没细看了,也都上了面包。 成子抬手一拦王经理,“咋说,以后?” “这个,哎。”王经理一叹气,“回去,我给公司说一声,让公司那边来处理,总之,不让你们甲方难做就是,再说,咱们还有合同约定不是?” “看这局面,你们总包估计还是给钱了事。” “放心,不耽误您这边工期。” “呵呵,行,我等着看。” 。。。。。。 成子接了摩托车,载着吴亮新往高山村方向开。 路上,吴亮新对成子喊道,“小李总。” “啊?” “我看,你们那个施工方,也不是什么硬茬,估计以前在别的地方花钱买路习惯了。” “咋说?” “看你好欺负,可就上劲儿了。这个于永亮可是个癞皮狗,后面,保不准还要出什么孬事呢。您啊,最好还是心里有个数。” “这事儿,找你本家,吴主任有用?” “有是有,可绕着一层呢,这个于永亮不是开发区的人,就怕中间” “明白,有用就成。再说,他是癞皮狗,给骨头不吃,还要吃肉,那就别怪有打狗棒了。” “我还是劝您一句,宁惹蹦蹦跳,不踩破毡帽。” 成子笑了笑,“不怕,有些人对没接触过的事情,总是自以为不过如此。坐稳了啊,前面路好,我要加速了啊。” 第869章 成子摇人 “震惊,未名湖里惊现乌龟。” “少见多怪。” “怎么能没有乌龟呢?这里可是燕大。” “池浅王八多?” “呵,这话深了。” 吃过午饭,李乐套上了“ grave er yorick(掘墓人约里克)”的马甲,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在未名bbs上闲逛,看到这儿,顺手回了一句。 “请问,学校里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放肆的哭呢?” “师妹,来,来师兄怀里,给你宽广无垠的感觉。” “记得戴套。” “上面的,真特么恶心。” “喝醉了哪儿都能哭,没醉的时候要点儿脸。” “静园草坪哭狠了,有人来向我传教,说姑娘别哭了,上帝爱你。” “理科楼群楼的楼梯间消防通道,静园六院广播站那个院子,在不录音的时候,西门北边有一片圆明园一样的残垣断壁破砖烂瓦,你可以坐在清代的石头上。”李乐叼着苹果,双手飞敲。 “特么,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二教五楼厕所是反的?” “哥们儿,说出你的故事。” “其实,四楼也是反的。”李乐又敲上一句。 “新世纪,男女不都一样?” “无非你站着,我蹲着。” 噫~~~~~龌龊,这就是燕大人的素质,李乐心道。 “阁下藤荫狸儿懒,明湖杪夏长天。哪位高才,帮忙补两句。” “阿伯吃的额佛歌,何以饥渴了么呢。” “,,,破儿飞可特!” “西出庙门沽酒满,骊歌疏梦朝烟。”李乐回了。 “不好,意境不合掌,有凑韵之嫌。” “你行你上,qnd。” “口出污言秽语,你哪个专业的?学一食堂门口,单挑。” “清大,计算机,大四,曹鹏,来!” 李乐关了网页,伸了个懒腰,看了眼靠在墙上,五心朝天,打着小呼噜的荆师兄,抓起桌上的书包,蹑手蹑脚的溜出去。 学校里独一档的二八大杠,穿梭自如,刚来到办公楼车棚,远远就瞧着一棵盛开的樱花树下,张涛和一个抱着孩子的,身材姣好,面容清丽的女人挥手告别。 李乐不是好事儿的人,自然是躲在暗影里观察一番,才在女人走后,凑了上去。 “挺漂亮啊。” “可不是。” “找后账来的?” “艹!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一直站在原地,久久凝望的张涛吓了一跳。 “呵呵,看了半天了,你的?” “什么你的我的?” “师德师风建设,是马主任一直强调的,涛哥,你可不能糊涂哇,赶紧向组织汇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什么玩意儿。那是我前,同学。” 看到张涛脸上一赧,李乐大概猜出了七八分,“此情可待成追忆?” “呵呵。” 笑了声,张涛的眼神忽然变得悠远起来,好像有什么场景在眼前慢慢的积攒呈现出来。 “我是92年毕业的。我大一刚踏进学校大门,就是她接待的我。” “学姐啊?” “比我大一届。” “哦,后来呢?” “后来,我就单独请她吃饭,之后就牵手,再之后,大学三年就这么过来。她毕业,我们吵了一架,为了去留,只记得当时吵得很激烈,他把我送她的小兔子瓷罐都得砸了。可现在想想,啥都记不得,或者说,当时吵得都是没意义的话。” “一起三年,吵吵闹闹,但谁都没有说过分手。不过那次之后,毕业了,她家里运作了一下,分配到了沪海人民银行,她也就走了。” “后悔不?”李乐说道。 张涛这时候笑了笑,无奈里又带着一丝落寞,“临走的那天我记得我从图书馆出来。她过来给了饭盒,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打饭,我走了。” “当时我跟在她后面,看到她就那么拎着印着长城的帆布包,走出了校门,上了公共汽车。最后,我回了寝室,那个饭盒里的是红烧带鱼和土豆丝,菜凉了的味道,咸,齁咸。” “我们当时约定了,谁先毕业就在燕京找一份工作,等着另一个,可你没实现承诺的能力的时候,约定这个东西也就从那时候,我才想着要读研,又读博。” “那几年,总是偶尔能听到她的消息,和一个家里安排的人结了婚,又离了,后来又结了,有孩子,就那个,抱着的那个小玩意儿,现在又离了,呵,这日子真特么洒脱。” “就,忘不了?” “嗨,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没什么。过去这么多年,你自信桃花运还是有的,只是没遇上那种能让我觉得想要安居乐业的,也许是现在不太好找了,人心浮躁,都飘着呢。” “找你干嘛?前缘再续?” 张涛摇摇头,叹口气,“昧了誓盟深,负了恩情广,生拆开比翼鸾凰,说什么生生世世无抛漾,早不道半路里遭魔障。随她由他。诶,你来作甚?” 李乐还在咂么味儿,“啊?” “问你来干嘛?” “到惠老师那交个作业。”李乐拍拍包。 “去。哦,对了。” “咋?” “那个挑战杯的院系推荐参与校级审查答辩,你知道了?” “知道,下个月十六号。” “好好准备,系里好几年没拿个一等特等的奖了,马主任这人又好面子,都快成了心病了。” “没看出来。” “还有,你倒是心善。” 李乐哈哈一笑,“放人一马,等于救人一命,再说,名声这东西,于个人无所谓,于集体可就大了去了。”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圆润了?” “马主任教导的好。” “走了,李圆圆。” 瞧见张涛摆摆手走人,李乐心里嘀咕,这莫不是个情种? 踏进门洞,手机响,“喂,钱总,设备到了?什么意思,调人?他没给我说,啥事儿?” “知道了,给去的人交代一下,嗯,他不和我说,只找你,那就说明他心里有数,随他!” 。。。。。。 李乐接到钱吉春那通电话前几天,成子终于和吴亮新看完开发区周边二十三个村子的蔬菜种植情况。 “种植插口有早春大拱棚和越冬的一茬。早春的种植,时间在立春,用的是拱棚内小拱棚育苗,越冬那一茬播种的时间在9月底,这一茬口完全用的都是嫁接的方式种植。” “嗯,这事儿,还是咱们昨天说的,农药。” “知道,唯产量,不唯质量。” “这点解决不了,没法干。” 从吴亮新家里出来,成子给递了根烟。 “诶,小李总,这几天没人去捣乱。”吴亮新给成子拢上火。 “没呢,没听说。” “那最好。吴主任那边你说了么?” “聊了两句,他也为难,他们开发区现在还没有设分局,就靠两个街道的派出所,还不是归他们管,爱理不理的。” “没法子,这个开发区说是国家级的,也是省里重点,可有些都没给配到位,我听吴主任说,前年才把几项审批权放下来。” “这话咋说来着?谁不想自己手里权力大一点?吴主任他们,也不容易。”成子说完,把烟朝嘴角一叼,上了车,“行了,我走了。” “行,您慢点儿。” 一脚油门,成子出了黄旗村,原本想直接去宾馆,半道上琢磨琢磨,一个左拐,又下了便道,直奔工地。 只不过一进工地大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工人倒没怎么,该干活干活,反倒是那些工长,工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下了车,成子就被自己放在这儿的甲方代表给拉到一旁。 “成子,你可来了。” “咋?兵哥?”成子望着眼前一头卷毛,一脸络腮胡子的人,人叫蒋垚,长得像三十多岁,其实比成子大不俩几岁,食品厂一个车间机修工的儿子,交大土木毕业的打灰人,在南方干了几年,回长安之后,就给内部引荐到了公司。 “这边,那个叫亮哥的又过来了。” “又来?” “嗯。” “带人来还是自己来的,在哪儿呢?” “就带两人,在会议室和王经理还有总包他们公司来的人证谈事儿呢。” “谈啥?又是卖钢筋建材?” “不止,还想要配电的工程。” 一听这,成子都乐了,“我特么干脆把这工地都包给他得了呗。” “诶,你不在里面,出来干嘛?” “想给你打电话的。”络腮胡子晃晃手机,“里面,估么着,谈不拢。” 成子点点头,“走,瞧瞧去。” 推开项目部会议室的门,烟雾缭绕,成子挥了挥手,这才看清屋里的状况,隔着一张会议桌,一边仨,一边五,五个的就是施工方的王经理还有他们公司来的那个什么头头,三个这边的,就是那什么于永亮领着两个小弟。 王经理瞧见,刚要喊,就被成子一个眼色给摁了下去。 于永亮也打量成子一眼,见成子绕到施工方那头,拉了椅子,坐在后面。以为是工地上的人,也没在意,继续道,“该说的,我也说了,我也只是想给公司的伙计们接个活儿。” “你们既然都找了干土方的黄五叔,我也得给五叔面子不是,咱们各退一步,钢筋水泥我就不掺和了,但是这个水电工程,给谁都是干,不如交给我,我肯定干得好,干的快,我的人,也都是大大小小工程干过来的,经验丰富,能力强。” 成子抬头,仔细审了审这位亮哥,啧啧啧,真是异人有异像,这家伙,乐哥好歹是个毛寸,这人比乐哥还短,圆脑袋,圆脸,圆耳朵,嘴和鼻子,也是圆的,成子想起去年申奥成功,这于永亮,整张脸就是五环组成的。 “于老板,不是我们不想给你,是这个工程,我们已经分包出去了。” “出去了,可以再要回来么。” 施工公司的那个头头摆摆手,“可你们报价,也比正常高了快一倍。” “高有高的道理,一分钱一分货不是?” “这个,我没法做主,也没法同意。” 于永亮一笑,在成子眼里,像是五个圈儿一起活动了起来。 “你看,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你们却是在制造问题,这事儿,咱们没法谈啊。” “这样,反正你们还在干,又找了黄五叔在中间递话,我呢,也不急,给你们三天时间,你们好好考虑一下,也打听打听我们的活干的怎么样。” 说完,于永亮一退凳子,“滋啦”一声站了起来,也不废话,叫上两个小弟,干脆利落,转身就走。 “嘭”的一声,门关上,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小李总、。”王经理还记得甲方爸爸在,赶忙领众人招呼。 “你们找了人协调,就协调成这个样子?这么大个公司,就被一群地痞流氓拿捏了?” “小李总,主要是公司那边怕和当地人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和矛盾,放心,我们肯定能解决。”施工方的瞧见成子的脸色不好,赶忙保证道。 “不报警或者找开发区?” “不用,真不用。” 成子想了想,“行,不就三天么、” “兵哥,你上次给我说的那个要改动的地方在哪?” “哦,走,,我带你去看。” 成子一出门,王经理拉住施工公司来的那个头头,“这,实在不行,就老办法,你这,也太憋屈了。” “再谈,再谈,上头人事调整在节骨眼儿上,不能闹事儿。” 。。。。。。 晚上还是在工地吃完饭,成子准备开车去宾馆,刚坐上车,就感觉不对劲,下来围着车转了圈,看了看,这才发现,四个车胎都已经瘪了。 一皱眉,在看看旁边几辆面包,皮卡,小货,都一个德行,轮胎软趴趴。 “呵呵,去球!!” 成子笑了笑,走到一边,掏出电话,拨了个号,“刀哥,额,成子,呵呵,忙啊?” 长安的一个修车铺里,听到电话铃声,一个小平头,身材瘦削的汉子从车底钻出来,摘掉手套,拿起电话。 “成子,不忙,咋?哦,几时?知道咧,好,等我。” 这人放下电话,冲旁边的一间小屋招呼,“走,去趟泉城。” “这时候去?”屋里有人说道。 “成子那边要帮忙。” “那是得去。” 第870章 两连撞 于永亮自认为是个孝子,十一岁时,老爹被查出患有膀胱癌,病中常念叨,想吃一碗肉饺子,这成了于永亮当时最大的愿望。 因为这,于永亮攒了一个学期,凑够了3块钱,跑了20多里路,买回一点肉,亲手做了一碗饺子,算是在老爹临死前,了却了一桩心愿。 可经过这件事,于永亮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老爹死后,兄弟姊妹五个的家庭,让辍学成了于永亮唯一的选择。 整日在街上晃荡,小画书,武侠小说,各种武打片,吸引了于永亮的目光,凭着着“自学成才”,开始到处找人比划,竟然靠着阴损和不要命的招数,渐渐地有了点名气,一些来路不明的钱财,着实让于永亮快乐了一段时间。 好景不长,捌叁严打,于永亮差点交了一块六的子弹费,一个挺心细的女法官发现这人不到十六,被从名单上扯了下来,送进了少管所。 于一般人,少管所三年或许是个不愿想起的回忆,可对于永亮,却好像打开了新的世界,既开阔了眼界,又拓展了人脉,还学到了一些在外面学不到的技能,算是上了另一种形式的大学。 毕业之后,泉城东面的一亩三分地上,混混的江湖里,逐渐有了“亮子”,“亮哥”的名号。 “聚贤庄”,于永亮开的饭店。挺有名,因为这里,野味儿十足,经常能吃到一些名录上的玩意儿,新鲜,有噱头。 “俺娘,你慢呼的。”于永亮搀着的一个老太太,下了门口的台阶。 “老四,看着你哥去,今天他可喝的不少。” “娘,放心,有人看着呢。小五,小五。”叫过身旁,看着比他年轻不少,长相也和五环似的。 “诶。” “这几天咱娘去你那住,你用心着点。” “放心,自己老娘,不用你交待。” “嗯,上车,去市里,圣井那段路不好走,你注意点。” “知道。”被唤作小五的,把老太太扶上一辆别克赛欧,自己绕过车尾,进了驾驶室。 “走了啊,四哥。” “慢点。” “诶。” 看着车尾灯消失,于永亮这才转身,冲跟出来的两个中年妇女说道,“大姐二姐,你们怎么走?我让车送你们?” 一个说,“不用,我走两步,离得近。” 另一个回,“你姐夫开摩托来的。你还是想想老三怎么走,这一通喝,见了酒就没够,早晚得搭在这上面,哎。” “大不了在这儿睡一觉,又不是没地方。” “行,你们哥俩折腾去,我们走了。” “成,都慢着点。” 等人都走了,于永亮才叫过门口的一个人,“去看看三哥怎么样了,实在不行,给安排去后面找个床。” “您还去” “不看了,喝的都特么说胡话了,能记着什么。去,顺便把我车开过来。”从兜里掏出钥匙,扔过去。 “诶。” 点上根烟,没抽两口,一辆黑色奥迪a6开到身前。 “亮哥,车快没有了,还剩不到一格。” “我一会儿加,晚上有批货来,你看着点,把那个果子狸单放着,有人点名要的。” “知道了。” 关上车门,于永亮就这么红着脸,涂着酒气,叼着烟,开车走人。 “啧啧啧。”那人正羡慕,感慨,憧憬着,一辆渣土车,从身前开过,扬起一阵尘土。 “艹!呸呸,这特么不长眼啊!” 。。。。。。 于永亮一路疾驰,开到县城国道边上的加油站,一头扎进去。 “加满。”一落窗,于永亮把卡递过去,冲加油员招呼道。 “诶诶诶,烟掐了,不想活啦!!” “噢噢噢。”赶紧在烟缸里摁灭,想了想,又拿起手机,刚要拨号,又听加油员叫,“加油站里不能打手机,没看见提醒!” “我恁娘不认字儿。” “不识字,给你说了,挂了,心里没点数。” “靠!”手机一扔,抿着嘴,喘粗气。 “好了。”加油员收了油枪,抽出卡还回去。 “一百七?怎么特娘滴又涨了?”于永亮看了眼加油表。 “四号才涨的,你不看新闻?” “马贝!涨涨涨,我看啥时候能涨八块去。” 一脚油门,冲出加油站。 开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什么来,抓过手机,摁了个号。 “喂,搁家等我,我一会儿到,路上了,睡,睡你b睡,热水器看看,我回去洗澡。” 手机摔到副驾上,嘴里骂骂咧咧,眼瞅着到了一个路口,一松油门,忽然就觉得后视镜上一片亮光袭来,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轰”的一声,再然后是一阵刺儿的金属与金属的剧烈摩擦声,整个人感觉被踹了一脚,整个往前一趴,又被瞬间弹出的安全气囊怼到胸前。再然后,就稀里糊涂。 等到缓过劲儿来,眼前迷迷糊糊,一抹脑门,黏糊糊,特么的,谁特么的,我艹。 嘴里一阵腥气的于永亮,浑身摸了摸,腰疼,腿疼,胸口疼,脖子疼,还好,没缺什么。 拉开门,爬出车,往路牙石边上,跪地行进几下,再看自己去年才买的新车,后备箱已经变了形状,从边上削掉一块,整个车子,横亘在路中间,车头从刚才朝向路口,已经掉了个个儿,原本光亮的车身上面,凹痕,划痕,一块又一块。 心有余悸,哆哆嗦嗦的端起手机 ,拨了个号,“胡,胡,赶紧来,你恁娘赶紧来,我被车撞了下桥,下桥这边这个十字路口。艹,你个beyond快点。” 挂上电话,于永亮胳膊一撑,半躺在路牙石上,喘着粗气,回想着刚才,到底特么谁。 半小时后,胡萝卜冲坐在一辆蓝鸟车里,抽着还魂烟的于永亮问道,“亮哥,车,咋办?” “报警,报保险,找个人留在这儿,就说他开的。” “知道了。” “诶,回来。” “啊?” “看看,这附近有监控没?” “亮哥,这是去年才开通的,哪有什么监控,咱们县城的路口,就中心的几个路口有。” “哪这么多b话,让你看你就看。” “哦。您呢?” “让柱子开车,带我去医院看看,一会儿,你们来找我。” “知道了。” 。。。。。。 半夜十二点的多的医院急诊,头上贴了块纱布的于永亮,坐在椅子上,摁着手机,不断拨着号,可放到耳边,除了等待音,就是之后的“请您稍后再拨”。 一皱眉头,五环齐动,脑门一阵疼,正想抬手摸摸,就瞧见送自己过来的柱子走过来。 “你那边打通了?” “没,手机,小灵通都没。” “这特娘滴奇怪了,今天这是”刚想说,手机响了。 “喂,你们特么干什么去了,我这在啥玩意儿?你们也撞车了?什么车?面包?在哪儿?等我过去。” 于永亮顶着一脑门纱布,从医院又奔离自己刚才被撞不远的永清路口。 离老远就瞧见胡萝卜他们的那辆富康,四脚朝天的躺在绿化带边上,一辆五菱面包,歪歪扭扭的停在路中央,不过,站着的。 一开车门,于永亮走过去,站到坐在路牙石边上,捂胳膊,捏脖子,抱着膝盖的胡萝卜三个人。 “你们怎么回事?” “他,就那个人,特么开车不长眼,刚想拐弯,就撞上来了,直接给我们干翻了。”胡萝卜一指蹲在树底下,抽着烟的一个人。 于永亮拧着眉毛走过去,“你哪里来的?想干嘛?” “咋?困咧,没注意,不好意思。” “你个,我尼”于永亮想要上手,却见那人直起身,从树底阴影走出来,甩着马尾辫,笑道,“该咋赔咋赔,额打过电话报警了,一会儿就到,呵呵。” 第871章 别开生面的旅游团建活动 交警出警,正常流程,马尾辫态度配合,你怎么说,他怎么办,让憋了一肚子火的于永亮没处发泄,只能对着胡萝卜几个人开骂。 “行了啊,今晚上是第二次看到你们了,刚处理完那辆奥迪,这又来,你们几个,倒是倒霉,呵呵。”交警笑了笑,“成,只要人没事就行。” “警察同志,您看我这,叫没事儿?”于永波指指自己脑门,“特么抓住那辆车,我饶不了他。” “你那个,我们还得查,明天来队里处理。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 “啥准备。” “那个路段没有监控,撞你的车子不一定好找。” “肯定是大车,那还不好找?” “你也知道是大车。”交警叹了口气,“现在就这种大车最不好查,本来车就破,到处乱窜,有时候号牌都看不清,我们也只能一点点的寻摸,你要是有个目击证人也好,有么?” “没,没有。” “还是的。” “艹!” “反正你有保险,修车看病的单据修好,找保险公司就是。还有,这车。”交警指了指那辆翻盖儿王八一样的富康,“你们这车,脱审,没买保险。” “什么玩意儿?”于永波转身看了还坐地上“哎哟”的胡萝卜,上去就踹了一脚,“我让你买,你干什么去了?” “我,我,我想着等两天,不急。” “钱呢?” “干别的用了。” “你个beyond,我” 看着于永波在那抽人,马尾辫一旁嘿嘿直乐。 “诶,你也别乐了。” “啊,是。” “你这车倒是啥都有,不过,我们得扣车,明天来城关交警队接受处理。” “诶,知道,好。” 见马尾辫没废话,你们说啥是啥,交警倒是放下心,大半夜出警,就怕遇到胡搅蛮缠的。 等保险公司来人,拖车到场拉走,去了指定的维修厂定损,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 交警一挥手,“都散了。那几个,该去医院去医院。” 马尾辫对于永波说道,“还是那句话,交警咋定我咋赔,车辆损失,医药费什么的,一分不少。” 看了眼胡萝卜几个人,“哥几个,不好意思,走,咱们去医院瞧瞧。” 到了医院,于永波又叫来人押着马尾辫半夜去自动柜员机取了三千块钱,威胁一通,才把人放走。 “亮哥,也行啊,就抹了点红汞水儿,就有三千块钱。” “艹你马彼得,我车怎么办?” “没听交警说,那人有全险么。” “滚蛋!” 一夜折腾,天光见亮,于永波带着几个人到医院边上的小吃街囫囵一顿,一擦嘴,“走走走,都回去睡觉,这特么一夜,困死了。柱子,走。” “亮哥,慢走!”几人恭送,等车走远,胡萝卜掏出于永波留下的一千块钱,甩了甩。 “瘦子,那家浴龙湾还开着门呢不?” “开啊,二十四小时。” “走,咱们乐呵乐呵去。” “吼吼吼,胡哥大气!” 这边,几个小地痞拦出租去快活,那边,于永波坐在车里,困的直打哈欠,抬脚踹了踹主驾的座椅,“柱子,柱子?” “啊,亮哥。” “身上有烟没。” “有,有。”一甩手,一包金将递了过来。 “可以啊,什么时候抽上这个了?” “胡哥给的。” “这狗日的,一天天净特么给我惹祸。”叹口气,于永波捏出一根,塞嘴里点上,“滋咋”嗦了两口,这才觉得眼皮能睁开点。 “柱子,还是你稳当啊。” “哪有,亮哥抬举了。” “嘿,你说,我是不是得去烧烧香,拜拜车神,这特么一晚上碰上两次。” “这个,说不好,您不信也就没啥。” “嗯,不能信,信了就是给庙里白捐钱,什么都得靠自己,靠” “嘭!!” “靠恁娘嘞个b~~~~~” 于永波直接从前排座椅中间穿了个过去,本来就缠着纱布的脑袋,撞到中控台上,又晕了。 “sei,sei,seit又撞我车!!” 车子眼瞅着进了小区,又被侧面路口冲出来的一辆捷达撞了车头,然后一头顶到了小区门垛上,舱盖都给顶了起来。 “叽里咕噜”从车上滚下来,于永波也顾不得疼,直奔肇事的捷达,伸手一拉车门,就要拽人,结果拉了好几下没拉动。 “诶诶诶,拽我干嘛。” 说着,从车里钻出一个人来,于永波定睛一瞧,心里一咯噔,这人 一个个头不高的光头,左边缺了半只耳朵,一道长长的伤疤,从脑门延伸到嘴角,这天气里,就一件半短袖。 再一瞧眼神,浪荡江湖几十载,于永波太知道这种了,一种满不在乎的戏谑,轻松,无所谓。 司机柱子,手里拎着一根甩棍,要上,被喝住。 “兄弟,怎么个意思?” “什么怎么个意思?没注意,撞了呗,报警报保险,走程序,该咋赔咋赔。”光头笑道。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你们是不是一起的?”于永波再傻,也明白从昨晚到现在的三连撞,肯定不是巧合了。 “谁们?就我一人,哪有们?” “我得罪你们了?谁家的?” “不知道,咱们第一次见,往日无怨,近日除了撞了你的车,好像,不认识。” “西关小海儿还是胜利的猛子?” “不认识,不知道,嘿,你这人真奇怪。”光头依旧笑,一掏手机,“你要是不报警,我可就报了啊。” 看这样,问不出什么,于永亮左右看了看,一早,没什么围观的人,一点头,阴沉着脸说道,“你来。” 说完,就冲着柱子招呼道,“你处理,我回家,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诶,好的,亮哥。” 进小区,上楼开门。 听到动静,一个穿的挺简单的女人从里屋走出来。 “我特么等你一夜,你死哪去了。” “滚滚滚,滚一边去。”扔掉钥匙,于永亮不耐烦道。 “诶,你这脑袋怎么了?” “撞得。” “多大人了,还能撞脑袋?” “我特么昨天差点没命。” “怎么?” “车让撞了。” “车没事儿?我弟五一结婚还得用呢。” “” “你这不活蹦乱跳的么?” “我特么跟你过不了个好。”于永亮一甩衣服,进了里屋,“嘭”的一声关上门。 “诶诶,不洗澡了?”女人敲敲门,喊道。 “洗个毛,别烦我。” “艹,特么属狗的,乱咬人。”女人一拍门,“姓于的,我跟你也过不了个好,王八蛋。” 躺在床上的于永亮,一边呲牙咧嘴的摸着脑门,一边琢磨着从昨晚到今早的事情,这是,有人要玩儿我。 谁有动机,有能力这么干?分析来分析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倒是越来越迷糊,终于,脑袋一歪,睡着了。 。。。。。。 两辆陕k牌照,车身上写着“阳光快乐生活旅行社”的金龙大巴车,在一辆同样陕k车牌的丰田霸道的带领下,停到了泉城经济开发区边上的一座加油站的空地上。 “都下来,都下来,排队去尿尿。” “噫~~~~~这一路,额滴个腰啊。” “别挤,别挤。” “赶紧赶紧,憋不住了,谁有纸,快快快。” “诶诶诶,谁那有烟。” “去球,这特么在加油站,不像活命了,去对面,路边抽去。” “这一路,臭死了,谁的脚?” 车门打开,呼呼啦啦下来几十个小伙子,身强体壮,一水小平头,仔细瞧,脸上都带着“彪悍”两个字。 霸道车上,也下来人,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着手机。 “喂,小李,对,到咧,到咧!哪个是你的车?啊,看着了,看着了。”那人举手,晃了晃。 转眼,一辆破破烂烂的小五菱面包,晃悠到跟前。 成子从车上下来,冲那人笑道,“白大哥,咋是你来的?” “嗨,出来放放风,要不然在家,不是下矿,就是漫山追兔子。” “那多带劲,狗撵兔子。” “玩多了也就那么回事。”白洁抬手,捏了捏成子肩膀,“这次,带了四十多个,够用不?” “绰绰的。” “呵呵,那就成。一听说出去干活,干完活再旅旅游,这帮球日的都坐不住,抽签抽上的才能来。” “这话说滴,来,都来,这回是第一波,轮着来,这钱丰禾出了,吃海鲜和啤酒,咱们那边不就想看个海么。” “噫,你不怕淼弟说你?” “不怕,他个甩手掌柜滴,这种小事儿,我说了算。” “嘿嘿,好。”白洁揽住成子,到了一边。 “对面什么个章程?要不要先踩个点,家伙事儿” 两人嘀嘀咕咕半天,白洁点点头,叹口气,“明白了,就,没啥挑战性。” “白大哥,你以为在麟州呢?” “那倒也是。现在咋说?” “先去吃饭,然后去宾馆睡一觉,都安排好了。等那边来消息,就出发。” “好嘞。” 白洁一拍成子开来的面包,“你这也太那个啥了,好歹是个大老板。” “嗨,就是个代步工具,能冒烟儿,能往前蛄蛹就成。” “走,上我车,你试试去,开着好,你开走。” “别,别别,我哥知道了,得说我。” “这有啥,都是一家人,走。”白洁一拉成子,“小欢,你开李总的车去。” 没一会儿,车队开到开发区的一处宾馆,下车,成子还要招呼。 “等等,他们拍完照。”白洁笑道。 “咋?” “出来旅游,不得留个纪念,公司什么r说,这是啥团建。” “哦,hr,人力资源,人事。” “嗨,不就是不干人事儿的那帮人?” 一扭头,成子就瞧见两辆大巴车下来的人齐齐站到宾馆门口。 有人指挥道,“个高的往后挪挪,个矮的往前来,你们几个边上,边上,哎,对了,都侧过肩,听我口令,第一排,蹲下!” “横幅呢,横幅拉起来。” 成子就瞧见,一道红底黄字的横幅被用两根钢管儿给挑起来,立在一群人身后,上书“凝聚团队力量,共筑企业荣光,誓与公司共存亡”破折号,“2002年万安矿业安全保卫部团建活动(工会宣)”。 然后就听指挥的人又喊道,“照相了,照相了啊,看我,看我,我们的口号是!” “弄他,干他,锤死他~~~~~” “ok,解散!” 艹!成子此时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摇错人咧? 。。。。。。 于永亮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腰酸背痛腿肚子抽筋,“倒水,倒水~~~~~” 喊了半天没人应,出了屋转一圈,没人,再去厨房翻腾一圈,什么都没。 “臭娘们儿!” 暗骂了一句,拿起手机看了看,擦了把脸,穿上衣服下了楼。 楼下愣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自己那辆a6的惨状,又想打电话叫车过来,刚摁了号,又放回去。 特么手下三辆车,全都进了修理厂。 手包往胳肢窝一夹,出小区打了辆夏利,直奔自己在国道边上的工程公司。 到了一个没有门头的院子门口,于永亮下了车,警惕的左右敲了敲,这才走进院子。 可他没发现,一个马尾辫从院子旁边的一间杂货铺里出来,上了路边的一辆铲车。 “亮哥,来了啊。” 走进放着几辆皮卡,还有小挖,小吊车,一堆堆钢材钢筋的院子,就有人上前打招呼。 “嗯,胡萝卜那群人呢?” “在那边打牌呢?” “柱子呢?” “刚回来,和顺意他们几个在看碟。” “叫柱子和胡萝卜到我办公室来。” “诶。” “对了,去给我买份拉面,给老板说,再放那么点肉,掀他摊子。” “好。” 坐进挂着“龙腾四海”横幅的办公室,于永亮倒上杯茶,点上根烟,又开始琢磨自己从昨晚到今早的“奇遇”。 等两人进来,手一指,“柱子,车安顿好了?” “嗯,那边很配合,说啥是啥。” 于永亮摸了摸脑门上的纱布,“反正,昨晚到现在的事儿,我觉得不正常。” “胡萝卜,你去井泉、台旺那边打听打听,看看和咱们不对付的那几个,最近有没有啥动静。” “啥动静,不挺平风静浪的?” “特么我叫你去你就去。” “亮哥,你是怕他们”柱子一旁说道。 “怕个鸟,又不是没干过,手下将败,敢,就再打服。” “嗖”,“啪”! 一个本子被扔到胡萝卜的小脑门上,“哎哟,亮哥!” “傻b!” “亮哥,先不说和咱们不对付的那几个,有没有心思胆子,那个,会不会是其他人。” “什么其他人?” “今早那个光头,我瞧着就心里反凉气。可听这人口音,是外地来的,您说,有可能是那边食品厂工地的人?” “工地?” 于永亮琢磨琢磨,“不可能。咱们都是好商好量,也没堵大门,也没干扰施工,再说,施工队,一般不出这种招,都是明刀明枪的干的。” “亮哥,我听说那家厂子是中外合资的,背景比较厉害。” “再厉害,他们也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咱们还留余地了。买钢筋不就看出来,他们不想惹事儿。” “不好说,咱们以前也是和施工队干过仗的。” 于永亮翻着眼皮寻思了半天,“这样,你去工地那边扫听扫听,找几个工人问问。” “嗯。” 门一推开,有人把拉面送来,“亮哥,面,多放肉的。” “好。” 这人刚把碗筷递过去,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响,脚下地板都在颤。 “什么声?” 三人趴窗口一看,一辆铲车开路,两辆大巴车一前一后开进院子,紧接着,院门被一辆霸道横着堵住。 “呲啦”一声,大巴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几十个穿着迷彩服,手持钢棍,钢叉,橡皮甩棍,防爆盾牌的汉子,站成两排,霸道车上下来一个人,拎着一个扩音喇叭,站到这些人面前喊道。 “这里,玻璃有完整的,一人扣十块,桌子椅子有没散架的,一人扣十块,房门,有能关上的,一人扣二十,电器,有能用的,一人扣五块,车子有能打着火的,一人扣二十,带毛带皮有喘气儿的,一人扣五块,人,有敢动弹的,你们说,怎么办?” “弄他,干他,锤死他~~~~”众人喊道。 “好,很有精神!动手!!”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时间里,于永亮见识到了终身难忘的场面。 第872章 我哥那个碎嘴子 几乎是眨眼间,院子里所有能看到的玻璃,全都被干碎,“乒乓”和“哗啦”声交织,再之后,便是“咣咣”的砸门,和门框“咔咔”的断裂声。 这群人都带着手套,拆门拆窗的动作也很专业,有人拎着大锤,那些锁着的门,几下就被砸开,钢管也变成了撬棍,找个缝隙,几人一用力,窗框,大门就被卸了下来。 到了屋子里,便是各种家具零碎儿遭了殃。有分工,有合作,能扔出来的,全部被扔到院子里,后面人跟上,持续输出,没几下就被烂的烂,破的破。 不好拖出来的,在屋里就地推倒,大锤再次上场,瞅着连接点几下下去,便被拆成几块,就连沙发上的皮套布套,都被用美工刀割成一块块给撕了下来。大东西尚且如此,小东西更不用说,摔碎的,砸烂的,跺坏的,遍地狼藉。 于永亮一群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愣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也都抄了家伙,从屋里冲出来,和这群人打在一处。 可几下短兵相接,聪明的于永亮胳膊上,大腿上挨了好几下之后,才发现这群人根本不是那种凭着一腔孤勇的街头打法。 看人上前,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也不说话,就那么闷不吭声的,要么三人一队,俩人在前,一人在后,或是两人一组。长短家伙配合,有人抵挡,有人挥棍,净朝着自己这帮人的膝盖窝,小腿,肩膀,胳膊肘,这些皮薄肉少的地方下手,只几下就让自己的人没了战斗力。 最特么可气的是,迷彩服这帮人,竟然还有防爆盾,自家小弟里有拿着刀刃的,全都砍在了盾牌上,紧接着,便是钢叉一个猛推,就给摁在地上,几棍子打在身上,除了哀嚎,便动弹不得。 当老大的,必然见多识广,再加上小腿迎面骨又挨了两棍,顿时耳聪目明,想起这特么不就是当年当联防队时候,参加过的处突演练里的防暴阵型么?叫什么,环形封控队形? 看到这群人又开始动,于永亮心道,下面应该是,分割过滤穿插抓捕了。 果然,对面突然冲出几个壮汉呈菱形站位,开始把自己已经被打倒的小弟薅着脖领子,一边用甩棍招呼,一边拖死狗一样往包围圈外拉,亮哥心说,要完。 手里的镐把左右挥了几下,瞅准个空挡,就要往外跑,没跑两步,就觉得胸口被什么撞了一下,一口气没上来,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再一抬头,眼前出现了今早小区门口见到的那个光头,笑眯眯看着自己。 “你这老大,自家兄弟都扔了?回去!” 于永亮想起自己这些年历经大小“战役”数十次,都是自己站着,对面坐着躺着趴着,靠的就是一个“莽”字,深吸口气,手一撑地,站了起来。 “哈!”右脚蹬,左腿曲,使出了一个相当规范的踢击打,直冲光头的,胯下。 “嘿?”光头瞧见,从笑换成了乐,也不躲,左肩下沉,左手攥成拳头,照着踢过来的踝骨一个下砸。 “啊!草草草。”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踝一直传递到鼻尖,于永亮顿时“哐叽”一声,又坐到了地上。 紧接着,脖子一紧,也被拖着,在地上划了一道印子,和那群哼哼唧唧的小弟扔到了一处墙角。 “哎呦呦,我的胳膊,拧筋儿了。” “嘶嘶嘶,腿腿,肿了肿了。” “噫,疼疼疼。” “亮哥,你也来了?” “qnd,飞飞飞,别恁娘压我jue。” 还想再骂,忽然听到一声巨响,猛转头,就见第一个冲进院子的那辆铲车,举起硕大的铲斗,开始一下一下的砸着院子里那几辆皮卡、小挖和小货车。 “咚!”“咚!”的咂击声,“刺啦刺啦”的铲斗撕扯车身的刺耳声,一下又一下,仿佛也在敲击撕扯着于永亮的心,已经不是滴血,而是喷血。 “你们特么~~~~”硬撑着刚要站起来,又是几棍子敲在小腿,膝盖上。 “让你别动,蹲好,双手抱头!!”有人喊。 亮哥又跪了,只能眼睁睁一边看着铲车继续蹂躏,一边瞧着这群人冲进自己的办公室继续打砸。 没了阻碍,下手好像更狠了些,电脑,电视,冰箱,家具,连那些绿植,都被从花盆里扯了了出来,扔到门外。 等看到保险箱也被抬了出来,于永亮心道,完了。 “你们,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于永亮抱着脑袋,问道。 “团建。” “团建?” “哪那么多话,蹲好。” 。。。。。。 二十分钟,于永亮估计了一下时间,仅仅二十分钟,灰尘散去之后,自己这个经营了多年的公司,已经满目疮痍,没了窗,没了门,什么都成了一块一块的,这群人跟特么蝗虫过境一样,连墙砖都用铲车给敲了下来。 看着地上那张只剩“四海”两个字的横幅,于永亮面如死灰,垂下脑袋。 一双满是灰尘的皮鞋出现在眼前。 “诶,诶,于总,于老板。” 抬头,看到一张年轻的,有些瘦,高颧骨,细长眼睛的脸。 “你” “怎么,忘了?大前天,在工地的会议室,咱们见过的?” “你们,你们是工地的人?” 一句话,让于永亮终于明白过来。 “呵呵,我是,他们不是,他们是来团建的。” 去特么的团建,团建是这样的? “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了,咱们就说几句?”成子一招呼,“给于老板让个空。” 两个迷彩服笑嘻嘻过来,一左一右,拎着一瘸一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于永亮到了一旁,扔到了办公室门口的台阶上。 成子走过来,提了提裤子,蹲到于永亮身边,摸出根烟递过去,“抽不?” “抽!”接过来叼嘴里,“接个火。” “成,虎死不倒架。”成子给点上,自己也点了根,嘬了两口,才说道。 “那个厂子是我的。” “你,不是施工方?怪不得。” “不怪,你不是做食品行业的,你可能不知道丰禾的名声,诶,丰禾的产品你应该知道。” “听名字熟悉。” “小蜜蜂,卤蛋,饼干,娃娃们吃的辣条,芋爽,素毛肚。” “哦~~~~~” “呵呵,知道了,以后,多多惠顾。”成子笑了笑,“你要是做食品行业的,就应该听说过小蜜蜂,蜇人。” “现在知道了。” “那行,不算晚。” “这叫不算晚?”于永亮抽了口,呛了一下,咳嗽好一阵子,指指院子。 “这才哪到哪?关键,还得看你。” “看我?” “除了这个工程公司,你有一个建材市场的大棚,一个叫同德的钢材公司,一个饭店聚贤庄,野味不错,尤其是那个焖烧大雁,不过,其他一般般,厨子不行,比我哥差远了。” “在泉城,你有个叫碰碰胡棋牌室,你婆姨经营的,一个爱美丽美容院,你相好打理的,就是那个让你丢了联防队帽子的女的。” “你在泉城有两处房子,三室两厅,一百六十多平,三零二,前年买的,花了不倒60万,住着你媳妇儿。一处住着你的相好的,是个复式小联排,你还是办的贷款,三十年。至于么,这么有钱还贷款?还有,你对你媳妇儿真不咋滴。这边这个小区的女人,算是你,姘头?算了算了,不重要。至于其他的,你觉得我还有必要说么?” “你,威胁我?” “得了,我用得着?我这只是给你讲个道理,我哥那个碎嘴子说过,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是因为一个不字,不想,不稀罕,不值当的,可你别碰底线,碰了底线,你就知道为什么人家叫龙,而你叫蛇。” 一指正嘻嘻哈哈的迷彩服,“这帮弟兄,我还能叫来两三百,你要是不服气,也可以试试,反正团建么,不差钱。” “你觉得走官,有人给你撑腰,也可以,不就是那个程队长么?晚上,正好约了一起吃饭,来不来?” 成子扔掉烟头,起身,拍拍屁股,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事儿,我哥知道,但是没找我。我明白,他就是想让我出口气,那口气别在心里好几年了,没想到,落到你身上了,算你倒霉。行了,通快了,通快多了啊。” “于老板,于老板?” “啊?” “那个,垃圾清运你干不?想好,给王经理他们打个电话,走了啊。” 大巴车、铲车一阵轰响,之后,院子里除了那些小弟的哀嚎,再无他声。 于永亮看着手边,那个还完好的保险柜,心里,好像也松快了。 第873章 (我是起名小能手) 两车“大巴人”被拉到国道边上,白洁下车冲成子摆摆手。 “这就走了啊,不住一夜?晚上我请兄弟们吃顿饭?” “算了,吃啥啊,这心思都在大海,哈啤酒,挖嘎啦上了。都是黄土地上长大滴娃,都是第一次看海,大冷天还要洗海澡。” “呵呵,行,那我就不留了,等你们回麟州,奖金立马到。” “这话说滴,别看是两家公司,其实都是一家人。” “就因为是一家人,才不能装傻不是?咱有钱。” “有钱没钱,你得看在谁跟前说。”白洁笑道。 “噫~~~~~~”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直接给我打电话,别给老钱打,唧唧歪歪和婆姨裤腰带一样,扯扯拉拉的。” “成,记着咧。” “走了啊。” “慢点啊。” “知道。” 送走人,成子又驾着“黑色祥云”到了开发区的一处私人小旅社,推门,进了一间小屋。 “刀哥。”成子坐到正捧着本“故事会”,躺在床上,看的津津有味的马尾辫跟前。 “咋说的?” “还能咋?人都走了,去看海喝啤酒去了。”成子看了眼对面冲自己直乐的光头,“你和小斌去不去?那边天冷,咱们去亚龙湾?我听说那边热,好玩。” 马尾辫扔下故事会,一个翻身,靠在床头,“去啥?不去,额们晚上就走,回长安,还得干活呢。” 成子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过去,“刀哥,给。” “啥?”马尾辫接到手里,捏了捏,又打开看了眼,“不少,两万。” “少了。” “呵呵。”从信封里抽出几张,剩下的,又拍到成子怀里。 “你这”成子一愣。 “知道你现在发达了,可有钱,也别跟我们显摆。” “我不是那个” 晃了晃手里的钞票,马尾辫笑道,“啥意思?花钱雇人啊,我们又不是干这种活的,这几张就够了,正好来回车票加饭钱。” “行了,承你情够多了,能有地方帮你,我们也开心不是?” “就是,就是。”光头也笑。 “这才哪到哪?” “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能挣钱,吃上饭,三个饱一个倒,就够了,还想怎么样?”马尾辫又说道。 成子愣了愣,叹口气,“我说让你们去公司干” “打住,这话,别提。”马尾辫摇摇头,“成子,你现在不一样了,成了大人,成了大人物了,就不能像以前那么想了。” “你得跟好人,为好人,得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不能老是粘上我和斌子这样的。” “我没觉得你们怎么样。” “这世上哪那么你觉得?看看斌子,再看看我。”马尾辫抬起左手,指了指光头的半片耳朵,而他的左手,无名指和小指,都缺了一截儿。 “有些东西,缺了就是缺了,怎么你也补不回来。” “你那个公司,得有好名声,有好名声才能走的顺,不给人留话柄,我们不能去,明白了?” “不明白。”成子摇头。 “没什么不明白的。”马尾辫轻轻踹了成子一脚,“能记着我们就成,想起来了,找我们喝杯酒,有啥忙,让我们帮忙,说一声,随叫随到,但是说给你打工去,门儿都没有。” “我们不要面子的?”光头也乐,“给那个捡纸壳子抢不过人家就哭鼻子,来告状找场子的瓜p手下干活,丢人不?” “就这样,走,吃饭去,这顿你请。”马尾辫起身,拍了拍成子。 “嗯,好。” 街边一个搭着布棚子的小馆子,三两散酒,几样肉菜,吃饱喝足,成子开车把两人送到火车站。 “挺远的,赶紧回,有啥,回长安再说。”马尾辫接过包。 “嗯,等回长安,我带小川北,小土,皮皮他们去看你。” “行啊,能上学,能有工作,都好,多好。” “呵呵。” “诶,那个李队家的儿子,跟着人家好好干,那才是你的贵人,记得不?” “知道,我心里有数。不过,你们也是。” “这个,一程又一程,不一样的。” “走了啊。” 看着两人进了检票口,成子想了想,笑着,出了候车室。 而站台上,光头对马尾辫说道,“刀哥,你觉得成子会变成朱和尚,六亲不认?” “不会,成子不是那样的人。”马尾辫抽了口烟,“都说共患难共富贵,可难得不是有钱的那个,难得是没钱的那个心里咋想。人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咱们能帮他,除了这些,有啥?” “烂泥滩里出出了个金凤凰,心里有数的,就别给人拽后腿,咱们身上脏,就别老往人身上甩泥点子。” “也对,看他飞,飞得高高的,飞的远远的,咱们心里也痛快。” “咱也不差,回去,把那车改装好了,又能挣那狗日的一笔。” “呵呵,可说呢,有钱人和有钱人也不一样不是?诶,车来了,这回额睡上铺。” “美得你。” 。。。。。。 速冻食品厂工地,王经理和施工公司的那个头头,看着一脸严肃的成子,感受着来自甲方爸爸的压力。 “王经理,昨天,那个什么于老板给你打电话了?” “打了,打了。” “怎么说的?” “说那个垃圾清运的活,您要给他干。” “对,是这么个事儿,回头,你们算算价,价格合适,就给他。” “诶,知道。”王经理看了眼公司头头,小声问道,“小李总,听说那个前天,于老板的公司,那个” “我不知道,别问我。” “噢噢噢,好好。” “好什么好?正好,那个杨经理,你也在,咱们把这个捋捋。” “啪”的一声,成子从包里抽出一份材料,摔到桌上。 两人一愣,随即拿过来翻开看了,“这是?” “废话,监理查出来的问题,你们都看不明白?” “明白,明白。” “基础筏板胀模严重,后浇带水泥浆、垃圾未清理、未进行保护封闭,这两项开会时候说了不下三回了,怎么还是在出问题?”成子敲了敲桌子,“砼浇筑成型不平整、不垂直,观感差,墙拉钩未进行绑扎,这也说过几次了,你们整改了么?” “还有工人不带安全帽,串岗,施工材料乱堆乱放,你们在现场都看不见么?” “这个,这个,我们有” “有什么?有措施?在哪儿呢,在肚子里还是在天上?落地,落实,扎根,这可是你们公司的承诺,在哪了?” “那个,小李总” “咱们有合同,合同怎么约定的怎么来,这些项目,一共五万块的罚款,别给我废话,能干干不能干换人。” “嘭”的一锤桌子,成子拎包出了会议室。 “诶,小李总,小李总!”看见王经理还要跟出去,姓杨的那个头头喊了声,“回来,回来!” “不是,这都有整改过的,没问” “没什么问题?交,这罚款咱们交。” “杨总,你这,什么意思?” “说你傻,屈了你,说你精,特么对不起良心。你特么都接了那个于老板的电话了,还没想明白?” 王经理立时反应过来,一跺脚,“都特么怨你们。” 一摔门,王经理也出了会议室。 倒是那个姓杨的头头,琢磨了好一会儿,拿起手机打了出去。 “喂,周总,是我,是,那个事儿,甲方出面协调解决了,嗯,嗯,知道了,那这回咱们那个调整” 。。。。。。 燕京,马厂胡同小院里。 李乐把一个半米多高的花盆从影壁拎到院子中间,转身,踢了踢正蹲在地上给另一个花盆里培土的张凤鸾。 “你看着点儿,别瞎往里锄。” “看着呢,看着呢,不过我说,你这往里面掺的啥土,这味儿,咋这么冲呢?” “有机肥。” “有机?有机物?什么意思?” “粑粑。” “我艹!哕~~~~” “行了,别特么装了,这有机肥比你还干净呢。” 张凤鸾抬头,一指李乐,“我特么来给还钱,帮你干点活就算了,你竟然让我摸屎。” “你假干净啥?” “这活,让荆明来合适。” “咋?” “文史专家,本行,呵呵。” “这话,你当面说他去?” “当面我也说,现在,他们有些搞历史的,不仅自己闻的是屎,还给大众传播屎。” “行了,你哪来那么多怨气。” “前几天律所接了个名誉权的官司,一个师大的老师,那特么言论都逆天了。” “说的啥?” “说亚历山大大帝属于华夏赤狄中的秦人,其祖先是茶陵少昊,日耳曼人源于古代湖湘地区,阿吉派伊人来自祝融后裔秃人族,呃算了,总之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李乐笑道,“祖父之愚,固无害子孙之智,即古人之圣,亦何补吾党之狂?争此区区,皆非务实益而求自立者也。” “严石陵这话,好像不是用在这儿的。”张凤鸾想了想。 “大差不差,一个意思。” “噫~~~~~” “呵呵,与其整天抠字眼,还不如踏踏实实做些实事,飞机大炮不是吹出来的,高楼大厦不是辩论出来的。” “可有些人靠这个吃饭呐?” “你管他呢?就算证明了上帝是咱们的,有啥用?能不让人家欺负你?” “那倒也不是,老洪不就是上帝他家老二,教皇认证?” “你哪看的这些营销信息?罗孝全,艾约瑟也是新教徒,教皇根本管不了他们,净特么胡扯。” “呵呵。” 给花盆换完土,张凤鸾坐到李乐屋里,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李乐。 “诶,钱给了,咱们两清了啊。这无债一身轻啊。” 李乐接过支票,仔细瞄了半天。 “嘿,我还能骗你?” “呵呵,董泰说你当年用萝卜刻的假章造的洗澡票,都能把学校骗了,洗了一个学期的澡,不得不防。” “这特么是还钱,去银行一趟不就知道了?再说,那都是过去的懵懂无知的青葱岁月,后来不是收手了么?” “可不,你特么再不收手,都够标准了。”李乐把支票扔进抽屉。 “不过我说,你们律所可以啊,这才几天,你就挣这么多?” “也不算短,主要是现在国内非诉业务发展迅速,踩着经济变革和发展的点儿了,大势所趋而已,只要不瞎折腾,不乱来,踏踏实实的做业务,再加上那么一点策略和运气,总能占个位置。” “嘶~~~~这话,不像你说的?” “傅当当说的,杜师兄补充。” “你那个杜师兄咋样?” 张凤鸾一抬手,“半斤八两,就是经验比我稍微丰富那么一点,文书做的好一点,心思比我细一点,外语比我好那么一点,在老祖宗面前,比我有面子一点。” “这特么加起来就比你高很多了。” “可他口才不咋滴,这个,芮老师亲口表扬我的。” “马不知脸长。” “滚蛋。诶,那个万安和长乐教育还有丰禾的法律顾问合同,你赶紧给几个人说一声,到期了,得续签了啊。” “知道知道。” “还有,律所今年7月份,准备在沪海开分所,到时候给你送请柬。” “几月?” “7月。” “去不了,我得去南高丽,那边办订婚宴。” “哦,对,我咋把这事儿忘了,诶,我能去不?” “你能出国?” “我又不是叛徒汉奸,咋出不了国?” “成,一起呗,小雅那边也说好了,到时候一起过去。” “你掏钱?” “对面。” “可以,这饭吃的真特么硬气,吾辈楷模!”张凤鸾一竖大拇指,起身,“走了,不在你这儿采菊东篱下了。诶,留步,留步。” “没想送你,我得关门。” “靠!” 李乐关大门回了屋,刚坐下准备给森内特发邮件问一下借资料的事,就看到一封新邮件提示。 点开,看到是成子写的产地市场调查报告,笑了笑。 等到看完,座机打过去,“在哪儿?你别挂,开电脑,我给你说说那个报告。” “第一个,你这错别字能攒出半本新华字典了,第二个” 那头的成子,一边抠着头皮,一边听李乐絮叨。 好不容易听完,记完,长舒口气,就听免提里“第一次做,能这样不错了。” “知道了。”成了愣了愣,对着手机,“诶,哥,那个,那个” “咋?” “这边工地上的” “心里舒坦了?” “舒坦了,呵呵。” “舒坦了就成,舒坦了就好好干活。” “好。” “那个施工方的钱扣了么?” “你咋知道?” “我还不知道你?” “跟你学的。” “滚一边去!!” 第873章 (我是起名小能手) 两车“大巴人”被拉到国道边上,白洁下车冲成子摆摆手。 “这就走了啊,不住一夜?晚上我请兄弟们吃顿饭?” “算了,吃啥啊,这心思都在大海,哈啤酒,挖嘎啦上了。都是黄土地上长大滴娃,都是第一次看海,大冷天还要洗海澡。” “呵呵,行,那我就不留了,等你们回麟州,奖金立马到。” “这话说滴,别看是两家公司,其实都是一家人。” “就因为是一家人,才不能装傻不是?咱有钱。” “有钱没钱,你得看在谁跟前说。”白洁笑道。 “噫~~~~~~”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直接给我打电话,别给老钱打,唧唧歪歪和婆姨裤腰带一样,扯扯拉拉的。” “成,记着咧。” “走了啊。” “慢点啊。” “知道。” 送走人,成子又驾着“黑色祥云”到了开发区的一处私人小旅社,推门,进了一间小屋。 “刀哥。”成子坐到正捧着本“故事会”,躺在床上,看的津津有味的马尾辫跟前。 “咋说的?” “还能咋?人都走了,去看海喝啤酒去了。”成子看了眼对面冲自己直乐的光头,“你和小斌去不去?那边天冷,咱们去亚龙湾?我听说那边热,好玩。” 马尾辫扔下故事会,一个翻身,靠在床头,“去啥?不去,额们晚上就走,回长安,还得干活呢。” 成子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过去,“刀哥,给。” “啥?”马尾辫接到手里,捏了捏,又打开看了眼,“不少,两万。” “少了。” “呵呵。”从信封里抽出几张,剩下的,又拍到成子怀里。 “你这”成子一愣。 “知道你现在发达了,可有钱,也别跟我们显摆。” “我不是那个” 晃了晃手里的钞票,马尾辫笑道,“啥意思?花钱雇人啊,我们又不是干这种活的,这几张就够了,正好来回车票加饭钱。” “行了,承你情够多了,能有地方帮你,我们也开心不是?” “就是,就是。”光头也笑。 “这才哪到哪?” “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能挣钱,吃上饭,三个饱一个倒,就够了,还想怎么样?”马尾辫又说道。 成子愣了愣,叹口气,“我说让你们去公司干” “打住,这话,别提。”马尾辫摇摇头,“成子,你现在不一样了,成了大人,成了大人物了,就不能像以前那么想了。” “你得跟好人,为好人,得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不能老是粘上我和斌子这样的。” “我没觉得你们怎么样。” “这世上哪那么你觉得?看看斌子,再看看我。”马尾辫抬起左手,指了指光头的半片耳朵,而他的左手,无名指和小指,都缺了一截儿。 “有些东西,缺了就是缺了,怎么你也补不回来。” “你那个公司,得有好名声,有好名声才能走的顺,不给人留话柄,我们不能去,明白了?” “不明白。”成子摇头。 “没什么不明白的。”马尾辫轻轻踹了成子一脚,“能记着我们就成,想起来了,找我们喝杯酒,有啥忙,让我们帮忙,说一声,随叫随到,但是说给你打工去,门儿都没有。” “我们不要面子的?”光头也乐,“给那个捡纸壳子抢不过人家就哭鼻子,来告状找场子的瓜p手下干活,丢人不?” “就这样,走,吃饭去,这顿你请。”马尾辫起身,拍了拍成子。 “嗯,好。” 街边一个搭着布棚子的小馆子,三两散酒,几样肉菜,吃饱喝足,成子开车把两人送到火车站。 “挺远的,赶紧回,有啥,回长安再说。”马尾辫接过包。 “嗯,等回长安,我带小川北,小土,皮皮他们去看你。” “行啊,能上学,能有工作,都好,多好。” “呵呵。” “诶,那个李队家的儿子,跟着人家好好干,那才是你的贵人,记得不?” “知道,我心里有数。不过,你们也是。” “这个,一程又一程,不一样的。” “走了啊。” 看着两人进了检票口,成子想了想,笑着,出了候车室。 而站台上,光头对马尾辫说道,“刀哥,你觉得成子会变成朱和尚,六亲不认?” “不会,成子不是那样的人。”马尾辫抽了口烟,“都说共患难共富贵,可难得不是有钱的那个,难得是没钱的那个心里咋想。人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咱们能帮他,除了这些,有啥?” “烂泥滩里出出了个金凤凰,心里有数的,就别给人拽后腿,咱们身上脏,就别老往人身上甩泥点子。” “也对,看他飞,飞得高高的,飞的远远的,咱们心里也痛快。” “咱也不差,回去,把那车改装好了,又能挣那狗日的一笔。” “呵呵,可说呢,有钱人和有钱人也不一样不是?诶,车来了,这回额睡上铺。” “美得你。” 。。。。。。 速冻食品厂工地,王经理和施工公司的那个头头,看着一脸严肃的成子,感受着来自甲方爸爸的压力。 “王经理,昨天,那个什么于老板给你打电话了?” “打了,打了。” “怎么说的?” “说那个垃圾清运的活,您要给他干。” “对,是这么个事儿,回头,你们算算价,价格合适,就给他。” “诶,知道。”王经理看了眼公司头头,小声问道,“小李总,听说那个前天,于老板的公司,那个” “我不知道,别问我。” “噢噢噢,好好。” “好什么好?正好,那个杨经理,你也在,咱们把这个捋捋。” “啪”的一声,成子从包里抽出一份材料,摔到桌上。 两人一愣,随即拿过来翻开看了,“这是?” “废话,监理查出来的问题,你们都看不明白?” “明白,明白。” “基础筏板胀模严重,后浇带水泥浆、垃圾未清理、未进行保护封闭,这两项开会时候说了不下三回了,怎么还是在出问题?”成子敲了敲桌子,“砼浇筑成型不平整、不垂直,观感差,墙拉钩未进行绑扎,这也说过几次了,你们整改了么?” “还有工人不带安全帽,串岗,施工材料乱堆乱放,你们在现场都看不见么?” “这个,这个,我们有” “有什么?有措施?在哪儿呢,在肚子里还是在天上?落地,落实,扎根,这可是你们公司的承诺,在哪了?” “那个,小李总” “咱们有合同,合同怎么约定的怎么来,这些项目,一共五万块的罚款,别给我废话,能干干不能干换人。” “嘭”的一锤桌子,成子拎包出了会议室。 “诶,小李总,小李总!”看见王经理还要跟出去,姓杨的那个头头喊了声,“回来,回来!” “不是,这都有整改过的,没问” “没什么问题?交,这罚款咱们交。” “杨总,你这,什么意思?” “说你傻,屈了你,说你精,特么对不起良心。你特么都接了那个于老板的电话了,还没想明白?” 王经理立时反应过来,一跺脚,“都特么怨你们。” 一摔门,王经理也出了会议室。 倒是那个姓杨的头头,琢磨了好一会儿,拿起手机打了出去。 “喂,周总,是我,是,那个事儿,甲方出面协调解决了,嗯,嗯,知道了,那这回咱们那个调整” 。。。。。。 燕京,马厂胡同小院里。 李乐把一个半米多高的花盆从影壁拎到院子中间,转身,踢了踢正蹲在地上给另一个花盆里培土的张凤鸾。 “你看着点儿,别瞎往里锄。” “看着呢,看着呢,不过我说,你这往里面掺的啥土,这味儿,咋这么冲呢?” “有机肥。” “有机?有机物?什么意思?” “粑粑。” “我艹!哕~~~~” “行了,别特么装了,这有机肥比你还干净呢。” 张凤鸾抬头,一指李乐,“我特么来给还钱,帮你干点活就算了,你竟然让我摸屎。” “你假干净啥?” “这活,让荆明来合适。” “咋?” “文史专家,本行,呵呵。” “这话,你当面说他去?” “当面我也说,现在,他们有些搞历史的,不仅自己闻的是屎,还给大众传播屎。” “行了,你哪来那么多怨气。” “前几天律所接了个名誉权的官司,一个师大的老师,那特么言论都逆天了。” “说的啥?” “说亚历山大大帝属于华夏赤狄中的秦人,其祖先是茶陵少昊,日耳曼人源于古代湖湘地区,阿吉派伊人来自祝融后裔秃人族,呃算了,总之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李乐笑道,“祖父之愚,固无害子孙之智,即古人之圣,亦何补吾党之狂?争此区区,皆非务实益而求自立者也。” “严石陵这话,好像不是用在这儿的。”张凤鸾想了想。 “大差不差,一个意思。” “噫~~~~~” “呵呵,与其整天抠字眼,还不如踏踏实实做些实事,飞机大炮不是吹出来的,高楼大厦不是辩论出来的。” “可有些人靠这个吃饭呐?” “你管他呢?就算证明了上帝是咱们的,有啥用?能不让人家欺负你?” “那倒也不是,老洪不就是上帝他家老二,教皇认证?” “你哪看的这些营销信息?罗孝全,艾约瑟也是新教徒,教皇根本管不了他们,净特么胡扯。” “呵呵。” 给花盆换完土,张凤鸾坐到李乐屋里,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李乐。 “诶,钱给了,咱们两清了啊。这无债一身轻啊。” 李乐接过支票,仔细瞄了半天。 “嘿,我还能骗你?” “呵呵,董泰说你当年用萝卜刻的假章造的洗澡票,都能把学校骗了,洗了一个学期的澡,不得不防。” “这特么是还钱,去银行一趟不就知道了?再说,那都是过去的懵懂无知的青葱岁月,后来不是收手了么?” “可不,你特么再不收手,都够标准了。”李乐把支票扔进抽屉。 “不过我说,你们律所可以啊,这才几天,你就挣这么多?” “也不算短,主要是现在国内非诉业务发展迅速,踩着经济变革和发展的点儿了,大势所趋而已,只要不瞎折腾,不乱来,踏踏实实的做业务,再加上那么一点策略和运气,总能占个位置。” “嘶~~~~这话,不像你说的?” “傅当当说的,杜师兄补充。” “你那个杜师兄咋样?” 张凤鸾一抬手,“半斤八两,就是经验比我稍微丰富那么一点,文书做的好一点,心思比我细一点,外语比我好那么一点,在老祖宗面前,比我有面子一点。” “这特么加起来就比你高很多了。” “可他口才不咋滴,这个,芮老师亲口表扬我的。” “马不知脸长。” “滚蛋。诶,那个万安和长乐教育还有丰禾的法律顾问合同,你赶紧给几个人说一声,到期了,得续签了啊。” “知道知道。” “还有,律所今年7月份,准备在沪海开分所,到时候给你送请柬。” “几月?” “7月。” “去不了,我得去南高丽,那边办订婚宴。” “哦,对,我咋把这事儿忘了,诶,我能去不?” “你能出国?” “我又不是叛徒汉奸,咋出不了国?” “成,一起呗,小雅那边也说好了,到时候一起过去。” “你掏钱?” “对面。” “可以,这饭吃的真特么硬气,吾辈楷模!”张凤鸾一竖大拇指,起身,“走了,不在你这儿采菊东篱下了。诶,留步,留步。” “没想送你,我得关门。” “靠!” 李乐关大门回了屋,刚坐下准备给森内特发邮件问一下借资料的事,就看到一封新邮件提示。 点开,看到是成子写的产地市场调查报告,笑了笑。 等到看完,座机打过去,“在哪儿?你别挂,开电脑,我给你说说那个报告。” “第一个,你这错别字能攒出半本新华字典了,第二个” 那头的成子,一边抠着头皮,一边听李乐絮叨。 好不容易听完,记完,长舒口气,就听免提里“第一次做,能这样不错了。” “知道了。”成了愣了愣,对着手机,“诶,哥,那个,那个” “咋?” “这边工地上的” “心里舒坦了?” “舒坦了,呵呵。” “舒坦了就成,舒坦了就好好干活。” “好。” “那个施工方的钱扣了么?” “你咋知道?” “我还不知道你?” “跟你学的。” “滚一边去!!” 第874章 先让我的学生李乐讲一讲 已经来了渝城两天,李乐跟着惠庆,还有一帮城市规划专业,经济专业的教授学者,见识了一番这个二十年后的网红城市,在世纪之交时的人情风貌。 一江两色朝天门,碧绿的嘉陵江与褐黄色的长江水激流碰撞,好像预示着时代潮流的加速。 带着火锅香气的城市味道,弥散在街头巷尾。蒲扇石梯,缆车索道,江边夜市,烧烤啤酒乱劈柴,真实中夹杂着时光带来的距离美。 到处都是工地,四处此路不通,一眼望去,成片的吊车,脚手架,高楼逐渐拔地而起,大桥开始横跨三地。 第三次直辖,似乎给了这个城市不用再和其他联名,再次能够独立展现自身魅力的机会。渝城挥动大锤,击碎自然、历史、区划的束缚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车站替代了码头,工地取代了吊脚楼。老建筑唯一的遗珠,是2300年前的洪崖洞。此时,还是一副陈旧破败景象,和印象里那个在夜晚,便会淋上一层层金色光亮,恍若千与千寻的梦幻,穿越到二次元的空间,除了崖下的滚滚江水,没有半点相似。不过看到改造规划的计划书,李乐知道,这里即将绽放出异样的光彩,而一个8d的城市,也将出现在世人面前。 嘉陵码头、东水门码头船来人往,人们迎着些许刺眼的阳光,热情的打着招呼,背着大包小包,高喊着“棒棒,棒棒”,寻找着每一个发财的机会。 而在那些角落里,也有人安安静静的晒着阳光,品着茶,谈天说地,听着电视里传出来的“怪糟糟的!人医生给狗看病,狗医生给人看病!”“一斤花椒炒二两肉——麻嘎嘎!”的台词哈哈一笑,怡然自得的下午,便在唇齿言语间溜走。 一座山城,安逸与繁忙,静谧和喧闹,人间烟火和淡然风雅,于一体千面中蕴含着生机勃勃,黄金二十年,在这里,似乎比其他城市更有体会。 “怎么样?” 从新落成的三峡广场出来,上了车,惠庆问李乐。 “之后的城市,越来越不缺少这种大型的购物中心。强调差异性、体验感和公共化才是繁荣的基础。”李乐想了想,“现阶段还处在认为调整城市动线,争取消费人流和空间,之后,随着购物便利性的提升,商业模式的改变,关键不是人流,而是人心。而商业体,是直接指向兴趣和情绪的消费空间。” “需要通过开放的形态,把城市空间的使用权交还给市民,通过便捷的城市交通,联动起整座城市的资源。这个城市太大了,今后所投入的资源,呵呵。” “哟,小李,可以啊,城市规划你也学过?”后排,一个看起来有些色眯眯的中年大叔凑过来,说了句。 李乐一扭头,笑道,“触类旁通,略微接触了一点。” “不错,不错,比我那俩个蠢徒弟强多了,诶,老惠,要不,转给我咋样?”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叶教授太抬举我了,您那专业,我也没基础不是?”李乐也回道。 “小气,小气。” 李乐也是来了之后,才认识这人,叶明珠,沪同建筑系教授,研究方向就是城市规划和空间利用,和惠庆关系不错,能肆无忌惮开玩笑这种。 别看叶明珠长得猥琐偏色,但是专业水平一点不水,按照惠庆的说法,这人,十年之内必进工程院。 李乐听了,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而这次来渝城参加城市规划论证会的这些专家和也和叶明珠一样,都是真专家。因为论证会是由渝城政府组织的,关系到城市未来规划发展,自然不可能像去年在鹏城一样的那种水会。 来这里两天,除了跟着惠庆拜了各方“码头”,也从不断地交流中,学到了不少东西,李乐只觉得,当得不虚此行。 。。。。。。 参观两天结束,就是正式的论证会议。 一个“论”字,就说明了这场会上,唇枪舌剑少不了,思想、理论、经验之间碰撞的火花,溅的到处都是,李乐这种小虾米,自然插不上嘴,只能坐在惠庆身后,默默地掏出大小姐送的录音笔,记录者大佬们的你来我往。 “这里,针对未来城市的规划,提出一个空间正义的问题,希望大家和市府方面有所考量。”一个东南的老师捏着嗓子,对着话筒小声说道。 “闫老师,您声音可以大一点。”一个市里的领导笑道。 “不好意思,这两天在你们这儿贪嘴,嗓子有点不舒服。” “哈哈哈。”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一时间会场里,轻松且快活。 “那就,音响那边把音量调高一点。”领导示意秘书,秘书小跑着去了一边。李乐瞧见,心说,真不容易。 “嗯哼,嗯哼,那我继续。”听到声音大了,这位闫老师说道。 “我们应该看到和预计到,近年来,我们在城市空间生产和空间建设,城市化进程中的快速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带来了空间财富的增加,但是一个新旧空间交替更新的过程中必然也存在着对空间资源的攫取和对空间利益的争夺。” “比如,城市化进程中,农业用地的大量征收,不仅对农村的生活空间形成了过度的挤压和消解,还导致很多农民被迫卷入城市过于强调gdp贡献和税收收入,压缩和侵占公共空间,忽视和损害了城市公民的基本空间权利” “强制征地和暴力拆迁,被征地农民和动迁居民的抗争行为对减少空间资源配置不公的呐喊。不仅是蕴涵着空间冲突抗争的社会问题,而且是一个涉及资源合理配置的经济问题” “土地财政未来的弊端显现必将伴随着作为一种价值导向和批判视角,非均衡城市发展政策视角,城市阶层分化视角,我们要提前预估与考量生存、生产、参与正义。” 听到这儿,李乐心里直打哆嗦,这老师,太特么勇了,赶紧,赶紧记下来。 等这位闫老师讲完,会场又充斥着低声的讨论和交谈。那位领导则是说道,“谢谢闫老师的发言啊,直言不讳,查缺补漏,警醒警示,目的还是把我们的发展落到实处,好处落到百姓身上,这个,一会儿闫老师,咱们找个时间,我叫上其他几位同志,您再给讲讲课?” “好,自当尽力。” 众人这才鼓掌。话筒交到另一位手里,这位,就显得学术的多。 “刚才闫老师讲到商业地产,我说说我对未来房价管控的一些想法。” “从经济学的角度看未来的地产趋势,我一定会说它是非理性的,是缺乏基础的空中楼阁。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在我们这里,房子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商品和资产品的定义范畴。” “从社会文化的宏观角度涉及城市化问题,微观角度涉及到户籍关系,教育、婚姻、养老、社会习俗。” “撇开这一切不说,国人对房子确实有特殊的偏好,会是各种社会关系里,一些矛盾的起始源。基于房地产与社会结构、社会发展和社会微观的紧密联系,二者之间应该有广阔的研究空间。” “现在看,国内房价涨上去了,就很难降,除非遇到大范围内的经济周期因素。房价问题是结构问题,所以要完善商品房市场,同时建立保障房制度。” “另外,我再说说,我对pre数据的一些粗浅的想法,在需求关系中加入偏好因子。如q(deand)=ay+bp+cw+di根据deand=supply,套入数据计量分析得出p与pre的关系,并解释其对房价的支撑作用” 听到这,李乐都愣了,看了眼惠庆,小声道,“惠老师,还能这么解释?” 惠庆侧过头,“什么方法都有一定的理论支持,才有进行下去的基础,你慢慢听就行。” “噢噢噢。” 李乐只好一边忙手忙脚,一边脑子飞快转动,跟上这些大佬们的思路。 正琢磨着,听到,“有请燕大的社会学教授,惠庆老师针对城市功能区规划,进行发言。” 鼓掌,李乐扔下笔,赶紧又给自己老师捧场。 “在我讲之前,我想先让我的学生,李乐,来讲一小部分,关于信息时代的信息城市,信息时代对打破传统的城市时空概念,带来全新可能性的一些想法,这方面,他的一些研究结论,会让大家更好的理解我要讲的新时代条件下,城市维度空间的变化。” 听到这话,正觉着手想继续“呱唧呱唧”的李乐怔住了,我艹,惠老师,惠先生,惠爷,您,没给我说哇,我这,我 第874章 先让我的学生李乐讲一讲 已经来了渝城两天,李乐跟着惠庆,还有一帮城市规划专业,经济专业的教授学者,见识了一番这个二十年后的网红城市,在世纪之交时的人情风貌。 一江两色朝天门,碧绿的嘉陵江与褐黄色的长江水激流碰撞,好像预示着时代潮流的加速。 带着火锅香气的城市味道,弥散在街头巷尾。蒲扇石梯,缆车索道,江边夜市,烧烤啤酒乱劈柴,真实中夹杂着时光带来的距离美。 到处都是工地,四处此路不通,一眼望去,成片的吊车,脚手架,高楼逐渐拔地而起,大桥开始横跨三地。 第三次直辖,似乎给了这个城市不用再和其他联名,再次能够独立展现自身魅力的机会。渝城挥动大锤,击碎自然、历史、区划的束缚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车站替代了码头,工地取代了吊脚楼。老建筑唯一的遗珠,是2300年前的洪崖洞。此时,还是一副陈旧破败景象,和印象里那个在夜晚,便会淋上一层层金色光亮,恍若千与千寻的梦幻,穿越到二次元的空间,除了崖下的滚滚江水,没有半点相似。不过看到改造规划的计划书,李乐知道,这里即将绽放出异样的光彩,而一个8d的城市,也将出现在世人面前。 嘉陵码头、东水门码头船来人往,人们迎着些许刺眼的阳光,热情的打着招呼,背着大包小包,高喊着“棒棒,棒棒”,寻找着每一个发财的机会。 而在那些角落里,也有人安安静静的晒着阳光,品着茶,谈天说地,听着电视里传出来的“怪糟糟的!人医生给狗看病,狗医生给人看病!”“一斤花椒炒二两肉——麻嘎嘎!”的台词哈哈一笑,怡然自得的下午,便在唇齿言语间溜走。 一座山城,安逸与繁忙,静谧和喧闹,人间烟火和淡然风雅,于一体千面中蕴含着生机勃勃,黄金二十年,在这里,似乎比其他城市更有体会。 “怎么样?” 从新落成的三峡广场出来,上了车,惠庆问李乐。 “之后的城市,越来越不缺少这种大型的购物中心。强调差异性、体验感和公共化才是繁荣的基础。”李乐想了想,“现阶段还处在认为调整城市动线,争取消费人流和空间,之后,随着购物便利性的提升,商业模式的改变,关键不是人流,而是人心。而商业体,是直接指向兴趣和情绪的消费空间。” “需要通过开放的形态,把城市空间的使用权交还给市民,通过便捷的城市交通,联动起整座城市的资源。这个城市太大了,今后所投入的资源,呵呵。” “哟,小李,可以啊,城市规划你也学过?”后排,一个看起来有些色眯眯的中年大叔凑过来,说了句。 李乐一扭头,笑道,“触类旁通,略微接触了一点。” “不错,不错,比我那俩个蠢徒弟强多了,诶,老惠,要不,转给我咋样?”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叶教授太抬举我了,您那专业,我也没基础不是?”李乐也回道。 “小气,小气。” 李乐也是来了之后,才认识这人,叶明珠,沪同建筑系教授,研究方向就是城市规划和空间利用,和惠庆关系不错,能肆无忌惮开玩笑这种。 别看叶明珠长得猥琐偏色,但是专业水平一点不水,按照惠庆的说法,这人,十年之内必进工程院。 李乐听了,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而这次来渝城参加城市规划论证会的这些专家和也和叶明珠一样,都是真专家。因为论证会是由渝城政府组织的,关系到城市未来规划发展,自然不可能像去年在鹏城一样的那种水会。 来这里两天,除了跟着惠庆拜了各方“码头”,也从不断地交流中,学到了不少东西,李乐只觉得,当得不虚此行。 。。。。。。 参观两天结束,就是正式的论证会议。 一个“论”字,就说明了这场会上,唇枪舌剑少不了,思想、理论、经验之间碰撞的火花,溅的到处都是,李乐这种小虾米,自然插不上嘴,只能坐在惠庆身后,默默地掏出大小姐送的录音笔,记录者大佬们的你来我往。 “这里,针对未来城市的规划,提出一个空间正义的问题,希望大家和市府方面有所考量。”一个东南的老师捏着嗓子,对着话筒小声说道。 “闫老师,您声音可以大一点。”一个市里的领导笑道。 “不好意思,这两天在你们这儿贪嘴,嗓子有点不舒服。” “哈哈哈。”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一时间会场里,轻松且快活。 “那就,音响那边把音量调高一点。”领导示意秘书,秘书小跑着去了一边。李乐瞧见,心说,真不容易。 “嗯哼,嗯哼,那我继续。”听到声音大了,这位闫老师说道。 “我们应该看到和预计到,近年来,我们在城市空间生产和空间建设,城市化进程中的快速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带来了空间财富的增加,但是一个新旧空间交替更新的过程中必然也存在着对空间资源的攫取和对空间利益的争夺。” “比如,城市化进程中,农业用地的大量征收,不仅对农村的生活空间形成了过度的挤压和消解,还导致很多农民被迫卷入城市过于强调gdp贡献和税收收入,压缩和侵占公共空间,忽视和损害了城市公民的基本空间权利” “强制征地和暴力拆迁,被征地农民和动迁居民的抗争行为对减少空间资源配置不公的呐喊。不仅是蕴涵着空间冲突抗争的社会问题,而且是一个涉及资源合理配置的经济问题” “土地财政未来的弊端显现必将伴随着作为一种价值导向和批判视角,非均衡城市发展政策视角,城市阶层分化视角,我们要提前预估与考量生存、生产、参与正义。” 听到这儿,李乐心里直打哆嗦,这老师,太特么勇了,赶紧,赶紧记下来。 等这位闫老师讲完,会场又充斥着低声的讨论和交谈。那位领导则是说道,“谢谢闫老师的发言啊,直言不讳,查缺补漏,警醒警示,目的还是把我们的发展落到实处,好处落到百姓身上,这个,一会儿闫老师,咱们找个时间,我叫上其他几位同志,您再给讲讲课?” “好,自当尽力。” 众人这才鼓掌。话筒交到另一位手里,这位,就显得学术的多。 “刚才闫老师讲到商业地产,我说说我对未来房价管控的一些想法。” “从经济学的角度看未来的地产趋势,我一定会说它是非理性的,是缺乏基础的空中楼阁。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在我们这里,房子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商品和资产品的定义范畴。” “从社会文化的宏观角度涉及城市化问题,微观角度涉及到户籍关系,教育、婚姻、养老、社会习俗。” “撇开这一切不说,国人对房子确实有特殊的偏好,会是各种社会关系里,一些矛盾的起始源。基于房地产与社会结构、社会发展和社会微观的紧密联系,二者之间应该有广阔的研究空间。” “现在看,国内房价涨上去了,就很难降,除非遇到大范围内的经济周期因素。房价问题是结构问题,所以要完善商品房市场,同时建立保障房制度。” “另外,我再说说,我对pre数据的一些粗浅的想法,在需求关系中加入偏好因子。如q(deand)=ay+bp+cw+di根据deand=supply,套入数据计量分析得出p与pre的关系,并解释其对房价的支撑作用” 听到这,李乐都愣了,看了眼惠庆,小声道,“惠老师,还能这么解释?” 惠庆侧过头,“什么方法都有一定的理论支持,才有进行下去的基础,你慢慢听就行。” “噢噢噢。” 李乐只好一边忙手忙脚,一边脑子飞快转动,跟上这些大佬们的思路。 正琢磨着,听到,“有请燕大的社会学教授,惠庆老师针对城市功能区规划,进行发言。” 鼓掌,李乐扔下笔,赶紧又给自己老师捧场。 “在我讲之前,我想先让我的学生,李乐,来讲一小部分,关于信息时代的信息城市,信息时代对打破传统的城市时空概念,带来全新可能性的一些想法,这方面,他的一些研究结论,会让大家更好的理解我要讲的新时代条件下,城市维度空间的变化。” 听到这话,正觉着手想继续“呱唧呱唧”的李乐怔住了,我艹,惠老师,惠先生,惠爷,您,没给我说哇,我这,我 第875章 初鸣 一般的,水的学术会议,玩,旅游,放松心情,吃吃喝喝。 真正的学术顶会,严谨措辞,仔细编写投稿,前一周熬夜秃头,呕心沥血做ppt背演讲稿,去的路上排练无数遍,开会的时候,绞尽脑汁应付、回怼来自各路学术同行的提问,表现差还要被导师喷。 而到了小李厨子,连学术会议都不是,直接就是直辖市政府一级的政策咨询和论证场合。没稿子,没准备,没时间给你考虑斟酌,提裤子就上,上来就是遭遇战,打的就是一个劈头盖脸,措手不及。 可这事,你还得接着,这是导师提携你,给你露脸的机会,不说天空一声巨响,老子闪亮登场,也得中规中矩,稳当的,自己丢人无所谓,小卡拉米一个,么几个人会记着你,可这是有师门作保,窜稀就是自绝于师门,不堪大用。 小李厨子慌张了035秒,深吸一口气,稳定一下情绪,又用235秒的时间想了想该说啥,拿起话筒的那03秒,露出了一个符合大众期待的,意外中略带惶恐,谦逊中夹杂自信的微笑。 “各位领导,老师,我是燕大社会学研究生李乐,感谢我的导师给我这次机会,让我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发言,也感谢各位领导老师,愿意听我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谢谢!” “没事儿,大胆的说,会议么,就要广开思路,纳言,纳新,你们年轻人,肯定有些地方和看法,是我们这些已经形成思维定式的老同志没想到的,诶,小伙子,你有多高?” “呃前两年玉米巴巴。” “嗬,不说话还以为你是运动员呢,这体格,一点儿不像书生,不过也对,德智体全面,才是人才的标准么,别紧张,慢慢说,细细讲,我给你兜底。” “谢谢领导。” 李乐知道这位领导,已经位列仙班,大人物么,说话就是让人如沐春风。 而李乐的两句话,倒是让一开始有些惊讶于惠庆操作的人,渐渐有了明悟,这是要推新人啊,倒也是,二十出头,正是该登场的阶段,学术上就是这样,出名要趁早,出场时间越晚,失了一个“先”字,就会和好多东西无缘。 不过听着这圆寸脑袋说话,挺上路,够沉稳,不愧是那个山头里出来的,且看,且听,要是有真才实学,该捧就捧,之后找个机会,结个善缘,毕竟,那个山头的影响力太特么大。 “嗯哼。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和发展,社会学界提出了一种全新的城市空间概念,即新科技条件下的流动空间,以对应传统的工业条件下的地域空间。” “空间,只有在事物在场后,才开始产生一定的作用。但是当人们却可以更改这种在场的空间位置,就使空间失去了原有的功能。” “转变成理论语言,就是在场显示了事物存在的关系的总和,不在场代表着事物的消逝。” “比如,当网络技术发展到足够信息数据互联速度,我们就可以视频通话,远程操控,开展线上会议,教育,驾驶,做手术,使不在场通过另一种方式变为在场。就像,就像小说里说的,肉身不动,元神出窍纵横千里之外。” 李乐一个比方,让会场里众人,会心一笑。这种“元神出窍”的梦,试问谁没做过? “所以说,相对于传统的地域空间,流动空间赋予了新的存在理念。已无需是事物真实的存在,而真正成为意识的临场。意识的载体就是通过网络,挣脱了时空限制,直达所有的空间。在这种情况下,存在是实体的存在,同时也是意识虚拟的实体存在。” 李乐断了句,顿了顿,抬眼打量了一下会场,有人在琢磨思考,有人在奋笔疾书,有人摆弄手机,一副事不关己。 对面的叶明珠则是悄悄给了自己比划了一个“ok”,以示鼓励。 组织一下,继续道,“传统的经济、政治、文化和信息的各种活动,受到地域空间的限制。这一限制促使城市根据时空空间的特点,形成各种独特的社会结构。” “而信息时代的到来,打破了传统的时空概念,给了人们全新生活的可能性。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得不重新考虑其生活的结构,新的城市概念,这就是流动空间,也就是网络社会城市。” “下面,我囊括了几个点来阐述一下网络社会形势下,对城市规划的具体影响。” “一,网络科技的迅猛发展加快了信息传播交流的速度、为知识、公共资源,数据的广泛共享提供了可能和便利,使城市中的产业结构发生改变。如物流产业、地理信息系统产业、线上经济产业,金融,信息服务业产业城市de 产业结构逐渐向信息经济模式转变。” “第二,过往制造业的集聚经济和规模经济形成了城市空间布局规划的集中化趋势。而当网络科技的发展,人们生活、学习、工作等方方面面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摆脱了时空的限制,城市空间布局规划得以拓宽,呈现扩散的趋势比如城市的各种功能在中心区域集聚,以满足当今社会所需要的更高质量的协调与合作,引导城市人口和产业的外迁,并在城市形成新的工业科技业生产基地,城市各区域的结构和功能” “第三,城市规划中交通问题的解决网路社会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交往方式发生了重大转变城市规划中,如何合理有效地传递、整合交通信息,建立智能的交通系统,全面协调、控制城市的交通流量,从而有效地解决城市交通拥挤的问题。” “新型城市规划建筑设备管理、公共安全、信息设施、信息化应用几个系统,将结构、系统、服务、管理等完美融合” 讲到最后,李乐看了眼面色平静的惠庆,斟酌着该怎么总结。 “诶,小李,怎么不说了?” “啊,领导,正琢磨呢。” “好好,看着,我这都记录了。”前台的领导捏起本子,晃了晃,笑道。 “呵呵,是。”李乐点点头,“最后,我还想说,一个智慧化信息化城市的概念使城市网络成为能创造更大价值的完整系统。” “多元性、相关性,整体性,所有元素构成的复合统一整体,在统一的框架下,推动落实管理、机制、组织、技术等不同的维度形成统一的城市运行保障和安全管理体系,前瞻性的给网络社会、信息社会预留空间余量,避免资源的浪费和重复。” “这个,我的,讲话完了,谢谢!” 李乐说完之后,会场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正当李乐觉得自己是不是哪个地方没讲的到位的时候,先是前台的大领导,之后是惠庆,再是叶明珠,最后是东南的闫教授几位老师带动,都开始鼓起掌来。 没一般人想的那么虚假的热烈,却带着让人安心的鼓励、欣赏和肯定。 “站起来。”惠庆扭头说道。 “啊,噢噢。”李乐赶紧扶着桌子起身,做了个罗圈躬。 众人看到,倒是嘀咕着,这小秃子,好壮,这要是以后面对面和人对喷,先不说嘴上工夫咋样,就这身板儿,特么物理输出肯定满级,小心,小心,不能骂娘。 而那几位跟着老师来刷脸长见识的学生,则是心生羡慕,这是要“立万儿”的前奏啊,再看向自己导师的眼神,含义丰富,既想让老登们给个机会,和这秃子一样,又掂量掂量自己的水平能力,嗯,俺也行。 等李乐坐下,前台的领导发话,“不错,挺好,很好。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受益匪浅啊。” “小李,你这些东西,有成文的没有?” “呃,有一部分,今天讲的,还有写最近的学习理解和感悟。” “回头,我让秘书给你个电子邮箱,你把已经写好的,能不能发我一份?”领导看了眼秘书。 “我一定发。” “好,我等着。” 看着时机差不多,李乐赶忙把手里的话筒递给惠庆。 惠庆接过来,点点头,“我来说说。” 到底是实力和地位出发,几个字,就让会场又安静下来。 “我想讲一下,多维城市的概念和具体在城市功能区和社会阶层,人群结构方面的利用和规划要点,首先” 李乐看了眼手边的录音笔,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放上去。 。。。。。。 不是学术会议,没了给李乐当学术蝗虫的机会。 不过中午这顿饭还是不错的,没海鲜,但是有江鲜啊。小虾小鱼,滋味十足。 被一道泡椒黄辣丁麻了嘴儿的李乐,正要举着盘子,再去搞上一条,就被领导秘书给截住。 “你好,李乐。” “啊,你好,吃了么?”李乐哪知道这人姓啥,话到嘴边又变了,这玩意儿,说不准,得罪人。 “我姓王。” “你好你好,王主任。”上辈子的技能没生疏,见领导秘书,就称呼主任,准没错。 “呵呵,那个,领导在和惠老师他们一起闲聊,你这” “我吃饱了。”李乐扔下盘子。 自助餐厅旁边的一间休息室里,惠庆那几位教授正和市府的几位抽烟喝茶闲聊。 看到李乐进来,中间的领导招手道,“小李,来,给我们说到信息化对基层社会社群管理的影响,惠老师说你对这方面研究多,给我们几个人再上上课?” “不敢,不敢,我这也是在别人的基础上学习的,哪敢说讲课哟。” “没事儿,就说说你的看法和思路,城市社群管理,关系到安定的大局,有些东西,确实需要重视和考量。” 李乐瞅了瞅,这群人都坐沙发,自己就别了,从墙角拎了把凳子,坐到惠庆身后,开始说。 一群人又就着李乐的话,讨论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提醒,下午的论证会要开始,讨论现行城市规划发展纲要。 众人起身时,领导叫过李乐,笑眯眯道,“诶,小李,研究生毕业还是要读博?” “呃,读博。” “读完博呢?有没有兴趣参加选调?来渝城怎么样?” “领导,这个” 惠庆听了,一旁说道,“这个,我老师有安排的。” “哦,那怨不得。不过啊,渝城是个有活力,有发展的城市,要是能来这边,肯定有更好的发展。” “谢谢领导赏识,不胜荣幸。”李乐赶紧回,领导说话,最怕就是掉在地上。 “诶,我也是为了人才引进,现在,到处都在挖人,我们这些人,看了有能力有本事的都想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揽。”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李乐抖了一句,众人大笑,一起出门。 接下来两天的论证会,李乐明显感到找自己聊天的人多了起来。 原来是对圈子里那种对山头的客气和尊重,若即若离,现在,多是存了结交的心思。 惠庆看到,懒得管,只是每天晚上,都要李乐去他房间,上课加讨论课题内容。毕竟,按照计划,还有两个月,就要提交成果,这东西,比这论证会重要的多,这种级别的论文上有了名字,才算是真正跨进了圈子。 明天要去万州做最后一站的考察,小李厨子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就听门铃响。 李乐以为是惠庆,直接拉开了门。 “惠诶,任大爷?”一个戴着眼镜,身材微胖,老师气质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外。 “呵呵呵,还行,还能记得我。” “瞧您说的,哪能忘了呢。”李乐一侧身,赶紧把人让进了屋。 来的不是别人,是前两年,成子和刘记者他们打假出事故时候,那个纪城的常务副。 按说,好些年没见,得忘了这几面之缘的人,可谁让老李踹的那几脚,让李乐不止长了记性,也记住了任俊这个人。 而且,老李那社交悍匪的性子,和任俊也一直有联系,李乐听到过好几回两人约着燕京喝酒。 老爹的朋友,自然怠慢不得。 李乐拎着茶壶要泡茶,任俊一摆手,“别费事儿了。” “诶。任大爷,你这咋到渝城来了?” “调动呗,还能有啥?” 调动?李乐心里一动,这个级别,跨省调动,背后,啊。 “大爷,升了啊?市里几把?” “想什么好事儿呢?在下面区里,合州。” “哦哦,那也行啊,直辖市啊,这厉害了。” “在哪都是工作,再说,我这也算是回家,你不知道,老子巴中嘞。” “我爸嘴严,哪给我说这个。诶,大爷,你咋知道我在这儿的?” “关注新闻,关注领导动态,不是必修课?电视上瞅见的,这么大个儿,这一脑袋寸毛,太显眼了。” “嚯,您眼神真好,我都没注意。” 任俊一推眼镜,“少爷,走,带你吃火锅去,来这儿,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不安排安排,你爸要是知道了,那碎嘴子又得嘚嘚嘚。” “嘿嘿,成,我给老师说一声去。” “走,我大堂等你。” 第875章 初鸣 一般的,水的学术会议,玩,旅游,放松心情,吃吃喝喝。 真正的学术顶会,严谨措辞,仔细编写投稿,前一周熬夜秃头,呕心沥血做ppt背演讲稿,去的路上排练无数遍,开会的时候,绞尽脑汁应付、回怼来自各路学术同行的提问,表现差还要被导师喷。 而到了小李厨子,连学术会议都不是,直接就是直辖市政府一级的政策咨询和论证场合。没稿子,没准备,没时间给你考虑斟酌,提裤子就上,上来就是遭遇战,打的就是一个劈头盖脸,措手不及。 可这事,你还得接着,这是导师提携你,给你露脸的机会,不说天空一声巨响,老子闪亮登场,也得中规中矩,稳当的,自己丢人无所谓,小卡拉米一个,么几个人会记着你,可这是有师门作保,窜稀就是自绝于师门,不堪大用。 小李厨子慌张了035秒,深吸一口气,稳定一下情绪,又用235秒的时间想了想该说啥,拿起话筒的那03秒,露出了一个符合大众期待的,意外中略带惶恐,谦逊中夹杂自信的微笑。 “各位领导,老师,我是燕大社会学研究生李乐,感谢我的导师给我这次机会,让我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发言,也感谢各位领导老师,愿意听我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谢谢!” “没事儿,大胆的说,会议么,就要广开思路,纳言,纳新,你们年轻人,肯定有些地方和看法,是我们这些已经形成思维定式的老同志没想到的,诶,小伙子,你有多高?” “呃前两年玉米巴巴。” “嗬,不说话还以为你是运动员呢,这体格,一点儿不像书生,不过也对,德智体全面,才是人才的标准么,别紧张,慢慢说,细细讲,我给你兜底。” “谢谢领导。” 李乐知道这位领导,已经位列仙班,大人物么,说话就是让人如沐春风。 而李乐的两句话,倒是让一开始有些惊讶于惠庆操作的人,渐渐有了明悟,这是要推新人啊,倒也是,二十出头,正是该登场的阶段,学术上就是这样,出名要趁早,出场时间越晚,失了一个“先”字,就会和好多东西无缘。 不过听着这圆寸脑袋说话,挺上路,够沉稳,不愧是那个山头里出来的,且看,且听,要是有真才实学,该捧就捧,之后找个机会,结个善缘,毕竟,那个山头的影响力太特么大。 “嗯哼。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和发展,社会学界提出了一种全新的城市空间概念,即新科技条件下的流动空间,以对应传统的工业条件下的地域空间。” “空间,只有在事物在场后,才开始产生一定的作用。但是当人们却可以更改这种在场的空间位置,就使空间失去了原有的功能。” “转变成理论语言,就是在场显示了事物存在的关系的总和,不在场代表着事物的消逝。” “比如,当网络技术发展到足够信息数据互联速度,我们就可以视频通话,远程操控,开展线上会议,教育,驾驶,做手术,使不在场通过另一种方式变为在场。就像,就像小说里说的,肉身不动,元神出窍纵横千里之外。” 李乐一个比方,让会场里众人,会心一笑。这种“元神出窍”的梦,试问谁没做过? “所以说,相对于传统的地域空间,流动空间赋予了新的存在理念。已无需是事物真实的存在,而真正成为意识的临场。意识的载体就是通过网络,挣脱了时空限制,直达所有的空间。在这种情况下,存在是实体的存在,同时也是意识虚拟的实体存在。” 李乐断了句,顿了顿,抬眼打量了一下会场,有人在琢磨思考,有人在奋笔疾书,有人摆弄手机,一副事不关己。 对面的叶明珠则是悄悄给了自己比划了一个“ok”,以示鼓励。 组织一下,继续道,“传统的经济、政治、文化和信息的各种活动,受到地域空间的限制。这一限制促使城市根据时空空间的特点,形成各种独特的社会结构。” “而信息时代的到来,打破了传统的时空概念,给了人们全新生活的可能性。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得不重新考虑其生活的结构,新的城市概念,这就是流动空间,也就是网络社会城市。” “下面,我囊括了几个点来阐述一下网络社会形势下,对城市规划的具体影响。” “一,网络科技的迅猛发展加快了信息传播交流的速度、为知识、公共资源,数据的广泛共享提供了可能和便利,使城市中的产业结构发生改变。如物流产业、地理信息系统产业、线上经济产业,金融,信息服务业产业城市de 产业结构逐渐向信息经济模式转变。” “第二,过往制造业的集聚经济和规模经济形成了城市空间布局规划的集中化趋势。而当网络科技的发展,人们生活、学习、工作等方方面面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摆脱了时空的限制,城市空间布局规划得以拓宽,呈现扩散的趋势比如城市的各种功能在中心区域集聚,以满足当今社会所需要的更高质量的协调与合作,引导城市人口和产业的外迁,并在城市形成新的工业科技业生产基地,城市各区域的结构和功能” “第三,城市规划中交通问题的解决网路社会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交往方式发生了重大转变城市规划中,如何合理有效地传递、整合交通信息,建立智能的交通系统,全面协调、控制城市的交通流量,从而有效地解决城市交通拥挤的问题。” “新型城市规划建筑设备管理、公共安全、信息设施、信息化应用几个系统,将结构、系统、服务、管理等完美融合” 讲到最后,李乐看了眼面色平静的惠庆,斟酌着该怎么总结。 “诶,小李,怎么不说了?” “啊,领导,正琢磨呢。” “好好,看着,我这都记录了。”前台的领导捏起本子,晃了晃,笑道。 “呵呵,是。”李乐点点头,“最后,我还想说,一个智慧化信息化城市的概念使城市网络成为能创造更大价值的完整系统。” “多元性、相关性,整体性,所有元素构成的复合统一整体,在统一的框架下,推动落实管理、机制、组织、技术等不同的维度形成统一的城市运行保障和安全管理体系,前瞻性的给网络社会、信息社会预留空间余量,避免资源的浪费和重复。” “这个,我的,讲话完了,谢谢!” 李乐说完之后,会场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正当李乐觉得自己是不是哪个地方没讲的到位的时候,先是前台的大领导,之后是惠庆,再是叶明珠,最后是东南的闫教授几位老师带动,都开始鼓起掌来。 没一般人想的那么虚假的热烈,却带着让人安心的鼓励、欣赏和肯定。 “站起来。”惠庆扭头说道。 “啊,噢噢。”李乐赶紧扶着桌子起身,做了个罗圈躬。 众人看到,倒是嘀咕着,这小秃子,好壮,这要是以后面对面和人对喷,先不说嘴上工夫咋样,就这身板儿,特么物理输出肯定满级,小心,小心,不能骂娘。 而那几位跟着老师来刷脸长见识的学生,则是心生羡慕,这是要“立万儿”的前奏啊,再看向自己导师的眼神,含义丰富,既想让老登们给个机会,和这秃子一样,又掂量掂量自己的水平能力,嗯,俺也行。 等李乐坐下,前台的领导发话,“不错,挺好,很好。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受益匪浅啊。” “小李,你这些东西,有成文的没有?” “呃,有一部分,今天讲的,还有写最近的学习理解和感悟。” “回头,我让秘书给你个电子邮箱,你把已经写好的,能不能发我一份?”领导看了眼秘书。 “我一定发。” “好,我等着。” 看着时机差不多,李乐赶忙把手里的话筒递给惠庆。 惠庆接过来,点点头,“我来说说。” 到底是实力和地位出发,几个字,就让会场又安静下来。 “我想讲一下,多维城市的概念和具体在城市功能区和社会阶层,人群结构方面的利用和规划要点,首先” 李乐看了眼手边的录音笔,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放上去。 。。。。。。 不是学术会议,没了给李乐当学术蝗虫的机会。 不过中午这顿饭还是不错的,没海鲜,但是有江鲜啊。小虾小鱼,滋味十足。 被一道泡椒黄辣丁麻了嘴儿的李乐,正要举着盘子,再去搞上一条,就被领导秘书给截住。 “你好,李乐。” “啊,你好,吃了么?”李乐哪知道这人姓啥,话到嘴边又变了,这玩意儿,说不准,得罪人。 “我姓王。” “你好你好,王主任。”上辈子的技能没生疏,见领导秘书,就称呼主任,准没错。 “呵呵,那个,领导在和惠老师他们一起闲聊,你这” “我吃饱了。”李乐扔下盘子。 自助餐厅旁边的一间休息室里,惠庆那几位教授正和市府的几位抽烟喝茶闲聊。 看到李乐进来,中间的领导招手道,“小李,来,给我们说到信息化对基层社会社群管理的影响,惠老师说你对这方面研究多,给我们几个人再上上课?” “不敢,不敢,我这也是在别人的基础上学习的,哪敢说讲课哟。” “没事儿,就说说你的看法和思路,城市社群管理,关系到安定的大局,有些东西,确实需要重视和考量。” 李乐瞅了瞅,这群人都坐沙发,自己就别了,从墙角拎了把凳子,坐到惠庆身后,开始说。 一群人又就着李乐的话,讨论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提醒,下午的论证会要开始,讨论现行城市规划发展纲要。 众人起身时,领导叫过李乐,笑眯眯道,“诶,小李,研究生毕业还是要读博?” “呃,读博。” “读完博呢?有没有兴趣参加选调?来渝城怎么样?” “领导,这个” 惠庆听了,一旁说道,“这个,我老师有安排的。” “哦,那怨不得。不过啊,渝城是个有活力,有发展的城市,要是能来这边,肯定有更好的发展。” “谢谢领导赏识,不胜荣幸。”李乐赶紧回,领导说话,最怕就是掉在地上。 “诶,我也是为了人才引进,现在,到处都在挖人,我们这些人,看了有能力有本事的都想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揽。”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李乐抖了一句,众人大笑,一起出门。 接下来两天的论证会,李乐明显感到找自己聊天的人多了起来。 原来是对圈子里那种对山头的客气和尊重,若即若离,现在,多是存了结交的心思。 惠庆看到,懒得管,只是每天晚上,都要李乐去他房间,上课加讨论课题内容。毕竟,按照计划,还有两个月,就要提交成果,这东西,比这论证会重要的多,这种级别的论文上有了名字,才算是真正跨进了圈子。 明天要去万州做最后一站的考察,小李厨子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就听门铃响。 李乐以为是惠庆,直接拉开了门。 “惠诶,任大爷?”一个戴着眼镜,身材微胖,老师气质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外。 “呵呵呵,还行,还能记得我。” “瞧您说的,哪能忘了呢。”李乐一侧身,赶紧把人让进了屋。 来的不是别人,是前两年,成子和刘记者他们打假出事故时候,那个纪城的常务副。 按说,好些年没见,得忘了这几面之缘的人,可谁让老李踹的那几脚,让李乐不止长了记性,也记住了任俊这个人。 而且,老李那社交悍匪的性子,和任俊也一直有联系,李乐听到过好几回两人约着燕京喝酒。 老爹的朋友,自然怠慢不得。 李乐拎着茶壶要泡茶,任俊一摆手,“别费事儿了。” “诶。任大爷,你这咋到渝城来了?” “调动呗,还能有啥?” 调动?李乐心里一动,这个级别,跨省调动,背后,啊。 “大爷,升了啊?市里几把?” “想什么好事儿呢?在下面区里,合州。” “哦哦,那也行啊,直辖市啊,这厉害了。” “在哪都是工作,再说,我这也算是回家,你不知道,老子巴中嘞。” “我爸嘴严,哪给我说这个。诶,大爷,你咋知道我在这儿的?” “关注新闻,关注领导动态,不是必修课?电视上瞅见的,这么大个儿,这一脑袋寸毛,太显眼了。” “嚯,您眼神真好,我都没注意。” 任俊一推眼镜,“少爷,走,带你吃火锅去,来这儿,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不安排安排,你爸要是知道了,那碎嘴子又得嘚嘚嘚。” “嘿嘿,成,我给老师说一声去。” “走,我大堂等你。” 第876章 小蜜蜂,帮帮忙 李乐住在渝州宾馆,任俊说去个近点儿的,你也方便回来。打了辆出租,一路上上下下,到了谢家湾劳动一村边上的一家居民楼一楼改成的火锅店,门头上就四个字,乡音火锅。 进了店,人不多。任俊挺熟悉,直接进了里面一间屋子。 老板娘跟进来,也不递菜单,直接就问,“任哥,老规矩?” “别,今天有外地人,换新油的,老油火锅他肯定吃不惯。” “其他还是那几样?今天有水牛肚,还有新宣猪脑,要不要尝尝?” “你能吃惯猪脑?”任俊看了眼李乐。 李乐一个吃货,对这东西,自然来者不拒,“嗯嗯嗯,能吃。” “收拾干净点,来一份。” “放心,都是我一点点挑的。” “再来两杯山城扎啤。油碟儿我们自己配。” “等着啊,马上来。” “大爷,您这边,熟人?”看老板娘出去,李乐问道。 “算是,这家的老板,是我朋友的大哥。” “对了,大爷,您这光请我吃饭,合州离这老远,您也没坐车,这晚上?” “我还能少了去处,吃你的,别操心。” “得,那我放开肚皮吃了哇?” “小心点儿,这家够辣,上下一进一出,到时候都受不了。” 李乐眨么眨么眼,冲门外喊了声,“老板娘,来碗凉水。” “哈哈哈啊小云,来碗冰汤圆儿。” 汤圆现点现煮,盖上厚厚一层红糖冰渣,又冰又甜,汤圆软糯没有粉气,入口沁凉,进到小店之后的那股热气全消。 “要不,再来一碗?”吃了几口,李乐也不客气。 “行啊。”任俊又要了一碗,笑道,“你这和任意倒是能吃到一起,他就喜欢这个。” “对了大爷,你说任意,那年我爸叫他来家吃过两次饭,我都在伦敦,还没见过来。现在在哪了?” “他可没你这么好学,大三那年参加内部遴选考试,过了之后,大四一毕业就去了部里,现在在智利的大使馆当个小翻译官。” “智利?这么远?” “可不,从小就心向远方,自然是能走多远走多远。诶,给你瞧瞧。”任俊从兜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李乐接了一瞧,一个戴着眼镜,圆乎乎的小胖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一片雪地里,脚底下,好几只一样肥嘟嘟的企鹅。 “这是在南极?” “昂,远。都飞到地球那头去了,诶,回来一趟28个小时,绕地球飞大半圈,呵呵。” 李乐又看了眼照片,递回去,“大爷,您这不担心?” “担心他干什么,顶多远点儿,又不是那种战火纷飞的地方。过几年轮替,兴许就去个近一点的地方。” “嘿,让人羡慕啊。” “羡慕什么?” “公费旅游啊。” 任俊笑着摇头,把照片收好。 “诶,火锅儿来咯,手机收一收。”这时候,老板娘端着一口火锅上来摆好,李乐搭眼一瞧,老款九宫格,热辣鲜香的红九格。 “怎么样?渝城火锅分水陆两派,陆派重油重麻重辣重口味,咸香为主,口感刺激丰富。顾名思义,源于马帮、挑夫、棒棒,码头力工,食材多是动物内脏下水。井边搭锅起灶,大把辣椒、花椒、牛油。水派则源自于渔民船夫,更加注重汤底的鲜味,用鱼骨或者鸡骨熬制,涮菜也多是河鲜鱼虾。” “那这是,陆派?” “对。” “鸳鸯锅咋说?” “一锅分隔阴阳天人。”任俊说了句方言,李乐听懂。 “告诉你,在渝城,正宗地道的店里,打死不卖鸳鸯锅,微辣是最后的妥协。” “九宫格的妙处就在于,循序渐进。” 任俊闲聊,李乐一边听,一边左右看四周几桌食客。 炭火在炉子里熊熊燃烧,煮沸的热锅发出咕噜咕噜声,大刀毛肚,黄喉、鸭肠的”码头江湖三剑客“,在热辣滚烫中上上下下,一筷子挑起,微蘸蒜泥香油,尽情地把往嘴巴里送,任由汗珠子从毛孔中冒出来。 一声声“哥子,整起!烫起!莽起烫!巴倒烫!”,无论男女,山城人的江湖气、匪气尽显。热闹喧嚣,让李乐想起汪老爷子在说起在渝城生活时,对火锅的热爱。 “围炉聚饮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锅边汇聚着四海食材,既涮得了山珍海味,也烫得了边角杂碎,热气翻滚之间,几分人情来往,百般滋味的汤锅里,藏着国人生活里的江湖情义。在外地,是无论如何也吃不出山城人将独特性格融进了一口大锅之中的那种味道的。” 正琢磨着,锅热了,辣香扑面,菜端来,盘盘碟碟,满满一桌。 “别愣着了,开涮!”任俊招呼。 “嗯。” 拳头大小的耙牛肉,肥瘦相间,筷子一戳,对穿而过,再经过沸腾的洗礼,鲜嫩入味。 牛杂新鲜毫无异味,满满一份,烫煮过后牢牢吸住汤汁,满嘴生香。 鲜嫩的鸭血在一开始就下冷锅焖煮,汤汁完全渗透,夹上一块,入口的那一秒,爽滑爆汁。 卤得溜耙鸡脚,被高温一烫,一抿脱骨;现剪的水牛毛肚,带着青草香,手撕成巴掌大小,烫个七上八下,唇齿间脆嫩化渣;考验厨师刀工的滑猪肝,薄薄一片,口感最好,入汤微烫再提起,配上干油碟,辣得鼻翼脑门后脖梗,毛汉直出。前一秒只说太辣,后一秒忍不住又是一筷子。 看着李乐边吃边吸空气,几口下去,便捏起啤酒,灌上一气儿。 任俊笑呵呵,“这种不乱耍板眼,味道扛打的老火锅儿,吃起来才巴适。” “是,是。” “慢点,没人和你抢。” “辣,不由自主就加快速度。” “呵呵。慢慢吃就是。” 瞧着李乐吃的兴起,任俊像是想起什么,嘴角不时上翘。 。。。。。。 “小云,再来碗冰粉,给少爷解解辣。” 任俊招呼老板娘,把纸巾递给李乐,“擦汗,你这脸都红了。” “过瘾啊。” “呵呵。” “大爷,合州有啥好吃的没,我说,除了火锅。” “那可多了,米粉,陈宽粉,狮滩蚕丝面,蹄花,鸡肉抄手,合州肉片,肥肠汤,烧鸡公,多了去了。诶,对,还有这个,你尝尝。” “啥?” 李乐瞧见任俊从一直拎着的包里,取出几个纸盒包装,打开一盒,放到自己面前。 “这是,云片糕?” “不是,这是桃片,合州桃片,尝尝。” 李乐捏出一片,塞嘴里,眼前一亮,“诶,好吃。” “是,你随便在渝州这边拉一个人问问,没几个没吃过的。”任俊笑道,“这里几盒你回燕京带给老李,曾老师尝尝。” “好,谢谢大爷。” “谢什么,以后想吃,我再给你们寄过去。” “那多麻烦。” “不麻烦,只不过,以后,这牌子的,可就没了。” 听到这,李乐搓搓手指头,低头看了眼包装盒上的牌子,“江花”,心说,就知道这任大爷来找自己,不只是为了吃个饭这么简单。 “啥意思,大爷?” 任俊见识过这小秃子的精明和算计,知道这是装傻,直接说道,“这厂子,想找你的丰禾,小蜜蜂,看看能不能给帮帮忙。” “帮帮忙?”李乐笑了笑,“怎么帮?” “收购,咋样?连厂子,带品牌,一起。” “这个,您得有个前因后果不是?” “吃饱了么?” “嗯。” “走,江边走走,我给你说说。” “成,我听听。” 第876章 小蜜蜂,帮帮忙 李乐住在渝州宾馆,任俊说去个近点儿的,你也方便回来。打了辆出租,一路上上下下,到了谢家湾劳动一村边上的一家居民楼一楼改成的火锅店,门头上就四个字,乡音火锅。 进了店,人不多。任俊挺熟悉,直接进了里面一间屋子。 老板娘跟进来,也不递菜单,直接就问,“任哥,老规矩?” “别,今天有外地人,换新油的,老油火锅他肯定吃不惯。” “其他还是那几样?今天有水牛肚,还有新宣猪脑,要不要尝尝?” “你能吃惯猪脑?”任俊看了眼李乐。 李乐一个吃货,对这东西,自然来者不拒,“嗯嗯嗯,能吃。” “收拾干净点,来一份。” “放心,都是我一点点挑的。” “再来两杯山城扎啤。油碟儿我们自己配。” “等着啊,马上来。” “大爷,您这边,熟人?”看老板娘出去,李乐问道。 “算是,这家的老板,是我朋友的大哥。” “对了,大爷,您这光请我吃饭,合州离这老远,您也没坐车,这晚上?” “我还能少了去处,吃你的,别操心。” “得,那我放开肚皮吃了哇?” “小心点儿,这家够辣,上下一进一出,到时候都受不了。” 李乐眨么眨么眼,冲门外喊了声,“老板娘,来碗凉水。” “哈哈哈啊小云,来碗冰汤圆儿。” 汤圆现点现煮,盖上厚厚一层红糖冰渣,又冰又甜,汤圆软糯没有粉气,入口沁凉,进到小店之后的那股热气全消。 “要不,再来一碗?”吃了几口,李乐也不客气。 “行啊。”任俊又要了一碗,笑道,“你这和任意倒是能吃到一起,他就喜欢这个。” “对了大爷,你说任意,那年我爸叫他来家吃过两次饭,我都在伦敦,还没见过来。现在在哪了?” “他可没你这么好学,大三那年参加内部遴选考试,过了之后,大四一毕业就去了部里,现在在智利的大使馆当个小翻译官。” “智利?这么远?” “可不,从小就心向远方,自然是能走多远走多远。诶,给你瞧瞧。”任俊从兜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李乐接了一瞧,一个戴着眼镜,圆乎乎的小胖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一片雪地里,脚底下,好几只一样肥嘟嘟的企鹅。 “这是在南极?” “昂,远。都飞到地球那头去了,诶,回来一趟28个小时,绕地球飞大半圈,呵呵。” 李乐又看了眼照片,递回去,“大爷,您这不担心?” “担心他干什么,顶多远点儿,又不是那种战火纷飞的地方。过几年轮替,兴许就去个近一点的地方。” “嘿,让人羡慕啊。” “羡慕什么?” “公费旅游啊。” 任俊笑着摇头,把照片收好。 “诶,火锅儿来咯,手机收一收。”这时候,老板娘端着一口火锅上来摆好,李乐搭眼一瞧,老款九宫格,热辣鲜香的红九格。 “怎么样?渝城火锅分水陆两派,陆派重油重麻重辣重口味,咸香为主,口感刺激丰富。顾名思义,源于马帮、挑夫、棒棒,码头力工,食材多是动物内脏下水。井边搭锅起灶,大把辣椒、花椒、牛油。水派则源自于渔民船夫,更加注重汤底的鲜味,用鱼骨或者鸡骨熬制,涮菜也多是河鲜鱼虾。” “那这是,陆派?” “对。” “鸳鸯锅咋说?” “一锅分隔阴阳天人。”任俊说了句方言,李乐听懂。 “告诉你,在渝城,正宗地道的店里,打死不卖鸳鸯锅,微辣是最后的妥协。” “九宫格的妙处就在于,循序渐进。” 任俊闲聊,李乐一边听,一边左右看四周几桌食客。 炭火在炉子里熊熊燃烧,煮沸的热锅发出咕噜咕噜声,大刀毛肚,黄喉、鸭肠的”码头江湖三剑客“,在热辣滚烫中上上下下,一筷子挑起,微蘸蒜泥香油,尽情地把往嘴巴里送,任由汗珠子从毛孔中冒出来。 一声声“哥子,整起!烫起!莽起烫!巴倒烫!”,无论男女,山城人的江湖气、匪气尽显。热闹喧嚣,让李乐想起汪老爷子在说起在渝城生活时,对火锅的热爱。 “围炉聚饮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锅边汇聚着四海食材,既涮得了山珍海味,也烫得了边角杂碎,热气翻滚之间,几分人情来往,百般滋味的汤锅里,藏着国人生活里的江湖情义。在外地,是无论如何也吃不出山城人将独特性格融进了一口大锅之中的那种味道的。” 正琢磨着,锅热了,辣香扑面,菜端来,盘盘碟碟,满满一桌。 “别愣着了,开涮!”任俊招呼。 “嗯。” 拳头大小的耙牛肉,肥瘦相间,筷子一戳,对穿而过,再经过沸腾的洗礼,鲜嫩入味。 牛杂新鲜毫无异味,满满一份,烫煮过后牢牢吸住汤汁,满嘴生香。 鲜嫩的鸭血在一开始就下冷锅焖煮,汤汁完全渗透,夹上一块,入口的那一秒,爽滑爆汁。 卤得溜耙鸡脚,被高温一烫,一抿脱骨;现剪的水牛毛肚,带着青草香,手撕成巴掌大小,烫个七上八下,唇齿间脆嫩化渣;考验厨师刀工的滑猪肝,薄薄一片,口感最好,入汤微烫再提起,配上干油碟,辣得鼻翼脑门后脖梗,毛汉直出。前一秒只说太辣,后一秒忍不住又是一筷子。 看着李乐边吃边吸空气,几口下去,便捏起啤酒,灌上一气儿。 任俊笑呵呵,“这种不乱耍板眼,味道扛打的老火锅儿,吃起来才巴适。” “是,是。” “慢点,没人和你抢。” “辣,不由自主就加快速度。” “呵呵。慢慢吃就是。” 瞧着李乐吃的兴起,任俊像是想起什么,嘴角不时上翘。 。。。。。。 “小云,再来碗冰粉,给少爷解解辣。” 任俊招呼老板娘,把纸巾递给李乐,“擦汗,你这脸都红了。” “过瘾啊。” “呵呵。” “大爷,合州有啥好吃的没,我说,除了火锅。” “那可多了,米粉,陈宽粉,狮滩蚕丝面,蹄花,鸡肉抄手,合州肉片,肥肠汤,烧鸡公,多了去了。诶,对,还有这个,你尝尝。” “啥?” 李乐瞧见任俊从一直拎着的包里,取出几个纸盒包装,打开一盒,放到自己面前。 “这是,云片糕?” “不是,这是桃片,合州桃片,尝尝。” 李乐捏出一片,塞嘴里,眼前一亮,“诶,好吃。” “是,你随便在渝州这边拉一个人问问,没几个没吃过的。”任俊笑道,“这里几盒你回燕京带给老李,曾老师尝尝。” “好,谢谢大爷。” “谢什么,以后想吃,我再给你们寄过去。” “那多麻烦。” “不麻烦,只不过,以后,这牌子的,可就没了。” 听到这,李乐搓搓手指头,低头看了眼包装盒上的牌子,“江花”,心说,就知道这任大爷来找自己,不只是为了吃个饭这么简单。 “啥意思,大爷?” 任俊见识过这小秃子的精明和算计,知道这是装傻,直接说道,“这厂子,想找你的丰禾,小蜜蜂,看看能不能给帮帮忙。” “帮帮忙?”李乐笑了笑,“怎么帮?” “收购,咋样?连厂子,带品牌,一起。” “这个,您得有个前因后果不是?” “吃饱了么?” “嗯。” “走,江边走走,我给你说说。” “成,我听听。” 第877章 破砖烂瓦一个厂 涨水之后的江边风有些大,看过了太多灯火璀璨的江,感觉千篇一律,倒不是如和任俊走过来的这一段原生江岸来的好看。 “第一次来?” “也不算,神往久矣。” “什么感觉?早先有人说巴山蜀水凄凉地。” “那是心境,还有人说烟火参差家百万,波涛上下浪三千呢。反正感觉,转山转水转不出你我,一出城市,就入山林。一面静谧,一面喧嚣。” “那倒也是,这里好啊。”任俊一指对岸一片高耸的塔吊,“等等再看,聚拢来是灯火,推开来是人间。” “诶,大爷,你说的那个厂子到底是个啥情况?” 任俊想了想,“话说。” “能快进不?” “就是厂子被坑了,然后停产、破产。” “那您还是细说。” 听了任俊细说,李乐这才知道,为啥一个过去的县级小食品厂为啥让任俊拉下面子来找自己,这里面牵扯到整个合州官场面子的大问题。 厂子是以前几十年前公私合营的产物,原本的东家把自己的糕点铺子上交,留下方子、技术、工人,去了国外。糕点铺改名变成了合州食品厂。 因为解放前“三花”这个牌子就名声在外,还拿过什么巴拿马博览会,世博会,芝加哥食品博览会的几项食品类金奖,其实这些奖项和剑五茅那种吹嘘的国际金奖一个性质,报名交钱就有。 可普通老百姓哪知道这东西,计划经济体制下,靠着“三花”的名头,厂子活的还挺好,主要生产的就是桃片,果脯蜜饯,面包小糕点。 市场经济大潮开启之后,厂子里的工人不甘于拿死工资,就开始陆续跑出去单干。一时间,整个合州,光生产桃片的小作坊,小品牌就不下三十多个。 食品厂还是延续老一套,没有管理,没有品控,没有营销,加上国企的老毛病,效益自然一落千丈,眼瞅着要完蛋,这时候,招商局出现了。 带来了一个人,说是原来糕点铺子东家的后代,现在是什么国际食品公司的老板,在东南雅,脚盆那边,生意做的很大。 不忍心看到自己先辈创立的品牌就这么沉沦,愿意掏出两百万刀来注资,改进设备,改进工艺,出新品精品,然后卖到国外市场去。 那时候还是96年,一个两百万刀的投资,比一个合州县全年的财政营收都多,再算算之后,这姓郑的外商描绘的一年最少一百万美刀的产值,县里众位头头心动不如行动,赶紧抓着“财神爷”签了合作协议。 又签订协议成立中外合资企业。双方商定均由政府提供土地厂房、食品厂的现有资产入股,资金由姓郑的外商提供。 等拿到了土地,被县里头头们尊称为“郑董”的这位,开始了极限操作。 利用要新建厂房、大楼、生产基地的项目,采取招标不开标、开标后不退还投标保证金的办法,骗取投标单位投标保证金三百多万,然后又通过虚构贷款主体,土地抵押的方式,拿了几家银行贷款小一千万。 敲锣打鼓弄了场旗帜招展的开工仪式之后,又骗了施工企业的工程款和材料款三百多万。 结果被全县头头和全厂职工家属寄予厚望的“郑董”,一夜间消失不见。 这下全都慌了神,报警,核查,找人,结果才发现这什么国际食品公司,就是个在红空花了三万块注册的皮包公司,而姓郑的,只不过是一个从粤西山区出来的,在鹏城打过两年螺丝的农民工。这人利用同样的手段,已经在滇省和川省陆续演了三出戏,一共骗了三千多万,而人,已经去了国外潇洒快活。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合州,就带着这么个丢人的事迹,迎来了直辖。 之后,上级来查,中间几个收了好处的头头,行长,全都被下了大牢。没收的,也因为失察和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提前退休的退休,撤职的撤职。 可这损失是实实在在的,食品厂是彻底没了活路。 “就这么,被骗了?”李乐听完,感慨道。 “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年头,要说那些干部里,聪明人多,可傻子也不少,但是能凑到一窝的,少见。” “嘿嘿,看出来的,也被好处嘟了嘴。” “诶。” 李乐笑了笑,“不过,这事就算难看,丢人,可和您有啥关系?您这才来几天?” 任俊想了想,“这个,一是面子,上面做决定的被换了,可底下的干部还在,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总是丢人。” “二一个,就是精气神,一场骗局,搞得整个区,从百姓到干部,都没了进取心,胆小怕事,束手束脚,之后怎么谈建设谈发展?死气沉沉混日子,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成了主流思想,那就完蛋了。我总不能从上到下全部都换一遍。” 李乐嘀咕一句,“也不是,不行,呵呵。” 任俊眼皮夹了李乐一眼,“所以要有个动作,来提振一下心气儿,士气。” “再有,就是”任俊抓着江边护栏,用力的攥了攥,说道,“我上任的第二个月,食品厂原来的厂长,一个干斤斤,瘦离壳滴老头,就来找我。说是厂子倒了,他有责任。现在留下的人里,年轻的,还能去打工,干点小买卖,自谋职业,怎么都饿不死,可退休的百十号人,一个月只能靠着出租厂房仓库办公楼,还完外债之后,拿到167块钱的生活费过活。生病没得看,吃饭都成问题,心里有愧。” “我以为他是想找我要点钱,就敷衍两句,想着不行从哪里挤点钱出来。” “结果呢?” “第二天,厂子里的人去找他,发现人走了。” “嘶~~~~”李乐皱了皱眉,“不早不晚,非得在您任上,这是有人?” “不知道,不过,我更愿意相信是那个厂长把希望放在我身上了。” “哎,你这也太” “管他呢,还能不做事儿了?”任俊看了看李乐,“怎么样,给大爷帮个忙?食品行业里,我就认识你这么个关系,名气够大。” “您在这儿抓壮丁呢?这么大的渝城,食品企业多的是,再不行,还有其他行业呢不是?” “抓不抓的,就你了,再去找门路,找其他公司,不如在手边上的。” 李乐撇撇嘴,望着护栏下的江水,琢磨着。 任俊瞧见,也不急,掏出根烟来点上,等着。 “大爷。”李乐叹口气道。 “你说。” “具体是是个什么情况,说啥都不如现场看一眼。” “也是,做生意的,不能强买强卖。” “噫~~~~~” “啥时候?” “明天我和老师去万州,大后天就回燕京了。” “那就先别走,拐个弯去合州一趟,看看坚守三十六年的钓鱼城,看看汉人雄壮的悲歌,看看气吞山河的绝望,如何在石头山的汗帐里长出苔藓。” “嗯,我去找老师说说。” 。。。。。。 论证会结束,各方对未来十年的城市发展规划,都各自提了修改意见,之后的万州两日,倒像是传统意义上的游览。 而李乐和惠庆,则在一辆车的接驳下,悄悄去向西南,去了合州,不过车里,还多了一位,一直黏着惠庆,狗皮膏药一样的叶明珠。 “你们不地道啊,偷偷去好地方,不叫上我?” “不叫,你不也跟上车?” “这能一样?要来的和送来的。” “那你还来?” “干嘛不去。” 惠庆懒得理这个“无赖”,眼睛一闭,养神。 “诶,小李,你上次开会说的那个智慧城市,在城市管理上,有没有具体的一些” 叶明珠又找上李乐,开始嘚嘚。 “城市信息化管理,云计算,移动互联网,人工智能技术的现实应用,城市信息化管理,包括了电子政府、数字城市、智能交通、智能节能建筑像人脸识别,移动支付,线上购物” 李乐没办法不理叶明珠,只好顺着开始瞎扯淡。叶明珠倒是没觉得,听完之后,拉着李乐,细说。 一路上,就这么叽叽喳喳到了合州。 同为大学老师出身的任俊,和惠庆叶明珠两人沟通的挺顺畅,休整休整,吃了顿当地特色,便让自己的秘书,带着两位去逛钓鱼,自己则拉着李乐,来到了食品厂。 一个坐落在山脚下的,只有二十多亩的厂区,被几栋筒子楼,排房包围,进去之后,李乐感觉像是进了被遗弃的三线厂。 水泥路上,都是下过雨后的青苔黑泥,路边墙角杂草丛生,几台锈迹斑斑的设备随意堆放在空地上。 随处可见拉着的警戒线和写着“屋顶塌陷注意安全”的牌子,堆积如山的垃圾,厂房墙壁上随处可见的裂缝和斑驳的油漆,铁皮棚顶的滴水声和凌乱的电线,破烂的天花板和破碎的玻璃窗,让阳光透过来的光线显得格外凄美。 曾经努力工作的场景,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和荒芜,一种弥漫的阴霾和压抑的气氛,让人不由生出想要逃离的冲动。 一处月亮门后,还有看门的土狗,冲着来人叫嚷,李乐指了指,问跟来陪同的食品厂的留守人员,“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厂子当年想自救,弄了个饮料生产线,后来就生产了几批,没啥用,干不过人家,现在这是一家屠宰场在用,每天半夜来杀猪,早上拉走,白天就一个老头和这两条狗。” “我说一股子腥气呢。” 转了一圈厂区,李乐就一个感觉,这厂子,已经死了。 随着留守人,任俊和李乐又去了食品厂唯一还有点人气儿的地方,两栋连在一起的办公楼。 一栋六层,一栋四层,进了楼就像进了七八十年代。白墙绿墙裙,水磨石地面,铁制栏杆木扶手,木门木窗长走廊,一股股潮气扑鼻。 “厂子不大,这楼倒是气派。” “这也是那几年,厂子效益还好的时候,老厂长安排盖的,当时说是以后厂子不成了,还能靠这个收点租子过日子。现在看,倒是老厂长的话应验了。” “这一年租金能有多少?”李乐看了眼一扇门上挂着的,合州欣欣劳动服务公司的牌子。 “两栋楼,加一起,一年,不到一百五十万。” “这么少?” “还能有多少?这就不错了,这还是撵走不少占了房子的老职工才有的。没物业,没养护,你上哪收高价去?”留守的看了眼任俊,即便知道这人是谁,可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是苦笑道,“就这,一个月还得交十万块钱欠账的利息钱。” “欠账能有多少?” “一共八百七十三万。”任俊回了,又加上一句,“不算前几年那档子事儿。” “那个,当坏账处理了?”李乐问道。 任俊笑笑,没回。李乐看这表情,就知道肯定是。 穿过走廊,上了二楼,李乐闻到一股香甜气。又看到有几个大妈,抬着塑料食品箱,从一屋子出来,冷漠的看了李乐三人,点点头,又去了个隔壁的房间。 “这是?” “厂子倒了,可手艺还在。前年老厂长卖了自家乡下的地,又借了点钱,在这儿办了个小作坊,生产点桃片,卖一卖。” “销路怎么样?” “现在整个合州卖这玩意儿的,不下三十家,还大都是原来厂子出去单干的。我们都这把年纪了,也没什么能力精力跑市场,就逢年过节好卖点。” “瞧瞧去。” 五分钟,转完这个小作坊,李乐手里捏着一盒八珍味的桃片,晃了晃。和任俊昨晚上给自己的一样,牛皮纸盒子,外面包了一层塑料薄膜,二十年前的审美包装,红红绿绿。印着大花,处处体现“廉价”两个字。 别说和小蜜蜂那种经过曾老师把关的,这两年拿奖无数的专业设计包装,就连一些小私人作坊都不如,让人生不出一点购买欲。 拆开了撕一片扔嘴里,除了比那天吃的甜味淡了点,倒是没多少明显的变化。 “还是三花的牌子?”李乐问留守的人。 “对啊,现在,也就这个牌子还能值点钱了。” “你们自己吃,觉得这味道咋样?” “比以前差多了,口感也黏,糊嘴,搁时间长了,就成一坨了。” “为啥?” “虽然手艺在,可年龄大了,不能保证质量,还有,配料都是将就,就像这用糖,以前都是太古的,现在,都是用黔省小糖厂的。” “要是按照标准的方子选料下料做工,能和以前一样?” “肯定的,而且比他们外面卖的好的多。” “为啥?不都是一个厂子出去的人?” “有些东西,不是干过就都能会的。” “你原来在厂里是干嘛滴?” “工艺工程师。” 李乐点点头,没说话。 又去了留守办公室坐了坐,看了看食品厂的资产台账,欠账目录,问了问现在的人员情况。李乐和任俊出了厂子。 大门口,李乐又回头看了眼厂区,“大爷,区里怎么打算的?这个厂子?” “破产,如果没有人接手的话。” “要接手呢?不能没点好处,这破样。” “帮忙还欠款,厂子所有的土地,资产全部折价。” “牌子呢?” “给。” “就这点儿地,也不值八百万。” “谁给你说就这点儿地的?” “还有?” “看院墙后面那块儿了没?” “昂。” “还有将近三十多亩呢。” “那厂子卖给地产商多好?” “不说土地性质,就是地产商也不能让这个牌子再活过来?”任俊一拍李乐,“除了这个,税收上还有优惠,每年我再给点补贴,怎么样?能干?” 听到这话,李乐想到的是,合州,西南,物流,布局。 第877章 破砖烂瓦一个厂 涨水之后的江边风有些大,看过了太多灯火璀璨的江,感觉千篇一律,倒不是如和任俊走过来的这一段原生江岸来的好看。 “第一次来?” “也不算,神往久矣。” “什么感觉?早先有人说巴山蜀水凄凉地。” “那是心境,还有人说烟火参差家百万,波涛上下浪三千呢。反正感觉,转山转水转不出你我,一出城市,就入山林。一面静谧,一面喧嚣。” “那倒也是,这里好啊。”任俊一指对岸一片高耸的塔吊,“等等再看,聚拢来是灯火,推开来是人间。” “诶,大爷,你说的那个厂子到底是个啥情况?” 任俊想了想,“话说。” “能快进不?” “就是厂子被坑了,然后停产、破产。” “那您还是细说。” 听了任俊细说,李乐这才知道,为啥一个过去的县级小食品厂为啥让任俊拉下面子来找自己,这里面牵扯到整个合州官场面子的大问题。 厂子是以前几十年前公私合营的产物,原本的东家把自己的糕点铺子上交,留下方子、技术、工人,去了国外。糕点铺改名变成了合州食品厂。 因为解放前“三花”这个牌子就名声在外,还拿过什么巴拿马博览会,世博会,芝加哥食品博览会的几项食品类金奖,其实这些奖项和剑五茅那种吹嘘的国际金奖一个性质,报名交钱就有。 可普通老百姓哪知道这东西,计划经济体制下,靠着“三花”的名头,厂子活的还挺好,主要生产的就是桃片,果脯蜜饯,面包小糕点。 市场经济大潮开启之后,厂子里的工人不甘于拿死工资,就开始陆续跑出去单干。一时间,整个合州,光生产桃片的小作坊,小品牌就不下三十多个。 食品厂还是延续老一套,没有管理,没有品控,没有营销,加上国企的老毛病,效益自然一落千丈,眼瞅着要完蛋,这时候,招商局出现了。 带来了一个人,说是原来糕点铺子东家的后代,现在是什么国际食品公司的老板,在东南雅,脚盆那边,生意做的很大。 不忍心看到自己先辈创立的品牌就这么沉沦,愿意掏出两百万刀来注资,改进设备,改进工艺,出新品精品,然后卖到国外市场去。 那时候还是96年,一个两百万刀的投资,比一个合州县全年的财政营收都多,再算算之后,这姓郑的外商描绘的一年最少一百万美刀的产值,县里众位头头心动不如行动,赶紧抓着“财神爷”签了合作协议。 又签订协议成立中外合资企业。双方商定均由政府提供土地厂房、食品厂的现有资产入股,资金由姓郑的外商提供。 等拿到了土地,被县里头头们尊称为“郑董”的这位,开始了极限操作。 利用要新建厂房、大楼、生产基地的项目,采取招标不开标、开标后不退还投标保证金的办法,骗取投标单位投标保证金三百多万,然后又通过虚构贷款主体,土地抵押的方式,拿了几家银行贷款小一千万。 敲锣打鼓弄了场旗帜招展的开工仪式之后,又骗了施工企业的工程款和材料款三百多万。 结果被全县头头和全厂职工家属寄予厚望的“郑董”,一夜间消失不见。 这下全都慌了神,报警,核查,找人,结果才发现这什么国际食品公司,就是个在红空花了三万块注册的皮包公司,而姓郑的,只不过是一个从粤西山区出来的,在鹏城打过两年螺丝的农民工。这人利用同样的手段,已经在滇省和川省陆续演了三出戏,一共骗了三千多万,而人,已经去了国外潇洒快活。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合州,就带着这么个丢人的事迹,迎来了直辖。 之后,上级来查,中间几个收了好处的头头,行长,全都被下了大牢。没收的,也因为失察和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提前退休的退休,撤职的撤职。 可这损失是实实在在的,食品厂是彻底没了活路。 “就这么,被骗了?”李乐听完,感慨道。 “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年头,要说那些干部里,聪明人多,可傻子也不少,但是能凑到一窝的,少见。” “嘿嘿,看出来的,也被好处嘟了嘴。” “诶。” 李乐笑了笑,“不过,这事就算难看,丢人,可和您有啥关系?您这才来几天?” 任俊想了想,“这个,一是面子,上面做决定的被换了,可底下的干部还在,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总是丢人。” “二一个,就是精气神,一场骗局,搞得整个区,从百姓到干部,都没了进取心,胆小怕事,束手束脚,之后怎么谈建设谈发展?死气沉沉混日子,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成了主流思想,那就完蛋了。我总不能从上到下全部都换一遍。” 李乐嘀咕一句,“也不是,不行,呵呵。” 任俊眼皮夹了李乐一眼,“所以要有个动作,来提振一下心气儿,士气。” “再有,就是”任俊抓着江边护栏,用力的攥了攥,说道,“我上任的第二个月,食品厂原来的厂长,一个干斤斤,瘦离壳滴老头,就来找我。说是厂子倒了,他有责任。现在留下的人里,年轻的,还能去打工,干点小买卖,自谋职业,怎么都饿不死,可退休的百十号人,一个月只能靠着出租厂房仓库办公楼,还完外债之后,拿到167块钱的生活费过活。生病没得看,吃饭都成问题,心里有愧。” “我以为他是想找我要点钱,就敷衍两句,想着不行从哪里挤点钱出来。” “结果呢?” “第二天,厂子里的人去找他,发现人走了。” “嘶~~~~”李乐皱了皱眉,“不早不晚,非得在您任上,这是有人?” “不知道,不过,我更愿意相信是那个厂长把希望放在我身上了。” “哎,你这也太” “管他呢,还能不做事儿了?”任俊看了看李乐,“怎么样,给大爷帮个忙?食品行业里,我就认识你这么个关系,名气够大。” “您在这儿抓壮丁呢?这么大的渝城,食品企业多的是,再不行,还有其他行业呢不是?” “抓不抓的,就你了,再去找门路,找其他公司,不如在手边上的。” 李乐撇撇嘴,望着护栏下的江水,琢磨着。 任俊瞧见,也不急,掏出根烟来点上,等着。 “大爷。”李乐叹口气道。 “你说。” “具体是是个什么情况,说啥都不如现场看一眼。” “也是,做生意的,不能强买强卖。” “噫~~~~~” “啥时候?” “明天我和老师去万州,大后天就回燕京了。” “那就先别走,拐个弯去合州一趟,看看坚守三十六年的钓鱼城,看看汉人雄壮的悲歌,看看气吞山河的绝望,如何在石头山的汗帐里长出苔藓。” “嗯,我去找老师说说。” 。。。。。。 论证会结束,各方对未来十年的城市发展规划,都各自提了修改意见,之后的万州两日,倒像是传统意义上的游览。 而李乐和惠庆,则在一辆车的接驳下,悄悄去向西南,去了合州,不过车里,还多了一位,一直黏着惠庆,狗皮膏药一样的叶明珠。 “你们不地道啊,偷偷去好地方,不叫上我?” “不叫,你不也跟上车?” “这能一样?要来的和送来的。” “那你还来?” “干嘛不去。” 惠庆懒得理这个“无赖”,眼睛一闭,养神。 “诶,小李,你上次开会说的那个智慧城市,在城市管理上,有没有具体的一些” 叶明珠又找上李乐,开始嘚嘚。 “城市信息化管理,云计算,移动互联网,人工智能技术的现实应用,城市信息化管理,包括了电子政府、数字城市、智能交通、智能节能建筑像人脸识别,移动支付,线上购物” 李乐没办法不理叶明珠,只好顺着开始瞎扯淡。叶明珠倒是没觉得,听完之后,拉着李乐,细说。 一路上,就这么叽叽喳喳到了合州。 同为大学老师出身的任俊,和惠庆叶明珠两人沟通的挺顺畅,休整休整,吃了顿当地特色,便让自己的秘书,带着两位去逛钓鱼,自己则拉着李乐,来到了食品厂。 一个坐落在山脚下的,只有二十多亩的厂区,被几栋筒子楼,排房包围,进去之后,李乐感觉像是进了被遗弃的三线厂。 水泥路上,都是下过雨后的青苔黑泥,路边墙角杂草丛生,几台锈迹斑斑的设备随意堆放在空地上。 随处可见拉着的警戒线和写着“屋顶塌陷注意安全”的牌子,堆积如山的垃圾,厂房墙壁上随处可见的裂缝和斑驳的油漆,铁皮棚顶的滴水声和凌乱的电线,破烂的天花板和破碎的玻璃窗,让阳光透过来的光线显得格外凄美。 曾经努力工作的场景,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和荒芜,一种弥漫的阴霾和压抑的气氛,让人不由生出想要逃离的冲动。 一处月亮门后,还有看门的土狗,冲着来人叫嚷,李乐指了指,问跟来陪同的食品厂的留守人员,“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厂子当年想自救,弄了个饮料生产线,后来就生产了几批,没啥用,干不过人家,现在这是一家屠宰场在用,每天半夜来杀猪,早上拉走,白天就一个老头和这两条狗。” “我说一股子腥气呢。” 转了一圈厂区,李乐就一个感觉,这厂子,已经死了。 随着留守人,任俊和李乐又去了食品厂唯一还有点人气儿的地方,两栋连在一起的办公楼。 一栋六层,一栋四层,进了楼就像进了七八十年代。白墙绿墙裙,水磨石地面,铁制栏杆木扶手,木门木窗长走廊,一股股潮气扑鼻。 “厂子不大,这楼倒是气派。” “这也是那几年,厂子效益还好的时候,老厂长安排盖的,当时说是以后厂子不成了,还能靠这个收点租子过日子。现在看,倒是老厂长的话应验了。” “这一年租金能有多少?”李乐看了眼一扇门上挂着的,合州欣欣劳动服务公司的牌子。 “两栋楼,加一起,一年,不到一百五十万。” “这么少?” “还能有多少?这就不错了,这还是撵走不少占了房子的老职工才有的。没物业,没养护,你上哪收高价去?”留守的看了眼任俊,即便知道这人是谁,可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是苦笑道,“就这,一个月还得交十万块钱欠账的利息钱。” “欠账能有多少?” “一共八百七十三万。”任俊回了,又加上一句,“不算前几年那档子事儿。” “那个,当坏账处理了?”李乐问道。 任俊笑笑,没回。李乐看这表情,就知道肯定是。 穿过走廊,上了二楼,李乐闻到一股香甜气。又看到有几个大妈,抬着塑料食品箱,从一屋子出来,冷漠的看了李乐三人,点点头,又去了个隔壁的房间。 “这是?” “厂子倒了,可手艺还在。前年老厂长卖了自家乡下的地,又借了点钱,在这儿办了个小作坊,生产点桃片,卖一卖。” “销路怎么样?” “现在整个合州卖这玩意儿的,不下三十家,还大都是原来厂子出去单干的。我们都这把年纪了,也没什么能力精力跑市场,就逢年过节好卖点。” “瞧瞧去。” 五分钟,转完这个小作坊,李乐手里捏着一盒八珍味的桃片,晃了晃。和任俊昨晚上给自己的一样,牛皮纸盒子,外面包了一层塑料薄膜,二十年前的审美包装,红红绿绿。印着大花,处处体现“廉价”两个字。 别说和小蜜蜂那种经过曾老师把关的,这两年拿奖无数的专业设计包装,就连一些小私人作坊都不如,让人生不出一点购买欲。 拆开了撕一片扔嘴里,除了比那天吃的甜味淡了点,倒是没多少明显的变化。 “还是三花的牌子?”李乐问留守的人。 “对啊,现在,也就这个牌子还能值点钱了。” “你们自己吃,觉得这味道咋样?” “比以前差多了,口感也黏,糊嘴,搁时间长了,就成一坨了。” “为啥?” “虽然手艺在,可年龄大了,不能保证质量,还有,配料都是将就,就像这用糖,以前都是太古的,现在,都是用黔省小糖厂的。” “要是按照标准的方子选料下料做工,能和以前一样?” “肯定的,而且比他们外面卖的好的多。” “为啥?不都是一个厂子出去的人?” “有些东西,不是干过就都能会的。” “你原来在厂里是干嘛滴?” “工艺工程师。” 李乐点点头,没说话。 又去了留守办公室坐了坐,看了看食品厂的资产台账,欠账目录,问了问现在的人员情况。李乐和任俊出了厂子。 大门口,李乐又回头看了眼厂区,“大爷,区里怎么打算的?这个厂子?” “破产,如果没有人接手的话。” “要接手呢?不能没点好处,这破样。” “帮忙还欠款,厂子所有的土地,资产全部折价。” “牌子呢?” “给。” “就这点儿地,也不值八百万。” “谁给你说就这点儿地的?” “还有?” “看院墙后面那块儿了没?” “昂。” “还有将近三十多亩呢。” “那厂子卖给地产商多好?” “不说土地性质,就是地产商也不能让这个牌子再活过来?”任俊一拍李乐,“除了这个,税收上还有优惠,每年我再给点补贴,怎么样?能干?” 听到这话,李乐想到的是,合州,西南,物流,布局。 第878章 成子心里苦 其实在李乐看来,任俊找上自己,还是那个老厂长的遭遇,激起了骨子里的那点文人的怜悯之心。 从这也能看出,任俊并不算是那种典型的官员,政客。 就像正确的做法是破产清算,一清二楚。没了就没了,这世上脱不开新陈代谢四个字,没了“三花”还会有“四花”“五花”。 不适应时代的东西,自然就会被淘汰掉,哪怕过程比较痛苦。 不过这事,还是触发了李乐的另一番考量。 晚上任俊又请了惠庆和叶明珠,钓鱼城下,嘉陵江边,一间小酒馆里,你一句“白发腐儒心胆薄,一春林下浪攒眉”,他一首,“犀舟曾挥白羽扇,雄剑几断曼胡缨”,说古论今,倒是其乐融融。 第二天临走前。 “大爷,这事儿,我个人倾向有个六七成,之后,会让丰禾那边来几个人,重新从他们的角度来考察考量一下,如果接手之后怎么办,在商言商。” “明白,不过别勉强,实在不行,就” “您这话都说了。”李乐笑道,“我怎么也得支持您的工作不是?再说,有您在这儿撑腰,总能挣到钱?” “不一定。” “得,算我没说。” 任俊又给了一堆东西,让李乐拿着,“给你爸说,有空来合州,我带他到涪江坐船钓鱼。” “您可别招他了。这一天天净盼着退休呢,人家八十还努力拼博奋斗当总统呢,他倒好。” “呵呵,一人一个活法,老李活的才通透,我倒是羡慕他。” 李乐狐疑的看了看任俊,“真咧?” “你走不走?” “走!” 。。。。。。 丰禾食品的会议室里,成子皱着眉头,抱着膀子,看着墙上投影出来的一季度销售指标,好一会儿才说道。 “依依姐,看来现在想要提升营业收入,除了等十月份新厂新生产线投产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老的经销商属于咱们的基本盘,现在因为长期订单的存在,一直在尽量保证供货,一些新开发的,比如东北,西南还有华南几个省市的市场,现在还不敢大面积铺货。而且新生产线不能投入使用,咱们新开发的苏打、玛格丽特,亚琛还有蛋奶夹心和海盐威化,都没法正儿八经的上市。” “要是新厂投入使用,就现在的出货需求量和渠道扩张速度,我能保证明年,整体销售额,突破十个亿,后年十三亿不成问题。” “还有,三年内我的二三级市场的下沉计划完成,渠道铺设完毕,只要生产不拖后腿,保证我的货源,我能给大李总立军令状,二十个。”肖依依说完,盯着吴昊。 “你看我干嘛?”吴昊被盯得直发毛。 “你,耽误我挣钱了,新厂什么时候能好?” “我又不是神仙,咱们生产线要求高,设备新,哪那么快给你变出来,最快也得九月中旬。” “提前一个月份行不行?”成子忽然说道。 “啥?八月份?”吴昊一愣,随即叫起来,“不成不成不成,有些设备是咱们自研的,包括安装调试,还有试生产,就是九月份,这都是有计划的。” “还有长铁精工那边帮咱们做自动化生产系统提升,他们的团队也需要时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仓促上马,万一出问题,得不偿失。” 成子点点头,冲肖依依说道,“依依姐,咱们还是听昊哥的,一个月两个月的,拉长时间看,不耽误事儿。” 肖依依“哼”了一声,扭头,摁“下”键,换了张图表。 “这是根据大李总给的关于全国休闲零食市场规模统计做出来的分类食品占比,去年全年的市场规模是1700亿元薯片市场在276亿元,但是七成左右市场是被国外品牌占据最大的问题是口味单一” 开完会,成子被几个部门经理围着签完字,好不容易挪到办公室,几人看到办公室出来的,抱着一堆衣服的刘楠。 “哦~~~~” “小李总,要洗衣粉不?三八节发的我还没用呢?” “别老用手洗,员工宿舍那边有新买的洗衣机。” “说什么呢,签完字了,没事干了?都走都走。” “噫~~~~~~” 看着几个部门经理笑嘻嘻的走人,刘楠这才冲成子一笑,“我拿去家里给你洗,你这边确实不方便的。” “你这来,我都懒了,以后,还是我自己来。” “你整天忙,哪有时间,瞧瞧,这条裤子还会是前几天去泉城回来时候穿着的,还有这衬衣,这裤衩” “诶诶诶,这个,这个就算了。”成子瞧见那两条红色的裤衩子,赶紧伸手要拿。 刘楠一错开,“这有啥,顺带的事儿。” “呵呵,嘿嘿。”成子挠头傻乐。 “我过去了。” “诶,别走,有事儿想和你说呢?” “咋?” “你来,你来。” 成子把刘楠拉进屋里,摁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出溜到里屋,从电视桌抽屉里翻出一沓花花绿绿的画册来。 “给,瞧瞧。” “这都是啥?”刘楠接到手里,看到画册上,都是一个个好看的房子画片,还有平面图什么的。 “这是楼书,卖房子用的。我让李叔帮忙搜的,现在长安比较火的楼盘。” “你给我看这干什么?” “买房子啊?我哥说了,不能总住公司,总得有个自己的窝。”成子笑了笑,“我想想也是。手里也有点儿钱了,是得置办个家。你帮我看看,哪个好。” “我不看,买房子也是你,和我有啥关系?” “以后咱俩住,你得看。”成子嘴一秃噜,说了出来。 刘楠嘴角一抿,头一低,嘀咕一句。 成子没听清,凑过去,“你说啥?” “我说,我说,随便,你买个狗窝就住狗窝,买个鸡窝就住鸡窝。” 成子乐道,“嘿嘿,那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可没说你是。” 看到刘楠白净脸上升腾的云霞,衬得人儿更光彩,成子又凑近了,一探身,刚闻到一股洗发水的清香,就听到桌上的电话,“叮叮当,叮叮当”。 “这特么谁!谁!” 成子一锤沙发,蹦了起来,走到桌前接了电话,“哪位?” “先生您好,麻烦问一下是丰禾食品的李家成李总么?” “是,您哪位?” “您好,李总我们这里是alibaba,我是客服经理,代姗,从临安打电话给您,我们阿里是一家做网上” “爸爸你个妈妈,不做不做!!”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 “我还骂你们老板呢,揍他个乃哈球滴,让他来长安,单挑!!将怂打出,不给纸擦!!” “你,也太没素质了。” “没了,咋?你咋?你想咋?” “嘭!”成子挂了电话,一扭头,看到刘楠在那指着自己直乐。 “你这样不好。” “好不好就这样,我就一拾破烂出身,要什么好不好。”成子两步又蹦了过来,一抓刘楠的手。 “那个,啥,你给你爸说了没?” “嗯。” “你爸咋回滴?” “你想她咋回?” “呃” “我爸说,让你这几天去趟饭店。” “真滴?” “那还有假。” “还说啥了?” “说他喜欢喝泸州老窖。” 成子多心明眼亮,立马会意,“呵呵,嘿嘿,哈哈哈。” “就知道笑。” “我还哭啊。”成子眼睛一转,捏了捏刘楠的手指头,“诶,额有个事,是” “你说。” “离近点,这话咱俩知道就成。” 刘楠不疑有他,歪了歪头,成子又闻道那股洗发水的香味,手撑着膝盖,嘴一撅,又要贴过去。 “叮了个当,叮了个当,叮叮又当当。” “哎呦我艹!”手一滑,成子撅了过去。 “慢着点儿。” “日歘,这谁!!!” 看到电话还在扑腾,成子咬着后槽牙过去拿起来,“谁!!” “额贼!!你个瓜p这么大声,你想咋!” “哥?”成子立马蔫了,“咋咧?你不是都打手机的么?” “你说让我发短信,我发了,你也不回,打手机没人接,可不就打座机?” “哦,刚开会,调静音了。” “那个,给你说个事儿,渝城那边有个食品厂” “不是,哥,我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这边马上又要新厂设备” “我说让你去了么?你知道这个事儿就行,这回让肖依依去。回头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哦,知道了。” “怎么,这有些失望,不甘,夹杂着一丝埋怨的语气,你作甚坏事咧?” “没,没干。” “对了,让你办护照办了么?赶紧准备一下,挂了。” “嘟嘟嘟~~~~” 听着话筒里的长音,成子看着笑嘻嘻溜出去的刘楠背影,失落,不甘,一丝埋怨上了心头,心道,“亲个嘴嘴,咋这难呢?” 第878章 成子心里苦 其实在李乐看来,任俊找上自己,还是那个老厂长的遭遇,激起了骨子里的那点文人的怜悯之心。 从这也能看出,任俊并不算是那种典型的官员,政客。 就像正确的做法是破产清算,一清二楚。没了就没了,这世上脱不开新陈代谢四个字,没了“三花”还会有“四花”“五花”。 不适应时代的东西,自然就会被淘汰掉,哪怕过程比较痛苦。 不过这事,还是触发了李乐的另一番考量。 晚上任俊又请了惠庆和叶明珠,钓鱼城下,嘉陵江边,一间小酒馆里,你一句“白发腐儒心胆薄,一春林下浪攒眉”,他一首,“犀舟曾挥白羽扇,雄剑几断曼胡缨”,说古论今,倒是其乐融融。 第二天临走前。 “大爷,这事儿,我个人倾向有个六七成,之后,会让丰禾那边来几个人,重新从他们的角度来考察考量一下,如果接手之后怎么办,在商言商。” “明白,不过别勉强,实在不行,就” “您这话都说了。”李乐笑道,“我怎么也得支持您的工作不是?再说,有您在这儿撑腰,总能挣到钱?” “不一定。” “得,算我没说。” 任俊又给了一堆东西,让李乐拿着,“给你爸说,有空来合州,我带他到涪江坐船钓鱼。” “您可别招他了。这一天天净盼着退休呢,人家八十还努力拼博奋斗当总统呢,他倒好。” “呵呵,一人一个活法,老李活的才通透,我倒是羡慕他。” 李乐狐疑的看了看任俊,“真咧?” “你走不走?” “走!” 。。。。。。 丰禾食品的会议室里,成子皱着眉头,抱着膀子,看着墙上投影出来的一季度销售指标,好一会儿才说道。 “依依姐,看来现在想要提升营业收入,除了等十月份新厂新生产线投产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老的经销商属于咱们的基本盘,现在因为长期订单的存在,一直在尽量保证供货,一些新开发的,比如东北,西南还有华南几个省市的市场,现在还不敢大面积铺货。而且新生产线不能投入使用,咱们新开发的苏打、玛格丽特,亚琛还有蛋奶夹心和海盐威化,都没法正儿八经的上市。” “要是新厂投入使用,就现在的出货需求量和渠道扩张速度,我能保证明年,整体销售额,突破十个亿,后年十三亿不成问题。” “还有,三年内我的二三级市场的下沉计划完成,渠道铺设完毕,只要生产不拖后腿,保证我的货源,我能给大李总立军令状,二十个。”肖依依说完,盯着吴昊。 “你看我干嘛?”吴昊被盯得直发毛。 “你,耽误我挣钱了,新厂什么时候能好?” “我又不是神仙,咱们生产线要求高,设备新,哪那么快给你变出来,最快也得九月中旬。” “提前一个月份行不行?”成子忽然说道。 “啥?八月份?”吴昊一愣,随即叫起来,“不成不成不成,有些设备是咱们自研的,包括安装调试,还有试生产,就是九月份,这都是有计划的。” “还有长铁精工那边帮咱们做自动化生产系统提升,他们的团队也需要时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仓促上马,万一出问题,得不偿失。” 成子点点头,冲肖依依说道,“依依姐,咱们还是听昊哥的,一个月两个月的,拉长时间看,不耽误事儿。” 肖依依“哼”了一声,扭头,摁“下”键,换了张图表。 “这是根据大李总给的关于全国休闲零食市场规模统计做出来的分类食品占比,去年全年的市场规模是1700亿元薯片市场在276亿元,但是七成左右市场是被国外品牌占据最大的问题是口味单一” 开完会,成子被几个部门经理围着签完字,好不容易挪到办公室,几人看到办公室出来的,抱着一堆衣服的刘楠。 “哦~~~~” “小李总,要洗衣粉不?三八节发的我还没用呢?” “别老用手洗,员工宿舍那边有新买的洗衣机。” “说什么呢,签完字了,没事干了?都走都走。” “噫~~~~~~” 看着几个部门经理笑嘻嘻的走人,刘楠这才冲成子一笑,“我拿去家里给你洗,你这边确实不方便的。” “你这来,我都懒了,以后,还是我自己来。” “你整天忙,哪有时间,瞧瞧,这条裤子还会是前几天去泉城回来时候穿着的,还有这衬衣,这裤衩” “诶诶诶,这个,这个就算了。”成子瞧见那两条红色的裤衩子,赶紧伸手要拿。 刘楠一错开,“这有啥,顺带的事儿。” “呵呵,嘿嘿。”成子挠头傻乐。 “我过去了。” “诶,别走,有事儿想和你说呢?” “咋?” “你来,你来。” 成子把刘楠拉进屋里,摁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出溜到里屋,从电视桌抽屉里翻出一沓花花绿绿的画册来。 “给,瞧瞧。” “这都是啥?”刘楠接到手里,看到画册上,都是一个个好看的房子画片,还有平面图什么的。 “这是楼书,卖房子用的。我让李叔帮忙搜的,现在长安比较火的楼盘。” “你给我看这干什么?” “买房子啊?我哥说了,不能总住公司,总得有个自己的窝。”成子笑了笑,“我想想也是。手里也有点儿钱了,是得置办个家。你帮我看看,哪个好。” “我不看,买房子也是你,和我有啥关系?” “以后咱俩住,你得看。”成子嘴一秃噜,说了出来。 刘楠嘴角一抿,头一低,嘀咕一句。 成子没听清,凑过去,“你说啥?” “我说,我说,随便,你买个狗窝就住狗窝,买个鸡窝就住鸡窝。” 成子乐道,“嘿嘿,那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可没说你是。” 看到刘楠白净脸上升腾的云霞,衬得人儿更光彩,成子又凑近了,一探身,刚闻到一股洗发水的清香,就听到桌上的电话,“叮叮当,叮叮当”。 “这特么谁!谁!” 成子一锤沙发,蹦了起来,走到桌前接了电话,“哪位?” “先生您好,麻烦问一下是丰禾食品的李家成李总么?” “是,您哪位?” “您好,李总我们这里是alibaba,我是客服经理,代姗,从临安打电话给您,我们阿里是一家做网上” “爸爸你个妈妈,不做不做!!”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 “我还骂你们老板呢,揍他个乃哈球滴,让他来长安,单挑!!将怂打出,不给纸擦!!” “你,也太没素质了。” “没了,咋?你咋?你想咋?” “嘭!”成子挂了电话,一扭头,看到刘楠在那指着自己直乐。 “你这样不好。” “好不好就这样,我就一拾破烂出身,要什么好不好。”成子两步又蹦了过来,一抓刘楠的手。 “那个,啥,你给你爸说了没?” “嗯。” “你爸咋回滴?” “你想她咋回?” “呃” “我爸说,让你这几天去趟饭店。” “真滴?” “那还有假。” “还说啥了?” “说他喜欢喝泸州老窖。” 成子多心明眼亮,立马会意,“呵呵,嘿嘿,哈哈哈。” “就知道笑。” “我还哭啊。”成子眼睛一转,捏了捏刘楠的手指头,“诶,额有个事,是” “你说。” “离近点,这话咱俩知道就成。” 刘楠不疑有他,歪了歪头,成子又闻道那股洗发水的香味,手撑着膝盖,嘴一撅,又要贴过去。 “叮了个当,叮了个当,叮叮又当当。” “哎呦我艹!”手一滑,成子撅了过去。 “慢着点儿。” “日歘,这谁!!!” 看到电话还在扑腾,成子咬着后槽牙过去拿起来,“谁!!” “额贼!!你个瓜p这么大声,你想咋!” “哥?”成子立马蔫了,“咋咧?你不是都打手机的么?” “你说让我发短信,我发了,你也不回,打手机没人接,可不就打座机?” “哦,刚开会,调静音了。” “那个,给你说个事儿,渝城那边有个食品厂” “不是,哥,我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这边马上又要新厂设备” “我说让你去了么?你知道这个事儿就行,这回让肖依依去。回头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哦,知道了。” “怎么,这有些失望,不甘,夹杂着一丝埋怨的语气,你作甚坏事咧?” “没,没干。” “对了,让你办护照办了么?赶紧准备一下,挂了。” “嘟嘟嘟~~~~” 听着话筒里的长音,成子看着笑嘻嘻溜出去的刘楠背影,失落,不甘,一丝埋怨上了心头,心道,“亲个嘴嘴,咋这难呢?” 第879章 这是啥,这是爱啊! 李乐回到家,还没进院子,就瞧见一帮人从门口出来,瞧见自己,都乐呵呵的打着招呼。 被曾老师用“艺术氛围”腌制多年的小李厨子,一搭眼,就瞧出这帮人是画画的。 光头的,长发的,胡子邋遢的,一身衣服皱皱巴巴没个形的,当然也有衣着光鲜的,不过总得在身上整点零碎出来,比如帽子,小烟斗,带链儿的眼镜,突出与常人的不同来。 “这些,来干嘛?又来蹭咱家茶喝?”看人走了,李乐低声问曾老师。 “我请来的,找他们商量点事儿。” “哦。” “诶,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妈耶,我回自己家,还要提前三天打报告?” “快了,快了,再过几天,你就得有自己的家咯,住一天少一天,珍惜。” “不是,您真准备撵我走啊?” “可不,人家不都说么,想要过得舒坦,别和儿媳妇住一起。” “不应该是一个家里谁最不讲理,谁的日子就过的越舒服?” “可你妈我知书达理啊,所以,你赶紧滴,找个地方搭个窝,眼不见心不烦。” “我不,我就待在家里,我是这个家里永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你以为你是岛岛?儿子不都是量自家之物力结与媳妇儿之欢心?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哎,没法说,没法说。”曾敏摆摆手,进了院儿。 李乐瞅瞅在一旁直乐的助理小沐。 “我妈这是咋啦?” “有感而发。” “嗯?” “刚和人闲聊,一个老师说起他儿子和儿媳妇儿,一起偷家里的画往外卖,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嘿,这说的,我缺那三瓜俩枣的。” “呵呵。” “什么表情,你得罪我了,你等着。” “再见,我下班了。” “” 李乐叹口气,进了院儿。 “妈,妈!!我爸呢?” 进屋放东西,换了身衣服,李乐满院子转悠,没发现李晋乔。 “叫妈找爸,叫爸找妈,咋都一个德行。”曾敏窗口探出头,“别喊了,你爸出差了。” “去哪儿?” “闽省,说是有什么调研。” “哦,几时回来,说了么?” “十几天呢,月底回来,说是调研完,再去见个哥们儿。” “他也不嫌累。晚上吃啥?” “就咱娘俩,简单点儿?你去买个kfc次次?” “我开车去。” “不够油钱,墙角有自行车。赶紧滴,和这一帮人磨嘴皮子,饿了。” “哦。” 李乐蹬上小车车,一溜烟飞奔地安门,买了一个全家桶又飞奔而回,生怕饿着自家母后大人。 “妈,还热乎的,你说的,可乐不加冰,吮指原味鸡要的都是三角腿,多要了几包番茄酱。” 进了屋,瞧见曾敏正趴在茶几上,对着一张单子,勾来勾去。从侧面看,那身材,哪像快五十的人,说二十五六也有人信。 凑过去瞧了眼,“这啥啊,都是人名。” “诶,你回来了?” “吃不?”李乐打开盒盖儿。 曾敏把笔一扔,“吃!” 纸巾摆好,娘儿俩开吃。吃到半截儿,曾敏问道,“儿砸,儿砸?” “儿子只能两万声,喊没了人就没了。” “妈只有一个,儿子可以有很多。” “你和我爸还藏着一个?” “可不,想当年,垃圾桶,大雨的夜里。诶!”曾敏手一伸,“给我挤点儿番茄酱。” “哦。” 曾敏一边啃,一边捏起那张单子又看了几眼。 “妈,你还没说的,这都是啥?” “哦,我和你宁姨还有猫姨,一起搞个针对基础美术教育的基金会。” “基金会?您这,画个画,都画到这么高大上了?” “这有什么高大上的,好多画画的不都这么干?” “可也有好多,是变着法搂钱的。” “那咱就弄个不搂钱,只出钱的。” “那也不行,基金会总得有运营,有运营就得有收支平衡,要不然你也干不长久。”李乐吐掉嘴里的骨头,“您这打算都干些啥?” “资助一些草根艺术家,还有底层画师,给他们提供展示的机会,举办一些艺术交流活动,办一些下基层那种美育培训,再给一些艺术院校的优秀学生或者生活困难的画家一些帮助。要是有出色的年轻人,帮助出国或者介绍老师深造。” “那还,挺有意义的,可钱也不少。” “嗯,我们仨,后面还有几个朋友跟着出了点钱,现在看,形势一片大好啊。” “总共多少了?” 看到曾敏伸出三根手指头,李乐擦擦嘴,“三百万,少了点,人家哪个不是千儿八百的,你们又不准备拿这个搂钱。” “呀,有点少吗?千儿八百万的才行啊。” “昂,最起码。” “那咋办呀?这还想着找人来撑门面呢,这要是做不起来,岂不是丢人了?”曾敏捏起单子,甩的稀里哗啦的,唉声叹气。 李乐看着自家老妈那浮夸,做作,毫无自然的演技,心说,您这得进修啊。 “要不,我帮您?” “那不行,那不行,我不能找儿子要钱不是,那成啥了,心里忒没数了。千儿八百呢,哪有那钱,儿咂,你所,是?”曾敏捏起阔乐,把个吸管嘬得则儿咂的,一双眼忽闪忽闪看着李乐。 “要不,我还是不搞了,挺麻烦的,万一再来个出力不讨好。” 李乐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迅速表态,“哪能呢?办,一定得搞,这是善事,是好事,是有意义的事情,您这是传播爱与美好,是为广大底层草根美术从业者,提供帮助,普及基层美术教育、发掘培养奖励有天赋的青年人才,帮助有美术天赋的贫困儿童,这是啥,这是爱啊。” “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曾敏弯着眉眼,一脸笑意的看着李乐。 “肯定的,必须的,是的,我的妈妈。” “可这钱少了哇,要不,先放放,我再卖几幅画?” “哪能呢,不需要,筹款这事儿,交给儿子我,保证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能行?” “没问题。” “哎呀,儿子管用了啊,知道替妈分忧解难的了哇。”曾敏擦擦手,摸了摸李乐的圆寸脑袋。 “嘿嘿。那啥,以后能住家里了不?” “谁说不行的?一家人住一起,其乐融融,热闹啊,温馨。以后有了娃,还能帮你带带,小东西,蹦跶蹦跶,给吃的就笑,挨揍了就哭,多好玩儿的。” “” 吃完收拾完,曾老师攥着阔乐,趿拉着拖鞋,“piapia”的去了画室,没一会儿,就听到画室里传来一阵音乐声。 李乐琢磨琢磨,回自己屋,拉了个表,拿起手机。 “喂,小雅,我,问你个事儿,想不想在一个美术基金会里当个理事?废话,一年十万刀,还没你一个俱乐部会员费贵,做个大金牌子,放你屋里,多好看还有,非公募类基金大富豪那边有人懂怎么操作没?借我俩人。” “尚哥,在哪儿呢?哦,问你个事儿,你是学美术出身的?啊,是楠哥啊。一样一样,你也差不多,建筑是凝固的艺术,咋样,有没有兴趣在一个以助力基层美术教育普及的机构里挂个名?没有,哪有这么贵,二十万,一年” “姜叔,我妈要办个美育类的基金会,你知道么?诶,副会长” “红姐,教育不仅要注重学习,还要注重均衡发展,对对对” “钱总,咱们得热心教育和公益事业,摆脱人们对咱们煤老板的固有印象。” “大泉哥!自家人!” “载贤堂哥呐!” “媳妇儿~~~~~呱呱!!” 。。。。。。 五月十八我要发,燕园地学楼的一间会议室门口,张曼曼看了眼扛着一个x展架,像是举着幌子出来算卦一样的李乐。 扯了扯身上,有些空荡荡的西装。 “乐哥,你这真让我主讲?这可是学校的终审。” “什么终审,又不是上法庭。什么审不都一样?你毕业答辩怎么过来的?差不多差不多。” “那能一样么?那是有老师帮我扫清障碍,我就做了个自我介绍,说说选题,没讲一半,底下就有俩老师因为里面两句话掐起来了,顾不上我,我最后就念了个结尾,感谢,就这么过了。” “嚯,你狗屎运这么好?我好歹还答了两句。” “是,要不,还是你来?” 李乐一翻白眼,“扯淡么不是,我这好几万的西装都给你穿了,别废话,组织和人民考验你的时刻到了,别拉稀摆带,别丢份,精神点儿,好样的。” “这话咋这么耳熟?” “是,去,进去,实在有不行的,看我脸色行事。” “嗯!我艹!”张曼曼捶了几下胸口。 “干嘛!” “每次比赛上场前,给自己鼓劲的。” “咦~~~~~进。” 进了会议室,李乐把手里的“幌子”往地上一立,露出来脑袋。 下面七八位老师一瞧,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李乐,今天你准备主讲?”有老师问道。 往台下扫了一眼,没有惠庆,没有马主任,都是经院,国政,马院,还有哲学系和相关社会学科的几位老师,自己系的是一今年新晋的一个副教授,李乐顿时心安。 “陈老师,今天我不讲,是项目组成员,张曼曼讲,我给拉幻灯片。” “哦,我说的呢,好了,设备调试好,就可以开始。” 张曼曼有些紧张的站到台前,攥着袖口,有些紧张的望向台下。 李乐调完投影仪,拿个话筒递给张曼曼,低声道,“管他呢,上。” “嗯。” “老师好,我叫张曼曼,社会学系研一学生,今天我要讲的题目是,网络社会学,以及网络中的社会行为与互动。” “主要目的是对网络社会信息时代的交往行为、经验基础和群体形式与传统社会不同的特点进行一个初步的探讨。” “在当今的信息网络时代,互联网络为人类的社会行为活动,构建出了一个新的‘场域’,人们依托于这一新型的场域所作出的一系列全新形态的现实行为活动” “虚拟的网络社会和实体社会存在相互嵌套的关系,让虚拟角色仍然受制于现实枷锁,我们发现,越是在虚拟社会处于关键位置的角色,越是在实体社会中有一个相对等的角色。” 除了一开场有些虚,过了几分钟之后,没心没肺,胆大敢说的张曼曼还是稳住了阵脚,开始一点点阐述观点论证。 李乐瞄了眼台下的老师,也都是正襟危坐,认真听着。 倒是应了昨天马主任找到自己和张曼曼时说的,越是新的东西,越不好轻易评价,老师也会专心听讲,自己没接触的,都保持缄默,生怕漏了怯。 等张曼曼讲完,有老师看李乐。 “你还有啥要补充的?” “没了,张同学都交待清楚了。” “嗯,来,我问个问题,刚才你讲到了戈夫曼的拟剧论,那么,如何从拟剧论来理解网络社会中成员扮演角色。” 张曼曼毕竟是真材实料考上燕大来的,适应了之后,那种东北爷们儿的表演型和混不吝的性格慢慢体现出来,再加上有李乐做坚强后盾,开始上劲。 “实体社会中,个体获得的角色数量有限,且个体和角色之间有强磁性关联,不容易放弃已获得的角色。但是在网络社会,虚拟空间社区社群内,个体拥有了获得超现实扮演的可能性。” “不需要按照实体社会所沿袭的剧本来开展社交互动。主要成因在于角色的获取和舍弃之间并不互斥。” “匿名性,允许用个体隐藏实体社会角色,以缺场交往取代了在场的交往网络社会可以分裂的多个场域等价于多个舞台,拥有独特的剧本和角色的分配逻辑场域的多层叠加允许同一角色跨场域进行互动,形成多重身份” 一场终审答辩,李乐没说几句,一直摁着“下”键就结束。 “乐哥,这就结束了?” “你还想咋?” “呵呵,那咱们就等着,拿奖了?” “这么多人呢,说不准。” “我觉得行,走,吃饭去,我请你。” “算了,这些你拿回去,我这边老家来个长辈。” 东西一递给张曼曼,李乐摆摆手走人。 到了学校南门口,李乐把车子一锁,就瞧见一辆陕a牌照的s500停在路边。 直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陆叔。” “答辩完了?”陆桐笑着,递给李乐一瓶矿泉水。 “嗨,又不是我一个人,也不是我主讲。” “走,去会会那位黄老板去。” “陆叔,你非拉着我去干嘛?我算干嘛的?” “吃个饭而已,你也能帮我分析分析这人的口风。” “呵呵,蹭饭可以。” “你爸还没来?” “没呢,得这周末。” “成,正好。”陆桐点点头,“家伙事都带了。” “得,您是工作休闲两不误。干脆在燕京买套房子得了。” “以后再说,小民,开车。”陆桐拍拍司机。 一路聊着,就说道七月份去南高丽的事情。 “你们怎么商量的?” “小陆不正好暑假么,他直接过去,有人安排。” “那就成,还有”陆桐顿了顿。 “咋,叔?” “到时候,他要是情绪不好,你们几个多看着点他。” “情绪不好?”李乐一愣。 。。。。。。 结束了忙的晕头转向的考试周,陆小宁终于体会到李乐说的,任何地方,只要聪明人凑一起,总得分出个高下来。 打开电脑,看了眼邮件里需要打印的下学期的须知文件资料,刚准备连接打印机,就看到提醒有新邮件。 陆小宁看了看不认识的邮箱号,想了想,还是点开,一个标记001的压缩包,下载,解压,十几张图片,当图片打开的那一刻,陆小宁心里一紧,然后一种跑完一万米之后的疲惫感,瞬间自己袭来,可疲惫里又带着一种解决完程序bug的解脱和畅快。自己,竟然,没那么难过? 第879章 这是啥,这是爱啊! 李乐回到家,还没进院子,就瞧见一帮人从门口出来,瞧见自己,都乐呵呵的打着招呼。 被曾老师用“艺术氛围”腌制多年的小李厨子,一搭眼,就瞧出这帮人是画画的。 光头的,长发的,胡子邋遢的,一身衣服皱皱巴巴没个形的,当然也有衣着光鲜的,不过总得在身上整点零碎出来,比如帽子,小烟斗,带链儿的眼镜,突出与常人的不同来。 “这些,来干嘛?又来蹭咱家茶喝?”看人走了,李乐低声问曾老师。 “我请来的,找他们商量点事儿。” “哦。” “诶,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妈耶,我回自己家,还要提前三天打报告?” “快了,快了,再过几天,你就得有自己的家咯,住一天少一天,珍惜。” “不是,您真准备撵我走啊?” “可不,人家不都说么,想要过得舒坦,别和儿媳妇住一起。” “不应该是一个家里谁最不讲理,谁的日子就过的越舒服?” “可你妈我知书达理啊,所以,你赶紧滴,找个地方搭个窝,眼不见心不烦。” “我不,我就待在家里,我是这个家里永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你以为你是岛岛?儿子不都是量自家之物力结与媳妇儿之欢心?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哎,没法说,没法说。”曾敏摆摆手,进了院儿。 李乐瞅瞅在一旁直乐的助理小沐。 “我妈这是咋啦?” “有感而发。” “嗯?” “刚和人闲聊,一个老师说起他儿子和儿媳妇儿,一起偷家里的画往外卖,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嘿,这说的,我缺那三瓜俩枣的。” “呵呵。” “什么表情,你得罪我了,你等着。” “再见,我下班了。” “” 李乐叹口气,进了院儿。 “妈,妈!!我爸呢?” 进屋放东西,换了身衣服,李乐满院子转悠,没发现李晋乔。 “叫妈找爸,叫爸找妈,咋都一个德行。”曾敏窗口探出头,“别喊了,你爸出差了。” “去哪儿?” “闽省,说是有什么调研。” “哦,几时回来,说了么?” “十几天呢,月底回来,说是调研完,再去见个哥们儿。” “他也不嫌累。晚上吃啥?” “就咱娘俩,简单点儿?你去买个kfc次次?” “我开车去。” “不够油钱,墙角有自行车。赶紧滴,和这一帮人磨嘴皮子,饿了。” “哦。” 李乐蹬上小车车,一溜烟飞奔地安门,买了一个全家桶又飞奔而回,生怕饿着自家母后大人。 “妈,还热乎的,你说的,可乐不加冰,吮指原味鸡要的都是三角腿,多要了几包番茄酱。” 进了屋,瞧见曾敏正趴在茶几上,对着一张单子,勾来勾去。从侧面看,那身材,哪像快五十的人,说二十五六也有人信。 凑过去瞧了眼,“这啥啊,都是人名。” “诶,你回来了?” “吃不?”李乐打开盒盖儿。 曾敏把笔一扔,“吃!” 纸巾摆好,娘儿俩开吃。吃到半截儿,曾敏问道,“儿砸,儿砸?” “儿子只能两万声,喊没了人就没了。” “妈只有一个,儿子可以有很多。” “你和我爸还藏着一个?” “可不,想当年,垃圾桶,大雨的夜里。诶!”曾敏手一伸,“给我挤点儿番茄酱。” “哦。” 曾敏一边啃,一边捏起那张单子又看了几眼。 “妈,你还没说的,这都是啥?” “哦,我和你宁姨还有猫姨,一起搞个针对基础美术教育的基金会。” “基金会?您这,画个画,都画到这么高大上了?” “这有什么高大上的,好多画画的不都这么干?” “可也有好多,是变着法搂钱的。” “那咱就弄个不搂钱,只出钱的。” “那也不行,基金会总得有运营,有运营就得有收支平衡,要不然你也干不长久。”李乐吐掉嘴里的骨头,“您这打算都干些啥?” “资助一些草根艺术家,还有底层画师,给他们提供展示的机会,举办一些艺术交流活动,办一些下基层那种美育培训,再给一些艺术院校的优秀学生或者生活困难的画家一些帮助。要是有出色的年轻人,帮助出国或者介绍老师深造。” “那还,挺有意义的,可钱也不少。” “嗯,我们仨,后面还有几个朋友跟着出了点钱,现在看,形势一片大好啊。” “总共多少了?” 看到曾敏伸出三根手指头,李乐擦擦嘴,“三百万,少了点,人家哪个不是千儿八百的,你们又不准备拿这个搂钱。” “呀,有点少吗?千儿八百万的才行啊。” “昂,最起码。” “那咋办呀?这还想着找人来撑门面呢,这要是做不起来,岂不是丢人了?”曾敏捏起单子,甩的稀里哗啦的,唉声叹气。 李乐看着自家老妈那浮夸,做作,毫无自然的演技,心说,您这得进修啊。 “要不,我帮您?” “那不行,那不行,我不能找儿子要钱不是,那成啥了,心里忒没数了。千儿八百呢,哪有那钱,儿咂,你所,是?”曾敏捏起阔乐,把个吸管嘬得则儿咂的,一双眼忽闪忽闪看着李乐。 “要不,我还是不搞了,挺麻烦的,万一再来个出力不讨好。” 李乐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迅速表态,“哪能呢?办,一定得搞,这是善事,是好事,是有意义的事情,您这是传播爱与美好,是为广大底层草根美术从业者,提供帮助,普及基层美术教育、发掘培养奖励有天赋的青年人才,帮助有美术天赋的贫困儿童,这是啥,这是爱啊。” “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曾敏弯着眉眼,一脸笑意的看着李乐。 “肯定的,必须的,是的,我的妈妈。” “可这钱少了哇,要不,先放放,我再卖几幅画?” “哪能呢,不需要,筹款这事儿,交给儿子我,保证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能行?” “没问题。” “哎呀,儿子管用了啊,知道替妈分忧解难的了哇。”曾敏擦擦手,摸了摸李乐的圆寸脑袋。 “嘿嘿。那啥,以后能住家里了不?” “谁说不行的?一家人住一起,其乐融融,热闹啊,温馨。以后有了娃,还能帮你带带,小东西,蹦跶蹦跶,给吃的就笑,挨揍了就哭,多好玩儿的。” “” 吃完收拾完,曾老师攥着阔乐,趿拉着拖鞋,“piapia”的去了画室,没一会儿,就听到画室里传来一阵音乐声。 李乐琢磨琢磨,回自己屋,拉了个表,拿起手机。 “喂,小雅,我,问你个事儿,想不想在一个美术基金会里当个理事?废话,一年十万刀,还没你一个俱乐部会员费贵,做个大金牌子,放你屋里,多好看还有,非公募类基金大富豪那边有人懂怎么操作没?借我俩人。” “尚哥,在哪儿呢?哦,问你个事儿,你是学美术出身的?啊,是楠哥啊。一样一样,你也差不多,建筑是凝固的艺术,咋样,有没有兴趣在一个以助力基层美术教育普及的机构里挂个名?没有,哪有这么贵,二十万,一年” “姜叔,我妈要办个美育类的基金会,你知道么?诶,副会长” “红姐,教育不仅要注重学习,还要注重均衡发展,对对对” “钱总,咱们得热心教育和公益事业,摆脱人们对咱们煤老板的固有印象。” “大泉哥!自家人!” “载贤堂哥呐!” “媳妇儿~~~~~呱呱!!” 。。。。。。 五月十八我要发,燕园地学楼的一间会议室门口,张曼曼看了眼扛着一个x展架,像是举着幌子出来算卦一样的李乐。 扯了扯身上,有些空荡荡的西装。 “乐哥,你这真让我主讲?这可是学校的终审。” “什么终审,又不是上法庭。什么审不都一样?你毕业答辩怎么过来的?差不多差不多。” “那能一样么?那是有老师帮我扫清障碍,我就做了个自我介绍,说说选题,没讲一半,底下就有俩老师因为里面两句话掐起来了,顾不上我,我最后就念了个结尾,感谢,就这么过了。” “嚯,你狗屎运这么好?我好歹还答了两句。” “是,要不,还是你来?” 李乐一翻白眼,“扯淡么不是,我这好几万的西装都给你穿了,别废话,组织和人民考验你的时刻到了,别拉稀摆带,别丢份,精神点儿,好样的。” “这话咋这么耳熟?” “是,去,进去,实在有不行的,看我脸色行事。” “嗯!我艹!”张曼曼捶了几下胸口。 “干嘛!” “每次比赛上场前,给自己鼓劲的。” “咦~~~~~进。” 进了会议室,李乐把手里的“幌子”往地上一立,露出来脑袋。 下面七八位老师一瞧,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李乐,今天你准备主讲?”有老师问道。 往台下扫了一眼,没有惠庆,没有马主任,都是经院,国政,马院,还有哲学系和相关社会学科的几位老师,自己系的是一今年新晋的一个副教授,李乐顿时心安。 “陈老师,今天我不讲,是项目组成员,张曼曼讲,我给拉幻灯片。” “哦,我说的呢,好了,设备调试好,就可以开始。” 张曼曼有些紧张的站到台前,攥着袖口,有些紧张的望向台下。 李乐调完投影仪,拿个话筒递给张曼曼,低声道,“管他呢,上。” “嗯。” “老师好,我叫张曼曼,社会学系研一学生,今天我要讲的题目是,网络社会学,以及网络中的社会行为与互动。” “主要目的是对网络社会信息时代的交往行为、经验基础和群体形式与传统社会不同的特点进行一个初步的探讨。” “在当今的信息网络时代,互联网络为人类的社会行为活动,构建出了一个新的‘场域’,人们依托于这一新型的场域所作出的一系列全新形态的现实行为活动” “虚拟的网络社会和实体社会存在相互嵌套的关系,让虚拟角色仍然受制于现实枷锁,我们发现,越是在虚拟社会处于关键位置的角色,越是在实体社会中有一个相对等的角色。” 除了一开场有些虚,过了几分钟之后,没心没肺,胆大敢说的张曼曼还是稳住了阵脚,开始一点点阐述观点论证。 李乐瞄了眼台下的老师,也都是正襟危坐,认真听着。 倒是应了昨天马主任找到自己和张曼曼时说的,越是新的东西,越不好轻易评价,老师也会专心听讲,自己没接触的,都保持缄默,生怕漏了怯。 等张曼曼讲完,有老师看李乐。 “你还有啥要补充的?” “没了,张同学都交待清楚了。” “嗯,来,我问个问题,刚才你讲到了戈夫曼的拟剧论,那么,如何从拟剧论来理解网络社会中成员扮演角色。” 张曼曼毕竟是真材实料考上燕大来的,适应了之后,那种东北爷们儿的表演型和混不吝的性格慢慢体现出来,再加上有李乐做坚强后盾,开始上劲。 “实体社会中,个体获得的角色数量有限,且个体和角色之间有强磁性关联,不容易放弃已获得的角色。但是在网络社会,虚拟空间社区社群内,个体拥有了获得超现实扮演的可能性。” “不需要按照实体社会所沿袭的剧本来开展社交互动。主要成因在于角色的获取和舍弃之间并不互斥。” “匿名性,允许用个体隐藏实体社会角色,以缺场交往取代了在场的交往网络社会可以分裂的多个场域等价于多个舞台,拥有独特的剧本和角色的分配逻辑场域的多层叠加允许同一角色跨场域进行互动,形成多重身份” 一场终审答辩,李乐没说几句,一直摁着“下”键就结束。 “乐哥,这就结束了?” “你还想咋?” “呵呵,那咱们就等着,拿奖了?” “这么多人呢,说不准。” “我觉得行,走,吃饭去,我请你。” “算了,这些你拿回去,我这边老家来个长辈。” 东西一递给张曼曼,李乐摆摆手走人。 到了学校南门口,李乐把车子一锁,就瞧见一辆陕a牌照的s500停在路边。 直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陆叔。” “答辩完了?”陆桐笑着,递给李乐一瓶矿泉水。 “嗨,又不是我一个人,也不是我主讲。” “走,去会会那位黄老板去。” “陆叔,你非拉着我去干嘛?我算干嘛的?” “吃个饭而已,你也能帮我分析分析这人的口风。” “呵呵,蹭饭可以。” “你爸还没来?” “没呢,得这周末。” “成,正好。”陆桐点点头,“家伙事都带了。” “得,您是工作休闲两不误。干脆在燕京买套房子得了。” “以后再说,小民,开车。”陆桐拍拍司机。 一路聊着,就说道七月份去南高丽的事情。 “你们怎么商量的?” “小陆不正好暑假么,他直接过去,有人安排。” “那就成,还有”陆桐顿了顿。 “咋,叔?” “到时候,他要是情绪不好,你们几个多看着点他。” “情绪不好?”李乐一愣。 。。。。。。 结束了忙的晕头转向的考试周,陆小宁终于体会到李乐说的,任何地方,只要聪明人凑一起,总得分出个高下来。 打开电脑,看了眼邮件里需要打印的下学期的须知文件资料,刚准备连接打印机,就看到提醒有新邮件。 陆小宁看了看不认识的邮箱号,想了想,还是点开,一个标记001的压缩包,下载,解压,十几张图片,当图片打开的那一刻,陆小宁心里一紧,然后一种跑完一万米之后的疲惫感,瞬间自己袭来,可疲惫里又带着一种解决完程序bug的解脱和畅快。自己,竟然,没那么难过? 第880章 待价而沽的百信 “蹭饭”的地方在建国饭店。 看到巨大的门厅和不太匹的一边四层半,一边九层的建筑,李乐顿时想起脏师兄给自己讲的一个关于建国饭店的典故。 “一步之遥”里,大帅的武七公子搞不懂什么叫美食的锅气,好多人也搞不明白燕京酒店圈子里的霸气。因为在新世纪之前的燕京城,高档顶级的酒店宾馆,是一门精妙的“政治学”。 改开之后第二年,入境的国外旅客从最早的十几万人次,一下蹿升到了180万,但整个燕京城,能够符合接待外宾标准和政策的酒店一共才11家,不到四千张床位。许多来的人,还是要在酒店大堂等上一夜,才能入住。所以有些外宾来了燕京,接待单位干脆先拉着人去各大景点转悠一圈,比旅游特种兵还不如。 转机在79年,柏林爱乐乐团来华演出,那个指挥家卡拉扬给燕京饭店提了个现在看起来都有些蛮横无理的要求,整个乐团220个人,一人一个单间。 这要求传到燕京饭店,立马炸了锅,商议一番后,给文化部门的回复翻译过来就是,“一个臭指挥,还想和国家元首一个待遇?按规矩来,不然,爷不伺候!” 文化部门无奈,协调协调就到了副总经理那边,最后,直到乐团飞机落地前几个小时,燕京饭店才抠抠搜搜的分出了十个标间,言明,就这些,爱住不住。 这事儿,七传八传,到了总设计师的耳朵里,于是之后的政务院里,有了一个名字很特殊的机构,叫“利用外资、侨资建设旅游饭店领导小组”。 很快,建国后第一家中外合资的饭店,也就是李乐眼前的建国饭店开工,一个饭店的建设,十七位长老院领导签字,盖了足足一百多个戳。 不过等开工,又遇到了麻烦,因为工地后面是政务院的家属区,家属们觉得,饭店要是盖起来挡光扰民挡风挡水,所以,不准建! 之后,工地白天竖起的围栏,晚上就有印着“某某部”的不明车辆过来,把围栏被连根拔,之后连搅拌机都被“某局”的车掀翻拉走。 没办法,电话直达天听,批复,“有理也不得取闹,何况无理!” 据说,建国饭店之后只盖到九层,就是为了“在冬日里,再短时间的阳光也能照到附近居民的一楼窗户”。 虽然眼下这里已经不再是燕京城各种高档会所、俱乐部,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之后,最顶级奢侈的几个招待宴请的地方,但江湖地位摆在那,也足见黄老板的用心。 进了饭店,被早已等在门口的黄老板的御用司机兼妹夫,现在是副总经理的帅哥给迎上来。 “陆总,你好,我是张子明,早先和何总对接的就是我。” “哦,你好,你好。黄总来了?” “巧了,您两位一个前脚一个后脚,没差一分钟。” “呵呵,是,麻烦带路。” 张子明瞧了眼陆桐身旁的李乐,一时间没猜出来是什么身份。 进门时就这么和陆桐肩并着肩挨着嘀嘀咕咕,估么着应该是家人晚辈的关系,毕竟,陆桐一眼瞧着,儒雅温文,李乐也是少见的帅气,就是这个头身板,自己一米八的身高,走在李乐身边,挨了一块儿,窄了一块儿,压迫感十足。 李乐倒是多看了张子明两眼,都说黄老板是个“商业奇才”,可李乐知道,这位,才是真正把国镁送上国内家电渠道商头把交椅的关键人物。 别看江湖都传这人是靠着攀附黄老板的妹妹,从司机上的位,真相却是,这位早在95年,就成了连续两年的销冠,在认识黄老板妹妹之前,就掌管销售部,开始攻城略地。 一个中专学历的司机出身,人高马大,长的又帅,能力又强的燕京小伙,多励志的一个故事,吸引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不是必然的事情? 只不过,这人最后却犯了一个“大忌”,功高震主。在黄老板上了排行榜的第二年,就被杯酒释兵权。虽然在黄老板身陷囹圄那几年,在背后当了定海神针的角色,可终究还是出于一家人的道义,渐行渐远。 可惜了啊,李乐又歪头瞧了眼,张子明有感,冲李乐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个假山水池,园林式的中餐厅,包间里却是中西合璧的样式,红木桌椅,中式家具,配上几面镜子和金光闪闪的墙面,有些掉档,还不如兰江南,可这辰光,流行的就是这种从西到中的过渡阶段的审美。 身量不高,西装领带的黄峻烈,走上来,和笑眯眯的陆桐握了手,两人互相问好,一个久仰,一个幸会。 两人站在一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一个面相蛮横,莽撞,神态中透着狠辣精明算计,带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匪气,一个谨慎沉稳,慢条斯理,眼里悠远深邃,让人一瞧,就有信任之感。 寒暄几句,黄老板瞧见李乐,倒是一愣,随即又笑着伸手,“我记得你,燕大的高材生。” “哪有,黄总谬赞,记性真好。” “呵呵,黄总别见怪,这孩子你就当是我家儿子一样的,带来给我挡挡酒。” “哪有的事情,本来就是请您来咱们闲聊,不拼酒,量力而行。” “那感情好。”陆桐笑道。 黄峻烈知道陆桐是公家单位工程师下海经商,身后背景就和自己这种草根出身的不同,也许李乐是别的什么人也说不定,况且李乐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味道,自己也见识过的。 李乐哪管黄老板怎么想,心思倒是三分用在打量装修,七分到了一会儿上的什么菜上,听说这里中西结合的菜品挺不错,还有些创新的,待会儿得仔细尝尝。 四人入座,一张大桌,只占了一小边。张子明冲服务员一个示意,开酒倒酒,上菜,转眼间就从初见的寒暄,到了共举杯“亲切”。 大家都是场面人,自然不会冷场,聊东聊西,距离显得拉近不少。 看着上来的香醉鹅肝,香茅贵妃鸡,低温炙烤黑松露鲈鱼,松茸牛小排,岩烤清龙口蘑配奶油黑椒汁,罗勒三杯茄瓜卷,只上了几样菜,就让小李厨子,开始琢磨这里面的用料配比,烹制手法,火候的把握。 “姜汁脱骨帝王蟹腿,请慢用。” 李乐要举筷子,就听陆桐笑道,“小乐,你不敬黄总一杯,我看黄总看你半天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黄总,请!” “我是看你吃的开心,满是羡慕啊。”黄峻烈和李乐碰了碰,一饮而尽。 李乐也举了举杯子,示意一口干,“我这就是个吃户,好吃,爱吃,倒让您见笑了。” “哪有,我一直说,什么都是假的,有好胃口才是真的,因为有好胃口,就说明心情好,没烦恼。” “哈哈哈,黄总这话,简单直接,确是真道理,来,我再敬你一杯。” 两人酒到杯干。 李乐捏起筷子继续寻摸,就听黄峻烈对陆桐说道,“陆总,咱们这边也谈了好几轮了,一直都是下面人传话,没机会和您当面聊。这次,咱们能不能定个调子?也给下面的人讨价还价的空间呢?” 听到这话,李乐就知道,早先给陆桐出的慢慢拖的策略,终于让这个急性子的人坐不住了。 “是啊,我这也是琢磨呢,都谈了好几轮了,怎么还没个进展。”陆桐明知故问,瞄了一眼李乐,装傻道, “可能,心思都用在了和麦德龙的谈判上?” “呵呵,黄总说笑了,哪有什么麦德龙的事情。” “陆总,万得城的副总来燕京和长安,可是见了新闻的。和您的百信三驾马车,轮流见面,也是有的?” “嗨,商业交流,您知道,我们百信,也是在成长中,需要借鉴和学习一些国际上的先进经验。” “合作呢?” “空穴来风。” “往往小道消息更接近真相。” “呵呵,没有的事情。” 黄峻烈笑了笑,拿起公筷给陆桐夹了一个蟹腿儿,“陆总,不妨说个明话。万德城,四千万刀,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我这边,五个亿,百分之二十。现在金陵和沪海的两家,已经要将3c业务作为下一个阶段的重点。” “咱们合作,这市场,不能让了出去。” 一旁李乐吸溜着姜汁蟹腿儿,倒是觉得火候不错,多一分显老,少一分又没断了那股子生气。 又想到,那个小雅各布“窜捣”来的旅行团,在燕京和长安一共玩了几天来着? 倒是那几个记者编的一手好文章,通篇没有什么准确的词儿,都是疑似,或许,可能,将来,据说,新闻学含金量,真特么高!! 第880章 待价而沽的百信 “蹭饭”的地方在建国饭店。 看到巨大的门厅和不太匹的一边四层半,一边九层的建筑,李乐顿时想起脏师兄给自己讲的一个关于建国饭店的典故。 “一步之遥”里,大帅的武七公子搞不懂什么叫美食的锅气,好多人也搞不明白燕京酒店圈子里的霸气。因为在新世纪之前的燕京城,高档顶级的酒店宾馆,是一门精妙的“政治学”。 改开之后第二年,入境的国外旅客从最早的十几万人次,一下蹿升到了180万,但整个燕京城,能够符合接待外宾标准和政策的酒店一共才11家,不到四千张床位。许多来的人,还是要在酒店大堂等上一夜,才能入住。所以有些外宾来了燕京,接待单位干脆先拉着人去各大景点转悠一圈,比旅游特种兵还不如。 转机在79年,柏林爱乐乐团来华演出,那个指挥家卡拉扬给燕京饭店提了个现在看起来都有些蛮横无理的要求,整个乐团220个人,一人一个单间。 这要求传到燕京饭店,立马炸了锅,商议一番后,给文化部门的回复翻译过来就是,“一个臭指挥,还想和国家元首一个待遇?按规矩来,不然,爷不伺候!” 文化部门无奈,协调协调就到了副总经理那边,最后,直到乐团飞机落地前几个小时,燕京饭店才抠抠搜搜的分出了十个标间,言明,就这些,爱住不住。 这事儿,七传八传,到了总设计师的耳朵里,于是之后的政务院里,有了一个名字很特殊的机构,叫“利用外资、侨资建设旅游饭店领导小组”。 很快,建国后第一家中外合资的饭店,也就是李乐眼前的建国饭店开工,一个饭店的建设,十七位长老院领导签字,盖了足足一百多个戳。 不过等开工,又遇到了麻烦,因为工地后面是政务院的家属区,家属们觉得,饭店要是盖起来挡光扰民挡风挡水,所以,不准建! 之后,工地白天竖起的围栏,晚上就有印着“某某部”的不明车辆过来,把围栏被连根拔,之后连搅拌机都被“某局”的车掀翻拉走。 没办法,电话直达天听,批复,“有理也不得取闹,何况无理!” 据说,建国饭店之后只盖到九层,就是为了“在冬日里,再短时间的阳光也能照到附近居民的一楼窗户”。 虽然眼下这里已经不再是燕京城各种高档会所、俱乐部,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之后,最顶级奢侈的几个招待宴请的地方,但江湖地位摆在那,也足见黄老板的用心。 进了饭店,被早已等在门口的黄老板的御用司机兼妹夫,现在是副总经理的帅哥给迎上来。 “陆总,你好,我是张子明,早先和何总对接的就是我。” “哦,你好,你好。黄总来了?” “巧了,您两位一个前脚一个后脚,没差一分钟。” “呵呵,是,麻烦带路。” 张子明瞧了眼陆桐身旁的李乐,一时间没猜出来是什么身份。 进门时就这么和陆桐肩并着肩挨着嘀嘀咕咕,估么着应该是家人晚辈的关系,毕竟,陆桐一眼瞧着,儒雅温文,李乐也是少见的帅气,就是这个头身板,自己一米八的身高,走在李乐身边,挨了一块儿,窄了一块儿,压迫感十足。 李乐倒是多看了张子明两眼,都说黄老板是个“商业奇才”,可李乐知道,这位,才是真正把国镁送上国内家电渠道商头把交椅的关键人物。 别看江湖都传这人是靠着攀附黄老板的妹妹,从司机上的位,真相却是,这位早在95年,就成了连续两年的销冠,在认识黄老板妹妹之前,就掌管销售部,开始攻城略地。 一个中专学历的司机出身,人高马大,长的又帅,能力又强的燕京小伙,多励志的一个故事,吸引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不是必然的事情? 只不过,这人最后却犯了一个“大忌”,功高震主。在黄老板上了排行榜的第二年,就被杯酒释兵权。虽然在黄老板身陷囹圄那几年,在背后当了定海神针的角色,可终究还是出于一家人的道义,渐行渐远。 可惜了啊,李乐又歪头瞧了眼,张子明有感,冲李乐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个假山水池,园林式的中餐厅,包间里却是中西合璧的样式,红木桌椅,中式家具,配上几面镜子和金光闪闪的墙面,有些掉档,还不如兰江南,可这辰光,流行的就是这种从西到中的过渡阶段的审美。 身量不高,西装领带的黄峻烈,走上来,和笑眯眯的陆桐握了手,两人互相问好,一个久仰,一个幸会。 两人站在一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一个面相蛮横,莽撞,神态中透着狠辣精明算计,带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匪气,一个谨慎沉稳,慢条斯理,眼里悠远深邃,让人一瞧,就有信任之感。 寒暄几句,黄老板瞧见李乐,倒是一愣,随即又笑着伸手,“我记得你,燕大的高材生。” “哪有,黄总谬赞,记性真好。” “呵呵,黄总别见怪,这孩子你就当是我家儿子一样的,带来给我挡挡酒。” “哪有的事情,本来就是请您来咱们闲聊,不拼酒,量力而行。” “那感情好。”陆桐笑道。 黄峻烈知道陆桐是公家单位工程师下海经商,身后背景就和自己这种草根出身的不同,也许李乐是别的什么人也说不定,况且李乐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味道,自己也见识过的。 李乐哪管黄老板怎么想,心思倒是三分用在打量装修,七分到了一会儿上的什么菜上,听说这里中西结合的菜品挺不错,还有些创新的,待会儿得仔细尝尝。 四人入座,一张大桌,只占了一小边。张子明冲服务员一个示意,开酒倒酒,上菜,转眼间就从初见的寒暄,到了共举杯“亲切”。 大家都是场面人,自然不会冷场,聊东聊西,距离显得拉近不少。 看着上来的香醉鹅肝,香茅贵妃鸡,低温炙烤黑松露鲈鱼,松茸牛小排,岩烤清龙口蘑配奶油黑椒汁,罗勒三杯茄瓜卷,只上了几样菜,就让小李厨子,开始琢磨这里面的用料配比,烹制手法,火候的把握。 “姜汁脱骨帝王蟹腿,请慢用。” 李乐要举筷子,就听陆桐笑道,“小乐,你不敬黄总一杯,我看黄总看你半天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黄总,请!” “我是看你吃的开心,满是羡慕啊。”黄峻烈和李乐碰了碰,一饮而尽。 李乐也举了举杯子,示意一口干,“我这就是个吃户,好吃,爱吃,倒让您见笑了。” “哪有,我一直说,什么都是假的,有好胃口才是真的,因为有好胃口,就说明心情好,没烦恼。” “哈哈哈,黄总这话,简单直接,确是真道理,来,我再敬你一杯。” 两人酒到杯干。 李乐捏起筷子继续寻摸,就听黄峻烈对陆桐说道,“陆总,咱们这边也谈了好几轮了,一直都是下面人传话,没机会和您当面聊。这次,咱们能不能定个调子?也给下面的人讨价还价的空间呢?” 听到这话,李乐就知道,早先给陆桐出的慢慢拖的策略,终于让这个急性子的人坐不住了。 “是啊,我这也是琢磨呢,都谈了好几轮了,怎么还没个进展。”陆桐明知故问,瞄了一眼李乐,装傻道, “可能,心思都用在了和麦德龙的谈判上?” “呵呵,黄总说笑了,哪有什么麦德龙的事情。” “陆总,万得城的副总来燕京和长安,可是见了新闻的。和您的百信三驾马车,轮流见面,也是有的?” “嗨,商业交流,您知道,我们百信,也是在成长中,需要借鉴和学习一些国际上的先进经验。” “合作呢?” “空穴来风。” “往往小道消息更接近真相。” “呵呵,没有的事情。” 黄峻烈笑了笑,拿起公筷给陆桐夹了一个蟹腿儿,“陆总,不妨说个明话。万德城,四千万刀,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我这边,五个亿,百分之二十。现在金陵和沪海的两家,已经要将3c业务作为下一个阶段的重点。” “咱们合作,这市场,不能让了出去。” 一旁李乐吸溜着姜汁蟹腿儿,倒是觉得火候不错,多一分显老,少一分又没断了那股子生气。 又想到,那个小雅各布“窜捣”来的旅行团,在燕京和长安一共玩了几天来着? 倒是那几个记者编的一手好文章,通篇没有什么准确的词儿,都是疑似,或许,可能,将来,据说,新闻学含金量,真特么高!! 第881章 坚持不住了!! 陆桐婉拒了黄老板去不远处的长安俱乐部坐一坐的邀请。一顿饭,吃什么喝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两边都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分开时,看着黄老板上了那辆19号的普尔曼,李乐歪头瞧了瞧陆桐。 “叔,他车比你的长哎。” “长就长呗,他个矮,能躺。我这都是二手的。” “噫,好歹是要上市的公司老板。” “上市那是给人看的,走了,送你回家。” 坐进车,李乐捏着还剩半瓶的矿泉水,灌了一气儿。 “叔,你瞅这黄老板咋样?” “不是一路人。独活的性子,谁和他一起做生意,都得悠着点。本质上,其实还是个有着地产梦的投机型的商人,喜欢以小博大蛇吞象,拆东补西利用时间差信息差。可这种操作,必然会有不可说的手段,一时可以,再往后,市场的反噬就会让他受不了。最后的结局,就是拿着大笔闲钱,当个富家翁。” “陆叔牛逼。” “滚蛋。” “诶,那个俱乐部,您咋不去,我也能跟着瞧瞧,只听说,还没见过。” “算了,咱们都是长安人,回家不就成了?”陆桐笑道。 “倒也是。”李乐点点头,“到了一定时候,其实跟国际一样,城市精英阶层出现以后,他就不喜欢去混大圈子了。喜欢去特定范围的小圈子,有强烈共鸣的这种。所以,自然而然,人以群分了。” “都是学的国外的那一套,想着特权、私密、身份地位、相同阶层的社交,时间长了不接地气,也就离完蛋不远了。其实那就是个房子。” “房屋必须具有一种产生神话的功能,那意味着必然也是一种公共和特殊需要的功能。”李乐想道,“这种小圈子的游戏,在咱们这儿,早晚是个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的下场。” “我以为你要说眼见他楼塌了。” “房子有时候比人长久,人始终不缺少的场所,身份的认同才是其中的通行证。可到最后,都会变成老百姓嘴里的都市怪谈,茶坊酒肆里的一个个故事。反正,这种楼堂馆所的,尤其是一些人圈起来的什么这会那会,陆叔,还是别参与的好。” “没那爱好,合得来的就聊,合不来的,我去看我的技术资料去,比和人说话乐趣多多了。诶,你知道双向零漂移的低偏移能够使元器件在分流器上的最大压降低至10v的情况下进行电流感应么?” “呃”李乐眨眨眼。 “诶。”陆桐“失望”的摇摇头。 “叔,要不说说上市的事情咋样了?” “挺好,券商辅导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材料制作阶段,等下半年就能递交资料了。” “都正规?” “肯定的,审计的弼马温的人都说,很少见这么规矩的公司,他们工作量都小了很多。”陆桐换了个姿势,“其实,要不是市里的总是来做工作,我也不想这么快就上市,可人家需要这个政绩,咱也不好硬顶着。” “融资呗,反正之后的研发,需要海量的资金支持,从资金筹集到品牌提升,都有好处。再说,您也可以上个什么榜。” “杀猪榜啊?” “呵呵,身正不怕影子斜,咱又没做亏心事。” “倒也是。” “等上市了,胖子他们可就发财咯。” 陆桐瞄了眼李乐,笑着摇摇头。 。。。。。。 一个星期之后,报纸媒体上开始陆续出现新闻,比如“强强联手,搅动市场格局,3c市场地震”,“国镁五亿入股百信,是否预示兼并之路开启”,“从入股3c巨头百信,看黄峻烈打造家电帝国的雄心”。 一时间,整个家电和3c市场,沸沸扬扬,各种消息甚嚣尘上。百信的孙何王三架马车,还有黄峻烈的照片曝光率剧增,李乐知道这又是黄老板的手笔,擅长造势,然后携势而下,冲击对手。 而另一个主角陆桐,李乐看了看表,又看看和陆桐挨在一起,坐在岸边的李晋乔,“爸,差不多了,夕阳西下了都,你俩从早上五点就出来,还不累?你真准备回家见了曾老师当个断肠人,然后当你的厅级干部?” “再等半小时,我感觉还能上。” “得了,你今天运气用完了。” “谁说的?” “我说的。”陆桐开始收拾竿子。“少爷,过来帮忙,咱们走,让你爹自己慢慢耗。” “哦。”李乐拎着自己的战利品,一大一小两条草鱼,凑了过来, “哎哎哎,真走啊。” “废话,赶紧滴,曾敏一会儿又得跟你急。” “得得得,收收收。” 收拾完,上了捷达王,李乐开车,俩爹在后面复盘今天的得失,一阵唏嘘。 “你明天走还是后天?” “明天下午,上午见个领导,好不容易约到的。” “啥领导,这么难约?” “科技部的。”陆桐递了根烟给老李,“现在有几个学校和院所,还有几个公司,都在想承接科技部的一个光学课题的重大专项。” “有意义?” “有啊,课题资助,成果专利转化,不都是好处?最重要的,是能引进一批专业人才,充实长铁精工的研究所。” “你这是,准备深度和国家项目,挂钩?” “做企业,你得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你姓什么,端的是谁的饭碗。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不成了特么的买办?” “是喽,陆叔,以后长铁精工,营销上可以宣传民族品牌。”李乐前面笑道。 “那也是忽悠。”陆桐回道,“老老实实,勤勤恳恳踏踏实实不声不响的做就成了。你到最后变成挂嘴上的都是主义,挂心里都是生意,假不假啊?” “呵呵,要我帮忙联系不?咱有熟人。”老李落下车窗,弹了弹烟灰。 “多少人拎着猪头找不到庙门,我这够可以的了,能自己找的,就不用你了。” “那个交管局的设备试点成了?” “嗯,效果不错,几个试点路段和街区的整体违章比例下降了六成左右。交管局那边给了改进意见,回去还得升级一下系统和设备精度。不过,这东西就是试点,长铁精工也只能是作为设备供应商,之后大面积铺开,还得三大运营商在中间建设,大头的采购招标工作还得在三大。” “交管局能给出意见也行了。”老李点点头。 吃完饭,送走陆桐,李乐看了眼手机短信,进自己屋给小雅各布回了过去。 “喂,李,先说好,那俩个从大富豪过去帮忙组建基金会的人,工资你来开。” “知道,知道,就这事儿?” “a123的事情,你是不是忘了?” “哦,对,咋说的?” “因为牵扯到是科技类企业,还是能源类的,州层面都好说,只不过到联邦贸易委员会那边卡了一下。” “为啥?梅兰达不都说搞定了?” “两波人,咱们当初没用联邦贸易委员会关联的咨询公司。” “艹!交过路费的?” “肯定的,人家就靠这个挣钱的,委员会那边只认这几家咨询公司出的报告。不过都解决了。” “多少钱?” “十五万刀。” 李乐捏着电话,挠了挠后脑勺,“也行,总归审核下来了。” “收购协议约定的是三年内分期支付4500万刀的收购款,第一期七百万,你那边是四百二十万,还有梅兰达和审计律所人力咨询公司的服务费,一共四百四十七万三千六百二十块,八月一号前别忘了打过来。”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这不是有住宿费、机票、餐饮费么?要不你凑个整?” “该多少就多少,支出明细单子你得给我看啊。” “放心,都有。” “之后的接收团队和人员你那边选好了么?” “名单我一会儿发给你。先期还是以平稳过渡,人员调整,和技术消化吸收为主,生产线组建这个往后放一放,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你心里有计划就成。这次a123的几个人等你到汉城,就能见到。” “你呢?不去?” “我已经在了。” “你去那么早?” “我们国家队过来适应训练,作为赞助商,我跟着一起来的。” “行,行,其他具体的事,七月份见面咱们再说。不过还得谢谢你。”李乐笑道。 “谢什么?” “那个万德城的副总裁啊?” “哦,你说的那个百信股份转让的事情,成了?” “差不多了。” 小雅各布笑道,“不过,万德城那边倒是真想进入大陆市场,现在和岛岛的那个在大陆开手机代工厂的郭老板正在接触。” 李乐想了想,“那可算找到好伙伴了,一个水土不服,一个见利忘义的,这俩凑一起,不出三年,准完蛋。” “管他呢。你们六月四号比赛,你不来?” “不去,哪有那时间。挂了。” 扔掉电话,李乐拉开抽屉,拿出个本子,翻到贴着a123标签的那一页,在组织架构图的下面,圈了几个名字。 。。。。。。 “我的好妈妈,下班回到家,劳动了一天,多么辛苦呀!妈妈、妈妈快坐下,请喝一杯茶!!” 六一,百年讲堂的一间大会议厅里,脑门上顶着一张峨眉山老表大头照的的李乐,站在门边上,看着一群小屁孩儿在舞台上跟着音乐蹦来蹦去,又瞅了眼背景上印的“童心向祖国,燕大六一儿童节主题活动”几个字,唉了一口气。 “行了行了,组织活动,就让你照看照看孩子,至于么?”身旁,学校工会的一个老师冲李乐笑道。 “邱老师,这是孩子么?这是一群这个!”李乐指指脑门,又伸开胳膊,“您瞧瞧,刚那俩小孩儿哭,这一通给我挠的,负伤了都。” “孩子么,手里哪有个准儿。你这也算提前实习了不是?” “要我自己的,这么闹腾,巴掌早就上去了。” “别吹牛,等你有了就不这么说了。还有你这面相,以后要是个闺女,你不捧上天,找我。”邱老师打量一下李乐。 “噫,女儿奴?肯定才不会。”李乐摇摇头,又指了指另一边的几个燕大附属幼儿园的老师,“真佩服他们,这一天天的,魔音贯耳,管着一群小地雷,怎么坚持下来的。” “都是有爱心,耐心的才能做这行。” 正说着,音乐一停,台上的一群小屁孩呼呼啦啦,叽叽喳喳的跑了下来。 有个下场小胖子被挤了一下,脚底一歪,眼瞅着就要来个狗啃屎,李乐眼尖,一个跨步,长腿一撩,胳膊一伸,抓着胳膊就给提溜起来。 “小心点儿!”李乐叉着小胖子腋窝,举到面前,晃了晃。 “谢谢哥哥!” “叫叔!” “哥哥!” “叫叔!” “哥哥!” “叔叔!” “诶!”小胖子点点头,冲李乐眨么眨么眼儿。 “嘿,这谁家孩子,谁家倒霉孩子是!” “我是老张家的。” “啥老张老李家的。”李乐把小胖子放到地上,在圆嘟嘟的肚子上捏了捏,“你娃得减肥了。” “花钱吃的,凭啥减?” “谁说的?” “我爸。” “去去去,找你小朋友玩去。”李乐知道这帮孩子的爹妈都是学校的,谁知道碰到哪位大神家的小宝贝蛋。 “那个,你来。”小胖子没动,抬爪子扯扯李乐裤子,李乐低头瞧,“干嘛?” “你,下来点儿,太高!” “这费劲的。”李乐蹲下,还比娃高一截儿。 “我要拉屎。”小胖子嘀咕一句。 “要干嘛?” “你刚才把我屎晃出来了。” “我去!”李乐一皱眉头,咋这麻烦。 “走走走!”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小胖子拉着。 “走不了,要出来了,要拉裤子了!” “艹!!” 李乐一个激灵,一弯腰,把小胖子抱起来,快步往门口走。 “快点儿。” “憋回去。” “不行,憋不住了。” 托着小胖子腚瓣子的李乐,明显感到有气流窜到自己胳膊上,灵敏的狗鼻子瞬间启动,一股臭鸡蛋味道飘向鼻孔。 “不好,这是要来个喷射起步。” 李乐赶忙撒丫子冲向走廊那头的厕所。 “要拉了,要拉了!!” “坚持住,坚持住!!” 辗转腾挪,绕过走廊里的一群娃娃,和几个老师擦肩而过。 “诶,那谁?” “张了了?” “这是,抢孩子?” “哎,别跑,别跑,那个秃子,你干什么的?” “追啊!” “噗,噗噗!!” “憋住!!” “那个秃子~~~~~” “噗!” “马上到了,坚持。” “秃子!站住!” “噗,突突突突~~~~” “艹!” 第881章 坚持不住了!! 陆桐婉拒了黄老板去不远处的长安俱乐部坐一坐的邀请。一顿饭,吃什么喝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两边都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分开时,看着黄老板上了那辆19号的普尔曼,李乐歪头瞧了瞧陆桐。 “叔,他车比你的长哎。” “长就长呗,他个矮,能躺。我这都是二手的。” “噫,好歹是要上市的公司老板。” “上市那是给人看的,走了,送你回家。” 坐进车,李乐捏着还剩半瓶的矿泉水,灌了一气儿。 “叔,你瞅这黄老板咋样?” “不是一路人。独活的性子,谁和他一起做生意,都得悠着点。本质上,其实还是个有着地产梦的投机型的商人,喜欢以小博大蛇吞象,拆东补西利用时间差信息差。可这种操作,必然会有不可说的手段,一时可以,再往后,市场的反噬就会让他受不了。最后的结局,就是拿着大笔闲钱,当个富家翁。” “陆叔牛逼。” “滚蛋。” “诶,那个俱乐部,您咋不去,我也能跟着瞧瞧,只听说,还没见过。” “算了,咱们都是长安人,回家不就成了?”陆桐笑道。 “倒也是。”李乐点点头,“到了一定时候,其实跟国际一样,城市精英阶层出现以后,他就不喜欢去混大圈子了。喜欢去特定范围的小圈子,有强烈共鸣的这种。所以,自然而然,人以群分了。” “都是学的国外的那一套,想着特权、私密、身份地位、相同阶层的社交,时间长了不接地气,也就离完蛋不远了。其实那就是个房子。” “房屋必须具有一种产生神话的功能,那意味着必然也是一种公共和特殊需要的功能。”李乐想道,“这种小圈子的游戏,在咱们这儿,早晚是个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的下场。” “我以为你要说眼见他楼塌了。” “房子有时候比人长久,人始终不缺少的场所,身份的认同才是其中的通行证。可到最后,都会变成老百姓嘴里的都市怪谈,茶坊酒肆里的一个个故事。反正,这种楼堂馆所的,尤其是一些人圈起来的什么这会那会,陆叔,还是别参与的好。” “没那爱好,合得来的就聊,合不来的,我去看我的技术资料去,比和人说话乐趣多多了。诶,你知道双向零漂移的低偏移能够使元器件在分流器上的最大压降低至10v的情况下进行电流感应么?” “呃”李乐眨眨眼。 “诶。”陆桐“失望”的摇摇头。 “叔,要不说说上市的事情咋样了?” “挺好,券商辅导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材料制作阶段,等下半年就能递交资料了。” “都正规?” “肯定的,审计的弼马温的人都说,很少见这么规矩的公司,他们工作量都小了很多。”陆桐换了个姿势,“其实,要不是市里的总是来做工作,我也不想这么快就上市,可人家需要这个政绩,咱也不好硬顶着。” “融资呗,反正之后的研发,需要海量的资金支持,从资金筹集到品牌提升,都有好处。再说,您也可以上个什么榜。” “杀猪榜啊?” “呵呵,身正不怕影子斜,咱又没做亏心事。” “倒也是。” “等上市了,胖子他们可就发财咯。” 陆桐瞄了眼李乐,笑着摇摇头。 。。。。。。 一个星期之后,报纸媒体上开始陆续出现新闻,比如“强强联手,搅动市场格局,3c市场地震”,“国镁五亿入股百信,是否预示兼并之路开启”,“从入股3c巨头百信,看黄峻烈打造家电帝国的雄心”。 一时间,整个家电和3c市场,沸沸扬扬,各种消息甚嚣尘上。百信的孙何王三架马车,还有黄峻烈的照片曝光率剧增,李乐知道这又是黄老板的手笔,擅长造势,然后携势而下,冲击对手。 而另一个主角陆桐,李乐看了看表,又看看和陆桐挨在一起,坐在岸边的李晋乔,“爸,差不多了,夕阳西下了都,你俩从早上五点就出来,还不累?你真准备回家见了曾老师当个断肠人,然后当你的厅级干部?” “再等半小时,我感觉还能上。” “得了,你今天运气用完了。” “谁说的?” “我说的。”陆桐开始收拾竿子。“少爷,过来帮忙,咱们走,让你爹自己慢慢耗。” “哦。”李乐拎着自己的战利品,一大一小两条草鱼,凑了过来, “哎哎哎,真走啊。” “废话,赶紧滴,曾敏一会儿又得跟你急。” “得得得,收收收。” 收拾完,上了捷达王,李乐开车,俩爹在后面复盘今天的得失,一阵唏嘘。 “你明天走还是后天?” “明天下午,上午见个领导,好不容易约到的。” “啥领导,这么难约?” “科技部的。”陆桐递了根烟给老李,“现在有几个学校和院所,还有几个公司,都在想承接科技部的一个光学课题的重大专项。” “有意义?” “有啊,课题资助,成果专利转化,不都是好处?最重要的,是能引进一批专业人才,充实长铁精工的研究所。” “你这是,准备深度和国家项目,挂钩?” “做企业,你得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你姓什么,端的是谁的饭碗。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不成了特么的买办?” “是喽,陆叔,以后长铁精工,营销上可以宣传民族品牌。”李乐前面笑道。 “那也是忽悠。”陆桐回道,“老老实实,勤勤恳恳踏踏实实不声不响的做就成了。你到最后变成挂嘴上的都是主义,挂心里都是生意,假不假啊?” “呵呵,要我帮忙联系不?咱有熟人。”老李落下车窗,弹了弹烟灰。 “多少人拎着猪头找不到庙门,我这够可以的了,能自己找的,就不用你了。” “那个交管局的设备试点成了?” “嗯,效果不错,几个试点路段和街区的整体违章比例下降了六成左右。交管局那边给了改进意见,回去还得升级一下系统和设备精度。不过,这东西就是试点,长铁精工也只能是作为设备供应商,之后大面积铺开,还得三大运营商在中间建设,大头的采购招标工作还得在三大。” “交管局能给出意见也行了。”老李点点头。 吃完饭,送走陆桐,李乐看了眼手机短信,进自己屋给小雅各布回了过去。 “喂,李,先说好,那俩个从大富豪过去帮忙组建基金会的人,工资你来开。” “知道,知道,就这事儿?” “a123的事情,你是不是忘了?” “哦,对,咋说的?” “因为牵扯到是科技类企业,还是能源类的,州层面都好说,只不过到联邦贸易委员会那边卡了一下。” “为啥?梅兰达不都说搞定了?” “两波人,咱们当初没用联邦贸易委员会关联的咨询公司。” “艹!交过路费的?” “肯定的,人家就靠这个挣钱的,委员会那边只认这几家咨询公司出的报告。不过都解决了。” “多少钱?” “十五万刀。” 李乐捏着电话,挠了挠后脑勺,“也行,总归审核下来了。” “收购协议约定的是三年内分期支付4500万刀的收购款,第一期七百万,你那边是四百二十万,还有梅兰达和审计律所人力咨询公司的服务费,一共四百四十七万三千六百二十块,八月一号前别忘了打过来。”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这不是有住宿费、机票、餐饮费么?要不你凑个整?” “该多少就多少,支出明细单子你得给我看啊。” “放心,都有。” “之后的接收团队和人员你那边选好了么?” “名单我一会儿发给你。先期还是以平稳过渡,人员调整,和技术消化吸收为主,生产线组建这个往后放一放,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你心里有计划就成。这次a123的几个人等你到汉城,就能见到。” “你呢?不去?” “我已经在了。” “你去那么早?” “我们国家队过来适应训练,作为赞助商,我跟着一起来的。” “行,行,其他具体的事,七月份见面咱们再说。不过还得谢谢你。”李乐笑道。 “谢什么?” “那个万德城的副总裁啊?” “哦,你说的那个百信股份转让的事情,成了?” “差不多了。” 小雅各布笑道,“不过,万德城那边倒是真想进入大陆市场,现在和岛岛的那个在大陆开手机代工厂的郭老板正在接触。” 李乐想了想,“那可算找到好伙伴了,一个水土不服,一个见利忘义的,这俩凑一起,不出三年,准完蛋。” “管他呢。你们六月四号比赛,你不来?” “不去,哪有那时间。挂了。” 扔掉电话,李乐拉开抽屉,拿出个本子,翻到贴着a123标签的那一页,在组织架构图的下面,圈了几个名字。 。。。。。。 “我的好妈妈,下班回到家,劳动了一天,多么辛苦呀!妈妈、妈妈快坐下,请喝一杯茶!!” 六一,百年讲堂的一间大会议厅里,脑门上顶着一张峨眉山老表大头照的的李乐,站在门边上,看着一群小屁孩儿在舞台上跟着音乐蹦来蹦去,又瞅了眼背景上印的“童心向祖国,燕大六一儿童节主题活动”几个字,唉了一口气。 “行了行了,组织活动,就让你照看照看孩子,至于么?”身旁,学校工会的一个老师冲李乐笑道。 “邱老师,这是孩子么?这是一群这个!”李乐指指脑门,又伸开胳膊,“您瞧瞧,刚那俩小孩儿哭,这一通给我挠的,负伤了都。” “孩子么,手里哪有个准儿。你这也算提前实习了不是?” “要我自己的,这么闹腾,巴掌早就上去了。” “别吹牛,等你有了就不这么说了。还有你这面相,以后要是个闺女,你不捧上天,找我。”邱老师打量一下李乐。 “噫,女儿奴?肯定才不会。”李乐摇摇头,又指了指另一边的几个燕大附属幼儿园的老师,“真佩服他们,这一天天的,魔音贯耳,管着一群小地雷,怎么坚持下来的。” “都是有爱心,耐心的才能做这行。” 正说着,音乐一停,台上的一群小屁孩呼呼啦啦,叽叽喳喳的跑了下来。 有个下场小胖子被挤了一下,脚底一歪,眼瞅着就要来个狗啃屎,李乐眼尖,一个跨步,长腿一撩,胳膊一伸,抓着胳膊就给提溜起来。 “小心点儿!”李乐叉着小胖子腋窝,举到面前,晃了晃。 “谢谢哥哥!” “叫叔!” “哥哥!” “叫叔!” “哥哥!” “叔叔!” “诶!”小胖子点点头,冲李乐眨么眨么眼儿。 “嘿,这谁家孩子,谁家倒霉孩子是!” “我是老张家的。” “啥老张老李家的。”李乐把小胖子放到地上,在圆嘟嘟的肚子上捏了捏,“你娃得减肥了。” “花钱吃的,凭啥减?” “谁说的?” “我爸。” “去去去,找你小朋友玩去。”李乐知道这帮孩子的爹妈都是学校的,谁知道碰到哪位大神家的小宝贝蛋。 “那个,你来。”小胖子没动,抬爪子扯扯李乐裤子,李乐低头瞧,“干嘛?” “你,下来点儿,太高!” “这费劲的。”李乐蹲下,还比娃高一截儿。 “我要拉屎。”小胖子嘀咕一句。 “要干嘛?” “你刚才把我屎晃出来了。” “我去!”李乐一皱眉头,咋这麻烦。 “走走走!”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小胖子拉着。 “走不了,要出来了,要拉裤子了!” “艹!!” 李乐一个激灵,一弯腰,把小胖子抱起来,快步往门口走。 “快点儿。” “憋回去。” “不行,憋不住了。” 托着小胖子腚瓣子的李乐,明显感到有气流窜到自己胳膊上,灵敏的狗鼻子瞬间启动,一股臭鸡蛋味道飘向鼻孔。 “不好,这是要来个喷射起步。” 李乐赶忙撒丫子冲向走廊那头的厕所。 “要拉了,要拉了!!” “坚持住,坚持住!!” 辗转腾挪,绕过走廊里的一群娃娃,和几个老师擦肩而过。 “诶,那谁?” “张了了?” “这是,抢孩子?” “哎,别跑,别跑,那个秃子,你干什么的?” “追啊!” “噗,噗噗!!” “憋住!!” “那个秃子~~~~~” “噗!” “马上到了,坚持。” “秃子!站住!” “噗,突突突突~~~~” “艹!” 第882章 luckin就是吉祥幸福的意思 看到站在厕所门口,顺着胳膊往下流黄汤,拧着眉毛的李乐,还有把脸埋在李乐衣领里哼哼唧唧的小胖子,两个追过来的小老师似乎明白了什么。 “哎呀,这,这” “来来来,把孩子给我,我给孩子洗洗。” “我这呢?” “一起一起,呵呵,我去拿纸。” “这倒霉催的是。” “没事,没事儿,我们都习惯了,童子尿,没事儿的,还能煮鸡蛋吃呢。” “那这算啥?童子屎?” “呵呵。” “来,了了,下来,来,让这哥哥去洗洗。” “叔叔!”李乐纠正道。 “啊,对对对。” 水池台子上,光着屁股的小胖子,蹲在那,看李乐拿着条小毛巾,擦裤子。 “嘿嘿。” “笑,还笑,回头让你家大人来给我买条新裤子。” “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故意,我倒霉。我今天就不该来。”李乐擦完裤子,一歪头,瞧见“小揪揪”正冲着自己脸,抬手,摁着小胖子的脑袋,把屁股冲外,“非必要时,武器不准冲外。” “什么是必要时?” 一旁正在给小胖子洗裤子的小老师听到,乐得肩膀直抽抽。 “嘿,你这娃,哪那么多话。” “老师说,要勤学好问。” 李乐甩了甩手,“啪”!对着小胖子的腚瓣子来了一下,噫,手感不错,滑溜溜,富有弹性,就像嗯哼! “别摸,凉!”小胖子扒拉开李乐的大手。 “你叫啥?” “张了了,一了百了。” “嚯,你爸这是经历了啥。” “你叫什么名字?” “李乐,诗书礼乐。你叫李叔,才有礼数,可懂?” “不懂。” “得得得,不跟你这小屁孩犯贫。”李乐冲一旁的小老师说道,“孩子交给你了啊,我得换身衣服去。” “要不,你能帮个忙,先把孩子给那边老师送过去?演出完了,说好家长来接。” “呃,这光着屁股能行?” “有这个,先给套上。”小老师从一旁的塑料袋子里扒拉出一条小花裙子,“这是刚才大班的演出服。” “我不穿,我男的。” “哪那么多废话,套上。” “我男的。”还要反抗,可哪有李乐劲儿大,蛄蛹半天,还是给塞了进去。 “六岁之前分个屁男女,不穿就光腚,要脸要腚?” 小胖子摸了摸屁股,闭上嘴, 李乐给放地上瞧了瞧,“还成,就这五花三层的肚子丑了点。像个胖头鱼。嘿嘿哈哈啊。” 小老师也笑,“麻烦你了啊。” “算我倒霉。走。” 小胖子,攥着李乐的一根手指头,低着脑袋,晃晃悠悠跟着下了楼。 到了百年讲堂后门,一群家长已经在那等着。 李乐扫了眼,脸熟的好几个,心说,这要是有v信,估计是全国平均学历最高的家长群了。 把张了了交给另一个老师,交待一句。 “不好意思哈,小孩子,这控制不住。” “你也说了小孩儿了,还能怎么着?”李乐叹口气, 刚要转身,就瞧见一个穿着皱巴巴条纹t恤,肥哒哒的西裤,一脸胡子邋遢,两眼红彤彤像是刚醒酒的男人走了过来。 “了了!” “爸爸。”小胖子举手示意。 “你这,怎么穿裙子了?” “了了刚才”一旁的小老师解释几句,又指指李乐。 “这孩子,哎,你好,同学,你这衣服,不行我给你买套新的。” 李乐摇摇头,“算了,这么点儿的娃,拉屎撒尿哪有个把门儿的,洗洗就得。” “这多不好意思。你是哪个学院的?” “社会学,研一。” “哦,马主任那边的。你好,我是了了爸爸,张万。” “张老师,您好,您好。”李乐伸手握了握。 “这是我名片,要是你这衣服弄不干净了,一定给我打电话,赔你套新的。” “不至于不至于。” 李乐接过一张都起了毛边儿的名片,瞧了眼,张万,信息科学技术学院,副教授。 嚯,好嘛,眼下还不是,未来四大疯人院之五,信科的老师,还有这名字,你们家还能再省省比划不。 “张老师,赶紧把孩子领回去。” “哦哦,好,了了给老师再见,给哥哥再见!!” “我,你,叔叔!!”李乐在心里呐喊着。 看张万拉着小五花肉走人,小老师叹口气道,“张老师不容易啊。” “咋?”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字面意思。又当爹又当妈,还得教课,哎,我给你说这个干嘛!诶,小朵朵,你又乱跑,回来!!” 。。。。。。 回宿舍,李乐从张曼曼柜子里挑了件运动裤,外加一件去年开学系里发的圆领衫套上,自己那套衣服,找了个纸袋子扔里面。 “也就这一身你能穿上。你这身板儿,和摔跤队的那帮人差不多。”张曼曼笑道。 “谢了啊,回头我给你送回来。” “拿去穿就是,我这别的不多,就运动服多,参加一次比赛就给一套。” “走了啊。” “诶,等等。” “咋?” 张曼曼把门一关,拉着李乐坐下,“你知道不?” “我知道啥?” “就你宿舍那个老阴b。” “昂,不是最近挺老实?” “前几天搬出去住了。” “呵呵,这人就适合独来独往。” “之前,有人看见系里刘副主任找他谈话,听说是取消两年的奖学金和评优资格,还有就是研三之前,不能参加任何学校的学术活动。” “这不和处分一样?” “没发文啊。” 李乐想了想,“系里有系里的考量,咱们管他呢。你好好看论文,下礼拜就考试了。” “先别说考试,下周挑战杯的评比结果就出来,想想有些小激动呢。” “激动个啥?考试过不去,照样没奖学金,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也是。”张曼曼起身,拿起桌上的几本书,“走,去系里图书馆,我要奋斗!” “你奋斗。我去最美时光。” “干嘛?” “谈个几万亿的大项目。” “知道你有钱,但咱切点儿实际的行不行,几万亿,津巴布韦币?” “嘁,说了你也不懂。” “诶,回头帮我带杯咖啡。” “你啥时候喜欢喝这玩意儿了?速溶的不行?” “追求品质生活。你说以后我开个咖啡店咋样?” “行啊,我给你投资,就叫ck ffee。” “啥意思?幸运?” “吉祥幸福。” 和寻思着怎么弄咖啡店的张曼曼分道扬镳,李乐蹬着自行车,到了最美时光。 想着上次来还是下雪,那个长发飘飘的姑娘,前几天给自己发了短信,人在开罗,刚下飞机。 笑了笑,推门而入。 扫了一眼,靠窗的一个四人座上,李亮斌和那个从鲁省伟光电子挖来的周群正东张西望的看着。 “哟,来了啊。” “啊,大李总。”李亮斌起身,带的周群也赶忙站起来。 “别,别,学校里呢,叫名字就成,李乐。” 看了看周群,李乐伸出手,“你好,周工,我就是李乐。” “你好,你好,你这也太” “嘴上没毛?” “不,不是,太帅了。” “呵呵呵,虽然是事实,可也别当面说出来,不过,周工,有眼光。” “嘿嘿。” 两句话,就让周群有些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李乐拉开凳子坐下,叫服务员上了杯冰美式。 “李总,大老远让你们从赣省飞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你瞧,我这,也实在不方便。” “哪有,哪有,应该的,应该的。” “中科院的陈教授那边约的是什么时候?” “明天,明天我们过去。” “陈教授前期给的一些关于磷酸锂电池的资料,周工那边都研究了么?” 周群点点头,“嗯,我们几个人都研究过了,一是趋势,二是新技术成果,有了陈教授的帮助,我们这条新生产线,经过改进之后,肯定会更完善。” 李乐摇摇头,笑道,“恐怕,这条生产线,不行。” “不行?李总,你这” “放心,放心,没说不做。”李乐摆着手,“这事儿,有个变化。” “变化?”周群心悬在半空。 “你知道,a123么?” “a123?”周群想了想,“没。” “这样,这里有一份关于a123的技术资料和介绍,不过是全英文的,你能行?” “没问题。当年去脚盆的时候,和那些金毛沟通,都是我。” “那,你先看看。” 李乐把资料递过去,周群和李亮斌一起凑过来看,李亮斌显然对锂电池处于摸索阶段,英文也不怎么样,周群看过一张,给他解释着。 李乐咂么着咖啡,等了好一会儿,周群猛地抬起头,“真的?” “什么真的?” “磷酸铁锂加入铌,就能瞬时电力是市场上任何同类似尺寸电池的两到三倍?5分钟快速充电至90,寿命也比一般电池长10倍?” “这个,估计,你得自己亲自去看。我也说不准,或许有吹牛的成分在。” “亲自去?我能去?” “对。为什么不能?”李乐笑道,“现在,这家公司,是咱们自己的了。” 第882章 luckin就是吉祥幸福的意思 看到站在厕所门口,顺着胳膊往下流黄汤,拧着眉毛的李乐,还有把脸埋在李乐衣领里哼哼唧唧的小胖子,两个追过来的小老师似乎明白了什么。 “哎呀,这,这” “来来来,把孩子给我,我给孩子洗洗。” “我这呢?” “一起一起,呵呵,我去拿纸。” “这倒霉催的是。” “没事,没事儿,我们都习惯了,童子尿,没事儿的,还能煮鸡蛋吃呢。” “那这算啥?童子屎?” “呵呵。” “来,了了,下来,来,让这哥哥去洗洗。” “叔叔!”李乐纠正道。 “啊,对对对。” 水池台子上,光着屁股的小胖子,蹲在那,看李乐拿着条小毛巾,擦裤子。 “嘿嘿。” “笑,还笑,回头让你家大人来给我买条新裤子。” “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故意,我倒霉。我今天就不该来。”李乐擦完裤子,一歪头,瞧见“小揪揪”正冲着自己脸,抬手,摁着小胖子的脑袋,把屁股冲外,“非必要时,武器不准冲外。” “什么是必要时?” 一旁正在给小胖子洗裤子的小老师听到,乐得肩膀直抽抽。 “嘿,你这娃,哪那么多话。” “老师说,要勤学好问。” 李乐甩了甩手,“啪”!对着小胖子的腚瓣子来了一下,噫,手感不错,滑溜溜,富有弹性,就像嗯哼! “别摸,凉!”小胖子扒拉开李乐的大手。 “你叫啥?” “张了了,一了百了。” “嚯,你爸这是经历了啥。” “你叫什么名字?” “李乐,诗书礼乐。你叫李叔,才有礼数,可懂?” “不懂。” “得得得,不跟你这小屁孩犯贫。”李乐冲一旁的小老师说道,“孩子交给你了啊,我得换身衣服去。” “要不,你能帮个忙,先把孩子给那边老师送过去?演出完了,说好家长来接。” “呃,这光着屁股能行?” “有这个,先给套上。”小老师从一旁的塑料袋子里扒拉出一条小花裙子,“这是刚才大班的演出服。” “我不穿,我男的。” “哪那么多废话,套上。” “我男的。”还要反抗,可哪有李乐劲儿大,蛄蛹半天,还是给塞了进去。 “六岁之前分个屁男女,不穿就光腚,要脸要腚?” 小胖子摸了摸屁股,闭上嘴, 李乐给放地上瞧了瞧,“还成,就这五花三层的肚子丑了点。像个胖头鱼。嘿嘿哈哈啊。” 小老师也笑,“麻烦你了啊。” “算我倒霉。走。” 小胖子,攥着李乐的一根手指头,低着脑袋,晃晃悠悠跟着下了楼。 到了百年讲堂后门,一群家长已经在那等着。 李乐扫了眼,脸熟的好几个,心说,这要是有v信,估计是全国平均学历最高的家长群了。 把张了了交给另一个老师,交待一句。 “不好意思哈,小孩子,这控制不住。” “你也说了小孩儿了,还能怎么着?”李乐叹口气, 刚要转身,就瞧见一个穿着皱巴巴条纹t恤,肥哒哒的西裤,一脸胡子邋遢,两眼红彤彤像是刚醒酒的男人走了过来。 “了了!” “爸爸。”小胖子举手示意。 “你这,怎么穿裙子了?” “了了刚才”一旁的小老师解释几句,又指指李乐。 “这孩子,哎,你好,同学,你这衣服,不行我给你买套新的。” 李乐摇摇头,“算了,这么点儿的娃,拉屎撒尿哪有个把门儿的,洗洗就得。” “这多不好意思。你是哪个学院的?” “社会学,研一。” “哦,马主任那边的。你好,我是了了爸爸,张万。” “张老师,您好,您好。”李乐伸手握了握。 “这是我名片,要是你这衣服弄不干净了,一定给我打电话,赔你套新的。” “不至于不至于。” 李乐接过一张都起了毛边儿的名片,瞧了眼,张万,信息科学技术学院,副教授。 嚯,好嘛,眼下还不是,未来四大疯人院之五,信科的老师,还有这名字,你们家还能再省省比划不。 “张老师,赶紧把孩子领回去。” “哦哦,好,了了给老师再见,给哥哥再见!!” “我,你,叔叔!!”李乐在心里呐喊着。 看张万拉着小五花肉走人,小老师叹口气道,“张老师不容易啊。” “咋?”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字面意思。又当爹又当妈,还得教课,哎,我给你说这个干嘛!诶,小朵朵,你又乱跑,回来!!” 。。。。。。 回宿舍,李乐从张曼曼柜子里挑了件运动裤,外加一件去年开学系里发的圆领衫套上,自己那套衣服,找了个纸袋子扔里面。 “也就这一身你能穿上。你这身板儿,和摔跤队的那帮人差不多。”张曼曼笑道。 “谢了啊,回头我给你送回来。” “拿去穿就是,我这别的不多,就运动服多,参加一次比赛就给一套。” “走了啊。” “诶,等等。” “咋?” 张曼曼把门一关,拉着李乐坐下,“你知道不?” “我知道啥?” “就你宿舍那个老阴b。” “昂,不是最近挺老实?” “前几天搬出去住了。” “呵呵,这人就适合独来独往。” “之前,有人看见系里刘副主任找他谈话,听说是取消两年的奖学金和评优资格,还有就是研三之前,不能参加任何学校的学术活动。” “这不和处分一样?” “没发文啊。” 李乐想了想,“系里有系里的考量,咱们管他呢。你好好看论文,下礼拜就考试了。” “先别说考试,下周挑战杯的评比结果就出来,想想有些小激动呢。” “激动个啥?考试过不去,照样没奖学金,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也是。”张曼曼起身,拿起桌上的几本书,“走,去系里图书馆,我要奋斗!” “你奋斗。我去最美时光。” “干嘛?” “谈个几万亿的大项目。” “知道你有钱,但咱切点儿实际的行不行,几万亿,津巴布韦币?” “嘁,说了你也不懂。” “诶,回头帮我带杯咖啡。” “你啥时候喜欢喝这玩意儿了?速溶的不行?” “追求品质生活。你说以后我开个咖啡店咋样?” “行啊,我给你投资,就叫ck ffee。” “啥意思?幸运?” “吉祥幸福。” 和寻思着怎么弄咖啡店的张曼曼分道扬镳,李乐蹬着自行车,到了最美时光。 想着上次来还是下雪,那个长发飘飘的姑娘,前几天给自己发了短信,人在开罗,刚下飞机。 笑了笑,推门而入。 扫了一眼,靠窗的一个四人座上,李亮斌和那个从鲁省伟光电子挖来的周群正东张西望的看着。 “哟,来了啊。” “啊,大李总。”李亮斌起身,带的周群也赶忙站起来。 “别,别,学校里呢,叫名字就成,李乐。” 看了看周群,李乐伸出手,“你好,周工,我就是李乐。” “你好,你好,你这也太” “嘴上没毛?” “不,不是,太帅了。” “呵呵呵,虽然是事实,可也别当面说出来,不过,周工,有眼光。” “嘿嘿。” 两句话,就让周群有些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李乐拉开凳子坐下,叫服务员上了杯冰美式。 “李总,大老远让你们从赣省飞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你瞧,我这,也实在不方便。” “哪有,哪有,应该的,应该的。” “中科院的陈教授那边约的是什么时候?” “明天,明天我们过去。” “陈教授前期给的一些关于磷酸锂电池的资料,周工那边都研究了么?” 周群点点头,“嗯,我们几个人都研究过了,一是趋势,二是新技术成果,有了陈教授的帮助,我们这条新生产线,经过改进之后,肯定会更完善。” 李乐摇摇头,笑道,“恐怕,这条生产线,不行。” “不行?李总,你这” “放心,放心,没说不做。”李乐摆着手,“这事儿,有个变化。” “变化?”周群心悬在半空。 “你知道,a123么?” “a123?”周群想了想,“没。” “这样,这里有一份关于a123的技术资料和介绍,不过是全英文的,你能行?” “没问题。当年去脚盆的时候,和那些金毛沟通,都是我。” “那,你先看看。” 李乐把资料递过去,周群和李亮斌一起凑过来看,李亮斌显然对锂电池处于摸索阶段,英文也不怎么样,周群看过一张,给他解释着。 李乐咂么着咖啡,等了好一会儿,周群猛地抬起头,“真的?” “什么真的?” “磷酸铁锂加入铌,就能瞬时电力是市场上任何同类似尺寸电池的两到三倍?5分钟快速充电至90,寿命也比一般电池长10倍?” “这个,估计,你得自己亲自去看。我也说不准,或许有吹牛的成分在。” “亲自去?我能去?” “对。为什么不能?”李乐笑道,“现在,这家公司,是咱们自己的了。” 第883章 我最近胖了 李乐轻描淡写的给李亮斌和周群两个人讲了一下“咱们自己的”是什么意思。 当听到4500万刀,还有里面包含的两个实验室,一系列的打包专利,二十三个麻省、加州理工、uc硕士博士的研发团队的时候,李亮斌有些羡慕的看着周群。 如果这些钱、人力资源用到赣丰公司上,会带来多大的改变。生产线、原材料采购、产品研发,技术提升,销售渠道的拓展。可有些事,就是这样,如果你选择了一些东西之后,就不能既要又要。 李亮斌对李乐,除了对当初伸出援手,拉了自己一把心存感激之外,也对信守承诺,即便在增资控股之后,依旧没瞎指挥,没干预生产销售管理,除了在产品研发和资金方面,技术方向上提供一些思路的做法,挺满意。 眼瞧着企业几年间从扭亏为盈到如今一年的销售额已经接近亿元,李亮斌有了更大的目标和野心,可对面这个长得帅气的年轻人,会不会继续像以前一样,李亮斌自己心里也没有谱。 “李总,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到那边,参与研发工作?” “研发?”李乐笑了笑,“可能,还早了点。你们现在的人员,长项还是在技术转化应用方面,在生产这一头,我说的对不对?” 周群想了想,点点头,“是。” “跟你来的那些人里,你回去挑一挑,看看有英语好的,又肯吃苦,愿意继续深入学习的,一个也好,两个也罢,要是能个更好,组织一下,去那边实验室。” “一年或者两年的时间,不要求你们和那边的研究人员一样,但是要把技术吃透,应用结合到生产层面,能做到?” “能。” “科学提供物化的可能,技术提供物化的现实,生产则成为物化的具体实践过程。这个概念,你们工科的人,比我更明白。” “明白,我们这批人的目标,是将技术更好的转化为产品。” 李乐点点头,“之后,会有人专门和你们对接,你们暂时先别考虑生产线建造的事情,那个可以往后推一推,就是,先得委屈委屈在斌总那边待一段时间。” “在我那也不委屈,好吃好喝伺候着。”李亮斌笑道。 “我们也不是啥都没干,这不帮你完善了一下金属锂,氯化锂的生产线的改进么?没吃白食儿。”周群回道。 “也对,也对,呵呵呵。” “周工,你这样,那边有文印社,你去把这份资料复印一下带回去,这个,我自己得留一份。” “成,我过去,你俩聊。”周群看了看李亮斌,起身,出了咖啡馆。 “斌总,这样,咱来都姓李,以后我就叫你斌总,咋样?” “那我叫你乐总?” “都行,都行。”李乐话锋一转,“你觉得这个锂电池的项目怎么样?” 李亮斌琢磨琢磨,“就像你当初给我看的那份计划书一样,之后的几十年间,是一个电能利用的新时代,电力储能装置是未来的方向。” “你能看明白这点就好。所以我才花了这么多钱,提前介入,不过,你那头的工业级基础锂产品,也是重中之重,毕竟,没有上游原材料的提供,所有的技术转化都是空谈。” “你看,这是我认为的整个锂生态的产业链。”李乐捏过一张纸。 “锂生态?”李亮斌趴过来,看李乐写写画画。 看到上游的框框里出现的锂矿,电解液,正负极材料,隔膜,金属,到中游的系统,电芯,电控,电路系统,再到下游的消费、动力、储能,回收。 李亮斌似乎猜到了李乐的想法。 “你是想,以后,全产业链” “别,我可没那么多钱,要不然也不会分期付款拿下a123。这东西任谁也不可能全部掌握。”李乐在上中下游的框子里各圈了几个词。 “我觉得,未来,我们能在这几个点上,做好,就很不错了。” 李亮斌瞅了眼,嘀咕道,“这也是个小生态。” “对。”李乐扔下笔,看着李亮斌,“现在赣丰还是在上游部分,你有没有兴趣,把这后面的一大块儿给接过去?” “你是说?” “长乐新能源,你来当总经理。百分之十的股份,从我的股份里分给你。” “这个” “别想多了,一百万刀,你得给我。” “我没有。” “慢慢给就是了,三年五年的,你总能拿的出来。” “那以后?” “赣丰继续做上游,但是多了一条销售渠道,而长乐新能源,也有了原材料保证。两家公司互相支撑。斌总,有没有兴趣接这个位置。” “我以为是周群。” “周群的侧重点技术,经营管理,他不如你。” “我的能力也不怎么样。”李亮斌显得有些没底。 “别谦虚啊,赣丰的财务报表我又不是没看过,利润率,净资产增长幅度,还有销售业绩的提升,三年时间从千万干到过亿,不都是你的管理成绩?怎么样,接不接?”李乐又笑道,“我是习惯当甩手掌柜的了,我负责搭台子,你们负责唱戏,大家一起发财嘎。” 李亮斌捏着那张纸,好大一会儿才说道,“那我试试?” “别试试,干,咱们就玩儿命干。” “那我得要人,要资源。” 李乐拍了拍桌子,“给,全力支持。不说了么,我搭台。给你五年时间,两个任务,一、实现消费级电池产品的产业链,二、介入动力电池的初步研发和生产。” “我尽力。” “那咱们就说定了,这次去丑国,你把家里安排安排,也一起去,嫂子孩子都带上,这钱我给出了。” “不用不用,这个钱我还是有的。” “诶,你看世界杯不?” “不看,谁看那个玩意儿。”李亮斌摇摇头。 “呵呵。” 李亮斌又想了想,“乐总,那我回去,把这个,做个规划计划出来。” “好。”李乐又从包里拿出一摞文件,递过去,“这是收购a123的相关协议和资料,翻译过的,你拿去好好看看,琢磨琢磨怎么把这个彻底,变成,咱们的。” “嗯。” “对了,你那边那个金属锂的生产基地筹划的怎么样了,还有氟化锂的市占率,去年是35,今年” 。。。。。。 老王最近不太吃食儿,李晋乔拎着去找高人给看了眼,得出一个肠炎的诊断。 搞得老李这几天一下班儿,就蹲在龟缸前忙活,喂电解多维,收拾擦洗。 “嘿,你这,一天天可闲的没事了,我生李乐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伺候过我。”曾敏从画室出来,手揣在五颜六色的围裙兜兜里,晃悠着进了堂屋。瞧见李晋乔,凑过去,蹲下,一起看老王。 “别挑理啊,这哪能和你比。” “嘁。”曾敏捡起小抄网,戳了戳老王,“诶诶诶,活动活动,生命在于运动,你得跑起来,拿出当年和兔子pk的劲头来。” “那好像是乌龟。” “一家子,都一样。” 曾敏把抄网一扔,坐到沙发上,伸个懒腰,翘起二郎腿,大拇脚指头挑着拖鞋,一晃一晃。 “儿子在那边订婚,你真去不了?” “去不了,正好在疆省那边有个挺重要的处突演习,新装备设备要应用,我得过去。部里一二把手,还有上面的直管老大都去。” “那你这算算,妈不去,我爸他们俩又去了甘省,大哥也不去,大姐也没说准,感情,就我一人?” “不有铿和大泉么?小猫和老宁不也说好了跟着?” “那俩都小辈儿,小猫和老宁算好友,我说长辈。” “那边就是个形式,娶媳妇还得回来办,差不多就行。再说,有小胖子小陆他们那帮哥们儿,人不少了。咱家话语权都在你手里,你去,就都代表了。” “我一会儿再给大姐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底去不去。” “随你。”老李起身,走到窗口,看了眼李乐的屋,亮着灯,一个人影,坐那半天没见动弹。 转回头,坐到曾敏对面,倒了杯茶递过去。 “你说,人家这么大的孩子,晚上活动都挺丰富的,什么网、唱歌、打球、啤酒烧烤,迪厅夜店的。咱这儿子,放学就回家,往那一趴,跟一堆书较劲,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咱儿子有自己的筹划,知道自己想干嘛,要干嘛,比那些没头苍蝇可要强的多。一天最少三个小时的看书时间,这都是自己给自己定个规矩,咱俩也比不上。老宁给我说过,小乐在学校平时除了上课,都见不到人。” “当真要是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看你烦不烦。你这才叫身在福中不知福。就那个,老云,你那个朋友,摊上那么个儿子,咋样?” 老李笑了笑,又叹口气,“嘿,老云啊,这一世英名,都特么毁在他家那小王八蛋身上了。二级英模啊,走哪不都是昂头挺胸的,可现在,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要我说,去球,该咋办咋办,吃枪子儿也该。” “你也就嘴上痛快。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看到老李在沙发上寻摸,曾敏一皱眉,“你翻腾啥呢?” “额找电视遥控器。” “咋?” “看球啊,难得不用熬夜,今晚上有意呆利,伟大的马尔蒂尼,吼吼吼。” “乱摸啥呢,摸我屁股干嘛?” “诶,抬抬尊臀,嗬,我就说在这儿呢。” 摁开电视,正好,刚出场。 “瞧瞧,皮耶罗,内斯塔,托蒂,多帅!” “那你明天咋办?” “啥咋办?” “咱们自己啊,你不得上班?”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仙人自有妙计。” “行,你妙计去,我给大姐打电话。” “一起啊。” “没了马拉多纳,看个屁。”曾敏从茶几的筐子里捏出一个苹果,扔给老李。 “切块儿还是整个削皮?” “切块儿,再削一个给儿子送过去。” “好嘞。” 。。。。。。 小李厨子的研究僧考试,一是小论文,二是闭卷笔试,两样掺。 “资源配置的第三因素是社会要素,社会结构转型不同于市场调节和掌控资源的部门的配置方式,受各种历史、文化因素和其他非经济因素的影响,意味着要对经济学的某些既定的暗含假定和前提作出新的调整和和修订” 李乐对着电脑嘀嘀咕咕念完,抬手又改了几个字,这才长舒口气,摁下打印。 从打印机里抽出来,理了理,刚要订上,就瞧见那个狮子头回了信息。 “这边的酒店房间都给安排好了,正负三个标间,怕你那边人数到时不确定。” “好的,谢谢!” “谢谢?” “不应该么?” “你肯定心不在焉,在干别的事儿,因为一贯就是知道了,ok,不会说谢谢的。” “行啊,你现在都会用上行为分析了。” “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 “女人都是疑罪从有,先假设一个结论,然后按照结论去一步步寻找证据。还有就是习惯于把很多明明能理性分析出的结论归类于直觉。” “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蛋,事出必有因,有因必有果。” “还智慧树下你和我呢。你这都哪学来的歪词儿。” “奶奶教的。” “你又给她打电话了?” “是啊,前几天我去济州岛的免税店,正好看到有一款按摩椅,挺不错的。就买了一套,给奶奶寄过去了。” “行啊,你这小动作一套一套的。”李乐搓搓下巴。 “孝敬长辈,应该时刻记在心里。” “得得得,你现在嘴越来越利索了。这几天开赛了,忙不忙?” “我现在都睡在酒店了。这些运动员事情真多,稍微不满意就投诉,反而是那些大牌明星还好点。” “小鬼儿难缠,道理都一样。” “你什么时候来啊?”李乐直觉也很准,似乎都能看到大小姐噘着嘴撒娇的表情。 “考完试,二十号左右就差不多了。” “行,你快点,考完就过来,要不,我派公务机去接你?阿爸已经转到我名下了。” “接我一个人不划算。你那是多少座的?” “十四个人。” “那我算算,集合一下人,一起过去。” “好。对了,还有个事儿。” “咋?” “尹熙和阿爸阿妈争取了,准备夏天过完就去燕京师大读书。” 李乐想了想,也好,虽然之后难说会不会再遇到那个人,但是对于这姑娘来说,至少,有了个走向另一个人生岔路口的机会。 “行啊,专业选好了么?” “没呢,你推荐一个?” “数学或者物理。” “你觉得可能么?” “那就教育学,师大么。” “好,我问问她。喂,我最近胖了?” “哪里胖了?”李乐一愣,啥意思是? “再见!!!” 第883章 我最近胖了 李乐轻描淡写的给李亮斌和周群两个人讲了一下“咱们自己的”是什么意思。 当听到4500万刀,还有里面包含的两个实验室,一系列的打包专利,二十三个麻省、加州理工、uc硕士博士的研发团队的时候,李亮斌有些羡慕的看着周群。 如果这些钱、人力资源用到赣丰公司上,会带来多大的改变。生产线、原材料采购、产品研发,技术提升,销售渠道的拓展。可有些事,就是这样,如果你选择了一些东西之后,就不能既要又要。 李亮斌对李乐,除了对当初伸出援手,拉了自己一把心存感激之外,也对信守承诺,即便在增资控股之后,依旧没瞎指挥,没干预生产销售管理,除了在产品研发和资金方面,技术方向上提供一些思路的做法,挺满意。 眼瞧着企业几年间从扭亏为盈到如今一年的销售额已经接近亿元,李亮斌有了更大的目标和野心,可对面这个长得帅气的年轻人,会不会继续像以前一样,李亮斌自己心里也没有谱。 “李总,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到那边,参与研发工作?” “研发?”李乐笑了笑,“可能,还早了点。你们现在的人员,长项还是在技术转化应用方面,在生产这一头,我说的对不对?” 周群想了想,点点头,“是。” “跟你来的那些人里,你回去挑一挑,看看有英语好的,又肯吃苦,愿意继续深入学习的,一个也好,两个也罢,要是能个更好,组织一下,去那边实验室。” “一年或者两年的时间,不要求你们和那边的研究人员一样,但是要把技术吃透,应用结合到生产层面,能做到?” “能。” “科学提供物化的可能,技术提供物化的现实,生产则成为物化的具体实践过程。这个概念,你们工科的人,比我更明白。” “明白,我们这批人的目标,是将技术更好的转化为产品。” 李乐点点头,“之后,会有人专门和你们对接,你们暂时先别考虑生产线建造的事情,那个可以往后推一推,就是,先得委屈委屈在斌总那边待一段时间。” “在我那也不委屈,好吃好喝伺候着。”李亮斌笑道。 “我们也不是啥都没干,这不帮你完善了一下金属锂,氯化锂的生产线的改进么?没吃白食儿。”周群回道。 “也对,也对,呵呵呵。” “周工,你这样,那边有文印社,你去把这份资料复印一下带回去,这个,我自己得留一份。” “成,我过去,你俩聊。”周群看了看李亮斌,起身,出了咖啡馆。 “斌总,这样,咱来都姓李,以后我就叫你斌总,咋样?” “那我叫你乐总?” “都行,都行。”李乐话锋一转,“你觉得这个锂电池的项目怎么样?” 李亮斌琢磨琢磨,“就像你当初给我看的那份计划书一样,之后的几十年间,是一个电能利用的新时代,电力储能装置是未来的方向。” “你能看明白这点就好。所以我才花了这么多钱,提前介入,不过,你那头的工业级基础锂产品,也是重中之重,毕竟,没有上游原材料的提供,所有的技术转化都是空谈。” “你看,这是我认为的整个锂生态的产业链。”李乐捏过一张纸。 “锂生态?”李亮斌趴过来,看李乐写写画画。 看到上游的框框里出现的锂矿,电解液,正负极材料,隔膜,金属,到中游的系统,电芯,电控,电路系统,再到下游的消费、动力、储能,回收。 李亮斌似乎猜到了李乐的想法。 “你是想,以后,全产业链” “别,我可没那么多钱,要不然也不会分期付款拿下a123。这东西任谁也不可能全部掌握。”李乐在上中下游的框子里各圈了几个词。 “我觉得,未来,我们能在这几个点上,做好,就很不错了。” 李亮斌瞅了眼,嘀咕道,“这也是个小生态。” “对。”李乐扔下笔,看着李亮斌,“现在赣丰还是在上游部分,你有没有兴趣,把这后面的一大块儿给接过去?” “你是说?” “长乐新能源,你来当总经理。百分之十的股份,从我的股份里分给你。” “这个” “别想多了,一百万刀,你得给我。” “我没有。” “慢慢给就是了,三年五年的,你总能拿的出来。” “那以后?” “赣丰继续做上游,但是多了一条销售渠道,而长乐新能源,也有了原材料保证。两家公司互相支撑。斌总,有没有兴趣接这个位置。” “我以为是周群。” “周群的侧重点技术,经营管理,他不如你。” “我的能力也不怎么样。”李亮斌显得有些没底。 “别谦虚啊,赣丰的财务报表我又不是没看过,利润率,净资产增长幅度,还有销售业绩的提升,三年时间从千万干到过亿,不都是你的管理成绩?怎么样,接不接?”李乐又笑道,“我是习惯当甩手掌柜的了,我负责搭台子,你们负责唱戏,大家一起发财嘎。” 李亮斌捏着那张纸,好大一会儿才说道,“那我试试?” “别试试,干,咱们就玩儿命干。” “那我得要人,要资源。” 李乐拍了拍桌子,“给,全力支持。不说了么,我搭台。给你五年时间,两个任务,一、实现消费级电池产品的产业链,二、介入动力电池的初步研发和生产。” “我尽力。” “那咱们就说定了,这次去丑国,你把家里安排安排,也一起去,嫂子孩子都带上,这钱我给出了。” “不用不用,这个钱我还是有的。” “诶,你看世界杯不?” “不看,谁看那个玩意儿。”李亮斌摇摇头。 “呵呵。” 李亮斌又想了想,“乐总,那我回去,把这个,做个规划计划出来。” “好。”李乐又从包里拿出一摞文件,递过去,“这是收购a123的相关协议和资料,翻译过的,你拿去好好看看,琢磨琢磨怎么把这个彻底,变成,咱们的。” “嗯。” “对了,你那边那个金属锂的生产基地筹划的怎么样了,还有氟化锂的市占率,去年是35,今年” 。。。。。。 老王最近不太吃食儿,李晋乔拎着去找高人给看了眼,得出一个肠炎的诊断。 搞得老李这几天一下班儿,就蹲在龟缸前忙活,喂电解多维,收拾擦洗。 “嘿,你这,一天天可闲的没事了,我生李乐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伺候过我。”曾敏从画室出来,手揣在五颜六色的围裙兜兜里,晃悠着进了堂屋。瞧见李晋乔,凑过去,蹲下,一起看老王。 “别挑理啊,这哪能和你比。” “嘁。”曾敏捡起小抄网,戳了戳老王,“诶诶诶,活动活动,生命在于运动,你得跑起来,拿出当年和兔子pk的劲头来。” “那好像是乌龟。” “一家子,都一样。” 曾敏把抄网一扔,坐到沙发上,伸个懒腰,翘起二郎腿,大拇脚指头挑着拖鞋,一晃一晃。 “儿子在那边订婚,你真去不了?” “去不了,正好在疆省那边有个挺重要的处突演习,新装备设备要应用,我得过去。部里一二把手,还有上面的直管老大都去。” “那你这算算,妈不去,我爸他们俩又去了甘省,大哥也不去,大姐也没说准,感情,就我一人?” “不有铿和大泉么?小猫和老宁不也说好了跟着?” “那俩都小辈儿,小猫和老宁算好友,我说长辈。” “那边就是个形式,娶媳妇还得回来办,差不多就行。再说,有小胖子小陆他们那帮哥们儿,人不少了。咱家话语权都在你手里,你去,就都代表了。” “我一会儿再给大姐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底去不去。” “随你。”老李起身,走到窗口,看了眼李乐的屋,亮着灯,一个人影,坐那半天没见动弹。 转回头,坐到曾敏对面,倒了杯茶递过去。 “你说,人家这么大的孩子,晚上活动都挺丰富的,什么网、唱歌、打球、啤酒烧烤,迪厅夜店的。咱这儿子,放学就回家,往那一趴,跟一堆书较劲,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咱儿子有自己的筹划,知道自己想干嘛,要干嘛,比那些没头苍蝇可要强的多。一天最少三个小时的看书时间,这都是自己给自己定个规矩,咱俩也比不上。老宁给我说过,小乐在学校平时除了上课,都见不到人。” “当真要是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看你烦不烦。你这才叫身在福中不知福。就那个,老云,你那个朋友,摊上那么个儿子,咋样?” 老李笑了笑,又叹口气,“嘿,老云啊,这一世英名,都特么毁在他家那小王八蛋身上了。二级英模啊,走哪不都是昂头挺胸的,可现在,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要我说,去球,该咋办咋办,吃枪子儿也该。” “你也就嘴上痛快。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看到老李在沙发上寻摸,曾敏一皱眉,“你翻腾啥呢?” “额找电视遥控器。” “咋?” “看球啊,难得不用熬夜,今晚上有意呆利,伟大的马尔蒂尼,吼吼吼。” “乱摸啥呢,摸我屁股干嘛?” “诶,抬抬尊臀,嗬,我就说在这儿呢。” 摁开电视,正好,刚出场。 “瞧瞧,皮耶罗,内斯塔,托蒂,多帅!” “那你明天咋办?” “啥咋办?” “咱们自己啊,你不得上班?”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仙人自有妙计。” “行,你妙计去,我给大姐打电话。” “一起啊。” “没了马拉多纳,看个屁。”曾敏从茶几的筐子里捏出一个苹果,扔给老李。 “切块儿还是整个削皮?” “切块儿,再削一个给儿子送过去。” “好嘞。” 。。。。。。 小李厨子的研究僧考试,一是小论文,二是闭卷笔试,两样掺。 “资源配置的第三因素是社会要素,社会结构转型不同于市场调节和掌控资源的部门的配置方式,受各种历史、文化因素和其他非经济因素的影响,意味着要对经济学的某些既定的暗含假定和前提作出新的调整和和修订” 李乐对着电脑嘀嘀咕咕念完,抬手又改了几个字,这才长舒口气,摁下打印。 从打印机里抽出来,理了理,刚要订上,就瞧见那个狮子头回了信息。 “这边的酒店房间都给安排好了,正负三个标间,怕你那边人数到时不确定。” “好的,谢谢!” “谢谢?” “不应该么?” “你肯定心不在焉,在干别的事儿,因为一贯就是知道了,ok,不会说谢谢的。” “行啊,你现在都会用上行为分析了。” “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 “女人都是疑罪从有,先假设一个结论,然后按照结论去一步步寻找证据。还有就是习惯于把很多明明能理性分析出的结论归类于直觉。” “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蛋,事出必有因,有因必有果。” “还智慧树下你和我呢。你这都哪学来的歪词儿。” “奶奶教的。” “你又给她打电话了?” “是啊,前几天我去济州岛的免税店,正好看到有一款按摩椅,挺不错的。就买了一套,给奶奶寄过去了。” “行啊,你这小动作一套一套的。”李乐搓搓下巴。 “孝敬长辈,应该时刻记在心里。” “得得得,你现在嘴越来越利索了。这几天开赛了,忙不忙?” “我现在都睡在酒店了。这些运动员事情真多,稍微不满意就投诉,反而是那些大牌明星还好点。” “小鬼儿难缠,道理都一样。” “你什么时候来啊?”李乐直觉也很准,似乎都能看到大小姐噘着嘴撒娇的表情。 “考完试,二十号左右就差不多了。” “行,你快点,考完就过来,要不,我派公务机去接你?阿爸已经转到我名下了。” “接我一个人不划算。你那是多少座的?” “十四个人。” “那我算算,集合一下人,一起过去。” “好。对了,还有个事儿。” “咋?” “尹熙和阿爸阿妈争取了,准备夏天过完就去燕京师大读书。” 李乐想了想,也好,虽然之后难说会不会再遇到那个人,但是对于这姑娘来说,至少,有了个走向另一个人生岔路口的机会。 “行啊,专业选好了么?” “没呢,你推荐一个?” “数学或者物理。” “你觉得可能么?” “那就教育学,师大么。” “好,我问问她。喂,我最近胖了?” “哪里胖了?”李乐一愣,啥意思是? “再见!!!” 第884章 捞人 当理科的研究僧们扒着实验室的窗口,瞧见楼下那些拉着箱子,打扮的风度翩翩,花枝招展的文科研究生男女们,或是互相告别,约定暑假之后见,或是商量着假期里去哪里见识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再不然就是拉着横幅,随着老师去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的地方调研考察,体会不同的风土人情,享受四方美食的时候,看到窗户玻璃上,那个隐约的蓬头垢面,一脸憔悴的面孔,想想实验台上的瓶瓶罐罐,试杯烧杯,各种光谱波谱频谱,参数系数次数,耗子猴子狗子,顿时感到人与人之间参差,就像欧洲北部和缅甸北部的差距。 “现阶段有课题要忙,怎么能休息?等忙完这一段”,“平常摸摸鱼,相当于平常每天都在休息了”,“实验做完,忙完歇个天可以了”,“暑假期间有整段时间,可以好好开展科研,是科研的黄金时间”。 理工科的研究生,没有暑假,没有暑假!!牛马就要有牛马的觉悟,实验狗就要有实验狗的作息。 文科,服务行业而已,等毕业了,我们年薪百万,你们月薪三千,众多咬着后槽牙的理工科研究生们,只能用这个来安慰激励自己,转身,继续起早贪黑的生活。 没了课,考完试的李乐,哼着小曲儿,一步三凳的上了楼。 瞧见惠庆办公室门口,站着俩大一的师弟。 “啊,李师兄!” “在这儿站着干嘛?” “呃”两人互相看了看,一人拉着李乐,“师兄,借一步说话。” “咋?” “我们听闻,考完试,找老师,求情,可以救人于危难水火之中?” 李乐一听就明白,“咋?想找惠老师,捞你们?” “嘿嘿,师兄不愧是师兄,一说就明白。” “这事儿,一般来说,能捞的自然会捞,不能捞的,你们急也没用,平常心。” “可这事儿,心里没底啊,还是想,师兄,你是惠老师的亲传弟子,能不能,帮个忙?” “帮忙?”李乐笑道,“可我道行浅薄,法力不够啊。” “这”两人又对视一眼,另一人说道,“不知,有什么办法,让师兄涨涨法力?” “世界和平。” “” “行了,你俩别琢磨那些歪门邪道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能到这来的,都是一方学霸,社会学又不是物理,稍微用点功也不至于等着老师海底捞。回,你们这是遇到我,要是遇到惠老师,就你刚才说的想的,擎等着倒霉。” 哄走两人,李乐叹口气,敲开惠庆的办公室门,走了进去。 “惠老师,我来交作业。” “诶,正好,帮我誊分儿。” “这次社会学概论考试的?” “可不,我这还有一些没改完,你帮我加一加前面改好的分数,再给誊到电脑里。” “哦,好!” 一小时之后,惠庆看着李乐给算好的分数,皱着眉头,嘀咕道,“这么多人没过?” “啊,可能是您这题出的比较,free?open?”李乐点点卷子。 “还行啊,都是上课讲过的。你觉得呢?” “我?”李乐耸耸肩,上课讲怎么打螺丝,考试就变成了怎么造光刻机,您出的题,心里还没点数? “也是,问你等于白问。” 噫,这话说的。李乐又给惠庆指了指电脑,“成绩不正态分布啊。” 惠庆看了看,攥着拳头,想了半天,“算了,调一下,孩子也不容易。” 嘿,您这,也太双标了,怎么到我就成了钢铁,对着这群大一的,就成了慈父? “你这,什么眼神?” “没啥,呵呵。” “卷子给我,我再看看,找补找补。” 李乐坐在一旁,好像第一次看到一贯面无表情的惠庆,还有这么生动的一面,患得患失,抓耳挠腮,忧愁写满脸上。 “卷面,这一笔好像在泔水里翱翔,散发着异味儿的字迹,罢了,罢了。” “好歹写满啊,写满还能多给两分,哎,给个感情分。” “早上不起,晚上不睡,到了期末,啥也不会,啊对对对,行,算你对。” “春种秋收,这是颗粒无收啊。救无可救,尽力了啊,五十九分,心里明白的,知道有这个过程。” “诶,这位?一切存在与现象的根源,皆为社会,李乐,这话是涂尔干还是孔德说的?” “涂尔干,《社会分工论》。” “那,你记错了?” “呃,哦,孔德,我就错了。” 看到改个试卷,把惠庆逼到开始吐槽,李乐这才体会到那句,你考六十,不是你考六十,是老师给了你六十。 到最后,除了几个已经沉底儿的,剩下能救一把的,都被惠庆给救了起来。 李乐一边给电脑上输着分数,一边问道,“惠老师,您这,有点松啊。” “人非草木,人文关怀。本来咱们这个学科,感兴趣的就少,冷门。再把这些孩子的积极性打消了,以后选择这条路的人更少。况且一次考试,根本不足以预估一个人未来的发展。钱老当年都用开根号乘十,三十六分及格来捞学生。0分处理完还是0分,100分处理完还是100分,不会超出取值区间。” “单调增函数,相对排名也不会变,挺公平的,不会说成绩好的同学排名反而落后了。只不过唯一的理由恐怕是,让不及格的人及格了。但这个就两说了。算是纠偏。” “那费老师当年也” “呵呵。”惠庆笑了笑,又说道,“可能,只有两个学科不该放一马,一是医,二是法。” 李乐琢磨琢磨,点点头。 干完活,惠庆给李乐说了暑假里的安排,除了放李乐办完自己的事,八月一号,必须回来,因为教育部要对前几天提报上去的课题进行评审验收和结项。 然后是费老师要去姑苏,沪海,临安和甬城几个地方,考察,李乐得跟着去。 还有就是开学之后,要去一趟辽省,为新课题做第一次的田野调查。 惠庆又看了看李乐交来的作业,指点了几个地方,“行了,回去,别忘了带点喜糖。” “知道了。” 李乐一身轻松的出了教学楼,喜滋滋骑着自行车,出了校门。 刚要锁车,就瞧见学校南门那处被戏称为“炮楼”的宾馆里,走出一个红光满面,却又鬼鬼祟祟的胖子,先站在门口左右瞧了半天,然后站到路边,装做打手机,眼神却一直往门里瞟。 待几分钟之后,又一个姑娘,背着小包,从宾馆里走出来。胖子瞧见,笑嘻嘻迎上,两人手拉手,往学校里走。 李乐呵呵着,掏出手机,拨号。 就见那胖子也从裤兜里拿了手机。 “你到哪儿了?” “啊,我这刚过三河,马上到燕京了。” “哦,要我接你去不?” “不,不用,我自己打车,给你省俩油钱。” “这么好?” “那可不咋地。” “晚上吃啥?你喜欢吃爆炒腰花,还是酱爆泥鳅,要不生蚝咋样,再来个羊肉炖芹菜?” “行啊,都行,我都行,呵呵,我,喂,喂,喂,信不说,挂了!!” 听着手机听筒里的忙音,再看着不远处,那个胖子举着手机,冲姑娘一脸嘚瑟的表情。 李乐叹了口气,死胖子,重色轻友的玩意儿,嗬~~~~tui!! 第884章 捞人 当理科的研究僧们扒着实验室的窗口,瞧见楼下那些拉着箱子,打扮的风度翩翩,花枝招展的文科研究生男女们,或是互相告别,约定暑假之后见,或是商量着假期里去哪里见识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再不然就是拉着横幅,随着老师去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的地方调研考察,体会不同的风土人情,享受四方美食的时候,看到窗户玻璃上,那个隐约的蓬头垢面,一脸憔悴的面孔,想想实验台上的瓶瓶罐罐,试杯烧杯,各种光谱波谱频谱,参数系数次数,耗子猴子狗子,顿时感到人与人之间参差,就像欧洲北部和缅甸北部的差距。 “现阶段有课题要忙,怎么能休息?等忙完这一段”,“平常摸摸鱼,相当于平常每天都在休息了”,“实验做完,忙完歇个天可以了”,“暑假期间有整段时间,可以好好开展科研,是科研的黄金时间”。 理工科的研究生,没有暑假,没有暑假!!牛马就要有牛马的觉悟,实验狗就要有实验狗的作息。 文科,服务行业而已,等毕业了,我们年薪百万,你们月薪三千,众多咬着后槽牙的理工科研究生们,只能用这个来安慰激励自己,转身,继续起早贪黑的生活。 没了课,考完试的李乐,哼着小曲儿,一步三凳的上了楼。 瞧见惠庆办公室门口,站着俩大一的师弟。 “啊,李师兄!” “在这儿站着干嘛?” “呃”两人互相看了看,一人拉着李乐,“师兄,借一步说话。” “咋?” “我们听闻,考完试,找老师,求情,可以救人于危难水火之中?” 李乐一听就明白,“咋?想找惠老师,捞你们?” “嘿嘿,师兄不愧是师兄,一说就明白。” “这事儿,一般来说,能捞的自然会捞,不能捞的,你们急也没用,平常心。” “可这事儿,心里没底啊,还是想,师兄,你是惠老师的亲传弟子,能不能,帮个忙?” “帮忙?”李乐笑道,“可我道行浅薄,法力不够啊。” “这”两人又对视一眼,另一人说道,“不知,有什么办法,让师兄涨涨法力?” “世界和平。” “” “行了,你俩别琢磨那些歪门邪道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能到这来的,都是一方学霸,社会学又不是物理,稍微用点功也不至于等着老师海底捞。回,你们这是遇到我,要是遇到惠老师,就你刚才说的想的,擎等着倒霉。” 哄走两人,李乐叹口气,敲开惠庆的办公室门,走了进去。 “惠老师,我来交作业。” “诶,正好,帮我誊分儿。” “这次社会学概论考试的?” “可不,我这还有一些没改完,你帮我加一加前面改好的分数,再给誊到电脑里。” “哦,好!” 一小时之后,惠庆看着李乐给算好的分数,皱着眉头,嘀咕道,“这么多人没过?” “啊,可能是您这题出的比较,free?open?”李乐点点卷子。 “还行啊,都是上课讲过的。你觉得呢?” “我?”李乐耸耸肩,上课讲怎么打螺丝,考试就变成了怎么造光刻机,您出的题,心里还没点数? “也是,问你等于白问。” 噫,这话说的。李乐又给惠庆指了指电脑,“成绩不正态分布啊。” 惠庆看了看,攥着拳头,想了半天,“算了,调一下,孩子也不容易。” 嘿,您这,也太双标了,怎么到我就成了钢铁,对着这群大一的,就成了慈父? “你这,什么眼神?” “没啥,呵呵。” “卷子给我,我再看看,找补找补。” 李乐坐在一旁,好像第一次看到一贯面无表情的惠庆,还有这么生动的一面,患得患失,抓耳挠腮,忧愁写满脸上。 “卷面,这一笔好像在泔水里翱翔,散发着异味儿的字迹,罢了,罢了。” “好歹写满啊,写满还能多给两分,哎,给个感情分。” “早上不起,晚上不睡,到了期末,啥也不会,啊对对对,行,算你对。” “春种秋收,这是颗粒无收啊。救无可救,尽力了啊,五十九分,心里明白的,知道有这个过程。” “诶,这位?一切存在与现象的根源,皆为社会,李乐,这话是涂尔干还是孔德说的?” “涂尔干,《社会分工论》。” “那,你记错了?” “呃,哦,孔德,我就错了。” 看到改个试卷,把惠庆逼到开始吐槽,李乐这才体会到那句,你考六十,不是你考六十,是老师给了你六十。 到最后,除了几个已经沉底儿的,剩下能救一把的,都被惠庆给救了起来。 李乐一边给电脑上输着分数,一边问道,“惠老师,您这,有点松啊。” “人非草木,人文关怀。本来咱们这个学科,感兴趣的就少,冷门。再把这些孩子的积极性打消了,以后选择这条路的人更少。况且一次考试,根本不足以预估一个人未来的发展。钱老当年都用开根号乘十,三十六分及格来捞学生。0分处理完还是0分,100分处理完还是100分,不会超出取值区间。” “单调增函数,相对排名也不会变,挺公平的,不会说成绩好的同学排名反而落后了。只不过唯一的理由恐怕是,让不及格的人及格了。但这个就两说了。算是纠偏。” “那费老师当年也” “呵呵。”惠庆笑了笑,又说道,“可能,只有两个学科不该放一马,一是医,二是法。” 李乐琢磨琢磨,点点头。 干完活,惠庆给李乐说了暑假里的安排,除了放李乐办完自己的事,八月一号,必须回来,因为教育部要对前几天提报上去的课题进行评审验收和结项。 然后是费老师要去姑苏,沪海,临安和甬城几个地方,考察,李乐得跟着去。 还有就是开学之后,要去一趟辽省,为新课题做第一次的田野调查。 惠庆又看了看李乐交来的作业,指点了几个地方,“行了,回去,别忘了带点喜糖。” “知道了。” 李乐一身轻松的出了教学楼,喜滋滋骑着自行车,出了校门。 刚要锁车,就瞧见学校南门那处被戏称为“炮楼”的宾馆里,走出一个红光满面,却又鬼鬼祟祟的胖子,先站在门口左右瞧了半天,然后站到路边,装做打手机,眼神却一直往门里瞟。 待几分钟之后,又一个姑娘,背着小包,从宾馆里走出来。胖子瞧见,笑嘻嘻迎上,两人手拉手,往学校里走。 李乐呵呵着,掏出手机,拨号。 就见那胖子也从裤兜里拿了手机。 “你到哪儿了?” “啊,我这刚过三河,马上到燕京了。” “哦,要我接你去不?” “不,不用,我自己打车,给你省俩油钱。” “这么好?” “那可不咋地。” “晚上吃啥?你喜欢吃爆炒腰花,还是酱爆泥鳅,要不生蚝咋样,再来个羊肉炖芹菜?” “行啊,都行,我都行,呵呵,我,喂,喂,喂,信不说,挂了!!” 听着手机听筒里的忙音,再看着不远处,那个胖子举着手机,冲姑娘一脸嘚瑟的表情。 李乐叹了口气,死胖子,重色轻友的玩意儿,嗬~~~~t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