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奶凶凤崽带舅父们造反了》 第1章 受尽虐待的苦宝 夏周国,襄平郡杨滩村。 正是数九寒冬月,泼水即成冰。 钱家的土屋里,五岁的钱金宝一边咬着煮鸡蛋,一边拿着木炭在两岁的小女孩脸上画乌龟,“站好,不准动,动了就画的不好看了!” 苦宝小小的脸上皴裂的没有一块好皮肤,木炭重重的刮在皴裂的伤口处,疼的她忍不住往后缩退了一步。 钱金宝手里一空,蛮横的小脸上顿时不高兴了,使劲的把木炭砸到了苦宝的脸上。 “啊!” 木炭砸到眼角上,苦宝疼的一声惨叫。 她的小脸堆上奶凶,迈着小短腿哒哒跑上前,抱着钱金宝砸人的手就狠狠咬了上去。 “奶,奶!苦丫头咬我!” 钱金宝疼的吱哇乱叫,空出来的手拼命的捶打着苦宝的头,苦宝却死死咬着不松口,疼也不松口。 钱金宝手里的鸡蛋咕噜掉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鸡蛋,苦宝大眼睛里的奶凶呆了一瞬,随即松了口,小手一把抓起地上沾灰的鸡蛋,塞进了嘴巴里。 生怕钱金宝在嘴巴里抢食,苦宝鼓着腮帮子拼命嚼,伸长了脖子往下咽,噎的小脸通红。 好香啊 钱金宝恨恨的一脚把苦宝踢倒在地上,“奶,你快来啊,苦丫头还抢我的鸡蛋吃!” 苦宝的肚子被踢得好痛,屁股也摔的好痛,她努力抿紧小嘴巴,才没让鸡蛋渣渣掉出来。 “贱丫头,反了天了,凭你也配吃鸡蛋这么金贵的东西!” 钱王氏闻声揩着手从厨房匆匆出来,看见苦宝正用力的吞咽着什么,气的三角眼猛瞪,手里的烧火棍重重的落在了苦宝的身上。 “啊!疼坏奶奶!” 苦宝蜷缩在地上,只穿着褴褛单衣的小身子,在冰冷的土地面上来回打滚,企图能避开钱王氏的烧火棍。 可是不管滚到哪个角落都逃不开,烧火棍打的肉骨钝疼,棍上面的木刺把冻脆的皮肉砸划拉的鲜血淋漓。 苦宝嘴里疼的直呜咽,大眼睛里的奶凶却丝毫不见褪去。 她瞅准时机,小身子一纵就抱住了钱王氏的手,龇着小尖牙狠狠咬了下去。 钱王氏疼的嚎叫一声,拼命的把苦宝摔到了地上。 苦宝的小身子都快甩散架了,但是她没有哭,忍着疼爬起来,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的钻出了门外。 一阵冷冽的风穿透单薄的衣服,直接吹进了苦宝的骨头缝,她的牙根控制不住的咯咯打架。 好冷好冷呀 可她不敢停下来,长满冻疮的小脚丫毫不犹豫的踩进了白皑皑的雪地里,立马被埋没了半截小身子。 她要去找娘亲,和娘亲在小土包里睡觉觉也不要待在这个家里,坏奶奶打的太疼了,苦宝受不住了。 钱王氏追了出来,却在雪地前顿住了脚步。 这一脚踩下去,鞋和大半截裤腿就都会湿透,这鬼天气十天半月都不见得晾的干,还得用灶火烤,一不小心在烤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你要是敢跑,老娘就把你娘从坟包里刨出来,丢到山里喂狼!” 钱王氏看着雪地里艰难朝篱笆外面蠕动的苦宝,叉着腰骂骂咧咧的威胁道。 苦宝僵在了雪地里,转过小身子看向钱王氏,小脸可凶可凶了,“不准!欺负!娘亲!” 稚嫩的奶音没有任何威慑力,瞬间被吞没在呼啸的寒风里。 “哎哟哟,不想让我动你娘,那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在雪地里跪一夜!明早起老娘要是看不到你跪在院子里,立马就去把你娘刨出来喂狼!” 钱王氏可舍不得苦宝跑。 这丫头五官虽然还稚嫩的很,已经可以看出长大后的倾国倾城。 一天一顿猪食吊着命,不仅现在可以给金宝当消遣的玩物,待长到个七八岁就能卖个好价钱。 就是这个崽子生了身硬反骨,不像寻常的孩子,打一顿就能吓到。 越打越倔,但凡有机会就会反咬人一口。 而且,自从她那个便宜娘死了之后,不管怎么朝死里打她她都不会哭,像个没感情的狼崽子似的让人心里发毛! 好在只要提起她那个便宜娘,她就会乖乖听话。 果然,雪地里的小身子倔强的僵了一会,然后就乖乖的折回来跪下了。 “娘,饭做好了没,做好了赶紧端到床上来,我和红菊都快饿死了!” 屋里传来男人不满的催促声。 “哎哎,来了来了!” 钱王氏得意的拍了拍手上压根不存在的灰,转身进屋关上了大门。 苦宝蜷缩成一团,轻轻的抽了抽冻的通红的鼻子。 娘,不怕噢,苦宝是不会让坏奶奶打扰你的睡觉觉的。 你睡醒了就来接苦宝一起去小土包睡觉觉好不好? 鹅羽大雪不间断的下了一天,地上的积雪又高了一截。 成人一脚下去瞬间就能埋没到大腿。 转眼已经是深夜,寒风呼啸的像狼哭鬼嚎,家家都紧闭门户,生怕有一丝冷风钻进屋里。 苦宝已经变成了小雪人,只露出了两只清澈无波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钱家的大门。 雪水不断被体温融化,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和头发,寒风一吹,就结了冰,一层叠一层。 真冷呀 苦宝感觉眼皮子很沉很沉,好像闭上就会永远睁不开,她伸出发僵的小手,用力的撑开眼皮。 再跪一会会,坏奶奶他们应该就睡着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屋里一点人声都没有了,苦宝小手撑在地上准备借力站起来。 可跪了大半天,冻了大半天,腿僵的站不直,梆硬的小身子跌进了雪地里,立马被吞没。 她只好在雪堆里慢慢朝猪圈爬。 不知道用了多久,苦宝终于抹到了熟悉的干草堆,她弯了弯冻僵的小唇角,赶紧钻到了草堆里面。 整个身子埋进草堆后,她觉得暖和了些。 苦宝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手接在了下巴底下,大眼里的眼泪这才敢流下来,经过皴裂的皮肤时,疼的她小眉毛紧皱。 可是她顾不得疼,微微张开了小嘴巴,歪着头让眼泪顺着流进了嘴巴里。 咸咸的味道,立刻在嘴巴里蔓延到四肢百骸。 苦宝感觉身上的疼明显轻了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苦宝知道自己的眼泪是可以治好伤伤的。 身上的疼还没有完全消失,可是她已经流不出来眼泪了。 苦宝觉得坏奶奶明天还可能会打她,如果现在不治好伤伤,明天打的时候肯定更疼? 她歪着小脑袋,努力的回想着娘亲温暖的笑脸,好像又听到娘亲在轻轻叫她乖乖。 苦宝很想很想娘亲。 眼里又涨出眼泪。 苦宝赶紧张开小嘴巴。 等到身上不疼了,苦宝又摸了摸饿了一天的小肚子。 她今天只喝了一碗稀水一样的猪糠,刚才那半个鸡蛋也填不饱扁扁的肚子。 苦宝又朝草堆里缩了缩,伸手在鸡窝头上小心的扒拉了一会,抹到了一根金黄的软翎羽。 瞬间她就看到了那片熟悉的神奇土地。 第2章 神奇的翎羽空间 一望无际的田野尽头是山岚高峰,一座挨一座的重叠到很远很远处。 田野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果树,沉甸甸的果子压弯了枝头,红的黄的白的,还没走过去就泡在了浓郁的果香里。 除了果树,还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草,高的高,矮的矮,每一株都长得不一样,中间还夹杂着不少大蘑菇和漂亮的花花。 田野的前面还有一个大大的池塘,里面有漂亮的粉花花,还飘满了圆溜溜的绿叶子,不停的有鱼儿蹦高高。 哇,好好看啊 这里好暖和啊 苦宝眼睛瞪到了最大。 每次进来她都会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完全没察觉到身上的冰开始消融,烂的护不住小身子的衣服也悄悄的干了。 咕噜噜 小肚子的巨响让苦宝回神,她摸了摸小肚子,赶紧迈开小短腿,哒哒的朝果树跑去。 路过池塘的时候,几条巴掌大的小鱼直接蹦到了苦宝的怀里。 苦宝皱着小眉头把小鱼丢回了池塘,“苦宝!不会、吃” 娘说了,苦宝不能自己吃小鱼的,小刺会拉喉咙。 到了果树下,苦宝看中了一颗红彤彤的果子,可是树太高了,她够不着。 “咚!” 苦宝看中的果子直接掉到了地上。 她咧开嘴角,赶紧捡起来,小短腿一摊,直接坐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啃起来。 好甜好甜 一片树叶轻轻落到苦宝头上,是树爷爷在心疼的抚慰她。 一个没吃够,苦宝又盯上了另一个白果子。 白果子也欢快的掉到了地上,苦宝开心的笑了出来,“咯咯乖果果” 满是冻疮的小手摸了摸白果子,然后张大小嘴巴用力的咬了一大口,满口汁水甜到了苦宝心里。 “嗝” 吃了两个果子后,苦宝小肚皮都撑的圆鼓鼓的,小身子也瞬间充满了力量。 她撒丫子在果树底下玩了一阵,然后靠着果树迷糊糊的睡着了。 “乖宝,乖宝,天亮啦!坏人要起床打人啦!” 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把苦宝从梦里吵醒,她睁开眼睛的同时回到了草窝。 冰冷的空气瞬间让她的小身子忍不住打哆嗦。 草窝的缝隙里有刺眼的光透进来,苦宝赶紧爬出了草窝,跌跌撞撞的朝院子里跑去。 苦宝到昨晚跪的地方,再次跪了下来。 嘶 好冷啊,好想回到那个神奇的地方啊! 可是苦宝不能动的,不然坏奶奶真的会把娘挖出来喂狼狼的。 跪了好久,大门还没有打开的迹象。 这样的猫冬天,所有人都是不到日上三竿不起来,少受冻还能省一顿口粮。 一只小麻雀停在了苦宝的鸡窝头上,“乖宝乖宝,有人进村啦!他们要找王翠花!” 苦宝伸手揪掉动硬的鼻涕,歪着脑袋想了想。 王翠花? 坏奶奶就叫王翠花呀。 像是想到了什么,苦宝的小身子一震,赶紧爬起来就跑。 一定是拍花子进村啦! 坏奶奶老说不听话就要把她卖给吃人肉的拍花子。 她不要被卖给拍花子,这样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贱丫头,给我站住!” 苦宝刚跑到院子门口,钱王氏就出来了,手里还在提鞋后跟,看见苦宝要逃,气的跳脚。 见苦宝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尖着嗓子吼道,“你再跑我就去把你娘刨出来!” 苦宝这次没有听她的,光着脚丫子跑的飞快。 她要去找娘亲,她不要被卖给拍花子! 村路上结了冰,苦宝又跑的急,接二连三的摔跟头,裸露在外头的皮肤摔破了皮,血刚渗出来就被冻住了,小小的身子没一块好皮。 可是她顾不得疼,跌倒了就努力的站起来,接着跑。 这次她学聪明了,小小的脚趾头努力的抠住地面,免得摔跤。 钱王氏见威胁不了苦宝,又气又急,顾不得许多,抄起烧火棍就追了出去。 一脚陷进雪里,冻的她直哆嗦。 “贱丫头,我让你跑!我让你跑!” 很快,钱王氏就追上了苦宝,烧火棍重重朝她身上招呼下去。 “啊!” 苦宝又冷又疼,惨叫连连,小身子在冰面上艰难的朝前蠕动,“呜呜娘亲,觉觉” “干什么!住手!” 一声爆喝从远处传来,把打的正欢实的钱王氏吓了一跳,停下来朝前往去。 只见村路上疾驰过来一匹马,后面拖着一个爬犁。 “吁!” 转眼间爬犁就到了眼前,一个身高八尺的男人勒停了马匹,从爬犁上跳了下来。 “她就是你们要找的钱王氏。” 一个村人也紧跟着从爬犁上跳了下来,指着钱王氏说到。 紧跟着爬犁上又下来一个五十上下的老妇人,面颊圆润富态,慈眉善目中透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凌厉,一袭紫色披风贵气逼人。 钱王氏愣住了,贵人要找她? 她何时见过这样的贵人,更别说有什么交集了,顿时身上有些发飘,腿脚有些发软。 难道是什么远房亲戚发达了,特地来寻亲的? 眼前的老妇人和她年纪相近,穿着气度却和自己完全是云泥之别,钱王氏心中生出了羡慕嫉妒恨,面上却立刻堆满了殷勤的笑,“不知道夫人找我有何贵干?” 老妇人连个眼神都没给钱王氏,看清匍匐在地面的小小一团,瞬间身子发抖。 冰天雪地,地上的孩子只穿了一件破烂单衣,裸露的皮肤惨不忍睹! 她心里涌上无限的恐惧,脚步都挪不动。 好在她身边的八尺男人匆匆上前,小心翼翼的把地上的孩子抱了起来。 苦宝一阵头晕目眩,就钻进了暖和的披风里,大大的眼睛里倒映着一个英挺威严的男人脸。 “哎哎!你抱我们家孩子干什么!快放下她!” 钱王氏不明所以,赶紧上前想阻拦,却被男人手臂横扫过去,掀翻在地。 “哎哟哟,摔死我了!你们得赔医药钱!” 钱王氏摔的四脚朝天,眼睛咕噜噜一转,张口就准备讹人。 贵人这么凶神恶煞,看起来也不像寻亲的,倒像是寻仇的,不管是什么来头都要薅下一把羊毛来。 男人看清了苦宝的脸,激动的嘴唇颤抖,赶紧抱去给老妇人看,“娘,你快看!” 老妇人闻声盯住苦宝的脸,瞬间身子一软,眼眶瞬间红了。 苦宝看着和村里人打扮大不一样的两个人,小身子吓的直哆嗦。 完了,她要被拍花子卖了! 感觉男人的手松了松,苦宝拼命的挣扎。 男人怕伤着苦宝,一个失手就让苦宝挣脱下来。 苦宝手脚并用的在冰面上爬跑起来,她要快快的去找娘亲! “孩子!” 老妇人一声凄厉的喊叫,就追了过去。 男人也拔腿跟着追上去,却被钱王氏死死的抱住了腿,“不准跑,赔钱!” 第3章 我是舅舅,不是坏人...... 男人剑眉凌厉,一脚把钱王氏踹飞了一丈开外。 钱王氏惨叫一声,在结了薄冰上滑了好远一截才停下来,却一动不动,明显是昏死了过去。 村人看了看追着苦宝离开的贵人母子,又看了看钱王氏,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脸惊慌的赶去钱家通风报信。 路面太滑,老妇人又心急火燎,追了没多远就摔倒了。 “娘,你没事?” 年轻男人赶紧上去,一脸紧张的把老妇人搀扶起来。 “我没事,快去追孩子,她穿的这么少,会冻死的呀!” 老妇人眼底的泪终于滚了下来,伸手去推年轻男人。 苦宝回头看了一眼,小短胳膊小短腿爬的更快了,很快就和身后的母子拉开了距离。 年轻男人虽然心疼母亲,但是看见小人儿跑远了,还是一咬牙先追了上去,“娘,你慢慢走,千万别着急,儿子这就去把孩子追回来。” 跑到一处岔路口,苦宝小心翼翼的爬下了田埂小路。 小路不如村路平坦,地上的小石子和枯草干枝被冻成了坚硬的利器,扎破了苦宝的小手小脚,钻心的疼。 苦宝皱着小眉头,大眼睛里憋着泪,一小步一小步坚定的朝前爬。 很快她就在田埂的尽头看到了一个不显眼的小土包,苦宝的眼底瞬间变得亮晶晶。 娘亲! “乖孩子,别跑了,小心受伤啊!” 年轻男人眼尖的看到田埂上有些许血迹,心疼的剑眉都快拧到了一起,脚下的步子又急促了些。 苦宝终于到了小土包面前。 她喘着粗气,但是小小的眉眼却笑的弯弯的,张开小短手紧紧抱住了冰冷扎人的小土包,“娘亲!苦宝、想娘亲。” 奶脆的声音像是一把刃,狠狠的扎进了年轻男人心底,他猛然顿停在苦宝身后,眼泪一下子就胀满了眼眶,“乖宝” 听到声音的苦宝吓的浑身一颤,扭头看到年轻男人,小脸盛满惊恐和戒备。 大眼闪了闪,她赶紧伸手开始扒小土包,“娘亲!有坏人!娘亲、苦宝、要睡觉觉” 土包虽然是新土,但是土疙瘩早就被冻的坚硬无比,毫不留情的划伤上了苦宝的小手指。 苦宝急哭了,“娘亲、让、苦宝进、” 泪珠滑下来的瞬间,她习惯性的歪着小脑袋,让眼泪顺流到了嘴巴里,小手却没有停下来。 看见这一幕,她身后的铮铮铁汉泪流满面的单膝跪到了她身边,“孩子,我是舅舅,不是坏人” 哽咽的声音很轻很柔,生怕吓到奋力扒土的孩子,边说他边迅速把袄子脱下来,裹在了苦宝身上。 刺骨的寒意在脱衣服的瞬间袭来,男人心口一阵窒息。 他是练武之人,还穿着厚实的中衣,尚且承受不住这天寒地冻的恶劣,小小的人儿就穿了一件单衣,怎么经得起风雪的撕扯。 她到底熬受了多少苦…… 苦宝小身子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年轻男人,扒土的小手也僵住了。 舅舅? 他不是拍花子,是舅舅? 苦宝伸手擦了擦泪眼朦胧的眼睛,小脑袋试探的凑近年轻男人的脸,看的可仔细可仔细。 娘亲告诉过苦宝,苦宝是有舅舅和姥姥的,就是找不到了。 年轻男人的呼吸都屏住了,一动也不敢动的任由苦宝打量。 老妇人也追过来了,泪眼簌簌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也顿住了身形。 “舅舅?不是、拍花子?” 苦宝的大眼睛里出现迷茫和不确定。 眼前的人和娘亲有点点像,但是长的却比娘亲凶多了。 娘亲脸没有这么大,眉毛没有这么浓。 年轻男人哽咽着点头,“是舅舅,不是拍花子,舅舅是娘亲的哥哥。” 他颤抖的指向了小土包,喉咙里呜咽着浓厚的悲伤。 老妇人颤颤巍巍的靠近小土包,身子瘫软蹲了下来,发出压抑又猛烈的悲哭,身子抖如筛糠,“永荷,娘的乖女儿,是娘没护住你,是娘来迟了啊……” 苦宝看着哭的伤心欲绝的老妇人,又看了眼泪流满面的男人,小小的心剧烈的挣扎着。 坏奶奶一家都叫娘亲贱人,这个陌生的老奶奶喊娘亲乖女儿,还哭的这么伤心。 他们应该不是坏人? 可是娘亲又说了,坏人是会骗小孩的,他们的泪会不会是假的? 奶奶都讨厌她打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喜欢她的人呢。 苦宝摇了摇头,收回了眼神,又开始专心的刨土包。 苦宝只相信娘亲。 一层又一层的心疼在男人眼底累叠,他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的把苦宝捧抱了起来,英挺的眉眼努力化成最柔和的模样,“苦宝疼,舅舅帮。” 说着他伸手在苦宝刨出的小坑接着刨起来,如果心挖出来能让苦宝相信他是舅舅,他恨不得立刻挖出来给她看一看。 他深明白,孩子一定受了太多的苦,遭受太多的凌虐,不会再轻易信任任何人了。 万幸他们还有机会疼她爱她…… “乖宝,姥姥的乖宝,你这是受了多少苦啊是姥姥不好,弄丢了你娘,又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你,姥姥来迟了啊” 老妇人看着苦宝皴裂的没有一块好皮的脸和破损的小手指,心像是被钝刀子割成了一片一片,疼的窒息,“苦宝要做什么都好,姥姥也帮苦宝挖。” 老妇人也跟着年轻男人一起开始刨土包。 苦宝本来想挣扎,但是听到两人的话,小身子顿住了,大眼睛又漫上了疑惑和挣扎。 他们没有打苦宝,也没有要带苦宝走,他们在帮苦宝找娘亲。 挖了一会,老妇人和男人的手都破皮了,鲜血淋漓。 苦宝的小心脏紧缩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拉住了老妇人的手吹吹,“流血、疼、” 和老妇人的眼睛对视后,她飞快的想松开,却被老妇人反手握住了小手。 老妇人把小手放在脸旁边贴了贴,泪眼磅礴,“姥姥不疼,乖宝疼。” 看着惨不忍睹的小手,她放到嘴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吹了吹,心口一瞬间已经像是被绞了千万遍。 “你们是谁!打昏了我娘,还敢刨我家的坟!今天不掰扯清楚,甭想离杨滩村!” 盛气凌人的男声在三人身后暴喝。 老妇人和男人回头,七八个村民抄着家伙站在了他们身后,领头的是个矮胖的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个个子高挑,满脸刻薄的女人。 钱王氏正被两个村民架着,依然昏迷不醒。 第4章 别打!苦宝、会咬人! 来人正是钱家二房的钱大贵和他媳妇李红菊,还有同村的几个村民。 男人怀里的苦宝,小身子猛然一僵,紧接着奋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苦宝双手双脚着地,匍匐在雪地上朝着矮胖的男人龇出了小尖牙,小脸奶凶奶凶,“坏人、不准、挖、娘亲喂狼狼!” 这一幕让老妇人撕心裂肺,她歇斯底里的吼道,“老三,还不替你妹妹和外甥女报仇!” 厉声吼完,她就飞快的捡起儿子滑落的袄子,重新把苦宝裹好,紧紧的搂在怀里。 年轻男人早就按捺不住胸腔的滔天恨意,手一动就卸下了腰间紧缠的鞭子。 “咻!啪!” 鞭尾迎面抽到了矮胖男人的脸上,带下一块皮肉,将他的一只眼珠子也震飞出来,滚嵌进雪地里。 “啊啊啊啊啊……” 矮胖男人捂着眼睛,惨叫着在雪地上疯狂打滚。 可是长鞭毫不停歇,卷起一阵一阵的雪沫子,疯狂的抽在了矮胖男人身上,一下一下的发泄着主人的滔天怒火。 村民们吓呆了,立马丢下刻薄女人和钱王氏就落荒而逃。 钱大贵说有贵人进村伤了他娘,他准备借机找贵人索赔一笔银子。 如果他们跟着钱大贵过来壮势,索赔的银子他们也有份,大家伙觉得有利可图,这才跟着钱大贵来。 可这哪里是大肥羊。 分明是索命的阎王! 李红菊吓得惊声尖叫,“你们别走啊,救命啊,杀人了!” 可她的喊声让村民跑的更快了,男人的鞭子也抽的更凶猛了。 钱大贵的袄子被抽的衣絮乱飞,惨叫连连。 苦宝只在老妇人怀里挣扎了一瞬就僵住了,她瞪大了双眼,懵懂又不可置信的看着被打的毫无反抗之力的钱大贵。 以前都是坏二叔打她,打坏二婶,打坏奶奶。 可现在坏二叔在挨打。 随后,苦宝激动的挥舞起小手,“欺负、娘亲、打死、打死、” 坏奶奶经常说要打死她,打死一定是最疼的! 老妇人胸腔里溢满酸楚,又紧了紧怀里的小人,厉声郎朗,“老三,听到乖宝的话了吗?朝死里打,有娘和你大哥担着!” 苦宝惊诧的仰着小脸看向抱着自己的老妇人。 这个老奶奶好凶好凶啊! 比坏奶奶还凶。 可是她没有打苦宝啊,而且还让高个子叔叔听苦宝的话啊,替娘亲教训坏二叔。 老奶奶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察觉怀里的小人儿正看着自己,老妇人赶紧低头,面上的凌厉瞬间化作慈祥的春水,“乖宝,别怕,以后姥姥护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和娘亲。” 老奶奶的声音好温柔,和娘亲一样温柔,听的苦宝小小的胸口发胀发酸,大大的眼睛眨出大颗的泪珠,“为、啥?” 家人天天打她和娘亲,老奶奶为什么要护着她和娘亲? 是因为苦宝可以卖钱,所以才对她好吗? 苦宝一定可以卖好多银子 老妇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土包,一字一句很认真的教苦宝,“我是她的娘亲,我当然要护着她还有宝。” 苦宝的大眼睛呆滞了一瞬,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垂下了小脑袋,像是在努力理解老妇人的话。 李红菊眼见着自己男人被打的奄奄一息,哭喊着朝男人跪了下来,“好汉,有话好好说,打死了人,你们也要偿命的啊!” 年轻男人闻言,鞭子顿住了。 李红菊见状心里一喜,连连说出厉害,“你这样伤人性命,告到官府是要坐牢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男人的鞭尾就抽在了她嘴上。 李红菊捂着嘴,吐出了两颗带着血沫子的门牙,惊恐万分的站起来想逃。 男人手一挥,鞭尾就缠住了李红菊的脚腕,狠狠一拽就把她拉摔在雪地,如法炮制的朝她鞭挞起来。 “啊啊啊!好汉饶命啊,有话好说!” 李红菊边惨叫边偷机求饶,可是无济于事,不过十几鞭子就昏死了过去。 年轻男人看着雪地里一动不动的三个人,眼神凛然的望向老妇人征求意见。 “捆起来,带回府慢慢收拾!” 老妇人话里透着森寒冷意,丝毫没有放过三人的意图。 年轻男人用力点头,“娘,你抱着乖宝去爬犁上等我,我去找绳子把他们捆了。” 说完他就急急的离开了。 老妇人抱着准备起身,怀里安静了一阵的孩子又开始躁动不安,“苦宝、不离开、娘亲。” 苦宝奋力的想下地,小短手伸出来,朝小土包挥舞索抱。 娘亲抱。 老妇人瞬间泪流满面。 她看了眼孤零零的小坟包,眼神悲恸喉间颤抖呜咽,“好,姥姥带宝和娘亲一同回家。” 说着她当真不走了,抱着苦宝蹲守在了小坟包前。 “娘,你怎么还在这?” 男人找来绳子,发现老妇人还屹立在原地,微微不解。 “老三,你捆着他们三个先回府,随后再带人过来,咱们把永荷也接回府。” 老妇人的声音悲恸且坚定。 是生是死她都要带自己的孩子回家。 “娘,那我先带你和苦宝先回去,一会我亲自带人过来接妹妹回家。” 男人用力的点头,示意老妇人先跟他回家。 老妇人看了眼懵懂的苦宝,轻轻的摇了摇头,“乖宝不认识我们,她只信永荷,我在这里陪着她守着永荷,你快去快回就行。” “可娘,我这一趟来回至少也要一个时辰,天寒地冻的,你的身子骨受不住啊!” 男人有些无措,一时间心生两难。 老妇人言辞坚定,“老三,娘要同乖宝和永荷一起回家。” 男人见多说无益,只好用最利落的手脚把三个人捆了,一手拎着一个,快速打了个来回。 一声马儿的嘶鸣后,就只剩下风雪的呼啸声。 老妇人把披风的帽子戴上,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把苦宝又裹了一层,走近了小坟包。 苦宝安静了下来,透着老妇人披风的缝隙,她能看到娘亲。 老奶奶的怀里好香,好暖。 “宝一定很疼很疼?姥姥以后绝不会再让宝受一丝伤害。” “宝,姥姥给你缝新衣服,做好吃的,宝想要什么,姥姥就给宝什么,好不好?” “宝,谢谢你守着娘亲,护着姥姥的闺女” 老妇人轻轻抵着怀里小人儿的头,低声呢喃,像一丝丝暖流不间歇的涓入苦宝的胸腔,轻柔的包裹住她伤痕累累的心,温暖又安定。 苦宝觉得眼皮子好重好重,不受控制的陷入梦乡。 襄平城,太守府内。 叶家所有的人此刻都聚集在叶老太太的厢房,或坐或站或焦急的轻踱,时不时看一眼床上酣睡的小人儿,静静的候着她醒来。 就连一对六七岁大的双胞胎男孩,也安安静静的趴在床边,瞪大了眼睛看着苦宝。 “娘亲!” 苦宝是惊醒的,一睁眼,七八张男女老少的脸顿时撞入她的眼帘。 她下意识的弹坐起来,龇着小牙退缩到了床角,满身戒备,“别打!苦宝、会咬人!” 第5章 走,卖苦宝,苦宝肯...... 叶家人面上刚露出的欣喜,看见苦宝惊恐戒备的反应,瞬间都滞住了。 心疼和难过密密实实的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姜丰年赶紧朝他们摆手,众人赶紧听话的齐齐后退了一步。 “宝,别怕,这里是宝的家,没有人会打宝。” 姜丰年轻缓的上前坐在了床边,慢慢朝苦宝伸出了手,面色宛如三月的和春,“乖宝肚子饿坏了?姥姥喂宝吃好吃的好不好?” 她的话刚落音,一个身段婀娜的美妇人就赶紧就将一碗肉糜粥送到她手里,杏眸氤氲着水汽看向床角的小人儿,脚步轻到微不可闻。 苦宝小鼻子忍不住抽了抽,小脸上的奶凶瞬间卸防。 好香! 比鸡蛋还要香很多很多。 她盯着姜丰年手里的碗,小喉咙不停的咽口水,大眼闪烁着疑惑和不确定,“给苦宝?” “对,这都是给宝的,宝过来姥姥跟前,姥姥喂你吃好不好?” 姜丰年端着碗拿着勺子,耐心又极尽温和。 苦宝的小身子蠕了蠕,大眼睛防备的一一扫过站在床外围的几个人,试探的朝姜丰年爬过去,爬两步,停一步,以观察众人的反应。 到姜丰年跟前的时候,她怯怯的伸出了脏兮兮的小手要捧碗自己喝,然后又猛然缩了回来,大眼闪烁不安。 这么漂亮的碗,被苦宝的手弄脏了,会不会挨打? 姜丰年忍住心里的酸楚,赶紧舀了一勺粥,轻轻的吹了吹,放在嘴皮轻挨了下温度,小心翼翼的把勺子送到了苦宝的嘴边,“乖宝,来张嘴。” 香味轰然袭来,让苦宝的小脑瓜瞬间一片空白,呆呆的看着姜丰年,不可置信的张开了小嘴。 自从娘亲睡觉觉后,再也没人这样喂苦宝吃过饭了。 肉糜入口,咸香在嘴巴里弥漫开,苦宝的大眼睛瞬间亮如星辰,小嘴巴囫囵把粥吞咽下去,然后又急急的张开了小嘴,像等待哺育的幼鸟。 看到这一幕,叶家人互相交换眼神,欣慰,动容,酸楚齐齐交杂。 美妇人身边的双胞胎男孩跃跃欲试的想上前,被她轻轻的噤声制止了。 “乖宝,慢一点,别噎着” 苦宝吃的很急,一口等不住一口,姜丰年一边急急的送勺子,一边担心会噎着她。 很快,满满一碗肉糜粥就被吃的干干净净。 姜丰年刚准备把空碗递给身后的美妇人,让她再添半碗,却被苦宝的小手扯住了衣袖。 扭头就看到苦宝闪烁试探的大眼,和怯怯伸过来的小黑手,“给碗、苦宝好吗?” 姜丰年不明所以,但还是把碗轻放到苦宝手里。 苦宝眼底比刚才吃粥的时候更亮了,“谢” 然后她两腿一摊,坐在了床上,伸手捧着碗小心翼翼的舔起来,一点粥水都没有浪费,时不时露出的小脸,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和满足。 好像此刻谁夺了她的碗,就像夺了她的一切。 见此一幕,姜丰年心中霹雳划过道道心疼,“宝,粥还多着,姥姥再给你舀半碗好不好?” 苦宝的大眼睛从碗沿露出来,滴溜溜的看着姜丰年,小黑手拍了拍小肚子,“饱,浪费!” 娘说,每一口吃的都是活下去的希望,不能浪费。 苦宝虽然不太懂什么是希望,但是苦宝乖,什么都听娘的。 美妇人不停的用帕子揩着眼角的泪水,“多乖的孩子啊,怎地舍得折磨成这样啊” 她怀里的双胞胎男孩对视了一眼,哒哒跑了出了房间。 叶家三兄弟也纷纷湿润了眼眶,自责和愧疚像钝刀子,一刻不停的剜着他们的心。 如果他们再努力一点,早一点找到线索,早一点找到钱家,妹妹或许就不会死,妹妹的孩子也不用遭受这般种种虐待。 “谢!” 苦宝舔完最后一口,满足的把碗递给了姜丰年,“谢!好奶奶!” 随后她就溜下了床,牵起了姜丰年的手,“走,卖苦宝,苦宝肯” 小脑瓜点的可认真可认真。 除了娘亲,没有人会在乎苦宝饿不饿的。 老奶奶给苦宝吃这么好吃的东西,肯定是好的拍花子,如果她要卖了苦宝换钱,苦宝也愿意的。 “呜宝姥姥的乖宝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永远不会有人再卖乖宝了,不会了啊” 闻言,姜丰年的身子都瘫软了下来,一把搂住苦宝小小的身子,哭的浑身悲颤。 “夫君,钱家罪该万死,万不能轻饶了他们啊!” 美妇人眼泪簌簌下落,柔软的眸子里闪现出恨不得吃人的戾气。 叶家三个男人个个拳头紧握,眼底各自喷射着滔天怒火。 “大哥,我这就去杀了钱家老小,替永荷和外甥女报仇!” 老三叶永礼性子最是嫉恶如仇,路见不平都要拔刀相助的侠义心肠,更别说是为了自己的小外甥女,要不是怕吓着孩子,他恨不得取了钱家老小的首级端送来慰藉苦宝受伤的心。 老大叶永忠拉住了弟弟,沉声道,“三弟莫冲动,杀了他们,未免太过便宜了他们。” 叶永忠虽然比三弟叶永礼矮了半个头,但是周身肃正威严的气场,坏人看一眼就胆寒不已。 “咳咳三弟,大哥说的对,苦宝和永荷受的苦,钱家要一样不少的都尝一遍才行。” 老二叶永孝捂嘴压抑的咳嗽出声,一想到钱家恶贼,温润的眼底顿时闪烁着骇人的冰冷和恨意。 苦宝僵直着小身子一动不敢动。 老奶奶的泪流到了她的脖子里,她哭的这么伤心,是苦宝说错话了吗? 她偷偷的瞄向几个高大的叔叔,大眼睛里闪烁着不解和疑惑。 虽然看的不真切,但是苦宝感觉他们好凶好凶啊,可是苦宝听懂了他们说的话。 他们说要替娘亲和苦宝报仇。 他们真的是娘亲和苦宝的家人吗? 娘亲? “娘亲!” 苦宝后知后觉,突然想起了自己没有在娘亲身边,急急的就要挣脱姜丰年的怀抱。 第6章 苦丫头就是太守大人的亲外甥女! “娘亲在,娘亲和宝一起回家了,姥姥带宝去找娘亲!” 姜丰年喉间一哽,赶紧擦着泪抱起了苦宝,接过美妇人递过来的新袄子,轻声对怀里的小人儿说,“外面冷,我们擦个澡,穿的暖暖和和的再去见娘亲好不好?不然娘亲看到乖宝穿着破衣服,会心疼的。” 一路回来苦宝都睡的很香,她没舍得折腾孩子,直接和衣让孩子睡在了床上,这会要替孩子清洗一下,顺便处理一下伤口。 苦宝呆怔的看着新衣服,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烂的单衣和脏兮兮的小身子,摇了摇小脑瓜,“苦宝脏,会弄坏” 坏奶奶都不让苦宝摸坏哥哥的衣服,说苦宝不配摸,老奶奶手上的新衣服比坏哥哥身上穿的还要好很多很多,苦宝怎么能穿这样的好衣服。 “宝,不怕的,弄脏了有大舅母给你洗,大舅母还给你做了很多好看的新衣服,都是苦宝的。” 苏玉莲用手里的帕子不停的揩着泪,忍不住上前,温柔的俯身想摸苦宝的鸡窝头。 苦宝忍不住瞪大了眼,看着身穿精致罗裙的美艳妇人,像看到了仙女。 仙女是苦宝的大舅母吗? 是真的吗? 她下意识想避开小脑袋,生怕自己脏兮兮的头发弄脏了仙女的手。 苏玉莲的手执着追过去,轻轻的摸了摸苦宝的脑瓜,打结枯燥的手感,非但没有让她生出嫌弃,反而再一次让她泪眼簌簌,忍不住从婆母的怀里接过苦宝,拥进自己怀里,“乖宝不怕,以后大舅母就是宝的娘亲,别的宝有的,娘亲的宝也都会有。” 柔软暖香的怀抱让苦宝小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小小的脑袋紧张的垂了下来。 她小小的心口胀胀的,依恋像破土的小嫩芽,颤抖的在陌生的世界舒展着小叶子。 娘亲,苦宝就让仙女婶婶抱一会会,就一会会噢。 苦宝不会不要娘亲的。 丫鬟请来了府医,顺便端进来了热水和炭火盆。 苦宝知道老奶奶和仙女婶婶不会伤害自己,乖乖的让她们脱了自己的破衣服。 看清苦宝的小身子,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就连府医和丫鬟都瞪大了双眼,露出震惊和不忍。 这是怎样一副残破的小身子啊,淤痕新旧层叠,破皮烂肉结着厚厚的痂壳,肉眼所到之处触目惊心,找不到一块好皮肤。 叶家兄弟的手拳捏的咔咔作响,眼底的痛心恨不得化为实质。 叶永礼沉着脸转身就冲出了房间。 叶永孝和叶永忠这次非但没有拉,反而冷着脸一起跟了出去。 婆媳俩忍着心口的窒痛,一边流泪一边要给苦宝擦拭,可手上的毛巾僵持半晌都不敢落下去。 见状,大丫鬟绿萝和府医只好堪堪上前,接过了姜丰年的毛巾,小心的替苦宝清洗身体,给伤口上药。 “李大夫,你轻点仔细着点别弄疼乖宝。” “绿萝,这处伤太大,不洗了不洗了” 婆媳紧张的注视下,绿萝和李大夫的额头都冒出了密集的汗,一来是紧张,二来是真的害怕自己弄疼这可怜的孩子。 毛巾轻拭过伤口,苦宝是有点疼的,但是她明白这和被打的疼不一样,皱着小眉头一声不吭。 老奶奶和仙女婶婶的脸色看着比她还疼,坏奶奶打苦宝的时候,娘亲也是这样的脸色。 娘亲说,这是心疼。 苦宝慢慢确定了一件事情,老奶奶的家比坏奶奶家好。 他们给苦宝吃的,还给苦宝穿新衣服,还不打苦宝。 随后苦宝又有点懊恼。 坏奶奶每天只给她吃一顿猪食,就让她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捡柴,捡猪草,在雪地里跑很远很远的村路,给村里的伯伯婶婶还送东西。 老奶奶他们对苦宝这么好,她要做多少事情他们才能满意呢? 苦宝胡思乱想的空隙,已经被收拾整齐穿好了衣服。 老奶奶和仙女婶婶牵着她的手出门,冷风夹杂着雪花飘过来,苦宝下意识绷紧了小身子抵御寒冷。 随后她就瞪大了眼,因为她没有感觉到那种骨头都要冻住的寒意。 原来穿袄子这样暖和! 她低头看着脚上厚厚的棉鞋,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小脚趾幸福到想哭。 “苦丫头!快救救二婶和哥哥!” “苦宝,奶好冷啊,你快求太守大人饶了我们!” 一声凄厉的喊叫惊的苦宝抬起了头,顺着声音张望过去。 庭院厚厚的雪地里,正齐齐的跪着四个人,正是钱家老小。 他们每个人都只穿了一层单衣,被捆的五花大绑,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钱大贵的一只眼睛被黑布蒙了起来,此刻正昏倒在雪地里,听不见什么声息。 钱金宝冻得鼻涕横流,脸唇发紫,看着苦宝的眼底都是不可置信和害怕。 钱王氏和李红菊本早就吓崩溃了。 她们醒来才知道,绑了他们的竟然是太守大人! 当初钱王氏在捡回来给便宜大儿当媳妇的昏迷女人叶永荷,竟然是太守大人的嫡亲妹妹。 那么说苦丫头就是太守大人的亲外甥女! 叶永荷是被太守大人的官场仇敌买通了劫匪掳走打晕的,本来是丢在了山脚任其自生自灭,却误打误撞被钱王氏捡到了。 钱王氏的大儿子,是当时她自己生不出孩子抱养来的。 后来大儿八岁的时候,她老来得子,有了亲儿子钱大贵。 在外人眼里她一碗水端的平,暗地里却把抱养的大儿当成了下人使唤。 做的过分了,难免露出端倪,最显见的就是,亲儿子的儿子都三岁了,大儿三十了却还在打光棍。 让钱王氏请媒人给养儿说媳妇那好比剜她的肉,所以捡到叶永荷的时候,可把她乐坏了。 这个捡来的女人,不仅可以给抱养的便宜大儿充当媳妇,堵住外人的悠悠之口,家里又可以多一个可使唤的下人,简直一举两得! 叶永荷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其他一问三不知,明显是丢了记忆,这让钱王氏更安心。 不管自己怎么虐待使唤,都不用担心叶永荷去娘家告状。 所以最后把养大儿送去充军后,钱大贵觊觎上叶永荷,钱王氏也任由自己的亲儿子践踏,最后叶永荷被亲儿子玩死了,她毫无心理负担的把尸体用草席一裹,随意埋在了自家田地里充当肥料。 可谁知道,叶永荷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太守大人说了,他们以前怎么对叶永荷和苦宝的,现在都要一样一样的让他们还回来。 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苦丫头。 虽然他们对苦丫头不怎么好,但是相比陌生的太守一家,他们才是苦丫头朝夕相处的娴熟亲人。 苦丫头还没到记仇的年纪,只要好好哄哄,肯定会向着他们的。 第7章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舅父们替你出头 钱王氏和李红菊刚喊出声,叶永礼的鞭子就扬了起来,却被叶永忠制止了,“别当着孩子的面打人。” 叶永礼狠狠的瞪了钱家婆媳一眼,听话的垂下了长鞭。 “苦丫头,快救救奶奶,这次奶奶回家,一定好好疼你好不好?奶奶给你做新衣服,给你吃大碗的番薯甜粥,给你煮鸡蛋,让你进奶奶屋,奶奶抱着你一起睡觉好不好?” 钱王氏忍着打颤的牙根,好听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丝毫不见吝啬。 自己对钱金宝好的时候,苦丫头经常露出羡慕渴望的眼神,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孩子嘛,哪个不希望被长辈心疼? 被忽视的越厉害,越渴望被重视。 她那个傻大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当牛做马任劳任怨,就为了自己能多看他一眼。 自己说的这些,足以让苦丫头忘记以前种种,站在他们这边。 姜丰年和苏玉莲对视了一眼,面色涌上担忧,纷纷握紧了苦宝的手,生怕她被钱王氏三言两语就糊弄了过去。 苦宝轻歪着小脑瓜观察了钱王氏一会,像是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实性,然后就奋力的挣脱了姜丰年和苏玉莲的手,迈开小短腿哒哒的朝钱王氏跑过去。 姜丰年和苏玉莲面色一惊,赶紧追了出去。 见状,钱王氏眼底露出得意和希望,赶紧挺直了身子准备迎接苦宝的入怀。 苦宝一把抱住了钱王氏。 姜丰年和苏玉莲的身子齐齐顿在了原地,眼底担忧又痛心。 那是坏人啊乖宝! 可是于乖宝来说,她们和陌生人无异,这样喊出口,只会把好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抨击的粉碎。 叶家三兄弟也紧张的看着苦宝,生怕她再次被钱家蛊惑。 叶永礼十分懊恼,他为什么偏偏让钱家人跪在了去祠堂的必经之路上? “啊啊啊啊啊!” 突然,钱王氏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拼命的挣扎,想要把苦宝从身上抖擞下来。 叶家兄弟齐齐惊诧,这才看清,苦宝死死的咬住了钱王氏的鼻子。 只是片刻,钱王氏的鼻子已经流出了血,殷红滴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姜丰年和苏玉莲急急上前,震惊之余,是波涛汹涌的心疼。 这是多深的仇恨啊,竟然让一个两岁的孩子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 眼见着钱王氏要摔倒压住苦宝,叶三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把将苦宝抱走,苦宝没有松口,这一扯差点没把钱王氏的鼻子咬下来。 钱王氏疼的满地打滚,李红菊和钱金宝瑟瑟发抖的看着满嘴血的苦宝,像是看到了獠牙森森的狼崽子,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宝,快些漱漱口。” 姜丰年端过绿萝呈上来的热水,递到了苦宝嘴边。 苏玉莲端起另外一杯热茶,漱口给苦宝打样子,“宝,看懂了吗?” 苦宝回过神来,其实有点害怕,她这样对长辈,不会被老奶奶讨厌? 可是老奶奶非但没有怪她的意思,反而还关心的让她漱口。 苦宝乖巧的张开小嘴,学着苏玉莲的样子咕噜咕噜,吐出一地的血水。 漱了好几遍后,再吐出来的水变得清澈。 苏玉莲这才上前,仔细的给苦宝把嘴角的污水擦拭干净,温柔的眼眸里都是心疼,“乖宝,你还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舅父们替你出头,下次万不敢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好不好?” 边说她边指了指叶永礼,“看,抱着乖宝的是三舅父,他从小习武,一身本领,以后苦宝想教训谁,都可以让三舅父替你出手。” 苦宝歪头认真的看向叶永礼,“三、舅父?” 她记得,这个叔叔很厉害,把坏二叔打的满地打滚,还脱袄子给苦宝穿。 他真的是三舅父吗? 苦宝有些晕乎乎的。 叶永礼瞳孔地震,激动的连连点头应和,“哎,乖宝,我是三舅父,大舅母说对,有三舅父在,以后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乖宝!” 叶永忠和叶永孝对视一眼,眼底都有按捺不住的激动,赶紧凑上前。 “乖宝,我是大舅父,大舅父虽然没有武功,但是三舅父也要听大舅父的话,所以大舅父更能保护乖宝的。” 叶永忠顾不得三弟极其不甘愿的眼刀,严肃的眉眼舒展成最温和的模样,期待的看着苦宝。 一郡父母官,这会竟像极了争宠的孩子。 苦宝又循声望向叶永忠,大眼睛忽闪,“大、舅父?” 这个就是大舅父吗? 比村长爷爷还威武的人,是苦宝的大舅父? 苦宝晃了晃小脑瓜,试图让自己醒过来。 做了这种好梦,以后苦宝再挨打受欺负,会忍不住哭的。 “哎哎,乖宝,让大舅父抱一抱好不好?” 叶永忠眼底闪烁的兴奋不亚于叶永礼,咧开的嘴角看的一众人目瞪口呆。 这还是他们那个不苟言笑,雷霆威严的太守大人吗? 苦宝看着满脸热情的大舅父,犹疑的张了张小短手,又怯怯的放下来。 见状,叶永忠直接伸手接住苦宝,却察觉到叶永礼不肯松手。 他咧开的嘴角瞬间抿出严厉的弧度,一记眼神毫不客气的瞪了过去。 叶永礼只好乖乖松手,不甘心的揉了揉鼻子,朝姜丰年投去委屈的眼神。 娘,你得管管大哥,他惯会以权压弟! 姜丰年看见这一幕欣慰的嘴角都合不拢,直接忽略了小儿子的眼神官司。 “宝,我是二舅父,二舅父没三舅父和大舅父厉害,但是二舅父也会努力护着宝的。” 看着两个兄弟都抱上了小团子,饶是叶永孝性子冷清,也忍不住上前轻轻握住了苦宝的小手,眼底一片温柔。 苦宝把晕乎乎的眼神从叶永忠脸上挪到了叶永孝的脸上,看仔细后,她瞬间瞪大了眼,“娘亲!” 说着她就张开双臂朝叶永孝的怀里扑,大眼睛一瞬间胀满泪花。 叶永孝一愣,随即就心疼的把苦宝接到怀里。 苦宝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脖子,亲昵的把小脑瓜埋进了他的怀里,软糯的奶声带着鼻音和委屈,“苦宝、想娘亲。” 叶大和叶三本来还有些不甘心苦宝对叶永孝异于常人的亲昵,但是反应过来后,心中顷刻被心疼和酸楚覆盖。 叶二长相清秀俊美,常年的咳疾让他甚少出门见阳光,眉宇间多了几分阴柔,本身就和小妹叶永荷有八分肖像,乍一看和永荷简直像龙凤双胎。 也难怪苦宝错把他认成娘亲。 这一刻,他们只希望二弟能让苦宝对这个家尽快生出安心和信任,足以! “宝儿乖,娘亲也想宝。” 众目睽睽,叶永孝却没有半分局促,轻拍着瘦骨嶙峋的小团子,真情流露的代替妹妹安抚着苦宝。 刚依偎了一小会,苦宝就直起小身子离开叶永孝的怀抱,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像是在打量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叶永孝瞬间屏住了呼吸,满目柔和的看着苦宝,心中微微忐忑。 第8章 苦宝也有家人可以告状了。 “二、舅父、是家人!” 苦宝反应过来,认真的表达着自己的认识。 她认得娘亲的味道,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抱的人不是娘亲。 别人她不确定是好是坏,但是这个二舅父长的和娘亲一模一样,一定是苦宝的家人。 叶永孝鼻间酸楚,连连点头,“对,二舅父是娘亲和乖宝的家人,二舅父会替娘亲护着苦宝,再也不让苦宝受委屈。” 苦宝大眼睛眨巴眨巴,眼泪豆豆就流了下来,她一边让眼泪豆豆流到了小嘴里,一边挥舞着小拳头指向钱家人,“坏人、欺负娘亲、二、舅父、打!打死!” 苦宝也有家人可以告状了。 孩子纯粹又深刻的憎恨,让叶永孝眼尾通红,“好,二舅父这就打死欺负娘亲和苦宝的坏人!” 说着他就望向三弟叶永礼,清冷的眼神示意很明显。 叶永礼立刻上前。 姜丰年伸手浅浅拦下,望向绿萝,“把他们的嘴巴堵起来,免得惨叫声太大吓着乖宝。” 再则,太守府私自刑罚百姓,传出去会累及大儿子的官声。 本来不解的叶永礼瞬间会意,等下人把钱家人的嘴塞严实了,这才扬起长鞭,毫不客气的落在了钱家老小的身上,一个都没落下。 包括五岁的钱金宝。 钱大贵直接被痛醒,余下三个人则疼的满地打滚。 姜丰年屏退了左右。 庭院里只剩下叶家人后,她才走近叶永孝,和他怀里的苦宝对视,颤声询问,“乖宝,能告诉姥姥,他们是怎么欺负娘亲的吗?” 永荷的尸身仅仅用破草席裹身而埋,凄凉无比。 因着天寒地冻,挖出来时尚且完好,逝期应该不久。 哪怕她们再早去几天,说不定就能救下永荷,奈何一切为时已晚。 永荷胸口的伤惨不忍睹,明显是死于利器。 自己决不能让女儿死的不明不白。 苦宝望向姜丰年,皱着小眉头努力的理解她的意思,随后才像是明白了什么,小短臂指向钱大贵,“坏二叔、压娘亲、打、娘亲疼、娘亲哭、坏二叔、剪刀,扎!” 因为激动,她的小脸涨的通红,小手比作剪刀不停的扎向自己的心口。 虽然苦宝童言稚嫩,描述不清,但已经足够让叶家人明白过来叶永荷都经历了什么。 姜丰年双眼鼓瞪,抖如筛糠的望向正满地打滚的钱大贵,两眼一黑就朝后栽倒过去。 “娘!” 叶永忠和苏玉莲眼疾手快的接抱住老太太,痛心疾首。 叶永礼的长鞭顿了一瞬,接着就用尽十二分力气抽在了钱大贵身上。 畜生! 他要打死这个畜生!! “三弟,阉了这个畜生,然后派人用盐水不停歇的给我浇淋他的伤口,舌底给他含块参片吊着气,绝不能让他痛快死!立刻!马上!” 叶永忠面色寒意森森,眼底是嗜血的杀意,交代完后,就背着姜丰年匆匆回了房。 钱大贵仅存的独眼一翻,直接吓的昏死过去。 叶永孝抱着苦宝紧步跟上了大哥叶永忠。 府医探清了姜丰年的脉,皱着眉说,“老太太先是受了严重的风寒,又悲气郁结,加上刚才急怒攻心,这一连串的邪气逆行才导致的昏厥,如果今晚不发烧就平安无事,要是发烧了,就凶险难测啊。” 说完府医就摇着头到外间开药方去了。 听闻此话,叶家人的心都高悬了起来。 床边的苏玉莲更是眼泪簌簌,“娘,您可是咱们叶家的掌舵人,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就算为了乖宝您也要挺住啊,她遭了这么多的罪,好不容易回了家,还指着姥姥心疼她呢!” 像是听到了苏玉莲的话,床上的姜丰年昏昏沉沉的掀了掀眼皮子,嘴里呢喃着,“宝乖宝” 叶永孝赶紧抱着苦宝上前,“娘,乖宝在这呢。” 苦宝呆怔的看着床上紧闭着双眼的老人,心里突然涌上恐慌。 娘亲睡觉觉前也是这样唤她的,可是最后就被埋进了小土包,再也见不到了。 苦宝突然意识到,娘亲和老奶奶一样,睡觉觉是因为生病受伤了,一定是苦宝傻傻的没有救娘亲,娘亲才不理苦宝的。 想到这里,苦宝挥舞着小手朝姜丰年那里倾,“奶奶,救!” 叶永孝不明所以,担心弄疼孩子身上的伤口,只好轻轻的把苦宝放在了姜丰年的床边。 姜丰年的手胡乱的在空中抓着,抓到苦宝伸过去的小手,就紧紧的握着不肯放开,“宝,别怕,姥姥护着你” 听到床上的老人生病了还说要护着自己,又看了看握着自己的温暖大手,苦宝的小嘴一瘪,泪豆豆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 害怕泪豆豆砸到地上浪费,她只敢小声的抽泣,慌忙用空出来的小手指接住泪豆豆,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姜丰年的嘴边。 看着泪豆豆渗进老人嘴里,苦宝紧皱的小眉毛才松了松。 叶家人虽然觉得奇怪,但却并没有伸手制止苦宝。 只怕孩子是以为母亲渴了,所以才用泪喂之。 仔细联想起来,孩子或许是以前经常被钱家罚不能喝水吃饭,渴极了饿极了,喝自己的眼泪和也是有的。 一想到那种画面,叶家人的心口就撕心裂肺的窒息。 姜丰年觉得胸口憋闷,头脑发胀,整个身子都昏沉酸痛的像被大石头碾压一般。 突然嘴巴里蔓延开一丝咸味,正迅速的渗透到身体的难受之处,只不过短短一瞬,她就觉得胸口顺畅了许多,头脑也没那么昏沉了。 她缓缓的把眼皮撑开一条缝,看见苦宝正用小手指接了自己的眼泪,小心的喂到自己的嘴巴里。 随着嘴巴里的咸味越来越浓,姜丰年察觉自己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恢复轻松了,甚至比昏厥前还要康健。 苦宝又接了一滴泪豆豆送到到姜丰年嘴边,却看到她突然睁开了眼,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震惊,疑惑,洞察。 苦宝能看的懂一些,老奶奶现在的眼神,和娘亲第一知道自己的泪豆豆能治病一模一样。 娘亲说过很多遍,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苦宝的泪豆豆可以治伤,不然别人就会把苦宝当妖怪。 苦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泄露了秘密,大眼睛里一下子漫上惊慌,缩回小手就准备逃。 姜丰年忙坐起身,死死拉住了苦宝。 见状,苏玉莲和叶永忠两兄弟连连上前了两步,“娘,怎么了?” 第9章 以后你小名就叫甜宝,甜甜蜜蜜的甜 “你们都先出去,把门关上,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的房间。” 姜丰年一边紧紧的搂着苦宝不放,一边示意旁人都出去。 叶永忠虽然担心母亲,但是见母亲中气十足满面红光,还是听话的带众人出去了。 临出门前,他深望了满脸不安的苦宝一眼,内心被浓浓的疑惑笼罩。 如果他没有看错,苦宝应该在给母亲喂她自己的眼泪,然后母亲就突然大好了。 小外甥女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了祖孙两人。 姜丰年这才松开苦宝,轻轻的替她拭干了眼角残余的泪珠,“谢谢乖宝,谢谢你救了姥姥。 别怕啊,姥姥不会伤害你的。” 苦宝小身子呆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姜丰年,小脸上的惊慌在姜丰年慈爱的注视下慢慢消散。 她用小巴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奶奶,不怕,宝,不是妖怪。” 姜丰年笑着点头,“宝是妖怪姥姥也不怕,不管宝是什么,姥姥都喜欢宝,心疼宝。” 苦宝的泪豆豆又漫了上来,小嘴巴一瘪一瘪,突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好像所有的委屈突然间有了泄口,争抢着朝外涌。 害怕浪费泪豆豆,两只小手不停的把泪豆豆接住,呜咽的小嘴一把含住小手指嗦干泪水,然后又放开再嚎啕大哭打嗝,再接,再嗦 姜丰年看的又心疼又难受,伸手过去把小团子抱进了怀里轻轻的哄,“别哭了乖宝,都过去了啊” 苦宝哭着哭着打着嗝止住了,她皱着小眉头咂咂小嘴,好咸啊 不过身上一点都不疼了。 她歪着小脑瓜望着姜丰年,“姥姥?” 姜丰年一怔,随即激动的应道,“哎,哎!姥姥的乖宝!” 苦宝摇头,拍着小胸脯说,“苦宝!” 姜丰年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会,笑着问苦宝说,“乖宝,你喜欢你现在的名字吗?” 苦宝的小表情呆了呆,点了点头,又使劲的摇了摇头,一脸懵懂。 坏奶奶喊她苦丫头的时候很凶很凶,喊坏哥哥金宝的时候就笑的满脸菊花。 金宝肯定比苦宝好。 “乖宝,回到姥姥和舅父们的身边,以后都是和糖一样甜的好日子,所以我们把苦丢掉,换成甜。 以后你小名就叫甜宝,甜甜蜜蜜的甜,好吗?” 姜丰年一脸认真的看着苦宝,眼底是征询和商量。 苦宝仰着小脑袋和姜丰年对视,努力思索着甜是什么意思。 “甜宝不说话,姥姥就当甜宝同意了噢!” 看着甜宝清澈懵懂的大眼睛,姜丰年心都软化了,轻轻的捧了捧她皴裂的小脸蛋,眼底漫过心疼,“甜宝,以后不敢再用眼泪救人了,姥姥怕别人抢走甜宝,伤害甜宝,知道了吗?” 苦宝被姜丰年慈爱的眼神看的晕乎乎,乖巧的拍了拍她的大手,“奶奶,救。” 又摇了摇头,“坏人,不救的,会卖苦宝” “甜宝。” “甜宝?” “对,甜宝!” “会卖,甜宝!” “姥姥在,没人敢卖甜宝!” “” 一老一小在床上依偎着说了好一会话,温馨却被微微急促又有礼的敲门声打断,“祖母,我们能进来吗?我们想见妹妹!” 听到小男孩的声音,苦宝的小身子下意识的绷紧了些,大眼睛也一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姜丰年笑着应道,“进来。” 叶兴文和叶兴武推开门,一前一后的溜了进来,转眼间就到了床边,朝甜宝摊出了掌心。 苦宝小脸一紧,下意识的龇出小牙,想去咬双胞胎的手,在看到他们手掌心上放着东西时,大眼睛里的警惕呆滞了。 白白的好漂亮,像花花,好香好香,是和肉糜粥不一样的香。 “妹妹,这是大哥哥最喜欢吃的云片糕,送给你吃。” “妹妹,先吃二哥哥的桂花糕,比云片糕还好吃噢!” “二弟,我是兄长,理应先吃我的。” “大哥,你能不能别文绉绉的?妹妹听的懂吗?” 兄弟俩正争抢着谁先投喂妹妹,叶兴武一把将桂花糕塞进了甜宝微张的嘴巴里,然后期待的瞪大了眼睛,“怎么样?好吃吗?甜不甜?” 苦宝冷不丁被塞了一嘴,还以为叶兴武在欺负自己,奶凶奶凶的朝叶兴武龇出小虎牙。 可只是一瞬,奶凶的表情就跟着嘴巴里的桂花糕一起融化了。 哇,好甜! 比乖果果还甜! 甜宝的瞳孔瞬间扩到最大,像吃到肉骨头的小狗狗,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呜声。 她赶紧闭紧小嘴巴,背过了身子,小手捂着嘴巴,生怕别人和她抢,也生怕掉一点渣渣出来。 狼吞虎咽的吃完桂花糕,甜宝转身,朝叶兴武咧开了小嘴巴,“谢!谢!” 原来这个小哥哥不是欺负她,是给她吃的,小哥哥是好人。 “祖母,你看,妹妹笑了!妹妹笑了!” 叶兴武激动极了,拉着甜宝的小手,自个在原地蹦高。 妹妹真的好可怜好可怜,他好心疼好心疼,想流泪。 可爹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可是他实在是忍不住啊,只好和哥哥躲在偏院偷偷哭了一场。 只要能逗妹妹笑,他什么都愿意让给妹妹! “兴武真厉害,姥姥和甜宝说了这么久的话,甜宝都没有笑,还是你有办法。” 看见甜宝的小脸,姜丰年只觉得自己的心情随着叶兴武一起,激动的想蹦高,脸上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看着一纵一纵的小哥哥,苦宝的小脑瓜有点晕乎乎的,小脸上都是问号。 她吃了小哥哥的东西,小哥哥不打她就算了,怎么还会这么高兴呢? “二弟,你看你都吓到妹妹了!” 叶兴文少年老成的脸上覆盖了一层酸意,背着单手,举止斯文的把叶兴武扒开。 看见甜宝后,他瞬间咧开了嘴角,小心的把手里的云片糕取了一片递到了甜宝嘴边,“妹妹,想不想吃云片糕呀?” 甜宝看看叶兴文,又看看叶兴武,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两个小哥哥怎么长的一模一样? 第10章 这里的人都很好很好,这个小姐姐应该也很好吧 没等她多想,云片糕的香味就一股一股的钻进小鼻子,甜宝的大眼睛落到云片糕上,忍不住张开了小嘴巴。 得到妹妹的回应,叶兴文的眼睛都笑弯了,赶紧把云片糕塞进了甜宝嘴里。 一抿即化的云片糕从嘴巴甜到了心里,甜宝小身子忍不住幸福的发颤。 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恋恋不舍的咽下嘴巴最后一丝甜味,甜宝咧着小嘴溜下了床,小手撑地跪在了地上。 叶家双生兄弟的笑容僵住了。 姜丰年的激动的心也猛的坠了一截,边问边跟着下床,“甜宝,你跪着干什么?” 甜宝扭头朝三人憨憨的笑了笑,小手艰难的反拍了拍自己瘦弱的脊背,朝叶兴文和叶兴武说,“哥哥,喂甜宝,甜宝,给骑马马!” 坏哥哥每次都说骑完马马,或者在脸上画完画就给甜宝吃东西,可是每次甜宝乖乖被骑马马或者画画后,坏哥哥就会大笑着说骗她的。 这两个哥哥很好,甜宝还没答应陪他们玩,他们就把这么好吃的东西给甜宝吃。 甜宝愿意让两个哥哥骑马马! 看着甜宝闪烁着单纯和真诚的大眼睛,双胞胎兄弟的鼻子猛然一酸,眼眶里瞬间又涌上了眼泪。 肯定是院子里那个坏小子这么欺负过妹妹,妹妹才做出这样的行为! 叶兴武最先反应过来,赶紧也学着甜宝的样子跪爬了下来,和甜宝平视,认真的说,“好,骑马马,哥哥当马马,给甜宝骑好不好?” 叶兴文悄悄的抹了把眼泪,赶紧上前把小脸发懵的甜宝笨拙的抱起来,骑到了叶兴武背上,“甜宝,你这么小可不能当马马,二哥可壮了,你骑他!” 姜丰年刚准备抱甜宝的手僵在了半空,看着两个七岁大的孙子,眼神变得欣慰,赶紧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嘴角的笑容重新绽放开来,“兴文兴武,小心着点啊,别摔着妹妹啊!” “祖母你放心,我会管着二弟的。” “是啊祖母,我小心着呢,再说有大哥扶着妹妹呢!马儿出发咯,驾!” 两小兄弟说着,一个小心的扶着甜宝,一个在地上慢慢爬起来。 甜宝小身子绷的紧紧的,小手紧张的扒着叶兴文,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竟然骑了哥哥的马马! 她在做梦吗? 坏奶奶说了男孩比女孩金贵,女孩什么都要让着男孩的。 甜宝小心翼翼的看向姜丰年,没看到气急败坏的神情,老人反而乐呵呵的鼓励着她,“甜宝,快打马儿的屁股,让马儿跑快一点呀!” 甜宝紧张的心慢慢松弛下来,腾出一只小手,小心的拍了一下叶兴武的屁股,“驾!” 小奶音声若蚊蝇,说完就赶紧垂下了小脑瓜,小脸闪烁着忐忑。 叶兴武激动的学着马儿嘶鸣了一声,加快了动作。 甜宝一个没坐稳,朝后仰晃了晃,吓的尖叫出声,小身子趴在了叶兴武的背上,小手薅住了他的头发,从未体验过的惊险好玩,让她瞬间咯咯笑出了声。 叶兴武本来被抓的头皮发疼,但是听到妹妹的笑声,立马忘记了疼,爬的更欢实了,“妹妹坐稳咯,马儿要跑快咯,驾驾!” 甜宝又激动又紧张,小手揪的紧紧的,发出清脆又开心的笑声。 叶兴文也咧开嘴跟着笑,伸着手跟着在旁边跑,护着甜宝怕她摔下来。 门外,叶永忠两兄弟和苏玉莲趴在门上,听到甜宝和自己儿子的笑声,对视之间,全是欣慰又动容的笑意。 等下得好好夸赞一下这俩小子,出息了,竟然这么快就和妹妹混熟了。 “下!下!” 玩了一小会,甜宝就脆声要下来。 叶兴武想着她肯定是害怕了,赶紧停了下来。 甜宝赶紧从他背上溜了下来,然后哒哒跑到叶兴武正面,小手伸手欲牵起他的手。 叶兴武顺从的牵起了甜宝的手。 甜宝小心的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嘴边,张开小嘴哈热气,“地上,冷。” 哈了好几口,她蹲下小身子,伸手轻轻摸了摸叶兴武的膝盖,仰头问,“哥哥,疼?” 三两童言,无声透露了甜宝惨痛的过往,更是生生撕开了祖孙三人的心。 “哇” 叶兴武蹲下来一把抱住了甜宝,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哥哥不疼,哥哥一点都不疼的。” 甜宝的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一动也不敢动的任由叶兴武抱着。 她把哥哥弄哭了! 可是哥哥为什么说他不疼? 她驮着坏哥哥只爬短短的一截路,腿就会破皮,明明很疼很疼的啊。 叶兴文也用袖子揩着眼泪,呜咽的小声抽泣,小手拳攥的紧紧的。 姜丰年喉咙哽咽,默默的陪着三个孩子抹着泪。 屋外的三个大人再也忍不住了,推了门就进来了。 “兴文兴武,你们别吓着妹妹了,走我们带妹妹去吃晚膳。” 苏玉莲强颜欢笑的伸手摸了摸几个孩子的脑袋,说着开心的事情。 叶永忠也红着眼眶,咳了咳,“你们俩是哥哥,宠妹妹是对的,但是要坚强一些,带妹妹做开心的事情,不然惹的妹妹又想起以前的伤心事了。” 闻言,两兄弟抽抽涕涕的止住了哭声,叶兴武松开甜宝,用力的揩干眼泪,傻乎乎的咧开了嘴角,“走甜宝,二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好多好多好吃的。” 甜宝看着男孩纯净友善的眼神,晕乎乎的拍了拍小肚子,“吃一顿,饱!” 刚教孩子要坚强的叶永忠,尴尬的背过身,悄悄的用手指勾掉了眼角的泪。 虽然甜宝表达的并不全,但是他们听懂了,甜宝根深蒂固的觉得一天只能吃一顿饭。 叶永孝哽咽着喊,“走,带甜宝去吃晚膳。” 说着,一家人就浩浩荡荡的朝膳房走,苏玉莲扶着姜丰年打头,叶兴文和叶兴武牵着甜宝在中间边走边说笑,叶家两兄弟跟在身后。 “大表哥!二表哥!你们终于来了,梦柔等你们好久啦!” 一家人刚到膳堂,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就欢快的跑上前,抱住了叶兴武的胳膊,亲昵的摇了摇。 叶兴武的小浓眉肉眼可见的皱了皱,但是也没有驳小女孩的面子立马抽出胳膊。 甜宝呆懵的抬头看过去,是个比她高一点的小姐姐。 她小心翼翼的朝小姐姐咧了咧嘴角。 甜宝觉得,这里的人都很好很好,这个小姐姐应该也很好。 “二表哥,她是谁啊?” 赵梦柔看着双胞胎男孩牵着个丑兮兮的小女孩,小脸上下意识露出戒备。 第11章 这个婶婶嘴角是上扬的,可是眼睛好凶啊! 哪里来的丑八怪叫花子,竟然牵着二表哥的手! 叶兴武伸手笨拙的抱起甜宝,扬着眉毛介绍,“梦柔表妹,这是我的妹妹甜宝,也是你的妹妹。 甜宝刚回家什么都不懂,你要对甜宝好一点,明白了吗?” 赵梦柔皱了皱眉头,满脸抗拒的摇头,“二表哥,她是哪里冒出来的” “梦柔啊,她是你永荷姑姑的女儿,快请妹妹上桌吃饭。” 一个和苏玉莲长相肖像的女人摇曳从里头走出来,头戴金钗,衣着华丽,一眼看过去,竟比苏玉莲这个太守夫人还要尊贵艳丽。 她是苏玉莲的嫡亲妹妹苏玉翠,夫家没落后就过来投奔了苏玉莲,已经在叶府住了有一年之久,俨然成了叶府的一份子。 苏玉翠边说边伸手揽过赵梦柔的肩,暗中轻捏了两下。 赵梦柔一脸嫌弃的小表情,瞬间不情不愿的收住了,“甜宝妹妹,那你坐这里!” 说着,她指了指八仙桌的下方位置。 在叶永忠入仕途之前,叶家也是农村人出身,按理说门第初显,没有那么多大家族的规矩讲究。 但是姜丰年的父家早些年是有些门第的,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才沦落为农户妻。 所以即使当初叶家在村里刨食的时候,那也是家规甚严的。 尤其着吃饭的规矩最为讲究,老人不入席,儿孙不动筷。 至于吃饭的座位,是按家里长幼顺序排列的。 叶家人多,偶尔还要待客,饭桌是特制的,可容纳十二人同席吃饭,平日里吃饭,正对门的上位自然是老太太姜丰年的位置。 左手依次下来是叶永忠、苏玉莲,再就是双胎兄弟。 右手是叶永孝、叶永礼两兄弟。 自从苏玉翠来后,吃饭的位置就发生了小变动。 姜丰年向来最疼小女儿叶永荷,自从她失踪以后一直是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赵梦柔聪明又嘴甜,哄的老太太很欢欣,脸上也终于见了笑颜。 叶永孝两兄弟就让苏玉翠母女挨着老太太坐,好让赵梦柔哄的老太太多吃几口饭。 他们则空了一个位置,顺位坐下去。 这坐法,一年以来都是雷打不动的,即便来了拜访老太太或者叶永忠的客人,那也是顺位坐到苏玉翠的后头。 毕竟在襄平郡,叶府就是最拿权最显贵的人家,只要不是和姜丰年同辈的人,坐在苏玉翠的后头也不算委屈了人家。 赵梦柔让甜宝坐的位置,是整张桌子的最下位,平时客人都坐不到那里去的位置。 苏玉翠笑着附和自己女儿,“武哥儿,快把甜宝抱上去,刚好你三叔可以照看她吃饭。” “不,妹妹坐我和哥哥中间。” 叶兴武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抱着甜宝就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叶兴文看了苏玉翠一眼,也跟了上去。 甜宝乖乖的任由叶兴武抱上了凳子,一动也不敢动的坐在椅子上,因为桌面太高,她只能露出半个脑袋,这会正瞪着大眼睛惊叹又神圣的看着桌面。 她竟然坐到了饭桌前! 这是她第一次坐到饭桌前!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大的吃饭桌子! 这么大的桌子,一定会摆上四个菜! 和满脑子都是惊叹的甜宝不同的是,赵梦柔明显不高兴了。 她撅起小嘴,跟到了叶兴武的后面,“二表哥,梦柔想坐你身边。” 苏玉翠眼底闪烁不善的看着甜宝,非但没有出言阻拦自己女儿的意思,还有怂恿期待之意。 不过是个农村的臭丫头,还不知道是不是叶永荷的种,这就稀罕上了。 在自己冰雪聪明的闺女面前,她连个丫鬟都算不上。 叶兴武果断摇头,“我要和甜宝坐。” 虽然梦柔表妹也是妹妹,但是他一看见甜宝,就打心眼里心疼甜宝喜欢甜宝,虽然说不清为什么,但是叶兴武就是觉得梦柔表妹没有办法和甜宝相提并论。 “梦柔表妹,我们是要照顾妹妹吃饭,才让甜宝坐中间的,再说你坐在祖母身边也能逗祖母开怀,一举两得。” 叶兴文说话很温和,但是语气里的客套也很明显。 赵梦柔小嘴一撇,就嘤嘤哭了出来,“可是我也想和表哥坐” “甜宝个子太小,没办法单独坐着吃饭,还是我抱着她吃!” 姜丰年看着赵梦柔哭,第一次觉得她有些不讨喜,伸手把甜宝抱进了怀里,对双胞胎说,“今日就让梦柔坐你们俩中间!” 她正愁没法张口和两个孙儿抢甜宝,梦柔这一闹也不是全无好处,暂且不理会她。 “祖母,我就想和甜宝坐嘛!” 叶兴武狠狠的瞪了赵梦柔一眼,哭气包,就会坏事! 叶兴文看了苏玉翠明显沉下来的脸色,伸手拉了拉弟弟,附耳说了几句话,叶兴武这才作罢,一脸不高兴的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叶兴文落座的时候专门空出来一个位置,示意赵梦柔坐过来。 见目的达到,赵梦柔还没掉出来的眼泪立马止住了,欢天喜地的坐到了双胞胎中间。 苏玉翠不动声色的睨了叶兴武一眼。 臭小子,果然是泥腿子的种,自己的闺女白净可爱,不比这个刚捡回来的丑丫头好? 真是没眼光! 说起来,这对双胞胎长的虽然一模一样,但是叶兴武就爱抓猫斗狗,耍枪弄棒,和他那个三叔一个样,愚昧粗鲁。 叶兴文就好的多,从小就熟读四书五经,很有大家公子的风范,将来一定是前途无量。 可偏偏自己闺女还偏爱黏着叶兴武! 真是想想都来气。 姜丰年抱着甜宝坐下后,一家人都各自坐下。 第一次和这么多人同桌吃饭,甜宝有点紧张,小身子挺的乖巧僵直,小手不安的抠着指甲,眼神怯怯的看着两边的人。 目光所到之处,大家都恨不得对她笑出一朵花来。 甜宝也小心翼翼的咧着嘴角,露出小牙和对自己笑的人乐。 娘说了,别人待她们好,她们要待别人更好才对。 想到娘的话,甜宝的小嘴咧的更大了,呆萌又乖巧的模样,惹得叶家兄弟恨不得把她从母亲怀里抢过来自己抱着。 叶兴武和叶兴文越发不喜身边的赵梦柔了。 甜宝绷的紧紧的小身子,在一众善意慈爱的笑容里慢慢松弛下来,眼神落到苏玉翠身上的时候,她怔了怔。 这个婶婶嘴角是上扬的,可是眼睛好凶啊! 和坏奶奶想打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第12章 甜宝妹妹还小,打两下嘴巴让她记住就好了...... 甜宝咧开的嘴角收了收,朝苏玉翠防备的龇了龇小虎牙,才把目光收回来。 不怕不怕,她以后离这个婶婶远一点就是了。 苏玉翠被甜宝突如其来的奶凶表情看的眉心一跳,心里的厌恶越发浓厚了。 贱丫头,竟然敢瞪她,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缺家教! 很快丫鬟就鱼贯进来布菜。 甜宝的眼睛瞬间瞪成了极致的圆。 一盘、两盘几盘? 好多盘! 鸡!她认识!好大好大一只! 鱼她也认识!和神奇池塘的鱼一样肥美! 除了这两道,陆续摆满的一桌子菜,甜宝看花了眼,愣是一个都不认识。 香味争先恐后的钻进了甜宝的鼻子里,她不由自主的伸长了小脖子,用力的嗅着食物的香味,小小的唇角咧开了幸福的弧度。 小人儿对食物炽烈的渴望,让叶家人都忍不住心酸。 甜宝长这么大,应该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更别说吃肉了。 从今天起,只要府里有的,甜宝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嗒!” 甜宝的口水不受控制的滴到了桌沿上。 她怔愣的看着桌上的水渍,瞬间吓呆了,赶紧伸出小胳膊的用衣袖把桌上的口水擦掉了。 紧接着,她从姜丰年的身上溜下来,飞快的躲到了人少的墙角缩成了一团,眼神惊恐又戒备的看着饭桌上的人。 坏奶奶一家吃饭的时候,她不小心把口水滴到了地上,他们就会很嫌弃很嫌弃的打她一顿。 她竟然不小心把口水滴到了饭桌上,她会不会被打死? “大姨父,甜宝妹妹好恶心啊,她竟然把口水滴到了饭桌上!这样不守礼数是不是要挨家法?” 赵梦柔捂住了嘴巴,嫌弃堆满了小脸,话里却很懂分寸,“大姨父,甜宝妹妹还小,打两下嘴巴让她记住就好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永忠一记冰冷的眼神瞪的吓住了。 赵梦柔委屈极了,但是眼眶包满了泪水不敢流下来。 大姨夫对自己比对两个表哥都好,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瞪过她,是她说错话了吗? 可明明自己说的都是对的啊! 叶兴武已经飞快的下了椅子,小心翼翼的靠近甜宝,“乖妹妹,不要紧的,你看,二哥哥也流口水了,没事的。” 边说他边故意挤出一滴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甜宝本来已经龇出的小牙僵住了,不确定的问,“甜宝,犯错了,打。” 听到这个话叶家人心都碎了,纷纷想下座位,但是被姜丰年扬手制止了,“交给兴武,小心吓到甜宝。” 大家伙只好耐住心疼,齐齐望向叶兴武。 “没人会打甜宝,二哥也不会挨打的,不信你问姥姥,她是家里最大的,她不准打,谁也不敢打我们的。” 边说叶兴武边慢慢靠近了甜宝,不动声色的牵着甜宝的手,走到姜丰年跟前鼓励甜宝道,“妹妹,你快问姥姥。” 甜宝扬着头望进满脸慈爱的姜丰年眼里,小心翼翼的问,“不打,甜宝?” 姜丰年就势捧住了甜宝的小脸,“姥姥年纪大了也流口水,甜宝会打姥姥吗?” 甜宝满脸懵懂,呆呆的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小手伸到姜丰年嘴边,“宝,给姥姥擦。” “对呀,宝给姥姥擦口水,宝流口水了,姥姥也给宝擦,怎么会打宝呢?” 姜丰年差点被小团子暖心的动作和话语软化了心,赶紧把她抱进怀里,指着满桌子的菜说,“甜宝,你想吃哪个菜?姥姥给你夹。” 叶兴武松了口气,偷偷拉了拉甜宝的小手,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刚做到位置上,他就看到嫌少对自己露出笑脸的叶永忠,笑眯眯的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儿子,好样的。” 叶兴武的心瞬间雀跃的像小鸟,妹妹真的太好了,竟然让他得到了父亲的赞誉,他一定要对妹妹再好些才是! 叶兴文一边替弟弟高兴,一边后悔自己反应慢了半拍。 赵梦柔眼底的委屈更浓了,不甘的望向苏玉翠。 她只不过把筷子掉到了地上,祖母和大姨父都会斥责,甜宝犯了这么恶心的错,他们怎么还这样护着她? 凭什么?! 苏玉翠心里何尝不气。 但是她很明白叶家人这是新搭的茅房香三天。 眼下正是他们对甜宝最愧疚的时候,自己这会说什么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现在需要耐心的候上两天,等甜宝的各种毫无教养的秉性暴露后,他们也就没那么多耐心哄着了,那时候才是自己上眼药的好时机。 此刻,她只能眼神安抚赵梦柔稍安勿躁。 甜宝伸长了脖子看了一圈,全部都是肉,她怎么敢要着吃,好不容易看到远处有一盘白白的菜,看起来像是坏奶奶们吃过的什么山药。 她小脸一喜,伸着小短胳膊指过去,“山、药!” 姜丰年心底涌上一股心疼,赶紧望向隔菜最近的老三。 叶永礼一个激动,直接站了起来,用自己的筷子夹了山药,绕过来递给姜丰年。 甜宝期待的看了看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姜丰年的筷头,正在把大块的山药夹成小块,刚夹起一小块,她就迫不及待的张开了小嘴伸过去接。 一群人也忍不住跟着张开了嘴,屏住呼吸齐齐看着姜丰年喂饭。 站在角落里的丫鬟和管家惊诧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神对视之间,自然明白了这个小小姐在叶家人心中的位置。 山药入嘴,甜宝的大眼睛瞬间亮如星辰烛火,小嘴嗫嚅两下就急急咽了下去,然后拍了拍姜丰年的手,“谢,姥姥喂!” 然后又期待的张开了嘴,软乎乎的待哺眼神看的人心都化了。 姜丰年心里那个心疼慈爱哟,涌到了眼眶,只差掉到碗里去,赶紧又利索的喂了一口。 叶兴武心里痒痒的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就从烧全鸡上撕下一块鸡腿,举着鸡腿下了位置巴巴凑到了甜宝跟前,“乖妹妹,二哥这里有鸡腿,你想吃吗?” 甜宝刚咽下山药,看着沾满汁水的鸡腿,忍不住咽了一口大大的口水,小手却伸出去推了推叶兴武拿着鸡腿的手,“宝,女娃,吃青菜,哥哥、吃肉肉。” 第13章 在这里,女娃娃也能吃肉 闻言,饭桌上的人齐齐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只剩下心疼。 他们自以为已经把甜宝遭的苦想象到了极限,但没想到却还只是触及了表面。 她才两岁多啊,重男轻女的记忆就深刻成了习惯。 这是日积月累的白眼和嫌弃堆积出来的啊! 叶永礼手拳紧了紧,感觉腰间的鞭子又躁动起来。 刚才他就不该调什么盐水,该直接把盐当药给那家人厚敷上! 叶兴武眼眶有发酸,努力的咧着笑,把鸡腿怼到了甜宝嘴边,“乖妹妹,在我们家,女娃娃要先吃肉,男娃娃才敢吃,你要是不吃,我和大哥哥都不能吃噢!” 咸香味已经渗进了嘴巴,口水一阵一阵的泌出来,甜宝的忍着想撕咬一口的欲望,不确信的望向姜丰年。 姜丰年赶紧配合的点头,眼神褒奖的看向叶兴武,乖孙儿果然机灵! 甜宝这才放心的张嘴,咬了满满一口鸡腿肉,瞬间眼睛里像是有烟火在一簇簇绽放。 好香! 好好吃! 甜宝忍不住幸福的晃动着小腿,自顾自的伸出自己的小手,张开五根小手指,这个鸡腿有这么多的好吃! 在这里,女娃娃也能吃肉。 这个家,真好呀! 她可不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叶兴武徒手撕鸡腿的时候,叶永忠就皱了皱眉,看到儿子是给甜宝吃的,面色才缓和下来,这会目睹儿子机灵的表现,眼底闪过惊诧。 这么灵活的脑子不好好念书,真的是暴殄天物了! 看着甜宝幸福的小模样,叶兴武心里的成就感满满的就要溢出来,握着鸡腿的手激动的有些颤抖。 嚼着嚼着,甜宝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伸手把叶兴武拿着鸡腿的手推到他嘴边,“哥哥、可以、吃了!” “甜宝妹妹,你吃过的东西怎么能给二哥哥吃呢!” 赵梦柔惊声尖叫了出声。 本来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绕着甜宝,她心里就嫉妒的不行了,要知道以前这些目光都是围绕着自己的,这个脏兮兮的丑丫头凭什么和自己抢。 看见叶兴武喂甜宝吃鸡腿,她恨不得上去把鸡腿夺过来。 更过分的是,甜宝竟然把自己咬过,沾满口水的鸡腿推给叶兴武吃,简直是太恶心了! 甜宝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吓的浑身一抖,不知所措的看向赵梦柔,小嘴巴都忘了嚼肉。 见怀里的小团子被吓呆了,姜丰年满是笑意的眼脸瞬间变得凌厉,冰冷的眼神从赵梦柔脸上游移到苏玉翠那里。 苏玉翠本来和闺女一样心有不甘,此刻却被老太太的眼神盯的心中发毛,赶紧替闺女开脱,“伯娘,梦柔也是” “撤两个菜到风雅苑,伺候玉翠母女去房里单独吃。” 姜丰年打断苏玉翠,微微侧目望向身后的管家,语气冰冷异常。 管家立刻上前,“老夫人,厨房里还有富余的菜,老奴这就着人安排。” 姜丰年点了点头。 “玉翠,你先带着梦柔回房吃,等甜宝习惯府里的日子,再知会你们过来同席吃饭。” 没等姜丰年开口撵人,苏玉莲就望向了自家妹妹,眼底也有不悦,“回去后你好好教教梦柔,长辈在,勿多舌,婆母都没说什么,还轮不到她插嘴说话。” 外甥女刚才就对甜宝有敌意,小孩子争风吃醋的心思她怎么能看不出来,孩子不懂事也就罢了,但是妹妹苏玉翠却没有及时制止,就说明心思也不纯。 说到底,婆家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收留了苏玉翠母女,纵使大家都因为自己的面子待她们母女很好,但她们到底是客不是主。 甜宝才是婆母的嫡亲外孙女,受了这么多罪才被找回来,如今婆母放在嘴里都怕化了,怎么忍受的了让人指点半句。 婆母此举已经给她和妹妹留了面子了。 苏玉翠整个人都呆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玉莲,“大姐,我……” “梦柔不懂规矩,你也不懂规矩了吗?” 见妹妹还不明理,苏玉莲向来温和的眸子也闪现一丝厉色。 苏玉翠满心不甘,余光看到叶永忠阴沉的面色,吓的胸口一凛,赶紧垂着头过去拉起赵梦柔。 “娘,梦柔就想在这里吃……” “闭嘴!” 苏玉翠狠狠的剜了赵梦柔一眼,赵梦柔面色害怕的闪烁了一下,乖乖的闭嘴离开了座位。 临走的时候,她望了姜丰年怀里的甜宝一眼,小小的脸上满是嫉妒。 苏玉翠母女一走,甜宝仰起头呆呆的看着姜丰年,大眼睛里盛满了崇拜。 这个家果然是姥姥说了算! 这个姥姥喜欢女娃娃,还喜欢听话的女娃娃! 她边蠕动着小嘴巴,边朝姜丰年讨好的乐了一个。 甜宝懵懂的明白了一件事,只要她让姥姥喜欢,这个家里就没有人会打她。 姜丰年被小团子看的心里一软,刚才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面上重新露出慈爱的笑意,“甜宝还想吃什么?姥姥给你夹!” “甜宝,这个鱼也好吃,大哥哥给你挑刺!” “甜宝,这个狮子头可嫩了,三舅父喂你!” “甜宝,大舅父喂你喝一口这个芙蓉汤,可鲜可鲜了……” 眼见叶兴武投喂了一个鸡腿,就和小团子娴熟上了,大家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个个都夹了自已喜欢的菜上前,把姜丰年和甜宝围住了,纷纷想投喂。 看着眼前一张张鞠着笑的脸,争先恐后的想给自己喂吃的,甜宝整个小身子都晕乎乎的,乖乖的张开小嘴,却不知道先吃谁的。 每个人都满脸期盼的看着自己,好像喂自己吃饭是他们最开心的事。 甜宝打量了一圈,张嘴先咬住了叶兴文喂过来的鱼肚子。 大哥哥个子最矮,先吃大哥哥的。 叶兴文立马高兴的直舞眉毛,“看!妹妹喜欢我的菜!” 甜宝也傻乎乎的跟着乐了一个,然后依次吃了苏玉莲、叶永忠、叶永孝喂过来的菜。 叶永礼明明在甜宝正对面,可是狮子头举了半天都没轮到他,英挺的眉宇有点悻悻的。 完了一定是甜宝看到他打人的场面,觉得他太凶了,不敢吃他的菜。 见状,甜宝的小嘴巴嚼的更欢快,更努力了。 可是叶永礼已经失落的把狮子头放回了碗里,想转身回到座位上。 第14章 以前她什么都听娘亲的,以后她什么都听姥姥的! 甜宝急了,“三、舅父!喂!” 叶永礼高大的身子一震,转身的时候,高兴的嘴角直接咧到了后耳根,“好好好,三舅父喂甜宝。” 边喂他边得意的看了看两个哥哥。 听见没,甜宝喊三舅父了,这么多人喂她,她可就只喊了他一个人! 好东西留到最后头,这是大多数人的习惯,孩子也亦然。 自己不愧是除了娘,第一个见到甜宝的亲人。 他在甜宝心里的位置果然是无与伦比的! 叶永忠和叶永孝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不甘心。 “乖甜宝,来,叫大舅父,大舅父喂甜宝吃又鲜又嫩的蛋羹好不好?” “大、舅父!” “甜宝,看,二舅父这里有香香甜甜的豆沙包,你叫二舅父,二舅父喂大口好不好?” “二、舅父!” 甜宝叫的脆声,叶永忠和叶永孝听的心花怒放,双双不屑的看向叶永礼,傲娇的挺了挺脊梁。 叶永礼: 他们这是引诱,有什么好得意的。 众人喂食甜宝的温馨一幕,看的姜丰年百感交集,眼底一直含着微微的湿意。 她没有任由儿子们无节制的喂甜宝,一只手伸进袄子摸了摸甜宝的小肚子,见差不多了,就眼神制止了他们。 “嗝” 甜宝打了一个巨响的奶嗝,反应过来她赶紧仰头望向姜丰年咧开小嘴,“错,甜宝,记住了。”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又用小手捂住了小嘴巴,大眼睛弯起了讨好的弧度。 小团子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看的姜丰年和大家伙直心酸。 叶兴武赶紧大口大口的塞了几口饭菜,吃的又急又猛,咽下去之后,果然打了一个震天大嗝,惊得甜宝扭头看向他。 他嘿嘿朝甜宝咧嘴一笑,又鼓劲打出了一个更夸张的嗝,“哎呀,甜宝都打嗝了,那我也可以放心大胆的打嗝了,大人不会怪我了!” 甜宝小脸一松,赶紧朝叶兴武摆摆小手,“哥哥,错,改!” 这个家虽然对女娃娃好,但是她也不能带头犯错的。 叶兴武赶紧点头,“好好好,二哥哥听甜宝的,下次一定小声打嗝。” 姜丰年刮目相看的看着自己一直以‘不务正业’着称的小孙子,忍不住扬起了大拇指。 “嗝” “嗝嗝” “嗝---” 饭桌上突然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打嗝声,此起彼伏的和奏乐似的。 甜宝:??? 甜宝:o 原来这里打嗝不会被打吖! 姜丰年目瞪口呆的看向自己的孩子们,不可置信目光停在了脸色微微羞红的苏玉莲,和佯装咳嗽的叶永忠身上。 最后噗嗤一声朗笑出了声。 饭桌上先是一愣,随后就都跟着老太太笑了起来。 甜宝有些懵,随后小小的心里涌上很多的开心和激动,小手忍不住欢快的拍了起来,小脚也跟着晃了起来。 她好喜欢这里! 她要努力留下来! 众人用完了膳,就抱着甜宝一起来到了祠堂。 甜宝乖乖的窝在叶永礼的怀里,进去后才挣脱着下地。 她小脸上都是激动和开心,小短腿哒哒的在祠堂里来回跑着找,小声的呼喊,“娘亲!甜宝!有肉肉!” 边跑她边伸着微微张开小手,小小的掌心赫然是一块鸡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藏下来的。 顿时,叶家人发出压抑的抽泣声。 找了一圈,甜宝都没有看到地上有小土包,小脸的开心垮了下来。 姥姥说要带她来找娘亲,娘亲在哪? 甜宝疑惑的望向姜丰年。 姜丰年慌忙擦干眼泪,朝她挤出笑容,“甜宝,娘亲在这里。” 说着她举起了一个用粉色布匹精心缝包起来的牌位,“甜宝,娘亲太累了,所以姥姥给她做了个小房子,她就睡在这个小房子里,娘亲不用睡小土包了,可以天天陪着甜宝了。” 甜宝哒哒跑过去,看着牌位咧开了笑容,伸手过去紧紧抱住。 真的是娘亲! 牌位包裹的布匹上面,是叶永孝描绘的叶永荷的小像,嘴角定格着永远不会变化的笑容,脚下踩着朵朵盛放的莲花。 甜宝用小脸小心翼翼的贴了贴娘亲的脸,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甜宝,抱娘亲,觉觉,不冷。” 姥姥真的带着娘亲一起回来了。 娘亲不用躺在冰冷的小土包睡觉了! 随后她抱住了姜丰年的大腿,笑的眉眼弯弯,“谢姥姥,甜宝乖。” 以前她什么都听娘亲的,以后她什么都听姥姥的! 抑制不住的大颗眼泪从姜丰年的脸颊砸落,她脸上却绽放开大大的笑容,“就算甜宝调皮姥姥也喜欢甜宝,甜宝开心,姥姥就开心。” 从祠堂出来,已经是戌时。 天已经完全黑了,而且雪又开始下大了,空气中到处充斥着冰冷的气息。 一出门,大家就感觉甜宝开始变得焦急,也不要人抱,自己抱着叶永荷的牌位,在院子里找来找去。 叶家人不明所以,只好紧紧的跟着,寸步不离。 “甜宝,你在找什么,二哥哥帮你一起找好不好?” “对,我们帮甜宝一起找。” 叶兴武忍不住开口了,大人们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甜宝喘着粗气,看着大大的庭院有些迷茫,“草,多多,草。” 大家面面相觑,甜宝要找草? 可这寒冬腊月的,哪里来的草? 一时间叶家人都有些犯愁。 叶永忠赶紧吩咐管家安排丫鬟婆子都出来找草,只要是绿色的植被都找出来给甜宝看。 管家虽然知道这是难以达到的要求,但是还是当即去办了。 叶兴文眼睛转了转,脑子灵光一闪,“甜宝,大哥哥带你去找草。” 说着他就牵起了甜宝的手,叶兴武也不甘落后,上前牵起了甜宝的另一只小手,哥俩带着她七弯八拐的穿过回廊小院,来到府里的大厨房。 叶家大人寸步不离的跟着。 叶兴文命人打开了厨房旁边的柴房。 里面摞着成堆的干柴,干柴的旁边是一大堆引火用的干草。 甜宝眼睛骤然变的晶亮,撒开叶家双胞胎的手,就扑向干草堆。 叶家人松了一口的同时,再次面面相觑,不知道甜宝为什么对干草堆这般喜欢执着。 抱了抱干草堆,甜宝又哒哒的折回到叶兴文身边,仰着小脑袋抱着他的腿笑的见牙不见眼,“谢谢、大哥哥!” 叶兴文眼底化开温柔,摸了摸她的头,“甜宝喜欢就好,明天大哥哥再带你玩儿,我们现在去睡觉好不好?” 甜宝用力点头,“嗯,乖乖,睡觉!” 说着她就抱着娘亲,转身一头扎进了草堆里,费力的朝里面蛄蛹,一直钻到了最里面,幸福的窝在了里面。 第15章 哥哥和哥哥是不一样的 这里的草草好多好暖和啊! 今晚肯定不会冷了。 这个家真好真好呀…… 甜宝满足的闭上了眼睛,调整好了舒服的姿势。 此情此景,只让姜丰年感觉自己的心,生生被撕成了两半,疼的让她喘不上气来。 苏玉莲捂着胸口,哭的蹲下了身子,“这么冷的天啊……他们竟然让甜宝睡干草堆!呜呜……甜宝在他们家到底过得什么日子啊呜呜呜……” 娴静端庄的太守夫人,哭的涕泪横流,全无形象。 叶永忠哽咽着俯身,搂住了伤心欲绝的妻子,伟岸的身躯也止不住颤抖。 叶永礼红着眼眶冲了出去。 叶永孝眼底也猩红一片,瘦弱的指节捏的咔咔作响,犹疑了一瞬,毅然跟上了三弟。 “甜宝,快出来,哥哥的大床给你睡,我们不睡这……” 叶兴文和叶兴武哇哇哭着跑到干草堆边,伸手奋力的扒拉着干草。 甜宝刚闭上的眼睛疑惑的睁开了。 外面怎么这么多人在哭,大哥哥二哥哥也在喊她出去。 他们不是让甜宝乖乖睡觉吗?怎么又让甜宝出去呢? 甜宝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抱着娘亲奋力的朝外爬,一钻出草堆,就被两个哥哥紧紧的拥进了怀里。 甜宝被抱的密密实实,只露出了一双懵懵的大眼睛,慢慢的染上快乐和雀跃。 被哥哥抱着的感觉好神奇啊。 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 “祖母,让甜宝跟我睡,我能照顾好甜宝!” “对,我们能照顾好甜宝的,甜宝是女娃娃,让她睡大床,我和哥哥睡在外塌守着她!” 叶兴文和叶兴武紧紧的牵着甜宝的小手来到姜丰年跟前,一边用衣袖揩着眼泪鼻涕,一边哀求。 甜宝顶着满头的干草干树叶,乖乖巧巧的看着姜丰年。 她听懂了。 哥哥要把床让给她睡。 甜宝偷偷摸过坏哥哥的床,软软的被子摸起来像云朵,里面好暖和好暖和,让甜宝忍不住想钻进去待一会,哪怕就一会会。 可甜宝只是把小手伸进去暖了一小会,坏哥哥就泼了她一身冷水。 很冷很冷。 甜宝歪头看看叶兴文,又看看叶兴武,懵懂明白过来,哥哥和哥哥是不一样的。 “文哥儿,武哥儿,娘知道你们想对妹妹好,可妹妹毕竟是女孩,你们同寝而眠传出去对妹妹的名声不好。 还是让娘来照顾甜宝,好不好?” 苏玉莲在甜宝身边蹲下来,边说边满眼心疼的摘掉甜宝头上身上的干草枯叶。 叶兴文和叶兴武虽然不满七岁,但是也明白很多道理,虽然放心不下甜宝,但是也没有执拗调皮,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姜丰年上前轻声对苏玉莲说,“玉莲,甜宝交给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是永忠平日里处理公务回房晚,你又要照顾永忠又要照顾甜宝,未免太累。” 说着她就蹲下身子,和甜宝平视,“甜宝,从今天起你就跟着姥姥睡,姥姥照顾你好不好?” 甜宝在姜丰年微微混浊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小影子,小小的心里酸酸胀胀的,她用力的点头,“好。” 众人把姜丰年和甜宝送到了福寿苑,这才纷纷各自离开。 丫鬟端来热水,苏玉莲差绿萝送来了面脂。 姜丰年亲自给甜宝洗了小脸小手小脚,仔仔细细的把面脂抹遍了她每处皴裂的皮肤。 甜宝感觉刺痛难忍,但是咬着小牙,一声不吭,乖乖的任由姜丰年摆弄。 她知道姥姥是在对她好,这个疼和被打的疼不一样。 殊不知甜宝的乖巧懂事像小刺,一下一下的扎着姜丰年的心。 她红着眼眶一边安慰一边轻柔的吹着凉风,“甜宝,疼的话不要忍着,要喊出来,遇到危险了、被人欺负了也都要大声喊救命,知道了吗?” 甜宝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喊?有人救?” 她喊过的,可是村里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只会摇头看着她指指点点,没有人来救她的。 后来她就不哭了,因为知道哭没有用。 姜丰年一字一句很认真的教她,“只要甜宝喊救命,姥姥一定会听到,一定会来救甜宝,舅舅们会,大舅母会,哥哥们也会!” 甜宝看着老人认真的眼神,终于还是点了点小脑袋。 洗完擦完,姜丰年就把甜宝塞进了提前用汤婆子暖好的被窝里。 甜宝瞪大的眼睛里都是虔诚,小手抱着牌位在被子里躺的端端正正,一动都不敢动。 好暖。 好软。 比坏哥哥的床还要暖,还有香香的味道。 甜宝的小手轻拍着牌位,大眼睛里漫出泪水。 ‘娘亲,冷……’ ‘乖宝,娘亲抱紧紧就不冷了……’ ‘娘亲,宝还冷。’ ‘乖宝再忍忍,明天娘亲再去找更多的干树叶回来,这样就不冷了……’ ‘嗯,宝听话……’ 娘亲,不用找树叶了,我们有床了! 被子轻轻掀动,甜宝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温暖的怀抱拥住了甜宝,一双微微粗糙的大手,轻轻的覆住了她抱着牌位的小手,“真好,姥姥可以搂着女儿和甜宝一起睡觉了。” “甜宝,姥姥明天给你梳好看的小辫好不好?” “姥姥还可以陪你翻花绳……” 甜宝小脑瓜晕乎乎的,忍不住接话,“甜宝,要干活。” 要干很多很多活的。 姜丰年抵着她的小额头轻轻说,“在这个家,甜宝什么活都不用干,每天陪着姥姥就可以了。” “不干,有饭吃?” “有,每天吃三餐,每餐都是甜宝喜欢吃的。” “真的?” “真的!” “为啥?” “因为甜宝吃饱,姥姥就开心。” “为啥?” “因为甜宝是姥姥的命。” “” 甜宝觉得前所未有的安稳,眼皮子越来越重,慢慢沉入了梦乡。 姜丰年却睁着眼睛久久难以入眠。 这一夜,叶府上下都辗转难眠。 “娘,我讨厌那个丑丫头,她为什么要来我们家?” “娘也讨厌她,但是梦柔不能再像今天一样对她了,我们要对她很好很好,知道了吗?” “为什么?她抢了二哥哥,抢了祖母和姨父们,我讨厌她,我不想对她好!” 风雅苑,赵梦柔正满腹委屈的和苏玉翠告状,苏玉翠眼底也一片不甘,附耳到赵梦柔耳边小声的交代着什么。 赵梦柔脸上从疑惑慢慢变得似懂非懂,最后像是明白了,用力的点头,“我都听娘的。” 第16章 二舅父生病了吗? “甜宝一定会喜欢我准备的礼物。” “大哥,虽然我念书没你厉害,但是在玩这方面,我比你可强多了,甜宝肯定更喜欢我准备的!” “你昨天已经和甜宝混熟了,今天就让让哥哥。” “不行,其他的都可以让,甜宝不能让” 甜宝本来正在梦里大口啃鸡腿,结果却被小声的争论吵醒了,她想睁开眼睛却又不敢睁开眼睛。 害怕自己真的是在做梦。 “看,甜宝要醒了。” 叶兴文和叶兴武兴奋的趴到床边,一眼不眨的盯着床上眼珠滚动的小团子。 姜丰年一边洗漱,一边欣慰的看着两个孙子。 叶兴文也就罢了,向来每天坚持早起去二叔那里习字念书,可叶兴武是不到日上三竿不起来,每次都是被叶永孝拿着教棍打醒的。 今天竟然破天荒起了个大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感觉到耳朵边有暖乎乎的热气喷来,甜宝才感觉到有点真实,慢慢的睁开了大眼睛。 两个一模一样的脑袋,争先恐后的挤着出现在眼前,甜宝忍不住瘪了瘪嘴。 她不是在做梦。 “大哥,你吓到甜宝了。” “明明是你眼睛瞪太大了,才吓到甜宝的。” “甜宝不哭,我们离远点好不好?” 说着两兄弟连连朝后退。 甜宝赶紧坐直了身子,瘪着嘴,软乎乎的朝他们张开了小短臂,“哥哥,抱” 软糯的奶音带着一丝哭腔。 两个小子一怔,又是高兴又是心疼,争抢着凑过去,伸手要抱甜宝。 关键时刻,叶兴武用屁股把叶兴文撞到了一旁,成功的抱到了甜宝。 叶兴文气坏了,“二弟,你不讲武德!” 横竖抱到了甜宝,叶兴武才不管那么多,眉眼都是得意,“好了好了,你去拿衣服过来,让你替甜宝穿衣服好了?” “这还差不多!” 叶兴文这才作罢,屁颠颠的去把甜宝的袄子裤子拿过来。 丫鬟本来欲上前帮忙,姜丰年赶紧笑意盈盈的制止了。 “甜宝来,伸小胳膊,对嘞真厉害!” “伸小腿,哎!甜宝咋这么棒呢!” 甜宝满眼都是两个哥哥,小小的嘴角慢慢的翘了起来,乖乖的伸手伸腿,懂事的小模样惹得双胞胎越发喜欢,夸赞的词不要钱般朝外冒。 “甜宝,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二哥哥有东西要送给你。” “对,大哥哥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洗漱对了,叶兴文叶兴武左右牵着甜宝的手,带她到膳堂吃早饭。 姜丰年不远不近的跟在三个孩子身后,慈爱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两个丫鬟眼底都是欣慰和不可思议。 要知道,自从小姐丢失,老太太已经好几年都不曾笑过了。 即使是梦柔小姐这么逗人喜欢,老太太的笑容也是昙花一现。 从甜宝小主子落屋后,老太太的笑就像是长在脸上。 只要老太太一笑,整个叶府气氛都会松缓很多,这是天大的好事。 到膳堂的时候,叶家兄弟们已经早早的候在了那里。 甜宝晕乎乎的在每个舅父的怀里溜了一圈,然后才被送回到了姜丰年怀里。 早饭虽然没有昨晚那么丰盛,但是依然摆了小半桌,看的甜宝恍恍惚惚,很不真切。 姜丰年怕众人投喂,让甜宝吃定住了,这次只许双胞胎投喂,几个舅父只能远巴巴的看着。 双胎兄弟一个喂饭一个擦嘴,又忙又开心。 甜宝也吃的津津有味,不时的晃动着快乐的小腿。 温馨幸福的情景,浓墨重彩的在叶家众人的心里润色,把昨天的种种心酸痛楚都遮盖了不少。 “今天让你们休沐一天,你们俩好好陪陪妹妹,咳咳……咳咳咳……” 叶永孝一瞬不瞬的看着小团子,眉宇间因病郁结多年的愁绪都抚平了不少,说话间掺杂着剧烈的咳嗽。 “真的?太好了!二叔你真好,甜宝真好!” 一听不用读那些之乎者也,叶兴武瞬间活蹦乱跳起来,要不是叶永忠盯着,恨不得蹦起来戳穿屋顶。 叶兴文显然也是高兴的,可也是面色有变化,相比弟弟沉稳多了。 甜宝鼓鼓的腮帮子突然不蠕动了,扭头定定的看向叶永孝,大眼睛浮现疑惑。 二舅父生病了吗? 叶永孝目光一直跟随着甜宝,见甜宝看向自己,好像从她的大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担心? 心口没来由的一软,他朝甜宝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甜宝,二舅父没事……咳咳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他捂着嘴满脸涨红,眼神却没忘记安抚着甜宝。 甜宝感觉嘴巴里的饭菜不香了,小小的心悬的高高的。 二叔看起来很难受。 “管家,快去请府医!” 见儿子难受,姜丰年心口也揪的难受,赶紧吩咐身后的管家。 叶永孝却拦住了,“咳咳……不用了娘,上次开的药还没喝完呢,老毛病了,你别担心。 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了。” 他最害怕看到亲人心疼他又无能为力的模样,只能把自己藏起来,听不到咳声,大家心里也能好受些。 叶永忠皱着眉宇对管家说,“张叔,你再去府衙门口贴一张悬赏令,只要有大夫能治好二弟的咳疾,赏……赏五百石!” 姜丰年眼皮子微跳。 老大一年的俸禄才一千二百石,五百石,几乎是目前府里所有的积蓄。 大儿子心疼兄弟,姜丰年很欣慰,但是却不能由着他,“永忠,娘知道你心疼永孝,娘也心疼。 但是咳疾难治,府医已经是整个襄平郡挑选出来的,他尚且无能为力,贴悬赏令估计也无济于事,反而让有心人借题发挥,就得不偿失了” “武哥儿,文哥儿,你们带着妹妹去祖母院里玩,祖母一会就来找你们,记得小心照看着妹妹,别磕着碰着。” “知道了,祖母,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 边说姜丰年边嘱咐双胞胎领着妹妹去玩儿,又吩咐了两个丫鬟跟上去看顾,见三个孩子手牵着手欢快的离开了,这才重新正视自己的大儿子,眉间拢起了浓厚的担忧。 叶永忠的眉头也跟着皱紧了几分。 目前的局势他深明白,只不过身居太守之位,却依然帮不到自己的亲人,心里难免自责无力。 娘的顾虑是对的。 第17章 甜宝这是在和……小鸟说话? 如今夏周朝廷腐败,八成以上的州郡太守都在监守自盗。 目前农人种地,亩收三石已经算是很好的收成了,但是光赋税就要缴一石粮食。 这个赋税也算正常,交完税粮,农人尚且能靠余粮混个肚饱。 可少数州郡太守在赋税的基础上又多收了百姓半石粮,农人想填饱肚子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如今襄平郡周边的十大州郡,已经猖獗到亩收两石粮的恐怖境地了,全然不顾自己地域的百姓能不能存活,每年饿死的人不计其数。 多收上来的粮食,一多半被太守用来层层孝敬上去了,另一小半就中饱私囊进了太守的口袋。 叶永忠在襄平郡任了四年的太守,一直坚持按照国税收粮,从不鱼肉百姓,就是因为他们叶家也是从农人挖土的阶段过来的,能深刻的体会到百姓的不易。 可在这种举国腐败的风气下,他和小部分的清廉官员,就成了贪腐官员的眼中钉肉中刺。 最近上面的官员已经连写了好几份书信敲打他,上一封书信更是明确给他下了最后的期限,岁末之前必须上缴一千石粮食,不然就有他好看。 这个时候他要是张贴悬赏令,就是给上面送把柄。 叶永忠不甘同流合污,他知道朝廷还有几员良臣,所以特地给几个清廉的州郡太守写了书信,召集他们联名书信给朝廷良臣,试图能规劝朝廷肃清一下贪腐之风。 可是他的书信已经送出去两月有余,宛如石沉大海。 “永忠啊,娘最近老是做噩梦,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早作打算” 姜丰年的声音里是满腔的悲悯。 鱼肉百姓的事情,他们叶家是断然做不出来的,可是不同流合污,迟早成为众矢之的。 永荷出事就是上头给他们的下马威。 要不是襄平郡几个清贵给朝廷写了联名信,叶永忠只怕早就被革职了,怎么可能在这里任四年的太守。 叶永忠沉默了良久,叹了一口气,“娘,我也想辞官归田,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即使我们归田,这放眼夏周,哪里还有农人的存活之地?” 一桌的人都沉默了。 良久,姜丰年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罢了,罢了,你在位一日,就替襄平郡的百姓坚守一日,即使到了阴曹地府,我们叶家的脊梁也能挺的端直。 有什么就放手去做,娘支持你,咱全家都陪着你,没什么可怕的! 娘吃饱了,我去找孩子们乐呵乐呵!” 叶永忠目送着姜丰年离开,眼底泛起一股湿热,身边的苏玉莲轻轻的覆上了他的手,夫妻交握,对视的眼眸里都有相同的坚定。 福寿苑。 甜宝手里拿着一个鲁班锁捣鼓了两下,又上嘴咬了两口,最后一脸呆萌的看向叶兴文。 很明显,她对手里的东西一头雾水。 叶兴武得意的看着叶兴文舞眉毛,“怎么样,大哥,我就说了甜宝不会喜欢你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你偏还不信。” 叶兴文面色悻悻的挠了挠头。 他知道甜宝年纪小,但是鲁班锁已经是他能找出来最简单的玩意了。 甜宝看了看一脸丧气的叶兴文,又看了看手里的鲁班锁,好像明白过来点什么。 她扬着鲁班锁朝叶兴文咧开小嘴,“大哥哥,教宝。” 叶兴文的表情瞬间亮了些,连连点头,“好好好,大哥哥教甜宝,这个其实很简单” “等等,甜宝,还是先看看二哥哥送你的礼物!” 叶兴武直接打断了满脸兴奋的叶兴文,把一个罩着黑布的笼子放在了桌子上,瞬间吸引了甜宝的注意,“得,是啥?” 笼子里立刻传来叽叽喳喳的回应。 甜宝一愣,笨拙又着急的想掀开黑布,叶兴武赶紧帮忙把黑布掀开。 笼子里是一只小麻雀。 甜宝瞬间睁大了眼睛贴在了笼子边,“小鸟” 小麻雀跳到甜宝面前,歪着鸟头,‘叽叽喳喳。’ 甜宝一愣,用力的和小麻雀点了点头,然后哀求的望向叶兴武,“哥哥,放!” 叶兴武一怔,“放了?这可是哥哥费了好大力气才抓到的,很好玩儿的。” 甜宝从凳子上跳下来,双手拉起叶兴武的手,仰着小脑瓜软巴巴的说,“小鸟,想娘亲” 黑黝黝的眼睛一望见底,轻易融化了叶兴武的心,“好好好,二哥哥这就放了小鸟,只要甜宝开心就行。” 说着他就拉开了笼子的门。 “二哥哥好!谢!” 甜宝开心的原地蹦了蹦,姥姥给扎的小揪揪欢快的跳跃着。 叶兴武心里和抹了蜜一样甜,宠溺的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瓜。 小麻雀从笼子里跳了出来,嗖的展翅飞了出去,可是在屋外绕了一圈,又飞了回来,停在了甜宝的肩膀上,小小的鸟头伸过去蹭了蹭甜宝的小耳朵,“叽叽喳喳。” 甜宝瞬间摇头晃脑的指了指叶兴武,“谢哥哥!哥哥放!” 叶兴武和叶兴文看的目瞪口呆。 他们没看错? 小鸟竟然贴了甜宝的耳朵? 甜宝这是在和……小鸟说话? 他们同时看了看门外的丫鬟,见她们没有望进来,松了口气。 下一刻,叶兴文指着叶兴武惊诧的捂住了嘴。 小麻雀竟然飞到了叶兴武的肩膀上,尖尖的鸟喙轻轻的啄了啄他的耳垂,然后嗖的一下又飞走了。 叶兴武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才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小鸟清晰的示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赶紧把甜宝拉到了里屋。 “甜宝刚才在和小鸟说话吗?” 甜宝无辜的点了点头。 没人和她说话的时候,只有小鸟愿意和她说话,小鸟是好朋友。 哥哥们的眼睛为什么瞪得这么大? 叶兴文和叶兴武对视一眼,忍不住在房间暴走了一阵,然后又返回来小声问甜宝,“甜宝,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 “甜宝妹妹!” 叶兴文还没来的及说出来,一个小身影欢快的窜进了屋子。 是赵梦柔。 甜宝看清后,大眼睛里露出一丝戒备,握紧了两个哥哥的手。 通过昨天的事,甜宝能感觉到这个小姐姐好像不喜欢她。 双胞胎对视一眼,默契的从各自眼底看到了不喜。 关键时刻,她怎么来了? 赵梦柔看了眼甜宝和双胞胎紧牵着的手,眼神闪了闪落到甜宝脸上,笑出了一口小米牙,“甜宝妹妹,昨天是姐姐不好,你才回家不习惯,姐姐不应该大声和你说话的。 姐姐以后会和大哥哥二哥哥一样,对甜宝很好很好的,我们和好好不好?” 边说她边欢快的跑到甜宝面前,甜甜的笑着,友好的朝甜宝伸出了手。 第18章 甜宝?你原谅姐姐了吗? 甜宝的大眼睛微微失神。 小姐姐在和她笑…… 赵梦柔歪着头朝甜宝晃了晃手掌,“甜宝?我们和好好不好?姐姐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都可以给甜宝玩噢!” 甜宝猛然回过神,眼底的戒备融化,一脸不解的看着赵梦柔,“和好,是啥?” “甜宝,和好就是梦柔姐姐给你道歉了,要对你好的意思。” 叶兴武见赵梦柔主动来和甜宝讲和,对甜宝表现的十分友好,瞬间看她顺眼多了,赶紧给甜宝做解释。 叶兴文没有说话,眼神疑惑的在赵梦柔脸上停留了一会。 赵梦柔朝叶兴武露出一个感激的笑,然后又看向甜宝,“甜宝?你原谅姐姐了吗?原谅了,就拉拉姐姐的手好不好?” 甜宝懵懂的望了望叶兴武,见对方给了自己肯定的眼神,就朝赵梦柔咧开了小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姐姐……” 她不懂为什么昨天还对自己大声说话的人,今天就换了副样子。 她只知道,姐姐对她笑了,也不讨厌她了,真好丫! 赵梦柔只飞快的和甜宝握了一下手,就松开了,然后笑眯眯的望向叶兴武,“二表哥,我们陪甜宝玩打雪仗好不好?” 叶兴文眼神微闪,清晰的捕捉到了赵梦柔对甜宝握她手时,稍纵即逝的嫌弃。 赵梦柔愿意陪甜宝玩,叶兴武当然高兴,立马点头同意了,然后蹲下来轻声对甜宝说,“甜宝,你想不想和哥哥姐姐一块玩耍呀?我们去玩打雪仗好不好?” 甜宝其他的都不懂,但是听懂了玩这个字。 她看见村里的小哥哥小姐姐在一起玩过,很开心很开心的样子。 可他们都不和甜宝玩的,甜宝只能远远的看着。 哥哥和姐姐愿意陪她玩! 想到这里,甜宝用力的点了点小脑瓜,眼睛里都是期待。 “走,大哥,我们陪甜宝去打雪仗!” 叶兴武拉着甜宝就朝外走。 见状,赵梦柔也伸手想牵叶兴文的手,“大表哥,我们一起走!” 叶兴文后退一步避开了赵梦柔的手,笑着说,“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看护着你。” 赵梦柔撅了撅嘴,只好小跑上去跟上叶兴武,“二表哥等等我!” 丫鬟们赶紧跟在了孩子们身后。 几个孩子来到了叶府的正院。 这里地方宽敞,空旷的院子里积满了厚厚的雪,看起来就像铺了一层洁白的毯子。 正门进来通向内院这段路上的积雪被清理干净了,把雪毯子一割为二,叶兴武和赵梦柔一前一后蹦进了左边的雪地里,欢快的搓了雪球就开始你追我打,笑闹尖叫声瞬间充斥满府。 甜宝看着脚上干净的小鞋子,舍不得下雪地,但是看着叶兴武两人玩的开心的模样特别羡慕,而且叶兴武不停的在喊她下雪地。 甜宝双腿一摊就坐在地上,准备脱了鞋子再下雪地里去。 叶兴文见状赶紧把她抱起来,“甜宝,不穿鞋子脚会冷,想玩就去玩,鞋子弄脏了,大哥哥让舅母再给你做。” 边说边把甜宝从地上抱了起来,自己也跑到了雪地里,“来呀甜宝,像这样搓个雪球来砸哥哥!” 叶兴文搓了个小雪球,轻轻的砸到甜宝身上,在她的袄子上炸开了一朵小白花。 看着大哥哥的笑脸,甜宝也跟着憨憨的裂开嘴,哒哒的跑到雪地里,小手抓起了一把雪。 好冷好冷啊 甜宝忍不住打了个颤,脸上却漾着快乐的笑,学着叶兴文的样子,小手努力的想把手里的雪搓圆。 “咻!” 叶兴武的雪球也轻轻的砸到了甜宝身上,随后高兴的在雪地里打着滚乐,“甜宝,来呀,来砸我和大哥哥!” 疯玩的模样活脱脱像一只撒欢的狗子。 看着甜宝一下雪地就把两个哥哥的视线全吸引走了,赵梦柔脸上漫上嫉妒。 她悄悄的从衣袖里摸出一颗石子,飞快的搓了个小雪球包住石子,也笑着跑向甜宝,伸手狠狠的把雪球朝甜宝的头砸过去,“甜宝,姐姐也来砸你了噢,快躲开!” 声音争先恐后的涌进甜宝的耳朵里,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听谁的,刚望向赵梦柔,一个雪球迎面过来,重重的砸在了她的脸上。 小身子没站稳,咚的坐摔倒雪地里。 甜宝瘪了瘪嘴,呆呆的望向朝自己笑的灿烂的赵梦柔。 疼! 叶兴文觉察不对,赶紧跑到甜宝身边,伸手把她抱进怀里,仔细的检查,看到她眉心的红肿后,他眼神变得愤怒。 “赵梦柔!你手里有没有轻重!看你把甜宝砸成什么样了!” 叶兴文心里恼火极了,压根忘了赵梦柔也才四岁多,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赵梦柔一呆,赶紧跑到甜宝身边,看清她眉心的红肿后,心里一高兴,委屈害怕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对不起甜宝妹妹,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是不小心的,姐姐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边说她边轻轻的给甜宝吹着额头,一脸做错事的样子。 叶兴武也后知后觉的跑了过来,看到甜宝被砸伤,本来想怪赵梦柔,结果看到赵梦柔满脸眼泪,又不停的给甜宝说对不起,只好气鼓鼓的作罢,“不玩了不玩了,免得又弄伤了甜宝” 话刚说完,他脸上就被撒了一脸雪,瞬间呆怔的看向甜宝,只见甜宝正看着自己咧嘴乐呵,“好玩” 甜宝又抓了一把雪扔到了赵梦柔脸上,咧着嘴说,“不哭,姐姐,笑!” 姐姐不是故意的,甜宝不生气的。 比起坏奶奶打的痛,这点点疼甜宝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她不想哥哥姐姐不开心。 赵梦柔愣住了,雪水在脸上化开,冷的她打了个颤,心里瞬间讨厌死甜宝了,但是脸上扯出一丝笑,“甜宝不怪姐姐了,太好了!甜宝真乖!” 见甜宝笑了,叶兴武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抓着雪撒到甜宝身上逗她开心。 叶兴文却越发心疼了,细腻如他,明白甜宝是忍着疼逗大家开心呢! 甜宝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再看向赵梦柔,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小表妹很讨人厌。 虽然她和甜宝道歉了,但是他还是心里很膈应! “二表哥,算了我们不玩打雪仗了,我怕又不小心伤着甜宝妹妹了,我们玩躲猫猫,这比较安全。” 小小嬉闹了一会,赵梦柔又提出了新建议。 叶兴武一个字就是陪甜宝,不管玩什么他都行,想也没想就点头了,然后又问甜宝,“甜宝,你想玩躲猫猫吗?” 甜宝咧开嘴角,连连点头,“好玩!” 这个她会玩! 村里的小孩子们都这样玩,一群小孩躲着,一个小孩找。 没有小孩愿意和她玩,她就只能和小鸟玩,可是不管她藏哪里小鸟都能找到,可小鸟藏的地方她怎么也找不到。 她做梦都想和小孩玩一次躲猫猫。 叶兴文心里隐隐觉得不舒服,并不想再参与玩躲猫猫,但是看着赵梦柔无辜的脸,和甜宝期待的眼神,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干脆默不吭声。 第19章 祖母!甜宝不见了!梦柔妹妹也不见了! “二表哥,你最厉害,我们先躲,你来找好不好?” 赵梦柔满脸甜甜的笑,人虽然小,安排起来却头头是道。 叶兴武舞了舞眉毛表示赞同。 甜宝也欢快的拍了拍手,“藏!” 叶兴文也闷闷的答应了。 “我数三十声,你们快去躲,甜宝要躲好噢,不要一下就被找到了!一、二、三、” 叶兴武面对着墙,捂住了眼睛开始数数。 “甜宝妹妹,姐姐带着你一起躲” “还是我带甜宝躲!” 赵梦柔伸手就准备牵甜宝,却被叶兴文抢先一步拦住了,他笨拙的抱起了甜宝就去找地方躲。 见状,赵梦柔委屈的跺了跺小脚,听到叶兴武数了大半,只好赶紧先找位置躲起来。 很快叶兴武就数完了,故意发出调皮的怪声音,“甜宝躲好了吗?二哥哥来找你咯!” 在假山后面蹲着的甜宝听到声音,兴奋的两眼冒光,差点惊叫出声,身旁的叶兴文赶紧轻轻的捂住了她的嘴,“嘘!” 甜宝立马乖乖的缩着一动不动。 突然脚步声走远,叶兴武的声音也没了。 甜宝着急了,站起来就要追出去。 叶兴文被憨憨的小团子逗的忍俊不禁,小声且耐心的说,“甜宝,躲猫猫就是要让二哥哥找不到,你出去一下就被找到了,就不好玩了噢!” 甜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乖乖的蹲了下来。 又等了好一会,还不见叶兴武来。 甜宝耐不住的站起来,“二哥哥,急!” 边说她已经哒哒的跑到假山的外沿,探出了小脑瓜东张西望。 “哈哈,被我找到了!” 叶兴武突然从一旁跳出来,吓的甜宝吱哇尖叫,兴奋的又蹦又跳。 躲猫猫真好玩!!! 叶兴文无奈的跟着出来了,捏了捏甜宝的小鼻子,“甜宝,你要是不出去,二哥哥找不到我们就会投降,这样我们就可以罚他给甜宝骑马马了。” 甜宝瞪大了眼睛,“骑马马?” 原来二哥哥找不到自己,还可以骑马马。 呜呜,都怪她没听大哥哥的话。 他们说话的空当,赵梦柔也耐不住自己跑了出来。 叶兴武轻松获胜,兴奋的手舞足蹈。 紧跟着是赵梦柔找。 见几个孩子玩的开心,几个丫鬟也乐的偷闲,扎成一堆小声的议论起新回来的小主子。 “兴文哥哥,轮到你找了!” 又是一局玩完,赵梦柔大眼微闪的朝叶兴文甜笑。 甜宝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跟在哥哥姐姐屁股后面欢蹦乱跳,“大哥哥,找!” 叶兴文有些不放心弟弟妹妹照顾甜宝,但是看到甜宝满脸高兴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扫兴,只好面对着墙开始数数。 赵梦柔不动声色的牵起了甜宝的手先跑一步,叶兴武见状怔了怔,随后也赶紧自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甜宝憨憨的咧着小嘴跟着赵梦柔走。 姐姐看起来比大哥哥还要厉害的样子,这次她一定要乖乖的听话,罚大哥哥骑马马! 走了好远一截,终于停了下来。 甜宝被推进了一个小洞里,赵梦柔蹲下来一脸认真的嘱咐她,“甜宝,这里非常隐秘的,你藏在这里不要出来哟,这样大哥哥一定找不到我们的。 要听姐姐的话噢,到时候姐姐的好玩的都给你玩,好不好?” 甜宝乖乖的蹲在洞里,用力的点了点头,“好,听话。” 她不要姐姐的好玩的,只要姐姐一直对她笑,和她玩就好啦! “甜宝真乖,我就藏在你旁边的洞里噢,你不要喊姐姐,不然一下就被大哥哥听到啦。” 赵梦柔心里一喜,边说边指了指甜宝看不到的旁边,然后就消失在甜宝的眼前。 甜宝听话的又往洞里缩了缩,小小的唇角翘的弯弯的。 她一定要躲好一点。 “你们在这里干嘛?孩子们呢?” 正聊天的丫鬟们被苍劲的声音吓了一跳,转首一看,就看到姜丰年被大丫鬟柳枝搀扶着站在不远处,面色微厉的看着她们。 三个丫鬟吓的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小、小主子们在玩躲猫猫” “祖母!甜宝不见了!梦柔妹妹也不见了!” 丫鬟们话还没说完,叶兴文和叶兴武就抹着泪跑过来了。 姜丰年心里猛然一沉,急急上前两步,“什么意思?甜宝怎么会找不到了?” 叶兴武早就乱了方寸,哭的眼泪横流,叶兴文虽然也慌张的要命,但是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抽泣着说出了原委。 听完后,姜丰年的脸上变得苍白,克制着心慌和自责问道,“离妹妹躲起来有多久了?” 叶兴文随手用衣袖揩了揩泪,“有有一炷香了。” “立刻通传府里所有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甜宝!” 姜丰年冷眼看向匍匐打颤的三个丫鬟,“要是甜宝有个闪失,我饶不了你们!” 叶兴文和叶兴武自知道没有看好妹妹,又惊又吓又愧疚,赶紧跟着丫鬟,边喊边找了起来。 叶家兄弟听到甜宝丢了的消息,惊得七魂丢了六魂,从各自的院子里奔出来,在叶府细细的找起来。 甜宝没有找到,家丁在正院旁边的偏院里找到了赵梦柔。 赵梦柔院子的一个破房间里睡着了,姜丰年带着双胞胎赶过来的时候,赵梦柔正揉着惺忪的双眼满脸疑惑的回答家丁的话,“我们在躲猫猫呀,大哥哥太笨了,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梦柔都等睡着啦。 甜宝妹妹呢?她是不是早被找到了?” 姜丰年走到赵梦柔跟前,眼底毫无慈和,“梦柔,武哥儿说你牵着甜宝躲的,她在哪?” 冰冷的声线让赵梦柔心里涌上很多很多的委屈。 姜奶奶虽然很少说话很少笑,但是对她笑的最多,说话也和颜悦色的。 可现在的姜奶奶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和甜宝同时不见了,为什么姜奶奶一点都不着急找她,反而对她这样冰冷? 心里委屈的淌酸水,但是赵梦柔还是保持着满脸的疑惑,“姜奶奶,甜宝还没出来吗?我知道她藏哪里了。” 边说她边往外跑,姜丰年眼底微松,赶紧跟上去。 第20章 难道说他要跟着一只小麻雀去找甜宝? “甜宝妹妹,快出来,姜奶奶都着急了!” 赵梦柔边跑边喊,很快就到了偏院茅房前的破缸旁,趴在在缸的破口处望了望,随后就呆住了,“甜宝呢?甜宝刚刚就一直藏在这里的呀。” 姜丰年看着空空如也的破缸和近在咫尺的茅厕,脑海瞬间冒出的设想让她心口一窒,不好! 顾不得许多,她摒开左右,冲进了茅厕。 “娘!” 叶家兄弟也赶了过来,看见这一幕纷纷惊叫出声,跟着冲进了茅厕。 苏玉翠也跟着赶来了,远远的和赵梦柔对视着。 赵梦柔扑进了苏玉翠的怀里,就开始不知所措的嚎哭,“娘,我们在玩躲猫猫,可甜宝妹妹不见了,呜呜呜都怪我” 苏玉翠一边露出‘焦急’的神色,一边轻声安抚自己闺女,“不怕不怕,府里这么大,甜宝肯定是迷路了,一会就找到了。” 姜丰年浑身失重的被叶永忠和叶永礼搀扶了出来,眼神对上赵梦柔和苏玉翠时冰冷一片,“你们最好祈祷甜宝没有事情。” 苏玉翠的眼神闪了闪,瞬间露出伤心的神色,“伯娘,甜宝找不到我也很着急,可是梦柔也才四岁,她也是无心之失啊! 我、我现在就带梦柔去找甜宝,找不到甜宝我、我们就不回来了!” 说着她就要转身。 “把苏夫人和梦柔小姐请回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们出来。” 叶永忠冷冷的下令,立刻有丫鬟上前拦住了苏玉翠的路。 苏玉翠愤愤的望向叶永忠,“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也想不到, 为了一个贱丫头,叶家人竟然毫不犹豫的就要和自己撕破脸。 无凭无证的就能做到这种地步,要真是她和梦柔弄丢了甜宝,叶永忠是不是还要杀了她? 叶永忠眼沉如潭,周身冷漠,看着苏玉翠的眼神像看着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苏玉莲赶紧和苏玉翠使了个眼色,挥手让她识趣些先下去。 苏玉翠虽然满腔怨愤不甘,但是她从来没见过叶家人这么对自己,到底忍不住心虚,只好跟着半搀扶半推搡的丫鬟们下去了。 “管家,立刻派人兵分两路,一路去通知封锁城门,一路去营房调三百精锐,沿着叶府周边找,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要放过!” “剩下所有人每人负责一个院子,任何边边角落都不要遗漏,特别是茅厕、水缸、这等危险的地方都要仔细排查。” 片刻,叶永忠就做出了安排,管家和所有下人都迅速的听命执行起来。 刚才还一片宁和的叶府瞬间人心惶惶。 叶府的老人都记忆犹新,上次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还是永荷小姐丢失的时候。 素来仁慈的姜老太太,当时直接杖毙了永荷小姐身边的大丫鬟! 看顾甜宝的三个丫鬟边哭边找,人人自危。 “甜宝,有坏人!快醒醒!” 一只小麻雀停在了板车的麻袋上,轻轻啄着麻袋叽叽喳喳。 甜宝努力睁开眼睛,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她动了动小手小脚,却发现动也动不了。 她心里涌上不知所措的恐惧。 甜宝很乖的,在洞里等了好久也不见大哥哥来找她。 小鸟说大哥哥还有姥姥都在找她,大家都急坏了,她刚准备出来,就被坏人捂住了嘴巴,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甜宝虽然小,但是她知道自己要是被坏蛋抓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姥姥她们了。 她不能被坏蛋抓走,她想和姥姥他们在一起住。 甜宝的小手奋力的扭动着想挣脱麻绳,却无济于事。 大大的眼睛涌出大颗大颗的泪豆豆,甜宝强忍着没流出来,她凑近麻袋小小声和小麻雀说,“找,大哥哥,救!” 大哥哥和姥姥会来救她吗? 小麻雀用小嘴轻轻啄了啄麻袋安慰甜宝,然后就一蹬腿飞向叶府。 在空中盘旋了一阵,落到了边哭边喊甜宝的叶兴文肩头,轻轻的啄他的耳垂,“叽叽喳喳!” 叶兴文顿时止住了哭声,伸手就把小麻雀抓在手心,打着哭嗝鬼使神差的问它,“你知道甜宝在哪吗?求求你带我找到甜宝好不好?” 小麻雀啾的一声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着像是要指路。 叶兴文赶紧擦干眼泪鼻涕,跟着小麻雀跑出去。 路上遇到同样着急冒火要冲出大门的叶永礼,赶紧拉住了他,“三叔,我知道甜宝在哪!” 叶永礼急切的问,“在哪?” 叶兴文微微心虚的看了眼依然盘旋在空中等他的小麻雀,小声的说,“我、我就是知道,你跟我走就好了。” “兴文,关键时刻你就别添乱了,三叔要去城门亲自守着查才放心。” 叶永礼看着侄子飘忽不定的神情,心浮气躁的就要离开。 “永礼,等等。” 悲痛欲绝的姜丰年看到这一幕,眼底微微亮了亮,脚底生风的上前喊住了叶永礼。 “兴文,你说你能找到甜宝?” 姜丰年忍着心急如焚,耐心的问。 叶兴文小脸一阵挣扎,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说他要跟着一只小麻雀去找甜宝? 可看着叶永礼和姜丰年眼底的担忧越来越浓,他小牙一咬,拉着姜丰年凑近了她的耳朵低声说,“祖母,甜宝可以和小鸟说话,你看,天上的麻雀等着带我去找甜宝,孙儿不骗你的。” 姜丰年浑身一震,下意识抬头望向天空。 果然,一只小麻雀在天空不停的画圈盘旋,叽叽喳喳的声音透着焦急。 叶兴文说的话简直是不可思议,但是她想到了甜宝用眼泪救自己,同样不可思议。 她神色凛然,望向叶永礼,“老三,快去备爬犁。” 叶永礼想说侄儿添乱,但是看到侄儿不亚于自己的担忧,还有母亲坚定的神色,他压住了浮躁的心思,点了点头。 一声马儿的嘶鸣后,叶永礼带着叶兴文和母亲出发了。 小麻雀也停止了盘旋,一个展翅朝东城门飞去。 叶兴文赶紧指路,让叶永礼跟上小麻雀。 第21章 甜宝被拍花子轻易掳走,绝非意外 走了一段路后,叶永礼终于发现了侄儿和母亲的不对劲,在她们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忍不住跟着望向天空。 除了一只麻雀再无其他。 难不成他们这是跟着一只麻雀在赶路? 甜宝不哭不闹,竖起耳朵专心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很嘈杂,但是没有任何她熟悉的声音。 “驾!” 远处传来一声男子的驭马声。 甜宝涨满泪水的大眼睛一亮,瞬间激动的绷紧了小身子。 是三舅父的声音! 姥姥说只要甜宝喊救命,就一定会来救她。 他们会听到吗? 甜宝鼓足了劲喊出了声,“救命!姥姥!救命!哥哥!救命!” 声音大到小小嗓子仿佛要被撕破一般,但是她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用尽全力的奶音冲破了麻袋,却被无情的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姥姥!救命! 十丈开外的姜丰年浑身一震,全神贯注的竖起了耳朵,眼神飞快的在人群手搜寻着,瞬间盯住了一个被骡子拉着的爬犁板车上。 “老三,快,追上那个板车!” 姜丰年指着板车,恨不得立刻冲到跟前去。 叶永礼也发现了异样,赶紧驭马加快了速度。 同时他也发现,小麻雀竟然落在了板车上的麻袋上!! 板车前的驼背男人听到身后的异样,扬起手里的棒槌就朝麻袋上敲去。 叶永礼眼眸一紧,蹬腿就凌空跃起,踩着马背纵身飞起,腰间的鞭子同时卸下来,鞭尾破空飞过去,险险的缠住了即将砸在麻袋上的棒槌。 姜丰年在儿子凌空飞出去的一瞬间,就眼疾手快的接过了他丢下的马缰绳,挺直脊梁准备让马停下来,“吁-----” 叶兴文吓的拱起身子,一手紧紧揽着祖母的腰,一手紧紧的扒着爬犁护栏,生怕祖母跌摔下去。 驼背男人手里一空,扭头发现不对,顺手拔出脚腕的刀,狠狠的扎了下骡子的屁股,紧跟着飞快的跳下骡子车,一个翻滚就隐匿在了人流中。 骡子受疼,悲鸣一声冲出去。 板车上的麻袋眼瞅着就要颠掉下来。 叶永礼顾不得看驼背男人的行踪,赶紧跃上板车接住了麻袋,“甜宝,别怕,三舅父来救你了。” 然后就紧紧的抱着麻袋,一只手抓着骡子的缰绳,稳稳的把受惊的骡子停了下来。 甜宝感受到熟悉的怀抱,憋了许久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落下来,这一次,她忘了用小嘴去接泪豆豆,任由它们挂满了小脸蛋。 人群惊慌了一阵后又恢复如初,纷纷望向肇事者。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叶永礼和姜丰年,霎时间议论纷纷,还有人上前帮忙安抚受惊的骡子。 “甜宝!” 姜丰年停好爬犁,就踩着厚厚的积雪奔向板车。 叶永礼把麻袋解开后,她就看到了满脸泪痕的小团子,可怜巴巴又委屈的看着自己,让她心口一阵阵扯着疼。 看到姜丰年,甜宝再也忍不住了,瘪着小嘴,泪豆豆不停的流下来,“姥姥” 姥姥没骗人,喊救命真的有用。 姜丰年一把把甜宝搂进怀里,自责的眼泪簌簌下落,“怪姥姥,都怪姥姥啊!” 以后,只要她还有一口气,绝对不许甜宝在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 叶永礼高悬心终于落回了肚子,三两下解开了束缚甜宝的麻绳,“娘,外头冷,甜宝又受惊了,我们先回府!” 姜丰年随意的揩了把泪,这才松开甜宝。 叶兴文拿着甜宝的小手拍打着自己的脸,哭的直打嗝,“甜宝,大哥哥错了,大哥哥没有照顾好你,你打大哥哥!” 甜宝抽着鼻子,小手赶紧替叶兴文擦眼泪,“哥哥、不哭,甜宝、错!” “甜宝” 叶兴文抱住甜宝哭的更大声了,鼻涕都蹭到了她的衣服上。 甜宝小小的心一下子变得好踏实好踏实,也伸出小短手把哥哥抱紧紧。 乱成一锅粥的叶府,因为甜宝被找到,这才平息下来。 叶府所有人都聚集到了福寿苑。 二十多个丫鬟婆子站了一院子。 三个看顾孩子的丫鬟正跪在门口瑟瑟发抖,她们的身边跪着还在抽泣的叶兴武。 叶兴文回来后,也耷拉着脑袋主动的跪在了弟弟身边。 甜宝看到两个哥哥都跪着,又看到姥姥沉着脸,小短腿瞬间走不动了。 小脸僵了一小会,她挣脱了姜丰年的手,哒哒跑到叶兴文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跪了下来,悄悄的牵起了哥哥的手。 叶兴文眼眶一酸,泪豆子差点又滚下来,赶紧示意她站起来,“甜宝不用跪。” 甜宝摇了摇小脑袋,“甜宝,错,陪哥哥!” 小手把哥哥的手握紧紧,小脸很坚定。 叶兴文心中又酸又暖,赶紧回握紧小团子的手,脸色恢复到往常的平静。 好在甜宝没有事,就算爹要打他一百板子,他也心甘情愿! 叶兴武羡慕极了哥哥,但是空气里的肃立,让他不得不忍住想起来跪到妹妹身边的意图。 看着懂事的小团子,姜丰年的后怕更浓烈了,冰冷的睨了眼三个丫鬟,就望向叶永忠,“老大,今天的事,你来决断。” 说着就坐到了太师椅上,忍下了想把甜宝拉起来的冲动。 两个孙儿对妹妹肯定没坏心,但是却没有尽到兄长之责,差点让她被拍花子掳走,不可轻笔带过。 甜宝虽然人小,但是难得有担当,还萌生了有难同当的手足情,亦不可轻易破坏。 叶永忠满脸绷着狂风暴雨,堪堪望向管家,“先把苏夫人母女请过来。” 苏玉莲揪紧了手里的帕子,愧疚难安的垂了垂眼眸。 她心里很清楚,甜宝被拍花子轻易掳走,绝非意外。 自己这个妹妹,真是太糊涂! 很快,苏玉翠母女就被管家带了过来。 赵梦柔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甜宝,满脸疑惑的仰头望了苏玉翠一眼。 为什么她没丢? 这个话差点脱口而出。 苏玉翠心里一慌,赶紧捏了捏闺女的手。 赵梦柔飞快的反应过来,赶紧小跑到甜宝身边,哭着拉起了她的小手,“甜宝,你没事太好了,都怪姐姐,是姐姐没有看好你” 甜宝看到赵梦柔有些呆怔,小脑瓜还没做出反应,就被叶兴文揽到了怀里,被赵梦柔握住的手也被他毫不留情的抽了出来。 叶兴文冷望向赵梦柔,“梦柔表妹,确实怪你,你到底把甜宝带到哪里藏起来了?” 俊秀的小脸上,是忍不住的怒意。 第22章 妹妹,回去收拾一下细软,今日便离开叶府吧! 他的动作和话语,让所有人都心中一惊。 叶兴武的性子跳脱没个准头府里人人皆知,叶兴文的性子也人人皆晓,小小年纪就冷静自持,做事进退有度,很有章法,比同龄人成熟稳重的不是一星半点。 相比叶兴武直言不讳对赵梦柔的抵触烦躁,叶兴文对赵梦柔一直很友好。 可这样的叶兴文,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质问赵梦柔! 难不成是赵梦柔刻意把甜宝弄丢的? 可赵梦柔才四岁,她懂什么? 所有人齐刷刷的望向苏玉翠,目光复杂难明。 姜丰年眼底更是染上了凌厉,袖子下的手收紧了几分。 赵梦柔一眨眼,眼泪就流了出来,“大表哥,梦柔是错了,可是梦柔也不是故意的,我把甜宝藏好就躲了起来,我也不知道甜宝会自己跑到外面去呀” 苏玉翠眼神闪烁,努力稳着心慌,朝叶兴文扯着笑说,“是啊文哥儿,虽然是梦柔带着甜宝藏的,但是甜宝自己也长脚了呀,她自己乱跑,梦柔也拦不住是不是? 甜宝是妹妹,梦柔也是妹妹,你护着甜宝没错,但是也不能这样怀疑梦柔?” 叶兴文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比不得苏玉翠的伶牙俐齿,只愤愤的把甜宝又搂的紧了紧。 甜宝仰头看了看大哥哥委屈又倔强的面色,又看了看一脸笑的苏玉翠。 突然想起了坏二婶打自己的时候也会笑。 这个坏婶婶在欺负大哥! 甜宝挣脱叶兴文,伸出小短手奋力的推了苏玉翠一把,“不准、欺负、哥哥!” 两岁的小孩子,竟然生生的把苏玉翠推的摔坐在地上。 甜宝推完苏玉翠的瞬间,就被人捞抱了起来,离恼羞成怒的苏玉翠远远的。 姜丰年也快速的下了座位,走到了抱着甜宝的叶永礼身边。 甜宝急急的望向姜丰年,“姐姐,让,宝藏洞洞,宝很乖,宝没动!” 小脸可认真可认真,小手急切的拍着胸脯保证,像是生怕大人不信她乖乖的蹲在洞洞里没到处跑。 姜丰年满目温和的点了点头,“姥姥知道甜宝乖,不怪甜宝。” “不怪、哥哥!” 甜宝急急的改正。 小团子的维护让叶兴文和叶兴武心里一软,眼底都闪烁着炽烈的保护欲,仿佛现在把他们最珍贵的东西全数给甜宝,他们都想心甘情愿。 叶永忠和苏玉莲对视一眼,也满目动容。 “姥姥知道,也不怪哥哥!” 姜丰年伸手摸了摸甜宝的头,很认真的回答,没有因为她只有两岁多,就敷衍,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她看向双胞胎,“你们先起来!” 叶兴文和叶兴武听话的站起来,迫不及待的跑到甜宝身边,甜宝也赶紧从叶永礼的怀里溜下来,兄妹三个紧紧的手牵起手来。 温馨的一幕让叶家人心里好受了些,姜丰年也稍稍心安,随即望向赵梦柔,“你把妹妹藏在府外的狗洞里了?是不是?” 只不过转瞬,声音就变得冰冷无比,和对待甜宝时的慈和判若两人。 老太太盛怒时反而言语平静,可就是这样的平静,叶家三兄弟听了也会胆战心惊,更何况四岁半的赵梦柔。 她不安的揪着衣角,抽泣着望向苏玉翠,“娘亲,梦柔害怕” 姜奶奶变了,变得她不认识了。 苏玉翠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把赵梦柔搂进了怀里,不服气的看向姜丰年,“伯娘,甜宝丢了我们也担心,但是你逼问梦柔是什么意思? 她才四岁半,能有什么坏心思? 你们不要把自己的风吹草动,凌驾在我们母女身上好不好?\" 姜丰年眼底漫上浓厚的失望和厌恶,“孩子心思偶有歪斜很是正常,只要大人循循善诱皆可以矫正,就怕大人非但不矫正,反而推波助澜,酿成大祸也不足为奇。 今天的一切,因何为甚其实昭然若揭,但我不想当众揭穿。 原因有二,一来甜宝所幸安然无恙。 二来玉莲人品贵重,我不看僧面看佛面。 但是叶府,是万万留不得你们母女了。” 说完老太太堪堪望了苏玉莲一眼,坐回了太师椅。 后院纷争事端,皆因争宠而来。 先前不知道永荷在这世上有个孩子,叶家人看在玉莲的面子上,都把梦柔当成亲闺女在疼爱,这本无可厚非。 但毕竟甜宝才是叶家嫡亲的孩子,她一出现,叶家人心里自然有了轻重之分,疼爱也自然有些倾斜之意,赵梦柔心里有落差也属实正常。 毕竟她年纪小,心性未定,不怪她。 如果苏玉翠够聪明,就会给赵梦柔分析清其中的利弊,循循善诱,即便他们不如疼甜宝一样疼她,但是也只会仅次于甜宝。 昨晚的晚膳间,姜丰年就看出了赵梦柔想争宠的心思,罚她们母女单独用膳,就是为了给了苏玉翠反省的机会,可从今天发生的惊险来看,苏玉翠对甜宝的嫉妒之心或许比赵梦柔更甚。 留着这样的人在府里,就是时时刻刻威胁甜宝的安全,为了甜宝,她也顾不得大儿媳的面子了。 叶永忠上前一步刚准备说什么,被苏玉莲拉住了。 他为难的看着苏玉莲,苏玉莲却朝他微微颔首,随后她望向苏玉翠语气坚定的说,“妹妹,回去收拾一下细软,今日便离开叶府!” 苏玉翠惊呆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玉莲,“大姐,你也觉得是我和梦柔故意弄丢了甜宝?”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苏玉翠这才慌了神,她拉着赵梦柔噗通朝姜丰年跪下,“伯娘,我对天发誓,今天甜宝走丢绝对是个意外,不然、不然我就啊啊啊” 突然,从屋外飞进来一群麻雀,对着苏玉翠和赵梦柔的脸就啄了下去。 苏玉翠和赵梦柔吓的惊声尖叫,不停的伸手挥打鸟雀,“救命,姐姐,快派人赶走这些鸟雀!” 鸟雀被打落在地上,却不依不饶的又飞起来继续啄苏玉翠母女。 院子里和屋里各自一阵骚动,有婆子立马拿了扫帚想来打落鸟雀。 第23章 叶府,有难了...... “不准,打,小鸟!” 见状,甜宝急了,赶紧从姜丰年身上溜下来,张开小短手,叉开小短腿就拦住了婆子。 婆子举着扫帚僵在了原地。 她可不敢伤了叶家人的心尖尖啊。 叶永忠赶紧让婆子退下。 赵梦柔挥舞的手抓住了一只鸟雀,没做多想就使劲的摔倒了地上。 鸟雀受了重伤,无力的在地上抽搐着小身子。 甜宝的大眼睛瞬间红了,飞快的冲到赵梦柔面前,抱着她的手,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啊啊” 赵梦柔发出凄厉的惨叫,苏玉翠伸手就薅住了甜宝为数不多的头发,要把她撕开。 “啪!” 一声清脆的掌声响起,苏玉翠被苏玉莲掌掴了一巴掌,然后趁着苏玉翠发愣,苏玉莲快速的把她的手从甜宝头发上拉开。 叶永忠则一把薅住苏玉翠的后衣领,把她拖的离甜宝远远的。 姜丰年上前,轻柔的在甜宝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甜宝这才松开了赵梦柔的手。 可是赵梦柔的小手指已经耷拉下来,明显是断了。 “小鸟,走!” 甜宝的小嘴还挂着鲜血,伸着小手努力的驱赶着鸟雀,鸟雀竟然听话的全都飞走了。 她又急急的看了眼地上的抽搐的小鸟雀,伸手就把它捧了起来,同时间,姜丰年也抱着她来到了里屋。 叶永忠深望了母亲和甜宝一眼,立刻下令让所有人都出去。 苏玉翠刚发誓就被鸟雀啄的一幕,让所有人都认定了一件事。 一定是她教唆赵梦柔故意弄丢甜宝无疑了,至于是什么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屋里,甜宝正小心的把泪豆豆喂到小麻雀的尖嘴里,姜丰年虽然舍不得甜宝落泪,但是她知道甜宝更希望麻雀能活着,只好静静的在一旁护着。 “乖鸟鸟,张嘴,啊” 甜宝的声音又轻又软,大大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麻雀。 看着麻雀听话的张开嘴,姜丰年心中惊雷阵阵。 刚才孙儿给她说,麻雀能带她们去找甜宝的时候,她就震惊的难以言喻,但因为事急从权,她来不及多想,鬼使神差的就信了。 现在亲眼看到甜宝能和小麻雀交流自若,老太太感觉很不真实。 眼泪可救人,又能得鸟雀的相助。 姜丰年越想越心如擂鼓,自己这个小外孙女不一般! “大姐,离开叶府,你让我们孤儿寡母该怎么活啊!为了一个没有任何血缘的丫头,你就要置亲妹妹和亲侄女不顾吗?” 清雅斋,苏玉翠正拉着苏玉莲的手,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苏玉莲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玉翠,到了这步境地,你还这么糊涂,走到这一步,实属活该!” 老太太待她亲厚如女,叶家兄弟亦敬她爱她,别说她本就是真心喜欢甜宝心疼甜宝,就算她对甜宝没有什么亲厚之情,也要尽到舅母的本分,把叶家对她的好,回报到甜宝身上去。 可妹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的心思狭隘自私到了何种地步。 见姐姐竟然不再怜惜自己,苏玉翠眼神闪烁着恨意,忍着心疼掐了赵梦柔一把。 赵梦柔痛的抱着苏玉莲的大腿大声嚎哭起来,“姨母,梦柔不想离开,姨母原谅梦柔好不好,梦柔会对甜宝很好很好的” 小侄女的哀求让苏玉莲痛心疾首,自省自身,只觉得一切都是家中父母和自己对妹妹过于纵容,才把她养成了这种性情。 “你千不该万不该,竟起了让梦柔取代甜宝的心思,这次我不能留你,也不敢留你。” 毕竟是亲妹妹,苏玉莲后头的语气忍不住软了些,“叶府在城南有个小院子,一会我会让管家送你过去,你带着梦柔先住一段时日,好好反省反省,等过了年,我再找机会和婆母求求情,看能不能接你们回来。 眼下你要再继续纠缠,只会让婆母愈发不喜,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生思量。” 话尽于此,苏玉翠也知道多说无益,横竖有了退路,她心里稍安,只好抹着泪应了下来。 苏玉莲让丫鬟收拾好苏玉翠母女的细软,亲自送她们母女出了府上了爬犁。 目送了一截后,苏玉莲叹了口气,准备转身进府,路上却传来一阵喧闹,隐隐有兵戈之声。 她心中一凛,赶紧又折回去看,只见远处有马匹和官兵匆匆逼近而来。 “你们俩赶紧去通知大人和老太太,就说有陌生兵马来袭,速度要快!” 短短一瞬,苏玉莲就对身边丫鬟下了令。 丫鬟们是跑着进叶府的。 苏玉莲挺了挺脊梁,迎着兵马过来的方向望去,神情姿态都透着视死如归的淡然决绝。 “什么?有兵马过来?” 叶永忠听到丫鬟的通传,心中一沉,一瞬间脑海里浮现诸多后果,“三弟,你去通传二弟和母亲,如果我猜的不错,叶府,有难了” 说完他就跌撞着坐到了椅子上,整个叶府的顶梁,在他瘫软的这一刻,塌了 叶永礼看着自己一直仰慕崇拜的大哥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胸腔惊跳的同时,难受到窒息,但是长腿已经下意识的小跑向福寿苑。 得到消息的姜丰年身形微微踉跄,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她望向甜宝。 小团子救回了小麻雀,小麻雀正围着她飞,时不时轻啄一下小团子的鼻子额头,逗的她咯咯欢笑。 姜丰年心里很难受,很难受。 大儿子在一众奸佞中始终坚守初衷保持清廉,她早就做好了大难当头的准备,并没有什么惋惜害怕的。 只是,甜宝刚回家,刚享受了两天的好日子啊! 她怎么忍心让小团子前苦刚尽,又跟着遭受踏天大祸。 知道时间紧迫,姜丰年很快权衡好利弊,走到甜宝面前笑眯眯的说,“甜宝,你想不想和姥姥玩躲猫猫啊?” 甜宝小脸的笑呆了一瞬,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有些后怕的摇了摇头,“不、好玩。” 第24章 抄家!封府! 姜丰年心里撕痛,但是面上却露出失望,“唉,姥姥这把年纪,还没有玩过躲猫猫呢,真想玩一次呀!” 叶永礼瞬间明白了母亲的用意,鼻子微微发酸,但是也笑着配合母亲,“甜宝,我们就陪姥姥玩一次,就玩一次行吗?我们就在姥姥的院子里躲好不好?” 甜宝看了看三舅父,又看了看姜丰年,强忍着害怕点了点头,“好,陪姥姥。” 姥姥对她很好很好,就是陪姥姥玩一次躲猫猫的,不怕不怕。 姜丰年转身的时候,手里的帕子堵住了簌簌下落的泪珠子,颤抖的声音却尽量透着开心,“那甜宝快去和三舅父躲起来,姥姥开始数数了噢!” 叶永礼揩了揩发红的眼角,赶紧把甜宝抱起来,笑呵呵的低声说,“三舅父知道一个很隐秘的地方,走,三舅父带甜宝去躲。” 说着他就把甜宝带到姜丰年的房间,掀开了母亲睡觉的床板,露出床底下的光景。 里面是能容纳四五个人的浅坑。 叶永礼指了指床边的大箱子,强颜欢笑的对甜宝说,“甜宝藏床底下,三舅父藏大箱子里,姥姥一定找不到我们。” 说着他就把甜宝放进了浅坑,看着仰头认真懵懂的看着自己的小团子,忍不住伸手捧起她的小脸,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甜宝真乖,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发出声音哦!” 甜宝整个小身子都觉得暖烘烘的,在叶永礼的手抽回去的瞬间,小手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认真又小心翼翼问叶永礼,“三舅父、不骗、甜宝?” 小姐姐说让甜宝乖乖的蹲着不要动,甜宝听话了,可小姐姐骗了甜宝,甜宝差点就见不到姥姥和舅父了。 三舅父也让甜宝不要动,三舅父会骗甜宝吗? 叶永礼心口疼的窒息,面上却越发柔和了,“三舅父永远不会骗甜宝的,甜宝可以听三舅父的话。” 甜宝的小心脏踏踏实实的落到了肚子里,立刻咧开了小嘴,点头如啄米,“嗯,甜宝,听话。” 说着蹲着的小身子就朝里蠕了蠕,可乖巧可乖巧。 叶永礼忍着心痛,快速的在房里搜罗了一圈,把桌子上的点心端过来,塞到了甜宝手上,“要是甜宝馋了饿了,可以吃点心。” 说着他又把身上的银裸子和一块玉佩掏出来,塞进了甜宝的袄子里,“记住,这是三舅父奖励给甜宝听话的钱,甜宝以后要是肚子饿了,可以随便花这个钱买好吃的。 这些钱可以买板车的肉包子,三舅父知道甜宝聪明,一定不会被坏人骗走这个钱的,对吗?” 甜宝觉得三舅父怪怪的,心里有些害怕,但是看着一脸期待等着自己回答的男人,捂紧了怀里的玉佩和银裸子,用力点头,“不给,坏人!” 叶永礼微微放心,这才一块一块放下床板,浅坑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但他清晰的在小团子的大眼睛里看到了害怕和坚忍,心口像是被生生撕开了一样疼。 落下最后一块床板的时候,他眼神极尽温柔的看着甜宝,“这个板子很轻,如果过了很久很久,姥姥还是找不到我们,甜宝可以自己这样推开出来,记住了吗?” 甜宝认真的看着叶永礼教自己的动作,赶紧点了点小脑袋,“甜宝,记住了。” 叶永礼看到床角的牌位,伸手薅过来,塞进了甜宝怀里,“这里黑,娘亲陪着甜宝,甜宝就不害怕了。” 说完,最后一块床板落下,浅坑完全被黑暗湮没,甜宝抱紧了娘亲,害怕的闭紧了大眼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查实襄平郡太守叶永忠贪墨税粮,中饱私囊,更有忤逆上官大逆不道的言行,罪孽深重,不可轻饶,特抄家流放至三千里外的荒疆,着即刻启程,来年三月前必须到荒疆官府处登记造册,钦此!” 叶府的正院内,一群手握长刀的官兵分庭而立,中间为首的太监正在宣读圣旨,眼神蔑视,嗓音尖锐,声声刺痛着俯跪在地的每个叶家人的心。 为首跪地贴首的姜丰年面色讥讽,眼神无波的盯着目光之下咫尺之隔的方寸土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多么荒谬的圣旨内容啊! 放眼全朝野,也只有襄平郡的百姓暂且能称得上安居乐业,不愁口粮,可谁承想富养一方百姓的太守,竟然被硬扣上了中饱私囊的屎帽子。 抄家,不可怕。 流放,亦不可怕。 可怕的是,两袖清风的一郡父母官因为这子虚乌有的降罪,顷刻间成了遗臭万年的贪官! 寒心呐!!! “叶大人,还不接旨?” 宣旨的公公居高临下的看着叶家人,像看着一群蝼蚁。 叶永忠怒目圆瞪,匍匐在地的手掌收紧成拳,“臣,领旨谢恩!” 见状,为首的官兵头目挥手大喝,“抄家!封府!” 官兵即刻分成了两路,冲进了叶府的内院。 叶府院内瞬间尖叫一片,兵荒马乱。 “摘首饰,脱外衣!” 官兵头目对着叶家人毫不留情的大喝。 叶永忠手拳握到发白,双眼因为冤屈憋到通红,可想到自己身后的亲人妇孺,气节坚硬的双膝噗通朝官兵头目跪了下来,“大人,数九寒冬,脱了外衣,就是夺了我身后妇孺孩童的命啊,能否宽恕我叶府妇孺孩童不脱外衣?” 回应他的,是官兵头目大刀出鞘的声音,“别废话,快脱!” 叶永忠眼神深沉下去,任由两个弟弟将自己扶起来。 踢里哐啷 一阵混乱的声音传来,甜宝猛的睁开了大眼睛,竖起了小耳朵。 不是姥姥和三舅父的脚步声。 甜宝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有坏人的味道,壮着胆子把床板推开了一条小缝,看到拿着大刀的官兵吓的瞪大了眼睛。 好多坏人! “呸,这老太婆房里一点油水都没有,咱哥几个想私藏一点都没机会!” 两个官兵骂骂咧咧的在房间里到处乱翻。 看到姥姥的房间被翻的 一片凌乱,甜宝的大眼睛里漫上奶凶。 第25章 房间里能搬动的东西都不见了! 不准、动、姥姥的东西! 甜宝盯着凶神恶煞的官兵,小手无意识的摸上了头上发烫的翎羽。 那是姥姥衣服! 那是姥姥头上戴的漂亮珠珠! 那是姥姥的都是姥姥的! 甜宝大眼睛紧张 盯着官兵们的手,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想护着的东西都悄然不见。 翎羽空间里树爷爷的脚下,突然多出了很多的东西。 “奇怪,刚才地上还丢了很多东西,怎么突然不见了?” “你、你快看” “啊啊啊,这屋子闹鬼!” 两个官兵亲眼看到梳妆台不见了,吓的抱头鼠窜,逃出了房间。 甜宝见坏人走了,大眼睛呆了呆,紧跟着回过神,赶紧按着三舅父教的用力的推开木板,笨拙的爬了上去,下去的时候摔了个屁墩。 有坏人,救姥姥! 爬起来朝屋外蹒跚小跑两步后,甜宝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笨拙的爬回到浅坑,捡起娘亲紧紧的抱在怀里。 可是抱着娘亲她挤不出狭窄的床板缝,甜宝奋力的朝缝外蛄蛹,急的都要哭了,“呜呜,救姥姥,要娘亲” 试了好几次都出不去,甜宝小腿一摊,坐在浅坑里无助的哭了出来。 哭了一小会,甜宝觉得头有点烫,忍不住挠了挠,小手指不经意的划过翎羽后,她怀里一空,牌位不见了。 甜宝低头看了看怀里,大眼睛立刻变得惊恐无比,赶紧爬起来到处找,“娘亲” 翎羽烧烫,甜宝一边找,一边疼的直挠头,然后小身子一晃,就到了翎羽空间。 突然的场景转换,吓的甜宝小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到了地上,小屁股被什么垫的生疼,她随手抽出来,瞬间吓呆了,赶紧摸着手里的牌位呼呼,“娘亲,不疼!” 小手抚摸安慰了牌位好一阵,甜宝才抬头,看到眼前一堆东西的时候,大眼睛呆了好一会才回神,“哇” 都是姥姥的东西! 甜宝摸摸这个摸摸那个,高兴到打滚撒丫子。 她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但是又有些懵懂,想到姥姥还有危险,她又回到了浅坑里。 这回手里没有东西,甜宝很轻松的就翻出了浅坑。 翻出去后,她又把头探进去,不舍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糕点,试探的伸手挠了挠翎羽。 坑里的糕点不见了! 甜宝又挠了挠翎羽进到空间,看到糕点好好的和姥姥的东西摆在树爷爷脚边,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小团子像是搞懂了什么,摸着头上的翎羽,大眼睛一一看过房间里的东西。 瞬间,房间里能搬动的东西都不见了! 就连床都没有落下! 甜宝揉了揉小鼻子,嘴角开心的咧开了,这才罢休。 姥姥的东西,谁都不能抢! 想起姥姥,甜宝赶紧小跑出去。 出了院子,甜宝看到好多坏人在到处乱翻。 她一边把自己躲起来,一边探出小脑瓜,摸着翎羽和坏人抢东西。 不准动大舅父和大舅母的东西! 不准拿哥哥的东西! 不准动这个家里任何东西! 手里的东西凭空没了,刚准备去拿的东西也转瞬消失,官兵们被这邪门的一幕幕吓的人心惶惶,再也没了搜查的欲望,赶紧成群的逃窜出去。 甜宝生怕坏蛋又折回来抢走家人的东西,看到的一切东西通通都收进空间里保管起来。 一路迈着小短腿跑到正院,甜宝累的气喘吁吁,看到院子里有好多的坏人,她赶紧躲到了假山后头,小心翼翼的探出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担忧的四处寻找。 姥姥他们呢? 被坏蛋们抓走了吗? 几个官兵脸色惊惶的和官兵头目禀告了方才发生的事情,被官兵总头目拿着刀柄挨个敲了一番头,然后一挥手,虎着脸带着一群官兵重新返回到叶府院子里,准备亲自带队抄家。 等所有坏蛋都进了内院,甜宝才赶紧从假山背后出来,奋力的交替着小短腿跑出了府外。 “叶大人冤枉啊!” “叶大人一心为民,凭什么抓叶大人!” “叶大人是好官,放了叶大人!” “” 叶家人已经全部脱了外袄,只穿着中衣,被戴上了沉重的镣铐枷锁,连双胞胎也不能幸免,排着队被官兵看押着走向城门。 队伍行进的很慢,最后甚至被堵住无法前行。 因为沿路的百姓看到叶家人被抓,都纷纷涌了过来,把前路堵的严严实实,嘴里纷纷替叶永忠鸣冤。 押送的官兵头目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拔出尖刀恐吓百姓,“叶家人是罪犯,阻扰罪犯流放,杀无赦!” 见状,百姓们纷纷下跪磕头求官兵放了叶家人。 虽然他们只是襄平郡的百姓,但是也是夏周国的百姓,当然明白别的郡县百姓目前的水深火热,也明白他们目前的安宁都是因为叶永忠这个父母官一心为民。 他们敬爱叶永忠,也知道一旦叶家出事,襄平郡的百姓也都完了。 官兵们神色惶然,纷纷拔出了尖刀。 “大家快散了,小心伤着自己!” “大家伙的好意,我叶永忠永远铭记在心,我不悔做这个襄平郡太守,不悔!” 叶永忠被朝廷撕裂的赤子之心,在拥护他的百姓手里一点一点缝补起来,热血回溯到冰冷的胸腔,沸腾却又无力挥洒的憋屈让他红了眼眶。 姜丰年和苏玉莲哆嗦着身子,含着热泪不停的劝百姓离开。 叶永礼叶永孝两兄弟也不停的喝止着想对百姓挥刀的官兵,“不要枉杀无辜造孽,权当给你们的父母孩子积积德!” 不知道是不是真忌惮了叶永礼的话,官兵们一路恐吓驱赶,到底没敢对百姓大下杀手,但是还是有反抗过激的百姓受了伤。 甜宝看着哄闹闹的大街,小小的身子被恐惧和害怕包裹,但是她好像听到了家人的声音,鼓起勇气,小短腿坚定的朝声音的方向跑去。 好多人。 甜宝的眼前都是凌乱奔过的人腿,她努力的在人流中奔跑,恐惧的呼喊着,“姥姥!姥姥!大哥哥!” “二哥哥!” “三舅父!” “” 姥姥说了,只要她呼喊,他们就一定会听到的! 押送叶家的队伍艰难的行进到了城门,整个城门被越来越多的百姓堵的水泄不通。 姥姥! 姜丰年恍惚中好像听到了甜宝的声音,但是却不真切,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朝人群中担忧的张望寻找。 第26章 拿着钱,好好待甜宝 可人群犹如厚墙,阻隔了她的视线。 她担忧的看向叶永礼,你藏好甜宝了吗? 叶永礼立刻会意母亲的担忧,点了点头。 可他眼神里闪过不确定,也担心甜宝会自己跑出来。 她会不会碰到官差? 会不会被官差吓哭? “看什么看,快走!” 看押的官差头子挥着鞭子就要抽到姜丰年身上,叶永礼眼神一厉,替母亲挡下了鞭子。 “官爷,我婆母离乡情怯,烦劳你通融片刻,让她老人家同襄平郡道个别好吗?” 苏玉莲上前,费力的用左脚脱下右脚的 鞋子,鞋底露出一张银票。 官差头子斜了她一眼,嫌弃的伸手掏出了银票,“你竟然敢私藏银票,不想活了?” “官爷,若不是我留一手,此刻也孝敬不了您,您说是?” 苏玉莲不躲不闪的看着官差头子,话语虽然透着讨好和小心,但是神色却不卑不亢。 “给你一炷香时间,要和谁交代什么,放快!” 官差头子把银票揣进怀里,撂下话走到队伍前头。 他话里这么说,其实巴不得被抄家的人留的后手越多越好,反正到路上都会如数进他的口袋。 叶家人围到了老太太身边。 大家都知道老太太在担忧什么。 苏玉莲眼尖的在人群里看到了苏玉翠和赵梦柔,眼底一亮,“妹妹,梦柔!” 苏玉翠的爬犁离开叶府没多远就看到了抄家的官差,又忍不住跟着折返回来。 看到叶府被抄家,苏玉翠很庆幸自己早走了一步,不然肯定会被叶家人连累。 一路跟到城门,看到叶家人的惨状,她心底是说不出来的畅快。 谁让他们为了个野丫头就把她们母女赶出去的,这是他们的现世报! 苏玉翠只想躲在人群里看笑话,却没想到被苏玉莲发现了,拉着赵梦柔转身就想走。 “妹妹,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看见苏玉翠凉薄人心的举动,叶家人纷纷沉下了脸色,苏玉莲却对这个手足同胞的妹妹还心存一丝奢念。 苏玉翠的脚步顿了顿,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有东西? 是啊,叶家全家被流放,她是苏玉莲唯一的亲妹妹,若他们还有什么贵重物品,也只能交给自己了。 想到这里,苏玉翠拉着赵梦柔转身,挤到了人群前头。 苏玉莲赶紧上前,姜丰年面色犹豫了一阵,也跟了上去。 叶家兄弟默契的挡住了后面官差的视线。 “妹妹,叶府现在举家被抄,只剩甜宝一个人孤苦无依,你我姐妹一场,你能否替我收留甜宝,只需要给她一口热饭,一处遮风避雨之地足以,好吗?” 苏玉莲眼神哀求的看着自己妹妹,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了这个亲人身上。 甜宝才两岁半,虽然婆母当机立断保住了她一命,但是她这么小,没有家人看护,怎么存活于世? 虽然因为甜宝,叶家和苏玉翠闹了不愉快,但是她相信妹妹若还有良知,就会念在叶家对她们母女这两年的庇佑之情,答应自己的请求。 姜丰年面色紧绷,心中生出几丝懊恼。 她隐隐觉得苏玉翠不会答应,即使答应,她也担心苏玉翠因为对叶家的不甘,不好生对待甜宝,但一想到甜宝失去了家人的庇护后,会遭遇的各种艰险画面,她又忍不住寄最后的希望于苏玉翠。 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甜宝能长大,就好。 叶家兄弟也期待的看着苏玉翠。 苏玉莲的话刚落音,苏玉翠的脸色就垮了下来。 还真以为有什么好东西要托付于她,没想到是想让她替叶家养那个野丫头。 苏玉翠看了眼赵梦柔被府医包成粽子的手指,心里恨那个狼崽子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替赶她们出府的叶家养着她! 见苏玉翠的脸色不好,叶家人虽然有所准备,心还是抑制不住的慢慢沉到深渊。 “姐姐,我一个寡妇,带着梦柔讨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多一个孩子,还怎么活?” 说到这里,苏玉翠眼神一转,“不过要是手中银钱充足的话,我可以咬咬牙,把两个孩子养大成人。” 叶家人面色闪烁,皆有隐忍待发的薄怒。 苏玉翠的话,意味明确,有钱拿可以商量,没钱拿就免谈。 叶家人这两年对她们的好,终究是错付了。 况且他们现在身无分文,就算想用钱办事,也是空想。 “耳朵凑过来。” 苏玉莲沉默了一瞬,冷着眼望向苏玉翠。 苏玉翠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精芒,附耳过去。 “我梳妆台的夹层里,藏着三百两银票,抄家的人除非把柜子抬走,否则发现不了,省着点花,足够你和两个孩子安身立命了。” 苏玉莲低声交代,最后一刻声音骤然变得冰冷肃厉,“拿着钱,好好待甜宝,如果你违背姐姐这唯一的嘱托,生时我会日日诅咒你和梦柔不得好死,死后也要化作厉鬼回来讨伐。 你,可记住了?” 隔得近,姜丰年将儿媳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心中雷鸣过后只剩下感动。 刚才苏玉莲藏钱于鞋底时她就惊赞于儿媳的未雨绸缪,没想到她竟还有急备之需。 平日里只觉的这个儿媳娴静温柔,持家有道,是需要人保护的小白兔,没想到危难之际坚韧尽显。 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叶家待苏玉翠好,最后反被趁火打劫。 可她们对苏玉莲的真心,却被她加番的回报以真心善意。 叶永忠看着眼前妻子瘦弱的身躯,眼底一片温柔感动之意,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叶永孝和叶永礼也对长嫂生出了崇敬之意。 苏玉翠震惊又气愤的看着苏玉莲,仿佛不认识她一样,“姐姐,你竟然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如此诅咒亲妹妹和亲侄女?” 苏玉莲眼底古井无波,丝毫不觉不妥,“别怪姐姐心狠,姐姐这一去,必定命不久矣,姐姐有此嘱托,原因有二,其一,叶家待你我都不薄,能护着甜宝长大,也算你我姐妹对叶家的唯一回报。 其二,家父家母一生忠厚善良,我们身为他们的孩儿,一定要秉承他们的为人之道,将来才能坦荡荡的去地底下见他们两老。 你若还认我这个姐姐,就好生按我说的去做,姐姐不会害你。” 提及逝世的父母,苏玉翠再不甘也暗自心惊,眼神闪烁片刻后梗着脖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她神情微变,看向姜丰年的眼神有些愤愤,“但是,甜宝咬断了梦柔的手指,这口气平不下去,此后我恐怕无法将甜宝和梦柔等同以待。 如果伯娘愿意替甜宝下跪道歉,这件事就翻篇,日后有我和梦柔一口吃的,就少不了甜宝一口。 其他的我都应允,唯独这件事,别无商量。” 第27章 伯娘只要跪了,我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也会养育甜宝 苏玉翠的话一说完,叶家所有人的脸色都骤变。 “苏玉翠,甜宝为什么咬赵梦柔你不知道吗?你这就是趁人之危!” 叶永礼忍不住了,压抑的朝苏玉翠怒吼。 苏玉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轻蔑道,“不管什么原因,梦柔没有伤及甜宝分毫,甜宝咬断了梦柔的手指却是众目睽睽的事实。 伯娘不道歉也行,可你别忘了,叶府被抄家,钱家势必会被放出来,他们被叶家折腾的这么惨,你们一走了之,他们所有的怒火都会转嫁到甜宝头上,你们以为把甜宝留下,她就能苟且偷生会活下去? 做梦! 现在只有我能保证甜宝的安危,时间不多,你们自己思量清楚。” “你们快点的,最多一盏茶,立刻出发!” 苏玉翠的话刚落音,官差头目催促的声音就从后头传来。 紧迫感窒息而来。 叶永忠红了眼睛,“娘,不要听她的,就算你跪了,她也不一定会允诺。” “伯娘只要跪了,我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也会养育甜宝。” 苏玉翠一本正经的回应。 “我跪!” 苏玉莲跻身拦住准备上前的姜丰年,跪在了苏玉翠和赵梦柔面前,“我替甜宝向梦柔道歉,你满意了吗?” 苏玉翠梗了梗脖子,“你跪不算数。” 姜丰年大步朝前,噗通跪在了苏玉翠面前,眼神无波的看着她,“我替甜宝道歉,希望你信守承诺,抚养甜宝成人” 将死之身,再无自尊可言,就算有自尊,为了甜宝,也尽数可丢! “坏蛋,不准、欺负、姥姥!” “不准、欺负、大舅母!” 苏玉翠刚露出满意之色,一个小身影猛的纵过来,抱住了她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啊啊!” 苏玉翠疼的奋力拍打着想甩开手臂上的小身影,可是天空中突然纵身飞下来好多大乌鸦,狠狠的啄着她的眼脸,她身边的赵梦柔也没能幸免,脸上生生的被啄出几个血窟窿,疼的吱哇尖叫,嚎哭不止。 不远处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 乌鸦是不祥之鸟,从来不出现在白日喧哗之地,且从来只吃死肉腐肉,在人多密集的地方凶猛的攻击活人,大家还见所未见。 虽然没有听清苏玉翠和叶家人说了什么,但是他们可是看到太守夫人和姜丰年向苏玉翠跪下了! 苏玉翠一定是犯了天怒! “甜宝!” 看清咬苏玉翠的小团子,姜丰年惊的心都差点跳出胸口。 刚才她不是幻听。 当真是甜宝出来找他们来了! 城门距离叶府有两里远,而且大街上的积雪有成人小腿深浅,她无法想小团子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但是看着她大半截身子都湿透了,就知道这短短两里路她经历了什么。 叶家人忘了身负镣铐,纷纷伸手想护着甜宝。 “乖宝,快松口!” 姜丰年紧声开口,小团子听到她的声音,听话的松了口,瞬间被提到了安全区域。 叶永礼一脚把苏玉翠踹飞了,“我踢死你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苏玉翠惨叫着滚到了人群脚边,乌鸦紧跟不舍的追了过去,啄的更用力了,她只能在地上拼命的打滚,全然顾不上同样被乌鸦啄的惨叫的赵梦柔。 “干什么!都住手!” 官差头目适时的赶过来,凶神恶煞的拿着刀指着叶永礼,“干什么!想造反是不是?” 叶永礼上前一步挡住了官差头目的视线,其他人也默契的跟着围上了前,挡住了身后的姜丰年和小团子。 姜丰年把小团子推到身后,可小团子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腿不分开,“姥姥,不丢,甜宝” 稚嫩的话语清脆显耳,姜丰年捂甜宝的嘴不及,眼泪夺眶而出。 “让开!” 官差头目听到声音,用刀柄扒开了叶家人,甜宝显现在他眼里。 甜宝看到穿官差衣服的人就认定是坏人,忍着心里的害怕,松开姜丰年的大腿哒哒跑到叶家人前面,叉开小腿小手拦住官差头目,奶凶奶凶的龇出小牙,“坏蛋,不准、欺负、家人!” 叶永忠眼疾手快的把俯身把甜宝拉到身后,努力的扯着最大的笑对官差头目说,“大人,这是我们替过世外戚收养的孩子,不在叶家族谱之内,你容我片刻,我找个人托付好了,即刻出发。” 官差头目头一回看到这么大胆懂事的孩子,愣了愣后不耐烦的说,“事真多!” 语气很凶,但是人却转身走到了前头吩咐下属官差,“半盏茶后,即刻出发,不得延误。” 叶永忠赶紧拉着甜宝走到围观的百姓前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明白过来的叶家人也纷纷上前跪在了叶永忠身边,姜丰年也不例外。 甜宝左看看右看看,大眼睛呆怔又疑惑,但是下一瞬,也学着家人的样子,乖乖的跪了下来。 “父老乡亲们,叶某任襄平郡太守四年,自诩克己自守,一心为民,从未懈怠,如今虽落得这般境地,但是早有预料,我叶某不悔,也无憾! 我的两个儿子从小吃父母饭受父母疼爱教导,不曾亏待于他们,危难之际他们自当同父母共患难,作为父母虽心痛难忍,但尚且能接受。 可甜宝不一样啊!” 说着,叶永忠把甜宝拉起来推到身前,铮铮男儿瞬间热泪盈眶,“这个孩子是我妹妹的孩子,我妹妹因何走失,我们叶家又苦找了妹妹多久,相信整个襄平郡半数百姓都有耳闻,眼下妹妹已经被人残害致死,只留下了这一丝血脉。 就是我身边的孩子,她叫甜宝! 甜宝两岁之前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穿过一件暖衣,日日遭受毒打,苟延残喘才活到今日,好容易才被我们找到接了回来,可刚接回来三天啊,她才刚吃了三天饱饭,穿了三天暖衣,享受了三天的家人疼爱,就又要失去一切!” 说到此处,叶永忠重重的朝百姓磕了个头,虽身着镣铐枷锁,但额头也奋力着地,因为用力,脖子处青筋暴露,“如果有人愿意看在我这么多年一心为民的份上,帮我们将甜宝抚养长大,我叶某来世当牛做马也必当报答!” 第28章 临死拉个垫背的,不吃亏! 叶家人跟着叶永忠,齐齐的朝百姓磕头。 甜宝呆呆的看着家人忘记了动作,小眉头紧锁好像在努力的理解着家人的所作所为。 “叶大人,使不得啊,快快请起!要不是你来襄平郡任职,我们一家八口早就饿死了,如果你不嫌弃我家里条件差,我愿意替您养着孩子,有我们一口吃的,绝对饿不着她!” “对,我也愿意,我们家人口少一点,绝对能让甜宝吃饱穿暖!”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好几波百姓们纷纷涌上前,官差们见状立刻拔出了大刀,生怕他们势众闹事。 “大家小心,不要靠近,我们是戴罪之身,大家不要妨碍官差办事。” “叶某谢谢大家,谢谢!” 苏玉莲适时制止大家,叶永忠也满脸动容感激,眼睛扫了一圈,锁定了一个眉眼和善的妇人,准备拉着甜宝上前。 可手里一空,扭头再看,甜宝已经离开自己身边,跑到姜丰年身边,紧紧的抱住了老太太的腿,“不丢,甜宝,甜宝乖!听话!” 大大的眼睛盛满了泪豆豆,小嘴瘪的让人心痛。 饶是叶永忠硬汉寡情,此刻也热泪直流,他伸着手缓缓靠近甜宝,“甜宝乖,大舅父不是要丢下甜宝,官差大人觉得我们力气大,派我们到地里干活,等干完了活,大舅父就会接甜宝回以前的家里住。 甜宝先跟这个婶婶住几天,婶婶可以让甜宝吃饱饭,穿暖衣,甜宝要听话,好吗?” 姜丰年也摸了摸甜宝的头,哑声哄慰,“乖宝,大舅父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接甜宝,甜宝不怕啊!” 被叶永忠选中的妇人赶紧上前,面上是努力堆到最和蔼的笑容,伸出来的手也透着小心翼翼,“甜宝,大舅父有事要干,婶婶只是暂时照看你,大舅父会回来接你的,婶婶会对你很好很好的,甜宝不怕!” 甜宝看了看妇人,又看了看叶永忠,坚定的摇头,“不,甜宝,跟姥姥,甜宝,能干活。” “时间到了,整队快走!” 官差头目过来了,扬起鞭子就摔打到了地上,破空之音让众人胆战心惊。 官差们赶紧上前驱赶叶家人。 姜丰年咬牙望向妇人,妇人会意,赶紧上前把甜宝用力从姜丰年腿上撕开,死死的抱近怀里。 叶家人决绝的扭头排队缓缓出城,不敢再看甜宝一眼。 “姥姥!” “舅父!” “甜宝乖!” “甜宝干活!” “不丢甜宝!听话!不丢甜宝!” “哥哥!抱!” 甜宝撕心裂肺的哭喊出声,朝叶家人的背影挥舞着小短手求抱,奋力的想从妇人怀里挣脱。 妇人眼眶红了,但是受叶家重托,她不敢怠慢,只好狠心的抱紧甜宝死不松手。 双胞胎抑制不住的哭出了声,脚下的步子却更快了些。 叶家大人个个泪流满面,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回头看一眼,生怕只一眼就会忍不住自私的带甜宝一起上路。 眼见着叶家人走出城门,守城兵准备关城门,甜宝僵了一瞬,抱着妇人的头就狠狠的咬住了她的耳朵。 妇人惨叫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甜宝狠狠的摔倒了地上,疼的她小脸发青。 可她顾不得疼,一瘸一拐的手脚并用爬离了妇人一截,然后顿住小身子回头望向妇人,大眼睛里都是歉意和害怕,“甜宝错!” 说着小手狠狠的打了打自己的小嘴,“婶婶,甜宝错!” 妇人浑身一震,被懂事地小团子惹的眼眶发酸,“没事没事,婶婶不疼的” 边说边靠近甜宝,可小团子见她逼近,飞快的站起来,蹒跚朝叶家人的背影跑去,“姥姥!舅父,等” 叶家人早就听到了动静,泪眼朦胧的看着小团子朝自己奔来。 叶兴文再也忍不住了,不顾大人嘱托,扭头奔向甜宝,紧紧牵住了迎面奔过来的小团子的小手,“傻丫头,和我们走,很苦很苦的!和婶婶走,才是甜的。” 甜宝紧紧的抱住了蹲下来的叶兴文的头,小脑瓜摇得像拨浪鼓,“甜宝,吃苦的!” “干什么!快回队里来!” 有官差过来嚷嚷,叶兴文赶紧拉着甜宝归队。 鞭子卷着甜宝的身子而来,叶家兄弟眼疾手快的替甜宝挡下了。 官兵头目发现异状,沉着脸折回来,看着紧紧牵着叶兴文衣角的小团子,他喊停了队伍,“赶紧把这个孩子丢了,带着她耽误行程,误了老子的差事,你们可担不起!” 说着伸手就要把甜宝扯开,叶家兄弟赶紧上前护着,结结实实的又挨了几鞭子。 甜宝奶凶奶凶的又想跳出来咬官兵,叶兴文赶紧附耳说,“甜宝,使不得,要是得罪了他,甜宝就不能跟我们一起走了。” 一听到不能跟着家人一起,甜宝大眼睛的奶凶瞬间凝住了,瞬间害怕的抱紧了叶兴文的腿缩了缩,软乎乎的说,“甜宝,不咬人!” 姜丰年上前道,“官爷,求你通融通融,让我们带着孩子,我们保证绝对不耽误行程。” 苏玉莲脱掉另一只鞋子,露出了里面的银票,“官爷,求您通融,让我们带着孩子一起赶路!” 官差头子看到银票,眼神不怀好意的在苏玉莲身上打量了一圈,“小娘们,你挺会留后手嘛,说,还有哪里藏了银票,不说我就把你衣服脱光再检查。” 毒蛇般的眼神让苏玉莲觉得屈辱无比,白着脸说,“这张银票是最后一张了,我们现在已经弹尽粮绝了。” 官差头子却不信,刀鞘下意识伸向她的衣领。 姜丰年挡在了苏玉莲身前,脸色冰冷中带着威慑,“官爷,我们身着单衣被流放,多半没命到荒疆,横竖是个死,如果你有什么歹念,我们叶家不介意拼死和你们搏一搏,临死拉个垫背的,不吃亏!” “啊!” 像是要印证老太太的话,叶永礼怒吼一声,身上的镣铐直接被震开。 第29章 甜宝很生三舅父的气!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官差们一跳,纷纷拔刀指向叶永礼。 叶永礼绷直手中的镣铐链子,也迸射出蓄势待发的杀威。 官差头子余光看了眼地上三十多斤的镣铐,又看了看杀意满满的叶永礼,多年的押送经验告诉他,这家人是硬茬! 他眼神闪烁着威胁,“你们这是违抗差令,即使活着到了荒疆,我一句话,你们也会有吃不尽的苦头。” 虽然面对叶永礼有点心虚,但刚起步就在押犯面前落了官威,接下来的三千里路可就被动了。 “我们是流放官员,不是不明事理的土匪,只要官爷照规矩办事,我们绝对不惹事,但若官爷觉得我们成了犯人就可以随意欺凌,那也是绝无可能的!” 姜丰年不避不闪的直视着官差头目的眼睛,商量的话被凌厉的语气包裹,虽身有桎梏,但气势却不输拿着大刀的官差。 官差意味深长的瞪了姜丰年一眼,挥手叫停了六个剑拔弩张的手下,冷冷的说,“都自身难保了还带着拖累,你们自己不嫌累,我也没意见,但是一天最低要走三十里路,绝不能延误!” 撂下话,他重新走到了队伍前头,“快走!天黑之前必须到千峰岭!” 他们可是看押流犯的官差,个个都是练家子,对付区区一家官员简直和碾死一窝蚂蚁一样轻松。 但现在还在城门口,真闹起来,只要叶永忠一声喊,拥护的百姓就会破城而出也不一定,他们几个小命说不定会交代在这里,再走一截路,饶是这家人骨头再硬,他也有法子好好折磨他们。 官差都收了大刀,吆喝让叶家人排成纵队。 叶家人这次没有反抗,顺从的走成纵队。 姜丰年和苏玉莲在前头,双胞胎紧跟其后,叶家三兄弟排在最后头。 叶永礼把脚下的破枷锁踢到了一边,快步上前,伸手就想要把甜宝抱到怀里。 官差暗暗的看了身无桎梏的他一眼,就眼神平视前方不再理会。 毕竟枷锁只有固定的这几幅,坏了也没办法现场制作,只能任由叶永礼轻松迈步。 没想到甜宝闪烁着大眼睛躲开了叶永礼的手,哒哒绕到叶兴文另一边,紧紧的揪着大哥哥的衣角,费劲的迈着小短腿在雪地里挪动,任凭哼哧哼哧的小喘气,也不肯让叶永礼抱着走。 叶永礼一怔,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甜宝听话,雪地里冷,甜宝小腿腿又短走不快,三舅父给甜宝骑马马好不好?” 他俯身跟着小团子快走,轻柔又着急的想哄着她上肩。 甜宝小小的胸口一软,随后又努力绷紧了小脸扭头不看叶永礼,明显是生气了。 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 三舅父骗人! 甜宝差点就见不到家人了。 姜丰年知道小团子心里在想什么,一边奋力的在雪地里快走,一边费力的扭头柔声劝慰,“甜宝,是姥姥的错,姥姥不该和甜宝躲猫猫的,三舅父孝顺姥姥,不敢不听姥姥的话,你别怪他好不好? 让三舅父背着走好不好,不然一会走慢了,官差大人就不让乖宝跟着我们一起走了。” “快点走,别磨蹭!” 官差不耐烦的声音适时传来。 甜宝小小的步子一顿,小脸上浮现犹豫。 她看了看一脸着急的叶永礼,又看了看身后的叶永孝,“二舅父,背。” 说完甜宝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摇晃着小脑瓜,“大舅父,背!” 二舅父生病了! 肯定背不动甜宝的! “乖宝,大舅父二舅父都被锁住了,都背不了甜宝,三舅父错了,三舅父背着甜宝,随便甜宝怎么打三舅父好不好?” 九尺高的伟岸男儿,在小团子面前躬身低头,像只努力摇尾巴求原谅的可怜大狼狗。 甜宝终于看向叶永礼,鼓着腮帮子说,“不,三舅父,骗宝,宝害怕!骗宝!” 说着大眼睛涨出泪水,小嘴瘪了瘪,又扭回头不肯看叶永礼。 刚才找不到家人,甜宝好害怕好害怕。 甜宝有姥姥有家人,甜宝再也不想一个人了。 叶永礼心里一疼,愧疚如洪,急的绕到甜宝身边,想拉她空闲的小手手,可甜宝却把小手背到背后,小脸坚定的不想理叶永礼。 叶家人又心疼甜宝,又可怜叶永礼,可脚下一步不敢停,谁也没法停下来好好劝慰甜宝,只能任由叶永礼自己哄劝小团子。 眼见着甜宝脚下一步赶不及一步,一个虚踩绊倒趴摔在雪地里,瞬间被雪地掩埋,叶永礼眼底一硬,不由分说的把甜宝抱起来扛到了肩上。 “不要,三舅父,甜宝,自走!” 甜宝小手小脚乱蹬,挣扎着要下来,可叶永礼说什么也不放,一双大掌又稳又牢的扶紧甜宝。 挣扎了好一番,甜宝的小身子泄力了,软软的挂在叶永礼肩头,小胳膊小腿跟着叶永礼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看着叶永礼在雪地上留下来的深脚印,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叶永礼的动作有点野蛮,但是总归是把小团子抱起来了,这样不至于落后受罚,叶家人纷纷松了口气。 寒风瑟瑟,雪路无头。 一眼扫望过去,官路上的雪和山林枯木间的白连成一色,除了零星的灰枯,再无其他颜色。 姜丰年抬头看了眼灰压压的天,感觉有雪粒轻轻砸在脸上,眉头忍不住聚拢。 这几天连连大雪,也就停歇了大半日,不出所料,一会肯定有狂风暴雪。 积雪深及大人小腿,一身轻松的行走尚且艰难无比,更何况他们戴着三十斤的木枷。 他们几个大人也倒罢了,先前都伺弄过土地,还有一身子力气,可怜了一对双胞胎,罪童木枷虽然只有十斤,但是也不是从小锦衣玉食的他们能承受的。 还有玉莲,虽然是小门户的闺女,但是也是父母娇养着长大的,从来就没有干过重活,自己已经能听到她沉重不匀的呼吸声。 甜宝的身子湿了半截,凛风一吹,会不会风寒 “咳咳咳咳” 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猛咳,姜丰年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第30章 二舅父,不怕,甜宝、救! 叶家人的心齐齐一凛。 甜宝软趴趴的小身子瞬间绷的僵直,奋力的扬起小脑瓜,正好看到叶永礼身后的叶永孝猛咳出了一口血,脚步虚浮的跌滚到了雪地里。 她吓呆了,“二舅父!” “二弟!” “二哥!” “永孝!” 叶家人纷纷扑向叶永孝,队形瞬间打乱停滞。 “干什么!快走!” 官差的刀柄第一时间砸过来,叶永礼顺手把甜宝塞到叶家人中间,挺身护在了家人身前。 官差头子的长鞭毫不犹豫的抽过来,轻松的撕扯掉了叶永礼身上一块衣衫,“装什么装,给老子起来,继续赶路!” 现在已经走离城门三四里地,也是可以大方熬鹰的好时候了。 “老三,别傻站着,我们叶家人守规矩,但不守死规矩!” 姜丰年见三儿子没有动手,而是站在家人外围硬扛着刀柄和鞭挞,沉声喝到。 得了母亲的命令,叶永礼飞手过去揪住了再次飞舞过来的鞭尾,一个借力抽带,鞭子就从官兵头目的手里脱落,飞到了他的手中。 他又顺势握住官差送过来的刀柄抽出大刀挥舞过去,“别过来,我二哥咳血了才停下来,要是你们容我们休整片刻,我绝对不会动手。” 官差头子被他行云流水的招式惊的僵持在半丈开外,纷纷抽出大刀对峙。 甜宝刚好被放在叶永孝脚边,看着陷倒在雪里的二舅父嘴角渗出血迹,她害怕的小身子直哆嗦。 二舅父也会变成小木牌吗? 不要! 虽然娘亲睡在小木牌里也能陪着甜宝,但是娘亲再也不能喊甜宝乖乖,再也不能抱甜宝了。 她不要二舅父也变成小木牌! “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官差头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叶永礼挑战权威,恼羞成怒的朝手下爆喝。 六个官差齐齐朝叶永礼冲过去。 “啊啊!” “啊啊啊!哪里来这么多乌鸦!” 还没轮到叶永礼动手,天空突然俯冲下来一群黑压压的乌鸦,有三四十只之多,拼命的朝官兵们的眼脸啄下去。 官兵们挥着刀应付着乌鸦,再也没人顾得上叶家人。 叶家人齐齐看向叶永孝脚边的小团子,个个瞳孔地震。 就连虚弱的叶永孝眼底也是一片难以置信。 如果说麻雀带着姜丰年三人找到了甜宝,是人着急后产生的意念幻想,乌鸦在城门前攻击苏玉翠也是巧合,那这一次他们可以肯定,乌鸦突如其来攻击官差一定是甜宝的原因。 因为他们刚刚听的很清楚,官差刚准备攻击过来的时候,甜宝就哼起了不知名的调调,随后乌鸦就空降而出了! 甜宝看不懂叶家人的震惊,见小鸟过来帮忙后,就拍拍小胸脯松了口气,然后就笨拙的爬着凑近叶永孝。 看清小团子眼底懵懂的担忧和心疼,叶永孝困在木枷洞里的手,无力的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二舅父咳咳咳” 一张嘴便吸了冷风,他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咳嗽的当即,叶永孝就把头用力的偏到一旁,生怕控制不住的血沫子飞溅到小团子脸上。 叶家人纷纷回神,蹲了下来各自担忧的看着叶永孝,心急又无力。 叶永忠伸长脖子远远的扫望了一圈后,眼底一点一点的暗沉下来。 他很清楚二弟这是着了风寒引发了旧疾,如果没有大夫,这来势凶猛的病情很可能要了二弟的命。 可这荒郊野地,哪里有大夫!哪里有医治的条件! 看着二舅父难受至极的表情,甜宝的大眼睛里一瞬间涌满了泪水。 她瘪着小嘴,小手轻轻的摸着叶永孝的头安慰,“二舅父,不怕,甜宝、救!” 说着甜宝就伸出手指头把坠落的泪豆豆小心的接住,喂到叶永孝的嘴巴里。 叶永孝刚想安抚甜宝说自己没事,嘴巴里就渗进来咸味,和口中的血腥味融合到一起转瞬就弥漫开来,不知为何,他的胸腔竟舒畅了一丝,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姜丰年眼底一亮,瞬间反应过来甜宝的眼泪可以救人! 虽然不忍心小团子流泪,但是事急从权,她更希望儿子能活下来。 哪怕已经是穷途末路 ,能活一天,就多一丝希望! 看着甜宝的举动,叶家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甜宝,不要哭” 话没说完,就被咸咸的眼泪堵了回去,随着胸口越来越舒畅,叶永孝眼底逐渐漫上不可思议,即刻反应过来什么。 甜宝在救自己! 甜宝的眼泪可以救人! 心绪惊涛翻涌,叶永孝心疼的握住了甜宝再次递喂过来小手,“乖宝,二舅父不难受了,不用喂了,不哭了好不好?” 叶家人:!!! 一家人恍然顿悟了什么。 叶永孝刚才还虚弱的仿佛马上就要这会竟能支起来了,而且眼底没了病弱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鲜活有力的生机。 虽然离奇又玄乎,但是他们都很清楚,是甜宝救了叶永孝。 甜宝泪眼朦胧的凑近叶永孝,“不疼了?” 软乎乎的奶音带着不确定和小心翼翼。 叶永孝眼底瞬间湿润一片,握着甜宝的小手贴到脸颊边,“二舅父不疼了,甜宝不哭了。” 甜宝抽了抽鼻子,“真,不疼?”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叶永孝用力的准备起来,叶家人纷纷伸手准备扶他,却被他制止,“我可以站起来。” 本来可以轻松的站起来,但是沉重的枷锁让他费了些劲才站起来,随后他又单膝跪在雪地里,和甜宝平齐,眼眸温柔的说,“看,二舅父全好了,甜宝可以不哭了吗?” 甜宝怔了怔,小手不确定的摸摸叶永孝的头发,又摸摸他瘦削的脸颊,在叶永孝嘴角的血迹那僵了僵,然后用衣袖轻轻的一下一下给叶永孝擦掉血迹,大眼睛忽闪着小心翼翼再次确认,“不疼了?” 叶永孝红着眼尾点头,“不疼了,二舅父一点都不疼了。” 甜宝呼了一口气,这才咧开嘴角朝叶永孝露出小牙,“甜宝,棒!” 清澈的眼睫还湿漉漉的,但是小奶音却带着欣喜和一丝小傲娇。 叶家人低沉的心情一下子明亮起来,纷纷忍不住俯身费劲的揉揉小团子毛茸茸的头,小团子仰着小脑瓜,眯眼享受大家无声的夸赞。 和家人在一起,雪地也变得暖洋洋的呢! 相比叶家其他人对甜宝异于常人的惊喜和激动,姜丰年心里却喜忧参半。 第31章 甜宝,想嘘嘘,行吗? 甜宝已经接连救了叶家两条人命。 虽然她有着不一般的能力,可这世上的事情都是因果循环的,不可能一直予求却不付出代价。 小团子这般施力救了叶家,本来就孱弱的小身子会不会遭受什么反噬伤害? 又或者某一天会突然遭受什么劫难,以此偿还今日所得? 看着甜宝幸福的笑脸,姜丰年摈开不断冒出的杂乱心绪,逼迫自己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眼下困境重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就算再多忧虑也是枉然,只要当下所有的家人都在一起,一起活过了眼下这一刻,就是幸运。 至于甜宝,他们以为让她留在襄平郡衣食无忧就是为她好,可孩童不懂自己身处炼狱还是仙堂,小小的她只知道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心安之处。 看,至少这一刻,小团子很幸福很踏实。 大人们虽身处极恶劣境,每个人脸上竟然也能展露出笑颜。 这一刻可不是任何金钱权势,暖屋肉糜能带来的。 今日小团子护他们一分,以后有什么不利于小团子的,叶家人一起替她扛便罢了! 心思澄明后,姜丰年望向小团子的眼神纯粹的只剩下宠溺。 她的宝,是天赐给叶家的小福宝,不能让外人把她当妖孽抓走了! 老太太斜眼看了眼正被乌鸦攻击到暴跳的官差,费力的单膝跪地,凑到甜宝耳边叮嘱,“乖宝,你想和姥姥家人们一直在一起不分开吗?” 叶家人安静下来,纷纷蹲下身子,把和甜宝老太太扎堆圈围起来。 甜宝小脸的笑容收住了,毫不犹豫的点头,“不分开!” 姜丰年朝官差努了努嘴,“瞧,那几个坏蛋要跟着我们很久很久,甜宝能和小鸟说话,还有泪豆豆能救人的这些事,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 不然这些坏蛋就会把甜宝抓走,藏到姥姥和家人找不到的地方,明白了吗?” 甜宝跟着看向官差,大眼睛一下子变得很戒备,很认真的伸出小短指头比了个嘘,“悄悄的,听话。” 小模样可爱又乖巧,叶家人个个心软的一塌糊涂。 “那甜宝以后无论要做什么,一定要提前和姥姥或者舅父舅母商量一下,呃就是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告诉姥姥和家人们的意思,能明白姥姥的话吗?” 姜丰年循循善诱着小团子。 甜宝不懂人心险恶,她的与众不同得全家人一起守护着才行。 叶家人明白老太太的顾虑,也都目光灼灼的看着甜宝。 甜宝歪头努力的理解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叶家大人一圈,“甜宝,想嘘嘘,行吗?” 叶家人齐齐一怔,瞬间都笑出了眼泪,“行,当然行!” 甜宝不明所以,也傻乎乎的跟着裂开小嘴笑。 原来甜宝听话,家人们都这么开心丫! 甜宝以后会更听话的! 叶永礼桎梏最轻便,当仁不让的承担起带甜宝嘘嘘的重任,可小团子却噘着嘴不要他,爬起来就想跌跌撞撞的要自己去嘘嘘。 下一秒就被叶永礼端抱起来,“刚才才答应姥姥要听家人的话,转身就不听了?三舅父不是甜宝的家人吗?” 声音很生气,很委屈。 奋力挣扎的小团子听到这句话,小身子瞬间不敢动了。 可小脸气鼓鼓的,大眼睛里也有挣扎。 不想理三舅父! 可三舅父是家人,甜宝要听家人的话! 不想理要听话不想理要听话 小团子愁的皱起了小眉头。 端着小团子避开了众人几步,叶永礼一个屈膝扫荡腿,白皑皑的雪地瞬间空出一个圆,成了甜宝临时的茅厕。 闭着眼迅速脱了甜宝的裤头后,把奶团蹲放在地上摆好嘘嘘的姿势。 随后叶永礼就赶紧转身背过去,捂着嘴不让自己窃笑出声。 叶家人见此一幕,个个笑弯了眼睛。 叶永礼朝老太太挥手抱拳,俊朗的脸上挂着肆无忌惮的傻笑,像只偷到肉骨头后忍不住炫耀的大狗。 亏得母亲和小团子说这番话,不然小团子要是永远不理他了,他可是会伤心欲绝的。 甜宝方便完后,叶永礼赶紧巴巴的给团子提裤子,趁热打铁的把她抱进了怀里,“姥姥她们带着枷锁抱不了乖宝,三舅父抱着你,要听家人的话,知道了吗?” 小团子皱了皱小眉毛,伸出小手把眉眼憋着笑的叶永礼的脸推到了一边,自己的小脑瓜也朝反方向扭过去,虽然安安静静的没有挣扎着下来,但小脸小身子都写满了抗拒。 哼,甜宝听话了,但甜宝还是不想理三舅父。 叶永礼的头刚好被推的偏到了叶家人这边,惊愕的表情,像只活生生像是被人从嘴里夺走了肉骨头的大呆狗。 “哈哈哈!” 见此一幕,叶家人齐齐一怔,随后就都笑出了眼泪。 “三叔被妹妹嫌弃了,哈哈哈!” 叶兴武笑的忘记了脖子上还带着重重的木枷,一个重心不稳栽到了雪地里,双腿朝天成了倒栽萝卜。 “咯咯咯咯咯咯!” 甜宝指着叶兴武笑的小身子乱颤,兴奋过头导致猛地一个后仰,叶永礼刚准备喷涌而出的笑都吓了回去,赶紧小团子捂回怀里,惊出了一头冷汗。 叶家人一边笑的前俯后仰,一边赶紧七手八脚的想蹲下来把叶兴武扶起来。 奈何大家都带着方正的木枷,靠近的同时木枷碰木枷,乱七八糟的各自跌坐在身后的雪地里。 “哈哈哈” 接二连三的小状况让叶家人笑的停不下来,短暂的快乐让一家人心里都暖烘烘的,竟抵御住片刻的彻骨寒冷。 这份欢乐的笑声在官差们看来,显得尤为刺耳。 可他们还在和不知疲倦的乌鸦抗争,压根没有心思理会。 这些乌鸦就像成了精,虽然他们个个都是练家子,还挥舞着大刀,竟然连一只乌鸦都没有砍落! 等叶家人重新整顿好队形,乌鸦竟然一瞬间都飞的没影了。 官差们松了口气,纷纷跌坐在身后的雪地上,惊魂未定。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血痕和血洞,寒风一吹伤口就冻住了,疼的钻心挠肺。 缓过神来的官差头目抬起头,眼神复杂的望向叶家人。 第32章 救得了一时,还能指望甜宝一路流泪来救他们吗? 这一幕和刚才在城门口的那一出太像了! 难道叶永忠一心为民,不仅百姓拥戴,就连老天都会庇佑他们? 姜丰年一瞬不瞬的观察着官差头子的神情,心里一刻不敢松懈的做着预判。 脸上的疼让官差头子有些恼火,他眼神一凛,提着刀就逼近叶家人。 其他的官差见状,赶紧捡起手边的大刀纷纷站起来跟了上去。 “哇----” 空中猛然传来一声乌鸦的叫声,吓的官差们齐齐缩了缩脖子。 官差头目也下意识拿刀挡在了头上,眼神朝上空险险望去。 两只乌鸦盘旋在空中发出阵阵啼叫,好像在警告官差头子,要是敢对叶家动手,它们又会立刻俯冲下来和刚才一样啄咬他们。 官差头子已经看不到好肉的脸上震惊满满。 果真! 这群乌鸦在保护叶家人! 如果不是老天在庇佑,那就是 “老天有眼,知道我大儿叶永忠一心为民,从无私心,虽然不能阻止朝廷的降罪,但是也在想法子庇佑着我们一家。” 姜丰年眼见官差头子面色有变,赶紧双手合十,虔诚的望向天空的乌鸦,“谢苍天庇佑!” 乌鸦又是两声啼鸣,没有了先前面对官差时警告的意味,更像是对姜丰年感谢的回应。 叶家人纷纷学着老太太的样子双手合十,齐齐朝天空礼拜,“谢苍天庇佑!” 官差头子和一众手下惊的齐齐咽了把口水,再也不敢对叶家人有什么动作。 “官爷,虽然我们是朝廷流犯,但是我们一家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并无半点亏心之处,这一路我们也会尽力配合赶路,所以还请官爷体恤一二不要事事必究,这也是考虑你们的安危啊!” 礼拜过老天后,姜丰年转头望向官差头子,眼神无畏,语气中带着劝解的意味。 “继续赶路!” 和姜丰年对峙片刻后,官差头子下令。 叶家人松了口气,队伍重新在雪地里缓慢的行进起来。 雪路一直延伸至天边,好像永无尽头,寒风越刮越猛,零星雪片顷刻就集结成了鹅羽。 刚才片刻的温馨快乐,无力的支撑着叶家人的腿脚,每一脚下去,寒冷就入骨一分,直到彻底变得麻木,只能凭着本能迈动步子。 好在官兵们经过刚才那一遭都消耗了不少力气,赶路的速度慢了下来。 “阿嚏!阿嚏!” “娘,我好难受” “娘,我实在走不动了” 艰难的走了出十几里路后,双胞胎冻的已经连声喷嚏,流出来的鼻涕已经冻成了冰柱,脸色也开始涨红,显见是发热了,身子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瞬就会摔倒。 累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无孔不入的寒冷! 除了叶永礼有武功可以运内力抵御寒冷,所有人的状况都很差。 苏玉莲和姜丰年也开始咳嗽,打喷嚏,脚步发虚,随时有可能倒下。 “姥姥!” “哥哥!” 甜宝的大眼睛一层一层的漫上焦急、害怕,挥舞着小手喊着姜丰年,“救!救!” 姜丰年昏沉沉的脑子猛然一惊,看着扭头盯向甜宝的官差,赶紧费力的转身朝小奶团摇了摇头,“甜宝听话,我们没事。” 本来官差就起了疑心,现在决不能让甜宝暴露。 更何况没有冬衣御寒,救得了一时,还能指望甜宝一路流泪来救他们吗? “兴文、兴武!甜宝很担心我们,她会哭的,再坚持一会,还有一半的路程就到千峰岭了,就可以歇脚了!” 姜丰年强打起精神,嘶哑着声音给叶兴文和叶兴武鼓劲。 如今,甜宝是大家支撑下去唯一的信念了。 闻声,叶兴文和叶兴武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紧绷着小脸用力的迈着不听使唤的双脚。 甜宝泪眼汪汪的看着艰难行走的家人们,努力的忍住不哭。 她虽然小,但是依然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家人们的难受。 小团子心中涨满恐惧,她奋力的用衣袖揩了把眼泪,小嘴一瘪一瘪的哼唱起娘亲教的歌谣。 ‘乖宝,不怕,冬天,要,走啦’ ‘乖宝,不怕,春天,要,来啦’ “乖宝,不怕,天黑,有,月亮” “乖宝,不怕,抱抱,就不怕” 边唱,小团子边忍不住伸手紧紧抱住自己,心里的恐惧微微消散,涌上一些勇气,抽了抽冻红的鼻子,她继续重复的哼唱着。 奶脆的字眼有节奏的蹦出来,像稚嫩的磬声,轻柔的敲打在叶家人的心头,僵冷的身子仿佛凭空注入了一股力量,双腿仿佛也不再像先前那么难以迈开。 双胞胎昏沉无光的眼底亮起一丝光,张开动的干裂的小嘴,跟着甜宝哼唱起来,“乖宝,不怕,抱抱,就 ,不怕” 临近天黑,千峰岭终于近在咫尺。 千峰岭是襄平郡和淮平郡的分界地,过了千峰岭就是淮平郡。 看名知意,千峰岭绵延过去有千座山峰累叠而座,想过去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翻山而过,只有七八十里路程。 另一条就是走环山而修的官路,有近三百里路程。 有马车爬犁的自然会选择走官路,毕竟一路平坦无忧。 步行赶路的百姓人多了会选择结伴走山路,虽然翻山越岭,但是耗时短,行程不赶还能顺便捞些山货。 人少了,那就只能绕山走官路了,毕竟腿脚受点辛苦,总比葬身兽口的好。 这会,叶家人却压根没有心思操心官差会带着他们走哪条路,只想赶紧停下来让妇孺孩童缓口气。 千峰岭跟前有一家驿馆,专供官差歇脚食宿换马。 官差带着叶家人刚到驿站门口,就有小二点头弯腰的过来迎,“官爷,快进来暖和暖和!” 官差头子斜眼看了看身后,交代道,“把他们关押到柴房,明早卯时再赶路!” 末尾的官差把叶家人赶进了柴房,让小二落了锁就离开了。 一进柴房,叶家人顿时都感觉活过来一些。 第33章 甜宝简直就是一头记仇的小犟牛! “咚!咚!” 两道闷声传来,双胞胎支撑不住的倒在了地上,要不是有木枷缓冲,脑袋都摔坏了。 “哥哥!” 甜宝赶紧从叶永礼身上溜了下来。 叶永礼刚把双胞胎抱到干草堆上靠躺好,苏玉莲也体力不支的晕倒了。 狭促的柴房瞬间一阵兵荒马乱。 甜宝涨满泪水望向姜丰年,“姥姥,救?” 姜丰年忍住心疼点了点头,“乖宝,救救哥哥和舅母。” 闻言,甜宝赶紧趴到三个昏迷的家人身边,小手手忙坏了,一人一滴眼泪的轮着喂。 叶家其他人紧张的盯着小团子,呼吸都不敢大声。 一人喂了两三滴后,甜宝的眼泪流不出来了,眨着大眼睛着急的东张西望着。 “可以了乖宝,缓一阵舅母和哥哥们就能醒过来了。” 姜丰年似有所感,赶紧上前安慰着急的小奶团。 甜宝看了看依旧面色涨红的两个哥哥还有舅母,又看向虚弱的姜丰年。 姥姥看起来也生病了。 眼泪还不够! 小团子爬起来,哒哒的跑到码柴的地方,小手手够到一根腕口粗细的木柴,双手握住,奋力的朝自己的额头反敲了一下。 叶永礼浑身一震,这才反应过来甜宝的意图,赶紧上前夺下了小奶团手里的木柴,心疼的训斥,“甜宝,你干什么?” 甜宝痛的小嘴一瘪就哇哇哭出了声,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可她担心眼泪落在地上浪费,边呜咽边哒哒的跑回苏玉莲和双胞胎身边,小心翼翼的给他们喂食眼泪。 面对小奶团的单纯和炙烈,让叶家三兄弟纷纷红了眼眶,姜丰年更是心疼的眼泪直流。 叶家何德何能啊,竟然能让小奶团如此掏心掏肺的对待! 一直到苏玉莲和双胞胎苏醒了,甜宝才轻轻的松了口气,却又马不停蹄的上前把姜丰年拉蹲下来,小脸蛋挂着的眼泪全部喂到了她的嘴里,“姥姥,咽!” 姜丰年含着热泪把小奶团的眼泪抿开,夸张的作了个咽下去的动作。 小奶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咧开了小嘴,拍着小胸脯说,“有宝在,不怕。” 这一刻,甜宝觉得自己的眼泪好厉害,一想到只要自己在,家里人就都不会有事,小小的心里就好踏实好踏实。 叶家人纷纷上前,把小奶团围在了中间,只想伸手把甜宝紧紧抱进怀里,可隔着木枷锁,他们只能轮流伸手捧着甜宝的小脸,抿着唇轻柔心疼的贴贴甜宝微肿的额头。 每双手过来,甜宝都露出大大的笑脸,小小的心里甜的咕咚咚直翻蜜泡泡。 双胞胎听闻甜宝为了流出眼泪救他们,自己用木柴敲疼自己,心疼的眼泪直流,一人一只手紧紧的握着甜宝的小手责怪,“傻妹妹!下次不许这样了!” 甜宝憨乎乎软绵绵的拍了拍胸脯,“傻宝,很厉害的!” 一句话,把双胞胎和泪眼朦胧的叶家人都逗的抿出了笑花。 “甜宝,下次可不许这么对自己了,三舅父会心疼的!” 叶永礼仗着自己身无桎梏,伸手就把甜宝抱进了怀里。 叶家其他人的眼里齐齐迸射出羡慕。 甜宝猝不及防的被抱紧,本来咧开的小嘴僵住收拢,小手用力的想把叶永礼抵开,“不抱,三舅父!放!” 小奶团的区别对待让叶永礼一脸受伤,不管不顾的把狗头埋进了小奶团的颈窝呜呜假哭起来,“呜呜呜,甜宝,你就原谅三舅父,三舅父知道错了呜呜呜,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松开” 甜宝反抗的小脸僵了僵,小小的眉头聚拢了嫌弃? 面对强有力的怀抱,小奶团放弃了无畏的挣扎,小身子小手都卸了劲,一副任由叶永礼哭破喉咙也不想搭理的生无可恋。 “三叔,赶紧松开妹妹,她都嫌弃你了!” “哈哈,三叔,你现在的样子要是被那些害怕你的人看到了,大牙都得笑掉了!” “哈哈哈” 生怕小团子嫌弃自己,叶永礼只好悻悻的松开了手,瞪了两个侄儿一眼,干脆坐到了一旁的干草上赌气。 谁说小孩忘性大好哄? 甜宝简直就是一头记仇的小犟牛! 小小的柴房充斥满了温馨和欢乐,不比叶府差半分。 “开饭!” 没多会,小二送来了一桶吃食,打开门时风雪卷进来,让叶家人齐齐打了个颤。 小二没有丝毫逗留,放下桶就离开了。 可从极寒外室踏进柴房那股短暂的暖意,生生被寒风彻底卷走了,虽然比外面好太多,但也丝丝渗骨。 “这、这是猪食?” 赶了一路,叶永礼早就饿坏了,腾的起身,待看清桶里的吃食,忍不住有点作呕。 饭菜稀稀拉拉的混在浑浊的油汤里,明显就是吃剩下的泔水! 叶家人也都屈辱不甘。 他们在农村刨过食,自然明白泔水是喂猪的。 多么讥讽啊! 那些贪官污吏在桌上大鱼大肉,他们一门忠良眼下却只能靠猪食活命! “吃饭饭!” 相对叶家人的复杂心情,甜宝却格外的开心,小手手指着泔水桶欢呼道,“有肉肉!有肉肉!” 这发自内心的奶脆欢呼,将叶家人的屈辱不甘抨击的七零八碎。 震惊,心疼,惭愧,齐齐涌上心头。 很显然,甜宝以前肯定是日日靠泔水活命无疑了。 而且她的泔水饭比眼前的更差,可能连一块肉都不曾有过! “开饭咯!” 姜丰年掩下心痛如绞,笑呵呵的望向甜宝,再看向泔水桶的时候,脸上都是期待,“老三,把里面的肉和好的都挑出来,先给三个娃吃!” 小二甚至连饭碗都没有拿一个,桶里只有一个勺子。 甜宝乐滋滋的坐在了双胞胎中间,快乐的摆动着小腿等投喂。 勺子送过来的时候,一股酸味混合着洗锅水的味道钻进鼻孔,不停泛上喉咙的恶心,让双胞胎简直无法克制。 甜宝却张开小嘴,大大的吃了一口,然后赶紧把勺子推向叶兴文,“大哥哥吃,香!” 第34章 能入口的都尽量的吃下去,能活一刻是一刻! 叶兴文拒绝不了小奶团真诚纯净的眼眸,脖子一梗,也吃了满满一口。 叶家其他人忍着心酸复杂,一人一口的分享着吃起来。 饶是泔水,也只给了小半桶,叶家人一人只吃了八九口,就没了。 三个娃吃了个半饱,叶家大人连三分饱都没有。 其实不吃饭还好,肚里一旦进了吃食,那种席卷而来的欲求不满比饿着还难以忍受。 大家围坐在草堆里沉默,想把那股饿劲扛过去。 叶永礼饭量巨大,是宁愿挨刀子流血也受不了肚子饿的那种,此刻肚子里那点引子勾的他心慌磨烂无所适从,眼神扫了一圈,他顺手从干柴上扣了点树皮放在嘴里嚼巴,有苦又干的树皮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双胞胎惊讶的瞪大了眼,一边跟着三叔难以下咽的模样皱眉伸脖子,一边不停的咽口水。 感受到侄子们的目光,叶永礼掰了一小块树皮分给他们,“嚼,多少能哄哄肚子。” “大哥,娘,你们也都将就着吃点,如果明天走山路还强点,还能顺手薅点干草树皮啥的混肚子,要是走官路,这一路好几百里可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指望有东西填饱肚子了。” 叶永礼又接连剥了了几块树皮分递给姜丰年和众人。 姜丰年点了点头接了过来,“老三说的对,从现在开始,只要毒不死人的东西,能入口的都尽量的吃下去,能活一刻是一刻!” 众人都接过树皮啃了起来,面面相觑间,都被对方咯牙皱眉伸脖子的丑态逗的笑意连连。 甜宝一瞬不瞬的看着众人的模样,小脸上若有所思,刚准备说话,叶永礼把嘴里嚼烂的树皮渣渣吐在手上伸到了她嘴边,“甜宝,你的牙嫩咬不动,三舅父给你嚼碎了,快吃! 你可以不理三舅父,但是这个要是不吃就得饿肚子!” 黑黝黝的眼里带着一丝赌气和忐忑。 众人咀嚼的嘴巴齐齐一顿,纷纷一言难尽的看向甜宝。 小奶团看着黑黢黢黏糊糊的一团,小小的眉头皱的连成了一条线,小手撑着身下的草堆,屁股直朝后面顾涌,快速的和叶永礼的手拉开了安全距离。 憨态可掬的嫌弃模样,让叶家人笑的前俯后仰。 叶永礼满头黑线的看着小团子,心里的委屈让他想原地暴走。 啊啊啊啊 两岁半的甜宝比大哥还难哄!! “不吃算了!” 一赌气,他扬手就准备把手心的一团拍进了嘴里。 甜宝瞳孔微缩,弹起来就抱住了叶永礼的胳膊,阻止了这恶心的一幕,小脑袋急的直摇,“丢!快丢!给果果!” 小奶团急乎乎的拍掉了叶永礼手上黏糊糊的一团,随后小手摸了摸翎羽,就捧着一个红彤彤的果子怼到了他嘴边,“吃,这个!” 小小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怒其不争的表情! 浓郁的果香强烈真实的钻入鼻孔。 叶永礼:!!! 叶家人:o0o!!!!! 回过神的小奶团小脸一僵,怯怯的收回捧着果子的小手,准备藏到背后,却被叶永礼一把握住,“甜、甜宝,这苹果哪、哪来的?” 边说他边咽了把口水。 甜宝的大眼睛闪了闪,侧头望向姜丰年。 姜丰年赶紧收敛了面上的震惊,轻柔道,“不怕不怕,这里只有家人,甜宝可以说的。” 甜宝小脸一松,把小手抽出来,果子留在了叶永礼的手上,沉甸甸的,真实又称手! “宝,很多果果!” 甜宝干脆把两只小手都伸出来,奋力的托举着两个红彤彤的果子,一个塞给姜丰年,一个塞到苏玉莲手里,“甜,好吃!” 姜丰年婆媳对视一眼,震惊几乎要掉出眼眶来。 甜宝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神奇的秘密? 横竖得了姜丰年的允许,甜宝忙活开了,不亦乐乎的把空间里的果果搬出来。 “大舅父,吃!” “二舅父,给!” “大哥哥,这个,大!” “二哥哥!” 最后,每个人手上都多了两个果子,一个黄的一个红的,很公平。 甜宝满足的眨了眨大眼睛,自己也捧着一个,小腿一摊坐在了干草上,举起比她脸还大的苹果给大人做示范,“看宝,啊呜!” 小嘴张大到极致,大大的啃了一口,甜甜的汁水让小奶团的眼睛里亮满了星辰,“哇哇,甜果果!” 鼓着腮帮子咀嚼了两下,看众人都呆呆的看着自己,小奶团急了,赶紧一只手举着苹果,一只手撑着爬起来,走到叶兴文身边把他手里的果子怼到嘴边,“咬!” 边说,自己也张开了小嘴巴示范。 “咔嚓!” 叶兴文顺从的咬了一口,甜甜的汁水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甜的他瞳孔扩张,“好甜好甜!” 甜宝的大眼睛里漾出自豪,急不可耐的看着众人又啃了一口示范,“啊呜!吃!” 回过神的众人赶紧收敛震惊和复杂,大口大口的啃起果子来。 一口下去,大家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震撼。 世上竟然有这样甜美多汁的苹果和梨子! “吃快些,免得被发现。” 边吃,姜丰年边嘱咐道。 大家会意的加快了速度,眼神都聚焦在小奶团身上,一刻也舍不得挪开。 每个人眼底都是浓浓的幸福和感激。 甜宝就是老天爷赐给叶家的宝藏!!! 吃着吃着甜宝觉得不对劲了,大家怎么把果核也吃了? 赶紧爬起来,伸手抓住了叶兴武的手,“饿?宝还有,果果!” 说着小手又给叶兴武塞了一个果果。 然后,每个人手里又多了一个果子。 “嗝” “嗝!” 众人看着手中斤把重的果子,为难的打起饱嗝。 “乖宝,我们吃饱了,这些果核不吃的话,被坏人看到了,会打我们的!” 姜丰年看懂甜宝的担心,赶紧耐心的解释道。 甜宝歪着脑瓜,理解了一会,然后恍然大悟的点头,小手薅住了翎羽。 然后。 所有人手上的果核和刚才分到的果子都不见了。 叶家人:!!!! 双胞胎嘴巴张的可以塞进半斤大的果子! 妹妹是小仙女!! 叶兴武眼尖的看到了甜宝头上的翎羽,好奇的凑上前。 第35章 这是......凤凰的羽毛! 众人的视线也跟了过去,聚焦在小奶团的头顶。 甜宝察觉众人的目光,小短手把翎羽揪的立起来,自豪的拍了拍小胸脯,“这里,很多果果!” “这是凤凰的羽毛!” 苏玉莲观察了半晌,惊诧的看向姜丰年。 她绣工一绝,花鸟鱼虫都绣了个遍,为了绣出栩栩如生的效果,每个物什的细节都观察入微,虽然她没有见过真正的凤羽,但是却见过不少凤凰绣面,对甜宝头上金黄特别的羽毛一眼就确定了十之八九。 叶家人震惊的同时,心底有大胆的猜测呼之欲出。 难怪甜宝能在钱家那么艰险的环境活下来,她一定是自带口粮和救命良药的小凤仙转世! “大家一定要缄默于口,切勿让外人看出半分异样。” 短暂的沉默后,姜丰年快速的逼自己接受了小奶团身上发生的种种神奇之处,边嘱咐大家边伸手把翎羽藏进了甜宝毛茸茸的头发里,“乖宝,藏好,万不能被坏人看到了。” 她又望向双胞胎,“你们也要牢记祖母的话,保护好甜宝的这些秘密,明白了吗?” 甜宝赶紧用小手捂住翎羽,乖巧的眨了眨眼睛,“宝,藏好!” 双胞胎也连连点头,“孙儿都明白。” “都靠过来,我们挤一块睡觉,这样能暖和些。” 小奶团和两个孙儿的懂事让老太太心安了些,招呼大家都靠过来。 夜色已经降临,寒风呼啸的越发猖獗狰狞。 虽然一家人都在室内,但厚墙能遮挡凛风,却遮不住凝血冻骨的寒气。 他们这一身单衣,能不能熬到见明天的日头都还未可知,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 叶家人都听话的靠过来,挤到了不太宽敞的干草上,把甜宝围在了中间。 一安静下来,寒冷仿佛放大了十番,一寸一厘的侵蚀人的意志力。 “嘶……” 叶兴武耐不住困乏,不小心靠到了冰冷的墙面,立刻弹的绷直了身子,牙根冻得直发颤,“娘,好冷……” 叶兴文虽然一言不发,但是他身边的苏玉莲依然感受到了儿子隐忍的哆嗦。 她想把孩子搂进怀里,可连伸手都做不到,只能红着眼眶摸索到孩子双手被困的位置,不停的朝孩子冰冷的双手哈着热气。 听到媳妇努力清晰的斯哈声,叶永忠也摸索到二儿子的手,替他哈热气。 见状,一家人互相替彼此哈气,虽然暖意微薄,但家人之间的关心爱意也足以抵御内心那份冰冷和绝望。 “二哥哥?冷?宝,有被被!” 黑夜里,奶脆的声音突然划破了众人的斯哈声。 叶家人齐齐一顿,呼吸声都凝结了。 姜丰年咽了咽口水,“乖宝,你是说……有被子和衣服吗?” “嗯!” 小奶团好像站了起来,急急的摸寻到姜丰年桎梏在木枷锁的手握住,“宝有!很多!拿不?” 呀,姥姥的手好冰好冰,她一定很冷很冷。 刚刚听到二哥哥说冷,还听到了牙齿发颤的声音,甜宝冷的时候小牙也会忍不住打架的。 娘给也给宝哈过气,可宝还是很冷…… 叶家人震惊之余,升起浓厚的希望。 小奶团竟然连被子都有! 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乖宝,你告诉姥姥,给我们拿果子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者疼?” 姜丰年赶紧抽出手,反握住小奶团手腕的衣袖出,认真的询问。 大家明白老太太为何作此问,呼吸声都放轻了。 虽然甜宝有些神通,但是他们也不能予取予求,如果对小奶团有伤害,他们宁愿冻着。 甜宝察觉到大家的紧张,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歪着头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试探的说,“脑袋疼” 叶家人心里齐齐紧缩。 姜丰年握着甜宝的手一紧。 果真,甜宝为他们做的的那些事都是有反噬的。 “果果大,砸的疼!” 正当大家揪心的时候,甜宝委屈的瘪了瘪嘴,揉了揉额头,“宝笨,太近” 果果很乖的,宝看中哪个,哪个就会乖乖掉下来。 就是宝站的太近,第一个掉下来砸到头了,到现在还很疼呢! 叶兴武像是听懂了一点,牙齿打着颤问,“妹妹,你被果子砸到头了吗?” “嗯,砸头了,很疼的!” 甜宝点头如啄米,寻摸着把小脑瓜塞到了姜丰年的手掌下面,“姥姥揉,就不疼” 黑夜里,小奶团的大眼睛闪烁着一丝心虚。 其实宝早就不疼了,可姥姥问了,怎么又开始疼了呢? 呃姥姥摸一下,会好的更快叭! 姜丰年反应过来,心里猛然一松,哭笑不得的轻轻给小团子揉了揉额头。 原来是被果子砸疼了啊! “宝好啦!” 揉了几下,甜宝迎合着姜丰年蹭了蹭她的掌心,小奶音可欢快了,“拿被被?哥哥冷!” 姜丰年不放心,又追着把小奶团浑身摸了个遍,问了好一通,见往外拿东西确实不会对她有影响,这才点头,“乖宝,拿!” 话刚落音,有什么接二连三的落下来,把叶家人齐齐盖了个厚顶。 柔软的暖意和沉重齐齐压过来,正是被子。 “宝,太、太多了!” “妹妹,能不能拿走一些,好重!” 大家都带着枷锁,被甜宝窒息的爱压的动弹不了。 甜宝坐在众人中间,懵懂的问,“拿多少?” “妹妹,先拿走三床” 叶兴武呼哧喘着粗气,根据重量估算了一下。 甜宝一脸懵,“三床,是几床?” 边问,边忍不住掰了掰手指头,“三床” 叶家人: 苏玉莲嗔怪二儿子,“妹妹才多大啊,哪里识得数?” “别急,我来搬!” 叶永礼麻溜钻出来,三两下就把被子从众人头顶抱开了,然后抹黑把众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顺便点了个数。 一共六床! 其中有一床有微微的汗味,那熟悉的味道让叶永礼浑身一震。 这是他的被子! 化成灰他都闻的出自己的味! 第36章 这个个都像吃胖了三十斤,还指望在官差那里瞒天过海? 裹上被子后,众人只觉得幸福的想流泪,纷纷伸腿想把小团子薅到自己怀里来。 “妹妹,到二哥哥这里来,好暖和!” “到大哥哥这里来” “乖宝,大舅母想抱抱你” 叶永礼眼神闪了闪,不由分说的伸手把甜宝裹进自己的怀里,一本正经的岔开了话题,““甜宝,这被子是哪来的?”” 他堂堂八尺男儿,和一个小孩子赌气太掉价了,小团子不理他,他就一直主动,小团子拗的过初一,也拗不过十五! 众人齐齐怔住了,这才发觉,身上的被子有熟悉的触感和味道。 是家的味道。 甜宝本来奋力的扒着被子,想从叶永礼怀里钻出来去大舅母怀里,听到叶永礼的问话,小身子顿住了,眨着大眼睛认真的掰起了手指头,“姥姥的,大哥哥的,二哥哥的,大舅父的” 大家越听越心惊。 难不成小团子能隔空取物,把叶家的东西随手拿来? 那岂不是 狂喜一瞬后,众人即刻恢复平静。 叶家的东西都被抄去充公了,被子这些应该是遗漏了,小奶团才刚好能拿来派上用途。 这会能盖上被子,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奢侈,哪里还能妄求更多! 掰完手指头,甜宝回过神,又开始奋力的扒被子,“放宝,出去!要,舅母!” 叶永礼的心被小团子伤成了一瓣一瓣,“甜宝,大舅母和大舅父要裹一床被子,你过去他们不够盖,会冷,三舅父是一个人,被子够大!” 每个字都带着酸唧唧的味道。 甜宝顿了顿,继续扒,“要,哥哥!” “大哥哥二哥哥都是小孩,不会照顾你这个小小孩!” “那,去,姥姥!” “姥姥年龄大了,照顾自己都吃力,你心疼姥姥就听话别去!” “那那,二舅父!” “二舅父身子柔弱不能自理” “甜宝,来二舅父这里,三舅父有脚臭,熏人!二舅父已经被甜宝治好了,能照顾好甜宝。” 听到三弟为了霸占小奶团,不惜用形容女人的词汇形容自己,叶永孝满头黑线,被激起了雄性天生的胜负欲。 “噗嗤” “噗嗤哈唔” 兴文兴武没忍住笑出了声,反应过来赶紧把嘴埋进了被子里笑的浑身抖动。 其他人也被兄弟俩的争锋逗的抿开了笑意。 三舅父,脚臭?! 甜宝小身子一震,扒的更奋力了。 见大势已去,又唯恐把小团子惹哭了,叶永礼只好松开了被子,眼睁睁的看着小奶团钻进了叶永孝的被子。 叶永孝虽然是为了惩罚弟弟,但是小奶团一入怀,他整颗心瞬间变的软乎乎的,赶紧轻柔的圈住了小团子,只让她露出了一个小脑瓜。 “二舅父,疼?” 甜宝伸出小手,轻摸了摸叶永孝的喉咙,小心翼翼的问。 叶永孝心里一软,眼底的宠溺和动容海啸一般席卷而来,“不疼,一丁点儿都不疼了,是甜宝治好了二舅父,甜宝真的好厉害。” “不疼,真好。” 小奶团安心的点点头,大眼睛又寻摸着黑夜里的人影问,“姥姥,冷?” 姜丰年红着眼,“乖宝,姥不冷,姥很暖和很暖和。” “大舅父,冷?” “大舅父盖着甜宝给的被子,可暖和了。” “大舅母,冷?” “乖宝,大舅母和大舅父挨在一个被子里,很暖和” “” 问着问着,小奶团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蜷缩在叶永孝的怀里沉沉睡着。 虽说赶了一天的路,早已经疲惫不堪,但是姜丰年还是强打起精神道,“凭空出来这么多被子,万一官差半夜查房,一定是解释不清,我们大人轮流值夜,有什么动静还可以提前掩藏。” 叶家三兄弟齐齐低声:“知道了娘。” “我们兄弟三人值夜就行,你赶紧睡觉。” “对,我先守前半夜。” 迅速的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由叶永忠守前半夜。 很快,柴房里就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叶永忠在黑夜里瞪大了眼睛,良久后轻轻叹了一口长气。 虽然天降横祸,但是叶家总归是有福气的,家人互爱,还有甜宝这个福娃娃跟随庇佑,哪怕是艰险寸余之地也能栖息为家。 可国情堪忧,百姓不堪重负,爆发大乱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即使他们依仗小团子能苟延喘息,但遍地苦难的人世间,又如何能做到独善其身? 想到这里,他摇头苦笑。 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悲天悯地,真是可笑可悲! 寅时左右,最后轮值的叶永孝把大人都喊醒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官差可能就醒了,接下来不管是走山路还是官路,都有很长一段时间会在荒郊野外过夜,到时候我们在官差的眼皮子底下,绝无可能再有今天这般幸运,可以把被子取出来裹身取暖,还是要早做打算才行。” 姜丰年点了点头,“老二思虑的周全,今天甜宝救我们的场景大家也看到了,如果我们一直着单衣赶路,这一路肯定是病痛缠绕不休,总不能指望甜宝日日流泪挽救我们,我不忍,你们肯定也不忍。 再说,这样的异常也会让官差发现端倪,到时候想瞒天过海,只怕不容易。” 大家齐齐点头,随后却都有些沉默。 官差的眼皮子底下能作何打算?再冷他们也只能穿着单衣上路! “娘,昨天都捱过来了,明天我们也一定行。” 嘴里说着鼓舞人心的话,但是叶永礼的语气到底是有点发虚。 自己身怀内力肯定能捱过去,可家人们呢? 摸着手里的被子,姜丰年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什么,当机立断道,“老三,把被子拆两床。” 叶永礼不明所以,有些心疼,“娘,拆被子做什么?说不定日后有还能用上呢!” “三弟,拆,我们可以把棉絮塞到衣服里,这样就能抵御寒冷了。” 苏玉莲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婆婆的用意,赶紧附和。 大家纷纷会意。 叶永忠欣喜道,“姜还是老的辣,娘,这个法子妙极了。” 大家都觉得未来的路有了希望,赶紧配合叶永礼,三两下把两床被子拆了,又把孩子们喊醒,扯着大块的棉絮往他们衣服鞋子里塞,最后几个大人才把自己的衣服塞满了棉花。 两床被子的棉絮一丁点都没浪费。 叶永礼还把所有人的衣服又都重新整理束扎的紧紧的。 天边鱼肚见白,勉强能视物。 看着明显臃肿了一大截的彼此,叶家人又犯了愁。 棉絮是藏住了,可这身形藏不住啊! 这个个都像吃胖了三十斤,还指望在官差那里瞒天过海? 第37章 淮平郡百姓的日子已经艰难到这个份上了吗? “老三,快给每个人衣服里塞一些干草。” 姜丰年看着地上的干草,冷静的交代。 大家眸子齐齐一亮,对呀,塞上干草,可以掩人耳目! 叶永礼不敢怠慢,赶紧挨个的给大家身上又塞了厚厚一层干草,衣领袖口处还故意露出来许多干草,以便混淆视听。 甜宝也在姜丰年的小声叮嘱下,把被子全部收回了空间。 柴房里瞬间恢复如初。 一切刚准备好没多久,就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没有人进来,只有官差催促的声音,“都出来!继续赶路!” 官差头子背着手在柴房外面悠闲的踱步,眼底一片了然讥讽。 昨夜他盖着厚厚的被子都一夜没有捂暖和,这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又都只穿着单衣过夜,肯定早就冻硬了。 能走出柴房的,或许就只有那个叶家老三了。 就算叶家老三能走出来,自己也不会让他活过今天。 这样,他就不用大老远的跑一趟荒疆,可以直接原路返回交差了。 正想着,官差头子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感觉有点不对劲,赶紧转身。 !!! 一个、两个、三个 他眼神越来越阴沉。 叶家人竟然全须全尾的一个都没有死! 昨天病恹恹好像下一刻就会咽气的两个小子,此刻精神奕奕的哪里还有一丁点将死之样! 官差头子的眼神落到了叶家人臃肿的身形上,从他们衣领袖口乱七八糟支棱出来的干草无不提示着他,这家人很聪明,很想活。 是他大意了,竟然没让人提前把柴房收拾一下,给叶家人留下了活命的机会。 “出发!” 官差头子恨不得上前把叶家人衣服里的干草都掏出来,更想立刻手刃了这群麻烦,但是脸上的疼还没有消失,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恨恨的下令赶路。 叶家人齐齐松了口气,赶紧自觉的排成纵列跟上前。 甜宝今天很听话,乖乖的任由叶永礼抱着赶路,不过仔细看就能看到小身子刻意和叶永礼保持着间隙,小脸上写满了懂事的抗拒。 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但是叶家人却一步一步走的很坚实,只因为浑身上下都塞得严严实实,足以抵御寒冷。 很快一行人就行至官路和上山之路的分叉口。 姜丰年走在最前面,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官差头子的步伐,判断着他准备走哪条路。 官差头子没有丝毫停顿,直接拐上了山路。 叶家人暗暗松了口气。 山路虽然陡峭难行,但树多草杂好遮掩,更有利于保护甜宝。 官差头子斜眼看了看身后乖顺的叶家人,握在刀柄的手不安分的紧了紧。 上山的一截路很难走,雪泥混杂,十分险滑。 空手上去都有些吃力,更何况叶家人带着枷锁,根本没办法用手借力。 叶永礼先把姜丰年搀扶上去,然后让她看着甜宝,然后又折回去帮其他家人上山。 官差们见他们慢腾腾的,本来想扬鞭催促一下,可每当他们有这个意图的时候,山林里总会传来不明禽类的啼鸣,让人心底瘆得慌。 最后官差们干脆不管了,爬到顶上俯视睥睨叶家人狼狈上山。 上山后,厚厚的积雪把原先的路都淹没了,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走的很是艰难。 深入近二三十里山路后,叶家老小的额头都沁出了汗意,虽然累的直喘气,但是比起昨天钻心透骨的寒冷,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官差们边走边啃馍喝水,压根不管叶家人的死活,一口气从早上走到下午。 叶家人颗粒未进,只能抿着叶永礼一一喂食过来的雪球充饥解渴,个个饿的脚步虚浮。 姜丰年微微皱眉,猜到官差可能想拖死他们,想着再走几里地,如果官差还不开口停歇,就豁出去和官差拼命。 正常的跋涉之苦他们不会反抗,但是想毫无理由的故意朝死里整他们,那不能够。 又走出一里地后,迎面而来的山林里突然传来一阵细碎嘈杂的人声,在空寂的山林里显得十分清晰。 “什么人!” 身前的官差头子戒备的绷紧了身子,顺手拔出了大刀。 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被官差头子的威喝吓到了。 官差头子招了招手,带着两个官差朝前快速的前行探看情况。 叶家人赶紧跟上。 “你们是哪里人?为什么在这深山里逗留!” 很快,一行人跟着官差来到了一处山洞,官差用大刀指着山洞,满脸凶狠的盘问道。 看清情形,叶家人眼神齐齐涌上复杂和疑惑。 狭促的山洞里,挤缩着一群骷髅架子般的流民,男女形色,老态龙钟里夹杂着豆芽菜般的小萝卜头,目测有四五十人,这会都惊恐的朝官差齐齐跪了下来。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匍匐着解释,“官爷,我们是淮平郡的百姓,家里的粮全都交了赋税,我们全村老小没有粮食过冬,就连田间地头的麦秆也都已经吃光了,实在是没有可以入嘴的吃食了,实在不得已我们才到深山里来栖息的。 官爷,我们只想着老老实实的借靠山里的树皮杂草捱过这个冬天,明年再回村耕种,绝对不敢造次啊。” 男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对官差身上那身官皮的恐惧已然渗进了骨血。 叶永忠心口猛然一缩。 淮平郡百姓的日子已经艰难到这个份上了吗? 弄清了情况,官差轻蔑的看了地上的骷髅流民一眼,把大刀收回了刀鞘,“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襄平郡的山头,有没有路引?” 一群人吓的瑟瑟发抖,中年男人的身子匍匐的更低了,“官爷,我们、我们没有路引。” “呵呵,没有路引?那就收拾收拾把山洞腾出来,不然我可以把你们当流匪就地斩杀!” 官差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山洞,决定在这里过个夜后继续赶路。 骷髅流民们不敢怠慢,赶紧开始收拾山洞里的东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把山洞腾了出来。 官差走进山洞后,中年男人颤颤巍巍的带着流民们准备离开。 “站住!你们就在洞口过夜,不准擅自离开!” 官差眼神一转,顷刻间改了主意,喝止了流民。 第38章 人肉栅栏 虽然已经是凛冬,但是深山老林也难免有饿醒的猛兽,把这堆流民放在山口当人肉栅栏,刚好! 流民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好又依偎着停下来站在原地不敢走。 姜丰年却察觉到官差头子的意图,眼神闪过一丝复杂和不忍。 官差头子把几个官差招呼进山洞后,就吩咐中年男子,“女的留守,男的都去砍些枯草木柴,把洞里给我垫厚一点,再生上火。” 他面色得意洋洋,只觉得今天运气不错,傍晚时分遇到了这么群流民,不仅可以拿来当人肉栅栏,还可以当奴隶使唤。 流民们看着将黑的天,忍不住交头接耳的骚动了一阵,最后中年男人还是无奈的带着七八个男人准备进山。 “官爷,我们赶了一路,一口吃的都没沾,请你放我和村民一起进山砍柴,顺便给我家人找点东西回来垫肚子,可行?” 看着饿的身形不稳的侄子和家人,叶永礼忍不住上前和官差头子商议。 官差头子怎么可能让他们填饱肚子,“不行,你是犯人,万一逃跑了我难逃其咎。” “那你就派个人跟着我,总行了?” “不行,我兄弟们也都累了,想吃东西,就在我们眼皮子跟前找,找得到就吃,找不到就饿着。” “你不会是存心想饿死我们?” 叶永礼三两句下来就摸清了官差的意图,直言不讳的问道。 走向深林的流民们听到这个声音,惊的顿住了步子,扭头望向叶家人。 这群犯人怎么这么胆大,竟然敢和官差老爷这样说话! 官差头子目光锐利的望向叶永礼,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叶永礼迎头对峙,目光也是一片冷凛。 两人之间暗涌的厮杀让整个空气都凝结了,流民们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良久后,官差头子才收回眼神,用刀柄指向姜丰年,“半个时辰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先杀了她,然后每隔一炷香杀你一个家人” 他的话还没落音,叶永礼抱着甜宝转身就走,“半个时辰足矣!” “如果我回来看到我的家人掉了一根头发,那咱们就同归于尽,血祭这座山!” 走了一截,叶永礼又远远的补充道。 流民们见状,纷纷跟上了叶永礼,可叶永礼身形轻快,片刻就隐没在了山林里不见了。 脚底生风的奔跃出了好一截,叶永礼在一棵四五人粗的大树背后停下来,然后侧身观察了好一番环境后,才把骑在脖子上的甜宝抱了下来,然后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被小奶团揪疼的头皮。 甜宝脚一落地,就软绵绵的跌坐到了地上,小手却兴奋的直挥舞,“飞!飞!” 三舅父飞的好快! 好想再飞一次! 双手抱头揉的叶永礼闻言一怔,赶紧把甜宝从雪地里抱站好,然后单膝半蹲望着小奶团咧开了一口白牙,“甜宝喜欢飞?” 甜宝看着冒着傻气的三舅父,心里赶紧摇头,小脑瓜却不争气的点了点头,“好玩!” “好,只要甜宝喜欢,三舅父一会再带着你飞回去!” 叶永礼激动的热泪盈眶。 走了一路,总算是找到了哄小犟牛的突破口了,太不容易了。 “甜宝,你那有野鸡吗?或者野兔子?” 时间紧迫,叶永礼言归正传,脸不红心不跳的啃起了小奶团。 甜宝一脸懵,“野鸡?是啥?” 随后大眼睛亮了亮,“兔兔,有!” 话才说完,雪地上就出现了几只灰毛兔,蹦蹦跶跶的准备逃。 叶永礼来不及惊诧,飞身上去揪住了几只兔子的耳朵。 乖乖! 好沉! 一只兔子起码有五六斤重! 足足有四只不,五只! 六只! 叶永礼身形一慌,下意识的伸手东逮西抓,片刻功夫,雪地上已经全是蹦跶想逃的灰兔子! “够了乖宝,浪费!快拿回去!” 叶永礼心疼的看着好几只灰毛兔蹦了两下,消失在干草丛里,连忙喊停。 奈何他一手抓了三只兔子,实在是空不出手来! 甜宝挠着小脑瓜噢了一声,雪地上蹦跶的兔子齐齐不见了。 叶永礼手里一轻,刚逮住的六只兔子凭空不见。 叶永礼: “甜宝,你一只一只的放出来,三舅父说停就停好不好?” 一大一小傻乎乎的对视了片刻,叶永礼败下阵来,揉了揉发僵的眼睑,耐心的教道。 “噢!” 甜宝点头,赶紧放出了一只大灰兔。 舅侄俩这次配合的完美,放出来六只大灰兔,稳稳的抓在叶永礼的手心。 找了枯藤把兔子们拴好挂在腰间,叶永礼带着甜宝打道回府。 “看!野兔!!” “这个勇士竟然猎到了兔子!” “山林里有野兔子!” 路过流民砍柴的区域,流民们看到叶永礼腰间晃荡的大灰兔,眼里的渴望都快凝成了实质,好几个男人忍不住望向深山,面上有跃跃欲试的冲动。 他们进山快一个月了,因为不敢离山洞太远,只能群体出动在附近找吃的,最好的一次也不过是挖到了些野山药,别说野兔,就连兔毛都没见过一根! “我进去了好远一截,才发现这个兔子窝。” 叶永礼生怕误导了这群流民,赶紧解释道,“我有身手,所以才敢冒死一搏,你们千万别冲动冒险。” 甜宝看着衣衫褴褛的几个小萝卜头,大眼睛轻眨,揪着叶永礼头发的小手不自知的紧了紧。 她看的懂小哥哥小姐姐的眼神,他们很饿很饿! “哟呵!这么厉害,竟然让你找到了活物!!” “太好了,今晚有肉吃了!” 叶永礼刚走近山洞,官差们就都眼尖的迎上了前。 叶家人的眼底也流转着隐忍的震惊。 本来他们还想着叶永礼带着果子回来该怎么和官差解释,毕竟数九寒冬的,树都是枯的,哪里来这么鲜活的果子? 没想到甜宝竟然还能拿出来兔子! 叶家人压根就没想过兔子是叶永礼的功劳,半个时辰打六只兔子? 未免太不合理! 有个官差伸手就要夺取叶永礼腰间的兔子。 叶永礼侧身一闪,避开了。 第39章 要么大家一起活着到荒疆,要么一起死在路上 流民们吓的齐齐一愣,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却了几步。 官差欣喜的面色瞬间凝滞了,随后就变成了恼羞成怒,“大胆!还不把野兔交上来!” 虽然昨天在驿站也沾了些荤腥,但对他们这种长途跋涉的苦差事来说,顿顿都馋肉,更何况眼前是难得一遇的野味,对肉食的渴望让他短暂的忘记了被乌鸦攻击的惨痛教训。 “这是我猎到的,凭什么给你们?” 叶永礼走到家人身边,压根没有把野兔子拱手让人的打算。 姜丰年也一脸冷意,不发一言的默许支持着三儿子。 “嘿!简直反了你了!” 官差拔了刀就准备强取豪夺。 叶永礼一个反手倒抱,把甜宝安全的提溜下来放到了叶家人中间,叶家人默契的把小奶团围到了中间。 流民们吓的连连后退,生怕叶家人和官差的争斗殃及他们。 “咣!” 叶永礼上前,用手里的铁链挡住了官兵的大刀,一个侧身飞旋到了官差身后,手中的铁链紧紧的勒住了官差的脖子。 官差瞬间脸色涨红,吐舌翻眼。 “咻咻!” 其余的官差齐齐的拔出了大刀,躬身和叶永礼对峙。 官差头子急急上前两步怒喝,“你敢造反?!” “造反那也是你们逼得,我们是流犯,不是死刑犯!” 姜丰年上前一步,强行稳住饿的发虚的身子,厉声怼了回去,“你昨晚给我们吃猪食也就罢了,可我们一家八口,却只给了两人的分量,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你都不让我们停歇补给,我们只能靠着雪水充饥,你这明显是想故意把我们饿死在路上。” “先前我们已经说了,我们叶家会守应有的规矩,但却不会任由你们欺辱虐待,要么大家一起活着到荒疆,要么一起死在路上,你们自己选!” 她的话落音,叶永礼手里一个配合的用力,直接把官差提了起来。 官差瞬间窒息到两腿乱蹬,仿佛下一瞬就会咽气。 “呱哇-------” 同一时间,深林里突然传来一阵乌鸦和鸟禽的尖锐啼叫,像是把人的耳膜都要生生刺穿。 诡异的情景把流民们吓的一阵骚乱,甚至有孩子直接哭出了声,立刻有妇人把他们哭声给捂了回去,一伙人惊慌失措的闪退了三丈开外。 官差们也被吓的齐齐缩了缩脖子,手握着大刀慌乱的盯着上空。 “先放了他!咱们再商量!” 官差头子心中一惊,眼神慌乱闪烁,语气有所缓和。 流民们又怕又震惊。 !!! 他们何时见过官差被百姓威胁?更何况是戴罪的流犯! 姜丰年摸着腿边小奶团的头,对叶永礼使了个眼色。 叶永礼会意的松了松手,官差的脚这才落了地,一阵猛烈的呛咳。 “你们想吃肉也不是不可以,把我们的枷锁都取了,我们给你两只野兔!” 姜丰年望向官差头子,冷冷提出了条件。 闻言,官差头子眼神一沉,漫上浓烈的杀意。 他们押解过这么多趟流犯,何时被流犯这样要挟过? 更何况要真让叶家人说了算,还怎么让这帮流民甘心诚服? “放屁!简直是痴心妄想!” 官差头子边说着边拔出大刀,朝叶永礼冲过去,“都给我上,砍死了算我的!” 见状其他官差也只好壮着胆子上前。 “娘,你们快去山洞!” “呯!哐!咣!当!” 叶永礼挡在自家人身前,顷刻间和官差们缠斗在一起。 姜丰年带着一家子,默契不慌的在叶永礼的掩护下进了山洞。 山洞口由三儿子一夫当关,她自信官差压根进不来。 家人们都还饿着肚子,叶永礼不想浪费时间,一招擒拿住了官差头子,扼制住了他的咽喉。 同时间,深林里传来由远及近的翅羽扑棱声,动静大到树木枝叶沙沙作响。 官差们刚防备的转身,数百只鸟雀蜂蛹而来,向他们轮流俯冲发起了攻击。 流民们哪里见过这样诡异的阵仗,吓得四下逃窜,纷纷躲到了草堆树后。 虽然知道鸟群是甜宝召唤来的,但是叶家人还是被眼前的阵仗惊的目瞪口呆。 见识了甜宝放兔子的一幕,叶永礼倒是没什么震惊,反而满脸都是自豪。 这可都是他外甥女的后援军!! 他舞着眉毛朝鸟群吹了个口哨以资鼓励感谢,随后从官差头子腰间取到了开枷锁的钥匙,再用力一推,官差头子就跌撞滚到了鸟群里。 官差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叶永礼听着却心情畅爽,喜滋滋的上前替家人一一打开了枷锁。 脖领上忽的轻松了一大截,叶家人只觉得仿若重生。 姜丰年睨了眼被鸟群攻击的官差,没有开口让甜宝驱散鸟群,而是望向几个儿子,“老大老二,你们去把兔子杀了!” “老三,想法子把木枷锁劈了,一会当柴烧。” “玉莲,咱们娘俩去找点引火的茅草……文哥儿武哥儿,你们把妹妹守好。” “好的娘!” “知道了祖母!” 叶家人分头行动,看也不看焦头烂额的官差们一眼。 流民们的脑袋纷纷从树后面,杂草后面探出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除了震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 !!! 鸟群为啥只攻击官差? 它们是来给那家流犯帮忙的? 可这也太玄乎了!! 眼见姜丰年和苏玉莲朝他们的方向走来,流民们纷纷两散让开来。 他们可没有听岔,这个老太太刚才可是说要把木枷锁劈了当柴烧! 胆敢和官差叫板,又能让鸟群帮忙的,一定是妖孽! 可他们心里却莫名的有点崇拜这群妖孽。 流民在打量姜丰年,姜丰年也一边扒拉雪里的枯枝,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他们。 入目之人,皆身无二两肉,身上的衣服补丁叠补丁,还有芦花无孔不漏的冒出头来,看着他们哆嗦个不停的身子就明白,身上的薄衣根本无法抵御寒冷。 视线往下,大人们竟然都穿着草鞋,脚上冻疮糜烂一片,脓水混着泥水,看一眼就心惊肉跳。 孩子们稍微强一些,不过也都只穿着破洞的布鞋,个个小脸皴裂出血,鼻子上都吊着鼻涕冰柱,或惊恐,或呆滞和姜丰年对视。 第40章 瞧,老天是站在好人这头的 姜丰年眼神闪烁复杂,胸口憋闷欲裂。 夏周是三国之中疆域最为辽阔之国,可百姓却吃不饱穿不暖形同乞丐,甚至有家不能回。 泱泱大国,离倾覆不远了!! “娘,兔子杀好了。” 叶永忠和叶永孝走过来,一人拎着几只兔子和皮毛,两个人的面色和姜丰年一样沉重,显然也被流民的惨状震惊到了。 “是我先看到的!” “刘哥,求求你让给我,我、我不是自己吃,我娘身患咳疾已经没几天日子了,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见油荤了,我就想让她老人家临死之前吃一口荤的……” “妹子,你别和我争好不好?你娘好歹也吃过肉,可我们家孩子从生出来到现在,连肉什么滋味都没尝过啊!” “都别抢了!” 姜丰年几人闻声望过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几个流民正在叶永忠兄弟刚才杀兔子的地方,争抢为数不多的内脏!! 说是抢,可是他们又没有动武力,都只拽着内脏不撒手,跪着朝对方磕头求让。 震惊、怜悯、愤怒…… 一时间,复杂的情绪齐齐涌上来,叶永忠眼眶有些酸涩,“都别抢了!” 这一声喝,吓的流民们纷纷僵住了身体。 刚才和官差交涉的中年男人壮着胆子上前,噗通朝叶永忠跪下了,“好汉饶命,他们、他们是见你丢弃了内脏,这才敢拿取的,我、我们不知道你是放在那的。” 说完他就望向争夺内脏的几人,“还不把东西给好汉拿过来!” 争夺内脏的流民虽然满脸不舍,但闻言赶紧起身松手,拿着内脏送了过来。 见状,苏玉莲背过身用衣袖揩了揩眼角,姜丰年也已经满目不忍。 意识到自己声量过高吓到了流民,叶永忠赶紧平复心情,望向中年男人温和道,“你可是主事的?” 中年男人诧异抬头,随后连连点头,“我是他们的村长。” “我是想问,你们有锅具和火种吗?我想用野兔和你们置换,可行?” 叶永忠商量道。 姜丰年望着大儿子,眼底情绪微松,漫上欣慰。 剩下的四只野兔子,足够他们一家八口吃了。 中年男人不可置信,“这、这……好汉你要用锅,尽管拿去就是,不、不用置换。” 边说,他边忍不住望了肥美的野兔一眼,随后眼神就像被烫了一下赶紧挪开。 流民们也面面相觑,眼底有不敢相信,但是更多的是渴望。 姜丰年不由对这个村长刮目相看了几分。 这样艰难的境地还能克制住人性的贪婪,值得钦佩。 叶永忠上前,把手里的野兔子放到了中年男人面前,一脸认真的说,“我们叶家从不占人便宜,还劳烦村长给我们取下锅和火种。” 中年男人愣愣的盯了叶永忠好一会,反应过来重重的朝他磕了一个头,“谢谢好汉!谢谢好汉!” 他身后的流民也纷纷狂喜,齐齐跟着跪了下来磕头感谢。 叶永忠赶紧伸手把村长扶了起来,“村长,快起来,以物换物本就是理所应当,你们大不用这样。”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今晚可否允许我们一家老小在你们的山洞借宿一晚?” 中年男人猛的抬头,“山洞本就让给你们了,这……” 说着他畏缩的望向官差的方向,可只看到了几个撅的高高的腚,鸟雀们不依不饶不休的啄着几个腚,已经把腚上的衣料都啄开了花。 “饶命!饶命啊!叶大人,我们知错了,快点让这些鸟离开!” “叶大人,饶命啊!哎呀!疼疼疼!” 官差们终于受不住了,抱着头求饶。 中年男人和流民们齐齐一怔。 叶大人?! 看着不怒自威的叶永忠,中年男人猛然回神,结结巴巴的问,“您、您可是襄平郡太守,叶永忠大人?” 叶永忠微愣后点头,然后又摇头,“正是在下,可现在我已经不是什么大人,只是个流犯而已。” 众流民:!!!!! 众流民齐齐跪下:“叶大人!!叶大人!!原来是叶大人啊!!” 眼前人竟是夏周为数不多一心为民的好太守叶大人!! 是让襄平郡成为周边百姓向往之地的叶大人呐!!! 中年男人欣喜若狂的磕了几个响头后,满脸痛惜疑惑道,“叶大人、怎么会?您怎么会被流放啊? 连您这样的好官都被流放,这世间,还有没有天理啊! 夏周国土可还有我们农人的存活之地啊!” 话到最后是浓烈的哭腔,是希望幻灭的满腔悲愤。 流民们纷纷仰天悲哭,整个山林都充斥着绝望的气息。 如此沉重的赋税之下,他们之所以能苟延残喘坚挺至今,就是奢望有朝一日,会有一个像叶永忠一样清廉正直的父母官调任淮平郡拯救他们于水火。 可叶家人的遭遇,把他们最后的希望抨击的粉碎。 “大家不要灰心泄气,瞧,老天是站在好人这头的。” 叶永忠手拳紧攥,手指向仍然在攻击官差的鸟群。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望过去,震惊和不确定覆盖了悲痛。 真的吗? 老天真能看到人间疾苦吗? 或许叶大人说的是真的,不然鸟群为什么不攻击无辜之人呢? 叶永忠双眼迸射出坚定,“物极必反,老天不会让恶人一直当道,那些丧尽天良的人终究会受到惩罚。” “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努力,让自己多活一刻是一刻,捱也要捱到拨云见日的那天!” “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起锅烧饭,先活好当下!” 说完,他就望向姜丰年笑道,“娘,你想吃兔肉汤还是烤兔肉?儿子给你做!” 老太太笑着回应,“两种滋味,娘都想尝一尝!” “成!” 叶永忠点头,望向叶永孝和苏玉莲,“走,你们来给我打下手,今天咱们必须让娘吃个尽兴!” 说罢,一家人就簇拥着的朝山洞走。 “忠郎,你行不行啊,还是我来,就这么几只兔子,别糟蹋了。” “大嫂,你就放心,先前我们在农村的时候,爹娘下地干活,那可都是大哥给我们烧火做饭的,他做的饭比娘做的还好吃呢!” “真的?那我今天可要好好见识见识……” 有说有笑宛如在自家宅院一般轻松自在,一字一句都清晰的落入流民们的耳朵里,不动声色的给他们鼓着劲。 村长擦了擦眼泪,站起来朝身后的人招手,大家齐齐跟着叶家人走向山洞。 “啊啊啊啊啊” 叶家几人刚走近山洞,官差头子发疯了般突然从鸟群中冲向叶永忠。 第41章 我们已经吃了教训,绝不敢再造次了 叶永礼反应敏捷,却也迟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官差头子扑倒了叶永忠,然后一个翻滚,藏在了叶永忠的身下,死死的扯住叶永忠的衣领,双脚紧紧缠着叶永忠的双腿,让叶永忠动弹不得。 叶永忠: 叶家人:??? 鸟群追着官差头子过来,就在齐齐要扑啄上去的时候,又齐齐惊散开来,围着叶永忠徘徊盘旋,一副想啄官差头子,却又因为叶永忠在面上挡着,无从下嘴的样子。 流民们:!!! 叶大人说的是真的,鸟群真的不随意攻击无辜的人,老天确实能分清善恶!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头都涌上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官差头子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把叶永忠箍的更紧了,“叶大人,是我存心不良,我知道错了,求你赶紧驱散鸟群,我保证,只要你们老实赶路,我绝对不再为难你们。” 语气和眼神里都没有了高高在上,只剩下哀求。 叶家人没有发话,鸟群就一刻不歇的攻击他们,这让官差头子不得不深信,老天爷确实在不遗余力的保佑着叶家人。 眼下,安安分分的把叶家人押送到荒疆交差,是最识实务的选择。 叶永忠虽然会些拳脚,但毕竟饿了一路浑身虚软,此刻被官差头子以诡异羞愤的姿势禁锢着无力挣脱,恼怒又无语的呵斥出声,“你先松开!” “叶大人不答应,我不敢松!” 官差头子箍的更紧了。 鸟群虎视眈眈的盘旋候着,他怎么敢松开。 其他的官差见状也想有一学一的扑上前,准备拿叶家人当盾牌,叶家人赶紧四散躲开,现场一片混乱。 见状,姜丰年在甜宝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紧跟着,老太太双手合十望向鸟群礼拜,“多谢老天出手相救,现下官差们已经知错,还请老天饶他们不死!” 话音刚落,鸟群们像是听懂了一般,振翅哄散,顷刻就消失在山林树间。 流民们惊惶敬畏,齐齐跪了下来。 老天真的显灵了。 老天能保佑叶家,那一定也会保佑天下所有正直的好官。 只要他们坚挺下去,总能守得云初见月明! 鸟群散开,官差头子这才赶紧松开了叶永忠,两人爬起来,各自尴尬的整理着衣衫。 随后,官差头子忙不迭朝叶永忠抱拳,“叶大人,先前是我得罪了,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其他的官差一身狼狈的站在他身后,也跟着抱拳赔罪。 叶永忠冷讽,“我现在就是个流犯,当不起你这声大人,我最后声明一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你们不刁难于我们,我们绝对不会反抗逃走,但你们要是再心存恶念,即使老天不帮我们叶家,我们也是可以和你等殊死一搏的。” 官差头子的身子又俯低了些,“叶大人放心,我们已经吃了教训,绝不敢再造次了。” “那好,这个山洞原本是属于这些村民的,我们已经征得他们的同意可以借宿一晚,你们若愿意和我们同挤一晚,就必须要经过他们的同意,若不然就自行寻找歇脚的地方,但你们放心,我们不会私自逃走。” 见状,叶永忠面色微微缓和,望着一群流民交代道。 官差头子看了一眼形同乞丐的流民们,眼底难以克制的闪过一丝嫌弃,但还是朝村长抱了抱拳,“还请你许我们和你们挤上一晚。” 虽然叶家人保证不会逃走,但是他们公差在身也不敢掉以轻心,另寻住处是不可能的,只能将就着对付一晚再说。 村长惊惶的点头,“官爷言重了,若你们不嫌弃,我们不敢有意见的。” 一切归于平静,村民们在叶家人的招呼下,纷纷又将东西都搬进了山洞。 他们自觉的缩到了山洞最里面,给外面留出了很大一块空地。 叶家人也开始分工合作,加紧做饭好填饱肚子。 村长殷切的安排村民帮叶家人把山洞前清理了一大片积雪,露出了空地,还帮他们生了火架起了锅。 官差们这次彻底老实了,靠在流民们主动替他们铺好的干草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啃干粮。 一起烧火做饭的时候,叶永忠弄清了流民们底细和淮平郡的现状。 村长叫赵福平,他们是淮平郡杨柳村的村民,村里只有二十几户人家,人均下来有五亩地。 照理说交了赋税,一家人丰衣足食还能有很多结余,可淮平郡的地方粮税已经到了亩产三石,需上交两石半的地步,不仅仅是冬天他们要上山找活路,可以说除了耕种秋收,大部分的时间只有猫在山里才能混口吃的。 除了他们,这片山里还有好十几波流民,都是被逼无奈才上山求活路的。 听了赵福平的叙述,叶永忠心情很是沉重,但是面上却表现的一片乐观,“只要有希望我们就要捱下去,瞧,昨天我们还吃的是猪食,今天不就吃到肉了嘛!” “大家伙至少还能靠山而活,可我们被流放的荒疆听说是不毛之地,一半都是沙漠,寸草不生,想想那里扎根而活的百姓,咱们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他的话像是一剂鼓舞人心的良药,驱散了赵福平和流民们心中的怨气不平。 大家伙围着锅,守着锅里翻滚的肉块,不再想明天该面对什么疾苦,只盼着一人能喝上一口肉汤,这点幸福就足够他们捱过好长一段日子。 叶永忠烤了两只兔子,煮了一锅兔子汤,肉香弥漫,勾的三个娃娃趴在锅边看,不停的伸着鼻子嗅肉香味。 要不是热气烫脸,甜宝的小脑瓜都能掉汤里去。 “开饭咯!” 叶永忠一声招呼,一家人都迫不及待的围了过来。 没有碗,叶永忠握着勺,苏玉莲拿着借来的豁口刀,一个舀汤一个片肉,一家人一人轮一口,吃的欢声笑语满脸餍足。 杨柳村的人被这温馨的气氛感染,也纷纷围着两口锅,先老人小孩,后女人男人,挨个喝起了肉汤。 天哟,一口肉汤入嘴,虽然没有什么调味料,但是醇厚鲜香的滋味从舌尖香蹿到了心底,大人们眼底都泛出了微微的湿意。 官差们早就被肉香勾了魂,屁股底下像长了刺,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转悠到叶家人的身后。 探头看了眼锅里,见肉汤还剩大半锅,叶家众人也开始打饱嗝,官差们心里微微窃喜。 第42章 狼群夜袭! “叶大人,让我们也” “赵村长,这还剩半锅肉汤,我们吃的很小心,没有惹脏,如果不嫌弃的话,送给你们可行?” 官差头子刚开口,叶永忠就及时打断了,望向杨柳村人。 赵福平一怔,连连摆手,“不嫌弃,不嫌弃,可叶大人,你不必顾及我们,这个汤放到明天早上也不会坏,你们完全可以留着明天再吃的。” “对啊叶大人,你们留着明早吃,明天你们还要赶路呢!” “我们猫着不干活,吃一顿能管三天呢!” 村民们也纷纷附和。 四十多个人分食两锅肉汤,每个人也就吃到了一块肉七八口汤,可是他们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贪心。 官差头子想顺着争取一下,但是叶永忠已经不由分说的端起锅走向村民,“我三弟会武功会打猎,明天一早我让他再去碰碰运气,再说了这半锅汤不是白给你们喝的,喝了我煮的汤,就得拼了命的给我活下去!” 一番话,激出了村民们的眼泪,他们纷纷用衣袖抹着眼角,“我们听大人的,一定好好活下去!” “对,我们在杨柳村等叶大人回来!” 叶永忠朗声笑道,“那我可要好好数一数你们多少口人,等我回来的时候专程去杨柳村看一看,可一个人都不准少!” “那叶大人一定要尽快回来才是,我怕我这把老骨头熬不到哈哈!” “哈哈哈!” 甜宝在身后似懂非懂的看着大舅父,大大的眼睛溢满着崇拜。 大舅父好厉害啊,这群叔叔婶婶们刚才还不开心,可现在每个人都在笑呢! 小奶团的胸腔鼓鼓囊囊的,驱使着小短腿哒哒跑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叶永忠的大腿,小手拍了拍胸脯,“嘚是,甜宝,的,大舅父!” 小奶音是满满的傲娇。 村民们一愣,随后齐齐展颜笑开,纷纷朝小奶团伸出大拇指,“你这个大舅父好厉害的!小宝,我们好生羡慕你的哟!” 小奶团瞬间笑的见牙不见眼,山洞前的消沉颓败也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欣欣向荣之气。 见此一幕,官差头子眼神复杂的看了叶永忠一眼,闷不吭声的转身回到了山洞里。 晚上,大家伙在山洞口燃了三堆火,安排了人在洞口轮值守着,免得火堆熄灭。 人多眼杂,这一晚自然不便把被子再取出来。 好在洞里人多,洞口又有火堆,叶家人衣服里的棉絮也足够厚实,大家挤在一块,也能勉强熬住。 “啊啊啊!有狼群!” 大家伙刚在丝丝寒风中勉强入眠,一声惊恐的尖叫把众人从梦中惊醒。 还来不及反应,就有东西扑了进来,山洞里瞬间一片惊慌失措。 “娘,带着孩子们去山洞最里头!” “男人都抄家伙到前面来挡着!” 叶永礼边飞身夺下官差的一把大刀,砍向蹿进了山洞的狼,边朝众人喊道。 手起刀落,一个狼头落地,救下了差点葬身狼口的小男孩。 妇人慌张的拖着老人孩子朝山洞里退让躲避。 男人们纷纷抄起了手边的东西,菜刀、石头、锄头满脸惊恐的挡在了老弱身前。 官差们赶紧拔出大刀,本能的挥舞着砍向扑过来的饿狼。 “嗷呜!”“嗷呜!” 狼嚎一声接一声起,死亡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姜丰年紧紧的把甜宝和两个孙子搂在怀里,越过慌乱煽动的人头,担心的望向洞口。 微弱的火光之下,狼影飞纵闪跃,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头,而且个个瘦骨嶙峋,攻击起来毫不要命。 显然是食物匮乏饿了许久,只剩下本能的兽性。 “儿啊!小心啊!” 紧张堵满了姜丰年的嗓子眼,好一会老母亲的担忧才破喉而出。 “娘,有我在,别怕!” 叶永礼身快手狠,顷刻间已经手刃了三头狼,每头狼都是尸首分离,鲜血喷涌而出淋了满身满地。 叶永忠和叶永孝虽然没有弟弟威猛,但是也冲在前头不曾退缩。 官差们艰难的招架着饿狼,余光瞥见叶家三兄弟勇猛的架势后,瞬间寒从胆边生。 若这家人铁了心要逃要杀,他们压根不是对手!! “救我!快救我!” 官差头子被两头狼逼到了山壁处,惊恐的朝手下求救。 可官差们个个自身难保,哪有救他的余力! 叶永礼飞刀斩杀了两头狼后,身形一闪,就到了官差头子面前,一刀狠挥下去,齐齐砍下了两个狼头,刀锋定在了官差头子眼脸的毫厘之处,腥臭的狼血洒了官差头子一脸。 见狼身砸落,叶永礼丝毫不作停留,又飞身挥刀把两个哥哥从狼嘴下救下。 官差头子任由两头狼尸压着僵直不动,双眼追随着叶永礼的身形瞪到了极致,惊恐、震惊、复杂、最后闪烁成一片动容。 狼群肉眼可见的变少,一盏茶的功夫后,最后一头狼也被叶永礼一刀刺穿了咽喉。 “啊啊啊!好汉威武!好汉威武!” 静默片刻后,山洞里所有人都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齐刷刷的朝叶永礼跪下了,“谢谢好汉救命之恩,谢谢!” 二十多头狼啊! 要不是今天运气好遇到了叶家人,他们全村都得葬身狼腹。 “大家快起来,检查看看都有没有受伤” 叶永礼刚上前,一个小团子穿越人群冲了过来,扑到了他怀里,“三舅父,疼?疼?” 小奶团看着血人一样的三舅父,连声问了好几遍。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叶永礼浑身一震,大白牙瞬间藏不住了,反应过来后,他赶紧抿嘴皱眉捂着肚子弯下了身子,“哎哟哟,好疼啊!疼死我了!” 跪在地上的众人齐齐惊愕抬头:!!! 这、这个冒着傻气的少年,真是刚才那个勇猛无敌的战神? 甜宝小身子一僵,急的两只小脚来回直跳,小短手捧着叶永礼满是血的脸到处看,“哪疼?哪疼?” 小嘴一瘪一瘪的,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好多狼,好多血,三舅父肯定受伤了! 刚才小奶团崇拜大哥的时候就让叶永礼羡慕嫉妒恨,这会看到小奶团这么关心自己,心里的美的直冒泡。 “这疼,这也疼,可要是甜宝答应不再生三舅父的气的话,三舅父立刻就不疼了” 叶永礼趁热打铁,拉着小奶团循循善诱。 小奶团大眼含着泪,赶紧摆着小手,“不生气,不疼” 叶永礼的心瞬间软的像棉花,叉着甜宝的咯吱窝就转圈圈,“太好了,你看三舅父不疼了,一点都不疼!” 小奶团的担心瞬间被奶脆的尖叫替代,舅甥之间欢快的气氛瞬间击溃了众人心中的后怕,山洞里的氛围一下子松弛下来。 看着自己的傻儿子高兴的找不到北,压根没有浴血后的累乏,姜丰年虽然无奈,一颗心却也堪堪落了回去,赶紧招呼村人们起身收拾战场。 官差头子回魂,身形僵硬的走到了叶永礼身边。 第43章 狼群本想以我们为食,没想到却送上门成了大家伙的冬粮 “噗通!” 官差头子咚的跪在了叶永礼脚边,“刘坤多谢叶三公子救命之恩!” 他们这种身份,习惯了在官权淫威面前摇尾求存,所以看着百姓或比自己弱小的人对自己胆寒俯首,也认为是理所应当。 可叶永礼刚才救他的一刀,像是隔空把他劈醒了。 什么是强?什么是弱?什么是正理应当? 他现在是这里身份最大的,可危机时刻连自己一条命都保不住。 叶家人眼下是人人可践踏的流犯,可叶永忠三言两语就让一村人的生机燃成了熊熊烈火,叶永礼更是以一己之力免于让他们所有人葬身狼腹。 不管身份境遇如何,他们都不畏强权,不欺弱小,自保之际还不忘用余力助人,这才是真正意义的强者。 这样的强者所遵从的,才是天理正道! 叶永礼微怔,赶紧把小奶团放下,一把揪住刘坤肩上的衣服,把他提站了起来,“跪谢就不用了,若是你真心实意的话,那就赌咒发誓,保证这一路到荒疆不准再刁难我们分毫,而且要改掉恃强凌弱的恶习。 怎么样?敢不敢发誓证明你是真心感谢我的救命之恩的?” 眼神灼灼,带着一丝挑衅和怀疑,仿佛认定刘坤的感谢不过是假把式,实则是狗难改吃屎,万万做不到自己提的要求。 官差头子猛然被拎起来,又听到这番直接的话,面色由惊愕变成怔愣,最后在叶永礼挑衅不信任的目光下变成了羞愤,转身咚的朝山洞外跪下,举手开始起誓,“我刘坤在此对天发誓,绝对是真心实意感谢叶三公子的救命之恩,这一路押送他们去荒疆绝对不会再刁难他们分毫,日后为人处世也会克己守礼,不恃强凌弱,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见官差头子字字认真,叶家人两两对视,各自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有底气和这群官差叫板,但若能和谐共处,谁愿意时时防备着短兵相见? “好!” 叶永礼上前伸手把官差扶了起来,朗声笑道,“虽然你之前对我们确实不怎么地,但是今天能有这番醒悟,我也敬你是条汉子!” “那这一路咱们就和平共处,不说旁的,有我一口肉就少不了你们的!” 官差头子心头一阵豁然,也跟着笑了,“早知道我该早点醒悟,起码还能喝上一口肉汤!” 言语里这是还遗憾没有吃到那口兔肉呢! 叶永礼挑眉指了指地上的狼尸,“现在也不迟,看上哪头随便挑,让你吃个够!” 他的话落音,不只是官差头子,村民们也都恍然惊觉,是啊,狼肉厚补,不仅能填饱肚子还是温身和胃的上品肉呐! 反应过来这一点,所有人都沸腾了。 赵福平赶紧扬手制止,“都想什么呢?这些狼可都是叶三公子杀死的,和我们没有半毛钱关系,叶三公子能让我们从狼嘴里逃生,大家该感谢他,而不是觊觎他的东西!” 他的呵斥像一盆凉水泼顶,瞬间让村民们冷静下来。 是啊。 这些狼可都是叶家兄弟杀死的,他们能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怎么能因为叶大人对他们有所怜悯就得寸进尺了呢。 “村长,我们没别的心思,就是替叶大人高兴罢了!” “对,我们就是替叶大人一家高兴。” 村民们面色惭愧,纷纷开口解释。 姜丰年和苏玉莲对视,眼底都是惊讶和赞赏。 好将带不出孬兵。 这个赵福平知恩图报懂分寸,杨柳村的村民虽然急切之下露了些贪婪,但是能在他的点拨下立刻扭转扳正,这份淳善本性也值得她们刮目相看。 “村长此言差矣,刚才若不是你们村的汉子们挡在前头护住了我的家人,我们兄弟也不能全身心的和狼对峙,所以杀死这些狼大家都有功劳。” 叶永忠上前一步,想了想安排到,“这些狼少说也有二十多头,我们此去荒疆有时限路程紧,所以不可能把这些狼都带走,也带不走。“ “这样,我们带两头上路,也能顶上一段日子,你们村留下十头过冬,刚才听你们说这个山头还有十几个村落的人,剩下的就劳烦你们给这座山的其他村户们分一分,让大家伙也都沾沾荤。” 村民们面面相觑,各自眼底都有狂喜和感动,随着赵福平噗通朝叶永忠跪下,所有人都跪着朝他磕起了头,“谢谢叶大人!谢谢叶大人!” 见村民们喜不自胜的激动模样,叶永孝心生感慨,“好啊,今晚真是大好!狼群本想以我们为食,没想到却送上门成了大家伙的冬粮,说起来也是它们的功德!” “瞧见了吗?正如我大哥所说,世事都有峰回路转,你们去给其他村庄送狼肉的时候,须得将我大哥给你们说的那些话转达过去。” “不管如何艰难,能活一刻是一刻,说不定下一瞬就会迎来好日子!” 赵福平胸腔满溢,重重磕头,“我们定将叶大人和叶家两位公子的话谨记于心,并传导给周边村户,绝不辜负叶大人你们的一番好心!” 村民们也跟着赵福平重重磕头,个个心里都坚实了一个信念,那就是活下去! “好了好了,咱们得赶紧把这些狼尸处理了,不然会有更大的猛兽嗅着血腥味过来。” 姜丰年适时的走出来,笑着招呼大家起来继续收拾。 “哎!老夫人,你们明日还要赶路,赶紧去山洞里头休息,这些狼我们来处理,绝对收拾的妥妥当当的!” 赵福平乐呵呵的站起来,提议道。 姜丰年望向叶永忠,叶永忠坦然爽快的接受了赵福平的好意,“好,那就有劳赵哥了,不过我们得先化点雪水,把身上拾掇一下。” “你们去歇一歇,我们马上给你们把雪水化好!” “春妮,快快,赶紧带着几个人给叶大人和官爷他们烧几锅水洗洗。” “哎,好嘞!” “” 赵福平安排村人去烧水,官差头子看了眼官差们,官差们赶紧识趣的跟上去帮忙。 雪水很快化好了,可到清洗的时候却犯了难。 第44章 三舅父是家人吖,调皮也是家人吖...... 叶永忠和叶永孝倒还好,身上只沾染了些许狼血,就着雪水搓一搓就好了,连脱都不用脱。 可血人似的叶永礼该怎么办? 他身上只有一件里衣,里衣下面就是棉絮和干草,估摸着干草和棉絮也被血浸透了一层。 脱了里衣清洗,就势必会露出里面的棉絮。 虽然官差们现在承诺不刁难了,但是也难保他们看到棉絮不会起疑心。 可是让叶永礼顶着一身腥臭味不脱,别说他自己,看的人都觉得难受。 “叶三公子,如果不嫌弃,我可以把自己的里衣脱下来给你穿。” 似乎察觉了叶家人的为难,刘坤上前好心说道。 虽然他不会好心到直接把袄子给叶永礼穿,但是脱件里衣出来还是可以的,有中衣和敦厚的棉袄也足以御寒。 叶永礼对刘坤刮目相看,拍了拍他的肩感激道,“难得你一番好心,就算你半年已经没洗澡,我也只有感激。” 呃,虽然夸大了些,但刘坤的里衣再怎么脏,总脏不过自己现在这一身。 “成,我现在就去脱下来给你。” 被人坦诚感激,让刘坤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酸胀,愈发甘愿了,赶紧去洞深处脱衣服。 叶永礼和两个哥哥对视,都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刘坤把衣服送来之后,叶永礼三兄弟就到了洞深处,叶永忠和叶永孝替弟弟遮掩住了官差的视线。 好在当初塞了一层干草阻隔了狼血,只有些许棉絮染上了血迹。 兄弟三人齐动手,很快就帮叶永礼把衣服整理好了,棉絮重新塞了进去,又塞了些山洞里的茅草以作掩护。 一切收拾停当,叶家人和官差们都累乏了,由着杨柳村人们在山洞外沿忙活,一行人齐齐到山洞最里头,挨挤成两堆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叶永礼一睁眼,就看到了小奶团放大的小脸,睁眼的同时他清晰的看到小奶团的紧绷的小脸一松,呼了一口气。 叶永礼心口一软,翻身坐直,伸手就把她叉抱起来抛了个高,“咋地,还怕三舅父醒不来了啊?三舅父好着呢,看,三舅父壮的能把宝抛天上去呢!” 英挺的脸上全是幸福满足的傻笑,甜宝这个小犟牛彻底原谅他咯! 小奶团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被抛到了半空,猛然失重的惊恐吓的她小手小脚僵直叉开,安全落地后她赶紧挣脱叶永礼,哒哒跑到刚醒的叶永忠身边,鼓着腮帮子告状,“三舅父,吓宝!” 小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叶永忠身边缩,小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一根手指,生怕叶永礼上前把自己抢过去又抛高。 都是男孩子,三舅父怎么这么调皮呢? 还是大舅父比较乖比较安全 想到这里,小奶团望向一旁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叶永孝,忍不住点头咧嘴,二舅父更乖的。 噢,还有大哥哥二哥哥,都比三舅父乖! 叶永忠眼底盛满笑意,摸了摸甜宝毛茸茸的脑瓜安慰,又佯装板脸望向三弟,“老三,你能不能有个正形?小心摔着孩子。” “大哥,甜宝喜欢我跟她疯玩,不信你问她,昨天还让我带着她飞呢!” 叶永礼满不在乎的起身,朝叶永忠撇了撇嘴。 甜宝鼓了鼓小奶腮,赶紧摇着脑瓜否认,飞不怕的,因为可以抓三舅父的头发吖,刚才小手什么也抓不住,吓坏宝了! 叶永忠还没开口,姜丰年忍不住轻捶了捶叶永礼,“你大哥说的对,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瞧把孩子吓的,她好不容易重新亲近你,你可别自己作怪。” 看着小奶团果真一脸戒备的看着自己,叶永礼才后知后觉懊恼自己的得意忘形,挠了挠头朝小奶团咧出一口大白牙,“甜宝,刚才是三舅父不对,三舅父和大哥哥二哥哥这般闹习惯了,都忘了咱们甜宝是女娃娃了,胆子小” 小奶团认真观察了叶永礼的面色一番,想了想还是走到了叶永礼面前,叹了口气,“要乖乖的。” 小脸竟然有无奈和发愁,小手还摸了摸叶永礼的头,像极了小主人在安慰犯了错的大狼狗。 三舅父是家人吖,调皮也是家人吖 叶永礼一怔,连连傻笑着点头,“好好好,三舅父以后一定乖乖的。” 见此一幕,一家人面面相觑,窝心又动容。 老三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说不定真能让小奶团帮着收一收呢! 这一夜,除了老人孩子正常睡觉,杨柳村的男人女人们忙活了一整夜。 狼皮全部剥了下来,狼肉也分了合适的大小块埋进了现挖好的地窖里。 待叶家人出山洞,山洞口已经摆了四口大锅,锅里的狼肉汤也不知道熬煮了多久,浓郁诱人。 连带着官差们,大家一起围着锅美美的吃了一顿饱餐。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饱餐过后就面临着分离。 村民们一边帮叶永礼把用大叶子包起来的狼尸捆绑在背上,一边暗暗的抹着不舍的泪。 虽然只有短短一晚,叶家人却让杨柳村人的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人们已经把叶家人当做了活下去的信念支柱,不舍的同时还担忧他们这一路去荒疆会不会遇到危险,到了荒疆又该如何生存? “天寒地冻,又操劳了一晚,大家伙赶紧回山洞歇着。” “记得挖些陷阱防备野兽袭击。” “我们走了,别送了!” “叶大人,你们一定要回来,我们在杨柳村等着你!” “好,我们一定会活着回来的,到时候大家肯定能过上顿顿有肉的好日子!” 村民们的翘首目送下,叶家人和官差又踏上了流放之路。 两只狼尸,叶永礼背了一只,一个官差背了一只,叶家人没有了木枷锁的桎梏,赶起路来行程快了许多,两日就翻过了千峰岭踏上了淮平郡的官路。 这一路过去,都是平坦的官路,只要白天不耽误,基本都能撵在天黑的时候赶到驿站。 官差们虽然还是照常让叶家人住柴房,但是饭食却好了许多,还会让店小二找废旧的褥子铺在茅草上御寒。 虽然叶家人有被褥,但是也默默记下了官差的零星好意。 走走歇歇一个月,雪地越走越浅薄,直至露出灰黄的泥土路,沿路叶家人已经悄悄的把衣服里的棉絮取了一大半出来。 此时已经到了西南地域的赣兰郡地界。 刚踏上赣兰郡地界,官差们的脸色明显的变得凝重戒备起来,手按着刀柄,仿佛随时准备让大刀出鞘。 第45章 二当家,你瞧,前头有官差狗儿! “刘兄,你们这样紧张,难不成这段地域有什么凶险蹊跷?” 叶永礼是习武之人,立刻察觉出官差们的异样。 刘坤没有隐瞒,“你们有所不知,赣兰郡如今最大的不是官府,而是义匪帮,这段路凶多吉少。” 换做往日,这片地域的蹊跷他是绝口不会提半个字的。 但叶永礼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这一路他们也沾了叶家不少光,以往押送犯人,除了在驿站歇宿的时候能吃顿稍好的,沿途都只能啃干粮,可这次遇上叶永礼这么个会打猎运气又好的,但凡有片林子,他都能给你整只野兔子回来开荤,这让平时枯燥艰苦的长途跋涉,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所以,让叶家人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也算回报一桩。 一听有危险,背着甜宝的叶兴武不由的把后背的小团子搂紧了些。 亦步亦趋跟在一旁的叶兴文也握紧了甜宝的小手,满脸的保护欲。 “义匪帮?他们有何依仗,竟敢如此猖獗?地方官府镇压不住,当地太守为何不向朝廷请命派兵镇压?” 叶永忠不解,一连三问。 抬眼向前望去,官路两侧是大片的农田,有村庄座落在农田周边,地里还能看到农人春耕,倒比沿途的几个郡辖祥和多了,怎么看也不像是土匪横行的样子。 “这……” 刘坤沉默了,像是在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才好,可一阵马蹄嘶鸣将他的犹疑生生撕裂,惊惧瞬间趁隙狂窜,“糟了,是、是义匪帮!” 这一刻,他惊惧的表情竟然和快葬身狼口的时候不相上下。 “驾!” “驾!驾!” 粗犷的猛汉嗓音远远的却很清晰的传来,随之而来的压迫感让众人心里一紧,齐齐抬眸望去。 百十丈开外,一群马狂奔而来,尘土飞扬中依稀能看出有四五十匹马,马背上的汉子个个勇猛健硕,还没逼近,狂野嗜血的气势已经犹如密网先扑撒了过来。 来势汹汹的阵仗,饶是武功高强的叶永礼也心头一凛,“娘,快,快带着孩子们都先躲起来。” “来不及了,没用的,快随我们跪下来!” 刘坤和几个官差面色大变,纷纷握紧了刀柄,顺路排排跪了下来,垂着脑袋恭顺十足。 叶家人:???!!! 叶永礼面上的凛然皲裂,又拼凑成震惊可笑,“刘兄,他们可是不讲理的土匪,跪下求饶就能放咱们一马了?” “想活命就听我的,这群土匪可不是昨晚的恶狼,哪怕你武功再高强,也打不过!” 见叶家人站着没动,刘坤急了,赶紧起身过来要把叶永礼拉的一起跪下来,可叶永礼的腿就像绑了竹竿,压根无法弯折。 “哈哈哈,二当家,你瞧,前头有官差狗儿!” 兴奋的狂笑刺耳传来,刘坤吓的浑身一震,顾不得再劝解叶永礼,赶紧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跪的端端正正。 眼见尘土已经扑面,叶永忠眼神凝重的望向姜丰年和苏玉莲,姜丰年婆媳会意的拉着三个娃娃退避到了官路后面的草垛里。 最领头的壮马一个扬蹄嘶鸣被勒停,一道健壮的身形飞身下马。 叶永忠和叶永孝下意识上前和叶永礼并肩而立,兄弟三人纷纷握紧了拳头望过去。 是个和叶永忠身形不相上下的壮硕男人,三十左右的年纪,眉挺眼厉,相貌堂堂,一身黑色劲装英气逼人,压根不像打家劫舍的土匪,反而给人一方首将的错觉。 他一落马,身后的土匪们都纷纷跟着下马,一个光头络腮胡的壮汉大摇大摆的上前站到了英挺男人的身旁,朝叶瞪瞪眼威胁,“不长眼的,看到我们二当家的竟然敢不跪?小心老子一锤敲死你们!” 说着扬了扬手中碗口粗的狼牙棒,满脸匪气的上前了一步。 “老三,先问问清楚再锤不迟。” 英挺男人审视的目光,一一略过不退不缩的叶家三兄弟,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二哥,这还用问,和这群官差狗儿同行走咱们这条道来的,都是流犯的官员。” 络腮胡粗声粗气的说道,虽然手脚未动,眼神却已经毫不客气的锤向叶永礼,“西北方向流放来的十之八九都是狗官,可以直接锤!” “对!锤狗官!锤狗官!” “二当家三当家,锤之前先让我们好好消遣消遣这群狗东西!” 两人身后的小弟兴奋的挥舞手里的刀剑长矛应和道,吓的刘坤几个人头垂的更低了。 叶家兄弟忍不住对视一眼,从各自眼底都看到了同样的疑问。 这群土匪言行异常,好像分外仇视官员。 “好,老规矩,最硬的是我的,剩下赏你们了!” 二当家眼神一闪,饶有兴趣的逼近叶家三兄弟。 叶永礼眼神一厉,伸手把两个哥哥护在了身后,不退反而向前了一步和二当家迎面对峙,“这位二当家,虽然你们是土匪,但是也都男人中的硬汉,敢不敢来个上台面的消遣之法?” 此言一出,刘坤的冷汗唰的流了下来,叶三公子啊,土匪最忌讳人家说自己的土匪,咱说话能不能别这么虎! 二当家面色一怔,眸色锐利的盯上了叶永礼,像被蝼蚁挑衅的兽王,“呵呵,有意思,流犯的狗官不戴枷锁就罢了,竟然还有胆和土匪讲台面” 说话间,他身形猛然飞逼过来,伸手就照叶永礼的咽喉掐过来,叶永礼早有防备,飞手擒拿住了他的手腕,一个背手准备来个过肩摔,可这个二当家借劲一个飞旋就脱离了叶永礼的掣肘,手拳如影随形的捶向叶永礼,叶永礼第一次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全身戒备的应付起来。 两个人瞬间缠斗起来,顷刻之间已经过手了十几招却难分高低。 见状,叶家人心中纷纷猛沉。 老三的武功在整个襄平郡都找不到对手,没想到这个土匪头子这么厉害,一个人就能和老三抗衡,今天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相比叶家人的紧张,络腮胡那边的土匪却一脸轻松,放任二当家和叶永礼过招不管,扛着狼牙棒逼向叶永忠两兄弟。 他身后的土匪们也兴奋的吆喝着,有些走向官差,有些发现了草垛后面的姜丰年几人,狞笑着逼近。 第46章 荒疆,南辽郡 “啪啪!官差狗儿,给爷爷磕五十个头,带响见血的那种,爷爷就饶你不死。” “好好好,爷爷!我这就给您磕头!” “爷爷我喜欢扇人巴掌可又嫌手疼,知道怎么做了?” “我自己来!啪!啪!” 一群土匪就像调戏老鼠的野猫,被官差们的俯首帖耳的自虐行为逗的哈哈狂笑! 眼见着土匪们已经逼近自己家人,和二当家缠斗的如火如荼的叶永礼心神一慌,招式露了漏洞,即刻被二当家压住胳膊,擒住了后脖颈。 “呱哇!呱哇!!” 一声乌鸦啼鸣破空而来。 正在照着土匪的要求自虐的官差们齐齐一怔,心中狂喜。 先前觉得索命一般的鸟啼,这会仙乐一般悦耳。 “哎呀呀!” “哎哟,哪里来这么多乌鸦?” 乌鸦俯冲下来,尖锐的鸟啄精准的朝土匪们攻击过来。 但是所有的乌鸦都只攻击对叶家人有威胁的土匪,官差那里的一窝土匪们反而免于遭殃,反应过来后,他们赶紧拎着家伙去给同伙们帮忙。 一时间土匪和乌鸦陷入了混战,就连二当家也在十几只乌鸦攻击下不得不松开叶永礼应付起来。 官差们松了口气,赶紧起身给叶家人使眼色。 趁机快走! 叶家人会意,赶紧相互牵手搀挽着跟上官差,准备偷溜。 “抓住他们!” 二当家一声怒喝,飞步朝叶家人追过去,手下利索的取出一块黑面巾把脸包扎的严严实实,任由乌鸦在头上盘旋攻啄也面不改色。 其他土匪纷纷效仿自己的头子,把头脸包扎的严严实实,齐齐追上去,没几步就把叶家人和官差们都围了起来。 “说,用了什么邪术召唤来的乌鸦?” 二当家伸手夺了手下的大刀就架到了叶永忠的脖颈上,眼神像是要吃人。 虽然叶永礼武功是这家人里最高的,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出叶永忠才是一家之主。 这群乌鸦来的蹊跷,行为邪性,肯定和这个狗官脱不了关系,能召唤来这些暗黑的怪物,这个狗官也定是个邪祟! 其他的土匪也纷纷拔刀,架到官差和叶家大人的脖子上。 见状,乌鸦们攻击的更不要命了,二当家的额头甚至开始有血迹顺流而下。 他眼中有隐忍,但是却不躲不闪,见叶永忠紧抿着唇一副不准备回答的模样,眼底闪过浓郁的杀气,挥刀就砍向他的脖颈。 “大舅父!” “爹!” “忠郎君!” “他是好官!得上天庇佑的好官!你们停止攻击,乌鸦自然会离开!” 几道声音同时嘶吼出来,逼停了二当家的大刀。 但大刀已经沾上了叶永忠的皮肉,瞬间有鲜血顺着脖颈流下来。 命悬一线,叶永忠也只是皱眉闭眼,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闪避。 二当家一脸复杂的盯着叶永忠,又怀疑的望向嘶吼的刘坤。 刘坤被盯的浑身一颤,咽着口水再次复述,“他、他是襄平郡的太守叶永忠,他真的是好官,这些乌鸦是上天对他的庇佑。” 二当家眼神落到叶永忠脸上,脑海里搜寻了一圈,瞬间瞳孔猛缩,“你是襄平郡太守?!” 叶永忠虽然疑惑眼前土匪头子的神情惊变,但还是点了点头,“正是。” 顾不得乌鸦压顶,二当家一把扯下面巾,惊诧的收回了刀,同时下令,“都把刀先收了!” 土匪们听令收了刀,全力的驱赶着头顶的乌鸦。 可下一瞬,乌鸦就神奇般的停止了攻击,在半空盘旋以待。 面对这异状,二当家只惊诧了一瞬,就又望向叶永忠确定,“你真是襄平郡太守?怎么自证?” “我这里有证据可以证明!” 刘坤赶紧上前,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二当家,“这是他们的流放户籍,是要到荒疆岳平镇登记入册的。” 二当家接过来细细翻看后,眼神大惊。 随后退后一步朝叶永忠抱拳,“原来是叶大人,多有得罪,还请你海涵。” 所有人:??? 叶永忠平静如潭的眸子一闪,“你这是为何?” 土匪头子前后大转弯的态度,让他忍不住疑惑。 “叶大人受惊了,是这样的,夏周官场现在一片浑浊,百姓民不聊生,所以我们义匪帮见官就会诛讨,虽然我不认识叶大人,可是我知道襄平郡、泾阳郡、闽中郡这三个地域是夏周唯一的清流,其中又属襄平郡的百姓日子过得最为安顺,这都是一方父母官坚守清廉正直换来的。 义匪帮有帮规,打家劫舍的都是贪官奸商,从不伤清官良民,先前不知叶大人身份,得罪了。” 说着二当家抱拳朝叶永忠深弯了一躬。 知道因果之后,叶家人悬在嗓子眼的心堪堪落了回去。 天大的运气啊,竟然遇到了一群良匪! 叶永忠眼神染上了佩服,朝二当家抱拳,“我们也得罪了,先前还道阁下是土匪,却不知竟是是非分明的英雄好汉,敢问二当家姓甚名谁,也好让叶某钦佩感怀之际有名可念。” “在下霍刚。” 霍刚朗笑出声,“不打不相识,叶大人可否到帮里小憩?我们当好酒好菜招待尽地主之谊。” “多谢霍当家好意,我们现在是戴罪之身,规定期限内务必赶到流放之地,不然一家老小可都是要吃刑杖的。” 叶永忠笑着婉拒,“若能叶某此生还有机会活着回来,到时候定要和霍当家豪饮一杯。” 他眼底闪过一丝探究,霍刚,这个名字好生耳熟,但一时半刻又实在想不起来。 “叶大人为一方百姓鞠躬尽瘁,犯了何罪?” 霍刚沉下脸,昵了刘坤一眼,好像刘坤就是陷叶家于不义的人,吓的刘坤赶紧垂下了头。 “欲加之罪啊,可皇权之下辨无可辨逃无可逃啊!” 叶永忠苦笑着摇头,满脸无奈。 “呸,去他狗日的皇权,叶大人,不如你加入我们义匪帮,不受那皇权桎梏,还可以惩奸除恶造福百姓,多肆意潇洒!” 霍刚啐了一口,有意拉叶永忠入伙。 叶永忠一怔,瞬间朗笑着摇头,“若叶某孤家寡人,今天定会爽快应允了霍当家,可叶某是一家之主,家中还有妻儿老母要庇佑,还做不到刀口舔血的肆意无忌,还请霍当家就此放行,让我们一家到荒疆暂且偷生!” 霍刚看了眼叶家妇孺老小,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叶大人有叶大人正道之法,我们有我们的取义之道,即使相隔千里也是殊途同归。 也罢,霍某在此送别叶大人,还请叶大人一家务必隐忍保重,静待翻盘时机,不然我泱泱夏周可就没几根脊梁能拎出来撑顶了。” “来人,去牵马过来助叶大人一路!” 霍刚一声令下,立刻有土匪牵了马过来,连带着官差的那一份,一共十匹。 “记好了,你们是沾了叶大人的光,到了荒疆,想办法把马卖了换成银子给叶大人安顿,要是你们敢侵占分毫,不管何时何地老子都能取了你的狗命!明白了没?” 霍刚眼神锐利的给刘坤紧皮。 刘坤连连点头,“明白了明白了,我绝不敢贪心造次。” 和叶家人过不去,就算土匪不追究,鸟禽也不会放过他啊! 叶永忠浑身一震,刚准备拱手抱拳婉拒,却被霍刚笑着打断,“叶大人,我的马也不是白送给你的,虽然你是已经是流犯,可那是狗朝廷欲加强塞的,在我义匪帮和百姓眼里,你永远是叶大人,希望你不要因此灰心,无论何时何地是何境遇,都不要忘记为身侧的百姓撑起一片天。 那就不枉我今天的慷慨馈赠。” “走!回帮!” 一番话说罢,霍刚朝叶永忠和叶家人深抱一拳,招呼手下们离开。 马匹少了,土匪们就两两共骑,又是一阵尘土飞扬后,义匪帮渐行渐远。 叶永忠呆立在原地目送着义匪帮走远,半晌没回过神,“霍刚霍刚” “霍刚!!” 呢喃念了几遍后,叶永忠眼底突然骤然一亮,整个人激动不已,“大义,大义啊!” 官差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叶家几个大人虽然不懂叶永忠为何突然有些癫狂,但是也都备受鼓舞。 “大舅父,血” 小奶团担忧的脆声让众人回神,看着她指向叶永忠脖子的小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叶永忠受伤了。 下意识看了眼官差,叶永忠赶紧抱起了甜宝,悄悄在耳边叮嘱了一句,甜宝立马乖乖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苏玉莲撕下身上的一块布,简单的给叶永忠包扎了一下,众人就准备启程。 叶永忠、苏玉莲和叶兴武合骑一匹,叶永礼带着叶兴文和甜宝骑一匹,叶永孝则和姜丰年共乘一匹。 剩下的七匹马,官差们一人一匹刚好。 有了马确实轻松不少,行程一下子快了好几番,本来还有一个月的路程,走走歇歇,竟十天就到了。 这一路,再无风波,平平顺顺的到了荒疆,夏周地域最辽阔的郡辖之地,南辽郡。 南辽郡下有十二镇五十八乡一百二十个村落,听着挺壮阔,但实际却是地广人稀,人口最多的村落也不过才五十多户,这里大半的地域都是沙漠,剩下小半土地也十分贫瘠,而且地处边疆,东有蛮人时时侵犯,西有北定城虎视眈眈,是整个夏周苦难的置高之境。 而叶家被流放的岳平镇又是这极苦中的极苦,踏入岳平镇地界后,刘坤竟然开始怜悯叶家人。 这一来,指定就是黄沙埋忠骨,碧水荡英雄,迟早的事啊! 第47章 想去好地方,就得花银子买 进镇之前,刘坤已经派了两个官差去郡市卖马,自己则领着叶家人先到郡县府衙去登记造册,然后一行人步行二十里,来岳平镇镇衙分配入村。 南辽郡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猛然吸一口气,都偶能感觉有细微的沙砾感,进了岳平镇,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街道上偶有几个摊贩,也不叫卖,麻木的做着手里活或四处张望,街道两边的商户铺面规建倒是齐整,可隔三房岔五铺才能看到一家开张做生意的,常用的物什也都有的卖,就是店里不见几个客人往来,路上行人也稀稀拉拉,每个人都跨肩佝腰的,面色死气沉沉。 叶永孝自从喝下甜宝的眼泪,一路上都安安稳稳没犯病,可刚一入岳平镇就开始偶有咳嗽,可见这南辽郡的碧落之气有多恶劣。 一行人进了衙俯,镇官主事打着呵欠睨过来一眼,惊诧瞬间赶走了面上的慵懒瞌睡。 从襄平郡到南辽郡,那可是足足近三千里路,一路过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眼前这家人,面色红润丰盈,身健气足,就连两岁幼童都是小脸圆乎精神奕奕,哪里有半点流犯的颓靡之气! 再看他们和押送差役间的互动透着微妙的交情,主事一眼看出这家人不简单,肯定是只小肥羊。 刘坤上前把盖着郡市官印的分配文书递给了主事,并把叶家人的情况简单的概述了一下。 “流犯统管的村落有两个,黄沙村和古井村,黄沙村人均可以分到五亩地,古井村则人均一亩地。” “但是不管你们分去哪个村能分到多少地,每年都要给府衙缴纳十石粮食或者五两银子的服役金。” 镇官神色敛了敛,面无表情的告知叶家人将要落户的地方和后期面临的处罚。 叶家人倒吸一口冷气,十石粮食!五两银子! 先不说这里的地能不能种出这么多粮食,就算种的出来,难道一家人不吃不喝了吗? 这明显是不给流犯留活路啊! 闻言,刘坤赶紧赔着笑脸说,“梁主事,这家人和我有些交情,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他们分配到古井村?” 一看这架势,叶家的大人们就明白这中间还有蹊跷。 这一路刘坤和他们也结下了些情谊,他此举肯定是在为他们争取利益。 虽然古井村分配的地少,但是肯定比那个黄沙村土质好。 梁主事一听刘坤的话,撇了撇嘴,伸手出去做了个捻钱的动作,“想去好地方也成,老规矩。” 刘坤会意的点头,然后转身靠近叶永忠低声说道,“叶大人,这黄沙村虽然地分的多,但是能耕种的却只有十之一二,别说交服役金,恐怕你们一家人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 “古井村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是却分得的地却实实在在可以耕种,一年的收成交了服役金还能稍有结余。” “一旦分配就不能更改落户地,两相权衡,我建议你还是选古井村为好。”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为难道,“可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想去好地方,就得花银子买,按人头掏钱,一个人一两银子。” 叶永忠震惊,“如此这般,我们一家八口岂不是要交八两银子?” 姜丰年和苏玉莲闻言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果然,即使到了夏周的边境都避不开贪腐之气,而且比中原更甚! “叶大人,我知道你为官清廉看不惯这种行径,但是眼下一家老小活命才是首要的,虽然去古井村付出的代价大了点,但是长远考虑,这八两银子掏的值啊!” 刘坤预想到了叶永忠的反应,扯着他的衣袖低声劝道。 叶永忠看了梁主事一眼,对方眯着眼一副志在必得的悠闲模样,好生嚣张。 见叶永忠眼神不善,刘坤赶紧把他拉出去劝解,“叶大人,那十匹马少说也能卖出三百两银子,拿出八两来买个好去处安家,再勤劳节俭一些,你们一家人至少十年无忧啊!” 叶永忠轻叹了口气,眼神有抉择和动容。 刘坤说的对,他是一家之主,让家人活下去才是首要的。 霍刚慷慨相赠的那十匹马不仅省了他们赶路的力气,又解决了他们眼下的困境,这份沉重的恩情也不知道何时能报啊! “你等等,我和我娘商量一下。” 说着他就望向姜丰年,姜丰年默契的走了过来。 苏玉莲和叶家两个兄弟静静的候着家里两个主事的人替全家谋算未来,不催也不躁。 三个娃娃则手牵着手,眼神跟着老太太的身形流转,面上都是整齐划一的茫然。 双胞胎虽然小,但是也能透过大人的面色,看懂一家子眼下的处境艰难,他们唯一能帮上的就是不调皮不惹事,再照顾好妹妹。 母子俩低声浅语一番后,姜丰年笑着上前询问主事,“梁主事莫怪,我们这一家子,只有我这个老婆子先前在土里刨过吃食,难免要商量两句才敢定论。” “敢问梁主事,这古井村的耕地和农户数各有多少?若我们倾尽所有到古井村,能确保分到八亩地吗?” 既然这古井村好过黄沙村,那么但凡流放来此的都会选择去古井村,村里的地是固定数额的,可流放过来的人却从未停止,好地方必定人人趋之若鹜,既然免不了要花银子,那分地的事情必须要让梁主事作保。 “十二岁以下的孩童是分不到地的。” 梁主事眼底的悠闲笃定散了些,言语模糊不清,刻意营造出不耐烦和冰冷,心里却不敢再粗浅应对。 这个老婆子倒挺精! “那意思是我们家有五个大人,交五两银子还是可以确保分到五亩地,是这样吗梁主事?这样也好,我们本来也凑不齐八两银子,豁出全部身家也只能勉强拿出五两,剩下的一吊钱刚好可以用来买种子。” 姜丰年佯装听懂了,还大大松了口气。 梁主事喉头一哽: 明明他的意思是他们八个人就得掏八两银子,分地也没有确保的数,这个老婆子竟然敢装傻误解他的话,让他不好再开口多讹多要那三两银子。 可随后他眼神一转,非但没有恼怒,竟还笑了,“正是你说的这个意思,那就赶紧掏银子,我好给你们写批文尽早去村里安家落户。” 说着就拿起了笔,一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贪财样。 只要他打声招呼,等他们到了古井村,就会后悔现在的投机取巧。 姜丰年上前一步笑道,“等等,我还有一问” 第48章 下次她要找大大的鸟儿来帮忙,拉坨臭臭淹死他! 闻言,梁主事的笑容僵住了,啪的放下笔,彻底不耐烦了,“怎么这般啰嗦,最后一个问题,赶紧问完好办事!” “梁主事,还劳烦您给在批文上注明会给我们分地五亩,不然我们人微言轻的,去古井村村长那空口转述您的话,他定不会相信我们。” 姜丰年笑意不改,一脸认真的望向梁主事。 “嘿!你个老虔婆,区区戴罪之身竟然还敢对本主事提要求,要么交钱去古井村,要么滚去黄沙村,其他的条件免谈!” 梁主事气的拍案站了起来,一副不容商量的模样。 听闻梁主事骂自己老娘,叶永礼拔腿就准备上前论理,被姜丰年伸出胳膊浅浅拦住,她刚准备说什么,突然从门外飞进来几只麻雀,飞到梁主事头顶盘旋了一圈,精准无比的朝他脸上拉了几泡鸟屎。 梁主事只觉得脸上一热,有什么流下来糊住了眼睛,伸手摸了一闻,当即作呕,“来人,快!快把这几只鸟给我赶啊啊啊呸呸呸呕” 当众出丑,他恼羞成怒的仰着头指着鸟骂道,结果话说了一半,一坨鸟屎精准的砸进了他的嘴里。 梁主事疯狂叫唤着朝外啐着口水,慌张跌撞着跑向后堂。 叶家人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个个都憋红了脸。 双胞胎不懂克制,直接捂着嘴哈哈大笑出声。 刘坤本来还在担心,结果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直接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哈哈哈” 被鸟啄好过被鸟粪糊嘴啊! 甜宝见家人都开心,也忍不住咧嘴乐。 谁再敢骂姥姥,下次她要找大大的鸟儿来帮忙,拉坨臭臭淹死他! 咧开的小嘴在对上姜丰年的眼神时僵住了,小奶团的头瞬间垂到了胸口,小手不安的抠着衣角。 哎呀,甜宝请小鸟帮忙忘记给家人说了! 呜呜呜,甜宝犯错了 本来又好笑又担心,但看见小奶团惊惶知错的模样,姜丰年心头又只剩下无奈和疼惜,刚准备过去安慰她,结果小奶团猛的抬头坚定的转身,然后四肢着地把小屁股撅向她,“犯错,打屁屁!” 小奶团突如其来的举动,直接萌化了姜丰年和叶家人的心。 天,甜宝怎么可以这么懂事! 姜丰年赶紧过去把小奶团抱起来,佯装拍了拍她的屁股,忍不住贴了贴小奶团的脸悄悄安慰,“姥姥知道甜宝是为了保护姥姥,姥姥高兴着呢,姥姥不怪宝。” 小奶团一心为她,她怎么忍心责备?再说小孩子忘性大,甜宝相比同龄孩子已经超出预期的懂事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等安定下来后再慢慢教她不迟。 甜宝小脸一怔,随后憨憨的笑了,搂主了姜丰年的脖子,小脸和姥姥的脸贴的紧紧的不愿分开。 姥姥不怪宝,宝好开心好开心吖 这不着头尾的一幕,让刘坤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回想起甜宝和双胞胎这一路的乖巧懂事,疑惑突然就变成了艳羡,叶家的孩子咱都这么招人稀罕呢? 或许是被姜丰年惹恼了,又许是觉得刚才一幕太丢脸,梁主事这一进去半天都没见出来。 横竖卖马的官差还没有前来汇合,一行人也不急,官差们说起趟回去要好好去下馆子个个兴致盎然,叶家人则轮番的和奶团子互动逗趣,不亦乐乎。 梁主事再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眼见天色将黑,他是故意晾着叶家人的,让他们急上一急,自然乖乖由他拿捏。 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一群人畅聊的畅聊,逗娃的逗娃,简直是把衙俯当成了自己家! “今天还办不办?不办就滚!” 无形之中梁主事憋了一肚子的气,咬牙切齿的吼道。 姜丰年赶紧放下娃迎上前,“办办办,是我们愚钝,惹恼主事了,那就听主事的,给我们入黄沙村的户籍!” 梁主事呆住了,“什么?你们要去黄沙村?” “主事,我们是想去古井村的呀,可是刚才你进去清理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我们唯一的身家银子没了!” 姜丰年一脸的肉痛都要凝成实质了,“定是赶路的途中颠簸遗失了,真是造孽啊!” 说着她商量的朝前一步,“主事,不如你先安排我们去古井村,我们给你写个欠条,等到了古井村安顿下来后,我们一定省吃俭用攒够五两银子给您送来,可行?” 叶家三兄弟也纷纷上前附和,“是啊主事,我们兄弟几个年轻力壮,一定很快就能攒齐银子给你送来的,你就把我们分到古井村!” 目光灼灼,满脸信誓旦旦。 闻言,梁主事脸黑成了锅底,一言不发的提笔开始写批文登户籍,然后行云流水的盖上了镇衙的官印。 “谢谢主事,谢谢主事!” 姜丰年和三个儿子欣喜上前准备接,梁主事却把批文丢到了地上,轻蔑又嚣张。 叶家母子齐齐一愣,随后姜丰年非但不怪,还捡宝贝似的把批文捡了起来,“哎呀,这可千万不能弄坏了,不然我们去古井村可就黄、黄沙村?” 她猛然抬头望向梁主事,不可置信的问,“主事,怎么是黄沙村?” 梁主事冷哼一声,“没银子还想去好地方,简直是白日做梦,你们只配去黄沙村那种地方等死!” 古井村旱田虽有百亩,但是流犯农户已经人满为患,平均每家也才两三亩地,这也都是这些流犯花大价钱买来的地,本来叶家痛痛快快掏八两银子出来孝敬他,他给村长写封信打个招呼,怎么也能给叶家抠出个一亩半分地来,没想到叶家企图区区五两银子就买五亩地,他呸! 哼,银子他可以以后从别的地方捞回来,但是这家人他必须立刻给点教训。 “滚滚滚,我要散值关门了!” 冷冷丢下一句,梁主事就把叶家一行驱赶出门。 等他把门合上,叶家人原本苦大仇深的面色瞬间散去,对视之间都是释然得逞的笑意。 第49章 这黄沙村有古怪!! 看梁主事含糊其辞的态度就知道,即使花银子去了古井村也未必能分到田地,还不如去黄沙村搏一搏。 但刚他们财已露白,依着梁主事嚣张贪财的性子,他们要是直接表现出是因为不想花银子才选择去黄沙村,肯定会惹恼他,难保他不会借着手中的权利再讹一把,才同意给他们批黄沙村的户籍。 为了不让梁主事白占便宜,他们才合计演了这么出迂回的戏,没想到梁主事这么轻易就上套了,简直是一帆风顺。 天色已经暗下来,一行人在镇衙附近的隐蔽处候了一炷香后,卖马的官差们才回来。 因为卖的急,十匹马以打包价一起卖给了一个商队,总共卖得三百二十两银子。 为了以防叶家人钱财露白,两个官差还特意让对方付的银票,只有五两银子是现银。 银票到手,叶家人的心也随之踏实下来。 有了这些银子,省吃俭用一些,足够他们一家八口支撑好几年光景了,不过银子再多也没有坐吃山空的道理,眼下既然已经没有选择, 一切只能等到了黄沙村再做打算。 “叶大人,你们沿着这条道一直朝东走,大约十五里路有条村路,你们沿着村路进去就是黄沙村。” “黄沙村没几户人家,所以并没有没有主事的村长,你们手里有批文,过去后只要有空置的房子,你们就可以先落脚在打算。” 说到这里,刘坤朝叶家人抱了抱拳,“我还要回京交差述职,接下来的路就得你们自己走了,叶大人,保重!” 叶永忠也朝他郑重抱拳,随后取了十两银票出来递给了刘坤,“辛苦两位差爷替我们办事,这点银子劳烦你给几位差爷分一分,权当我的谢礼。” 刘坤一怔,连连摆手,“叶大人,你们此去黄沙村注定艰难,多一两银子傍身就多一份安心,叶三公子于我有恩,帮你们卖马就是举手之劳,不用给我们什么谢礼。” “我自然明白这每一两银子都对我们至关重要,但若不是你们帮忙,这十匹马我们无论如何也没法这么顺利的脱手卖出去,说不定还会成为我们全家的累赘。” \"相比之下,这十两银子又算什么?” 说着,叶永忠就把银票硬塞到了刘坤的手中,然后抱拳告辞,“叶某还要带着家人前去安顿,就不多言了,各自保重,有缘再会!” 当即能偿的情不要隔夜,眼下偿还不了的情就要深刻牢记,这样才能安心立世。 两拨人就此分道扬镳。 天已黑定,叶家人互相搀扶依偎着朝黄沙村前行,虽然前路未卜,但是经历一路惊险,一家人依然能整整齐齐的在一起,足矣! 就着朦胧的月色摸索走了十来里,总算找到了刘坤所说的岔路口,拐进去之后又走了一炷香,总算看到了房舍影绰,一家人顿时松了口气。 走进村子之后,才勉强能看清村里大致的轮廓,黄沙村约摸有二十来座房子,建造并不规整,七零八落的坐落着,房子的尽头还能隐约看到丘陵起伏。 此时月亮才刚往中天攀升,约莫是亥时初,虽然农人都习惯早眠,但这个点多少会有些人声狗吠,可这个村子却一片死寂。 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不知道哪家才是空闲无人的房舍,商量了片刻,叶家人决定一一的敲门排除。 众人簇拥,姜丰年领头,先敲响了村头第一户的门。 “哐哐哐!” 清脆的敲门声格外清晰,突兀的把死寂撕裂了一道口子,让叶家人心口微微紧缩。 叶兴文和叶兴武忍不住朝爹娘的身边瑟缩了下,叶永礼怀里的小奶团反而不害怕,努力在黑夜里瞪大眼睛,好奇的盯着紧闭的大门。 等了好一会,屋里没有动静,姜丰年又敲了一遍,“请问有人吗?” 又等候了好一会,还是没有人声回应,叶家人猜测这家应该是没有人住的空房子。 跋涉了满满一日,所有人都疲累不堪,就商议着在这个房子里先将就歇一晚,等明天白天摸清村里的全貌了再另做打算。 “老三,想法子把门打开。” 姜丰年推了推门没开,侧身让开。 叶永礼应了一声,后退一步,抬脚就对着门踹了过去。 “吱呀——” 脚还没挨到门,门就从里头打开了,叶永礼身形一晃,被人从屋里架住了腿,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感觉脚踝处一针扎疼,整个身子瞬间瘫软无力的要跌摔落地。 叶永忠和叶永孝眼疾手快的搀住了弟弟的胳膊,面色大骇的望向黑漆漆的门洞,依稀能看到一个不高的黑影轮廓。 三弟身强力健武艺高强,可不过瞬息之间,竟然就被门里的黑影暗算了! 不是说这黄沙村没几户人家吗?竟第一家就碰到了如此心狠手辣的恶人。 这黄沙村有古怪!! 姜丰年跻身山前越到儿子们身前,急急对门洞里的黑影道,“主人家,实在对不住了,我们敲了几次门无人应,想着房子是空闲无主的,这才想着破门进去歇一晚的,没有恶意啊! 还请主人家谅我们无知,赐我小儿解药。” 老三顷刻之间就倒下了,定是中毒无疑了! 不管这门洞里的黑影是多恶的人,她都必须要替儿子讨到解药。 “不开门就要砸门?猖狂!” 苍劲嘶哑的声音传来,带着肃立的怒意,“快滚,不然我放倒你们全家!” 姜丰年脸色一沉,这门洞里的老者竟如此蛮横不讲理! 也不知道他给老三下了什么毒,今日就算把老命交代在这里,她也必须救老三。 “老前辈,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村里哪座房子才是空闲无人的,敲门询问也是遵循常理,你怎能一言不合就下毒害人?” “不管怎么说,是我们打扰了你,所以我不追究你给我儿下毒之事,还请你交出解药,否则今晚大家都别想好睡!” 姜丰年强忍着,才把怒意按下去五分,但是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决绝。 “呵呵!不自量力!” 第50章 哪里来的小娃娃啊,好小只好凶噢…… 苍劲的声音刚落,一股异香迅速的钻进叶家所有人的鼻内,然后无孔不入的流窜到四肢百骸。 “咚!” “咚!咚!咚!” 顷刻间,叶家人全数原地倒下。 门洞里的黑影冷哼一声,刚准备关门,一道小身影猛的冲进屋里,抱着他的腿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啊啊” 黑影猝不及防,疼的发出惨叫声,“谁?什么东西!” 他拼命的想把腿上的‘东西’撕扯下来,可这团‘东西’就像有触角似的纹丝不动的缠抱着,压根撕不掉! “爷爷怎么了?” 一道虚弱却不失悦耳的少女声从里屋传来,随后里屋亮起了一丝昏黄跳跃的光。 随着光亮移动扩散到堂屋,黑影终于看清了自己腿上的‘东西’,竟然是个两岁幼童! 反应过来后他浑身一震,惊的连疼痛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可能! 绝不可能!! 他的毒,就算是一头牛也能立即毒倒在地,没有三四个时辰绝对醒不来。 可腿上的幼童不仅没昏迷,看她这咬人的劲头简直丝毫没受毒粉的影响! “爷爷”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端着煤油灯摸索着出来,看到门口的一幕微微怔愣,“爷爷,这个小娃娃是哪来的?她怎么爷爷,你怎么连小娃娃也欺负?” 昏暗的灯光把黑影印照清晰,竟是个一身黑衣粗布的古稀老头,不似普通古稀老者的干瘦,这个老者一张脸圆的像饼,加上白花花的头发凌乱的在头上爆炸蓬开,显得一颗头巨大无比,架在不过六尺的身子上,怎么看都有种头重脚轻的违和感。 看到少女的一瞬间,圆脸老头原本板的严肃的脸瞬间堆上了委屈不甘,“紫君,是这个小崽子先咬的你爷爷,你咋还向着她?” 语气和面对叶家人时判若两人,酸唧唧的像个争宠的孩子。 “爷爷,若你不欺负人家,小娃娃怎么可能无故咬你?你是不是又乱用毒粉伤人了?” 灯光下,少女的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身子纤细的像是一阵风都能刮倒,她略微无奈的看了老者一眼 ,随后赶紧放下手里的煤油灯,一瘸一瘸的急走向老者身边。 见状,老者心疼的直皱眉,主动朝少女走过去,随后把挂着奶团子的腿伸到了少女面前。 少女朝老者嗔怪的瞪了瞪杏眸,老者心虚的别过了头。 “乖,松口,爷爷的裤子已经半个月没洗了,小心吃一嘴的虱子进去。” 边说,少女边蹲下来,一脸温柔的伸手抱住了小奶团,原本黯淡的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哪里来的小娃娃啊,好小只好凶噢…… 听到有虱子,小奶团小身子一震,立刻松开了嘴,惊慌失措的就用小手扒拉自己的小舌头,结果手刚松开老者的腿,小身子就朝后仰倒,摔在了少女的怀里,小脸刚好和少女的脸上下对视。 甜宝呆住了,大眼睛的瞳孔扩张到了最大,晶莹的泪花憋回了眼眶,吐出来的小舌头都忘了收回去。 好好漂亮的姐姐! “小娃娃,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乱跑啊?你的娘亲家人呢?” 封紫君差点溺进小奶团清澈中透着委屈的大眼睛里,心口不由自主的生出喜欢和怜惜,声音更轻柔了。 家人! 甜宝一怔,滋溜从少女的怀里站起来,抱着少女的胳膊就准备咬下去。 坏蛋把姥姥他们都害死了! 她要咬死坏蛋! 和坏蛋住一起的也是坏蛋,全都要咬死! “哎哎哎!小崽子,你……” 老者见甜宝要对自己孙女下手,又急又气,伸手就要拎小奶团的后颈,封紫君急急的朝他摇了摇头,比了个嘘。 老者的手无奈的僵在了半空。 小奶团张大的小嘴离少女胳膊还有毫厘之隔的时候停住了,透着奶凶的大眼睛看到封紫君胳膊上成片青紫的於痕时,变成了呆滞和疑惑。 小手忙不迭又掀开了封紫君一截衣袖,看清袖子里的胳膊满是青紫於痕后,小奶团震惊又可怜的向封紫君,“疼?” 原来这个姐姐不是坏人,是被坏人关进了这个屋子,被坏人打了!! 明白过来这一点,小奶团愤怒了,转身握着小拳头朝老者大吼,“坏蛋!” 奶脆的嗓音几乎要挣破小喉咙出来,紧跟着就挥舞着小拳头扑向老者又捶又打,小小的身子散发着张牙舞爪的豁命气势。 老者皱眉,这小崽子,个子没他高,脾气倒比他还大,一言不合就咬人打人,欺负他不敢对小孩动手?! “欺负!家人!打姐姐!打死!咬死……” “嗷嗷嗷嗷!” 老者刚准备扬手把又抓又咬的小奶团拍到一边去,再喂她一把毒粉教她做人,可听到她最后一句‘打姐姐’时,瞬间愣住了。 他捋着下巴的胡子望向孙女的胳膊,反应过来这小崽子是在维护自己的孙女。 老者:…… 这小崽子以为孙女身上的青紫是自己打的? 老者:!!! 这个栽赃误解比打他咬他更过分! 胸口的气一下子窜的猛高,老者下意识就伸手掏向咯吱窝,准备抓一把毒粉堵住小崽子的嘴。 “爷爷!” 封紫君轻喝,没了无奈纵容,只有生气。 她赶紧上前伸手制止了老者,“爷爷,你今日顽劣的有些过分了!” 老者的手僵住,随后悻悻的挠了两把咯吱窝,“我、我挠痒痒而已,你想哪去了。” “这小崽子毒死了也活该,竟然误会我打了你,简直诛心!” 老者梗着脖子,嘴巴里狠话不断,满脸不服气,但却抱着双臂任由甜宝在自己身上撒气,不再阻止。 “小宝宝,你的家人没事的,爷爷就是让他们睡一觉,明天白天就醒啦!” “你别生气了,我们得赶紧把他们抬进来,不然就会被胡狼咬伤噢!” 封紫君没理会爷爷,手扶着小奶团稚嫩的双肩摇晃劝解着。 她心中忍不住惊叹。 天,怎么会有这么凶的奶娃娃噢,可是她才这么小只,竟然就分得清是非黑白呢! 素不相识,她还维护自己呢,好讨人喜欢呀! 第51章 这个奶娃娃,她罩定了! 睡觉了? 有胡狼?! 甜宝停下了撕挖,转身望向封紫君,“真的?” 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确定,安静下来的小奶团一下子变的又软萌又乖巧。 封紫君心里的喜欢又呼啸着涨了一截,“嗯,千真万确,他们只是睡着了,我们赶紧把他们抬进来。” 闻言,甜宝眼睛里突然憋出了湿漉漉的泪,瘪着小嘴就跑出屋外。 呜姥姥他们只是睡着了,宝的家人都还在! 封紫君见状赶紧跟上去,却被老者一把拉住,“不准去!外头有夜风!” “爷爷!这么小的娃娃怎么搬的动大人?再说了是你把她的家人毒晕的,我必须去帮她替你赎过!” 封紫君身子虽然纤弱,语气听着也病恹恹的,但是却让老者的面上的强硬瞬间软了下来,“你老老实实待屋里,我、我去搬!” 说完老者就跻身到孙女前头,气鼓鼓的出了屋。 “去去去,我来!” 老者见小奶团抱着姜丰年的手,正使着吃奶的劲企图拉动,不耐烦的挥手道。 甜宝虎着小脸,朝他张嘴龇牙,“嗷嗷!” 小脸写满了不信任,凶的不亚于狼崽崽。 老者哼了一声,干脆不管姜丰年,先扛别人。 甜宝见他把叶兴文扛进了屋,生怕他对大哥哥不利,赶紧松开姜丰年的手,哒哒跟上去。 “咚!” 老者也不弯腰,卸下叶兴文就扔在了墙边。 “大哥哥!” 甜宝心疼的大叫了一声,扑到大哥哥身边,小手慌乱的抱着他的头呼呼,“不痛不痛噢!” “咚!” 叶兴武也被丢了过来,滚到了甜宝的脚边。 甜宝急着又去给二哥哥呼呼,见老者把姜丰年抗进来,赶紧爬起来伸出小短手去接,“别丢,姥姥!疼!” 老者嘴角抽了抽,中了他下的迷药,现在就算是捅他们一刀都毫无知觉,摔一下怎么了。 封紫君被小奶团护短懂事模样软化了心,赶紧上前去帮着接。 甜宝怔怔的看了眼封紫君扶上姜丰年的手,反应过来后奶声奶气的说,“姐姐!谢!” 姐姐在帮宝,姐姐是好人呢。 见孙女纤细的胳膊护住了姜丰年,又讶异小狼崽子是非分明还懂礼,老者眼神微闪,到底还是弯了把腰,把肩上的人轻放在地上。 甜宝轻轻的呼了口气,盯着老者的大眼睛里,愤怒少了一丢丢。 这个坏蛋是知道错了吗? 封紫君一瞬不瞬的看着小奶团,见她的小表情完全被家人的境遇操控着,时而紧张时而松弛,杏眸里的笑意和喜欢越染越浓,之后又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疑惑和探究。 小娃娃的家人都被爷爷毒晕了,她为什么毫发无损呢? 是爷爷的毒粉没殃及到她,还是小娃娃是身体有什么异人之处?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 来回跑了几趟,老者的脸拉的越来越长,手也扶上了腰。 这家子咋这么多人,再扛他的老腰就废了! 可看着弱柳扶风的孙女和只及自己大腿的小崽子,他只能认命的继续扛。 造孽啊,早知道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就起身张个嘴,告诉他们哪儿有空闲的屋子了。 可一想到这家人把患有难寐症的孙女吵醒了,老者就气不打一处来,情绪一失控,直接把肩上的人丢了下来。 “唔” 叶永礼重重砸在地上,痛的闷哼了一声,眼皮子动了动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见此异状,老者瞪圆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叶永礼的眼皮子,呼吸都轻了。 不可能! 这会功夫绝对不可能醒的过来的! 小的没事,这会又来了个中了迷药还能有知觉的大人,他脑海里一阵天人交战。 眼见着叶永礼的眼皮滚动了两下就没了动静,老者长长的松了口气。 就说嘛,他的药是不可能失手的。 小奶团哒哒跑到老者的眼皮子底下,惊喜的把小耳朵贴到了叶永礼的嘴唇上,“三舅父?醒?” 老者脑子轰隆一声炸了。 不,他失手了! 这个小狼崽子没事! 他斜眼看了下孙女,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什么,开口催促道,“紫君,现在可以去睡觉了?” “爷爷,地上潮凉,你去把我们俩床的垫被褥子各扯一床来给老人和孩子勉强盖一盖。” 封紫君望向老者,眼底是不动声色的善良和不容拒绝。 家里只有两张床,只能委屈这家人一晚了。 老者拒绝的话再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是不是我把褥子拿来,你就去睡觉?” “嗯,你给他们盖好,我就听话去睡。” 封紫君眼神微软,说到底爷爷也是为了自己才没能忍住脾气,她怎么好怪他。 老者旋风一般扯了两床褥子过来,把地上一家人拢了拢,搭了上去。 见此一幕,甜宝看着老者的眼神漫上疑惑,小脑瓜下意识歪起来,好像在努力判断着什么。 “这总可以了?” 他瞟了眼甜宝,又望向孙女,眼神有微微的急迫。 封紫君点头,走到跪坐在地上的小奶团身边轻柔道,“小娃娃,你的家人们在这里很安全了,你和姐姐一起去床上睡觉好不好?” “紫君!一点响动你就能惊醒,要是这个狼崽子彻夜在身边,你还想不想睡了?” 甜宝还没反应过来,老者就急眼了。 怎么也不能让这个小狼崽子和孙女呆一块! “爷爷,这么小的娃娃,要是就这样在地上睡上一晚,肯定会染上风寒,只是一晚,不碍事的。” 封紫君深知自己的体质,也明白爷爷的担心,但如果放任小奶团在地上过夜,就算没人吵,心绪不安之下同样难以入眠。 “不行!” “姐姐,宝,带这觉觉。” 老者刚开口,甜宝就摇晃着小脑瓜先拒绝了,紧挨着叶永礼的边边勉强缩进了褥子里,感受着三舅父的体温,她小小嘴角露出弯弯的安心和满足,“姐姐,宝觉觉!” 封紫君心中震惊,却没有再坚持。 小奶团对家人的不离不弃,恰如她和爷爷,深深的戳中了她的心。 这个奶娃娃,她罩定了! 老者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奶团子,肚里的主意竟虚晃着动摇了一下。 他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才又坚定下来。 第52章 这家人铁定是要定居黄沙村的,试毒来日方长! 待孙女转身回屋掩了房门,封守仁眼神落到奶团脸上,刚好撞进了她清澈的眼底。 “咳” 封守仁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手抠了抠头以作掩饰,又不动声色的伸到咯吱窝里抠了抠。 甜宝大眼忽闪着疑惑和不确定,坏人?好人?坏人 瞅准奶团子走神的时机,封守仁把手里的药粉精准的撒向她的脸。 “哈——秋——” 鼻子一痒,甜宝忍不住打了个震天的喷嚏,小手伸出来揉了揉鼻子又缩回了褥子里,疑惑的望向双目炯炯盯着自己的封守仁。 好人? 可他欺负家人吖! 坏人? 可他给我们被子盖吖! 混沌难分的思绪,让小奶团眼皮子昏沉沉的开始打架。 封守仁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昏!赶紧昏过去! 终于抵不过睡意,甜宝彻底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呼 封守仁一颗心落了下来,摸着胡子露出了傲娇的神色。 他就知道,小崽子刚才定是躲在大人身后,所以没吸入药粉。 哈哈,这下可以安心睡觉了。 封守仁一只手拂须,一只手背后,大摇大摆的准备回屋。 转身的一瞬,他的余光看到地上的奶团子翻了个身。 翻了个身!! 封守仁表情皲裂,眼底的傲娇分崩瓦解,瞬间原地暴走。 不!可!能! “爷爷,你还没回屋吗?” 封守仁的手刚作气的伸进咯吱窝,屋里就传来封紫君的声音,“爷爷,快把油灯吹灭了去睡觉,你走来走去我睡不着。” 他目眦欲裂的看着奶团子呆立了半晌,最终还是暂罢了满腹的心思。 这家人铁定是要定居黄沙村的,试毒来日方长! 待封守仁吹灯回屋后,堂屋屋顶被拨开一条缝的茅草盖突然闭合。 屋外,房顶心的承重木梁上屹立着一道瘦影,身形一纵一跃就燕飞消失在黄沙村的房舍中间。 “啊?姐姐为什么要逃跑?” “坏蛋,打!” “咯咯,爷爷不是坏蛋,是姐姐的家人,瞧,就和甜宝的家人一样。” “那,伤?” “你是说胳膊上的这个?这些伤是因为姐姐得了一种病,稍微磕碰就会留下印痕,不是爷爷打的。” “病了?疼?” 封紫君搅拌木薯粥的勺子顿了顿,随后抿唇笑了,“有点点疼,但忍得住。” 确实如此,青紫的疼远不及心疾突发的绞痛,不定时不定点,发作起来生不如死。 但是她熬过了一次又一次,很厉害的。 甜宝急急的咽下嘴里的粥,小手小心翼翼的覆在封紫君的手上,大眼睛里闪烁着安慰和挣扎,“姐姐,棒的。” 封紫君猝不及防的笑开来,奶团子竟和自己想法这般一致! 细碎平和的对话让叶永礼恍若梦里,刚睁开沉重的眼睛,眼前的画面就让他砰跳的胸口滞停了一瞬。 纤秀少女梨涡含笑的和眼前的奶团子对视,翦水杏瞳里有盈光闪烁,身形薄弱的像是碰一下就会散,但挺直的脊梁又透着不容忽视的坚韧,本来该矛盾相冲的气质在她身上却显得无比和谐,仿佛她天生就是就该是这幅模样。 “三舅父?” 甜宝余光敏锐的捕捉到叶永礼的苏醒,惊喜的呼叫出声。 封紫君顺着奶团的望过去,见叶家有人苏醒,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粥碗站起了身关切的问道,“你没事?” “无、无妨的。” 叶永礼回神,闪烁着收回眼神,把扑向自己的小团子就势搂进怀里,揉了揉小脑瓜,又推开好生检查了一番,“有没有觉得头疼胸疼?” 摸了摸头,又指了指甜宝的胸口紧张询问。 虽然自己醒来了,但头晕胸闷的后遗症状明显是中了迷药才有的迹象,自己身强力壮尚且觉得难受,小团子就更别说了。 甜宝晃了晃小脑瓜,又试验着拍了拍胸口,咧嘴笑了,“宝不疼!” “甜宝” 姜丰年也醒了,睁眼的第一时间,就张口叫道。 甜宝哒哒过去,小脸凑过去小心的贴在了她脸上,“姥姥,宝带这” 姜丰年伸手搂住小奶团,刚醒来的恐惧担忧顿时消散。 叶家人陆续醒来,看着陌生的环境和身上的褥子,都有些懵。 随后齐齐把目光落到亭亭而立的少女身上,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时又纷纷疑惑不已。 她是谁?昨晚那个朝他们下毒的老者呢? 见一家人都醒了,封紫君扶着矮脚桌,朝他们深弯了一躬,“昨晚实在对不住了,小女患有难寐症,爷爷性子顽劣火爆,气恼诸位扰了小女的安眠,所以才下了迷药,小女替爷爷给诸位赔不是了。”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 待她直起身子之时,额头竟有微微的汗意,腿边的左手也微微的攥了攥裤子,就能看到裤腿再微微的打颤。 叶永礼眼神从封紫君的腿上略过,神情微微复杂。 听闻昨晚的狠辣老者和眼前孱弱秀丽的少女竟是爷孙俩,叶家人震惊的同时纷纷从地上爬起来。 甜宝拉着姜丰年走到封紫君身边,指着矮脚桌上的粥碗认真道,“姐姐,喂宝吃。” “老头,坏蛋!姐姐,好人!” 姜丰年握了握小奶团的手以示回应认可,随后和封紫君对视,“姑娘,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你身体有恙,昨晚多有得罪了。” “你爷爷也是关心则乱,我们既然无恙,这件事就扯平翻篇!” 封紫君抿唇摇头,“婶子,你们只扰了我一个人,可我爷爷却毒晕了你们全家,没办法等同视之。” “家中贫寒,我们也没有财物余粮作赔,但我已经让爷爷去旱林挖草药了,荒疆贫瘠,旱林也没什么珍惜药材,但是除疥治风寒的寻常药材却还有些,到时候不管他挖多少回来,会尽数赔给你们。” 人还未醒诚意先行,少女的恳切识理让叶家人心头仅剩不多的恼意消失散尽。 “姑娘有心了,不过实在不必,如果姑娘实在难以心安,还劳烦姑娘给我们粗讲一下这黄沙村的情况可好?” 姜丰年释然的笑了笑,趁机说出了心中所盼。 如果能借到一点光,至少就不必再摸瞎走路了,不然难保以后不会再遇到类同昨晚的波折。 第53章 狗官,活该! 封紫君点头,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婶子,实不相瞒,因为小女身体孱弱,荒疆又多风沙,所以我很少出门。” “黄沙村不好耕种,加上爷爷不会种地,所以得经常在外面跑寻药材当游医养活我们俩,也很少在村里待着,所以我们对黄沙村也是一知半解。” “但是我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婶子,这村里有二十多座房舍,但是村民却只有十六户,所以你们大可以去寻一处稍大的房子安顿住下,其中有十二户村民以前就是普通的农人,之所以被流放来这里,都是因为被同族高亲戴罪后株连三族牵连了。” “还有三家鲜少露面,我们被流放来此地一年也还未曾打过正面交道。” “婶子,黄沙村虽然贫瘠,但村里一直还算太平,就是半年前搬进来一户刘姓的人家,把村里搅的有些不安宁,你们还是要防备些才是。” 听完封紫君的话,叶家人心里多少明朗了些方向。 “姑娘,你的话对我们帮助莫大,现在我们还无以为报,日后等安定下来,再好生感谢你。” “敢问姑娘贵姓芳名?” 姜丰年眼色感激,对眼前这个羸弱少女生出许多好感。 “婶子,小女姓封,复名紫君,您可以唤我紫君,以后我们就是乡里邻居了。” 封紫君浅浅笑开,苍白的面色染上了一丝愉悦的晕红。 姜丰年面色慈和的点头,“封紫君,真是好听的名字,紫君姑娘,我们是襄平郡被流放而来的叶家,这三个是我的儿子,老大永忠,老二永孝,老三永礼,日后若有什么力气活需要帮忙,你尽管开口便是。” 叶家兄弟齐齐朝封紫君抱了抱拳,叶永礼多看了她一眼,心中不自知的默念,封紫君,封紫君 “这是我的大儿媳妇苏玉莲,她脾性和你相近,想必也会投缘,若日后你身子允许,你们两人倒可以多多来往。” 苏玉莲展颜朝封紫君友好一笑。 “这两个是我的孙儿,是我大儿膝下的孩子。” 双胞胎脆生开口,“紫君姐姐,我叫兴文。”“我叫兴武。” “甜宝你已经熟悉了,她是我过世闺女唯一的血脉。” 甜宝朝封紫君憨憨的咧了咧嘴,“纸君,姐姐,甜宝!”边说边朝封紫君拍了拍小胸脯示意。 老太太介绍完,封紫君一一的从叶家人面上略过,友好的浅笑招呼,最后落到小奶团身上时,本就上扬的唇角直接绽放出一朵朱红透白的花。 这莞尔一笑让叶永礼微微有些惊艳失神,反应自己眼神失礼,他慌忙揉了揉鼻子以作掩饰。 “我们还得去找住处先安顿下来,就不叨扰紫君姑娘了。” 自报家门后,姜丰年就准备携全家离开。 封紫君赶紧道,“婶子,等等,我去给你们取两斤木薯。” 说着就一瘸一瘸的费力走向厨房,苏玉莲赶紧上前把她微微搀住,“紫君姑娘,不用了,我们一家这么多人,出去找找总能混到一口吃的。” “莲姐姐你有所不知,这黄沙村虽然方圆有五六百亩的地域,但是除了村子周边有十来亩贫地勉强能耕种,其他地方全是沙砾碎石荒滩,想找口吃的比登天还难。” 封紫君笑着拿了一个布袋,揭开了粮缸,露出为数不多的褐皮木薯。 她取了四根木薯装进布袋递给苏玉莲,“我是个没用的人,家里只能靠爷爷一个人赚口粮,我们的粮也不多,目前也只能给你们匀这些出来。” “姐姐莫怪,等爷爷采的草药换了粮,尽数都给你们,起码也能让你们熬过这开头的难日子。” 苏玉莲满目动容,“这……紫君姑娘,你真是人美心善……” 姜丰年眼神示意,叶永忠会意的上前,掏出一角碎银郑重递给封紫君,“紫君姑娘,押送我们过来的官差和我们先前有些情谊,所以我们身上勉强还保住了几角碎银。” “可我们在镇里耽误到晚上,揣着银角也没法置办到东西,紫君姑娘是一片心诚好意,但我们也不能装聋作哑占你的便宜,木薯我们收下了,还请姑娘也把银角收下,权当我们的买粮钱。” 说着便放到了厨房的灶台上。 苏玉莲拍了拍封紫君的手,伸手准备接袋子,没想到封紫君又迅速的从缸里捞了五六个木薯装进了袋子里,“爷爷这一去估摸着两三天才会回来,我得给自己留足口粮,叶大哥话已至此,我不收银角也不行,那我就先收下保管,等爷爷回来给你们送去等同数量的粮食就行。” 一番言行,让叶家人对封紫君各自都生出了不同程度的好感,初来乍到就能结实到这样善心明理的邻居小姑娘,真是幸事一桩。 一家人中又数叶永礼对封紫君的好感最盛,极力克制双眼,却依然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从封家出来,日照目明,黄沙村的全貌印入眼帘。 这里的房子都是清一色的黄土泥胚砌起来的,屋顶都是茅草扎起来的瓦盖,和灰蒙蒙的天地融为一色,一眼望去看不到其他的颜色。 叶家人相互簇拥牵着彼此的手,准备先到村里探看下屋舍的情况再做决定。 入村第一户住着封家,紧跟着过去接连五家都是家门紧闭,但是封紫君说过,但凡门口扎着简单篱笆的,定是有主人家的。 只有第三个房子门口没有扎篱笆,因为这个房子相比左右要破败许多,有一间房的茅草顶已经塌方了,外墙也有土胚脱落,也难怪没人住。 一路走进村尾,总算看到了人影晃动,听闻到了人声交谈。 “瞧,有人进咱们村了!” “这一家子人可真多啊,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流放过来的,该不会也和我们一样,是被连累的?” “得了,看看他们的鞋,土里刨过食的能穿的起履靴?肯定是流放过来的罪官,指不定还有什么旁支被他们一起连累了呢!” “不会?当官的即使被抄家,多少也会夹带些银票什么的以防万一,怎么会没银子去古井村?” “你傻啊,想咱们来荒疆,虽然没死也搭了半条命进去,可你瞧他们,面色红润衣衫完整,肯定是路上没怎么吃苦,夹带出来的那点银子,估计都在路上孝敬官差讨舒服了,自然也就没钱买古井村的户籍咯。” “你这么一说,也确实是这个理,他们一家子这么多人,人头费也是一笔巨款了。” …… 叶家人寻着议论声望过去,是三个粗布麻衫的瘦削妇人,此刻都坐在一家的篱笆院子里手脚利落的打着草鞋。 姜丰年和气的朝妇人笑望过去,没想到几个妇人见状纷纷嫌恶的扭回了头,有个长着一对三角眼的甚至还啐了一口,“狗官,活该!” 第54章 你们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声音不大,却异常刺耳。 闻言,叶永礼握紧了拳头蠢蠢欲动,被叶永忠伸臂拦下。 姜丰年平静的收回眼神,“走,我们加紧看房子,文哥儿武哥儿还饿着肚子呢。” 老太太的态度就是定海神针,众人自动选择忽略妇人们的议论。 只有小团子眨巴眨巴眼睛,闪过一丝奶凶。 待叶家人走出一截后,身后传来妇人们惊慌失措的叫骂声,“啊啊啊,哪来的秃鹰!!” “呀!!它丢的这是啥东西啊……啊啊啊,是死老鼠!” “都腐烂了,好臭啊!快把鹰赶走!快!” “邪门了啊,咋赶不走啊!妈呀,它是不是拉屎在我头上了!!!” “快!快进屋躲躲!” …… 叶家大人闻声,忍着想回头看个究竟的欲望,目光齐齐落到了小奶团身上。 小奶团牵着两个哥哥的手,一蹦一跳走的可欢啦,小小的唇角咧着憨坏憨坏的笑。 谁也不准欺负她的家人,用嘴巴欺负也!不!行! 三兄弟交换眼神,都有藏不住的暗爽。 家有甜宝这么护短又睚眦必报的小奶团,他们心里的憋屈还没进门就被赶走咯。 一路到村尾,又碰到了几个扛着农具的村汉,无一例外都对叶家人露出好奇又嫌恶的眼神,不过男人不像女人长舌,虽然眼神不善,但是却没有开口议论。 他们自然不知道,不过是管住了嘴巴,就让自己免除了一场鸟患。 “你们看这个房子怎么样?” 村子不大,一盏茶也就走到了村尾,姜丰年指着眼前的房子问道。 这个房子和其他房子比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离其他房子有一定距离,安静又私密。 而且这个房子的后头背靠着丘陵,房后和丘陵之间的两分来空地是绝佳的私人密境,想怎么利用都可以。 “走,进去看看房子里面的情况。” 叶永礼拔腿就走在了前头,可看到房门上的铁将军后,他猛然顿住皱了皱眉。 这房子前院也没见围篱笆,竟然也有人住了? 姜丰年上前伸手扒开窗口的茅草帘子看了看,房里面既没有床也没有家什,只有墙角放了为数不多的不知名植物的根茎和几口破缸。 另一间则空无一物。 透着大门望进堂屋,更是空荡荡的连个桌椅都不见。 难不成铁将军上锁,就是为了守这几块根茎和几个缸? 叶家人很清楚,是村里有人故意占着这个房子却没住人。 “娘,现在怎么办?” 苏玉莲轻声问道。 一路奔波流离了近两个月,每天都是以天为被地为庐,她太想有个遮风避雨的家了,而这一村逛完,就属这个房子最合她的眼缘,她恨不得立刻开门进去安家落户。 姜丰年沉默了一瞬道,“这样,已经快晌午了,大家也都饿了,你们带着孩子在这里生个火把木薯烤了,我和老大去邻居那问问,看看这个房屋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能住这里自然好,如果不行,我们就去封家隔壁第三家房子住。” “娘,那个房子可已经坏了。” “无妨,不过是茅草顶塌方了,咱们家里男人多,修一修就能住人,你们也看到了,村里人都对我们不善,也就紫君姑娘是个明眼人,如果不能住进这处合眼缘的房子,那就要择邻而处,不然住着好不了多少的房子,却每天要面对白眼非议,平白给心里头添堵。” “娘说的对,我们听你的!” 老太太一番话让众人心里豁然开朗,有了预备候选,即使住不进首选的房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分头行动后,苏玉莲和叶永孝去附近找可以烧火的东西,叶永礼带着三个娃娃在离房子的不远处开始挖土坑埋木薯。 姜丰年则和叶永忠来到了最近的一户人家,刚走近,娘俩就忍不住惊诧。 这户人家篱笆院子里竟然还磊了一个简陋的鸡窝,此刻有只老母鸡从窝里钻了出来咯咯哒的叫,显见是刚下了蛋。 能在黄沙村这种贫瘠的村落里养鸡,已经称的上富庶人家了! 姜丰年正准备张口喊主人家,房子的大门先吱呀打开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从屋里骂骂咧咧的出来了,“光空叫不下蛋,今儿要是再让老娘捡了空,老娘立马把你宰了熬汤!” 一出门就和叶家娘俩打了个照面,壮硕妇人怔愣了下,随后叉腰横脸,疑惑的走近篱笆门,“哪来的穷鬼?在我家院子门口作甚?” 姜丰年和气的笑在妇人开门骂咧的第一时间就收敛了,这会见她张口就喷粪,直接把喉咙里蓄势待发的问话咽了回去,转身拉着叶永忠就走,“走,这泼妇嘴里肯定问不出好歹,我们换一家问。” “嘿!你们给我站住!” 壮硕妇人愣了愣,随即恼羞成怒,“不知天高地厚的死老太婆,敢骂老娘泼妇,老娘跟你没完!” 说着她就杵着头朝姜丰年的腰顶撞过去,像只发疯的老母牛。 叶永忠早有防备,在壮硕妇人快撞到之前,眼疾手快的把老娘拉到一旁护在身后,然后伸出了腿。 “哎呦喂!” 壮硕妇人冲劲过猛,又被绊了一下,脸着地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鼻子瞬间摔破流血,疼的发出了杀猪般的嘶吼,“啊啊疼死老娘了” “怎么了老大媳妇?” 一个老妇人闻声出来,透着篱笆看到了陌生的叶家娘俩,和自己正疯狂抱着脸打滚的大儿媳妇,赶紧小碎步出来。 “你们是谁?竟敢欺负我老刘家的人,也不在村里打听打听,我告诉你,你们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招娣,还不去快去地里把你爹和二叔喊回来!就说有不长眼的外村人欺负你娘!” 老妇人边朝出走,边扯着朝屋里喊了一声,随后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出来,呆呆的看了一瞬,赶紧听话跑去喊人。 老妇人的嗓音高亢尖锐,整个黄沙村都能听的到,很快就有村人探头出来,见是叶家人触了老刘家的眉头,巴巴的围上来看热闹。 第55章 这个官老太太竟然会打架?! 老妇人把壮硕妇人扶起来,“翠花,怎地还叫个外村人欺负了,丢人不丢人?” “站起来给我打残他们,娘在后头给你撑腰。” 吴翠花在村里向来横行霸道惯了,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本来就热血上头脑子不清,婆婆刘赖氏的两句话更是直接把她的憋屈拱到了最顶峰。 “啊啊啊,老娘和你们拼了!” 吴翠花嗷的一嗓子就挥舞着象臂朝叶家母子抡过去。 叶永忠上前一步,伸手狠狠的钳住了吴翠花的手腕,没想到这个女人身形太猛,他虎口震疼,朝后连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下身形,不得不使出双手应付吴翠花。 他虽然有几分武功底子,但是在蛮牛一样又不讲章法的对手面前,直接落了下风。 “翠花,干得好,把他给我打趴下,娘今晚给你加鸡蛋!” 刘赖氏一见大儿媳占了上风,面色瞬间得意极了,眼神不善的盯向了姜丰年。 “这家人可真是不长眼,刚来就惹上了老刘家,这下有好戏看了。” “老刘家就是一群疯狗,见人就咬,但这次总算咬对人了,这家子狗官肯定坏事干尽,活该被磋磨。” “对,夏周的狗官们都应该送来这里,让老刘家好好家训教训!” 见刘赖氏逼近姜丰年,围观的村人们一阵兴奋的议论。 殊不知他们的话传到刘赖氏的耳朵里那就是添柴拱火,见男人被自己儿媳打的节节败退,男人的老娘一看就是个虚架子,刘赖氏扬着巴掌就朝姜丰年煽了过去,“不给你们点苦头吃,我看你们是认不清咱老刘家在黄沙村的地位” 姜丰年手拳下意识握紧,不退反而迎头上去两步。 虽然这辈子没有打过架,也明知刘赖氏来势凶猛自己绝对敌不过,但是她却不会退缩。 初会恶霸,受伤挂彩可以,露怯却不行,不然日后就会被骑在脖子上欺负。 她身子一侧,躲开了刘赖氏的巴掌,然后伸手用力把刘赖氏推了出去,眼睛急急扫视了一圈,快步上前,握住篱笆桩子想抽出来当武器,刚握住桩子,刘赖氏已经反应过来,跟上前一把薅住了姜丰年的头发,“老贱妇,今儿你完蛋了!” 姜丰年头皮一阵剧痛,整个人都朝后背仰过去,但是她手里握的紧紧的没松手,忍痛借着刘赖氏的劲把桩子拔了出来。 “这、这,这个官老太太竟然会打架?!” “难道他们不是官家身?我可是见识过我们高亲府上的女眷们,那一个个都是弱柳扶风的,脸面看的比天重,骂人都不敢带一个脏字出来,哪里还会打架!” “啧啧,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 见姜丰年在凶神恶煞的刘赖氏面前竟毫无退缩之意,村民堆里像是热油泼进了凉水,滋啦一声沸腾四溅。 叶永忠见母亲被欺负,心里一急就漏了空子,被吴翠花一胳膊抡倒在地。 “老大,别管娘,娘能护着自己!” 姜丰年余光见儿子走神,忍痛喝道,她被抓着头发仰着头,只能跟着刘赖氏连连后退,随后她一咬牙双手抡起篱笆桩子狠狠朝后反敲过去。 “哎呀!” 刘赖氏被敲中额心,疼的手里松了松劲,姜丰年就势子脚一蹬,朝后猛的后仰撞过去,刘赖氏没反应过来被姜丰年压着摔倒在地上,脏器都差点从七窍里挤飞出来。 叶永忠目瞪口呆的看着母亲,就连被吴翠花抡了一巴掌都没有反应过来。 娘竟然会打架!! 而且还打的这么出彩!! 一股豪气从胸腔喷薄而出连带着送出无限的力气,叶永忠一个翻身就把吴翠花的头按在了地上,一拳一拳的朝她脸上揍去。 虽然他是文官不想有辱斯文,但是也是个铁血男儿,论打架哪能连自己娘都比不过! 趁刘赖氏没缓过劲,姜丰年赶紧爬起来,扬起桩子就朝她身上抽过去,“我让你横!知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还之!” 老太太虽然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但是每个字都铿锵有力,震的村人们的耳朵一跳一跳,心里也跟着漫上了敬畏心。 刚才骂叶家‘狗官,活该’的三角眼妇人也在围观的人群中,看着刘赖氏被打的惨叫连连,嘴角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眼底都是惧意。 这家人竟然比刘家还横,刚才他们有没有听到自己的骂咧?会不会安顿下来就来找自己麻烦? 越想越心虚,三角眼妇人朝村人身后缩了缩,生怕被叶家人抓了现形。 “哪来的王八羔子,敢打我老娘媳妇,住手!” 随着男人的爆喝破空传来,两个身形魁梧的汉子扛着锄头冲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刚才通风报信的丫头牵着一个四岁的小男孩。 两个汉子抡着手里锄头就砸向姜丰年。 “嘶” 村人们纷纷倒抽一口冷气,惊恐的后退了几步。 刘家兄弟出手,不见血不收手! 这母子俩人今日只怕要命丧此地了! “娘!” 叶永忠的凄厉破喉而出,箭一般冲过去。 “咣!”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闪电般的人影飞跃过来,手持一根桩子横扫过来,硬生生的把刘家兄弟的锄头打了回去,“大哥,快带着娘躲开!” 来人正是叶永礼,烧火的地离这里不过六七丈远,听到争执声他就顿感不妙,随手抽了一家的木桩就赶紧过来,没想到差点看到娘命丧锄口! 心里的后怕狂跳如雷,叶永礼眼神厉如杀神,伸手卸下刘家兄弟的锄头,一脚踹在了刘老大胸口。 刘家兄弟先前是走镖的,也会些拳脚,三个人很快便缠斗在一起。 叶永忠劫后余生的拉着姜丰年退开了一丈开外,扶着老太太双肩的手都在打哆嗦,“娘娘,你没事?啊?” 向来持重的男儿,眼眶都红了。 如果不是老三来的及时,娘就 姜丰年也是惊魂未定,但还是握着儿子的手安抚道,“娘没事,别担心。” 叶永忠眼神微松,望向和刘家兄弟缠斗的三弟,眼底生出惭愧和庆幸。 好在老三无论自己怎么劝诫都坚持学武,不然在这莽荒乱地,他们一家宛如刀俎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第56章 我们叶家为人向来能礼能兵,但我们的礼只对君子良民 刘家兄弟本来就不是叶家人的对手,何况叶永礼现在是为母报仇的儿子,拳脚之间不要命的气势更是无人能挡,很快就把刘家兄弟打倒在地,这还不算完,他骑到刘老大身上,红着眼用铁拳砸他的脸,“敢动我娘,今天我就要了你的命!” 村人个个目瞪口呆,连呼吸都窒住了。 他们只觉得完蛋了,本来老刘家搬来,他们的日子已经水深火热了,又来了这么一家比刘家还恶的,以后他们还怎么活啊! “忠郎、娘,你们没事?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苏玉莲和叶永孝也闻声匆匆赶来,身后双胞胎牵着小奶团也寸步不离的小跑追着。 “王八蛋、不准打我爹!” 刘家四岁的儿子看见自己爹和二叔被打的声声哀嚎,骂骂咧咧的跑到叶永礼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就咬了下去。 叶永礼吃痛闷哼了一声,想把孩子甩开,没想到这小子咬的特别狠,齿深抓肉,一动手臂就一阵巨疼,只好拍着他的脑袋企图让他松口,虽然他情绪震怒,但是面对和小侄儿一般大小的孩子他还是有些不忍,手下不敢太重。 身下的刘老大也趁机偷袭,他一时间竟然有点顾此失彼。 见状,刘老二借机翻身起来也准备袭击叶永礼。 叶家人齐齐一惊,蜂拥上来把刘老二扯住,按在了地上,你一拳我一耳掴子的开启了群攻模式。 小奶团双眼一震,然后就哒哒冲向刘家小子,揪着他的头发就朝脸蛋子上咬去。 刘家小子疼的嚎叫松开了口,叶永礼没了桎梏,又对刘老大展开了铁拳模式。 甜宝不松口,刘家小子疼的胡乱拍打小奶团的头脸。 “啊啊啊,敢打我妹妹,找死!” 双胞胎见小奶团被打,那还得了,冲上前一人制住了刘家小子一个胳膊,照着他的脸猛煽猛挖。 “住手,都给我住手!” 刘老二的媳妇柳秀娟刚牵着三岁的小闺女赶来,看见家门口的混战,又急又气,跺着脚喊道。 可是叶家正揍的欢,压根不理会。 柳秀娟把自己闺女的手塞到刘老大闺女手里,急急的上前扶婆婆和大嫂,可她是家里最弱的,压根扶不动。 “大家伙快来帮帮忙啊,怎么能让新来的欺负到咱们头上呢,咱们得合力把他们打怕,不然以后咱们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柳氏见婆婆和大嫂都不能动弹 ,自己又有心无力,只得站起来望向村人煽动道。 村人们面面相觑,眼底闪现挣扎。 他们明白柳氏的心思,但是她说的也有道理,好容易在老刘家的淫威下苟活了下来,又来了这么家恶人,要是不把他们齐力制服,以后的日子可就有的哭了。 这家人再厉害也只有三个男人,他们好歹也有十几个男人,一起上肯定能打的过。 想到这里,大家伙都有些蠢蠢欲动。 “你们休要听这个女人撺掇,我们和刘家不同,他们的拳脚长在了脑子前头,习惯了蛮横为人。” 姜丰年见状不对,赶紧起身上前,给村人们泼冷静水,“我们叶家为人向来能礼能兵,但我们的礼只对君子良民,遇到刘家这样恶霸,豁出命去也不会缩一下脖子。” “如果你们愿意给刘家这样的恶霸当棍棒,那就一起上,我们也不惧,最后不过落得个两败俱伤谁也好不过谁!” “但若你们愿意睁大眼睛候上一段时日,就知道今天不被刘家驱使是正确的选择。” 一番话字字有力,带着肃然正气,忍不住让人胆怯信服。 “是啊,如果这家人以后要欺负咱们,咱们大可以再联合起来对付他们,何必要给刘家做棍棒呢,万一伤了残了,就凭刘家的德行也不会念我们的好,到时候我们还得自己掏银子看病,得不偿失。” “说的也是,咱们再看看,横竖这件事也和我们没关系,何必上去白流血。” 姜丰年的话瞬间把村人们被柳氏拱起来的火浇灭了,大家伙的理智归位,都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动,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 见状,柳氏急了,“你们都别被她糊弄了,他们进村第一天就敢和我们刘家开撕,可见品行有多恶劣,就是我们刘家也没做出刚进村就欺负人的事。” “今天要是谁出来帮我们老刘家一把,以后他们要是欺负你们,我们也会仗义相助,不然以后你们当中谁被他们欺负了,可别怪我们老刘家不给你们帮忙!” 村人一阵面面相觑,神情瑟缩不语。 姜丰年冷冷的看着柳氏,“如果我们品行恶劣,我现在已经上来抽你嘴巴子了,你虽然言语难听,但也没有对我们家人动手,我自然也只能动嘴不动手,不然就理不正气不直!” “不过你要继续在撺掇村民们针对我们叶家,我不介意稍微恶劣一下,上来抽你两个耳光帮你闭嘴。” 柳氏被姜丰年盯的头皮发麻,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蹦出一个字。 村民们面色一阵唏嘘,现在只希望叶家人能说到做到,不要仗势欺人。 刘赖氏和吴翠花哼哼唧唧的爬不起来,刘家兄弟也被打昏了。 就连刘家小子脸上也没了一块好肉,瘫坐在地上无力的嚎哭。 姜丰年这才上前喊停,“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别弄出人命来。” 叶家人这才罢手,齐齐围到老太太身边。 村人们看着刚才一群凶神般的孩子们果真听话住手,忍不住对这个老太太生出几分敬畏。 姜丰年扫了村民一眼,不疾不徐道,“我们是襄平郡流放而来的太守叶家,我们之所以被流放到这里,就是因为我儿勤政为民,不肯搜刮民脂民膏孝敬上头的官员,所以才被奸臣参了一本落了个全家流放的惨境。” “但我们不悔,因为我们无愧自己的良心!” “所以,收起你们的偏见和敌意,大家相安无事的在荒疆各自讨生活,如果有谁再妄议我的儿子落入我的耳里,寒了我儿一片赤子之心,我不介意当个恶人,替我儿子讨伐回来。” 说到最后眼神寻着三角眼的妇人昵了一眼,妇人瞬间吓的缩了缩脖子。 村人们纷纷呆住了,襄平郡太守?还是个好官?真的假的? 不远处的房梁上,瘦影抱臂屹立,把刘家门前的一幕尽数收进眼底。 这家人,有点意思。 第57章 这是想当土皇帝啊! 老弱妇幼个个都不怕事,一家八口初来乍到,气势竟压住了一个村的人。 瘦影眼神探究的落到叶家人当中最小的身影上。 能在疯老头的迷药下安然无恙的,她还是第一个。 刚才袭击村妇的秃鹰,来的也甚是蹊跷。 这个小孩,有些古怪在身上。 常年冰封的唇角勾起一抹兴趣,随后,瘦影几个纵跃消失在房舍群中。 姜丰年的话让村人心里纷纷一紧,特别是三角眼妇人,下意识的抹了抹额头沁出来的冷汗。 经历了刘家门口的这一场混战,她很清楚眼前这个官老太太定是能说到做到的。 “我们家初来就和刘家交恶,难免让人心情紧绷了些,我的话可能说的有些重,但大家也不要担心,我们叶家不是不讲理的家户,不会和刘家一样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力就胡乱欺负人。” “既来之则安之,眼下我们背井离乡没有亲朋,对黄沙村也一知半解,以后还要仰仗大家伙的帮衬,大家有什么需要搭手帮忙的地方,也尽管同我们家开口,能帮上的我们绝不推辞。” 给村人亮完耳朵,姜丰年语气缓和了些,“眼下就有需要大家帮忙解惑的地方。” “刚刚我们一路寻找房子准备落脚,本来想在村尾最后一个房子安顿,可那里明明无人居住,却还上了锁,不知道是哪位乡邻临时用来做了粮仓,还请这位乡邻出来把锁开了,好让我们可以进去收拾一番安家落户。” “若乡邻是因为粮食无处存放才占了房子,暂时放在我们家保管也是可以的。” 不管是谁,占着房子不住就不是正理,老太太话里既认定了自己一家是非住进这个房子不可,也给村人们留足了面子。 她的话落音,村人们就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了一番,一个年近六十的老汉犹疑的看了一眼刘家,才开口道,“大妹子,那家被刘家占了,不止那间屋,自从他们家搬进来后把村里所有的空屋都占了,放话说凡是以后再有新搬进来的,就得花一两银子买屋子。” “对啊对啊,我就是刘家后头搬进来的,但我们哪里有银子啊,所以只好答应给刘家翻五年的地作为偿还。” “我们也是,得给他们浆洗缝补做家务还银子。” “我也是!” 老汉的话一说完,好几个村人都意味不满的开口抱怨道。 叶家人互相交换眼神,满是震惊。 刘家这是把整个黄沙村都当成了自家的私人宅院,企图把黄沙村的村民都驯化成自己家的下人。 这是想当土皇帝啊! 叶永礼握了握拳,再揍刘家兄弟一顿的想法蠢蠢欲动。 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外带保护家人,如果有余力行侠仗义那就是功德无量了。 可这刘家兄弟仗着一点三脚猫功夫就霸凌乡里,真是给练武之人丢人现眼! “原来如此,若是刘家占了,那倒好办了。” 姜丰年朝老者点头道谢,“谢谢老大哥替我家解惑。” 说完她望向叶永礼,“老三,去,想法子让刘家人把我们房子的钥匙交出来。” 村人们又是一阵面面相觑,换做他们任何一家占了屋子,叶家只要开口可能也就把房子腾出来了,可依着刘家人霸道的德行,是绝对不会轻易把钥匙拿出来的,怎么这个老太太反而还松了口气的样子? 叶永礼正愁手拳发痒无处解,听了母亲的吩咐,立刻大步流星的跨到刘家老大身边,俯身揪着他的衣领提起来一截,冷冷逼问,“村尾最后一家的房子钥匙在哪?赶紧取出来,否则我不介意再揍你一顿。” 刘老大的脸已经肿成了猪脸,疼的发麻,浑身也和散架了似得痛不欲生,下意识被叶永礼俯视过来的威压眼神吓的直咽口水。 但是让出房舍就等于白白让出去一两银子,或一家子的长工,他哪里舍得,“这房舍是无主的,谁先来谁占,我收他们一两银子,收你们半两总行唔啊” 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闷哼惨叫,叶永礼的拳头照着他的嘴就锤了下去,“给你个机会,重说。” 刘老大吐出两颗带血的门牙,彻底被吓破了胆,“在、在屋里,我这就给你取” 说着就艰难的侧翻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进屋。 叶永礼揉了揉发疼的拳头,满意的走到了老太太身边。 村人们:!!!!! 这样也可以?! 那几个因为房子被刘家人奴役的村人,被这一幕惹的热血沸腾羡慕不已,只恨自己不能像叶家这个小儿子一样孔武有力,分文不掏就就解决了安家的问题。 等刘老大把钥匙送出来,叶家人也不过多纠缠,拿着钥匙和村民们道了别就离开了。 村人们见状赶紧作鸟兽散。 刘家人今天在叶家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指定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他们可没有傻到原地不动等着触刘家的霉头。 打开门锁,推开大门,叶家人簇拥进了房子,喜不自禁的彼此交换着眼神。 终于有家了! 虽然这个家目前家徒四壁,空无一物,但是一家人至少不用再风餐露宿居无定所了。 “哇哇,娘,有三间屋子呢!” 一进屋,双胞胎就迫不及待的在房子里窜来窜去,满脸的兴奋吱哇乱叫。 就连一向沉稳的叶兴文也忍不住和弟弟一起撒欢子疯跑。 甜宝还不太懂什么颠沛流离酸甜苦辣,但是她能感受到现在家人极致的喜悦,也哒哒的追在双胞胎的屁股后面高兴的挥舞着小手臂,“哥哥,哥哥!” 叶兴文闻声转身,捧着奶团子的脸蛋说,“妹妹,我们有新家了!有新家了你明白吗?” 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面上的高兴简直无法自持。 奶团子大眼睛眨了眨,看着哥哥眼底一浪叠一浪涌出来的激动和开心,她瞬间也跟着笑弯了眼睛,咧出满口的小牙,小手扒着大哥哥的手腕欢快的蹦跳,“新家!新家!有,新家!宝喜欢!” 叶兴武见状也鼠窜凑过来,一把把甜宝抱起来转了个圈,“妹妹,我们有新家咯,不用赶路也不用睡野地咯!” “咯咯咯……” 奶团子被浓郁的喜悦激动包围,小小的心跟着小身子一块飞舞,发出阵阵脆铃般的笑声。 看着孩子们的欢实模样,苏玉莲忍不住抹了抹喜极而泣的泪,也连连笑道,“都饿坏了?木薯应该烤好了,我这就去取来,咱们在新家安安心心饱餐一顿。” 说着就转身出去,叶永忠春风满面,赶紧追在媳妇身后去帮忙搭手。 叶永礼和叶永孝自然不会无趣到去破坏大哥大嫂的你恩我爱,兄弟俩陪着姜丰年在房间里转悠看了一圈,筹谋着该怎么把新家里规整一下,尽快住的踏实舒适起来。 第58章 宝可以保护家里所有人哒!宝也可以当男能! “真好!有三间屋呢,娘,你和甜宝一间,大哥大嫂带着兴文兴武住一间,我和二哥住一间,刚刚好!” 虽然入目之处除了黄泥胚墙就是土色地面,但是叶永礼依然看的满眼兴奋。 “也好,不管怎么住都比赶路途中住的踏实,等安定下来,再在堂屋给兴文兴武弄个隔间出来,毕竟他们大了,再和父母睡一间也多有不便。” 姜丰年点头,唇角是合不拢的欣慰的笑意。 “祖母,用不着麻烦,一会我和哥哥多弄一些杂草垫着,我们今晚就可以在堂屋睡。” 听到大人在说自己,叶兴武抱着甜宝就探头过来,虽然神情还是有些跳脱,但是话语间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懂事。 他们已经是男子汉了,有条件的情况下,自己住才是正理。 “眼下就让兴文兴武和我们住一个房算了,反正也没有床,把草铺的宽展一点就是。” 叶永孝指着最大的房间笑着说,“这么大的屋,别说我们四个男人,打个通铺,全家都够睡。” 听闻二叔把自己称作和他们一样并肩齐头的男人,叶兴武忍不住挺了挺胸脯,“对,那我们就和二叔三叔睡,都是男人,方便!” “哈哈哈!” 叶永礼剑眉飞扬,朗声笑拍了拍叶兴武的胸脯,“男人两个字责任可谓重大,家里的重活累活都得抢着干,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得舍身护住家里的女眷,可若是男孩,还可以受家人庇佑长大再说,你确定现在就要当男人?” 叶兴武眼神坚定的点点头,“以前家里平安宽裕,我可以安安心心当男孩,可现在家里有难处,所以我现在就要当男人!” 叶兴武也跟着郑重点头,“重活累活我们都能干,我们也会和爹、二叔、三叔你一样保护好家里的女眷。” 昨日还百世不愁的太守府小公子,仿佛一夕之间都长大了,懂事的话语惹的叶家大人们眼窝一阵酸胀,胸腔都是满溢的幸福。 看来这一场变故,也并不尽数都是灾苦。 “男能!宝,当男能!” 大人们正有所感慨之时,一直皱着小眉毛,努力消化着大人们话的甜宝突然眼睛亮了,两只小手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奶声急切,意思是也想当男人。 “哈哈哈哈……” 众人一愣,随后纷纷乐笑出声。 甜宝急拍的小手僵住了,不明所以的看着众人认真点头,“保护!” 生怕大人听不懂,小奶团呲出小牙,小手张牙舞爪的表现出一副超凶的小模样。 宝可以保护家里所有人哒!宝也可以当男能! 一家人的心都被小奶团坚定认真的小模样融化了,纷纷忍不住伸手捧捧她的小脸,揉揉她的小脑瓜。 “好,以后遇到危险,甜宝和三舅父一起保护家人!” “还有我!” “我也要我也要!” 哪怕甜宝只有两岁半,但是大家依然对她的话坚信不疑,他们疼她护她,小奶团亦用自己的方式爱着护着大家。 这就是家人,不分男女,不问老幼,能者居之。 “木薯来咯!” 叶永忠两口子徒手拿着木薯飞步进来,赶紧放到了堂屋中心的地上,夫妻俩烫的直捏耳朵,却满脸笑呵呵。 “吃饭咯吃饭咯!” 双胞胎早就饿的肚子叽哇乱叫,看着冒热气的木薯兴奋的两眼泛光。 姜丰年赶紧招呼着一家人团团围着木薯蹲下,你挨我,我挨你,乐滋滋的开始分食木薯。 木薯和番薯同为根茎类粮食,但却一点都没有沾上番薯的甜和糯,水煮的都得将就着下喉咙,更别提这埋在地下烤出来的,肉质又干又柴,噎巴巴的哽喉咙。 大人还好,双胞胎因为饿极了又许久没有喝水,嗓子眼干巴巴的,一口咬的有些大,伸长了脖子半天没咽滑下去。 “吃慢一点,小心噎到。” 苏玉莲又急又心疼,顾不得吃,赶紧给双胞胎顺喉咙。 姜丰年本来给甜宝掰了一小块,小奶团本来乖乖的张大了小嘴巴等着投喂,可木薯块半天都没塞进小嘴巴。 “老三,你赶紧去问问村里哪里有水源,不然孩子们这样吃遭罪不说,就怕噎出什么好歹来。” 边说姜丰年边把投喂的木薯又掰小了一半,这才敢喂给甜宝吃。 “哎娘,我这就去问,没水带一口,这玩意我都咽不下去。” 没想到叶永礼刚应声,小奶团却呼的站了起来,两只小手双双举高高,“宝,有水!” 声音刚落,呼啦一声水响,一家子中间的烤木薯,被凌空落下的水泼了个透湿。 众人惊愕:…… 姜丰年压了压心中的震惊,赶紧四下寻望着什么,没想到苏玉莲快人一步,冲进房里,迅速的把破缸收拾了一个出来,“忠郎,来搭把手!” 夫妻两人合力把破缸抬了出来,叶永礼眼神一闪,赶紧带着双胞胎出门盯梢。 叶永孝也赶紧过去帮忙抬,三个人配合默契的把破缸抬到了屋后,姜丰年赶紧牵着小奶团跟上去。 屋后一片小空旷后就是丘陵阻隔,简直是避人视线的绝佳之地。 在屋外的一角放好了缸后,四个大人眼神骐骥的聚焦在小奶团脸上,一副想说又微微隐忍的模样。 甜宝眨了眨眼,上前拍了拍破缸,“水?” 四个大人齐齐点头,苏玉莲伸手在缸上捻了一手灰给甜宝看,又在在缸里比划了一个高矮,“宝,先给这么多就行,缸太脏了,得先洗洗,水够吗?” 小奶团理解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伸手大大的比划了一下,“宝,这么多!” 四人面面相觑,眼神各有欣慰和惊喜。 甜宝就是家里的福娃娃!! “哗啦!” 豁口破缸瞬间装了半缸水,还从破洞漏了出不少来。 四个大人精神一振,立刻奋力开始徒手洗缸。 让小奶团给了三次水后,缸终于洗干净了,一家人把洗好的缸又抬进了屋,寻摸了一圈,唯恐有人从门缝窗里偷看倒屋里面的情形,干脆把缸摆在了里屋的墙角,和窗子在一面线上,想偷看也看不到。 叶永礼这才带着双胞胎进屋。 苏玉莲激动的朝小奶团拍了拍缸,“宝,装满,有吗?” 一家人齐齐盯住了甜宝。 小奶团连连点头摸头,随后哗啦一声,缸里的水满溢溅了出来。 “啪!啪!” 缸里突然有好几尾鱼正跃出水来,又砸进缸里,反反复复十分欢快。 所有人惊的后退了半步。 小奶团挺着小胸脯,咧着小嘴,大眼睛眨巴眨巴一一略过家人们的脸,企图看到开心。 第59章 乖宝,你咋啥都有啊?简直咱家的小粮仓啊! “有鱼!有……唔……” 叶兴武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水缸忍不住惊呼出口,却被眼疾手快的苏玉莲赶紧捂住了嘴巴。 甜宝刚开心的拍了两下手,就被姜丰年蹲身搂住了小肩膀,“宝,咱把鱼先收回去好不好?” 小奶团开心洋溢的小脸微微跨了跨,“为啥?” 小手指向叶兴武,“哥哥,想吃。” 姜丰年不忍看到小宝失望,赶紧笑着咂了咂嘴,“哥哥想吃,姥姥也想吃呀,大家都想吃,对不对?” 边说边眼神示意大家伙,一家人赶紧齐齐点头捣蒜。 笑容重新回到了小奶团脸上。 姜丰年松了口气,接着循循善诱,“姥姥最喜欢吃鱼了,没想到宝有这么多鱼,姥姥的宝真的好厉害哟!” 小奶团笑得见牙不见眼,小手臂比了个大大的圈圈,“宝,多多,都给姥姥!” 姜丰年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好!那宝的鱼都给姥姥先存着,现在可不敢拿出来。” “为啥?” 小奶团歪头,小脸上这次没有失落,而是单纯的疑惑。 姜丰年附耳对甜宝说了几句悄悄话,小奶团瞪大了眼睛乖乖的听,努力的理解着大人话里的意思。 “噢……” 听完,小奶团的小眉头严肃的皱了起来,赶紧摸了摸头,缸里的鱼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双胞胎不明所以,眼底瞬间漫上微微的失落,可大人们都明白老太太此举为何。 荒疆是夏周出了名的水源匮乏之地,别说湖泊河流,连个水塘小溪都没有,恐怕村里挖井都比其他地域要深个好几丈才能见水。 这样的荒旱之地,突然传出水产之物独特的鲜香,众人只怕会把叶家团团围住翻上个底朝天,甜宝的秘密很可能就藏不住了。 如果为了饱一时口腹之欲,就把奶团子和自家置于危险的境地,那还不如过清贫的日子,至少图个心安。 苏玉莲安抚了双胞胎几句,得知吃肉会给妹妹带来危险,两个男孩眼底的失落和渴望瞬间变成如临大敌,双双对视一眼,狠狠咬了口手里的木薯,压了压对肉的渴望。 “介个,好吃!” 好像看懂了大人们的隐忍,小奶团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摊开小手,手心赫然出现一枚圆乎乎的东西,“能吃?” 这个不行,宝就再拿别的。 是蛋! 蛋壳麻迹斑驳,比鸡蛋小一点,又比鸟蛋大一些,看着像是……野鸡蛋。 众人一阵激动,鱼肉不能吃,那是因为怎么做香味都遮掩不住,可蛋类煮来可不会有什么气味,是鱼肉最好的替代品! 激动归激动,但是大家还是齐齐望向老太太,征询她的意见。 姜丰年一怔,随后连连点头,“这个可以拿!” 见自己拿出来的东西是正确的,小奶团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异常雀跃,摸个头的功夫,地上突然多了一堆野鸡蛋。 一堆野鸡蛋! 搭眼一看,足足有五六十个! 这下,连姜丰年都不淡定了,捧着甜宝乐呵呵的抵了抵她的额头,“乖宝,你咋啥都有啊?简直咱家的小粮仓啊!” 甜宝也捧住了姥姥的手,小脚高兴的欢蹦着。 一家人激动的彼此对视,家有小奶团,起码不愁饿肚子了! 简单的就着水把木薯送下了肚子,一家人就商议着把屋子收拾一下。 姜丰年准备带着甜宝去乡邻那里借盆和抹布,刚好打听一下哪里有取水之处。 虽然家里不缺水,但是总要过了明处才行。 叶永礼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去,其他人也双手赞同,毕竟刚和刘家交恶,难保他们不会报复。 待老太太三人离开了,苏玉莲就挽着袖子带着剩下的人去找茅草,生火也好,睡觉垫地也罢,这都是迫切需要的东西。 这次,姜丰年三人直接远远的绕开了刘家,敲响了另外一家村民的家门。 开门后,门里人惊的后退了几步,姜丰年也怔愣一下。 竟然是三角眼妇人。 “你、你们来干嘛,我、我今天骂的可不是你们。” 三角眼妇人眼神闪烁的看着姜丰年,手里紧张的扶着门,像随时准备着把叶家三人阻隔在门外。 叶永礼怀里的小奶团看着三角眼,大眼睛忽闪了一瞬。 坏人。 姜丰年释然一笑,“妹子,我深知我儿不是狗官,你骂人也没有点名道姓,我们自然不会把你的话代入到自己身上,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来拜访的目的。” “妹子,我们是想找你借下笤帚、盆和抹布把屋子打扫一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不怪随处可见仇官的人,实在是夏周朝野确实一片腐败,再说人家不过是无头无尾的骂了一句,甜宝却也让人家吃了不少苦头,怎么也扯平了。 三角眼妇女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随后试探的问,“你们真的只是借用?” 盆和抹布之类的,也是家里珍贵的物什。 这个老太太眼下虽然一副讲理的样子,但是她还是忘不了刚才她和刘赖氏豁命的狠样。 保不齐有借无还呢? “是的妹子,我们只是借,而且还会小心着使用,绝对完璧归赵的给你换回来,如果有损坏,我们会赔偿你的。” 姜丰年并没有觉得三角眼妇人反问的唐突,而是耐心的保证道,“但如果妹子你不愿意借,那也是你的权利,我们再去找别人家问问。” 说着她招呼着叶永礼转身就要走。 “等等!” 三角眼妇人急急喊住他们,咬了咬牙道,“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取。” 不一会她就拿了东西过来,宛如割肉般塞进了姜丰年母子的手里,“你们眼下家徒四壁,就算损了我也要不到赔偿,还是用细致些好。” 小奶团眼底漫上一层疑惑,好人? “那、那就多谢妹子了,你放心,我们会小心着用的。” 姜丰年不胜感激,一脸真诚,“妹子,敢问怎么称呼?” “我叫马秀珍。” “秀珍妹子,我姓姜,今日互晓了姓名你我就是真正的乡亲了,你今日对我们大方好施,我们以后定会等同待之。” “对了妹子,还要再向你打听件事,你们平日用水都是在哪里取的?” 互通姓名的时候,姜丰年极其自然的把疑问带了出来。 赵秀珍眼色一暗,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正想和你说呢,盆和抹布好借,这水可不好取啊!” 第60章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闻言,姜丰年和叶永礼对视了一眼。 “咱们村有两口井,一口在村中央,平时大家都可以随意取用,还有一口在刘家的后院。” 不等姜丰年过问,马秀珍就把关于水源的情况道出。 “那我们就去共用的井里取水就好。” 叶永礼松了口气,接过话茬。 马秀珍摇头,“小兄弟有所不知,自从刘家的深井挖好以后,共用的深井也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投了尿和粪,早就无法饮用了。” “从那以后我们就只能到刘家的井里取水,可每次去刘家取水都要交钱,二文钱一桶,我们连镇里的劳役金都快交不起了,哪里有余钱买水?” “但一村人总不能被活活渴死,刘家索性就准备了一个账本,每取一次水就要在他的账本上签字画押按手印,没钱就干活来抵,帮他们全家做一次饭抵一文钱,翻一亩地抵两文钱总之是笔永远还不清的账” 说到这里,马秀珍叹了口气,提议道,“你们和刘家刚交了恶,就算你们有钱买水,他们也不会卖给你们,极有可能还借此报复你们。” \"离咱们村十几里的地方有处洼地,这个季节肯定有蓄水,不如你们累一步到那里去取水算了,我们但凡得空也会到那儿取水用,不过都是晚上偷摸着过去的,要不然刘家得知,定会连那个洼地都毁了。” 越听,姜丰年和叶永礼面色越沉的厉害。 叶永礼愤愤道,“刘家的井刚修好,共用的井就被投了粪,这也太巧合了,我看就是刘家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牵制村里所有人,沦为他们家的奴隶。” 马秀珍唇角的苦涩愈发浓烈了,“这是明摆的事,但是知道也没用,没有人是刘家的敌手,先前有家人不满刘家的霸道挑头反抗,结果他们全家当晚就莫名的消失了,村里就像从来没有搬进来过这号人一样,从那以后,大家就算有再多的怨言也不敢表现出来了。” “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你们怎么不去镇衙告他?” “告过,没用,镇衙除了每年上门收劳役金积极,对黄沙村的事情就是一个字,拖,拖到最后就不了了之了,说白了就是任由咱黄沙村自生自灭呗。” 听完马秀珍的话,姜丰年母子气结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难怪刘家人可以横行霸道,黄沙村就是个被遗弃之地,变得如蛮荒野境一样,只剩下弱肉强食。 “秀珍妹子,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么多,我们现在要去刘家取水,约莫晚上才能给你把物什还回来。” 心里堵着一口气急于疏解,姜丰年母子俩待不住了,急急的和马秀珍道了谢就转身离开了。 “哎哎,你们咋不听劝呢?” 马秀珍急急的跟上去几步,见叶家母子充耳未闻的朝刘家走去,心里忍不住忐忑。 随后她又自嘲的摇了摇头,今天叶家可是把刘家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自己跟着操心个什么劲。 克制不住好奇心,她果断的悄悄尾随了上去。 “砰!” 到了刘家院子,叶永礼一脚踢开了篱笆院子,又一脚踹开了刘家大门,把正在屋里或躺或坐着哼唧的刘家人吓了一跳。 跟上来的马秀珍也被眼前一幕吓的眼睛都瞪圆了,这、这还是刚才那对彬彬有礼的母子? 惊吓过后,她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抹爽意,那是到了黄沙村就再也不曾有过的感觉。 “钥匙都给你了,你、你们还想和我们过不去?” 刘赖氏耐着疼连忙站了起来,急急的拦住了叶永礼。 叶永礼上前横臂一扫,就把她掀翻在地,“水井在哪?” 刘家人齐齐一呆,竟是来打水的,可这火气看着似要杀人一般。 刘家老大已经被叶永礼打怕了,看到叶永礼杀神般的模样赶紧捂住了豁牙嘴,颤抖着手指向后院。 姜丰年沉着脸望向柳氏,“把家里的桶取两个出来,我们要担水回去。” 以恶霸之法压制恶霸,在良民面前做回良民,莽荒之地,人以区分才是生存之本。 柳氏本欲反驳,却被耷拉着脱臼胳膊的刘老二暗暗瞪了一眼,只好赶紧去取了桶来。 姜丰年抱着甜宝在堂屋候着,小奶团大眼忽闪着打量着刘家人,落到刘家小子的脸上时,忍不住呲出了小牙,“嗷” 奶凶的声音刺激的刘家小子脸上的伤口猛然一阵跳疼,吓的仰头又哭了出来。 吴翠花把儿子揽进怀里,盯着小奶团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恨意和恶毒。 死丫头片子,竟然把她的宝贝儿子咬毁了容,她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见她眼神不善,姜丰年冷眼瞪回去,把甜宝的头埋在了自己肩颈里,不让她和恶毒对视。 殊不知老太太护着小奶团的细节被刘赖氏看到,她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阴险,好像恶斗失败的兽,突然窥探到了对手的弱点,只待反扑回去一击毙命。 叶永礼打了满满两桶水担了出来,母子俩面色坦然的从刘家出来,朝叶家小屋走。 马秀珍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母子进去的时候只有盆和抹布,不过一时半刻就挑着刘家的桶和水大摇大摆出来了,这、这简直彻底碾压刘家人的存在啊! 回过神后,她赶紧小跑回家,迫不及待的准备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大家伙。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对村里人来说可是天大的事,若不提前准备,很可能会殃及到自己身上来! “娘,这黄沙村周围全是荒漠,实在贫瘠,我们只找到了这么点猪毛枯草。” 姜丰年三人回家都打扫出三个房间了,苏玉莲一行人才回来,不过个个都有些垂头丧气。 他们每个人手里倒是都抱着猪毛草,但这枯草燃的快,也只够晚上煮一锅木薯鸡蛋的。 看来今晚又得席地而睡了。 姜丰年安慰大儿媳,“没事,万事开头难,睡自家屋里总好过睡野地?” 说完她乐呵呵的望向小奶团,“再说咱们宝那里还有被子呢,冻不着。” 甜宝正拿着比她还高的笤帚奋力的划拉着地面,可认真可认真,连平时最耳尖的表扬都没听到。 苏玉莲面色好看了些,“不过娘,我们刚才在丘陵上眺望了一圈,七八里远的地方隐约有一片丛影,应该是荒漠绿洲,明天一早我们可以去哪里砍柴割草回来。” “嗯,明天以后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哩,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立刻就要着手先做。” 姜丰年面色变得微微凝重。 第61章 挖井?谈何容易! 叶永忠夫妻对视,疑惑的望着老太太,静静的待她说下话。 “挖井?” 叶永忠微微惊诧,“娘,难道这村中没有井吗?” 挖井可是相当耗费人力时间的大事情。 叶永礼闻声从厨房里蹿出来,愤怒未熄的把刘家用水井控制村人的卑鄙行径说了出来。 “这、这简直是一家子畜生!” 苏玉莲从未听过这样骇人听闻的损人利己者,愤怒和震惊掺杂。 “我们今天可是当众让刘家丢人现眼了,刚才我和你弟弟又强行在他们家取了水,依着刘家这么恶毒的德行,迟早要还报回来,若我们再去取水他们肯定会趁机耍阴狠手脚,所以在他们家取水,仅此一次。” 姜丰年脸上沉着凝重,刚才在刘家打那一趟转悠,他们一家子暗涌的歹心,她察觉的清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家子毒物该离的越远越好。 “任何东西可以慢慢再打算,但是水和食物却一日都不可或缺,既然无法在刘家取水,又必须把甜宝拿出来的水过明路,那咱们就得立刻挖井。” 叶永忠重重点头,“好,娘,挖井的事情交给我来安排,我现在就去村里借工具。” 姜丰年会意的点头,想了想又叮嘱道,“借工具的时候,记得把话亮清楚些,还要顺便鼓励村人和我们一起挖井才是。” 叶永忠琢磨了一下母亲的话意,眼底亮了亮,“明白了娘,儿子这就去办。” 他离开后,一家人继续打扫屋子。 屋子目前什么家什都没有,打扫起来并不复杂,只需要把地上的灰扫一扫,每个屋子角落里的蜘蛛网打掉就行,重要的是得把灶台洗出来,再把当时杨柳村馈赠的大锅赶紧安上去,先保证做饭不愁。 再说叶永忠这头。 他本来想挨家挨户的敲门和村民们商议,却无意看到看到一群村人或站或蹲,聚集在一家村户的门口议论着什么。 “秀珍,你咋还敢借东西给他们呢?小心刘家知道,找着报复你。” “借个东西,不至于?刘家我不敢得罪,他们我也不敢得罪啊,再说了,我倒觉得他们一家比刘家讲理多了。” “我看你就是被那个官老太太忽悠昏了头,他们讲理?等着,等他们把屋子安顿好,知晓黄沙村啥啥都匮乏,绝对会和老刘家一样,靠武力抢夺咱们的东西。” “就是,咱就拿地来说,现在咱们村大半的地都被刘家占了,咱们各家勉强只有两亩可种,眼下除了一片碎荒滩,可是一分能种粮食的地都没有,叶家安顿好就得寻思着种地?不然咋养活一大家?等着,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来掠夺我们的田地了……” “唉,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没法过了” 叶永忠驻足听了一会,心里有些堵的难受,村民们这是被刘家骑在脖子上作威作福惯了,看见有武力的就当做了恶人,这刻板的印象想靠几句自证的话就打破,是不可能了。 “乡亲们,我说怎么挨家挨户的找都不见人,原来大家伙都在这里扎堆啊!” 缓了缓面色,叶永忠换了副笑脸迎上前。 见他来,吓的众人齐齐哽住了声,面面相觑间都是担忧,也不知道他们的议论被叶永忠到底听到了多少。 会不会怪罪?会不会打压报复? “叶、叶大人,你咋来了?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马秀珍微微结巴的开口问道。 虽然今天早上叶家老太太已经把话说开了,但她面对这个满脸堆笑却依然威严不减的男人,还是有点心虚。 村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来还能干什么,肯定是探清了黄沙村的情况,找他们夺地来了! 叶永忠笑容收敛了些,朝村民们抱了抱拳,“乡亲们,我早已不是什么大人,和大家一样都是土里刨食的村人,没什么高低之分,以后大家叫我叶永忠或者叶老大都行。” “我来这,是想找大家伙借样东西。” 听到这里,村人的心只差从嗓子眼蹦出来,脑子里嗡嗡的思索着等叶永忠的要求说出口后,该怎么卖惨推辞才能避免土地被抢走。 叶永忠看出村人们的紧张,赶紧说后头的话,“能不能劳烦乡亲们借我们家三把锄头?” 借锄头? 村人们咽下嗓子眼的紧张,不明所以的看着叶永忠。 锄头除了挖地也没有别的用途,难道叶家连招呼都不屑和他们打一声,准备直接看上哪块地就占哪块地? “叶叶老大,你们借锄头做什么?” 村民们都一心忐忑,哪里还问的出话来,还是马秀珍壮着胆子问道。 叶永忠直言不讳,“噢,我们借锄头是为了挖井。” 挖井?! 村人们心落回去半截,好像明白过来些什么。 叶家和刘家已经存了过节,肯定是不想再到刘家取水用,所以才想着自己挖井。 可挖井,谈何容易! 想当初刘家说要在自己屋后头挖井,威逼利诱的逼迫全村人帮忙,挖了足足半个月才见水,最后村民们自己费劲挖的井,却沦为了刘家压迫他们的利器。 多么糟心,多么讽刺啊! 想到这里,村人们的心又堪堪提了起来,叶家不会也逼迫他们帮忙挖井?不然就凭他们一家三个男人,还不得挖到猴年马月去? 大家生害怕被叶永忠盯上,都缩着脖子垂着脑袋,不说借也不说不借。 见村人们都不说话,叶永忠眼神闪了闪,再次拱手,“若哪位乡邻肯借我们工具,我们可以帮你们干三天农活偿还你们的帮衬,还请大家伙帮帮忙。” 他这样说,村民们纷纷惊讶的抬头,一脸不信。 叶家竟然没有巧取豪夺,借个锄头竟然还这样识理,预备干活偿情? 马秀珍,“叶老大,你真的只是借锄头?没有其他的话?” “其他的话?” 叶永忠一怔,随后恍然大悟般笑道,“秀珍婶子倒提醒我了,除了借锄头,我还有一件事要和大家商议商议。” 轰! 村民面色惊恐的炸裂,果然! 果然不只是借个锄头这么简单的事! 第62章 一旦我们答应去你家挖井,那可就是挑明和刘家对着干了 大家都埋怨的望向马秀珍,这不是节外生枝嘛! 马秀珍也懊恼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剁下来。 “是这样的,我听我娘说村里只有刘家有水井,并且利用水源把大家伙都牵制的死死的,我们正是不愿意被刘家牵制,所以才想着自己挖井,但是我娘说,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乡亲,挖井的事可以给大家伙提一提,如果有人愿意和我们家一起挖井,以后就可以无偿在我们井里取水用水。” 叶永忠不动声色的把娘的说了出来,“大家伙有想要摆脱刘家桎梏的,尽管在我这里报上名字,我们一起出力挖井,以后就可以毫无束缚的用水了。” 他不知,他的一番话在村民心里丢下了不可置信的炸雷。 一起挖井,一起用水? 有这样的好事? 马秀珍眼底闪烁着希望望向叶永忠,“叶、叶家老大,你说的话当真?只要我们出了力气,以后就可以取水用,不收钱?” “当然!” 叶永忠回答的干脆利落,在村人灼灼的目光下,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闪烁,可见其坦然真诚。 “叶家老大,既然你把话说道这份上,我可就直说了,不好听你也多担待些。” “婶子,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你也知道,刘家的井都是我们挖出来的,当时可是足足挖了半月才渗出水来,你们和刘家产生了这么大的过节,一旦我们答应去你家挖井,那可就是挑明和刘家对着干了,以后恐怕就算我们想记账买水,他们都不会再让我们取水用了。 万一这十天半月甚至几个月,我们都挖不出来水,以后我们喝什么用什么?” 马秀珍忍不住期望着叶家和刘家为人有所不同,如果花十几天功夫真能替全家莽一个出头之日,她很想试一试。 可一旦答应后就会接踵而至的危险和困难,也让她忐忑难安。 村人们连连点头,马秀珍说的也是他们顾虑的问题。 力气他们有的是,可就是不敢拿全家的生计和安全冒险。 叶永忠微微蹙眉,“秀珍婶子,你想的很周全,这些问题来的路上我也都想过了,首先咱们村已经有了两口井的成功先例,说明咱们地底下肯定是有水源的,所以大家不用担心,肯定能挖出井水来。” “至于这段时间的用水问题,会由我们叶家撑头去刘家取水再均分给大家伙,谅他们不敢不给我们,也不敢记账。” 村民们一阵骚动,面色都浮现出激动。 “要是真能这样,那、那倒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是啊,要是真能挖出一口井来,咱们、咱们就不用给老刘家干活了。” 暗黑不透光的日子,因为叶家的突然闯入,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所有人都感觉看到了希望的光。 “呵呵!” 一个席地而坐,嘴巴叼着枯枝的年轻村汉轻嗤,“大家伙还是别高兴的太早了,就算叶家挖出的井会无偿给我们用水,也不影响刘家继续奴役我们,这压根不是一口井能解决的问题。” “和叶家保持距离,我们至少还能维持现状活着,可要是咱们真去帮叶家挖井,那就是打刘家的脸,刘家不敢拿叶家人怎么样,但是拿咱们开刀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最后他望向叶永忠慵懒的抱了抱拳,“叶大哥,我这人怂,不敢得罪刘家,更不敢掀翻当前安稳的日子,所以恕我不能参与挖井了,我看你是个讲理的,肯定不会因为我不参加挖井就怪罪我?” 他的话把众人心头刚燃起来的小火苗哗啦浇熄了。 叶永忠也微微怔愣,随后朗笑,“当然,小哥不愿冒风险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们叶家不过是就势给大家一个选择,但日子怎么过肯定都是由大家自己权衡的,搏一搏挣口自由,还是继续浑浑噩噩为人驱使,大家还得自己拿主意。” “不管你们做什么选择,那都是理所应当,我们叶家没道理横插一脚。” “但是有些丑话我还是要说道前头,愿意和我们叶家一起出力的,日后取水用水自然是无偿的,我们也会竭力护着大家不被刘家报复,可没有出一分力气的,还望以后不要借着乡邻之由到我们家取水,不然这就是对我们家,和对出力挖了井的乡邻的不公允,大家伙都认这个理?” 村民们都沉默了。 没参与挖井,以后谁好意思上门取水用? 大家都是长脸的人,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 可叶永忠的这番话,还是让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给的选择就像长着翅膀的希望,让人忍不住想抓住,但是却又担心非但抓不住,还被这对强有力的翅膀给呼死。 话到此处,该说的都说完了,叶永忠再次朝村人们抱拳,“水一日不可或缺,今日我们兄弟三人就要开始挖井了,恳请大家伙借三把锄头给我们家,我们叶家来日定会还报。” “我家有锄头,我给你取!” 人群沉默了一小会,马秀珍一脸坚定的站了出来,“叶家老大,明儿一早,我们两口子就去和你们一起挖井!” 说完她望向众人,“大家伙,再给我凑四把锄头出来,刘家责问起来,就说是我朝你们借的,全部推到我头上来。” 一个汉子默默的站到了她旁边握住了她的手,“对,都推给我们两口子就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怪大家。” “秀珍两口子,你们可别一时冲动啊,小心” “韩叔,我们和你们不同,我们流放的路途中早就老小皆丧,已经无牵无挂,先前是毫无选择,只能认命给刘家当下人,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甘愿跟着叶家赌一把。” 听闻马秀珍两口的话,村人们忍不住心惊胆战的劝解,但是明显两口子心意已决。 叶永忠眼色动容的朝马秀珍两口子道,“秀珍婶子,你们放心,你愿意跟着我们叶家搏一搏,我们自然也不会让你输。” 有了马秀珍当中间人,村人们少了很多顾忌,几个和马秀珍交好的村人回家给他们取来了锄头。 叶永忠和马秀珍两口子走后,村民们瞬间闹哄议论开来,自然是商讨到底要不要去叶家帮忙。 可争论了好一番都是畏手畏脚的,没商讨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悻悻的各自四散回家。 叼着枯枝的赵大锤见好戏散场,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也准备回家,却被人从身后搭住了肩。 他的手下意识反抓过去,眼底露出一抹锐利,可转头后,眼神一瞬变得怯弱,“刘、刘哥……” “这群人里算你小子最识时务,跟我来,我有事交代你。” 第63章 奶团子肚里有乾坤啊,竟然放得下这么多庞然巨物! 来人正是刘老大,肿胀的猪脸上依稀能看清凶狠仇恨,二话不说把赵大锤拉到了隐蔽处,“赵大锤,想不想在我家永远取水用?” 赵大锤猛然一惊,“啥?有这好事?” 他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精光。 刘老大肿成缝的眼底迸射出阴狠,“耳朵凑过来。” 赵大锤眼神闪烁的把耳朵凑过去,听完刘老大的话,枯枝在嘴缝里停止了搅动。 “事情办好了,以后你们家用水就不用再记账了,事情办不成……哼,那你就自求多福你!” 撂下狠话,刘老大就身形瘸拐的离开了,赵大锤意味深长的看着刘老大的背影走远,把嘴里的枯枝啐了出来。 叶永忠到家后已经是傍晚,放下肩头的锄头时,他下意识望进厨房里。 苏玉莲正在给灶里添火,三个孩子正巴巴的围在锅台上盯着锅里。 担心奶团子看不到,双胞胎手搭手做了个轿子,把她架抬了起来,惹的小奶团一阵欢声脆笑,苏玉莲一边把握火势一边叮嘱娃娃们不要离锅太近,免得被热气烫伤。 蒸腾而上的烟火气和温馨,让叶永忠忍不住咧开了嘴角愣了会神,回过神后赶紧到后屋找母亲和弟弟汇报跑这一趟的情况。 姜丰年已经带着两个小儿子确定好了挖井的地,已经用石子划出了具体位置,就在后屋离一侧房间窗子不远的正对面,只要一撩开茅草窗帘,就可以随时看到井的情况,很便于防备小人。 见叶永忠回来,三人齐齐围了上来,听闻了村里人的各种态度,老太太欣慰的笑了笑,“他们得自己有一把子骨气,我们才有可能助他们挣脱刘家的桎梏,可若是事事指靠他人,那也是无稽之谈。” “说起这马秀珍,我倒是诧异,原本以为她是个爱挑事弄非的浅薄妇人,没想到竟是我看岔了,她先前对你出言不逊许是因为嫉恶如仇,面对刘家淫威选择隐忍蛰伏,现在又因为我们家出现伺机而动,是为有勇有谋,替我们借来了锄头,又替村民们揽下可能会发生的后果,是为有仁义担当。” “这两口子,值得结交为友。” 叶家三兄弟点头赞同。 他们敢对抗刘家,是因为老三有绝对的实力,背后有所依仗。 可马秀珍两口子都是普通之辈,能不畏前难挺起脊梁搏一搏,这份胆魄确实让人佩服。 闲话了两句,叶家兄弟三人就开始在选定的位置挖起坑来。 这块地的土质表面很是松散,刚开始挖很轻松,等挖到半丈左右深浅的时候,土质就变得坚硬起来,还有岩层挡事。 待苏玉莲喊吃饭,兄弟三人也不过才挖了大半丈深浅的坑出来,天色也完全黑了。 没有油灯,月亮也未攀升,屋里屋外皆是伸手不见五指,一家人互相搀扶摸索着进了屋,只能看到灶膛微红的残火。 没有桌椅,一家人干脆围着灶台吃饭。 苏玉莲按着人头煮了十六个野鸡蛋,有了水,木薯也煮成了好入喉的糊糊,一家人摸着黑互相剥着蛋壳,互相用饭勺喂食木薯。 “姥姥,鼻孔” 姜丰年把鸡蛋摸瞎喂到了甜宝的鼻孔,小奶团赶紧把小嘴张到最大,歪着头惊恐的寻摸着姥姥手里的鸡蛋。 “呀,娘,你糊我眼睛上了” “噗嗤” “三叔,你都喷我脸上了!!” “噗噗哈哈哈” 一顿摸瞎饭吃的乱七八糟,但是却其乐融融,笑语一片。 吃完饭,大家抹黑各自进屋准备睡觉,叶兴武忍不住小声感慨了一句,“好想念我的床啊” 以前天天睡床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可睡了近两个月的野地,那种钻皮入孔的潮湿,哪哪都硌得慌的难受,还有小虫子在脸上蠕动爬行的汗毛倒立,都让他对自己的床思之如狂。 浅浅的一句话让大家伙都沉默了,好一会叶永礼才宽慰笑道,“乖小子,再忍忍,等挖好井,三叔立刻就去找树做床。” “宝,有床的!” 叶永礼的话刚落,甜宝奶脆的声音就划破了黑暗,让叶家人齐齐一震。 床宝也有?? 她肚子里是揣了个百宝箱吗? “姥姥,拿?” 奶团子牵着姜丰年的手,仰着头努力瞪大眼睛想透过黑夜看清老太太的脸色。 黑夜里一片静逸,几乎能听见彼此心口跃动的声音。 “乖宝,你有几张床啊?” 姜丰年终于开口,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颤音。 甜宝歪了歪头,开始奶声奶气的认真掰指头,“姥姥的,大舅父,二舅父” 黑夜掩盖了众人面上的震惊。 奶团子肚里有乾坤啊,竟然放得下这么多庞然巨物! “介么多,够?” 确定自己没有遗漏,甜宝歪头疑问。 “够够够,甜宝,我们只有三间屋子,三张床就可以了。” 老太太还没开口,叶永礼激动的接过话。 甜宝摸索着牵住了姜丰年的衣角扯了扯,“姥姥,让拿?” 三舅父说了不算,姥姥说了才算。 姜丰年摸索着揉了揉奶团子的头,“我们跟着宝,真是享天大的福了,走,我带宝去放床。” 黑夜里奶团子笑出了一口小牙,重重点头,“嗯!” 宝真有用哇! “乖宝,你贴着墙边后再放,免得床掉下来砸着你。” 进了一个房间后,姜丰年赶紧拉着甜宝贴紧了墙边,她可没忘记被子呼啦一下全砸下来的感觉。 所有人都在黑夜里竖起了耳朵。 “嗯!宝,轻轻。” “咚!” 一声震响,众人心里齐齐一阵惊缩。 “娘,没砸着?” “没,没有。” 姜丰年悄悄抹了抹额头,淡定道。 又“咚咚”三声后,三个房间和堂屋都被奶团子各放了一张床。 大家摸索着上床,幸福的感觉直冲头顶。 天,和家里的床一样软,就连味道也有股熟悉的感觉。 双胞胎在床上乐的打滚,嘴里不停的隔空夸着甜宝,“妹妹,好厉害,哥哥好佩服好佩服你哟。” 甜宝被姜丰年圈在怀里,小小的嘴角咧着大大的弧度,小脚欢快的踢蹬着开心。 宝,真厉害吖,宝还有好多好多东西,什么都可以给家人哒! 一家人睡了两个月以来最最最踏实幸福的一个晚上。 次日天蒙亮,苏玉莲就醒了,随后就是一声压抑的惊呼,“忠郎,你快醒醒!” 第64章 他们没能护住的家,甜宝替他们护住了 叶永忠迷迷糊糊睁开眼,熟悉的帏帐印入眼帘后,他的眼睛瞬间瞪到了最大,“这、这是兴文的床!” 夫妻俩赶紧下床,到堂屋,到其他人的房间验证一番后,眼底溢出浓厚的不可思议。 甜宝拿出来的床乱七八糟的分配在每个房间,每一张都是叶府的床! 很快叶家其他人也接连醒来,个个脸上的残留的困意都被惊散。 一家人齐齐把睡眼惺忪的甜宝围在床头。 苏玉莲,“乖宝,这床都是哪里来的?” 甜宝呆呆的看着大舅母,张着小嘴就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啊呜家吖!” 叶永忠,“乖宝,是原来那个大大的家吗?” “嗯” 甜宝小手在眼睛上揉啊揉,小脸上的满足显然是还没从睡在床上的幸福中走出来。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眼神各自复杂激动。 奶团子竟然把家里的东西带来了! 官兵抄家不过一瞬,她是怎么做到的? 叶永礼眼神后怕,“宝,舅父走了后,你就从床底下出来了?” 殊不知他的话勾起了奶团子不好的记忆,呆呆的看着他委屈的瘪了瘪嘴,“黑,害怕” 心疼,愧疚齐齐涌上众人心头,差一点,差一点他们就把甜宝丢在了襄平郡啊! 当时他们怎么个个都昏了头,哪怕带着甜宝在自己身边活一日算一日,也比任由她小小的一个自生自灭踏实啊! “坏蛋拿,宝不让” 许是看着家人一个不少的都在眼前,奶团子的委屈稍纵即逝,小手愤愤的挥舞着,努力的向家人描述当天的场景,“姥姥的,花花,不让!舅父,纸,不让都不让,拿!” “宝,都保护!” 像是怕家里人听不懂不相信,随着奶团子边说,床上开始凭空出现各种东西。 姜丰年和苏玉莲的各种珠钗首饰,叶永忠的衣服鞋子,叶永孝的砚台笔墨,双胞胎的各种玩意。 乃至,叶永礼的鞭子! 床上瞬间凌乱的堆成了小山,而且还在不断的朝外冒东西。 众人:!!!!!!! “好了好了乖宝,快收起来,一会被坏蛋发现,可是会全都抢走的。” 眼看着东西从床上滑落,众人七手八脚的赶紧捡,就连老太太都止不住有些慌,赶紧让甜宝停下来。 听到有坏蛋,甜宝小脸一震,顷刻间床上一片空无,好像刚才大家伙看到的‘小山’只是眼花。 叶兴武激动的一把抱住了奶团子,“呜呜呜,妹妹,你太好了,竟然把哥哥最喜欢的弹弓也带来了,还有蹴鞠,呜呜呜,以后你让哥哥干什么,哥哥就干什么,哥哥什么什么都听宝的” 叶兴文也满脸激动,直接连弟弟带甜宝一起紧紧抱住了。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围棋书本等心爱之物,没想到没想到妹妹都给他护的好好的! 大人们两两相望,激动过后都红了眼眶。 东西在,家就在。 他们没能护住的家,甜宝替他们护住了。 奶团子为他们做的,远超他们替她做的! 众人只感觉把心肝掏出来,也疼不尽眼前的宝,待双胞胎松开奶团子,各自情不自禁的上前一一拥住奶团子。 一早起来就被家人轮番拥抱,甜宝的大眼睛里亮的只差蹦出星星来,小手小脚也热烈的回拥着家人。 “姜大姐,叶老大!我们来挖井了!” 外头突然响起马秀珍豁朗的声音,叶家人齐齐一惊。 姜丰年赶紧附耳让奶团子把床都收了起来,这才应声,“哎,来了来了!” 开门口,一家人一起出门,然后都愣住了。 来的人竟然不止马秀珍两口子,还有一对老夫妻跟在他们身后,男的正是那天给叶家指明刘家占用房子的老汉。 除了他们,还有一个村汉。 看见村汉,叶永忠很是惊诧,“是你?你不是说” 村汉正是赵大锤,他手扶着锄头懒懒的说,“不用怀疑,我是真的怂,但是全叔全嫂都来了,我总不能连老人家的胆魄都比不上?” 边说他的眼神不动声色的瞟了眼姜丰年身边的甜宝。 姜丰年敏锐的追着他收回去的眼神,捕捉到一抹不善,下意识伸手搂着奶团的头朝自己身边护了护。 全叔望向叶永忠,“我们两口子半截黄土埋身的人了,实在受不住刘家磋磨了才鼓着勇气赌一把,叶老大,你可不要辜负我们老两口啊啊!” 叶永忠还没说话,马秀珍就笑着安抚道,“全叔,全婶,你们放心,天塌下来有我们夫妻给你们两老顶着,错不了。” “秀珍婶子说的对,你们二位且等着看,我们叶家言出必行,话不多说,咱们开工,早日挖出水也好早日安心!” 说着叶永忠就领头,带着马秀珍一行人绕过屋子来到昨天挖了一半的坑边。 苏玉莲跟上去询问了一声,见大家伙都在家中吃了,这才放心大胆的去做饭。 今儿人多眼杂,鸡蛋是煮不得了,只能煮木薯糊糊,好在几个娃娃都很懂事,也不挑东捡西,个个吃的餍足。 叶家兄弟给几个人打了样子后,轮番进屋匆忙塞了口饭,然后就正式加入了挖井大队伍。 人多到底力量大,不一会就挖了一丈见深。 “娘,他们挖井,咱们也帮不上忙,不如我们去昨天发现的绿洲丛影那碰碰运气?” 收拾好灶台,苏玉莲向老太太提议道。 别的先不说,柴必须要备足,不然饭都做不了。 姜丰年看着围在旁边看热闹玩泥巴正欢实的三个娃娃,又看了眼赵大锤,和他的虚晃眼神对上一瞬。 见赵大锤面无表情的躲开自己的眼神,她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怪异。 “好,那咱们去碰碰运气。” 老太太收回眼神,伸手招呼三个孩子,“兴文兴武,把妹妹牵过来,咱们去捡柴。” 双胞胎应了一声,赶紧拍了拍手中的泥土,又细心的给奶团子拍了拍泥土,手拉着手过来。 和叶永忠打了招呼后,老少五人就离开了家,朝丘陵后面绿洲走去。 “叶大哥,你们先挖,我去撒泡尿就回来。” 姜丰年一行离开没有多久,赵大锤就丢了锄头尿遁了。 叶永忠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赵大锤刚离开,外头就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凌乱又快速的朝后屋走过来。 第65章 大不了同归于尽!! 正在挖井的人闻声纷纷直腰抬头,然后纷纷僵住。 这是整个村的男人都来了? 约莫有十一二人,人人都扛着锄头,瞬间让后屋空旷的地变得热闹拥挤起来。 “叶大哥,我们都是来挖井的,还能行吗?” 一个瘦竹竿一样的年轻村汉憨厚的朝叶永忠挠了挠头。 他身后的一群村汉们纷纷卸下肩头的锄头杵在地面,紧张的望过来。 见状,叶永忠赶紧从坑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笑道,“当然可以,人多力量大,说不定咱一天就挖出水来了呢!” 村汉们眼神交汇,虽然知道叶永忠说的是宽心话,但是也忍不住激动。 毕竟这次不仅仅是来挖井那么简单,也是他们第一次鼓起劲想要摆脱刘家束缚,那种亲身察觉自己的脊梁开始重新长出来的感觉让人热泪盈眶。 “可你们不怕被刘家记恨?我们叶家虽然能对大家伙庇护一二,但是也不能时时看护,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多数还是需要你们自己去面对的。” 叶永忠紧跟着反问,提醒村汉们正视未来可能发生的后果,以免日后真的被刘家报复,叶家帮之不及,他们有所埋怨。 瘦竹竿眉心聚拢,“怕,怕的要死,换做以前我们绝不敢和刘家作对,但是现在不同了,是你们叶家让我们看清楚了,刘家也不是无所畏惧的。” “只要大家伙拧成一股绳和他们拼命,就算胜不过刘家,但也总有翻身的一天。” “对,昨晚大家伙又趁夜聚在一起商量了好久,以后不管刘家针对哪一家乡亲,我们都一起帮着反抗,刘家就算再厉害,和我们这么多人对抗,肯定也讨不到好,你们家老太太都敢和刘家的老毒婆硬刚,我们好歹还有一把子干农活的力气,怎么能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老太太都比不上。” “是啊,全叔全嫂都豁的出去,我们再继续当软骨头那就是丢年轻人的脸,要是刘家报复我们,大不了老子跟他们同归于尽!” “对,大不了同归于尽!!” 村汉们群情激奋,手里的锄头把地面都杵出了坑洼。 “好啊,太好了,趁着叶家把刘家打怕了,咱们这次一鼓作气的脱离刘家的压迫。” 马秀珍激动的拍了拍刚挖出来的井沿,碎石渣子硌疼了掌心,都没有皱一下眉。 她的丈夫陈大勇一跃跳出了坑,大喇喇的揩了把汗笑道,“废话少说,人多好干活,咱们轮着挖轮着休息,争取今天挖出个七八丈深浅来。” “好嘞!我来替你!” “还有我!” 坑里的人被拉出来歇气,新来的汉子纷纷跳下了坑,人人都劲头十足。 “哎哎,你们费那力气作甚,我们家老大发话了,只要大家伙不和叶家人来往,以后都可以到我们家后院的井里取水,你们都赶紧各回各家,别跟着瞎起哄!” 大家伙正挖的起劲,刘赖氏竟突然来到了叶家后屋,叉着腰朝村民们嚷嚷到,脸上扯着一抹怎么看怎么别扭的笑。 叶家当众下了他们老刘家的面子也就罢了,竟然还煽村民造他们的反,简直该死。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呸,你们能有这么好心?鬼才信!” “对,别把我们当傻子!” 村汉们纷纷朝刘赖氏啐口水。 刘赖氏这番话绝对包假,但很好的证明了一点,因为叶家的到来,他们开始有所忌惮了。 刘赖氏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凝固了,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你们还真是傻到家了,还真以为叶家会让你们白用水?不过是当官的能言善骗,哄你们白出力罢了!” “不说井挖好他们会不会过河拆桥,能不能挖出井水来还不一定呢,就算能挖出来,呵呵,保不齐又被什么污秽了,那可就是白忙活一场。” “别说我们家没给你们机会,现在离开叶家回去的,我答应给你们免去一年的账期,不然现在就立刻给我们家还银子!” 察觉到叶家三兄弟的目光锐利的射向自己,刘赖氏硬着头皮迎目过去,“看什么看,我可是在光明正大的收账,你们要是敢再动手打人,我就到镇衙告你!” “镇衙的梁主事可是我们靠山,只要我们刘家一句话,你们叶家连黄沙村都待不了,只能被逐去荒漠啃沙!” “还有你们,要么赶紧回家,要么还钱,不然就和叶家一样都去荒漠等死!” 村人们面色纷纷惊变。 这一刻,他们像是被刘赖氏扼住了脖子,只觉得深深的窒息。 他们哪里有钱还给刘家啊,刘家若只是单纯的恶霸也就算了,大家硬刚还能杀一条活路出来,可没想到他们在镇衙还有靠山。 刘赖氏这句话不假,山高皇帝远的,只要镇衙主事一句话,他们全都会被逐到荒漠里等死! “你们竟然和那个贪得无厌的梁主事是一丘之貉,难怪如此猖獗。” 感受到村人们的绝望,叶永忠上前一步,步步逼近刘赖氏,“我们叶家别的没有,但是一身的骨头绝对够硬,别说你的靠山只是个小小的主事,就算这南辽郡的太守是你亲爹,我们也不惧。” “老三,去,跟着这个老毒婆去刘家,亲眼看着他们把控制乡邻们的账本都烧了再回来。” 大哥的话刚落音,叶永礼的手就卸下了腰间的长鞭,鞭尾咻的卷过去,紧紧的缠住了刘赖氏的脖子。 昨天甜宝把长鞭拿出来,他就收过来了,有了这趁手的兵器,就算和十个高手对峙,他也不惧,何况区区刘家! “唔呕” 刘赖氏逃跑不及,被鞭子勒的白眼直翻。 村民们先是齐齐一震,随后都激动疯了。 “啊啊啊,叶大哥说要替我们烧毁账本,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要是真能把账本烧毁了,我们就再也不受刘家控制了。” 马秀珍两口子彼此凝视,眼底激动随泪水泉涌出来,反应过来后,咚的朝叶家三兄弟跪下磕头。 第66章 这回奶团子该觉得她们比那群乌鸦厉害多了吧? 马秀珍磕的格外庄重,只因为感恩之余还有对叶家出言辱骂的后悔和惭愧。 夏周真的还有好官当道!! 村汉们反应过来,纷纷爬出坑,朝叶家三兄弟齐齐跪下来,头在碎砾地面上磕的咚咚直响也都不觉得疼。 “全叔,全婶,使不得,快起来。” 叶永孝赶紧上前搀扶热泪簌簌的老人,心酸之余,只为自己有这样的兄弟而自豪。 大哥为官的时候就是襄平郡百姓的守护神,如今虽然已经是戴罪之身低入尘埃,但是丝毫不影响他那颗无所畏惧的赤子之心。 而嫉恶如仇的三弟就是大哥所向披靡的刀刃! 叶永忠看着三弟把刘赖氏押走了,这才弯身去抚跪地的村民们,“大家都起来,今天我之所以选择助大家伙一把,是因为你们出对我们叶家的信任,自己迈出了反抗被刘家无理由剥削的第一步,所以你们要感谢的是自己那份不再甘愿被压迫的决心。” “但账本被烧,只能让刘家失去告发你们的铁证,依照他们恶毒的秉性,定不会因为小小的账本,就停下对大家伙的剥削压迫。” “叶家能为大家伙做的有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还得靠你们自己努力争取。” “好了,有我三弟在,事情一定会办的妥妥当当,咱们还是赶紧挖井!” 不是他不顾后果强替村民们出头,而是叶家已经和刘家势不两立,刘家找梁主事撑头找叶家的麻烦是迟早的事,还不如在被报复之前顺势替村民们做点啥。 先不说梁主事是刘家靠山这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但凡他敢借着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威,来这黄沙村做奸行恶,那他们叶家就替老天收割了这帮恶人的性命! 再看叶家兄弟时,村人们都像在黑暗里找到了一束引路的微光,只想紧紧跟随。 叶永礼押着刘赖氏到刘家后,亲眼盯着刘赖氏从上锁的木箱子里翻出了两本厚厚的账簿,翻看无误后,他才松开鞭子。 刘赖氏的两个儿媳早就被叶永礼吓破了胆,甚至都没敢上前搀扶憋气呛咳的婆婆。 “你两个儿子去哪了?” 把账簿塞进怀里后,叶永礼才发现不对劲,刘家兄弟不在家! 刘赖氏眼神闪烁,“他、他们伤的太厉害,去镇里找郎中了。” 叶永礼眉眼冷厉,“我下的手,自然清楚他们的伤压根不用看郎中,再说村头就有郎中,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这老毒婆明显在撒谎! 刘赖氏梗着脖子遮掩心虚,“村头的疯老头不给我们刘家人看病啊,这是全村都知道的事情,我两个儿实在疼的厉害,我担心他们伤了腑脏,逼着他们去镇里找郎中花钱把个脉以求心安。” “说起来都是你打的,这看病的银子该你们叶家出才是……” 说着说着刘赖氏嘟嚷起来,却在叶永礼寒冰般的瞪视下,硬生生把埋怨不满咽了回去。 见刘赖氏一口咬死,叶永礼知道多问无益,收回鞭子就转身离开。 等他出了刘家院子,刘赖氏腿脚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吴翠花和柳氏这才急忙上前搀扶婆婆。 “娘,你说老大他们俩能不能得手?” “脱离了叶家那个老三,那个老虔婆和几个崽子们就是脆笋一捏就碎,我算是看出来了,叶家三兄弟最重视的就是老虔婆和那个小丫头片子,等把她们几个握在手心里,不怕叶家三兄弟不听话。” 刘赖氏说的咬牙切齿,“到时候我要让老大老二亲自挑断叶家三兄弟的手筋脚筋,只有他们变成废人,我们家的日子才能恢复如初。” “娘,那那个账本……” “没了账本又怎么样,只要老大老二在,不怕那些个村民不听话。” …… 婆媳三人面面相觑,眼底都是肆意的阴狠。 姜丰年一行走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绿洲的轮廓,望过去的距离,约莫再走一盏茶就能到。 这一路过来都是丘陵起伏,有不少荆棘灌木,姜丰年婆媳想着如果绿洲只是鬼市幻影,那折返回去的时候,沿途收割这些荆棘灌木回去当柴烧也不枉此行。 可没想到绿洲竟是真实存在的。 还没走近,粗硕壮美的胡杨树就冲击印入一行人的眼球之中,绿茵茵的枝叶彰显蓬勃着顽强的生命力,暴露在荒滩地面上的肥美根茎肆意盘错,无声宣示着它们是战胜荒漠的枭雄,其他的耐旱植被,只能错落的在胡杨树群中寻机苟生存。 “哇……好看哇……” 趴在姜丰年背上的奶团子,被眼前壮丽的一幕震撼的瞪大了眼,忍不住发出奶脆的惊呼。 双胞胎也满脸惊喜,“祖母,你看,好多枯树根,好多柴!” 然后就撒欢子冲进了胡杨林,开始雀跃惊呼着捡枯枝。 姜丰年和苏玉莲对视一笑,远是远了点,但是一想到未来的柴禾不愁打,娘俩就觉得这一趟来的值!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沙沙声响,姜丰年眼眸一紧,不等转身查看情况就飞快的闪身避开。 看到扑空的刘老大,她不惊反笑。 果然是想死着急啊 刘老大刚站稳身形,定睛就对上了姜丰年洞察一切的双眼,莫名的生出些心虚。 这老婆子怎么看着一副全然知情的模样? 眼珠一转,刘老大又朝姜丰年猛扑过去。 哼,知情又如何,难不成她们老弱妇孺几个还能打的过他们兄弟俩? 没想到姜丰年身影稳站,压根不闪不避。 她背后的奶团子也探着头望着他,稚嫩的小脸上竟然有鄙视和兴奋? 刘老大:??? 相隔半尺之隔,他猛然顿住了身形,毕竟是习武之人,很快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啾——” “啾啾——” 嘹亮的长啸从破空传来,刘家兄弟下意识朝空中望去,瞬间吓的大惊失色。 天空突然俯冲下来十几只秃鹰,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 鹰向来是独来独往的禽类,而且从来不攻击活人,怎么会突然群体攻击过来? 顾不得再对付叶家老小,刘家兄弟赶紧伸手挥打鹰群。 姜丰年这才让开出安全距离,悠闲的朝后伸手,奶团子默契的把脑瓜凑过去,方便姥姥摸头。 随后,奶团子从背上溜下来,欢蹦乱跳的给秃鹰助威拍手,“鹰姐姐,鹰婶婶,咬死,咬死!” 秃鹰们啄肉啄的更卖力了,笨拙的撕扯着刘家兄弟的血肉,翻着白眼吞咽下去。 她们都顶着消化不良的后果吃活肉了,这回奶团子该觉得她们比那群乌鸦厉害多了? 第67章 他们还算不得人,死不足惜 “啊啊啊,大哥,哪里来这么多秃鹰啊,疼死我了!” “啊啊老子怎么知道,老子也疼啊!啊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 虽然刘家兄弟会点三脚猫功夫,但那也只够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们,面对秃鹰这种脚不沾地的凶猛禽类,而且还是一大群,他们就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可不管他们怎么躲,秃鹰们都不依不饶,追着他们狂跑丈量着附近的荒漠。 春天的衣衫本来就薄,压根抵挡不住秃鹰们坚硬的喙,很快两兄弟身上就褴褛一片,露出白花花的肉,不出片刻就被秃鹰们撕咬的血肉模糊。 “哈哈,这群老鹰太厉害了,坏蛋都没有招架之力!” “是啊是啊,那可是老鹰,比乌鸦不知道厉害多少倍呢!” 双胞胎站在甜宝左右,陪着小奶团看秃鹰虐坏蛋,激动的拍手跺脚。 “厉害!厉害!好厉害!” 甜宝学了新词,立刻就奶声奶气的兴奋挥拳呐喊。 几只秃鹰本来在空中盘旋着歇嘴,听到奶团子的呐喊助威,鹰眼齐齐一瞪,嗖的又俯冲啄下去。 呀呀呀!奶团子说它们厉害呢!怎么好意思偷懒啊! 那两个小子也挺会说话,以后得主动替奶团子护着点才是。 “娘,是不是该让甜宝驱散这群鹰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看见恶霸兄弟被秃鹰啄的毫无还手之力,苏玉莲一开始特解气,眼见着兄弟二人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只能蠕动挣扎,她的理智瞬间归位,赶紧上前一步劝说婆婆。 听见大舅母的话,正兴奋观战的三个娃娃齐齐扭头看向老太太,甜宝更是一脸蓄势待发,只等姥姥一发话,她就请鹰婶婶,鹰姐姐们停手。 毕竟这次是教训坏人时间最长最厉害的一回了。 “他们还算不得人,死不足惜。“ “走,咱们去捡柴禾。” 姜丰年脸色平静的转身,丝毫没有心软的迹象。 在她看来,恶霸兄弟此刻的惨状绝对不足以偿还他们先前造下的孽,而且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不断会有无辜之人遭殃受苦,葬身鹰腹是这两个恶棍最好的归宿! 苏玉莲怔怔看了看已经叫不出声的恶霸兄弟,又望向婆婆淡定的背影,心里腾起一股敬畏,赶紧招呼三个娃娃追了上去。 “姜婶,救命啊!饶了我们,我们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作恶了!疼啊,疼啊,我快死了啊” “好婶子,求求你饶了我们我们发誓这趟回去就立刻收拾东西滚出黄沙村,求求你让这群鹰赶紧离开!啊” 刘家兄弟躲无可躲,只能脸朝下趴在地面,他们的后背已经淌血一片,鲜红的皮肉一块接一块的进了鹰嘴,密不透风的巨疼和濒死的恐惧吞噬了他们一切的嚣张恶毒,只剩下求生的本能,拼尽全力的朝姜丰年一行求救求饶。 被攻击了这么久,他们怎么会看不出异常。 按常理这么多秃鹰突然降临,姜丰年一行早就吓的四散逃开了,但是他们就那样隔岸观火的站在原地不动,好像笃定秃鹰不会伤害她们。 事实也是这样,秃鹰只盯着他们攻击,而且每次叶家的小丫头片子呐喊的时候,它们就攻击的更猛烈。 十足的蹊跷,十足的诡异! 虽然不可置信,但是生死之际他们也算看明白了,叶家人一定是什么妖魔鬼怪,才能驱使秃鹰为他们所用。 而且这个老太婆就是故意把他们引到这荒漠,好让他们成为秃鹰的口中食! 听闻刘家兄弟的声音,姜丰年顿住了脚步,转身。 命悬一线的兄弟俩心里升起一抹希望。 “姜婶,只要你饶了我们,我们全家都愿意当你的奴隶,一辈子都可以,随便你使唤!” “对对对,不止我们,我们的孩子也可以当你们叶家孩子的奴隶,只求你赶紧让这群鹰离开” 姜丰年猝不及防的大笑了一声,“呵呵,好啊,给你们一次机会。” 兄弟俩灰暗的眼眸亮起一丝光。 “只要你们现在能让先前村里失踪的一家人,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眼前,我立刻让鹰友们离开。” 说到这里,老太太笑容收敛,目光骤然变的认真。 秃鹰们圆眼睛咕噜噜的转,配合着姜丰年松懈了两分,给了兄弟二人喘息回答的时间。 这个老婆婆称她们鹰友哩!高低得给她几分面子。 恶霸兄弟面上的希望凝结,眼底被死亡的灰败彻底覆盖,瘫软在地面,不再挣扎。 “娘——甜宝——大嫂——” 姜丰年冷哼一声收回了眼神,拉着奶团子刚准备转身,就听到三儿子急切的呼喊。 五人齐齐转身望去,不远处的丘陵上,叶永礼正狂奔过来。 片刻,又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身后,踉跄不稳的跟着。 “三舅父!” “二叔!” 娃娃们齐齐的欢呼,奶团子更是欢扑过去,被心急火燎的叶永礼一把捞抱起来。 同时,叶永礼也看到了秃鹰下的尸体,长长的松了口气,随后眉开眼笑的朝甜宝脸蛋子上么了一口,“舅父的乖甥女真棒啊!” 顾忌身后有人,他声音压的很低。 甜宝嘿嘿笑开,拍了拍小胸脯,“男能,厉害的!” “哈哈哈哈!” 叶永礼开怀朗笑,一路过来的惊恐担忧瞬间被奶团子几个字击散的无影无踪。 姜丰年几人上前,老太太侧目看了看离儿子身后丈的男人,“他也给你通风报信了?” 叶永礼收敛笑容,一瞬变得正经,“是个怂的,两边都不敢得罪,但是还有几分良心。” 赵大锤目瞪眼直看着秃鹰分食刘家兄弟的一幕,浑身僵硬石化。 他提心吊胆了一路,生怕看到叶家老太太几人已经被刘家谋害,叶永礼震怒之下一刀捅死他,结果竟然是这样天大的反转? 哪里来的秃鹰?为什么刘家兄弟被啄死了,叶家人却安然无恙? 为什么? 余光看到姜丰年正迈步逼向自己,赵大锤僵硬的把目光扯回来和老太太对视,心口开始抑制不住的惊恐狂跳。 第68章 别动,他们是在跪迎自己的新生 虽然说不清原因,但是他下意识把秃鹰分食刘家兄弟的恐怖现象归功于叶家人。 直觉告诉他,叶家人比刘家人更惹不得!!! 想到这里,赵大锤转身就想溜,却被叶永礼一把薅住了后领。 “啊啊啊 ,饶命啊,我就是怕被刘家报复,我还年轻,我不想这么早死啊” 赵大锤惊慌失措的原地奔跑,下意识的求饶解释。 “站好说话!” 姜丰年喝道。 赵大锤浑身一震,乖乖站好,徐徐转身,眼神闪烁不安的看着老太太,“我、我可是经了你的允许才去给刘家通风报信的,你说好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怪到我头上的。” “而且、而且我还第一时间通知了叶大哥,让他来救你” “但是你也生了歹心?若不是我提前察觉你神色有异,故意躲在暗处截住你,你今天可就完蛋了!” 姜丰年指了指已经被啄食的只剩骨架的刘家兄弟,“你们也是流放而来,可知道我们叶家八口能连根头发丝都没掉的到达这荒漠,是为何?因为老天对我们叶家的一路庇佑!不然一路跋涉来这不毛之地,不死也得脱层皮,怎么可能连两岁的奶娃娃都安然无虞。” “看到那群鹰了吗?不止是刘家袭击我们的时候,它们及时出现救了我们,这一路上我们遇到狼群、马匪,都有鸟兽相助!” “举头三尺有神明呐,芸芸众生无论谁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人可以自私求存,但是不能伤天害理,不然报应迟到会砸到头上!” “你看似只是通风报信,但也是间接害人性命,今天若踏错一步,就会和刘家兄弟一样遭报应!” 说完,老太太语气庄重,言罢双手合十朝天礼拜,“感谢老天再次出手庇佑,我叶家人定谨守善心,保全自家的同时,也不会忘记用余力助人!” 叶家人默契合掌,齐齐朝天庄重礼拜。 小奶团虽然满脑子疑问,但是也合起小手,默念谢谢鹰姐姐鹰婶婶。 赵大锤顶着一脑门子的冷汗,咚的朝叶家人礼拜的方向跪了下来,咚咚磕头,“小民错了,请老天饶小民一回,小民回去定会谨守本分,为善乡里,好好做人!” 难怪,难怪叶家人流放几千里还一家齐整,毫无落败之意,原来是天佑之人! 姜丰年任由赵大锤磕了十几个响头才出言阻止,“好了,口说无凭,行动来补,去,替我们家打上百斤柴禾扛回去,这件事就翻篇了。” “以后有余力就多多帮助乡邻,老天有眼,定能看到你的悔改之意,不予计较。” “哎哎,我、我这就去!” 赵大锤如释重负,手脚并用的起来朝胡杨林奔过去。 人多力量大,这一趟叶家人带回去三百多斤柴禾,也够用好一段时日了。 月色攀升,一行人才回到村里。 挖井的村民们早就散了,叶永忠叶永孝两兄弟正在家门口焦急踱步,时不时张望。 看见姜丰年一行走近,兄弟二人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没等叶家人开口,赵大锤就殷切的把所有的柴火都抱到厨房码的整整齐齐,做完事道了别,他才踏踏实实的离开。 围上灶台,一家人边吃边互通口风。 得知刘家兄弟惨死并血肉无存,叶永忠连说了三声好。 这两个恶棍死了,就相当于拯救了无数个无辜之人。 没什么于心难安的,反而值得庆贺。 叶家,乃至黄沙村的人再也不用担心刘家人横行乡里了,终于可以一心一意的奔各自的小日子了。 姜丰年一行的事情说完,叶永忠也乐呵呵的道出井已经挖了六丈深浅,然后就寻摸着用大掌覆盖住奶团子的小脑瓜,“宝,你愿意帮助更多的人吗?” 虽然知道奶团子的答案,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认真过问,毕竟有神通的不是自己,他无权替奶团子做决定。 担心大舅父看不到自己点头,奶团子小手激动拉着他的手兜住小下巴,这才开始小鸡啄米,“嗯嗯,宝,愿意。” 哇哇,宝是不是有大大的用处啦! 相比奶团子的激动,双胞胎耷拉着脑袋有点郁闷。 妹妹才这么小,就能帮家里人做这么多事,反观他们,实在是太没用了。 这一晚上,小兄弟俩有些辗转难眠,各自思索着该怎么当一个有担当有出息的好男人。 叶家这头一片祥和,刘家的三婆媳却在家里举家哭丧。 眼见天色黑了,两个儿子还没回来,刘赖氏就搬着小板凳一直在门口伸着脖子张望。 没有等到自己儿子,但是却截住了赵大锤。 逼问了好一番,赵大锤才把荒滩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叮嘱她明天尽早去收儿子的骨架子,不然去迟了,骨头架子都收不回来。 得知叶家的老虔婆啥事没有,两个儿子却惨死,刘赖氏当场就昏死过去。 待醒来之后,婆媳三人只知道家里顶梁的男人死了,刘家完蛋了,哭的昏天暗地,哪里还有脑子思考赵大锤为什么会出现在荒滩。 不止他们家,一个晚上的功夫,刘家兄弟作恶多端被老天收了命,还有叶家人满门大善,被老天时时庇佑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 村民们高兴疯了,每家每户都传出肆意畅快的笑声,被死气压抑已久的生机疯狂蹿长,整个黄沙村一瞬间鲜活无比。 次日,叶家人是被细碎压抑的人声吵醒的,赶紧让奶团子收了床,众人慌忙起身穿整齐开门。 大门打开的瞬间,叶家人齐齐怔住了。 男女老少的脸争相挤进眼眸,竟是全村人都来了! 见叶家人全部出来,所有村民都笑脸盈盈,齐整的跪下朝他们磕头。 虽然静默无声,但是却有喧嚣的感谢声,争先恐后的让叶家众人震耳欲聋。 叶永孝叶永礼两兄弟和苏玉莲刚想上前制止,却被叶永忠和姜丰年左右默契拦住。 “别动,他们是在跪迎自己的新生。” 叶永忠双目动容,轻道出声。 由全叔全嫂为首,村民们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后,这才互相搀扶着起来,然后就拿起脚边的东西齐齐围了上来。 “姜婶,你们家没有油灯,我们每家每户匀了一点桐油出来,省着点够你们用上月余。” “叶大哥,这是大家伙凑的木薯,应该够你们家吃上六七天了。” “还有这些衣服,你们流放过来的里衣也该换洗了,大家伙东拼西凑,勉强给您们一人凑了一身出来,大小不一定合适,但是改改也能将就穿,虽然都是破旧的但都是洗干净的,你们别嫌弃” “针线也有!” “还有,土碗筷子也勉强凑了一套” “” 每个村民们都洋溢着合不拢嘴的笑容,接连把手里的东西不由分说的强塞到了叶家人手里。 一瞬间,叶家人个个怀里都占满了。 双胞胎也没被落下,接了这个,掉了那个,一阵手忙脚乱。 小奶团被眼前人腿晃的眼花缭乱,还没回过神,猛然被一个挂着长鼻涕的小子往手里硬塞了一把东西,憨憨摊开手一看,吓的吱哇乱叫,东西撒了一地。 第69章 咋有这么乖这么懂事的囡囡哦...... “从纸” “我的肉!” 奶团子和鼻涕小子同时喊出声。 大人们都纷纷看向他们。 只见地上撒落着四五只微糊的蝗虫,还有一些不明小黑粒。 鼻涕小子眼睛瞬间包满了泪水,赶紧蹲下来小心的把蝗虫和小黑粒一个一个捡起来,视若珍宝。 见叶家人一脸疑惑,鼻涕小子的母亲赶紧出来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姜婶,真对不住,吓着你们家小宝了,我们家铁蛋性子呆直,不懂拐弯,他肯定是心疼妹妹,想把好吃的留给妹妹。” “是啊姜婶,这些蝗虫和蚂蚁虽然样子可怖,但是没毒没害的,吃起来可香了,孩子们闲来无事就爱抓来填个嘴巴,说起来都怪我们这些大人无用,让孩子连口肉都吃不到,就连这些蝗虫都是稀罕东西哩。” 叶家人恍然大悟,老太太也赶紧笑着说,“无妨无妨,孩子也是一片好心,甜宝肯定是没反应过来才吓到。” 双胞胎刚准备上前安抚妹妹,没想到甜宝已经看清了地上的东西,小身子蹲了下来,双手撑地撅腚歪头凑近查看鼻涕小子的脸色,“小哥哥,甜宝错,不哭噢” 边说边伸手抓起地上的一只蝗虫放嘴里吃嚼巴起来,“啊呜啊呜,从纸,好好吃” 弯弯的笑眼装满了真真切切的满足。 宝没看清才不小心弄丢哒。 这些虫子蹦的可高可快啦,以前宝想吃也抓不到呢,没想到介么好吃呀! 村民们面面相觑,都是满脸的动容和喜欢。 叶家的小甜宝这么小就知道安慰人,咋有这么乖这么懂事的囡囡哦 叶家人对视之间心里头都是满满的自豪,他们家的宝儿分得清好歹,真棒啊! 铁蛋喉咙里呼噜的哭声一顿,看着眼前可爱的奶团子,脸上的委屈立刻被萌化开来,憨憨的笑了,赶紧把双手捧着伸过去,“那都给你。” 没来得及阻止妹妹吃这么恶心的虫子,双胞胎的眉毛早已经皱成了一条线,又听到妹妹喊旁人哥哥,心里的醋坛子翻了一地,见鼻涕小子还要给甜宝吃虫子,赶紧上前把甜宝拉站起来。 叶兴武直接把甜宝拉到身后藏起来,“惹灰了,不准吃。” 这么恶心,不惹灰也不许吃! 叶兴文则朝铁蛋作了一礼,“这位小友,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我妹妹还小,我们担心她会吃坏肚子,还请你留着自己慢慢享用!” 他忍着不去看那些可怖的虫子,态度很温和谦恭。 村民们又是一阵唏嘘点头,不亏是大户人家的娃娃哟,不过六七岁,言行举止就这般斯文有礼,明明是在拒绝人,但是却让人一点都生不起来气,反而还觉得分外赏心悦目。 铁蛋吸了吸鼻涕,无措的准备把手缩回去,却被哒哒从叶兴武身后跑出来的小奶团拉住了,小手朝铁蛋伸出两个指头,想了想又伸出一只,“哥哥,给宝,介么多,好不?” 铁蛋再次憨笑,照甜宝比出来的手指头给她数了三个蝗虫,奶团子瞬间笑的见牙不见眼。 叶兴武刚伸手准备把奶团子拉回来,却被叶兴文摇头制止了,“罢了,你这样阻拦,妹妹反而会不高兴的,两三只虫子,应该吃不出好歹的。” 话刚落音,奶团子捏着蝗虫小心翼翼的伸到叶兴文嘴边,“大哥哥,吃从纸” 弯弯的大眼睛装着满满的期盼,“好吃哒。” 看着狰狞的虫尸,叶兴文忍不住朝后让了一步,整个表情都炸裂了,“我、哥哥、不” 见甜宝的小脸瞬间溢出两分失望,他赶紧咬住舌头把拒绝的话卷了回去,一个闭眼张嘴,就把虫子含住囫囵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随后忍着胃里的翻涌,对奶团子挤出一丝宠溺的笑,“谢谢妹妹,好吃” 这一幕让叶兴武看的龇牙咧嘴,下意识捏住了自己的脖子,感觉有什么在朝上翻涌。 小奶团瞬间开心的纵跳了一下,然后扭头望向叶兴武。 叶兴武嗓子眼一紧,不由自由的后退了两步,“妹、妹妹,哥哥肚子疼,先去趟茅房” 刚转身想屎遁,就被叶兴文扯住衣服拉了回来,“憋着,吃了再去也不迟,当哥哥的怎么能辜负妹妹的期望呢。” 边说边满目温和鼓励的看着弟弟,一脸无辜。 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妹同宠,啥事都不能落单! “二哥哥,张嘴,宝喂” 小奶团踮着小脚满脸期望的想把虫子送到叶兴武嘴边,却还差一截,叶兴文赶紧把弟弟的头按送过去。 叶兴武惊恐的张开嘴巴,还没嚼两下就咽了下去,卡的眼泪汪汪。 甜宝赶紧用小手给二哥哥的胸前顺气,小脸上竟然有怒其不争,“笨哥哥,啊呜啊呜,介样嚼!” 铁蛋和村里的几个孩子纷纷围上来关心叶兴武的情况。 “你咋不知道嚼呢?卡到嗓子多难受哇!” “小哥哥,你别怕,它长得虽然丑,但是真的很好吃啊,我再给你一只,不信你嚼开试试!” “对啊,你只要尝到味了,绝对还想再吃的,试试” “真、真这么好吃?那、那我再试试” 因为几只蝗虫,叶家几个孩子和村里孩子们之间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进了。 “哈哈哈” 大人们也被孩子们之间纯真的互动逗乐了,任由他们在叶家门前扎堆玩乐,大家伙则七手八脚的帮叶家把东西都拿进了屋,收拾放好。 “姜婶,你们这老睡地上也不成,等井一挖好,我们就去胡杨林给你们砍树做床!” “对对对,其他的都能匀出来,可床实在是没法凑份子,咱们赶紧去挖井,快些挖完就筹备着给你们把床做出来!” “实在不成咱先把床做出来在挖井也成啊,这样的天气可别把几个娃娃冻到了,刘家两兄弟现在死了,那几个女人还能拦的住我们去打水不成?” “没事的没事的,大家伙别操心我们家,咱们还是赶紧挖井,刘家两兄弟虽然是遭了报应,可刘家那几个妇人恐怕不这样想,要是她们无处撒气,说不定会在井里投毒报复咱们呢!我估摸着再挖一天,咱们的井就该出水了” 一群人边说边簇拥着绕到叶家屋后头,最先到井边的妇人猛然一声尖叫,“啊啊啊,出水了出水了!” 第70章 出井水了! 大家纷纷一震,赶紧围到井边。 可不是嘛,六丈深浅的宽井里,竟然蓄上来一小半的水。 “啊啊啊,只挖了一天就出井水了,这是老天在庇佑叶家啊,咱们大家伙也跟着沾光了!” “是啊,这可真是天大的稀奇事,天大的好事啊,叶家是有福之人啊!” 村人们都高兴疯了,握着彼此的手互说着激动。 叶家人也被村民们的激动情绪感染了,各自露出欣慰的笑意。 虽然一切都是奶团子的功劳,但是一家人都默契的闭口不言,齐齐跟着老太太上前跪拜老天,把一切难以解释的玄乎事都推给了老天。 村人们也跟着叶家人齐齐跪拜,虔诚无比。 眼见井水的事情解决了,村汉们趁着激动的劲头,立刻就吆喝着,有斧子的带斧子,没斧子的扛锄头拿绳子,齐齐朝胡杨林奔去,说是要赶紧把叶家睡床的问题先解决了。 叶家人感动之余,也没有过多客套,村里人能拧成一股绳彼此帮衬,这是大好事,既然要长久住下去,以后就多的是偿还的机会。 叶家兄弟当然也没有坐等别人的帮忙,除了叶永礼被按在家里保护老小,叶永忠和叶永孝都跟着村人一起出发去了胡杨林。 姜丰年和苏玉莲则被一群老少村妇簇拥到了田里,预备把各家的田都匀一些出来给叶家。 很快,叶家屋门口就只剩下一脸无奈的叶永礼,和一群满地跑着掏蚂蚁洞,找虫子的孩子们。 唉 堂堂九尺男儿,竟然只能看孩子,简直是大材小用嘛! 村里男人女人都走空了,奶团子和两个小侄子也领着一群孩子疯玩,叶永礼觉得自己杵在门口,简直是又呆又傻。 村里空了? 不! 一个纤弱的身影闪现在脑子里,叶永礼眼底瞬间锃亮,本来倚着墙的身子直了起来,周身散发着激动的气息。 封紫君! 她一个人在家,身子孱弱又不能出门见风,若是水没了,或者是柴没了该如何是好? 疯老头虽然脾气古怪,一言不合就给人下药,但是封紫君本人待人却十分友善,再说她也是黄沙村的一员,他是不是应该帮她做点什么? 可他一个大男人,冒然上门帮一个女子于礼不合,得找个合适的由头。 “三舅父,宝,找从纸了……” 叶永礼正踱步想着由头,奶团子扑到了叶永礼腿上,仰着沾满泥污小脸,兴奋的朝他伸出小手。 她刚松开手心,嗖的有什么弹蹦过来,射中了叶永礼的眼睛,“哎喂!啥东西啊!疼死我了……” “从纸!从纸飞了!哥哥抓的!” 小奶团焦急的扑向地上一蹦一蹦准备逃走的蝗虫,却扑了个狗啃泥。 叶兴武见状,带着孩子们就冲过来了,一群娃娃七手八脚的帮甜宝逮蝗虫。 奶团子整个心思都在虫子上,滋溜爬起来,就准备加入捉虫子大军。 叶永礼一边夸张叫疼,一边伸手就把奶团子拎了回来,“哎哟哟!宝,你快看看,三舅父这只眼睛是不是被虫子弹瞎了?” 边说边用手把奶团子的头强行轻掰过来,面向自己。 甜宝的视线这才落在叶永礼刻意挤成一条缝的眼睛上,瞬间回神了,小脸漫上担心,“瞎啦?不怕的……” 小手伸过去,小嘴也凑了上去,企图扒开叶永礼眼皮子吹一吹。 眼睛瞎了,吹一下就好了叭。 坏二婶就是介么给坏哥哥吹的。 叶永礼眼神一转,就势握住了奶团子的小手,“宝,吹一下只能止疼,不能治瞎,你帮舅舅做件事,做好了舅舅一高兴说不定眼睛就好了……” 奶团子一怔,懵懂的点了点头,“好吖……” 反正是宝的错,只要舅舅眼睛不瞎,宝什么都肯哒! 叶永礼松了口气,赶紧附耳给奶团子交代了几句。 听完,甜宝就听话的哒哒的跑去牵双胞胎的手,“哥哥!宝,想纸君,姐姐,去……” 双胞胎对视一眼,一脸怀疑的看向叶永礼,捉虫子捉的好好的,甜宝怎么突然想起紫君姐姐了? 叶永礼掩下心虚,不动声色的睁开了紧眯的眼睛,“怎么了?玩的好好的看我干啥?” 甜宝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小脸写满了惊愕。 宝照着三舅父教的做了,三舅父就真的不瞎了! 宝,介么厉害吖…… 回过神,她小脸又仰望向两个哥哥,“走,找姐姐……” 刚才是三舅父教宝那么说的,可介次是宝自己想去的。 紫君姐姐一个人在家好可怜吖,宝可以去陪姐姐吖……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从大哥哥手里接过蝗虫紧紧握在小手里,介个带去给姐姐吃,姐姐肯定会很喜欢哒。 双胞胎打消疑虑,收回眼神,牵着奶团的手,准备陪她去封家。 只要妹妹开心,陪她干什么都行。 其他的孩子见状,跟在叶家三个娃娃屁股后面就走,也不问去哪里做什么。 “你们去哪?就在门口玩儿,别瞎跑……” 叶永礼摸了摸鼻子,佯装阻拦。 奶团子指了指封家的方向,“去,纸君姐姐。” 叶兴武大咧咧的附和,“三叔,我们能照顾好妹妹的,你要是担心,那就和我们一起去!” 叶兴文则不言不语的盯着叶永礼,眼底有些懵懂的疑惑,三叔怎么有点怪怪的? 叶永礼等的就是侄子这句话,佯装不耐烦的说,“我倒是想放你们单独去玩,可你们祖母回来能饶的了我?” “等等,既然要去封家找封姑娘,也不好空着手去,我去担两桶水顺道送过去。” 转身避开孩子们的视线,叶永礼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唇角也不自知的弯起了一抹弧度。 “这么多都是刘家的地?” 姜丰年看着眼前一望无垠还没翻耕的田地,惊诧极了。 马秀珍微微叹了口气,“是的姜婶,不止这里,其他地方还有他们家的地呢。” “黄沙村总共有一百多亩可种的地,刘家就占了一大半,剩下的每家只能分到两亩左右。” “眼前的这五十亩已经是最好的地了,但是产出来的粮食也只有一亩三石半左右。” “其他的地就更差了,一亩只能产两石,别说交十石服役金,就连吃饱饭都成问题。” 姜丰年皱起了眉,大家伙只有这么点地,再给叶家匀,日子还活不活了? 她一字一句认真道,“既然是谁的拳头硬谁就分的地多,那从现在开始,这一百多亩地全部归我们叶家说了算。” 第71章 一起上,用拳头好好教她们认清认清形势! 老太太话毕,妇人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点没反应过来。 有些胆子小心思重的人微微生出一丝忐忑,生怕叶老太太听到这里的地产粮低吃不饱饭,想让他们多匀出一点地给叶家。 “现在还没有春耕,大家以前的地就都不作数了,这一百多亩地一亩都不用留给刘家,甭管好地孬地全部打散重分,按每家的人头来分,孩子也算一个人头,大家伙说怎么样?” 姜丰年看着大家伙,认真的提出建议。 她的话不亚于静湖投巨石,瞬间水花激溅。 “这、这,姜婶,你说的是真的?” “一亩都不给刘家分?她们能干?” “要是真能打散按人头重分,那、那我们家至少可以分到五六亩地啊,那就不愁交完服役金会饿肚子了啊!” 老太太的话还没有落地实行,妇人们就已经激动的无法自控,七嘴八舌的把她围了起来。 姜丰年点头,“当然是真的,如果刘家对这件事有什么不服气,大家伙尽管让她来找叶家就是,刘家作恶的刀刃已经没有了,乡亲们以前受了什么委屈就该全数找补回来,让他们好好尝尝自己种下的恶果才是。” “全大姐,你和全老哥在村里待的时间最久,而且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对土地的情况也比所有人都了解,这分地的事情就交由你们俩老来做主,你看怎么样?” “大家伙觉得呢?” 全嫂一脸受宠若惊加激动,硬是靠年纪才把这些情绪勉强压住,颤声道,“叶家妹子,谢谢你这么信任我,要是大家伙都没意见,我和老头子当然愿意替大家伙出力。” “我没意见!全叔全嫂最是公正讲理,交给他们我们放心!” “对,不管是叶家安排也罢,全叔全嫂分配也好,我都同意!” 在这件事上,众人没有一丝异议,口风相当统一,而且所有人都对眼前的叶老太太更加佩服恭敬了。 叶家完全有实力掌握分地的主动权,凭他们变相除掉了刘家兄弟,还带村里人挖出了井水,就算她们把刘家的地都抢过去自己种,大家伙也绝对说不出二话来,但是叶老太太非但没有居功自傲,还把分配田地的事情交给了他人,可见其大气公正的胸襟。 “同意个屁!” 正当妇人们热火朝天的议论着分配田地的细节,一道恶声暴喝破空传来。 众人齐齐扭头,就看到刘家婆媳三个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刘赖氏指着姜丰年的鼻子骂道,“你害死了老娘的儿子,老娘还没和你算账呢,现在还想抢老娘的地,没门!” 吴翠花叉着腰杵在婆婆身前给她壮势,“别以为我们老刘家的男人死了,你们就能翻身,听好了,明儿我们就把梁主事请来,到时候你们商量的这一切都不会作数,还想重新分地,简直是白日做梦!” “请啊,能把梁主事请来村里正好,等他来了,我们就当着他的面好好嚼道嚼道,你们刘家凭什么能分到这么多的地!” 全嫂站出来,气的脸色铁青。 马秀珍也毫不示弱的叉腰怼到吴翠花面前,“对!咱们就当着梁主事的面把地重新分个清楚,要是他敢徇私枉法偏袒你们刘家,咱们就把他告到太守哪里去,太守管不了就告到将军哪里去,将军要是也包庇不管,大不了大家伙和你们刘家同归于尽,总之绝不可能再任由你们刘家说了算!” 她的个头刚及吴翠花的肩头,但是气势却一点都不输,说一句逼上前一步,硬生生的把五大三粗的吴翠花逼的后退了好几步。 吴翠花虽然壮的一伸手就能撂翻三四个女人,但是毕竟家里扛事的男人死绝了,如今马秀珍的气势大盛竟让她忍不住心虚,可如今她是家里唯一能唬住外人的顶梁柱,就算心虚也不能表现出来。 想到这里,她挺着肥硕的胸脯猛的撞向马秀珍,“咋地,还想干架啊?” 身形相差太大,这一撞,直接把马秀珍撞的后仰摔去,好在妇人们眼疾手快的把她扶住了,众人看着吴翠花的眼神喷着愤恨的怒火。 吴翠花见村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敢眼神表达不满,不敢有所动作,得意的又逼上前两步,“我们有梁主事当靠山,梁主事自然也有他的靠山,你们告到哪里都没有用,到最后不过是赔上全家的性命罢了,还不如保持原样,大家相安无事的好。” “对,只要你们远离叶家人,我们可以考虑在给你们每家多分一亩地,何必拿全家的安危逞意气?” 柳氏见大嫂把控了局面,赶紧笑着出来打原场,“而且我们后院的井水以后也可以供你们取用,大家可别傻到被叶家当枪使。” 虽然让出了这么利益,但只要能避免众人继续被叶家蛊惑着对抗刘家,就不算损失。 “乡亲们,这三个恶妇就是虚张声势的无牙兽,竟然还敢打我们的乡邻,对我们威逼利诱,一起上,用拳头好好教她们认清认清形势!” 姜丰年站在人群中间,声正词厉的喝道。 妇人们纷纷一震,像是有什么猛然冲破了心底的桎梏,迫使她们挥着手拳,就成群的朝刘家婆媳仨人揍过去。 见形势不利,刘家婆媳大惊失色的准备转身就逃,却被攻击过来的妇人们抓住了头发,薅住了后领,瞬间被压趴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承受着密不透风的暴击。 全嫂也想上前,却被姜丰年笑着拉住,“老姐姐,咱们俩还是不要和年轻人抢功了,万一被自己人伤着了得不偿失,就这样看着也足够解气了。” 全嫂乐呵呵的一笑,老老实实的站在外围言语助攻,“秀珍,把赖氏的嘴撕烂,她最爱骂人!” “还有她那个手指也给她掰折了,咱们谁没被她那个手指头戳着额头骂过!对!别心软!” “还有吴翠花,她不是力气大狂的厉害嘛,把她的胳膊卸咯,看她以后还拿什么狂!” “柳氏也别忘了,这小妖精一根舌头随便一转就和刀子似的能割人血肉,必须给她拔咯!” 妇人的火成功的被拱到了顶点,果真下起了狠手。 刘家婆媳惨叫连连,紧跟着,一阵浓烈的骚臭味席卷冲入每个人的鼻孔。 第72章 黄沙村有脊梁了! “糟心玩意,都尿我鞋上了,老娘新打的草鞋!” “我手上也沾上了!” 妇人们一阵惊呼,竟是这三婆媳齐齐吓尿了。 恶心晦气之后,众人们又顿觉心头大爽。 没想到啊,刘家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马秀珍看了看狼狈不堪的三婆媳,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压根没有参与动手的叶家老太太,心中五味杂陈。 “大家伙瞧瞧,姜婶并没有参与没有动手,只是站在咱们身后,咱们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治住了这三个恶婆娘的,同理,村里十几个汉子还对付不了刘家的两个男人?” 马秀珍突然出声,让妇人们纷纷停下了对刘家婆媳的厮打讨伐,直起身认真的听着。 刘家三婆媳得以喘息,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跑。 “明明我们齐心协力就足以反抗刘家,为什么却被刘家骑着脖子欺压那么久不得解脱?” “因为我们没有一个强有力的脊梁,支撑着大家站起来!” 说到这里,马秀珍望向叶老太太虔诚高声道,“从此以后,叶家就是我们黄沙村的脊梁!黄沙村有脊梁了!” 声高破喉,犹如鼓槌敲心。 众妇人面色凛重,齐齐高呼,“黄沙村有脊梁了!黄沙村有脊梁了!” 不过区区十几人,声音却响彻云际,还没跑出多远的刘家婆媳吓的腿脚发虚,跑三步摔一步的仓皇逃离。 这头的妇人们个个士气攻顶,围着姜丰年感激溢表,另一头的叶永礼也挑着水乐滋滋的跟着孩子们来到了村头封家。 黄沙村不大,他清晰的听到了妇人们的呐喊之词,大好的心情更是添了一股豪气。 他的娘,那是一顶一的厉害! “吱呀” 刚走到封家门口,没想到大门竟默契的打开了,封紫君苍白却绝美的脸和叶永礼快咧到后耳根的笑容迎面撞上。 叶永礼嘴角僵住了,眼底闪过惊艳一片,胸口也不受控制的开始急促的鼓动。 大哥二哥曾逼他学过的那些吟唱美好的诗句零散蹦出,他却无法拼凑成章来描绘这惊鸿一眼,满脑子只疯狂的闪烁着两个字,好美 封紫君的脸被叶永礼毫不自查的炙热目光灼出了一丝不自然,顷刻就凝上了疏离客气,“叶三哥,你这是?” 叶永礼猛然回神,眼神慌乱的收了回来,还没说话,甜宝就仰着小脸笑眼弯弯的凑到了封紫君的面前,“纸君姐姐,宝,陪你玩” 边说,边献宝一般把手里的蝗虫举了过去,“介个,宝抓的,给姐姐好吃哟!” 封紫君微微一怔,随即扶着墙蹲了下来,面对叶永礼的疏离客气,一瞬间变成了春风扶雨般的温和,“哇,甜宝还给姐姐带好吃的啦,姐姐很喜欢噢。” 说着就伸出同样苍白无色的青葱玉指捏住了蝗虫的大足。 奶团子立马笑的见牙不见眼,认真的点着小脑瓜,“宝,还捉,给姐姐!” 封紫君笑着揉了揉奶团子的头,“好,只要是甜宝给姐姐的东西,姐姐都喜欢。” 说完,一双翦水杏眸这才疑惑的打量了一圈,落在一群高矮参差面带惊惧的孩子们身上,有些恍然和怔愣。 要知道,因为爷爷一言不合就对村里前来求医的人试毒,整个村里的人如今都躲他们家远远的,就连孩子们都被叮嘱绕着他们家走,今天家门口这样热闹的景象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过两天没见,叶家的孩子竟然就和村里的孩子打成一片了? 虽然她不便出门,但是开门听听风声还是可以的,因为叶家人的到来,最近的黄沙村似乎热闹了许多。 刚刚就是听到了好多女子的高声振呼,她才开门一听究竟的。 看来自己的直觉没错,叶家,果然与众不同。 “紫君姑娘,甜宝惦记你一人在家,所以吵着要过来看你,我想你爷爷不在家,你又不便出门,所以就给你担了两桶水过来。” 叶永礼好容易克制住心中的砰跳,眼神也恢复了清明理智。 见他神色寻常无异,封紫君面色微松,“劳叶三哥惦记了,那就烦劳你帮我担到厨房倒入水缸。” 叶永礼连连应下,这才恍觉自己竟然一直担着水傻乎乎杵着没落地,见封紫君让开了门道,赶紧担着水进屋。 “甜宝,快进来!” 封紫君伸手牵住甜宝,面色温柔道,随后又笑着招呼一群孩子,“既然来了,你们也一起进来!” 双胞胎自然是形影不离的跟着甜宝进了屋,可是其他的孩子却面面相觑,到底是没敢进,只敢透着门看看屋里的情形。 “紫君姑娘,我见你柴也不多了,你替我看着几个孩子一眼,我回去一趟,在给你担些柴过来。” 叶永礼倒完水,顺带瞄了眼墙角的柴垛。 生怕封紫君拒绝似的,撂下话就匆匆离开。 封紫君看着挺俊英武的身影有几分落荒之意,眼底微微闪过一丝复杂。 叶兴文和叶兴武习惯性的对视了一眼。 一个微微疑惑不解,三叔看起来好像很害怕紫君姐姐似的。 一个却大咧咧的撇了撇嘴,三叔刚才还恹恹的,一有活干却浑身是劲,习武之人果然闲不下来啊。 甜宝的心思可不在三舅父那里,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封紫君的胳膊,“姐姐,疼?” 封紫君回神和奶团子关切的眼神对上,反应过来心口猛的一软,赶紧摇头,“姐姐不疼的。” 她觉得自己一定看错了,奶团子大大的眼底竟然闪过一丝愧疚和挣扎? 这么小的娃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神情?仿佛自己的伤是因她而受似的。 闻言,甜宝这才微微咧了咧嘴角,赶紧指了指封紫君手里的蝗虫,“吃。” 又摸了摸封紫君嶙峋的腕骨,“没肉肉” 小脑瓜老成的摇了摇,“没力气,出去,玩” 封紫君本来就柔的眼底瞬间动容一片,除了爷爷,这是第二个对自己如此关切之人。 竟然还是个软乎乎的娃娃! 感动让人愉悦舒心,封紫君本来困乏倦怠的身子,竟然都轻松了些。 可她视线落在手里的蝗虫上时,清冷绝丽的面上露出一丝挣扎。 呃她如果下不了嘴,奶团子一定会很失望? “走,姐姐这就生火,咱们把它烤熟了再吃。” 浅浅挣扎片刻,封紫君就牵着甜宝起身走向厨房,奶团子可高兴可高兴,一蹦一蹦的可欢实。 封紫君感受到身边人的开心,花瓣唇也愉悦的弯起来。 锅里添了水,一大一小在灶门口填火,封紫君认真的用树枝夹着蝗虫伸进灶口烤。 双胞胎则静静的站在一旁,对这个温柔的姐姐产生了浓浓的好感。 虽然只是一只蝗虫,可紫君姐姐却并没有轻待甜宝的微薄好意,这个姐姐对甜宝的喜欢是发自内心的。 烤好了蝗虫,封紫君吹温后递给奶团子,笑道,“甜宝喂姐姐吃好不好?” 奶团子高兴的点头,小心翼翼的捻起蝗虫递喂到姐姐嘴巴。 “嗖——” 一个碎石子破空飞来,狠狠打中了甜宝捻着蝗虫的小手。 “啊” 奶团惨叫一声,蝗虫掉在了地上。 第73章 要是小甜宝出了什么事,他们的屁股被打烂也赔不起啊! 大眼睛一瞬间涨满了泪水,甜宝不受控制的瘪起了小嘴,“嗷呜……呜……疼” 小眉毛疼的皱了起来,哭声压抑又无措,把泛紫红肿起来的小手背伸到嘴边,替自己呼呼。 呼一下,瘪一下小嘴忍下哭意,委屈又懂事小模样看一眼就让人心口扎疼。 封紫君眼底的震惊瞬间被心疼和无措覆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奶团子的她,只好伸手把甜宝紧紧拥进怀里,眼神愤怒的寻望向厨房外面。 只见封守仁肩头扛着一个布袋子,正吹鼻子瞪眼睛的看过来,“紫君,你咋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怎么还能任由这个小崽子胡闹?要不是老夫回来的及时……” “啊啊啊啊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双胞胎就嗖的冲出去,一左一右的抱住疯老头的腿,狠狠咬了下去。 两个男孩满心都是狂怒,顾不得疯老头浑身脏污,一口下去,立刻抓肉见血。 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叶兴文,也将那些四书五礼统统抛诸脑后,只觉得把疯老头的肉撕一块下来,也弥补不了妹妹受的委屈和疼痛。 甜宝拿纯粹的真心待紫君姐姐好,这个疯老头却不问缘由直接伤人,咬死他才好! “哎呀呀呀呀……” 疯老头疼的一阵惨声嚎叫,伸手就准备掏药,布袋子从他肩头溜下来砸在了地上。 “爷爷!咳咳咳……” 封紫君失望至极的厉喝出声,因为音高破喉,加上情绪激动,她猛烈咳嗽起来。 疯老头动作顿停,紧张的望向自己孙女,“紫君,你可千万不敢激动,老夫不毒这俩小子就是了……” 话是这样说,可双胞胎咬的实在太疼,疯老头只好伸手快速的点了他们的麻穴,双胞胎身子一僵,不受控制的失去了力气。 “你干什么?” 恰逢叶永礼扛着柴送过来,刚好看见疯老头对自己两个侄子下手,丢下柴就挥手劈过去。 疯老头下意识伸手应战,和叶永礼缠斗在一起,他会点功夫,但是只够勉强防身,三招就被叶永礼反剪着一只手压跪在地上。 “小兔崽子,竟然敢让你爷爷下跪,老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疯老头眼底咕噜噜一转,伸手就从咯吱窝掏一把,撒向身后的叶永礼。 “爷爷!” 封紫君惊呼出口,可还是迟了一步,叶永礼两眼一翻轰然倒地不醒。 屋外头的孩子吓坏了,一哄而散,跑去搬救兵。 最近家里人的笑脸越来越多,嘴里也时时刻刻念叨着叶家的种种好,他们虽然小,但看的懂也听的明白,叶家打倒了村中恶霸,给全村带来了希望,叶家的这个三叔也是黄沙村最厉害的人,是他们的守护神。 可守护神被疯老头一把药倒了,这还得了? 再说家人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说,小甜宝可是叶家最重要的人,他们和她在一起玩的时候,一定要护着她让着她点,这样的村里日子才会越来越好,要是小甜宝出了什么事,他们的屁股被打烂也赔不起啊! 见家人接二连三被疯老头放倒,封紫君怀里的奶团子顾不得手疼,一下子变得暴躁无比,“坏蛋!坏蛋!” 封紫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稳住情绪,随后附在奶团子耳边轻声道,“甜宝,别生气,姐姐替甜宝讨公道,好不好?” 温柔的声音带着坚定的力量,瞬间让奶团子安静下来,仰头望向封紫君认真摇头,“坏蛋,凶!” 没受伤的小手轻捏了捏封紫君瘦削的手臂,头摇的更用力了,“姐姐,力气小……” “宝,男能,保护!” 说到最后无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结果没注意用的是受伤的小手,瞬间疼的憋出了泪花,瘪了瘪小嘴。 封紫君心口又酸又软,赶紧捧住奶团子受伤的小手呼了呼,认真回应道,“他谁也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姐姐,姐姐不仅可以管住他,还可以救甜宝的哥哥和舅父,相信姐姐好不好?” 一大一小对视了一会,甜宝终于点了点头,大眼睛里的奶凶褪去,又变回先前乖巧懂事的小模样。 封紫君松了口气,起身走出厨房。 奶团子耷拉着受伤的小手,赶紧哒哒跟上去,大眼睛戒备的盯着疯老头,像只随时会扑过去咬人的奶凶小狗。 疯老头看着孙女淡漠的眼神瞥过来,心里一虚,眼神闪烁的挤出一丝讨好的笑,“紫君……是这小子先打老夫的,老夫不得已才……” “爷爷,解药给我。” 封紫君面色淡淡,声音也恢复了平静。 疯老头心更虚了,抓了抓鸡窝头,扣了扣鼻子,做了好几个假动作这才伸手掏向另一边咯吱窝,把一个黑黢黢的药丸递给了封紫君。 封紫君边说边蹲下身子,费力的要把叶永礼的头扶起来,甜宝也伸出没受伤的小手,去帮忙抬住三舅父沉甸甸的脑袋。 “爷爷,把孩子们的穴解了。” 疯老头哪里舍得孙女受累,眼神讪讪想伸手帮忙,却被封紫君淡淡岔开。 他知道自己行事随性有点不顾后果,孙女会恼怒,会生气,可从来没用这么淡漠的口吻和自己说话,疯老头心里又慌又憋屈,生怕再惹着孙女,只好乖乖的去给双胞胎解穴。 “住手!” 疯老头刚把怒视自己的叶兴武提溜起来,门外就传来叶家老太太的怒喝。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蜂蛹冲进房里的妇人撞到在一旁,叠罗汉压在了底下。 “把他的手压住,免得他掏迷药!” 也不知道被下了多少回迷药,妇人们都有了经验,有人一叮嘱,立马有人一左一右配合着把疯老头的手臂实实在在的按在了地上。 姜丰年小跑着跻身进屋,见甜宝没事,心里绷紧的弦松了松了,一把把甜宝揽进怀里,却不小心碰到了奶团子受伤的手。 奶团子疼的尖叫了一声,受伤后一直憋着的委屈,也在姥姥面前彻底泄防,扎进老太太怀里呜呜的小声哭了出来,小手指习惯性把流出来的泪豆豆接住往嘴里喂。 姜丰年心疼坏了,一边用手护着奶团子以防被外人看出异样,一边愠怒的望向封紫君。 第74章 疯老头犯错,绑紫君姑娘作甚? “封姑娘!……” 见封紫君似乎在给昏迷叶永礼喂解药,额头也已经渗出了一层汗珠,老太太猛然刹住质问的话语,憋着心疼和恼怒伸手先托住儿子的脖子,好让她能轻松一些。 “下来!老夫要被压死了……你们……以为压着老夫,老夫就没法下药……” 疯老头侧脸被压在地上,涨红着脸威胁妇人们,可威胁的话才说了半句,就感觉身上的重压猛然又沉了一分,五脏六腑都要从口鼻之中挤出来了,他只好赶紧闭嘴忍气憋了回去。 这群村人平时见了自己就是一副胆战心惊的鹌鹑模样,他不过才走了两天一夜,怎么就长出反骨来了? “紫君姑娘,我们如此这般你可别见怪,着实是你家这个老爷子太不着调,平时拿我们开涮也就算了,叶家人刚替我们村争来了希望,我们可不能由着他这么欺负我们全村的恩人。” 见疯老头被制的死死的,大家伙的安危已然无虞,全婶这才赶紧走到封紫君面前,出声解释道,“不过你放心,咱们都是讲理的人,只要他对出手伤害叶家人的事情有个妥善的交代,我们便不会伤害他。” 疯老头虽然不讲理,做事也全随脾气不计后果,但却有个善良明理的孙女,封紫君继承了疯老头的医术,村里人的小病小痛,全靠她医治,而且从来不收分文,只道是替爷爷赎过。 大家伙对这爷孙二人,自然也是区别对待的。 封紫君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婶子不必解释,紫君明白是爷爷无理在先。” 说着她就转身正面望向姜丰年,平静的面上浮上愧疚,朝老太太屈膝跪下双手伏地,诚意十足的拜了个歉礼,“姜婶,先前爷爷给你们下了迷药,今日又出手伤了甜宝,皆是因为爱孙心切,所以当由紫君替爷爷磕头赔罪。” 朝姜丰年磕完头,她又跪着转了个向,面向村人们再次拜了个谦礼,“爷爷之前对大家伙多有得罪,因小女身患顽疾不便出门,只能靠几分薄技对大家略做弥补,趁今日大家都在,小女该郑重的替爷爷向大家伙磕头赔罪。” 叶永礼睁开双眼,就看到身旁女子正端端大方的拜礼道歉,整个额头沁满了薄汗,可见她要做好这些常人觉得简单异常的动作,承受着怎样的辛苦。 他心底口不受控制的抽疼了一下,对疯老头生出厌恶和憎恨。 这个疯老头仗着自己医术了得就为所欲为,却让身体堪忧的孙女时时帮他擦屁股,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自己非得找个机会提前塞住口鼻,狠狠教训疯老头一顿才是。 替甜宝报仇,也是替封紫君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 “紫君……你跪他们做啥?老夫护你还护出错来了?” 疯老头见自己视若珍宝的孙女竟朝所有人下跪道歉,又心疼又气急败坏,涨红了脸才憋出一句痛惜。 封紫君的坦诚恳切本来让姜丰年生出几分为难,见疯老头丝毫没有愧疚之意,脸色瞬间沉了沉,二话不说上前把封紫君搀扶起来。 看着老太太阴沉的面色,封紫君心里微微发堵,顺势站了起来。 “紫君姑娘,事情我在来的路上也听孩子们说了,今日的事情是甜宝有错在先,不该好端端的非闹着跑到封家来,也不该随意就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喂你吃,我老婆子向你道歉。” 说完,老太太就朝封紫君深深鞠了一躬,封紫君连连避开,“姜婶,这件事甜宝完全无错,错都在” 姜丰年轻轻摇头打断,“紫君姑娘请听我说完,虽然我们有错在先,但用意友善,你爷爷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的家人下手,实在过分,纵然你恳切道歉,但是我还是难以释怀。” 听着老太太的话,封紫君心沉了下来,明白今日之事不好善了了。 叶永礼则心虚的把眼神垂到了地上。 “你爷爷医术了得应该去治病救人,而不是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随意行凶,这样的行径和刘家这群恶霸无异,为了给我家人讨还公道,也为了村里人以后的安危,今日之事我不能善罢甘休。” 说着老太太望向叶永礼,“老三,找根绳子把紫君姑娘绑回家。” 封紫君怔住了,妇人们也都震惊的看着叶家老太太。 “娘,疯老头犯错,绑紫君姑娘作甚?” 叶永礼脸色震惊,不明所以的望着自己母亲。 姜丰年,“我说去就去!” 老太太凌厉的眼神像是一下就把自己的心思看穿了,叶永礼心里猛然抖了抖,复杂的看了封紫君一眼,压制住心里的不忍,终是点头应到,“好,我这就去找绳子。” 疯老头整个人都呆住了,回过神后立刻发疯般想挣脱桎梏,“死老婆子,是老夫犯了错,你有什么冲着老夫来便是,你要是敢动我孙女一根手指头,老夫定要毒杀你全家! 啊啊啊,放开老夫!!” 疯老头整个人都像被触及逆鳞,力气突然大的吓人,妇人们齐齐用力,这才没让疯老头得以挣脱。 姜丰年嘴角噙着冷笑,“那就看看是我折磨死你的孙女在先,还是你先毒杀我们全家在先。” 疯老头浑身一震,“啊啊啊啊,毒妇!毒妇!你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子下手算什么本事!有本事” “你一个六七十岁的长者都能对一个两岁幼童下的去手,我一个女人对付一个女人,恶毒程度撵你简直差远了,我得比你更狠才能解心头之恨。” 姜丰年嗤鼻打断,任凭疯老头如何威胁,都能狠狠反弹回去扎进他的心窝子。 村里的妇人们对叶家老太太的认知再一次被刷新,她的讲理只建立在对方也讲理的前提下,她的善良大度也只留给同样善良大度的人,但凡有人想跟她逞恶耍狠,她定会十倍返还回去。 这样的人面前,千万不要存什么腌臜心思,否则吃亏后悔的终归是自己。 老太太和疯老头针锋相对间,叶永礼已经找到绳子拿了过来。 疯老头见状,一双眼瞪得目眦欲裂,“你敢!你敢!只要你不杀了老夫,老夫一定会让你们悔恨终身的!” 叶永礼看也不看疯老头,径直走到封紫君跟前,目光闪烁难言。 一直缄默不语的封紫君突然释怀一笑,朝叶永礼伸出了双手,“叶三哥,绑!小女甘愿接受你们的任何惩罚。” 第75章 你孙女今日承受的一切,都是拜你这个当爷爷的所赐! 见她如此有担当,众人都愣住了。 姜丰年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稳住,“老三,还愣着干什么?” 叶永礼回神,犹豫的伸出手,开始绑封紫君的手。 看着腕骨高耸的瘦削手臂,他缠绳子的手都有些发颤,生怕稍微用力就把这细弱的手腕勒断了。 “啊啊啊,住手!有本事来绑老夫,别为难老夫的孙女!她身患恶疾,禁不住折腾啊!” 疯老头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字眼里隐隐有了求饶的意味。 姜丰年眼底闪烁,出声催促,“老三,磨蹭什么,快点!” “姥姥!” 甜宝赶紧哒哒跑上前,垫脚想扯住叶永礼的袖子,却因为太矮没够着,只能扯住了他的衣角,“不绑,姐姐” 见叶永礼犹豫顿住动作,奶团子赶紧又跑到姜丰年身前,扒着老太太的腿,仰着小脑袋急急摇头,“姥姥,错了,绑坏蛋姐姐,没错姐姐生病!” 奶团子明辨是非的懂事模样,让所有人面面相觑间,对她生出浓厚的赞赏和喜爱。 反观疯老头,还不如一个两岁娃娃是非分明,白活了这把年纪。 疯老头突然停止了挣扎,整个身子瘫软下去,瞪圆了眼睛不知道在作何想。 姜丰年垂眸摸了摸甜宝的脑袋,“宝,绑姐姐,就是为了惩罚坏蛋。” “坏蛋欺负了甜宝,就是欺负姥姥最重要的人,姥姥很心痛很气愤。” “同样的,姐姐也是坏蛋最重要的人,姥姥绑走姐姐,坏蛋才能切身感受到姥姥那份心痛气愤,否则他伤害任何人,都只当是伤害阿猫阿狗,不会感同身受。” 甜宝呆着小脸望着老太太,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小团子哪里会明白,老太太虽然看的是自己,话却是说给疯老头听的。 疯老头圆睁的眼睛一点一点松了劲,底里有什么接踵闪过。 众人们也恍然大悟,原来老太太打的是这个主意。 唉,可惜了紫君姑娘这么善良的女子了,竟然要为疯老头的行径买单。 叶永礼眼底微震,下意识望向封紫君,女子眼底的了然让他心惊。 显然,封紫君早已看透老太太的用意,才如此配合。 这般孱弱的身体,却盛装着强悍的聪慧气度,每多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为之折服。 叶永礼手忙脚乱的绑好手腕,就垂眸站回老太太身侧。 姜丰年看着自己的小儿子频频走神,又看了眼封紫君手腕上明显松垮的绳子,眼底染上若有所思。 “把封老头也绑了扔到床上,什么时候真心悔错,什么时候再放了他。” 看着不在挣扎咆哮的疯老头,老太太又紧跟着追了一句。 对于疯老头,大家都没什么可心软的,雷厉风行的协助叶永礼把他绑的动弹不得,然后扛进房间,丢在床上。 “放了老夫的孙女,老夫、老夫任由你们讨伐!” 完事后叶永礼刚拔腿准备出去,疯老头急急的喊住,梗着脖子继续道,“老夫也可以任由你们家的小丫头打骂” “老三,不用理会,这一次紫君姑娘必须要替他吃些苦头才行,日后他才会谨慎为人,斟酌行事!” 说完,姜丰年示意身边的苏玉莲扶着封紫君,自己着牵着还在努力消化这一切的奶团子,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屋子。 妇人们和孩子们也赶紧跟上,叶永礼冷冷瞥了疯老头一眼,“记住了,你孙女今日承受的一切,都是拜你这个当爷爷的所赐!” 撂下话,他就赶紧出屋关门,追上了人群。 “回来!你回来!老夫、老夫真心悔过了,你们别伤害紫君……” 疯老头又急又气满脸涨红,但手脚被反弓绑着动弹不得,像极了垂死挣扎的红虾。 …… 封紫君被苏玉莲扶着急走了一截,就开始喘息出汗,但是唇角却是上扬着的,一双杏眸忍不住左顾右盼,非但没有惧怕担忧,反而一片欣喜。 她上一次这样肆意的暴露在碧落之气中,还是流放路途。 这一生,因为诸病缠身,她一直都只能在各个房子中辗转,因为不忍家人担心,从来不敢私自涉外半步。 可今天她是被抓的,没有了私自出门的那份负罪感,满目的土房荒滩丘陵,皆是美景。 若不是担心爷爷一人在世孤苦伶仃,就算下一秒被病痛夺了性命,她都不会有半点留念! “玉莲,你来牵着甜宝,我来背着紫君回家。” 姜丰年突然顿住了步子,转身望着苏玉莲道。 苏玉莲一怔,赶紧摆手,“娘,我来背。” 说着就要曲膝背封紫君,一副全然不追不问的信任模样。 娘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章法,也是她一直佩服,最想成为的那个人,。 所有人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 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好的讨伐呢? 马秀珍一把拉住苏玉莲,“你这副身子咋背的动,我来!紫君姑娘,来,快上背!” 苏玉莲面色感激,也没有再继续逞强,赶紧搭手,老太太也赶紧道谢,“那就劳烦你了秀珍。” 封紫君不问不驳,乖乖的在妇人们的搭手下,上了马秀珍的背。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叶家,马秀珍把封紫君落放到了叶家堂屋,姜丰年就和气的劝散了众人。 苏玉莲一头扎进了厨房准备做饭,堂屋里只剩下姜丰年四人。 封紫君安静的扫视了一圈叶家堂屋。 明明家徒四壁,她却嗅出了福泽深厚,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一进这个屋子,她向来沉重的身子似乎都轻松了一截。 衣角被扯了扯,封紫君回神垂眸,对上了奶团子安慰的大眼睛,“不怕噢,宝,护姐姐。” 小奶音压的低低的,像一剂甜甜的良药淌入封紫君的心间,仿佛有治愈一切伤痛的力量。 她笑眼弯弯的轻捏了捏奶团子的小奶膘,认真回应,“嗯,有甜宝在,姐姐不怕。” 甜宝刚咧开小嘴回应紫君姐姐。 “紫君姑娘,你觉得身体有没有不适之处?刚才我这个鲁莽儿子没弄疼你?” 和在封家不同,姜丰年此刻的面色全然缓和下来。 封紫君笑着摇头,“姜婶,我很好,谢谢你。” 奶团子猛然抬头,小脸布满疑惑,姥姥刚才还对姐姐很凶,现在却变得很和蔼,为什么?姐姐还谢姥姥,又是为什么吖? 姜丰年和封紫君默契的望向奶团子,见她小表情懵乎乎的着实可爱,嘴角忍不住化开了笑意。 见此一幕,叶永礼本来担心的眉宇,悄然松缓开来。 “叶三哥,还麻烦你跑一趟,把我的药箱拿过来,还有我爷爷带回来的布袋子也拿过来,甜宝的伤口” 封紫君想起奶团子手上的伤,边说边拉起了奶团子的小手,后半截话猛然咽了回去。 第76章 你这么懂事,三舅父很难办的…… 怎么会! 刚才在自家厨房,她明明看到奶团子的手肿的很厉害还於紫了一大块,看着让人着实心疼,可眼前的小手却完好无损,只有一点不太明显的淡痕,提醒着刚才发生的大干戈是真实存在的。 封紫君表情惊愕,以为自己看错了,赶紧把甜宝另一只小手牵起来准备对比一番。 见状,姜丰年不动声色的拉起她的胳膊走进房间,“紫君,小孩子受伤好的快,不必大动干戈。” “我知道此事和你没关系,本不忍将你掳来我家,可你爷爷实在过分,如果不这般行事,他恐怕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霸道狠辣对别人的伤害有多大。” “我对你们爷俩如此这般,你不会怪罪婶子?” “啊?” 封紫君亦步亦趋的跟着姜丰年来到房间,猛然没有回过神,反应过来连连认可的点头,“姜婶,本就是我爷爷错大了,我怎么能怪您。” “姜婶,其实我爷爷并非恶人,是因为历经流放后,我本来就孱弱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没有几年活头了,所以爷爷对我的爱护之意,才敏感到草木皆兵的状态。” “但凡任何人对我有一点的干扰,他就会暴跳如雷不计后果的针对旁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爷爷不知紫君对无辜之人心的愧疚日益积郁,反而于心疾病痛越发不利,本来还有三年可活,眼下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尚未可知。” 说到这里,封紫君竟抿了抿唇笑了,“我倒是不怕死,死了对我这种苟延残喘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可我只担心自己走了,爷爷这样的性子难容于世,姜婶若能帮我矫一矫爷爷的脾气,紫君感谢还来不及呢!” 姜丰年和叶永礼震惊对视,双双沉默了。 不过二九年华,谈论生死竟比耄耋老者还要坦然释怀,她在笑,却偏偏让旁人心生不忍。 叶永礼的面色肉眼可见的覆上了一层沉郁。 甜宝虽然极力竖起了小耳朵,却依然跟不上大人说话的速度,只敏锐的听到了一个死字,立刻担心的揪住了姥姥的衣角,“姥姥,宝,不疼不疼啦!” “不杀,姐姐呀!” 仰着的小脸可急切可急切,说完还伸手狠狠拍了下自己受伤的小手,“看,打,不疼的!” 演示完后,奶团子屏着一口气,大有姜丰年不答应自己,就不敢呼气的模样。 三人齐齐一怔。 封紫君眼眶骤然一红,赶紧蹲下来把奶团子的手拉过来呼呼,“小傻瓜,姥姥怎么会杀紫君姐姐,是紫君姐姐……紫君姐姐是说自己很怕死……” “咻……”,奶团子险险呼出一口气,扭望向老太太,“姥姥,真的?” 姜丰年又心疼又自豪,“当然是真的,紫君姐姐没有做错事,姥姥怎么会杀紫君姐姐呢?坏蛋不让你和紫君姐姐玩儿,姥姥偏不,所以姥姥就把紫君姐姐抢到我们家,让她天天陪甜宝玩儿,怎么样?” 甜宝大眼睛圆瞪,来回望着三人,“真的?” “真的!” 三人齐齐点头。 “耶!耶!” 奶团子高兴的牵着封紫君的手蹦跶,像是知道对方病弱,小脚丫不敢太张狂,只敢离地一点距离,生怕小身子一个站不稳就把紫君姐姐扑倒了。 叶永礼本来还把手伸过去想提前护着一大一小两人,结果却发现并没有用武之地,莫名的生出一丝失落。 乖宝,和二哥哥混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学会半分调皮啊?你这么懂事,三舅父很难办的…… 三人话说完,汉子们的声音就哄闹着传进了屋,随后就是叶永忠喊娘的声音。 “紫君,村里人帮忙砍树回来了,劳烦你帮我看着些甜宝,我们得去帮着干活了。” 姜丰年对封紫君匆匆叮嘱了两句,就和叶永礼出去了。 面对老太太的信任,封紫君赶紧应声,“姜婶你只管去忙,我会看好小甜宝的。” 堂屋里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人对视。 封紫君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伸手把甜宝的小手拉过来好生检查了一番,眼底有疑云慢慢聚拢。 她是医者,对伤病很是敏锐,她很肯定自己第一眼没有看错,甜宝的伤势很严重,没有天根本好不了。 所以她才那般生爷爷的气。 没有吃药,更没有敷药,不过一个时辰,甜宝的小手就恢复了八九成。 而且刚才自己刚准备查看伤势,姜婶就岔开了话题。 实在奇怪。 奶团子并没有感受到封紫君的异样,小手紧紧握住封紫君的一根手指,就拉着她朝自己屋里走,“姐姐,睡介!” 封紫君收回心神,笑着跟上奶团子。 “姐姐,睡介,宝,睡介!” “姐姐,怕黑不?” “宝在!不怕的!” 封紫君看着字字暖人心田的奶团子,心里有个想法蠢蠢欲动。 她这幅残破的身子,或许还来的及做些什么。 “甜宝,你想不想学本事,日后好能护着姥姥和家人?” 想到这里,封紫君单膝半蹲和甜宝视线平齐,循循善诱中带着满满的期盼。 甜宝虽然小,遇到困难却比大人还无所畏惧,更有一颗纯善的赤子之心。 叶家也是嫉恶如仇的大善门户,有这样的家人,甜宝绝对不会长歪。 与其将自己和爷爷的一身心愿本事随枯骨一起埋入黄沙,不如在临死之际全数教给甜宝,或许自己未能达及的心愿,有朝一日甜宝和叶家能做到也未可知。 甜宝一怔,随后挺了挺小胸脯,“宝,厉害的。” 宝会咬人,还会用泪豆豆救家人,宝还能让家里人不饿肚子,宝还会…… 总之,宝很厉害很厉害哒! 封紫君揉头肯定,“就是因为甜宝厉害,姐姐才想把姐姐的本事都教给甜宝,这样甜宝就能变得更厉害,甜宝愿意吗?” 甜宝呆呆的瞪圆了眼睛:…… 一大一小对视了好一瞬,奶团子突然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封紫君瘦弱的肩,反应自己没礼貌后,大眼睛心虚的垂了下来,小手偷偷藏到了背后,小脚也忍不住搓起了泥地。 紫君姐姐为什么非要教宝本事呢? 她看起来还没有宝的力气大吖! 可宝要是不答应,紫君姐姐肯定会难过? 看着奶团子的头璇,封紫君脸上的疑惑后知后觉的震惊到表情皴裂。 她,这是被甜宝嫌弃了呀! 第77章 想不想拜姐姐做师傅? 觉得自己没她厉害,还不忍心伤自己的面子? 这小甜宝还真是可爱到让人生不起来气。 忍着想搂搂奶团子的冲动,封紫君一本正经的问, “甜宝是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比姐姐厉害?” 奶团子这才抬头,大眼睛仔细的打量了封紫君一番,“姐姐,高吖……” 小手拍了拍封紫君腿,又比划了下自己的个头,小脸上有认真的鼓励和安慰,“宝,很矮……介个,姐姐,厉害。” 封紫君:…… 这也算? 难不成在甜宝眼里,她弱的只剩身高能拿得出手了? 胜负欲瞬间上头,封紫君到厨房找了根树枝,一言不发的拉着甜宝到了后屋。 苏玉莲的视线疑惑的追了出去。 紫君姑娘似乎有点……不服气? 她很好奇甜宝把这个谪仙般云淡风轻的姑娘怎么地了。 拨开碎石,刷刷在地面写了个‘医’字,封紫君抿着唇望向正看的满脸认真的奶团子,“这个字,认识吗?” 甜宝呆呆的摇了摇头。 封紫君的唇角爬上一抹笑,又刷刷写下后面的字,再问,“这么多字,有认识的吗?” 甜宝伸着脖子凑近,瞪大了眼睛。 宝多看一会,就能认识了叭? “如果没有师傅教,眼睛睁再大也不会认识噢。” 奶团子浑身都努着劲的小模样,让封紫君忍俊不禁,憋着笑意循循善诱。 甜宝收回眼神,疑惑的望过来,“姐姐,认识?” “当然,姐姐认识的字,能把这个荒滩都写满。” 封紫君站起来,拿着树枝朝远方大大的比划了一下,颇有种拿笔点江山的自信和豪气。 甜宝猛地站了起来:ooo! 介么多! 再望向紫君姐姐,小脸上开始堆叠一层又一层的崇拜。 原来紫君姐姐介么厉害呀! 奶团子的崇拜让封紫君很受用,用树枝点了点地面的字,“想不想学?想不想和紫君姐姐一样厉害?” 甜宝一怔,连连小鸡啄米,“想!” 奶声脆甜,可迫不及待了。 “那你先跟我念,医——者——仁——心——” “医——介——银——心——” “知道这几个字代表什么意思吗?” “不叽道——” “不知道就对了,因为甜宝从来没学过啊!要是你肯拜姐姐做师傅,姐姐不仅可以教你认字,还能教你治病救人,如果甜宝把姐姐的本事都学会,以后家人不小心生病受伤了,甜宝就可以治好他们,怎么样?想不想拜姐姐做师傅?” 说完,封紫君一脸期待的看着甜宝。 奶团子这次没急着接话,而是歪起了小脑瓜。 甜宝用眼泪就可以救家人的呀,不过上次两个哥哥和二舅父同时生病了,甜宝的眼泪就不够用了。 而且流太多眼泪,眼睛痛痛的。 要是跟着紫君姐姐学本事,能不哭哭就保护家里人,那真的很好吖! 想到这里,甜宝用力点头,“宝,想。” “拜师傅,能治,姐姐?” 说完,奶团子眼底又浮上疑惑和期待。 封紫君愣住了,眼底闪过一抹动容和复杂,随后又释然笑道,“当然可以,等甜宝学了本事,再找到给姐姐治病的草药,就能把姐姐治好啦!” 可在这资源匮乏的荒疆,治她病的草药能凑齐十之五六都难如登天。 空有一身医术却无良药也是枉然,不过这些隐晦,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和甜宝提起的。 “咳咳……能治,二叔?” 奶团子眼底漫上雀跃和欣喜,又拍着胸口学着叶永孝咳嗽的模样,再次追问。 封紫君怔了怔,“你二叔有咳疾?” 奶团子赶紧点头。 “这样,只要你愿意拜紫君姐姐为师傅,姐姐就将你二叔的咳疾治好。” 封紫君心中有把握,赶紧趁热打铁。 闻言,奶团子眼底像被撒满了夏夜的星子,欢喜疯了。 前头,叶家人正和汉子们拾掇着用木料做床,后头,封紫君一大一小面对皇天后土拜起了师徒,各自热闹,各有欣喜。 村里有个叫徐老五的木匠,虽然干活的家伙什不齐全,但是也带着全村的男人,赶着天黑拼凑出了三个粗陋的木架床。 按着老太太的需求,又把剩余的木料收拾了一番,拼出几张三掌来厚的木板,整整齐齐摆到了堂屋墙角,临时充当两个孙子的床铺。 床摆弄好,汉子们的活就算完事了,妇人们又成群的来到了叶家。 个个手里都抱着干茅草,蜂拥进叶家屋子,边拉着家常说着闲话,边成伴的给床上铺上了厚厚的茅草,再铺上用旧衣服拼接出来的褥单,原本空荡荡的房间,瞬间有了家的气息。 妇人们来的快,去的也快,床铺收拾好,连姜丰年和苏玉莲端出来的水碗都不接就一哄而散。 叶家人看着房子里一点一点有了家样子,心里皆是满满的感动,默默的把村民们的善意都牢牢记下了。 “湿父,二舅父,治病!” 叶永忠几兄弟刚舀了水净了手,甜宝就拉着封紫君过来了,指着叶永孝迫不及待的说。 众人齐齐一愣。 湿父?师傅? 刚才在外头干活的时候,叶永忠和叶永孝已经把封家的事情了解的清楚,所以并不讶异封紫君的出现。 他们讶异的是甜宝嘴里的这句突如其来的师傅。 见叶家人疑惑,封紫君赶紧把甜宝拜师的事情仔仔细细的道了出来,然后一脸忐忑的说,“姜婶,叶大哥,虽然我和甜宝已经拜了师徒,但是也要经许你们的同意,如果你们不认同,紫君就只在心里把甜宝当做小徒儿就好。” “紫君姑娘肯传授甜宝本事,那是甜宝的福气,只要甜宝愿意,我们定是没道理拒绝的。” 姜丰年赶紧出声应下,叶家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甜宝虽然才两岁多,但是也到了该启蒙的年纪,不管是识字也好,学医术也罢,总比以后日日跟着他们下地和泥土为伴来的好。 封紫君此举,对他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老太太紧跟着追问,“紫君姑娘,甜宝后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有法子治好我二儿子的咳疾?” 第78章 奶团子连草药也是有的! 叶家兄弟对视,眼底皆是期待。 如今家里也算彻底安定下来了,大家伙的身体也都康健,唯一就是叶永孝的咳疾还没断根,如果有法子不让甜宝流泪,又能治好他的咳疾,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封紫君点头,“可否先让我给叶二哥把个脉?” 叶家人连连点头,把叶永孝推到了前头,叶永孝没有推辞,大方伸出手腕让封紫君切脉。 片刻后,封紫君心中有了底,“叶二哥的咳疾是小时候风寒未治愈落下的病根,本应该日益严重才是,现在看脉象已经好了七八成,想是你们也寻了不少大夫调理中见了些效果,我完全有把握给他彻底根愈。” “但是难就难在,我手中无药,目前只能先每日施针慢慢根治,时日难免长久些。” “若是有紫菀款冬之类的草配合诊治,不出半月就能痊愈。” 叶家人面面相觑,各自激动,双胞胎和奶团子也拉着手满脸兴奋。 二叔的病终于有机会治好了! 叶永孝先前早对自己的顽疾不抱希望了,但自从甜宝喂了他眼泪后,他明显感觉身子有大好的迹象,偶尔咳嗽一阵也没什么大碍,但如今有人说可以让他痊愈,他心里也是激动的。 这么多年,他最渴望的就是拥有一副和大哥三弟一样强健的身子,这样才能替家里分担更多。 “可紫菀和款冬这两种药并不适应荒疆的气候,所以也是一药难寻” 封紫君不忍心打断叶家人的欣喜,但是也把实情说了出来,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希望,万一寻到了呢? “紫君姑娘,敢问这两种药长什么模样?” 老太太脸上漫上些失望,追根问底道。 “这两种药很好辨别,其实都是野菊的一种,紫菀是紫色的小花,款冬花朵略大,色泽官黄,假以时日你们去镇上或者郡市可以去药房打听留意,兴许能碰上也不一定。” 封紫君耐心的解说了一番。 叶家人默默的记下了这两种药的名字和模样,只待以后有机会随时可以留意。 奶团子却有点走神,呆滞片刻之后突然欣喜道,“宝有,好多,花花唔” 叶兴文眼疾手快的捂住了甜宝的嘴巴,见封紫君疑惑望来,赶紧哄道,“好,好,二哥哥明天就带你去摘好多好多花花。” “紫君,今晚你就跟着我和甜宝委屈一住晚,相信一个晚上,足够你爷爷思虑清楚了。” 姜丰年赶紧打了个岔,拉着封紫君进屋道,“你和甜宝睡床,我在旁边打个地铺。” 叶家人眼神惊险的看着甜宝,齐齐比了嘘,但是眼底都闪过难以掩饰的兴奋。 看样子,奶团子连草药也是有的! “疯老头,胳膊不小心被人砍了,老规矩,给我包扎一下。” 入夜,一个瘦影闪身进了封家房间,啪的将一吊铜钱随意丢在了矮脚破桌子上。 “你来的正好,赶紧给老夫松绑先。” 瘦影正奇怪封家为何家门未锁,屋里没人,房间里就传来疯老头哼唧唧的声音。 进屋看到疯老头滑稽的模样,瘦影冰封的唇角抿出一丝不可置信,“谁这么大能耐,把你绑成这副德行?” 说话间,已经把脚边的匕首拔出来,一刀挑断了绳索。 “哎哟喂” 疯老头浑身一松,顾不得伸展僵困的四肢就翻身下床要去叶家。 却被瘦影揪住了后领,“给我包扎,不然我就把你原样绑回去。” 语气冰冷,不容拒绝。 疯老头急了,瞥了眼瘦影胳膊,“流这点血死不了,等我先去把孙女赎回来再说!” “现在就给我包扎,然后我送你一桩买卖,帮你把你孙女赎回来。” 瘦影冷冷说道,手一拽就把疯老头扯了回来。 知道拗不过身后杀人如麻的魔头,疯老头只好嘀嘀咕咕的去找药箱。 粗略的包扎后,疯老头连家门和铜钱都顾不上,就急吼吼的朝叶家奔去。 走了一截,疯老头对着黑夜道,“我是去和解的,不是去屠人满门的,想看热闹可以,记得藏好咯!” 回应他的是一道呼啸而过的劲风。 “所以,你爷爷和令尊只想一心一意用所学拯救于民,拒绝入宫为朝廷鹰犬效力,才导致你们全家被流放?” “正是,流放途中痛失爱子,我又被折腾的命不久矣,爷爷认为是自己的执念害了子孙后代,所以才性情大变,只奢望这次之事能让他有所醒悟,做回那个让百姓敬仰的神医封老,紫君就算现在去了,也心满意足了。” “没想到你爷爷如此让人钦佩,是我情急之下思虑浅薄了,现在静下来想想,我今日的做法和他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不管不顾罢了。” “紫君,其实我们家有个祖传的护命良方,不然我们一路被流放过来也不会全然无恙,这个方子或许可以让你身体恢复七八成,再加上封老和你自己的医术调养,说不定能让你大好也未可知,明日我去探探你爷爷的口风,如果他愿意为了你恢复如初,我愿意用这祖传秘药来救你一命。” “姜婶,这不管我爷爷先前是什么为人,他两次开罪于你们家都是事实,还伤害了你们视之为宝的孩子,恕我不敢也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紫君,我本以为你不是迂腐之人,竟是我看错了?我救了你,你再用你的本事治病救人,还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把医术传授给甜宝,让甜宝将来也能救治更多的人,那叶家就相当于变相救了无数个夏周百姓,那我们家这个祖传的方子才算得以致用。” “” “姜婶,是紫君矫情了,若有机会活下去,我一定坚守爷爷先前的初衷,用一身本事悬壶济世,且让甜宝也成为和我一般无二的医者。” “这才对嘛!明日一早我就去找你爷爷,你爷爷视你为珍宝,肯定会为了你转变的。” “姥姥,宝也去,坏蛋,很凶的。” “好好好,明天带着你,你保护姥姥” 叶家窗外,一道黑影趴耳听了许久,准备破窗的手僵了良久,终究是收了回来,转身趁夜离开了。 次日一早,苏玉莲刚打开门,就惊的退回了堂屋。 第79章 咱们两家就此扯平了,叶老太,你认不认? 双胞胎被娘吵醒,打着呵欠从床板上坐起来,“娘,怎么了?” 茅草铺的再厚也没有被褥软乎,不过两个娃娃懂知足,虽然木板睡的人浑身僵直,但是总比睡野地强百倍。 见娘被惊着,两个男孩赶紧下地一左一右站在了苏玉莲身边,看清门外的一幕瞬间一脸防备。 “娘,疯、疯老头来了!” 见疯老头走过来,苏玉莲连连护着两个孩子后退了几步。 姜丰年一行纷纷闻声出来。 疯老头已经不请自进,立于叶家堂屋中央。 封紫君挤到了叶家人前头,惊诧道,“爷爷……你、你没事?” 赶紧上前,伸手握住了疯老头的手,眼神关切的落到手腕处,见没什么於痕勒青,这才放下心来。 不管爷爷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保护她,任何人都可以谴责他,唯独自己不能,她满心感恩却也满心无奈担忧。 自己之所以顺应叶家人替爷爷接受讨伐,一来是形势所逼,二来也是为了让爷爷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算是为了保护自己也不能仗着本事为所欲为。 他若再不知收敛脾气,自己一旦走了,再也没人给他善后,他怎么安然立世? “一根绳子还困不住老夫,但是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爷爷可就活不下去了!” 疯老头拍了拍封紫君的手,亲眼见她安然无恙,这才瞪着满眼的宠溺松了口气。 封紫君心口一软,赶紧道,“爷爷,姜婶她们并没有为难我,她们只是气不过你不分青红皂白就以老欺小,才掳我过来吓吓你。” “不过爷爷,咱们以后不敢再这样冲动了,是这次我们运气好碰到了好人家,要是你得罪的是刘家那样的恶人,又打不过人家,孙女可就有去无回了……” 抓住机会,封紫君一定是要见缝插针的劝诫一番的。 换做以往,疯老头肯定会反驳回去,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就是要狠一点霸道一点,但凡稍微露出点怯,他们爷孙俩只怕早就让人连皮带肉吞了。 可这次,他却没接话,眼神寻着叶家老太太望过去,“紫君,你让开,我有话和她说。” 伸手轻轻把封紫君拨开。 “嗷——” 甜宝嗖的冲上去伸着小短胳膊呼在了姥姥身前,“坏蛋,站住,咬你!” 叶家兄弟也上前了一步,以便疯老头又做出什么伤人的举动,可以及时护住奶团子和母亲。 疯老头垂头望向甜宝,认真打量起来。 不过是个两岁的娃娃,面对他这个轻易能捏死她的恶人,竟然毫不畏缩,一双大眼睛比荒漠的胡狼崽子还凶! 有意思。 算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有胆量的孩子。 他伸出一只手凑到奶团子嘴边,“来,咬这,今儿老夫就是专门过来让你报仇的。” 叶家人齐齐一怔,奶团子凶乎乎的表情僵住了,赶紧仰头望向姥姥确认,“咬不?” 虽然宝咬人超厉害,但是也不能随便咬人哒。 姜丰年揉了揉奶团子的脑瓜,“咬,他欺负了你,你咬他一口也是应该的。” 泯了恩仇过节,才好释怀翻篇说后话。 疯老头眼底闪了闪,嘴角的胡子微不可见的牵动了一下。 胆量大,却不会乱来,竟还是个识分寸的。 闻言,甜宝小脸再度堆砌上奶凶,抱着疯老头的手就准备下口咬过去,小牙离手分毫距离的时候,她突然皱了皱小眉毛,臭哇—— 龇牙咧嘴的找了好几个位置,都是黑黢黢的泥壳壳,甜宝悻悻的收回了小嘴走到姥姥腿边,“脏,不咬——” 叶家兄弟个个绷紧了脸色,这才没让自己失笑。 姜丰年望向疯老头,疯老头也正好望过来,两人视线碰撞,像各自护崽的老兽对峙了片刻。 “咻——” 疯老头手一动,不知道从那拔出一把匕首来,空气里紧随着他的动作涌动起一股肃杀。 “爷爷——” “疯老头,你——” 封紫君的惊呼顿停,叶永礼扑向前的身影也僵住,大家都惊愕的盯住了疯老头的手背。 他的匕首划向的竟是自己,此刻手背处已经鲜血直冒。 “既然小丫头嫌脏下不了嘴,那就老夫自己来,这件事,咱们两家就此扯平了,叶老太,你认不认?” 疯老头满不在乎的握紧了受伤的手腕处,盯着姜丰年问道。 叶家兄弟面面相觑,也纷纷望向老太太,昨晚她们屋里的对话,他们多少听到了一些轮廓。 没想到疯老头以前还是个侠医,这会的言行举止虽然过激,但是也算有担当。 “封老,让紫君先给你止血,这幅模样小心吓着孩子们。” 姜丰年眼神微缓,望向一脸心疼的封紫君。 封紫君没想到爷爷会这般行事,早就忍不住想上前给爷爷止血,但是又怕影响两个老者之间握手言和的微妙氛围,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老太太话一落,她就试图撕开衣角给爷爷止血,却试了好几次都撕不开。 “撕拉……” 一声衣料撕裂声后,叶永礼默默递过来一块布条。 封紫君眼神微闪,“谢谢叶三哥。” 眼神下意识的瞥了眼叶永礼素白的里衣,突兀的损了一缕。 叶永礼挠了挠头,“小事,还要啥你尽管开口,我去给你取来。” 封紫君还未开口,疯老头眼神锐利的盯了叶永礼一眼,抢先伸手接过布条,利落的给自己手背包扎上了,“破了点皮而已,用不着麻烦。” 随后再度望向姜丰年,“叶老太,老夫今儿是诚心来悔过的,你给个准话,如果嫌不够,老夫还可以再给自己补上一刀。” 说着又扬了扬匕首,大有姜丰年不答应,他就一直拿自己开刀的势头。 “我若是不认,就直接唤你疯老头了,你虽然行事偏激,但是诚意尚足,我再揪着你不放,实在没道理。” 说着,老太太脸上染上一抹疑虑,“不过,脱困后第一时间过来把我们全家都药倒,再把紫君带回去,这才符合你的性子,你为何今日做此一出?”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想通透了,还是憋着什么坏,但是我得告诫你,这种事,在我们叶家跟前,再没有下一次。” 第80章 祖传秘药 字字铿锵,透着说到做到的气势。 “叶老太,老夫敬佩你杀伐果断却不失仁义,实话说与你听,老夫昨晚就脱困了,也确实如你猜测,准备一把药将你们药倒,再把紫君接回家。” 疯老头话里不遮不掩,“可我刚准备下手,听到了你和紫君的对话。” 说到这里,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姜丰年,“你真的有什么祖传秘药可以保紫君活命?” 叶家兄弟面面相觑,祖传秘药? 这些对话,他们倒没听着,但是立刻就明白过来娘嘴里的这个祖传秘药是什么,面色瞬间各自复杂起来。 双胞胎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奶团子的小手,显然也猜出了什么。 虽然知道妹妹的眼泪可以救人性命,但是好不容易妹妹如今过得越来越快乐,他们不想让妹妹流泪! 虽然家里人一句话未说,但是老太太却敏锐的察觉他们的不满和不舍。 她也不舍。 否则就不会明知老二咳疾未断根,也绝口不提让甜宝流泪救治。 所以这件事需要等一个契机。 “难怪你一晚就态度巨变,原来是偷听了我和紫君姑娘的对话。” 姜丰年恍然大悟,随后郑重点头,“你听到的不假,我们家确实有护命的秘药。” 刚说到这,疯老头就浑身一震,二话不说转身就朝外走,折进来时手里拎着两个布袋子,啪的搁在了姜丰年脚边,“这里一袋是草药,一袋是老夫家中七成的粮食。” 边说,又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灰旧荷包递塞到姜丰年手里,“这里是老夫所有的身家银子,一共二两碎银,全数给你。” 随后他拉着封紫君跪在了地上,重重的朝姜丰年磕了个头,“叶老太,先前是老夫得罪了,老夫愿意用全部身家买你的秘药,老夫知道这些钱远不够,不过只要你肯赐药,老夫余生可任凭叶家驱使,绝无怨言!” 说完话,疯老头俯身磕地没有起来,而是静等着姜丰年的回应。 紧攥的拳头和微微颤动的乱发彰显着他的紧张,这一刻,封守仁承认自己后悔了,害怕了,害怕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鲁莽,让孙女和活命的机会失之交臂。 虽然还不知道姜丰年说的是真是假,秘药又有几分功效,可他毅然选择相信姜丰年的话。 这么多年尝试了无数次,他挣得所有钱都扑了空,但是一听到有让孙女活下去的丝毫希望,他依然不会放弃。 手被爷爷紧握着,封紫君能清晰的感受到爷爷的紧张和颤抖,一颗清泪轻砸落地,想好好活下去的念头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强烈过。 如有可能,让她活下去! 为自己,为爷爷,也为还未来得及施展的抱负。 只要让她活下去,她会穷尽一生救死扶伤,行积德行善之事。 姜丰年蹲身伸手试图把爷孙俩扶起来,却拉不动。 “封老,快些起来,如今紫君是甜宝的师傅,就算看在甜宝的份上,我也会救紫君的。” 老太太说完,疯老头这才猛然抬头,震惊道,“你是说你们家小丫头片子和紫君拜师徒了?” 姜丰年点头,封紫君也赶紧解释,“爷爷,我知道我们家的医术从不外传,但是孙女是真心喜欢认可小甜宝,亦不想一身本事随着孙女埋没黄沙,这才擅自做主收小甜宝为徒。” “爷爷,求你再许孙女任性一次,好不好?” 叶家人眼神交汇之间,都是满满的震惊,没想到封家的医术竟是不外传的! 可见封紫君对甜宝的真心。 “哈哈哈……” 疯老头突然大笑出声,随后满目湿润,“紫君呐,做的好啊,若不是你坚守初衷不受爷爷影响,一如既往的以善待人,若不是你的擅作主张,又怎会和叶家结下善缘,那这次活命的机缘就会被爷爷生生毁掉。” “好孙女,这一次,爷爷真知错了” 封紫君泪珠簌簌,赶紧用衣袖揩去疯老头眼角溢出的泪花,“爷爷,你没错,是孙女拖累你了” 叶家人都有些哽咽,对疯老头先前的所作所为似能有所理解。 身为大夫却无力救治自己相依为命的亲人,所有的霸道戾气不过是他的不甘挣扎罢了。 叶永礼手拳微收,看着清泪满面的封紫君,心口堵的发慌。 “封老,这些东西你都拿回去,既然你听到了我和紫君昨晚的对话,自当明白我为什么救紫君,只要你日后做回孙女心中那个仁心仁德的医者,我们定会说到做到救紫君一命。” 静等着封家爷孙情绪缓和了些,姜丰年赶紧把二人扶了起来,恳切允诺道。 疯老头点头又摇头,“东西你们必须收下,只要你能救下紫君,哪怕延她十年寿命,老夫什么都依你们叶家的。” 他自己就是医者,自然明白孙女已经时日无多,延十年寿命已经是奢望,他不敢妄求过多,只要时间再长一点,说不定他就可以研制出替孙女续命的良方。 “封老,虽然我们有秘方,但是也需要时间熬制准备,这些东西你先拿回去过日子,等我们救下紫君再说不迟。” 面对封守仁的执着,姜丰年有些无奈,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不行,东西拿过来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既要准备,老夫就带紫君先回去候着。” 说完,疯老头就屈膝背着封紫君蹲了下来,“紫君,走,爷爷背你回家。” 封紫君感激的看了姜丰年和叶家一眼,乖顺的趴到了爷爷背上,疯老头连个顿都没打,瞬间就已经走出了叶家门外。 待爷孙俩离开,叶家人先是望了望老太太,随后目光齐齐落在一脸憨乖的奶团子身上,眼底涌上复杂。 姜丰年面色平静的蹲了下来,还没有朝奶团子伸出手,奶团子就哒哒上前,伸着小短手捧住了她的脸,认真问,“姥姥,宝,能救,湿父?” 一句话,让叶家人纷纷破防。 甜宝竟听懂了! 第81章 父母之爱子需为之计深远 看着奶团子单纯晶亮的大眼睛,姜丰年喉咙微微发堵,伸手覆住了她小小的手点头,“宝,你师父的病的很重,就连自己的医术也回天乏力,现在只有宝的眼泪或许有希望救她一命。” “祖母,虽然紫君姐姐人很好,但是、但是能不能另想其他的法子救她,我不想妹妹流泪。” 叶兴文上前一步,眉毛轻皱着不愿。 叶兴武也连连附和,“是啊祖母,我们只希望妹妹开开心心的,别人是生是死关我们家什么事啊!” “娘,兴文兴武虽然小,但是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世上每天生死这么多人,难不成都要用甜宝的眼泪去拯救?到时候只怕甜宝的眼泪流干都救不过来?” 苏玉莲和两个儿子一样,见不得奶团子哭,顺势借着孩子们话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这是她第一次反对婆母,只因为当时奶团子为了救她们几个,用柴火把自己敲哭的模样,她还历历在目,稍微一想那个画面,她就心疼的要命,那天以后她就已经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重自己,绝不能让甜宝因为救她们再次伤心流泪。 虽然她怜惜封紫君,可她更心疼甜宝。 苏玉莲说话的当头,叶兴文把甜宝拉到自己身边,揽的紧紧的,垂着脑袋瓜不敢正视姜丰年。 叶兴武也握紧了甜宝的一只小手,紧抿的唇彰显了他的不甘愿。 空气有微微的紧凝。 奶团子眨巴着大眼睛仰头看了看两个哥哥,小手也把哥哥的手握紧紧。 宝听懂了,哥哥们不想让宝哭,可是宝不哭,哪里有泪豆豆救师父呢? “你们呢?有什么想法,都一并说出来。” 看出孙子对自己防备,姜丰年非但没有生气,心里反而觉得欣慰,眼神带着商量一一望向三个儿子。 叶家兄弟面面相觑,眼底也各有复杂。 “娘,你们商议就好,我、我去问问全叔他们把地分的如何了。” 老太太的眼神望过来的时候,叶永礼心里的内疚犹如洪水席卷,慌张的丢下一句话,就离匆匆出门。 他的第一念头竟然是想救封紫君! 他不是一个好舅父! 看着三儿子夺慌而逃的背影,姜丰年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随即望向叶永孝,“老二,你也觉得娘这次做的不对是吗?” 叶永孝犹豫了一瞬,说道,“娘,儿子明白你的考虑,紫君姑娘不仅是个好姑娘,还是个仁心仁德的好大夫,救她一个她以后可以救更多的人,虽心痛但值得。” 姜丰年眼底漫上一层欣慰,反问,“这么说你愿意让甜宝用眼泪救紫君姑娘?” “不。” 叶永孝摇了摇头,“我方才衡量的利弊只是站在清醒旁观的角度,可作为甜宝的舅父,我只愿她开心快乐,除了家人以外,任何人的生死都于我毫无干系,所以我并不愿意为了救人一命就让甜宝流泪。” “玉莲,二弟,我知道你们心疼甜宝,我是她的大舅父,我也心疼。” 一直没说话的叶永忠开口了,“可父母之爱子需为之计深远,其一,封紫君现在是甜宝的师父,她的师父也算得我们半个家人,若甜宝落几滴眼泪能换回一个倾囊相授的恩师,我认为这眼泪流的值得。” “其二,只要人吃五谷,生病就不可避免,救下封紫君,封老就答应为叶家驱使, 于我们家和黄沙村来说,就相当于有了两个保平安的村医,相当于一劳永逸。” “所以娘,我赞同你的想法。” “让甜宝落泪,不一定非要伤她的身心,这一次她流泪只是顺带救师父,其实是为了” 说到这里,叶永忠顿住望向姜丰年,母子俩眼神中有默契闪烁,显然是想到了一处。 叶永孝和苏玉莲面面相觑,似乎都顺着叶永忠的话想到了什么,齐齐的看了眼甜宝,都默契的选择缄默不语。 奶团子看看姥姥,又看看舅父,小脑里装满了雾水。 所以,大家都同意她救师父了吗? “叶老三,你杵在门口作甚?” “我、我准备去全叔家问问分地的事情” “不用去了,地已经分好了,全叔马上就会过来和姜婶商量敲定的。” “噢,那就好,那就好,那我、我去给侄子把床再修整修整” “我来给你搭手!” 屋外传来村汉的叶永礼的对话声,一家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诧异疑惑,只有老太太眸里闪过一丝清明了然。 苏玉莲刚进厨房,全叔全婶就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挑着桶跟过来的村民们,都是过来确定分地的事情,再顺便打趟水回家的。 人到齐后,村民们就把姜丰年和全叔全婶围在了中间,一起议分地的事。 全叔把哪家几口人,能分多少良田、多少荒地,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听到各家分到手的数额,村里人激动的交头接耳,眼底燃烧起来的希望之火,在各自对视的时候迸溅四射,全然无法控制。 “叶家妹子,咱们村这一百三十六亩地就是这样分配的,你看下成不成?” 说完,全叔就让姜丰年拿最后的主意。 村里人闻言都自发的安静下来,齐齐望向姜丰年。 姜丰年皱了皱眉道,“全叔,总共才四十亩良田,怎地我们叶家就分了十六亩?惠英他们一家三口却只分了两亩?” “叶家妹子,你们家可是全村的大恩人,没有你们,我们大家伙别说种良田,就连荒地都没有两亩可种。” “所以,大家伙一致认为必须给你们家多分些良田才行,我就先按着你们家一个人头两亩地先分完之后,剩下的良田再按着每家一个人头一亩地分下去的,分到最后只剩下两亩,就给了惠英家,不过荒地我给她们家多分了四亩以作弥补。” 全叔回想了一下,乐呵呵的解释道。 惠英赶紧点头,“姜婶,这件事全叔事先和我们商量过的,我们很愿意的。” “是啊姜婶,没有你们家我们哪里盼得到这样的好日子,这次分地,只要你们没有意见,我们怎么样都成!” “对,你要是觉得惠英家良田给少了不公正,我愿意给她们两口子匀一亩!” “匀我的也成!” 村里人纷纷开口让地,惹的惠英两口子感动不已。 第82章 粮种被毁 见状,姜丰年笑了,“就是该这样,一家有难全村帮,就凭咱们一村人这么齐心,什么好日子奔不来?” 村里人又是一阵激动,说不清为什么,但是总觉得叶家老太太是金口玉言,她说他们会过上好日子,那就一定会! 老太太看了眼惠英微凸的小腹道,“大家伙都不必谦让了,我们叶家人口虽多,但是劳动力也只有三四个,田地多了也种不过来,惠英家就两个劳力,她又怀着身孕,荒地虽然给的多,却难开垦,这样,我们家给你们匀两亩良田,你给我们家两亩荒地就行。” 惠英两口子对视一眼,连连感动的拒绝,“姜婶,我虽有身孕,但是力气大着呢,不用置换的。” “就这样定了,除此之外,我们叶家只按规矩要八亩良田,剩下的还劳烦全叔给大家伙再匀匀,每家再多分得半亩三分地也是好的。” 姜丰年语气不容拒绝,说完就转了话题,“全叔,往年咱们地里都种些啥粮食?粮种都留够了吗?” 果然,一句话把大家伙的心思都带到了粮食种子上去。 “姜婶,我们这里可以种木薯和粟米,但是粟米的产量没有木薯高,虽然比木薯好吃,但是也没人愿意种。” “虽然我们每家都留了种,但是也只够种两亩来地的” “对了姜婶,刘家的地窖里存满了种,这些树葛根可都是我们辛辛苦苦剁成段的,就连地窖都是我们挖的,反正她们今年也种不了地,我们直接去抢来就是。” “对对对,我咋没想到呢!说起来他们连一分力气都没出,这些种子算不得他们的!” 眼瞅着种子有着落了,大家伙的心纷纷落到了实处,吆喝着要去刘家把种子抢回来。 姜丰年当下就站了起来,“成,夜长梦多,咱们现在就去,把种子拿到自己手里,那才心里踏实。” “走!现在就去!” “哈哈,需要咱们男人出手不?” “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在叶家干活,赶紧把俩娃娃的床拾掇出来,然后担水回家就行,我们这么多女人还对付不了刘家三个婆娘了?” “就是,你们是没瞧见,上次我们把她们都吓尿了哈哈!” 村妇们激情昂扬的簇拥着姜丰年,浩浩荡荡的朝刘家奔去。 汉子们笑望着各自媳妇的背影,一边干活一边互相调侃起来,妇人们还未到刘家,倒在汉子们的嘴里把刘家几个婆娘先肆意揍了一番。 “赖婆子,开门!” 到了刘家,篱笆门和大门都紧闭着,妇人们一脚踹开了篱笆门,气势汹汹的拍起了大门。 “再不开门,我们可就踹门了!” “和她们费什么口舌,让开!” “咚!” 马秀珍上前,两三脚下去,硬生生的把刘家的大门踹开了。 一群人立刻蜂拥进了刘家屋里,随后都齐齐愣住了。 刘家里里外外都没人,除了搬不动的柜子和床,所有东西也都齐齐不见了。 显而易见,刘家婆娘昨天趁夜搬离了黄沙村。 “哈哈,太好了,她们一走,咱们村可就彻底安宁了!” “是啊,本来还怕她们日后再使什么坏,这下好了,后患无忧了!” 村妇们一阵欢呼,巴不得刘家婆媳离开。 “地窖在哪?快去看看!” 姜丰年嗅到一股臭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众人反应过来,赶紧簇拥着来到了后院的地窖。 “呕——” 还没等走近,众人都纷纷四下作呕。 地窖口大开着,周围满地狼藉秽物,散发着阵阵恶臭。 马秀珍捂着口鼻,忍着恶心探脚到地窖口朝里张望,“狗日的糟心玩意,咱们昨天就该把这仨婆娘打死!” 地窖全是稀释的粪水,里面飘着木薯的留种,树葛根! 里面的树葛根明显只有一小半,马秀珍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三跳两蹦的避开污秽,冲进厨房。 果然,厨房里全是烧的半焦又被淋湿的树葛根!! 很明显,刘家婆媳猜到村里人分完地就会来抢种,临走之前,本来准备把树葛根都烧毁了,但估计是太多没来得及烧完,所以才放粪水演了地窖。 姜丰年眉眼凌厉,手捏紧成拳。 是她低估了刘家的恶! “天杀的哟,她们是故意的啊,见分不到地,所以宁愿毁了也不留给我们啊!” “狗娘养的,饭都吃不饱的荒疆啊,他们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毁了粮种啊,该遭天打雷劈的啊!” 村妇们又气又心疼,拍着大腿咒骂着刘家人,脆弱些的妇人直接瘫坐在地上嗷嗷嚎哭起来。 那是活下去的希望啊,就这样被刘家一把灶火,一地窖的粪水彻底毁灭了。 马秀珍怒火呆滞了好一阵,猛然说道,“地窖里的树葛根还能种上两亩地,走,甭管谁的地,咱们先齐力垦出两亩出来种上!” “对对,能种一点是一点,虽然糟心了点,但等种到地里,还省的施肥了。” “我这就去喊我家汉子来帮忙,男人扛脏,让他们捞种子,咱们女的去垦地!” “对对对,我也去喊!” 马秀珍的话像是一粒定心丸,让大家伙从崩溃中找到些理智,纷纷站起来随意揩了把眼泪鼻涕,又簇拥出去。 姜丰年眼神复杂的扫了一圈刘家屋子,转身紧跟上了村民。 听说刘家婆媳毁了粮种跑了,村汉们的怒火恨不得把黄沙村的天都捅破了去,但是再气也得先面对现实,和叶家打了招呼,纷纷拿着锄头冲向地里田间。 姜丰年让三个儿子也去帮忙垦地,自己则和苏玉莲在灶头发愁。 村民们的粮种加上刘家地窖那些被糟污了的,也只能种上三十多亩。 还缺百十亩地的粮种! 村里人影响倒不是很大,尚且能和往年一样,靠着那两亩地勉强度过这个冬天。 可叶家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指望奶团子过日子?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这明显也是行不通的。 买粮种? 虽然他们的钱应该够数,但是一下子买下百亩粮种,那不等于昭告天下,他们叶家是只肥得流油的大肥羊嘛! 第83章 乖乖哟,她的宝可真豪横啊! 好像察觉出村里发生了大事,三个娃也没敢屋前屋后的跑着玩,凑在一起蹲着,用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地面,竖起耳朵听着厨房里的交谈。 甜宝拽着叶兴文的衣袖,超小声,“大哥哥,姥姥”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她学着姥姥的表情,努力把自己的小眉毛皱了起来,“介样,为啥?” 叶兴文被奶团子可爱到瞳孔扩张,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奶膘,刚准备说话,叶兴武吃醋的伸手捧住奶团子的小脸蛋掰向自己,“咋不问二哥哥,二哥哥知道为啥。” “二哥哥,为啥?”奶团子眼底睁大,闪烁着亮晶晶的期待。 “因为我们家要种地,但是没有种子。” “种子,是啥?” “种子就是埋在地上后会长出小苗苗,然后地底下会长出很多的大疙瘩块块,呃就是我们平时吃的那个饭。” “那叫木薯,以后和甜宝说话别含糊。” 叶兴文无语的瞪了眼和自己争宠的弟弟,“先说正词,她不懂了再描绘,不然会误导她学说话。” 说完就见缝插针的夺回了和奶团子说话主动权,“妹妹,平时大舅母给我们煮的饭饭,就叫木薯,知道吗?” 奶团子用力点头,“知道,大疙瘩!” 叶兴文表情僵住了,尴尬的瞪了眼忍不住呲呲发笑的叶兴武。 “介个,大疙瘩,能吃叭?” 双胞胎正眼神打架呢,奶团子突然揪着一把绿草伸到两人眼前,绿草下面吊着一串成人拳头大小的灰蛋子。 足足有五六个,还沾染着新鲜的泥土。 双胞胎瞪大了眼,赶紧接过来,“这是啥?” 厨房里愁眉苦脸的婆媳俩立刻听出不一般,赶紧起身出来。 “这是……这是山洋芋!” 看清甜宝手里的灰蛋子,老太太惊呼出声。 苏玉莲也赶紧蹲下来拿起山洋芋细看,震惊道,“这就是山洋芋?” 她没有种过地,但是也听过这个东西,听说是从番外流传过来的一种异域食物,数量稀少,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吃的起,普通人家连见都没见过。 姜丰年小心翼翼捧着山洋芋点头,“我在文老家里有幸见过,这就是货真价实的山洋芋。” 苏玉莲眼底瞬间一片激动之色,文老是辞官隐退的清贵,能吃的上这山洋芋也是正常,婆母若在他家中见过,那定错不了。 “乖宝,这又是你从那个宝贝地方拿出来的?” 老太太也按捺不住眼底的激动,望向甜宝。 奶团子察觉出家人的激动,开心的直点头,“嗯,宝地里,好多好多哒!” 看来宝又拿对东西啦! “还有!” 奶团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瞬间手里又多了一簇绿茵茵的杂草,却被杂草下面的根茎直接怼翻了。 老太太眼疾手快的接抱住了她,眼神却被奶团子拿出来的东西震惊住了,“山药!!” 甜宝拿出来的,正是山药! 和她以前年轻时在山头上挖过的野山药很像,但是个头却比野山药大了几番不止。 苏玉莲一瞧婆母的面色就知道,奶团子拿出来的绝对是顶好的东西,赶紧起身去把前门后屋都关的严严实实的。 奶团子随意揩了把脸上的泥土,弯着眉眼咧着小嘴朝老太太乐,“姥姥,喜欢?” 宝还有很多很多呢! “姥姥,介个,喜欢?” “还有介个,大大的!” “介个,花花,好看的……” “大蘑菇……好吃!” “……” 奶团子窝在老太太怀里一顿疯狂输出,屋中间瞬间堆出了一座小山,把几个人逼的直后退。 “够了,够了,乖宝,别拿了!” 老太太赶紧把奶团子摸着翎羽的小手握住。 “娘……这个、这个是灵芝?” 苏玉莲拿起奶团子口中的大蘑菇,不可置信的咽了把口水。 老太太也瞪大了眼,呆怔的连连点头,“是灵芝,绝对是灵芝,而且至少是五百年往上的年份。” 苏玉莲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把尖叫憋了回去。 五百年份的灵芝,这一朵就价值千金了!! 甜宝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啊!! “娘,祖母,你们看,好大的萝卜啊!” 叶兴武举着一根白乎乎的萝卜惊叹道。 “武哥儿,别动!” 苏玉莲心惊胆战的从儿子手中把‘萝卜’小心接了过来,和老太太再度震惊对视。 这是人参呐!! 和大人胳膊粗细的千年份人参!! 奶团子乖乖的蹲在一旁,看着激动的婆媳,自己也跟着咧嘴傻乐。 原来要自己把神奇地方的东西搬出来,姥姥和家人就会这样开心呀,宝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呢! 婆媳俩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番,除了灵芝人参,还有好多叫不上名的花花草草,但是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不过这些金贵的东西,他们眼下绝不可能拿出来招人现眼。 好在甜宝拿出来的粮食也不少,除了山洋芋、山药,还有番薯芋头这些常见的,剩下的全是老太太都叫不上名的。 婆媳俩商量好一会,老太太才指着山洋芋和山药问甜宝,“乖宝,这两种你那有多少呀?” 奶团子歪着头想了好一会,手撑着地一股脑爬起来满屋跑,“介个,装满!介个房纸,也装满,全部,装满!” 老太太和苏玉莲对视,各自到抽一口凉气。 随后老太太就把奶团子拉抱进怀里,狠狠的亲了一口。 乖乖哟,她的宝可真豪横啊!肚里只怕是装着一处旷世仙境,还是应有尽有的那种! 刚才还愁没粮种,甜宝立刻就拿出这么多好东西,可真是雪中送炭呐! 双胞胎一边研究着妹妹拿出来的东西,一边望向妹妹,眼神都是狂热的自豪。 谁家的妹妹有他们的妹妹厉害? 谅这世上也找不出第二个! 姜丰年把山洋芋和山药挑出来后,就让甜宝把其他的东西全数收了起来,婆媳孙几个人扎堆靠拢,一本正经的和她商量起事来。 粮种总不能凭空拿出来。 必须得好好筹谋一番。 第84章 胡杨林出了好东西! 婆媳孙几人商量出结果后,就齐齐离开了家。 人多力量大,擦着天黑,村里人总算是把两亩地的粮种全数种了下去,多少算弥补回来一些损失。 一群人回家之前,簇拥着叶家三兄弟先回了叶家。 没想到家门紧闭,屋前屋后都没有看到叶家老太太几人的身影。 “爹!二叔三叔!我们回来了!” “舅父!” 众人正着急疑惑之时,不远处的丘陵处传来一声呐喊。 齐齐望过去,正是姜丰年老少五人。 双胞胎手拉着手牵着甜宝,哒哒跑过来,后面的老太太和苏玉莲正合力抬着一个布袋子。 叶永礼赶紧一个纵步奔过去,伸手把布袋子接过来扛在了肩头,“娘,你们这是到哪去了?袋子里装的什么啊?” 苏玉莲按捺着眼底的激动道,“等会到家门口再说。” 很快一家人就到了家门口,叶永忠赶紧搭手把叶永礼肩头的东西卸了下来,“啥东西啊,这么沉?” 老太太抿着笑,“今儿运气好,得了点好东西,你们呢?粮种全都下地了?” “嗯,娘,有件事非得你来决断才是。” 叶永忠看了眼正候着的乡亲们,动容的望向老太太,“乡亲们说,要把今儿抢种的两亩地都归我们叶家” “是啊姜大妹子,我们本来是要回家的,可你家叶老大非不答应,这不,我们只好又跟着来给你打声招呼。” 全叔杵着锄头半倚靠着,脸上还有未干的汗意。 马秀珍也跟着附和,“咱们好歹每家都有两亩地可种,你们刚来,要是没有粮种,这个冬天可就不好过了,所以我们一致决定把这两亩地都给你们家,等秋收了,你们请我们上屋里吃一顿木薯糊糊就成,哈哈哈!” “哈哈哈,秀珍,这还不知道有没有收成呢,你倒先惦记上叶家的饭了!” “刘家婆娘们都费心给上了肥,这两亩地收成绝对比咱们的好的多,你们就等着蹭饭!” 村民们都笑着打趣马秀珍,马秀珍也乐呵呵的回应着,粮种被毁的糟心在笑声里消散的无影无踪。 好歹还抢救回来两亩不是嘛,人总得向前看嘛! 叶家人的眼眶都有些酸胀,乡亲们的淳朴善良让他们在这一刻对黄沙村有了真正的归属感。 老太太伸手揩了揩眼角,笑道,“好好好,谢谢大家伙的一番好意,老婆子我就不和大家伙客气了。” “大家伙厚待我们叶家,好在我们叶家也即刻就能回报。” 边说,老太太示意叶永忠把布袋子打开,“大家伙今天去地里忙活,我们老小几个也没有闲着,想着与其在家里唉声唉气的为粮种发愁,倒不如去胡杨林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我们遇上了。” “大家伙看看我们今儿寻到了什么好东西。” 闻言,所有村人都围上前,纷纷看向布袋子,只见里面有好几十个拳头大小的灰蛋子和好几根粗壮带须的根茎。 “这、这是山药!!” 全叔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立刻就出来一样,指着布袋子的手都在颤抖,“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肥美的山药,这品相简直是太绝了!” “对对对,我也挖过山药,最粗的也抵不上这个一半呢,姜婶,这个灰蛋子又是啥?” 马秀珍忍不住蹲下来,伸手小心翼翼的在布袋子里扒拉了两下,满脸都是兴奋和疑惑。 “这个是山洋芋,本来说是番外的珍贵之物,没想到咱们荒疆就有,还不少呢。” 姜丰年乐呵呵的回应着村民们,她十分理解大家伙的激动,他们现在的反应和自己看到甜宝朝外拿出好东西的反应是一样的。 所有人都震住了。 山洋芋?! 就是那个传言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吃的起的山洋芋?! 顷刻间,不只是村民们沸腾了,叶家三兄弟也面面相觑一脸震惊,随后齐齐望向老太太身边的奶团子。 奶团子仰着一脸的灰印子,憨乖憨乖的朝三个舅父咧了咧小嘴。 高兴叭? 宝能让你们天天都这么高兴呢! 叶家兄弟:!!! 果然,果然又是甜宝拿出来的好东西! 兄弟三人用尽全力才按捺住了想抱着奶团子转圈的冲动,有了这些粮食做种,这个冬就不愁了! 全叔疑惑的问道,“姜大妹子,这些真的都是在胡杨林发现的?” 激动过后,大家伙都顺着全叔的话冷静下来。 是啊,胡杨林他们隔三差五就要去,除了打柴不愁,其他的从来没有发现过,怎么叶家人随便去逛一圈就发现了这样的稀罕物? “真真切切啊全老哥,我们今儿去也没抱希望,所以也没带趁手的工具,只挖出这么些来,那里可是还有好大一片呢,明儿一早,咱们大家伙就一起去挖,说不定足够咱们种百十亩地呢!” 面对大家隐隐闪烁的怀疑,姜丰年眼神不避不闪,只有激动和欣喜。 听她说要带着大家伙一起去挖,大家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脸上只剩下激动之色。 “太好了,姜婶,一定是老天在保佑你们叶家,这些稀罕物一定是老天赐给你们的,咱们这是又要跟着沾光了啊!” “是啊,咱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胡杨林有粮食,姜婶一去,就发现了好东西,就是天佑叶家!” 老太太本来也想好了把一切的稀罕事都推到老天爷身上,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村民们倒自发的朝那想去了,倒省了不少嘴皮子。 有了粮种,村民们心里落的踏踏实实,这才结伴的散了归家了。 待回到屋里,闭紧了家门,叶家兄弟这才轮番抱着甜宝好一阵亲热,奶团子被逗的咯咯脆笑。 叶家人不知道,他们的欢乐正被旁人一览无余。 瘦影收回挑着窗帘茅草的剑,眉尾讶异的扬了扬。 这叶家小丫头身上的秘密还真不少,还有这叶家臣服人心的本事,也让人刮目相看。 死寂沉沉的黄沙村,短短几日,竟就让他们盘活了! 瘦影勾唇,她有大生意可做了! “谁!” 叶永礼敏锐的察觉到屋外有内息涌动,立刻开门冲了出去。 第85章 他们这是要把老鹰请来当看家的老狗? 叶家其他人的心猛然提了起来,纷纷都想跟出去看个究竟。 老太太却伸手拦住了大家伙,“嘘,别给老三添乱。” 片刻功夫,叶永礼已经绕着屋子上下左右查探了一番,还纵身跃到屋顶,借着轻缈的月色眺望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待他回到屋里,老太太关好了门这才低声询问,“老三,可是有什么异常?” 叶永礼皱眉点头,“刚才有人在窗外偷窥我们,而且这人身手远超于我,我刚刚能捕捉到他的内息已经是幸运。” 闻言,叶家人的后背忍不住生寒。 竟然有比老三还厉害的高手潜伏在黄沙村! 而且看样子已经盯上了他们家。 老太太下意识把甜宝朝腿边揽了揽,眉头也凝上担忧,“紫君姑娘曾说过,黄沙村还有几户人家很少现身,想来这个偷窥的高手就是这其中的一户人家,很有可能他早就盯上我们了,只是我们未能察觉罢了。” “甜宝的秘密只怕藏不住了” 他们那些防患小心只能瞒得过普通人,在比老三还厉害的绝世高手面前不过是形同虚设。 一想到有豺狼虎豹在暗中觊觎甜宝,每个人的心头瞬间像被一双无形的手遏住了,窒息又无力。 “祖母,怎么办?” 最慌的还是双胞胎,在他们心里,三叔叶永礼就是战无不胜的保护神,只要有他护着全家,他们就无比心安,可是现在竟然有比三叔武功更高的坏蛋打上了他们家的主意,这怎么得了! “不必太紧张,日子该过还是要过的,只不过最近大家的警惕性都高一点,不管做什么,不让孩子们离开视线就行。” 老太太很快就稳下心来,出声安抚道。 “娘说的对,最近大家同进同出,即使对方有什么险恶心思,也得掂量着来。” 叶永忠是当家人,即使心头有担忧,也得沉住气。 叶永礼也以拳击胸,“别怕,我也就是个猜测,说不定对方只是轻功高一些,真动起手来来,他未必是我的对手。” 不得不说大人们的镇定是最好的定心丸,双胞胎心里瞬间踏实了许多。 “有坏蛋?” 奶团子听懂了大人的对话,赶紧扒着姥姥的裤腿仰头,大眼睛里亮闪闪的,“鹰婶婶,帮忙吖!” 老太太嘴角牵起了一丝慈爱的笑,“对啊,除了老三,甜宝还有一群鹰友呢!” 叶家人眼底齐齐一亮,对呀! 想当初义匪二当家也比叶永礼武功高强,还不是拿一群乌鸦束手无策,秃鹰可比乌鸦厉害多了,凭那个恶人武功再强,也难敌他们一家和一群秃鹰! 亲眼见过秃鹰的凶猛,叶兴武立刻兴奋起来,哪里还有半点担忧害怕的模样,“妹妹,你能请老鹰过来帮我们看家护院吗?” 奶团子大眼疑惑,显然没明白什么意思。 叶兴文赶紧解释,“二哥哥的意思是担心坏蛋晚上过来偷袭我们,能不能请那些老鹰过来守着我们的屋子,有坏蛋靠近就可以给我们通风报信。” 大人们面面相觑,他们这是要把老鹰请来当看家的老狗? 甜宝咧着小嘴点头,“可以哒!要,给肉肉!” 奶团子的话音刚落,屋外就响起鹰的长啸,紧接着就是几阵强有力的羽翅扑棱声,像是秃鹰落在了屋檐地头。 甜宝哒哒的跑到门口指着门,“开门鹰婶婶!” 苏玉莲赶紧上前开门。 奶团子刚准备到门口,却被老太太一把拉住了,“乖宝,出去可能会被坏人看见,能不能请鹰婶婶进屋?” 甜宝点了点头,撅着小嘴啾啾唤了两声。 一颗鹰头探头探脑的进屋,本来凶狠戒备的鹰隼在对视上奶团子的大眼睛后,立刻变的柔和起来! 叶家人忍不住齐齐后退了一步,就连老太太心头都瑟缩了一下,但是想着甜宝在身前,竟还顶着怯意上前了一步护在奶团子身侧。 再怎么说,这都是凶猛的鹰啊,万一兽性大发,免不了会攻击人。 谁料,奶团子竟咧着小嘴哒哒跑上前,直接抱住了秃鹰的脖子,“鹰婶婶” 虽然知道奶团子能驱使老鹰,但是看着尖锐的鹰嘴,叶家人的心还是吊到了嗓子眼,纷纷上前准备拉开奶团子。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一家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秃鹰竟然张开翅膀笨拙的回拥住了甜宝! 紧跟着,外头又涌进来十几只秃鹰,纷纷张开翅膀往甜宝身边凑,叶家的屋子一瞬间拥挤起来。 奶团子瞬间被淹没在一群鹰头里,小手忙极了,抱抱这个,再 抱抱那个,直到所有的秃鹰喉咙里都发出满足的嘶啼声,这才从鹰群里挤出来。 她哒哒走向姥姥,秃鹰们就寸步不离的追在她屁股后头。 “姥姥,给兔兔?” 奶团子眼睛里含满了闪烁的星子。 看着被秃鹰们众星捧月的奶团子,老太太眉眼全然舒展开来,“给给给,都管饱!” “咯咯咯……” 甜宝高兴的捧着脑袋欢蹦乱跳,“鹰婶婶,吃肉肉!” “乖宝!等等,让鹰先出去……” 叶永忠心里一惊,赶紧伸手要阻拦甜宝的小手。 可是已然迟了,堂屋的地上一瞬间满是蹦跶的野兔子! 秃鹰们被突然出来的兔子吓的齐齐炸翅,随后鹰隼齐齐圆瞪,迸射出饥饿的精光,纷纷振翅去叼食野兔。 “娘,快快快,进屋!进屋!” 叶永忠和叶永忠反应迅速,把呆震的众人赶紧拉扯进房间,饶是这样,还不时有秃鹰被挤撞到房里来。 叶家兄弟生怕鹰友误伤家人,纷纷杵在门口,有秃鹰被撞过来,就帮忙扶接住一二。 折腾了一炷香,外头的动静这才慢慢小起来,秃鹰们像是已经出了堂屋。 众人出房门就被惊停了脚步,堂屋一地的鹰羽还有七八只断气的野兔,看起来是秃鹰没吃完剩下的。 叶永礼跳脚出去看秃鹰们的情况,剩下的人赶紧收拾战场。 “兴文兴武,好生捡,别损了鹰羽!” 苏玉莲看着满地的鹰羽眼前一亮,脑子里瞬间有了想法。 第86章 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再过俩月就入夏了,这么多羽毛,用来做扇子再好不过了! 就着夜色看清屋外的情况,叶永礼忍不住咋舌。 两只秃鹰在空中围着自家的房舍盘旋巡逻,其他的或落于屋顶,或蹲在墙角,把叶家守得密不透风,别说一个大活人,只怕田鼠都不敢靠近半分。 本来还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得夜夜竖着耳朵睡觉了,没想到突然就多了一群不会说话的战友,叶永礼底气十足的环视了一圈夜空,大摇大摆的背手进了屋。 就算现在再来两个比自己厉害的高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的离开! “娘,这些兔子怎么处理?” 收拾好堂屋,大家伙看着堆在一处的死兔子,等着老太太拿主意。 如果是活的还好说,直接让甜宝收起来就行,可都死透了,放坏了就可惜了。 老太太皮思索了一阵道,“兔皮剥了存下来,到了冬天有大用途,咱们自己留两只,剩下的等会我和玉莲匀一下,明儿给各家都分一点开个荤。” 所有人都是一脸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叶永忠立刻会意母亲的用意,朗声笑道,“老天庇佑我们叶家,不仅让鹰友看护我们安全,还让其送来了果腹的肉食,我们可不能辜负老天爷的一片爱护之心呐!” 这下其他人都明白过来了,纷纷激动起来。 “可以吃肉咯!” “妹妹真好!妹妹真厉害!” 双胞胎抱着甜宝高兴的疯跳,声音却懂事的不敢扬高,本欲阻止的苏玉莲欣慰的收回了手,面色也激动到不能自已。 没想到不仅请来了秃鹰做看家守卫,还顺带吃上了肉,简直是做梦一般的好日子! 次日天还没亮,村人们早早的都过来叶家集结,准备去胡杨林挖宝。 胡杨林周边百里还有不少村落,唯恐夜长梦多粮种被他人发现,村民们恨不得半夜就起来越早去越好。 还没走近叶家,村民们就被齐齐盯过来的鹰隼吓住了脚步。 “叶家门口咋这么多秃鹰?!” “天啊,它们盯上我们了,怪渗人的!” “我好像闻到血腥味了,叶家人不会出事了!” “是啊,咱们赶紧去看看!” 村人们互相瑟缩着,举着锄头家伙心惊胆战的朝叶家靠近。 “大家伙先别动,这群秃鹰一定是来护着叶家的,咱们这样过去它们还以为我们要对叶家不利,非被啄死不可,当时我亲眼所见,刘家兄弟就是被他们啄死的,咱们先喊姜婶试试!” 赵大锤一边吞咽着紧张的口水,一边拉住了想上前的村人。 还没等喊呢,叶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甜宝探头探脑的跑了出来,“全爷爷!全奶奶,马婶婶……” 甜脆的奶声让村人们心头一软,眼见秃鹰张着翅膀冲向甜宝,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小甜宝,快回屋!” 可惜迟了,鹰群已经淹没了奶团子,众人只能看到奶团子挣扎伸出来的‘求救’小手! “狗日的,它们要吃了小甜宝乖孙,我和它们拼了!” 全叔举着锄头就冲了过去,全婶也跟着冲了上去。 他们老两口流放路上痛失子女孙儿,不管是冲着叶家,还是冲着叫他们爷爷奶奶叫的招人疼爱的奶团子,他们都不能坐视不理。 “全老哥,全大姐,站住别动!” 姜丰年突然出现在门口,朝全叔全婶一声急喝。 秃鹰们纷纷伸长了脖子戒备的盯住了全叔全婶。 闻声,全叔全婶猛然僵在了不远不近处。 甜宝奋力的从鹰群的拥抱中挤出来,顶着一头的鹰羽哒哒跑到全叔全婶跟前,抱住了全婶的大腿,软乎乎的喊道,“全奶奶,有肉肉!” 秃鹰跟着奶团子冲了几步,齐齐戛然止住了脚步。 噢,是小奶团的朋友! 戒备解除,鹰群瞬间各自散开,或盘旋上空,或梳理羽翅,悠然闲散。 众人们看呆了。 什么情况? 姜丰年赶紧上前解释,“大家伙别慌,昨晚有武功高强的不明之人在我们家窗外偷窥,用心诡异,然后这群秃鹰就来了,估摸是老天爷以为有人要加害我们,所以才派这群鹰友过来看护我们。” “大家伙千万别攻击它们,它们不会随意伤害人的。” “不止如此,这群鹰友一早还给我们叼来了七八只兔子,想来是老天担心我们家食不果腹才让它们猎来的,我和玉莲已经把兔肉分出来了,大家伙都有份,一会咱们从胡杨林折返,就可以顺道拿回家开个荤!” 村人们面面相觑,都震惊呆了,随后就爆发出一阵欢呼,“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快掐掐我,我不是在做梦?” “我自己还迷糊着呢!” “姜婶,真的吗?真的会给我们分肉吗?!” “当然是真的,虽然不多,但是保证大家伙都能吃到一口肉!” “啊啊啊啊,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荤了,谢谢姜婶,谢谢叶家!” “快快!咱们必须得给叶家和秃鹰磕个头!” 激动难耐,村人们就拉着彼此齐齐朝叶家的房子跪了下来,咚咚开始磕头。 叶家不过得了七八只兔子,就给全村都分了,从他们大善的行径就能看出,他们先前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所以老天才这样不遗余力的爱护他们,村民们心里都暗暗发誓,往后一定要和叶家一样做善事积阴德,这不,老天爷可都在看着呢! 全叔全婶不顾身前还站着两岁娃娃,也激动的跪了下来,把甜宝都整懵了,赶紧学着全爷爷全奶奶的模样跪下来,像模像样的对着他们磕头。 两老一小互磕头,画面又感人又滑稽。 全婶又欣慰又窝心,热泪盈眶的给奶团子拍着手掌的灰,“小甜宝,咱有肉吃了!有肉吃了啊!奶奶牙口不好,奶奶的都留给你吃好不好?” 甜宝咧着小嘴摇头,“奶奶吃,宝……” 拍了拍小肚子,“肚肚小,吃两块。” 懂事的小模样,让全婶笑开了花,忍不住摸了摸奶团子的头,“我们囡囡怎么这么乖哟……” 全叔也乐的满脸盛开了菊花,“可不是嘛,我就没见过这么稀罕人的囡囡!” 叶家人接连出来,赶紧把村人们从地上扶了起来,人人脸上都挂着激动和狂喜,叶家屋前喜庆的和过年一般热闹。 待叶家囫囵垫了些早饭,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朝胡杨林赶去。 叶家人这次老小全部出动了,念及二儿子咳疾未痊愈,姜丰年干脆让他留守在家里,顺便筹备祖传秘药的事情。 第87章 凭空出现的宝地 荒滩上,三四十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扛着锄头家伙一路疾走,人群头顶七八丈高的上空盘旋跟着一群秃鹰,这场面气势任谁看了都忍不住退避三舍。 约摸大半个时辰,众人就来到了胡杨林,这片胡杨林很大,延伸过去至少有百十亩地势,这一方的百姓全靠这片林子打柴禾过日子。 不过这里除了柴禾,也没旁的什么了。 姜丰年婆媳带着众人直直穿进胡杨林,又走了一炷香。 “瞧,那里多出来好一大片茵草!” “是啊,前几天我还来打过柴,明明啥都没有的呀!” 不容老太太发声,众人就发现了不寻常,前方的胡杨林地里竟长满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茵矮草。 胡杨树拔高,绿草伏低,一弱一强,一黄绿一碧翠,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绿草虽然叫不上名,但是不妨碍只要发现它的人,都会忍不住挖出来看个究竟,万一挖出点什么吃食,那可就相当于中了彩头了! 这片地的长势绝不是一两日能达到的,按理说早就被挖光了,不会这般完好无损的存在于此,好像专门候着他们来挖掘似的。 “这就是山洋芋的蔓子!” 老太太脸上也漫上欣喜和激动,看来昨晚没人来过这,这块地暂时还没被发现。 说着她又补充道,“咱们赶紧挖,最好今天把这些都挖完,留到明天来可就不一定有了。” 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应声,拿着挖地的家伙四散开来。 显见,这又是老天赐予叶家的福泽,因为他们和叶家是一村的人,又都跟着沾光了。 所有人都不敢多说话,只闷头吭哧吭哧的干活,生怕多问一句,这凭空出现的宝地就会被老天收走。 一锄头下去,众人都高兴疯了。 草根底下的土里嵌满了拳头大的山洋芋,而且土质也是荒滩里从来不曾见过的肥沃黑土! 姜丰年立刻提议,不仅要把山洋芋全部挖回去,这里的土也不能浪费,多费几天功夫和力气,把黑土挖回去掺撒在村里的地头上,说不定种下的粮食能长的和这里的一样好。 村里人纷纷赞同,农人有的是功夫和力气! 不知道是跟着叶家人运气好,还是因为有秃鹰盘旋威慑,众人一直挖到晌午,也没有撞着外村的人进来打柴。 大人们忙的不亦乐乎,甜宝和双胞胎也没有闲着,守着大人们的锄头等着,待一锄头下去,山洋芋就都露了脸,几只小手忙抢着在土里把它们全扒拉出来,捡到布袋里去。 别看三个娃娃小,合起来还能顶上一个大人的工哩,放眼望去就属叶家的布袋子满的最快! 守着这么多宝贝粮食,大家伙自然也不用来回跑家吃饭耽误功夫。 苏玉莲提前就带好了火种,喊上两个村妇,选了片稍大的空地,就开始刨坑,把山洋芋埋进去,最后在面上生火,再在火堆里丢几个山洋芋,大家伙的饭食就有着落了。 只消半个时辰,烤洋芋的香味就开始勾人肠胃了,三个孩子瞬间丢下手里的活,寻食的猫崽一般围了过来。 剥开烤的焦糊的外皮,就露出黄澄澄的洋芋肉,缕缕热气裹着特殊香味钻进鼻孔,把奶团子的口水都馋的流了一地。 苏玉莲耐心的吹冷,才递送到甜宝嘴边,奶团子一口咬下去,立刻发出满足的呜呜声。 双胞胎自给自足,一边剥一边咬着吃,烫的龇牙咧嘴也不舍得吐出半口来。 大人们也耐不住了,纷纷围上来席地而坐,一边吃洋芋一边幻想着今年秋天的收成。 待日头西斜的时候,叶永礼就带着汉子们开始把洋芋朝回运。 天上的星子开始露脸了大家伙还没停下来,眼瞅着也只剩一小块没挖完了,姜丰年本来提议说明日再来,但是拗不过村人们太执着,硬是摸着黑把所有的洋芋和山药蔓子挖干挖净才回村。 挖回去的粮食按着人头均分下去,除了留种,每家每户还能富裕不少出来当口粮。 看着堆满屋子的粮食和叶家给的兔肉,所有人感觉都和做梦似的,别说流放过来之后的日子,就算以前在老家也没有过上这样殷实的日子。 晚上做了炒兔肉,老太太还专门让盛出一碗,让叶永礼和甜宝给封家爷孙送过去。 叶永礼一手抱着奶团子,一手端着碗,脚下飞快的朝封家走去,本来在屋顶梳理鹰羽的四只鹰瞬间振翅紧跟而上。 一路过去,家家户户门口都飘着肉香,村人们端着碗在各家门口边吃饭边拉家常,看见叶永礼舅甥走过来,纷纷上前招呼奶团子,巴巴的把碗里最好的肉喂给奶团子。 到封家门口,奶团子的小嘴巴还在奋力的嚼肉肉。 疯老头开的门,没好气的睨了叶永礼一眼,眼神落到甜宝脸上才柔和下来,还掺着一丝愧疚,“呃小手还疼不疼?” 甜宝嚼动的速度慢了下来,仔细的盯着他浑浊的眼睛看了一会,这才摇头,“宝,不疼了。” 小手指了指疯老头受伤的手,“你疼?” 疯老头一怔,咧嘴笑了笑,“你是希望老夫疼,还是希望老夫不疼?” 奶团子思索了一阵,认真摇头,“老胡,不疼” “哈哈哈!” 疯老头大笑出声,屋里也传来封紫君的声音,“小甜宝来啦,进来陪师父说说话。” 闻声,叶永礼眼神微闪,不由自主的偏头朝疯老头身后的屋里望去。 疯老头眼神猛然一沉,伸手把奶团子和肉接抱过来,嘭的关上了门。 叶永礼摸着一鼻头的灰,只好悻悻的蹲在门口候着。 唉,谁知道疯老头先前还是个侠医呢,自己可算把他得罪死了,凭他那古怪的脾气,那天的一跪之仇只怕是难解啊 次日挖土,村人照常早早的在叶家集结,但老太太说今天家中有要事筹备,不能参与挖土,让村人们先自行先去。 第88章 子哭母,每一滴泪都流的值得 村人没有多问就出发了,半路全叔叮嘱众人,虽然叶家没来,但是挖回来的土叶家也是有份的。 他的想法也是众人的想法。 他们唯一能回馈叶家的,也就是一身子力气了。 叶家。 一家人都在老太太和甜宝的屋里聚着。 甜宝指着墙角多出来的一方木台疑惑的问道,“介,是啥?” 老太太猛然红了眼眶,“宝, 这是二舅父给你娘亲做的小房子你一定把娘亲也带来了对不对?把娘亲放在小房子里,以后我们可以随时和她说话,这样她就不孤单了” 流放变故,无法带走永荷的尸骨是最大的遗憾,一想到她如今独自留在襄平郡那个孤零零的家里,所有人心里就生出密密匝匝的愧疚和难受。 甜宝小脸呆住了。 娘亲。 奶团子瘪着嘴摸了摸脑袋上的翎羽,粉色的牌位顿时出现在她怀里,小手紧紧抱住,“娘亲,宝错” 宝,竟然把娘亲忘在了树爷爷脚下。 宝这么久都不理娘亲,不和娘亲说话,娘亲肯定以为宝不她了,不是的哇 “呜娘亲,宝吃肉肉,没留” “宝,不抱,娘亲呜呜呜” 奶团子觉得自己错大了,边哭边用小手拍抚牌位,泪豆豆一颗接一颗的从脸蛋上滑落,滴到了下巴底下的土碗里。 叶永孝一边小心翼翼的接着甜宝的泪水,一边用指尖挑去自己眼角的泪,眼尾一片通红。 大家也都默默的跟着奶团子抹泪。 此举一来可以将永荷的牌位请出来,日日有家人陪伴左右。 二来子哭母,每一滴泪都流的值得,不至于为了救封紫君而伤了甜宝。 甜宝是个心善的孩子,认为自己有了其他的家人就忘了娘亲,哭得止都止不住。 土碗里的眼泪接了小半碗,姜丰年才勉强把她哄好。 可一双大眼睛红成了兔子,小嘴还忍不住一瘪一瘪的打着哭嗝,很有再度哭出来的迹象。 一家人心疼不已,又不知道从何安慰。 “妹妹,我们带着小姑母去看看咱们的新家,然后再把她送回小房子来好不好?” 还是叶兴武脑子转的快,赶紧拉着甜宝的手,岔了一下。 甜宝果然止住了哭嗝,抱着牌位哒哒的跟着二哥哥满屋跑。 “小姑母,这里是我们的厨房,以后娘做好吃的,我们和甜宝会给你留一份哦!” “给娘亲,留!” “小姑母,这后面全是我们家的院子噢,这里的井可是爹他们挖的呢!” “娘亲,喝水水!” “” 一圈转回来,甜宝的明显变得欢实起来,众人心里这才堪堪松了口气。 将叶永荷的牌位放到准备好的木台上,一家人齐齐朝故人祭拜完,老太太这才拉着甜宝,由叶永礼随身护着,小心翼翼的端着小半碗珍宝朝封家走去。 一道身影飞快穿梭在屋舍墙间,眼神锐利的锁定了老太太手里的土碗,不时的瞄一眼盘旋紧跟在他们头顶的秃鹰,唇角勾起一抹冷讽的笑。 真有意思。 自从自己暴露痕迹,这群秃鹰就不分昼夜的看守着叶家,生怕自己有所加害。 紧跟着叶家去了一趟胡杨林,胡杨林就出现了大片粮种,种地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难不成真的苍天长眼了? 若真长了眼,为什么不去惩戒那些朝堂恶人?让夏周所有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反而盯着一户小家极尽庇佑? 分不清轻重的狗老天,以为几只秃鹰就能坏了她的事? 敲门进了封家,姜丰年顾不得疯老头的一顿追问,直接把土碗递给封紫君,“紫君姑娘,快些喝了再说其他,仅此一碗,若生了意外我们可就再无他法了。” 刚才一路过来,老三说又发现了那个高手的痕迹,对方多半是发现了这小半碗泪水的蹊跷,一路紧随,只怕是想趁机强取豪夺。 为防夜长梦多,还是先送到封紫君的肚子里为好。 “这就是你说的祖传秘药?这、这不就是碗清水嘛!” 疯老头探头看着碗里,一脸怀疑。 封紫君看着老太太紧锁的眉头,不做怀疑的接过来一饮而尽。 见状,姜丰年这才松了一大口气,一瞬不瞬的盯着封紫君的脸。 叶永礼和甜宝也紧张的看着封紫君的表情。 疯老头赶紧凑上来问道,“紫君,是啥味?是不是清水?” 封紫君轻皱着眉捂住了胸口。 疯老头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伸手就捞过封紫君的手,搭上了脉搏,眼神怀疑不安的盯上了姜丰年,“叶老太,你不会为了报复我,给我孙女喝毒” 他的话戛然而止,瞬间脸色巨变,屏住了呼吸探脉搏。 “不可能!” 良久,疯老头突然大叫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姜丰年摇头,“怎么可能!” “哈哈哈!” 随后他又一阵狂笑,疯癫的状态让姜丰年和叶永礼面面相觑,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奶团子小脸先是懵了一阵,随后就一脸戒备的挡在了姥姥身前。 坏蛋爷爷不会又打人? “姜婶” 封紫君喉咙微哑,眼底氤氲出水汽,刚喊出口,泪珠就簌簌落了下来,随后就屈膝朝姜丰年跪了下来。 疯老头终于恢复了些理智,也咚的朝姜丰年跪了下来,重重的磕起了头。 “你们这是作甚,有没有效果倒是吱一声啊!快起来说个究竟!” 姜丰年赶紧蹲下,使劲想将封紫君搀扶起来,没想到一下子竟没有拉动。 她眼底一震,随后惊喜道,“紫君姑娘,你有力气了?” 封紫君抬头,脸上一片泪痕斑驳,嘶哑着声音点头,“姜婶,有效果,有效果的” 淤堵通散,心间的束缚感慢慢变的缥缈,四肢百骸都开始凝聚力量。 活到今日,她才明白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厘都透着生机,是什么感觉! 虽然爷爷没说把脉的结果,但是封紫君很清楚,自己已经好了七八成。 将死之身,瞬间就能好到七八成,已经是天大的奇迹! 疯老头伏地保持着磕头的姿势,双肩压抑的颤动着,喉头发出嘶嘶的呜咽。 姜丰年母子惊喜对视,忍不住把奶团子拥怀里。 乖宝的眼泪真的可以起死人肉白骨! “娘!娘!不好了!” 屋里人都还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之中,屋外突然想起苏玉莲惊慌失措的喊声。 第89章 还好被掳来的不是小侄儿 顾不得封家爷孙还跪在地上,老太太起身,望向已经冲进屋里的苏玉莲,“怎么了玉莲?” 边说她边握紧了甜宝的手,下意识的想到自己两个小孙子。 “二弟、二弟被掳走了!” 苏玉莲手撑着膝盖猛喘息两下,这才把一句话说清。 老太太呆震住了,“什么?老二被掳走了?” “大嫂,可有看清对方是何人?朝什么方向逃了?” 叶永礼着急的上前一步。 苏玉莲满脸愧疚担忧之色,“本来贼人要掳兴文,被二弟发现了出身阻拦,结果贼人把他掳走了。” “兴文说,对方一身玄青色劲装带着一个银色面具,看不清模样,但看身形有点像女人。” “女人?” 老太太和叶永礼纷纷一震,叶永礼转身就准备冲出屋外,“娘,我去救二哥!” “老三!” 老太太急急的追上去,伸手把三儿子拉住,“傻儿子,没头没脑的如何救得了人呐!” 叶永礼拳手紧握。 是啊,从事发到大嫂过来报信少说也过去半盏茶的功夫了,以对方的身手,只怕早就跑的没影了。 “叶老太,老夫知道掳走你家老二的是谁。” 疯老头和封紫君已经起身,齐齐走到了姜丰年身边。 封紫君疑惑的看了爷爷一眼,他何时结识这等贼人的? 姜丰年面上露出希冀之色,“当真?太好了封老,还请你知无不言。” “此女叫冷霜,也是咱们村的人,但是神出鬼没甚少回村,她是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干的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你家老二落到她手中,只怕是” 如今面对叶家人,疯老头自然知无不言,但见姜丰年和苏玉莲闻言后脸色皆变的惨白,倒不忍心接着说下去了。 姜丰年努力克制心里的慌乱,颤声问疯老头,“封老,你接着说……” “我和这个女魔头也不甚相熟,只不过她每次都会来找老夫治病疗伤,上次出现还是一年前,老夫曾仗着自己和她有两分熟稔,好奇深问过一两句,可她只说知道她底细的人都成了死人,老夫就再也没敢张这个嘴了。” 疯老头眼神复杂,“所以老夫并不知她会将令郎带到何处,不过她向来没在村里生过事,或许是你们最近在村里行事太过显目,这才被她盯上……” 闻言,姜丰年身影微晃,差点瘫软在地,苏玉莲和叶永礼慌忙上前扶着。 老二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举人,落到这么个女魔头手里,定是凶多吉少啊! 甜宝从来没见过姥姥这个模样,小脸绷的紧张,“姥姥……” “走,先回家,再商议什么救老二。” 姜丰年怕吓着奶团子,没来得及和封家爷孙打招呼,就牵着甜宝朝回走。 封家爷孙跟到门口,看着叶家人头顶的秃鹰,眼底皆是复杂担忧。 “紫君,你的病药石无医,叶家人却半碗清水就能治好七八,而且还能让秃鹰这等凶禽随身庇佑,这叶家,有古怪啊……” “爷爷,别忘了你在叶家的承诺,不管他们如何古怪超常,在紫君眼里都只是救命的恩人,对于恩人,紫君有报答和信任,不会存半点猜忌。” “爷爷自然会说到做到任叶家驱使,可你方才也看到了,他们定是揣着什么大秘密,对我们还做不到全然信任,救人也是避着我们商议,只怕老夫想助他们一臂之力,也是不成啊!” “爷爷,叶家有要守护之人,自然思考虑诸多,帮人也不是非得在明面上……” 封紫君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那日姜婶带着众人来封家讨伐爷爷,小甜宝在她怀里躲着哭,被她无意窥见奶团子接了自己的眼泪朝嘴巴喂。 再后来,她就发现甜宝的伤毫无征兆的好了。 而且,今天的祖传秘药是咸的,是泪水的味道,奶团子的眼睛也肿肿的。 封紫君心里有答案呼之欲出,眼底含上一片心疼。 奶团子这得哭的多伤心,才能换来她饮下的小半碗秘药? 叶家如此珍视甜宝,却忍着心头痛给她端来这碗秘药,这一片赤诚之心让人感动至极。 叶家想守护的,亦是她想守护的,所以哪怕叶家对他们有所隐瞒,也阻挡不了她的回报之心。 “你的意思是?” 疯老头看着自己孙女眸中的决心和慧洁,像是明白过来什么。 …… 叶永孝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一个处牢笼,周身狭隘只能勉强转动身子。 忍着脖领的疼痛,他堪堪扫视了一圈,除了关押自己的笼子,屋里还有四个同样大小的笼子,里面也都关押有人,只不过个个衣衫褴褛蓬头散发的歪斜在铁栅栏上,加上屋里灯火昏暗,看不出是男是女。 叶永孝的视线落在入口的阶梯,立刻猜测到自己被关在一处地窖。 空气中有隐隐的血腥味,整个屋子都笼罩着渗人的死亡气息。 叶永孝反而轻舒了一口气。 还好被掳来的不是小侄儿。 他动了动身子,找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盘腿坐好,闭目轻声默念着儒学诗经,企图屏退心中的恐惧。 “有意思。” 一道清脆且冰冷的声音从阶梯处传来,叶永孝猛然睁眼寻声望去。 一道玄青的瘦削身影拾阶而下,鼻梁上银色的面具遮住了眉眼,只能看到淡粉的朱唇和微微圆润的下巴,还有左边面颊一道略显狰狞的伤疤。 本来七歪八斜在笼子里,不知死活的人全都动了,拼命的在方寸之余瑟缩着,空气里充斥着绝望和恐惧,让叶永孝心头也生出胆寒。 眼见女子走近,叶永孝眼眸越缩越紧,不言不语,却也不避不让的直视着面具底下的一双冷眸。 死,叶永孝是不怕的,毕竟在咳疾愈来愈烈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想过无数种死去的画面了。 让他害怕的是,这个杀手意不在自己,而是为了拿他做诱饵,引来自己想守护的家人。 第90章 世上竟然有这般嚣张恶毒的女人! “咻……” 女子勾了勾唇角,拔出了腰间的紫纹剑。 叶永孝心头微凛,仰头闭上了双眼,嘴角反而勾起一抹释然。 与其忧心家人前来救他也被困于此地,女贼要是肯杀了自己倒一了百了。 只听女子讶异轻笑一声,脚步声竟然折转了方向。 叶永孝疑惑睁眼,只见女子拎着剑走到他身边的一处牢笼,抬手漫不经意的一扎,一声惨叫瞬间贯穿整间屋子,所有笼子里的人纷纷朝女子的方向跪了下来,个个抖如筛糠却不敢发出声音。 “女侠,我已经答应去参军了,你为何还不饶了我?” 惨叫的人很快就收了声音,忍着剧痛低声求饶,“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全都答应,求你饶了我” “这点疼就受不了?” 女子轻嗤道,“到了战场上,挨刀流血少不了,什么时候我这一剑下去听不见声音了,什么时候我就送你去军营。” 说完,她漫不经心的把剑拔了出来。 那人疼的满头冷汗,这次却捂着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女子眼神只在他面上停留了一瞬,就迈步到了下一个笼子,依葫芦画瓢朝里面的人身上扎了一剑。 笼子里的人把自己的手都咬出血了,硬是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紧跟着,每个笼子里的人都挨了一剑,却只听到剑没入肉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女子似乎很满意,擦拭干净剑刃上的鲜血,才让它入了鞘。 叶永孝被眼前这幕惊呆了,好凶残的女魔头! 简直不拿人命当回事。 可是那人说的参军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现在征兵变的如此残忍暴虐了? 女子折回到叶永孝笼子前,居高临下。 叶永孝仰目和她对视,“战场的士兵也有权利喊疼,疼出声也不妨碍他们继续杀敌,敢问阁下让这些人生忍着,有何意义?” 眼底虽然有惧意,但是更多的是不解和讥诮。 笼子里的人连疼都忘了,齐刷刷的望向叶永孝,眼底都是惊惧和愤愤。 女子先是一怔,随后轻哼一声,“呵,因为我高兴啊!” 说着她又拔剑出鞘,挨个把笼子里的人又扎了一遍,“嗯,现在更高兴了。” 笼子里的人疼的浑身抽搐,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瞪着叶永孝的眼神恨不得凌空把他撕碎。 叶永孝怒视着女子,半天没回过神,眼睁睁的看着她背着手悠哉的离开了。 世上竟然有这般嚣张恶毒的女人! “小王八蛋,谁让你开口惹冷阎王的?害的老子平白无故多挨一剑,等老子从笼子里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杀了你!” “小兔崽子,这一剑之仇,等我出去,一定要十倍的还报在你身上!” 女子一走,笼子里的人就纷纷朝叶永孝发出警告,如果没有笼子隔绝,说不定已经蜂拥过来打叶永孝了。 叶永孝面色微沉,这群人竟然有两幅嘴脸,在女子面前和自己面前截然不同,把欺软怕硬表现的淋漓尽致。 污言秽语随口就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冷阎王怎么没拿剑扎他?” “是啊,不会是看上这小子的好皮囊了?” “这小子长的确实不错,估计会和温长君一样被卖了当男倌。” 笼子里的人边谈论着叶永孝,边娴熟的把衣服撕下扎住了受伤的地方。 温长君? 襄平郡邻郡,冀昌郡的太守! 他竟然也被流放过来了? 还如此之巧被这个女魔头掳来这里,卖做男倌了? 叶永孝唇角猝不及防的绽放出一抹笑意,惹的周边笼子的囚犯面面相觑,这小子莫不是个傻的?听说自己要被卖作男倌,还笑的出来? 黄沙村的村路上,一个魁拔挺俊的身形离弦的箭一般纵跃奔出了村口,一个娃娃被床单包裹着结结实实的绑在他的背上,两人头顶前空,一群秃鹰振翅引着路。 正是叶永礼和甜宝舅甥俩。 “娘,如此这般成不成啊?我心里慌的厉害!” 叶家人都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眺望目送着叶永礼走远,苏玉莲忍不住扶着胸口担忧道。 叶永忠看了妻子一眼,“我们没有武功,就算跟上去也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分老三的心。” 说着他揽过妻子的肩头,“放心,有甜宝跟着,老三一定会救出老二的。” “看,疯老头和紫君姐姐也出村了!” 叶兴武眼尖的看到村头的封家,两道身影急急的跟上了叶永礼舅甥。 姜丰年望过去,眼底一片复杂,瞬间明白过来什么。 依着封家爷孙先前的承诺,他定然是去帮老三了。 自己避讳他们二人商议救人的事,他们非但没有猜忌,反而默默的暗中相助,定是看出她的为难之处。 如此仗义,是可以深交之人。 老太太心下稍松,双手合十朝老天拜了拜,转身道,“走,咱们去翻地播种。” 与其在家中心慌意乱的干等,不如干点实事岔一岔。 叶永礼跟着秃鹰绕过岳平镇,一路来到了南辽郡,到了南辽郡城门口,秃鹰就散开了,两三作伴,不远不近的跟着舅甥俩。 “三舅父,跟,小鸟!” 到了城门口,奶团子指着天空的灰雀,小声的在叶永礼耳边说道。 叶永礼会意的点头,紧步跟上了引路的灰雀。 一直紧紧尾随他们的封家爷孙虽然提前有准备,但是看着禽鸟默契换岗这一幕还是忍不住震惊。 看着叶永礼竟然敢冒险带着叶家的眼珠子甜宝去救人,他们就猜到甜宝不止眼泪救人这一样本事,没想到奶团子还能驱使鸟兽寻人! 眼瞅着叶永礼舅甥已经进了城门,爷孙俩也没时间深想,赶紧追了上去。 南辽郡比襄平郡大的多,但是里头的建筑房舍却稀稀落落的,撵不上襄平郡半数,街道上的百姓和摊贩走卒倒比岳平镇多多了,而且相比岳平镇百姓的死气沉沉,脸上还至少透着几分生气。 这里的街道四通八达,同时并行十匹马都绰绰有余,这倒方便了叶永礼一路狂奔。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个街道,灰雀终于在一栋楼宇上空盘旋停下了。 叶永礼看着阁楼门匾上的字和往来的宾客,整个人犹如雷劈。 第91章 甜宝不见了!!! 百娇阁。 “客官,慢走,记得再来哟!” “公子,来呀,进来听首小曲呀!” 门口那迎来送往的姹紫嫣红,不是青楼妓馆还能是什么! “哇!漂亮姐姐!” 甜宝下巴搁在叶永礼的肩头,惊叹的眨巴着星子闪烁的大眼睛。 “哈啾——” 随后奶团子就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引得姹紫嫣红纷纷望过来。 “瞧,那有个带孩子来逛窑子的!” “逛窑子?你看看他穿的那身像是有钱来逛窑子的?肯定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来咱们百娇阁卖丫头片子的!” 娇笑调侃震耳欲聋,叶永礼身形慌乱一闪,瞬间离开了百娇阁门口,躲进了一个巷子里拍胸脯。 你才卖孩子,你全家都是卖孩子的! 屋檐上的灰雀疑惑的歪了歪鸟头,咋走了? 赶紧振翅跟上。 宝!大个子!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面呀! “三舅父,拉屎!” 奶团子难受的顾涌了一下四肢,小脸憋的通红。 叶永礼心里一惊,赶紧松开胸前的布带子,把勒了一路的奶团子放到了地上。 甜宝小脚落地,用力的舒展了下。 呜——解除束缚,小手小脚好开心吖! “噗——” 一声清脆的屁声响起,奶团子赶紧捂住了屁股,“三舅父,拉屎!” 大眼睛到处找茅厕。 着急又可爱的小模样让叶永礼忍俊不禁,四处看了看,找了一处隐蔽的墙角,把奶团子放好,“拉!三舅父给你挡着人。” 甜宝低头看了看干净青石地面,皱起了小眉头,“屎,脏的” “没事的宝,你只管拉,一会三舅父收拾干净就可以了,你别忘了,二舅父还等着我们去救呢!” 一想到二舅父,奶团子顿时急了,赶紧扒了裤子乖乖蹲下,大眼睛偷偷瞄了眼三舅父修长干净的大手。 叶永礼赶紧背过身去,剑眉一瞬间紧皱起来。 二哥这是被女魔头藏到了青楼里面? 他怎么也没办法把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和这种风花雪月的场所联系起来。 但灰雀绝对不会引错路。 早知道女魔头会把二哥带到这种烟花之地藏身,他就不该带甜宝来。 光天化日,想带着甜宝潜进人多眼杂的青楼找二哥,简直难如登天。 “宝,拉好了吗?” “宝,怎么不说话,舅父要转身给你擦屁屁咯?” 叶永礼连问了两句,身后都静悄悄的,赶紧扭头,只看到了一坨孤零零的臭臭坐在青石地上。 他的心口瞬间停窒了。 !!!! 甜宝不见了!!! “甜宝!!” 叶永礼扯着嗓子嘶喊了一声,飞快的到巷口附近找了一圈。 没有!! 甜宝很听话,绝对不会乱跑。 一定是被那个女魔头掳走了! 他心里涌上无限的恐慌,对方咫尺之隔的偷走了甜宝,自己却没有察觉到分毫! 这身手全然超出了他想象的极限。 灰雀落在了叶永礼的肩头,歪着头着急叫,“啾啾啾啾啾——” 叶永礼捂着几乎要砰跳出来的胸口,一把灰雀抓到眼前,红着眼和它对视,“带我去找甜宝!快!” 说完就松开了手把灰雀抛了出去。 灰雀却直愣愣的摔到了地上。 吓昏了! 见此一幕,叶永礼胸口止不住剧烈的起伏,踉跄的追到大街上看着来往的路人,慌乱的连连嘶吼声都发不出来。 脑子嗡声一片,已经完全失去了思索能力,腿脚在人群中来回奔走,却盲目的不知道何去何从。 突然他的衣袖被人拉住,“叶三哥!” 脆丽的声音让叶永礼慌张到缥缈的视线定格,看清是封紫君,他眼尾瞬间通红,“我、我把甜宝弄丢了” 男人沙哑的声音哽咽颤抖,让封紫君心中微微一紧,赶紧道,“我知道,我和爷爷看见甜宝被两个男人掳走了,定是拍花子,爷爷已经追上去了,我是专程来给你报信的!” 简单的一句话,让叶永礼的心神瞬间归位,反手激动握住封紫君的手,“真的?那、那我们快些去追!” 手腕陌生有力的炙热让封紫君不太自在,但握自己的大手颤抖的厉害,一时间她竟不忍心推开,“走!” “叶三哥,那两人不像一般的拍花子,轻功高超异常,而且他们不止掳了甜宝一个,一起被掳走的还有另外两个孩子。” 叶永礼腿长脚快,封紫君跟不上,气喘吁吁的小跑着。 “紫君姑娘,得罪了。” 叶永礼忧心甜宝,见封紫君跟自己跟的吃力的紧,一咬牙,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几个踮脚纵身,就施展轻功带着怀里的人儿跃上了屋檐,一阵疯狂的飞檐走壁朝封紫君说的方向奔去。 封紫君吓的脸色惨白,只能下意识的闭紧双眼,纤细的臂紧紧攀附着叶永礼的肩,生怕摔下去。 疯老头有点轻功,但是不多,一路朝北城外的荒滩狂追了好一截,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两个蒙面男人拎着孩子越跑越远,累的他四肢趴地直喘气。 突然一阵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惊的他连连抬头望去。 “臭小子!放下紫君!” 看清略过的人影,疯老头瞬间变的暴躁无比,顾不得歇气,连爬带跑的又追了出去。 吖,宝的屁屁还没擦! 甜宝被随手丢坐在一个屋子的地上,裤子还跨在膝盖处,屁股蛋子直接挨上了地面,她小身子一震,赶紧双手撑地站了起来。 “哇哇——娘亲救命!” “哇哇哇——奶奶!奶奶!” 震耳欲聋的哭声吓的甜宝一个机灵。 转身就看到两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小姐姐,正坐在地上哭的鼻涕冒泡,打着哭嗝喊家人。 甜宝挠了挠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坏蛋掳了。 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眼四周,奶团子刚好看到掳自己过来的坏蛋准备关门。 奶团子下意识哒哒跑上去,着急的伸出了小手,“叔叔,纸?” 正在关门的高挑男人一怔,低头和奶团子对上眼神。 一个眼神狠厉不解,一个大眼无辜。 奶团子反手拍了拍光屁股蛋子,奶声解释道,“叔叔,拉屎,纸!” 宝知道对方是坏蛋,宝很害怕,屁股缝有屎很脏很不舒服,擦干净再害怕叭。 男人看了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个崽,又看了看平静中带着哀求的甜宝,眼底涌上复杂和震惊,啪的把门关上锁好,马不停蹄的奔向主屋。 第92章 呜呜——宝真的要被吃掉了! 甜宝瘪了瘪小嘴。 叔叔好小气哦,擦屁屁的纸都不愿意借宝一张。 她看了眼哭的缓不过气的两个小姐姐,大眼睛里露出可怜,哒哒走上去两步想安慰小姐姐,可是屁股缝子却实在是不舒服。 嗯,还是先弄好自己的事情叭! 奶团子急急的扫了一圈,在屋子左侧看到了一方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砚台,桌子中间还有几张写满字的纸。 她小脸一喜,赶紧哒哒跑过去,抓起桌上的纸就撅着屁股蛋子,给自己擦屁股。 窗口外,一身月袍的中年男子刚到自己书房窗外,就看到比自己书案高不了多少的孩子正撅着小屁股,拿着自己的诗集稿纸擦屁股! 小小的眉头凝着认真,擦一下,拿到眼前嫌弃的看一眼,笨拙的对折,再擦。 安静认真的模样,和另外两个孩子的凄厉恐惧的嚎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主子,这可是” 月袍男子身边的黑衣男人着急的想制止甜宝,却被月袍男子竖起食指噤声。 黑衣男子眼神震惊,那可是主子写给小姐的 擦好屁股,甜宝笨拙的把裤子提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草纸,四处寻找了一下,看到墙角的唾壶哒哒跑过去,往里面看了一眼,歪着小脑袋思索片刻,这才把草纸丢了进去。 一切做完,甜宝奶呼呼的松了口气,这才把眼神落到哭的嗓子都发哑的两个小姐姐身上,哒哒跑过去。 “姐姐,不哭!坏蛋,会打!” 奶团子思索了一阵,认真的对两个小姐姐说道,还做出奶凶的表情,伸手打自己的屁股以作示例。 两个小丫头都是三四岁的年纪,一个哭,另一个就更害怕,这才哭的止不住。 这会看到比自己还矮小的小妹妹都没哭,纷纷打着哭嗝好奇的盯住了她。 见有效果,奶团子赶紧又演示了一遍,“哭了,会打疼!不哭,打轻的!” 不知道是羞于在小妹妹眼前哭鼻子,还是听懂了甜宝话里的意思生了怯意,两个小丫头抽抽涕涕的止住了哭声。 见状,奶团子小嘴咧开,赶紧伸出小手抓住其中红色衣衫的小丫头,“姐姐,起来,屁屁冷!” 小丫头顺从的爬了起来,另一个小丫头见状也自己爬了起来。 窗外,月袍男子,看着甜宝的眼神浮上震惊,随后又蒙上了一丝恍然和悲伤。 “爹爹累,馨儿不闹!” “爹爹忙,馨儿,自己玩” 黑衣男子察觉到主子的情绪,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屋里的甜宝,小心翼翼道,“主子,这个小丫头倒和小姐” “你先下去。” 月袍男子轻声打断了黑衣男子的话,迈步走向正门。 黑衣男子赶紧收声退下。 “吱呀” 大门被推开,三个娃娃齐齐吓了一跳,刚够着桌子上点心的手立刻缩了回来,惊恐无措的看着月袍男子进来。 绿色衣服的小丫头惊恐的指着甜宝,“她、她让我们取的。” 闻言,月袍男子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果然,人之善恶,小时候就能显山露水。 甜宝赶紧从凳子上溜下来,哒哒上前两步站在了两个小姐姐身前,“吃饱,卖多钱!” 拍了拍小肚子,仰望着月袍男子的小脸是商量的表情。 这个坏蛋叔叔好高大啊,宝心里很怕的呀,但是宝不能哭不能闹,这样坏蛋叔叔应该会让她活久一点,那就可以等到三舅父和姥姥来救宝的! 再说,等宝出去,小鸟也可以帮宝的,不慌不慌哒! 月袍男子眼底微松,透着一丝难以置信,弯了弯唇角,“卖你的钱不够买这盘点心的,还是立马吃了你们比较划算。” 故意板着脸,等着看奶团子被吓哭。 “哇哇——娘亲,救命!” “呜呜——” 甜宝身后的两个小丫头直接被吓哭。 奶团子的大眼睛却忽闪过一丝,凶狠?! 月袍男子震惊更甚,连平时觉得烦躁的孩子哭声都充耳未闻,怔怔的和奶团子对视,隐隐期待她接下来的反应。 甜宝大眼睛偷偷看了眼坏蛋身后敞开的大门,飞快的转身,把桌子上的点心抓到手里塞进嘴巴咬了一口,然后走到坏蛋身边,伸手抓住了坏蛋的小手指,拉着他就朝外走,“走,吃宝!” 软乎乎的小手握住自己手指的那刻,月袍男子浑身一震,呆怔的低头看着奶团子头顶的发旋,任由她拉着自己朝屋外走。 甜宝拉着坏蛋胡乱的在回廊乱走,大眼睛一直盯着空中,“啾啾——” “啾——” 几只灰雀落在枝头。 甜宝小声,“啾啾——” 灰雀齐齐歪头回应,“啾啾——” 然后呼啦飞走。 月袍男子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飞出府外的灰雀,眼神又落回奶团子身上,浮上疑惑。 和小鸟儿报完信,甜宝紧张的小手都出了汗,松开坏蛋的手,在身上擦了一把,小短腿开始磨磨蹭蹭不肯走了。 呜—— 三舅父,你能不能快点来救宝,宝要被坏蛋吃了!! 月袍男子察觉到身边孩子的心虚磨蹭,唇角染上一丝笑意,伸手拾起她的小手,加快了步子,“走快些,我肚子饿的厉害。” 甜宝的小揪揪都差点吓的竖起来,小短腿被迫跟着快跑。 呜呜——宝真的要被吃掉了! 很快,月袍男子就拉着甜宝来到了小厨房,里面干活的婆子们见主子过来,吓的赶紧丢下手里的活,起身行礼,“主君!您,您怎么到厨房来了?” 婆子们垂头,遮掩住眼底的惊诧。 主君向来嫌小孩聒噪,最是不喜欢小孩近身的,先前拉小姐的手都极少极少。 可他现在却拉着一个两岁娃娃! “灶火填满,锅里上水,然后出去!” 月袍男子收敛住唇边的笑容,冷声吩咐。 婆子们赶紧应声,手脚麻利的照做完,鱼贯出了厨房,离的远远的。 一大一小站在厨房中间,静默无声。 看着锅里开始冒出热气,甜宝的小脑门开始流汗,小身子也忍不住开始打颤。 “叔叔,水煮,烫的!” 思索了好久,甜宝鼓起勇气仰头望着坏蛋,小心翼翼的商量,“可以,不疼?” 两言三字,表达不甚清楚,但月袍男子就是一下听懂了。 水煮着吃,会很疼,有没有不疼的法子吃掉我? 不过两岁多,远离家人几步就忍不住慌张找寻哭鼻子的年纪,现下马上面临要被吃掉,却不哭不闹,甚至还能和要吃自己的坏蛋打商量。 超乎常理的大胆聪慧。 第93章 好凶好狠的娃娃! “那你想让我怎么吃了你?” 月袍男子望进奶团子黑黝黝的大眼睛里,眼底有一丝期待和兴趣。 甜宝瘪嘴想了想,伸出小胳膊自己尝试着咬了一口。 呜——怎么吃好像都很疼吖! 大眼睛无助的扫了一圈厨房,突然变的晶亮,哒哒跑到切菜的案板前,指着悬挂的鸡和鱼,“介个肉肉,好吃。” 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又说,皱着小眉毛摇头,“宝,有屎,脏的,不好吃。” 月袍男子一怔,哑然失笑。 厉眉舒展,唇角绽放,犹如冰山微融。 甜宝小脸一呆,坏蛋叔叔竟然笑了。 她心里的害怕少了一点点,赶紧也咧着小嘴跟着憨憨笑开,“宝,会干活,不吃宝,行叭?” 说着就赶紧验证自己说的话,哒哒跑到洗碗的盆子前,坐在小板凳上,笨拙又娴熟的把袖子挽起来,一只小手拿碗,一只小手拿洗碗布,像模像样的洗了起来。 多干点活,是不是可以死的慢一点吖? 这样就能等到三舅父来救宝啦! 边洗,奶团子边咧嘴朝月袍男子笑,“看,宝,会洗碗,有用的。” 月袍男子收敛了唇角的笑容。 孩子的每个动作都很吃力,洗的也很慢很笨拙,但是能看出来,她是真的会干活。 小小的一只,不哭不闹,叉腿挽袖的坐在比她大几番的木盆前,努力又认真的替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这不是一个两岁孩子面对生死攸关该有的正常反应,倒像是日日都活在生死的边缘,逼出来的求生本能。 什么样的家户,会让一个两岁多的娃娃干活? 她在家里过的很苦吗? 男子的眼神落在甜宝破烂补丁的衣服上,脑海里想起手下的话。 ‘主子,红衣服的是在街道明抢的,绿衣服的是在一处不错的宅院里掳出来的,本来是准备直接回来的,可到了百娇阁门口,我听到妓子说光屁股的丫头片子像是要被她爹卖进青楼,就顺手掳来了。’ 难怪! 这么点大就准备卖进青楼妓馆,平日里对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在看奶团子奋力洗碗的小身影,月袍男子的胸口突然堵的厉害,快步过去伸手就把她提起来抱了起来。 奶团子小身子猝不及防的悬空,以为月袍男子要立刻把自己吃吃掉,吓的全身僵直,随后奶凶一瞬间覆盖大眼,下意识朝月袍男子的耳朵狠狠咬了下去。 “嘶” 月袍男子疼的闷哼一声,下意识松手。 奶团子从怀里摔下去,疼的惨叫一声,但是顾不得许多,就跑出厨房。 月袍男子摸了摸耳朵,只见一手殷红,眼底震惊汹涌扩散。 好凶好狠的娃娃! 他立刻提袍追了出去,见甜宝正奋力的迈动小短腿盲目的在院子里逃窜,嘴里还不停的发出啾啾的声音。 “咚!” 或许是太慌张了,甜宝没看到回廊里有个台阶,一脚踩空滚了下去。 还没等她爬起来,月袍男子就已经到了眼前。 奶团子小手小脚伏地,全身戒备的像只躬身炸毛的小猫咪,龇牙望向月袍男子,大眼睛心虚紧张的四处张望,像是在找逃生的机会。 月袍男子沉寂已久的胸腔像是被什么钝击了一下。 好生强悍的求生欲! 对一同被掳来的同伴给予安抚,面对自己这个强者,先是乖巧讨好,无果后现在又无所畏惧的反抗对峙。 善良,聪慧,胆魄共存一体。 世间竟有这般奇妙的小人儿! “别怕!” 月袍男子停下脚步,下意识开口,“我不吃你了。” 奶团子大眼睛里的戒备凝了凝,不相信的后退了几步,“不吃?为啥?” 为啥抓宝来这里? 月袍男子怔了怔,随后笑了,“没用的小孩当然只能被吃掉,可你能干活,还能逗我开心,有点用。” 甜宝听明白了一点,坏蛋叔叔说她有点用。 小身子松下劲,但还是远远的和月袍男子对峙着不敢靠近,“真不吃?” “真的。” 月袍男子点头,笑意加深,“但是你得哄我高兴,不然还是会吃掉你。” 甜宝呆了一小会,站直了小身子,试着靠近了月袍男子两步,“宝干啥,你高兴?” 真好,可以多活一会会了。 月袍男子眼神微转,一本正经道,“乐一个给我看。” 甜宝眨了眨大眼睛理解,赶紧朝他咧开小嘴,憨憨笑开。 和刚才炸毛的模样判若两只。 “哈哈哈!” 月袍男子胸腔突然一阵豁然,被奶团子乖顺可爱的模样逗的朗笑出声。 路过回廊的两个丫鬟猛然僵住了步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是主君没错。 主君笑了??!! 主君竟然笑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震惊成了石像。 她们进院以来,从未见主君脸上露出过一丝笑容,何况是这般的开怀大笑。 月袍男子朝甜宝伸出手,“走,随我来!” 甜宝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戒备,看着眼前的大手没牵。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月袍男子故意板了板脸,“不听话?小心吃掉你。” 甜宝一个激灵,赶紧伸手握住了他的小手指,讨好的弯了弯眼睛,“听话的。” 两个丫鬟捂住了嘴。 主君竟然主动和小孩说话,还牵小孩的手! 管家可是三令五申不准再主君面前说提起孩子,或者说关于孩子的话茬,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奶团子乖巧讨好的小表情,月袍男子眼底染开一丝笑意,转身就看到丫鬟们正满眼震惊的看着自己,眼底瞬间凝了一层冷霜,“备膳,顺便准备些孩子爱吃的饭菜。” “是,主君。” 两个丫鬟赶紧垂头靠边,待月袍男子离开了,才快步朝厨房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宝,甜宝。” “甜宝……有家人吗?” 月袍男子看了眼奶团身上的衣服,这个名有点自欺欺人的感觉。 甜宝小腿哒哒跟的欢实,“有,很多很多哒!” 一想到家人,小小嘴角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 “有哥哥吗?” “有,大哥哥,二哥哥!” 月袍男子皱眉。 家里人多,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在荒疆这种地方只怕连饭都吃不饱,也难怪要卖了这小丫头。 第94章 怪叔叔一个人吃饭是不是也会哭? 说话间,一大一小已经手牵着手来到了膳厅。 服侍的丫鬟们看着自己的主君竟牵着一个孩子进膳厅,个个眼底都流露着震惊,却不敢表现出来任何异样,不动声色的伺候一大一小坐下。 甜宝认得眼前是吃饭的大桌子,小脸露出好奇,这个坏蛋叔叔带她来吃饭的地方做什么吖? 她小身子突然一僵,吃饭! 坏蛋叔叔不会是要把宝当饭吃了? 想到这里,奶团子滋溜一下从椅子上滑下来,钻到了桌子底下。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丫鬟们面面相觑。 小丫头这是做什么? 月袍男子先是一怔,随后忍不住勾了勾唇,弯身看向桌子底,“你要在桌子底下吃饭吗?” 甜宝戒备的眼神变的疑惑,“吃饭?宝?” 说完不确定的拍了拍自己。 月袍男子点头,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没人陪我吃饭,我会不高兴的。” 说着板了板脸。 甜宝心里一颤,又忙不迭爬出来,乖乖的爬回椅子上,伸着脖子看向门外。 呜——三舅父,你怎么还不来哇,宝快被怪叔叔吓死了吖! 很快,丫鬟们就鱼贯进来布菜,鸡鸭鱼肉汤菜,摆了满满一桌,整个膳厅都弥漫着浓郁的饭菜香。 “咕噜噜……” 奶团子小肚子震天响了一声,馋虫都要被勾出来了。 丫鬟把烫热的帕子呈到月袍男子跟前,他伸手取来,拉着甜宝的小手,垂眸替她把小手擦净。 一下一下,很是小心仔细,像在擦拭一件难得的珍宝。 奶团子大眼睛呆了一瞬,要不是身处的地方很陌生,她都以为是舅父在给自己擦手。 这个怪叔叔到底是好人还是坏蛋吖? 如果是好人,怎么会吃小孩呢? 可坏人会这么温和的给宝擦手手吗? 奶团子又陷入了蒙圈当中,分不清好坏人啦! 所有丫鬟都惊呆了。 主君除了对自己的长枪和文房四宝爱惜如命,其他的都不曾放进眼里,就连当初的小姐 可眼下他竟然对一个掳来的孩子如此细心周到! 这个小丫头片子难道是什么能蛊惑人心的小妖怪?不然怎么会让主君和变了个人一样。 “主君,菜齐了。” 收了净手帕子,丫鬟们压着心底的疑惑震惊退到了一旁。 “嗯,都退下!” 月袍男子吩咐道。 冰冷如常的声音让丫鬟们心安了一些,赶紧退到了院子里候着。 这才是她们熟悉的主君嘛! 看着奶团子大眼睛瞪的溜圆死盯着桌子上的烧鸡,细细的小喉咙不停的涌动,月袍男子眼底浮上一抹笑意,伸手撕下鸡腿放到她的碗里,“吃!” 虽然昨天刚吃的兔兔,但是甜宝好久好久没有吃过鸡腿了,馋的口水差点滴到桌子上。 但是她还是拼命忍住了,指着空着的位置摇头,“家人?等,一起吃!” 闻言,守门的丫鬟腿肚子打了个颤。 家人,是主君的大忌! 月袍男子的脸色也沉了沉,眼神阴的像是能滴出水来,“这个家,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家人。” 奶团子呆住了。 怪叔叔没有家人。 她伸头看向桌子两边,全是空的椅子,小小的心里突然有点难过。 在遇到姥姥和家人前,宝都是一个人吃饭的。 坏奶奶他们在屋里边吃饭边说笑,听起来很开心很热闹。 她一个人缩在猪圈里候着,等怀奶奶她们吃完洗完碗离开厨房了,她才敢去厨房找剩饭剩菜。 一个人吃饭,宝的大眼睛老是想流泪豆豆,要很努力才能忍住的。 怪叔叔一个人吃饭是不是也会哭? 甜宝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月袍男子桌子上的手,“不哭噢,宝,陪叔叔,吃饭饭。” 说着把大鸡腿拿起来放到了他碗里,咧着小嘴憨乖一笑,“叔叔,宝,不抢。” 笨拙的拿起筷子,奋力的够着离自己最近的一盘狮子头。 月袍男子眼底闪烁,桌子上的手微微收紧,不由自主的拿起筷子,替奶团子夹了一粒狮子头。 甜宝是真的饿急了,嗷呜咬了一大口,烫的小嘴巴斯哈斯哈的还舍不得吐出来。 见月袍男子怔怔看着自己,没有动碗里的鸡腿,她囫囵把嘴里的肉咽下去,伸手拿起鸡腿怼到了他的嘴边,“介个,好吃。” “吃饱饱,不吃小孩,错的。” 看着奶团子一脸认真的教自己不要吃小孩,月袍男子猝不及防的笑了,“好,我吃饱一点,以后不吃小孩子了。” “真的?听话?” “嗯,听话,不吃小孩了。” 奶团子瞪大了眼睛,拍了拍他的胳膊,比了个大拇指,“棒的吖!” 月袍男子笑容渐大,咬住了奶团子送过来的鸡腿。 守门的两个丫鬟隔空传递着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主君非但没有大发雷霆,竟然还听一个两岁孩童的话。 最关键的是,主君什么时候吃过小孩了? 甜宝自己吃什么,就要给月袍男子的碗里放什么,大眼睛都是纯真的鼓励。 她明白了,怪叔叔没有家人,所以没人对他好,也没人教他不能犯错。 怪叔叔还是很听话的,宝才教了一遍,他就知道不能吃小孩了。 宝回家之前,要再多教他一点正确的事情。 “嗝” 一大一小吃的餍足,奶团子朝月袍男子笑出了小牙,“谢谢,叔叔!” 说着,拍了拍自己鼓鼓的小肚子,“吃饱!”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桌子上剩的饭菜,“介个,给小姐姐,好不?” 两个小姐姐一定也很饿很饿了叭。 月袍男子点头,把丫鬟喊了进来,“端些饭菜送到书房,待那两个孩子吃过了,就让追风送她们回家。” 丫鬟们赶紧照做,眼神不由自主瞟向甜宝。 这两年,追风追云不知道往宅子里掳了多少孩子,大都和小姐有六七分相似,主君大都是看一眼说上几句话,就又让原封不动的送回去了。 眼前这个小丫头和小姐的样貌半分都搭不上边,穿的破破烂烂的,说话也虎里虎气的,竟还被主君另眼相待了。 眼见奶团子欢欣起来,月袍男子面色也露出愉悦,朝她伸出手,“走,叔叔带你去个地方。” 第95章 主君会笑了!主君会笑了! “哪里?” 奶团小脸疑惑,但还是把小手放进了月袍男子的手心里。 “去了就知道了。” 月袍男子垂眸和奶团对视,眼底闪过一抹温和。 甜宝噢了一声,乖乖跟着出门,七弯八拐,不知道穿过几个回廊庭院,白袍男子终于在一处院落门口停了下来。 奶团子立刻被垂在院落门口两侧的小兔子花灯笼吸引住了。 “肉肉!” 甜宝眼底一亮,指着花灯惊呼。 这个兔叽白白的,红眼睛,比神奇空间里的兔叽好看多啦! 难怪要挂起来呢,这样好看,怪叔叔肯定舍不得杀来吃啊! 月袍男子微微疑惑,“喜欢吗?” 甜宝很诚实,“喜欢吖!” 这么好看的兔叽,当然喜欢吖! 闻言,月袍男子望向身后,立刻有丫鬟会意,寻来木梯将小兔子花灯取了一盏下来。 “送给你。” 月袍男子把花灯递给奶团,看着她呆呆的不可置信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和满足。 甜宝小手伸了伸又赶紧缩了回来,大眼睛闪闪发光的盯着小兔子花灯,在身上摸寻了一圈后,奶团子眼睛里的光暗了暗,悻悻摇头,“不要……” 月袍男子疑惑,“不是喜欢吗?为什么不要?” “叔叔,给宝,好吃的,给兔叽,宝啥没有!” 甜宝努着劲一口气说完,大眼忽闪的看着怪叔叔,一副生怕他听不懂的模样,小手拍了一下然后摊开,“看,宝,啥没有!” 月袍男子瞬间反应过来,冷峻的眉眼都化开三分。 奶团子的意思是,自己给了好吃好喝的,又送花灯给她,可她却是没有什么回送给自己的,所以不能要。 这么小,竟还知道礼尚往来,见面不过两个时辰,但他已经觉得自己得了块宝藏。 月袍男子望向大丫鬟,“南月,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给追风追云,就说是我赏的。” 唤作南月的大丫鬟眉眼微惊,“是,主君。” 月袍男子的目光再次落到甜宝身上,仔细打量一圈后,蹲下身,从奶团子裤腿上撕下来一圈布条。 “这个送给我行不行?” 把布条伸到目瞪口呆的奶团眼前,月袍男子一本正经道,“有件衣服破了,刚好可以用它打补丁。” 看着自己短了一截的裤腿,甜宝小手心疼的揪了揪衣角。 介是村里婶婶给甜宝做的新衣服吖! 被撕破了,婶婶们会不会怪甜宝吖? 大眼睛偷瞄了眼小兔子,又想起刚才吃了怪叔叔那么多好吃的,奶团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起来,望向月袍男子点头,“好,送叔叔叭!” 有丫鬟上前来接月袍男子手中的布条,他却径直把布条塞进了怀里。 “我收了你的布条,这个小兔子你也得收着。” 月袍男子再次把小兔子花灯凑到奶团子眼前,眼神坚决不容拒绝。 甜宝小小的心踏实了,笑眼弯弯的点头,“好,谢叔叔!” 小手迫不及待的把小兔叽接抱到怀里,张嘴朝兔耳朵啃了下去。 月袍男子:??? 丫鬟们:!!! 甜宝的小眉头皱了起来: 介个小兔子不好吃吖! 小舌头努力的把嘴里的纸朝外吐,小脸苦巴巴懵乎乎的看着月袍男子。 怪叔叔是不是知道介个小兔叽不好吃,所以才挂在门口看着玩的吖? 奶团子心疼的看了看自己残缺的裤腿。 呜——宝的裤子! 月袍男子一直盯着奶团子的小脸,将她一瞬间变幻的表情收进眼底,这才反应过来。 小丫头从没见过小兔子花灯,但却见过人家吃兔子肉,这个小兔子花灯又做的栩栩如生,只怕是被小丫头当成可以入嘴的兔子肉了! “哈哈哈!” 回味过来,他忍不住朗笑出声,随之淤积胸腔多年的浊郁之气喷涌而出。 丫鬟们:!!!!! 随即面面相觑,一片喜色。 太好了,主君会笑了!主君会笑了! 奶团子好容易伸手把舌头上的纸屑扒拉干净,看着大笑不已的月袍男子,虽然心里有点闷闷的,但大眼睛也跟着弯起了笑意。 只要怪叔叔开心,宝就是安全哒! 好开心吖! 止笑之后,月袍男子吩咐道,“把另一个取下来,点上!” 丫鬟们会意,连忙喜气洋洋的取小兔子花灯,然后点灯。 这会功夫,月袍男子拉着奶团子快步进了院子里的一处房间。 房间很大,但是墙面窗户都被厚帘子遮的严严实实的,导致里面和夜晚一样昏暗,只有开门后才透进了一束光。 甜宝眼睛睁的圆溜溜的,里面盛满了好奇。 此时,丫鬟们提几个各式各样的花灯鱼贯进屋,顺便把们关上了。 花灯里面的灯火折射出来,整个屋子瞬间光影斑驳,闪烁着绚丽。 小兔子花灯,锦鲤鱼灯,莲华灯个个都被芯子里的灯火照的通明,好看的耀眼。 “哇” 甜宝的大眼睛里被花灯照应的亮晶晶的,全是惊叹,小嘴巴也张的大大的,忍不住靠近花灯,伸出小手去摸。 随着触碰,花灯摇曳,光影闪烁,印照在奶团子的小脸上,如梦如幻。 “好看吖!” 震惊过后,奶团子激动的欢蹦乱跳起来,原来小兔叽是大灯灯吖! “哇哇哇,小兔叽,小鱼,小花花!好看吖!” 小小的人儿在花灯之间欢快穿梭,整个屋子都充斥着她幸福的惊呼。 月袍男子微微出神,唇角不自知的牵出大大的笑容。 “喜欢吗?” “嗯嗯嗯,宝,好喜欢吖!” 奶团子开心的在月袍男子身前一纵 一纵的,毫不掩饰的表达着自己的喜欢。 “那这些灯都送给你。” 月袍男子忍不住伸手,想摸摸甜宝的头,触及之时却又怅然缩了回来。 甜宝定在了地上,“啥?” 介么多好看的灯灯都要送给宝? 她眼神如胶的看了眼花灯,又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下定了决心似的,把另一只完好的裤腿伸到了月袍男子脚边,“谢,叔叔,送叔叔叭!” 第96章 府上禁地 宝把灯灯都带回去,也给婶婶们分,婶婶们看到介样好看的灯灯,肯定就不会怪宝啦! 月袍男子一怔,笑容层层漫叠,“这样可不够。” 奶团子呆了呆,只好又把小手臂伸过去,“介,够叭?” 丫鬟们忍俊不禁的掩住了翘起来的唇角。 难怪主君喜欢这小丫头,憨乖憨乖的,果然有趣。 月袍男子笑着摇头,“还不够,得把你身上的衣服都送给我才行。” 甜宝惊的小眉毛都挑高了,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宝光屁股,羞羞脸。” 大眼睛不舍的望向花灯,“宝,不要了。” 然后看着大丫鬟南月手里耳朵缺了一角的花灯,甜宝赶紧跑过去伸出双手,“姐姐,介个,是宝的。” 介个是宝的裤腿换来的,可以要的。 南月笑着把灯递给了奶团子,“好,拿好了哦,里面有火,小心烫着!” 甜宝如获至宝的把缺耳朵的花接过来,欣喜的摸摸,再也不看其他花灯一眼。 月袍男子冰封的眼眸又化开些许,默默的给丫鬟递了个眼色,丫鬟们忙四散开来,给屋里掌了灯,瞬间屋里灯火通明,全景显现。 甜宝看着怀里的小兔叽花灯一点点黯淡,疑惑的抬头,瞳孔猛扩张开来。 入眼之处,藕色的纱幔从门厅一直蔓延到床幔,特制的方桌小椅和精致小巧的配套茶壶小杯,甜宝大小的孩子不需要大人抱,就可以自己坐上去吃饭喝水休憩,门帘缀下来的流苏串珠五彩斑斓的欢快跳跃,叮铃脆响,赏心悦目。 外间的木柜格栅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意,有穿着素白裙衫的精致木偶娃娃,各色花布做成的逼真绢花,形色各异的小面具,七彩斑斓的蹴鞠球 琳琅满目的挤到眼睛里,甜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看哪个了。 情不自禁的哒哒走近木柜,呆呆的看着柜子里的每一样玩意,大眼睛里的喜欢和着迷愈来愈浓厚。 小手忍不住想去摸,但是每每要碰到的时候又赶紧缩回来,小小的嘴角一直翘着大大的笑。 月袍男子把奶团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缓步走到她身后,轻声问,“喜欢吗?” “喜欢吖!” “那为什么不摸一摸呢?” “不是,宝的。” 甜宝飞快的看着怪叔叔回答完,又飞快的转回去,继续着迷的看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稀罕东西。 月袍男子眼底一软,“那你最喜欢哪一个?” 这个问题难住了奶团子,大眼睛左看右看,最后艰难的落在了七彩蹴鞠上,“介个,最喜欢。” 月袍男子伸手把七彩蹴鞠取下来,递到甜宝眼前,“拿着,送你了。” 奶团子愣住了,大眼睛像是粘在了蹴鞠上,但是小手却推开了,“不要。” 接触到蹴鞠的时候,小手忍不住多摸了一下,小小的嘴角立刻弯起了幸福的弧度。 看着孩子懂事知足的样子,月袍男子心口突然有点堵,直接把蹴鞠丢了,“我也不想要了,那就丢了!” 蹴鞠在地上弹了两下,咕噜噜滚到了桌案底下。 甜宝急了,小短腿蹬蹬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兔子花灯放在一旁,撅着小屁股,笨拙的把蹴鞠捡了出来,然后抱到月袍男子跟前,“不丢!” 大眼睛里带着满满的心疼,还有一丝生气。 球球介样好看,怎么能丢呢? 月袍男子摇头,“我不喜欢,你喜欢就送给你,不喜欢就丢掉!” 说这又拿起木偶娃娃看了看,“这个也不好看!” 随手丢在地上。 “这个太丑了!不要了!” “这个,太花!” 木柜上的东西接二连三的被丢在地上。 这可把奶团子心疼坏啦,手忙脚乱的开始捡,可是小小的怀里很快就抱不下了,急的小眉毛都皱了起来,“不丢,不丢,宝要的!” 月袍男子眉毛微扬,“那行,这些都是你的了,不然我还丢。” 甜宝: 小脑子有点懵,介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丢呢? 看着满怀的东西,小小的胸口也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宝是不是做梦了? “打开!” 看着奶团子晕乎乎的小模样,月袍男子心情越来越好,继续吩咐。 丫鬟们赶紧一左一右打开了衣柜。 月袍男子帮奶团子把东西放好,拉着她来到了衣柜前面。 丫鬟们把衣服都取出来,一一的展现在奶团子面前。 藕色的小衫,白底小花的裙子,粉白绣花的小鞋子 甜宝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补丁衣服和脚上的草鞋,又看向丫鬟们手中各种各样的衣服鞋子头饰小花,小脸上直接惊现了三个圆。 见奶团子震惊的目瞪口呆,丫鬟们各自抿出了笑意。 虽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娃娃,但表现的种种却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有种憨憨的乖巧,怪招人怜爱的。 要知道这个房子是府上禁地,除了主君谁都不能踏入半步,就连定期洒扫的时候,主君都会在一旁看着。 屋里的每一个物什摆件,都是主君最珍视的东西。 可今天主君却破天荒的把它们都送给了眼前的小娃娃,可见主君是极喜欢她的。 这样惹人喜欢的娃娃,她们也是极愿意好好伺候着的。 “这个衣服我喜欢,送给我。” 月袍男子扯了扯奶团子身上的补丁衣服,然后指着丫鬟手里的衣服说,“这些都是我不喜欢的,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拿去丢了。” 边说边作势上前要从丫鬟手里夺衣服。 奶团子浑身一震,赶紧上前,够不着月袍男子的手臂,直接抱住了他的腿,“不丢不丢,宝宝要!” 月袍男子当即拍板,“好,我先出去,姐姐会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姐姐们手里的衣服你自己想穿那个穿那个。” 说着就移步到了外间候着。 剩下奶团子呆呆的站在屋里,和一群丫鬟大眼对小眼。 “甜宝小姐,你想穿哪件衣服?奴婢给你穿。” “” 在丫鬟们七嘴八舌的甜言蜜语下,甜宝晕乎乎的被脱了旧衣服,穿上了新衣服新鞋子,被推到了外间的落地铜镜面前。 铜镜里,小娃娃上身是藕色小短衫,下身是同色的裤裙,脚底踩着白底绣花花的小鞋子,小揪揪被挽成了双丫髻,一边缀了一个红璎珞,黑黝黝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小脸蛋,像极了观音坐下的小仙童! 月袍男子看着精致可爱的小娃娃,眼底漫上一层恍惚。 馨儿 “主君!不好了,外面闯进来三个不速之客,和追风追云打起来了!” 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走近院子,在门口躬身禀告。 第97章 三舅父来救你了 月袍男子面色微沉一瞬就恢复如初,“让追风追云直接” 说到此处,他看了眼还在发懵的奶团子,话尾直接变成了眼神示意。 小厮自然会意,但这次却没有听话出去照吩咐办事,而是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主、主君,为首那人架势很是不要命,嘴里还叫嚷着让我们把孩子交出来,不然就一把火把我们府烧了同归于尽……” “甜宝!你在哪?三舅父来救你了,听到了应三舅父一声,甜宝!” 小厮话刚落音,一声男人的竭力嘶喊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铜镜跟前的奶团子如梦初醒,大眼睛瞬间变的亮晶晶,哒哒跑到屋外,“三舅父唔” 才喊出口,声音就被一只大掌捂了回去,小身子也被拎抱了起来,大眼睛对上了月袍跑男子略显冰冷的眼眸,“小笨蛋,不要喊,不然会被你家人卖掉的。” 甜宝大眼睛呆了呆,反应过来连连摇头,小手努力的要把男子的手扒开,“唔唔不” 怪叔叔,不会哒,宝的家人很好很好哒。 快放宝下来吖! “甜宝!” 转瞬,一个用白布遮掩口鼻的高大的身影冲进了院子,看到月袍男子正捂着甜宝的嘴,手中的鞭子顷刻间挥舞过来。 却被纵身跃出来的南月轻松的薅住了鞭尾,刚才还温和恭顺的丫鬟,瞬间凌厉逼人,“哪来的贼人,竟然敢擅闯白府!” 甜宝看到叶永礼,整个小身子都透着见到亲人的兴奋激动,小手小脚欢快的舞动着索抱,“唔唔” 见奶团子激烈的‘挣扎求救’,叶永礼气血翻涌,几乎要破体而出,怒喝道,“贼喊捉贼,放下我的孩子!” 立刻缠身上前和南月打了起来。 月袍男子身后的丫鬟个个变了脸色,不等主君吩咐,纷纷凌空上前围攻叶永礼。 奶团子惊呆了。 刚才还温柔的小姐姐们,怎么一下子变得介样凶啊! “唔唔” 奶团子激烈的挣扎着想要下去,不要打宝的舅父! 月袍男子微微蹙眉,只好伸手点了奶团子的定穴。 甜宝:??? 咦,宝怎么动不了了吖? 宝用力! 噗…… 看着奶团子大眼睛底的疑惑和震惊,月袍男子忍不住勾唇,开口吩咐,“先留活口。” “是,主君。” 丫鬟们齐声回应,五人成阵,一招一式都配合的滴水不漏,三下五除二的用叶永礼的长鞭把他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叶永礼心中惊骇,这座府邸到的主人到底什么来头?侍卫深不可测也就算了,就连侍奉的丫鬟,武功都如此了得! 他被丫鬟们质押着单膝跪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神怒视望向月袍男子,“放了甜宝!” 月袍男子刚准备开口,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扬手就朝空中一挥。 月袍男子眼底一沉,下意识用衣袖掩住口鼻,丫鬟们也纷纷动作,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异香入鼻,五个丫鬟纷纷倒地。 见状,月袍男子飞快从胸前摸出两粒药丸,先塞了一颗到甜宝嘴里,又借着遮掩口鼻也不动声色的给自己服下一粒。 奶团眨了眨无辜大眼睛,有点甜,是好吃的吗? 小嘴下意识想嗦巴抿一下,结果还没动,小舌头上的药丸就化了。 奶团子大眼疑惑的转了转,“怪叔叔……” “你给小甜宝吃的啥!!” 奶团子的声音被疯老头的喝声盖住了。 依他的判断,这恶人一定给小甜宝喂了什么毒药! 叶永礼没了桎梏,也欺身上前,伸手就要抢夺月袍男子的甜宝。 “嗖——” “嗖——” 两声破空之音后,叶永礼和疯老头纷纷跌跪在地上,房梁上跳下几个影卫闪身上前,点了他们的穴。 两个人瞬间保持跪姿僵直定在了原地。 “爷爷!叶三哥!” 封紫君刚追上前,就看到这一幕,惊呼着上前。 “紫君,快逃!” 叶永礼和疯老头同时喊出口。 可惜晚了一步,影卫已经弹石出去,正中封紫君的定穴。 “师父!” 奶团子只不能扭头,听到熟悉的声音,脆声喊出口。 月袍男子看了眼封紫君,面上露出一丝疑惑。 小丫头居然有师父? 这女子柔柔弱弱的见风就倒,如何当小丫头师父? 封紫君赶紧回应,“小甜宝,别怕,师父和舅父来救你了。” 见月袍男子怀里的甜宝旧衣不见,穿着一身漂亮的新衣,她眼神微微疑惑。 这个府邸富贵华丽,里面又高手如云,将孩子掳来定不是做简单的拍花子买卖,还将甜宝装扮了一番,这是何故? “主人家,强行闯进贵府非我们所愿,只是贵府侍卫抢走了我们的孩子,这才闹成这般,还请把孩子还给我们,我们立刻出府,绝不逗留!” 封紫君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视着月袍男子请求道。 眼前这个白衣男子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的,若鲁莽硬刚,搞不好四个人都得命丧于此。 甜宝已经被掳来两个多时辰还安然无恙,想来这家主人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其中定有隐情。 月袍男子只淡淡看了封紫君一眼,没有理会,只朝身后微微扭头,立刻有丫鬟搬了两把太师椅上前。 他撩袍坐下,丫鬟将奶团也抱到太师椅上坐好。 “师父,三舅父!” 奶团子终于能正面见家人,高兴的脆声呼喊,下意识想蹦下来奔过去,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大眼睛里瞬间漫上沮丧,“三舅父,抱,宝,动不了……” “好,三舅父这就来抱乖宝。” 闻言,叶永礼尝试用内力冲破穴位,却无果,又气又恼的望向月袍男子。 “叶三哥,稍安勿躁,甜宝暂时不会有事的。” 封紫君察觉叶永礼有异,赶紧开口安抚,生怕他开口惹恼白衣男子,让事态变的更不可控制。 闻声,叶永礼遏制住心头的焦急愤怒,把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月袍男子这才正视封紫君。 第98章 主君竟然要认这小丫头做闺女! 这两个男人,一个武功高强,一个会用毒,都只有一腔莽勇,倒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有几分眼力见。 “从现在开始,这个小丫头不再是你们的孩子了。” 月袍男子看着封紫君道,“若乖乖滚出府去,我会给你们一人一千两银子,若再出言不逊。” 他指了指院子角落里的树,“那就直接给我的寒梅做养料。” 语气淡然平静,却叫听的人寒芒在背,不由自主相信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叔叔,宝,要回家!” 像是听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奶团子突然脆声喊到,“舅父,生气哒!” 虽然三舅父没有说话,但是奶团子看清了舅父瞪的通红的双眼,明显很着急,很生气。 月袍男子眼眸染上一抹凌厉,望向叶永礼,竟然敢用眼神威胁小丫头。 他微微偏头,候在一旁的小厮赶紧下去,不一会就带着几个人开始在寒梅树旁挖坑。 封紫君三人心中一凛。 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月袍男子看也不管三人作何想法,示意丫鬟把奶团的椅子搬的面向自己,然后轻声问道,“你喜欢身上的衣服吗?” 奶团眨眼,“喜欢吖!” “那你喜欢那些花灯和好看好玩的玩意吗?” “喜欢吖!” “好,只要你认我当爹爹,留在这里,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可愿意?” “啥?” 奶团大眼睛呆滞了一瞬,爹爹? 封紫君三人纷纷震惊。 这个男人什么意思!! 这是想拐走他们的奶团子!! 叶永礼刚瞪眼张口准备阻止,就被一块布结结实实的塞了满嘴。 紧跟着,两个丫鬟分别上前,把疯老头和封紫君的嘴巴也塞住了。 三个人不能摇头也不能说话,奶团子也面向着白衣男子,他们只能急得干瞪眼。 天底下这么多小孩,这个男人为什么偏要要给捡来的小孩当爹? 这一定是个幌子,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甜宝,千万不可答应啊! 甜宝疑惑的看着白袍男子,“爹爹,是啥?” 月袍男子愣住了,好一会才问,“你没有爹爹吗?” 奶团想摇头,却发现小脑瓜动不了,只好再问,“爹爹,是啥?” 月袍男子椅靠上的手微微收紧,“你娘亲没和你提过爹爹吗?” 闻言,叶永礼脖领青筋凸起,双眼通红,“唔……” 不准揭甜宝的伤疤!不准! 听到娘亲,奶团眼睫忽闪了一下,小嘴忍不住瘪了瘪,“娘亲,睡觉觉……” 泪豆豆猝不及防的掉了出来,奶团子下意识伸出小舌头,想把脸颊旁边的泪逗豆豆卷进嘴里,可惜卷不到,只能任由泪豆子滑落。 甜宝抽了抽鼻子,憋住了眼泪。 宝现在不能动,所以不能掉泪豆豆,浪费! 见状,月袍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丫头竟然没爹也没娘!! 他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愧色,清咳一声掩饰胸口突然涌上的酸楚,“甜宝,我给你当爹爹!” “爹爹会爱你,护你,天天给你穿新衣,顿顿都让你吃好的喝好的……总之,你想要什么,爹爹就会给你什么。” 话一出口,他身后的丫鬟,包括正在挖坑的下人,纷纷呆住了。 主君竟然要认这小丫头做闺女! 这小娃娃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闻言,叶永礼三人呼吸都窒住了。 这个男人竟然想给甜宝当爹,可天下这么多小孩,为什么偏偏选中了甜宝当闺女? 他一定是那个女贼背后的主人,定是知道了甜宝的特别之处,所以才以天大的好处诱骗甜宝答应给她当女儿,然后再让甜宝为他所利用! 想到这里,三人眼底的心急如焚仿佛要凝为实质。 小甜宝,千万别被坏蛋的话迷惑啊! 甜宝呆住了,怔怔的望进月袍男子的眼底,“爹爹,介么好?” 闻言,叶永礼眼眸紧缩,满是悔恨。 面对诱惑,成人尚且无力抵抗,更何况甜宝只是个心性未定的两岁稚童? 没想到这荒疆,当真是藏龙卧虎,即便母一家子行事已经这般小心,还是没能藏得住甜宝的特别。 今天这一切都怪自己,甜宝才两岁半,她拉屎自己为什么要背过身去呢?孩子的安危面前,那些个礼数避讳算的了什么!! 见奶团面上有隐隐的期待,月袍男子眼底闪过一抹激动,“不仅仅是这样,有爹爹在,从此以后你会日日开心,也没任何人能能欺负你。” 开心? 甜宝瘪了瘪嘴,“宝,不开心吖,动不了……” 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 “爹爹是怕你被他们几个哄骗过去,然后被他们卖掉,所以才定住你的,爹爹这就给你解开。” 月袍男子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奶团子僵坐了好一会了,犹豫了一瞬,他伸手替奶团解开了穴位,“好了,可以动了。” 甜宝小心翼翼伸展手脚,然后扭扭脖子,果然可以动了。 她跳下椅子,朝月袍男子咧嘴一笑,“谢谢,叔叔!” 然后就哒哒朝叶永礼三人跑过去,“三舅父,师父!” 被奶团子抱住的一刻,叶永礼吊在嗓子眼的心落回去半截,眼底瞬间泛上湿意。 他的宝,果真是聪慧又坚定! 甜宝抱了一会,然后松开手,看着三舅父嘴巴被塞住,笨拙的准备把布取出来。 影卫要作势准备上前,却被月袍男子扬手制止了。 他起身,缓步走向奶团身,静静的看着她把叶永礼和疯老头嘴巴里的布都取了出来。 轮到站着的封紫君的时候,奶团垫脚也够不着,一扭头就和走过来的月袍男子对视,赶紧朝他弯了弯大眼睛,“叔叔,帮宝,师父,难受的。” 边说边走到月袍男子身边,伸出小手握住了他的小手指,牵着他朝封紫君走过去。 “小甜宝,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坏蛋啊,你怎么还敢找他帮忙!” 疯老头见状,吓的头发又炸开了些,赶紧出声制止。 叶永礼的心又提了起来。 甜宝顿住了,“疯爷爷,叔叔,不是坏蛋。” 又望向一脸复杂的封紫君,“师父,不怕,叔叔,改错啦!” 说完,最后仰头望向月袍男子,“是叭?” 第99章 你认为叔叔是什么样人,叔叔就是什么样的人 大眼睛里毫无杂质的信任和期待,让人不忍说出任何让她失望的话。 “嗯。” 月袍男子点头,伸手将封紫君嘴里的布取了来,“你认为叔叔是什么样人,叔叔就是什么样的人。” 奶团子闻言,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叔叔,真乖呀!” 小手还忍不住拍了拍,纯粹又发自内心的夸赞。 月袍男子心底微微一颤,眼底闪过一丝暖色。 紧接着,奶团子伸手就准备拉着师父走,却发现师父僵着拉不动,奶团子又眨巴着眼睛望向月袍男子,“叔叔,师父,拉不动吖” 甜脆的声音让月袍男子鬼使神差的又点了头,“好,叔叔解开她。” 他话刚落音,影卫就上前解了封紫君的穴。 封紫君身影微晃,松了口气的同时疑惑惊诧的望向月袍男子。 这个男人对小甜宝这般言听计从,到底是何居心? 见师父成功解穴,奶团子高兴极了,又拉着月袍男子哒哒跑到叶永礼面前,“叔叔,三舅父,难受哒!” “也开,好叭?” 握着月袍男子的小手晃了晃,大眼睛透着乞求和讨好,像惹人怜的小狗狗。 月袍男子心软了一下,艰难的把眼神收了回来和叶永礼对视,对方正满眼复杂的死盯着自己。 有嫉妒,有怀疑,更有恼怒。 总之目光不善,大有解除桎梏立刻就会和自己打上一架,然后把奶团子立刻抢走销声匿迹的迹象。 月袍男子揉了揉奶团子的小脑瓜,“这个人是坏蛋,会卖了你,叔叔不能解开他。” 然后又望向疯老头,“他刚才撒毒粉想毒死我们,所以也不能解。” 闻言,甜宝赶紧摆起了小手,“不坏的,不坏的吖。” 说着拍了拍叶永礼的胳膊,“三舅父,疼宝,不卖宝的!” 又指着疯老头,“疯爷爷……坏蛋……” “改错啦!” 生怕月袍男子听不懂,奶团赶紧拍了拍他又拍了拍疯老头,一本正经加着急,“疯爷爷,和叔叔,一样乖吖!” 说完望向叶永礼和疯老头,“对叭?” 大眼睛一眨不眨,小表情可操心可操心了。 奶团的凝视下,叶永礼躁乱复杂的眼神慢慢平息下来,“是的,甜宝是三舅父的命,三舅父卖自己都不可能卖了宝的。” 疯老头也哼唧道,“老夫、老夫是为了救小甜宝,再说,老夫撒的不过是迷药罢了……” 奶团松了口气,仰头眼巴巴的看向月袍男子,“叔叔,看叭,都乖的,不是坏蛋噢!” 月袍男子和叶永礼两人再次眼神交锋,这回两个人看起来确实老实了许多。 “看在甜宝的份上,我可以解开你们的穴位,但是若你们再敢生诡心,今天你们绝对走不出这个院子,听懂了吗?” 最终月袍男子还是在奶团软乎乎的小眼神中败下阵来,面色冷厉的提前告诫叶永礼二人。 奶团子半懂半不懂,但是却明白怪叔叔这是松口了,小脑袋唰的望向叶永礼两人。 叶永礼悻悻道,“只要你不对我们下手,我们自不会生事。” 疯老头也跟着哼唧了一声,算是附和答应了。 月袍男子这才眼神示意,影卫立刻上前解了二人穴位,然后闪身隐匿在屋檐墙角。 丫鬟们个个目瞪口呆。 如此剑拔弩张的场面,竟被这话都说不清的娃娃三两句就化解了? 挖土的下人们也直起了身子,那他们挖是不挖? 起身之后,叶永礼看了月袍男子一眼,向奶团子伸出了手,“甜宝,过来。” 甜宝乖乖过去握住了他的小拇指,小脸忍不住在三舅父手背上贴贴。 呜——宝有点想舅父了呢! 叶永礼眼底柔软一片,另一只手忍不住揉了揉奶团子的脑袋,心也落到了实处。 封紫君刚蹲下和奶团视线平齐,奶团子就热烈的抱住了她的脖子,“师父——” 小脸贴贴师父的脸,大眼睛里都是踏实和雀跃。 没想到师父也来救宝啦,真高兴吖! 封紫君温柔回应着奶团子,一只手不动神声色的探住了甜宝的脉搏,见全然无恙后才轻轻松了口气。 奶团子和家人们真情流露的温情,让月袍男子深邃无波的眼底暗了暗。 他竟希望这几人是恶人,甜宝对他们是恐惧的抗拒的,这样他就可以一声令下,让这几人全部葬身梅花树底,甜宝就能安心无虞的待在府里伴他左右。 可偏偏甜宝很重视依赖他们。 沉寂已久的心竟生出一丝酸意,月袍男子眼底闪过一抹坚定,随即朝身后吩咐,“带甜宝去房间,她喜欢玩什么便给她取什么,你们好好陪着,不容有失。” “是,主君!” 有丫鬟立刻上前,笑着朝甜宝伸出了手,“甜宝小姐,奴婢带你去玩蹴鞠球好不好?” 蹴鞠球! 甜宝眼底有星子闪了闪,小手下意识就去牵丫鬟,随后却又缩了回来,仰头望向叶永礼,“三舅父,宝,可以玩?” 眼底有期待,但更多的是乖巧和懂事。 叶永礼眼底微微挣扎,戒备的望向月袍男子。 “我有事和你们商议,需避开甜宝。” 他还未开口,月袍男子就开口解释,“如果我想对甜宝不利,今日你们岂还能看到她。” 说罢就转身,朝花厅走去,全然不给叶永礼几人拒绝的机会。 “啧,荒疆何时出了这么号人物,竟如此霸道!” 疯老头看着月袍男子的背影,不服气的嘀咕了一句。 叶永礼一脸复杂的把视线从月袍男子的背影收回来,望向甜宝,“他有没有欺负你?” 奶团子一怔,赶紧摇头,“没有吖,叔叔,很好哒,给肉肉吃,给兔兔!” 小脸上全是对怪叔叔的肯定。 叶永礼眼神闪了闪,望向封紫君,“紫君姑娘,这个男人一定没安什么好心,我们带着甜宝杀出去!” “不好,这里高手云集,凭我们几个想硬闯出去,绝不可能。” 封紫君果断的摇了摇头,“这个男人想杀了我们易如反掌,既开口要商议,想来也不是蛮狠不讲理之人,我们且去听听他怎么说,再做决定。” 第100章 甜宝之争 叶永礼和疯老头对视一眼,虽然眼底还是有不服气,但是不得不承认封紫君分析的有理。 “甜宝,那你跟这个姐姐先去玩一会,一会三舅父就来接你。” 叶永礼朝奶团子点了点头,把小手交到丫鬟手里,“要是甜宝少了一根头发丝,豁了命我也要把这府邸夷为平地!” 丫鬟抿了抿唇,“主君吩咐了,我们自然会小心伺候甜宝小姐,若有闪失,轮不着你动手,主君也饶不了我们。” 说罢便满脸拘笑的牵着奶团子进了房间。 叶永礼三人也由丫鬟引到了花厅。 一路过去三步一花,五步一树,亭台楼阁,回廊院落,处处彰显着这座府邸的实力。 到了花厅,月袍男子已经高坐在主位上饮茶,举手投足的上位者气势,竟让三人的膝盖生出了匍匐臣服之意。 “坐下说话。” 月袍男子睨了一眼,淡淡开口。 叶永礼羞于自己想屈膝下跪的念头,径直开口,“有什么话你就明说,我们乡下人不吃拐弯抹角这套。” 封紫君眉眼一紧,扯了扯他的衣袖,面色坦诚有礼的望向月袍男子,“敢问贵人可是白老爷本尊?” 白罡眼皮子抬了抬,“是。” “白老爷,若你是为了讨伐我们闯扰贵府之事,我们绝无二话,任您责罚,但若是为了甜宝,还恕我们无可商量。” 封紫君态度谦和,言语却很坚决,正视白罡的眼神也不避不闪。 “对,甜宝的事情绝无商量的余地。” 叶永礼连忙附和,虽知白府深不可测,但气势却毫不怯弱。 疯老头眼神四处乱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试图找到突破开溜的机会。 白罡将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讥诮的勾了勾,“确实犯不着商议,杀了你们便是,至于甜宝问起来,我就说是你们把她卖给了我,两岁孩童,必定不会有所怀疑。” 叶永礼和封紫君对视一眼,眼底各自凝着担忧。 他们对这个白老爷的话,毫无怀疑。 “白老爷,你家底深厚,若想养闺女,何不将那些无父无母的孤童接到府中赡养,也算美事一桩,这样夺人子女,制造骨肉分离的悲惨之事,实在有违常伦啊。” 封紫君眼神和语气软下来三分,晓之以情道。 “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天下孩童千千万,甜宝却只有一个,如果我无缘得见她也就罢了,可她既来到了我府上,那任谁都不能将她带走。” 说话间,白罡已经起身,“我找你们商议,不过是念及你们是甜宝珍重之人,所以才想着赠与重金,尽两全其美之事,既然你们顽固至此,那就不必多说了。” 话音刚落,嗖嗖出来好几个影卫,把三人围了起来。 叶永礼握紧了拳头,“你也知道甜宝和一般孩子不同,以她的心性,即使你杀了我们,也未必留得住她。” “白老爷,若你只是一时觉得甜宝有趣,执意强取豪夺我们只能任君杀伐,但如果你真心实意想认甜宝做闺女,此举不过是在给自己和甜宝之间埋雷,或许现在你可以瞒得过她,但总有一天她会长大,当她知道自己的爹爹杀了自己珍重的亲人,还会认你这个爹爹吗?” 封紫君紧跟着叶永礼的话,壮胆赌了一把。 她赌,甜宝这般独一无二人见人爱的孩子,定是让白老爷动了想认闺女的真心。 果然,白罡眼底沉了沉,闪过一抹迟疑。 封紫君趁热打铁,“白老爷,甜宝虽然是我们心头之宝,但是我们也不会借大人和亲人之名强迫与她,如果她心甘情愿认你做爹爹,心甘情愿留在白府,我们绝无二话。” “但如果甜宝不愿意,想必白老爷这样的人物,也不屑去强迫一个稚童?” 空气里瞬间凝滞,白罡身上涌动的威压让影卫都有些心惊胆战。 叶永礼垂眸掩下眼底的慌乱和担忧,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的冲动破了封紫君话里的筹谋。 疯老头也替孙女捏了一手心的汗。 咚咚咚 和白罡的眼神对峙,让封紫君的心口抑制不住的惊跳,但是她努力调息,让自己不至于露怯。 “话说的倒是干脆,可你说话作的了数?” 白罡拂袖,转身坐到了太师椅上,眼低恢复平静。 封紫君望向叶永礼,“叶三哥,虽然我是甜宝的师父,但是她终究是你们叶家的骨血,这件事还得你做主。” 叶永礼眼底挣扎了一番,抬眸拍板,“甜宝师父说的,也是我想说的,只要甜宝开心快乐,哪怕她认你作父,我也不会阻止她,但若旁人威逼强迫她做违心的决定,就算丢了这条命,我也不许!” “呵呵,好啊,既然如此,那就听甜宝的意思。” 白罡勾唇,“不过,你们是甜宝的家人,来此之前日夜和她相处,感情定然深厚于我,现在让她抉择算不得公平,需得让她在白府住上一段时日才能抉择,若到时候她选择回家,我定不阻拦。” “你们若不放心,可以在白府住下,但每天只可晚上见甜宝一面知晓她安危,平时不可近她的身,你们可敢应允?” 封紫君三人面面相觑,各自松了半口气。 她们赌对了,这个白老爷虽然冷血无情,但还算在乎甜宝的感受。 随后,叶永礼猛然抬头,“不成,我们此番出来是为了救人,我二哥还在女魔头的手里生死未卜,这样白老爷,甜宝先跟着我回家,待我救出二哥之后再带她来白府,可行?” 白罡眼底一沉,“你带着甜宝去救人?” 看清白老爷面上的怀疑,叶永礼猛然反应过来,谁会带着孩子去冒险救人,他一定以为自己是为了骗走甜宝所以随便编造的理由。 “白老爷有所不知,叶家二哥被掳走事发突然,叶家其他人又都随村里人去了胡杨林,村里和家中都无人看顾孩子,我们这才不得以带着甜宝出来救人的,事急从权,还请白老爷准许我们先带着甜宝去救人,事后再和孩子一起来白府完成我们之间的履约可好?” 封紫君赶紧出来圆场,“凭白老爷的实力,即便我们想借机逃跑,只怕也逃不过你手下人的追捕?” 疯老头和叶永礼暗下对视一眼,都是对封紫君的佩服。 白罡沉默片刻,望向叶永礼,“可知抓你二哥人的名号?” 第101章 灰雀报信 三人齐齐愣住了。 封紫君最先反应过来,“此人名叫冷霜,和我们同住黄沙村。” 白老爷可是有办法帮我们寻到此人的窝点? 后面这句话她没敢问出口,但是眼底的期待之色却掩藏不了。 叶永礼眼底也亮了亮。 白罡眼底闪过一抹了然,勾了勾唇,“凭你们想找到冷霜的藏身之处简直是痴人说梦,即使找到,你们也不可能把人救出来。” 三人眼底各自暗了暗,叶永礼握了握拳道,“即便希望渺茫,我也要试一试,要么救出二哥,要么和二哥一起死在冷霜手里,总之绝不会弃家人于不顾。” “鲁莽,你死不足惜,难不成还要让甜宝和你一起丧命?” 白罡眼底闪过一抹鄙夷,“你们就陪着甜宝老老实实待在白府,不管你二哥是生是死,明日日落之前,我保他出现在白府。” 叶永礼眼底狂喜,“当真?那、那我和你的人一起去!” 若白老爷出手,救出二哥的机会可就大多了! “大可不必!” 白罡冷冷拒绝,“你二哥叫什么,模样哪般,细细说来。” 叶永礼虽然有些挫败,但也不敢怠慢,赶紧把情况细细说了出来。 为了方便白罡尽快找到冷霜,他把自己一路追着冷霜到了百娇楼的事情,也藏去三两分真相透露了出来。 言罢,白罡就吩咐影卫去南辽郡救人。 叶永礼三人也被丫鬟带到了白府的水榭阁,在客房安顿了下来。 白府总算趋于平静,可黄沙村却被厚厚的愁云笼罩着。 遣散满心关切担忧的村民后,姜丰年站在家门口迟迟不肯进屋,一瞬不瞬的盯着村口的方向,眼底已经一片湿意。 苏玉莲和叶永忠眼底也是浓厚的担忧,既担忧两个弟弟和甜宝的安危,更担忧母亲。 今日母亲虽然佯装淡定带着大家去垦地,可是却心神不宁,被锄头直接砸到了脚背,立刻就红肿一片,也不知道有没有伤了筋骨。 “娘,我扶你进去!” 苏玉莲上前一步搀挽住婆母,轻声安慰,“三弟武功高强,甜宝有鸟群庇佑,封老和紫君姑娘也前去帮忙了,他们一定能安全救出二弟的。” 话是这样说,但是她心里也没有太大的底气。 “是啊娘,他们还要找女魔头的藏身之处,肯定没有那么快,你伤了脚不易久站,我和玉莲扶你进去歇着。” 叶永忠也上了前,和媳妇一左一右搀扶住老太太。 “祖母,我们回屋,妹妹是最厉害的,有她在,二叔三叔一定会没事的。” 叶兴武也上前宽心。 姜丰年揩了揩眼角,顺从的转身。 本以为一家齐心,就能战无不胜,可不曾想到,他们的力量只够和刘家那种明面上的恶霸斗一斗,那些阴沟暗渠的险恶,却防不胜防。 纵使她心焦如焚,也帮不上分毫,只能祈祷几个孩子能活着回家就好。 “啾——” 鸟雀的破空之声传来,让姜丰年浑身一震,赶紧转身。 一只灰雀停在了叶家门口,跳到了姜丰年脚边。 它的细腿上绑着一小筒纸条。 叶永忠赶紧伸手把灰雀捧了起来,姜丰年快速的把鸟腿上的纸条取了下来。 待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她担忧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大半,“太好了,太好了,老三和甜宝暂时是安全的。” 叶永忠和苏玉莲赶紧接过来看。 ‘娘,我和甜宝都安全无虞,且已经和封老紫君姑娘汇合,并遇到了贵人相助,或许明日就能将二哥救出来,请不要太过忧心,儿子叶永礼。’ 夫妻俩对视一笑,心里的石头放下来大半。 太好了,老三再不济也是高手,再有封老相助,几人抱团定能无忧。 就是老三提到的这个贵人,不知道是何许人,若能保他们的家人安然无恙的回来,他们一定要登门重谢的。 有了灰雀送回来的纸条,叶家的气氛总算不那么死沉了,互相簇拥进屋,总算踏踏实实的吃了一顿饭。 百娇楼暗室。 笼子里所有人都盯着叶永孝笼子前的饭菜。 有鱼有肉有菜,甚至还有一盅酒。 和他们眼前的梆硬窝头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叶永孝抬眸和俯视自己的女子对视,“多谢姑娘好酒好菜招待。” 说着就伸手取食开始旁若无人的吃饭。 “不怕有毒?” 女子冰冷开口。 “饭菜里有佐料,比起去酒楼妓馆那种腌臜地 ,算是厚待了,那我得多谢姑娘才是。” 叶永孝朝女子恳切一笑,大口吃的餍足,丝毫没有顾忌。 女子眼底飞快划过一抹诧异。 牢笼里一片骚动。 “女侠,请赐我一份加、加了佐料的饭菜,求你了!” “女侠,只要有鱼有肉,哪怕有毒我们也心甘情愿吃下去。” 只要被关进这牢笼,就会被日日折磨,调教三个月之后就会被送往两处,不是妓馆就是军营。 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去从军就是被当做人肉盾牌有去无回,去妓馆,那就是生不如死。 这个新来的说的没错,前路黑暗,还不如吃一顿下了毒的好饭菜,痛快上路。 女子轻笑,笑声充满讥讽,“想死?有那么便宜的事吗?” “既然不想吃,那就饿着!” 说话间,人已经过去,将所有的窝头全部收集拿走。 “女侠,我错了,求你不要拿走窝头,我吃!我吃啊!” “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哐!哐!” 牢笼里一片哀嚎,有求食的,寻死的,乱哄哄的一片。 叶永孝一片混乱嘈杂中吃的酣畅淋漓。 女子见他丝毫不受影响,唇角兀自勾了勾,提剑走向寻死的人牢笼前,用剑尖挑起对方的下巴,看死人一样看着他,“好啊,你尽管寻死,待你死了,你的妻子会接替你的牢笼,若你妻子也经受不住,还有你的儿子……” “啊啊啊啊……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样折磨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想寻死的人彻底崩溃了,瞪红了双眼怒视女子。 第102章 除非我们家,满门死绝 “呵呵呵呵……” 女子笑了,唇角像绽放开一朵红色彼岸,“我啊,什么好处都不想要,就是想看到你们这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崩溃样子啊……呵呵……”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牢笼困兽双手抓着铁栅栏,目眦欲裂。 “姑娘,多谢你的饭菜,很美味,我吃的很好。” 叶永孝放下手中筷子,一脸恳切的望向女子。 话音不高,却瞬间压住了整个暗室的喧闹,随即就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牢笼困兽们都直直的望向叶永孝,眼底的不甘不解仿佛要跳出来把女子按压在地上,质问她为什么区别对待。 虽然大家伙没能套出这个男人的底细来,但能进这牢笼的,和他们有何不同?凭什么他可以不受虐待侮辱,还有好酒好菜! “果然与众不同。” 女子正视叶永孝,唇角的笑收了几分,伸手把叶永孝的牢笼打开了,“出来!” 叶永孝神色微微一怔,然后就笑了,顺从的钻出了笼子。 其他人眼底越发疑惑不甘。 “拿着。” 女子把剑柄递到了叶永孝手中,眼底带着一丝玩味。 叶永孝眼底漫上一层疑惑,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女子勾唇一笑,“去刺他们每人一刀,我许诺你家人来救你时,不伤他们分毫。” 笼中众人齐齐畏缩了一下,眼底的恐惧接踵而出。 叶永孝紧了紧手中的剑柄,只犹豫了一瞬,就上前把笼中人各刺了一剑,看着他们怒目圆瞪,疼的大汗淋漓,眼中却没有半点愧疚之色。 随后他走到女子面前,把剑还了回去,“姑娘,这一剑,我并不是被姑娘所迫,而是为民而刺。” 刚开始他只觉得这女子确实心狠手辣,但这几个时辰,他已经对这些牢笼之辈已经有所了解,没有一个是无辜之人,全都是从各个地域抓来的贪官污吏。 这个女子干的竟是替天行道的事。 女子眼眸闪过一抹趣味,“噢?” 她只字未吐,这么短的时间他竟然就抹清状况了。 是他深不可测,还是这些败类太愚蠢? 窥探了这么久,她只知道这个男人是叶家最不显眼的那个,没想到竟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个。 这家人,果然个个不容小觑。 “姑娘侠肝义胆手眼通天,抓来的都是些恶贯满盈之人,干的是为民除害的美事,那自当明白我们家从未做过一件不忠于民的事,你抓我前来,是为何?” 叶永孝佯装不解,疑惑问道。 女子盯了他一眼,笑道,“你很清楚,我要的不是你,是你家那个小丫头。” 叶永孝心中凛然,面色却不改,“姑娘如此了得,何必盯着一个小娃娃不放。” “呵,她堪用,堪大用,待在你们身边,纯属暴殄天物。” 女子轻笑,话里毫不避讳牢笼之人。 叶永孝沉默了,随后望向女子,“姑娘不是恶人,我也未想在姑娘这里瞒天过海,不过不管你是谁,出于什么善恶目的,想凭强硬手段抢走我们家孩子,那也是不可能的。” “除非我们家,满门死绝。” 面对一剑就可以割破自己咽喉的强者,他眼底全然无畏,平静却又坚定的表达出自己的立场。 女子唇角收敛,眼眸变的冰冷,一瞬不瞬的盯着叶永孝。 暗室一瞬间威压涌动,牢笼之人纷纷如惊弓之鸟,冷汗淋漓。 叶永孝脑门也沁出了微微的汗意,这是身体濒临恐惧的下意识反应,但是他的眼神却不避不让,直直和女子对峙。 “嗖——” 女子的剑毫无征兆的架到了他脖子上,“那就依你的,灭你满门,倒可以绝了她对亲人的所有眷恋。” 叶永孝不惧反笑,“明知我们家一门忠良,却执意杀我们满门,那真是和姑娘先前所行之大义背道而驰,那姑娘先前所坚持的一切正理,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再说,姑娘既窥视我们许久,难道不知我们家娃娃的秉性?当真以为用强就能迫使她为你所用?” 说着他捂了捂胸口,“我们家的宝虽小,但也是强恶不能屈,只对真心爱她护她之人才会毫无保留。” “即使你杀了我们,也无用。” “我大概能猜到姑娘抢我们家孩子所为何意,但是我也想奉劝姑娘一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夏周之腐之败,不是一己之力一朝一夕就能剜除的。” “欲速则不达,姑娘之志还需从长计议,否则也只是抱薪救火徒劳无功啊!” 说着他的脖领朝女子的剑又靠近了两分,“我句句肺腑,姑娘若执意,那就动手!” 抿唇闭目,清俊眉眼皆是无所畏惧。 女子手中的长剑微颤,僵持未动。 “叮咣——” 一声破空后,女子手中的剑被暗器击落,两道人影闪身上前,一个立刻和女子缠斗起来,另一个点了叶永孝的定穴,抗着就跑出了暗室。 叶永孝心中大惊,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物景飞速后移,穿过人群惊慌失措的闹堂,飞上屋檐,离开了郡城。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永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扛着他的黑衣人才飞身落入一处院落。 落地后黑衣人就解了他的穴,叶永孝顿时肚腹翻涌,扶墙狂呕不止。 “二舅父!” 脆生生的声音入耳,瞬间将叶永孝从眩晕中拉扯出来。 甜宝? 他惨白着脸,刚从怀里掏出帕子拭净嘴角,腿就被扑过来的奶团子抱住了。 “二舅父,难受?” 奶团关切的伸头望向他的脸。 叶永孝顾不得打量周边环境,第一时间把甜宝拥进怀里,紧紧护住,“甜宝,你怎么在这?” 这时才腾出空隙来打量周边景物,只见叶永礼激动的狂奔过来,“二哥!” 随后就被他整个抱住了,“二哥,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九尺男儿,瞬间热泪盈眶。 叶永孝刚拍了拍弟弟的肩以示安抚,封家爷孙也紧步跟了过来。 “叶二哥,你感觉如何?没伤到哪里?爷爷,你快替叶二哥把个脉!” “好嘞!” 刚经历死里逃生,又在陌生的地域看到熟悉的人,叶永孝神情微微恍惚,任由疯老头拉住了自己的手,替自己把脉查看。 第103章 捡回这条命,竟是拿甜宝做了筹码 “没什么大碍,就是胃脘之气倒逆,也是颠簸一路的正常现象。” 不过片刻,疯老头就有了论断,大家的心都堪堪落到了实处。 叶永礼眼眶通红,满脸都是替二哥劫后余生的后怕,“二哥,好在你安然无恙,否则我该如何向母亲交代啊” 叶永孝揽了揽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弟弟,安慰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收着点情绪,别吓着甜宝。” 边说,他边把一直抱着自己腿的奶团子拎抱到怀里,眉眼温和的朝她笑开,苍白的俊脸立刻添些了颜色,“二舅父能看到甜宝,真高兴啊。” 甜宝的小手伸过去,小心翼翼的擦着二舅父脸上的脏污,“宝开心,宝想二舅父呐!” 小脸蛋伸过去贴贴二舅父的脸,然后紧紧的抱住了二舅父的脖子,小手轻拍着他的肩头,“宝抱呐,坏蛋,抓不走啦!” 像个树袋熊,趴在二舅父肩头,好像一直抱着不松开,就能护着二舅父不被坏蛋抓走似得。 叶永孝眼眶骤然一红,眼底瞬间泛上来湿意,情不自禁的把奶团子拥的更紧了。 被囚于牢笼生死未知的时候他没有害怕,可这一刻,他怕了。 怕自己再也听不到这一声软乎乎的二舅父,更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拥奶团子入怀。 感知二舅父身子有些颤抖,甜宝小手拍的急促了些,“舅父,不怕,不怕噢,宝在哒!” 一句童真的安抚,直接让叶永孝一直憋着的眼泪滑了下来,手指不动声色的把脸上的泪勾了去,“嗯,有甜宝在,舅父什么都不怕。” 声音带着哽咽的嘶哑,却也透着浓浓的幸福。 叶永礼背过头,悄悄的摸了摸眼角。 封紫君也微微红了眼眶,疯老头咳嗽了一声,动容的背过了身去,正好看见站在屋檐下的白罡。 白罡眼底微闪,沉寂的心口被奶团子轻拍安抚叶永孝的小手,生生搅动了,羡慕一层一层的叠涌上来,与之伴随的还有微微的酸意。 竟希望奶团子趴的,是自己的肩头。 身随心动,他迈步朝叶家舅甥走去。 叶永孝看到白罡过来,周身透着主人架势,赶紧拭净眼脸泪痕,疑惑且不失礼数的望过去。 叶永礼也从情绪里拔出心神,赶紧朝白罡恳切抱拳,“白老爷,谢谢你救出我二哥,此恩我会谨记于心,来日一定涌泉相报。” 听了弟弟的话,叶永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是这个白老爷救了自己,他赶紧搂着甜宝,也朝白罡鞠躬行礼,“多谢白老爷救命之恩。” “我这个人不喜欢别人赊账,若真心想报恩,那就得当机立断,我已将你二哥救出,也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白罡眼神只在叶永孝脸上停留了一瞬,就望向叶永礼,最后和已经直起小身子的奶团子对视上,冰冷的脸上漫上一丝温和。 奶团子咧开小嘴乐了一个,“谢叔叔!” 宝看到啦,是叔叔的家人把二舅父带回来的呢! 叶永孝听出了白罡话里的不同,又察觉到对方看奶团子的眼神,下意识把奶团子抱紧几分,疑惑中带着一丝质问望向叶永礼,“三弟,白老爷此话何意?” 难不成为了救出自己,傻弟弟承诺了不该承诺之事? 叶永礼眼底闪过一丝心虚,求救般望向封紫君。 封紫君也有些难以开口,但还是如实的把白罡掳甜宝进府,想认甜宝做闺女的事情全数说了出来。 听完后,叶永孝眼底一片凝重复杂,心里也生出自责。 自己捡回这条命,竟是拿甜宝做了筹码。 甜宝见二舅父神色不悦,小手伸过去,企图把他紧皱的眉毛扒开,“二舅父,开心!” “好好的,开心吖!” 奶团子一本正经的看着叶永孝,还不明白自己要给别人当闺女了。 叶永孝喉咙像堵了棉絮,望着白罡久久说不出话来。 白罡却是不管这么多的,朝甜宝伸出了手,“甜宝,你二舅父刚回来,需要休息,叔叔带你去花园逛逛好不好?” 向来冷硬的声线,在面对奶团的时候,下意识的柔和了许多。 他身后的丫鬟,眼眸里都是一片惊诧艳羡之色。 主君对这个娃娃,是真的上心了! 奶团子看了看一脸凝重紧抱着自己的二舅父,又看了看白罡,大眼睛里露出一丝犹豫,小手拍了拍叶永孝的肩头,“叔叔,舅父怕的,一起花园,好叭?” 见奶团子这样说,叶永礼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是啊白老爷,不如我们一起陪甜宝去逛花园成不?” 白罡的眼神沉了下来。 自己是想逛花园?那是想让甜宝和你们分开! 眼底覆盖上冷厉,他准备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却猛然被奶团子握住了小拇指,“叔叔抱——” 怪叔叔生气啦,要吃人哒! 刚聚拢的冷厉在对上奶团子小狗般讨好的眼神时,瞬间化开,不管叶家兄弟紧张的眼神,他伸手把甜宝接抱过来。 他身后的丫鬟的瞬间松了口气,感激的望向奶团子,就刚才那一瞬,她们察觉到主君想杀人的气息了! 奶团子怯怯的伸手,把白罡冷厉的嘴角扒了上去,咧着小牙小心翼翼的商量,“叔叔,笑,行叭?宝害怕!” 白罡一怔,随即跟着奶团子的小手,展开了唇角,“害怕,我瞧你倒是胆大的很,跟我去逛花园,就我们两个人,我就高兴,不然,哼” 佯装板脸。 奶团子大眼一惊,赶紧伸手维持住白罡的笑,“好叭,花园,叔叔,和宝。” 一瞬不瞬的观察着怪叔叔的表情,见他展颜,这才收回了小手,眼巴巴的望向二舅父,“舅父,乖乖哒,宝快快,回来哒!好叭?” 叶永孝看着奶团子为了自己讨好他人,心里五味陈杂。 不好。 不想甜宝被白老爷拐走。 叶永礼自己心里也不愿,自然明白二哥心中所虑,但是毕竟有言在先,只好替二哥应下,“好,甜宝和白叔叔去逛花园,二舅父三舅父还有师父都在院里等着你,要快些回来噢。” 第104章 我养你们全家 “嗯!” 奶团子用力点头,“听话,快快回来。” 话还没落音,白罡就迈步离开。 甜宝眼巴巴的看着两个舅父和师父眼底都是不舍得,大眼睛突然有点酸胀。 小手无措的抠着,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 宝不想离开舅父和师父吖,叔叔为什么不让宝和舅父在一起呢? “甜宝,你看,那的花花好不好看?” 察觉到怀里小人儿的不高兴,白罡清了清嗓子,指着院子里姹紫嫣红的花朵问道。 奶团子抬头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抽了抽鼻子,“嗯,好看哒!” 一本正经,但是情绪还是不高。 “这些花花都送给甜宝,甜宝笑一个好不好?” 看着奶团子兴致泛泛的小脸,白罡心里有点不舒服,努力的想逗她笑。 甜宝怔怔的看了看满园的漂亮花花,然后歪头朝白罡努力的咧了咧嘴角。 但是大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白罡步子有些停滞,奶团子现在很听话。 但和面对叶家兄弟时发自内心的懂事乖巧比,他很清楚奶团子对自己更多的是讨好。 他要的不是这样。 白罡抱着甜宝来到花园里的凉亭面对面坐下。 立刻有丫鬟端来了可口的点心。 奶团子的眼神亮了亮,小嘴咂巴了一下。 白罡伸手取了一块,递喂到她嘴边,看着她欢实的咬了一口,心里舒服了一些,“好吃吗?” “很好吃哒!” 奶团子满足的晃了晃小脚。 “那甜宝想天天吃到好吃的吗?” “想吖——” “那你就留在这里,天天都有好吃的好玩的。” 白罡看似漫不经心,但是眼底的期望却出卖了他,“只要甜宝留在这里当叔叔的女儿,你的舅父们也可以天天吃到肉,过上好日子,你可愿意?” 奶团子小嘴边嚼边想着叔叔话里的意思,“舅父,和宝一起?” “还有姥姥,舅母,大哥哥,二哥哥” 奶团子边说边掰起了手指,“都一起?” 离花园不远处,叶永礼兄弟隐匿在假山背后看过来,听清奶团子的话,兄弟对视的眼底才微松。 他们知道白老爷是铁了心想让甜宝做闺女,肯定会不惜一切引诱甜宝。 甜宝虽然和其他孩子不同,但到底只有两岁多,面对城府颇深的白老爷,很难不被哄骗了去。 白罡眼神闪了闪,摇头道,“就甜宝在这里,你的家人还住在以前的房子,但是叔叔可以答应你,会带你回去看家人的。” “以后你在这里天天都能吃好的玩好的,你的家人也能吃好的玩好的,都会过的很开心。” 奶团子咀嚼的小嘴巴停了下来,小手把点心盘子朝白罡面前推了推,“宝,不吃好的。” 虽然不舍得嘴巴里甜丝丝的味道,但还是吓的把没嚼完的点心吐到了地上,打了打小嘴,“宝,天天和家人,一起,开心。” 宝听懂了叔叔的话,吃好吃的,就要和家人分开叭? 白罡眼神沉了沉,闪过一丝震惊和落寞。 孩子都抗拒不了好吃的,就连大人面对锦衣玉食都要权衡一番。 但是眼前两岁半的孩子却如此果断的就做出了选择,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不远处的叶家兄弟,眼眶都有些酸涩。 叶家是幸运的,先一步找到了甜宝,区区几个月的疼爱,就换来了奶团子宁愿舍弃一切的爱和依赖。 如果白老爷这种慧眼如炬的人在他们之前遇到奶团子,并给予疼爱,现在奶团子不离不弃的对象就不是叶家了。 “二舅父!三舅父!” 奶团子眼尖的看到了叶永礼兄弟,一下子伸长了脖子,反应过来,又小心翼翼的望向白罡,拍了拍他放在石桌上的手,“叔叔,不生气嗷” 大眼睛亮晶晶,白罡眼底的不悦还没聚拢就散了,望向身后。 叶家兄弟赶紧闪身到了假山背后。 “别躲了,过来!” 白罡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叶家兄弟闻言,赶紧进了凉亭。 “甜宝,去和小姐姐们摘花过来,叔叔给你编个花冠戴。” 边说,白罡边眼神示意叶家兄弟。 叶永孝会意,放缓声音附和,“甜宝,多摘一点,二舅父也想给你做个花冠。” “还有三舅父,三舅父也给你做一个。” 叶永礼不甘落后。 奶团子见两个舅父都来了,瞬间笑的大眼弯弯,“好哒,宝去摘花花!” 立马从石凳上溜下来,哒哒跑到了花丛里。 丫鬟们赶紧把奶团子围了起来,叽叽喳喳的教她该怎么摘,摘哪一朵。 “坐下说话。” 白罡收回眼神,看向叶家兄弟。 叶永孝和叶永礼顺从坐下。 “和我说说甜宝以前的事,包括你们。” 白罡看着小小的奶团子,很好奇她先前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又是什么样的亲情,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面对诱惑毫不动心。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默契的达成了一致。 白老爷实力强悍,如果他直接抢甜宝做闺女,他们兄弟二人也奈何不了,可他选择先听甜宝的过往,说明他是讲理的。 以诚相待,或许还有一丝转机,更何况他有恩于他们。 叶永孝把甜宝的事情缓缓道了出来。 从妹妹被掳,和甜宝在钱家受苦,到他们好容易找到甜宝的后续,藏去不该讲的,全盘托出。 “于甜宝,我们是亏欠的,疼不够的,我们做好了一辈子疼她爱她的准备,如果失去了甜宝,我们一家将日日夜夜活在思念里不疾而终,对甜宝来说,再一次和亲人分离,也是一种残忍。” 说到最后,叶永孝恳切的望向白罡,“所以,白老爷,你的救命之恩,我们可以用任何一切来偿还,独独不能是甜宝。” 白罡眼底,狂风骤雨早已汹涌成片。 再望向被丫鬟们簇拥的快乐奶团子,密密匝匝的疼漫上胸口。 她不过出世才两三载,苦难就占了生命的九成! 她当真日日夜夜在死亡线挣扎求存,才练就了那般强悍的生命力。 叶家虽然疼她爱她,但是能给甜宝的,太少。 白罡望向叶家兄弟,“黄沙村的地不要种了,举家搬到白府来。” “我养你们全家。” 第105章 我们在叶家是主,到了白家却是客 叶家兄弟震惊呆了。 什么? 举家搬到白府来? 白老爷还要养他们全家? 他们知道甜宝惹人爱,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就让眼前深不可测的白老爷,为了她爱屋及乌到如此地步! 叶永礼咋舌道,“白老爷莫开玩笑……”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吗?” 白罡眼底微沉,面上漾出一抹不悦,“觉得白府养不起你们?” 只要他愿意,甜宝就算有千百个家人,白府也养得起。 叶永孝赶紧解释,“白老爷多虑了,以白府之力,养十个百个叶家,只怕也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还是请白老爷见收回好意,恕我们不能答应。” 不卑不亢,面色坦诚。 “我是为了两全才做此安排的,你们别不识抬举。” 白罡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入我白府,难不成还委屈你们了?” “白老爷误会了,能进白府那绝对是我们叶家高攀,可我们叶家不敢有攀附之意。” 叶永孝唇角带着谦和礼貌的笑意,徐徐道,“虽然叶家和白府相比,是云泥之别,但是我们在叶家是主,到了白家却是客,就算将来白老爷处处宽待,这座华丽的府邸对我们来说也难免处处拘束。” “更何况我今日初入白府,就能察觉出贵府规矩森严,日后定不可能因为我们一家坏了府里的规矩,所以纵然知道白老爷一番好意,也恕我们不能接受。” 叶永礼眼神崇拜难耐的看了二哥一眼,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这么体面委婉的话却是说不出来的。 看来还是得多读书啊! 白罡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大不了我在白府旁边重新修缮一所院子,你们自过你们的日子就行,不必拘泥于白府的规矩,亲人在侧,甜宝又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两全其美,如此多好。” “白老爷,我们在黄沙村虽住着土房,但好歹有田地供养,勤耕劳作就有口饭吃,若搬到此处和白府为邻,我们作何生计?总不能岁岁年年都靠白老爷的好心接济过活?” “这样长此以往,我们必定生出一身懒骨,若白老爷有朝一日得见比甜宝还有眼缘的孩童,冷淡了她,定会觉得我们如跗骨之蛆,恨不得除而后快,介时我们又当如何?” 叶永孝直视着白罡的双眸,字字句句是拒绝,却偏偏让对方跟着他,从眼下的一时决策计议,看清了未来衍生出来的诸多后果,非但生不出半点恼怒,反而一点一点的冷静下来。 末尾,叶永孝眼底的恳切坦诚堆砌到极致,“白老爷,虽然世间多的是人想坐享其成,但是我们叶家却宁愿苦己筋骨浇塑心骨,绝不依附他人而活。 “您能做白家的一家之主,自然不凡,定能堪透在下所言,也定不会强迫甜宝和亲人分离,做您身边恹恹无神的傀儡子嗣,对吗?” 叶永礼腿上的手拳激动的握紧,二哥,会说就多说一点,这也都是我的心里话啊!!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纵然他白府千好万好,也不会是他们永远的庇佑所。 无论是甜宝还是叶家每个人,坚决不能生出附从他人而活的心思! 白罡沉默了,看着叶永孝的眼神漫上复杂。 当初他只以为甜宝与众不同,现在看来她的家人也个个不简单。 叶家老三虽然性子冲动鲁莽,可重情重义,一身勇胆无畏,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 这个叶永孝更不容小觑,看似个文弱书生,却心坚志硬,字字句句绵中立骨,坚硬的话锋硬让他打磨的毫无棱角,让人生不出反感,若稍加培养定能成为旁人难及的谋士。 “舅父,叔叔,宝摘,好多花花吖!” 甜脆雀跃的奶声,打破僵持,把三人从各自的心思中拉扯出来。 奶团子兜着满怀的花花,欢快的朝他们跑来,许是太兴奋了,上台阶忘了抬高小脚,一下子扑摔到地上。 怀里的花撒了一地。 亭子里三人面色一紧,同时起身朝奶团子奔过去。 丫鬟们吓坏了,赶紧拎着花篮朝奶团子蜂拥而来。 甜宝小手小膝盖一麻,下意识瘪了瘪嘴,眼泪疼的泛湿了大眼睛,可随后她就抽了抽小鼻子,一骨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摊开小手看了看。 破皮了,呼呼就不疼了。 奶团子下意识把小手凑到嘴边呼呼,眼睫毛湿漉漉的眨着认真和小心翼翼,小眉毛因为疼微微皱着。 刚吹两下,小身子就落到了叶永礼的怀里,“甜宝,没事?哎呀,都摔破皮了!” 白罡和叶永孝迟了一步,赶紧蹲下来一左一右的拉过甜宝的小手过来查看。 嫩嫩的小掌心已经破皮渗血了。 白罡抬眸就撞进奶团子湿漉漉的大眼睛,却没看到一丝委屈,是习以为常的平静。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周边的气压骤然肃张紧凝。 丫鬟们吓得个个把头垂到了胸前,屏住了呼吸。 “还不快去请府医!” 白罡的声音像是极寒天里的冰棱,无情的扎破了丫鬟们的胆。 立刻有反应快的丫鬟跌撞跑了出去,剩下的丫鬟们肩头忍不住开始颤抖。 叶永孝把小手拉到嘴边,心疼的轻吹着伤口,极尽疼惜。 虽然知道小孩子磕磕碰碰实属常事,但叶家两兄弟还是无比自责。 “膝盖疼吗?嗯?” “脚崴到没?这样动疼不疼?” 兄弟二人对奶团子好一阵真情流露的关切,让白罡微微出神,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小手,他下意识想拉过来吹一吹,但总觉得和叶家兄弟相比会显得刻意尴尬。 迟疑瞬间,掌中的小手抽了出来,主动伸到了白罡嘴边,“叔叔,给宝呼呼……” 奶团子的大眼睛里眨巴着期待,小小的唇角弯着鼓励。 白罡眼底微闪,怔怔的启唇轻吹着奶团子的伤口,眼见着奶团子嘴角咧开了大大的笑容,坐在叶永礼腿上的小腿也欢快晃动起来,“叔叔,真好吖,宝不疼啦!” 白罡眼底猛然一软,情不自禁伸出手想摸摸奶团子的头,余光看见身边一群人,又讪讪僵在了半空。 刚准备缩回去,奶团子却主动的把自己的小脑袋塞到了他掌心之中,毛茸茸软乎乎的触感,像炽烈的暖阳,让他心中的坚冰层层溃融。 第106章 奶团子的真心换来了一片真心 眼见白罡深邃难测的眼眸有暖意渗涌而出,叶家兄弟对视之间,皆有动容。 甜宝骨子里的醇善就像块天然的磁石,靠近她身边的人,都很难不被吸引打动。 她的言行亦是一面镜子,人之善恶都能通过她给出的反应映照出来,无所遁形。 甜宝肯接纳白老爷的关心,至少说明白老爷不是恶人。 白罡揉了揉奶团子的脑袋后才起身,面色恢复如初,“先把甜宝抱到亭子里,府医一会就该来了。” 若有心些,就能看到他眼底有愉悦挣扎欲出。 叶家兄弟赶紧把甜宝抱进了凉亭候着。 白罡的眼神这才落到几个丫鬟身上,威压之下,丫鬟们膝盖一软,齐齐跪伏在地,“奴婢们知错了,主君饶命。” “自己下去领十记板子。” 白罡冷冷开口,面对奶团子的那一丝暖意荡然无存。 奶团子看着瑟瑟发抖的丫鬟们,像是察觉到什么,赶紧从叶永礼身上溜下来,哒哒跑到白罡身边仰着小脸问,“叔叔” 一只小手牵住了白罡的袖角,一只小手指着丫鬟们,“姐姐,很害怕,为啥?” 丫鬟们本来准备领命下去领板子,听到奶团子的声音,头又赶紧俯了下来,暂时不敢有所动作。 白罡垂眸,眼神跌进奶团子清澈善良的大眼睛,清了清嗓子,“叔叔要责打她们” 别说十板子,就算处死这些丫鬟他的心里也从来不会有丝毫波澜,可这一刻,他竟生出几分心虚。 奶团子疑惑,“为啥打吖?” 白罡眼神闪了闪,“因为她们没有照看好你,让你摔跤了,所以该打” 甜宝大眼睛立刻瞪圆了不可置信,“宝笨,寄几摔,姐姐,没错的为啥打吖?” 觉得叔叔一定是没看清,奶团子说完赶紧跑到台阶前,探着小脚小心翼翼的示范了一遍摔倒的过程,“不小心,摔啦,不是姐姐错!” 以刚才摔倒的姿势趴在台阶上,仰着小脑袋望着白罡,“叔叔,看到啦?” 丫鬟们震惊抬头,看着努力替她们开解的奶团子,眼底各自闪烁着动容。 主君为人冷厉异常,白府规矩无比森严,身为白府下人,她们每天都要端着一颗心才能把事情做好,纵然这样,挨板子也是常态,大家顾及自己的安危已经是吃力,面对主君的惩罚为了不殃及自身,也都只会冷冰冰的相互漠视,几乎感受不到来自旁人的关切维护。 可眼前的小人儿正在身体力行的维护她们,小小的身子透着满满的努力,一瞬间击中了她们的心。 她们似乎明白主君为何对甜宝小姐一见如故了,这样是非分明又善良到骨子里的小人儿,谁能不爱? 丫鬟们的胸口都胀胀的,顾不得主君还在,纷纷跪行上前,伸手把奶团子抱了起来。 “甜宝小姐,快起来,地上凉,主君说的对,我们没有照看好你,该打的。” “嗯,做错了事就该罚,我们不怕的。” 丫鬟们把甜宝围了起来,每个人的声音都是发自内心的轻柔。 奶团子见她们跪着,赶紧抱住一个丫鬟的手拔萝卜一样要拉她起来,“宝错啦,姐姐没错,不跪!” 见拉不动,小手又急的摸摸丫鬟们的膝盖,“疼叭?起来叭?” 丫鬟们看着甜宝大眼睛里真切流露的担忧和心疼,个个都红了眼眶,纷纷摇头,“不疼不疼,奴婢们不疼的。” 有人忍不住拉住奶团子的手心看了看,心疼的呼气轻吹。 刚才甜宝跌倒,她们只担心主君责罚,但现在是真的自责自己没有照看好甜宝,让奶团子白白受了疼。 面对丫鬟们的否认,甜宝不信的摇着小脑袋,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膝盖,“宝跪,很疼很疼哒,姐姐,也疼!” 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巴巴的望向一脸失神的白罡,“叔叔,姐姐起来,好叭?” 这个房子,好像是叔叔说了算叭? 丫鬟们面面相觑,赶紧又俯身跪下,“主君,奴婢们甘愿挨板子的” 白罡冷硬的眼神在奶团子一汪清澈见底的善意里,一点一点的软了下来,“既然甜宝替你们求情,今日就罢了,下不为例。” 丫鬟们齐齐一震,身子又伏低了些,“谢谢主君,谢谢甜宝小姐,奴婢们日后定会更加小心周道。” 白罡,“起来!” 丫鬟们纷纷起身,奶团子小脸一松,瞬间雀跃起来,高兴的伸着小手替姐姐拍膝盖的灰,却忘了自己小手受伤了,疼的嘶了一声。 “怎么了甜宝小姐,没事?” “呀,弄疼了?奴婢给你吹吹!” 丫鬟们一阵骚动,七手八脚的查看起奶团子的小手,方才谨小慎微的恭敬全部变成了真情流露。 叶家兄弟看到奶团子的真心换来了一片真心,对视之间,满眼的傲娇都要流淌出来。 他们的乖宝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凡长心的,就不可能不喜欢他们家乖宝! 白罡眼底也闪烁着复杂动容,他识得各种收买人心的手段,自己也曾屡屡使用,但是没有哪一种及的上甜宝这般至纯的以心换心来的坚固。 今天他倒被眼前两岁半的娃娃授了一课。 封紫君和疯老头听闻甜宝受伤,急急随着府医一同来了亭子,有他们爷孙俩,府医自然成了陪衬。 应着白罡的要求,封紫君把奶团子的两只小手包成了两个小粽子。 “咕噜噜咕噜噜” 奶团子的肚子震天响了两声,赶紧咧着小嘴,小粽子手拍了拍肚子望向白罡,“叔叔,肚肚饿啦!” 这里叔叔说了算,找叔叔要饭准没错哒! 白罡唇角染上笑意,赶紧吩咐下去,一行人抱着奶团子朝膳厅走去。 一桌子好饭菜勾的一群人饥肠辘辘,甜宝乖乖的坐着晃着小脚,举着小粽子手指哪,就有人把好吃的喂到嘴巴里,奶团子的眉毛都飞扬着幸福和满足。 有奶团子在,桌子上的氛围很是松弛,一顿饭大家伙吃的尽兴,甜宝也填了个肚儿滚圆。 放下碗筷,白罡不理会叶家兄弟欲言又止的表情,径直抱着甜宝来到了方才的暗室。 暗室的厚帘子全部被撤掉了,粉嫩的轻纱,明亮的烛火,一看就柔软舒适的床榻,接二连三撞入眼底,在奶团子眼底开出一朵朵温馨小花。 好漂亮吖—— “甜宝,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今晚你就睡在这个床上,以后每天晚上你都睡在这个床上。” 甜宝的惊叹让白罡很受用,轻轻的把甜宝放在了柔软的被子上,没有询问,直接告知。 但是心却徐徐的吊了起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奶团子的小脸。 第107章 这样的孩子放在白府,想来也是养不熟,罢了! 奶团子呆愣了一下,随后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回家觉觉,姥姥抱。” 然后看了看门外暗下来的天色,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赶紧从床上溜下来,哒哒的跑到门外。 丫鬟们不明所以,赶紧跟在奶团子身后。 白罡面上浮上一抹失望,起身追了出去。 出门后,奶团子就在回廊里蹿跑,伸长了小脑瓜左顾右盼的寻找,“姥姥!接甜宝!” 丫鬟们面面相觑,知道奶团子这是天黑念亲了,赶紧劝诱,“甜宝小姐,奴婢带你去热水池洗澡澡好不好?里面还有小鸭子噢!” “对呀,水里还有好漂亮的花瓣呢!” 白罡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眼神追着最前头的奶团子,希望她能被丫鬟们吸引住岔开想回家的念头。 奶团子果然停了下来,认真的看着丫鬟说,“谢谢姐姐,宝,想觉觉,明天玩。” 说着不为所动的转身,撞进了迎面过来的叶永孝怀里。 叶永孝满眼宠溺的把甜宝拎抱起来,轻声道,“甜宝,天黑了,夜路不好走,舅父明天带你回家找姥姥好不好?” 说话间望了眼白罡的方向,神色复杂为难。 奶团子不管白天和谁亲,但是一到晚上就非姥姥不可,如果不带她回家,恐怕今晚她也无法安寝,可白老爷对奶团子势在必得,就算他们迫切想带甜宝回家,也只能徐徐图之。 叶永礼也附和劝慰道,“是啊甜宝,等天亮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没想到奶团子想也不想就摇头,“黑,不怕哒,宝要姥姥。” 小身子朝前倾斜,小粽子手指着院门,“走,回家——” 见叶永孝不忍拒绝甜宝,白罡也面沉如水,封紫君上前,伸手接抱过奶团子,“宝,师父走夜路很害怕,我们明天再回家好不好?” “师父不怕,宝在,宝护着哒!” 奶团子的小粽子手轻摸了摸封紫君的脸安抚,然后又拍了拍小胸脯。 封紫君眼底一软,嘴里却还是循循善诱道,“可师父找甜宝找的好累了,实在走不动那么多路,今晚师父陪宝睡觉觉好不好?” 奶团子看了眼院门,又看了看封紫君略显疲惫的脸色,大眼睛忽闪着挣扎,两只小粽子手不安的轻点着。 宝好想姥姥吖…… 可师父病才刚好吖,她说她很累…… 宝要是非闹着回家,师父会累倒的? “好叭……宝听师父……” 甜宝不再闹着回家,伸手抱住了师父,软巴巴的趴在她肩头。 可小脑瓜不受控制的想姥姥,小嘴也忍不住瘪了瘪,生怕自己哭出来,小粽子手赶紧揉了揉眼睛。 奶团子的乖顺懂事反而让封紫君心里一疼,密密匝匝的自责在胸口蔓延开来。 封紫君转身望向叶家兄弟和爷爷,她想立刻、马上带着甜宝回! 叶家兄弟瞬间看懂封紫君的眼神,眼神落在奶团子憋哭的小脸上,心头跟着抽疼起来。 叶永礼忍不住了,转身望向白罡,“白老爷……” “你们走……” 白罡冷冷的打断了叶永礼,眼底恢复了淡漠如水,“这样的孩子放在白府,想来也是养不熟,罢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屋里折射出来的光影把他高挑的身形拉出了一丝孤冷落寞。 甜宝从封紫君肩头直起了小身子,懵懂的朝白罡的背影喊到,“叔叔——” 白罡脚步微顿一瞬,走的越发果决。 叶家兄弟对视一眼,心里各自松了口气,面色却又都有隐隐的复杂。 封紫君拍了拍甜宝的小身子,“走,师父现在就带甜宝回家。” 甜宝追着白罡背影的大眼睛收了回来,瞬间染上了高兴,“真哒?” “嗯,真的,现在就回!” “来,宝,三舅父背你,咱们回家!” “回家!” 大人们也各自激动,带着甜宝一刻不停的就要朝府外走。 由丫鬟引路,七弯八绕了一炷香,几人总算是走出了府外。 白府单独坐落在一个镇的尽头,所以周边除了一望无际荒漠和丘陵,再无其他建筑房舍遮挡视线。 几人一眼看到府门口等候的马车。 南月见几人出来,从马车旁迎上前,“封姑娘,叶公子,主君替你们安排了马车,请上车!” 叶家兄弟对视,双双回望了府里一眼。 这个白老爷,也不似外表看起来那般冰冷无情。 上马车前,甜宝直着身子望进府里,“叔叔——” 小粽子手兀自挥了挥,“宝回家,明天,找叔叔!” 府里,一直在暗处目送的身影晃了晃,落寞的伸手朝黑夜挥了挥,这才拂袖离去。 马车离开,从白府的屋檐嗖嗖窜下来两道身影,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后头。 姜丰年躺在床上,双眼直直和黑暗对视,脑海里一会是甜宝哭着要姥姥抱着觉觉的画面,一会是女魔头拿剑刺死二儿子的画面。 鼻子一阵一阵的发酸,胸口也堵的难受,她无意识的翻身坐起来,在黑夜里默默发呆。 永孝,你可不能有事啊…… 紫君姑娘这会应该和老三甜宝他们在一块?如果在的话,她应该会抱着甜宝睡觉的…… 如果紫君姑娘不在,老三那个毛小子能照顾好甜宝吗? “姥姥!” 一道脆声刺破寂静的夜色,让恍惚流泪的老太太浑身一震,不确信的竖起了耳朵。 甜宝的声音。 她一定是幻听了。 “姥姥!接宝!” “祖母!是妹妹,三叔他们回来了!” 奶脆的声音和双胞胎的声音同时传来,姜丰年这才回神,忙不迭下床出去。 摸黑刚开门,一个软乎乎的身子就倾身过来,紧紧的搂住了老太太的脖子,“姥姥——” “娘!儿子回来了!” 紧跟着,叶家兄弟拥进屋里,一左一右的揽住了老太太的肩。 “二叔!三叔!” 双胞胎冲过来,一人一个紧紧抱住了叶家兄弟二人,“太好了,太好了!” 油灯的光晕染出来,叶永忠夫妻也赶紧出来,看清家人一个不少的在堂屋聚着,霎时红了眼眶。 第108章 回家 “娘,你怎么没穿鞋子!” 叶永孝眼眸垂落,发现老太太正光脚站在土地面上,心疼的惊呼。 “我去给祖母取鞋子!” 他的话刚落音,叶兴武就嗖的跑进房间,把老太太的草鞋取了来。 姜丰年这才把脸从奶团子小小的肩头抬起来,满面泪痕的在几个儿子的服侍下穿上了鞋子。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老太太伸手将叶永孝揽过来抱着,喉咙里都是后怕呜咽。 叶永孝也红了眼眶,乖顺的靠在母亲肩头,“儿子没用,让娘担心了。” “二弟说这话作甚,你是世上最好的二叔,若不是你挺身出来,这会兴武就……你受苦了……” 苏玉莲上前一步,满眼感激。 叶永忠望向叶兴武,“兴武,给你二叔好好磕个头。” “哎!” 叶兴武听话的朝叶永孝跪下,咚咚磕了两个头。 若不是二叔,他要是被那女魔头掳过去,不用刀剑来就会被吓死! 叶永孝满脸坦然的接受了小侄子的跪拜,才俯身将他拉了起来。 他很庆幸被抓的是自己,一来是为了小侄子的安危,二来自己这一趟也算有收获。 那个女魔头杀人不眨眼,但是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这一趟虽然艰险,但是也让他明白了,夏周不是毫无挽救的余地,那些看不到的角落里,还有很多义士在替天行道。 “姥姥,宝,高兴吖!” 甜宝小脸埋在老太太脖颈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直起了小身子,小粽子手捧着老太太的脸,嘟着小嘴在老太太额头香了一口,“呜——看姥姥,好高兴吖!” 奶团子的暖心举动将姜丰年心里的阴霾统统驱散,她喜极而泣的摸了摸眼角的泪,“姥姥看到宝也好高兴,特别高兴。” 察觉脸上的触感不对,她下意识拉住甜宝的小手,看见被裹的严严实实,心里一紧,“宝,这是咋了?伤到了吗?严重吗?” 叶永礼赶紧笑着解释,“娘,不打紧不打紧,甜宝摔了一跤,手心擦破了些皮,紫君姑娘包扎的结实了些。” 奶团子也笑眯眯的点头,“宝,没事哒!” 说着小粽子手拍了拍,“看吖,不疼哒!” 软萌乖巧又滑稽,让一家人个个都展开了笑颜。 一家人团聚,哪里还有睡意,纷纷簇拥到双胞胎的床上围坐下来,对叶永孝一阵嘘寒问暖的盘问。 叶永孝把自己在百娇楼的所见所闻全部说了出来。 听说冷霜的残忍行径,一家人心吊的高高的,忍不住唏嘘后怕。 可当叶永孝说出冷霜掳到地牢的,都是夏周各地域出了名的贪腐的官吏,大家又都沉默了。 老太太忍不住道,“没想到这个冷霜干的竟然是替天行道的好事,想来她定是窥探出甜宝可以召唤凶禽,想利用甜宝的力量,惩罚更多的恶人,可就算是替天行道,她也不该让无辜之人忍受骨肉分离之痛。” “先不说她,救你之人到底是谁?” 姜丰年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急急的问到。 叶永孝望向叶永礼,一家人都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叶永礼。 叶永礼心里猛然一虚,结结巴巴的把甜宝拉屎,自己一时疏于照看,导致她被掳到白府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闻白老爷对甜宝一见如故,是为了认她做闺女才出手救了叶永孝,所有人庆幸的同时很是疑惑。 虽然叶永礼没有盯着甜宝,但是背过身去也不过是一瞬间,可甜宝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掳走了,可想而知白老爷的手下功夫有多厉害。 而且他们同时掳了三个孩子,想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白府富贵逼人,连贴身丫鬟武功了得,这个白老爷的实力深不可测,可他为什么要掳走他人的骨肉? 他这种人,多的是女人愿意为他生儿育女,何必掳一个不认识的孩子当女儿? “这个白老爷抓小孩不会是为了练什么武功秘术?” 苏玉莲觉得事情太过玄乎,忍不住问道。 一家人也觉得诸多疑团解不开,虽然觉得苏玉莲的猜测是无稽之谈,但是却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甜宝,三舅父没到之前,白老爷有没有欺负你打你?” 虽然亲眼见过白老爷对甜宝的用心,但大嫂的话却让叶永礼觉得不无道理,赶紧问甜宝。 毕竟白老爷这种人城府肯定也深不可测,今天他表现的是真是假很难判定。 甜宝摇头,“没有吖。” 大家心里刚松了下来,奶团子又蹦出来一句,“叔叔,吃小孩。” 一家人惊呆了。 果然! 白老爷竟然比他们想象的更恐怖,掳孩子到府里竟然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叶永礼和叶永孝对视一眼,眼底却是不可置信,以白老爷的实力,要真是吃孩子的恶魔,直接杀了他们便是,何必大费周章。 可甜宝也定是不会撒谎的。 “叔叔,改错啦,很乖哒,给宝,吃好吃的” 众人正一脸复杂之时,甜宝又突然开口补充。 大家伙思绪都要被接二连三的事情搞混乱了。 老太太开口道,“不管这个白老爷为什么掳小孩回府,他救了老二是真,请他们吃饭是真,用马车送他们回家更是真,就算他是恶魔,但眼下于咱们家来说,就是恩人。” “揣度恩人,不是正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孩子们安全回来了,最重要。 事情说的七七八八,一家人才散了各自回房。 这一夜,孩子们睡得都很香,但是大人们却辗转反侧各有想法。 荒疆卧虎藏龙,危机重重,日后求存得更加小心才是。 次日一早,叶家的大门就被叩响了。 老太太去开门,就见村里人都在门口扎堆,七嘴八舌的关心询问叶家兄弟是不是回来了。 昨夜大家都听到村口有马儿的嘶鸣和人声,所以今儿一早就都迫不及待的约着过来看看情况。 听姜丰年说孩子们都安全无虞的回来了,村人们个个都很激动,替老太太开心。 担心女魔头不依不饶,村人们都候着叶家吃完了饭,才一同簇拥着下地春耕。 这次叶家全家出动,都去了田里。 不止如此,老太太说日后不管去哪里,一家人都同进同出,不管有任何意外都能彼此照应。 第109章 狩猎生财 一百多亩地,将整个黄沙村半包围起来,村人们零散的撒在地头田间,边扯着嗓子互相拉家常,边手脚麻利的点着种子,空旷却不失热闹。 以前的田地和荒地土质差不多,所以一眼望去几乎分不清哪里是田哪里是荒漠,就像希望和无望边界模糊不清,让人在其中挣扎迷茫。 如今,百十亩地都掺撒了黑土,和灰色的荒滩分界明显,无望中开辟出清晰的希望之田,人人血液里都淌着热滚滚的劲头。 叶家人虽说都下了地,实则干活的人却只有四个人。 叶永忠和叶永礼起垄子挖坑,苏玉莲和叶永孝就在后头点洋芋种子。 老太太脚还没有好,被孩子们按在地头坐着,伸手指挥三个娃娃当运送镖队,给苏玉莲和叶永孝补给种子。 一家人分工明确,齐心协力,五六日功夫就把十几亩地种了大半。 不过叶家毕竟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干农活了,手脚和村里其他人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虽然家里人口最多,但是村里其他家户的地都种完了,他们还有两亩地没收尾。 最后一日,村里所有人都聚集在叶家的地头,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不出半日,叶家最后两亩地也全数种完了。 粮种下地可不算完事,紧接着就是浇水,这可是比种地还要繁重的活计。 一场水来回浇了七八日,春种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黄沙村总算迎来了一点闲光景。 但是村里人都是勤恳劳作惯了的,也不会真正闲下来。 去胡杨林打柴,在家里打草鞋,甚至是给自家的房子加固茅草顶,以来抵御暑季突如其来的雷雨,总之是想着法子的找活干,心里才觉得踏实。 叶家这段时间却有些犯愁。 家里除了床和灶台啥家具都没有,就连种地的家伙都是找村里人东拼西凑出来的,用完了总得给人家还回去,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必须得进城一趟,置办一些农具和必用品,像锄头,挖掘、木桶木盆之类的是立刻就要买的,不止是种地需要,平日里也必不可少。 姜丰年还想扯些布回来,给三个娃娃做两身夏天穿的短褂,再做两双厚底的布鞋。 孩子们天天跑着玩,草鞋费的快,她和玉莲还没有掌握打草鞋的技巧,总不好经常劳烦村人们帮忙打草鞋,况且前两日在地里,叶兴文又不小心扎破了脚板,老太太就觉得鞋上的钱还是得花。 可单单只说置办这眼下最紧要的,就要花不少银子。 虽然家里有足够的银子,但是一次性置办这么多东西还是太招人显眼。 纵然眼下乡邻们都处的很好,叶家的日子也不能太拔尖冒头。 最好是找个生财的法子,待钱财过了明路,再慢慢往家里添置东西。 于是老太太在村里游走了一圈,叶家明日举家要去胡杨林打柴,顺便打猎碰碰运气的事情就传了出去。 “姜婶,不是我泼冷水,我们去胡杨林打柴这么久,别说什么猎物,连只野老鼠都难得看到,有这个力气还不如在家里打几双草鞋呢!” “桂花妹子,话别说的这么早,姜婶他们和咱们可不一样,上次秃鹰都能给他们抓来这么多野兔子,他们要是去打猎,说不准真能猎到些什么好东西呢!” “那倒是,叶家可是老天爷庇佑的人,有福运加身,说不定真的有收获!” 对于老太太的‘随口一提’,村俯们有忍不住劝退的,但是大多数却更期待他们这一趟。 不少人都坚信叶家这一趟绝不会扑空,蠢蠢欲动的想跟着叶家一起去,但是却不好张开这个口。 如今已经沾了叶家不少光了,总不好得寸进尺。 叶家人在全村人的期盼中, 次日一大早就举家去了胡杨林。 临近傍晚的时候,村里人都想到叶家一看究竟,但是却又都忍住了。 大家伙考虑有二,若人家没有猎到东西,这么多人去,就好像去看笑话似的。 若人家猎到了东西,都是乡里乡亲的,都凑过去就像是想打秋风似的,凭着叶家的大方,肯定少不了又要给他们分上一点。 一个两个人也就罢了,这么多村人分下来,人家一天不就白干了? 有甜宝在,叶家这一趟自然不会跑空。 本来以为奶团子那个宝地只有些野鸡野兔什么的,而这些东西在荒漠是少见的,虽然打着老天爷庇佑的幌子,但大家伙也都绞尽脑汁的想着回村的说辞。 可当奶团子摸上翎羽,立刻有十几个四脚动物瞬间出现在胡杨林。 鹿瞪羚本来安逸的在宝地啃草,一眨眼就到了荒漠,习惯性一口啃下去,啃到了满口沙土,一脸懵逼的猛甩着头。 十几只野狼本来在宝地的山林里群攻猎物,突然被转换了场景,一个没有刹住,好几头直接在粗壮的胡杨树干上撞碎了头骨,当场毙了命,剩下的立刻对叶家人虎视眈眈的围过来,看到奶团子猛然一怔,又都夹着尾巴畏缩着想逃,老太太赶紧让奶团子收回了空间。 还有耳朵比脸大的阔耳狐,萌呆呆的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叶家人。 甚至还有三只巨型的鸵鸟,不怕生的凑到叶家人面前好奇的打量着。 叶家人一边震惊,一边收割,猎了五只鹿瞪羚,活抓了三只阔耳狐,让三只鸵鸟驮着六头狼尸,一家人满载而归的回家。 本以为村里人会在家门口守着看个究竟,叶家人连理由都想好了,反正有先前那些个稀奇事做铺垫,一切都推给老天爷就对了。 可到了家门口,却一个村人都没有,一家人反而有些惊诧。 猜出村里人的考虑,老太太心中有些感慨。 都说升米养恩斗米养仇,这次打猎又全都是沾的奶团子的光,所以她并不准备做无底线的好人。 但是村里人的自觉,超出了她的预期。 拿定了主意后,老太太就赶紧带着孩子们收拾猎物。 一只鹿瞪羚有四五十斤重,直接剥皮洗了一只,留出四五斤出来自家人吃,又割了十来斤让叶永礼给封家爷孙送了过去。 剩下的让苏玉莲分成了两斤左右的小块,准备给村里人每户分上一块。 第110章 被毒蛇盯上 一来村里人自觉有分寸,春耕的时候又帮着叶家出了力,于情于理也要让大家伙沾沾光。 二来这次甜宝拿出来的东西很多,他们没准备遮掩着,分出去一部分也能堵住些压抑不住的嫉妒之心。 当老太太敲响各家的门,让大家伙到叶家去领肉时,村里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叶家当真是天佑之户啊,第一趟就猎到好东西了? 有了叶老太太的邀请,村人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纷纷簇拥来到叶家。 看着叶家后屋一堆猎物,和三头成人高矮的鸵鸟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拿着分到手的肉回家后,村里人还恍若做梦。 虽然只分到了两斤肉,但是大家伙都很满足,这才短短一个多月,他们已经仗着叶家吃了两次肉了,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再说,叶家把胡杨林盘活了,等日子长了,他们多少也能跟着沾光,村里人都把叶家当成了黄沙村的大福星,哪里还敢心生嫉妒! 次日,叶家就准备去郡城里把猎物卖了。 这么多好东西,岳平镇估计不好脱手,只能去郡城碰碰运气。 虽然这段时间那个女魔头再也没有现身过一次,但是一家人还是决定同进同出,一起进城。 当叶家人出现在岳平镇街头时,往来的行人都震惊呆了。 三只鸵鸟身上结结实实的绑着六头狼,叶永礼扛着两只又像鹿又像羚羊的四脚兽,三个娃娃一人牵着一个绳子,绳子的前端绑着几只机灵的阔耳狐。 这样稀罕的阵仗在夏周其他的地域都极少看到,更何况是物资贫乏的荒疆。 “看到了吗?刚才那家人,啧啧啧,可是猎了不少好东西啊,我在岳平镇住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是啊,看他们来的方向好像是黄沙村的,黄沙村不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嘛,他们在哪弄的这么些好东西?” “谁知道呢,改明去打探打探呗,咱们岳平镇的人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没精气神,可你瞧见没,那一家八口生的俊,老太太和小孩也都精神奕奕的,好认的很!” “哼,打探了又如何,人家闷声发财不好吗,还能把猎那些个好东西的地方透露给我们?别白日做梦了,回家洗洗睡,还能省顿口粮。” “” 街道的巷口拐角,两个身影鬼鬼祟祟的站在那里,望着叶家人远去的背影,听着行人们的艳羡议论,满脸都是嫉妒和恨意。 仔细一看,竟是刘家婆媳二人。 本来以为毁了粮种,黄沙村的人连带着叶家就没辙了,可前段时间他们去黄沙村打探,却发现叶家带着村里人正在地里忙活的不亦乐乎,远远望过去显见是百十亩地都种上了! 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粮种? 粮种暂且就不说了,黄沙村什么德行她们很清楚,可叶家竟然还猎到了这么多稀罕东西! 这叶家真是处处透着古怪,莫不是什么精怪化成的? 若真是这样,就该早早打杀咯! 两个人嘀咕了一阵,齐齐朝镇衙走去。 “竟有这样的事?” 梁主事摸着胡子,想起了那日自己被鸟粪浇嘴,确实有些蹊跷。 不过相比怀疑叶家人是不是精怪化身,他更眼馋的是刘家婆媳描绘的那些好东西。 六匹狼,三只羚羊,还有什么大耳朵狐狸,这些东西到了郡城,怎么也能卖个几百两银子。 见梁主事起疑生贪,刘赖氏又添油加醋的讲了一番,最后道,“主事,前段时日我们来找你主持公道,你说等到秋收再对他们动手,罚没他们所有粮食,不仅镇衙可以丰收一笔,还能他们无粮过冬活活饿死,我们觉得甚有道理。” “可现在不同了,就算罚没了他们全部的粮食,也无济于事,当初他们得罪了你,你让他们去黄沙村是为了遭罪的,可他们却过得越来越好,依我看,您老还不如早早的” 说到最后,刘赖氏声音压低,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坏水注入梁主事的脑子里。 梁主事眼底贪欲渐浓,摸着胡子点了点头,“说的有理,你们先回村,老夫知道该怎么行事” 刘赖氏却不想让梁主事一个人吃独食,殷切的陪着笑,“梁主事,我和我大儿媳妇可是冲锋陷阵的好手,你绝对用得上我们,等解决了那叶家,您的指头缝漏一点,就足够我们娘几个活命了,看在我们给你通风报信的份上,你就带上我们!” 梁主事睨了一眼刘家婆媳。 刘家的男人都是叶家的手下败将,她们两个女人还想打头阵?真是自不量力。 不过量她们及时来报信,他可以勉强答应让她们去充个人头。 再说叶家这头,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毒蛇盯上,一家子紧赶慢赶的来到了郡城城门。 城门守卫森严,本以为他们如此阵仗,进城免不了要被剐一层油水,没想到守城的士兵却只是循例盘问了一番,就放他们进城了。 一家人庆幸的同时,也有些惴惴不安。 到处都是一片贪腐之风,可这群士兵却表现的毫无贪欲,反倒教人心头不安。 老太太的叮嘱下,进了城门后,一家子的脚程就又快了些,只想速速的把猎物都销出去,换成银子存到甜宝那块宝地才心安。 叶家人没看到,他们离开城门不久,立刻就有个士兵骑马绕道奔了出去。 一进城,叶家人的阵仗就吸引了所有路人,不少人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了东城市集。 东城市集说起来就是商铺和摊贩最密集的一条街道。 大到布庄皮货客栈花楼,小到提着篮子摆摊卖鸡蛋的老妇人,也算应有尽有。 本来人就多,加上叶家阵仗又大,身后还跟着不少看热闹的人,一时间市集街道的喧嚣又拔高了一层。 好容易叶家才在一家皮货店门口找到了一块空地停驻下来,路人把他们围了起来,交头接耳之间全是震惊和看稀奇的神态。 第111章 猎物出手,钱财藏身 “这家人哪个镇来的啊?竟然猎到了如此稀罕的东西,咱荒疆还有这样富饶的地方?” “应该是外地来的行商,我在荒疆活了一辈子,可从来没听过有什么地方能狩猎。” “哪家行商会大老远跑来咱们荒疆做生意?更何况还带着几个小娃娃呢!” “”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皮货店的掌柜很快也闻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被众人围在中心的叶家人和他们的猎物们。 掌柜的眼神第一时间发现了鸵鸟身上的狼尸,瞬间铮亮铮亮。 狼皮! 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啊! 而且还有这么多张! 饶是他做生意多年见多识广,但还是被眼前的好东西吸引的忘了掩藏神色,忍不住凑到跟前查看究竟。 “这是你们猎到的?可是要出手卖了?” 隔得近了,掌柜发现狼尸上除了脖子有一道极小的放血口,全身的皮毛都完好无损,心里更激动了,打量了叶家人一圈,询问的眼神和姜丰年对视上。 这六头狼尸那可都是妥妥的银子啊! 姜丰年把掌柜的神色收入眼底,心里有了底,不动声色的点头笑道,“是的掌柜,这是我儿运气好猎来的,今日进城就是准备全部出手了,掌柜可是有兴趣?” 闻言,掌柜轻咳了一声,收敛了些激动,“那是自然,你们今儿算找对了地方,我们锦辉阁可是郡城最大的皮货铺子,只要是好货我们都收。” 怎么得来的他压根不在乎,满心只盘算着自己可以从这些猎物身上倒手赚多少差价。 “掌柜放心,我儿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护皮毛的完整性,这些狼都是一拳一拳敲碎头骨让其毙命的,就连放血的口子也是极小的,成色都是上品。” 姜丰年也收了两分笑意,“如果掌柜有兴趣,还请借一步说话。” 她的话说完,人群里一阵唏嘘。 用拳头敲碎狼群的头骨! 这得什么样的身手才能做到啊! 这家人实力不容小觑。 叶家兄弟对视一眼,都是对母亲的佩服。 看热闹的人太多,难免有见财起意的,老太太的话一语双关,既提醒掌柜他们是懂行之人,也顺带敲打了围观人群里那些蠢蠢欲动的坏心思。 果然,掌柜闻言面色微变,眼神下意识扫了眼叶家三兄弟,随后伸手比了个请,“客官请里面说话。” “你们在门口侯着!” 姜丰年叮嘱了一声,伸手把甜宝抱进怀里,跟着掌柜进了铺子。 跟掌柜到了里间,姜丰年就先开了口,“掌柜的,那我就开门见山了,门外那些东西,贵铺可能全部吃下?” 掌柜略显自豪的摸了摸胡须,“自然,你们这些货放眼南辽郡,也只有我们锦辉阁能全数吃下。” 奶团子端端的坐在姥姥胳膊上,小手扒着姥姥肩头给她省劲,眨巴着大眼睛,认真的看着姥姥和掌柜之间的神情,小耳朵也认真的听着两个大人的对话。 虽然不知道两个大人再商议什么,但是她下意识觉得姥姥比这个老爷爷厉害。 “既如此,那就请掌柜给个公道价!” 姜丰年没有一句废话,说完就直视着掌柜,不错过对方一丝一毫的神情。 掌柜眼珠子一转,在姜丰年衣服上扫了一圈,紧跟着就取了算盘过来啪啪算账,“狼皮价格最好,一张市价是二十两白银,那个羚羊皮就略差些,一张按十两白银,那几只狐狸个头虽小,但皮色难得,也给你按十两银子一张……” “一起就是一百七十两白银,你若答应卖,我现在就给你取银子。” 这么多银子,省着点花都足够这家人花半辈子了,而且打猎就是老天爷赏饭吃,是无本生意,换做谁都会一口应下来。 姜丰年笑了笑,“好的,掌柜的报价我们心中有数了,叨扰了。” 说完就抱着奶团子走出了内室。 掌柜有点懵,反应过来赶紧追出去拦住了姜丰年,“老夫人这是何意?可是觉得我给的价格低了?若是如此,倒还有些商量的空间。” 姜丰年停下步伐,平静道,“实不相瞒,我们先前在老家一直是狩猎为生,所以对皮货的价格也了解的一清二楚,虽然不清楚南辽郡皮货的行情,但这里冬季干冷异常,皮货应该是贵胄圈的抢手货,价钱怎么也差不到哪儿去……” 说到这里她眼底似笑非笑,“可掌柜开的价,和我心里预期的相差甚远。” 掌柜眼底闪烁,“老夫人有所不知,南辽郡的贵胄家底和中原的可相差甚远,所以皮货价钱自然也撵不上中原。” 说着又拿着算盘一阵噼里啪啦,“这样,老夫人的货品相绝佳,我再给你涨点,狼皮按三十两一张,羚羊皮和狐狸皮按十五两,如何?” 姜丰年捕捉到掌柜眼底的肉痛,权衡了片刻,然后道,“虽然掌柜的报价仍然达不到我心中预期,但是南辽郡我们也是初来乍到,带着这么多的猎物在街上行走实在招摇,我就不与掌柜多议价了。” “这样,所有的猎物连皮带肉一起出给掌柜,就按掌柜说的价钱再加五十两,如何?” 这些猎物的肉,皮货铺子转手就能卖出多一番的价格,但是若他们自己去,就得费不少功夫找销路,一来一去肯定会折腾到天黑。 这一趟出来,保不准会被贼人盯上,尽早出手尽早回家才是正理。 掌柜心里一盘算,赶紧一口应下,“成,我现在就去给你取银子!” 说着就乐滋滋的出去了。 姜丰年松了口气,下意识和怀里的奶团子对视,把她眼底的崇拜和雀跃看的一清二楚,心里一软,忍不住亲了亲奶团子的小脸蛋儿。 见姥姥高兴,奶团子也跟着高兴,抱着姥姥的脖子和她贴脸脸。 很快,掌柜就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里面是银票和一小部分现银。 “还请掌柜给我取一块布,方便我把钱财藏在身上。” 面对掌柜,姜丰年言行坦然。 掌柜会意,赶紧去去了一块黄绸子过来,然后自觉的到外面侯着。 第112章 把他们都绑了,关押到镇衙牢狱! 不一会,姜丰年牵着奶团子出来了,腰腹缠的紧紧的,但还是明显凸出不少。 待老太太出了铺子,掌柜就赶紧派伙计把猎物都卸进了店里。 “啧啧,这么快就谈成了,按着薛掌柜的精明,这家人定是被宰了,不过这么多猎物就算被宰也是一笔横财啊!” “可不是嘛,瞧那老太太腰间鼓瓤瓤的,定是不下百两银子!” “有什么可羡慕的,有命挣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花呢!” 猎物卸完,叶家人就在围观看客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中,牵着鸵鸟离开了。 两个身穿戎装的挺拔的男人,在临近的巷口把这热闹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其中个子稍高的男人眉锋目利,脸若刀刻一般凌厉,浑身浴血的气场让人不敢直视靠近。 “头,要不要把这家人喊过来盘问盘问?” 稍矮一点的男人低声问道,“咱们郡城还是头一次出现这么大手笔的皮货生意,实在是蹊跷,这家人有古怪。” “不必,你先跟着他们,探清实情再回来禀告。” 高个男人沉声吩咐,身边的手下立刻抱拳,跟上了叶家。 “姥姥,宝饿啦!” 清脆的奶声穿透喧闹传来,让本来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高个子男人顿住了脚步,扭头寻望过去。 看清叶永礼肩头奶团子的小脸,他心口停了一瞬,脑海里猛然闪过一张绝色的脸蛋,和奶团子竟有些相似重叠。 甜宝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大眼睛下意识的找过去,却只看到一个高挑的背影闪身进了巷子,左侧的衣袖被疾风掀翻飞起。 呀,这个叔叔没有手手,好可怜吖! 奶团子大眼睛里浮上一抹同情,小小的心口觉得有些难受。 姜丰年发现异样,顺着奶团子的视线望过去,却没有看到什么,伸手揉了揉奶团子的脸蛋以作安抚。 不止奶团子饿了,叶家人也个个饥肠辘辘,一家子找了个面摊,准备填饱肚子再去置办家什。 虽然鸵鸟异常乖顺,但三只庞然大物杵在街头难免有些吓人,叶家兄弟只能轮着看守轮着吃饭。 人多势众,又有三只庞然大物跟着,路过的人都纷纷侧目望向叶家人,猜测他们的来头。 就连面摊老板都忍不住问了几嘴,老太太客气的敷衍过去,待一家人吃完面,这才折回了市集开始采买必用品。 先到布庄买了两匹土麻布,又去杂货铺子买了桐油,木盆木桶等必备小家什,最后到粮铺买了油盐酱醋,又称了木薯粟米各三十斤,最后见有粗面,老太太还称了十斤粗面。 又三头鸵鸟这样显眼的存在,市集铺子的掌柜们伙计们都认得叶家是刚才卖猎物的一家子,一切物什都替叶家包的妥妥的,还主动将物品都捆到了鸵鸟背上,可谓殷切备至。 …… 一圈置办下来,三只鸵鸟背上都架满了东西,一家子这才赶紧朝回赶。 出城的时候,叶家本来又捏了一把汗,没想到士兵们和进城时一般无二,压根没多看他们鸵鸟背上的东西,直接放行让他们出城。 一切顺利的有些蹊跷,叶家人反而有点不踏实,一路上都十分戒备。 等遥遥看见了镇口,一家子总算松下半口气。 可临近镇口百丈左右的时候,突然迎面冲过来一群官差,二话不说把叶家人围了起来。 官差大约有十几个,个个凶神恶煞的拔刀相向。 叶兄弟瞬间出来,挡在了家人身前。 “官爷,不知你们这么大阵仗围堵我们一家,是何意?” 叶永忠眼神落到官差头子身上,疑惑又戒备的问道。 官差左右分开,从后头出来三个人,正是梁主事和刘家婆媳二人。 “作何?你们杀了我们家男人,这些官爷就是来来抓你们下狱的!” 刘赖氏面对叶家还是有些心虚,但是想到身边这么多官差,话里又生出些得意张狂。 梁主事摸着胡子上前,“竟是你们,先前在镇衙就闹出不少事端,本以为你们去黄沙村能有所收敛,没想到竟还背上了人命!” “去,把他们都绑了,关押到镇衙牢狱!” “谁敢!” 叶永礼长鞭一扬,在地上抽出一阵尘烟。 梁主事惊的后退了一步,哆嗦着手指着姜丰年喝道,“反了,本来老夫还只是心中怀疑,现在看来,你们敢和官差动手,还有什么是你们干不出来的?” “梁主事,既然怀疑我们杀了人,为何不早早去村里抓我们?偏生这么巧,我们刚去郡城卖了猎物回来,你们就来这里堵人了?” 叶永忠眼神鄙夷的看向梁主事,一眼就把这个老头贪腐发臭的烂心戳穿了。 梁主事眼底闪烁,“那是因为刘家婆媳今日才找到我!” “少废话,杀人偿命,还等什么,把他们就地诛杀!” 在这镇上,他就是土皇帝,给人定罪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纵使叶永礼有武功又如何,这些官差可都是他精心训练的私兵,这么多人还降服不了一个? 官差瞬间拔刀朝叶家人砍了过来,叶永礼迎身上前对敌,鸵鸟们也一改乖顺,嘶叫着跑到了叶家人前面和官差对峙。 “嗖——” “嗖嗖嗖——” 突然,数道暗器破空之声传来,官差们还没扑上来,就齐齐僵住了身子。 叶永礼的鞭子刚缠住一个官差的脖子,还没用劲,对方就倒下了,整的他一脸懵。 随后十几个官差接二连三的轰然倒地。 什么情况? 叶家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四处张望了一瞬,除了满眼的灌木从还有丘陵,什么都没有发现。 梁主事和刘家婆媳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还没等梁主事反应过来,刘家婆媳立马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老三,抓住她们!” 姜丰年眼底一沉,赶紧吩咐儿子。 叶永礼纵身上前,鞭子卷住了刘赖氏的脖子,可他刚动手拽鞭子,又是两道破空之音,他眼睁睁的看着刘家婆媳也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顷刻之间,梁主事就只剩下一人,吓的直接瘫软在地上,惶恐张望,“谁!谁在暗处!” 叶永忠走到一个官差面前,伸手在他身上探寻了一圈,随后从尸体胸口拔出了一个三刃暗器。 “祁?” 仔细观察后,他发现暗器中心刻着一个字,下意识念出了声。 “逍遥城!是逍遥城!” 闻声,梁主事脸色瞬间惨白,手脚并用的朝镇口跑去,“逍遥城攻来了,逍遥城要攻打南辽了” 第113章 叶家和逍遥城什么关系? 看着梁主事屁滚尿流的模样,叶家人面面相觑,一头震惊加雾水。 逍遥城是什么地方? 这个暗器上面的祁姓,就是逍遥城的标志? 关键是,逍遥城的人为什么出手救他们? 先是梁主事拦路打劫的惊险,半道又来了这么大一个反转,叶家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戒备的看向四周。 既然梁主事说逍遥城的人要攻打南辽,那肯定是夏周的敌人,他们也是夏周百姓,逍遥城的人此举不可能是为了救他们,等下就要对付他们也不一定。 “哪里来的英雄好汉,还请出来一会!” 叶永礼浑身戒备,飞快的在周边的灌木丛查探了一番,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家人心提的更高了。 什么样的身手,才可以在身都不现的前提下,一瞬间要了这么多人的命? 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目的,叶家人也不敢轻易动作,面色忐忑的等着叶永礼查探一圈折返回来。 “娘,现在怎么办?” 苏玉莲搂着双胞胎,一脸担心的问道。 老太太扫视了一圈,然后朗声道,“不管英雄好汉姓甚名谁,来自哪里,都是我们叶家的恩人,还请恩人出来一见,好容我们全家磕头道谢!” 一家人紧张的四下探看,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漏过。 回应老太太的,是一片空寂无声。 安静的等了一会依然无声,老太太眼底划过一抹肯定和复杂。 这不肯露面的高手杀这些官差定是为了救他们无疑了,可他们叶家来南辽郡不过短短月余,连梁主事口中的逍遥城是什么来头都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出手相救? 而且,能第一时间帮他们祛除危险,想来这一路都在隐匿跟踪他们。 一想到被无名高手盯着,虽然对方明显对叶家没有恶意,但是老太太还是觉得如芒在背。 和家人交换了眼神,姜丰年就对着一方空无,作揖深鞠了一躬,其他人也纷纷站在老太太身后,一起鞠躬行谢礼。 “英雄不肯出来会面,我们无法当面致谢,还请英雄受我们一拜,我们是黄沙村叶家,若英雄日后想让我们报恩,直接上门找便是,叶家绝不推辞。” 老太太字字铿锵,作完礼便招呼一家子赶紧朝回赶。 这一路回村,再无波折,撵着天黑到了村口。 没想到村人们都搬着凳子在门口候着什么,见叶家回来,个个都热络极了,围上前和叶家打招呼,关切询问一路情况。 老太太觉得今日事态蹊跷,避重就轻的闲话了几句。 村人也很自觉,知道叶家一天奔波劳累,浅说了几句就闭了嘴,让老太太赶紧回家歇着。 叶家不知道,他们举家出去这一天,村人们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生怕他们这么大阵仗出门在外,遇到坏人觊觎出什么意外。 这番叶家人回来,大家伙的心这才踏实下来。 “怎么样,打探出什么来没?” 郡城东郊,断臂男人一身常服屹立在书房中央,望向跪地禀告的下属。 下属恭敬回话,“属下一路跟着他们,亲眼见他们落屋后才回来,他们是岳平镇黄沙村叶家。” “可有什么发现?” “有,而且是重大发现,这家人在岳平镇镇口被镇衙的梁主事以杀人之罪拦下了,要将他们逮捕入狱,按理说百姓和衙官对峙,气势难免矮人一截,可这家人非但不怕,反而和这个梁主事硬来,他们兄弟中最高的那个是个会武功的……” “难不成他们把梁主事反杀了?” “梁主事确实被反杀了,可并不是他们动的手,而是另有其人。” “是什么人?” “是逍遥城的人。” “逍遥城?” 断臂男子面色一下子冷肃起来,“这家人竟然让逍遥城出手了?他们和逍遥城什么关系?” 下属头俯低了些,显然回答不上来主子的话。 “你带两个人,日夜轮换监视这家人,有什么异常随时来报。” 思索了片刻,断臂男子吩咐道。 下属领命,出了书房就飞身离开。 再说叶家这边,压根不知监视自己的人又多了一路,一家子将提前遭遇的惊险抛之脑后,只专心于布置房舍。 东西添置齐全后,屋里总算一点一点充盈温馨起来,真正有了家的模样。 眼下吃喝不愁,田地也都种下了,来荒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第一次有了安定的感觉。 家里收拾的差不离,苏玉莲和老太太就每日在家门口给三个娃娃纳千层底,做布鞋,外加缝短褂。 每天早饭一过,村里的妇人们都会不约而同的拿着手上活过来叶家凑热闹,叶家没凳子,他们就用篓子自带一些干草,随便在门口找个空地垫上席地而坐,大家边干活边闲话家常,好不热闹。 女人们有事干,男人们也没有闲着,听说叶家准备打篱笆,做板车,村里的汉子们就簇拥着叶永礼又跑了胡杨林一趟。 这次去胡杨林,大家伙本意是伐木,可没想到竟然还交了好运气,不仅再林子里看到了野兔野鸡的身影,而且满地都是拳头大的田鼠,这可把男人都兴疯了,半天下来把田鼠洞都掏空了。 这一趟下来,每家都分了不少猎物,待男人们满载而归,全村都沸腾了。 女人们簇拥着老太太和苏玉莲直说叶家是福星,有他们在,黄沙村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孩子们听说又有肉吃了,激动的手搭手架起了人轿,把甜宝和双胞胎抬着满院子疯跑。 男人们也激动的直接把叶永礼抬起来抛高,整个村里喜庆的和过节似的。 激动劲过后,村里人分成了三队,一队带着吃不完的猎物进城售卖,一队砍木桩搭篱笆,一队做板板车。 大人们都有事情可做,孩子们玩了两日,也被上了笼头。 封紫君虽然喝了叶家的秘药后身体好了七八成,但是从白府回来之后就被爷爷按在家里调养,为了不让爷爷担心,也为了自己的身体,她这次一直很配合,调理喝药十分乖顺,短短几日竟有大好的迹象。 这两日远远听到村里的热闹,再也忍不住了,硬拉着爷爷来到了叶家。 第114章 绝对不能让逍遥城的人抢到洋芋种子! 这爷孙一来,村里人就都知道了,甜宝成了封家的传人。 所有人又艳羡,又替甜宝和叶家高兴。 这学会了医术,日后就有了傍身的本事,甜宝这一世可就不愁了。 甜宝是村里最小的娃娃,村里所有的孩子都是她的哥哥姐姐,每天大家伙都围着她打转,为了听到她一声哥哥一声姐姐,跑的屁颠屁颠的,奶团子俨然成了众星捧月的对象。 如今她被封家爷孙拎到屋里识字学医,其他孩子都丧失了玩乐的动力,每天都眼巴巴趴在房子的窗口听墙角。 可叶家知道封家的医术是不随便外传的,但是都是一个村里的孩子,也不好直接驱赶。 一合计,叶永孝决意在村里授课,初衷是为了把双胞胎的学习抓起来,再顺便造福一下村里的孩子。 这可把村里人高兴坏了,恨不得把叶家供到香案上。 在之前,吃饱饭都成问题,可现在不仅温饱问题解决了,孩子们竟然还有了上学的机会,这换做平安顺遂的时候,那都是不敢想的呀! 各家风风火火的给叶家打了欠条,只待粮食收上来,每家给叶家一石粮食作为束修礼。 对于束修,老太太全让叶永孝自己决断,没有插手。 岁月静好的日子,在大人们忙活的手脚里,孩童郎朗的读书声中,悄悄流逝。 待村里所有孩子都能通篇流利的弟子规和出师表后,六月酷暑也悄然而至。 往年种木薯,春耕秋才收已经是大好,可今年却大不相同。 不知道是不是掺了黑土的原因,地里洋芋苗的长势超出了所村人的预期,这几日俨然有了收获的苗头。 全叔全婶天天往地头跑,替村里人盯着山洋芋的收获期。 这天,全叔一撅头下去,拳头大小的山洋芋争先恐后的露了脸,老两口高兴疯了,一路狂奔着跑回村里报喜,“熟了熟了!粮食熟了!” 村里人不管男女老少,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和事朝地里跑。 这一瞧一看,全村都沸腾了。 夏收咯,夏收咯—— 虽说酷暑难耐,但除了读书学医的可以在家中庇荫躲暑,村里人都下地刨粮食去了。 本来大家伙预期山洋芋的产量能高出木薯一小半就很不错了,可当一亩地的山洋芋刨干净后一算,产量竟是木薯的十番还要多! 这样鲜明的对比让村民们不知疲累,正午的太阳恨不得把人肉都要烤化了,大家都不愿意离开地头,要不是姜丰年和全叔全婶强硬的喊大家伙回家,封家爷孙可就有忙头了。 起早贪黑了十来天,百十来亩地的粮食全部收了上来。 家家户户都专门腾了一个房间出来堆放粮食,但是仍然不够存储。 好在村里空闲的房子较多,现下都成了村里的粮仓。 看着满屋子的粮食,所有村民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家有粮仓心不慌,这个冬天大家伙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了! “你是说,黄沙村收上来的是山洋芋?” 东郊,书房中的断臂男子一时没压住激动,不可置信的失声问道。 下属浑身激动的抖如筛糠,“是的,听村里人的话头,当初是叶家人带着他们在胡杨林找到了山洋芋的种子,还在胡杨林发现了黑土,他们不辞辛苦挖回来掺撒在田间地头,以至于山洋芋中下三个月就有了第一季的收成。” “头,你可知他们此番收上来多少粮食?” 被唤作将军的断臂男子眼神期待,“多少?” “亩二十石!” 下属的声线都在颤抖。 断臂男子浑身一震,耳如雷鸣嗡声一片。 亩二十石! 亩二十石!!! 荒疆的贫地竟然种出了如此高产的粮食! 而且还是贡品一级的山洋芋! 不自知间,他控制不住的在书房来回踱步,所有的沉稳淡定在这一刻全数调用,都压制不住狂涌而出的激动。 下属的眼神追着他来回晃动,眼底竟泛出了阵阵湿意。 候了好一会,断臂男子终于停下,下属赶紧开口,“头,若咱们有了这山洋芋的种子,何愁成不了大事啊!” “嗯。” 断臂男子面色恢复如初,眼底跳跃着熊熊烈火,“你再回去盯着,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下属遵命,闪身离开。 断臂男子独拳紧握,眼眸里漾开疑云。 整个荒疆就没有他们没有踏足的地域,包括每一块让百姓赖以生存的胡杨林,这些年也用脚步丈量了个遍。 从未发现过有什么粮食种子,更何况山洋芋这种稀罕物。 可叶家偏生找到了,不可谓不稀奇玄乎。 叶家是哪里人士,因何被流放,这段时日他已经了解的清清楚楚。 下属说,如今村里人都把叶家当做了福星,听闻自从他们搬进黄沙村,仅用一天就挖出了井水,不仅发现了洋芋种子,第一次去胡杨林狩猎就满载而归,是老天爷庇佑之人。 下属还察觉到,监视叶家的不止他们,还有另外两路不明高手。 其中有一个他认得并且算得上盟友,但是还有一路的身手远凌驾于他们之上。 下属猜测,定是逍遥城的人无疑。 既然下属能发现逍遥城高手气息,那逍遥城定然也知道他们的存在。 眼下看来,这逍遥城早就先他一步发现了叶家人的玄乎之处,也知道叶家人发现了洋芋种子,所以此前才出手替叶家清除异己,又暗中监视黄沙村。 他们的目的也是为了高产粮! 绝对不能让逍遥城的人抢到洋芋种子! “姜婶,你的意思是咱们跟着再种一茬?” 这天,村里妇人又围在叶家屋前,一边干活一边商议着粮食的事情,听老太太提议要跟着再种一茬洋芋,大家伙震惊又欣喜。 以前种木薯,一年顶多只能收一季,这次山洋芋成熟期短,粮食收上来后,大家伙倒也都想过再种一季的事情,可这一茬种下去,天就开始冷了,就是不知道山洋芋能不能扛得住秋寒霜冻啊! 可叶家老太太说能种,那就一定是能种的! 姜丰年点头倒,“洋芋切块种植,一亩地最多耗费一石的种子,这要是种成了,收获可就是成番的,我们叶家是铁定要再种一茬的,不过大家伙可以采取自愿种植。” “种,我们家种!明天就可以种!” “对,我们家也种!” 老太太一番话落地,可谓是一呼百应,大家伙没有一个拒绝再种一茬的。 “好,那咱们明天就把地整一整,撵着秋分再种一季。” 姜丰年笑着安排到,随后又补充,“咱们这一次收上来的粮,留足了全家一冬的口粮,还有这一季的粮种,大家家里定都还有不少结余,待这次播完种,我们家预备去郡城把余粮出手卖了,大家伙作何想法?” 第115章 小甜宝竟然是学医天才! 大家伙面面相觑,个个都喜不自胜。 “卖,自然是要卖的,我盘算了一下,就算口粮留到明年开春,还能剩六七十石出来,放在那里肯定是不成的,指不定会窝烂了,还不如运到城里卖了换成银子心里踏实。” “对对对,我们这两日也盘算准备卖掉的,就是这么多粮食运到镇里去卖可不容易。” “咱们加起来这么多粮,镇里的粮铺还不知道能不能全数吃下呢,说不定还得运到城里才卖的出去。” 所有人的想法都和老太太不谋而合,他们提出来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眼下叶家的板车已经做出来了,但是他们家的粮至少能装十来车,运到郡城里去卖往返也得十几天。 更别提他们就只有人力,想把粮食全数运到郡城去卖,那得猴年马月去了。 姜丰年沉思了片刻,提议道,“咱们这可不是普通的粮,是山洋芋,不管是镇里还是郡城都是抢手货,这样,待这一季粮种下去,我们叶家先拉一车跑一趟郡城,到时候我们会让郡城的粮商看样品,如果商议成了,就让他们到村里来收粮。” “若是这样可就太好了,姜婶就是厉害,这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法子。” “是啊,这样一来,哪怕粮食价钱稍低一些,我们也能接受的。” 老太太的话一下子解开了大家伙心里的纠结,人人都觉得有叶家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有了卖粮的路子,大家伙又商议了一番,给洋芋定了个价,这才各自散了回家。 次日,村里又都忙活开来,先前收获的时候把地才翻了个遍,这次播种比头一次松和多了,只需要起垄子点种子浇水就行。 这几个月一直风平浪静,老太太便没有把孩子们拘到地里去。 地里忙的热火朝天,叶家也是一片勤奋好学的势头。 前屋门口,叶永孝以棍为笔,以地为纸,教授孩子们识字认理,孩子们都从各自家里搬了小板凳,满脸都是求知若渴。 后屋院子,疯老头和封紫君也如炮制法,归整了一块地出来,二对一的教授甜宝医术。 这两日疯老头不知所踪,只有封紫君一人在后院教授甜宝。 “甜宝,这个读什么?” “三七——” “这个呢?” “当归——” “这几个都读给师父听听。” 封紫君拿着长木棍,指这地面的字询问,甜宝坐在小板凳上,小手整整齐齐的摆在小腿上,大眼睛可认真可认真的盯着木棍指的字,“桂枝——羌活——葛根——白芷——” 奶团子眼睛跟着木棍走,声音脆甜又清晰。 随着她念的越来越多,封紫君眼神里的赞赏和惊诧越来越浓。 地上密密麻麻的写了百来种草药名,都是这些天她教甜宝的,没想到甜宝竟一个不错的全数认了出来,前日咬字还有些不清,这几日已经读的朗朗上口清晰可辨。 当初爷爷说她医赋颇高,已经是少见,可依稀记得自己也是六七岁才识得百种药名。 甜宝可是还差月余才满三岁,相形之下已经远超自己幼年。 按捺着心头的激动欣喜,封紫君又问道,“甜宝,那你给师父说说这三七的药理。” 甜宝眨巴着大眼睛想了想,然后朝师父摊出了手掌心,一只小手比刀割向手掌心,“破啦,流血,三七止血哒!” 封紫君眼底即刻满处赞赏,刚想开口再问,奶团子又歪着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小手握拳砸向小额头,然后故意大大哎呦一声,“好疼好疼哟,肿啦,三七止疼疼,肿包也没啦!” 虽然话语还不够连贯,但小表情小动作生动极了,让人一下就明白了三七的药理。 封紫君心都要被奶团子可爱化了,忍不住上前捧着她的小脸就亲了一口,“甜宝太棒了,全部说对了。” “来来,再和师父说说这当归又起什么作用?” “唔——” 奶团被夸奖,小脚欢快的在地上轻跺着,笑的眉眼弯弯,小手又开始比划,“呀,流血啦,当归,把血血补回来——” 然后站起来蹲下作拉屎状,小脸憋着使劲嗯嗯两声,“臭臭干,拉不出,难受,当归帮臭臭出来——” 封紫君眉眼全是开怀的笑意,心里更是涌上满满的自豪。 本来还以为甜宝太小,教她医术会相当磨人,自己提前已经做好了准备,没想到奶团子出乎意料的聪慧,出乎意料的懂事认真,本来枯燥的授学,竟给她带来了许多的快乐。 疯老头拎着一个布袋,站在后屋拐角处看着孙女和小徒孙,浑浊的眼底熠熠生辉。 孙女的眼光果然了得,小甜宝竟然是学医天才! 而且这小甜宝能让自己孙女天天展颜欢笑,这可是买都买不到的延年益寿的良药啊! 疯老头一瞬间就在心里起了誓,日后除了孙女,甜宝就是他最重要的人,只要他活着一日,谁也别想欺负他这可爱又聪慧的小徒孙! 又听了一会,疯老头技痒难耐,拎着布袋走山前,把布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地上。 封紫君面色惊喜,“爷爷,原来你是去采药去了啊!” 本来以为爷爷三心二意的不准备好好教授甜宝,没想到爷爷还是极看重小甜宝的,竟然寻来草药教甜宝识别。 奶团子看着地上一对草药,怔住了。 小手忍不住抓起一株眼熟的,眨巴着大眼睛打量。 咦?这个草草,宝的空间也有吖! 还有这个! 呀,这些宝的空间都有呢! 封家爷孙眼见着甜宝的大眼睛越来越亮,对视一眼,各自疑惑。 看奶团子的模样,怎么滴,无师自通了? 甜宝举着一株结了红豆豆的草药问,“师父,祖爷爷,这是什么吖——” 疯老头看了一眼,“枸杞!” 说着就揪了一颗喂到嘴里嚼开了。 嗯,挺甜。 奶团子眼睛骤然睁大,赶紧伸手过去要把疯老头的嘴巴扒开,“祖爷爷,这是药药,不能吃呀!” 第116章 城门风波 疯老头的嘴皮子被扒开,硬是被奶团子从舌头上把枸杞扒了出来。 他花白的眉毛无语的抖了抖,“甜宝,你好好想想枸杞是什么。” 奶团子看了看手里的枸杞,又歪头想了想,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咧开小嘴,“唔——枸杞子治老病,可以吃哇——” 说着小手就摘了几颗红豆豆塞到了疯老头嘴里,“咯咯,祖爷爷老,可以吃哒!” 又摘,又塞,“祖爷爷,多吃点,就不老了——” 宝的空间好多好多这种枸杞子呐!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封紫君掩唇,“哈哈哈” 疯老头眉心跳了跳: 一晃又是十日过去了,百来亩地又被种上了新一季的洋芋,看着田里一行一行整齐的垄子,所有人心里都胀满了踏实。 这日天还没亮,村里人就早早的来到了叶家门口。 大家伙七手八脚的把粮食袋子都扛到了板车上。 叶永礼则给三头鸵鸟套上了特制的拉套绳子。 许是奶团子的原因,这三头鸵鸟异常乖顺,给什么吃什么,随处可见的车前草管饱吃也不挑,偶尔给一顿煮洋芋就高兴的直鸣叫,就算不系绳子,每天也只会在屋前院后晃悠着自己寻摸吃的,从来不跑远。 就像三个哨兵一样看守着叶家的屋宅,比狗还忠心。 有了秃鹰护宅的前事,村人们对这三只鸵鸟也见怪不怪,只觉得这种事情发生在叶家属实正常。 三只鸵鸟前后按顺序被套了车,叶永礼坐在车头试了试,没想到装了五六石的板车轻易就被鸵鸟拉动行走起来。 他只是稍微抖动了绳子,鸵鸟就加快了速度。 村里人见状惊诧又激动,嘿,这好家伙,比牛车可快多了! 这次进城,叶家人照样是全家出动,大人们都跟着板车走,三个小娃娃坐在粮食上,兴奋的伸着脖子眺望着前头。 横竖上一次已经招人显眼了,叶家这次面对惊诧好奇的目光,淡定多了。 一家人没有在镇里停歇,径直上了郡城。 “主事,瞧,叶家人又上郡城了,这次他们车里又装的满满的,也不知道是啥好东西!” 镇衙,梁主事和一个小厮等叶家人经过并离开镇衙门口,这才走出来,远远的望过去。 梁主事眼底闪烁着恨意和自得,“叶家人勾结外敌,这番进郡城就是有去无回!” 小厮赶紧讨好附和,“等徐太守依信将叶家人捉拿归案,到时候主事想怎么对付他们就怎么对付他们!” 梁主事摸着胡子,面色得意更甚,“你去把镇衙的人都召集起来,跟我去个地方。” 小厮会意,连连点头去办。 三只鸵鸟拉车也算旷世稀有,叶家人进城之时,又成了众人侧目的对象。 “瞧,是上次那家猎户,这才过了多久啊,他们怎么又进城了?” “他们车上装的这么满,不知道又是什么好东西。” “走,咱们悄悄跟上去看看。” 很多百姓路人一眼就认出了叶家人,纷纷低声议论着,尾随上去准备看个稀奇。 这次就连守城的士兵都忍不住多看了叶家人几眼,刚准备放行,守城的校尉走过来拦住了叶家人的板车,“等等!” 看着校尉来者不善的面色,叶家人的心猛然提了起来。 老太太上前一步,温和有礼道,“官爷,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请问何故拦下我们呢?” 校尉眼神锐利,伸手在车上的麻袋上摸了一把,“这里面装的什么?” 老太太平静道,“回大人,里面是粮食,因为有富余的,所以准备拉到城里去卖掉。” 这次乃至以后收上来的山洋芋总要出手卖掉,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再说他们光明正大的卖粮食,有什么不能大方说出来的。 “竟然是粮食,这家人在哪个村啊,家中这是分了多少亩地啊,竟然还有富余的粮食去卖?” “就是啊,这个季节离收粮还早着呢!他们哪里来这么多粮食?” “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进城的百姓们闻言,纷纷不可置信。 要知道就算是成熟期最短的粟米,那也还得十来天才秋收呢! 校尉冷哼一声,“这个季节粮食都还在地里没有收获,你却说你要进城卖粮?简直是笑话!只怕是什么赃物?打开看看!” 姜丰年眼底微沉,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伸手把一个麻袋打开了一角,露出了里面的洋芋。 校尉眼底一亮,不可置信的走近了几步,拿出一个仔细瞧了瞧,“这是山洋芋?!” 山洋芋? 山洋芋!! 围观的看客百姓们都惊呆了。 虽然他们没有见过山洋芋,但是坊间却多的是山洋芋的传闻,这可是贡品一级的粮食,身娇肉贵非肥沃的土壤不得种出! 这家人竟然说是他们种出来的? 荒疆这种干旱之地,怎么可能种的出来! “来人,这家人形迹可疑,把他们带到府衙好好盘问一番!” 校尉脸色一变,立刻吩咐道。 守城的士兵立刻把叶家人围了起来。 叶家人心里纷纷一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上次那么大的阵仗都没有被拦下,现在却被眼前这个校尉开口就定了罪,简直和梁主事上次的风格如出一辙。 “官爷,洋芋都是我们自己种的,播种到成熟只需三四个月,若不信可以到我们村去一探究竟,村里的百来亩地已经又种下了二茬,铁证如山 ,这些粮食都是我们勤劳所获,官爷没理由抓我们到府衙去。” 面对一群冷脸肃立的士兵,老太太没有丝毫怯弱,字字铿锵的反驳道。 校尉一怔,满脸震惊掩藏不住。 百姓们也是惊成了石雕。 三四个月成熟期?刚收获就又种二茬了? 按这样算下来,一年不是可以种三茬,收获三茬? 世上有这样高产的好粮食? 很快,校尉就回过神来,沉着脸道,“谁人不知道这山洋芋是贡品极其难得,你们却能获得如此数量的贡品,还大肆贩卖,定是勾结外敌的” 校尉话还没说完,一个士兵从城门里飞快赶过来,拉住了他,附耳说了些什么,校尉的脸色瞬间大变,复杂的看向叶家人。 第117章 哼,有宝在,谁都不能欺负宝的家人!! 见状,叶家人面面相觑,只觉得今日一行,恐要生变。 士兵说完话就离开了,校尉缓步走向叶家人,面色一片复杂疑惑。 随着他步伐逼近,叶家人的心一点一点的提了起来。 周边围观的百姓也交头接耳,或替叶家人捏了把汗,或等着看笑话。 校尉走近后,把叶家人来回打量了一圈,然后扬手道,“放行!” 包围的士兵立刻听令散开,让开了进城的通道,叶家人满眼不可置信,围观的百姓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呆了。 刚才不还要抓他们一家去府衙盘问嘛,怎么说放就放了? “多谢军爷放行。” 姜丰年心中虽然也疑惑,但眼下只想赶紧离开城门是非之地,“老三,咱们走!” 叶永礼一抖缰绳,一家人便片刻不留的离开了城门。 离开城门好远一截后,叶家人才松了口气。 叶永礼心有余悸的低声道,“娘,这次城门一事,定是那个梁主事从中动了什么手脚。” 这件事显而易见,自梁主事拦路那日过后,他们一直待在黄沙村,城门守将刚才又口口声声想给他们扣上勾结外敌的帽子,这次的风波一定梁主事上次找茬未果,又蓄意报复没错了。 叶永忠也点头,“先前刘家人也说了,这个梁主事背后有靠山,看来就是这南辽郡太守无疑了。” “不过我很好奇那个士兵到底给那个校尉说了什么,明明上一瞬还要将我们捉拿到府衙,为何下一瞬就如此轻易放我们出城了?” 他的疑虑,也是叶家所有人心头的疑虑。 他们第一时间猜测有能力出手相助的人,应该是逍遥城的高手,毕竟上次也是他们轻而易举的帮忙解决了梁主事的风波。 可逍遥城是夏周的敌人,直接杀了城门守将或许容易,但是想让城门守将乖乖听话却不太可能。 且城门守将听命于太守,太守就是这南辽郡最大的官,再往上可就只有驻边将军了…… 这个将军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出手帮他们?且城门之事发生不过片刻之间,他又是如何快速的知道并出来施以援手的? 抽丝剥茧深想到这里,一家子只觉得跌进了浓雾疑团,惴惴不安。 苏玉莲不安的望向老太太,“娘,这一趟,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如我们还是回去?” “这山洋芋若在郡城露面,只怕会生出更多的事端来,还是拉回家里充当口粮来的踏实。” 如今家中有存银,又有这不愁产量的山洋芋当口粮,一家人足以在黄沙村一世无忧,何必来郡城冒险呢。 其他人都有些沉默,叶永忠伸手揽过妻子的肩膀轻轻安抚,显然明白妻子的顾虑。 可他很清楚,眼下叶家已经被不明势力盯上,就算立刻折返回家,恐怕也是掩耳盗铃自我安慰罢了。 一直沉默的老太太望向苏玉莲,满目鼓舞安抚,“玉莲,有娘和永忠在呢,别怕。” “眼下回家也是无法躲灾避险的,从老二被冷霜掳走开始,我们叶家那点秘密就已经藏不住了。” “上次有逍遥城助我们解决梁主事,今日又有贵人助我们城门化险,很显然咱们家现在一举一动都在高人的眼皮子底下,若这暗处高人想对我们不利,或者争抢夺舍,我们全家早就在睡梦中下了阎罗殿。” “所以,这暗处之人未必见得是恶人。” “我们踏踏实实种我们的地,正大光明卖我们的粮,不行坑蒙拐骗不做伤天害理,遇善就帮,遇仇就报,遇不平就反,一切未知来临之前都不必过于担忧揣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竭力保当下平安喜乐才是正理。” 老太太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一家人个个都听的清晰,浮躁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再不作他想。 大人面色转好,孩子们忐忑的心也安了下来,坐在叶永礼肩头,紧攥着他耳朵的奶团子也松了口气,悬空的小脚丫又欢实的轻轻晃动起来。 “啾——” 甜宝小脸仰天,小嘴轻轻的发出声音,随后大眼睛就心虚的看了看大人们的脸色,见他们没有发觉,小脚丫晃的更欢实了。 “啾——” “叽——” “呱哇——” “啾啾啾——” 突然从空中的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阵声音各异的鸟叫,光听这阵仗就知道数量不容小觑。 路上的百姓被突如其来的群鸟争鸣吓的抬头四处寻望,一抬头就看到天上不知何时盘旋飞来好多鸟群,密密匝匝的撒在四面八方的云层里,更迭鸣叫。 若此刻有人听得懂鸟语,就能察觉到鸟叫声里带着一丝不满。 叶家人也被惊了一跳,齐齐抬头望向天空,瞬间被空中的阵仗惊呆了。 空中的鸟群阵仗之大,用鸟军来形容也无可厚非! 叶家人的目光从空中收回来之后,又齐齐落到奶团子身上。 奶团子小身子一僵,赶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看不到看不到。 呜—— 宝没提前告诉大人,宝错了好叭。 可是宝是害怕那些坏蛋欺负家人吖…… 那些坏蛋太多啦,不多喊些小鸟来帮忙,打不过的吖! 瞧见奶团子偷偷从指头缝探看他们的脸色,一家子既窝心又好笑,赶紧伸手拉拉奶团子的小脚以作安慰。 不怪你哒,有甜宝在,我们都很安心呢! 奶团子瞬间看懂了家人们的脸色,小手放下,小嘴咧开,挺了挺小胸脯。 哼,有宝在,谁都不能欺负宝的家人!! 一家人卸下心中的大石头,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很快就到了东城市集。 三只鸵鸟一进市集,就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街道两旁的铺子掌柜们都忍不住探出头来。 这家人上次添置了不少东西,这是又来买东西了? 噢,不对,他们的板车上装着这么多麻袋,这是来卖东西来了! 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好东西? “叶老夫人,这次又猎到了什么稀罕东西啊?” 路过锦辉阁,掌柜早就闻风而动出来了,见叶家人的板车过来,就笑脸相迎的下了台阶。 第118章 盛隆全粮铺 上次那批猎物皮子是炙手可热的好东西,让他大赚了一笔,直接可以顶的上铺子里小半年的盈利了。 同行之间的生意,消息都是相通的,这笔生意可是让郡城另外几家皮货店眼红的不得了,竟然还不惜成本,每天都派伙计到街口转悠打探,想来是叶家人一进城,就准备把他们挖到自己铺子里去。 他怎么会让对手得逞,这不,伙计刚回来报信,他就赶紧迎出来了。 叶永礼勒停了鸵鸟,老太太上前一步笑着回应,“周掌柜,今日我们不是来卖猎物的,是来卖粮的。” 闻言,周掌柜面露失望,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眼神落到叶家的板车上,“原来如此,刚好周某和刘记粮铺的佟掌柜熟识,不如我带你们前去,许还能多卖出一些价钱,老夫人意下如何?” 他是老生意人,深谙人情世故,顺手帮个忙,就能和叶家的关系娴熟起来,以后叶家再有猎物售卖,头一个就能想到自己,这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老太太心里一动,赶紧问道,“周掌柜,你可知郡城哪家粮铺最大?” 周掌柜的心思她明白几分,但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只要周掌柜日后给价合理,固定和他交易猎物她也乐得省事。 “老夫人,粮食不比猎物,就这一车粮食,再小的粮铺也是吃的下的” 周掌柜见老太太面色带着几分神秘,不以为意的笑道,随后就反应这家人不是一般人,赶紧收敛了笑意压低了声音,“老夫人,不知你卖的是什么粮?” 老太太老实道,“山洋芋。” 周掌柜身形晃了晃,眼睛都瞪大了,“这、这一车都是山洋芋?” 老太太点头,“所以才问掌柜有没有大一点的粮铺。” 此刻,周掌柜看着老太太的眼神惊惶不安,“老夫人,这该不是你们” 抢来的贡品? 后面的话他还没有说出口,老太太就平静的说,“这是我们种的,有地为证,掌柜无须担心,若掌柜不知哪家粮铺为大,老婆子我就不叨扰了。” 说着就招呼叶永礼,让他驱车离开。 哪家粮铺最大,随便拉个路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老夫人,老夫人,周某没有别的意思,这样,你去找盛隆全粮铺,他们不仅有粮铺,还做其他生意,在全国各地都有铺子,算得上咱们郡城最显赫的商户” 周掌柜见叶家人走的利落,赶紧追上前两步,急急告知。 “多谢周掌柜提醒,还请留步,改日有猎物生意我们再找你!” 姜丰年转身点了点头,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和家人离开了。 “听到了吗,这家人卖的是山洋芋!” “听到了听到了,这家人可真是不得了,上次的猎物已经是个顶个的稀奇,没想到这次还有这么稀罕的粮食卖,他们还说是自家种的,哪里来的种子啊!” “我要是知道哪里有种子,我自己个就去种了,这山洋芋可是金贵粮食,他们那一车绝对能卖上天价!” “啧啧啧,好生羡慕啊,今天我一定要跟着这家人去看看他们到底是哪个村的人!” 百姓们一边议论,一边管不住腿脚的跟着叶家人一同来到了盛隆全粮铺。 盛隆全因为名号在外,铺子又大,所以并没有在市集里头扎堆开设,而是在离市集三条街以外的回马街开的铺面。 不愧是郡城最大的商户,盛隆全粮铺光铺面就占了三间,每间大门口还有两个伙计迎来送往。 其实荒疆粮铺的生意,大都平平无奇,只能勉强维持生计,毕竟寻常百姓种出来的粮食只够缴税和果腹,荒疆本土是收不到什么粮食的,所以粮商大都是从其他地域收粮,然后转手到荒疆来卖,一来一去价格难免就高了,也只能做做富贵人家的生意。 但是如此萧条的景象下,盛隆全的生意却一骑绝尘的好,一眼望进铺子里,都是穿着华丽的丫鬟婆子或者管家在和伙计周旋买卖。 也难怪盛隆全生意好,他们家粮食品相和种类是最为齐全的,即使价格比其他粮铺贵了一成,还是让贵人们趋之若鹜。 门口的伙计察觉街上的动静,齐齐朝叶家人望过来,看到叶家板车前的鸵鸟纷纷一怔。 很快,就有一个领头模样的伙计就快步下了台阶,拘着满脸的笑迎上来。 可走近之后,伙计看清了叶家人的穿着,笑容就猛然收了起来,立刻转换为一脸倨傲,“哪里来的泥腿子,赶紧把车赶走,挡着我们盛隆全的大门,影响了我们的生意你们可担待不起!” 老太太本来漫上来的笑容凝结了,“这位小哥,我们是来和盛隆全谈生意的,还请小哥帮我们通传一下你们掌柜” “去去去去,荒疆的贱粮我们盛隆全可瞧不上眼,还想让我通传掌柜,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领头伙计一脸鄙夷,伸手就要挥赶,“快点滚哎哟哟!” 叶永礼上前钳住了伙计的手,毫不客气的把他推到了地上,本来还要上前揍他两拳,却被老太太拉住了,“不必在蠢人身上浪费力气,我们走!” 叶家人准备离开,伙计却不依不饶的爬了起来,嚣张的拉住了叶永礼的胳膊,恶狠狠道,“竟然敢动手打盛隆全的人,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来人,好好给他们长个眼,看看得罪我们盛隆全的人是什么下场!” 在他倒地的时候,门口的伙计们就闻风过来了,一行五个,个个高大壮硕,比叶永礼身形还要威猛几分。 围观的百姓们见状,纷纷退后了两三丈,生怕殃及自己。 叶永礼把甜宝卸下来塞到大哥怀里,伸手把家人护在了身后,顺带卸下了腰间的鞭子,“不过就是个伙计,竟如此嚣张,这是自己当盛隆全的东家了?” 领头伙计面色一沉,朝身边人喝道,“还杵着干嘛,动手啊!” 几个壮硕伙计顷刻朝叶永礼蜂拥扑过来。 街道的喧闹声引的铺子里的客人们也都纷纷探身出来看热闹,一个矮胖肥腻的华服中年男人,在几个伙计的簇拥下急急走出了铺面,远远的看到是自己的人正在教训旁人,面上浮现一丝轻蔑,然后赶紧伸手招呼客人们进店,“客官们,不是什么大事,走走走,咱们进店” “啊啊——” “啊——” 还没等矮胖男人的话落音,就有几声惨叫传来,刚准备转身进去的客人们又都忍不住折返出来,远远望过去,都惊的瞪圆的眼睛。 第119章 这才须臾之间,他们怎么又变成贵客了? 街旁,六个人高马大的伙计散倒一地,正在密不透风的鞭子下蜷抱身子满地打滚。 挥鞭子的是个满身补丁的年轻男人,一脸怒相,鞭鞭不饶人。 打了十几鞭后,他便被身旁同样一身补丁的老太太拉住了,“老三,差不多了,走!” 矮胖男人见状,被圆脸盘子挤成一条缝的眼睛撑开成蛞斗大小,“反了,竟然敢打我盛隆全的人!” 边说边要拎着长衫快速下阶,朝准备离开的叶家人尖着嗓子喝道,“站住!打了我的人还想跑?没门!” 他的话刚落音,嗖的一声破空之声后,一柄短箭射过来,贴着头皮插进了他的发冠里。 冰冷的利器触感让矮胖男人保持疾奔的姿势猛然顿住,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瞬间冷汗淋漓。 叶家人闻声停下,想看看盛隆全的人还想干什么。 转身就看到矮胖男人石雕一般停在两丈开外,脸色惨白一片,一家子面面相觑,理直气定中带着一丝疑惑。 看这个矮胖男人的穿着势头,应该就是盛隆全的掌柜无疑了。 虽然是盛隆全的伙计挑事在前,但是他们毕竟打了盛隆全的人,人家气势汹汹的要声讨,他们若直接离开也会被想法子拦住,倒不如停下来看看这个掌柜准备拿他们怎么办! 可他这是怎么了? 矮胖男人颤抖着手把短箭取下来,尖锐的利器透着森寒的杀意,让他腿肚子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随后就看到短箭上有张纸条,眼神闪烁的四下张望一番后,矮胖男人心惊胆战的展开了纸条,看清纸条上的内容后,他眼神震惊的望向叶家的板车。 “掌柜的,这家人不长眼,挡了我们盛隆全的生意还敢打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抓去见官,让徐太守好好惩戒他们一番” 领头挑事的伙计当众挨了叶永礼好几鞭子,自从当了盛隆全的伙计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此刻他已经恼羞成怒,边告状边朝掌柜身边凑,恨不得立刻把他们一家打进大牢。 周边的百姓一阵唏嘘,都觉得叶家人这次定是完蛋了,这太守府的米粮都是盛隆全供应的,不管叶家有没有理,徐太守自然都是站在盛隆全这头的! “啪——” 领头伙计刚凑近,就被矮胖男人一记重重的巴掌扇倒在地,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掌柜,“掌、掌柜,你打小的做什么” 矮胖掌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打断了他的话,“我打你干什么?你得罪了我盛隆全的贵客,还不赶紧去道歉!” 领头伙计懵了,“” 围观百姓:???!!! 叶家人被矮胖掌柜前后的转变震的满头雾水。 什么情况? 刚才还一副要他们好看的模样,这才须臾之间,他们怎么又变成贵客了? 奶团子大眼忽闪,看着矮胖男人手中的箭矢,扭动小脑瓜四处寻望了一番,跟着一只灰雀的指引,望向不远处的屋檐。 原本潜伏在屋檐上的劲装黑影察觉到奶团子的目光,心中惊疑,翻身落瓦隐匿起来。 奶团子大眼睛漫上了浓浓的疑惑,不解的抠了抠小手。 是那个黑衣服的叔叔帮了他们吗? 为啥呢? 宝明明只能唤小鸟来帮忙的吖 矮胖男人踢完伙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立刻朝叶家人挤出殷切的笑脸,小碎步跑过来,“老夫人,刚才是手下人不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还不过来给客官赔礼道歉!” 说着就斜眼望向身后,呵斥仍旧一脸懵的领头伙计。 领头伙计浑身一震,赶紧手脚并用的爬过来,朝叶家人岣嵝深鞠躬,“小的一时态度不佳,还请客官们不要介怀。” 脸朝地的他,还是满面不解。 不等叶家人说话,矮胖男人就望向他们身后的板车,“老夫人这是要卖粮?那可就来对地方了,我们盛隆全的生意遍布整个夏周,在南辽郡可是头一筹的商户,绝对能给你个好价钱!” “还请老夫人挪步到店里后院,我们详谈一番如何?” 叶家人齐齐望向老太太,眼底都是不赞同。 很明显,这个矮胖男人和盛隆全都不是什么好交于的对象,眼下态度巨变,还不知道到了后院是福是祸呢! 像是领会到孩子们的心思,老太太果断冷脸摇头,“不必了,我们这种泥腿子可高攀不起盛隆全这样的大商户。” 说完就招呼一家子驾车离开盛隆全。 “哎哎,老夫人,你先别走啊,你若还为了刚才的事情不舒服,一会我把他们绑了任由你们处置,可别因为这点小事坏了你我之间的生意啊!” 没想到矮胖掌柜小跑着追了上来,着急的和老太太商量道,眼神不时的妙瞄向板车上的粮食袋子,恨不得直接给它们卸到自家的后院去。 纸条上可是说了,叶家人的板车上全是山洋芋! 而且不止如此,他们家中还有好几十板车的山洋芋! 没想到这家人看着不显眼,却是个妥妥的大户。 只要把他们的山洋芋全数收上来,再运到中原去售卖,这一来一去的盈利可能顶的上粮铺一年的收益! 叶家人充耳未闻的径直赶自己的路,直接无视矮胖掌柜。 身后的百姓哪里见过矮胖掌柜对普通百姓这般低声下气的哀求过,今儿也算开了眼,都觉得叶家人给老百姓争了口气。 “老夫人,这郡城所有的粮铺加起来只怕也没有我们盛隆全的底子殷实,恐怕做不了您的生意啊!” “老夫人,冤家宜解不宜结,刚才的事情我可以用银子作为赔偿,你心里再气,总不能和银子过不去?” 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矮胖掌柜边跟着走边用尽一切法子,只为让叶家人回头。 听闻他提出用银子平息刚才的误会,百姓们觉得叶家人差不多就得了,赶紧停下来答应人家才是正理,毕竟刚才他们并没有吃亏,打了盛隆全的伙计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 可矮胖掌柜和百姓们都失望了,叶家人并不为之而动,板车拐了个街角,停在了刘记粮铺的门口。 第120章 强买强卖 铺子的门口只有一个伙计迎来送往,一眼就看到了叶家那夺人眼目的板车和矮胖男人。 咦,那不是盛隆全的朿掌柜嘛? 他竟然一脸讨好的跟着板车的主人家?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伙计赶紧小跑进店,给掌柜禀告。 很快,刘记粮铺的佟掌柜就出来了,刚好和望过来的朿掌柜眼神对视。 对方的眼神带着隐隐的威胁,让他一头雾水。 不过看到板车上满满的麻袋后,佟掌柜立刻反应过来什么,赶紧快步朝叶家走过去。 叶家老太太见状,也迎上前,满面和气的道,“想必您就是锦辉阁周掌柜提起的佟掌柜?” 眼前的老者看起来年近六十,身材瘦弱却精神奕奕,花白的胡子被笑容撑成了八字,面上虽然有几分生意人惯有的精明之色,但是和脑满肥肠满身算计的朿掌柜对比起来,就显得和善多了。 佟掌柜一怔,赶紧拱手做礼,“正是老夫,老夫人这是周掌柜举荐过来卖粮的?” 说完,又不忘朝朿掌柜笑着点头招呼,不失礼数。 朿掌柜刚想狠狠瞪对方一眼以作警示,没想到对方已经收了眼神,瞬间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佟掌柜,这个客人我们盛隆全志在必得,我劝你没有这个实力就不要轻易和盛隆全对着干,若你此刻回铺子里头去,你们刘记和我们盛隆全还不至于撕破脸,要是你敢抢我们盛隆全的生意,不出三日,我就能让你们刘记粮铺关门大吉!” 老太太还没开口呢,朿掌柜就明晃晃的开始威胁佟掌柜,自然也是给叶家人亮耳朵。 今儿只要我跟着,郡城就没有一家粮铺敢做你们的生意。 果然,佟掌柜面色一沉,尴尬的朝老太太拱手笑了笑,“老夫人,老夫很想做您的生意,但自知没有那个实力和盛隆全相提并论,还请老夫人另谋高就!” 他的话说完,朿掌柜油腻的脸上露出了赤裸裸的得意,眯眯眼没好气的斜了叶家人一眼。 敬酒不吃吃罚酒,刚才我好生相于你们不领情,等你们这一圈逛下来,还得乖乖求着我做生意! 叶永礼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佟掌柜的衣袖,老太太也上前一步,挡在了佟掌柜身前,“佟掌柜,若没有朿掌柜挡事,你可愿和我们做生意?” 百姓们齐齐一怔,四周瞬间一片诡异的安静。 这个老太太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个话? 佟掌柜面色怔愣的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老太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答,对峙了好一会见她确实没有开玩笑的意味,只好叹了口气劝解道,“老夫若答应和你们做生意,盛隆全不会放过刘记,也不会放过你们,老夫人还请离开!” 若对方有实力和盛隆全对抗,他自然乐见其成,可这家子一看就是普通的农人,盛隆全动动小拇指就能碾死他们,他若是真应下了,那就是害人害己! “佟掌柜,今天不管你我生意能不能做成,我都会另选他人,不会和盛隆全做生意,可若你错过了这单生意,肯定会追悔莫及,你要是愿意等上一等,我们定会解决你的顾忌,不过你要是执意不敢和我们谈生意,那我们也不会强行叨扰。” 老太太看着佟掌柜,面色带着笃定和认真。 佟掌柜从来没有见过遇事如此冷静自信的妇道人家,虽然对方一身破旧,却依然让人忍不住信服她的每一句话。 他犹豫的看了眼板车上鼓嚷嚷的麻袋,又看了看一脸不屑的朿掌柜,心里开始挣扎。 能让朿掌柜紧追不舍的,定然是大生意。 这板车里头定是装着稀罕的粮食。 毕竟是生意人,巨大的诱惑前,还是忍不住动心,考虑了一会,佟掌柜终于点了头,闪身站到了一旁,一副等着看老太太如何解决问题的模样。 百姓们又是一阵不可置信的交头接耳,“这家人也太张狂了?竟让妄想胳膊拧大腿!简直是不自量力。” “说起来也是这佟掌柜欺人太甚,要不是他强买强卖,这家人也不会想着鱼死网破。” “我看这家人就是矫情,人家堂堂盛隆全的掌柜都低声下气如此了,还不领情,也不怪人家强迫。” 朿掌柜见佟掌柜还真想和他对着来,眼神一下子变得阴翳,“佟掌柜,你这是摆明了要和我们盛隆全对着干了?” 佟掌柜眼神闪烁的躲开了他的眼神,忍不住用衣袖揩了揩额头的汗意。 见朿掌柜如此蛮横嚣张,老太太压抑着怒火中烧,望向叶永礼,“老三,鸵鸟劳累了一路了,解开让它们歇歇。” 然后又不动声色的望向甜宝,和奶团子的大眼睛对上,微不可见的眨了眨眼。 甜宝大眼睛一怔,小脑瓜飞快的运转起来,随后就亮起了一抹聪慧,望着鸵鸟们动了动小嘴。 百姓们见叶永礼解开了鸵鸟的套绳,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不是要解决朿掌柜嘛,怎么突然又岔开话题了?这家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太太眼底闪过一抹对奶团子的赞赏,转身望向佟掌柜,“佟掌柜,我们的鸵鸟一路过来累狠了,能不能向您讨几盆水” 话还没说完呢,朿掌柜就开始慌张尖叫,“哎哎哎,干啥,干啥,你们快管管你们的鸟!哎哎哎!” 他本来一脸讥讽的等着看叶家能拿自己怎么办,只要他们敢对自己动手,不仅要吃牢饭,还得把这些粮食都赔给他,可眼瞧着几个鸵鸟刚被解了套绳就虎视眈眈的朝自己逼近,瞬间觉得不对劲了,边后退边嚷嚷着让叶家来管管他们的鸟。 叶永礼见状,瞬间明白娘的意图,赶紧‘惊慌失措的’上前准备拉住鸵鸟。 可无济于事,鸵鸟力气何等的大,压根拉不住,坚厚的鸟嘴对着朿掌柜的屁股就啄了过去。 朿掌柜想朝人群里躲,可三只鸵鸟就像学过兵法似得,团团把他围了起来,一鸟一下的轮番啄他的肚子和屁股。 百姓们本来见鸵鸟失控了,吓的纷纷退避了好远一截,随后就被鸵鸟围攻朿掌柜一人的诡异场面震惊住了。 “快,快把鸟拉回来套上,免得伤了人!” 老太太‘着急’的吩咐儿子,几个儿子赶紧应声,一人一头鸵鸟,‘使劲’想把它们拉走。 可无济于事,鸵鸟们的脚就像再地上生了桩子,纹丝不动。 朿掌柜抱头躬身,声声惨叫,精明如他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叶家人故意的! 佟掌柜也一整个惊呆了。 这也行? 第121章 鸟将军饶命! 围观的百姓被眼前这一幕惊的一愣一愣的。 这鸵鸟为何只针对朿掌柜? 很快就有聪明的百姓反应过来,叶家人这是故意的,他们若动手打了朿掌柜,那就是蓄意伤害,到了府衙那是一个字的要挨板子入狱的。 可眼下是他们家的畜生伤了人,他们也‘奋力’的阻止了,若朿掌柜不小心受了伤,顶破天就是赔点银子的事。 啧啧,原以为这家人莽勇张狂,没想到还是有些手段的。 虽然他们眼红叶家人赚钱的好运气,但是这会看见一向仗势欺人,还门缝里瞧人的朿掌柜被鸟群殴,心里头很是畅快。 所有人又好奇又羡慕,怎样才能让这鸵鸟和家养的狗儿一样听话? 鸵鸟攻击起人来可谓凶猛,力道比秃鹰还要了得,没多会子,朿掌柜就抱头蹲在了地上吱哇惨叫,“救命啊,我快被啄死了,快让它们住手!” 姜老太太连连应声,“朿掌柜,实在是对不住了,我们家这几只鸟将军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不被惹的时候很温顺,但凡有人敢招惹我们家,就会发狂。” \"今日定是你一路跟着为难我们,被它们察觉了,所以才趁机攻击你的。” 攻击的正专心的几只鸵鸟诧异的抬头望向老太太,圆溜溜的鸟眼睛里都是受用。 哟呵,鸟将军,这个老主人真会抬举鸟啊!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快把它们弄走!来人啊,来帮忙把这几只畜生给我拉走,我、我给钱!只要来帮忙的,一人给一贯钱!” 朿掌柜后脑勺被啄了好几下,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最后干脆在地上打起滚来企图避开鸵鸟嘴,可却无济于事,三只鸵鸟各伸出一只粗壮的鸟腿,死死的把他踩在了地上。 “我们这不是正在阻止嘛,朿掌柜有所不知,我们家这几只鸟将军要是狂躁起来,没有半个时辰可是歇不下来,而且只有我们主家能 勉强阻止,若是有外人来瞎凑合,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被误伤,你喊人来帮忙,要是伤了旁人,那可得算你头上啊!” 姜老太太声音高亢‘着急’,一番话,成功的劝退了准备为了钱上来帮忙的百姓看客们。 一贯钱虽然不少,但是这几只鸵鸟如此聪慧凶猛,万一他们上去帮忙被伤了,指不定还得花更多的银子看病,得不偿失。 听闻还要被攻击半小时,朿掌柜彻底怕了,嘴里却还在死犟死犟的威胁,“赶紧让这群畜生停下来,要是我有个好歹,你们一家子的命都得交代进去!” “朿掌柜,使不得啊,我们家鸟将军听不得畜生二字啊,小心” 姜老太太阻止的话还没说完,本来下嘴有分寸的鸵鸟们一下子失控了,一顿凶猛输出,朿掌柜的衣服尽数被撕烂,露出了白花花的腚和一身肥肉。 叶永礼赶紧腾出手捂住了甜宝震惊好奇的大眼睛,苏玉莲也捂着嘴背过了声,双胞胎更是发出呲笑声。 佟掌柜和伙计看的目瞪口呆。 这几个鸵鸟竟还听的懂人话,分得出好歹?! 再看向姜老太太,佟掌柜心里一阵佩服庆幸,得亏自己莽着胆子候上了一会,这还是他头一回见朿掌柜出这么大的丑呢! 这个老夫人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想到竟这么有胆魄手段,一介乡农妇人被朿掌柜打压都知道搏一搏,他好歹在这郡城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了,若再畏手畏脚,岂不让人看刘记和东家的笑话? 没了衣物护体,朿掌柜白花花的腚立刻在鸟嘴下破皮见血,百姓们一边龇牙咧嘴的跟着他的惨叫声肉疼,一边憋着笑肆意抒发心头的爽意。 不知道是谁去通风报了信,街头瞬间传来一阵喧闹声,听他们喊出朿掌柜的名号后,大家伙都听出是盛隆全的伙计无疑了。 可喧闹的声音停滞在了二三十丈开外,随后就变成了惊呼和惨叫。 “好多乌鸦!” “哪里来的秃鹰!” “啊啊啊,老鹰,好多老鹰!” 本来看朿掌柜热闹的百姓听到惊叫声,纷纷扭头,只见不远处的街道,五六个盛隆全的伙计被一群老鹰追赶围攻,四下乱窜逃走,再也顾不上来救朿掌柜。 三只鸵鸟也好热闹的抬起了头,看清空中的老鹰雅雀,又看了看眺望过去的奶团子,圆溜溜的眼睛里露出一丝不满。 这群小玩意也就是会飞,有本事站在地上比一个,就那小体格,分分钟被坏人逮住炖咯! 小奶团看过来!看我们发威不比看那群小玩意的花拳绣腿过瘾? 朿掌柜也听到了动静,得以喘息的空隙,也明白了这家人连人带鸟都是硬茬。 “老夫人,快让这几只鸟将军高抬贵脚,我、我不同你做生意了还不成吗?” 朿掌柜眼神一转,赶紧朝姜老太太哀求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他孤军奋战不是硬来的时机,还是等缓一缓在慢慢找这家人算账。 还有那个佟掌柜,竟然敢和他对着干,也饶不了! 他一开口,看热闹的鸵鸟就回过神来,赶紧又上嘴开始啄腚,把刚才走神的缺漏都补了回来。 小奶团说了,不出人命就行,这男人腚大肉厚,多啄几下也死不了人。 朿掌柜两股战战,疼的连声惨叫,“鸟将军饶命,鸟将军饶命啊!” 不远处的屋檐下,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闻声后,眉心惊惶的跳了跳。 这家人可真能啊! 竟然敢把几只黑鸵鸟喊将军,简直简直是大不敬! 朿掌柜的连声求饶中,叶家兄弟总算将几只鸵鸟安抚下来。 佟掌柜吩咐的伙计也端来了满满一木盆的水,几只黑羽鸵鸟雄赳赳气昂昂的踱步过去,悠闲的喝起了水。 朿掌柜赶紧从地上一溜爬起来,狠狠地瞪了姜老太太一眼就跑,“你、你给我等着!” 随后边跑边指着佟掌柜喊道,“姓佟的,你就等着关门大吉你!” 佟掌柜被当街威胁,气的胡子颤抖,捏紧了双拳。 盛隆全通天了不成?他们刘记的东家也不是吃素的,这家人的生意他还就做定了! 第122章 没落了一个刘家,还有千千万万个刘家来奴役他们! 喷火的眼神,在看到朿掌柜刚跑出没多远,三只黑羽鸵鸟就追了上去后,瞬间熄灭。 今日可真是大快人心呐! 鸵鸟很快就追上了朿掌柜,轮番默契的啄他的腚,朿掌柜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凶狠瞬间塌方,连声惨叫着奔逃,鸵鸟也就是给他嘴耍嘴贱一个教训,追到盛隆全门口就停下了鸟腿,掉头回去找主人。 三只鸵鸟追着光屁股的朿掌柜在街上跑,让大街小巷的百姓都捧腹看了个够,朿掌柜连带着盛隆全的脸算是彻底丢了个尽。 姜老太太这番也出了名。 能拒绝和盛隆全做生意,并公开叫板的人,他们算是郡城第一人。 有忠心凶禽护家,还有会武功的儿子,也难怪这老太太底气十足。 鸵鸟们回来后,叶家人这才松了口气,佟掌柜赶紧伸手请姜老太太进铺子。 姜老太太把甜宝接抱过来,让叶永礼扛了一麻袋洋芋,三人一起跟着佟掌柜进了铺子。 其他人则留在外头和鸵鸟一起看护板车里的粮食。 黄沙村。 村民们正满脸愤骇的和梁主事对峙着。 梁主事身后站着十几个小厮,个个手里抄着棍棒家伙,气势汹汹。 小厮的身后还有好几辆牛车,此行他们来黄沙村是什么目的,昭然若揭。 “你们村的人合谋杀害了刘家兄弟,叶家又勾结外敌杀了我镇衙十余名官差,今天本主事来就是要把你们全村人捉拿归案,并罚没你们全部粮食财产!” 梁主事摸着胡须,眯眼厉色呵斥道,“去把你们的粮食全部搬出来,放到牛车上去!” “你们去看着他们,若敢藏私,就地格杀!” 小厮们赶紧凶神恶煞的拎着棍子挥舞逼近,“快去搬!不然别怪我手里的棍子不长眼!” 见状,村民们又气愤又慌乱,煽动着后退了一步。 他们很清楚,这个梁主事是知道黄沙村的洋芋丰收了,过来抢粮食的。 还专门趁叶家不在的时候来,看来上次在叶家人身上吃了瘪,不敢针对叶家,专门来挑他们这群软柿子捏! 叶家人不在,也没个可以主事的人,全叔刚想站出来替自己和乡亲们说句公道话,却被马秀珍拉住了衣角。 “梁主事,你说我们合谋杀害刘家兄弟,可有证据?” 马秀珍站村民们身前,手里紧握着锄头,丝毫不畏惧小厮手里的棍子。 她丈夫陈大勇也赶紧出来,站在了媳妇身旁,“对,虽然我们是流民,但也容不得你胡乱安插罪名,就算有证据也得去府衙让太守开堂候审,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有他们两口子打头,其他村民也上前一步齐齐附和,“对!我看你就是来抢粮食的,休想让我们交出粮食!” “谁要是动我的粮食,就算是官我也照样和他拼命!” 村人们本来就比小厮们人多势众,个个手里又都拿着农具,齐心协力的模样愣是让小厮们畏缩不前。 “反了!真是反了!” 梁主事气的胡子都颤抖了,“你们还想要证据?刘家兄弟无端死在村里,刘家婆媳也被你们赶出村里,若不是你们行凶造恶,他们一家怎么可能落到如此境地,事实就摆在眼前,你们还敢狡辩!” “都给我上啊,平时好酒好肉的养着你们,难不成连几个泥腿子都打不过了?” 他不止听刘家说过一次,黄沙村的村人都是软柿子,搓圆揉扁都只会忍气吞声,如今看着倒像一群饿狼! 这一切都是叶家引起的,不仅折了他一员敛财的虎将,竟然还让一群羊羔子长出了挠人的利爪。 陈大勇举出锄头一声爆喝,“你们敢过来我们就敢和你们拼命!大不了大家伙一起死!黄泉路上有梁主事给我们作伴,我们也不亏!” “对!和他们拼了!” 村民们纷纷举出手里的家伙,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 眼下的日子是叶家人好不容易给他们争取来的,如果他们眼下畏缩了,又会沦为梁主事的奴隶! 自己的脊梁不挺起来,没落了一个刘家,还有千千万万个刘家来奴役他们! 小厮毕竟是小厮,平时在镇里过的就是酒足饭饱的安逸日子,横行街头巷尾,也只因为知晓对方势单力薄不敢惹事上身。 可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一群视粮食为命的农人,数量、武器、气势上均处以劣势,怎么打的过。 陈大勇虎着脸缓步逼向小厮,村人们也紧跟不舍,小厮们瞬间有些腿软,控制不住的朝后退缩。 梁主事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伸手使劲推了为首的小厮一把,“没用的东西,今儿就算把命交代在这里,也必须把他们给我带我牢狱里关起来!” 小厮一个趔趄和陈大勇撞到了一起,陈大勇嗷的一嗓子把他箍紧,其他村名的拳脚跟着就来了,小厮瞬间一阵惨叫,其他小厮见哥们受苦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帮忙,两方人瞬间打成了一片。 “老夫人放心回去,明日我就筹集牛车到村里去拉粮食,到时候会把另一半银子当面结清。” “好,那剩下的都交给佟掌柜了,老婆子我就告辞了。” 姜丰年和佟掌柜边说边从铺子里走出来,身边是来回奔走,卸粮食的伙计。 佟掌柜的面上,是那种年岁和经历都压不住的狂喜和激动。 当然,眉宇间还是有一丝淡淡的担忧。 生意,是天大的好生意,但是盛隆全的威胁也是必须要面对的,待朿掌柜缓过神来,刘记肯定会招到报复。 他现在不仅要把叶家的生意做成,还要想着怎么应对盛隆全的报复,这段时间的日子只怕是不那么安生了。 许是看出了佟掌柜的担忧,姜老太太停下了步伐小声道,“佟掌柜不必忧心,你只管按着我们的契约好好做生意,不必担心那盛隆全来报复,他们那头自有我们来对付。” 佟掌柜微怔,“老夫人,这盛隆全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背后的东家江家啊!这件生意我会禀告给我的东家,东家该有应对的法子,你就踏踏实实的回村!” 如果东家都应对不了,叶家怎么应对?靠这三只鸵鸟吗?吓吓朿掌柜行,面对江家这种世家大族,那点子鸟肉都不够分的! 姜老太太见状也不多做保证,只笑道,“那行,我先回家候着,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一定要派人去村里知会我们一声。” 说着朝叶永礼招招手,叶永礼就会意的走过来,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两只鸵鸟。 第123章 将军问话,小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只鸵鸟径直走到佟掌柜左右停了下来,高挑细长的脖子伸到了姜丰年怀里的奶团子跟前,圆溜溜的鸟眼透着温柔忠诚的光。 甜宝忍不住咧开小嘴笑了,伸出小手轻轻的摸了摸鸵鸟头,两只鸵鸟激动的翅膀微张。 不过很快,它们就缩回了脖子,敏锐的左顾右盼,认真尽职的捕捉着周边的危险。 佟掌柜见识过鸵鸟的厉害,眼下被这两只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庞然大物左右夹着,忍不住心惊胆战。 姜老太太见状赶紧解释,“佟掌柜,我猜朿掌柜肯定会施以报复,所以我想将这两只鸟将军先留在你身边,这样也能庇佑你几分。” “你放心,它们很有灵性,不会随意伤害人。” 佟掌柜猛然一怔,随后感激的摆手,“多谢老夫人关切之心,我身边有打手小厮护着,不碍事的。” “倒是你们回家途中要多加小心,若朿掌柜知道你将两只鸵鸟留给了我,肯定会趁机派人报复你们呐!” 叶家人的好心和周到,是他没想到的,再回想刚才两人敲定的协议内容,佟掌柜更是对眼前的老太太生出许多佩服,怎么好霸占她的护家之禽。 “佟掌柜无须担心我们,我儿有武功,一般的小厮打手就算十几个一起上,也近不了我们的身,再说我们家中还有好几只鸟将军,不怕那朿掌柜来报复!” “我们村和夏周百姓,都指着佟掌柜尽快把这个粮食流通起来,所以你的安危非常重要,佟掌柜不必拒绝我们的好意。” 说着她就点头道别,转身招呼家人离开。 “佟掌柜,它们杂食不挑,只要是能入嘴的都吃,这些日子还劳烦你好好照顾它们了!” 叶永礼轻拍了拍两只鸵鸟的头,言辞恳切的托付佟掌柜。 佟掌柜不好再推拒,赶紧连声应下。 叶家人离开后,佟掌柜看向身侧,刚好和鸵鸟的圆眼睛对视上。 一人一鸟怔了一瞬,同时撇开了视线。 佟掌柜:…… 他竟然在鸟眼里看到了高冷! 见佟掌柜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其中一只鸵鸟张开翅膀推了他一把。 佟掌柜惊诧扭头,在鸟眼里看到一丝不耐烦和催促! 一人两鸟,亦步亦趋的来到了铺子后院。 不远处的屋檐上,黑衣人看着紧跟不舍在佟掌柜身侧的两只鸵鸟,皱起了眉头。 待佟掌柜投了食进了屋子,两只鸵鸟终于埋下了警惕的鸟头开始专心吃食。 黑衣人赶紧翻身从屋檐落下,在佟掌柜关门之前,点了他的穴,扛着他就又飞身上了屋檐。 一阵细碎的瓦砾声响后,黑衣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房舍群中。 两只鸵鸟下意识抬起头,警惕的四处张望了一圈,没发觉异常,再次低头大快朵颐。 老头伙食开的还不错,小奶团安排的这个任务不赖。 佟掌柜被黑衣人带进了一处书房,看着眼前的断臂男人,惊恐的面色猛然变成了震惊,“将、将军……” 断臂男人点头,“本将有话问你,你需如实交代。” 佟掌柜回神,赶紧跪了下来,“将军问话,小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和地面咫尺之隔的脸上,紧张惊恐已全数卸去,只剩下崇敬。 一炷香后,佟掌柜再次被黑衣人扛回了铺子后院。 此时两只黑羽鸵鸟刚填饱肚子,正踱步去佟掌柜的房间门口张望,听到动静齐齐望向黑衣人的方向。 饶是黑衣人武功高强,被锐利的鸟眼盯上,后背也有几分发麻,丢下佟掌柜就飞身离去。 鸵鸟察觉危险,飞快的奔向院墙,朝着屋檐警告的鸣叫了几声。 佟掌柜心情愉悦,再看眼前的庞然大物觉得无比亲切,拍了拍鸟头以示安抚。 没想到鸵鸟压根不买账,避之不及的躲开了,佟掌柜也不生气,哼着小曲进了屋里。 鸵鸟晃了晃鸟头,赶紧跟了上去,哼哈二将一般守在了门口。 再说叶家这头,返程是空车,虽然只剩一只鸵鸟,但是拉两大三小还是轻松的。 不用担心老小疲累后,一家人脚程也快了很多,花费了一个时辰就返回了黄沙村。 没想到刚到村口,就看到一村的人都扎堆在封家门口眺望过来,还能听到老牛的哞叫。 看见叶家人回来,村里人赶紧围了上来。 “姜婶,你们可算回来了!村里出大事了!” “梁主事来抢我们的粮食,被我们捆了起来,就等着你们回来商量怎么处置呢!” 叶家人还没有开口,村里人就七嘴八舌的把事情说了出来,他们脸上都有愤怒、担忧还有不知所措。 眼下虽然制服了梁主事,但是他毕竟是官身,迟早都得把他放了,可今天他们已经把梁主事得罪死了,一旦放人,他一定会上报太守,带着更多的官差过来将他们直接捉拿下狱。 闻言叶家人竟是先松了口气,庆幸村里人面对强权没有畏缩,学会了竭力反抗。 考虑到这件事可能引发的后果,这才沉下了面色。 姜老太太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赶紧下来,“封老和紫君姑娘没在家吗?” “今儿你们前脚出村,紫君姑娘后脚就跟着封老出门采药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马秀珍赶紧作答,引着姜老太太去了村里一间空置的屋子。 果然,梁主事和八个小厮被捆的死死的,丢在灰尘厚积的堂屋里,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满身满脸都是灰印子,狼狈极了。 “老虔婆,拘禁朝廷官员可是大罪,还不赶紧放了我!” 看见姜丰年,梁主事灰败的眼神里瞬间燃起了怒火,声音用力的像是要冲破嗓子眼,射进姜丰年的心窝口。 叶永忠轻呲,“一个从九品都够不着的官也算官?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就算把你关个十天半个月,上头只怕也不会注意到。” 梁主事知道叶永忠流放之前是一方太守,自然熟知官职品阶,此刻被揭穿老底又羞又气,“即便我官职小,但那也是掌管一镇户籍粮税的重要官员,待每个月的告禀之日我没有出现在太守府,太守一定会盘查到你们头上,到时候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第124章 梁主事被捆 “就你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只怕今日放了你,明日你就会带官差过来抓我们,还不如就这样关着你,还能多活一段时日。” 姜丰年轻描淡写的就把梁主事的威胁砍杀了。 三个儿子会意的点头附和,“就是,反正已经得罪你了,反正躲不过下牢狱,索性这段日子就让村民们好好虐待你一番,好出出以前被你压榨的气再去蹲大牢,也值!” “对!先饿你们个三天三夜,在渴你们三天三夜!” “这还不够,每天都要在他们身上剐两刀,咱们轮着剐,这样才解恨,也不枉咱们要去蹲大牢!” 虽然未来险不可知,但见叶家气定神闲,村民们心里也莫名其妙的跟着踏实起来,七嘴八舌的说出折磨梁主事的点子。 见叶家人和村人压根没被自己威胁到,反而还想破罐子破摔,梁主事吓的两股战战。 小厮们脸色也一片惨白,顾不得梁主事在跟前,纷纷跪地求饶,“乡亲们饶命啊,我们都是被梁主事逼来的,以前也是他逼着我们压榨你们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换作以往,梁主事一定会把这群临阵背叛的小厮们骂个狗血淋头,但是眼下命被别人捏在手里,他哪里还顾得上生气,眼神闪烁的找着能脱命的法子,“老夫人,你们这么多条人命赌在我一个人身上多不划算,这样,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找你们村任何麻烦。” “而且、而且我可以给你们村免去五年的粮税,不,免十年!” “这几个小厮也留在你们村任凭你们出气,如何?” 只要能活命,别说免十年粮税,就算二十年他也张口就能允诺,反正都是空口白话,想说多少有多少。 这几个小厮还妄想把他推出去求活命? 哼,不自量力! 果然,姜老太太的脸色变了,像是有些心动。 小厮们不可置信的看着梁主事,眼底都是愤恨和绝望。 显然,他们没有办法和梁主事一样,任意开出诱人的条件来保全自己的性命,看来这次他们是没法子活着走出黄沙村了。 见姜老太太迟迟不作答,梁主事有点急,又开始加码,“这样,只要你们饶我一命,黄沙村永远不用再交粮税,我再给你们千两银子,万斤粮食作为赔偿,可好?” “这可是我全部的家当!” 闻言,村人们一阵唏嘘。 乖乖,一个小小的镇官,俸禄几何?竟然随口就能拿出千两白银,万斤粮食,可想而知这是他压榨了多少百姓才得来的民脂民膏!! 叶永忠怒了。 所有人都怒了。 梁主事被一群眼刀吓的缩回了舌头,有点不明所以。 这么多钱和粮,够他们全村安逸过活一辈子了,他们怎么还一脸不领情的样子? 叶永忠刚想手什么,却被姜丰年拉住了。 梁主事把这个细节看在眼里,心中一喜,“老夫人,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你写保证文书,按手印的!” 村人们不明所以的看着姜丰年,这种祸害就应该立刻捶死,老太太怎么还拦着? 姜老太太眼神平静的望向梁主事,“文书要写,东西也必须送到黄沙村来,这样我才能放了你,否则免谈。” 梁主事眼神闪烁,没想到这个老虔婆这么精明! 村民们虽然满心愤骇,但似乎也明白了老太太的几分用意,按捺性子静候着。 “好,你去拿纸笔来,我写!” 权衡挣扎了一小会,梁主事咬着牙答应了,“可我镇衙的人都在这里绑着,谁去给你取钱粮?还是等我放出去在给你送来不迟” 只要钱粮保住,保证文书就是一张废纸而已,他怎么可能会认账! “那就别谈了,老三,先剜他一刀,报了他上次拦路抢劫之仇!” 他刚落音,姜老太太就冷冷打断了。 立刻有识眼色的村人给叶永礼塞了一把菜刀,叶永礼举着上前了一步,把梁主事的衣服扒开,露出了胸口,把菜刀怼上了皮肉。 “我、我把粮仓和钱柜子的钥匙给你们,你们可自行去取,别、别杀我!” 冰冷锋利的触感直接把梁主事吓尿了,两股之间的地上湿了一大片。 小厮们嫌弃的蠕动躲开。 被双胞胎拉着小手的甜宝被尿骚味冲的皱起了小眉毛,赶紧捏着鼻子朝外跑,“臭!臭!羞羞脸!” “师父!” 奶团子刚出门就撞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一抬头就看到了封紫君疑惑的脸,“甜宝,这里头在做什么?” 甜宝小手指着里面认真状告,“坏蛋,抢粮食,尿裤裆啦!” 说完,就被疯老头肩头的药包吸引了注意力,软乎乎的喊道,“祖爷爷,采啥药啦?” 哒哒过去,朝疯老头伸出小手索抱。 “多大了还让人抱,祖爷爷我一把老骨头可抱不动。” 疯老头佯装嫌弃,可浑浊的眼底却逐渐柔软。 话是这样说,奶团子不管不顾的扒着他的腿朝上猴子爬树,他的手也不由自主的丢下药包,伸过来把她抱进怀里颠了颠,“啊哟,才几天啊,又称手不少,抱你一回,老夫今天的饭都白吃了。” 封紫君见爷爷又口是心非,嗔怪的摇了摇头。 甜宝却满不在乎,揪着他的胡子认真的说,“宝,有多的饭饭,喂祖爷爷吃饱!抱甜宝,很多很多天!” 疯老头眼底化了,脸上的嫌弃也变成了受用,“算你有点良心,走咱们进去看看!” 刚跨了一步,里头的人就拥着姜老太太出来了。 “封老,你回来的正好,借一步说话。” 姜老太太望向疯老头,疯老头会意的跟着走远了几步。 村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太太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两人说了几句,就见疯老头伸手进怀里掏了掏,往姜老太太手里放了一个小瓷瓶。 姜老太太拿着瓷瓶再次返回屋里,让叶永礼给小厮们一人喂了一粒药。 小厮们面色惊恐异常,梁主事也死命的朝墙角缩,地上拖拽出一道湿印子。 见儿子给小厮们喂完药,姜老太太又道,“老三,把他们六个都松绑了。” 叶永礼照办。 六个小厮没了桎梏,也不敢站起来,齐整的跪成一排,不明所以的看着姜老太太。 第125章 充作军饷 梁主事也一脸疑惑胆寒。 他在镇衙干了三四十年,早将这里的人心揣摩透彻,甭管以前什么身份地位,来了这荒疆流放之村,那都如同丧家之犬,任由他拿捏,给他们多分半亩地,都是要跪着对自己感激涕零的。 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镇衙主事,但是亦是这岳平镇的天! 换做以往,就算他只身前往百来人的村子,只要有这个官身在,那便是想责骂谁就责骂谁,想打谁就打谁,如果要抢粮,只需随便编造一个理由,那些泥腿子就算再不愿,也得乖乖的给他把粮食送到自己的粮仓里去! 可眼下在这家人面前,他第一次觉得官身非但无用,反而是加速他死亡的利器! 姜老太太压根管不着梁主事的心理活动,恰好封紫君有套粗简的笔墨纸砚,赶紧让叶永礼跟她回家一趟取了来。 住的近的村民赶紧搬来了自家的桌椅板凳,叶永孝就地写下了赔偿文书。 是的,赔偿文书。 用梁主事所有的身家,赔偿上次对叶家人的拦路之仇。 “来,按手印!” 姜老太太让叶永礼给梁主事松了绑,将手里的赔偿文书递了过去。 梁主事边看边擦着额头的冷汗,吓破胆的他已经看不清文书的内容了,只结结巴巴道,“这、这里也没有印章红泥,不、不如” 话才说一半,叶永礼把菜刀在腿上来回蹭了下,然后拉过梁主事的手,手起刀落在他掌心划了一刀。 顿时血流如注,叶永礼稍稍一抹,梁主事的手掌就是殷红一片,然后拿着他的手就朝文书上印了下去。 六个小厮被这一幕吓惨了,看着叶家人的眼神,宛如看见了索命的恶鬼。 梁主事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村民们看的心里头解气异常,对叶家人的果狠生出无限敬畏。 还好,他们不是叶家的对立面! 叶永礼在梁主事身上摸索了一圈,找出一串钥匙。 姜老太太望向六个如鹌鹑般缩着脖子的小厮,“刚给你们喂下的绞心丸,需定时服用解药,否则就会心口绞痛而死。” 六个小厮浑身哆嗦着朝她磕头,“老夫人饶命啊!老夫人饶命!” “现在你们就回镇衙办两件事,第一,将梁主事口中所说的万斤粮食,全数运到军营,若将士问起来就说是梁主事突然良心发现,甘愿将这些年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充作军中粮饷。” 老太太的话说完,连带着叶家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如今黄沙村粮食充足,大家伙倒没有自私贪婪到想把梁主事的粮食占为己有,再说这赃粮吃下去也良心难安啊! 大家伙猜想老太太会把粮食分发给穷困的老百姓,却没想到老太太会把这些粮食送去充当军饷。 六个小厮也明显呆住了。 这家人竟然没想着把利益占为己有? 叶永忠最先反应过来,激动的替母亲叫好,“我有耳闻,此前的南辽郡本来已经被蛮子占领了好些年攻打不下来,两年前霍将军在军中收了个义子,听说那义子铁血骁勇,仅靠两万驻边将士,就收复了南辽郡,守住了荒疆的安宁。” “但是狗朝廷频频克扣军饷,导致军中粮饷一直匮乏,听说霍将军都被逼到带兵开荒种地的地步了,虽然这万斤粮食充作军饷也是杯水车薪,但也能解将士们燃眉之急,此乃这赃粮最好的处置之法啊!” 说到最后,叶永忠满心感慨的朝母亲抱拳深鞠了一躬,“粮养将,将守疆,百姓才能得以安宁,母亲大智大善,深谋远虑,儿子佩服!” 经由叶永忠一解说,所有人瞬间顿悟。 原来如此! 村人们再看向姜老太太,眼神都变得炙热无比,没想到经由老太太这样一处置,他们绑了梁主事非但不会有罪,反而促成了好事一桩。 这样一来,就算徐太守追究起来,他们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搬出将军当挡箭牌,谅徐太守也不敢为了区区一个梁主事,把事情闹到将军那里去! 绝妙! 姜老太太朝儿子满意的点头,“还是我儿懂我。” 然后望向小厮继续道,“第二,粮食送到军中后,就将梁主事的钱银送到村里来,届时我会给你们第一阶的解药。” “不要妄想着中饱私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被发现,就是你们的丧命之日,可记住了?” 小厮们连连点头,“老夫人放心,我们绝对不敢,绝对不敢!” 说完,领头的小厮就接过叶永礼的钥匙,屁滚尿流的赶着牛车离开了。 待小厮们走了,村人们大大的松了口气。 “姜婶,你可太英明了,可这梁主事你准备如何处置?” 马秀珍看着姜老太太,眼底崇拜到放光。 姜老太太望向叶永孝笑了,“梁主事贪腐一生,茹毛饮血的享受了一生,不知道落到那个冷霜姑娘手里,该受多少磋磨才能赎清他的罪孽?” 声音朗朗,看似和叶永孝对话,实则想说给暗处的人听,“虽然冷霜姑娘上次掳走我儿,但是听我儿说也是事出有因,好酒好肉招待不曾亏待。” “说起来,我们和冷霜姑娘皆是志同道合之人,都憎恨这贪官污吏,那何不化敌为友,拧股为绳,一起和这不公世道搏一搏?” 叶永孝勾了勾唇,也拔高了嗓音附和,“母亲说的对,想来这冷霜姑娘一己之力定然是忙不过来,所以只能盯着那些个大的贪官污吏先下手处置,这才放任梁主事这种小鱼小虾为祸乡里这么多年,这个梁主事就权当我们送给冷霜姑娘的言和礼,以后若有机会,我们还会量力而行,给冷霜姑娘送更多的人头。” “若冷霜姑娘愿意和我们结盟,那就请今晚把这梁主事收了,咱们就算是一条道的盟友了!” 母子俩一番话毕,村民们也听明白了。 虽不知道这个冷霜姑娘会怎么对待梁主事这种人,但是叶家人的安排总不会出错的。 按着姜老太太的说的,村民们把梁主事又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确认他挣脱不了后,大家伙才掩了门离开,齐齐拥到叶家,听叶家说这一遭卖粮的情况。 第126章 宝也去采药! 甜宝刚一落屋,就被封家爷孙抢走了,带到后院迫不及待的开始展示他们这一趟采药的成果。 不过这些药材大都和以前采回来的一般无二,甜宝都已经认了个遍,这趟出门好容易发现了两种甜宝不认得的,可把爷孙俩高兴坏了。 “甜宝,这是旁风,这是沙参!” “介是旁风,介是沙身” “沙参——” “沙——参——” 封紫君认真的教,甜宝认真的跟着学,没过多久就熟知了两种草药的样貌和药理。 “爷爷,甜宝领悟能力极佳,这附近能采到的药材她如今都熟知了,不如我们再跑一趟远的?” 封紫君商量着望向爷爷。 他们也没钱买药材教授甜宝,只能辛苦跑远一点多采些不同的药材回来教她。 疯老头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点了点头,“这几日你边教她习字,边教她针灸穴位,爷爷跑一趟郴州郡。” 郴州郡来回百里路,这一趟最少小半月,他可舍不得孙女跟着劳累奔波。 “爷爷,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如今我身体已经大好,我和你一起去,不然就都别去了。” 封紫君直接否定了疯老头的安排。 郴州郡有群山,山中是采药的圣地,但意味着凶禽猛兽也多,爷爷已经年近古稀,只身去太危险。 虽然她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多个人总能照应着些。 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的奶团子好像听出了不一般,眨巴着忽闪的大眼睛认真问道,“祖爷爷,宝也去采药,林子就有哒!” 封家爷孙望向奶团子,齐声拒绝,“不行不行,你可是你姥姥的心肝宝贝,要是带着你出了什么危险,我们怎么和你姥姥交代?” 下一瞬,疯老头却又回味过来,问道,“你说的林子是胡杨林?” 奶团子赶紧点头,“对哒对哒!林子有好多哒!” “怎么可能,那林子荒不溜秋,怎么可能有” 疯老头啼笑是非的摇头,说了一半又猛然顿住了。 胡杨林先前也没有洋芋种子啊,可那些村民不带回来成堆的洋芋种子嘛! 想到这里,他和孙女对视,眼底都闪烁着激动的光。 叶家是带着点玄乎的福气在身上的,若带着他们一同去胡杨林,说不定就能采到药呢? 封紫君激动的捧着奶团子的脸唧了一口,“宝,你可真棒呀,我们现在就去和姥姥商量采药的事宜!” 奶团子被香了一口,笑的大眼睛弯弯的,小脚欢快的晃动着。 宝太棒啦叭! 师徒俩在前头,疯老头也激动的扬着眉毛跟了上去。 “姜婶,这个价钱我们觉得很公道合理,最重要的是此举把洋芋种子流通到了中原,这样一来,以后夏周所有的老百姓就都能吃得上饱饭了,这可是大好事一件啊!” “对,就算粮税高,可洋芋产量也高啊,按照比例交了粮税,剩余粮食老百姓填饱肚子是没问题的!” “总之这粮种是叶家带着我们发现的,我们都听你老的安排!” 听姜老太太念完契约的内容,大家伙都肃然起敬,纷纷点头赞同她的做法。 寻常精米细面的价格是六文钱左右一斤,木薯这些粗粮不值钱,大都两文上下。 换做以往,洋芋这种稀奇金贵的粮食三百文一斤也供不应求,所以黄沙村种的可都是满地的银子。 可姜老太太把洋芋以两文一斤的价格卖给了刘记粮铺,并在契约里约定,刘记粮铺收上去后,不能把山洋芋卖给达官贵人赚钱,必须按四文钱一斤卖给中原的老百姓做粮种。 这样不仅保证刘记能挣到合理的钱,而且也能把洋芋种子流通到中原去。 本来姜老太太以为在商言商,佟掌柜是绝对不会答应这个无理的要求的,毕竟这些山洋芋只要一转手卖给富人们,刘记粮铺可就能赚到百番千番的盈利。 做生意的人,没有人能抵挡住这种诱惑,如若不然,那个朿掌柜怎么会不惜拉下脸面,也要缠着和叶家做这笔生意,可想而知这是什么泼天的富贵! 老太太心怀大善,这刘记粮铺也是难得一见的良心商贾! 封家爷孙过来刚好听到大家伙议论粮价,疯老头眼底难得生出了佩服。 这家人,富贵不能淫,来了荒疆还不忘一心为民,果真是好样的! 他得把小甜宝教成绝世神医,这才配的上这家人的大善之举。 静待姜老太太和村人们商议说完,封家爷孙这才拉着甜宝上前。 姜老太太转身,被封家爷孙眼底的炙烈崇敬吓了一跳,随后又被奶团子扑了个满怀,笑道,“怎么,今天的功课学完了?” 奶团子肉乎乎的小脸贴在姥姥的腿蹭了蹭,“嗯,宝很聪明哒,很快学完啦!” 姜丰年忍俊不禁的揉了揉甜宝的小脑瓜。 “姜婶真是大义,紫君好生佩服。” 封紫君满脸恳切的望向姜老太太,随后紧跟着道,“姜婶,紫君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姜婶帮忙。” 姜老太太揽着甜宝的小脑瓜,笑着点头,“你说,能帮上的,我绝对没有二话。” 封家爷孙对视了一眼,就把眼下药材匮乏,无以授教的为难之处讲了出来。 “爷爷年岁以大,紫君不忍心让他去这么远的山中冒险,如今甜宝已经识得很多草药,刚才我和爷爷争执不下,她无意中说出在胡杨林看见过草药,紫君就联想到叶家是有福之人,若姜婶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去胡杨林走一趟,说不定能挖到草药呢?” 封紫君话里很实诚,没有什么遮掩。 言下之意,他们爷俩去采不到草药很正常,可叶家陪着一起去,说不定能碰上天赐之福。 叶家是有福之人这件事,全村都知道了,她提出来也不算突兀。 姜老太太怔愣了一瞬,封家爷孙恳切信任的眼眸毫无他色,仿佛叶家现在凭空拿出药材来,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只纯粹想借叶家的福气,更好的传授甜宝医术。 甜宝眼巴巴的看着姥姥,拍了拍小胸脯,“姥姥,宝很厉害,认得很多,很多的药药,师父说,还有介么多药药,甜宝不认得,甜宝想学!” 说着小短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一脸期待。 “好,那明日一早,我们就去胡杨林碰碰运气。” 姜老太太心中虽然还有些顾忌,但是终究还是在奶团子的大眼睛中败下阵来。 第127章 你跟着送粮之人,查明这馈赠军饷的来龙去脉! 封家爷孙想沾叶家的福气,目的也是为了教导甜宝。 再说粮食也好,猎物也罢,乃至于草药,这一切都是甜宝的,奶团子利用己物助长己本领,自己哪有理由不答应。 若草药齐全, 待甜宝学完后,还能炮制储备起来,便于封家爷孙日后行医救人。 这是大好事。 只不过话一出口,老太太就反应过来,明日佟掌柜要过来收粮食。 虽然那个打甜宝主意的冷霜,至今也没有再对他们家动过手,但是老太太仍然觉得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心些,可封家爷孙和奶团子的热情也是不好浇灭的。 和佟掌柜的生意都是洽谈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好,她索性把明日的要事交代给了大儿子和大儿媳,留他们两人在家中和佟掌柜对接,其他人则和她一起随封家爷孙去胡杨林走一趟。 亥时初。 夏末的夜空星月同辉,轻缈的把世间万物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一队十几辆牛车形色匆匆的驶停在城郊的军营门口。 军营外围,木幔防御尖锐,营内篝火簇簇铠甲霍霍,巡逻的兵影纵横穿插行走于整个军营之内,还没走近就被威严冷肃的兵戈之气震慑的头皮发紧。 领头的牛车上跳下来一个小厮,战战兢兢的和前来盘问的守将迎头碰面。 待小厮磕磕巴巴的交代来意后,守将腹疑的扫望了一眼他身后的车队,言辞冷厉的盘问了几句,就一路小跑奔向军营最中心的营帐处告禀。 “赃粮?军饷?” 营帐中的男子闻声起身,从桌案后走了出来。 银色盔甲还未来得及脱下,虽一侧臂袖空空,却丝毫不减其威风凛凛,反而让人一眼就看出是他是在浴血的战场厮杀出来的修罗,残肢就是他凯旋夺胜的旗帜,亦是让人未战便心生怯意的所在。 恭敬跪地的守将点头,将和小厮的对话又细细的禀告了一番。 “有意思” 断臂将军唇角展开一抹笑意,右手一个响指,营帐的横梁上便翻身落下来一道黑影,匍匐在地等候命令。 “既是赃粮,那就全数收下,不必推拒。” “你跟着送粮之人,查明这馈赠军饷的来龙去脉!” 断臂将军吩咐过后,守将和黑影齐齐抱拳听令,出了营帐就各奔着任务而去。 两人走了没多久,另一道黑影匆匆冲进营帐,单膝跪地将今日暗中蛰伏打探来的消息悉数上报。 断臂将军听闻后,久久不言,良久之后猛拍了一下桌子,“好,大好,这叶家竟有如此胆谋大义,不亏是得襄平郡一城百姓拥戴的好官!” 桌子应声而裂,却丝毫不碍断臂将军的好心情,“这赃粮处理的好,这军饷送的妙啊!” “你回去继续盯梢,暗中护着这家人,若有危险记得提前助他们肃清!” 黑影领命,再次闪身离去。 断臂将军在营帐内踱步,虽然面色无异,但是微紧的手拳诠释着他激动的心情,随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剑眉微微蹙紧。 盯着这家宝藏的可不止他一个,他不能再等了。 万斤粮食尽数充进了军中粮仓,小厮们松了口气,忙不迭赶着牛车折返回城。 遣散了车队和雇佣来的车夫,六个小厮又揣着梁主事的身家银子,紧赶慢赶的朝黄沙村送去。 待他们赶到黄沙村的时候,叶家人刚准备吹灭油灯。 看着厚厚的一沓银票,和两箱现银,叶家人的眼睛有些发直。 梁狗说他家底是千两银,可光眼前两箱现银就不止千两,何况银票的最小面额是二百两,看厚度怎么也有五六十张,这身家已然破万! 这得吸多少无辜百姓的血汗?? 叶永孝脑海里突然闪现冷霜疯批嗜血的双眼,此刻只觉得好生惊心动魄,就连她延至下巴的伤疤,和手中沾满鲜血的蓝色宝剑,此刻都在他脑海中闪烁着正义凛然的光芒。 一瞬间,他似乎能明白这个女子为何觊觎叶家觊觎甜宝了,是恨自己一己之力不足以惩戒这世上所有的贪官污吏,信了他们是天佑之家,所以想借东风之力肃清夏周贪腐之气罢了。 可欲速则不达,夏周恶疮毒脓太多,想彻底根治,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小甜宝就是那个天时,可地利人和皆未达到,还需蛰伏蓄力。 叶永礼夜敲封家的门,讨来了六颗‘解药’,让小厮们服用下去。 眼见着小厮们抚着胸口纷纷松了口气,姜老太太沉声敲打了一番,让他们盯着镇衙此后的一举一动,每月逢五之日必须来黄沙村领解药,顺便通传消息,这才让其离去。 次日清晨,苏玉莲早早就起床做好了早饭。 洋芋切成大小均匀的疙瘩块和羚羊肉一起炖了,收汁的时候再在锅边贴上粗面饼子,不用她唤床,醇厚的食物浓香就勾醒了饥肠辘辘的一家人。 揭锅的时候,封家爷孙赶了趟,跟着叶家人围着小饭桌吃了顿餍足的早饭。 留下鸵鸟看护叶永忠夫妻二人,一行人就朝胡杨林奔去。 昨日在城里置办的背篓派上了用处,连带着封家爷孙,五个大人个个背上不落空,双胞胎也一人拎着一个篓子。 甜宝则站在叶永礼的背篓里,趴在肩头享受着一摇一晃的乐趣。 到了胡杨林,老太太就提议分头行动,她把甜宝换到了自己的背篓里,一手牵着一个孙子,吆喝着让叶永孝跟自己一队朝南深入。 被母亲排除在外的叶永礼有几分失落,但看着封紫君,心情又好了些许,刚准备开口和封紫君一队,疯老头却一言不发的拉着孙女的手朝北走去。 看着两方离去的背影,叶永礼瞬间被孤独淹没,委屈的摸了摸鼻子,只好一个人朝东深入。 三队分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从南方传来惊喜的呼声,随后东北方向的三人就赶紧朝姜老太太的方向汇合过去。 待到了声音发出的源地,喘着粗气的封家爷孙瞬间僵化成了石雕。 眼神所到之处,震惊的花火四处迸溅。 一丈之内,全是血竭药苗! 再往后一丈,是密匝匝的金线莲! 第128章 “姥姥救命吖——” 不知不觉间,封家爷孙已经走进了或高或矮,或趴地或爬藤的草药丛中。 眼前的一切,全然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百、百年灵芝?! 这不是依赖深山峭壁才可能存活到如此年份的珍贵药材吗? 怎么可能出现在一眼就能被发现并采撷的坦荡之处? 他们先前来采药,是没有带眼睛,还是这灵芝会隐身之术? 还有这人参苗苗,虽然只有几株,还隐藏在其他草药苗苗里头,但是眼尖的封家爷孙还是一眼就发现了! 他们怀疑眼前的胡杨林,和他们先前踏足的胡杨林压根不是同一处! 半亩来地的草药,竟然汇聚了六七十种他们在这荒疆不毛之地从来没有挖到过的品类。 疯老头真的疯了,撅着屁股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朵百年份的灵芝,喉咙里爆破出一阵阵狂笑,浑浊的眼底全是激动的泪花。 他很清楚,今日所见,全得益于叶家福泽深厚。 有生之年,他必和叶家捆绑在一起,不离不弃! 疯老头一抬头,就看到同样激动的无与伦比的孙女,和叶永礼凑在一株珍贵草药前讨论着挖掘之法。 叶永礼眼神里对封紫君有不加掩饰的崇拜和情愫,让疯老头激动的表情凝结了一瞬。 再落到被几个娃娃围着的叶永孝身上,他面色好看了些。 这后生儒雅非凡,宠辱不惊,倒勉强能配得上他的孙女。 激动过后就是奋力的采挖。 虽然只有半亩地的草药,但因为挖掘草药讲究很多,叶家人又都手生,所以动作很慢。 这样细致的农活,三个娃娃是干不了的,就连运送摆放,视草药如命的疯老头都不让他们插手。 三个娃娃只好无聊的在附近找虫子玩。 “妹妹,要不你放只兔子出来,教我们和它说话好不好?” 挖了好久好久虫子洞,只能勉强看到蚂蚁搬家,叶兴武无聊透顶,看着甜宝乖乖巧巧的小脸,突然灵光一闪。 甜宝怔了怔,询问的望向叶兴文。 姥姥教了,如果大人没空理他们,只有他们三个小娃娃的时候,就要听大哥哥的。 叶兴文心里一动,下意识望了望在草药地里奋战的大人们。 毕竟是孩子,再沉稳也抵抗不了好玩的事物。 眼神挪回来落到弟弟和甜宝期待的面上时,他心虚的点了点头,“甜宝,那你放一只乖点的兔子出来,悄悄的不要惊动到祖母他们。” 奶团子连连点头,摸着小脑瓜,大眼睛放空无神,好一会没说话。 然后,就有一只半大的小灰兔呆头呆脑的出现在三个娃娃中间。 叶兴武眼疾手快的把兔子薅到手心。 小灰兔惊恐的四脚乱蹬,“啊啊啊啊,救命吖——吓死兔了!” “它是不是说话了?” 叶兴武耳尖的听到了兔子喉咙里细微的声音,满脸兴奋的问奶团子,“它说什么,妹妹,快,你一字不差的学给哥哥听!” 奶团子赶紧伸出小手安抚小兔子,“兔兔不怕,我们,好人的!” 兔子瞬间四肢僵直,只敢惊惧的颤抖着。 眼前的奶团子比这俩男孩还恐怖好不好! 她随口一喊,爷爷奶奶爹爹娘亲大伯大婶就自动朝她怀里钻,刚才它自己也没忍住,这才被抓了出来! 它兔命将矣,惊恐到失声! 见兔子没有再害怕的尖叫,奶团子松了口气,看着一脸期待两个哥哥,捏住鼻子细着小嗓子学到,“啊啊啊啊,救命吖——吓死兔了!” 兔子: 双胞胎:!!!! 双胞胎,“哈哈哈哈,这兔子这么胆小啊!” 兔子: 叶兴武强迫兔子的两只红眼睛和自己对视,“你几岁啦?有爹娘吗?有没有兄弟姐妹?” 看着骤然放大的人脸震耳欲聋的恐怖人声,兔子两眼一翻,软塌塌的昏死在叶兴武手里。 三个娃娃面面相觑,一脸无辜。 叶兴武一脸无趣的把兔子放在了地上,试探着拍了拍它的头,“喂!我不抓你了,你快点” 话还没说完,兔子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嗖的从三人的腿脚间的缝隙里冲了出去。 三个娃娃被兔子装昏逃命的行为惊呆了,想也不想就齐齐朝兔子追过去。 叶兴武打头,叶兴文死死的牵着奶团子紧跟不舍。 兔子虽小,但是求生的爆发力惊人,叶兴武扑了好几个狗啃泥都没有抓住。 不知不觉,三个娃娃和大人们拉远了距离。 “甜宝,你先把它抓到空间里,再放出来!” 追了一路,叶兴文才反应过来。 奶团子顿住,赶紧照做。 “抓住你了!” 叶兴武满脸笃定的朝兔子猛扑过去,却扑了个空。 他艰难的爬起来,一脸不满的望向叶兴文两人,“我差点就” “看!那有三个孩子!肯定有人在这里挖洋芋!” 叶兴武话说一半,就被一道粗狂兴奋的男人声打断。 三个娃娃齐齐望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胡杨树旁,一群人正朝他们望过来。 前头是五六个体型彪悍的汉子,虽穿着粗布衣服,却整齐干净连个补丁都没有,他们身后是二三十个骨瘦嶙峋衣着破烂的男女。 竟还有几个古稀之年的老倌老妪,打颤的双腿站都站不稳,只能杵着手里的锄头借力。 “快跑!” 叶兴文见势不对,拉着甜宝就跑。 叶兴武赶紧跟上去牵住奶团子另一只手。 “小娃娃,站住!我们就是问个话!” “小崽子!再不停下来被老子抓到就打断你的腿在问话!” 壮汉们猛喝着追上去,一句哄骗不成就失去了耐心,骂骂咧咧的威胁着。 “祖母救命!” “三叔救命!” “姥姥救命吖——” 三个娃娃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停下,边跑边呼救。 奶团子两只手被哥哥牵着,小短腿压根迈不过来,几乎腾空。 突然她后勃颈一紧,被一双大手拉住了。 双胞胎感觉到拉扯力的第一时间就停了下来,生怕把妹妹的手拉疼了。 “老子让你跑!让你跑!” 为首的壮汉上手就给了双胞胎头上两个爆栗子。 双胞胎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却顾不得摸头,默契的一左一右把奶团子紧紧抱在了中间。 第129章 有妹妹在,纵有责罚,也是会从轻的。 壮汉见状,骂骂咧咧的要把双胞胎扯开。 “咻——” “叮!嗖嗖——” 锐利的破空声后,有什么被打落到地上,两道稍钝的声响接连划破空气而来。 “哎哟!” 壮汉拉扯双胞胎的两只手被石子击中,疼的一声嚎叫,随后恼怒的转身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打老子,有本事出来单挑!” “你这德行,也就只敢欺负几个娃娃,还有脸说单挑。” 随着冰冷的讽刺声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沉稳脚步声传来。 众人齐齐望去,竟是七八个身形高挑的男人,补丁衣服配草鞋,和他们一样都扛着锄头和撅头,一副村人打扮。 说话的是为首的男人,他身量最为高挑,袖子裤腿都吊的高高的,一看就是捡的旁人旧衣,亦或者没钱买合身的衣服,右手持握一个小铲,左手 破烂的左袖竟然是空荡荡的。 “你个残废,有种再唔” 壮汉见对方是断臂,神色嘲讽的指着他骂咧到,可是还没说完就被凌空射过来的石子打中了嘴巴。 瞬间掉了两颗门牙,血糊了一嘴! 三个娃娃见有人解围,齐齐望向断臂男人。 奶团子怔愣了一瞬,是街上哪个叔叔吖! 咦,上次他穿的衣服很好看吖,今天怎么穿的这么破呢?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衣服被抢了吖? 感受到奶团子的目光,断臂男子下意识对视过去。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他却清晰的看见奶团子大眼睛里的同情和疑惑。 只不过一眼,她竟认出他了。 断臂男子握着小铲的手紧了紧,眼神微闪的挪到壮汉身上。 “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竟敢打我们管事,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说话间,几个大汉齐齐朝断臂男子扑来。 断臂男子身形纹丝不动,他身后的男人自发越过他,迎面和壮汉们缠斗在一块。 “哎哟哟——” “啊呀——我的胳膊!” 不过三四个呼吸,五个大汉,十条胳膊全部软塌塌的吊在了身上,再也使不上劲。 又是两个呼吸,他们就被踢中膝盖跪在了地上。 三个娃娃:!!! 好厉害的村民叔叔! 和壮汉一起来的骷髅村民们吓的齐齐跪在了地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只为能活下去。 断臂男子开口询问,“你们是哪个村的?” 为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颤声道,“我们、我们是牛员外家的佃农” “甜宝!兴文兴武!” 老人这边刚言毕,就匆匆赶过来几人,正是姜老太太一行。 叶永礼有轻功,转瞬就和身后人拉开距离,蹿到了三个娃娃身边,伸手把他们揽过来检查了一番,“你们怎么跑出这么远?发生什么了?他们有没有欺负你们?” 边说边目光不善的打量了一圈,落到断臂男人身上时怔愣了一下。 看到跪了一地的人,更是生出了疑惑。 姜老太太三人也赶了过来,奶团子赶紧迎上去抱住了姥姥的大腿,大眼睛闪烁着心虚。 双胞胎也赶紧耷拉下脑袋,心虚的攥紧的衣角。 他们犯错了! 姜老太太却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一低头,就看到奶团子仰起小脸,憨憨一样朝自己咧嘴笑,“姥姥,我们错了,要打屁屁。” 边说小手用力的反拍着自己的屁股蛋子,大眼睛里已经主动认错讨好。 欲责备的话,就这样不上不下的被堵在了喉间,老太太无奈的叹了口气,努力让眼神中的严厉不减,“这次说什么也饶不了你们,回家再打你们屁股。” 奶团子认真点头附和,“嗯,打,打重!” 抱紧姥姥的腿,小脸蹭蹭,心里可踏实可踏实。 见师父在旁边一脸担忧,腾出一只小手伸过去,“师父,牵手手。” 又看见二舅父,赶紧咧嘴笑,“二舅父,宝没事!不怕!回家,也给你打屁股的。” 封紫君和叶永孝的心堪堪落下来,满脸宠溺无奈。 面对这样的奶团子,竟连半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 见此一幕,双胞胎暗暗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有妹妹在,纵有责罚,也是会从轻的。 姜老太太这才得空看清眼前的状况,和断臂男子对视的时候,对方目光和善的朝她点了点头。 她也下意识点头回敬,眼神疑惑的望向双胞胎,“兴文,怎么回事?” 叶兴文老实交代,“我们追一只兔子跑远了,然后就遇到了这些人。” 他指着跪着的壮汉,“他们要欺负我们,是这个断这个叔叔他们救了我们。” 说完就一脸感激的朝断臂男人拱手作礼,“谢谢众位叔叔!” 叶兴武后知后觉的跟着哥哥作礼道谢。 断臂男人勾唇浅笑,“不客气,路见不平就该互帮互助。” 姜老太太也赶紧搂着奶团子朝他鞠躬,“亏得小哥解救及时,否则我们这几个皮猴子该受苦了。” 随后眼神凌厉的望向跪在地上的壮汉,“你们是哪个村的人,无冤无仇为何欺负我家娃娃?” 被称作管事的壮汉眼神一转挤出一抹笑,避重就轻,“老太太,我们没有欺负你们家娃娃,我们只不过想喊他问个话而已,误会误会!” 眼前这群男人身手远远超过了他们,加上叶家那个三儿武功高强,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骗人,你打了我们,我头上肿包还在呢!” 叶兴武直接戳破了管事大汉的谎言。 管事大汉讪讪赔笑,“小娃娃,叔叔也有个小儿子,许是平常在家里对自己儿子这般惯了,这才让你误会了,叔叔给你赔礼,成不成?” 叶兴武梗着脖子,“不成,你们一看就是大坏蛋,大坏蛋的赔礼道歉都是假的,我不接受!” 奶团子给哥哥助威,“坏蛋,骗人!” 见状,断臂男子眼底闪过一抹赞赏。 好竹出不了歹笋,这家人的娃娃竟也这般聪慧霸气。 管事大汉脸上的笑苟不住了,不企图转圜缓和,龇牙咧嘴的站起来想走。 第130章 断臂男人,逍遥城暗器 其他壮汉也赶紧站了起来。 管事大汉黑着脸道,“今日算我们倒霉,走!” 跪地的骷髅村民们也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跟上。 叶永礼刚想上前拦着,但被姜老太太拦住了,“孩子们没有大碍,小哥又已经替我们教训了他们,足够了。” 胳膊脱臼虽然不会死人,可这一路坚持到找人医治,足以折磨他们一两个时辰了。 管事大汉僵硬的身子缓和了些,虽稍微晃动胳膊就疼的龇牙咧嘴,却丝毫不耽误离开的速度。 等他们走远,姜老太太才望向断臂男子,和善询问,“小哥怎么称呼?” 断臂男子回应,“婶子,我名叫弘远。” “原来是弘远小哥,你们是来胡杨林打柴的?我们可以给你帮忙,也算感谢你出手相助,有什么其他能帮得上的,你也尽管开口。” 姜老太太恳切道,眼神里有好意的怜悯。 这群娃个个裤腿都快吊到腿肚子去了,家中日子定是过得艰难极了。 除了为首的弘远小哥年长些,其他的几个看去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和老三年纪差不多大小,个个神情憨厚木讷,一看就是只会做事不懂圆滑行世的实诚娃,加上对方又救了自己的宝贝孙子们,老太太自然对这几个后生多出几分关切。 弘远眼神微闪,微微颔首作请求状,“婶子,实不相瞒,我们兄弟几人是猎德村人,听说这附近的黄沙村在这片林子挖到了高产粮种,所以才想着来碰碰运气的。” 老太太并不觉得意外,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们就是黄沙村的村民,确实如你所说,我们在胡杨林挖到洋芋种子,不过也就是运气好才遇上的,你们可以在林子里先找一找,若找到了自然好,若找不到也不打紧。” 说着她指了指朝西的方向,“你朝那方向一直走就能到黄沙村,村尾最后一家就是我们家,到时候我可以给你两袋种子,权当我们对你的谢礼。” “弘远小哥,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就先告辞了。” 说完点点头,拉着孩子们离开了。 上一次卖猎物,就有人来村口探听情况了,更何况这洋芋面世,迟早也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只是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 刚才那波人,定也是来胡杨林挖洋芋种子的,这片胡杨林只怕很长一段时日不得安宁了。 弘远感激颔首,“多谢婶子,婶子慢行!” 看着叶家人走远,身后的人这才上来附耳道,“将、村长,他们今日又在这林中发现了一块草药地,实在古怪!” 弘远眼底闪过一抹深意,“不是古怪,是宝藏。” “娘,你看看这个!” 走到草药地后,叶永孝才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面色凝重的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来一看,惊诧道,“是逍遥城的祁姓暗器?这是哪里来的?” 叶永孝眉头聚拢了些担忧,“这是儿子在刚才那处捡到的,我想,会不会是弘远那伙人的暗器?” 那几个男人虽衣着破烂,但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村民。 姜老太太沉默不语,好一瞬才道,“即使他们是逍遥城的人又如何,咱们该报恩还情还是得报恩还情,不染其他瓜葛就好。” 兄弟二人对视,眼底各自闪过复杂,虽然有担忧,但是亦认为母亲说的对。 夏周虽为家国,却将他们流放到这不毛之地,若不是有奶团子,他们即便活着也是煎熬度日,或许在对抗刘家不公之后,就已经在接二连三的打压中消亡。 逍遥城虽是敌国外匪,但却已经帮他们化解了两次危机,眼下对叶家来说,逍遥城的分量反而重一些。 只不过这是心里的想法,明面上自然要拿捏好分寸,谨言慎行,否则一不小心就成了通敌卖国的罪人了。 草药已经挖了大半,一家子又各自分工忙活了半个多时辰,一株草药都没给落下。 五个背篓和两个篓子都码的高高的,却也只装下了小半数的草药,一行人看着地上成堆的草药,准备留叶永礼在原地守着,其他人先送一趟回去,然后再带人过来帮忙。 一直潜伏在各个树杈上,窥探叶家人的猎德村男人们齐齐望向弘远。 要不要下去帮忙? 弘远摇了摇头,指了指西边方向。 顺着他的手指,几个男人看到,叶永忠夫妻正领着十几个村民有说有笑的朝草药地走去。 每个人都背着背篓或拎着篓子。 “娘,我们来了。” 远远的,苏玉莲就朝老太太亲昵喊道,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些,“挖完了吗?” 老太太松了口气,笑道,“来的正好,已经全挖完了,正愁一趟背不回去呢。” “你们迟迟不回,我和永忠就猜到你们定是寻到草药了,梁主事前脚走,我们后脚就来了。” “饿坏了?我带了饭菜,你们先垫垫肚子我们在走。” 苏玉莲边说边揭开了篓子上的布,里面是家里平时用来蒸饭的瓦罐,眼下装了满满一罐的土豆炖肉,光闻着就让饥肠辘辘,几个大人和三个娃娃迫不及待的围了过来。 奶团子双眼盛满星子,捧着苏玉莲的脸就唧一口,“大舅母真好,叽道宝肚肚饿啦!” 小短腿一纵一纵的,欢实的模样就是对苏玉莲准备这顿饭食最好的嘉奖。 苏玉莲忍不住贴贴奶团的脸,从篓子里又摸出一个碗,里面竟是一碗单独的土豆炖肉,一路过来此刻热度正合适,立刻就能入口。 看着大儿媳一双筷子喂食三个娃娃,一人一口,孩子们快乐又满足,她亦是满脸宠溺,老太太心里分外动容,嘴角都是乐呵呵的笑容。 正笑着,一碗香喷喷的饭食递送到眼前,原一扭头就看到大儿子心疼的招呼自己赶紧吃饭。 给自己盛了饭不说,两个弟弟也没落下,当然也没漏了封家爷孙。 一家子以地为桌吃的餍足,和在家中没什么两样。 村里人也自觉的很,趁着叶家一行吃饭说话的空档,已经把所有的草药都装好了。 疯老头端着个碗东跑西跑,一脸心疼的叮嘱他们小心对待手里的草药。 小小的一方林子,热闹鲜活极了。 树上的男人们个个看的有些失神,弘远盯着叶家人,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副截然不同的画面。 第131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领 使唤,谩骂,毫无底线的偏心,还有永远干不完的活,从记事起一直延续到两年多前。 那时的他无论怎么做,都是被至亲打压并排除在温暖亲情之外的那个人,明明生而为人,却活的猪狗不如。 甚至捡来给他作妻的女子,也因着他跌入了地狱,多么温婉善良的女子啊,明明自己已经深陷泥潭,自救和救赎旁人的心,却从未坍塌分毫。 是她一点一点的用智慧和温柔,擦明了他被蒙蔽已久的眼和心,让他懦弱不知反抗的身躯长出了脊梁和逆骨。 他要护着自己的妻,带着她逃! 可当时的他蠢笨如猪,不懂隐藏那刚破土就疯长而出的觉醒,立刻让那家人察觉端倪,他们险恶到用一碗迷药将他充军。 被一盆凉水浇醒后,一睁眼他已经身处这片荒芜之地的新兵营之中,还浑噩不知所以然,就被塞了兵戈套上了盔甲,当做人肉盾牌上了前线。 飞扬四溅的鲜血糊了双眼,密不透风的羽箭把薄盾扎成了刺猬,满地的残肢头颅,不费摧毁之力撕裂了他那方狭隘的认知,强行让他看清,以前所有的苦难和绝望,在战场的沉重面前,轻飘不值一提。 即便求生欲强烈到爆体,可他依然失去了一条臂膀,九死一生。 就在被当成战死的尸体丢进万人尸坑的时候,义父发现了并救了他。 也因他放不下自己的妻,执念于想回那个家救她出泥潭,这才活了下来。 可一旦踏入军营,不管何种方式离开,都以逃兵论处,当场斩杀! 义父保了他。 只因为,所有被当做肉盾推到最前头的新兵,只有他用尽全力活了下来。 这样的人,加以调教训练,将来定可以一敌百。 他哀求义父,放他去救他的妻,义父什么话也没说,塞给他一封信,一封被殷红染透的血信,说是军医给他医治的时候,从他贴身衣服里搜出来的。 信是那家人专门给他留的,满纸讥讽得意不加掩饰,说送他去充军的当晚,就会将他心爱的妻活埋,还祝他早日战死沙场,去阴曹地府寻他的鬼妻。 信的目的很简单,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那家人的目的达到了,血信于他来说形同利刃,直接将求生的意志砍成了两半。 义父不容他心死,带他去军医营帐,亲眼看那些被尖刀开膛破肚,缺胳膊少腿,被羽箭扎成了马蜂窝,却依然吊着最后一口气哀求军医救命的战士。 带他去看残军,瞎了一只眼少了一只耳的,或脸被伤疤生生劈成两半的,更有有缺胳膊断腿还吊着渗血绷带的士兵,凑成了一个千夫阵。 每个人都用自己完好的那部分身躯,拖带弥补着另一部分的残缺,认真操练,只待敌人攻来时,作为肉盾冲在前头,为后面的军队争取一点时机。 义父说,非要死,就连身带心死在战场上,或许能以一人只躯救下成百上千的人,这样才死有所值。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被义父简单粗暴的方式缝合了心志气。 再上战场,义父给他的残臂上缠了一方血染袖章,若活着回来,这就是专属于他的胜利勋章,若不幸战死,即使面目全非尸首分离,义父也能从万千尸骨中找到他,带他回来。 此后,他把每一次战场杀敌都当成了死亡之舞,从来没有存活着回来的念头,敌人多杀一个算一个,战友多救一个是一个。 两年的金戈铁马,苦寒厮杀,被看残臂让敌人闻风丧胆,更是臣服了荒疆的军心。 他成了军营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领,将前程往事埋葬,一颗心只装的下三军和荒疆。 可现在,看着树下人影绰绰,欢声笑语,那张尘封在心底的脸越来越清晰,竟和树下那家人中的每张脸都肖像重叠。 有奢望在脑海一闪而过,让他瞬间清醒,听力逐渐清晰。 “将军?将军!” “将军,他们走远了,要不要跟上去?” 其他人皆已落地,仰着头在树底下唤他。 弘远恢复心神,从树上飞身跃下,“走,跟上他们。” 叶家一行回村时,所有村人都围在叶家门口,对着几辆豪华马车指指点点。 “姜婶回来了!” 有眼尖的村人看到姜老太太一行走近,激动的喊出了声。 人群立刻散开,露出了两个丫鬟和四五个随从。 姜老太太见状,直接惊缓了步子。 被她牵着的奶团子直接停住了,瞪大眼睛看向两个丫鬟。 还没容她的小脑瓜反应过来,两个丫鬟就激动的朝她奔过来,“甜宝小姐!” 甜宝眼睛猛然睁到最圆,“姐姐?南月姐姐!” 下意识就撒开了姥姥的手,哒哒朝丫鬟们跑过去,直直的扑进了南月的怀里,第一时间捧起南月的脸,忽闪忽闪的打量了好一瞬才咧开了小嘴,“吖!没错,真是南月姐姐吖!” 南月满脸惊喜笑意,“甜宝小姐竟还记得我?” 另一个丫鬟羡慕极了,也小心翼翼伸手讨抱,“甜宝小姐,你记得南月,可还记得我?” 甜宝眼神从南月脸上落到她脸上,歪头想了好一会才咧嘴喊道,“南星姐姐!” 小短手带着小身子倾过去,让南星喜不自胜,甜宝小姐也记得她! 距上次白府一别,已然跨季,她们和甜宝也只相处了短短几个时辰,更何况白府丫鬟们的妆发服饰模样都一模一样,难为这么小的奶团子不仅记得她们,还喊出了她的名字。 怎能让人不爱! “娘,他们是白府的人,就是上次救儿子出来的白府。” 见老太太一脸疑惑,叶永孝赶紧解释道。 老太太面色一紧,“白府?” 竟是白府的人? 看着白府偌大的阵仗,她眉头锁上一层担忧。 两个儿子说过,白府的那个老爷想认甜宝做闺女,后来认为甜宝养不熟,才作罢。 今日为何突然造访黄沙村? 正想着,马车的门帘被小厮撩起来,一个月袍男子躬身从马车上走下来。 第132章 白家已经把黄沙村买下来了? 待他立稳,视线就略过所有人落在了南星怀里的奶团子身上。 察觉到主子的眼神,南星赶紧抱着奶团子侧身,让甜宝和主子对视。 奶团子小脸一呆,随后就惊喜叫道,“白叔叔?!” 吖!是白叔叔! 瞬间兴奋的手舞足蹈,小身子在南星怀里一弹一弹的,欢喜泄露一地,人人可见。 白罡本来冷凝的嘴角猝不及防的弯了起来,迈腿就朝奶团子走过来。 南星赶紧抱着甜宝朝主子迎过去。 “看来叔叔两顿饭没有白喂,难得你还记得我。” 咫尺之隔的时候,白罡停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刚准备伸出去,在看到甜宝身后一脸担忧的老妇人后,又克制的落了回去。 谁知下一瞬,奶团子直接倾倒过来,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小脑袋软巴巴的趴在他的肩头,小手拍拍,“白叔叔好,肉肉也好吃,甜宝记得吖——” 脆甜脆甜的声音带着毫不犹豫的喜欢,轻而易举的击溃了白罡所有的假设。 奶团子这么小,定是记不得他了? 他当初那样对叶家兄弟,叶家兄弟这些时日,只怕趁机给奶团子浇灌了不少关于他不好的言论? 奶团子定是信任家人的,再见面会不会对他满怀敌意,变回当时那个周身戒备的小狼崽子? 他这生来倨傲不肯服软低头的性子,届时当着外人又该如何自处? 甜宝半截身子抱住了白罡,下半身却坐在南星手臂上,她使劲的够着靠近白罡,“白叔叔抱!” 白罡忍住蠢蠢欲动的手,征询的望向老太太,这个甜宝心中最为重要的人物。 以他的性子,该直接抱的,直接抱走也是不惧任何的,可他竟不忍对奶团子的家人强横相待。 见状,老太太眼神稍作犹豫,就点了头。 凭甜宝如此奔赴,就能断出当初在白府的那日,这个白老爷对奶团子是极好的,甜宝信赖的人,便是她信赖的人,何况对方是救她儿子的恩人。 白罡深寂如潭的眼底漾上一抹和善,伸手把奶团子彻底接抱过来。 是他小人之心了。 这叶家人光明磊落,不是妄加教唆之辈。 “白叔叔,怎么来吖?” 甜宝这才在白罡怀里坐直小身子,欢欣的小脸上浮上疑惑,然后拍拍小胸脯,“是想宝啦?看宝来啦?” 还没等白罡说话,又啦啦,“宝,想白叔叔,白叔叔,太远啦!宝去不到!” 两月没见,奶团子说话流利了许多,软乎乎又絮叨叨的小表情,让白罡的唇角越扬越高,“叔叔知道,所以叔叔这不是就来看你了。” 甜宝咧着小嘴憨笑,小身子高兴的左摇右摆,小揪揪也跟着欢喜的一甩一甩的,“真好吖,真好吖——” “叔叔,给宝吃肉肉,宝,也给叔叔吃肉肉!” 边说边望向姥姥,笑的见牙不见眼,“可以叭姥姥?” 姜丰年这才笑着上前,“当然可以,这位白叔叔是甜宝的客人,甜宝想怎么招待,姥姥都依你。” 得知是救叶家二郎的贵人,村人们一边夸赞甜宝小小年纪就懂待客之道,一边和老太太打招呼纷纷离开。 封家爷孙招呼过后,也让村民帮忙把草药先背到封家暂存。 姜老太太也赶紧邀请白罡进屋。 苏玉莲用家中最好的瓷碗倒了水端送过来,叶永忠给白罡拉了一把土椅子过来,“家中简陋,只能尽己所能招呼白老爷,白老爷莫怪。” 白罡点头,随手撩了撩衣袍,就坦然自若的落坐。 叶永孝又给老太太拉了把椅子坐下,家中仅有的两把高椅就占全了。 这不妨碍三兄弟拉了小板凳,不远不近的坐在了下方。 白罡把甜宝放在腿上坐好,眼神一一扫过陌生的两张脸。 老妇人和叶永忠。 “白某不请自来,叨扰了。” 语气寻常淡漠,换做旁人嘴里吐出来,绝对让人觉得纯属敷衍没有真心,但融着白罡贵胄天成的气场,听在耳里,莫名觉得已经是天大的客气恳切。 姜老太太和善一笑,“白老爷言重了,你是我们家的恩人,随时来得。” “只是不知道白老爷此番突然过来,可是想好了让我们如何报恩还情?” 她也不含糊,开门见山。 只要不是冲着认甜宝做闺女来的,一切要求,叶家定竭力办到。 甜宝握着白罡的小手指,小脚丫一晃一晃的,认真的听着大人说话,谁张嘴望向谁。 言重了,报恩还情? 无形之中奶团子又听到两个陌生字眼,小嘴巴一张一合的跟着小声嚼念,歪着小脑怪努力揣摩它们的意思。 “是啊白老爷,你想让我们做什么直接吩咐,只要不是骨肉分离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叶永礼可任你驱使。” 叶永礼赶紧表态,也明晃晃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白罡眼底浮现一抹好笑,随后大方点头,“嗯,难得你们知恩图报,那我就直言了。” 叶家几人的心齐齐吊起来一截,就连厨房里做饭的苏玉莲也停下手里的活竖起了耳朵。 “听说黄沙村是块福地,不仅村风和谐,还种出了高产洋芋,白家旗下生意众多,唯独短缺了粮食生意,所以我已经将黄沙村方圆百里的地都买下来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庄子,我要在这里建府立院。” 白罡面色平静的把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闻言,叶家人纷纷惊愕。 什么? 白家已经把黄沙村买下来了? 还方圆百里? 虽然荒疆的土地并不值钱,可这也是一笔不容小觑的巨款啊! 早知道白家实力非凡,却没想到竟恐怖如斯。 “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和村民的地,我不会强占。” 见叶家人震惊不语,白罡紧跟着解释,“不过日后只要是黄沙村的洋芋都得按市价卖给我白府,可行?” 一句可行,是询问,是商量,将前面略带侵略的语气缓和了几分。 老太太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从何接话,好容易将白罡的话消化完,有人敲响了叶家的门,“婶子!我是猎德村的弘远!” 屋里人齐齐望出去,正是胡杨林救了三个娃娃的猎德村村人。 第133章 两个恩人齐聚头 姜老太太神情微怔,连忙起身招呼,“是弘远小哥啊,快些请进!” 说着就把自己的椅子让了出来,“快些进来坐着说话!” 弘远没有进来,眼神和屋子正中间的白罡对,闪过一抹探究和复杂,“婶子家中有贵客,弘远就不进来了,还请婶子借一步说话。” 白罡眼底虽波澜未动,但须臾之间已经将眼前的断臂男子从头到脚看了个清楚。 唇角微不可见的勾起一抹了然。 姜老太太望向白罡,“白老爷,这位小哥今日在胡杨林中搭救了我们家三个娃娃,也是我们家恩人,容老婆子出去和他说几句话。” 白罡微微颔首,“老夫人请便。” 说完就垂眸落到奶团子颤悠的揪揪辫上,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一下。 奶团子察觉他的动作,扬起小脸,小脑瓜拨浪鼓似的摇摆了几下,“嘿嘿,宝的揪揪,好看叭,大哥哥扎哒!” 肉乎乎的小奶膘,笑的弯弯的大眼睛,饶是再冰冷的人,都拒绝不了这样温暖纯真的笑容。 看着孩子活泼灿烂的笑容,和白罡亲昵如父般的互动,弘远眼底闪过一抹恍然,胸口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莫名难受。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的颤了一下,眼神迎上姜老太太的时候恢复如初,侧身让路。 “弘远小哥,你们有多少亩地?需要多少洋芋种子?只管告诉我老婆子,我一定给你准备妥当。” 姜老太太只引着几个小伙走开了几步,就满脸慈和的询问道。 虽说上一批洋芋已经让佟掌柜全数拉走了,可家中还留有充裕的存粮,哪怕弘远开口要去一半,也足够他们全家再吃到三九天。 何况地里的洋芋一个多月就可以再收获了,完全不担心衔接不上。 隔的近后,眼前慈善的长者面庞看的越发清晰,和脑海里的那张脸分外神似,难以言喻的亲切娴熟感让弘远喉咙微微发堵,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身后的男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将军为何不接话。 老太太忍不住的看了眼弘远的空袖末端,轻叹了口气,“孩子,你们跟我来。” 说着就招手,示意弘远一行跟她走。 “弘远大哥,你怎么了?快跟上婶子啊!” 身后的男人轻推了弘远一下,弘远这才回神,这才迈步跟上去。 老太太带他们来到了临近的一所房舍,打开门后,就看到洋芋已经快堆到了门口。 “孩子,这屋里的洋芋至多可以分你们一半,你们看够不够?” 这群孩子毕竟个个都是身量八尺的男子汉,定是脸皮薄不懂人情世故,怎么好主动开口要,既要报答他们,自己就该主动些。 几个男人被老太太的大方惊到了。 弘远眼底也浮出不可置信。 这屋舍里洋芋的一半,随便也有几千斤了,竟然还问他们够不够? “你们不说话,婶子就当数量是足够的了。” 老太太见他们吃惊,笑容又浓了些,“走,到婶子家吃口饭,一会婶子喊乡亲们搭手,用婶子家的板车给你们把洋芋拉到村里去。” 说完就招呼弘远一行人去家里。 “婶子!” 弘远突然开口,喊住了姜老太太,“多谢婶子,婶子家中有客人,我们不便去叨扰。” “婶子慷慨大义实在让弘远钦佩感激,眼下我们确实需要这些种子,却实在没有钱掏钱买下。” “这样,我给您写个欠条,待这批种子种下去收获后,立刻将收获粮食的半数给您送来,可行?” 字字恳切,带着不打欠条就足够让人信服的力量。 老太太微微惊诧,随后就朗笑开了,“好好好,不亏是顶天立地的好小伙,这可是我们家还你们的恩情,哪里用的上你们反过来偿还。” “不过待你们收获之后,给我们家送上一小袋新鲜的,让我们尝尝你们丰收的滋味,替你们高兴高兴倒是可以的!” “走走走,今日一定要去婶子家吃饭,你们有所不知,家中的客人也是婶子的恩人,不过在婶子眼里,两位的恩情都是一样重的!” “我这就去找乡亲借张吃饭桌子,你们给婶子搭把手抬回去,咱们一个屋摆两桌分开坐,既全了婶子想招待你们的心,你们又可以各吃各的不受拘束多好!” 边说边走了两步,见身后人没跟上来,老太太下意识伸手拉住了弘远的衣袖,却听斯拉一声,整个衣袖都被她拽了下来。 姜老太太惊了一跳,见自己扯掉的是弘远的空袖,她手足无措道,“呀,实在对不住啊孩子……” 她很确定自己没使多大劲,是衣服料子已经全然腐化了。 眼下她倒希望这群孩子是逍遥城的人伪装的,不然,日子该有多难,才会把衣服穿成这样还舍不得丢! 弘远一怔,赶紧道,“没事的婶子,我正嫌这只衣袖挡事呢,扯掉了反而利索些!” 本是安慰的话,却让老太太越发愧疚自责,“走,现在就到婶子家,婶子给你找一身衣服换上。” 说着就直愣愣朝前走,走了几步回头见弘远几人还傻傻不动,佯装板脸,“你们不嫌害臊的话,老婆子我倒不介意来拉你们一把。” 几个男人齐齐看向弘远,弘远面色忽闪,只好跟了上去。 回家后,老太太就发现门口的丫鬟不在了,堂屋里也空了,只剩叶永忠和苏玉莲在灶头边忙活边说话。 “老大,快去找一身你的衣服,让弘远小哥换上。” 姜老太太一进屋,就急冲冲的对叶永礼道。 叶永忠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起身,领着弘远进屋,给他找了身衣服。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衣服穿到弘远身上,分外合适。 “谢谢!” 弘远望向叶永忠,感激道。 他看的很清楚,叶永忠把他好的一身衣服给了自己。 叶永忠笑了,“你看着比我年长几岁,我该称呼你一声大哥,弘远大哥不用客气,你救了我的家人,别说一身衣服,就是把这些衣服都给你也是应该的。” “老大,白老爷他们人呢?” 姜老太太询问的声音传进来,叶永忠二人赶紧出去。 第134章 断然没有礼待一家慢待一家的道理 “娘,二弟三弟带着白老爷去看咱们的洋芋地去了,甜宝和兴文兴武也跟着呢。” 叶永忠连忙解释道。 姜老太太眉心微皱,“那你继续给玉莲打下手,我带弘远小哥他们去找乡亲们借两张吃饭桌子。” “娘,还是我去,你给玉莲把个灶火就行。” 说着叶永忠就招呼弘远出了门。 待三张饭桌摆好,饭菜上桌,白罡一行赶着趟回来了。 姜老太太早就候在了门口,见状赶紧笑着迎上去,“白老爷,方才话说一半离开实在对不住,说起来今儿也是赶巧了,我们叶家两波恩人竟撞到一块了,今日这顿饭定是相当热闹!” “甜宝,快把你白叔叔请进屋上坐。” 虽然白罡身份尊贵,但是她只看得到他恩人的这层身份,但看这点他和弘远并无区别,所以留弘远吃饭自然不用过问白罡的意思。 奶团子脆甜的应了一声,拉着白罡的小拇指,哒哒朝屋里去,拍了拍坐西面东的凳子,“白叔叔,请坐吖!” 这是姥姥平日里坐的位置,姥姥教甜宝了,家中若来了客人,让客人坐姥姥的位置,是最大的尊重。 白罡看了眼弘远一行,没多说什么就顺着奶团子的指引坐了下来,顺便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甜宝陪白叔叔坐这里。” 奶团子没有第一时间点头,而是眼巴巴的看向姥姥,“姥姥,宝坐哪里吖?” “那你就坐在白叔叔身边,当好你的小主人,好好招待白叔叔。” 姜老太太笑着顺势而为,随后她又望向两个迫不及待想坐到奶团子身边的孙子,“妹妹招待白叔叔,你们俩过来和弘远叔叔坐一块,好好招呼感谢你们仨的救命恩人。” 叶兴武刚面露失望,就被叶兴文拉着朝弘远叔叔身边走。 “弘远叔叔,各位叔叔,请上坐!” 叶兴文伸手把弘远一行请到了桌子前。 弘远看了白罡身边的奶团子一眼,大方的在矮板凳上坐下。 黄沙村合村只有几把高椅子,叶家本来自家人口就多,加上今日要宴请的恩人就有近二十人,就算把全村的高椅子全数借来也不够坐。 所以,为了一视同仁,姜老太太借来的全是小板凳,更是提前把自家的高椅子放进了屋里。 堂屋里放了三张桌子,老太太,叶永忠夫妻,甜宝和白罡坐一桌,叶永孝招呼佣人们坐一桌,叶永礼和双胞胎和弘远一行挤一桌,双胞胎见座位不够,识趣的一左一右的站在弘远身旁守着,方便招呼客人吃饭。 这桌椅的摆放老太太都是有讲究的,弘远和白罡的两张桌子平齐而放,下人的那桌微微错开靠下一些。 待人一坐齐,屋里瞬间立刻拥挤的不像话。 白府的两个丫鬟虽然人坐在桌子前,但是却不安的伸长了脖子,随时注意着自家主子那边的情况。 虽然她们是白府的丫鬟,但也是主子的贴身大丫鬟,日子过得比普通富家千金还要舒坦,所以自家主子说要来黄沙村的时候,她们惊诧极了。 她们自然也想见到甜宝小姐,但是却对黄沙村这个贫瘠的村子有些畏缩。 但是主子铁了心要来,明面上说的是要巡视自己买下的新庄子,但是她们很清楚主子是思念甜宝小姐了。 甜宝小姐换下来的那身破旧衣衫,每天都陪着主子吃饭,就连主子睡觉,也会命人把甜宝的衣衫放在他睁眼就能看到的暖阁塌上。 所以黄沙村这一趟是铁行。 来之前,她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依然被黄沙村的贫穷打破了想象。 没想到这里的堂屋如此逼仄,还要同时容纳这么多客人。 而且这吃饭的桌子椅子,简直太矮小,她们坐下去后,并拢的双膝几乎和胸膛并齐。 别说在这样的桌子上吃饭,就光这样坐着都有些憋屈。 本以为叶家会给自家主子安排坐那个高椅子,没想到主子也得坐矮凳。 白罡确实是坐的很不习惯,臀下的板凳不仅硬还有些扎,眼前招待的饭菜也只有两个,一盆洋芋炖不知名的肉,还有一个黑黢黢的应该是辣炒咸菜。 让他有种想站起来逃跑的感觉。 可眼神落到盯着菜盆满脸兴奋的奶团子身上,他硬是按捺住了那份想起身离开的冲动。 他嫌弃的眼前,是甜宝求之不得的存在。 一想到这点,白罡烦躁抗拒的心开始一点一点的平静下来,似乎也能闻到菜盆里飘散的肉香。 白罡下意识望向弘远,刚好和对方探究的眼神对上,两个男人眼神对峙了一瞬,就各自把眼神收回。 和白府的嫌弃抗拒不同,弘远这桌,虽然几个小伙面色平静,但若仔细看,就能看到他们都在克制不住的咽喉咙。 眼前一盆菜,大半盆的肉块掺着吸满汤汁的洋芋疙瘩,散发着诱人的喷香,是他们已经许久许久不曾见过的吃食。 不仅是他们,朝廷迟迟不给军饷,猎德村的粮食产量仅够三军将士勉强混个温饱,就连将军也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荤腥了。 叶家人的招待,对他们来说,隆重异常。 “白老爷,弘远小哥,各位恩人小哥,今日着实没想到会发生眼下这种情况,两方恩人竟然同时在我们叶家聚首,着实让我们叶家蓬荜生辉啊!” 姜老太太起身端起门前的白开水道,“对叶家来说,不管是白老爷还是弘远小哥都是贵客,断然没有礼待一家慢待一家的道理,所以才不得已让两位恩人同室而处,加上天色已晚也没办法去镇里采买好酒好菜回来备席,实在是招待不周。” “老婆子以水代酒,恳请两位恩人担待。” 说着她就端着一碗水,一饮而尽。 “婶子不必妄自菲薄,殊不知这南辽郡多少百姓连口饱饭都吃不上,更别提沾染荤腥,眼前的饭食对勋贵来说或许不值一提,但我们来说却是难得珍馐,弘远以水代酒感谢婶子这般隆重招待!” 弘远起身,单手着水碗面朝姜老太太一饮而尽。 待他放下水碗,就和白罡微微冷凝的眼神对视上。 第135章 这是将军第一次为自己而笑! 弘远坦然坐下,和白罡对峙的眼神却不避不闪,亦有探究。 屋里骤然静了下来。 白府的丫鬟小厮,和弘远身边的几个小伙生出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姜老太太察觉气氛不对,赶紧笑道,“只要是诚心招待,即便今日家中只有薄粥一碗,相信弘远小哥也定不会觉得是我们叶家敷衍,只会欣然接受。” “同理,白老爷如此身份,在我们家这种窘迫境况下还能坐的住,也是念及我们一家心诚,不然只怕早就起身离席了。” “这世上啊大都爱以贫富身份划分三教九流,可我老婆子却觉得该以人心道志分化,不是一路人,哪怕同处一个阶层一个屋檐,也不愿和对方浪费半句口舌,可若是人心齐向,志同道合,就算身份之差犹如云泥之别,也能交谈甚欢惺惺相惜。” 说着她揉了揉甜宝的小脑瓜,“说起来也是我们家小甜宝的因缘际会,才能让大家伙齐聚在我们家。” “来,甜宝,快给白叔叔和弘远叔叔各夹一块大肉肉,好好谢谢两位恩人叔叔。” “叽道啦姥姥!” 小奶团被姥姥点名招呼客人,可开心可神气啦,忙不迭站起来,用自己的筷子笨拙的夹起了一块自认为最好的肉肉。 先小心翼翼的伸到自己嘴边鼓着腮帮子吹了吹,然后才伸到了白罡嘴边,“白叔叔,吃肉肉,大舅母做的肉肉,可香可香啦!” 小脆音认真又自豪,大眼睛里的期待像星子一般亮晶晶,不借助任何就撬开了白罡的嘴。 浓郁的肉香在舌尖弥漫,瞬间让白罡忘了曾经入嘴的千百种好滋味,只觉得眼下嘴里的这一口盖过了所有珍馐。 肉块太大,白罡一时咬开,一口咽下又不是他的作风,一时间竟有些不上不下。 “叔叔,嗷呜——吃大口!” 奶团子见状,赶紧放下筷子,两只小手作捧状伸到了白罡的下面,张开小嘴认真教他,“吃大口,好香好香!” 白罡眼底微怔,完全溺进了奶团子鼓励的大眼睛里,听话的把一整块肉翻腾进嘴巴里,大口嚼开。 深潭似的眸子瞬间亮了一分,唇齿咬合之间,肉块裹着浓郁的汤汁在嘴巴里争相炸开。 好……过瘾! 这是以前处处讲究的精嚼细咽,绝对品尝不到的酣畅痛快。 本来欲起身给自家主子帮忙的南星南月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呜——甜宝小姐好暖好可爱啊!! 怪不得主君这般听甜宝小姐的话。 她们也想被甜宝小姐喂饭!! “白叔叔,好吃叭?” 见白罡听话吃进去一整块,奶团子高兴的原地轻蹦了蹦,可开心可傲娇了,“介是宝,大舅母,做哒!” 毫不掩饰的崇拜骄傲,让苏玉莲眼底嘴角心里都像被蜂蜜染过一般,看着奶团子的目光更是宠溺的要滴出水来。 白罡毫不犹豫的点头,“嗯,很好吃!” 脸上全是吃到美食的满足,再也没了方才的冷意。 叶家人齐齐望向奶团子,各自松了口气。 关键时刻,还得靠母亲和他们家的宝啊! 看着甜宝给白罡喂肉这一幕,弘远这桌的男人看得都有些出神。 几个小伙眼底都是惊诧。 这小家伙是什么类别的杀手?竟然让他们都忍不住生出几分胆寒的男人,乖乖听她的话。 弘远收回眼神,放在膝上的手拳微紧,心口竟生出一丝羡慕,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有几分烦躁。 “甜宝,别忘了还要给你弘远叔叔夹肉噢!” 姜老太太喜笑颜开,适时提醒自己聪慧乖巧的宝。 甜宝扭头望向弘远,弘远也闻声望过来,一大一小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奶团子的大眼睛第一时弯了起来,拿起自己的小筷子,哒哒跑到弘远跟前。 叶永礼赶紧给奶团子让开位置。 隔得近了,奶团子的小脸看的分外清晰,虽然眉眼鼻唇都未长开,但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还是扑面而来,让弘远脑袋里嗡嗡作响。 “弘远叔叔……” 奶团子弯着大眼睛扯了扯弘远的衣袖,随后被空荡荡的手感怔愣了一下,小手下意识捏着空袖子一阵摸。 见状,坐的最近的叶永礼赶紧伸手想制止奶团子。 好在他的手还没伸过去,奶团子就缩回了手,大眼震惊的和弘远对视。 突然的安静,让叶家人心里有些不安,老太太也忍不住张嘴,“甜……” “弘远叔叔,被坏蛋欺负了?” 老太太的话被奶团子打断,她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弘远空荡的袖子,大眼睛忽闪着满满的恻隐。 弘远叔叔没有胳膊! 弘远叔叔脖子上还有好大一条伤疤吖! 欺负他的人肯定比坏奶奶他们更可恶更可怕! 叔叔受伤一定超疼的!叔叔没人帮的时候该哭的多厉害吖! 想到这里,甜宝大眼睛里泛上雾气,虽然拼命忍着,小嘴还是微不可见的瘪了一下。 旁人没看到,可奶团子脸上细微的表情,被弘远尽收眼底,坚毅的眼眸瞬间溃不成军的软了下来。 眼前娃娃眼眼底的恻隐,和他的妻第一次看见他满身伤痕时,一模一样。 奢望,像千军万马冲撞着胸膛,他下意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奶团子的话让叶家人心里咯噔一声,纷纷捏了把汗。 任谁都不愿意被人揭开伤疤和短处,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 弘远该不会恼羞成怒? “弘远叔叔,坏蛋再欺负,你介样咬他!” 甜宝揉了揉眼睛,忍下哭意,紧跟着小脸上垒砌上奶凶,龇牙咧嘴教弘远怎么反抗。 “咬不过,就跑吖!跑来告诉宝!” 小手拍着小胸脯,小脸满是信誓旦旦,“宝帮叔叔咬死他!嗷——” “宝,超凶哒——” 弘远的唇角猝不及防的咧开了,笑了。 很大声,很大声。 小伙们个个呆若木鸡,恍不可信。 将军……将军笑了。 将军不是没有笑过,战事取胜,三军将士有饭可吃,他也会笑。 其他时间,大多是牵动嘴角,笑不达眼底。 可现在他的眉眼情不自禁的随着笑声颤动,是开怀,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受用! 这是将军第一次为自己而笑! 他们,从未见过! 第136章 这样吧,让甜宝自己选跟谁坐一块吃饭怎么样? “好!好!下次若再有坏蛋欺负叔叔,叔叔一定咬他!” 弘远面上顿时风光月霁,眼底的笑意也只增不减,放在膝盖的大手无措的抬起来想做点什么,却又迟疑的缩了回去,“若咬不过坏蛋,叔叔定第一时间过来找甜宝帮忙!” 奶团子抽了抽鼻子,这才卸下小脸的奶凶,咧开小嘴朝弘远笑,“叔叔真乖!” 这才放心的把小筷子伸进菜盆里,挑出了一块大大的肉。 许是肉太大了,奶团子夹不稳,小脸急的通红。 弘远赶紧拿起自己门前的筷子,还没等伸进去,五六双筷子已经先他一步,齐齐伸到菜盆里给奶团子帮忙。 他抬头,自己的同伴小伙们都殷切的看着奶团子,没人注意他的动作。 “谢谢叔叔们吖!” 奶团子一怔,抬头对着几个小伙甜甜笑开,露出两个小梨涡。 这群叔叔真好吖! 在众人的帮忙下,甜宝把肉块送到了弘远的嘴巴前,“弘远叔叔,张大口!啊——” 弘远听话张嘴,一口把肉块叼进嘴中,含着笑意的眼眸片刻不离奶团子的小脸。 “甜宝,过来!” 冷肃的声音带着浓厚的酸意传出来,白罡恨不得用眼神把奶团子拉到自己身边。 奶团子扭头,就看到白罡略带怒意的眼神,大眼睛凝上疑惑,赶紧迈开小短腿就要过去,小手却被弘远拉住,“甜宝,弘远叔叔只有一只胳膊,不好夹菜,你能不能坐在叔叔旁边喂叔叔吃下饭?” 话说出来,他自己心里都一惊,自己和甜宝不过见面两次,说这样的话有些不自量力也不合适,而且他现在的身份,和白老爷这样身份的人起争执,很容易暴露底细。 可说不清为什么,他第一次没控制住自己的言行,宁愿暴露被怀疑,竟也不愿看到奶团子和白罡太交好。 一来一回两句话,瞬间让整个屋子又漫上了浓浓的火药味。 南星南月眉眼瞬间冷厉戒备的望向弘远,弘远周边的小伙也都挺直了脊梁眼神对峙过去,一个不相让一个。 叶家人刚落下去的心又险险提了上来。 很明显,奶团子又俘获了一帮人心,这本来是他们乐见其成的,可他们却没想让弘远和白老爷因为甜宝起了嫌隙。 白罡眼神冰冷的望向弘远,“你断的是左手,如何需要一个孩子喂食?” 我看你就是想找不痛快! “白老爷双手完整,又为何非要孩子去你那边?” 弘远毫不怯弱,拉着奶团子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我是她的恩人!” “我也是她的恩人!” 眼见着火药味越来越浓,叶永礼讪讪道,“弘、弘远大哥,不如由我来喂你” 刚说完,一桌的小伙眼神复杂,齐齐望向他。 休想坏他们将军的好事! 而且,将军事事要强,怎么会允许一个大男人喂他! 像什么话! 叶永礼虽然有武功傍身,但却生生被这几个农人小伙盯的后背发毛,只好闭紧了嘴巴。 “白老爷,弘远小哥,切莫因为孩子伤了和气,这样,让甜宝自己选跟谁坐一块吃饭怎么样?” 老太太忍不住开口了,望望白罡,再望望弘远,眼神征求。 两个恩人,一个都不好得罪的,最主要的是不能让弘远小哥开罪白老爷,不然凭白老爷的脾气实力,他会吃亏的啊! 要是弘远小哥被白老爷记恨了报复了,他们叶家的罪过可就大了。 闻言,白罡身上的火药味这才散了些,点头应下。 望向弘远的眼神竟生出一丝得意,再怎么说甜宝也在白府好吃好喝了两顿,待了满满一天,可你,不过才一面之缘而已! 显然弘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眼神暗了下来,但还是松开了甜宝的小手。 老太太说的有理,甜宝不是物件,该由她自己的意愿才是。 今日的自己,有些逾越分寸了。 “甜宝,别怕,你想和那个叔叔坐一块就坐一块,只要你开心,不管你选谁,叔叔们都不会生气的!” 老太太松了口气,赶紧笑着给甜宝解释,还不忘给提前堵住两个男人一会再起争执的后路。 谁都不能强迫她的宝,打着喜欢由头的恩人也不行。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甜宝。 甜宝看了看白罡,虽然白叔叔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好像在说,甜宝,你必须过来和白叔叔坐。 奶团子又扭头看向弘远。 弘远朝她笑了笑,然后就垂下了眼帘。 他不想让奶团子为难。 虽然弘远叔叔低下了头,但是他颤动的眼睫毛和握紧的拳头好像在说,甜宝,弘远叔叔很想你跟着我坐,但是弘远叔叔知道自己争不过白叔叔的,你还是过去。 奶团子歪头想了想,迈开小短腿朝白罡走过去。 南星南月松了口气,白罡唇角也勾起了笑意。 弘远这桌的小伙子们差点蹦起来把甜宝拉回来,被弘远轻叩桌面制止了。 老太太眼神歉疚的望了弘远的方向一眼。 唉,虽然弘远小哥有点可怜,但这样也算是最好的结果,就算甜宝选了他,白老爷就算面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也是不舒服的,黄沙村说买下就买下的厉害人物,谁也不能保证他日后会对弘远小哥做出些什么来。 甜宝并没有坐下来,而是拉住了白罡的手,“叔叔,起来!” 大眼睛弯着讨好的笑,小身子拉着朝后仰,让人拒绝不了。 白罡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的站了起来。 奶团子的短胳膊瞬间被拉直,垫着小脚,拉着白罡朝弘远那桌走,还没走到就朝叶永礼喊道,“三舅父,给白叔叔坐,好叭?” 叶永礼一怔,瞬间会意的站起来让开。 所有人呆住了。 奶团子竟然要让白罡和弘远这两个有龃龉的人同席而坐! 叶家人惊诧甜宝与众不同的想法,又担心白罡和弘远会不会原地打起来。 “白叔叔,坐介!” 奶团子仰头望向白罡,眼睛更弯了。 白罡看向弘远,两个人眼底皆是复杂。 甜宝双手拉着白罡的小拇指,屁股朝下坐使劲拉他,“叔叔,听话,坐介!” 垂头看着奶团子百般期待的小脸,白罡坚硬的膝盖,软了,乖乖坐到了叶永礼的位置上。 虽然坐下来了,但是脸色却控制不住的沉了下来。 第137章 这家人莫不是傻的? 想他深谙人心,却猜不透一个娃娃的行为想法。 甜宝认人的样子他见过,本以为在自己和弘远之间,甜宝至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 可怎么也没想到奶团子竟想一碗水端平。 如何端的平! 撵不上叶家人在甜宝心中的分量,他心服口服,可和甜宝只有一面之缘的弘远相比,分量竟一般无二,这让他心中很是憋屈。 相比白罡的阴郁,弘远则忍不住为甜宝的举动欣喜。 他很有自知之明,甜宝只不过是怜悯自己断手不便罢了,可依然控制不住心头的莫名雀跃。 叶永礼顺手把甜宝的小凳子搬了过来,让奶团坐在白罡和弘远中间,自己则去了母亲那一桌。 虽然坐的齐整,但一家人对眼前美味的吃食心不在焉,纷纷伸长了脖子注意着奶团那桌的动静。 奶团子左看看弘远叔叔的面色,回之以甜甜的笑脸。 然后扭头右看,发现白罡叔叔的脸臭的很,咧开的嘴角收拢了一些,踮起小脚,伸出小短手,把白罡的嘴角拨出上扬的弧度,“叔叔笑,像宝介样。” 说完就把小嘴咧开的大大的教他,“介样,真好看!” 一句真好看,瞬间让白罡心里的憋屈泄了气,他眼底闪过一抹无奈,顺着奶团子的手,扬开了唇角。 甜宝小心翼翼的放手,见白罡笑容还维持着,大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欢快的拍着手,“叔叔笑起来,真好看吖!” 又看看弘远叔叔,见他没什么不高兴,奶团子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抓起小筷子给两人夹肉肉。 “白叔叔,一块!” “弘远叔叔,一块!” “白叔叔再一块!” “弘远叔叔再一块……” 奶团子努力维持公平和谐,不知不觉间白罡和弘远二人碗里就堆的高高的。 叶家人自家人眼神对视,忍不住松了口气。 再多的龃龉,相信也会被他们家甜宝的天真纯善化解。 双胞胎心惊胆战的表情也松弛下来,心里忍不住为妹妹摇旗呐喊。 虽然他们人小,却也能很清晰的察觉到白老爷和弘远叔叔哪个都不好得惹。 白罡和弘远眼神对峙间仍然夹带着刀枪棍棒,但是和甜宝对视时又会不约而同的换成笑脸。 为了不让奶团子操心,两个互生不满的人,竟默契的没有再发生争端。 一顿饭,在奶团子的左右兼顾中,总算安然无虞的结束了。 吃完了饭,弘远一行便要告辞。 老太太赶紧交代了三儿子一番,叶永礼赶紧去找麻袋套牛车,帮弘远一行送粮。 南星南月也出门候在了马车跟前。 “婶子,方才我说的话,你心中可有决断?” 白罡望向老太太,握着奶团子的手没舍得松开。 老太太眼底微闪,轻叹了口气,“白老爷,这黄沙村明明已经归你所有,你却没将我们所种的百亩地收走,这份体恤,我老婆子已经感激不尽。” “可我老婆子还是想厚着脸皮和你商议几句,可行?” “婶子说来听听。” “白老爷,冒昧问一句,你买下这黄沙村,所为何用?” “……” 白罡握着甜宝的手紧了紧,好一会才应到,“明日就会有人过来黄沙村建白家别院,供我日后过来小住散心。” “噢……” 老太太心里感慨,富贵人家果真是任性,买下方圆两百里,只为了建个别院偶住散心! “白老爷,如此一来恐有些浪费,依老婆子拙见,白老爷可以招募一些佃农过来开垦荒地,由我们村的人教他们种洋芋。” “洋芋产量高,亩产可达二十石,白老爷可以给佃农亩三石作为工钱,这样不仅白老爷可以自产自销做无本的粮食生意,亦可以让这些佃农填饱肚子,也算两全其美。” “白老爷以为如何?” 白罡望着老太太,眼神闪过一丝惊诧,“用洋芋充当工钱?一旦如此,这些农人定会把洋芋带回村自行耕种,如此高产的粮食,若在各村泛滥耕种下去,不出半年,洋芋就会和寻常粮价一般无二,甚至更低,皆时你们那百亩洋芋可就甭想再卖出好价了!” 洋芋之稀罕,连他这个富可敌国的人都忍不住心动,买下黄沙村,一来确实为了靠近奶团子,二来也是为了借着恩人之名,让叶家答应将这百亩洋芋只售于他。 可眼前的老太太不仅要帮他开荒种洋芋,显见还预备将这样的稀罕之物流通出去。 老太太笑了,“无妨,上次我们卖给刘记粮铺的价格,也只是两文一斤。” 白罡惊诧,“两文?为何?” 那刘记粮铺随便倒手转卖,可就是成千上万的盈利! 寻常百姓人人皆知洋芋金贵,何况这叶家流放之前是一方父母官,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价值! 这家人莫不是傻的? “白老爷有所不知,母亲志不在利,而是想让这天下百姓都能有饱饭可吃,可我们毕竟是小门小户,若要将这洋芋平价流入百姓手中耕种繁衍,只会举步维艰。” 叶永忠接过了老太太的话茬,语气里都为有这样的母亲自豪,“好在我们遇到了刘记粮铺这样的良商,愿意以两文进四文出,将这些洋芋转卖到普通百姓手中。” 白罡满眼复杂的看了老太太一眼,“无商不奸,婶子只怕是被这刘记粮铺哄骗了。” “空口无凭自然是不妥的,母亲和那刘记粮铺签了契约,契约在府衙过了明路盖了官印。” “契约里写明了,我们黄沙村这百亩地的粮食只能卖给刘记,为期三年,若卖给旁人就要赔付他们万两银子。” “若他们违背约定私将洋芋卖高价,也是要赔上他们东家的半数身家的。” 叶永忠和老太太下意识对视,话是这样说,但母子俩的神情透着微不可见的复杂。 契约是签了,但是在如今官商相护的境况下,也只够约束君子。 那刘记粮铺的掌柜东家是不是君子,流通到中原的粮食到底做何价钱,以他们眼下之力也无法得知。 想到这里,老太太眼神落在奶团子身上,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面上的复杂顿时散去。 第138章 好一个骄傲的冷姑娘! 听闻这一番话,白罡深邃的眸底震起了涟漪。 本以为夏周国腐楼将倾,没想到竟还有这胸怀天下的栋梁之辈。 叶家如今种出高产粮,加上那个断臂红章,若军粮皆强,夏周岂不要起死回生? 不过再深想,白罡就觉得自己高看叶家,连带着把夏周也高看了,纵使叶家有鸿鹄大义,可那刘记未必如他们所期,洋芋高产,不见得能拯救夏周百姓的肚腹之饥,反而会让贪者更贪。 断臂红章两万军力逐年锐减,眼下虽然能护住南辽郡荒疆,但凭夏周朝廷不派军增员不管不顾,再面对强敌也是岌岌可危。 夏周起死回生,实属天方夜谭。 想到这里,白罡勾了勾唇角,“没想到婶子还有此等大义之心,是白某浅显了,婶子的意思我明白了,那就按你所说,我负责雇佣佃农,你负责带着村里人帮忙垦荒种洋芋,黄沙村原有的百亩良田我绝不插手。” 老太太母子对视,喜不自胜,“多谢白老爷!” 此事一经敲定,叶家人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齐齐将白罡送出了屋。 “白叔叔,你还会来嘛?” 上车后,白罡撩开车帘,就看到小小的一团站在马车下仰头望着自己,大眼睛里有期待和不舍。 他心中一动,伸手便从怀里摸出一物,长臂从窗口探出去握住了奶团子的小手,“叔叔不久还会再来,不过下次叔叔想坐高凳子,要吃十个菜,你可要提前准备好咯!” 说完便收回了空手。 奶团子察觉手中有东西,好奇的展开小手,瞬间瞪大了眼睛。 再抬头,马车已经缓缓驶离。 “白叔叔,东西掉了!” “那是叔叔送给甜宝的!” “……白叔叔,还来吖!十个菜!” “……” 马车很快消失在夜幕,奶团子挥舞道别的小短手也落了下来,转身哒哒跑到姥姥身边,“介是白叔叔给的!” 老太太几人定睛看过去,借着屋里透出来的灯火和月色一眼就看清,奶团子小小的手心里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 叶家人眼神交换,满是震惊。 虽然不知道这白老爷具体底细,但眼瞎至少能肯定,他对叶家和甜宝都没有恶意。 “娘,门口有两个包裹!” 转身进屋的时候,苏玉莲眼尖的发现门口墙边的阴暗处,有两个偌大的包裹,赶紧拉着叶永忠上前拎了过来。 众人回屋展开包裹,再次惊呆。 两个包裹里,一个装着满满的漂亮衣服和小鞋子,还有一个装的全是精致稀奇的孩童玩意。 显见,这些是白老爷留给甜宝的,许是担心叶家人客套不收,这才命丫鬟留在了暗处。 苏玉莲忍不住开口,“娘,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置?” 她精通刺绣,各种衣料更是娴烂熟于心,搭手一抹,就知道里面随便一件衣服就价值百两。 不用问儿媳,老太太就看出了这两包东西价值昂贵,她垂眸看向甜宝。 奶团子对衣服兴致寥寥,瞪的溜圆的眼睛粘在了玩意上,爱不释手的伸手摸了下木偶。 双胞胎眼巴巴的站在一旁,也只小心翼翼的伸手戳弄一二。 三个娃娃个个眼底放光,却没有一个伸手就拿到手中把玩。 “说起来白老爷眼下也算我们的东家了,既是东家赐的,那就大方收下。” 姜老太太只想了片刻就欣然接纳白老爷的馈赠,然后道,“玉莲,眼下这些衣服用不上,穿着反而会拘着孩子玩耍,你先好好收起来。” “至于这些玩意,就让我们甜宝自己处置。” 说着摸了摸甜宝毛茸茸的小脑瓜,“既是白叔叔送的,你就收下,日后白叔叔再来,你多逗他开怀就是。” 三个娃娃齐齐瞪大眼,“真的?” 见老太太点头,三个娃娃瞬间高兴疯了,这才围着一堆玩意拿取把玩。 “甜宝,哥哥能玩这个吗?” “能吖!宝的,也是哥哥的吖!” 奶团子大眼睛弯弯的,小脑袋连忙啄米。 双胞胎忍不住抱着甜宝转圈,“妹妹真好!妹妹是天下最最最好的妹妹!” “咯咯咯,哥哥也好,哥哥最好啦!” 一家人看着孩子们不因诱惑而争抢,反而因为分享而快乐翻番,个个都眼神动容。 他们家的宝,善良懂事是骨子里自带的,不会恃宠而骄,只会把大家对她的好,加倍的回报给对方。 这样的宝,谁能不爱到骨子里? “玉莲,舀一碗潲水,我们去看看梁狗。” 收拾了一番,三个娃娃坐在堂屋的床上玩玩意,老太太这才腾出脑袋,想起去给梁主事投食。 苏玉莲闻言,赶紧道,“娘,今儿回来人多嘴杂,我和忠郎就没知会你,梁狗约莫昨晚就让冷霜姑娘掳走了!” 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 老太太接过来一看,唇角瞬间绽放开笑容,“这冷霜姑娘倒是人如其名,明明办的是好事,说话却一点都不客气。” 纸条上行文如此,‘抓满十个,前事方能一笔勾销,握手言和,全看本姑娘心情。’ 好一个骄傲的冷姑娘! 待叶永礼追着升至中天的月色回来,其他人皆以酣睡,只有姜老太太躺在床上瞪眼等。 听到响动,她连忙披着衣服去开门。 看见母亲,叶永礼心里一暖,“娘,吵醒你了?” 老太太比了个噤声,笑着拍了拍三儿子的肩头,“我去给你倒热水,赶紧洗洗睡觉,这来回至少三趟,可累坏了?” 边说边轻手轻脚到灶头给儿子舀热水。 叶永礼尾巴似的跟了上去,神秘道,“娘甭担心,儿子不累。” “娘,这猎德村果然有蹊跷。” “怎么?你发现什么了?” 老太太舀水的手顿了顿。 弘远一行个个身手了得,确实不像普通的村汉。 “别的没发现,只不过这猎德村里似乎全是男人。” 叶永礼把自己方才去猎德村的见闻都说了出来。 猎德村的房屋和黄沙村别无二致,但是牛车却没有再任何一家停下,弘远直接把他带到了一处黄泥垒砌的仓库。 仓库很大,可容纳万斤粮,偏偏却粟米未存。 第139章 全城百姓出动,拿着户籍买洋芋! 来粮仓帮忙搬粮食的,无一例外都是男人,和弘远身边的那几个小伙一样,虽面貌各不相同,但是言行举止都透着雷同的神韵,像受过统一的训练一般。 完全不像普通村人。 叶永礼只恨是晚上抹黑送的粮,没办法看到猎德村的全貌,不然定能看出个究竟。 “娘,弘远大哥他该不会真的是逍遥城的人?咱们给逍遥城的人送的可是高产洋芋,这要是被官府知道了,说严重点那可是通敌叛国啊!” 叶永礼担心的不无道理,老太太沉默一瞬,就拍了拍儿子的肩,“快洗洗睡,别多想,娘心里有决断。” 简单的一句话像是定心丸,立刻稳住了叶永礼纷杂的心思。 次日清早,村民们就都约好了一般来到了叶家。 贵人无故来临,不是福就是祸,定然是有事发生的,昨天不好多言打扰,今日定是要来探寻个清楚的。 老太太也没什么可遮掩的,把白老爷买下黄沙村的始末都说了出来。 村里人闻言,只觉得唏嘘惊险。 若不是老太太斗胆保住了他们的百亩良田,只怕他们也只能给白家当佃农了。 虽说白家开的工钱很可观,可哪里又能和他们眼下的好光景相提并论。 要知道洋芋即使只卖两文一斤,这次每家每户也都卖得了五六两银子呢! 这是他们先前饭都吃不饱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 末了,全叔问道,“姜婶,教佃农种洋芋倒是简单,可白老爷预备垦地多少亩?洋芋种子又怎么安排?” 村人们纷纷附和,是啊,若垦地百亩,光洋芋种子就需要万斤呢! “这个大家伙不用担心,只管带着佃农垦地就好,不管垦出多少地,所有种子都由我们叶家出。” 姜老太太笑着应道,白老爷此番买下黄沙村也是好事,叶家正愁不知道如何还其恩情,这样一来他们能帮白老爷做不少事情,也算了却心头不安。 方圆两百里,高低也要垦个两百亩地出来,一亩地用种粮两百斤,届时约莫需要四万斤种,叶家有十来亩地,待这一茬的洋芋收上来,全数拿来做种倒勉强够用。 “那怎么行,姜婶,若不是你和白老爷这层关系,我们大家伙怎么保得住自己的田地,不能由你一个人出粮种,不管别家如何,反正这一茬收上来,我们家可以出一半的洋芋作为粮种!” “对,我们家也出!” “我们也必须出!” 马秀珍一开口,所有村民都纷纷附和。 无论眼下还是以后,他们都要紧跟着叶家的步伐走,绝对不能做出让叶家寒心的事情来。 姜老太太看着众志成城的乡亲们,乐呵的合不拢嘴,“好好好,按理说这白老爷是我们叶家的恩人,怎么样也轮不着大家伙出粮,可让我老婆子拒绝大家伙送上门的好意,岂不是太见外了?” “哈哈哈,对,咱们村可都是一家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有单打独斗的道理!” “对!就是这个理!姜婶你可千万别把我们抛下咯!” 一群人簇拥着老太太附和,没有人脸上生出不愿,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摆给老太太看一看多忠诚。 对,忠诚。 虽然黄沙村没有立村长,但是在他们眼里,叶家是比村长还高的存在。 毋庸置疑,是叶家带他们吃上了第一口肉,赚到第一笔钱,所以只要叶家号令,无论前路如何,他们绝不会不甘畏缩。 和村人们散开后,姜老太太就进屋和甜宝说了好一会话,然后一大一小手拉手到了屋后头的院子。 只见二人原地屹立了一小会,好几只鸟雀转瞬便飞到叶家房顶盘旋,约莫一盏茶后,才振翅四散飞离。 郡城。 刘记粮铺门口。 蜿蜒的长龙足足排了三条街。 排队的百姓个个拿着布袋子翘首看着前面,面色无一不焦灼难安。 铺子门口摆了一张书案,佟掌柜正坐在书案后面,一个一个的给来买洋芋种子的百姓登记造册,两只鸵鸟雄赳赳气昂昂的立在他桌子左右护着,伸长了脖子盯着街道上的长龙,每根羽毛都透着戒备。 但凡来刘记粮铺买洋芋的,每个人都必须拿着户籍文书来,只有户址是村里的,才能买到洋芋种子,而且每人限买十斤。 多是砸锅卖铁也要来买上十斤洋芋的百姓,因为洋芋竟然只卖四文钱一斤,这样的好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郡城的富贵人家也可以持户籍文书来买,但是郡城户籍不仅只限买两斤,而且还要在刘记粮铺买满二十两银子的其他粮食才能同时买到洋芋。 虽然这个要求让富贵人家心里多有不甘,但是刘记门口还贴盖着将军大印的告示呢! 告示里面清清楚楚写明了,洋芋之所以如此低价,是将军强制执行的,目的是为了让南辽郡的百姓先行耕种,提高整个郡城的粮食产量,所以只能少量的满足郡城富贵人家的采买需求。 有将军撑腰,还有鸵鸟护卫,即使有钱有势也不敢造次,何况洋芋才四文一斤,就算再买二十两银子的粮食,也不算亏了他们,所以全城百姓一时间闻风而动,不管富贵贫贱,全都来这刘记粮铺排队买洋芋。 拮据的老百姓买洋芋就花光了家底,甚至背上债务,自然不会买刘记粮铺其他的东西。 可郡城的富贵人家也不少啊,洋芋何其抢手就不说了,一天下来刘记粮铺其他的粮食也一售而空,打烊算账的时候佟掌柜乐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一高兴就给两只鸟将军又加了餐。 整个刘记粮铺从人到鸟都是喜气洋洋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刘记粮铺红火了,盛隆全这头却门可罗雀,朿掌柜又气又恼,把店里的伙计挨个骂了个遍,可他很清楚骂人也只能解一时之气。 他派的探子禀告说,刘记粮铺这次在黄沙村收到了五万多斤洋芋,可他们每天只放出五千斤来卖,这一来足足要卖上十天! 这些日子,足以让刘记粮铺的名气生意都跃到盛隆全之上。 而且刘记粮铺这次登记造册,还给了郡城户籍人家的婆子管事每人一个雕纹木牌,说是日后只要凭借这个木牌过来店里买粮,不仅价钱上优惠一成,而且还可以送货到府,买粮达到一定的数额,每年岁末还会额外赠送百斤粮食。 这刘记粮铺分明就是借着洋芋的东风,想把盛隆全的老客也全数吸走! 可偏偏他们背后有将军撑腰,朿掌柜只好找徐太守商量对策。 第140章 弘远,竟是将军?!! 徐太守虽然是这南辽郡的太守,可头上压着一个驻边将军,干什么都束手束脚,心中早就积攒够了憋屈,但他很清楚自己没实力和手握重兵的将军抗衡,只能蛰伏着伺机而动。 这次朿掌柜来找,徐太守分外冷静,只说他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让他回铺子里耐心等着,静观其变。 朿掌柜虽不明所以,但在这南辽郡他能依仗的只有徐太守,不得不说徐太守的冷静也让他心安了不少,知道对方定是成竹在胸,所以才淡定自若。 不过唯恐万一,回到铺子他还是写了一封书信,快马送回了京城。 这头刘记粮铺势如破竹,郡城里紧跟着又刮起了另一阵狂风。 “听说了吗?城郊那个神秘的白老爷把黄沙村买下来了,现在满郡城贴告示要雇佣佃农呢!” “就是那个发现山洋芋的黄沙村?” “正是,这个白老爷不仅财大气粗,还有远见,刘记粮铺只知道和黄沙村的村民做生意,人家却雷厉风行,直接把整个村都买下来了,这样一来,黄沙村种出来的洋芋可就都是白老爷的了,还有他刘记粮铺什么事啊!到时候人家想卖什么价就卖什么价!” “那、那等刘记粮铺这一波洋芋卖完,岂不是要涨价了?” “那是铁定的,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白府要在黄沙村垦荒种洋芋,现在要雇佣五十个佃农,这佃农的工钱相当高,种一亩地给三石洋芋呢!” “三石?!还要人不?我去啊!我一个人就能种三四亩地!” “谁不想去啊,这可是争破脑袋的好事,走走走,咱们赶紧去城郊白府登记报名去!” “……” 议论的百姓簇拥着朝城郊奔,跟在他们身后听了半晌的盛隆全伙计也忙不迭赶回铺子。 “白老爷?他买下了黄沙村?还要雇佣佃农垦荒种洋芋?” 听完伙计的禀告,朿掌柜愣住了。 随后就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太好了!这样一来,叶家的洋芋地就都成了这个白老爷的,他们一家子也得成白家的佃农,就他们家那脾性,被这个白老爷驱逐出村也不一定!” “刘记粮铺的洋芋生意也算黄了,哈哈哈,还真是大快人心呐!” 总算借助其他人之手报了一箭之仇,朿掌柜得意的来回踱步。 待冷静下来之后,他又深觉出来一些不对劲之处。 好个徐太守,盛隆全自入驻南辽郡,年年岁岁给他进贡,万两也是有的,可买下黄沙村这样的好事,竟然连知会都没有一声。 盛隆全的东家顾家可是夏周三大巨贾之一,买下黄沙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这徐太守竟然悄无声息的就卖给了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白老爷! 不行,事关重大,顾家在南辽郡的风头可不能让这个姓白的压了去,他还要给上京东家书信一封! 黄沙村叶家。 傍晚时分。 一家子正围着桌子吃饭,如今黄沙村家家都能吃上鱼肉,也不兴遮掩什么了。 甜宝空间里的肥美鲜鱼也终于经了苏玉莲的巧手,变成红烧鱼端上了饭桌。 鱼一上桌,大家的筷子就都迫不及待的朝鱼肚子伸过去,鱼肚子瞬间四分五裂的到了各人的碗里。 奶团子乖巧的坐着,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大家的碗,嘴角有可疑亮晶晶欲滴未滴的挂着。 苏玉莲嘴角含着宠溺的笑,仔细的将奶团子嘴角的晶莹擦了去,“手脚都麻利些,我们家宝等的都流口水啦!” “急不得,刺得挑干净些!” “妹妹,再忍忍,马上就好!” 说话间,大家把挑好刺的鱼肉都放进了甜宝的碗里。 看着堆的冒尖的鱼肉,奶团子眼底闪烁着幸福的星芒,用专用小筷子迫不及待的夹起一块,放到嘴边挨了挨,然后站起来巴巴喂到老太太嘴边,“姥姥先吃!” 鲜香味勾鼻子,奶团子的小喉咙使劲涌动了一下,小嘴巴也忍不住砸了一下。 老太太满脸慈笑,没有推拒的张嘴接住,“嗯!我家的宝喂的饭就是香!” 奶团子得了夸赞,比自己吃了鱼肉还要开心,又一一喂了其他家人,大家无一例外都坦然接下奶团子的投喂,个个喜笑颜开。 这温馨的小举动已经成了叶家每餐必备的开场,一番轮下来,只觉得碗里的饭都香了许多。 最后回到位置上,奶团子碗里只剩了半碗鱼肉,这才开始埋头干饭,一口下去,小脸上全是满足。 鱼肉好好吃吖! 介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肉肉! 正吃的欢实,就听闻鸟嘴啄门响。 甜宝的小脑瓜呼的从碗里拔了出来,赶紧哒哒跑到门边候着,紧跟着老太太就跟上来开了门。 门口是只秃鹰,它的脚边还有只灰雀。 叶家人齐齐望过去。 只听好一阵叽叽喳喳后,甜宝从空间放了两只野鸡给秃鹰,老太太也赶紧抓了两把粟米放到了灰雀跟前,“辛苦鸟友了。” 待回饭桌坐好,甜宝开始口述鸟友探查的消息。 “生龙全送信,上京啦!两风!” “有鹰叔叔跟着,会抢来哒!” “好多好多人,买洋芋,好多好多哒!卖四文钱!” “弘远叔叔不在村,去好大好大的地方,很多白布房子,全是兵叔叔……” “兵叔叔喊,弘远叔叔,将军!” 奶团子努力的转达着信息,舌头差点都急打结了,好容易说完,松了一大口气,“鹰婶婶,就说介么多!” “将军?兵叔叔?” 老太太满脸惊愕。 叶家人个个目瞪口呆。 弘远,竟是将军?!! 一时间,叶家人的脑子已经转了千百回。 叶永礼激动的拍了拍桌子,“没错,弘远一定是将军没错了,我就说那个猎德村咋都是男人,而且个个都训练有素的模样,现在对上了!” 叶永孝迟疑道,“可弘远若真是将军,为何要装作村汉模样来接近我们呢?” “这还用想,一定是微服私访嘛,不然以真实身份来黄沙村,好多事情都看不到本象了。” 叶永礼满不在乎道。 老太太久久未语,良久后凝重道,“若弘远是南辽郡的将军,那逍遥城的人就另有其人,又会是谁呢?” 第141章 整个夏周的福宝! 这句话一出口,其他人都纷纷深想开来,眼神也下意识望向门外。 如果弘远是南辽郡的将军,那么逍遥城的定另有其人,很有可能现下还在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想到这点,大家伙就生出了戒备,说话声音都可以压低了许多。 哪怕逍遥城帮了他们,也改变不了对方是夏周敌对面的事实,不明情况的前提下,谨小慎微总是没错的。 随后,老太太眉头松懈下来,欣慰道,“不管怎么说,眼下弄清楚这个弘远是友非敌,那咱们给他们洋芋种也算正大光明,再没了顾虑。” 叶永忠点头,“虽然不知道将军为何扮成村汉模样,但是值得肯定的是,南辽郡的驻边将士们是完全值得信任的保护神,他们不想以真身份示人,定然有他们的顾虑和原因,咱们就权当不知情。” “如今刘记粮铺也依照契约办事,也算商贾中间的一股清流,以后我们想把这洋芋种子流通到中原,也算有望了。” “眼下咱们要警惕的是盛隆全。” “盛隆全短时间内翻不了浪。” 老太太道,“甜宝的鸟友们本事大着呢,只要能截获他寄往京城的书信,就凭朿掌柜也不能将我们如何,待京城那边得知了消息,这洋芋种子只怕早就渗透半个夏周了。” “娘,盛隆全可不只是南辽郡有,一旦洋芋种子流通到附近郡城,那里的商贾甚至太守肯定会闻风而动,消息扩散到京城是迟早的事情。” 叶永忠毕竟做了几年太守,思虑比较深远,“我们的目的是为了百姓们能种出高产粮,这样一来即使粮税七成,算下来他们也能有充足的口粮填报肚子。” “可若洋芋高产助长了当地太守的贪心呢?到时候七成粮税变八成,亦或者更高,咱们的好心筹谋可就付诸东流了。” 他的一番话,让家里人纷纷点头。 是啊,百姓日子艰苦的源头是朝廷和当地父母官的贪腐,若不追根溯源,那就是治表不治里。 老太太自然明白大儿子的顾虑,眼底闪烁着亮光,落到鸟语汇禀完毕就开始专心抱碗吃饭的奶团子身上,像是自说自话,“若咱们能提前得知各个郡城太守的为官秉性,提前做好防范,是不是就可以顺利将高产量渗透到夏周各个地域了?” 顺着她的目光,叶家的目光齐齐落到奶团子的脸上。 不明所以的奶团子察觉到家人的目光,立刻抬头回应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结果忘了小嘴里包满了肉肉,肉肉差点从嘴巴里掉出来,小手赶紧捂住了小嘴巴,大眼睛弯起了憨憨的弧度。 滑稽可爱的小模样让一家人情不自禁的展颜笑开,微微紧肃的气氛瞬间松缓下来。 叶永孝把宠溺的眼神收回来,望向老太太,“娘,你的意思是” 老太太赶紧比了个噤声,点了点头声音压的更低了,“正是,这件事我们还得细细筹谋一番,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一家人眼神流转,都默契的会意了七八分,看着小小的奶团子,心头的热血开始疯狂翻涌。 原以为甜宝只是家中福宝,可现在看来,她还有可能是整个夏周的福宝! 次日清早,有人敲响了叶家的大门。 苏玉莲开门,就发现是个面色精明强干的中年男人,着低调华服,笑容可掬的先报明了来意,“想必是叶家的苏夫人了,在下是白府的管家马金仁,今日叨扰是奉我们家老爷之令过来和老太太商讨盖白家别院的事宜,还请苏夫人通传一声。” 苏玉莲还没喊,老太太就收拾利索出来了。 听闻是白府修别院的事宜,赶紧把马管家请进了屋。 马管家许是被自家主子点拨过,对老太太态度十分恭敬,细细的把老爷的需求道了出来。 白家的别院竟是要修在叶家隔壁的,按着房舍的大小,需要把临近叶家的那坐房舍推到才够地方。 老太太虽觉得这样一来叶家行事会不太方便,但是整个黄沙村都人家白老爷的,自己有什么理由提意见? 何况人家建造之前还不忘和自家商量,礼数已经够周全了。 马管家见建立别院的事情定了下来,就将身边两个管事给老太太引荐了一番。 两个管事一个姓刘,一个姓丁,都是三十左右的年纪,刘管事高瘦精明负责建造白府别院,丁管事短小精干负责佃农事宜。 马管家专门叮嘱,以后有什么重要决断都和老太太商议着来。 一切商量妥当后,马管家就离开了,刘管事和丁管事此后却是要住在黄沙村的。 老太太吆喝一声,村里人就都聚在一块帮两位管事和五六个家丁收拾出来两件房舍,把他们带来的家什搬进去后,白府这行人就算是安顿了下来。 待建别院的青石木料瓦砾运送到运送到黄沙村后,白府的佃农也招募齐全了。 这日天还没亮,马管家就带着五十个佃农浩浩荡荡的进了村。 叶家和村民们提前得了消息,早早就在村口候着了。 佃农们和黄沙村的村民们会面,两方的眼神都在彼此的阵容里游弋打量。 这真是黄沙村? 佃农们的眼底都是不可置信。 在岳平镇谁人不知黄沙村是最为贫瘠的流放之村,传言里头的百姓个个形如骷髅面似饿鬼,熬不出两年就会就地撒枯骨。 可眼前的一群村民,女人个个面颊饱满,男人更是身形壮硕,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都是土布料子,但一看就是崭新的,最重要的是他们面上看不到任何愁苦,眼底也都是饱满的生机和安定。 和先前相比,简直南辕北辙。 佃农们很清楚,黄沙村的改变,都是因为他们村发现了洋芋种子,纷纷羡慕嫉妒他们的好运道。 不过随后一想,因为将军强行管制,黄沙村的洋芋并没有卖上好价,而且现在这里又被白府买下来了,这群村民日后也不过和他们一样是一般无二的佃农,靠干苦力拿工钱过活,一群佃农心里又都平衡了许多。 只要他们得了工钱粮种赶紧种进自家地里, 不说和黄沙村人一样发一笔小财,往后全家起码都能混个肚儿圆。 而黄沙村的人看着佃农们个个骨瘦如柴身着满是补丁的衣衫,眼底灰败无光,心里越发感激叶家。 数月之前,他们比眼前的佃农还要贫苦落魄,现下的日子,不是凭空而来的,须时时刻刻感怀珍惜。 马管家拿着佃农的名簿过来给姜老太太,老太太下意识扫了一圈,眼神锁定在末尾垂着头的几个村民身上,浮上疑惑。 这几人,有些眼熟。 第142章 从他身上映射出来的,是驻边将士们的苦楚 老太太只微微皱眉了片刻就收回了目光。 许是在哪里匆匆见过打照面的寻常百姓,所以纵然有熟悉感却并没有深刻印象,不值得深究。 殊不知她的目光刚收回来,底下几个村民就都险险的松了口气。 “从今日起,你们一切事宜都听叶家的安排调度,我们会有管事和监工会日日巡田,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干活不偷懒耍滑,待第一批洋芋收上来,白府承诺的工粮定会一分不少的付给大家伙。” 马管家和老太太対洽了几句后,就掷地有声的敲打了佃农一番,剩下的事宜就都交给了叶家,自己则以府中事多为由离开了。 老太太捏紧了手里的名簿朝佃农道,“虽然大家都是各村招募来的,但只要踏进这个村,就都是替白老爷干活的人,白老爷为人慷慨,只要大家伙勤快本分,以后的日子自会越来越好的。” “话不多说,我们村有十六户人家,每家带三个村民,这样大家伙都轻松,我现在按序给大家伙分配好,大家就可以在各自分配的地势开始垦荒了” 说完老太太边照着名簿开始安排,黄沙村的人按序出来领,很是利落快当。 “张有全、林大武、梁翠翠,你们三人跟着马秀珍一家” 念到方才几个眼熟的村民时,老太太余光不动声色的浅瞟了这几人一眼,就算了事。 叶家自然也是要参与垦荒的,叶家老二要教授孩子们学业,出力的事情就落到了叶老大和叶老三的头上。 村民们都是得力的,而且自家儿子也在撑头干活,老太太将一切安排妥当,就不在操心白府的垦荒的事宜,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筹谋。 而且先前还承诺了要给疯老头帮手,也不好耽误。 前两日挖回来草药,疯老头只将一小部分炮制成药,大部分都准备分种下去培育药田。 他视草药如命,生害怕旁人损毁半分,所以在自家房舍背后垦地种药,以便时时看护。 眼下整村都在忙活白府的事,开垦药田的活就落在了老太太婆媳和疯老头三个人身上。 垦两亩药田并不多,可落到两老一弱头上,还要赶着草药蔫巴前垦好土地,就有些繁重了。 老太太挥锄的手都起血泡了,疯老头却还嫌慢,一直嘟嘟嚷嚷的催促个不停,气的老太太把锄头一掀,忍不住就要撂挑子。 “婶子,何事如此生气?” 倒下的锄头被人及时扶住了,突如其来的熟悉声音惊得老太太气都散光了,“弘、弘远小哥?你怎么来了?可是洋芋种子不够?” 来人正是弘远,穿着上次叶永忠给的衣物,身后还跟着两个褴褛村汉。 “够的婶子,今日弘远是专程给婶子送欠条来了。” 说着弘远就把怀里提前准备好的欠条掏出来递送过去,眼神却下意识朝屋里望了眼。 屋里头,封紫君正在教奶团子学医论药。 老太太愣了愣,接过欠条直接撕了。 弘远和两个村汉纷纷一震。 “婶子” “弘远小哥,若你执意要给欠条,大可以再写一封,我老婆子下次绝不推拒,但如此一来,日后咱们两村和咱们两家之间的恩情就两清了,你可愿意?” 老太太佯装板脸,反问道。 眼下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老太太再看眼前的小伙,愈发心疼佩服了。 这断臂,定是丢在了战场上,脖子上的伤疤都如此骇人,身上定也是狰狞密布。 这样为夏周豁出命去的保护神,竟然要自耕自种,且还不能保证三军饱腹。 真是百姓之哀,夏周之哀!! 弘远连忙摇头,“那、那我们也不能白拿婶子的粮食,总要替婶子做些什么,出出力气也是” “嘿,这话说的好!” 老太太还没说话,疯老头立刻喜笑颜开的凑了过来,“你婶子大义,你们自然要有所报答,来,今日之内帮我们把这两亩地垦出来,就算帮你们婶子大忙了!” 边说便把手里的锄头塞到了弘远手里。 老太太怒目圆瞪,“你也好意思张口,我来干就是了!” 这老头,两只手使唤人家一只手! 将军的手,是拿刀枪杀敌的,焉能用在这种地方! 平日里如何她管不着,反正她眼皮子底下,是舍不得这群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孩子,还要苦哈哈的种地。 说着就要抢锄头,却纹丝不动。 “婶子,这位老者说的对,你待我们好,总得让我们有所报答,否则心里的不安更胜过身体的累乏。” 弘远把老太太眼底的疼惜看的很清晰,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却从心底觉得这个老者亲切无比。 “求婶子给我们一个心安的机会。” 话到这个份上,老太太不好再执着,不得已松了手,“那咱们轮换着干。” 弘远拿起了锄头,另外两个村汉也赶紧把苏玉莲和疯老头手上的锄头接了过来,二话不说,吭哧吭哧干起活来。 看着弘远单臂挥锄头丝毫不落后于同伴,老太太和苏玉莲对视的目光中五味陈杂。 这身姿,一看就是种田的惯手。 从他身上映射出来的,是驻边将士们的苦楚。 弘远三人干活很利落,很快就垦出了半亩地,乐的疯老头眉毛都一翘一翘的。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三人歇手,老太太知道今日定是夺不回这锄头了,嘱咐疯老头务必把几人留住后,干脆和苏玉莲回家备饭,好好招待这三个英雄。 为了防止甜宝厌学,封紫君规定,学满一个时辰,可以放半小时风,她这边刚说歇一歇,奶团子就撒着欢子冲到屋背后找姥姥。 结果直接和进屋找水喝的弘远撞了个满怀。 “呜——鼻子疼!” 奶团子的小鼻子在弘远的膝盖上撞的生疼,一屁股后跌坐在地上,小手捂住了鼻子,泪花子都飚了出来。 弘远一怔,素来冷静的面色一阵慌乱,赶紧蹲下身,“甜宝,没事?都怪叔叔,叔叔碰疼你了?” 喉咙里传出来的温柔陌生又熟悉,将他自己惊了一跳。 “弘远叔叔?!” 奶团子喜的疼都忘记了,放下小手咧着小嘴惊呼出声。 小鼻子下面有殷红顺流下来。 弘远心头擂鼓,想替奶团子擦去血迹,却又怕自己满掌的老茧给孩子带来二次伤害。 叱咤战场的神,毫无预兆的成了手无足措的愣头青。 第143章 甜宝就是他的女儿!! 甜宝感觉鼻子不舒服,小脑瓜朝弘远凑过去,“叔叔,擦——” “宝,不舒服——” 弘远闻言,右手慌忙在身上一阵掏,可行武之人粗糙惯了,竟没有带布帕子。 “宝有帕帕——” 见状,奶团子从怀里扯出来一个微微发皱的棉布帕子,递给了弘远。 弘远这才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替奶团子擦鼻血。 甜宝乖乖巧巧的站着,微伸着小脑袋,很是配合。 神似妻子的稚嫩眉眼近在咫尺,弘远猝不及防的开口,“甜宝没有奶奶吗?怎么和姥姥舅父们在一起生活呢?” 随着话问出口,他的胸口就不受控制的开始慌跳。 若若他被迷晕充军时,爱妻已经有了身孕,想必孩子也恰同甜宝一般大小了 而且叶家恰好也是襄平郡流放而来的。 虽然叶家是襄平郡太守官身,和他的捡来的妻身份天差地别,可看似关联不到一起的人,却偏偏拥有神似的面容,从老太太到叶家几个兄弟,乃至最小的甜宝,他们身上都透着妻子的影子。 特别是那个叶家老二,乍一看和他的妻竟有龙凤双胎之像。 至那日在叶家饭后,他就不停的劝慰自己,世上不会有这般巧合之事,可奢望愈压制愈浓烈,到了夜里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日送欠条是真心实意,但也别有他想。 有些事情于他来说天大地大,饶是暴露身份,也必须弄个清楚明白。 弘远一瞬不瞬的盯着奶团子,眼见着她的小眉毛皱了起来,“奶奶坏,快打死宝啦,姥姥救宝回家了。” 男人眼底一震,声音颤抖不止,“坏奶奶?坏坏奶奶叫什么名字?” 名字? 不知是时间过的太久了,还是奶团子打心眼不愿再想起那家坏蛋,歪着头拼命想了好一会,才有了些印象,“坏奶奶,叫王翠花吖!” 轰隆—— 王翠花三个字,像是一道惊天旱雷,炸的弘远脑子嗡嗡作响,双眼失焦,全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弘远叔叔?怎么啦?” 甜宝见弘远朝后跌坐在地上,双眼失焦,小手疑惑的在他眼前晃了晃。 “甜宝,你弘远叔叔许是累了,你赶紧给他搬个小板凳歇一歇。” 封紫君端着一簸箕药探出了身子,看到堂屋里的这一幕,赶紧教道,眼神疑惑的在弘远的眉眼上停留了一会。 怎么总觉得这个弘远这般眼熟呢? 见奶团子哒哒的搬了小板凳过去,她这才纳闷的退进了屋。 自从身子大好后,封紫君感觉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奶团子休憩的时间,她也闲不下来,又开始炮制那些个药材。 弘远坐上小板凳后,只有奶团子清晰无比,其他的一切仿佛都成了虚妄缥缈,只下意识的问,“甜宝,坏奶奶家是不是还有个坏二叔?” 甜宝一怔,赶紧点头,“叔叔你咋知道吖?婶婶也很坏的,金宝哥哥也坏!他们都欺负宝!” “” 奶团子也不知道为啥,觉得弘远叔叔让她很踏实很想靠近,那是和姥姥舅父们不一样的感觉,所以压根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嘴,啦啦的告状一样。 “宝,不能进屋哒,睡草草里,好冷好冷吖——” “鼻涕都冻住啦!耳朵也要冻掉啦!” “棍棍打!很疼很疼哒!” 最后奶团子又舒展小眉毛,咧开嘴笑小手环住自己,“姥姥待宝好,舅父也好,吃饱饱,穿暖暖哒!” 小人儿的笑容很明朗很明朗,仿佛她刚才说出口的一切委屈,纯粹是千帆过尽后的几句碎碎念。 嗒! 有泪从弘远通红的眼眶砸落在地,绵静无声。 八尺男儿,用力咬紧牙关,才将汹涌的哽咽压下,嘴唇和下巴却抑制不住疯狂颤动,任人看一眼,便足矣听到他心底震耳欲聋的悲痛。 “弘远叔叔,你怎么哭啦?” 看着眼前人双眼通红,热泪一颗接一颗滚落,奶团子呆住了,声音一下变的轻软轻软,小手小心翼翼的伸过去笨拙的给弘远擦泪,“叔叔,也被欺负啦是不是?” “不怕哒!不哭,咬坏蛋!” “宝就不哭哒!很疼也不哭,宝会使劲咬哒!” “娘亲说,坏人面前不能哭哒,对宝很好的人,宝才可以哭!” 奶团子看见弘远伤心,大眼睛里眨巴出湿意,小嘴也忍不住一瘪一瘪的,但是话里却反复叮嘱弘远在坏人面前必须要坚强。 弘远紧紧握住了奶团的小手,不敢再和她纯净的眼眸对视,只因他很清楚自己的眼底和面上,悲痛、不可置信、欣喜若狂,已经狰狞一片。 赶紧垂下头,任由眼泪接踵砸落。 喉间,低沉的呜咽冲破克制,挣扎欲出,他努力调息想平静下来,却适得其反,整个身子都开始抖如筛糠。 不必再多问! 甜宝就是他的女儿!! 那家人果真是骗他的! 他的妻没有在自己被迷晕的当晚被杀,她不仅活着,还怀了他的骨肉! 可她这般活着,定是比死了还难受百倍! 脑海里,此刻全是他的妻怀着身孕,在那个地狱般的家里挣扎求存的景象,一帧一撕扯,一帧一剜肉,活生生把胸口那颗砰跳的心凌迟稀烂。 好疼——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眼泪混着清涕接踵不停的落到地上,顷刻间地上的灰土已经湿了一片。 握着奶团子小手的大掌颤抖的厉害,浓浓的悲痛把甜宝的小身子包围。 奶团子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无措的伸手过去,一下一下轻轻的摸着弘远的头发,“叔叔,不怕噢——” “宝,给叔叔帮手的噢——” “叔叔不敢回家,住宝家里好叭?宝护着叔叔,好叭?” “还有姥姥,舅父,都护着叔叔,好叭?” 弘远终于抑制不住的悲咽出声。 察觉到将军气息异常紊乱,两个汉子从田间望过来,默契的拉住了想去一看究竟的疯老头。 封紫君端着簸箕站在放门口,静默无声的把眼前一幕看的清晰。 不忍大于疑惑。 到底是怎样的伤心事啊,才能让一个八尺男儿伤心成这般? “弘远小哥!家里饭菜已经做好了,喊上你那两个兄弟,先回家吃饭了再来干活不迟!” 老太太人未到,声先到,让弘远浑身一震,赶紧松开奶团子的手,起身走到了背人处。 第144章 弘远为何突然过问甜宝的娘亲? 奶团子手里一空,下意识跟着上前了两步,随后又停下,哒哒跑向老太太,小声说,“姥姥,叔叔哭了。” “宝把叔叔惹哭了,一会,给叔叔多吃点肉肉!” 老太太一怔,和站在房门口的封紫君对视了一眼。 见封紫君眼底闪烁着不知情的无奈,她拉住奶团子的手比了个噤声,“好,男娃哭了被人看到会觉得丑,我们就在这里等弘远叔叔。” 奶团子眼底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难怪弘远叔叔刚才一直低着头不看宝,原来是觉得丑。 可宝不会觉得叔叔丑的吖。 嗯,有机会一定要告诉叔叔宝的想法! 待弘远出现在后门口,已经恢复如初,只有通红的眼和鼻头无声证明他方才确曾痛哭流涕。 老太太佯装没看到,笑道,“弘远小哥,走,咱们先回去吃饭,吃完饭干活才有劲!” 看着眼前春风和煦的老人,弘远鼻内微微发酸,牵了牵唇角点头,“谢谢婶子。” 嘶哑的声音骗不了人。 老太太却面色无异,连连招手,“那赶紧的呀,今日专门给你们炖了许多的肉呢!” 然后侧头望向弘远身后,“两位小哥,走,回家吃饭啦!” “封老,紫君,你们也省的做饭了,一并过去吃一口!” 一听有吃的,疯老头跑的比谁都快。 叶家大儿媳看着平平无奇,可一手饭菜造诣简直可以和他的医术媲美! 可刚到堂屋,他就被封紫君拽住了,“爷爷,今儿早上你刚吃了那么多饭,眼下定然没有克化,不宜现在进食,否则对身体不好,一会孙女给你炖肉吃!” 边说边朝疯老头使眼色。 然后望向老太太,“婶子,爷爷年纪大了,不敢让他贪嘴,今日我们爷孙就不去凑热闹了,你赶紧招待弘远大哥他们回屋吃饭!” 往日她定不会推辞姜婶的话,但今日弘远的言行有些怪怪的,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瞎凑合的好。 老太太自然也察觉了异样,没有多客套,就招呼甜宝三人朝家中走去。 弘远不远不近的跟在一老一少身侧,眼神不时落到甜宝身上,满脸厚重的心事任谁都看的出来。 两个男人跟在后头,面面相觑,也都各自凝住了眉头。 他们可从来没见过将军如此心神不定的模样,就算是兵临城下,他的面上也是不显山露水的,难不成这小丫头给将军下蛊了? 老太太爷察觉了弘远的不对劲,见他频频望向奶团子,心里终是忍不住疑惑,面上却照样带着乐呵呵的慈祥,“弘远小哥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虽然已经知道眼前人就是南辽郡的保护神,但是对方却并不知道她已经知晓,这般过问家人实属正常。 许是这位将军看见甜宝,思念家中孩子了也不一定。 弘远沉默不语,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一时间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 待一会叶家人齐全了,他定要将自己的身世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见他不开口,老太太就识趣的转移了话题,“弘远小哥,其实吃过饭你们大可以回家的,不然你们自己个家中的地谁来种?封老屋后的那点子地我们来垦就好。” 弘远将军不会没有家人? 那自己岂不戳中了人家的伤口? “村中乡亲齐心和睦,我们出来时交代过,田地的事情婶子不用担心,我们会给你把地垦好在走,也算聊表恩情。” 弘远终于接话了,声音的嘶哑还没有散去。 没等老太太客套,村人们已经从地头回村了,瞬间话声鼎沸,叶家兄弟也撵了上来。 “弘远大哥!” “娘,饭做好了没,饿坏我了。” “你啊你,这么大了还是孩子气,饿起来就半点沉不住气,你大哥也干了大半日的活,咋没见他猴急着喊饿?从小就听你念叨学武就是为了上阵杀敌保家护国,哪天你真有机会上了战场,可得多带点干粮,杀敌也不能耽误你啃馍!” 和弘远三人打过招呼后,叶永礼就嚷嚷着饿急了,老太太虽嘴上说着调侃的话,但是脚下步子却快了些。 一行人落屋,苏玉莲已经把饭草端上了桌,鱼肉不敢拿出来招待,但是除了鹿羚羊炖洋芋,还多了一道爆炒兔肉。 一家人围着饭桌拥拥挤挤的坐了下来。 弘远刚好和老太太甜宝面对面。 许是干活累狠了,老太太刚发话,几个男人就埋头狼吞虎咽的开始大快朵颐,叶永礼塞了满嘴,也不忘对大嫂的厨艺满口称赞。 弘远第一次无心眼前的饭菜,只想候叶永礼几人吃饱,再将心中所想全数倒出。 “叔叔,吃肉肉吖!” 许是察觉弘远心不在焉,奶团子夹着肉肉就要朝他碗里送。 弘远回神,赶紧端碗伸过去接住,目光刚好和老太太的对上。 “弘远小哥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婶子瞧你有些心神不宁,说来婶子听听,若能帮上的,婶子绝不推辞。” 老太太放下手中的碗筷,笑望向弘远。 其他人也放慢了吃饭的速度,疑惑的望向弘远,这才发现异常。 弘远神色很是凝重,面前的饭,也只象征性动了几口。 闻言,弘远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看着眼前一家人,轻声道,“婶子,弘远没有什么难处,心中却有疑惑,想找婶子求证。” 老太太点头,“你尽管问!” “婶子甜宝的娘亲现在何处?” 叶家人齐齐抬头望向弘远,个个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弘远为何突然过问甜宝的娘亲? 老太太显然也怔住了,心口结痂的疤被刺挠了一下,差点见了血,但是却还是下意识的回答,“甜宝的娘亲,已经不在了。” 奶团子紧跟着姥姥说,“叔叔,娘亲在那呢!” 小手指向屋里的供台,叶永荷的粉色牌位安安静静的立于那处。 弘远跟着望过去,顿时浑身一震。 不受控制的站起身,不可置信的走向牌位,眼底的悲恸仿佛要凝为实质。 他的妻,不在了! 心头存的那丝希望瞬间崩塌了。 弘远高大的身子轰然瘫跪在地,震的叶家人心头齐齐一惊。 第145章 若能生还,他定会第一时间奔赴甜宝而来! 弘远将军他……这是做什么? 回神过后,叶家人纷纷起身朝屋里走去。 “弘远小哥” “咚!” 老太太刚开口就骤然被惊停,瞪眼看着弘远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闷声震响,像是磕在了众人心头,悲恸又极尽虔诚,让屋里所有人都惊觉震撼。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给一个陌不相识的故人,行如此重拜? 随着弘远一下一下重重磕头,还有他喉间克制却依然清晰的哽咽,让叶家人生出一丝错觉,仿佛他对叶永荷之间的情感,比他们这群亲人还要浓厚。 可弘远明明和他们叶家初相识啊! 又怎么可能认识他们已经逝世的家人? 甜宝呆呆看着弘远的动作,小小的心里莫名的像被塞了一团棉絮,堵堵的,很难过很难过。 匍匐跪地了许久,弘远才缓缓起身,转身和满脸惊愕疑惑的众人对视。 通红的双眼含满悲恸和愧疚,望向甜宝的时候,又闪烁跳跃着欣慰和激动,这份复杂纠葛的情绪感染了屋里一众人。 虽然人人喉咙里都堆了好些疑问,可没人敢轻易开口问什么,仿佛一开口就会让眼前的铁血男人决堤。 老太太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弘远,压抑着心中的震惊疑惑,等着他先开口。 “婶子甜宝的娘亲左” “弘大哥!大事不好!” 弘远刚深吸一口气,预备说什么,却被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 紧跟着就有个村民打扮的男人冲进了叶家,寻望见屋里的弘远,二话不说就跻身进去,“弘大哥,大事不好,有贼人犯村,十万火急!” 来人眼神分外急迫,浑身肃张。 和弘远进村的两个男人面色也突然紧张起来,三人齐齐望向弘远。 贼人犯村,则是大敌犯境。 这是猎德村将士在外时统一的暗语。 弘远立刻会意,眼底的情绪骤然惊散,面上浮现复杂,“你们先出去候我片刻,我马上出来。” 三个人对视一眼,面色紧肃的出了叶家。 “弘远小哥,可需要我们去帮忙?” 老太太察觉事情不简单,这才出声,眼底都是担忧。 弘远果断摇头,“婶子不用担心,我们村都是男人,没人能耐我们村如何。” 说着眼底漫上挣扎,刚才的话,再也问不出口了。 敌寇已经安份大半年了,如今却突然来犯,定然蓄力凶猛。 此一战,能否活着回来,只有天知。 只是一瞬,他就将心中所有奢念强行压了下去,面上的复杂退却,冷静一点一点溢满全脸。 只要知道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这世上还有亲人血脉,已是大幸。 若守不住辽疆,甜宝何以为安? 就算相认也是徒添悲伤。 “婶子,村中有大事,我就不多留了,待待村中事情得以解决,弘远在来拜访您。” 弘远面向老太太,抱拳朝叶家人告辞。 若能生还,他定会第一时间奔赴甜宝而来! 不好的预感堵的老太太心中难受极了,终究忍不住了,“弘远小哥,婶子知道你心急,但婶子也知道你有话和我们说,不过耽搁三两句的功夫,你说来再走不迟!” 不是她非要此刻追根究底,而是她总觉得眼前人分外重要,仿佛他此刻不说清缘由,以后就不在有机会了一般。 弘远眼神闪烁,面上的挣扎稍纵即逝,“婶子,甜宝勾起了弘远的思家之情,所以才失了态,竟让婶子误会了。” “婶子,村事紧急,弘远先走一步,他日定上门为今日不周之处赔礼。” 说着就穿过叶家人走了出去。 和甜宝擦身而过的时候,奶团子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弘远叔叔” 软乎乎的一声喊,让弘远好容易垒建好的冷硬淡漠差些溃塌,眼底骤然泛起湿意。 他下意识在身上摸了一圈,却发现除了一身着装,自己竟别无他物,想给甜宝留个念想的物什都拿不出来。 只好无措转身,垂头就坠进奶团子的一汪清澈。 弘远蹲下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甜宝,待叔叔把事情处理好回来,给甜宝带好东西。” 甜宝懵懂的大眼睛腾出一丝雾气,摇了摇头,“叔叔要再来就好了,宝不要好东西。” 明明弘远和奶团子今日才见第三面,可此刻一大一小的分别的氛围,让叶家人莫名红了眼眶。 只一句,弘远就红了眼眶,咧开唇角遮掩不舍,“好,叔叔定会再来。” 大掌念念不舍的摸了摸甜宝的小脑袋,就转身迈步决然离去。 “叔叔!” 甜宝鼻子猛然一酸,哒哒追了上去,“叔叔,真的来?” 清脆童声带着哭腔和小心翼翼的不确定。 弘远脚步猛然顿了一下,随后走的越发快了,“叔叔一定会再来!” 三个男人扭头,复杂的看了眼亦步亦趋跟上来的小奶团,赶紧跟上弘远。 他们清晰看到,将军身侧的手拳已经攥握的发白。 “哇——” “叔叔,不骗宝?” 奶团子追着跑出去,忍不住嚎啕大哭,“叔叔,明天来,好叭?好叭?” 叶家人见状,纷纷追出来,听闻奶团子的哭喊,个个眼底都泛上了泪。 除了家人,他们从未见过甜宝对任何人不舍至此,加上今日弘远异常的言行,大家伙心里头都生出一丝不可能的猜测。 弘远不再回应,步子越走越快,最后耳边风声呼啸,直至奶团子的哭声全然听不到了,才浑身泄劲,停了下来。 他弯下腰,手捂上胸口大口喘息,攥的胸前的衣服起了皱。 疼的窒息。 “将军!” “将军你没事?” 三个男人齐齐奔上前,搀住了弘远,又关切又着急。 “无妨……” “走!回营!” 弘远将甜宝的棉帕子揣进怀里,再直起身时眼神凌厉无比,还未着盔甲,将领气场已周身四溢。 “宝,不哭了乖宝!” 看着站在原地,不停抹着眼泪的甜宝,老太太蹲下,心疼的将她拥进怀里安慰。 奶团子很想听话的止住哭声,可奈何压根控制不住自己,哭的直打嗝,“哇——姥姥,呜……接豆豆……呜接豆豆!” 第146章 娘,我们得帮帮妹夫! 身后的叶家人,听的心口撕裂一般疼。 甜宝哭的如此伤心,竟然还不忘让他们把眼泪接起来! 见村路边七零八落啃着干粮的佃农,纷纷疑惑的望过来,老太太抱着甜宝就朝家里折返。 回家后,大家伙轻声细语哄了好一会,甜宝才止住了哭声,抽抽涕涕的打着哭嗝,拉着叶永礼接泪的碗确认了一眼,才恹恹的窝进姥姥怀里。 叶永礼压根不忍看碗里的小半碗眼泪,小心翼翼的端放到供台旁。 苏玉莲轻柔的擦掉了奶团子脸蛋的泪痕,眼底一片疼惜不解,但怕又勾出奶团子的泪,只能先忍耐不语。 老太太将家人都遣了出去,搂着奶团子轻哄她好久,怀里的小人儿这才皱着小眉头睡着了。 叶永礼给黄沙村的乡亲们打了声招呼就又折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大人们都围坐在饭桌前。 望向屋里,只见双胞胎搬了小板凳,一左一右的坐在床边,默默守着妹妹。 “娘……” 沉默了一小会,三兄弟同时开了口。 随后两个小的就自觉的闭了嘴,把说话的机会让给大哥叶永忠。 叶永忠微微皱眉,“娘,你觉得弘远大哥今日为何如此?” “如果我猜的不错,弘远该是甜宝的生父。” 老太太面色复杂道。 方才哄甜宝睡觉的时候,她就一直反复揣摩着弘远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字眼。 ‘婶子,甜宝娘亲左’ 永荷的左肩有个朱红色胎记。 弘远想问的,定是这个。 除了她这个娘亲,能看到永荷胎记的,就只有她的夫! 况且,弘远看甜宝的眼神,和他们一家人看甜宝时一般无二,甚至更为浓烈。 看自家孩子的眼神,和看别家孩子的眼神,迥然不同,骗不了人。 除开那家子恶魔不谈,若甜宝在这世上还能找出和叶家一般心疼她的亲人,只有那个未曾见面的生父了。 想明白这一点,老太太才恍然惊觉,甜宝的眉眼虽和弘远不甚肖像,但却有七八分神似! 闻言,一家子纷纷交换震惊的眼神。 老太太说的,也正是他们心里的猜测。 只是,他们不信这世上真有无巧不成书之事,所以不敢宣之于口罢了。 当初在叶府时,叶永忠就已经打探清楚了,甜宝的生父是钱王氏的养子,甜宝还未生出来就被送去充了军。 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弘远就是这个养子!! 可一想到弘远在家妹牌位前悲痛欲绝的模样,和甜宝懵懂无知却源于血脉天性的亲缘感应,他又十分肯定,弘远就是甜宝那未曾谋面的生父! 一家子就这样围坐着,各自克化着心中的震惊,尝试接受甜宝还有一个父亲的事实。 好在甜宝的父亲非但没有沾染那家子的半分恶习,还是人人夸赞的南辽郡保护神! 许是想到了同一处,一家人面面相觑,眼底都有炙热涌动。 满以为被流放至此,是灭顶之灾,可现在想来,竟是老天爷幂幂之中最好的安排! “弘远如此急冲冲离开,想来是边疆出现了战事,他方才明明就是想和我们相认,却戛然止住……” 老太太眼底漫上心疼,“他定是考虑到自己上了战场,不知道是生是死,所以才不敢贸然相认!” “妹夫这几年一定过得很苦很苦……” 叶永礼眼底有痛惜,现在想起弘远的断臂,简直心如刀绞。 他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才守住夏周的边防啊? 可狗朝廷竟然不给新军增备,还不发放军饷!! 就该让南蛮子直捣京城,戳破那流脓的腐疮根源! “娘,我们得帮帮妹夫!” 叶永孝眼神坚定道,“虽然我们不懂打仗,但起码我们可以帮三军将士筹备军饷!” “我儿说的对,咱们要倾尽全力替宝护着她的父亲,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为咱们抛头颅洒热血的三军将士,饿着肚子打仗!” 老太太声音也透着颤抖,当机立断道,“梁主事万两身家都在宝的空间里存放着,现在是时候取出来派用场了。” “老大,等甜宝醒来,你和老二现在就带着这些钱跑一趟郡城,全部买成粮食,送到军营!” “好的娘!” 叶永忠叶永孝齐齐开口。 见母亲独独把自己撇下,叶永礼急了,“娘,我也去,大哥二哥没武功,我可以护着他们。” 老太太却果断摇头,“老三,你留下,娘还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做。” 叶永礼这才松了口气。 “祖母,妹妹醒了!” 正说着话,叶兴文一声轻喊,叶兴武就抱着揉着睡眼的奶团子出来了。 老太太赶紧伸手接抱,奶团子乖巧的伸手倾到姥姥怀里。 “宝,想不想弘远叔叔早点再来我们家?” 有了决断,老太太神情释然,不在担心惹奶团子伤心,嘴角浮出一丝慈爱的笑。 一家子也满怀期待的看着甜宝。 许是被家人的情绪感染,奶团子用力点头,“想吖!” 想的话,弘远叔叔就会来吗? “那好,你把上次姥姥让你保存起来的两个箱子取出来。” 老太太笑着教道,“大舅父二舅父会带着箱子里的钱去帮弘远叔叔,这样他就能早点过来看宝了。” 甜宝小手摸头,两个箱子就出现在饭桌上。 姥姥说的,宝都信! 苏玉莲帮手,帮叶永忠和叶永孝将两箱银子结结实实的背在了背上,然后驱牛车立刻朝郡城赶去。 老太太又领着甜宝来到后院,叶永礼也赶紧跟上。 附耳教了奶团子好一会,随后奶团子就对着天空小声唤了两声。 很快,不远的空中就传来鸟鸣回应,随后就有两只凶猛硕大的老鹰落到了叶家后院,刚落地就齐齐朝奶团子靠近。 这两只鹰比先前的鹰大了足足两番,直立起来的鹰身竟然有叶永礼半身高矮,弯钩鹰嘴尖利无比,一双鹰爪更是每一步都带着骇人的气势。 圆溜溜的鹰眼看向叶永礼和老太太时,透着藐视一切的王者威仪,可刚到奶团子跟前,竟双双将鸟头伏低,轻蹭着她的小身子。 像极了两个讨宠的鹰犬禽将! 老太太和叶永礼对视一眼,虽然已经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但还是忍不住震惊。 奶团子一手搂着一只鹰头,嘀嘀咕咕的和它们说了好一会。 随后,两只鹰就看向叶永礼,鹰眼瞬间流露出不屑。 第147章 朿掌柜哪里来的洋芋种子? 奶团的意思是让它们听这个大个子的话? 个子略高点的雄鹰信步踱到叶永礼跟前,围着他转了一圈,鹰眼里都是不甘。 想让它堂堂鹰王听令,起码得有几分本事傍身? 鹰王猝不及防的张开翅膀振飞悬空,双爪猛的朝叶永礼蹬去。 叶永礼身形趔趄向前,转身惊诧佩服的看着鹰王。 猛禽就是猛禽,果然猛劲十足!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一只鸟踹了? 鹰眼傲慢的眨了眨鹰眼,慢条斯理的梳理了下微微凌乱的羽毛。 这个人虽然冒着些傻气,但还算识相,表现也中规中矩,为了奶团子,它愿意纡尊降贵和他并肩作战一回。 鹰啼两声后,奶团子小脸漫上高兴,望向老太太,“姥姥,鹰伯伯、鹰婶婶,肯帮忙哒!” 老太太松了口气,赶紧将两只鹰请进了屋。 再说叶永忠和叶永孝两兄弟这头,一路不停歇的先到了岳平镇,找到了六个服了药的小厮,让他们加急备足了牛车后,一行人就朝郡城赶。 到城门口时,还是一如既往的祥和,车队被例行盘问了几句就安然进了城。 可刚进城,就迎面过来一队急冲冲的骑兵,直奔城门而去,“将军有令,关城门!!” 随着领头将领的一声长令,守门将士赶紧将进城的百姓劝散,巍峨的城门沉缓闭合。 六个小厮面面相觑,面上都有些胆战心惊。 叶永忠和叶永孝对视一眼,面色也透着复杂不安。 没想到将军令这么快就下来了,这次的战事果然来势凶猛! 好在已经进了城,不然被关在城外,他们想替妹夫做些什么也是不能够了。 兄弟二人不敢怠慢,赶紧吆喝着车队朝东城集市赶去。 许是将军不到危急时刻不想惊扰百姓,东城集市暂时还和平日里一般无二的熙攘热闹。 阵仗浩大的车队驶入集市的时候,又引来了一阵侧目。 领头的是叶永忠两兄弟的牛车,车前的鸵鸟分外惹人注目。 “瞧,是黄沙村叶家人!他们哪来的这么大阵仗?” “你忘了,他们现在可是白老爷的佃农,定是出来为白老爷办事来了,凭白老爷的实力,这阵仗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们这是要作甚?” “谁知道,跟上去看看呗!” 叶家兄弟对视,眼底有默契的喜色。 他们正担心此番用什么由头采买军饷,没想到百姓竟预先帮他们设想好了! 兄弟俩快马加鞭,直奔刘记粮铺而去。 “哟,这不是叶家的两位公子嘛,几日不见这是成了白家的鹰犬走狗啦?” 却不料在半道被拦了。 定睛一看,竟然是朿掌柜,身旁跟着一群同样拉着板车的小厮,正一脸讥讽的看过来。 叶永忠皱了皱眉,反讽道,“朿掌柜可真是身强力壮啊,上次被鸵鸟伤了臀,竟这么快就恢复了?” “哈哈哈!” 他的话引起周围一片哄笑。 朿掌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怨毒的看了眼拉车的鸵鸟。 等东家来了南辽郡,这几只鸵鸟他都要生煎活剥了当下酒菜! “别得意的太早,这笔账我在心头记着呢,迟早有一天会加倍还给你们的。” 朿掌柜一想到今日的收获,面上又露出些得意,“走,赶紧把洋芋拉回去!” 说着就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腆着肚子佯装离开。 洋芋? 叶永忠和叶永孝对视皱眉。 眼下刘记粮铺的洋芋定还没有卖完,百姓们刚买回粮种只怕还没有种下地,朿掌柜哪里来的洋芋种子? 叶永忠望向路边一个看看热闹的百姓,“这位大哥,你可知道其中缘由?” 声音故意拉的有些高,清晰的传到了朿掌柜的耳朵里。 朿掌柜故意透露一二,就是为了等叶永忠喊停自己,自己好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一把出口恶气。 没想到对方竟然随便拉了个路人问话! 他可不想被整的不上不下的,赶紧扭头狠狠朝那个被问话的百姓瞪过去。 百姓刚张开的嘴,讪讪的闭上了。 见状,朿掌柜得意的折了回去,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好气气叶家人,“你们以为” “走!出发!耽搁了军饷的事情,白老爷可是要拿我们是问的。” 朿掌柜刚开口,叶永忠就高声招呼车队离开,压根不准备听朿掌柜的只言片语。 “哈哈哈!” 见朿掌柜被屎噎了一样不上不下,围观的百姓又爆发出一阵哄笑,赶紧跟了上去。 军饷? 什么军饷? 他们可得跟上去好好看看。 朿掌柜见叶家人压根不把自己看在眼里,预备要抒发的那口气又生生的被憋了回去,难受极了。 可他也听出了叶永忠话里的蹊跷。 白老爷和军饷怎么又扯上关系了?得跟上去看个究竟! 于是乎,朿掌柜吊人胃口不成,自己胃口倒被高高吊了起来,本该扭头就走的,却不得不黑着一张脸招呼伙计们拉着板车跟上了叶家人。 很快叶家的车队就到了刘记粮铺附近。 排队买洋芋的百姓依然壮观,蜿蜒排出了三条街。 叶家的阵仗也不小,惹的排队的百姓纷纷张望过来,停靠好板车,叶永忠两兄弟就赶紧下车朝刘记粮铺门口奔过去。 佟掌柜也听到了动静,见是叶家人,赶紧把手中的事情交给了身边人,然后拎袍迎上来。 “叶家老大,老夫正准备忙完今日趁夜去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竟来了,倒省的我跑路了。” 叶永忠自然明白佟掌柜在担心什么,笑着附耳告知了几句,佟掌柜眉宇的担忧瞬间散去,“当真?那可就太好了!” 可眉宇舒展片刻又再度聚拢,低声道,“这件事先暂且不提,有件棘手事情必须知会于你。” 说着,佟掌柜就四处张望了一眼,然后声音压的越发低,将事情始末道了出来。 听完后,叶永忠两兄弟对视一眼,面上漫上浓厚的复杂。 第148章 本帅一声令下,十万铁骑定将踏平南辽郡! 难怪佟掌柜方才那般得意,确实该他得意。 是他们小瞧生意人的手段了。 原来佟掌柜这边四文一斤卖着洋芋,朿掌柜在对面直接也摆了方桌案子,大喇喇的做起了回收生意。 十斤以内的小数量洋芋,按八文一斤的价格回收。 若一次性出手十斤洋芋,价格足足翻了一番,十六文钱一斤,还附赠粟米十斤! 百姓们只要肯卖,相当于一转手就能赚一番甚至好几番的利。 虽然一张户籍只能买到十斤洋芋,但百姓们仍然抵挡不住这个诱惑,纷纷上前将自己辛苦排队买来的洋芋转卖给佟掌柜。 大多数百姓还是有远见的,只将手里半数的洋芋卖给了朿掌柜,至少还留了半数准备回家种起来。 还有些人,本身就忍不住这巨大的诱惑,自我安慰加上朿掌柜这边的怂恿忽悠,就将好容易买到的十斤洋芋全数转卖了。 短短两日,朿掌柜就收回了几千斤的洋芋。 眼下的行情,他自然是不会在南辽郡卖的,而是要运送到中原卖高价,昨天他收上去的那一波,只怕已经在去中原的路上了。 换做寻常粮食,他这样的做法就是未曾伤敌先自损一千,可若是洋芋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今刘记粮铺收上来的洋芋种子,刚够流通覆盖到整个南辽郡村落,本来准备下一批收上来,就立刻流通到中原百姓手上去。 没想到这个朿掌柜竟然来了个釜底抽薪抢了先机,眼下,即使他十六文钱把洋芋收回去,运送到中原,随便都能卖上几百文一斤的好价格。 就这样一边收一边卖,待叶家第二批洋芋收获上来,这中间的时间差足以让盛隆全获几万两的利! 佟掌柜唉声叹气道,“咱们费心费力的想为百姓做点事实,却不曾想让朿掌柜摆了一道,倒让盛隆全捡了个大便宜!” 东家宅心仁厚,所以才舍弃重利做这好事,可他们毕竟是生意人,若知道是这种结果,当初还不如直接把这洋芋运送到中原大赚一笔! 沉默了一会,叶永忠悠悠望向朿掌柜的方向。 果不其然和朿掌柜对视上,他满脸得意之色不加掩饰,眼底还有赤裸裸的挑衅。 叶永忠淡定的收回眼神,低声安抚,“佟掌柜别急,他们的洋芋能不能安然送到中原还不一定呢!” 说着他就附到叶永孝耳边,悄声说了好一通,叶永孝的眼眸一点一点被大哥的话点亮,听完后点了头就匆匆离开。 佟掌柜一怔,满脸不明所以。 “佟掌柜,这件事你不用急,交给我们来处理,今日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和你商议。” 说到此处,叶永忠拔高了声音,“买下我们黄沙村的白老爷可是个大善人,听闻守卫南辽郡的三军将士食不果腹,特差遣我来购粮充饷。” “百姓们拿洋芋转手获利,这违背了将军当初造福百姓的初衷,既如此,刘记粮铺剩下的所有洋芋我们都买了,直接送到军营充作军饷!” “佟掌柜,如此这般可好?” 佟掌柜眼神一转立刻会意,赶紧点头,也朗声道,“叶家大郎说的对极了,我们东家宅心仁厚,放着赚钱生意不做,就是为了遵从将军的命令造福百姓,可现在倒好,我们不辞辛苦登记造册,只为确保每个百姓都能卖到洋芋种,大家伙竟把将军和我们东家当冤大头!” 说着他就朝书案前的伙计扬手,“停下来,剩下的洋芋不零卖了,全数卖给白老爷送去充作军饷!” 此话一出,惊翻全场! 所有排队的百姓都慌了神! “佟掌柜,万万不可啊,我们绝不会把洋芋转卖出去的啊!” “是啊佟掌柜,都是先前百姓的错,我们是无辜的啊!” 蜿蜒的队伍骚乱一阵,百姓们一片惊呼哀求,有些竟原地给佟掌柜跪了下来。 看的佟掌柜和叶永忠心头微微不忍。 说起来百姓们也都无辜,造成眼前悲壮一幕的罪魁祸首,是利欲熏心的朿掌柜! 朿掌柜也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叶家和佟掌柜会突然整这么一出,察觉出不对劲,他赶紧使了个眼色招呼伙计们开溜。 “我知道大家伙都是无辜的,可事情已然生变,我们绝不会再拿善心替他人做嫁衣裳,冤有头债有主,大家伙要怪也只能怪那些利欲熏心的人!” 佟掌柜高声呼道,一番话瞬间点醒了排队的百姓们。 “都是朿掌柜搞得鬼,别让他跑了!” 见朿掌柜要溜,百姓们纷纷围上去堵住了他,嚷嚷着让他把洋芋留下,有些气不过的百姓,甚至还动起了手,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朿掌柜和伙计们的衣服瞬间就被拉扯的破烂不堪,任他们奋力解释,也无济于事。 最后群情激奋,百姓竟齐齐拥上去抢夺他们板车上的洋芋,只不过一瞬的功夫,朿掌柜的四车洋芋全部被一抢而空! 抢到手的百姓见好就收,一哄而散。 没有抢到手的百姓依然围着朿掌柜推推搡搡不肯离开,逼迫他把昨天回收的洋芋也交出来。 而这边,叶永忠和佟掌柜不理会混乱,已经商议达成了共识。 刘记粮铺剩下的两万斤洋芋,以三文一斤的价钱全部卖给叶家,刘记粮仓里所有的粮食也按照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全数卖给了叶家。 不止如此,佟掌柜还专门带着叶永忠到城里其他粮铺走了一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按照低于市价一成五的价格,洗空了郡城所有粮铺仓库里的粮食。 这头,朿掌柜被百姓们缠着动弹不得。 那一头,叶家带来的加上粮铺提供的,上百辆牛车马车正浩浩荡荡的朝东郊的军营驶去。 而此刻,东郊城门十里开外的荒漠,一黑一红两方军阵正虎视眈眈的对峙着。 红色军阵,竟是黑色军阵的七八番之广! 谁强谁弱一目了然,光看着就已经能分出胜负。 弘远身着银色铠甲,单手持枪,骑着战马屹立于黑色大军前驱,双眸似鹰隼般锐利,丝毫不惧的和红色大军前驱的统帅对峙。 “弘远将军,夏周朝廷丝毫不顾你们死活,你又何必豁出性命来为他们死守天下,我们可汗敬你是世间少有的虎将,如果你现在投降带军归顺我南蛮国,此战即刻休矣,如何?” “不然本帅一声令下,十万铁骑定将踏平南辽郡!” 红色军阵的统帅身躯威猛,胯下战马更是高大壮硕,粗狂的声音加持着内力,贯穿黑红双方所有兵将耳朵。 第149章 鹰军助阵!! 面对如此强敌,夏周三军将士心底,怎么会不生胆寒。 所以他们不看任何,不听任何,无论身处军阵的任何方位,都越过重重阻隔,眺望向阵前那道屹立于战马之上的挺拔身影。 那断臂上的红章,是助他们驱散恐惧的信仰和力量。 “朝廷负我三军固然可悲可恨,但我三军战旗永姓夏周!” “主可易,国姓不可易!” “且我们想护的,是身后苦海挣扎的百姓!是三军将士重如性命的亲人!” “即便你十万铁骑又如何!践踏我三军血肉,可!辱没我三军英魂烈骨,难!!” “休要废话,尽管来战!” 铮铮铁腔,荡回荒疆。 弘远眉肃眼厉,话音落,长枪舞。 枪尖直指南蛮军统帅! “尽管来战!” “尽管来战!!” “尽管来战!!!” 他身后,三军皆热血,嘶吼皆破喉,雷霆之声,似要荡平南蛮敌军。 南蛮统帅面色黑沉,横眉冷讽,“不自量力!” 厚掌一挥,“杀!” “杀!!!” 红军先锋铁骑,瞬间蚁冲上前。 弘远当即下令,“剑盾!摆阵!” 铁步霍霍,千名精锐瞬间上前一丈,垒盾防御。 “弓箭手预备!” 弓满箭张,蓄势待发。 “放!” “咻咻咻!” “再放!!” “咻咻咻咻!!” 顷刻间满天箭雨,却也抵挡不住南蛮铁军一浪叠一浪的涌来。 不过半盏茶,无数避开箭雨的铁骑已经到眼前,冲破盾阵,生生把黑色军阵撕开了一道豁然血口。 瞬间兵戈将咆,厮杀成一片。 纵有无畏傍身,但夏周和南蛮的兵力到底悬殊太大,南蛮军阵的边翼包抄围攻而来之时,俯瞰之下,犹如兽口吞食! 鲜血飙溅,肢骸乱飞,一时间遍地惨叫哀嚎。 不过半个时辰,弘远一柄长枪已经杀敌上百,银色盔甲已然鲜红,分不清是敌人还是他自己的,胯下的战马也已经伤痕累累,马蹄开始趔趄不稳。 一波又一波的敌人潮涌而来,杀了一个,扑上来两个,杀掉一双,又围上来一堆。 长枪凭借本能挥的密不透风,弘远甚至没有空隙抹去糊住眼眸的血幕,只能靠着搏击厮杀的力道震散遮挡视线的血滴。 目光越过敌潮,他看见南蛮统帅在战马上泰然正坐,任周边战声如何喧嚣,他也不用动一兵一刃。 两军形势如何,从双方将领的处境就能看出高低。 此次十万敌军突然压境而来,定是集结南蛮所有兵力,为的就是迅猛强攻,一举破了夏周边防。 只要破了守卫辽疆的霍家军,直捣夏周京城就如探囊取物! “将军小心!” “将军!” 围上来的敌军越来越多,弘远胯下战马直接被削断四肢,他轰然从背摔落。 周边霍家军纷纷惊呼出声,想救将军的心仿佛想挣脱胸膛跳跃过去,现实却是他们个个被数十个敌人圈围,压根自顾不暇! 摔落下来的时候,弘远有一瞬的失力,恍惚之中竟透过千军万马,听到甜宝的脆声。 “弘远叔叔,宝来帮你啦——” 明知是幻听,但仿佛一瞬间就给他累到脱力的身体注入无限的力量,落地瞬间,他借力狠狠将长枪扎进土地,以长枪为桩,双腿悬空飞踢向簇拥砍来的大刀。 “哐哐当当——” 一圈下来,敌人的大刀四下飞散,弘远瞬间给自己搏得一线生机。 可仅是一线生机而已! 很快就有更多的敌人蜂拥扑来。 南蛮统帅见弘远被自己的兵将淹没,瞬间猖獗大笑,“哈哈哈!什么辽疆战神,什么断臂红章!不过尔尔……” “啾——” “啾啾——” 数声尖锐破空的鹰啼,瞬间淹没了南蛮统帅的得意猖獗。 南蛮统帅惊诧抬头,还未反应就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一个庞然巨鹰俯冲掠过,南蛮统帅的虎躯立刻从战马翻身跌落。 “啊啊啊——我的眼睛!” “啊——” 随紧跟着,南蛮统帅身侧的几个副手全部跌落下马,发出凄厉惨叫。 正缠斗的如火如荼的两方兵将听闻异变,纷纷顿下兵戈,下意识抬头张望。 !!!! 只一眼,所有兵将全数惊成了石雕。 天空之中飘来一团浓黑乌云。 乌云速度迅猛,顷刻间已经从高空坠落而来,随之而来的是羽翅振飞卷起的劲风。 不! 那不是乌云。 是老鹰!! 成千上万只老鹰!!! 正俯冲如箭的朝地上的兵将猛扑而来。 “啊啊啊啊——” 这一刻,所有兵将都忘记了自己在厮杀,下意识挥刀朝空中砍去。 本来身中数刀,单手举矛被十余把大刀压顶跪地的弘远,突觉压劲卸去。 抬头就看到敌人正手忙脚乱的对付突降的老鹰。 见此一幕,弘远心中震惊,瞳孔不可置信的扩张开来。 他下意识想站起来抵御猛禽,却周身巨疼,无力起身,只能眼神戒备的紧盯着不停掠过自己头顶的老鹰。 很快,他就发现了蹊跷。 老鹰攻击专一,只针对南蛮红军!! 而且爪爪精准,都是直掏敌人眼脸而去,战场上瞬间声声哀嚎惨叫。 夏周其他兵将也发现了异常,杵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老鹰们一对二三,尚且游刃有余的攻击着南蛮军。 它们虽身形庞大却异常灵巧,每每都能避开南蛮军的大刀,且三两爪就能抠出他们的眼球,然后便狠啄他们握刀的手,让兵器掉落满地。 南蛮军接二连三的成为毫无反击之力的瞎兵。 虽不明所以,但弘远瞬间反应过来什么,撑着长矛起身,高声下令,“霍家军听令,杀啊——” 喝声用尽全力,瞬间将痴愣的霍家军唤醒,赶紧扬刀,开始手起刀落的疯狂收割敌军的头颅。 弘远看着不远处的南蛮统帅,拖着伤体,越过兵戈,一步一步艰难走过去。 虽有鸟兽帮衬,但屠戮十万大军也何其艰难,擒贼先擒王,必须取了对方将帅的首级,方能不生异变,迅速退敌休战。 可他伤的实在太重,腹部有一刀伤几乎有开膛破肚之深。 没走两步他就再次轰然跪地。 第150章 军医不够,军药用尽! 弘远死盯着前方,视线却不受控制的开始模糊。 只差一点了! 握枪的手紧了紧,牙关也青筋暴露,准备再次蓄力起身,却被一个飞身过来的人影轻压住肩膀,“妹夫莫动,我来助你!” 弘远抬头,就看到一个娴熟高大的身影,已经朝南蛮统帅的方纵跃厮杀而去。 好似叶家三郎。 他为何会出现在战场? 他方才喊自己,妹夫?! 弘远只觉脑中一道惊雷劈过,瞬间意识全无,昏死过去。 浑浑噩噩之间,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辗转颠簸了许久,终在一方柔软之中安定下来。 伤口时而剧痛时而麻木,浑身像是被重石碾压,炙火烫烤,痛不欲生。 “弘远叔叔……醒醒吖——” 意识飘渺之中,甜宝的哭喊不真切的声声传来。 弘远想应一声,想睁开眼睛看一眼他的孩子,奈何眼皮宛如千斤重,用尽全力也无济于事。 随后,有清凉渗入嘴里,微咸中带着悲伤的味道,弥漫至身体的每一寸。 咸味源源不断的持续了好久,随之而来的,竟是他的痛楚奇迹般开始消散。 再最后,他就全然陷入黑暗,百事不晓。 “姥姥,弘远叔叔,咋还不醒?” 奶团趴站在床边,小手拉着塌上弘远的手指不放,眼睛通红的像兔子。 姜老太太看着被封老缠裹成粽子的弘远,心口隐隐作痛,安抚甜宝的声音却慈和有力,“宝,不怕,你师祖爷爷方才已经探了脉,弘远叔叔就是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他一定会醒来的。” 奶团子抽了抽鼻子,懂事的不再追问,趴在床边,大眼不眨的盯着弘远的眼睫,两只小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指,不敢松开分毫。 双胞胎安静的守在妹妹身侧,也期待床上的叔叔赶紧醒过来。 这样,妹妹就不用伤心了。 叶永忠站在床边看着浑身绷带的弘远,眉头紧拧,眼里的震惊和痛惜久久不曾散去。 叶永礼把弘远带回来的时候,像是从血池里捞上来的一般,原本就破烂的铠甲被砍的处处豁口,铠甲下的身躯更是血肉翻飞惨不忍睹。 老旧伤痕叠加,足有百处之多!! 他受的苦,遭的罪,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百倍千倍。 就是这样一副残破的身子,盛装的英魂,却是重如泰山。 甜宝护住不仅是自己的父亲,还是夏周百姓的英雄! 夏周东郊军营。 整个营内篝火通明,不断的有被抬回营地的伤兵伤将,源源被送到军医帐处。 四方军医帐早已经被塞的满满当当,后头被抬回来的受伤将士,只能暂时安置在营帐之外的荒地上。 虽然缺了胳膊少了腿,纵然浑身浴血看不清人形,还得不到及时救治,承受着非常人能忍受的痛苦,但是将士们心中却无比踏实,哪怕当即死去也觉得值得。 这一次,两万霍家军对战十万南蛮敌军,他们早就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 可这样战死沙场是无可奈何的,是死不瞑目的。 因为一旦他们战死,敌军的长枪大刀就会挥向城内百姓,他们自己的妻儿老母亦会成为刀下亡魂。 可天降神迹! 竟有千上万的鹰军助他们灭敌! 不过半日功夫,鹰军配合两万霍家军,将十万南蛮子全部歼灭。 这一战,南蛮子是倾尽了全力的,十万兵将全军覆没,足矣让南蛮元气大伤,没有个五年十年的休养生息,休想再犯南辽郡! 所以此刻他们若能得到救治,是大幸,若得不到救治,也能死的瞑目安心! “熊将军,军医不够,军药也用尽,这可如何是好啊!” 军帐外头,一个年方三十岁的军医,一脸痛惜无奈的向副将阐述现实。 看着遍地的伤兵都在压抑的痛苦哀嚎,他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熊将军胳膊上也是鲜血淋漓,苍白着一张脸,勾出一抹无奈的笑,“黄大夫,力所能达的范畴,你能救一个是一个,不必焦急。” 焦急也是枉然,眼下处境,一切听天由命便是。 “将军说的是,黄大夫,不用在我身上费力气了,等我咽了气,若有机会,还劳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我的母亲……” 一个满脸满身血的士兵费力的从怀里深处掏出来一个荷包,血迹遮挡的面孔,透着十五六的稚气。 黄大夫眼眶微红,赶紧接了过来,“小哥,别说丧气话,你伤的不重,我这就来替你包扎。” 说着就开始探查小士兵的伤情,想竭力挽救什么。 军医是最辛苦高危的职务,没有大夫愿意来前线。 他亦是! 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强行被征兵,他就毅然决然的跟着孩子一同来这前线了。 这里的军医大都和他情况一般无二。 一开始都是为了亲人孩子,最后见到这战场的惨烈,也就不忍抛下三军离开了。 黄大夫自己的儿子第二次上战场就没了,所以他比所有人都希望,眼前这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士兵能活下来。 他伤的不重,就是失血过多,只要有止血补血的药物便有生机,可营帐之内所有的药材已经用尽了。 黄大夫红着眼眶,奋力的扎住了血流过猛之处,随后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士兵的脸上慢慢变得苍白。 濒临死亡的小士兵竟朝他扯出一丝笑,像是闲话,又像是安慰,“听说将军被家人救走了,若他安然无恙回军营,烦请黄大夫到时候去万人冢知会我和兄弟们一声,好让我们安心” “只要将军没事,咱们南辽郡就固若金汤,我老母亲也勉强能暗度晚年,眼下日子苦是苦了点,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越说声音越小,小士兵终是疲累的闭上了眼睛。 黄大夫探着他逐渐微弱的脉搏,伸手摸了把眼泪,无力的凝望着夜空。 老天爷啊,既然你能派鹰军助他们获胜,也请你发发慈悲,让这些伤兵活下来! “报——” 急促又带着激动的高声通传,瞬间穿透的整个军营,也打断了黄大夫的祈祷。 第151章 我要去城里医馆抢大夫! 紧跟着,一个士兵一路狂奔跑到军医帐跟前,扑通单膝下跪朝熊副将禀告,“熊副将,将军的小舅子送药来了!就是那个取了南蛮统帅首级的英雄好汉!” “啥?当真?” 熊副将本来虚弱的坐在地上缓气,闻言直接弹站起来,“快快请他们进来!” “不不,我和你一起去!” 说着就跟着士兵,欣喜若狂的朝外迎去。 黄大夫高兴疯了,起身来回激动的踱步搓手,“太好了,有药了!有药了!” 军营里的军医,还有痛并清醒的士兵们闻言,个个面上都漫上生的希望。 他们有救了吗? 眼瞧着熊副将殷切激动的把几辆牛车迎进来,黄大夫赶紧俯身轻轻拍了拍小士兵的脸,“小哥,你听见了吗?有药了,咱有救了!” 闻言,小士兵眼皮下的眼球滚动了一下,嘴角也牵出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 黄大夫眼眶有些酸,焦急的眺望出去,他很清楚,光这两个细微的动作,这孩子已经用了全力了。 “封老,叶三郎,亏得有你们这些大义之士,不然我们这些兄弟,可就都只能等死了啊!” 说话间,熊将军和叶永礼疯老头一行已经到了军帐前。 叶永礼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眼前的惨况惊的灵魂震撼。 营帐外面的地上,无数伤兵就那样躺在硌人的荒漠碎石上,个个都像是血池里捞出来的,痛苦的低呻从四面八方而来,密密匝匝的钻进耳朵里。 光看着听着,身上就跟着抽疼起来,何况这些真正受伤的士兵,该是何其痛苦。 “爷爷,别愣着了,快,快帮忙!” “叶三哥,快来给我搭把手,这个士兵伤的好重,必须马上施针止血!” 封老和叶永礼皆震撼失神,被封紫君急促的声音惊醒,赶紧加入抢治伤患的行列。 此刻军医们也已经忙做一团,熊副将也赶紧召集了后勤兵,和几十名完好无伤的士兵在营帐外候着,听军医的吩咐,支起了十余口大锅开始熬麻沸散和止血汤药。 “不行啊,伤患实在是太多了,光凭我们几个压根不行!” 封紫君看着满地伤兵,第一次觉得一人之力太过渺小。 几千名伤兵的生命正在流逝,可能救命的大夫连带自己和爷爷却只有区区十个,就算动作再快,也来不及从阎王爷手上抢人头啊! “姑娘,你先救病重的,我、我这点伤挺的住!” “对,你先救刘三,他断了腿已经失血昏厥了!我命硬,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姑娘,你别心急,能救一个是一个,救不了我们认命!” 见封紫君着急,伤兵们纷纷出言安慰,可话虽如此,个个眼底的求生欲却掩盖不了。 封紫君眼眶红了,不再说话,提了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下针止血。 她一个伤患都不想放弃啊! 封老方才还舍不得呢,因为叶家让他把家里所有的药拉到军营里来救急,里面可是有他的药种! 可眼下,那些不甘的情绪全没了,他凝着一张脸,飞快的从瓷瓶里倒药丸,挨个给每个伤兵嘴里塞止血药丸。 叶永礼看着满目的殷红烂肉简直无从下手,脑中飞快的想了一圈道,“紫君姑娘,你先尽力医治,我去城里跑一趟!” 说着不容封紫君应声,就朝熊副将抱拳,“将军,还请你派些精兵和马匹给我,我要去城里医馆抢大夫!” 事在人为,他不懂医,在这里横竖帮不上太多忙,还不如搏上一搏,哪怕抢来一个大夫,也能多救数十条人命! 闻言,熊副将一怔,随后就激动一拍腿,却忘了胳膊有伤,瞬间疼的龇牙咧嘴。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好好好,跟我来,我立刻给你安排!” 说着就便吆喝边急冲冲跑出去。 伤兵们被这诙谐的一幕逗的个个忍不住想笑,却不曾想纷纷扯痛了伤口,整个营地瞬间一片抽气哀嚎。 满营的悲沉,瞬间松快了一些。 看着平日鲁莽冲动的叶三哥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封紫君眼底瞬间亮晶晶,随后又掩了些下去,“这个主意好,眼下多请来一个大夫,那就是多救一条人命,叶三哥,我们在营地等你回来!” 叶永礼郑重点头,转身快速追着熊副将而去。 封紫君只深望了远去的背影一眼,就匆匆收回来,再次投入到紧张的抢治中。 是夜。 本已宵禁的城门突然被打开,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踏击出让人心惊胆颤的脆声。 今日荒漠外两国对峙的庞大场面是遮掩不住的,早就传遍了郡城。 郡城百姓白日里就已经吓破了胆,关门闭户不敢出来。 十万敌军打两万霍家军呐! 怎么打的赢呐! 一旦霍家军全军覆没,南蛮敌军随时都可能攻进城来。 马蹄铮铮,惊醒了本来就浅眠的百姓,胆大些的都从枕头边取出了称手的东西浑身戒备着。 定是敌军攻进城来了! 却不曾马蹄声渐行渐远,并没有想象中破门而入的烧杀抢掠。 随后,郡城三所医馆附近的百姓,都听到医馆大门被叩的哐哐作响,闹出来的喧哗动静让人头皮发麻。 约莫一个时辰后,整个郡城才再次安静下来。 竟不是敌军攻城?那是发生了什么? “甜宝” 黄沙村叶家,叶永礼和叶永孝的房间里,嘶哑又微弱的声音微不可闻的轻撕静夜。 两双眼睛同时在黑夜里猛然睁开。 睡在地铺的叶永忠屏息听了一会,没有发现动静,觉得是自己幻听了,刚准备合眼,就听到窸窸窣窣脚步声快速逼近房间。 他赶紧翻身坐起来,摸索出枕边的火折子刚吹亮,就看见甜宝正摸索着准备进屋。 “甜宝,你怎么醒了?” 看见奶团子光着脚,只穿着里衣,叶永忠赶紧上前把她抱上自己的地铺褥子上站好。 火光里,甜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的弘远,“叔叔刚叫宝了。” 闻言,叶永忠面色一怔,心底瞬间涌上一股酸楚。 自己就在弘远身侧睡着,都没听真切,可甜宝相隔一个房间却感觉的如此清晰,这就是血脉感应吗? 第152章 宝在,坏蛋不敢来! “甜宝” 床上的人似乎又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喊,即使叶永忠现在清醒着,也听的有些恍惚。 可他怀里的奶团子小身子一震,立刻就挣扎下来,哒哒跑到床边,“叔叔,你醒了吗?宝在介!” 说着小手就够过去,拉住了弘远的手指。 叶永忠赶紧拉了自己的外衫,上前把奶团子裹上,见她光脚,干脆将她抱到床沿坐下。 随后拿着火折子伸到弘远面前,只见弘远眼皮滚动,似有醒来的征兆。 叶永忠和甜宝各自紧张的盯着弘远的眼睛,甚至屏住了呼吸。 “甜宝,你没摔着” 老太太着急的追到屋里来,见甜宝好生生的坐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她睡的正沉,奶团子突然从她身上爬过去翻下床,吓的她魂都出窍了。 听到姥姥的声音,奶团子的眼神才从弘远面上挪开望向老太太,“姥姥,甜宝错了,可叔叔喊宝了。” 说完,她又把头扭回去,正好对上弘远漆黑的眼眸。 大眼睛呆了一瞬,随后就亮如星辰,“叔叔,你醒啦?” 奶团子整个小身子直立起来,小脑袋伸着探过去,激动都要从眼睛里掉到弘远脸上了,“叔叔,你喊宝,宝听到啦!你想喝水水叭?饿了叭?” 看着眼前的小脸,弘远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以他的伤势,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定是弥留前的幻象,那他别无所求,只期盼这幻象能多维持一会。 “弘远,你醒了?太好了,老大,别愣着,快去给你妹夫倒碗热水来。” 老太太也激动的凑了过来,赶紧对身侧更激动的儿子道。 叶永忠刚猛站起来,屋外就传来苏玉莲的声音,“忠郎,别慌,我来倒水!你快些把油灯点上。” “哎好好好——” 两口子一阵喧闹激动。 弘远眼睫微颤,这幻象未免太奢侈了些。 甜宝小脸又凑近了些,小手忍不住轻轻摸摸弘远的脑袋,“叔叔,不怕了嗷,你看,宝和姥姥都在。” 软乎乎又温热的触感,很真实。 弘远眼底泛上湿意,一瞬不瞬的盯着奶团子,生怕下一刻就眼前一黑看不到了。 虽然叔叔不说话,但是叔叔一直看着自己,奶团子心里就很踏实很踏实,小小的嘴角弯弯的,小手小心翼翼的一会摸摸叔叔的头,一会摸摸叔叔的脸,最后傻乎乎的咧着小嘴,很轻很轻的摸了摸叔叔的嘴巴又飞快的缩回来,“叔叔,嘴巴疼叭?那就不讲话!” 眼泪瞬间涨满眼眶,弘远的嘴角却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真好啊。 这算老天对他戎马三载的奖赏,他很喜欢,感激不尽。 身侧的手动了动,好想握住闺女的小手,可又不敢动,生怕戳破了眼前过于真实的幻像。 “妹夫,你身上还疼吗?我们现在要喂你喝些热水,要扶你坐起来才行。” 叶永忠探身上前,满眼关怀的问道。 弘远眼神艰难的从奶团子脸上挪开,望向叶永忠的时候,漫上一层疑惑。 妹夫? 随后他释怀的勾了勾唇,是啊,和闺女相认,和叶家认亲,是他临死前的执念,难怪大舅哥的声音如此真实。 “娘,妹夫这是什么情况?不会是” 失忆了? 叶永忠担忧的望向老太太,虽然没有伤到脑子,但是失血过多导致失忆呆症,也是有的? 老太太看着弘远又将眼神挪到奶团子面上,嘴角的笑,似乎竟透着些安详。 她瞬间会意过来什么,正声道,“弘远,你没死,眼前一切也不是幻觉。” 果然,弘远的眼神一震,不可置信的望向老太太,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叶永忠和苏玉莲对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 弘远这是觉得自己死了?看到的都是幻觉,也难怪,这么重的伤,觉得自己不可能还活着,这才是正常反应! “若不信,你摸摸甜宝,看看她是不是真实的!” 老太太声音放轻柔了些,看着女婿这副模样,只觉得心酸无比。 弘远咽了咽喉咙,但还是颤抖的抬起了手。 甜宝见状,小手主动过去,主动拉起叔叔的手,放在自己肉乎乎的脸蛋子上揉了揉,大眼睛眨巴着认真,“叔叔,看,宝是真的吖——” 叔叔以为自己在做梦吗? 难怪叔叔不说话吖。 叔叔的手和娘亲的手一样扎呢,但也和娘亲的手一样温暖吖! 弘远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早已经蓄满的泪骤然从眼角滑落,然后一滴接一滴,像泄洪的水源源不断。 见状,老太太忍不住背身摸起了眼角,叶永忠夫妻的泪也溢了出来。 奶团子小眉头皱了起来,赶紧伸手去揩弘远的眼泪,“叔叔不哭嗷,不怕哒,宝在,坏蛋不敢来!” 小小的鼻子里酸酸的,使劲瞪大眼睛忍着,才没有瘪小嘴。 宝不能哭哒! 哭了叔叔肯定以为宝也怕坏蛋,那叔叔就会更害怕! 弘远的喉咙瞬间哽咽的不像话,紧抿着唇才不至于嚎啕出声。 本应该哭声汹涌,却因为泄口被压抑,只能通过颤抖的身子抒发。 甜宝再也忍不住了,在泪豆豆快落下来的那一刻,赶紧把小脸扎进了叔叔的怀里,只敢小声的抽泣。 叔叔一定很怕很怕很怕。 是宝知道的那种怕。 老太太和叶永忠夫妻也终于压抑的哭出了声。 双胞胎不敢进屋,站在门外,手拉着手给彼此安慰。 屋里发生的一切让他们明白,弘远叔叔,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过了许久,屋里滔天的悲喜才散去些。 弘远手掌下是甜宝毛茸茸的小脑袋,眼底印着叶家人。 他艰难发声,“婶子,我” 我是甜宝的父亲,是您的女婿,您愿意认我吗? 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头。 以前他在那个家说过太多恳求软话,每一次换来的都是嘲讽鄙夷打骂,从没有一次例外。 长进骨子里的卑微,永荷好容易才帮他剜出来,他不想让它再有丝毫生根发芽的迹象。 “我知道。” 老太太靠近两步,满脸认真的说,“永荷左肩有个暗红胎记,所以,你是永荷的丈夫,甜宝的父亲,我的女婿,这件事无可怀疑。” 第153章 甜宝的懂事乖巧是有源头的 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 弘远眼底刚生出的两分冷硬,瞬间被打散的无影无踪,震惊叠浪而起。 老太太的眼眸,异常慈软,嘴角是坚定而温和的弧度。 叶永忠两口子通红的眼底,也是满满的痛惜和接纳。 老太太笃定认可的话,连同着他们暖人心的神色,像一簇火苗,点燃了弘远心中,早已被钱王氏践踏成灰的亲情渴望。 “谢谢” 眼角的热泪滚下,弘远声线嘶哑颤抖,“谢谢。”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不知所措的感激。 果真是永荷的亲人,毋庸置疑。 因为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善良和救赎人心的力量。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老太太轻声道,“什么都不用说,我们都明白,来,先喝些水润润喉。” 她话音一落,奶团子就懂事的爬到弘远里侧给大人让开了位置,叶永忠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弘远扶坐起来,以自己的怀抱做桩支撑着他。 老太太接过水,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将水喂送到弘远嘴边。 苏玉莲则不远不近的站着,面上露出了些欣慰。 不过是一碗再寻常不过的热水,可弘远却觉得胜过世上最甜的蜜。 手心里还握着甜宝软乎乎的小手,此刻于他来说,万金不换。 “你大伤未愈,不宜大悲大喜,眼下什么都无须多想,只需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不是孑然一身了,不要让我们这些家人担忧才是正理。” 喂完水,叶永忠小心翼翼的把弘远放平,老太太替弘远掖了掖被角,“好好睡觉,好好养伤,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倾吐叙旧。” 弘远点头,眼底一片宁和乖顺,虽然不舍极了,但还是松开了奶团子的小手。 老太太微怔,眼底若有所思。 永荷本就是个善良懂事的,弘远更甚。 甜宝的懂事乖巧是有源头的。 这一夜,叶家一片宁和。 另一头的军营里,却是生死时速。 叶永礼不负所望,城里三家医馆的大夫、捡药伙计,全数让他带到了军中。 拢共十二个大夫,二十三个伙计,从马背上被拎下来的时候,个个都是脸色苍白,一阵弯身狂呕。 方才马儿的奔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太快了,他们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待大夫伙计们恢复片刻,叶永礼就急急抱拳,“今日唐突各位实在无礼,日后责骂也好打砸泄愤也好,我全数接受,绝不反抗。” “今日,霍家军为了一城安危,硬以两万军力退了十万敌军,伤亡太过惨重,军营只有寥寥十个军医,压根救治不过来,眼下每一瞬都有重伤的士兵消亡,时间紧迫,所以在下只能先将大家伙强行掳来再做解释。” \"医者仁心,还请大家速速挪步,随我去营帐抢救保家卫国的伤兵。” 大夫们都不是傻的,今日本来就知晓了两军对战的消息,到军营门口时,他们其实就已经猜出了几分。 定是霍家军伤亡惨重,军医不够了! 果不其然! 大夫们面面相觑,不容多想便招呼伙计们跟上了叶永礼。 这群大夫伙计里头,可不都是仁心仁义的,有自私傲慢的也有嫌脏怕累的,可眼下所有人的步调都出齐的急迫。 南辽边疆的军况,每个百姓都很清楚,他们又何尝不明白,这几年朝廷对荒疆不管不问,徐太守又贪得无厌,若不是有霍家军掣肘一二,南辽郡早就哀鸿遍野饿殍遍地了。 而且霍家军就算自耕自种,也从未仗权抢夺百姓半分口粮,眼下进城把他们掳来,定是被逼到了绝境! 霍家军不能亡! 否则南辽郡的百姓就如同失去了抵抗刀枪的保护盾,覆灭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所以,无论大夫们自身品性如何,眼下都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尽己所能,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叶三郎带大夫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 军医和伤兵们看到浩浩荡荡朝营帐奔来的叶永礼一行,纷纷沸腾了。 封紫君额头大汗密布,正奋力的扯开伤兵铠甲下的衣服,欲找穴行针,虽来不及抬头,但是唇角却弯起了欣慰的弧度。 他果真不负众望! “紫君,我来帮你!” 随着叶永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双大手接替封紫君,撕开了伤兵的衣服。 封紫君看着一夜之间成长起来,变得沉稳有章法的男子,心口抑制不住快跳了一瞬。 不过只失神片刻她就恢复清明理智,手里的银针稳准的扎进了已经裸露出来的穴位。 有了医馆大夫的加入,伤兵营的形势一下子缓解了很多,黄大夫是最有经验的军医,一边救治,一边高声教授大夫们辨别轻重缓急,按危急程度救人。 医馆的伙计们也加入了配药熬药的环节,让因为不识医药而手忙脚乱的士兵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大家各司其职,紧迫却有章法的和阎王爷抢人命。 这一夜,亦是一场硬战。 黄沙村叶家。 弘远以为自己醒的很早了。 殊不知有人比他醒的更早,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床边趴着三个小脑袋,都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 “姑父醒了!” 见他睁眼,双胞胎对视一眼,赶紧兴奋的跑出去知会大人去了。 只留甜宝激动的在床边蹦高,大眼睛里都是不确信和期盼,“叔叔,是甜宝的爹爹吗?” 闻言,弘远瞳孔地震,赶紧撑起身子和甜宝对视,“你愿意叔叔做你的爹爹吗?” 定是婶子定是岳母昨晚对甜宝说出自己的身份了。 可甜宝自打降生,自己没尽过一天爹爹的职责,她在那个家艰难求存的时候,自己甚至不知道世上有她的存在,更别说护她疼她。 他知道自己不配爹爹二字,但是却忍不住奢盼。 第154章 这样懂事的闺女,真的是他配拥有的吗? 甜宝眨了眨大眼睛,毫不犹豫点头,“愿意吖——姥姥说,除了娘亲,爹爹会是最疼宝的人。” “爹爹,会比姥姥还疼宝吗?” 奶团子歪着小脑袋,欢快期待的望向弘远。 姥姥和舅父们对宝很好很好很好了,如果爹爹比他们还疼宝,那得是多好吖? 那宝就是天底下最最最幸福的小孩了叭! 热泪滚滚落下,八尺男儿握着奶团子的手忍不住颤抖,“爹爹很想很想疼甜宝,可爹爹却没有……” 非但没有疼过闺女一丝一毫,也没能护住妻子。 挨刀流血不曾掉过一滴泪,这一刻弘远却因为负疚泪流不止。 奶团子踮起脚,伸出袖子,认真的给弘远擦着泪,“爹爹不哭,姥姥说了,爹爹当大将军,不知道有宝。” “宝还小吖,爹爹以后,有很多很多时间,疼宝哒!” “对不对?不哭哒啦!” 自从昨晚知道弘远叔叔是自己的亲爹爹,奶团子就激动的一整晚没睡踏实。 坏哥哥有爹爹,村里小哥哥小姐姐都有爹爹,大哥哥二哥哥也有爹爹,就宝没有爹爹。 就算有三个舅父疼宝,宝还是很羡慕大哥哥二哥哥有爹爹可以喊。 白叔叔想当宝的爹爹,宝很想答应哒,可他当了爹爹,就不让宝天天和姥姥在一起了,那可不行! 奶团或许没意识到,同样是认爹,到了白叔叔那里就有种种设限,而面对眼前的弘远,却压根没想过,以后会不会被这个爹爹带离姥姥身边,小小的心只有控制不住的激动和雀跃。 这个中差别,许只有血缘可以解释的清。 甜宝的懂事宽慰让弘远心口胀的越发厉害,“嗯,爹爹以后会用一辈子来疼爱甜宝。” “甜宝,你想让爹爹为你做什么?” 活下来,真好。 还能为自己闺女做点什么,也真好。 奶团子一怔,然后咧开了小嘴,“宝让爹爹做什么,爹爹都答应嘛?” 弘远连连点头。 心掏出来给闺女,他也毫不犹豫。 奶团子歪头想了一会就兴奋道,“那……那宝想天天喂爹爹吃饭,可以叭?” 弘远一愣,瞬间窝心到失语。 这样懂事的闺女,真的是他配拥有的吗? “好,甜宝说什么,父亲都依你,只要甜宝开心!” 边说,他边下意识支撑着坐起来,随后却猛然顿住。 为什么没有痛感? 别的伤暂且不提,腹部的伤可是几乎贯穿了,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不可能恢复到一点痛感都没有。 身上被缠的严严实实,弘远下意识摸了一圈,还小心翼翼的在伤口处按了按,眼底瞬间涌上不可思议。 按着虽然有一丝痛感,但也不明显,绝不是重伤该有的感觉。 难不成他已经百事不晓得昏睡了几个月? 奶团子看见弘远的反应,微的大眼睛心虚的闪了闪,“爹爹,宝去给你端饭饭!” 说着就转身要到堂屋去。 却被弘远拉住了小手,“甜宝,爹爹睡了多久?” 奶团子只好转身,“爹爹,睡了一晚吖!” “那……那是谁救了爹爹?” “呃……是祖爷爷吖!” “祖爷爷是谁?” “就是宝的祖爷爷吖,救人很厉害很厉害的!” “……” 弘远有些恍然失神。 甜宝嘴里的祖爷爷,应该是那个古怪脾气的老者,他莫不是什么仙人,给自己喂了什么肉白骨的灵丹妙药不成,否则自己的伤没有半年,也要个月才能恢复如初啊! “孩子,你醒了?好的很,你大嫂刚把粥熬好。” 父女俩对话才落音,老太太端着碗笑着进了屋,“封老说你不宜吃的太荤,所以你大舅哥天还没亮就去镇里买了粳米回来,让你大嫂给你熬稀粥。” “你大嫂觉得一点油荤没有,吃了没力气,硬给你剁了一点肉糜一起煮了。” “来,娘来喂你!” 老太太坐到床沿的板凳上,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奶团子的小脑袋。 娘? 弘远眼底一震,耳朵和胸口都有些酸胀。 只有打心眼里认可接纳他,才能喊的这般朗朗顺口! 他明明是钱家的大儿,努力一辈子,却始终被当做外人,噢不,只能称的上下人和奴隶。 可到了叶家面前,全然不在乎认亲这种形式,已经自然而然的把自己当做了一家人。 “姥姥,爹爹说了,让宝喂饭饭哒!” 奶团子扒着姥姥的腿,小脸透着殷切和开心。 “噢?” 老太太笑望向弘远,见他红着眼眶点头,立刻应下,“成,我们甜宝可真棒,这么小就知道侍奉父亲了,真是好样的!” “兴文兴武,快来帮妹妹一起侍奉你们姑父!” 老太太乐呵呵的一声喊,两个小子立刻奔进了屋。 “这碗有些烫,你们帮妹妹端着,由妹妹来喂你们姑父。” “知道了祖母!” 双胞胎连声应下,纷纷朝弘远扬了个大大的笑脸,“姑父!” 弘远赶紧也朝孩子们笑开,“辛苦两位小侄儿。” “姑父,你最不用和我们兄弟俩人客气,尽管把我们当儿子使唤就好了。” 叶兴武崇拜极了眼前的将军姑父,拍着胸脯激动表态,“我们甘愿给姑父做任何事情的。” 爹娘说了,将军姑父是天大的英雄,自己好学武术,若多跟着将军姑父待一块耳濡目染,以后也能成为将军姑父一样的大将军大英雄! 叶兴文也笑着附和,“弟弟说的是,姑父日后一定不要再和我们客气。” 两个半大小子情真意切的暖心话,让弘远心里忍不住感动。 他不止是拥有了甜宝,因为甜宝,他拥有了一家子亲人! 从昨夜睁眼到现在,他得到的感动和幸福,比他前半生加起来都多。 原来侄儿和侄儿是不同的,男孩也可以这般懂事。 原来被家人尊敬疼爱,这般舒心! 三个娃娃打着配合喂弘远,奶团子身短手笨,勺子递喂的不太稳,几口下来已经糊了弘远满嘴,两个小子一边呲呲偷笑,一边用自己的棉布帕子给姑父擦嘴。 这对弘远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温馨和幸福,他乐得自己能让孩子们如此开怀。 叶永忠要进屋,被老太太笑着拦下,几个大人看着房间里温馨和乐的气氛,各自的嘴角都笑开了花。 粥饭喂完,叶兴武就耐不住了。逮着弘远问东问西,弘远只随口说了些战场杀敌的场面,这小子就瞪眼咋舌,对姑父的崇拜越发不可收拾。 看来姑父比三叔还要厉害吖!! 军营里正在给伤兵喂药汤的叶永礼忍不住打了个巨大的喷嚏,纳闷的揉了揉鼻子。 第155章 大家伙就想疼着你,替你做些什么,还不许了? 随即他就像反应过来什么,赶紧走到依旧在努力救人的封紫君身边,关切询问,“紫君姑娘,你……你还好?” 自己武功高强,熬了一整晚身体都着不住要染风寒了,紫君姑娘一个弱女子又大病初愈不久,定是累极了。 “叶三哥,我没事的……” 话是这样说,可封紫君却晃了晃累乏昏沉的头,脚步虚浮的走到封老身边。 只见爷孙俩争执着了几句,有什么提神之类的字眼,末了封老就一脸心疼无奈的给封紫君头上扎上了几根银针。 随后封紫君转身,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手,顶着银针继续给一个伤兵处理伤口。 叶永礼心口微微扎疼,想张口劝封紫君歇一歇,可抬眼就看到,又有一个因为失血过多而咽气的伤兵,被匆匆抬了出去。 眼底忍不住泛上一层湿意,他摈弃那丝心疼,也继续投入到打下手的活计中。 他们虽累极了,但至少还活的好好的,可有些士兵却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生死面前,一切的情绪都变得微乎其微,医者多坚持一瞬,或许就多一个人活下来,但凡还有一丝精力,都不敢停歇下来。 抢治连轴不断的持续了两天两夜,五千多名伤兵,救回来九成,已经将折损降到了最低。 大夫和伙计们,也个个累到精力全失。 当最后一名伤兵被妥善处理好伤口,封紫君直接趴在伤兵脚边沉沉睡去,一张鹅蛋脸布满了脏污和疲惫。 叶永礼赶紧奔上前,顾不得男女大防,不由分说的将封紫君打横抱起来冲向就近的营帐。 封老刚松口气瘫坐到地上,就被这一幕震大了眼,“你、你,男女授受……” “唉……罢了罢了!” 前一句还未说完,他就叹了口气,哽住了话声。 纵使眼前一幕让他看的添堵,但也抵不过能有个踏实地方,赶紧让孙女安睡休息来的重要。 自己这把老骨头都要累散架了,定是抱不动孙女了,况且说起来孙女是医者,今晚为了救人,已经和多少士兵有肢体接触了,又何必矫情这一星半点。 多想一会就脑子昏胀难耐,封老直接在原地躺下,不出一瞬,就打起了震天的鼾声。 紧接着,所有的大夫伙计都纷纷原地瘫卧,沉沉睡去。 见此一幕,活下来的伤兵们个个热泪盈眶,满心感激。 这群大夫已经竭尽全力了,他们的兄弟没有白牺牲,他们自己的伤也没有白受。 若能日后一直能军民一心,何愁护不住南辽郡! 叶永礼刚把封紫君抱进军帐,就有士兵主动把临近门边的地铺收拾出来,叶永礼脱下自己的外衫让士兵帮忙铺在了褥子上,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封紫君放了上去。 然后就在封紫君的身边席地而卧的守着睡着了。 见大夫伙计们累的不成人形,熊副将赶紧安排士兵们将他们小心翼翼抬进了军帐休息。 其实压根用不着小心翼翼,眼下就算把他们放到马背上折腾送回去,他们估计也醒不过来。 “住手!” “住手!” 叶家,弘远正被两个侄儿搀扶出门晒太阳,他刚准备伸手拉一拉手边的椅子,却立刻被几道声音制止。 惊的弘远赶紧缩回了手,无措的望过去。 正是老太太和几个妇人,看见他出来,都齐齐围了过来。 老太太还没来得及上手,马秀珍已经把凳子塞到了弘远屁股后头,“将军,坐,慢着些!” 弘远感激的看了大家一眼,不好意思道,“娘,各位婶子,这点小事我自己可以的……” “你当然是可以的,可大家伙就想疼着你,替你做些什么,还不许了?” 老太太眼底含着心疼的嗔怪,若仔细看,就能看到她的眼睛还肿着。 就连兴文兴武的眼睛也成了肿核桃。 这两日连哭了好几趟,能不肿嘛! 是的,弘远已经把自己所有的过往,毫无隐瞒的吐露了出来。 在钱家的前半生过往,除了义父,他从未和旁人提及。 提钱家人,恨而不得诛杀,提妻子,爱而不能复生,前程过往,每一字都是恨的牙痒,痛的锥心,唯有深埋再深埋,才能勉强活得下去。 没想到,如今却由他一锄一锄的亲自深掘出来,再次见光。 除了说起自己妻子那一段,弘远心痛难忍,钱家对他非人的虐待,再次提起他竟波澜不惊。 不是不痛不苦。 只是因为他这一生从未尝过甜和爱,所以叶家不过才给他两日关切和亲情,便已经冲淡钱家带给他的所有苦痛。 他已经千帆过尽,可让叶家老小却撒足了眼泪,恨不能瞬变回襄平郡太守府,把钱家押到弘远父女面前,一刀一刀的剜肉解恨。 出生无法选择,前事不可重来,惟有让弘远父女接下来的日子里享尽家人疼爱,才是正理。 昨晚待佃农们离开村里之后,老太太就和全村乡亲说明了弘远的身份和叶家的关系,又把这次霍家军以少博多伤亡惨重的事情也吐露了出来。 为南辽郡豁出性命的保护神,叶家唯一的女婿,还是甜宝的父亲。 这三重的身份加持,让村里人对弘远又敬又爱,用不着老太太多说什么,自然是处处帮着疼惜着的。 所以才有了方才连凳子都不让弘远拎的那一幕。 对于叶家和村人的善意,弘远心里是有些愧的。 他没有大家想的这般好。 先前出生入死,不过是仗着烂命一条,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罢了。 可现在看着眼前顶好顶好的家人和善良的乡亲们,他突然重新认识到自己的身份。 难免有恶人腌臜,但是凭借眼前这么些醇善的人,也值得他守卫南辽郡。 弘远刚坐下来,甜宝就从屋里哒哒跑出来,手里还搬着个小板凳,径直摆在了弘远脚边,小腿一叉就坐了下来,小手搭在弘远膝盖上,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弘远傻乐,“爹爹,你饿了叭?” 弘远一怔,大掌握住奶团的小手,嘴角咧开温柔宠溺的笑容,“你刚喂爹爹吃的饭,这就忘啦?” 第156章 他的岳家一门都是宝藏! “那爹爹渴叭?宝喂你喝水好叭?” 甜宝嘴角咧的更大了,不依不饶又问。 说话间,双胞胎也搬了小板凳出来,一左一右的坐在了弘远身边,一脸崇敬欢喜的看着弘远父女,静静的听他们说话。 见此一幕,马秀珍感慨,“果真是血缘亲情啊,瞧瞧,孩子们多黏着将军啊!” 老太太欣慰中带着一丝心疼,“黏着好,就该日日让他们父女在一块相处,不然怎么弥补的了先前互不相识的遗憾。” 边说着,她就把几个妇人拉到稍远处说话,“有这三个小的在,也用不上咱们,接着刚才的话说。” “好,姜婶,你说让我们盯着那三个村人,前两日还看不出什么,昨日果然有蹊跷” 那头,妇人们的声音压低了些。 这头,弘远看着自己闺女期待的大眼睛,张不开拒绝的口,只好笑着道,“好,那你去给爹爹倒一碗水,爹爹口渴了。” 甜宝一下子笑的见牙不见眼,正准备站起身,却被叶兴武按住了,“妹妹,你在这里陪姑夫说话,我去端水你来喂就是了。” 说着就小跑进屋。 奶团子也不争,乖乖的坐在弘远腿跟前,和他大眼瞪小眼,傻笑对傻笑。 半天没说一句话,但是笑容却一刻都没收敛。 叶兴文从未见妹妹如此高兴,自己心里也和吃了蜜一样甜。 待叶兴武把水端过来,奶团子正举着水碗准备喂水,两个村民模样的汉子急冲冲的进村,一路朝叶家奔来。 远远的看见弘远在门口坐着,两个汉子骤然停下了步伐,齐齐揉了揉眼睛。 那真的是将军? 如果记得没错,将军可是他们当中受伤最重的那个,眼下看起来怎么和没事人一样? 虽然满心疑惑,但是将军无碍是他们求而不得的,惊喜的对视了一眼,两人赶紧快步走过去。 弘远满眼都是女儿,正配合她咕咚咕咚喝水,待两个村汉走到跟前,才惊觉抬头,“庞毅?程峰?” 瞬间坐直了身子,“军营情况如何?” 不是不操心军营,而是岳母已经告诉他了,三舅哥和甜宝的师父师祖爷爷已经到了军营,一定会竭尽全力拯救伤兵,让他安心养伤。 这两日他沉迷于亲情带来的幸福不可自拔,此刻看到军中将士生出些许愧疚。 此次伤亡如此惨烈,尽管有三舅哥一行帮忙,想也是杯水车薪。 他不敢想,这两日有多少兄弟因伤丢命。 庞毅和程峰齐齐抱拳,“将军,属下来正是和你汇报此事。” 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都是欣慰,“这次多亏了将军的三舅哥和封老封姑娘带药前去帮忙,特别是将军的三舅哥,他到军营见军医不够,当机立断带了一队精锐赶到郡城,把郡城所有医馆的大夫都掳了来,二十多个大夫不眠不休的抢救了两天两夜,救下了九成兄弟!!” “救治刚结束,熊副将就赶紧让我们来和你通禀,好让您安心。” “熊副将直夸三舅哥是将帅之才呢!” 闻言,弘远确实松了一大口气,心里对三舅哥既感激又佩服。 若不是他有决断魄力,军营里伤兵兄弟们最少要折损大半。 他岳家一门竟都是宝藏! 见父亲在说正事,甜宝就乖乖的一动不动,睁大眼睛看着父亲和人说话时的表情,小手手在父亲腿上拍着欢快的节奏。 “将军,熊副将派出去的探子也回来禀告了,南蛮子边境之城已经紧闭,想来短日之内绝对不会来犯了,他说军营里一切有他,近日你就在岳家好好养伤,顺便” 庞毅笑着看向小甜宝,“顺便多陪陪将军小姐才是。” 甜宝感受到目光,抬头朝庞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叔叔——” 脆甜脆甜的声音让庞毅笑的合不拢嘴,“小小姐真乖!” 上次他就觉得小小姐天性善良,又乖巧聪慧惹人爱怜,没想到竟是将军的女儿。 真是太好了! 将军终于也亲人心疼了! 见小小姐独喊庞毅,程峰耐不住了,也尽全力把脸挤出柔和的弧度,主动和小小姐打招呼,得到奶团子笑脸和一声叔叔后,这才心里平衡。 两个村汉一走,三个娃娃又围着弘远问开了。 叽叽喳喳的,听在弘远耳朵里就是动听的乐章。 老太太和叶永忠下了地,苏玉莲在家里做针线收拾家务,弘远一边和三个娃娃聊的口干舌燥,一边被女儿频频投喂饮水,一抬眼就是荒漠无垠,碧空如洗,恨不能时光就此停滞。 可时光最不理会这世间万般,任你悲苦绝望还是平安喜乐,它都不曾乱了步伐,徐徐流逝。 弘远觉得不过是寥寥几句对话,却一晃眼就到了傍晚。 田间的佃农散了,老太太和叶永忠回来了,房顶的炊烟也慢慢淡了,正是饭菜香浓时。 弘远其实自己能走,但却硬被大舅哥叶永忠架着搀扶进屋,还有几个小尾巴在一旁亦步亦趋的护着。 他既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分外暖心,恨不得永远不要再有战争,一家子就这样和和乐乐的度日。 一家子刚围坐起来,就有脚步声由远至近。 老太太激动的站了起来,“老二回来了!” 随后就赶紧出门。 一家子也都跟着起身迎了出去。 只留甜宝和弘远在桌边坐着,甜宝很想出去迎接二舅父,但是她更想陪爹爹坐一起,所以只伸长了脖子看向门外。 一家子出门就愣住了。 是叶永孝回来了不错,可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青衣女子,带着鼻翼面具,却依然能感受她冰冷孤傲的视线,若不是微圆的下巴中和了几分凌厉,单她站在那里不动,就让人心生惧怕。 “老二,你可算回来了!” 老太太慈母心切,那里还管的上叶永孝身边的女子,快步上前握住了儿子的手,眼神好一番打量。 “娘,儿子一切都好!” 看见亲人,叶永孝一颗漂浮的心才落实,笑意盈盈的任由母亲看个安心。 老太太放心,这才望向他身边的女子,“老二,这位姑娘是?” “娘,她就是冷霜姑娘,此次儿子能平安而归,多亏了冷霜姑娘帮忙。” 第157章 截朿掌柜的走镖队! 叶永孝看了眼冷霜,眼底有复杂和感激。 老太太一怔,“哦?” 然后望向冷霜和煦笑了,“原来是冷霜姑娘啊!今日终于有幸得见了,我儿说你此番助了他,那就是我们叶家的恩人,老婆子真心感谢姑娘相助我儿。” “家中刚好开饭,还未动筷子,还请姑娘进去一同用饭,权当我们聊表谢意,可好?” 冷霜透着面具和老太太对视,对方满脸的慈祥恳切,让她有几分不自在,“既是志同道合的事情,也不算相帮,我不过是顺手遂了自己的愿罢了。” “我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聚众相处,吃饭就算了” “咕噜噜” 突兀的饥饿腹鸣让冷霜顿住了,屋里的饭菜香味缭绕入鼻,勾的她肚子叫闹的越发凶狠了。 面具底下的面色浮上些许尴尬,生怕被人察觉似的,冷霜转身就要离开。 “冷姑娘,等等!” 老太太上前一步喊住了冷霜。 冷霜脚步顿停,却没有转身,“老太太还有何事?” 老太太赶紧扭头看了大儿媳一眼,苏玉莲立刻会意,连连进了屋。 “冷姑娘,个人脾性不同,既然你不喜欢人多吵闹,我老婆子就不强留你在家中用饭了,但谢意是一定要表的。” 说着老太太接过儿媳端过来的满满一大碗饭菜,走到冷霜面前,递了过去,“冷姑娘,你只身一人开灶做饭也不值当,我家玉莲做饭最是好吃,姑娘若是不尝一尝真是可惜了。” 说罢拉起冷霜的手,就将饭碗塞到了她手中,笑呵呵的补充道,“不过吃也罢,丢也罢都任由姑娘,总归我们的心尽到就是。” “走,都回屋吃饭!” 末了老太太就转身,直接招呼一家子进屋。 门外瞬间只剩下冷霜一人。 手里的碗沉甸甸的,饭菜的温热隔着手心蔓延开来,竟让身子生出一丝暖意。 这奇妙的感觉让冷霜有些恍惚,她垂眸看了眼碗里的饭菜,肉菜和汤汁盖在粳米上面,把粳米浸润成分外可口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泌出口水,支棱在外的勺柄,更是诱人想立刻拿起来舀上满满一大口喂进嘴里。 心头生出一丝丝微妙的情愫,像是某种渴望。 冷霜面色一凛,下意识扬起手想扔掉手里的碗,却在即将脱手的最后一刻顿住,随后讪讪端回胸前,步履冲冲的离开了叶家。 老太太透着门看到这一幕,轻轻松了口气,这才收回眼神望向正和弘远打招呼的叶永孝,“老二,此番你大哥交代的事情办的如何?快说来娘听听。” 叶永忠夫妻一脸期待,弘远也竖起了耳朵。 叶永孝唇角绽放出皎月般的笑容,“娘,你都知道心疼冷姑娘,竟忘了心疼儿子了?儿子这一路着急赶回来,可是水米未进,早就饿坏了。” “是娘心切了,好好好,那赶紧先吃饭,吃完饭在慢慢说不迟!” 老太太不好意思的笑开,赶紧招呼大家伙吃饭。 大家伙拾起门前的筷子,第一筷都纷纷默契的给甜宝和弘远夹菜。 菜盆就在眼前,弘远和甜宝伸手就能夹到,但是一家子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心疼父女俩的细节。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坐在一处,普普通通的一顿家常便饭也吃的幸福四溢。 待吃饭完,帮苏玉莲收拾好桌面碗筷,大家伙就围在一处,听叶永孝将这一趟出郡的来龙去脉细细道出。 当日在刘记粮铺门口,叶永忠听闻朿掌柜回收洋芋,不仅当时就和佟掌柜勒停了零卖的场面,还嘱咐叶永孝想办法将朿掌柜送去中原的洋芋全部截了。 从刘记粮铺离开后,叶永孝就赶紧回了一趟家。 他自己一个人定然没办法截货的,连货走的哪个方向都不得而知,还得借靠奶团子和鸟兽沟通的本事。 从村里再出来后,叶永孝就跟上了几只灰雀,速速租了一辆马车,带着镇衙的六个小厮,紧赶着追上了朿掌柜派送洋芋回中原的车队。 或许是朿掌柜认为这些洋芋太过金贵,竟找了走镖队护送,四辆马车,被三十多人围成了铁桶一般。 这样的阵仗,叶永孝和六个小厮定然是对付不了的,也不能当着小厮的面让鸟兽帮忙,只能先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寻找机会。 夜里机会终于来了,待走镖队原地歇夜的时候,叶永孝支使六个小厮去捡柴回来生火,这才有机会和灰雀搭上线。 他将身上的银裸子和银票取了些出来,让灰雀们衔着这些钱财飞到了走镖队惹人耳目。 果不其然,走镖队那里立刻传来了追赶声,‘这附近一定有人遗失了钱票银子!跟着这群鸟一定能找到,要真找到钱财,可比走镖划算多了。’ ‘镖也是要走好的,不然会毁了咱们的信誉,把火灭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人注意这几车货,丢不了。’ 许是走镖队生怕同伙跟着鸟雀找到钱财后私藏,竟一个都不肯留下,纷纷丢下洋芋车,追着鸟雀而去。 鸟雀将走镖队的人引到了林深之处,叶永礼赶紧带着小厮将四车洋芋拉着就朝回折返。 鸟雀把走镖队带到林子深处,就一哄而散的折返回去,趁着夜色将银票和银裸子又送还给为首架马车的叶永孝。 没想到走镖队有个武功高强轻功了得的人,反应不对劲后立刻就寻声追了上来,六个小厮齐上也打不过他,还折损了两个。 叶永孝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败了,自己也要命丧于此,没想到冷霜却正好架着马车途经,从镖差的刀下救了他。 听叶永孝说洋芋是截的朿掌柜的,又预备送到军营充作军饷,冷霜二话不说将他护送到军营,又一路护送回黄沙村,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听完后叶永忠忍不住后怕,“没想到竟如此凶险,早知道就让朿掌柜赚上一笔算了。” “亏得冷霜姑娘路过,不然二弟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真是追悔莫及。” 第158章 狗朝廷!狗朝廷!!狗朝廷!!! 老太太附和,“好在老二平安归来了,咱们真的得好好感谢冷霜的救命之恩才是。” “恩情自然是要报的,只不过这个冷霜姑娘看起来孤傲拒人,咱们上赶着报恩只怕是会贴个冷脸。” 不知怎的,苏玉莲对这个冷霜有些莫名的害怕。 虽然冷霜戴着面具,但是她还是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疤尾。 本来这女子浑身就透着冷血无情,经这道欲遮不遮的疤尾一衬,只消站在那里不动,感觉就能隔空取人性命似的。 实在太吓人! 老太太笑着摇头,“我倒觉得这个冷霜就是个面冷心热的,玉莲你不用太过害怕。” 毕竟做了多年婆媳,犹如母女一般默契,老太太一眼就看出苏玉莲心中所惧。 “大嫂别怕,冷霜姑娘现在已经知道郡城的低价洋芋是我们出的,觉得我们做的事情比起她做的,于民更利,她不会再觊觎我们家了,而且路上她还提及梁主事已经被毁了脸,成了猎德村的佃农,如今每日都替三军将士卖命种田赎罪呢!” 叶永孝也安抚苏玉莲,“大嫂,冷霜姑娘的残忍只针对恶人,我们行的端坐的正,无需害怕!” 苏玉莲眼神忽闪,没有说话。 话虽如此,但是她总感觉这个冷霜比白老爷还让人看不清底细,随时翻脸无情也难说。 “大嫂,这个冷霜曾上过战场,脸上的疤就是战场上留下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弘远突然开口。 叶家人齐齐望向他。 苏玉莲满脸震惊,“可她是女的” 弘远露出一丝苦笑,“大嫂有所不知,军中最缺兵的时候,士兵这头血刚止住,那头就有军令传来立刻就要上战场,女的又如何?当时的境况,牲畜来了都恨不能套上盔甲推到前线去!” 闻言,叶家人面面相觑,眼底又都浮上心疼。 从弘远的断臂和几乎覆盖全身皮肉的伤疤,就能想象出战场的恶劣,所以他的话毫无夸张的成分。 “你们有所不知,当初我被送来参军的时候,南辽郡的将士加起来只有万余,而且每次上战场都有战损,将士只减不增,义父三番五次向朝廷要增员,朝廷都只会敷衍,从来不付诸行动。” 说到这里,弘远眼底漫上一丝心疼,“无奈义父只有让我掌管军营,可怜他老人家花甲之年,还要奔波在各边疆郡城借兵充盈军队。” “夏周八方边城,就只有南辽郡是两国一城的要塞,其他的边城守将五年十年都出不了一次兵,那刀枪都要生锈了,却还要趁火打劫,即便是义父戎马一生的劳苦功高在那里撑着,也提出了各种不平等的条约才肯借兵。” 弘远讥讽笑道,“这群守将脑子都被肥油堵死了,难道不知道若南辽郡被攻破了,他们岂能安稳度日!我们南辽大军欠了六城十万羽箭,两万大刀,这才借到了一万兵力。” “七座边城啊,只有藏西郡的韩信义是一方良将,什么都没提,就借给我们三千兵力。” 叶家人的神情随着弘远的话而变幻,心中各自五味陈杂。 老太太忍不住开口,“那老将军” 弘远的眸子黯淡下来,“义父因私自借兵,朝廷狗官参奏他有佣兵嫌疑,被召回京城禁足在将军府,至死不得踏出半步!” 此话一出,别说弘远脖颈青筋突暴,叶家人也个个恨红了眼! 狗朝廷!狗朝廷!!狗朝廷!!! 此刻,每个人眼底都有浓浓的反意,但是却又都因隐忍在喉。 只因为,还不到时机! “冷霜就是那个时候随着借兵混进军营的,最初我也不知道冷霜是女人,直到有一次她割下了敌军守将的首级,让敌军连退了三十里,一战成名,我激动之下要封她为副将,她却就此留下一封信离开了军营。” “看了那封信,我才知道,她竟是个比男儿还铁血的女中豪杰!” “她说她五岁就被奸佞圈养调教,一路厮杀成合格的影卫,最后却因为刺杀忠良时频频失手,才被奸佞一气之下流放到了南辽郡。” “其实她是故意失手的,因为她虽然是被冷血无情浇塑出来的杀人利器,但是却恨透了奸佞,自从她开始出任务,手中就没有沾染一条忠良的性命,被流派到南辽反而遂了她的心愿。” “她在战场隐匿了一年半载,竟然没被任何人发现端倪,这段时日,她总共斩敌两千零五十四名,她说她从未想过得战功封将帅,只是为了把奸佞调教出来的一身武功刷洗干净,好堂堂正正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末了,弘远望向震惊到恍惚的苏玉莲,“大嫂,这就是我识得的冷霜,这样的冷霜,你还怕吗?” 苏玉莲微张着唇,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于底层淤泥挣扎而出,却一心向阳生长,不因奸佞而乱本性,柔软的血肉包裹着坚韧的反骨,置死而后生的给自己杀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出路。 黄沙村于旁人来说是流放,于她来说却是救赎。 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 叶永孝膝盖上的手拳微紧,向来平静温和眼眸此刻已是波涛汹涌。 他知道冷霜底细不同寻常,却没想到看着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子,竟已经历经千帆,血肉都长成了坚韧的模样。 良久之后,老太太才长叹了一口气,“我就该硬把这孩子留在家中用饭的,这会还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吃” 话还没说完,叶永孝就突然站起来,一言不发的朝门外走去。 家人各自对视,都有些惊疑。 老二向来清心寡欲,除了甜宝,很难有人和事务能乱了他的心神,可他刚刚出门的情绪不太对劲。 什么情况? 嗝—— 冷霜盘腿坐在屋背后的墙根处,一勺接一勺,大口大口的炫着碗里的饭食,因为吃的太快太急,饭食堵在了胸口管腔不能下去,让她忍不住捶胸顺气。 小时候几十个孩子被圈养在一个牢笼之中,饭食却只有孩子们人头的半数,投食的时候,就全凭争抢才能吃到一星半点,有时候咽的慢了,食物都会被同伴从嘴里抠出来抢走。 所以,那时狼吞虎咽的恶习,至今都改不了。 第159章 朿掌柜暴跳如雷 冷霜腮帮子还鼓囊囊的,满满一勺饭又塞喂进嘴巴里,方才还凌厉冷漠的双眸,此刻透着十二分的满足。 叶家老太太没诓人,饭菜的滋味真是不错的。 就是少了点,没管饱。 嘴巴里还在奋力的咀嚼,勺子仔细的把碗里的汤汁残食刮的干干净净,勉强装了个平勺,径直又塞送进嘴里。 满足的弯了弯眼,她单手撑着站了起来,随意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抬头,视线就撞进了叶永孝复杂惊诧的眼眸里。 “噗——” 冷霜包了满嘴的饭忍不住喷出来些许,僵愣片刻就飞快转身背对叶永孝,捂着嘴奋力的开始咽饭,情急之下噎的她脸红脖子粗,哐哐捶胸顺食。 叶永孝回神忍不住上上前一步,“冷霜姑娘你没事?” 手关切的想伸过去帮忙,快触及冷霜后背时又觉得不妥,赶紧缩了回来,修长的指节担忧无措的蜷了蜷。 冷霜噎的眼泪都出来了,眼底一片恼怒羞愤,丢下手里的碗,提起内力就脚尖点墙纵身飞上屋檐。 顷刻间已经跃过了好几个房舍屋檐,飞燕般的身影有些趔趄不稳,透着几分慌乱滑稽,和先前冰冷强悍的气场大相径庭。 见冷霜像是被火燎一般逃离远去,叶永孝先是微微惊愕,随后唇角绽放开皎月一般的笑意。 再坚韧强悍,她也只是个女子,女儿家的姿态不经意间就会显山露水。 他怎么也想不到,杀恶如麻目中无人的女魔头,吃饭的样子竟如此娇憨可爱,明明是一个人吃独食,却一副深怕碗被人抢走的模样,像个护食的狗崽崽,让人忍不住想捏捏她鼓嚷嚷的腮帮子。 想到这里,叶永孝眼神一怔,察觉自己唇角勾着不明意味的笑,耳根悄然红了一截。 拾起地上的碗勺,叶永孝回家的步伐也透着几分慌乱。 见碗里被吃的干干净净,老太太忍不住发笑,“这孩子只怕是没有吃饱呢!” 苏玉莲看着空碗,脑海里浮现冷霜吃自己做的饭菜时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就算再冷漠无情的人,好吃的饭菜入口那瞬,眼底应该都是亮晶晶的。 这样一想,她对冷霜的惧意悄然散去一些。 母亲的话则让叶永孝再次回想起冷霜奋力咽饭的模样,不知怎的,胸口竟有些堵的厉害。 将军妹夫说冷霜是被从小圈养调教的影卫,想来遭受的折磨定是非常人能忍受的,饿肚子挣饭食定是家常便饭,有些习惯已经深入骨髓。 比如生怕他人抢饭,生怕吃了这顿盼不到下顿…… 难怪她不敢和旁人同桌而食,定是担心别人看到她丑陋的一面,妄受白眼耻笑。 冷霜方才仓皇而逃,定是自己神色失态,让她觉得受辱了。 想到这里,叶永孝手拳微收,只愧自己后知后觉,伤人无形。 “什么?全被人劫了?” 郡城,盛隆全后院。 朿掌柜气的直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都哐当作响,“三十多个人竟然连几车洋芋都看护不周,都是做什么吃的!” “朿掌柜莫气,不是我们不尽力,实在是对方武功高强,就算你请军营的将士给你护卫只怕也难以匹敌。“ “你只不过损失了几车洋芋,我可是死了好几个兄弟!” 镖头现在想来还有些胆寒,话里也带着几分不满,“朿掌柜,怎么着你也得再给我两百两银子,不然我怎么安抚我死去兄弟的家人?” 那个女子简直就是魔头,若不是他溜的快,只怕也成刀下亡魂了。 朿掌柜呼的弹站起来,“你还想要钱?我还想让你赔货钱呢!你知道你护送的四车货值多少钱吗?” 边说他边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万两啊!足足两万两白银,就让你这么弄丢了!” “要是你不把我这些货追回来,就凭我们东家的实力,绝对让你们黄记镖局在整个夏周都混不下去!” 怒火冲顶,恨不能把眼前的黄镖头活活撕了去。 黄镖头到底是理亏的,见糊弄不过去,一下子变得低眉顺眼了些,“朿掌柜,你先别气,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再则身边是不是有什么叛徒告密,不然我们走了这么多趟镖相安无事,怎么这一趟刚出南辽郡没多久就被盯上了?” “若不是知道我们的行踪,提前有预谋,怎么可能从我们手上抢走货物。” 虽然朿掌柜气疯了,但是却也顺着黄镖头的话想开了。 就算盛隆全得罪了人又怎样,没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针对盛隆全。 可有家人偏生和寻常人不一样,周身莽胆,处处和盛隆全明着杠。 想到这里,朿掌柜几乎可以肯定截货的人就是叶家人,冷冷和黄镖头对峙,“你可有留意劫货之人的相貌声音?” 黄镖头回想了一会,不确定道,“就一点月色,实在看不清对方什么样貌,不过劫货的人没什么功夫,人手也没我们的多,本来差点就被我斩杀了,可偏偏路过了一个和他相熟的高手,那高手剑一出鞘就至我几个手下于死地,实在厉害。” “高手是个女人,隐约可见带着一个面具,那劫货之人唤她冷霜姑娘。” “噢,对了,那个冷霜叫那劫货之人叶家三郎!” 朿掌柜面色猛然一沉。 果然,果然又是这叶家! 频频断他财路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和土匪一样劫盛隆全的货! “冷霜我不知道是何许人也,但这个叶家三郎就是黄沙村叶家的儿子,要么你到黄山村找他们把货给我要回来,要么我就将你告到府衙,到时候你就准备倾家荡产来赔付我的损失!” 心里主意打定,朿掌柜望向黄镖头毫不留情面的说道。 黄镖头满脸官司,心里憋屈极了。 早知道这趟镖这么不顺,他就不该接。 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这叶家有高手相助,单凭我们镖局的人手,只怕货没要回来,反而把兄弟们全数折了进去。” 第160章 风寒了,宝就要给爹爹,开超苦的药药! “朿掌柜,不是我推拒,我也恨这叶家,要不是他,我们早就送完货赚到走镖钱万事大吉了,哪里还会吃这一脑门子的官司,可是我最是有自知之明,就算倾尽黄记镖局所有之力,只怕也奈何不了叶家身后那个高人半分啊!” “盛隆全威名赫赫,顾家又财力雄厚,我看倒不如这样” 说着,黄镖头神秘的压低了声音。 虽然不想再淌这个浑水,但谁让这次的东家主是盛隆全,且弄丢的又不是小数目,若他直接拒绝,盛隆全当真有法子让黄记镖局倾家荡产,只能帮忙出主意,尽快解决此事。 朿掌柜听完,面色稍微好看了些,“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我也采纳,但是你想就此置身之外,那也是绝不可能的,这件事就由你去办,若办的好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但要是再失手,你明白会有什么后果的!” 黄镖头面皮一紧,讪讪的赔笑,“朿掌柜放心,叶家背后的高手就算再厉害也只有一人,只要钱到位,这次一定不会失手!” 黄沙村叶家。 “爹爹,喝水,喊宝噢,宝给你端!” 奶团子正坐在弘远的床头,学着姥姥的模样,给爹爹把脖子处的被子奋力的塞严实,“被被盖好,不要踢被被,不然,哈秋——” “风寒了,宝就要给爹爹,开超苦的药药!” 小眉头故意皱出老成的模样,一本正经的嘱咐着弘远。 弘远嘴角咧着笑,乖顺点头,“好,爹爹一定不踢被子。” 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奶团子,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憨态可掬的小表情。 见爹爹这样听话,奶团子立刻笑开了花,伸手过去摸了摸爹爹的头,“乖爹爹,宝明天,来叫起床。” “唉,甜宝还真是有了爹爹忘了舅父啊,舅父的被子也没盖好呢!” 躺在地铺上的叶永忠‘吃醋’了,唉声叹气的直摇头。 叶永孝有些想笑,但也忍不住配合大哥逗逗奶团子,“就是啊,以前甜宝眼里都是我们,现在只看得到爹爹,看不到舅父咯。” 奶团子看了眼地铺上的分头而睡的两个舅父,果真手臂都在外头呢! 麻溜的从床上下来,哒哒的走到叶永忠面前,奋力的把舅父的两条胳膊塞进被子里,小手轻车熟路的把脖子处塞严实,然后伸着小脸蛋贴贴舅父的额头,“舅父乖噢,宝不是来啦?” 叶永忠心里美的翻泡泡,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果然是舅父的好甜宝。” “咳咳——” 见状,叶永孝赶紧清咳了两声,以示不满。 奶团子赶紧站直身子,又哒哒跑到二舅父面前,依葫芦照瓢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咧开小嘴朝舅父乐了一个。 叶永孝晃了晃脑袋,笑道,“二舅父也要贴贴。” 甜宝小嘴咧的更开了,赶紧抱着二舅父的脸,小额头伸过去抵了个牛哞哞。 眼瞧着二舅父笑了,奶团子这才松了口气,一扭头,床上的爹爹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奶团子小小的心口一软,赶紧又哒哒跑到爹爹那里,奋力的爬上床,和爹爹贴贴加抵牛哞哞。 三个大人这才乖乖闭上了眼,奶团子小身子一松,总算踏实下来,这才悄悄的爬下床准备回屋睡觉。 “妹妹!还有我们,我们的被子也没盖好!” 屋外响起了大哥哥二哥哥迫不及待的声音。 甜宝的小身子一僵,呜——大家怎么都不会盖被被啦? “哈哈哈——” 屋里的三个男人齐齐睁眼,就看到奶团子一脸懵的小表情,忍不住朗笑出声。 因为笑的幅度太大,脖子处的被子又松散豁开来。 甜宝看到,小脸又懵又着急,来回跑着给他们仨塞被子,“不乖!宝不理了!” 呜——这么不听话,宝要是去睡觉了,舅父和爹爹不会踢被子着凉? 闻言,三个男人赶紧收住了笑声,各自一脸乖相的看着甜宝。 奶团子边塞被子,边嘟嘟嚷嚷,“不乖,着凉,开最苦的药药!” 这屋的动静让老太太擦澡都没擦安生,匆匆收拾好就赶紧进屋,把奶团子抱了起来,嗔怪道,“好甜宝,不理他们,走,姥姥带你去睡觉。” 奶团子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大哥哥,二哥哥!” 大哥哥二哥哥还没盖好被被! “妹妹,快来给哥哥盖被被贴贴,哥哥不想着凉喝苦药药!” 叶兴武趁热打铁的嚷嚷道。 奶团子抱着姥姥的脸唧了一口,“盖被被,很快哒!” 老太太胳膊随着心一路软了,只好放甜宝下地。 奶团子哒哒跑去给两个哥哥盖被被,抵哞哞,就连房间里的苏玉莲也没有落下,得了大舅母一个香吻,这才满心欢喜的出来。 陋室三间,却装不这满屋温馨幸福,让屋檐上的人感受了个清晰,生出几分艳羡。 今日她未曾吃饱,到百娇阁又让人备了些饭菜。 可当平日里爱吃的饭菜华丽精致的摆在眼前,她头一次失了动筷子的欲望,满脑子都是土碗装的菜盖饭。 冷霜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眼下却有些明白了。 土碗的饭,有家的味道。 那是她从未品尝过的。 静默的站了许久,直至屋里传来微微的鼾声,冷霜这才纵身离开。 次日清晨,就连苏玉莲都还在梦中,甜宝就睁开了眼睛。 爹爹舅父哥哥们没有踢被被? 一想到这里,奶团子麻溜的坐了起来,见姥姥还熟睡着,她也不打扰,乖巧又笨拙的穿好自己的衣服,悄悄的绕开姥姥溜下了床。 挨个的检查了一遍,果然每个人的被子都松松散散的,甚至半个身子都露在外头。 叹了口气,奶团子小心翼翼的帮亲人们盖好了被子,看着每个人都睡的安稳,小小的脸上全是幸福满足的笑。 人醒三急来,甜宝赶紧捂着肚子哒哒跑到后门处,踩着小板凳开了门栓。 姥姥不让宝一个人进茅坑,说怕她掉下去没人知道。 所以她老老实实的在茅厕附近的地面脱裤子蹲了下来。 臭臭刚拉出来,她的小身子就悬空了。 第161章 臭娘们,住手,否则我就摔死这孩子! 被拎着后脖颈,奶团子的眼睛惊吓成圆,不由自主的把悬空的腿蜷的高高,“吖——有屎!要拉屎!” 小脑袋努力朝后扭着,想看清是谁这么讨厌,半张陌生又凶狠的脸印入眼帘。 甜宝小小的心一惊,张嘴就喊,“姥姥——救——唔” 小嘴立刻被身后的坏蛋死死捂住,奶团子又惊恐又难受。 但饶是这样,她的小手也在努力,够住了脚腕的裤腿,紧紧的薅住,生害怕屁股的屎弄脏了裤子,小脸已经憋的通红。 呜呜——臭臭没拉完吖! 小身子猛然一晃,她就感觉自己坏蛋拎着快步飞走起来。 眼看着家越来越远,奶团子再也顾不得脏,小手小脚乱蹬着猛烈挣扎起来,“唔唔唔——” 睡梦中的老太太猛然惊跳而醒,坐起来一看,身边的奶团子不见踪影,不好的预感让她顾不得穿鞋,满屋子找了一圈,看到大开的后门,胸口还是慌乱,“甜宝!甜宝!” 边喊边跑了出去,眼神搜望了一圈,定格在茅坑附近的一堆臭臭上。 老太太张嘴,声音却一下子变得虚软,“甜宝!别吓姥姥,你在哪儿?” 屋里的人全部闻声而动跑出来,弘远更是连外衫都没有穿,看到老太太光脚在后院,心里顿时一沉,“娘,甜宝怎么了?” 老太太转身,面色慌不自知,“甜宝不见了,快、快找!” “甜宝!甜宝!快回家啊!” 说着就一路吆喝着跑到了前院,只见前院已经站满了人,每个人都一身黑衣手拿大刀,气势汹汹。 老太太顿住了脚步,心中的恐慌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吞噬。 跟着出来的弘远一行也顿住了。 叶永孝一眼就认出了为首黄镖头的身形,胸口顿时漏了一拍,“是你?你把甜宝怎么了?” 他的话一出,一家子的心齐齐沉了下来。 是朿掌柜的走镖队,甜宝定是被这群人劫持了! 弘远克制着强烈的心慌,上前一步,面色冷厉道,“不管你们是谁,立刻马上把孩子交出来,否则谁也别想活!” “一个残废,口气倒挺大!” 黄镖头大摇大摆的上前一步,压根不理会弘远,指着叶永孝说,“把我的货交出来,否则我就把那娃娃的眼珠子抠出来下酒喝!” 弘远的手拳猛然攥紧,眼神飞快的在一群人当中搜寻,却没有看到甜宝的小身影,面色虽然努力保持着镇定,却比十万敌军兵临城下还要慌乱。 叶永孝上前一步,柔和的眉眼迸射出厉色,“你敢!” “呵呵,本来是顺手抓的娃娃,没想到竟是你们的七寸,真是天助我也!” “我数十声,把货交” 黄镖头刚得意的准备威胁,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人卡住了脖子。 弘远手上青筋鼓胀,眼神如刀,“把孩子交出来!立刻,马上!” 嘶吼的声音几乎要贯穿黄镖头的耳膜。 铁钳也无限收紧,黄镖头瞬间鼓眼吐舌,刚露出挣扎的苗头,脖子上的手就卡的越紧了,像是下一瞬就会把他的脖子扭断一般。 黄镖头身后的黑衣人立刻扛着刀杀了上来。 叶永忠赶紧将吓坏的苏玉莲和老太太推进了屋,顺手取了锄头出来。 见黑衣人压根不顾及黄镖头的性命,弘远铁钳一紧,毫不犹豫的扭断了他的脖子,随后接过大舅哥递来的锄头,就抡臂砸向迎面过来的黑衣人。 叶永忠和叶永孝也拿着农具,也冲向黑衣人,纵使没有武功,但此刻也顾不得畏惧。 “乡亲们!叶家有难,都起来帮忙啊!” 有村民看到叶家门口出事,二话不说就回屋抄家伙,一边扯嗓子喊大家伙,一边朝叶家门口冲过来,一锄头就将一个黑衣人的后脑勺开了瓢。 很快村民们都抄起家伙朝叶家冲过来。 听到声响,白府的刘管事和丁管事也拿起各自的武器,冲出了屋。 叶家门口瞬间一片混乱。 另一头的村路,两波人正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一群是黑衣人,另一头是手握蓝剑的冷霜。 “把孩子放下。” 冷霜透冷冷对为首拎着奶团子的黑衣人开口。 黑衣人见是个女人,不屑的颠了颠手里的奶团子,“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嗖——” 话还没落音,冷霜的剑已经出鞘,朝黑衣人迎面刺来。 一群黑衣人立刻将冷霜包围起来,瞬间刀剑哐当,厮杀一片。 冷霜身轻如燕,每灵活的避开一个大刀,手里的剑尖就划破一个黑衣人的喉咙,取人性命如同镰刀割草般行云流水。 片刻,十几个黑衣人就横七竖八的死了小半。 黑衣人手里的奶团子手脚悬空,努力的仰头看向冷霜,瞬间瞪圆了眼睛,好厉害的姐姐吖! 甜宝认识这个姐姐,他是救了二舅父的人,现在又来救宝啦。 宝不能让厉害姐姐一个人打介么多坏蛋! “臭娘们,住手,否则我就摔死这孩子!” 黑衣人把奶团子高高举起来,威胁冷霜。 话刚落音,就有一坨东西直接砸在他脸上。 黏糊糊,臭烘烘。 黑衣人反应过来是什么,瞬间恶心的汗毛倒立,嫌弃的把手里的奶团子砸了出去。 甜宝嗖的飞了出去。 冷霜余光一惊,以迎面砍来的大刀为桩点飞而起,伸手抓住了凌空的奶团子,一个飞旋落地站稳。 一低头,怀里的奶团子大眼睛正瞪的圆溜溜的盯着自己,有惊吓,但更多的是崇拜。 至真至纯的崇拜。 冷霜心口升起一抹异样,刚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黑衣人又攻了上来。 这次黑衣人像是发觉了什么,不再执着和冷霜对峙,而是砍向她怀里的奶团子,刀刀狠厉致命。 冷霜紧紧的蜷抱着奶团子躲避,只能单手应敌,一时间被逼的节节后退,失了上风。 黑衣人见她露了短,攻势愈发凶猛,集中朝冷霜话里的奶团子劈砍。 被屎糊了一脸的黑衣人也恼羞成怒的飞身砍了过来,刀口直逼奶团子的头。 冷霜眼见躲避不及,只好一个急转背身,任由大刀狠狠的砍在了她的背上。 咫尺对视,奶团子清晰的看到厉害姐姐眼底瞬间布满疼痛。 小身子吓的僵住一动也不敢动,还没回过神,厉害姐姐就又应接不暇的开始持剑和黑衣人厮杀。 第162章 厉害姐姐,别怕,宝会救你哒! 眼见厉害姐姐的唇色变的苍白,奶团子脑海里瞬间回想起师父教的那些医理知识。 厉害姐姐受伤失血了! 顾不得多想,奶团子赶紧啾啾发出低鸣。 同时,黑衣人的五六把大刀齐齐朝冷霜迎面砍过来,冷霜以剑险险抵御,被凶猛的力道震的跪地,修长的脖颈因为用力瞬间青筋暴露,后背伤口顿时又浸染了一大片。 “啾——” “在那!快!” 鹰啼和老太太的声音同时传来。 空中迅速的俯冲下来几道庞大鸟影,鹰爪疯狂的抓向黑衣人的眼脸。 瞬间惨叫声一片。 大刀纷纷挪开,冷霜持剑的手一轻,整个身子卸下劲来,蓝剑狠扎进地里,支撑着怀里的重量和微微虚晃的身子。 虽然后背剧痛,但她眼底锐利不减半分,死死的盯着被七八只老鹰抓的满脸血肉模糊的黑衣人,生怕他们还有机会偷袭。 弘远一路狂奔,看到老鹰眼底震惊了一瞬,举着大刀,不过五六招就把几个黑衣人的性命收割了。 老太太的脚都被地上的碎石划伤了,可看见冷霜和奶团子,跑的更快了。 “甜宝,你没事?” “呀,冷霜姑娘,你受伤了!” “老大!老二!快来帮忙!” 老太太见甜宝安然无恙的在冷霜怀里,冷霜的后背却血染一片,惊的声线颤抖。 甜宝赶紧从冷霜的怀里下来,小手覆盖住了冷霜的手,望向老太太,“姥姥,厉害姐姐救了宝,宝救姐姐!” 老太太连连点头,关切的望向冷霜,“冷姑娘,你忍忍,我们先把你背回家。” 冷霜却抿了抿唇,摇头,“不用,我没事,我自己能找大夫。” 无医无药,继续待在这里,她定会丧命。 说着就借着剑支撑着站了起来,虚晃着要离开。 却被人不由分说的背了起来。 冷霜握剑的手一紧,正欲发飙,却发现背自己的是叶永孝。 她苍白的面色一怔,下意识挣扎要逃,“放我下来!” “乖乖趴好!” 叶永孝自然不会松手,温和的强调带着不容拒绝的严厉。 冷霜身子微僵,明明身下之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己轻提内力就能挣脱,可这一刻她却莫名迟疑了。 “弘远,赶紧把甜宝抱着跟上!” “老二,你慢慢的,背稳了。” “老大,你赶紧回家把甜宝的银针取出来,在床头的匣子里!” 老太太迅速的吩咐儿子女婿后,就赶紧帮忙兜着冷霜的屁股跟着叶永孝一路小跑朝回奔。 冷霜后背的血将衣衫染触目惊心,仿佛要把这具瘦削身子的血流干流尽才罢休。 弘远和叶永忠赶紧照办。 “冷霜姑娘,别怕,你一定会没事的。” 老太太边小跑,边安抚冷霜。 不知是血流多了,还是饿慌了,冷霜感觉耳旁的声音有些恍惚不真切。 可即便是这样,那声音也让她心口犹如堵了棉絮一样酸软发胀,身下的男子瘦削的身形,更是坚韧的超出她的预期。 这温暖的氛围,竟让她生出一丝眷恋,真觉这家人不会让自己命丧于此。 很快就到了叶家门口。 门前倒了一地的黑衣人,血迹把地面都染红了。 有好几个村人都受伤了,但因着刘管事和丁管事武功出奇的高强,大家受的伤都不算很严重。 见甜宝安全回来,村人们纷纷松了口气,在刘管事和丁管事的带领下,开始清理黑衣人的尸体。 老太太一进屋就和叶永忠交代了几句,叶永忠赶紧找笔墨开始写字条。 弘远刚把甜宝抱进屋,就被老太太直接拉到了后院,“宝,赶紧喊只灰雀来给你师父送封信去,请她速速回来救人。” 甜宝用力点头,啾啾叫了两声。 不出片刻,就有一只灰雀扑棱着羽翅落在她肩头,一人一鸟叽叽喳喳的对话了几句。 弘远满眼震惊,甜宝这是能和鸟兽沟通? 没等他回神,叶永忠已经把卷好的字条拿了出来,迅速的绑在了鸟腿上。 鸟雀嗖的一下蹿飞出去。 弘远震惊的眼神也跟着鸟雀冲到了天际,甜宝能和鸟雀对话,叶家人都知道? “甜宝,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老太太望向甜宝,眼底是一片信任。 不是盲目的信任,奶团子已经在封紫君的监督下给家里甚至村里很多人扎过针了,饭碗重一点都端不住的小手,下起针来却又稳又准,让所有人都惊叹她的天赋。 弘远被扛回来那日,便是封老督查,奶团子下针止血的,叶家人看的心头兔跳,但是封老和封紫君却满脸镇定。 奶团子自然不负众望,做的很好。 闻言,甜宝小脸瞬间变的郑重,用力点头,“嗯嗯,宝可以哒!” “爹爹,放宝下来。” 弘远呆呆的照办,呆呆的跟着闺女和亲人拥进屋里。 此刻冷霜已经趴躺在了老太太和甜宝的床上,见母亲进来,叶永孝赶紧退出了房间,和弘远还有大哥站在门边等候。 苏玉莲已经把冷霜后背的衣服都剪开了,看着翻皮豁肉的伤口,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老太太从匣子里取出装了甜宝眼泪的瓷瓶,婆媳配合着喂冷霜喝了一小口。 因为失血,冷霜意识有些恍惚,凭借心中信任,囫囵把咸水咽了下去。 眼前虚晃朦胧,看到奶团子竟拿着银针朝自己走来。 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就想避开,却被奶团子的小手覆上了脸颊,“厉害姐姐,别怕,宝会救你哒!” 脆生生又软乎乎的声音像是有魔力,冷霜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再挣扎避让了。 老太太和苏玉莲松了口气,赶紧按着甜宝要施针的穴位,把冷霜的衣服剪开。 冷霜觉得自己魔怔了,命在旦夕竟然还任由一个奶娃娃折腾自己。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竟觉得身上的痛楚轻了些,昏沉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奶团子聚精会神的施针,在床来来来回回辗转了小一炷香,才挂着满脸的汗珠朝姥姥咧了咧小嘴,“好啦——” 老太太赶紧检查,后背的伤口果真停止了渗血。 银针和眼泪,不管是哪一样先起了效果,总归是奶团子的功劳。 冷霜救了她,她又救回了冷霜,因缘际会真的很是奇妙。 第163章 姥姥,给宝洗屁屁! 身上痛楚一减轻,冷霜就撑着作势要爬起来,却被老太太按了回去,“好好躺着!” 慈和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衣服已经被我们剪烂了,后背又伤的狰狞,你这样出去,自己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玉莲,你赶紧把热水打来,咱娘俩替她把身子擦一擦。” “哎!我这就去!” 说罢苏玉莲起身,赶紧去厨房端热水。 老太太也起身跟出去,把冷霜的情况告诉儿子女婿,好让众人安心。 冷霜抿了抿唇角。 在军营这一年半载,天天都和男人混在一堆,她哪里还有什么名节可言。 那些有父有母有家的闺阁女子注重名节,是因为她们日后要嫁做人妇,自己一个刀口舔血的杀手,恶魔见了都要抖三抖,寻常百姓更是避之不及的嫌弃惧怕,此生注定孑然一身,要那子虚莫有的名节作甚。 正出神呢,甜宝爬到她脸侧,忽闪着大眼睛和她对视,“厉害姐姐,很疼吗?” 小手伸过去,把冷霜散乱的发丝认真的拨到耳后,黑溜溜的眼睛里都是心疼的询问。 看着清澈见底的童眸,冷霜眼底忽闪,那些个堆砌坚实的清冷孤傲有些松塌,“不疼,这点伤不算什么。” 声音是不太自然的冷硬。 甜宝眼底闪烁着不信,伸手摸了摸冷霜的脸颊,“骗人,宝割破小手都疼,厉害姐姐伤,介么大,肯定很疼很疼!” “厉害姐姐,现在没人啦,要是很疼,可以哭出来哒,宝哄你乖乖!” 小手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冷霜的脸,奶呼呼的声音压的很低,大眼睛里闪烁着认真和鼓励。 冷霜一瞬不瞬的看着奶团子的眼睛,毫无抵抗力的溺进了这一汪毫无杂质的真诚和疼惜。 漆黑寒冷的心底,仿佛突然升起了一轮温暖明亮的小太阳,轻柔无痕的和无休无止的极夜冰冷博弈着。 对视了好一会,她把头偏换了个方向,吸了吸鼻子,“哭?软弱无能的人才哭。” 她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哭这种掉价的事情这辈子也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奶团子一怔,赶紧又跟上去,大眼睛再次和冷霜对视,“爹爹,大将军,也哭吖!” “舅父很厉害,也哭哒!” “还有姥姥,家里最厉害,也哭的吖!” 小脸可认真可认真,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宝,很有用哒,疼,也哭的!” “哭,不丑的!不能给坏蛋哭,给家人哭,不丑不丑哒!” 家人。 冷霜面上的拒人又垮塌了三分,话音却一如既往的强硬,“我不疼,不哭。” 她又没有家人。 奶团子叹了口气,眼底的心疼又浓了点,“好叭!” 厉害姐姐,真是厉害,介么疼,都不哭,以后宝也学厉害姐姐。 一番鼓励无果,甜宝方才想起来屁股缝还有屎,不舒服的扯了扯裤子,小脸生出嫌弃,“厉害姐姐,你乖乖躺着,宝要去擦屎。” 呜呜——新裤裤肯定是脏了! 说完就溜下床,扯着屁股处的裤子朝外走,“姥姥,给宝洗屁屁!” 冷霜赶紧把头侧到床里侧,嘴角爬上一抹笑意,她用力抿紧唇线,竟然也没压下去。 老太太正和儿子女婿面色冷厉的商量今日之事如何处理,奶团子刚扒上自己腿,脸上瞬时柔和了几分,“今日若不是冷霜,甜宝就是凶多吉少,好在咱们家甜宝不是寻常孩子,不然即使救回来,吓坏了也是有可能的。” \"你们都是当爹当舅父的,不能让孩子白受委屈,冷霜的伤也不能白挨!该怎么做,你们应该有个商量决断。” 说着就把甜宝拎抱起来,“哎哟哟,苦了我们爱干净的宝了,屎夹半天都干了,姥姥这就给宝洗净净的” 看着母亲抱着奶团子走到后院,三个男人面面相觑,眼底都是后怕和怒意。 若说先前劫朿掌柜的粮只是单纯为了惩恶,不想洋芋种被唯利是图的商人恶意牟利,那现在这恶人就是叶家仇人名单上的第一名。 叶永孝和叶永忠同时望向弘远。 有人敢威胁你女儿的性命,当给点血的教训! 弘远握拳,会意的点头。 迈步走到后院,等老太太给甜宝洗好了屁屁,帮着搭手给甜宝穿好了裤子。 然后就单臂把甜宝抱进了怀里,“甜宝,爹爹要回一趟军营,可能要过几天再回来。” 满眼的不舍掩不下,但是他明白只有替女儿清除威胁,亲情温馨才能长长久久。 奶团子一听,立刻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脖子,“不要——” 声音又小又软的,不太有底气。 因为知道爹爹是大将军,不能一直待在宝身边,所以撒娇耍赖也不敢太大声,但是宝才见了爹爹几天,不要这么快走好不好? 弘远心里不舍难受,却耐心的哄着,“有坏蛋欺负爹爹的宝,爹爹必须要去替宝教训坏蛋,爹爹保证,最多三天就回来,好不好?” 奶团子没有说话,可是小手依旧扒的紧紧的,小脑瓜在弘远的脖颈蹭了蹭,无声的表达着不舍和不愿。 老太太和跟出来的叶家两兄弟看的都有些不忍。 “罢了,甜宝自己就有本事给自己清除障碍,若不是军营大事,你就先安安心心住着,多陪陪甜宝才是正理。” 老太太突然开口道。 甜宝的秘密,弘远这个当父亲的迟早是要知道的。 奶团子立刻支棱起身子,和爹爹对视,乐的咧开了小嘴,“宝,很厉害的!爹爹可以不走啦!” 弘远自然不想离开闺女,听到老太太的话,激动又疑惑,立刻想到了甜宝能和鸟兽沟通的本事,心里迫切想知道女儿的一切,但是想着若到时机叶家人自然会告知于他,就强行按捺了那份迫切。 老太太望向甜宝,“宝,把你的灰雀鸟友唤来,有它们出手帮忙,事半功倍!” 第164章 老太太,这是在拥抱自己吗? 一个盛隆全而已,怎么会储养这么多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定是花钱请的外面的路子。 得先弄清楚这里头的利害关系,再行决断。 甜宝连连点头,小嘴啾啾两声,就有灰雀飞来和她对话。 然后姥姥说一句,奶团子就原封不动的说给灰雀听,成了一人一鸟之间的传话筒。 老太太的意思是,让灰雀先把朿掌柜这两天的言辞行踪都如数打探过来,然后再从长计议,最好不伤己方一兵一卒,就能替甜宝和冷霜报仇。 换做以前,她对鸟禽之类是没有什么特殊感觉的,生也好死也好,不过就是泛泛牲畜而已,可现在禽鸟于他们而言就是并肩作战的友人。 虽然它们对甜宝言听计从,就算牺牲鸟命也心甘情愿在所不惜,但是他们却珍重鸟友性命,若不明情况就让它们一通啄杀,万一对方深有来头,伤了它们,甜宝会伤心,他们也于心难安。 打探清楚再行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灰雀飞走后,甜宝可开心可开心,“鸟哥哥很厉害哟,爹爹不用去打坏蛋,爹爹可以永远陪着宝啦。” 说完就抱紧紧,又一头扎进爹爹怀里,小手拍着爹爹的肩头,头发丝都写满了雀跃。 闺女的依恋不舍让弘远心里幸福又酸胀,恨自己只有一只手,抱着她,就无法轻拍甜宝的小脊背回应她,只能用下巴轻贴了贴女儿毛茸茸的脑袋,“好,爹爹不走,爹爹一直陪着宝。” 说着就望向老太太,眼底是坦然的疑惑。 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闺女,不同于常人,但具体的还需要岳家给他说清道明。 老太太压低了声音,“老大,你和弘远带着甜宝回房,把甜宝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她爹,不得有瞒。” 然后望向老二,“今日村里人豁命帮了咱们,刚才娘瞧见有几个受伤的,你过去关切下他们的伤势,一定要好好道谢,等娘把冷霜姑娘安顿好了,再亲自登门道谢。” 几个人纷纷点头,老太太这才安心进屋。 一进屋就看到苏玉莲和冷霜正僵持着。 苏玉莲准备解冷霜的衣衫,冷霜却死死的揪着自己的衣服领子不让脱。 见婆母进来,苏玉莲赶紧求救的望向她,“娘,冷霜姑娘不肯脱衣服,这、这怎么是好?” 冷霜淡淡开口,“热水留下,你们出去,我自己可以。” 老太太先是一怔,随后看到冷霜通红的耳朵,瞬间明白过来些,上前坐在了床边笑道,“你伤的是后背,怎么擦的到?” “虽然甜宝给你止了血,可这么大的刀口,若是处理不当,也是会崩血的。” 边说边瞧冷霜的面色,虽然面具遮挡了半张脸,但是依然能看到她的眼睫闪了闪。 “孩子,婶子知道你要强,但好歹也得分情况?” 冷霜还是不语,手里的劲也没有松,三人就这么僵持着。 “咕噜噜——” “咕噜噜噜” 突然,巨大的肚鸣声打破了僵持。 冷霜眼底闪了闪,身子微不可见的蠕了蠕。 老太太和苏玉莲对视了一眼,她竟还饿着肚子! 这么大的肚鸣声,想来昨晚的晚饭定然是没吃的。 老太太赶紧上前一步,“天大地大,身体最大,你又失血又饿肚子,容不得你任性!” “玉莲,你去给冷霜做饭,我来给她擦洗身子,一会她身子擦利索了就能吃到热乎饭,正好。” 苏玉莲赶紧点头,“哎哎,我现在就去做,还是做昨天的炖肉。” 把帕子塞给婆母,她就匆匆去了厨房。 老太太把冷霜咽口水的动作看得清晰,唇角抿出一丝笑意,上前不由分说的想把冷霜的手拉开。 冷霜梗着脖子挣扎不许,老太太索性拿着剪刀把她的衣衫从后脖颈处剪开,正片撕毁,“我就是个快入土的老婆子,你在我面前无需害” 话语骤然顿住了。 冷霜的整个后背全部裸露了出来。 老太太初见甜宝时,曾被她满身的伤痕震撼心痛到无法呼吸。 眼下的震撼,和当初不相上下。 原以为冷霜背上的刀伤已经足够狰狞,但没想到和其他地方的皮肉相比,刀伤反而是最整齐干净的一处! 她整个后背都是皱皱巴巴,一看就是被开水浇烫或被什么毒物腐蚀后愈合的创面,看的人心惊肉跳。 冷霜嘴角勾起一抹冷讽,反而撒开了手。 这就被吓到了? 那就好好看个够! 面对这样丑陋的身体,她自己都想作呕,她不信这老太太还能下得去眼和手替自己擦洗。 衣服的整个后背已经全部撕开,随着冷霜撒开衣领,瞬间滑落到腰间。 整个上身,脖颈和锁骨以下,就像穿了一件皱巴巴的衣服,这就罢了,然而在这‘衣服’之上,还斑驳着大小的刀伤箭疤。 已经不是惨不忍睹能形容的了得。 老太太手里的帕子掉在了地上。 冷霜没有和老太太直视,余光却已经察觉,嘴角的自嘲讥讽越发大了,淡定的撑着起床下地,准备捡起地上的帕子自行擦洗。 还没弯腰,已经被老太太拉住了双手。 冷霜疑惑抬眼,却看到老太太眼底已经一片湿意。 老太太哆嗦着嘴唇,张开双臂想拥住眼前的孩子,手到后背却因为顾忌伤口无从落下,只好落到冷霜的后脑勺,让她的头依靠在自己肩头,眼底的疼惜浓烈成实质。 每副性子的背后,都映射着无人知晓的过往。 眼前的孩子,不用张口问她就已经知道,过往是浸泡在痛楚里的。 甜宝尚且有他们去救,她却生生熬到成人了,方能挣扎自救! 冷霜凉薄的双眸怔住了,染上一层懵,再染上一层不可置信。 老太太,这是在拥抱自己吗? 为什么? 这样一副身子,自己洗澡的时候都是闭着眼随意应付两下就罢,怎么还会有人愿意拥她入怀? 可头下的肩膀是温暖而实在的,老太太温热的鼻息也真切的萦绕在脖颈之处。 “孩子,吓到你?” “婶子这就给你擦洗,若婶子手重了,你、你忍耐着点啊” 老太太察觉自己失态,赶紧松开了冷霜,抹了抹眼角局促的笑了笑,然后就忙不迭捡起帕子浸到了热水里搓洗拧干。 冷霜一瞬不瞬的看着佝偻身躯的老太太,眼底所有的孤高清冷,所有所有的伪装都被涌上来的湿意冲散。 老太太抬头,见她看着自己,笑的慈和坦然,“婶子尽量轻一些,别怕!” 第165章 恶鬼不被肃清,苦难将永不会终结 然后就凑上前,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给冷霜擦起了血迹。 手下轻柔极了,生怕帕子刮疼了冷霜的满是褶皱皮肉。 帕子的触感,很清晰,一下一下像是擦在冷霜心头肉间。 她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死死的咬着舌头,才将汹涌泛起的湿意逼回去。 心中默念,不许哭,软弱无能的人才哭 从小到大,没有人看到过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人关切她的痛不痛。 伤口溃烂生脓时,她冷汗流尽,舌尖咬破,都没有流一滴泪水。 因为她知道哭是没用的,只会耗费精神体力,于伤口恢复不利,还会让他人窥探到脆弱。 别的孩子都熬不住时都在哭都在哀嚎,她却想着怎么在下一次投食的时候抢到更多吃的,命贱如泥又怎样,只要让她见到一丝阳光,她就能化作坚硬的土坷垃,再历经锤炼土化成石,那种满是锋利棱角的石。 届时,即使一生无人庇护,她也能独自攻守两全。 可眼前的老太太,就像一块温暖的棉毯,似要将她这块又冷又硬的石头,轻柔的包裹起来。 “娘,换盆水” 苏玉莲炖上了肉,就又端了盆热水进来,刚跨进门就猛然顿住,盆里的水一个回荡,溅湿了她胸前的衣衫。 难怪冷霜不肯脱衣服!! 没曾想她竟竟伤的如此厉害!! 苏玉莲瞳孔地震,惊惶和冷霜对视上。 她凉薄的眼底有若有若无的水汽,却被讥讽自嘲覆盖的不易察觉,“小白兔,这就吓到了?刚才不是还执意要帮我擦洗嘛,现在还敢吗?” 老太太这个大儿媳一看就是温室花朵,定将容貌身体看成女子最重要的资本,自己的模样,这样的女子来一个吓一个,来一群吓一堆! 苏玉莲一瞬不瞬的直视着冷霜,自责一层一层堆叠上来。 冷霜眼底的讥讽一点一点被她的注视逼散,手拳慢慢收紧。 昨天自己衣衫整齐,距离丈余,眼前的小白兔就满脸畏惧之色,周身的气息更是避之不及。 眼下看到自己丑陋的身体,还被自己调笑戏谑,非但不见她局促逃离,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自己身上的伤是被她所累一般。 苏玉莲眼底这一汪自责,硬生生在冷霜心头勾出一丝愧意。 老太太佯装没有察觉冷霜话里的尖锐讥讽,看了苏玉莲一眼,岔道,“玉莲,把你的衣物找一身来。” 苏玉莲默默点头,把水盆换了就去取自己的衣衫。 “玉莲,娘去解个手,你来给冷霜擦拭,她后背有伤,擦拭好了记得将衣衫先反着穿。” “知道了娘。” 待苏玉莲找了衣衫过来,老太太就借口离开了。 不是她真的想解手,是她看到冷霜的身体,心中实在郁堵难解。 冷霜的背后,还有千万个冷霜,她们遭遇的一切都在影射权势的自私丑陋,那些权柄在握的上位者,非但没有庇佑子民,反而一手促成了子民的苦难。 上位者皆是长满獠牙的恶鬼,也难怪夏周变成如今的人间炼狱,恶鬼不被肃清,苦难将永不会终结。 让百姓种上高产粮,百姓虽得以勉强果腹,同时也会将恶鬼的胃口越喂越大。 散播粮种的同时,还要对那恶鬼们磨刀霍霍,才是根本。 男人睡觉的屋里,弘远正和甜宝大眼瞪小眼。 弘远的眼底,各种情绪迸射四溅,像极了绽放开来的五色烟火。 那日来助阵的鹰军,竟然是他的闺女召唤来的! 自己伤情好的如此迅猛,也是因为喝了闺女的眼泪!! 她还拥有神秘的翎羽空间! 虽然叶家无人见过那是怎样的一方天地,但是就凭甜宝取出来的粮种、草药、肥鱼野兽等一切的一切,就知道这个空间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仙家奇境。 他突然就顿悟了。 自己前半生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为了和今日老天的馈赠相配。 甚至还远远不配! 弘远紧紧的搂着甜宝,面色神圣而庄重。 这是他的闺女,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闺女,她的降生,亦是夏周最后的希望。 “娘!是谁受伤了?严重吗?” 这屋的话刚述尽,那屋冷霜也刚穿好衣衫,屋外就响起急促的车轱辘声和叶永礼的喊声。 除了床上的冷霜,一家子都纷纷出屋,和迎面进来的封紫君叶永礼在堂屋会面。 叶永礼搭眼一扫,见家人都安然无恙,独独没看到二哥,面色微沉,“娘,二哥呢?该不会” “不是不是,你二哥去和村里人道谢去了,是冷霜姑娘为了救甜宝受伤了。” 老太太赶紧解释,望向封紫君怔了怔,眼神微微歉疚,“紫君,这几日一定是累坏了?若不是冷霜伤口太大” “姜婶,自己人之间不必客套,我已经休息了一整日,军营也有军医和爷爷看护着,不碍事。” 封紫君眼底的青黑还没有散尽,径直从军营奔到叶家门口,一身血污狼藉还未来得及更换,“我先去看看冷霜的伤势。” 说着不等老太太回应,就进了屋子。 老太太赶紧跟进去,奶团子也从爹爹怀里溜下来,哒哒跟了上去。 男人们都自觉的止步,一边听叶永礼讲述在军营抢救伤兵的过程,一边默契的收拾起饭桌,盛舀起饭菜肉汤。 封紫君和冷霜打照面,各自微怔。 冷霜知道眼前的人是疯老头的孙女,明明前不久还一脸死气,如今再见,虽然周身疲累未散尽,但却像被熊熊生机浇灌一般康健。 封紫君则有些惊诧,床上明明是身形比自己还瘦削几分女子,却没想到她就是爷爷口中那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果真人不可貌相。 搭上脉搏,她心中震撼更甚,每一次涌动的脉搏,都带着历经千锤百炼的后劲,微虚之表却盖不住底里强悍的生命力。 没有只言片语,封紫君就已探清这具身体遭受了怎么样的磨砺,才练就了如今抵御伤害的力量。 眼下,刀伤虽狰狞可怖,生机却勃然雄厚。 已无大碍。 第166章 师父,能治好叭?可以治好叭? “姜婶,冷霜姑娘无碍了,我替她上金创药包扎一下,在静养一段时日就好。” 说着眼神柔和望向早就巴巴站在自己腿边候着的甜宝,“乖宝,是你替这位姐姐施针止血的对不对?” 奶团子眼底立刻亮晶晶,“是哒师父!” 上去就要抱住师父的腿,却被封紫君伸出手掌抵住脑袋瓜封印了动作,“师父几天没洗澡了,身上太脏不敢抱,待师父换了洁净的衣衫,再好好抱我们的宝好不好?” 奶团子一怔,就抵着师父的手掌朝前,伸着小短手努力索抱,“宝不嫌弃师父哒,抱抱——” “就一下好叭?” 封紫君的心瞬间软甜的犹如酥酪,差点没忍住想松开了手,拥奶团子入怀好好亲昵一番,医者的天性还是让她艰难的摇摇头,“宝儿,师父身上太脏太脏,会把宝儿惹生病,忍一小会好不好?” 奶团子闻言,悻悻的垂下了小胳膊,“好叭,甜宝忍住——” 见此一幕,床上的冷霜眼底微闪,有艳羡一闪而过。 “姜婶,玉莲嫂子,你们给我搭把手,把冷霜姑娘扶起来,脱了衣衫,我好给她上药。” 封紫君浅浅松了口气,顺手打开了身边的药箱。 冷霜无语的抿了抿唇。 自己这具身子十七年从未裸露示人,却今日一天之内被反复窥探。 她是可以拒绝的,可为什么张不开这个口? 而且有了第一次,再听到褪去衣衫的要求,竟有些波澜不惊了。 关了门,老太太和苏玉莲小心翼翼褪下了冷霜的衣衫。 封紫君这番在伤兵营见识了太多惨烈,虽然震撼冷霜怖人的伤疤,但眼底很快就恢复清明。 站在一旁的奶团子却猛然呆住了,随后就瘪起了小嘴,喉咙发出小声的呜咽抽泣。 冷霜望着欲哭的奶团子,突然开口,“让孩子出去,免得吓坏了。” 老太太几人知道自己身上的丑陋因何而来,尚且能压抑住心中膈应。 可眼前的娃娃才两岁半,经过这番丑陋怖人的冲击,定会做噩梦,以后见了自己定如同见到鬼魅一般躲闪。 三个大人齐齐看向甜宝,见她眼睛里的晶莹豆豆马上有掉落之势,觉得冷霜的话不无道理。 老太太刚准备开口,奶团子却上前一步,拉着封紫君的衣角,轻轻摸了摸冷霜身上的皱疤,“师父,能治好叭?可以治好叭?” 急问的时候小嘴忍不住一瘪一瘪,大眼睛里都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冷霜的坚硬的心突然塌方了一块,有陌生的柔软倾泄而出。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奶团子,喉咙的委屈酸胀硬生生忍住了,却从眼眶汹涌而出,毫无征兆的从面具间隙滚落。 嗒落在甜宝手背。 甜宝小心脏一惊,瞪着朦胧的泪眼抬头,就看到冷霜脸颊上的泪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很疼叭?昂?很疼是叭?哇呜——” 拉着封紫君衣衫的手晃了晃,“师父,治!好叭?” 忍不住哭,又怕浪费豆豆拼命忍着,最后就变成小猫似的呼噜呜咽。 三个大人看着奶团子满是悲悯的小脸,心中都跟着难受。 封紫君复杂的看了眼冷霜的身体,温柔的替奶团子拭去眼泪,“能,师父能治好这个姐姐的伤。” 哪怕只有一分希望,她也会尽力试试。 一来同为女子,她发自内心的怜惜冷霜,二来怎忍让甜宝失望。 奶团子手背揩掉眼泪,努力瞪眼忍着哭意,“真的?” 封紫君认真点头,“真的!” 甜宝望向冷霜,轻摸摸她的皱疤摇头,“厉害姐姐,不怕,师父很厉害,能治好!” 厉害姐姐都哭了,该有多疼多疼啊! 冷霜好一瞬才理顺了喉咙,“嗯,我不疼,也不怕!” 声音虽然平淡,但已经没了冷硬。 三个大人对视一番,眼底都有欣慰。 再冷硬的人,面对这样善良的奶团子,也会触动心底的柔软 给冷霜包扎好伤口,封紫君连饭都不吃,就急急的回家换洗洗澡换洗衣衫去了。 叶永礼很想跟上去帮封紫君烧热水拎水桶分担重务,可他知道于礼不合,只好生生忍下那份心疼。 没想到苏玉莲心细如发的想到了这一点,赶紧跟着封紫君出门,“紫君姑娘,等等我,我去给你烧水” 桌椅早已摆好,饭菜也已经上桌,叶永孝也恰好匆匆落了屋。 一回家就下意识朝屋里望了一眼,心里踏实了许多。 刚才半路遇到封姑娘,见她神色平静,想来冷霜姑娘定是无恙了。 老太太让大家伙先吃,自己则拿了家里最大的钵,盛了满满一碗饭菜,端到了房间。 “饿坏了,能自己吃吗?我不介意喂你吃。” 老太太满脸和煦的坐在床沿边,笑着询问。 冷霜撑着从床上起来,垂眸道,“我自己来。” 前面有两个字,一生从未吐露过,本该说出口,却晦涩到硬是没能脱不出口。 “好,我知你喜清净,就不在这里找不自在了,你吃完喊我一声,我再进来收碗。” 说完老太太就起身出门,毫不拖泥带水。 门掩上的第一时间,冷双就双手便不再受控制,拿勺舀饭,胡塞进嘴,一口接一口。 不知是噎了还是怎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滚落在碗里,随着勺子无意识的搅动,掺拌在饭菜里又尽数被咽下。 郡城南街。 精致却低调的府邸内,一道蓝色的身影立于中堂之中。 身上的蓝衫本是男装,头上的冠玉也是英气逼人,可胸前却突兀着裹不住的丰盈,如男子般单手背后,却无形中把腰间曲线压了出来,侧身望去,妖娆尽显。 明明穿着姿态都拌着男相,偏偏一抹朱唇却抿了张扬的口脂殷红,眉心的美人痣不知是点的还是天生就有,让英气和艳丽交缠,矛盾又融洽,分外惹人注目。 她的身后,跪着一个黑衣人,正颤抖匍匐在地。 半晌后,殷红的口唇勾出一抹阴戾,“一个小小的农户之家,竟然斩杀了我玄机堂三十高手,是他们来头不小大隐于市,还是你们太过无用?” 第167章 身为甜宝舅父,实乃三生有幸!! 匍匐在地的黑衣人身子猛然一抖,恨不能低到尘埃里去,“堂、堂主,您有所不知,这小小叶家本不足为惧,可他们家竟有四五个绝顶高手相助,其中、其中” 直视地面的眼睛闪烁的厉害,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如何禀告才能不惹怒眼前人。 蓝衣眼神阴沉嗜人,手指微动,有金针从袖口射出,直接没入黑衣人的后脑。 黑衣人抖如筛的身子瞬间瘫软下去,再无声息。 “事办不好也就罢了,说话也结结巴巴惹人心烦,留你何用。” 蓝衣葱指收拢,眉心蹙着的不耐也得到了释放,“你们接着他的话说。” 角落里缩着的两个黑衣人吓的浑身一震。 其中一个硬着头皮一股脑道,“禀堂主,那叶家有四五个高手相帮,其中有两个竟然会灵犀剑法!” 蓝衣人眼底闪过一抹惊疑,葱指瞬间握紧成拳,“灵犀剑法?” 身形终于挪动,在中堂踱步两圈后方才顿下,“两天之内,把黄沙村和叶家的所有底细给我查清楚。” “还有,朿掌柜的雇佣金尾款,不管他愿意与否,都必须一分不少的带回来。” “是堂主,属下这就去办。” 两个黑衣人忙不迭抬了已经毙命的同伴出去,生怕迟了一时半刻,自己也会横着被抬出去。 他们出去的瞬间,惊飞了院子里的一只灰雀,还有一只灰雀在屋檐上跳脚梳理羽毛,时不时飞落在院子里,歪头看向屋里的蓝衣身影。 黄沙村叶家。 冷霜吃完饭,就准备下床离开。 被老太太拦住了,“这两日你就在我们家好好歇着就是,伤没好不要乱跑。” 冷霜不予理会,执意起身,“我有地方住,有人照料。” 她睡这,老太太和娃娃睡哪? 老太太再拦,“婶子知道你定是有去处的,但背着这么大的伤口,还是不要折腾的好。” “你就踏踏实实在这里休养,等伤口结痂了,你想走,婶子定不留你,成吗?” 眼底都是真真切切的担忧。 冷霜顿住,直视老太太,好一会才憋出几个字,“多谢好意。” “这点伤,丢不了命,我还有事要办,不叨扰了。” 说完就越过老太太,果决出了屋。 老太太连忙追出去,叶永孝却先一步,“娘,我去追!” 一句交代的功夫,甜宝小小的身影已经抢先一步蹿了出去。 “厉害姐姐,你咋出来了?” 奶团子哒哒小跑追上冷霜,边跟着跑边仰头疑惑问道,“有伤,走路疼的吖?” 冷霜余光瞥了眼奶团子,“你快回去,别管我。” 甜宝急了,拉着冷霜的手指,“厉害姐姐,一起回!” 软乎乎的小手握上来,像是雷电过身,冷霜差点就顿住了步子。 她放缓步伐,想把手抽出来,没想到小手握的很紧很紧。 “厉害姐姐,要乖!” 奶团子一脸认真的循循善诱,“受伤,不能乱跑。” “姥姥会担心,舅母会担心,宝也会担心……” 冷霜猛然顿停,垂眸望向奶团子,神色复杂。 奶团子小脸一喜,另一只小手赶紧握住了冷霜另一根手指,“出去有坏蛋,厉害姐姐受伤,打不过的!” “在家里,宝可以保护姐姐!” “还有姥姥!” “还有舅父!” 紧追过来的老太太和叶永孝对视一眼,停在了不远不近处。 若奶团子都留不住冷霜,那就只能让老二追着去看护一二了。 “师父还给治伤,伤好了,才走!” 生怕留不住冷霜,奶团子一口气啦啦说了好多,小脸涨的通红。 最后急切望向冷霜,“厉害姐姐,听话,好叭?” 黑溜溜的大眼睛里燃着火苗,灼化了冷霜心口,“你家不够睡,我回自己家,不走。” 鬼使神差的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房舍,“那就是我家。” 奶团子顺着望过去,又望自家的房子,大眼睛里的急切散了点,“那……那……厉害姐姐家里,还有家人吗?” “有人保护厉害姐姐吗?” “宝,拉了堆臭臭,就被坏蛋抓走了!” 边说边指了指两边的屋子,“有点点远吖,坏蛋来了,宝怕自己听不到,跑不快。” 冷霜的眼神,在奶团子关切十足的眼神和话语中,一点一点的软下来,有什么在胸口疯狂满溢。 “孩子,甜宝说的对,你杀了好几个黑衣人,难保对方不会来报复,我们家虽挤了些,但好歹大家伙互相有个照应。” 老太太适时上前,轻声规劝道,“你长期不在村里,屋里的灰定是落满了,即使你执意要一个人住,也得打扫一番,不然不利于你休养恢复,这两日我们就替打扫出来,到时候你再要回家,我们绝不硬留。” “好吗?” 奶团子直接把冷霜朝自己家拉,“厉害姐姐,姥姥说的真对!听话!” 不由分说的小模样,让冷霜的步子无法抗拒,只好乖乖任由她拉着走。 见状老太太心里一喜,赶紧和叶永孝说,“你去喊你大哥三弟,把我和甜宝屋的地铺铺好。” 叶永孝点头,再望向冷霜时,眼神里的担忧散去,末了忍不住又深望了奶团子的小身影一眼,面上满是欣慰自豪。 身为甜宝舅父,实乃三生有幸!! 冷霜再次趴躺在了床上,身子挨床的那一刻,像是找到了渡口,瞬间安稳下来。 叶家三兄弟很快就把屋里的地铺打好了,不过苏玉莲不肯让老太太和甜宝睡地铺,坚持让祖孙俩睡她的屋,她则抱着被褥过来睡地铺,这样也好照顾冷霜。 叶永礼则暂时和双胞胎睡一张床,叔侄三人闹的满屋欢笑。 “冷霜姑娘,夜里要是想喝水,你就拉拉这个线,我起来给你倒。” 苏玉莲一边交代,一边在冷霜手腕上系了一根线,另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上,中间垂落了好一截,这样既不会影响她们各自睡觉,若冷霜起夜她则能第一时间察觉。 关键是还不影响家里其他人睡觉,一举多得。 第168章 好一个一石二鸟 冷霜手指微蜷,乖乖点了点头。 像桀骜难驯的兽,突然就被摸顺了毛。 虽然冷霜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但这前后细微转变,苏玉莲能清晰感受,嘴角瞬间绽放开欣慰喜悦。 人果然是要近距离相处的,这样才能穿透表象,看清本质。 冷霜姑娘本质上就是一个从未被人疼过爱过的小女孩,只能把自己装在锋利坚硬的外壳里,用满身的犀利触碰试探未知的一切。 看清这些,苏玉莲只觉得对冷霜不再畏惧。 一个房舍四间屋子,被挤的满满当当,轻声交谈,压抑打闹,还有时不时响起的哗啦拧水声,一切都让冷霜觉得陌生。 静静的盯着床里侧的土墙,屋子里各种细微之声竟如同催眠之音,困倦沉沉压来,不出一瞬,冷霜就陷入微酣。 这屋,老太太刚替奶团子擦洗干净,准备安寝。 奶团子突然竖起了耳朵,“鸟哥哥!” 老太太一个激灵,赶紧抱着甜宝去打开后门。 果然,一只灰雀跳了进来,扑棱羽翅落到了甜宝肩头。 “娘……” “你们踏踏实实睡,有什么明日再说。” 叶永礼听到动静刚开口准备询问什么,被老太太轻声打断,“别扰了冷霜姑娘休息。” 冷霜姑娘虽是恩人,但也曾觊觎过甜宝的秘密,该报恩报恩,该提防也得提防。 叶永礼会意,赶紧闭嘴噤声。 老太太抱着甜宝进屋,就着甜宝洗剩的水给灰雀净了脚,两人一鸟就躲到了被子里说起了悄悄话。 另一头,郡城的盛隆全后院,朿掌柜压着满肚子的怨气,好声好气的打了许久的太极才将眼前的黑衣人搪塞出去。 这才让小二关了铺子。 待黑衣人走远,朿掌柜狠狠啐了一口,“呸,狗屁的玄机堂!三十多个人连个小小叶家都教训不了,竟还有脸找我要剩下的雇佣金!” “掌柜,那先前付的三千两银子定钱……” “闭嘴!” 心腹伙计刚开口,朿掌柜就狠狠打断。 不提还好,一提定钱,他心头就鬼火猛蹿。 虽然玄机堂把事情办砸了,但是却实实在在损了好几十条性命,定钱哪里还要的回来! 再说了,这玄机堂再不济,也是杀人越货的帮派,自己非但不能责怪,还得好声好气的哄着才没给剩下的雇佣金,否则一个不好,对方对自己起了杀心那就…… 边走边想着,突然,朿掌柜的身影僵立顿住了。 伙计见状身子又佝偻了些,生怕朿掌柜一个转身看到自己不够恭敬,再斥责出气。 “嘭——” 一声巨响后,朿掌柜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双目鼓瞪,满面惊恐。 伙计吓的瘫坐在地连连后退,三魂丢了两魂,“啊啊啊——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地上的朿掌柜身上无伤无血,只有脖领正中心,有一个微不可见的血点,可人,已经全然没了声息。 晚上灰雀方才报过信,次日清晨,老太太带甜宝拉臭的时候,又有一只灰雀匆匆落在后院。 听甜宝说完灰雀的传信,老太太面色震惊极了,除了留苏玉莲在屋里照顾冷霜,其他人都被她匆匆拉到了后院。 待老太太把灰雀带回来的信息说出来,叶永礼压低了声不可置信道,“朿掌柜竟死了?” 老太太面色复杂,弘远几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如今甜宝已经慢慢能说整句话了,把灰雀的话也算转达的一字不漏,这次带回来的消息,实在不容乐观。 朿掌柜不仅死了,就连盛隆全也没了。 照灰雀说的,是一群黑衣人趁夜把盛隆全的门砸了,将铺子里和后院仓库所有的存粮一劫而空,末了又一把火将铺子烧了个干净。 火势凶猛,饶是盛隆全是独栋铺面院子,左右商铺也被殃及些许。 早上,盛隆全的伙计在铺子门口发现了几根鸵鸟羽毛,还有一封挑衅信。 听伙计话里的意思,挑衅信署名不遮不掩,正是黄沙村叶家,信里意指叶家看不惯朿掌柜的奸商行径,所以才一把火烧了盛隆全。 嫁祸给叶家的黑衣人是玄机堂的人,这玄机堂堂主是个不男不女的蓝衣人。 玄机堂就是朿掌柜雇佣来对付他们的人,这一把火,不仅报复了朿掌柜不付雇佣金之仇,又栽赃给了给叶家。 好一个一石二鸟。 “娘,盛隆全被烧这么大的动静,眼下只怕已经传遍整个郡城,即使这封挑衅信是伪造的,但是徐太守定不会放过这个治我们罪的良机。” 叶永孝眼神透着担忧,“说到底还是因为儿子上次事情没有办好,才牵连出这许多祸事” 老太太摇头,“老二,你不必自责,我们做的桩桩件件都是无愧于心的,不管发生什么,咱们一家子一起扛。” “对,二弟,说起来事情还是我让你办的呢,可我却一点都不后悔,再来一次我不仅要这么办,还想亲自去办!” “这些恶人就当狠狠反击,冷霜姑娘一个女流之辈都敢和恶势力对抗,别忘了,我们身后有将军妹夫,还有甜宝的鸟友鹰军,何以为惧?” 叶永忠连连附和母亲,“就算徐太守知道此事也不怕,他若是个好官,自然不会因为一封信就定咱们叶家的罪,如果他是个贪官,真想借机整治我们,将军妹夫也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 说着笑望向弘远,“你说是,将军妹夫?” 弘远赶紧点头,“大舅哥说的对,有我在,大家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不必对这个徐太守抱有希望,他不是好官,这些年若不是我掣肘一二,早不知道猖獗成什么样了。” “你们种出了洋芋这样的高产粮食,没有上报府衙就低价售卖给百姓,只怕早就上了他的毒榜了,虽然我先前插手才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他定以为我是替刘记粮铺和百姓撑头才出面,肯定不知我和你们的关系,所以他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这么大的纵火杀人案遮掩不住,也正中他下怀,瞧着,他今日一定会来黄沙村缉拿叶家。” 叶家人面面相觑,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徐太守会不会来缉拿他们,而是心有唏嘘。 是啊,他们行的正道,若没有志同道合的权柄庇护,走不远。 第169章 医术厉害又怎么样,可能受的住她一剑? 他们如今做的一切,说起来都是因为甜宝这个小福星给足了底气,否则即使全家团结一心加上老三的武功,又能支撑多久? 就连想把村里人像如今一般团结起来,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日子的潜移默化。 可偏偏他们是幸运的。 不仅有甜宝,还有了弘远这个威风凛凛的家人。 有他们父女在,即便是猜到徐太守要来,一家子心里也不至于太过心慌。 当然 ,坐以待毙也是不成的,还是要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老太太让甜宝唤来几只灰雀,散飞出去,分别在徐太守府邸,岳平镇,还有进村必经之路守着探查消息。 有了鸟友相助,他们也算占尽了先机。 弘远给叶永礼交代了几句,便让他去军营,带一队精锐部队赶过来以备万一。 商议准备妥当后,老太太就让大家伙该干嘛干嘛,不要因为不可预知的事扰了心神。 苏玉莲和叶永孝留在家里,一个照顾冷霜,另一个则继续教授双胞胎和村里孩子们的课业。 因为家事耽误了好几日垦荒事宜,老太太拉了叶永忠赶紧去地头现个身出点力。 弘远本来要抱着甜宝跟着老太太和大舅哥一起去田里的,结果被封紫君堵在了家门口。 双胞胎正艳羡妹妹能到地里打滚儿撒欢,这会看到紫君姐姐过来,两个小子都忍不住抿着嘴偷乐。 也不是幸灾乐祸,只是妹妹在家里,他们就觉得莫名踏实,上起课来也是精神抖擞兴致满满。 昨天到最后也没有抱到师父,这会甜宝直接扎到封紫君的怀里赖着不肯下来 ,哪里还顾得上去地里撒欢。 甜宝既要在家里上课,弘远自然是要在家里陪着的,没什么事可干,索性钻到厨房劈起了柴。 两只灰雀一个留在家中,一个蹦跶着跟在了老太太二人身后,在路上提着轻功疾奔的叶永礼肩头,也有一只灰雀立着。 这是叶永忠想出来的法子,日后但凡家里人分开,都会随身跟派着一只灰雀,当做相互传信的使者,这样一家子都能知晓彼此安危,若遇到紧急情况也能第一时间奔赴援助。 “师父,你脸脸怎么变小了?” 甜宝窝在封紫君怀里,小手轻轻捏着师父的脸颊,大眼睛左看右看。 嗯,没错,师父脸上的肉肉是少了很多。 封紫君眸子里都是柔软和宠溺,对奶团子忍不住一阵上下其手,一会捏捏小奶膘,一会抵额贴脸,“师父救人的时候连饭都没工夫吃呢,肉肉都饿没啦,所以脸就变小了啊!” 外人面前装坚强淡定,到了奶团子面前就变得心思纯粹,就想要很多很多的关切和心疼。 她期待的观察着奶团子小脸的变化。 果然,奶团子小脸一僵,大眼睛里瞬间溢满了关切,“啊?师父饿肚子啦?” “舅母做的有馍馍,宝给师父取——” 说着就要下来,却被封紫君按住,笑着逗道,“宝难道不觉得师父脸小会更好看吗?” 奶团子大眼一瞪,赶紧摇头晃脑,还捏了捏自己被喂养的肉乎乎的脸蛋子,“不,肉多才好看吖,宝取馍馍——” “甜宝莫动,爹爹这就给取来!” 弘远虽然在厨房忙活,可眼睛和耳朵都没离开屋外和师父亲昵的闺女,闻言赶紧咧着嘴角给闺女跑腿。 奶团子高兴的朝厨房脆声,“谢谢爹爹,爹爹真好!” “爹爹,取最大的馍馍哟——” 嗯,必须要把师父饿瘦的肉肉吃回来! 封紫君面色僵了僵,她是不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当馍馍被怼到嘴里,她有点欲哭无泪,可看着奶团子满是期待的小脸,只好张嘴咬了一大口。 “宝,这几天师父不在,功课是不是落下了?师父要考考你,若落下了,可是要打屁屁的。” 好容易咽下嘴里的馍馍,封紫君不动声色的把剩下的放在了手边的饭桌上,佯装严厉的擦了擦嘴角。 孩子毕竟是孩子,立刻就被转移了心思,奶团子眨了眨大眼睛,咧开小嘴摩拳擦掌,“好吖,宝才不会被打屁屁。” 姥姥说,师父可是救了很多很多很多的兵叔叔,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夫。 而且师父还能治好厉害姐姐的伤呢,宝也要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夫。 宝很喜欢三七吖,人参吖这些药药。 还有针针,宝也最最最喜欢。 因为有它们,宝所有的家人都不怕生病受伤啦! 封紫君松了口气,清了清嗓子就考校起来。 弘远手里动作瞬间顿下,竖起耳朵听着外面师徒的一字一句。 老太太和甜宝的屋子里,冷霜吃完早饭本想下地活动活动躺僵了的腿脚,却被苏玉莲态度强硬的按回了床上,她算是发现了,自从自己当众掉了那不值钱的眼泪后,苏玉莲就再也不惧怕自己了。 不仅盯着自己吃饭,吃急一点就说会伤了肚腹,连翻个身她都要来教上两句怎么小心动作才不会扯到伤口。 虽然言语态度依然温柔似水,却处处透着强势,若冷霜不耐不听,一句话就会变成十句话,甚至更多。 想她一身反骨,早过惯了自由无羁的日子,哪里受得了这种约束,每每都凶狠不甘的朝苏玉莲瞪眼,可一和那双满是关切柔软的眸子对视,她的气势就莫名的矮了半截,只好愤愤任她安排。 每每一妥协,苏玉莲嘴角就会抿出慈母般的笑容,冷霜只觉得自己窝囊极了。 这会她已经不甘的把床单抠出了一个洞,再听到屋外师徒的亲昵互动,烦躁不安的心里又莫名其妙的生出一丝醋意。 医术厉害又怎么样,可能受的住她一剑? 甜宝这奶娃娃如此玄妙,日后难保不会被人觊觎,叶家人还真是没有远虑,与其花那时间让奶团子学医术,还不如让她学功夫,遇到危险至少还能自保。 边想边听着屋外奶团子流利的回答着封紫君的考问,冷霜眼底闪过一丝精芒和兴奋。 这奶团子对如此绕口的草药医理都朗朗上口,背个武功秘籍什么的,应该也是不难的? 第170章 好一个先发制人!! 厨房的弘远不知不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甜宝又一次给他带来了惊喜。 谁能想到这么小个脑袋瓜,竟能装下这么多的医理知识,舍甜宝其谁! 这可是他闺女! 是他的亲闺女!! 善良温暖,乖巧懂事,聪慧护短无论哪一样单拎出来,都足以让父母感恩上天,可偏偏他闺女样样都是极致的好。 他要对着老天磕多少个头,才能对得起老天恩赐于他的这块瑰宝? “叽叽喳喳——” 灰雀急促的叫声把弘远从激动的情绪中拉了出来,方才还激动的眼神,一下子沉了下来。 屋里的冷霜眼底也闪过一抹凌厉,她内力深厚,方圆百米之内的细微声音,只要她有心想听,都能探的一清二楚。 先前她就知道甜宝这个娃娃不一般,昨天叶家虽避开了自己,但他们在后院商议的那些话,她早就听的一清二楚,此刻听到奶团子和鸟雀一来一回的交流,自然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果然不多时,老太太和叶永忠便急冲冲的赶回来了。 只听老太太弘远几人浅声交谈了几句话,屋外就归于祥和,孩子们书声朗朗,甜宝脆声跟着封紫君学医辨药。 冷霜手搭在床边的蓝剑上,闭目聆听。 约莫一炷香后,凌乱的脚步声和车轱辘声从村口处传来,听着约莫有四五十人。 呵,好大的阵仗! “二叔,好多官兵!” “夫子,我害怕” 屋外的孩子一阵骚乱,紧接着就是叶永孝的安抚声,“别怕,你们都先进屋候着!” 孩子们听话的钻进了叶家。 叶永孝非但没有进屋,反而迈步走到了叶家最前沿,一瞬不瞬的看着一辆马车在四五十个官差的簇拥下停在了不远不近处。 车夫佝偻着腰身请马车里的人下来,官差们立刻列成两队,个个面似阎罗,周身冷肃。 马车里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面龄四十有余,身着官服纱帽,八字胡翘着倨傲,厚唇抿着凌厉,眼神不怒自威。 寻常百姓见此官威,定是膝下发软,心中不甚惶恐的。 叶永孝上前一步,抱拳作恭敬状,面色‘疑惑’的望过去,候着对方出声。 “大胆,看见太守大人,竟不跪地迎接,该打!” 大人身边的管家狐假虎威的训斥叶永孝。 闻言,叶永孝‘恍然大悟’,赶紧单膝下跪,“小民愚钝,不知是太守大人驾临,还请大人恕罪!” 徐太守本来就是来定罪的,哪里还会恕罪,清了清嗓子刚准备摆个官威让管家打叶永孝两耳光,屋里闻声走出来两个人。 正是老太太和叶永忠。 “是徐太守吗?是咱们郡的父母官吗?太好了,太好了啊!” 老太太一脸不可置信,赶紧跪下行大礼,“请徐青天大老爷救命啊!” 叶永忠和叶永孝也纷纷俯身跟着母亲一同叩拜行礼,‘无比虔诚’。 徐太守:??? 问责堵了一喉咙,徐太守心里很不爽,刚欲开口,老太太就抬头,满脸期盼激动的抢先告起了状,“徐太守定是知道了昨天我们家遭遇了歹人强盗,来替我们老百姓做主来了是吗?” “太守大人有所不知,那群黑衣歹人好生嚣张歹毒,他们直言是朿掌柜派来对付我们的,只因为我们当初不肯把洋芋卖给盛隆全,这朿掌柜就要抢粮杀人啊,要不是我们全村合力抵抗,如今村里所有的洋芋可就都没了啊!” “要真是让他们得逞了,白老爷那里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太守大人此番前来,可是抓到了那伙黑衣歹人?那您可要替我们村做主,严惩朿掌柜和那群黑衣歹人啊!” 说着就哐哐磕起了头,不过每一下都磕在了交叠的手背上。 徐太守:!!! 管家见徐太守憋了一脸猪肝色,赶紧尖着嗓子训斥,“放肆!太守大人还只言未发,谁许你大放厥词的?” “来人,先掌嘴!” 老太太抬头叉腰怒指管家,“你算老几?青天大老爷都还没有发话,你倒毁起大老爷的名声来了!” “徐太守可是我们老百姓的父母官,子民有冤情,和父母官诉苦告状就是大放厥词?你这样挑拨官民和睦,是什么居心?” 管家气的浑身哆嗦,指着老太太你你你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徐太守: 官威紊乱了一阵,一脑子的话也不知道先蹦哪句了。 偏偏叶永忠不给他理清思绪的空隙,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份状纸,举过头顶呈上,声正词严道,“太守大人,我们已经写好了状纸,上面有我们全村乡亲的手印,本欲去郡城府衙击鼓告朿掌柜的,眼下大人来的大好,正好可以替我们村做主。” “还请太守大人将朿掌柜捉拿归案,严惩奸商恶贼!” 这一连串的轰炸,不仅让徐太守满脸吃屎样,就连官差们都忍不住纷纷望过来。 徐太守可是来捉拿叶家人的,他们可是杀害朿掌柜纵火烧店的凶手!! 怎么反成了状告朿掌柜的人? 这几人满脸义正言辞,丝毫不像作假,瞧起来竟是对郡城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冷霜早就盘腿坐在了床上,只等徐太守强行用武,就立马冲出去打杀救人。 此刻,她的眼睛瞪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 好一个先发制人!! 脑海里浮现老太太看向自己时和善慈和的脸,再听她方才的咄咄逼人,就能想象她此刻面对徐太守和一众官差,是何等犀利的颜色。 冷霜脑子里嗡嗡的,这老太太竟有两副面皮! 明明有些割裂,可她竟然觉得好生佩服,难不成苏玉莲的在饭菜里给她下了蛊惑药不成? 堂屋里,弘远满脸都是对屋外岳家三人的崇拜。 老太太三人这一招架高和先发制人,把徐太守所有冠冕堂皇的抓人理由都堵死了。 若徐太守还顾忌官声和体面,就该揣着叶家强塞的美誉打道回府,打消心中一切鬼主意。 若他被逼出獠牙更好,自己就能师出有名,出去抓他个现行。 第171章 白老爷来了! 这个徐太守虽贪得无厌,但和其他郡城的贪官污吏相比,只能算小巫。 当然,这是因为他一直被自己在压制着,不敢肆意妄为。 若徐太守一直维持现状,弘远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搞走一个徐太守,还有王太守、李太守来继任,说不上比徐太守还贪心难搞。 可现在不同。 这个徐太守针对的是自己的家人! 但凡徐太守敢对叶家有所动作,弘远就会替他谋划好下场。 先派一只精锐直接将他软禁在太守府内,然后再上书一封到朝廷,痛参徐太守一本,说他仗着山高地远当起了土皇帝,收百姓八成赋税,却欺上瞒下只给朝廷上缴五成,明明库里有数万存粮,可十万敌军压境,竟不肯借军中半分军饷应急,简直罪该万死! 狗朝廷自然不会太在意军中将士死活,可他们一定容忍不了地方官员欺上瞒下,将本来属于朝廷的利益中饱私囊,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打着为三军做主的幌子来处置徐太守,直接将他革职就地流派也不一定! 毕竟是官场上的老油子,徐太守只被带偏了片刻就回过神来。 自己带了这么多官差过来,明眼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叶家人的底细他已经着手调查过了,先前也是一郡太守,定是比寻常百姓还要明白这一点。 可他们非但不慌,反而还请他主持什么公道。 是朿掌柜真的派人来抢粮了,还是叶家人想欲盖什么弥彰? 不管什么缘由,这家人今日他定是要带走的。 徐太守眼珠子一转,捏着官腔冷声道,“盛隆全被烧,朿掌柜死了,你们却要告他?” 叶家三人猛然抬头,皆是‘一脸惊愕’,显然并不知情。 “朿掌柜是你们杀的,盛隆全也是你们纵火烧的,你们不是嚣张无比的留下了一封挑衅信吗?眼下怎么又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徐太守单刀直入,字字句句都想直接坐实叶家的罪名。 老太太从地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太守大人这是还未审问,就给我们家定罪了,想必我们能自证昨日全家并未出村,太守大人也不会采信咯?” 既然这个徐太守连面上功夫都直接越过,她也没必要继续委屈自己的膝盖了。 叶家兄弟也跟着母亲站了起来。 “放肆!大人没有发话,你们竟敢私自站起来!” 管家狗又激动的犬吠起来。 徐太守面色也变得阴沉,“大胆刁民,犯下如此恶行,竟还敢质问本官,来人,抓起来!带回府衙,打入大牢!” 如今郡城百姓口中,三句话不离叶家和陈记粮铺,个个都说他们为民着想,行的是大义之举,让南辽郡大半数百姓都种上了洋芋这样稀罕的高产粮。 夸赞的同时,自然免不了对比拉踩,自己这个一郡太守则成了抱着百姓吸血吃肉的狗官,人人得而诛之。 那些个贱民自然不敢堂而皇之的议论自己什么,可他派去伪装成百姓的小厮可听的清清楚楚! 想这些年,那个残废武夫派人死盯着自己的一言一行,他压根不敢大方搜刮钱粮,南辽郡这群贱民的日子,比周边郡城的可好过多了,可他们非但不知感恩庆幸,如今还敢恶意诋毁自己。 助长贱民胆量的源头,就是叶家! 一家子流犯,不知夹着尾巴做人,还一心想出头冒尖,自己今日就要掐了他们的尖,狠狠打杀了! 官差们闻声而动,上前将叶家三人包围起来,上手就恶狠狠的掣肘住了三人的胳膊,要将他们捆起来。 “住手!” “住手!” 两道威喝,从两个方向齐声传来,让官差们齐齐一顿。 徐太守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朝自己熟悉又胆寒的那道声音望去。 果然,弘远一脸阴沉的从叶家大门走出来,他心里猛的咯噔一声。 残废武夫? 他、他怎么会从叶家走出来? 他手里牵着的奶娃娃……应该是叶家那个小丫头片子。 “大人,白老爷来了!” 徐太守正胆寒慌乱,管家突然贴到耳边,低声提醒道。 徐太守面色皴裂,下意识张望过去。 一辆奢华无比的马车,已经停在了他的马车旁边,车夫正无比恭敬的将车内人请下来。 那一身月袍,正是白罡无疑!! 这两个人,怎么会同时出现在村里? 徐太守脑子僵了一瞬,两边张望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先给那边打招呼。 弘远和白罡远远对视,各自微怔。 白罡眼神落到和弘远牵着手的奶团子身上。 弘远下意识握紧了奶团子的小手。 “白叔叔?!” 甜宝看清来人,小脸微微一怔,随后就高兴的欢呼出声,“白叔叔!你来啦!” 刚准备哒哒上前,却发现小手抽不出来,仰头望向爹爹。 弘远垂头和甜宝对视,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紧握的手,和表情都写满了,不要过去。 许是父女连心,甜宝察觉爹爹并不想自己去白叔叔那里。 奶团子突然想起来那日吃饭,弘远叔叔似乎不太喜欢白叔叔,和白叔叔争着让自己喂饭饭。 小小的脑瓜转了几转,奶团子乖乖的站在原地,望向白罡,伸出小手挥了挥,“白叔叔!” 呃,虽然甜宝看见白叔叔很高兴,但是爹爹不喜欢宝和白叔叔好,宝就忍着叭! 白罡见甜宝本来欲挣脱弘远的手奔向自己,却因为和弘远对视了一眼,就不动了,本来就冰冷的脸色瞬间结了一层疑惑的薄冰。 但是看着奶团子咧开的小嘴,他又不能冷脸以待,只好扯了一抹笑回应甜宝。 然后眼神再次和弘远对视,火药味十足。 这个弘远倒是命大! “弘将军!” 徐太守用尽全力才稳住面上的慌乱,拱手抱拳朝弘远行礼,“下官不知弘将军在此,恐扰将军清净了。” 弘远眼神从白罡那里收回来,冷冷落在徐太守身上,“你如此大阵仗来我岳丈家中,这是要作甚?” 第172章 看这个白罡还如何好意思和他争! 岳家?! 徐太守心里一跳,整个人都雷焦了。 叶家是弘远的岳家? 怎么可能! 弘远在这边陲之地待了好几年,谁人不知他孤家寡人一个,别说岳家,除了三军将士他恐怕连个友人都没有! 再说这叶家是从襄平郡流放而来,和弘远压根八竿子 想到这里徐太守一个激灵,弘远也是襄平郡来的! 可这又如何?即使弘远和叶家都是襄平郡来的,也不一定就能扯上关系,毕竟他打听到的关于叶家的消息,叶家是只有三个儿子的,并没有女儿! 徐太守面色一片凌乱,下意识想开脱自己,“叶家、叶家是将军的岳家?下官、下官不知啊” 叶家人见弘远出来,面色一下子变得踏实自豪。 果然,一物降一物,若不是弘远,今日他们还真逃不了这一劫。 随后一家子又齐齐望向白罡,白老爷竟也来了,还正好撞上了这样的场面,真是巧了。 白罡眼底闪过震惊,不可思议的望向弘远,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才几日而已,叶家怎的就成了弘远的岳家? 他下意识望向老太太,老太太会意的朝他笑着点头。 白罡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弘远的眼神虽然一直盯着徐太守,但是余光把白罡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心中只觉得豪气冲天。 自己可是甜宝的亲爹爹,看这个白罡还如何好意思和他争! “先不说我和叶家的关系,我问你,为何查也不查就直接说叶家杀人纵火?” 弘远收起自豪的情愫,看徐太守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就凭一封莫须有的信件?即使你手中握有信件,也该按章程审问对峙字迹。” 徐太守身子止不住开始哆嗦,连忙解释,“下官正” “可你枉顾办案章程,空口白舌直接定了叶家的罪,这是要借着官职欺压良民?” 弘远声线越来越冷厉,压根不给徐太守解释的机会,“看你刚才官威凶狠的模样,若不是我今日刚好在岳家,是不是要直接把他们绑了入狱?” 平日里安享富贵的太守,哪里抵得住身经百战的战神的气场,徐太守直接腿脚一软就朝弘远跪了下来,“将、将军,下官不敢啊” “我看你敢的很!” 弘远厉声打断,“平日里你收刮民脂民膏也就算了,小打小闹不至于枉顾人命,我身为驻边武官,手也不能伸的过长,可现在你仗着自己是一方父母官,就要随意将一家良民下狱,这是真把自己掌握生杀大权的土皇帝了。” “我们三军将士豁命护着的百姓家人,岂容你如此糟践!” 字字雷霆,直接把徐太守吓破了胆,赶紧朝弘远磕头,“将军误会了,下、下官心中有惑,就是过来问询两句,想来这中间定是有误会的,下官这就回府衙好好查查清楚” 说着就站起来,缩着脖子招呼下属要溜。 不怪徐太守吓成这般,实在是这南辽郡这边陲之地,朝廷除了收缴税粮税银,平日里都是任由自生自灭了,如果没有弘远,徐太守确实可以做只手遮天的土皇帝,可偏生弘远是手握重兵的将军,若他真的将自己打杀了,朝廷也不会将弘远如何。 毕竟太守随时能委任新人接替,可愿意驻守边陲苦寒之地的将军却寥寥无几,再说朝廷对霍家军就理亏,保谁舍谁,显而易见。 “等等!” “站住!” 白罡和弘远又同时开口。 徐太守面色惨白,却不得不停下了步伐,心惊胆战的龟缩在马车旁。 白罡看了弘远一眼,“没想到先前的农夫竟然是将军之身,弘将军真是深藏不露啊!” “久闻将军大义公正,心怀百姓,既能替我村中之人主持公道,想必也能替白某主持公道了?” 弘远眼底闪了闪,不明所以的看向白某,“白老爷如此勋贵,竟也遇到了不公之事?” 叶家人面面相觑,各自都有些忐忑,白罡和弘远上次就因为甜宝不对付,虽然他们俩言语都很平静,可明显火药味比上次的还要浓烈。 气氛凝滞诡异,明明已经秋寒冬凛,徐太守却有冷汗从额头滑落。 白罡勾了勾唇角,眼神从弘远身上收回,望向徐太守,“徐大人,你既收了我的银子,该知道这黄沙村连村带人都是我的,为何趁我不在,找我佃农乡民的麻烦?” “你行的这是过河拆桥之事,怎好意思拿我的孝敬银子?” “刚好今日当着弘远将军的面,你把我当初给你两万两白银还给我,你今日带人来找我佃农乡民麻烦之事,就一笔勾销。” 弘远炯目微瞪,叶家人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乖乖,这白老爷竟如此有钱,买了黄沙村不说,光给徐太守的孝敬就有两万两? 若这徐太守收此巨额孝敬也算小打小闹,那周边郡县还不乱套了? 徐太守不可置信的指着白罡,“白老爷,我何时收了你两万两白银?” 他明明只收了五千两! 这个白罡是要讹他! 当着将军的面,他连五千两都是不会承认的。 白罡许是早早料到徐太守不会承认,从怀里掏出了一分契约,让身边随从呈给了弘远,“将军,当初我买下黄沙村方圆两百里总共花了五万两白银,其中有三万两是买村的钱,还有两万两就是让徐太守松口卖地给我的孝敬钱。” “好在当初不仅有土地地契,唯恐横生枝节,我还留了后手,让徐太守打了一份收条契约,这份契约有太守的手印和官印,做不得假,将军一看便知。” 闻言,徐太守气的脸色青黑,“你休要胡说八道,明明是五千两,怎么可能是两万两!” “再说我什么时候和你签契约了?更不可能给你按手印盖官印!” 嘴里虽然在辩驳,可徐太守心里却惶恐不安的想起,那日因为进了一大笔银子,高兴之下就喝醉了酒,莫不是白罡趁着他醉酒,趁机让他按手印盖官印! 白罡不理会气急败坏的徐太守,微微朝弘远拱手,面无表情道,“白某也不让将军白主持公道,愿用追回的两万两银子的半数,充作军饷。” 闻言,弘远一脸深意的看向白罡。 第173章 宝的爹爹,是世上最棒最厉害的爹爹! 虽然这白罡生的讨厌,还有点不要脸,但不得不说眼下他的趁热打铁有几分助攻的意味,实在让人心头大快。 若真有一万两银子充作军饷,加上先前叶家送去的和地里种下的洋芋收成,三军将士这个冬天就不用饿肚子了。 想到这里,弘远看向徐太守。 徐太守一阵慌乱,“将军,这契约是假的啊,我真的只收了他五千两银子啊……” “白纸黑字,手印官印俱全,你还想抵赖?” 弘远暂时放下和白罡的不愉快,专心定徐太守的罪。 “将军,那、那做不得数啊,是白罡趁我吃醉了酒,偷用了我的官印伪造的啊!” “白罡,你个阴险小人,为富不仁的奸商!” 徐太守心中大骇,恨不得长出百张嘴,五十张用来解释,五十张用来谩骂白罡。 见徐太守顷刻之间就从虎视眈眈的恶兽,变成了战战兢兢的小羊羔子,叶家人只觉得心中畅快,对弘远生出许多佩服。 对外杀得了敌人,对内惩得了奸佞,保护神这个美誉名副其实! 他们自然也能看得出白老爷确实有几分趁火打劫的意味,但是这样的打劫,非但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拍手叫好。 把这徐太守的家底掏空了才好,让这些贪官也好好尝一尝被强权搜刮的滋味。 “不管你说什么,这契约上的官印做不得假,即使是这位白老爷偷了你的官印私自盖印上去的,那也是你看护失职之罪!” 弘远才不理会徐太守如何辩驳,死死的将他钉在了罪板上,然后凌厉望向管家,“你!” 管家一个哆嗦,呼的跪趴下来,“将、将军饶命啊!我等是为大人效命逼不得已啊……” 徐太守:!!! 他怎么找了这么个怂货当管家! 才一个字,就吓成了叛徒。 “你现在立刻回去,将太守的官印符牌一应取来。” 弘远吩咐完管家,又望向官差,“徐太守以官欺民,私自买卖流放村落,收受巨额贿赂,罪证确凿!” “你们立刻将他押解回府禁足在房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让他踏出半步!” 官差们齐齐望向官差头目,等他决断。 官差头目只犹豫了一瞬,就抱拳站了出来,“是,将军!” 按理说他们归属于太守管辖,将军无权直接命令他们,可将军是南辽郡最位高权重的人,徐太守都畏惧他至此,他又有什么胆魄违抗将军令。 官差头目一表明态度,立刻有官差上前把徐太守押解桎梏。 “放肆!简直是放肆!你们该奉命于我!岂能听命他人!我回去就夺了你们的差事……唔……” 徐太守又怕又气,不敢拿弘远怎么样,只能跳脚威胁官差,却被官差头目直接用帕子塞住了嘴巴。 弘远目露赞赏,“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只要你们把徐太守看牢了,我保你们差职稳妥。” “白老爷,你派人跟着管家,到了太守府,直接让他取足银子就是,若有谁敢违抗命令,本将直接让他到军营里当苦役杂军,到猎德村垦荒种地!” 这番恩威并施的话让管家和官差们心中又敬又畏,哪里敢不听令,赶紧押着徐太守回城。 白罡一个眼神,身边立刻有人跟上了官差一行。 屋里,冷霜握剑的手瞬间松了下来,懒懒的躺回了床上。 苏玉莲和孩子们也松了一大口气,赶紧涌出了门。 甜宝仰头看着爹爹,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底里的崇拜像夏夜的繁星,密密匝匝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宝看的懂! 爹爹一出来,这些坏蛋都怕的要命! 爹爹好厉害好厉害吖! 有爹爹在,姥姥和舅父和舅母和哥哥们就再也不用被坏蛋欺负啦。 察觉到闺女的目光,弘远下意识垂头对视,本来冷厉的眼神跌进奶团满眼的崇拜时,一下子软了下来。 忍不住把奶团子抱起来坐在自己臂膀上,奶团子就势抱着他的头在脸蛋唧了一口,“宝的爹爹,是世上最棒最厉害的爹爹!” 闺女毫不遮掩的夸赞让弘远嘴角咧到了后耳根,心中的豪气更是浪潮一般,一波卷一波,比以少战多打了胜仗,还要汹涌。 不敢往大了说,在这南辽郡辖,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欺负甜宝,欺负甜宝心中重要的人。 “孩子,今日得亏有你在,不然我们免不了要受牢狱之冤了。” “将军妹夫,你刚才简直太威风太霸气了,那徐太守差点没被你吓的尿裤子!哈哈哈哈!” 老太太和叶家兄弟也围了上来,个个眼里都是对弘远的佩服。 面对家人,弘远憨厚一笑,全无将军的架子和气势,“荒疆这种不平的事情多的很,我也无法每每都撞个正着,今日他自己撞上来倒好了,刚好给了我拉他下马的理由。” 随后他看了一眼白罡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虽然他下马,还有他人上任,但是南辽郡这边陲之地,平调官员过来就等同于被贬,但凡有些根基的,定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推拒。” “若是派新晋的官员来,于本将和南辽郡百姓来说是好事,根基不稳,政务不熟才好拿捏引导。” “总之,等朝廷物色好合适的人前来委任,少说也得个月,横竖这个春节,百姓们是松和了的。” 闻言,老太太笑意盈盈的眼底都是赞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弘远越觉得好。 叶家两兄弟对视之间,也是对弘远的钦佩,特别是叶永忠,眼底一瞬间闪过许多情绪。 个月,足矣做很多事情了。 “白叔叔,来!” 甜宝坐的高看得远,透着大人们的缝隙看到白罡正背着手,满脸阴郁的望过来,赶紧招着小手唤道。 “哎呀!” 老太太猛地反应过来,赶紧转身,朝白罡走过去,“白老爷,实在是对不住,都怪我老婆子不经事,高兴的忘形了,竟忘了招呼你。” “快快快!随我到家中坐!” 叶永忠和叶永孝也赶紧迎了上去,邀请白老爷到屋中坐。 第174章 两个都是乖大人,为什么不能当好朋友呢? 白罡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弘远,径直走到了他面前。 奶团子看到白叔叔到了眼前,笑的见牙不见眼,“白叔叔,谢谢白叔叔!” 姥姥说了,那些好玩的都是白叔叔送给宝的,以后看到白叔叔一定要说谢谢。 宝说啦,宝真棒! 白罡满心的不甘,融化在奶团子的笑脸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甜宝喜欢什么,叔叔就会给甜宝买什么,不必和叔叔说谢谢。” “叔叔好几日不来宝,甜宝可有想叔叔?” 奶团子小脸一怔,努力的歪头想了想,大眼睛里漫出一抹心虚和愧疚,小手不安的抠着衣角。 哎呀,宝天天都只顾着缠着爹爹,竟然竟然一次都没有想过白叔叔。 呜呜,宝对不起叔叔 看见闺女的面色,弘远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准备皱起来的眉舒展了,嘴角也咧开了笑。 白罡嘴角的笑意凝固了,和弘远对视,只觉得他的笑分外刺眼。 “那白叔叔来,是想宝啦?” 叶家人见状不对,刚准备上前岔一下,奶团子却歪着头挡住了白罡和弘远火药味十足的眼神,大眼无辜的眨巴道。 白罡眼神收回来,面对奶团子时是毫不掩饰的不开心,“早知道甜宝不想叔叔,叔叔就不该来。” 作势转身要走。 奶团子伸手过去,只来得及薅住白罡的耳朵,“叔叔别走——宝错了!” 叶家人呼吸一窒。 使不得呀我的宝—— 白家马车旁的奴仆丫鬟纷纷吓的腿一软。 甜宝小姐这是揪了老虎的耳朵!! 就连弘远都震惊住了,随后反而又生出几分窃喜。 生气!发怒! 最好是立刻被气走,永远都不要来叶家的好。 不是他小气,只是这个白罡身份神秘,自己的手下调查了许久都毫无所获,好像南辽郡凭空就多了他这么一号人,明明也没见什么生意产业,却富可敌国,实在是诡异。 谁知道这个白罡是不是窥探到甜宝的本事,动机不纯。 人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独独白罡松了口气,转身和奶团子对视,“真知道错了?” 甜宝赶紧松手,露出大大的笑容,连连点头,“嗯嗯嗯!错了错了!” 白罡笑了,刚才的不甘一扫而空,伸手过去,“我不信,让叔叔抱,叔叔才信。” 奶团子的小身子下意识倾过去,随后却想起了什么,又缩了回去,望向弘远,“爹爹,可以嘛?” 大眼睛忽闪着乖巧的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白罡手僵在半空,也望向弘远,一脸憋屈。 只不过几日功夫而已,自己想抱一下甜宝,竟然还要经过他的允许! 不可以。 弘远想直接拒绝的,可他拒绝不了闺女眼底的期待,“那好,但是只能一小会。” “嗯嗯,宝都听爹爹的!” 有了爹爹的点头,甜宝心无负担,欢欢喜喜的到了白罡怀里。 白罡抱到甜宝的第一瞬,就和弘远拉开了三丈远。 见状,叶家人悄悄松了口气。 弘远收敛面上的微微失落,刚准备把老太太三人喊进屋说话,村口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家子齐齐转身望过去,正是叶永礼带着一支精锐部队策马过来。 看着儿子纵马而来的英姿,老太太只觉得心中有豪气蒸腾而起。 自从老三从军营回来后,她就觉得他身上的莽撞浮躁收敛了许多,行事也越发雷厉妥帖。 实在让她这个母亲欣慰至极。 封紫君在孩子堆里看到叶永礼飞身下马,脑海里又浮现自己在军营里醒来那一次。 一睁眼,她就看到叶永礼紧紧的蜷缩在自己床铺边的地上,一只大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角。 自己只不过动了动身子,叶永礼就睁开了眼,疲惫惺忪的眼底是戒备和担忧。 见她醒来,他也瞬间清醒,抓着自己就一番嘘寒问暖。 那一刻,她察觉到自己对叶永礼的情愫,开始生根发芽。 或是感觉到封紫君的凝望,叶永礼的眼神寻望过来,相比封紫君眼底的压抑,他则丝毫不掩对心爱姑娘的感情,露出大大的微笑。 知子莫若母,老太太看着儿子的目光和自己匆匆交汇后,就越过自己望向身后,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然不好转身去看封紫君的神情,但是老太太依旧有些期盼高兴。 儿子长大了,有属意的人了! 且儿子属意的人,她也万分属意! 叶永礼下马,弘远迎了上去,两个男人低声对话几句,叶永礼就激动的朝弘远抱拳,再次翻身上马,朝老太太喊道,“娘,儿子先去办事,迟些再回来。” 说完就抖擞缰绳,又掉头离开。 老太太忍不住上前追了两步,“行事妥帖,平安为重!” “儿子记住了——” 随着马蹄声远,封紫君就上前和老太太道别离开了。 白老爷来,甜宝定是分身无暇的,自己在这里待着被将军和白老爷的战火蔓延,不如回去研制给冷霜祛疤的生肌药。 见弘远有话说,叶永孝就让双胞胎待着孩子们在前屋后院自行玩耍,一家子跟着弘远进了房间。 “甜宝怎么突然认爹爹了?” “姥姥说,爹爹一直是爹爹吖,就是爹爹不知道有宝在。” 离房舍四五丈远的地方,白罡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奶团子努力理解,努力回答,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白叔叔的脸,生怕他突然又不开心了。 小小的心里很是苦恼。 爹爹不喜欢白叔叔,白叔叔好像也很不喜欢爹爹呢。 两个都是乖大人,为什么不能当好朋友呢? 白罡心里堵着一口气,“那白叔叔想当甜宝的爹爹,甜宝为何不愿意?” “嗯——因为叔叔当爹爹了,就不让甜宝回家吖!” 奶团子想了一下当时,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甜宝不离开姥姥,不离开舅父的。” 白罡语塞一瞬,随后道,“叔叔后悔了,叔叔只想当甜宝爹爹,甜宝高兴在哪就在哪,好不好?” 甜宝走那晚,他就后悔了,后悔自己还改不了那与生俱来的独断专权,让甜宝畏惧认他做爹爹,所以他托付好家中事务,买下这黄沙村,就是为了一点一点靠近甜宝。 他总以为来日方长,可却再一次和珍贵的人和事失之交臂。 第175章 甜宝亲爹只能有一个,干爹也仅此一个! 奶团子皱着眉头,小脸疑惑,“甜宝有爹爹了吖,姥姥说,爹爹只有一个吖” 甜宝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她发现白叔叔越来越难过。 奶团子虽然不知道白叔叔为什么难过,但是看见他这样,她小小的心口也很难受,小手小心翼翼的覆上白罡的头,轻拍着,努力的想着怎么样才能逗白叔叔开心。 ‘爹爹只有一个吖……’ 白罡眼底猝不及防的泛出湿意。 ‘主君,你以后还会有孩子,可馨儿只有你一个爹爹啊!’ 脑海里的话和甜宝的话重叠,昨日恍然重现,那小小的一团躺在床上,努力睁大眼提着一口气,却没能等来爹爹看自己最后一面。 懊悔化成尖锐的锥,狠狠的扎进心口,白罡把头埋在奶团子肩头,遮掩了滚落的湿意。 前半生被宗族大事所累,他压根顾不上家中妻儿,她们只能在深宅大院日复一日的等自己,馨儿长到三岁夭折时,也只盼到父亲抱她寥寥几次。 可即便是这样,那个小人儿也满眼都是自己,所有她觉得好的东西,每每都会给他留了一半。 吃的,用的,好玩的…… 攒了满满几大箱,有些不经放的都发臭发腐了,却也不舍的扔,牢牢锁在箱子里,只等父亲哪一日来,给父亲分享。 那满满几大箱,全是馨儿爱父亲的心呐,却生生错负了。 自己明明付出极少,可馨儿却从未怨怪,不吵不闹,想极念极了爹爹,也只会窝在娘亲怀里小声的哭,若盼得他陪她一盏茶,一炷香,孩子就能高兴好多好多天。 这定是他温柔贤惠的妻,日日夜夜对着馨儿念着他的千般‘好’,孩子才对他如此崇敬炙爱。 馨儿是妻子的全部,馨儿走的那晚,也将妻子的神识全数带走,那样美好的一个女子,如今却因为思女成疾,成日疯癫,形同枯槁。 如今宗族大家的所有人都安得自乐,没人在乎那逝去的小生命,反而认为他再也不用被家事所累,更能全心全意的为宗族殚精竭虑。 只剩他一人每日被懊悔噬心。 再来一次,宗族大家谁有能力谁担着去,那呼风唤雨的位置谁爱要谁要去,他宁愿蜗居陋室妻女绕膝,平庸却舒心。 可世上没有宁愿,也再来不了。 他心如槁木,无心女色,自然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他怕自己再做一次父亲,依旧不称职,却又拼命在其他孩子身上找馨儿的影子,近乎魔怔。 可没有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孩子,一切都是他自欺欺人庸人自扰。 直到甜宝的出现。 这个小娃娃和馨儿像也不像,馨儿只有单纯的善良懂事,而甜宝的善良懂事长了齿牙。 她随心而变,遇恶则恶,遇善更善,小小人儿已经拥有坚定的心智,不容他人利诱误导,就连他有时候也是不及甜宝的。 人和人的缘分很微妙,处心积虑却不见得寻到如意,随意为之,却一见如故。 他要做甜宝的爹爹。 只那日一眼,白罡就坚定了这个想法,是为了全自己心中遗憾,但更多的是真心喜欢这与众不同的娃娃。 这一次,他要捂住耳朵,只跟着自己的心走。 可独断专权长在了骨子里,总以为世界该围绕自己转,这脾气心性搞砸了上一次机会,还差点将叶家人和甜宝推远。 这一次得知甜宝是弘远的亲闺女,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依旧是不甘和恼怒。 可他知道,得忍,得改。 否则,只会将甜宝越推越远。 奶团子小小的肩膀很温暖很治愈,白罡心里逐渐归于平静,不动声色的借奶团肩上的衣服,擦干了自己眼周的湿意。 此番来,他是为了给甜宝的幸福添砖加瓦,不是让甜宝左右为难的。 “叔叔不哭嗷,不是爹爹,宝也会对叔叔很好很好哟” 奶团子感觉脖子处湿哒哒的,明白白叔叔是哭了,小手轻轻的摸着叔叔的头安慰哄着。 小小的心里好难过呀,小小的眉头也忍不住聚拢了苦恼。 唉,为什么小孩子只能有一个爹爹呢? 随着奶团子一下一下的轻拍,暖意升腾,驱散了白罡心中的那些不堪的情绪。 调稳气息再抬头,白罡面色已经恢复平静,“甜宝的姥姥说的没错,爹爹只能有一个,那白叔叔就做甜宝的干爹。” “干爹会和爹爹一起疼爱甜宝,干爹会比爹爹还要疼甜宝!” 虽然不知道弘远为什么突然成了甜宝的亲爹,但是老太太是个睿智的,定然不会被轻易蒙蔽,弘远这样的人物也不屑做出坑蒙拐骗的行为。 从此以后,甜宝亲爹只能有一个,干爹也仅此一个! 奶团子一脸懵,“干爹?干爹是什么?” 白罡没有回答奶团子,而是抱着她径直走向叶家。 进屋的时候,叶家人和弘远刚好说完正事,齐齐望过来。 “老太太,我愿以黄沙村作礼,认甜宝做干女儿,还请你准允。” 一进屋,白罡就将奶团子放到地上,拱手朝老太太行礼,言辞恳切。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白罡竟还没绝了认甜宝做女儿的心思,眼下爹爹做不成,又退而求其次想做干爹了! 而且花了三万两买下的黄沙村,说送就送了? 这是什么级别的富户? 老太太半晌才回过神来,“白老爷……这……” 才开了个口,老太太就下意识先去看弘远的表情,只见他面色寻常看不出什么情绪。 “白老爷,我老婆子只您心诚,可甜宝是我们的命根子……” 只片刻,老太太就整理好了心思,赶紧想出言婉拒。 “老太太您放心,上次是我太过霸道,这番回去我也想了许多,甜宝不是物件,我自觉的和她投缘,便能从你们身边抢走。” 白罡轻声打断老太太的话,面色柔和的望向一脸懵懂的奶团子,“甜宝是个小太阳,本该普照万物,若我将她的光芒困顿于一方空间,供自己偷享,不仅自私,说不定还会扼杀她的光芒。” “所以,我此番求老太太答应我做甜宝的干爹,只为她的光芒能耀及我一二,仅此而已。” 第176章 爹爹一定怕白叔叔把宝抢走了! “她喜欢在哪里住,愿意做什么,我绝不干涉!” 话音落,屋里再次安静。 旁人没见过,叶永孝是知道当日在白府时,白罡的态度的。 确实霸道,像极夺人所好的悍匪。 可现在,却是字字恳切,和那日判若两人。 不可否认,白罡的话说的对极了,甜宝就是个小太阳,和她在一起,即便是吃糠咽菜也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才道,“老婆子不是那自私的人,只把甜宝拘在自己身边独宠,我只希望甜宝身边的人都与她为善。” “白老爷能说出这番话,老婆子是欣慰的,是信任的。” 说到此处,老太太望向弘远,“但是,我们毕竟只是甜宝的外祖,白老爷若真心认甜宝做干女儿,还得经由她爹爹的同意。” 所有人都望向弘远。 白罡也不例外,眼神和弘远相撞,先前的不甘和恼怒全然不见,只剩一片平静。 和他的平静不同,弘远眼里则全是探究和审视。 两个男人对视,谁也不好扰,一时间屋子里呼吸可闻。 奶团子一会看看白罡,一会看看弘远,虽然小脸疑惑,但是也知道大人在说正事,抿着小嘴巴懂事的不吱声。 “弘将军,还请你准许我认甜宝做干女儿。” 终于是白罡先开了口。 开口的瞬间,白罡胸间豁然开朗,原来为重要的人和事暂且放下面子和骄傲,并没有很难受,反觉心中踏实。 老太太和叶家兄弟对视,眼底都有些惊诧。 老太太把白罡的话推给弘远,一来确实是话里的正理,二来是想让白罡知难而退。 毕竟白罡和弘远为甜宝较劲时那火药味,人人都能闻的见,他们想着白罡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和弘远低头的。 可白罡竟真的低头了,而且言辞恳切,并无半点不甘。 难不成刚才在外头,甜宝把他的骄傲夺舍了? 弘远只静静的看着白罡,良久都没有开口,其他人也不敢妄然插嘴,只好静静的陪着。 奶团子的大眼睛一一扫过每个大人的脸,发现大家都一脸凝重,所有人的眼神都有意无意的望向爹爹。 甜宝知道大家在商议自己的事情,也听懂了白叔叔正在请求爹爹让自己做他的干女儿。 宝并不晓得干女儿是什么,但是却隐隐知道女儿是很亲很亲的人。 想到这里,奶团子明白过来什么,哒哒走到弘远身边,钻进了他的腿缝,张开短臂紧紧抱住了他,“爹爹,宝不离开爹爹的,爹爹不要宝,宝也缠着爹爹不放开。” 爹爹一定怕白叔叔把宝抢走了! 宝不能让爹爹害怕! 这是奶团子心中唯一的想法。 弘远面色一怔,心口瞬间柔软一片,回抱住闺女,下巴抵住了奶团子毛茸茸的脑袋瓜,“甜宝话说反了,爹爹怎么会不要宝呢。” 说着他把甜宝小脑瓜从怀里推开,看着她的眼睛笑道,“爹爹问你,若宝有了干爹爹,干爹爹能给宝买好吃的好玩的,买宝想要的一切好东西,宝可会嫌弃爹爹无用?” 白罡身家雄厚,可自己却只有残躯一副,谁能让甜宝过的更好更幸福,显而易见。 甜宝呆怔了一瞬,努力的理解透爹爹的话后,突然撅起了小嘴,“大哥哥,认得很多很多的字,很厉害很厉害,端水水给爹爹,也不泼,扶爹爹拉屎拉尿,也很有用,比宝有用。” “那爹爹会嫌弃宝嘛?” “还有二哥哥,力气很大,一下把宝抱老高老高,还帮爹爹砍柴,宝都拿不动斧头,没二哥哥厉害,爹爹嫌弃宝啦?” 奶团子稚声稚气的一番话,让弘远眼底震撼一片。 叶家人对视之间,也是惊诧又自豪。 天爷,甜宝还不满三岁,所思所想所说竟然这般出彩!! 不说嫌弃,也不说不嫌弃,却字字回应了弘远。 白罡也震住了,手拳微微收紧,想认甜宝做闺女的心思越发坚定。 双胞胎正带着一群孩子在门口耍着玩,从甜宝被白罡抱回来之后,他们就时不时望进屋里来,听着屋里的动静。 这会听到妹妹提起他们,双胞胎忍不住跑到门边来,扒着门探头进来,嘴咧到了耳根。 妹妹说他们厉害! 其他孩子也追在双胞胎屁股后面,探头朝里面瞧稀奇,一时间门口全是小脑袋。 弘远回神,紧紧的把甜宝拥进了怀里,“就算甜宝什么都不会做,爹爹也永远不会嫌弃甜宝。” 甜宝一番话,让他自残形愧。 他真是傻到家了,明知道甜宝的脾性,竟然还问出这样没脑子的话来,活脱脱像个拈酸吃醋的孩子。 甜宝咧开小嘴,抱着爹爹轻拍,“真哒?那宝摔屎堆了,爹爹还要宝?” “要!爹爹给宝洗干净!能要!” “那甜宝也不会认字?” “不打紧,爹爹也不识几个字,以后让大舅父二舅父他们天天给甜宝和爹爹念书听!” “嘿嘿,真好吖,爹爹摔屎堆,甜宝也给爹爹洗干净!也能要!” “” “哈哈哈——” 怔愣过后,屋里人个个都被逗的大笑开来。 不亏是他们的小太阳,本来有些凝重压抑的氛围,被她三两句童言轻而易举驱散。 看着和弘远父慈子孝的奶团子,白罡心中竟然没有丝毫醋意不甘,只有满满的艳羡。 换做寻常人家,几两银子就能买一个娃娃。 可眼前是叶家人,是为南辽郡抛头颅洒热血的弘将军。 即便他用黄沙村做礼又如何,如果自己站位弘远的立场,就算拿百十个黄沙村,也不换这样珍贵的奶团子。 自己方才的话,着实有些自取其辱的意思。 待笑声平息,弘远这才望向白罡,“我不拒绝多一个人疼爱甜宝。” 白罡心里一动,眼底漫上期望。 “但是我不许身份不明的人靠近我视若珍宝的女儿。” 弘远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向白罡,像是要透看穿他,“你想做甜宝的干爹爹,我没有意见,但是必须将自己的身世底细一一道来,否则免谈。” 叶家人心口一紧,齐齐望向白罡。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深远。 弘远是真心爱甜宝的,所以他考虑的比所有人都多。 白罡的身份他们可以不闻不问,但甜宝干爹的身份底细,确实不容忽计。 第177章 宝有两个爹爹咯—— 弘远的眼神平静中带着坚定,说完就这么看着白罡,静等着他变态。 面对此问,白罡眼神微闪,沉默了。 甜宝窝在爹爹怀里,看着孤零零站在那的白叔叔,很想上前去拉住他的手,可悄悄看了看爹爹严肃的脸色,奶团又忍住了自己的想法。 许久后,白罡终于开口了,“弘将军,你可信任老太太?” 弘远微怔,下意识看了眼同样怔愣的老太太,才又和白罡对视,“自然是信的,若没有岳母,我又怎能和甜宝相认。” “好。” 白罡面色微松,看了一眼甜宝,“我想认甜宝做干女儿,只想求得闲之际能和她相处三时五刻,便足让我浊心归清,觉得生而值得,仅此而已。” “你身为人父,为甜宝诸多考虑,也是正理。” “我亦有我的难处和不便。” 言行至此,白罡面色变得郑重,“弘将军让我把身家底细当众托出是不能的,但是我对甜宝亦是不愿放弃,所以方才沉默间隙,我想了个两全的法子。” 说着望向老太太,“老太太对甜宝的在乎不比将军少,我会将我的身家底细无所隐瞒的告诉老太太一人,若她听完仍愿意让我做甜宝的干爹爹,弘将军可能信任老太太,不在对我追根究底?” 闻言,弘远堪堪望向老太太,长者眼底的睿智清明让人莫名心安,他立刻有了决断,“好,我答应你,若娘同意,我没有二话。” 白罡若真想图谋甜宝什么,甜宝被掳那次,两个舅哥压根走不出白府。 他既隐藏身份行走于世,自然有一套假身份说辞备着,面对自己的质问,心思但凡有一丝不纯,大可以用这套假身份应对即可。 可他却坦言自己有难处,并愿意将真实身份告诉老太太,足说明他想认自己闺女当干女儿这份心是纯正的。 白罡面色微松,拱手请老太太出去。 老太太起身时,门口的双胞胎识趣的带着孩子们一哄而散。 趁白罡和老太太出去之际,弘远垂头问甜宝,“甜宝,你喜欢白叔叔吗?” 奶团子老实点头,“喜欢吖!” “那甜宝是愿意让白叔叔做干爹的,对吗?” 奶团子仰头看了爹爹的面色一眼,“宝愿意吖,白叔叔对宝很好的,可宝不想爹爹不开心。” 伸手摸摸爹爹的脸,又认真点头,“爹爹开心,宝才开心。” 说完咧开小嘴逗爹爹乐。 弘远果然开怀展颜,把小手捂在自己脸上贴贴,“宝开心,爹爹才能开心哈哈哈!” 和甜宝一番闲话逗趣,又和两个舅哥接着方才的话聊了好一会,老太太和白罡才一前一后的进屋来。 老太太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波澜,一进屋只对弘远笑着点了点头,就坐回了椅子。 弘远心中了然,抱着甜宝站起来走向白罡,“甜宝,快见过你干爹爹。” 白罡面色一震,背后的手收紧成拳,望向甜宝,唇角挂着期待的弧度。 甜宝左右看了看,发现两个大人都面带笑容,小小的心这才踏实落地,赶紧朝白罡露出大大的笑容,脆声道,“干爹爹——” 爹爹—— 这一声仿佛穿透了时光,和另一道童声重叠,让白罡五味杂陈,喉咙涌动之间,眼底已经微微泛湿,“哎,好甜宝,好闺女……” 看了弘远一眼,踌躇的张开双臂意欲讨抱奶团子。 弘远心情复杂不舍,但还是将甜宝递送过去。 甜宝倾身过去,却并没有直接扑到白罡的怀抱,而是张开两只小胳膊两边一捞,一手搂住爹爹的脖子,一手搂住干爹爹的的脖子,齐齐拉向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爹爹,干爹爹,宝有两个爹爹咯——” “宝还有姥姥、舅父、哥哥!” “宝是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高兴的脆声,叫嚣着幸福,让弘远和白罡心中各自动容。 弘远朗笑出声,白罡也没忍住扬开了笑容,本来不熟的两个男人此刻竟生出了默契,一左一右将甜宝驾高坐轿状,抬着奶团子在屋中逗趣欢游,惹的孩子发出阵阵尖叫笑闹。 叶家人面面相觑皆是笑脸,纷纷站起来凑到跟前沾染奶团子的开心,一时间说众星捧月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屋里,冷霜懒懒的趴躺在床上,面向床合着眼假寐,不仅旁人看不到她的表情,许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眼尾连带着嘴角都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门外候着的白府丫鬟小厮透着门看到主君笑的开怀,对视之间除了震惊就是欣慰。 自从馨儿小姐夭折,主君娘子疯癫不醒,主君虽然表现的和往常并无二至,但是所有人都觉得主君愈发冷漠无情了,真个人就像被包裹在一个厚厚的壳里,任何人都休想靠近。 可眼下主君的壳被甜宝姑娘撬开了,这样的主君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馨儿小姐在的时候,也不曾见过。 本来甜宝认干爹爹,也算是大事一桩,礼数仪式不得少。 可当初弘远和甜宝相认也没有弄出什么大阵仗,老太太就做主,让苏玉莲做一顿好的,一家子围在一起,让甜宝给爹爹和干爹爹各磕三个头,这认亲的礼数就算是全了。 白罡并不觉得这样的阵仗寒酸,叶家人和甜宝打心眼里接纳了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 此刻,老太太在厨房帮儿媳做饭打下手,白罡和弘远则被奶团子左右牵着,在村里溜达。 正是村里人忙完回来做晌午的时刻,看见奶团子牵着白老爷和弘将军,大家伙打招呼的时候纷纷面露疑惑。 “全奶奶,你回来啦?累不累吖——” “哎哎,小甜宝出来溜达啦,奶奶不累,奶奶看到小甜宝一高兴就不累咯!” 奶团子见人就甜甜的招呼,逗的全婶笑成了花。 “全奶奶看,宝有两个爹爹哟!” 奶团子挺了挺小胸脯,小脸上全是自豪和炫耀。 全婶的笑容滞了滞,震惊的望向弘远,又望向白罡。 弘将军是甜宝的爹爹没错,白老爷怎么也成了甜宝的爹爹了? 第178章 奶团子分明在炫耀! 奶团子像是看懂了全奶奶的疑惑,把弘远的手举高高,“全奶奶,介是宝的爹爹!” 又把白罡的手举高高,“嘿嘿,介是宝的干爹爹!” 说完小短腿兴奋的蹦跶了几下,小揪揪也跟着欢快的跳跃着,头发丝都张扬着幸福和骄傲。 全婶眼睛瞪的更大了,指着白罡不可置信道,“小宝儿,你说啥?白老爷成你干爹爹了?” “弘将军,这、这是真的?” 白老爷可是富贵滔天的人呐,竟然认小甜宝做干女儿了? 天爷呀,以后岂不是要喊小甜宝地主小姐了? 弘远笑道,“全婶,甜宝说的是真的,她和白老爷投缘,我们方才刚结成了干亲。” 全嫂又望向白罡,只见对方浅笑点头。 全婶:!!! 难怪老太太母子俩方才在地里头慌慌张张的就跑了回去,原来是家里发生了大喜事啊,那如厕的佃农看到官差进村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官差是白老爷喊来作见证的? 全婶脑子还嗡嗡一片,奶团子就拉着弘远和白罡一蹦一跳的走了,“全奶奶再见!全奶奶,赶紧回家吃饭饭——” “珍婶婶!珍婶婶好累的叭?” “小宝儿,珍婶婶不累,小宝儿吃饭了没?这是去哪溜达啊?” “舅母在做饭饭哩,宝儿,带爹爹们出来遛弯吖——” “爹爹们?” “嘿嘿,珍婶婶看,介是宝的爹爹!介是宝的干爹爹!宝儿有两个爹爹啦——” “???!!!” “梅婶婶,看,宝有两个爹爹哟——” “???!!!” 奶团子哪里是溜达,分明是炫耀! 甭管是村里的叔叔婶婶,还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见人就炫耀自己的两个爹爹! 小脸上的兴奋和傲娇把所有村民都染成了震惊脸。 随后,反应过来的村民们都高兴疯了。 白老爷成了甜宝的干爹爹! 叶家和白家眼下成了干亲! 再瞧白老爷看甜宝时那喜爱极了的眼神,这门亲戚定是牢靠的不得了。 叶家好了,他们的日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一时间家家户户都喜笑颜开,好像结亲的不是叶家,而是他们一般。 路边啃着馍的佃农们见此一幕,都艳羡的不得了。 这些日子他们跟着黄沙村的村民们垦荒,也了解了不少黄沙村的事情。 黄沙村村民的日子先头是不好过的,可自从叶家来了后,不仅打跑了村中恶霸,发现了高产粮也不藏私,带着村民们一起把日子过的好了起来。 黄沙村的人提起叶家满眼都是尊敬,恨不能把叶家奉做神明。 佃农们并不觉得黄沙村人表现的夸大其词。 放眼荒疆百十个村落,能日日闻到肉香味那也是绝无仅有的。 可这几日的黄沙村的碧落之气全是勾人的荤腥肉香,单这一点,这叶家就值得被村人们如此对待。 佃农们此刻都在肉香浓郁的家户门口扎堆,就着肉香啃嘴里的馍。 “黄沙村这日子,只怕是夏周百姓中最好的?” “谁说不是呢,除了达官贵人,咱们夏周只怕找不出第二个日子过的这样好的村子了。” “要知道黄沙村可是最贫瘠的流放之村啊,当初都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可眼下不过小半年,竟然奔出了如此光景,真是稀奇。” “我可是听黄沙村的栓子说了,叶家大儿先前是一郡太守,在辖郡时就一心为民深受百姓爱戴,可惜竟被奸佞陷害,这才流放至此,听闻栓子说,朝廷不长眼,可老天有眼,一路都在庇佑这叶家,自从他们定居这黄沙村,黄沙村就成了福泽厚地,他们这才连带着沾了光。” “谁说不是呢,叶家人是大义的,亏得他们把洋芋卖的这样便宜,我们家这才种上了十斤,年跟前应该都能收获了呢!” “我们家也种了!” “唉,都怪我们当家的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把到手的洋芋转卖给了朿掌柜,生生把我婆母气吐了血!” “那真是造孽啊,真真是目光短浅了些!” 佃农们边啃馍边小声议论闲话,有道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不过就是十斤洋芋而已,还不至于” 所有人望向末尾说话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精瘦小伙,他压低了声音神秘道,“你们也不看看咱们眼下在哪里” 待精瘦小伙把话说透,佃农们个个神色异变,有些人甚至垂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中有个三十左右的大脸盘子的妇人狠狠啐了那个村人,“黑心玩意,咱们多幸运才能来这里当佃农赚工钱,要是因为你一个人把我们大家伙都害了,老娘就和你拼了。” 精瘦小伙嘿嘿两声,“我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耍个嘴上功夫过过瘾罢了,大姐何必这么凶。” 大脸盘子的妇人狠狠剜了他一眼,“最好是你说的这样。” 随后她又低声朝佃农们告诫了一番,“这小子说的话你们最好当做没听到,好好珍惜眼前这份活计才是正理!” 佃农们都连连点头,讪讪的啃起了手中的馍馍,不在闲话。 叶家这头饭菜刚上桌,跟着官差进城的白家小厮就回来了,将一个包裹呈递给了白罡,说是里头除了银票还有弘将军吩咐带回来的官印一等,禀告完小厮就白家别院和工人们一起吃大锅饭去了。 工多好办事,如今白家别院已经建好了八九成,只剩上房梁盖瓦砾的尾活一结束,摆上家什器具就可以住人了。 白罡没有拆开包裹,而是直接递给了弘远。 弘远拆开包裹,将里面的银票拿出来递给白罡。 白罡没接,“方才说好的,一万两充作军饷,还有一万两和黄沙村是我给甜宝的见面礼,你是他的亲爹爹,给甜宝存着也好,全部充作军饷也罢,该由你全权说了算。” 弘远怔住了,眼底满是震惊。 正忙活着摆筷子搬板凳的叶家兄弟也惊呆了。 这是什么级别的富户? 见面礼出手就是几万银子? 第179章 “我都听你的,求你别念经了......” 弘远愣了好一会才回神,连连摇头,“白老爷,不可,黄沙村我们不要,银票我们更是要不得,不然旁人还以为我们让甜宝认你作义父,是为了攀权附贵。” 叶永忠也赶紧附和,“是啊白老爷,先前你给甜宝的那些衣服玩意就够多了,那些我们都收下了,权当你给孩子的见面礼了,黄沙村和银票还是作罢了。” “我知你们不是为了攀权附贵,你们也知自己不是,何必要在乎旁人所言?” 白罡望向弘远勾了勾唇,“再说甜宝这小丫头,已经炫耀的整个村都知道了我成了她的义父,人人都知道我是富贵滔天的白老爷,白老爷给干女儿的见面礼若太过寒酸,那岂不是下了我的面子。” 弘远刚准备说什么,他又徐徐打断,“这些钱若充作军饷,也算给甜宝积攒福报,为什么要拒绝对孩子好的事情?” 一番话说无懈可击,弘远和叶永忠对视一眼,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推拒。 过了好一会,弘远才对白罡抱拳郑重道,“看你比我年长些,我该唤你一声白兄。” “白兄慷而慨之皆是因为看重甜宝,弘远若再推辞倒显得生分了,那我替甜宝和三军将士谢谢白兄,不过我是行伍之人,眼下身无一物,暂时无法等同回报,只能日后寻机会再” “不必,我是甜宝的干爹爹,我给甜宝的,怎么能由你这个爹爹来回报,难不成你日后给了甜宝什么,我也得替她回报于你?” 白罡摇头,一副不想再和弘远纠缠的模样,望向甜宝笑眯眯,“甜宝,干爹爹口渴极了,给干爹爹倒碗水来可好?” “好好好吖——” 奶团子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板凳,跑到厨房讨水,“舅母,给宝一碗水,宝的干爹爹口渴啦!” 奶呼呼的声音甜脆甜脆,简简单单一句话,一件小事,却让白罡瞬间满面春风。 见此一幕,弘远心头豁然开朗,和甜宝相比,钱财俗物确实不值一提。 苏玉莲满脸堆笑的给甜宝打了一碗温水,叮嘱,“慢慢的,可别洒了。” “嗯,宝听舅母的,会很小心哒!” 奶团子小心翼翼的捧着水,小步小步的挪走到白罡身边,咧着满口的小米牙递送过去,“干爹爹喝,不烫嘴的哟。” 白罡蹲下身,捧着奶团子的手把碗送到嘴边,明明就是一碗普通的温白开,可入口却品出了丝丝沁甜,让他的眼尾嘴角都弯起了幸福的弧度。 厨房里的老太太和苏玉莲对视一眼,皆是笑意满满。 就算没有他们叶家,宝无论落到哪家,都能过的幸福满满。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样懂事乖巧的孩子,谁家不稀罕? 不过钱家那种恶毒人家自然是除外的。 围着吃饭的时候,自然是人人都想挨着甜宝坐,不过最终大人还是没脸和小孩子争,双胞胎一左一右心满意足的坐到了甜宝旁边。 大人们一边吃饭闲话,一边看着甜宝被两个哥哥投喂的满嘴流油,个个都觉得此刻千金不换。 屋里,冷霜和苏玉莲一人端着一个钵,正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冷霜盘膝坐在床沿,苏玉莲则搬着小板凳挨的很近,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冷霜的勺子,“还是太多了,再少点!” 冷霜嘴角抽了抽,反骨恨不得戳破脸皮子出来,但勺子却听话的抖了抖,一些饭菜洒到碗里。 苏玉莲满意的笑了笑,“可以了,吃” 哪知可以两个字才落音,冷霜就迫不及待的把勺子喂送到嘴里,又舀满了一勺。 苏玉莲见状赶紧用自己的勺子把她的勺子压住,“慢些嚼,不然我就把碗收了。” 冷霜一惊,差点咬到舌头,恨恨的瞪了苏玉莲一眼,但咀嚼的速度倒底是慢了下来。 见状,苏玉莲抿唇偷笑,眼神却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吃我的饭,就得听我话,你以前的吃饭习惯非得改了不可,不然坏了肚腹,我看你” “我都听你的,求你别念经了” 冷霜投降,脑袋像霜打的茄子耷拉下来,按着苏玉莲的要求,老牛嚼草一样慢慢顾涌着舌头。 嗯,苏玉莲虽然啰嗦,但一手饭菜却是真做的好吃,细细嚼来那香味好像能蔓延到心尖尖去。 苏玉莲见冷霜听话,这才放心的收回勺子,自顾自的舀饭吃,边吃边把自己碗里的肉块扒拉出来,舀到冷霜碗里,“吃慢一点,我碗里的肉都摘给你吃……” 冷霜佯装不耐烦的仰头不理,心窝口却酸胀又酥麻。 这小妇人真是粘乎乎烦唧唧的…… 想了一半冷霜突然定住了,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盯紧了房梁上空的茅草瓦。 苏玉莲还准备说什么,却见冷霜突然把饭钵子不动声色的放到了床边,伸手摸到自己的蓝剑,嗖的一下就蹿出了屋。 “冷霜……” 苏玉莲惊的手里的饭钵都差点打翻了,赶紧放下追了出去。 堂屋里的人只觉一道瘦影从房间蹿出来,瞬间便到了屋外。 弘远立刻戒备的站了起来,询问追出屋的苏玉莲,“大嫂,这是怎么了?” 苏玉莲自己也一头雾水,“不知道,冷霜她突然就冲出去了。” 弘远赶紧离开位置,跟着出了屋。 叶永忠两兄弟也追了出去。 苏玉莲本要跟出去,却被老太太眼神按住了。 双胞胎听话的安静下来,奶团子鼓嚷嚷的腮帮子也停止了蠕嚼。 白罡顺着大门望出去,眼神微微惊诧。 叶家屋中的客人听闻是受伤了的,可方才身姿依然迅猛敏捷,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笨拙,这人武功竟如此了得! 和叶家人结交的人,可真是个个卧虎藏龙啊。 三个男人追出去,就看到冷霜纵身上了屋檐,几个飞跃已经追出了几个屋顶房梁。 好厉害的轻功! 弘远后天习武,爆发力和耐力都是一等一的,可唯独轻功却差强人意,只能和叶家两兄弟跑着追出去。 冷霜定是发现什么危险了! 第180章 悍匪配才子,我倒是觉得般配的很 追出了村口,就看到冷霜正持剑朝回走,面色微微透着苍白。 见状,叶永孝心口微微一紧,三两步便绕到了冷霜身后。 果然,她背后的衣服已经有殷红渗出。 叶永孝手拳微紧,二话不说切身到冷霜身前,微躬屈膝,“上来!” 声音透着一股莫名意味的生气。 冷霜怔了一瞬,有点气不顺,直接充耳不闻绕过叶永孝就走。 弘远和叶永忠对视一眼,都察觉叶永孝和冷霜之间的气氛有几分微妙。 面对冷霜的执拗,叶永孝胸腔有什么隐隐发作,但看着她背后扎眼的血迹,又生出些无力。 压根顾不上弘远和叶永忠的眼神,三两步又追上去拉住冷霜,“你伤口裂开了,若这一路回去血流的多了,免不了又要多喝几日汤药,你愿意?” 声音软了下来,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求。 冷霜步子顿下,想到苏玉莲一看见自己伤口那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眉头心就皱了起来。 叶永孝松了口气,赶紧到她身前再次躬身屈膝,“上来,我背你,你少受些疼,封姑娘也能省几副汤药。” 冷霜看着身前瘦弱却不显单薄的肩背,迟疑了一瞬,鬼使神差的乖乖趴了上去。 微微僵硬的身子覆上来,叶永孝嘴角勾起一抹笑,双手握成拳,避开冷霜的臀腿,胳膊却紧紧的兜住,一步一步沉着扎实的朝前走。 叶永孝胳膊穿过自己臀腿的时候,冷霜浑身更僵直了,脸上迅速升温的灼烫,让她怀疑自己背后到底流了多少血,竟导致发热了,察觉叶永孝的守礼,冷霜眼底闪过一抹自己都不懂的异样情愫。 负重的人心情愉悦松快,反而是被背着的人脸上身体都透着不自在,一只手肘撑在叶永孝背上,用来隔绝两人的身体。 叶永忠瞧着眼前二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妥,伸手准备说什么,却被弘远的单臂捂住了嘴,低声提醒,“大舅哥,你可别坏了二舅哥的好事。” 叶永忠闻言,瞬间双眼鼓瞪,不可置信的和弘远对视,你什么意思? 弘远勾唇使眼色,二舅哥喜欢冷霜姑娘,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 叶永忠拉开弘远的手,指尖哆嗦着指向前面二人不可置信,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二弟如此斯文俊秀,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刀口舔血的女悍匪! 弘远扬了扬眉,悍匪配才子,我倒是觉得般配的很,冷霜这么强悍,二舅哥若能娶到这样的媳妇,一个文一个武,多好的互补。 叶永忠面色一瞬间变化了好几种颜色,不成,她脾气古怪,万一哪天一个不高兴,一剑杀了二弟…… 疯狂摇头,不成不成不成! 叶永忠快步上前就欲拦住叶永孝二人,却被弘远伸手拽住。 叶永孝闷头沉浸于自己的情绪中,冷霜脸烧的脑子也更着有些迷糊了,哪里察觉的到身后的动静。 不多时就到了叶家门口。 “哎呀!又出血了!” 苏玉莲听见响声就迫不及待的出门,看见冷霜伤口裂开,急的跳脚,望向叶永忠和弘远道,“老二还知道把冷霜背回来,你们怎地不知道顺道把紫君姑娘请过来?” 叶永忠脑子正天人交战呢,被媳妇提醒,眼底这才清明了几分,赶紧就转身就要去请封紫君。 “叶……大哥,不用麻烦,我自己有数,不打紧。” 冷霜从叶永孝背上跳下来,苏玉莲赶紧上前搀抱住了她的胳膊,皱眉道,“还蹦!嫌血流的不够多是吗?” 叶永忠脑子还没从刚才的认知中挣脱,只顾埋头疾走,哪里听得见冷霜的话! 看着大舅哥心不在焉的模样,弘远好笑的弯了弯唇。 “你不知道自己伤没好啊,嗖的一下就蹿出去,咋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呢……” 苏玉莲一边唠叨一边把冷霜搀扶进屋,强硬的让她趴在床上。 苏玉莲的啰嗦让冷霜心里憋着一股子气,既觉得好受又不太好受,奇奇怪怪不上不下的让她心烦意乱。 “呀,脸咋这般红?莫不是发热了?” 苏玉莲看着冷霜通红的脸,又是一阵惊咋。 冷霜脑子里骤然浮现被叶永孝背着的场景,又是一股热血上头,赶紧扭头面墙,“追了一路,脸不红才不正常。” 男人不好进屋,老太太正走进来,听到这句话怔愣了一下,下意识扭头去看叶永孝,竟发现自己儿子嘴角抿着笑,脸上也有可疑的红云。 老太太脑子僵了一下,随后被弘远轻喊了声娘,才反应过来自己进屋是有正事要问冷霜的。 “冷霜,你刚才追出去,是发现有人盯上了叶家?” 老太太坐在了床沿,眼神立刻落在冷霜背后的伤口上,“呀,出了这么多血?定是疼的厉害。” 手想触又不敢触,眼底漾出心疼。 冷霜扭回头,撇了撇嘴,“嗯,刚才有人在房顶偷窥,所以我才追了出去。” “那个,不太疼,不打紧的。” 总算问到正事上来了…… 虽然她的角度看不到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但是她竟猜得出对方的神态,心口鼓胀鼓胀的,不难受,还怪舒服的。 很奇怪,冷霜觉得自从来了叶家,生大病了,每天都会有很多以前前所未有的奇奇怪怪的感觉。 说完话,她就看到奶团子进来了,一边哒哒朝自己跑过来,一边努力顾涌着腮帮子咽饭菜。 冷霜的眼底软了软,不过稍纵即逝。 奶团子扒在床沿,踮脚看了看冷霜背后,大眼睛忽闪的看着冷霜,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唉——” “不听话,不乖吖——” 小声的嘀咕,撅着的小嘴带着一丝怒其不争。 冷霜突然觉得好笑,猝不及防的咧开了嘴。 自己一个影卫,一个顶级杀手,竟然被一个奶娃娃怒其不争了! 见奶团子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冷霜才察觉过来自己好像笑了。 嘴角瞬间凝结,冷霜心里有什么在天崩地裂。 自己会笑? 这是从记事起,从未有过的体验。 “厉害姐姐笑了!” 奶团子惊呼着指着冷霜的嘴角,“厉害姐姐,她笑了!” 老太太和苏玉莲对视一眼,各自惊诧,齐齐伸着脖子探过来看稀奇。 屋外的叶永孝怔了怔,差点不懂规矩的冲进屋里瞧一瞧这个女子笑起来是何种模样。 冷霜慌岔开话题,“老太太,你们家被人盯上了!!” 第181章 白家祖传的传音哨 老太太,你们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冷霜惊惶,老太太和苏玉莲何时看到过眼前人露出过这般神情,对视一眼,纷纷抿嘴偷笑。 冷霜余光将两人的神情看的清楚,惊诧的撑起来,“老太太!你家被人盯上了!你还笑的出来?” 许是动作太猛扯到了伤口,冷霜皱眉龇牙,神色微微懊恼。 苏玉莲神情一凛,上前就开始念经,“你怎地就不知道珍惜自己呢……” 她一开口,冷霜脑子就嗡嗡的,干脆把脸扭过去,挺尸装死。 老太太被冷霜拧巴的模样逗乐了,撅臀坐在床沿,慈爱的拍了拍冷霜的臀部,“我们早就对偷窥的人见怪不怪了,孩子,你先前不也天天听我们叶家墙角嘛——” 冷霜臀部一紧,刚闭上的眼睛瞬间张开,瞪的溜圆,脸瞬间烧的更厉害了,“那、那不一样,我并没有害你们的心思” “今天的贼人轻功比我还高,而且纵步的脚法全然不像夏周的轻功,你们、你们可别疏忽大意了……” 不像夏周的轻功。 屋外凝神竖耳的白罡心中一紧,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老太太收敛了几分笑容,慈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婶子就是和你打个趣罢了。” “今日我们都高兴的忘了形,得亏有你在,不然贼人窥探我们家,那就和在戏院里看戏一般悠然自得。” 温暖的手掌安抚孩子一般,有节奏的轻拍着冷霜的臀,“虽然你受伤了,但还是比那贼人厉害多了,有你在,我们安心许多,你可要快快的好起来才是……” 老太太猜测窥探之人应该是那逍遥城的人,虽然逍遥城先前替他们家解过围,但是成天被人这样觊觎,也有些败坏好感。 看来又得请甜宝的鸟友们帮忙了,轻功再高总撵不上飞鸟,有鸟友在,不怕摸不清窥探者的底细。 起码要搞清楚他们是善是恶。 老太太的手拍一次,冷霜胸口就惊跳一次,最后整个神识慢慢飘上云端,像是躺在那大朵柔软的云朵中,舍不得下来。 没多时,封紫君就被请了过来,虽冷霜背后衣衫染了些血,但是脱了衣服检查时,却发现伤口已然开始结痂了。 封紫君先头一次给冷霜把脉时就知道,叶家该是第一时间给冷霜喝了他们家的秘药,奶团子的泪水,可没想到奶团子的泪水竟如此神奇。 否则就冷霜这深可见骨的伤口,没有个月休想养回来! 哪像现在,只要稍加注意就行,连包扎都省了! 她这一趟哪里有用武之地? 见她看着冷霜的后背怔愣,老太太和苏玉莲对视一眼, 面上有些许忐忑。 关心则乱,她们该把冷霜的伤口检查一番再做决定的。 紫君姑娘这般聪明,只怕心中定是要存疑了。 好在她是甜宝的师父,即便猜出来什么,只怕也会帮忙藏着掖着。 “没什么大碍,我再给开几副补血的汤药就好。” 回过神,封紫君笑道。 冷霜瞪了瞪眼睛,张了张嘴想拒绝,但想到自己如今说话不顶用,一开口不仅汤药免不了,肯定又要被苏玉莲念经,干脆抿紧了嘴。 方才的家宴饭也才吃了几口,老太太硬把封紫君留下来一起接着吃,让她也沾沾奶团子的喜气。 为了避免再有贼人打扰,白罡从怀里掏出一个银纹哨子轻声吹响。 银纹哨子的声音明明不大,却让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那声音简直是透着耳朵要扎到脑仁里一般,让人浑身肉皮忍不住发麻。 不出片刻,隔壁白家的管家小厮丫鬟就齐齐扎到了叶家门口,且个个都带着肃杀之意。 “留下四人将这叶家四周看紧了,若有贼人敢窥探,直接擒拿过来见我,其他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今晚便要住进别院,别耽误了工事。” 白罡对门口的白家一众下人冷厉下令,紧跟着一阵脚步骚动后,外面就安静下来。 收回眼神,见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银纹哨子,白罡怔愣了一瞬,赶紧解释,“这是我们白家祖传的传音哨,哨声最厉之时,可穿透方圆百十多里,只要哨声一响,听到的白家人都会寻声而来。” 噢—— 好生厉害的小东西!! 一屋子的人,除了弘远勉强还算淡定,个个震惊瞪眼,连连点头,一副长见识了的模样。 老太太更是啧啧惊叹,甜宝有鸟友传话,那是她前世不凡,白家家主有银哨传声,这算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世间之大,还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呐! 奶团子呼的从椅子上弹站了起来,小手情不自禁的戳了戳干爹爹手中的银哨子,大眼睛里的好奇震惊都要掉出来了。 吖!这个东西太太太神奇了叭! 白罡垂眸看向甜宝,唇角勾出一抹愉悦,直接把银哨子塞到了甜宝手中,“甜宝很喜欢这个哨子?” 奶团子震惊抬头,呆呆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把哨子送到嘴边。 白罡慌不迭伸手阻拦,“甜宝,别——” “嘘——” 奈何迟了一步,甜宝已经鼓足腮帮子使劲吹了一下。 一屋子的人没来得及反应,纷纷耳朵一疼,龇牙咧嘴的捂住了耳朵。 “宝,疼疼疼,耳朵疼,别吹了!” 叶永忠脑仁子都被刺穿一般,赶紧伸手制止。 就连白罡都忍不住皱眉闭眼忍耐。 这传音哨三分气息便可传音二十里,甜宝这一吹,七成劲都有了 银纹哨子重新回到了白罡手里。 奶团子看着大家难受的神色,不好意思的咧开了小嘴,奶白的小米牙透着几分尴尬,“嘿嘿,宝没忍住,宝错了” 老太太揉了揉耳朵,刚准备说什么,门口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屋里的人望出去,就看到隔壁的白家下人又都齐齐的围了过来,在门口一脸疑惑的张望进来,“家主还有何吩咐?” 见此一幕,甜宝的眼睛骤然变得亮晶晶,反应过来这群人是被小哨子唤来的之后,小小的心被这大大的场面震撼到了。 第182章 总不能因为白老爷太豪横,就把甜宝的这个干爹爹退了吧? 白罡面色敛了敛,当着众白府下人的面把银纹哨子塞到了甜宝手中,举起了奶团子的小手,“方才那一声哨子,是我专门让小家主吹的。” “此番是要告知你们,日后若听到哨声,无论什么情况,定要抛下一切来护小家主的周全,即使小家主误吹,你们也要及时赶来确认,可听清了?” 手紧握着奶团子的手,生怕一松手,奶团子又拿着哨子吹一口。 白家众下人齐齐应声,“谨遵家主之令!” 白罡摆手,“下去,尽快赶工。” 白家众下人立刻鸟兽哄散。 屋里人面面相觑,脸上的震惊仿佛复刻的一般,个个雷同。 这银纹哨子可是白家家传之物! 白罡就这样送于甜宝了? 这般豪横的吗? 见此一幕,弘远心里头那是又高兴又愧疚。 高兴的是白罡对甜宝如此舍得,着实是真心疼爱甜宝的,愧疚的是自己和甜宝相认这些时日,竟然什么都给不了甜宝。 甜宝不可置信的仰头望向白罡,“干爹爹,给宝啦?” 眼睛瞪成了兴奋惊喜的大圆,边说小嘴都咧到了耳后根,“真的?” 看见奶团子高兴到憨态可掬的模样,白罡身心受用,认真点头,“对,从现在起,它就是宝的了。” 就冲奶团子这般欢乐的模样,她要什么,都必须给! “吖吖吖吖——” 奶团子拿着哨子在原地蹦高,“干爹爹太好了,干爹爹太好了,宝好开心吖——” 双胞胎眼底艳羡四射,激动的差点跟着拍桌子。 叶家大人面面相觑,齐齐咽了咽口水。 老太太声线颤抖着说,“白老爷,这是白家家传之物,太过贵重” “老太太,以后唤我白罡?我既已是甜宝的干爹爹,那也算您半个干儿子,您再唤我白老爷,未免生分。” 白罡轻声打断老太太的话,又望向叶家其他人,“我应是年轻一辈当中年龄最大的,大家直呼其名也可,喊我一声白大哥我也欣慰,总之不要再喊白老爷了。” 再次伸手握住奶团子的小手,对大家伙笑道,“甜宝已经是我的女儿,这白家家传之物她自然拿得,除非大家伙心里还不认同我做她的干爹爹。” 叶家人: 老太太: 她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因为白老爷太豪横,就把甜宝的这个干爹爹退了? 罢了,找个时机和白老爷,噢不,和白罡好好聊一聊,奶团子还小,疼爱归疼爱,却不敢宠歪了。 甜宝咧着小嘴朝白罡笑,小手招招,“干爹爹,来!” 奶团子的傻笑仿佛会传染,白罡也忍不住咧开了嘴角,巴巴的低下头。 “唧——” 奶团子垫着小脚,在干爹爹脸颊上猛涂了一口口水,“谢谢干爹爹!” 白罡一怔,胸口似有百花争相开放,面上也跟着盛开了笑容。 他可能不自知,在叶家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他的笑容已经超过了往前数载之和。 叶家一众看到这一幕,心情却各自复杂。 三分欣慰,七分愧疚掺危机。 从襄平郡到荒疆,一直是他们在依仗奶团子,他们能给甜宝的,也就是举手投足的爱意,实则都没有给予奶团子什么真真切切的物什。 以前倒没觉得有什么,可眼下和白罡一对比,才发现他们自认为对甜宝的疼爱,太不值一提。 叶家人倒还罢了,弘远此刻更是垂下了眼眸,伸手拿起筷子在盘子上空盘旋了一圈,却迟迟不知落在何处。 封紫君察觉到桌上气氛微妙,眼底微闪,随即望向奶团子佯装不高兴,“唉,师父比不过甜宝的干爹爹呢,什么也给不了甜宝,甜宝以后该不要师父了” 别说叶家,放眼夏周,能和白老爷匹敌的家户也没几个。 叶家人自然是了解甜宝个性的,只不过他们太在乎甜宝,短时间之内又被白罡的豪横连番打击,只怕当局者迷,生出亏欠甜宝的心思来,殊不知,爱意怎能用给予多少财物来定论深浅。 孩子年幼,怎么猜的透大人那些纷杂的心思,与其兀自憋闷臆想,不如用孩子能看懂的直白方式表现出来,才能两厢皆宜。 果然她一出声,叶家人下意识都望向甜宝。 看到封紫君垮着脸一脸伤心样,奶团子脸上的激动猛然刹住了,小手一松,银纹哨子就掉在了地上。 可她看也不看,哒哒跑到封紫君面前,张开小短臂紧紧的抱住了师父,小手不忘拍拍,“宝要师父吖,师父厉害吖,师父教宝,宝都会扎针了,干爹爹就不会哟——” 小脑袋在封紫君怀里亲昵蹭蹭,然后仰头和垂眸的封紫君对视咧嘴,“师父笑个叭——” 封紫君回应紧紧抱住宝,挤出一丝笑,“真的?师父穷,可没有钱买好东西给宝哟,这样宝也永远喜欢师父?” 甜宝连连点头,小嘴咧的更大了,“当然真的吖,永远永远永远,好叭?” 封紫君侧着脸满脸不信,“可甜宝刚刚主动亲了干爹爹,甜宝就从来没有主动亲过师父,师父还是怕” 奶团子二话不说,垫着脚,小短臂够着去捞封紫君的脖子,封紫君不动声色的伏低了身子配合,方便奶团子轻松搂住自己的脖子,脸也跟着贴过去。 “唧——唧——唧——” 奶团子紧紧搂着师父,小嘴殷切的只差一口啃上去。 封紫君只觉得自己脸上湿哒哒的有什么流了下来,赶紧笑着出声,“好好好,师父不怕了,甜宝果然是真的喜欢师父,别人对甜宝再好,甜宝也喜欢师父,好好好,师父知道了,快松开师父” 奶团子却不松手,小嘴像是焊在了封紫君脸上,边唧边表达心意,“师父,甜宝好喜欢好喜欢师父哒——么么么” 封紫君由刚开始的幸福受用,到最后的满脸惊恐,双手捧着奶团子的脑袋想推开。 奶团子却生怕师父不够明白自己的爱意,撅长了小嘴努力的够着师父的脸,“么么么么——” 叶家人:!!!! 叶家人:“哈哈哈哈哈!!” 前俯后仰,直拍大腿。 白罡一开始还有些吃味,最后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第183章 我杀人无数,死便死了,不遭人鞭尸都算运气 弘远心里的复杂情绪,被这般暖人心的奶团子一下子洗涤的干干净净。 甜宝对封紫君这个师父都如此喜爱,何况自己? “好了甜宝,师父的脸都被你口水泡臭啦!” 封紫君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想推开又不敢使劲。 奶团子笑闹不依,“师父要亲亲的,宝没亲够师父吖——” “甜宝,你光亲师父一个人,那姥姥呢?” 见差不多,老太太赶紧出言解救封紫君。 果不其然,奶团子见姥姥开口总算松开了封紫君,哒哒跑过去抱住了姥姥献上口水亲亲。 叶家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讨要亲亲。 一时间屋里笑闹声一片,幸福仿佛要冲破茅草屋顶一般。 房间里的冷霜心口痒酥酥的,有种想翻身起来到外面和他们一起吃饭笑闹的冲动。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脑子里一阵天人交战。 以前碰到这种热闹团圆的场面,可是会躲的远远的,现在竟强烈的希望能成为外面那群人中的一员。 叶家就像一块磁石,不仅让自己蠢蠢欲动,连白老爷这块冷冰冰的铁石也自发的被吸引靠近。 想到这里,冷霜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这样的德行,世上恐怕无人喜欢,叶家这样待她,不过是因为她救了叶家两条人命而已,温柔刀果然可怕,这两日被叶家老小善待,竟让她生出了不该有的臆想。 待伤好的差不多,她要赶紧离开才是。 吃完饭,封紫君片刻不留的回家研制生肌膏,叶家其他人也各司其职忙活去了。 弘远伤好的差不多,力气也恢复了七八成,叶家也没什么事情让他干,除了陪奶团子,他就泡在厨房,或劈柴或挑水,总之抢着干活。 叶家人虽心疼不让,可拗也拗不过,抢也抢不过,只能由他。 眼下白罡正抱着甜宝,教她如何使用哨子,弘远捞不到闺女,只好寻摸活计去了。 奶团子本来就是早慧懂事的,方才的激动散尽,这番用心的把干爹爹的话都牢牢记住了。 这哨子只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吹,只要吹响哨子,就有人会追着哨声来救宝,但是不能和刚才一样乱吹着玩。 虽然奶团子心痒嘴也痒,但是也从干爹爹严肃郑重的面色中觉察出事情的重要性,一脸认真的点头答应了。 白罡将哨子的挂绳缩短到适合甜宝佩戴的长短,牢牢的给她戴到了脖子上,并嘱咐她无论怎么样,这个哨子都不可取下来,奶团子知道干爹爹是为了自己好,自然是连连点头。 这厢教好甜宝,叶家人那头也收拾停当了,白罡和老太太招呼过后,就牵着奶团子去隔壁的别院转悠,双胞胎尾巴似的跟在妹妹身侧甩不掉。 老太太和两个儿子要如常到地里头垦荒的,弘远眼巴巴的看着奶团子和白罡走了,家中实在无活计可干,他和老太太商议过后,决定趁机回军营一趟。 奶团子眼下有干爹爹陪着,只要他赶着天黑回来,应该不会发现自己离开。 他毕竟是边疆守将,本该以三军和边疆为重,却因为家事耽搁了好些日,眼下也该现身让三军安心,再则抚慰一下受伤的兄弟们。 老太太几人离开,苏玉莲就端着针线篓子和布匹钻进了房间。 “冷霜,你躺好别乱动,我要量一下你的身量,好替你做身衣服。” 苏玉莲边说边笑眯眯的拿着布尺动手开量。 冷霜沉默了一瞬,开口道,“不用了,我常和鲜血为武,什么衣服穿在我身上都是浪费。” 她身上的衣物,大都是从贪官污吏家中顺手牵羊来的,都是清一色的黑灰紫玄,因为这等颜色可以掩藏血迹。 运气好了,狗官家里有和她身形相近的女眷,她就能得到一身合身的衣服,大多数时候都是松松垮垮的。 她也不在乎,因为不管多好的,都穿不了多久。 “放心,这点啊我已经想到了,所以我用的是深色的布匹。” 苏玉莲边说边量,察觉冷霜有抗拒的意图,拍了拍她的屁股,“别动!量错了尺寸就该做大了,穿着不不舒服。” 冷霜屁股一紧,果然老实下来,嘴里却没有停,“有这闲心给我这个外人做衣服,倒不如给家里人做,你以为我这样的人会领你的情?” 苏玉莲手里一顿,嗔怪的拍了拍她的屁股,“我需要你领我的情?那是我自己乐意!” “除了家里老小,外头人想穿我做的衣服还不成呢,你倒是不知道自己的面子有多大。” 布尺针线对苏玉莲来说都是娴熟活,说话的功夫已经把冷霜的身量量好,铭记于心。 随后就将堂屋吃饭的桌子搬进来,充当布案开始裁裁剪剪。 “哎,你今年多大了?” 苏玉莲手里忙活,嘴上也不想空着。 冷霜闭眼不理。 “你不说我也看的出来,你也就十六七岁,比我小的多,以后你该叫我一声莲姐姐,莲姐姐我听的一高兴,说不定就多做些好吃的奖赏你的口舌。” 冷霜不说话,苏玉莲也不生气,一边专注的弯腰做活,一边用余光笑盈盈的打趣。 冷霜眼皮子底下滚动了一瞬,撇了撇嘴。 若真要论大小排序,她只认武功高低。 “哎,你以后能不能老老实实的住在黄沙村呀?” “那些子打打杀杀匡扶正义的事情,该交给男人去做,你要是觉得日子寡淡,我可以教你做饭,可以教你女工” “总之别在做那些危险的事情,让人担心。” 苏玉莲自言自语的絮叨着,即使冷霜没说话,但也很满足。 毕竟先前家里人都出去干活时,她一人在家里做家务,连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眼下看着冷霜,她心里说不上的踏实。 “我杀人无数,死便死了,不遭人鞭尸都算运气,谁会担心一个恶贯满盈的女魔头?” 冷霜终于开口了,话里有几分自嘲。 苏玉莲一怔,随后就绕过布案,走到床边狠狠拍了冷霜的屁股一下,“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 “难不成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你这次受伤,甜宝担心你,娘担心你,还有我,这般明显,你竟毫无察觉?” 第184章 贾娘子,你可是发现什么端倪了? “就连二弟,平生最是克己守礼,为了让你少受疼,都顾不得男女大防将你背回来,我们这一屋子的人个个都担心你关切你,都是你的身后人好不好!” 说着又拍了冷霜一下,恼道,“你呀你,还是闭嘴不说话的时候可爱些,日后若想不出什么好话,还不如烂在肚子里,我说你听着便是。” 苏玉莲回到布案前继续干活,冷霜却干瞪着眼望着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她当真乖乖不说话,苏玉莲面色又立马软了下来,轻声叹了口气,继续没事人一样对着冷霜自言自语。 再说老太太这头,刚走到半路,就被一个圆脸盘子的妇人迎面匆匆拦了下来。 “叶老太太,我、我有话同你说。” 圆脸盘子妇人边说边扫了一圈,见他们几人正好被一个房舍挡住了身形,面色才松了下来。 老太太一见此状就知道不容寻常,赶紧道,“贾娘子你说。” 这个贾娘子是淮石村的,是马秀珍手里的佃农,干活卖力,是个泼辣耿直的性子。 贾娘子压低了声音道,“叶老太太,兴许是我太爱捕风捉影,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村里的洋芋马上就要丰收了,夜里最好安排人值守住才是。” “贾娘子,你可是发现什么端倪了?” 老太太心中一凛,脑海里冒出那三个鬼祟佃农的面庞。 贾娘子挤出一丝笑,“叶老太太,我也是佃农,没准头的事情我也不好胡乱嚼道旁人的舌根子。” “我、我就是担心大家伙因为一两个心思不轨的人丢了这好活计,所以才来提前报备给老太太您,我自也是希望什么都不要发生才好。” “老太太,我是来解手的,眼下肚里松和了,我、我先回去干活了。” 说完,贾娘子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老太太和两个儿子对视一眼,各自眼底都有隐隐的凌厉。 这世间不止有身居高位的人才心思恶毒为祸人间,芸芸百姓中也多是害人的臭虫鼠蚁。 这些腌臜货在别处蛀咬他们管不着,但是想打黄沙村的主意,那不能够! 商议一番后,叶家母子便掩去心思,一如既往的到了田里头。 再说弘远,担心天黑赶不回黄沙村,一路赶着鸵鸟车到城门口后,就换了守将的快马回了军营。 “将军回来了!是将军回来了!” 弘远的马匹还没靠近军营门口,守卫的将士就眼尖的发现了他,激动的喊道。 一时间军营里呼声高传,弘远刚翻身下马,几个副将就都齐齐迎了出来,把他簇拥了起来。 “将军!” “将军!” 大家的眼神无一例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弘远一阵,见他确实如带信回来的将士说的一般安然无恙,才心里踏实落地。 将军就是驻边大军的定海神针,他们谁死了伤了都无足轻重,将军却不能有事。 弘远看见兄弟们也高兴,见好几个将士都吊着胳膊,眼底的高兴敛了敛,“兄弟们都恢复的如何?” 边说边被拥着朝伤兵营走去。 熊副将眉飞色舞的回禀,“将军放心,和你小舅子一同来的那对爷孙医术十分高超,眼下只要是被抢救回来的兄弟们,个个都得到了极好的救治。” “将军你不知,那个封老是个罕见的神医,一手银针出神入化,只要他扎一针,就能免受七八成的痛楚,那些个伤重的兄弟们要不是因着他老人家,至少要受十天半月的罪。” 另一个副将也连连附和,“就是,除了针灸,这封老配的固元补血的汤药更是神奇,换做以往,被救回来的兄弟因为失血过多,至少要虚上个把月才能缓过劲来,如今才几日功夫,个个面上就有了颜色,说话也和寻常无异,这个封老真是太厉害了。” “如今倒好,那些个被掳来的大夫们竟都不肯走了,天天和军医们一块缠着封老要拜师学艺,恨不得把封老供起来才是。” 说话间已经到了伤兵营。 “将军!是将军!将军回来了!” 营帐外头,缠头的,缠手缠足的,盘腿坐着的,半卧躺着的,形态姿态各异的伤病们本来正哄声笑闹的说着闲话,看到弘远,齐齐欢呼起来。 洪亮的声音中气十足,让弘远瞬间安心。 弘远扫了一圈,眼眶微红,“见兄弟们无恙,我心甚慰!甚慰啊!!” 闻言,满地的铮铮铁汉个个都红了眼眶。 活着,真好!真好啊!! “将军,等俺好了,俺还要杀他个百十个敌人呢!” “对,我说了要斩杀一千个敌人再死,如今还没够数,阎王也不能把我的命带走!” “咱们可不是为了自己活,也是替我死去的兄弟们活着,日后多杀些敌人才不枉他们牺牲一场!” “对!好好活着,死守边陲!” 一时间伤兵们有拳手的个个攥紧了拳头,浑身血肉都崩着激昂。 “都给我消停着些!” 一道脏兮兮的人影嗖的从营帐里蹿了出来,叉腰指着伤兵们就是一阵指教,“老头子我方才挨个给你们扎完针,累的半死不活,你们再这般嘶吼挣疼了伤口,休想让老头子我再替你们扎一道针!” 方才还激动的伤兵们瞬间闭了嘴缩起了脖子。 “封老,我们不敢了,不敢了!” “对对对,封老,我们就是看见将军激动了些,不敢了不敢了!” 弘远望过去,眼底怔住了。 眼前真是封老? 几日不见,瘦了一大圈,花白蓬松的头发乱成了鸡窝,连带着胡子都打结了,本来圆乎的脸盘子几乎被乱发埋没,衣衫也被撕的烂成了条缕,活生生像个乞丐,哪里有半分先前意气风发的神医模样。 紧跟着营帐里的军医大夫们都涌了出来,齐齐朝弘远抱拳招呼,“将军回来了!” 弘远喉咙几分哽咽。 眼前的大夫们个个狼狈,和封老不相上下。 看就能知道这几日他们为了救人,是如何的殚精竭虑。 封老望向弘远,随意扒拉了一下遮住眼帘的头发,“将军,我孙女可还好?” 一夜觉十夜补,这一次他老头子半条命都快折腾进去了,紫君也是累的狠了,既回去了,就该好好睡上几日把损伤的精气神补回来。 第185章 军中是有皇宫寝殿供着他们?还是金银珠宝奉养他们? 弘远赶迎上去,“封老,紫君姑娘好的很,除了今日过来叶家和我们团聚,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想来是在休息。” 封老咻的松了一口气,胡子扬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伸手拨了拨挡视线的头发,又道,“将军,你回来的刚好,老夫正有事和你商量。” 弘远神色恭敬,“封老,您说,我尽听着。” 封老招手,把弘远引到了一处僻静处,几个副将对视一眼,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将军可别看外头这群孩子侥幸活下来了,可这当中有许多只有两三年可活。” 封老问道,“将军可知道为何?” 弘远眼神暗了暗,“战场无情,是兄弟们伤的太重了,就连封老也救治不了……” “不尽然啊!” 封老乱发底下的眼神透着痛心疾首,“其中只有十之一二确实是因为伤的太重,我等无能为力,可有十之三四却是因为耽误救治而导致的!” “还有那些被抬去英雄冢的,若是有充足的大夫,其中五之一二都是能活下来的。” 弘远嘴唇动了动,有些无言以对。 这一点他自是明白的。 因为缺少军医,他亲眼见过很多兄弟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而丧命的,那一双双求生的眼眸,每浮现一次,都让他愧疚到窒息。 直面这样无奈的死亡,比在战场上看到兄弟们被敌人一刀毙命,还要让人绝望无力。 可又能怎么办? 缺军粮,他可以带着兄弟们种,缺医少药,他……他又能如何? 这次要不是小舅哥当机立断,和封老这群大夫的日以继夜,他霍家军的兄弟们只怕折损更甚! 见弘远沉默,熊副将红着眼牵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封老,这次亏得有你们,已经很好……” “不好,还不够好啊!” 封老背着手痛心疾首的原地踱了几步,“这些天看着明明能活下来,却偏偏因为我们没有时间精力去救的孩子丧命,老夫我这心里和油煎一般啊!” “如今逝者已矣,再追究也是枉然,可将军当吃一见长一智,早早做下部属,日后若再遇到和眼下一样的状况,便可以防患于未然!” 弘远眼眸微亮,“封老,您的意思是?” “这几日通过熊副将,这霍家军的情况我也了解了一些,确实很难。” 封老望着弘远赞赏点头,“将军能保霍家军温饱,已经不易。” “可遇上患病和战损,将军便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深觉无能为力是吗?” 弘远和一群副将齐齐点头。 “熊副将说和南蛮这一战,南蛮定元气大伤,许是年甚至更久都不会再犯,将军何不趁机储备一支军医队?” 封老说起正事的时候一点都不随性,话语徐徐,铿锵有力,一点一点的引着弘远几人跟着他想去。 “封老说的对,不日我就去招募军医,定不能再看着兄弟们能活,却因为没有医药而丧命了。” 熊副将握紧了腰间的大刀,扬眉表态。 另外两个副将也连连附和,“我一会就去和那几个郡城的大夫说道说道,定要留下几个来。” “荒疆大夫到底是少了些,我、我可以去中原招募。” 弘远没说话,而是安静的等着封老的下话。 他很清楚,自己几个兄弟的话就是一腔空头热血,难以实行。 封老定有其他的意思。 果然,封老摇了摇头,“胡闹!就算荒疆的大夫愿意留下来,那郡城的老百姓不需要看病求医?这就是拆东墙补西墙!” “更别提那些中原的大夫了,个个都仗着本事过着人上人的好日子,军中是有皇宫寝殿供着他们?还是金银珠宝奉养他们?” “荒疆这群大夫肯参与救治,一来是将军大义凛然,受百姓尊崇,二来是他们深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若霍家军这堵抵御外敌的墙倒了,他们又如何活得下去?” “但凡他们有的选,定是躲的越远越好,谁愿意来这军营受苦遭罪?” 他狠狠戳破现实,让三个副将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那还能怎么办?” 弘远脑海里飞快闪过什么,试探着问,“封老可是想让我安排一队士兵学医?” 封老双手猛然拨开额前遮挡的头发,露出炯炯有神的眼睛,“还得是将军,脑子就是转的快。” “对!就是这个意思!” 三个副将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封老,我们可都是兵鲁子,一双手只能握刀握枪,满脑子装的都是打打杀杀的兵法,你让我们学医?” “就是,银针再您手里是救人的,到了我们这等粗人手里那就成了杀人的!” “若当兵的都能学医了,那夏周的大夫们只怕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几个副将觉得封老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 封老翻了翻白眼,“你们自认为不是这块材料,不见得你们手底下的兵都和你们一样。” “这世上文武双全的人多了去了,我医治的那些个伤兵里头,好些都是十六七岁,甚至更小的少年,比你们这几个副将看起来可聪慧多了。” “霍家军近两万士兵,难不成还凑不出一个军医队出来?” 弘远心口猛然突跳起来,赶紧问,“封老说的,晚辈不是没有想过,先前军医们忙不过来,一些简单的包扎那都是让士兵们来做的,可学医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我先前提过,可都被军医们摇头否认了。” “若不是你军营里的那些军医都是为着三军将士辛苦卖命的,老夫真是要骂他们一声蠢材!” 封老背着手,气的来回踱步,“内伤顽疾自然需要医术高明的大夫上手诊治,没有个年的诊病经验确实难以辩证。” “但军营之中个个都是强壮的兵将,战场受伤是常事,可内疾杂症并不常见,这次伤兵几千全是因为外伤失血过多,但凡有百来个懂得最浅薄的急救之术的医徒们冲在前面处理止血,只这一步,就能给我们这群大夫争取不少时间呐!” 第186章 挑医徒,组建急救队! “这样一来,亡损定能降到千之一二!” “只要教授有章,急救之术月就能速成,更深层的医术假以时日慢慢磨砺积累就好,要知道,教会一个医徒便能多救十几二十甚至更多的伤兵,只要筹备施行起来,总好过千钧一发之时只能干着急的好。” 说到这里,封老停在了弘远身前,“你是个有远见的,可惜没有遇到有胆魄的军医,只要将军支持,老夫帮你把这军医队组建起来!” 弘远震惊,满目激动,随后就急急后退几步,拱起手拳深深朝封老鞠了一躬,“封老大义,晚辈无有不从!” 三个副将回过神,也赶紧和弘远一般朝封老行大礼,“封老大义,我等无有不从!” 弘远是个雷厉风行的,封老要组建军医急救队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军营。 三军震惊过后就振奋了! 军医和郡城来的大夫们直接把封老围堵了起来。 “封老,这军营的士兵说不定都大字不识一个,更何况这深奥的医理,您、您与其废功夫教化这群未开智的兵鲁子,还不如教我们来的省心!” “就是啊封老,教这群粗人,劳心费神不说他们定也是没有束修孝敬您老的,而且也不见得教的会,我们就不同了啊,只要你收我为徒,我可以给您一年百两银子的束修,足以让您老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啊!” “对对对,不单是束修,我们若学会了你的本事,就可以在坊间救治更多的百姓的呀!” “就是啊封老,您得三思啊!” 能来当军医的都是大义的,虽然医术浅薄些,但大都已经放下了个人得益,只觉得封老的想法不切实际。 可郡城的大夫却不一样,虽然荒疆地域差了点,百姓们日子比中原的难过了些,但是他们的日子却是相当滋润的,凭借各自的医术本事,在贵人圈捞足了金银和体面,再稍加施恩,百姓们也将他们奉做神明。 为了守住这尊贵体面的好日子,他们就要不断的精进自身的医术,可郡城大夫们的水准都差不多,大夫们又都不愿背井离乡出门云游,只能在家中啃医书自己苦苦钻研。 这次军营一趟,他们没有白来,竟然遇到了封老这等的神医,单单一套针灸止疼之术就让他们大开眼界,更别提封老还敢用针线缝合人的伤口,简直是惊世骇俗闻所未闻! 别说百两束修,就算是千两束修,他们也要拜封老为师! 可封老竟然说要在军营里挑医徒,组建急救队! 他们怎么能不着急。 若士兵都能学会医术,那他们在坊间还怎么凭借医术高人一等? “老夫若愿意凭借束修过上好日子,岂会被流派到这不毛之地。” 对于大夫们的利诱劝导,封老嗤之以鼻。 大夫们被噎了一下,面面相觑见都有些讪讪的不自在。 是啊,但凡封老和他们一般,只怕早就名震夏周,人人敬仰了,怎么会成如今的乞丐模样。 他们佩服封老的医术,却对他一身本事却把日子过成这番德行同样嗤之以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人之力能改变什么?让自己和亲人过上好日子才是真本事,封老那个孙女,依仗封老的本事和自己的天赋,本应该是天之骄女,一生荣华富贵,可却和他们混迹在男人堆连日救人。 因为封老一念之差,她的日子可是天地之差! 这封老非但不自省,还越发不着调了。 “要想老夫收你们为徒,也不是不可以。” 正当大夫们越想越掩藏不住讥讽之时,封老眼神一转,突然说道。 大夫们:!!! “当真?封老可是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来,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无有不应!” “对对对!” 一群大夫又都激动起来,全然忘了自己方才还在心中对封老疯狂批判。 封老摸了摸胡子,看了大夫们一圈,“你们真当老夫吃饱了没事干了?老夫在军中招募医徒,只不过是为了卖将军一个人情,顺便给自己和孙女积攒些福报,教授区区皮毛就能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那也算不得正儿八经的收徒,老夫曾在祖师爷座下发过愿,此生只收三个徒弟,当然,老夫的孙女本来就是自家人,自然是算不得徒弟的。” “老夫脾气古怪,这一生也没有遇到合眼缘对脾气的徒弟。” 话说到这里,大夫们眼底都冒出了精光,仿佛封老只要答应一个字,他们立刻就要跪下磕头拜师。 军医们也个个都很激动,同为医者他们自然也是希望得到封老的青睐的。 封老继续道,“也算得你们运气,这几日在军营个个都很卖命 ,老夫觉得甚是欣慰,所以老夫决定在你们当中选一个人,当我的第一个徒弟。” 轰—— 大夫军医们面上个个疯狂了。 封老的第一个徒弟! 说不定也会是最后一个,这个机会他们一定要牢牢抓住! “封老,如何才能够格做你的徒弟?” “是啊封老,我们这么多人,你只选一个,你可得公正行事啊!” “封老,你定是要在我们当中挑个医术最高的?” 大夫军医们纷纷围着封老追问。 面对这么多人的激动,封老越发淡然,漫不经心的用尾指掏了掏耳朵,“自然是要好好选的,医术倒不是最关键的,毕竟跟着老夫,就算是头笨驴也能给你教化成良驹。” “老夫最看重的是品行和行动力。” 三言两语,又让大家伙一阵骚动,个个又都收敛了锋芒傲气,恨不得立刻做上百件好事来加持自身品行,好让自己能入封老的眼。 正说话间,弘远和三个副将匆匆走了进来。 大家伙赶紧让开一条道,露出了封老。 “封老,愿意加入急救队的士兵我们都带过来了,还劳烦您出去挑选。” 封老背起了手,扫了大夫军医们一眼,“走,随我一道去挑挑,这次组建急救队,就是我挑选入门徒弟的考核。” 第187章 “救兄弟!救自己!” 众大夫和军医面面相觑间都是满头问号,但步子却不由自主的跟随封老去了营帐外头。 一出去,大夫们就都被营帐门口的阵仗震慑住了。 士兵们密匝匝的列了三个方阵,每个方阵约莫有两三百来人,总到一起足足有千人! 大部分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但也有不少年过不惑的军汉,若仔细点看,竟然还能看到花白胡子的。 就连封老也怔愣了一瞬。 竟有这么多人愿意加入急救队! 弘远和几个副将面色都是欣慰自豪的,他们把消息一通传下去,几乎人人踊跃,但也不能所有人都加入军医队,几个副将就赶紧让每个千夫长从自己营里先筛选百个士兵出来。 见封老一行出来,士兵阵里一阵激昂的骚动。 封老的本事如今军营里谁人不知? 他们亦知道大夫们都缠着想拜封老为师,可封老一直没有正面答应。 可眼下,封老竟要教他们这群粗人学医! 大夫们把士兵们的激动看在眼里,虽然当着封老的面不敢说什么,但是个个眼底都难掩嘲讽。 封老真是异想天开! 想学医要先学四书五经开智,然后自习入门医书后方才有资格拜师,这还只是拜师而已,通常百来个来拜师的医徒,考核一番只有,能留下的也只有一两个,医者真真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 眼前这群兵,只怕能识字的都没有两个。 待封老被这些愚昧粗人折腾一番身心,急救队的事情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兄弟们,安静些,都认真听封老说话。” 弘远朗声出言,士兵们瞬间安静下来。 封老浅浅扫了一圈,忍不住点头,“好啊,霍家军竟个个都是有眼光有思虑的,难怪能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你们虽一呼百应的过来,但可知道这急救队意义何在?” 闻言,士兵们一阵面面相觑,随后就有浑厚的声音从中间方阵里传来,“不为旁的,只为了危急时刻能救兄弟!救自己!” 救兄弟,救自己! 现场一片安静,所有士兵都沸腾了。 “对!救兄弟!救自己!” “救兄弟!救自己!” 整齐划一的声音犹如雷电霹雳,轰然传到军营的每个角落,所有士兵无论当下在做什么,都朝同一个方向望过去,面上眼底,皆是感同。 弘远和几个副将忍不住红了眼眶。 若可以,他们愿意军营里人人都懂急救的本事,这样就不用在重伤无医之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或兄弟血尽而亡。 “好!好好!” 封老激动的背着手在士兵阵前来回走动,“只要你们有这份信念,老夫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学成!” 这一刻,彷徨不甘大半生的老者,仿佛终于寻觅到自己的方向,虽然一身狼狈褴褛,却整个都在熠熠发光。 封老停在了弘远面前,“不用筛选了,趁着老夫还有几年劲头,老夫定让你军营里的武夫们个个都掌握急救只术!” “给老夫在军营里支一张床,然后再派人到村里把老夫的日常物件取来,老夫要在这军营驻扎!” 封老一番话,让所有人一片哗然。 士兵们是高兴疯了,大夫们却认为封老疯了! 弘远一怔,后退两步,直接单膝抱拳朝封老跪下了,“晚辈替三军将士感谢封老!” 副将们和士兵们回神,也纷纷朝封老抱拳跪下,“多谢封老,封老大义!封老大义!” “将军,如今伤兵营也已经稳定下来了,还请将军放草民归家。” 突然一个瘦削的中年大夫上前,朝弘远抱拳道。 其他大夫纷纷惊诧。 “刘大夫,你要走?” “是啊刘大夫,你不跟封老” “呵呵,你没听见吗?霍家军近两万人,封老却志要让所有士兵学会急救之术,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等他把这急救之术教授完,那得到猴年马月去了?而且他还只收一个徒弟,我乃世俗之辈,没时间在这里耗着,还不如回家靠着微薄医术赚银子来的实在!” 刘大夫满脸讥讽之色毫不掩饰,再次望向将军,“还请将军放草民回家。” 弘远望向封老。 封老突然笑了,“老夫为何只收一个徒弟?是因为要把通身本事倾囊相授的,但只要愿意留下来参与考核的,临走前,我会将针灸之术传授七分,定不枉你们替军营劳苦一场。” “同理,强扭的瓜不甜,执意要走的,老夫也绝对不会挽留。” “你们谁愿意回家,趁现在赶紧走,若现在不走,再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闻言,弘远朝刘大夫点头,“你走!” 大夫们和刘大夫却都震惊了。 特别是刘大夫,听到只要留下参与考核,就能学得封老七成针灸术,立刻就后悔了。 反应过来后,他又站回了大夫群中,朝封老扯出一抹讪笑,“封老,是我短见了,我、我不走了” 即使当不成封老的徒弟,能学得他七成针灸之术,也足够他们刘家受用几辈人了。 这死老头就是故意留了一手,让他丢了这么大的丑。 “不成,你见风使舵,让老夫心中膈应,你还是离开,即便你留下来老夫也是不会教授你针灸之术的。” 封老摇头拒绝,贱兮兮的抠了抠鼻子。 他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这么多士兵,仅仅靠自己一人轮番教授急救术确实时日亢长,自然要多多留些堪用的帮手才是。 这群大夫里他已经预先瞧好了徒弟人选,说是考核,实则是为了让其他大夫们心甘情愿的留下来帮忙。 但他也不能白让这些大夫帮忙,所以他早就想好了要传授这里所有大夫七成针灸之术,作为他们帮忙的报酬。 本来一会这个要作为压轴消息公之于众的,这个刘大夫提出要走动了大夫们的军心,他只能提前说出来。 主要是为了稳住其他大夫,顺便刺激一下刘大夫,爽哉! 刘大夫气急败坏道,“凭什么?我也是替军营出了力的,不过是心急短见了些,你这就是针对我!” 第188章 “将军!甜宝小姐来找你了!” 大夫们面面相觑,只觉得庆幸,自己没做那个出头鸟。 也替刘大夫有些惋惜,按封老的脾气,定是不会让他留下来了。 封老挠了挠发痒的头,冷哼一声,“你” “将军!甜宝小姐来找你了!”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一个士兵突然激动的奔过来通传禀告。 弘远猛然一震,这才察觉天色已经将暗,随后就疯狂朝军营外奔去。 封老也怔住了,下意识跟着跑了两步,就看到白罡已经单臂抱着甜宝迎面而来,他的身侧正是老太太。 “爹爹——” 只听奶团子嗷呜一声,带着哭腔扑到了弘远的怀里,小短臂紧紧的抱住了爹爹的脖子。 弘远愧疚极了,残臂跟着意念动了动想紧紧拥抱住闺女,却不能,只好用下巴紧紧垫抱住闺女的小肩膀,“甜、甜宝,你怎么过来了?” “这孩子和你连着心,从别院一回来就到处找你,你也知道,我们怎么忍心哄骗她,将实情一说出来,她就哭了。” 老太太笑着上前,带着几分无奈,“甜宝虽乖巧懂事,可真要倔起来,还真让人拗不过!” “她也不大哭大闹,就那么缩在我怀里流着眼泪小声喊爹爹,一家人都不忍心,只好带她来找你了。” 说着她察觉到士兵们齐刷刷望过来的目光,双手合十慈和的说着抱歉的话,“各位小哥,扰乱你们做正事了,实在对不住!” 士兵们一怔,这就是将军的岳母? 反应过来后齐齐默契摇头,纷纷朝老太太咧出了和善友好的大牙笑。 好慈祥的老太太啊! 极其不舍的把眼神从老太太身上挪开,又齐刷刷的落到了弘远父女的身上。 这就是将军的女儿? 他们常年在军营泡着,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么软乎乎的小丫头了,看着奶团子对将军如此依恋,个个眼底都闪烁着艳羡的星星。 好小一只啊! 看将军宠溺到滴水的表情,就知道他此刻有多幸福! 大夫们则面色惊诧,将军竟有个女儿? 郡城的将军府常年空置,连个管家仆人都没有,更别说有女主人了,他哪里冒出来的闺女? “爹爹坏蛋,走不和宝说!” 甜宝小手推离爹爹的怀抱,瘪着小嘴一脸不开心,大大的眼睛红的和兔子一样,“宝以为,爹爹不要宝了。” 奶团的委屈像一把没有刃口的小刀,一下一下的扎着弘远的心口,三分疼七分愧疚,“是爹爹对不起宝儿,爹爹坏蛋,不该让姥姥转达甜宝爹爹去办事了,下次爹爹不管去哪里,都亲自和甜宝说,好不好?” 眼底和面上都写满了愧疚。 聪明如奶团子,自然看懂了爹爹不是故意的,小手背随意的擦了擦眼睛,下一瞬就咧开了小嘴,“好,宝找到爹爹了,宝不生爹爹气了。” 随后一只小手扒着爹爹的肩膀,紧紧揪着他的衣衫,生怕爹爹再不打招呼就离开一般。 随后,奶团子打了个哭颤扫视了一圈,大眼睛立刻圆了圆,“好多兵叔叔吖!” 然后就咧开小嘴朝兵叔叔招小手,“兵叔叔好吖!宝是甜宝!爹爹的女儿哟!” 士兵们齐齐一震,随后就爆发了。 “将军小姐好啊!” “将军小姐!” 乱哄哄又高兴的招呼声灌入甜宝的耳朵,兵叔叔们的笑脸也争先恐后的点亮了甜宝眼底的星辰。 哇,兵叔叔们都好好吖,好有礼貌吖! “不是小姐,是甜宝!甜宝哟!” 待兵叔叔们声音小下来,奶团子赶紧摆手,认真的纠正兵叔叔们对自己的称呼。 弘远赶紧点头附和女儿,“对,甜宝好听,就叫甜宝!” 甜宝软萌模样让士兵们心口齐齐软化,再看将军满脸堆砌这傲娇和自豪,笑容都咧到了耳后根。 啊啊啊啊,甜宝小姐好懂事好可爱啊! 好想从将军怀里抢过来抱一下啊啊啊! “小家伙,快,快些让祖爷爷抱一抱!” 封老好几日不见甜宝,看见父女情深的一幕早就心痒痒了,巴巴的跑过去伸出了双臂。 甜宝听着祖爷爷熟悉的声音,想也不想就朝封老扑过去,一个乱蓬蓬脏兮兮的身影猛然在眼底放大,吓的她又赶紧缩了回去,紧紧的箍住了爹爹的脖子,“谁吖?臭臭——” 侧着脸,警惕的看着被头发遮掩了眼脸的封老。 封老张开的手臂一僵,赶紧伸手扒开了额前的头发,“小家伙,是我啊,祖爷爷!” 奶团子看清,眼睛瞪的溜圆,“祖爷爷?!祖爷爷掉屎堆了嘛?好臭哇!” 脆声的奶音惊诧极了,箍着弘远的小短臂却松弛下来。 空气安静了一秒,随后,“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各自都憋着,但是顶不住人太多,叠在一起就很大声! 封老脸色一沉,扬起来的胡子也耷拉下去,转身叉腰指着士兵们一阵吼,“老夫为什么臭你们还不清楚吗?还笑!再笑我就罚你们一个月不准洗澡,身上不窝出臭味,便不准进急救队学习!” 闻言,士兵们齐齐惊吓的抿唇捂嘴。 见状,封老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身的同时拨开额前的头发,望向甜宝,满眼不甘和奶团子瞪视。 奶团子眨了眨大眼睛,无辜的咧了咧唇角,“嘿嘿,祖爷爷不生气,掉屎堆,宝不嫌弃哒!” “噗嗤——” “噗呲呲——” 四周此起彼伏的响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呲气声,如果仔细看士兵们,就会发现他们个个表情都是憋屎样的难受。 就连白罡也默默的转过了身子,老太太和弘远则齐齐望天不语。 大夫们个个都捂住了嘴,刘大夫直接不遮掩的笑的满脸解气。 三番五次被一个奶娃娃下面子,既不忍心发作又咽不下去,封老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在原地来回踱步,自我崩溃。 随后他脑子灵光一闪,顿住了,再看向甜宝时,脏兮兮的老脸堆上一副可怜样,“甜宝,你真的不嫌弃祖爷爷?” 奶团子一怔,“呃不不嫌弃吖——” 软乎乎的脆声带着一丝挣扎。 第189章 祖爷爷太臭了,再不洗就不能要了! “祖爷爷不信!除非你肯让祖爷爷抱!” 说着封老就就靠近过去,眼神愈发可怜兮兮。 奶团子眼睫毛忽闪: 小小的身子僵着抗拒,微微朝弘远怀里缩了缩。 弘远方才只觉得封老这一身狼狈样让人尊敬心疼,眼下见封老要抱自己闺女,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被逼后退。 “小家伙,你、你、你竟然嫌弃老夫!” 察觉奶团微妙的抗拒,封老一下子炸毛了,嗷的一嗓子就拍着大腿‘嚎哭’了出来,“老夫可是你祖爷爷!你竟然骗我!还说不嫌弃我……” 刚才虽外形落魄却不失高人风骨,眼下……活脱脱就是一个撒泼的疯老头! 士兵们瞠目结舌。 大夫们的表情也一言难尽。 弘远却觉得不妙。 果然,奶团子赶紧朝疯老头伸出了短胳膊,“祖爷爷……抱!让抱!不嫌弃!” 仔细看,宝虽张开了双臂,可小拳头却蜷的紧紧的,每根发白的小指头都彰显着抗拒。 可小身子已经倾了过去。 封老眼疾手快,一把把奶团子抱进了怀里。 弘远只恨自己没有另一只手来抱紧闺女,眼巴巴的看着甜宝到了封老怀里,他还不能伸出手制止。 “哎呀呀,原来我们小家伙没骗祖爷爷,真不嫌弃祖爷爷啊!” 封老抱着甜宝就朝大夫们那里走去,胡子高兴的一翘一翘的。 甜宝双拳撑着祖爷爷的胸膛,小身子支的远远的,浑身写满了抗拒,小脑袋却坚定的摇着,“不嫌弃,不嫌弃哒——” 呜呜—— 祖爷爷真的好臭啊—— 怎么才能让祖爷爷既不伤心,宝也能不闻臭臭? 看着奶团子拧的紧紧的眉头,还有小嘴角僵硬的笑,封老眼底的憋笑若不是头发遮挡着,就大白于众了。 弘远,以及老太太都察觉了奶团的左右为难,赶紧亦步亦趋的跟上来给奶团子解围。 “封老,封老,你累了好多日可,还是我们来抱甜宝!” 白罡也皱着眉走上前来。 这老顽童真是个大夫吗?也不怕自己身上的脏气把奶团子惹病了! 快七十岁的人了,还和顽童一样没个正形。 他们上前,封老就抱着甜宝躲开,侧着脸凑过去继续逗甜宝,“小家伙当真不嫌弃祖爷爷,来,亲祖爷爷一下!” 奶团子赶紧伸手推住祖爷爷的脸:!!! 但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飞快蹿进了鼻子里。 奶团子肚子里一阵汹涌翻腾,“呕哇——” 肚肚里的东西,全吐到了祖爷爷的脸上!!! 封老瞬间石化:!!!!!! 现场安静了一瞬,由大胆的刘大夫带头拍腿大笑后,所有人都发出了压抑的爆笑。 甜宝小姐怎么能这样懂事乖巧啊,明明浑身都嫌弃的不得了,却为了不伤老人家的心,还是强忍着让封老抱了。 封老明知道甜宝被自己熏到了,还存心较劲,眼下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哈哈哈哈! 奶团子看着祖爷爷脸上的污秽,小身子惊的朝后一个仰倒。 弘远和老太太回过神,然后齐齐飞快上前,接抱住并顺手抢了过来。 “甜宝,没事?” 老太太心疼坏了,赶紧掏出帕子给甜宝擦拭嘴角,后悔自己因为封老狼狈而心软了一瞬,没有第一时间制止封老逗孩子。 奶团子大眼睛里被熏出了湿意,还没从刚才那股味道里醒过神来。 呜呜—— 祖爷爷太臭了,再不洗就不能要了! 弘远见闺女已经到了老太太怀里,松了口气,赶紧吩咐,“快,快去给封老备热水,把他搀下去好好洗一下!” 立刻有士兵上前把石化僵硬的封老抬了下去。 奶团子才缓过来,朝封老的方向脆声道,“祖爷爷,宝不嫌弃你嗷——” 封老紧抿着嘴从喉咙里发出崩溃的嘶吼,“唔唔唔唔唔!” 生怕一开口,污秽就渗进嘴里。 奶团子松了口气,这才从老太太怀里溜了下来。 弘远赶紧上前牵住了奶团的手,顺便对士兵们道,“大家稍安勿躁,待封老清洗干净了,再继续。” 士兵们注意力全在奶团子身上,哪里会介意等这一时半会,自然纷纷点头。 大夫们军医们也一脸稀奇的打量着地上蹒跚行走,边走边瞪着大眼睛好奇东张西望的奶团子。 这小丫头喊封老祖爷爷? 难不成…… “叔叔好!” “爷爷好吖——” 大夫们正猜测小丫头和封老的关系,奶团子就咧着小牙望向他们,脆声和他们打招呼。 黄大夫是一众军医中最年长的,见奶团子这般礼貌,赶紧堆砌了几分慈祥笑望过去,“甜宝小姐好!” 奶团子笑容更大了些,然后仰头朝弘远认真道,“爹爹,介个爷爷真好吖!他对宝笑呢!” 弘远回以闺女更热烈的笑,然后望向黄大夫的时候收敛了几分,友好的笑了笑。 对他闺女存善意的,他都要加倍回报之。 黄大夫心窝口冷不丁一软。 哎呀,这甜宝小姐小嘴好甜啊,好生与人为善啊!! 他不过礼貌一笑,到她那里竟然被放大了好多番,还一本正经的告诉将军。 竟让将军对自己笑了! 将军虽然人是极好的,但是向来是冷厉严肃的,虽笑过,但像眼下这般和煦却是没有过的。 黄大夫迅速的浑身摸寻了一番,想找给甜宝小姐找个见面礼,却无果,心里一下子有些失落惭愧。 其他军医见状,纷纷俯身朝甜宝打招呼。 “甜宝小姐好!” 郡城的大夫们见状,心中忍不住嗤之以鼻。 他们行走在郡城,见多了贵人家的娃娃,个个养的粉雕玉琢,眼前的甜宝小姐虽然也粉白粉白的挺可爱,但是毕竟是村里农户养出来的,多少带着几分土气。 这群军医激动成这个样,还真是没见识。 不过想归想,郡城的大夫们为了不驳将军的面子,还是扯着面皮朝甜宝点头微笑。 奶团子突然顿住步子,把弘远拉到的蹲下来,俯到爹爹耳边,指着刘大夫小声问道,“爹爹,介个叔叔不喜欢宝,为什么要介样呢?” 边说边学着刘大夫的模样弯起小嘴角,扯出一抹假笑。 第190章 若这小丫头不是将军女儿,哪里会得到这么多青睐? 虽然奶团子小声,但是大夫们隔得近,基本个个都听到了。 刘大夫的假笑僵住了,对上弘远明显不悦的眼神,表情有些讪讪的尴尬。 这小丫头片子咋什么话都敢说,鬼精鬼精的! 黄大夫被小丫头的小模样萌化了,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甜宝小姐好生聪明,竟分辨的出谁真谁假!” “面对这样天真的孩童,都没办法真情流露的笑出来,我看挣再多银子也是没滋味啊!” 军医和郡城大夫们对视,各自流露对彼此的不屑。 军医觉得郡城大夫们太虚伪太现实。 郡城大夫们则认为军医们为了和将军献殷勤,连小孩子都巴结,失了医者的风骨。 奶团子朝黄大夫笑了,憨乖憨乖的。 虽然宝只听懂了这个爷爷话里一半的意思,但是宝知道这个爷爷是好爷爷,肯定是在夸宝儿呢。 扭头望向另一边,就看到兵叔叔一水的大牙,个个都朝宝笑呢。 奶团子也回以兵叔叔最大的笑容,小手挥挥,“嘿嘿!兵叔叔!” “甜宝小姐,过来!” “来叔叔这玩一小会好不好?” 奶团子笑的太招人稀罕,前排的士兵壮着胆子不看将军的面色,个个单膝蹲了下来,伸手招呼甜宝。 甜宝从兵叔叔眼底看出了对宝的喜欢,小脚忍不住欢快的踩起水来,仰头望向爹爹,征询爹爹的意见。 弘远看着兄弟们眼底闪烁喜爱甜宝的星星,心里的自豪都要冲破云际,朝闺女点了点头,松开了她的小手。 甜宝得了爹爹的允许,高兴极了,转身哒哒跑向兵叔叔们。 “甜宝小姐,来这里来这里!” “来我们这里,甜宝小姐!叔叔给你个好玩意!” 见奶团子奔来,士兵们一阵激动,前排的拼命的朝她招手,后排也伸长了脖子围上前帮着喊。 奶团子猛然一个刹车,小脑瓜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不知道往哪里去才好。 正中间的士兵接过后头兄弟递过来的号角,拼命递送到奶团子面前引诱,“甜宝小姐,来叔叔这,叔叔把这个给你玩儿!” 甜宝看到弯弯的大号角果然眼底一亮,再也没了纠结,赶紧哒哒跑到了士兵面前。 拿着号角的士兵堆发出一阵欢呼,比打仗得胜还要激动两分,隔得远的士兵们一脸艳羡,伸长了脖子望向奶团子这边。 “叔叔,介是什么呀?” “这是打仗时用的号角!” “号角,是什么呀?” “把这个一吹响,就能把坏人吓到,而且所有的兵叔叔都会特别有劲,就能团结在一起把坏蛋打走了。” “哇,那介个号角,好厉害吖!宝可以吹一下吗?” “哈哈哈,好好好,那叔叔给你擦干净!” 士兵用身上自认为最洁净的一块衣服,把号角嘴使劲擦了好一会,这才敢送到甜宝嘴边,乐呵呵的看着奶团子。 甜宝扭头望了爹爹一眼,“宝可以吹一下嘛?” 弘远也笑着点头。 这号角可不是一般人能吹响的,奶团子吹一下闹着玩,无妨。 奶团子猛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握紧号角,嘟上号角嘴,“唔唔唔——” 号角: 没响。 甜宝大眼睛呆了呆,离开号角嘴,不可置信的又猛的呼吸了几口,然后鼓足劲嘟上去,“唔——” 奶团子鼓着腮帮子认真吹号角的模样,好可爱好可爱! 士兵们眼底冒星星,个个笑容扯到了耳后根。 “甜宝小姐,叔叔这里还有更好玩的,快过来呀!” 旁边的士兵忍不住了,所有人都在各自身上搜罗了一圈,不管拿出什么都作为筹码朝奶团子挥舞喊道。 奶团子揉了揉发酸的腮帮子,朝拿着号角的士兵嘿嘿笑了一声,“谢谢叔叔,宝吹不动吖!” 然后扭头就要被其他士兵手中举着的东西吸引过去。 拿着号角的士兵忍不住拉住了甜宝的小手,“甜宝小姐,再和我们玩一会好不好呀?” 露出苦巴巴的神情,他身后的士兵们也齐齐露出苦巴巴的神情,“对呀,再和我们玩一会好不好?就一会会!” 奶团子小手被兵叔叔手掌的茧子磨的有些不舒服,但是小小的心口却软乎乎的,又站好,“好叭——” “甜宝小姐,我们也想和你玩啊!你已经陪他们玩过了,可我们还没和你玩过呢!” “就是啊,甜宝小姐,这么多兵叔叔,你可不能偏心呀!” 其他的士兵们见号角兄弟们不讲武德,也个个露出苦巴巴的可怜模样,企图吸引甜宝小姐的注意。 奶团子左看右看,觉得旁边的兵叔叔说的对。 伸出小手摸摸号角叔叔的脑袋,“叔叔乖!” 伸手指旁边的叔叔,“那里的兵叔叔,也想和宝玩,宝不偏心哒!” 号角士兵心口软乎乎的,舍不得,却还是松开了小手。 面对这样乖巧的小人儿,他要是不答应,自己都觉得罪恶满满。 他身后的士兵羡慕坏了,纷纷把头伸到甜宝面前,“还有我们!我们也乖!” 见兵叔叔这么乖巧懂事,奶团子高兴的哟,伸出两个小手,垫着小脚一个一个挨着摸头,“乖乖哟,都是乖叔叔!” 弘远和身边的老太太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欣慰。 奶团子的天真善良是最好的抚慰和净化,能让这些士兵短暂的忘记战场的残酷厮杀,让心归于片刻的宁静。 白罡不远不近的站着,看着眼前众星捧月的一幕,唇角有笑意浮现,眼底却有微微的复杂。 夏周会被眼前这星星燎原之火重新点燃吗? 若真这样发展下去,于他来说可能是一场风暴,但有一点他很笃定,甜宝若能幸福安康,即使在风暴的中心他亦心甘情愿。 见此一幕,刘大夫面色讥讽。 若这小丫头不是将军女儿,哪里会得到这么多青睐? 这世道归根结底就是钱权的世道,大人在人堆里是老几,孩子才能排老几,不然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 让孩子和士兵笑闹一番后,弘远就在老太太的点拨下,上前把奶团子抱了回来。 见奶团子玩了一会小脸高兴的红扑扑的,刘大夫只觉得扎眼极了,刚才被她下面子的那口气猛然冲了上来。 他眼珠一转,就笑着开口逗弘远怀里甜宝,“甜宝小姐,你可真有福气啊,竟然有个将军爹爹。” “爹爹这么威风凛凛,甜宝小姐一定也很厉害?” “你有没有读书习字呀?会背三字经吗?” 听说将军是农夫出身,也是后头才学的大字,只会简单的书信读物。 他的闺女如今也养在农家,别说三字经,只怕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认? 第191章 可敢和我这小徒孙比一比医术? 奶团子本来笑眯眯的小脸一愣,然后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弘远的嘴角的弧度瞬间收敛,眼神凌厉的望向刘大夫。 这个姓刘的,这样逗孩子看似在恭维自己,实则是想让他闺女生出挫败感,顺带下自己的面子。 他这是以为救了自己手底下的兵有功,自己就不敢拿他怎么样了? 老太太脸也沉了下来,甜宝不喜欢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鸟。 刘大夫还真不是个蠢的,随便就敢对将军小姐发难,他是有底气的。 自己可是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啊,经他的手救回来的伤兵足足有四五百号人,不过是逗孩子玩的话,将军即便是听出来自己有几分不善,还能当众斥责他不成?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弘远的眼神杀过来的时候,刘大夫膝盖还是忍不住软了软。 所有人士兵也齐刷刷望向刘大夫,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看着刘大夫的眼神宛如战场的敌人。 无数道眼神聚拢威压过来,让刘大夫身影趔趄,差点跪下来,被身后的大夫眼疾手快的扶住才没有当众丢脸。 可刚站稳,刘大夫就察觉嘴巴猛然扎痛,下意识顺手一抹挂疼的让他嘴皮发麻,紧跟着手背也被什么刺痛。 他哆嗦的从嘴皮子上拔下来一根针,又从手背上拔下一根金针,惊恐的望向四周。 谁,谁敢当众对他下这样的黑手! 白罡背手站在三四丈开外,一双眼眸鹰隼般锐利的盯着刘大夫,身后的手指上似乎攥捏着什么。 “你儿子定是不能生育?” 封老的升声音传来,“要不要老夫去府上替你儿子诊治一番?让他尽快给你生个小孙女或者小孙儿?” “不然你自己没有孙辈,又见不得别人家的心肝宝贝招人稀罕,长此以往,还不得因妒扭曲啊!” 众人望去,就见封老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胡子被几个士兵簇拥着走了过来。 额顶的头发被布带子朝后归拢束了起来,露出了饱满发亮的额头,胡子也被粗略的剪了一下,看起来精神爽利多了。 一双苍老却不失精明锐利的眼神正没好气的剜着刘大夫,和他咫尺之隔的时候停了下来,伸手从刘大夫手中把自己的银针夺了过来。 见有人抢先替闺女出了气,弘远眼神缓了缓,贴了贴闺女的小脸以作安抚。 我们甜宝除了爹爹,还有的是人疼护。 老太太也松了口气,下意识挺了挺脊背,也跟着瞪向刘大夫。 封老平日是有些不着调,但论起护短那可是无人能敌,甜宝虽在他眼里排不了首位,但也是第二重要的人。 甜宝在亲爹爹的地盘,有祖爷爷和两个爹爹护着,倒轮不上她这个当姥姥的出手。 刘大夫气的嘴唇直哆嗦,“封老!你、你什么意思!!” 封老朝刘大夫门面上空啐了一口,“都拿针扎你嘴了,话也挑的这般敞亮了,你还不懂什么意思?” “就这脑子也配学医?” “噗呲——哈哈哈哈!” 士兵方阵爆发出一阵爽快淋漓的笑声,比起面对封老出糗时的隐忍,这会嘲笑起刘大夫简直毫无负担。 弘远和老太太对视一眼,也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甜宝的祖爷爷怼人护短比医术可厉害多了! 只有奶团子一脸萌呆呆,大眼放空不明所以,实则小脑瓜正努力的想象着三字经是什么,为什么宝不会呢? 全然不知道因为自己,闹起了纷争。 “封老,刘大夫就是逗孩子玩儿,你这不分轻重就动手也太不应该了,有失你神医风骨啊!” “就是,毕竟是将军小姐,别说刘大夫了,就连我们大家伙也是心热好奇的,将军威武,甜宝小姐又能差到哪儿去?” “封老,你这么气急败坏,反而是给甜宝小姐招黑,很容易让人误会甜宝小姐什么都不会的。” 见刘大夫又气又急只差昏厥过去,有几个郡城大夫忍不住替他打抱不平。 再怎么说刘大夫也是立功了的,况且他也没说什么很过分的话,封老凭什么主观臆断的动手扎人? 这是打刘大夫的脸,也是打他们一干郡城大夫的脸! 看来是他们这几日太恭维仰仗封老,才让他敢这样公然欺辱人! 其中和刘大夫最为交好的王大夫满脸公道正义嘀咕道,“两岁孩子不会背三字经也寻常,孩子坦然承认自己不会了,原本没什么了,大人倒争强好胜起来了,刘大夫明明没什么恶意,竟还像被揭了短似的大动干戈。”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封老弘远几人都能听见。 封老冷哼一声,“我们家小宝确实不会背三字经,但是她会的,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大夫也望尘莫及!” 此言一出,整个营地都安静下来。 随后刘大夫几人就面面相觑,忍不住放声大笑,“封老,想侮辱我等也得有些凭据?” “甜宝小姐不过是个两岁的奶娃娃,她……” 眼神齐齐望向还在发呆的奶团子,虽然没敢当着弘远的面说出后话,可眼底的讥讽已经说明了一切。 “若不想被侮辱,那就不要自取其辱,瞧你们这般不服气,可敢和我这小徒孙比一比医术?” 封老抱起双臂,傲娇不屑的望向刘大夫王大夫两人。 士兵们全体伸长了脖子,不可置信又期待的望向弘远怀里的奶团子。 甜宝小姐才多大啊,竟然会医术? 真的假的? 刘大夫和王大夫对视一眼,顾不得弘远正盯着他们,再次噗呲笑出了声。 其他的郡城大夫们也面面相觑,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心里竟然有些打退堂鼓。 封老言行也太狂妄了些,就算当了他的徒弟,只怕也要受不少磋磨折辱。 这干大夫里,只有一个三十左右的玉面郎中面色平静,不管旁人再纷争,他眼里都毫无波澜,只悄无声息寻着话声,眼神从一个人身上,挪到另一个人身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封老面色淡然,朝甜宝伸手,“来,小家伙,祖爷爷抱,让他们好好认清一下自己的水准,别以为仗着一把年纪,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第192章 “将军,听他的,拟契约,按手印!” 弘远这次没有迟疑,放心的把闺女递送到封老怀里,奶团子也乖乖的搭着祖爷爷的肩,眨巴着清澈无波的大眼睛,和一群大夫们友善对视。 刘大夫和王大夫收敛了笑意,暗暗对视了一眼。 看来这小妮子是有几分本事了,不然封老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放厥词。 不过哪家大人不认为自家孩子聪明?只怕封老是被怀里的小丫头糊了心,竟敢如此狂妄。 封老看着刘王大夫讥讽的面色,轻蔑的抬了抬嘴皮子,“有没有胆和我小徒孙比一比?” 刘大夫站稳身形,扬起头颅,“本来和一个奶娃娃比,我等是不屑的,就算赢了也不体面,可封老拿一个奶娃娃侮辱我等,我只好勉为其难出来替大家伙搏回面子。” 一句话,把个人纷争捅成了整个医界脸面的大事。 王大夫眼神一转,附和道,“对,封老让我等自降身份和一个奶娃娃比拼,可不知道你自己个输不输得起啊?若我们赢了你们的心肝宝贝,你又和方才一样恼羞成怒动手扎人,我们岂不冤枉?” “你们想说什么便直说,不必在本将面前阴阳怪气弯弯绕绕。” 弘远突然开口,声线冷静的说,“即使甜宝是本将的闺女,即便她喊封老一声祖爷爷,可若她真输了,我们当大人的自然也心服口服的认,本将做保,不会公报私仇。” 封老鼻子里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弘远的话。 刘王两个大夫对视一眼,刘大夫赶紧又道,“既是比拼,就要设下奖惩,封老可敢?” 望向封老的眼底微微得意,“或者封老就此作罢,我们敬你,也不会同你一般计较。” 封老掂了掂手中的奶团子,没好气道,“你们还越发来劲了,可真有脸,好赖话都让你们说光了,那你们倒说说看,要如何定奖惩?” “好,那刘某就不客气了,若我们赢了,封老就要将我和王大夫一并收为徒弟,将毕生本事毫无保留的教授给我们,封老可敢答应啊?” 刘大夫眉毛恨不得舞起来,王大夫面上也一阵激动,仿佛两人已经是封老板上钉钉的徒弟,已经幻想他们学尽了封老的本事,一跃到了夏周医术界的顶峰。 封老闻言怔愣了一瞬,随后哈哈大笑,好一会才止住笑声,“你们可真不要脸啊,刚才还说和奶娃娃比拼是自降身份,这会竟趁火打劫,真是惊煞老夫!” 士兵方阵配合的发出一阵爆笑议论,“这是想踩着甜宝小姐上位啊!真是好心机!” “我看别当什么大夫了,直接去充了权贵的后院才好,免得大材小用!” 军医们也一脸耻笑,就连郡城大夫们也觉得刘王两个大夫过分了。 毕竟封老明说了只会从他们一干人当中挑一个徒弟,刘王两人怎么可能赢不过一个奶娃娃?他们要真成了封老的徒弟,那是直接抹杀了他们所有人的机会! 面对异样眼神和冷嘲热讽,刘王两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但是一想到富贵险中求,瞬间又觉得豁出去了。 刘大夫挺了挺脊背道,“我们只不过是想让封老明白,随便夸口是要付出代价的,若封老不愿意,我们当后辈的又岂会真的强求。” 王大夫作为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也是连声附和,“封老,不如大家笑闹一场作罢算了!” “那若你们输了呢?” 封老眼白都快翻到额头上去了,直接反问。 奶团子不明所以,还以为祖爷爷眼睛不舒服,小脑瓜凑过去,认真的给祖爷爷呼呼眼睛,小手还小心翼翼的要把祖爷爷的眼皮子拉下来。 封老被奶团子折腾的眼睛痒,只好眨了眨眼把眼白收了回来。 刘王两人面色得意笃定,异口同声道,“若我们输了,封老想怎么样便怎么样,我们绝无二话。” 刘大夫补充,“不过封老有将军这个靠山,若输了不认账,我们也是毫无办法,若封老执意比拼,还请将军拟一份赌约,将方才商议定的奖惩对赌仔细写下来,以示公正。” 见封老马上就要钻进刘王两人下的套子里去,士兵们纷纷急了,出声制止,“封老,算了,甜宝小姐才两岁,和他们行医几十年的老大夫比医术本就不公平,当心吓着孩子。” “就是,理会他们做什么,甜宝小姐就算什么都不会,那也是将军嫡亲的女儿,我们所有人都心疼她,稀罕她!” 弘远心中动容,即便哪一天自己不在了,他这群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会替他守护甜宝的。 老太太看着眼前这群兵孩子,脸上的慈祥和感激都要满溢出来了,对女婿的钦佩也愈发浓烈。 士兵们如此待甜宝,小半是因为这孩子是真的招人稀罕,大半却是因为她是弘远的女儿。 封老又忍不住想翻白眼,“将军,听他的,拟契约,按手印!” 弘远虽不知确定甜宝到底学了多少,但是那日她替冷霜扎针止血他是知晓的,望了老太太一眼征询意见。 见老太太面色平静的点头认可,他立刻着人去拟契约。 见状,刘王大夫的激动几乎要从眼眶迸射出来了,其他大夫们则纷纷摇头唏嘘。 一来是觉得封老太意气用事,二来是知道他们定是没机会再争做封老的徒弟了,只等这场好戏散场,就收拾收拾回城了。 很快,契约拿来,封老和刘王两方都签字画了押,一式三份,双方各持一份,还有一份在将军手里保存留底。 一切停当后,刘大夫仰着头‘谦让’道,“封老,我们不欺负孩子,比拼的内容一概由你说了算,请!” 白罡忍不住走近了些。 士兵们也都紧张的伸长了脖子。 封老掂了掂怀里的奶团子,和她对视,“甜宝,祖爷爷被坏蛋欺负了,你可要替祖爷爷好好出口气才是。” 奶团子看了看祖爷爷瘪起来的嘴,又看了看神色倨傲得意的刘大夫,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好,宝护着祖爷爷!” 封老喜笑颜开,将奶团放到了地上。 第193章 让他们两人对战一个小丫头片子?! 奶团子一落地,就走到封老身前,叉开小短腿,张开小短臂,仰起了小脑瓜朝刘大夫龇出小尖牙,“坏蛋,敢欺负祖爷爷,宝咬死你!嗷——” 奶凶奶凶,和方才在士兵们面前软萌乖巧的模样判若两人。 “虎父无犬女,甜宝小姐好威武!” “甜宝小姐好凶好厉害啊!” “凶巴巴的甜宝小姐也好可爱啊啊啊!” 士兵们瞬间炸疯了,纷纷握着拳手咧着嘴角替甜宝鼓劲。 虽然眼前的孩子刚及自己膝盖,但小小的身子仿佛蕴含着莫名的力量,让刘大夫心里不受控制的胆寒了一瞬。 反应自己竟怕了一个孩童,刘大夫有几分瞧不起自己,赶紧挺了挺脊背,不冷不热的俯视眼前的奶团子,“甜宝小姐不要误会,我们哪敢欺负你祖爷爷。” 然后望向封老,“封老,请说出比拼的规则。”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咳咳……” 封老清了清嗓子,“我设三关,只要你们胜我小徒孙两关就算你们赢。” 刘大夫和王大夫满不在意的点头,表示赞同。 奶团子左看右看,对眼下的情况有些半知半解。 祖爷爷让宝替他出气,但好像不能咬人。 想到这里,奶团子收回小牙,安静的等着祖爷爷教导她该怎么做才能帮上忙。 “这三关,以药理、针灸、试药命题。” 封老沉吟片刻,“第一关,比药理。” 边说边背手望向刘大夫两人,“老夫给你们和甜宝分别出两道药名,你们谁能答全其药理,就算谁胜,若双方都答出来了便是平局。” “未免你们说老夫出题不公,你们二人一队,不管谁答出来都算你们过关,甜宝这里,我自然是不会偏帮的,全靠她自己。” “怎么样?” 刘王两人对视,觉得再次被封老侮辱了。 让他们两人对战一个小丫头片子?! 就算赢了也是贻笑大方! 封老看似公平,实则在给小丫头留退路呢,两岁的小丫头片子输给两个老大夫,怎么说也不是丢人的事! “不必,我一个人足矣,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们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奶娃娃呢!” 刘大夫果断拒绝,然后道,“封老,出题,甜宝小姐人小,让她先来!” 营地更安静了,落针可闻。 封老冷哼一声,看向甜宝的时候瞬间堆满了和蔼的笑,半蹲着和奶团子对视,“小家伙,祖爷爷的面可全靠你撑着了,你要好好替祖爷爷教他们长长眼!” 奶团子小脸郑重,连连点头,“嗯,宝都听祖爷爷的!” “好,不愧是老夫的徒孙,有志气!” “那祖爷爷问你,桔梗这味中药能治什么病啊?” 封老声音乐呵呵的,面上也毫无压力。 瞬间,空气都屏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住了奶团子。 士兵方阵竟然悄无声息的叠起了罗汉,后面的士兵都骑到了前面士兵的脖子上,个个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生怕错看错听了一丝半点。 刘大夫和王大夫眼色淡淡的望向甜宝,面色毫无波澜。 这奶娃娃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药理那么亢长复杂,即便她知道一星半点,又如何解释的清楚? 奶团子一听,大眼睛瞬间亮了,祖爷爷问的是宝最会的嘛! 超简单哒! 她伸出小手摸住自己的喉咙,皱着小眉头佯装难受的咳了几声,然后才解释,“介个药药啊,可以治咳咳咳!” 然后弯着小身子,小嘴斯哈斯哈一阵努力,然后朝地上吐了一小口口水出来,“介个药药,还可以把介个肺袋子里的” 拍了拍肺泡所在的位置,“脏痰痰吐出来。” 然后小手从喉咙顺到了肺泡位置,嘴巴鼻子大口大口的呼气吐气,弯着大眼睛道,“病病就好啦,就舒服啦!” “祖爷爷,宝说的对不对吖?” 全场一片安静,随后就爆发出一阵喝彩! “甜宝小姐太厉害了!我一个不懂药理的兵鲁子都看懂听懂了,这桔梗就是化痰止咳的良药,封老对不对?” “就是就是,甜宝小姐一定是怕说的太深奥我等粗人听不懂,所以才描绘的如此通俗易懂,喝了桔梗可以帮助排痰,自然就呼气顺畅了啊,没想到借甜宝小姐的福,我轻轻松松学会了一种药理!” 士兵们看着甜宝的眼睛,星芒迸射四溅。 可不是他们因为喜欢甜宝小姐所以夸口,而是甜宝小姐这一套动作加言语,太过形象了! 弘远和老太太对视,眼里都是欣慰和自豪。 他们的宝,就是最聪慧出彩的! 白罡紧攥的拳握的更紧了,直接激动的瞪大了眼睛。 甜宝竟然真的会医术。 她可还不满三岁啊! 这是他的干女儿!是他的干女儿啊! 封老得意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握着奶团子的小手点头认可,“说的好,说的对!甜宝可太厉害了!” 奶团子知道自己说的是对的,可是得了祖爷爷的夸奖还是很高兴,小脚欢快的踩水纵跃,两个小揪揪也跟着小主人一起开心的跳跃。 军医们和郡城的大夫们:!!!!!!!! 他们没听错,这奶娃娃竟真的识医懂药! 虽然说话稚嫩,一个生僻词都没有,可药理描绘的一分不差,而且确实更加易懂,就算普通百姓看了听了也一目了然。 刘大夫和王大夫瞠目结舌。 这小丫头片子竟真的有几分本事! 随后他们又反应过来了,桔梗是常见咳疾药,若是有心,让孩子天天在家中死记硬背,怎么也能记下来,即便如此,在寻常人面前,也足矣是炫耀的资本了。 可他们不是寻常人,他们是老大夫,一眼就窥破了这点小心思。 王大夫眼珠子一转,给甜宝竖起大拇指,“甜宝小姐可真厉害,桔梗这个药,师父教了你几天学会的啊?” 他的话一落音,所有的目光如箭矢一般,齐刷刷的朝他面上射过来。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又怎么听不出来王大夫话里有话,这是意指封老故意让奶团子死记硬背了几个药理,专门用来在外头炫耀唬人? 白罡手里一动,金针又捏在了指间。 这厮胆敢在对他的干女儿阴阳怪气一句,就别怪他不客气! 第194章 这已经是小丫头片子第二次当众下他的面子了! 一众威压袭来,王大夫吓的闭上了嘴,但是眼底的讥讽和不服气显而易见。 刘大夫压不住心头的不舒服,扯出一丝笑道,“封老,甜宝小姐皈依你的门下,自然是厉害的,不如第二个药名我来出,若甜宝小姐能答上来,更能显现出您教徒有方啊!” 众人哗然,看刘大夫的眼神复杂难言。 话倒是说的好听,可但凡长耳朵的都能听出来这是不信任封老,觉得他只会挑甜宝会的题出。 封老起身,忍不住朝刘大夫翻了个白眼,就这不识眼色的恶心货色,还想做他徒弟,啊呸—— “行行行,你说啥都有理,你来,来!” 不耐烦的伸手,示意刘大夫出题,字句里的反讽不言而喻。 刘大夫自然也听出来了,但是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会错过,随即就蹲下来和甜宝平齐对视,“甜宝小姐,现在由叔叔给你出题咯!” 奶团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和刘大夫拉开了距离,“你不是叔叔,是坏蛋!” 皱着的小眉头满是嫌弃和抗拒,说着又往后退了一步,望向封老,“祖爷爷,坏蛋要给宝出题,宝不肯!” 刘大夫笑容僵在了脸上,这已经是小丫头片子第二次当众下他的面子了! 真没教养! 在众人讥诮的表情中,他尴尬无趣的站了起来。 见状,封老噗嗤笑了出来,伸手就揉了揉奶团子的头,“乖孙孙,你得肯,他是坏蛋,他出的题你要的答出来了,才是帮祖爷爷长脸呢!” 哎呀呀,这个小徒孙真是越来越对他的脾气了! 奶团子闻言,歪着脑袋想了想才点头,“好叭,虽然宝讨厌坏蛋,但宝得听祖爷爷的话!” “哈哈哈哈!甜宝小姐好乖啊!” “真的好乖啊,而且这么小就是非分明,对家人懂事,对不友善的人却一点都不留面子,啊啊啊,好想当甜宝的小姐的亲人啊!” “我也想我也想!” 满地铮铮铁汉集体被奶团子软化成了小糖人。 刘大夫和王大夫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退路。 刘大夫站出来,也不装伪善了,面色铁青的看着甜宝道,“甜宝小姐,请问野丈人是什么药理?” 野丈人? 所有士兵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桔梗他们倒是偶有听过,可这野丈人却是闻所未闻。 想到这里,所有士兵眼底齐齐染上担忧之色。 甜宝小姐这么小,能识得几种药材就不错了,可这刘大夫明显是想为难甜宝小姐,定是说了个偏门草药,真是欺人太甚! 封老淡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狠狠射向刘大夫。 弘远和老太太见封老这个样子,心中也微微一紧。 军医们连连摇头,纷纷以刘大夫是同行而不耻。 就连郡城大夫们也都悄无声息的离刘王两人远了点。 被众人不耻,这让刘大夫心中有些不舒服,但是一看到封老急了,又有些得意。 眼神躲开封老,落到奶团子身上,“甜宝小姐,答不上来也不要紧的” \"嗷——\" 他话还没说完,奶团子就叉腰呲牙朝他狠狠凶了一个,“宝!知!道!” 祖爷爷和爹爹和姥姥脸上都很不好看,坏蛋却笑了,肯定是坏蛋欺负祖爷爷他们了,宝!生气了! 甜宝一开口,所有人都惊呆了。 目光再一次齐齐汇聚到了奶团子身上。 奶团子像大人一样叉着小腰,眼睛瞪的可凶可凶,一步一步逼近不可思议的刘大夫,巨大的身量差,竟然把刘大夫逼的后退了好几步。 “宝知道!坏蛋!把耳朵!竖!起!来!好好听话!” 奶团子朝刘大夫大声说到,奶凶的脆声带着命令的意味,坏蛋听了当真有几分胆寒,喜欢她的人却恨不得把这凶巴巴的小团子套上麻袋抢到自己跟前来好好稀罕一番。 士兵们激动的和身旁的兄弟双手紧握,对视的眼里都是同一种振奋。 甜宝小姐真真是将军的女儿啊! 啊啊啊啊,好凶猛啊!好可爱啊! 此刻,弘远和老太太心中的豪气都要冲上天际了,很努力调息才保持笑的不要太招人显眼。 白罡激动到手拳收紧,却忘了指尖还捏着针,被针扎疼了也没有收敛嘴角自豪的弧度。 他的干女儿,厉害!威武!棒! 封老瞳孔地震,反应过来后恨不得扬天大笑。 “野丈人!” 奶团子努力组织好要说的话,凶凶的小表情没有垮下去分毫,一瞬不瞬的盯着刘大夫,“它还叫白头翁!还叫白头公!还叫,胡王,使者!” “介些,师父教过,宝都知道!全知道!” “坏蛋,你知道嘛?” 每说一句,小短腿就朝刘大夫逼近一步,仰着的小脸奶凶满溢,像小狼崽子似的不容小觑。 刘大夫被震的连连后退了几步,踩到了同样震惊到呆若木鸡的王大夫的脚,两个人瞬时朝后摔倒成一团。 狼狈极了!! 甜宝小姐威武!威武!威武! 士兵们很想呐喊出声啊,可是害怕打断了奶团子的思绪,个个都在喉咙里隐忍呐喊,憋的脸红脖子粗。 没人搀扶刘王大夫,两个人又都莫名的有些虚软,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 奶团子没等他们爬起来,就哒哒跑到他们脸旁边,这下子总算可以居高临下了,表情更凶了,“噗——噗——噗——你拉肚子,拉血臭臭了,白头翁可以救你!” “坏蛋,你说,对不对!” 刘大夫看着近在咫尺的奶凶小脸,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对!对的!” 他一开口,全场沸腾了。 “ 啊啊啊啊,甜宝小姐懂的好多!好厉害啊!” “甜宝小姐威武!威武!” “嘘嘘!别吵,别把凶巴巴的甜宝小姐吓跑了,这小表情我太稀罕了!” “嗯嗯嗯!” “” 一瞬的沸腾后,所有人又都自发的安静下来,封老本来还想过去把奶团子抱起来好好夸赞一番,闻言也搓着手硬耐下了那份激动。 甜宝朝刘王两人跺了跺小脚,“还问啥?问吖!你问吖!宝都会!都会!” 傲娇的朝两人又哼了一声,“宝可是,师父的乖徒弟,祖爷爷的小孙孙!” 第195章 坏蛋!还是笨蛋! 所有人的胸口齐齐被傲娇奶萌的甜宝暴击了一拳,眼底迸射的喜爱亮光几乎要把营地照的通明。 怎么会有这样招人稀罕的娃娃啊! 无畏果勇,聪慧伶俐哪一样单拎出来都足以让人喜爱到骨子里,更何况甜宝身上全都有,且远远不止! 刘王两人双手反撑着地面,呆呆地望着甜宝,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奶团子见状,这才拍了拍小手,卸下劲来。 封老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薅抱起奶团子,激动的在奶团子脑瓜子上狠狠亲了一口,“哈哈哈哈,乖孙孙,好孙孙,你怎么这样厉害啊,可是给祖爷爷长脸了啊!” 小揪揪都被亲歪了,奶团子却很高兴,摇头晃脑,笑的露出满口的小米牙,“祖爷爷厉害,师父厉害,宝也厉害!嘿嘿!” 亲人面前,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憨乖憨乖的小奶团。 士兵们眼馋的要命,却抱无可抱,只好激动的和身边的兄弟紧紧抱住。 啊啊啊,好乖的囡囡,好想抱一下啊啊啊! 一干军医和郡城的大夫们个个都瞠目结舌,难以相信。 难怪封老如此有底气,甜宝这奶娃娃着实是厉害,这样偏门的药材不仅识得,竟然连其他的别称都一一说得出口,药理也解释的半分不差。 这不是侥幸卖弄,是真的有天赋! 老太太和弘远也激动上前,一人拉住了甜宝的一只小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 这样的宝藏奶团子,是他们的嫡亲血脉,怎么能不让人自豪动容! 白罡面上的笑也一直未间断过,忍不住上前了几步,但瞧见奶团子被众星捧月,已经没有自己讨趣的间隙,又堪堪顿住了。 身后的几个白家随从见状,既替甜宝兴奋激动,又替老爷欣慰。 甜宝小姐确实独一无二的好孩子,老爷看见她的每一瞬,都是展颜欢笑的,他们一定要好好护着甜宝小姐,护着老爷这份珍爱和快乐。 “轮你们了!” 见刘王两人狼狈爬起来,封老将奶团子递给弘远,翘着胡子望向他们。 王大夫眼神闪烁,没了方才的笃定。 刘大夫整张脸都黑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是个扮猪吃虎的,刚才在士兵面前还装的人畜无害,眼下只不过说出两个药理,就敢当着众人呵斥他们两个德高望重的老大夫。 简直狂妄!实在无礼! 封老和将军作身为她的至亲,非但不管束,还以她为荣,定会把这娃娃纵的不知天高地厚,待她长大绝对是个惹祸精! “封老请出题!” 刘大夫压下心头的憎恨,脸色铁青的望向封老。 所有士兵都安静下来,不停默念着刘大夫是很多兄弟的救命恩人,这才不至于拿白眼斜他。 奶团子搂着爹爹的脖子,忽闪着大眼睛,竖起了小耳朵听的认真。 封老背手转悠两圈,淡淡问道,“鬼臼,为何药理?” 鬼臼? 刘大夫面色一愣,脑中开始疯狂翻书。 王大夫也开始沉思,不止他们俩,所有军医大夫们都面面相觑,摇头表示不知。 只有玉面郎中淡定自若的静站在一群大夫后面,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封老悠闲踱步,面色得意的看了眼面色犯难的刘王两人,又扫向一群毫无头绪的军医大夫,眼神落在玉面郎中脸上,胡子扬的更高了。 刘王这两货敢给他的乖孙孙下绊子,看他不把他们俩的脸皮子剐下来放在地上揉搓! 不过小韩大夫倒是一脸淡定的模样,似乎知道自己出的这题? 自己眼光还是毒辣的,没看错徒弟人选! “怎么?答不出来?” 见刘王大夫憋了一盏茶还没说出来,封老可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对一群大夫说,“你们也替他们来答,若答出来了,也算他们的份。” 一群大夫面面相觑,连连摇头。 别说他们不知道,就算知道,这样的形势,他们还会蠢到替作死的刘王两人打封老和将军的颜面? 刘王两人又急又尬,面若猪肝。 见他们两人这般颜色,封老心头畅快淋漓,“哈哈哈,这才第一关就犯了难,这样的陋资还想当老夫的徒弟,简直是妄想。” 刘大夫气急败坏,“封老、封老你这是刻意为难!若我们无所不知,又何必拜您为师?” 王大夫也连连附和,“封老,别说我们了,这除了您老,只怕在场所有会医的都不知道这鬼臼为何药?” “坏蛋!还是笨蛋!” 奶团子大眼睛里的慧洁早就蠢蠢欲动了,见两个坏蛋又为难祖爷爷,挥舞着小拳手脆声骂道。 被三岁小儿骂作笨蛋,刘大夫耳朵猛然刺疼,火气一下子冲上了顶,却又被弘远不善的眼眸生生灭了一半,“你、你、……难不成你知道?” 士兵们的眼神齐刷刷落到奶团子脸上,激动握拳。 奶团子小脸一扬,“当然知道!” “不然宝才是笨蛋!” 王大夫的认知固见被脆声童言撕裂成两半,双眼鼓瞪的盯着奶团子的小嘴,仿佛这小嘴里会蹦出什么吃人妖兽来。 “鬼臼,还叫八角乌!” 奶团子又开始行云流水一套比划,“它也可以排脏痰痰。” 小手又摸肚肚,“治肚肚。” 小手摸额头,“长脓胞,肿了,可以治!” 小眉头一皱,嘴佯装吐血,“胃袋子吐血啦,也可以治!” 小手笨拙的学蛇爬一扭一扭,“被大蛇咬了,可以治!” 最后小手一画圈,“鬼臼,很有用,很厉害厉害呢!” 士兵们又是一阵狂呼沸腾。 “哈哈哈,甜宝小姐好生厉害,老大夫不知道的,她都知道,真是学医奇才!!” “就是,她才这么小,就把两个老大夫比了下去,长大了会不会超过封老啊!” “哈哈哈,说不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夸赞和拉踩不分家,士兵们把奶团子捧上天,就是把刘王两人的见面踩到了泥里。 刘大夫本来就心胸狭窄,这会再看甜宝,不顾对方是懵懂稚童,直接恨上了。 第196章 这娃娃仁心天生,胆魄超人,是天选的医者 王大夫回过神后,眼底却越来越亮。 小徒孙都教的这般厉害,若他当真成了封老的徒弟,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尴尬也好,不甘也罢,王大夫统统抛诸脑后,只想尽全力赢了甜宝,无论如何要成为封老的徒弟才是。 他重新堆上笑容,朝奶团子恳切的比了个大拇指,“甜宝小姐是真的很厉害,叔叔十分佩服。” 然后望向封老,笑容不减,“封老,第一关很显然是甜宝小姐胜了,还请您老赶紧出下一关的题。” 封老狐疑的看向王大夫,满脸探究。 这货怎么突然转变了? 该不会存着什么坏心? 不过这种人精惯会见风使舵,见形势不妙突然变脸也是常事,倒比刘大夫那厮的臭脸看着好多了。 很快释怀后,封老收敛了狐疑,点头道,“那就直接开始第二关,针灸。” 刘大夫虽气恼王大夫态度的转变,但不得不赶紧打起精神应对第二关。 这一次他再也不敢轻敌,已经做好了把看家本领使出来的准备。 他的针灸虽远不及封老,但面对一个两岁多,可能连筷子都拿不稳的的奶娃娃,还是有信心的。 “针灸这关的题目,就因地制宜。” 封老早有准备看,说着便望向弘远,“将军,这个点已经过了针灸止疼的时效,约摸伤兵营许多孩子已经开始犯疼了,还请将军许我们挪步到伤兵营,一边让老夫的小徒孙和刘大夫比拼,一边让老夫带领一众大夫替孩子们扎针止疼。” 封老操心自己手底下的兄弟,弘远心里只有满的感动,赶紧点头应允,“熊副将,你们带着所有兄弟原地不动候着,封老和大夫们随我一起到伤兵营。” 闻言,别说士兵们,就连三个副将也面面相觑,一脸失落。 他们还想看甜宝小姐比拼呢! 可将令不可为,虽然万般失落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将军带着甜宝,和一众大夫朝二十丈开外的伤兵营帐走去。 果不其然,还没走近,就听到伤兵营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压抑痛吼,听的人心中如钝刀子磨肉一般难受。 这几日,几个副将已经遵循封老的安排,把所有的伤兵附近的营帐全部腾出来了,又将所有的伤兵按伤重程度区分开来,全部安置进了不同的营帐里,比那日急救时,只能将伤兵们就地安置的惨不忍睹和混乱现场,不知强了多少倍。 可刚站到重伤营帐的门口,老太太就被眼前的惨况震的浑身一抖。 营帐里面,左右打着通铺,中间留出了可容两人并行的通道,一指头厚的干草上,铺着分不清颜色的褥子,缺胳膊断腿的士兵,肩踵相连从门口挤到了帐尾尽头。 伤兵们重伤的地方被绷带缠住了,遮住了血肉翻飞的狰狞,可残损之处却无法遮掩,从军帐各个角落群涌而来,冲击着人的双眸。 老太太的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下来。 她见过弘远身上的伤痕,也能想象战场的残忍,可亲眼看到无数个‘弘远’因疼痛而压抑嘶吼,她只觉得经灵魂震荡,再也无法平息。 弘远怀里的奶团子方才还欢实安静,猛然看到满地的兵叔叔面色狰狞的痛呼,整个小身子都僵住了。 “呜哇——” 奶团子张开小嘴,猛然嚎哭出声,凄厉高亢,从未如此。 伤兵们正龇牙闭眼,和难以忍受的疼痛厮磨抗争,猛然听到孩童的哭声,齐齐睁眼,惊诧望向军帐门口。 就看见将军怀里抱着个小丫头,正嚎啕大哭。 靠近门边的一个士兵赶紧用褥子盖住了自己的残肢,本来狰狞痛苦的面上硬扯出一丝笑,“将军,这是甜宝小姐?你怎么把孩子抱这来了?赶紧抱到别处去,看,把孩子都吓坏了!” 营帐里的士兵们见状,纷纷拉过身边的褥子或者干草,企图盖住自己的伤口,且纷纷咧着大牙朝奶团望过来。 “甜宝小姐来啦?别怕,叔叔们在比赛变戏法呢,看谁能把胳膊腿变没了,才叫厉害呢!” “就是就是,乖孩子,叔叔们在闹着玩呢,别哭啊!” 老太太眼泪簌簌下落,赶紧背身走到营帐外头,捂着嘴呜咽嚎啕。 这群孩子都伤成这般了,竟还反过来安抚甜宝,太淳厚!太忠善!! 弘远和封老从未见过甜宝哭成这样,两人都慌了神,赶紧开口顺着士兵们的话一阵好哄。 见状,刘大夫心中一阵暗爽。 到底是个孩子,看到如此吓人的场面不被吓着才怪,别说针灸,不被吓晕都是好的。 这一局他赢定了! 老太太见甜宝哭的厉害,匆匆用衣袖把眼泪擦干,赶紧凑到跟前来准备哄奶团子。 没想到奶团子已经从弘远怀里挣扎下了地,泪眼朦胧的站在伤兵们中间的过道上。 含满泪豆豆大眼睛看着门边的伤兵,小嘴瘪的不受控制。 伤兵被这样一双醇善的眼眸看着,心口竟蔓延开一股暖意,忍着蚀骨的巨疼,他尽最大的努力给眼前的娃娃最大的笑脸,不过一瞬,额头沁满了细密的汗珠。 奶团子蹒跚向前,指着被伤兵遮盖住的断腿,“叔叔骗人。” “介断了,和爹爹一样,很疼很疼叭?” 边说,眼眶里的泪珠子滚落下来,这次奶团子没顾上泪豆豆,小嗓音呜咽道,“叔叔疼,可以哭的,不丑的,宝不笑,宝也不怕的” 伤兵眼眶猝不及防的红了。 他看到的是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眸,醇善到极致,仿佛能抚慰一切伤痛。 军帐里一片安静,就连实在隐忍不了的痛呼也听不到了,所有伤兵都望向奶团子,嘴角的笑微微凝结成郑重和动容。 原来甜宝小姐不是被吓到了,原来甜宝小姐是因为心疼他们而嚎哭。 这个认知堪比封老的止疼针,让所有人都短暂的忘记了痛楚。 一行军医和大夫全部沉默了。 刘大夫得意的表情也石化了。 这娃娃仁心天生,胆魄超人,是天选的医者。 第197章 大刀是要杀坏蛋的,咋把自己割流血了?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乖囡囡,眼泪和欣慰交杂在一起。 甜宝是福宝,但不止是他们叶家的福宝。 “叔叔……叔叔不太疼的……” “是的,叔叔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忍得住疼……” “对!甜宝不哭!” 士兵们心窝口暖洋洋的,面对替他们落泪的奶团子,生忍着疼痛不吭声也甘愿。 奶团子抽了抽鼻子,抬起手背揩干眼泪,望向封老,“祖爷爷,扎针,止疼疼!” “哎!哎!祖爷爷这就给兵叔叔扎针止疼!” 封老连连应声,看着士兵们忍受痛苦,他的心里也难受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比拼。 说话间,已经有人把封老的医药箱递了过来,封老自己一副,给了奶团子一副,望向士兵们郑重,“孩子们,这是老夫的小徒孙,也使得一手好针灸,你们信她吗?信她她便能助老夫一臂之力,让你们少受一份痛楚。” 奶团子小手捏着针灸包,很认真的朝士兵叔叔们拍胸脯点头,“宝会扎针!很厉害!叔叔不担心!” 稚嫩的话音,带着满满的笃定,小脸严肃,宛如小大人。 士兵们震惊到痛楚都被压下了三分。 甜宝小姐,会针灸止疼?!! 他们认为封老在说笑,但封老又怎么会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 可……可甜宝小姐的小手指拼起来还没他们一根手指头长,真的捏的住银针? 纵使满腹不可置信,可一旦和那双泪盈盈的大眼睛对视上,信任就由心底慢慢升腾而上。 门口的士兵支撑起身子,“甜宝小姐……” “封老,晚辈知道你信任自己的小徒孙,可士兵的性命也是命啊,还是小心谨慎些才好。” 眼瞅着封老为了士兵们忘记了比拼的事,眼瞅着士兵竟要毫无理由的信任一个奶娃娃,刘大夫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士兵的话。 这小丫头真的会针灸止疼?! 不,他不信!! 不可能!! “你们忠信将军是好的,但是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性命,就该好好珍惜,若你们在甜宝小姐手里出了什么差池,你们让将军如何面对三军,如何面对甜宝小姐?” 刘大夫又望向一干士兵,面色痛心疾首。 本欲开口让甜宝替自己扎针止疼的士兵犹豫的望向将军。 甜宝小姐对他们表达出来的善意很纯粹,他们很喜欢,也愿意信任她,但这份信任和喜欢,很大部分也源自于他们对将军的爱屋及乌。 哪怕死在甜宝小姐的银针下,他们也不会怨怪什么的,可刘大夫说的对,一旦如此将军日后该如何面对甜宝小姐? 弘远和封老皆眼神凌厉的望向刘大夫。 这货看着是替士兵们着想,实则是暗指封老在纵容小徒孙胡来。 毕竟,不到三岁的娃娃会针灸,简直是惊世骇俗的存在。 刘大夫早就知道自己的话会引起弘远一行的不满,所以压根不接他们的眼神,只满眼痛惜的望向士兵们摇头。 他给自己下了一剂安心猛药,自己是为了伤兵好,绝不是害怕甜宝真的会打破他的固见认知! 见奶团子手足无措的站在过道,弘远二话不说弯身捡起伤兵身旁的大刀,干脆利索的在自己腿上割了一刀,殷红霎时染透了衣衫。 “将军!!” “将军!!” “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见状,一众人纷纷惊呼,老太太吓的赶紧把弘远的大刀夺了下来。 弘远朝老太太安抚一笑,“娘,我没事。” “爹爹!” 奶团子后知后觉,惊叫一声跑到弘远身边,“爹爹,流血了!” 大眼睛泛着泪,不可置信的瞪向弘远,“笨蛋爹爹,干啥?” 脆声饱含着质问,下一瞬却赶紧给爹爹呼呼,“笨蛋爹爹,呼呼——怎么介么笨——呼呼——” 呜呜—— 爹爹真的是大将军吗?怎么介么笨哇,大刀是要杀坏蛋的,咋把自己割流血了? 弘远心里一软,顺势道,“甜宝,是爹爹糊涂了,可是爹爹好疼啊,你赶紧帮爹爹止血好不好?” 奶团一震,对啊,要赶紧给爹爹止血! 赶紧娴熟的扯开针灸包,大眼睛一扫,小手指精准的捏住了合适的银针。 弘远赶紧配合的把受伤腿的鞋子脱了。 老太太擦了擦眼角湿意,赶紧出门避开。 看着奶团子一边娴熟的在弘远的脚背上施针,一边自言自语的小声呢喃,“介是六完……扎水曲……入八分,介么多……” 所有人都惊呆了,屏住呼吸一瞬不瞬的盯紧了奶团的动作。 伤兵们连痛都忘了,纷纷支起身子,伸长了脖子,满脸震撼动容。 将军竟然不惜自损身体,来证明甜宝小姐会针灸之术! 此举,是为了让他们心安,也是因为极度信任甜宝小姐。 随着奶团子施针过半,军医和一众大夫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个个面上都是复杂之色。 明明该软塌无力的小肉手,针却捏的很稳当,扎针的利落程度虽远不及他们,但对方毕竟是个奶娃娃!! 三岁不到的奶娃娃!! 能做到如此,已经是惊世骇俗。 “好啦!” 奶团子站起来,小心翼翼的问弘远,“爹爹,还痛吗?” 弘远笑了,摇头顺便轻揉了揉奶团子的脑瓜,“我女儿真厉害,爹爹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边说边把腿上的伤袒露在众人眼前,只见三寸来长的血口子明显已经开始凝结了。 “真是旷古奇闻啊,我从未见过甜宝小姐这样天赋异禀之人!” 众大夫回神,交头接耳一阵夸赞,这一刻,没有人在乎甜宝和刘大夫的比拼什么时候开始,只为甜宝的天赋而唏嘘感叹。 吵嚷声中,奶团子却显得分外焦急,转身望向伤兵们,“叔叔,可以让宝,扎针吗?” “宝知道,你们,很疼很疼的!” 纯真童言,满是关切,士兵们纷纷红了眼眶。 “请甜宝小姐帮叔叔扎针止疼!” “甜宝小姐,叔叔很疼,帮帮叔叔!” 郑重动容的声音从军帐四面八方传来。 甜宝小脸一亮,赶紧哒哒上前,可那么多兵叔叔都需要她帮忙,她一个人帮不过来吖! 第198章 第一罚,你们俩要拜老夫的小徒孙为师父 她突然扭头望向封老和一众军医,“祖爷爷,大夫叔叔,快来帮忙吖!” “快一点,兵叔叔,就不疼了!” 小手招招,小脸乞求,让人无法拒绝。 封老赶紧上前,“好嘞,祖爷爷听我们乖孙孙的!” 大夫们也纷纷动作,取了随身的针灸包出来,四散开给伤兵们扎针止疼。 其实扎针止疼他们人人都会,但是以往施针的穴位多,时间长起效慢,好在上次抢救伤兵时,封老已经毫无保留的把止疼的穴位和施针 手法都告诉了他们,个穴位,便能立竿见影的起效。 “走,赶紧去搭把手再说。” 王大夫拍了拍刘大夫的肩头,也加入了扎针的队伍。 刘大夫眼底疯狂闪烁,心绪缥缈不定,僵硬的挪动着步子,眼神像是粘在了小奶团子身上。 明明那样小,却有不输大人的认真。 “还疼叭叔叔?” 奶团子扎完一个就仰头关切的询问,见兵叔叔点头,就会高兴的弯弯眼睛,赶紧又给下一个兵叔叔扎针。 透过伤兵们如释重负的松快模样,也能看出奶团子的本事。 “甜宝小姐好厉害啊,虽慢了一点点,但真的也是立竿见影的起效了。”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她手这么小,怎么捏着住针的啊!” “她可是将军的女儿!封老的小徒孙!你忘了将军一只手刷枪,那也是密不透风啊!” “” “啊——好疼!” 一个伤兵突然惨叫了一声,把施针的刘大夫吓的回了神,慌忙想把扎错穴位的银针拔了出来。 “住手!” 却被匆匆扑来的封老捏住了手腕,狠狠道,“你想要了他的命吗!” 说着封老便又在伤兵身上扎了几针封穴,这才敢把刘大夫扎的那根银针取出来。 看着伤兵惨白的脸,惊魂未定的眼神,刘大夫只觉得心口怦跳如雷,不知觉的朝后瘫坐下去。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甜宝,即便士兵惨叫声那样突兀,奶团子竟也没有抬头,只专心于手里的银针,偶有抬头,也是观察伤兵的脸色。 其他大夫也只一两个匆匆瞥过来一眼,就又专注于各自手中的银针。 “医者一念救人一念杀人,走神乃医者看诊大忌!亏你还是行医二十余年的老大夫,还不如一个奶娃娃定力扎实!” 封老给刘大夫擦完屁股,眼神肃立的斥道,“你若是心神不宁,便下去休息,不要在这里害人!” 被刘大夫差点扎死的伤兵赶紧道,“封老,我没事的,刘大夫定是这几日累坏了,不碍事不碍事!” “刘大夫,你还有精神吗?能来帮我扎针吗?我实在疼的受不住了。” 另一个伤兵冷汗淋漓的朝刘大夫撤出一丝笑,带着乞求和尊重。 刘大夫胸口轰然,连连从地上爬起来,“我、我可以的。” 望向方才险些被自己扎坏的伤兵低声道,“对不住了小哥,方才是我大意了” 伤兵咧开一口大牙,“没事的,我命大着呢!还请刘大夫赶紧替我兄弟止疼!” 刘大夫心口被这乐观宽容的笑容揪了一下,不再言语,深吸一口气,重新捏起银针开始施针。 营帐外头,三个副将带着士兵们正静静站在外头,看见里头的景象,个个都红了眼眶。 他们是悄悄过来的,本欲看甜宝小姐和刘大夫比拼,给甜宝小姐暗中助威鼓劲的,却没曾想看到了这样令人动容的一幕。 看着甜宝小姐那么小小的一团,却极尽认真的给伤兵们扎着针,他们胸口被不知名的坚实信念浇灌,哪怕下一瞬直面百万雄狮压境,也能无所畏惧的冲锋向前。 一个时辰,三个重伤营帐的伤兵全部被扎了针,止了疼。 夜幕浓厚,却生生被营地的篝火逼退了三分。 所有人在伤兵营前再次聚集。 奶团子已经在趴在老太太肩头睡着,小小的身子被几件男子的外衫裹的严严实实,白罡在老太太身后,准备随时接替老太太抱奶团子安睡。 方才一个时辰下来,奶团子替二十个伤兵止了疼,施针需要凝神聚气,说到底她就是个娃娃,小嘴不停念叨师父教授的口诀才能集中精力,这一番下来精气神耗了个干净,最后一个伤兵的银针还没有拔出来,就直接窝在伤兵腿边昏沉沉睡着了。 沉默了好一会,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就连一直不服气的刺头刘大夫也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番比拼” “这番比拼,是我输了。” 最终还是封老打破了沉默,可刚开口,就被刘大夫猛然打断。 所有人都齐齐望向刘大夫,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毕竟方才他还是那样的咄咄逼人。 封老盯了他好一会,“我们可是签了契约的,你既已认输,便要认罚。” 刘大夫沉默了一会,嘴角扯出一抹自嘲和颓败,“此番也算长了见识,罚便罚!” 进伤兵营的时候,他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赢了甜宝,当上封老的徒弟。 可奶团子担心士兵们受疼,伸手招呼他们一起帮忙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输了。 毕竟他已经行医二十余载,医术自是奶团子比不了的,他输的是奶团子那份仁心和凝聚力,众目睽睽,高下分的清晰,不承认都不行。 王大夫心口有些后悔忐忑,但是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毕竟那份契约是他们引诱封老签下的,说起来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怪不了旁人。 “好,凭这句话,老夫还能高看你两眼,其实从方才按手印的时候,老夫就开始在想你们俩输了该如何罚你们才解气。” 封老是个睚眦必报的,绝不会高拿轻放,“听好了,老夫对你们有三罚,第一罚,你们俩要拜老夫的小徒孙为师父。” 所有人一震。 年过四十的老大夫,喊两岁多的娃娃师父?! 刘大夫和王大夫张了张嘴,却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 这是打脸,赤裸裸的打脸! 第199章 看似惩罚,实乃奖励,晚辈好生羡慕两位大夫 可能怪谁呢? 众目睽睽之下,是他们开口提出来签契约的,怪也只怪他们自信过头,不懂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不顾刘王两人憋屈的神色,封老继续道,“第二罚,你们两家所有身家全部充作军饷。” 啥? 全部身家充作军饷?! 现场一片哗然。 刘王两人虽然是自己作死,但这惩罚,未免也太狠了些! 刘王两人双眼圆瞪如牛,有不可置信,有滔天懊悔,更多的是慌张失措。 恨不得立马把封老和将军手中的契约抢过来吃进肚里。 “第三罚,就在军营充作军医!” 封老张口间,字字都是雷霆,不顾人死活的连番炸裂。 三罚出口,不只是众人哗然,就连弘远和老太太都有几分心惊肉跳。 这是将刘王两人生生从云端打入了泥泞啊! “噗通——” 刘王两人浑身瘫软,齐齐跪在了封老面前。 “封、封老,是我们恃医傲物,是我们动机不纯,总之……总之眼下的结果都是我们自找的,可、可您老给的惩罚是不是也太重了些?” “封老,祸不及家人,若没了身家,我们又充作了军医,那家中老小该如何生存啊!还请封老网开一面,罚轻些……” 说着便咚咚朝封老磕头求饶。 前后不过几个时辰,姿态却判若两人。 其他郡城大夫虽侥幸置身事外,但也是心悬面紧。 在勋贵财阀间浸润,被平头百姓尊崇追捧,让他们自认为张嘴诊病便可点石成金,伸手搭脉便可摘星逐月,凭借一身医术便无所不能所向披靡,可今日却通通被一个三岁娃娃打落高台。 相比刘王两人被夺舍所有后才幡然醒悟,他们已经是万幸,也幡然顿悟,日后行走世间,无论面对的是勋贵百姓,还是贩夫走卒,皆要怀揣等同的敬畏和谦恭才是。 面对刘王两人事后的哀求,封老只是冷笑,“换身论处,方才若是你们赢了,你们会饶过老夫,自愿放弃当老夫的徒弟?” 刘王匍匐的身子一僵,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们若赢了,即便封老因此事憎恶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当他徒弟的机会,能学几成是几成! 此刻又凭什么让封老对他们网开一面? 像跌入懊悔的旋涡,强悍的眩晕让两个人瞬间失力,无颜抬头。 “看似惩罚,实乃奖励,晚辈好生羡慕两位大夫。” 一道如春雨润物般温朗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竟是一直默默无言的小韩大夫。 刘王两人恍然抬头,怔怔的望过去。 奖励? 他从哪看出来这是奖励? 封老望向自己内定的徒儿人选,胡子扬了扬,“小韩大夫何出此见?” 被唤作小韩大夫的玉面郎中走出人群,面色温煦,“甜宝小姐不到三岁,纵使出生就开始学医也还不到三载,能有目前的造诣,一来是她天赋异禀,二来离不开封老的医术底蕴和封姑娘的教化。” “她学医半年,已经有旁人载之成效,如此速度,假以时日绝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末了,他对刘王两人笑道,“而且甜宝小姐至仁至善,又有超乎常人的胆魄心性,你们能有这样一个小师父,学到的可不止是封家的医术,只怕洗涤铜臭浊心,堪破钱财俗物,身心归宁也是指日可待。” “而我等,还要参与考核,比拼一番才有资格竞选封老的徒弟,且还不一定有机会被选上,所以我才说羡慕两位。” 众大夫面面相觑,醍醐灌顶。 是啊! 甜宝师出封老!! 师出封老啊!! 拜她为师,不仅能学到封老的医术,而且相比封老脾气古怪,奶团子多可爱啊,多好相处啊! 刘王两人对视,顺着小韩大夫的话深想过去,紧皱的眉头松了几分。 “可我们到底是没了身家,况且我们若充作军医,又如何能跟着甜宝小姐学医?” 一点希望的浪花,在懊悔的旋涡里,直接可以忽略不计。 “两位前辈才刚近不惑,咱们医道中人最擅保养自身,耄耋鲐背随便可活,长命百岁的也比比皆是,若学会了封家的医术,眼下的身家何愁赚不回来?且有了封家医术传承,世代子孙只怕都要感激两位的明智之举。” 小韩大夫话音温和,字字句句都润人心田,“至于充当军医这一罚,想必封老也早有安排,绝不会让二位一生困顿于此。” 末了他朝封老深作一礼,“这些都只是晚辈这几日和封老相处,妄自揣测长者的心思,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封老海涵。” “好好好!” 封老眼冒精芒,连声道好,“你在这一干大夫里头年纪最轻,见地却不凡,实在是好!” 他果然没看错人! 他摸着胡须望向刘王二人,“小韩大夫说的没错,老夫就是看不惯你们二人先前的嘴脸,但不可否认你们后头也有所醒悟,所以这第三罚,你们只需充作一年的军医,在这正气盎然的军营里浸润这么些时日在出去,于你们的日后也是有好处的。” 刘王两人直身跪立了好一会,这才回神,郑重的朝封老磕了一头,“多谢封老网开一面。” “既已说定,你们二人现在就回去,把家中安顿好,便带着身家再来军营。” 封老摆了摆手,刘王两人忙不迭起身,耷拉着脑袋匆匆离去。 弘远给身旁副将一个眼神,立刻有人跟了上去。 风波总算平息,白罡和老太太带着甜宝到弘远的营帐歇息。 筹备急救队的事情总算切入了正题。 眼下医馆的伙计们都被遣送回城去了,一来得给大夫们的家人通风报信,未免担心。 二来郡城百姓也需要寻医问药,这些伙计们都跟着大夫们耳濡目染了好些年,治个小伤小病没问题。 此外,封老吩咐他们在每家医馆都贴了告示,若有顽疾可以到军营里来寻医,他自有安排。 伙计们一走,剩下的郡城大夫和军医加一块总共还有十九人。 第200章 这丫头身怀异能,你以为这白老爷是真心认她做干女儿? 封老让弘远把 参与急救队的第一波士兵也分成了十九支,由每个大夫带一支。 平日里由他集中给所有人教授急救医识,大夫们定是比士兵们领悟的快些,待他们融会贯通后再经由他们给士兵们细细分讲下去,封老则一边看顾伤兵营,一边从旁辅佐。 待全部的急救医识教授完,封老便要进行一次现场演练比拼,哪个大夫带领的急救队胜出,哪个大夫就能成为封老的开门弟子。 而胜出的那队急救队,也将成为下一轮教学的辅助教员。 这样一来,一举两得,事半功倍! 见士兵们和大夫们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弘远和身旁的副将交代了几句,便笑着离开。 营帐里的床上,甜宝正睡的酣甜。 弘远进来后,便看到老太太坐在床边陪着,白罡则在书案旁屹立。 “孩子,方才娘想了一下,如今封老做的于军中来说是天大的好事,眼下你这个将帅该待在军中鼓舞士气才是,不好因为甜宝日日在黄沙村窝着。” 见他进来,老太太连连起身,开门见山,却又兀自犯了难,“可甜宝这孩子眼下正是黏你的时候,好在她是个懂事的,你好好安她的心,她定能明白其中的轻重。” 弘远看着床上酣睡的小脸,听着外头激动喧闹的声音,神色两难的点了点头。 只有霍家军坚不可摧,他才能护得家人长久的平安,才能和甜宝有更多的温馨好日子。 所以眼下的取舍是必要的 。 “今夜村里要逮虫,不宜惊动,我们几人恐怕要在军营里宿一晚了。” 老太太心里松快了些,面色神秘的说道。 弘远不明所以,但是也知道老太太心中有成见安排,便不追问,“好,既如此,娘你就和甜宝睡在我的营帐,我和白兄” “我今晚有事处理,要进城一趟,明日一早在过来接婶子和甜宝回村。” 白罡轻声打断,只和老太太点头招呼了,便踏步离开了营帐。 弘远给甜宝掖了掖被角,又和老太太嘱咐了几句,便去了熊副将几人的营帐。 许是身在军营正气足,老太太本来一路都在操心家中几个孩子能不能将事情办好,没想到一沾到枕头竟就睡着了。 “一群废物,让你们探听个消息竟然差点被逮住!你们还能干点什么?” 郡城玄机堂院落,蓝衣‘公子’正怒斥着手下人,眼底不再像往昔般淡定自若,而是宛如被猎物反咬的毒蛇,已经高昂着头颅吐着毒信。 “堂主,如今黄沙村已经不是昔日的黄沙村,高手云集,还有个神秘白家在里头建立了别院,光那白家的高手就深不可测,想在黄沙村对付叶家,只怕是不易啊!” 匍匐在地的黑衣人瑟瑟发抖,他们命贱如泥,但也想活下去啊!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出豁出去谏言,“堂主,依我看,不如将这叶家引到郡城再下手为强” 蓝衣‘公子’眼底淬着毒,嘴角勾着杀气,“那就赶紧想办法把他们引到郡城来!三日之内我必须要见到那个孩子出现这里。” “还有,那个白老爷,可探清身份了?” 黑衣人摇头,“只查到白府是一年前突然出现在郡城东郊的,白府上下铁桶一般,就连厨房的杂役婆子用的都是孤寡聋哑的,完全探查不到任何消息。” “那个白老爷也没有妻儿软肋,身边的丫鬟个个身手绝顶,方圆十丈便能察觉我们的内息,压根近不了身。” “不过他今日刚认了叶家的那个丫头为干闺女,还把黄沙村都给了她,看起来十分喜欢这个丫头。” 蓝衣‘公子’眼底闪过一抹阴险,“蠢货,这丫头身怀异能,你以为这白老爷是真心认她做干女儿?” 黑衣人微微抬头,像是悟过来什么,“堂主的意思是,他故意” 瞬间瞪大眼睛,“原来如此!” 以白老爷的实力,明明可以硬抢,却偏偏虚与委蛇,这样想来,确实是软刀子比较好使。 “你这样” 蓝衣‘公子’招手让黑衣人靠近,低声交代了一番。 黑衣人眼底闪烁,连连点头,下一瞬便飞身离开了玄机堂。 翌日清晨,老太太是被吵醒的。 操练声,急救队的教学声,还有欢笑声,不绝于耳。 一睁眼,发现甜宝竟然没在床上,老太太鞋都没顾上穿就跑出了营帐。 就看见几个少年士兵正陪着甜宝玩老鹰抓小鸡,奶团子不时发出快乐的尖叫笑闹,她的头顶,还盘旋着几只灰雀,羽翅也振着欢快的弧度。 老太太松了口气,欣慰的同时有几分自责。 军营铁桶一般,苍蝇进出都要被盘问两句,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开饭咯——” 随着伙头兵一声吆喝,整个军营都沸腾了,“开饭了,开饭了!!” 军营最幸福的时刻,便是这一日两餐。 霍家军的兵,都是从最早期一日一顿饿肚子的时候过来的,后来将军带着他们种了地,才有了一日两餐,一餐七八分饱的温饱日子。 眼下更好了,先头是几个小厮送来了军饷,后来梁主事被冷霜送到猎德村,霍家军才知道是叶家拿住了梁主事,掏空了他的粮库和身家,才有了这批军饷入仓。 亏得这批军饷,让士兵们过了几日餍足的饱日子,不然带着饿乏的身体抵抗南蛮十万大军,伤亡只会更多。 没想到大战期间,叶家紧跟着又送来了大批的军饷。 这才让疲战整日的士兵一回军营,就吃上了饱饭。 不止如此,叶家老太太给的洋芋已经种下去了,听说亩产千斤,只要收上来,他们就能过个饱冬。 如今霍家军念及叶家,无不感念。 所以得知老太太和甜宝宿在了军营,伙头兵们想尽办法趁夜抓了几只田鼠,早早的就给老太太和甜宝专门熬了一锅荤腥汤粥出来。 “姥姥,宝有肉肉,兵叔叔没有!” 营帐外头,老太太祖孙正和一群士兵围坐在一起吃早饭,甜宝看着自己碗里的肉块,又了指了指士兵们清寡的粥碗,小眉头皱了起来。 第201章 将军认回了一个闺女,三军都跟着享了福! 老太太抬眼看了一圈,果然,人人碗里都是清粥,只有他们祖孙碗里粥肉各半。 军营里这群孩子只怕从未尝过荤腥,却如此厚待她们祖孙,怎么叫人不感动。 “孩子们,你们的好心婶子心领了,可婶子年纪大了,吃肉也克化不了,我给大家伙匀一匀,免得糟践了。” 边说,老太太边站起来,作势要给士兵们匀肉。 没想到士兵们纷纷把自己的碗口捂了起来,咧着大牙笑道,“婶子,这肉炖了很久,好克化的很,您老大方吃!” “对,我们闻着味吃粥,和吃肉没什么两样。” “是啊婶子,可不敢让我们尝到肉味,不然以后这清粥可就食不知味了哈哈!” 士兵们边说边笑捂着碗口大口吃粥,掩下咽口水的动作,眼睛甚至不敢去看老太太和甜宝的碗。 见此一幕,老太太心酸极了,端着碗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给不该给。 是啊,原本他们觉得能吃饱饭就是一种幸福,自己若非要让他们尝眼下这一星半点,非但解不了馋,反而勾起了他们好容易压抑下去欲望,以后再吃清粥,难免会觉得欲求不满。 这群兵孩子,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想到这里,老太太没再坚持什么,默默的端着碗回到了原位。 甜宝眨了眨大眼睛,仿佛听懂了大人之间的话意,也乖乖巧巧的坐下来,大口大口的把肉粥吃的干干净净。 时不时给兵叔叔露出大大的笑脸,“真好吃——” “谢谢叔叔给宝吃肉肉!” 士兵见叶家祖孙吃的满足,比自己吃肉还快活,纷纷端着碗大口呼噜着粥米,面上全是笑意和满足。 白府的马车来时,军营里的早饭刚罢。 一群士兵正围着奶团子恋恋不舍的道别,“甜宝小姐,以后你还来吗?” 奶团子仰着头用力点点,“来吖,宝喜欢兵叔叔,喜欢介里。” “下回来,叔叔要送你个礼物!” “对,叔叔也要送甜宝礼物。” “真的?啥礼物吖?” “保密!等你来就知道了。” “那——那宝也要送叔叔大礼物!” “哈哈哈,军营里这么多叔叔,那甜宝可要吃亏了。” 待白府的马车离开了视线,士兵们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结伴转身回军营。 “怎么会有甜宝小姐这般暖心可爱的孩子啊!” “是啊,等夏周国安富强,我一定要讨个漂亮媳妇,再生一个甜宝小姐这样好看又贴心的女孩!” “哈哈,我也要讨媳妇,生闺女!” “你想屁吃呢,以为个个都能生出甜宝小姐这样的闺女?我就要生儿子,把甜宝小姐娶回来当媳妇” “哈哈哈,你这才是想屁吃!” 士兵们边说笑边转身回军营,一个守卫突然激动道,“哎哎哎,你们看,野山羊!好多野山羊!” 士兵纷纷闻声扭头。 果然,离营地不远处的荒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野山羊,一眼望过去,足足有百十来头。 个个都伸着脖子,呆头呆脑的四处张望着。 士兵们的心猛然紧缩,眼底的激动若狂几乎要喷射出来了。 “快,快去通传副将和兄弟们,咱们得赶紧四面包抄起来,免得野山羊跑了!” 守将一提醒,士兵们都纷纷回神,赶紧压低了脚步声,喊人抄家伙。 “小声点,别惊到了它们!” 军营里瞬间出动了两千精锐,轻手轻脚的从四面八方将百十来头野山羊包抄了起来。 没有任何意外,一阵人声羊叫的嘈杂过后,士兵们喜气洋洋的或抬或扛着野山羊回营地了,一只都没有漏掉。 “真是奇了怪了,哪里来的这么多野山羊?” “是啊,军营杀气这么重,就算有野物也是不敢靠近,这群羊莫不是傻的?” “嘘,听守将说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我倒觉得是甜宝小姐给我们带来的福气。” “也是,叶家本就是福运滔天的,方才甜宝小姐走之前说要送我们礼物,他们刚走没多久咱们就碰到这样好事,定是她带来的福气没错了!”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早饭时甜宝小姐和老太太还心疼我们没肉吃,这会肉竟亲自送上了门,巧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嘘,咱们心里知道是甜宝小姐心疼我们的就好,别传谣!” 一时间军营里杀羊放血,剐皮分肉,激动笑闹,比过年还热闹。 虽有近百头羊,但是伙头兵却还是要精打细算着过日子的,大多都熏制风干起来了,只拿出十几头搅着洋芋疙瘩大锅炖了,又应了熊副将的命令,豪气的煮了一回粳米饭,贴了面饼子,让三军将士好好美餐一顿。 军营里第一次被肉香包围,所有士兵恍然间都觉得伸手就能够到太平盛世一般,心中对叶家对甜宝的感念愈发浓厚。 将军认回了一个闺女,三军都跟着享了福! 叶家不止是将军的亲人,亦是三军将士的亲人! 再说叶家祖孙这头,听到灰雀带回军营里发生的好消息,正拥在一块笑的开心。 白罡骑着马听到马车里的笑声,唇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一行人回村,约莫是巳时初。 田间没有像往常一样散落着干活的佃农,所有人都围在叶家门口,仿佛在声讨着什么。 听到马车声逼近,所有人自发的让开了一条道。 白罡抱着甜宝和老太太走到人群中央,就看到叶家的门口齐齐的跪着三个被五花大绑的村人,还有一堆沾染着新鲜泥土的洋芋散落在地。 “白老爷,姜大妹子,你们回来的正好,这三个佃农昨夜偷了我们的洋芋,被我们逮住了。” 全叔手里拿着农具,气愤的站出来道,“你们说该如何处置?” 白罡面色寻常,望向老太太,“婶子,如今黄沙村是甜宝的,此事就由你来定夺。” 老太太没有推拒,望向叶永忠,“老大,他们可有交代什么?” “娘,他们是古井村的人,说是被村长逼着来偷盗的。” 叶永忠把逼问出来的话,一一说来,“娘,你还记得上次在胡杨林对三个孩子不轨的那几个大汉吗?这三人说,那些大汉如今把持着古井村的一切,这三人就是他们派来黄沙村当佃农的,为的就是在黄沙村的地里头使坏报复,偷盗洋芋只是顺带的。” 第202章 好容易垦出了几十亩地,全被毁了! “这几人还承认了,他们每次下工后都会趁夜折返回来,在垦好的地里头撒火碱,咱们先头都白忙活了,垦好的地还要在重新翻一遍,面上的泥土都要不成了。” 叶永忠的话一落音,所有的佃农都怒了,纷纷朝三人吐唾沫骂咧。 杀千刀的哟,这么多人辛苦忙活了这么些日子,好容易垦出了几十亩地,全被毁了! 贾娘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把其中一个年轻瘦弱的佃农踢翻了,“丧良心的东西,黄沙村和你有什么仇?大家伙和你有什么仇?为什么要这么害人?” 一人激愤动手,人人的情绪都被拉扯起来,佃农们也纷纷朝古井村的三人踢去。 “饶命啊,大家伙饶命啊,我们真的是被逼的啊!” “我们的家人被人捏在村长手里,不得不照他们的吩咐办事啊!” 古井村三人被踹的连连哀嚎求饶,老太太闻言,赶紧让黄沙村人赶紧拉住了激愤的佃农。 老太太声正词严,“你们一五一十的把原委交代清楚,否则大家伙一人一脚,就能送你们见阎王。” 古井村三人本就被绑了一晚没合眼,眼下又挨了痛,早就意志崩溃,哪里还敢隐瞒什么,赶紧把前因后果交代了出来。 说来古井村是南辽郡最好的村落,土地是南辽郡最为肥沃的地方,旁的村落都羡慕的不得了。 实则村里头日子过得好的只有一小部分人,大部分的村民过得连乞丐都不如。 原因就是村长一族拿捏着全村的土地当起了土地主,但凡分进古井村的人全数都成了佃农,今日卖命干活才能领到明日的口粮,给全家混得一日一顿的饱饭。 且古井村里,只有村长一族能自由出入,其他的佃农常年都被看的死死的,不能踏出古井村半步。 但凡外头传言出对古井村不好的话,全村人就得集体饿一天肚子,所以即便村人偶有机会和外头的人接触,也从不敢透露古井村半点不好。 上次在胡杨林被弘远打伤的几个大汉,为首的是村长的儿子,其他的是村长的侄子。 他们本来是到胡杨林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和黄沙村一样挖到洋芋种子,结果洋芋种子没挖着,胳膊还被打脱臼了,疼了一路到郡城才接好,这才恨上了叶家和黄沙村。 他们不仅想霸占黄沙村的粮,还想让黄沙村以后彻底种不出粮食,所以派了村人来黄沙村当佃农,白天垦地,夜里使坏,还让三个佃农煽动其他佃农一起偷洋芋,这样他们的行径就不容易被察觉。 老太太之所以觉得这三个佃农眼熟,是因为他们仨,就是当初跟着村长儿子去胡杨林的那伙村人中的一员。 本来他们仨还没有这么早动手的,是要等两百亩地垦完了全部撒上了浓碱,最后在偷一批洋芋回古井村完事的,可贾娘子已经开始怀疑他们居心不良,天天敲打佃农们,让他们不要和他们仨来往。 他们仨不得已才给村长汇报,村长便催促他们立马开始偷挖洋芋,零散着挖,一点一点的朝古井村带。 可没想到昨晚才挖了半个时辰,就被提前潜伏在地里头的村人逮了个正着。 听完,所有人心里头都很复杂。 老太太回想起那日在胡杨林,古井村的村民确实个个面黄肌瘦,就像穿着衣服的骷髅一般。 眼前的仨人也是瘦的皮包骨,如果他们说的不是假话,也确实是可怜人。 小心起见,老太太没有因为怜悯心就选择相信这三人的话。 她让黄沙村的人先带着佃农去重新翻地,这三个佃农则让两个儿子看的死死的,自己则牵着甜宝到了后院。 甜宝按姥姥说的唤来灰雀,请它飞一趟古井村打探真实的消息。 灰雀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三个佃农没有说假话,古井村的情况比他们叙述的还要惨烈。 古井村的村长姓吕,似乎是京城流放下来的武将,吕氏主支加旁支一起流放到古井村的足有六七十口人,足足占了古井村所有人口的三成。 相比其他的散落门户,吕氏一族凭借人多势众的绝对优势,直接罢免了原来的村长,掌控了古井村。 吕氏一族的行径比当初的刘家还要霸道,为了奴役村人,直接抢了每家每户的老人小孩,养牲畜一般圈养在几个房舍里,村人干活卖力了,老人和孩子才有饭吃,若哪家的村人懈怠了,老人和小孩就得生生饿着。 灰雀说,圈养老人小孩的房舍里臭气熏天,它去的时候,正巧看到有人从房舍里抬了具小孩的尸体,扔到了荒地里。 听完一切,叶家人气的浑身直哆嗦,甜宝整个人也耷拉下脑袋,扎进了爹爹的怀里萎靡极了。 作为传话人,她虽然没有全部听懂灰雀的带回来的话,但是却听明白一点,有坏蛋把比宝还小的小妹妹杀死扔掉了。 宝有姥姥,有爹爹,有家人。 可那个小妹妹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野地里,再也醒不来了 “你们可想摆脱吕家奴役?可想救家里老人孩子于水火?” 老太太让儿子女婿给三个佃农松绑,双眸含着薄怒直视着他们。 三个佃农面面相觑,心中惊惶不安。 他们并没有说村长姓吕,也并没有透露这些,叶家人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晾着他们的这一个时辰,叶家去查古井村的底细了? 古井村村口常年有吕氏的人看守着,外头人压根进不去,叶家怎么进村的?即便进了村,又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把古井村眼下的局势摸的一清二楚的? 三个人脑子乱成了一片,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老太太。 “你们虽是被逼的,但犯了我们黄沙村是实,按理我们直接处置你们就可以,但是这吕氏早已对黄沙村怀恨在心,今日我们简单处置了你们,日后他们还会使别的阴招对付我们。” “只有百日做贼,没有百日防贼的,所以我们要永绝后患。” 老太太见三人震惊不语,直接抛出两个路子,“若你们愿意和我们里应外合对付吕氏,或许我们可助你们挣脱吕氏一族的奴役。” \"你们若不愿意,我们也不强求,自会扭着你们到古井村和那吕氏对峙讨回公道。” “我们如何行事,全看你们如何选择。” 第203章 放他们回去,真正的老虎才会被引出来 三个佃农还有些懵。 最年轻的男人慌忙摇头,“婶子饶命,若你将我们扭送到古井村对峙,我们、我们定是必死无疑啊!” “对,还有我们的家人,也一个都甭想活!求老太太饶命!” 另外两个回味过来,也下意识求饶。 老太太眼底闪烁,“那我就当你们是选了前者。” 闻言三个人齐齐一怔,想说什么,却发现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老太太,吕氏一族人多势众,且个个会武功,就算我们愿意配合你们,想对付他们也是难事啊……” “是啊,一旦有什么差池,我们家人的性命可就完了!” “老太太,求求你帮帮我们,直接杀了我们,我们事情败露死在这里,他们或许不会迁怒我们的家人,可要是您老抓着我们去古井村对峙,我们和家人都会没命的啊……” 三个佃农虽知道叶家有些厉害在身上,但是他们长久被吕氏压迫奴役,吕氏在他们心里就是扼制咽喉的铁掌,是掰不开的。 叶永忠沉声道,“你确信你们家缺了劳动力,吕氏还会留着你们家的老小浪费粮食?” 一语惊的三人面色惨白。 是啊,每家每户只有两三个劳动力,少了一个,就少一份榨取价值,被圈养的老人孩子焉能有好日子? 其中两个瘫软在地,只剩年轻的佃农紧握着拳头似乎在天人交战。 “老太太,若你们能救出我们家人,我愿意什么都听你们的安排……” 好一会后,年轻佃农才抬头,眸色带着几分坚定。 另外两个面色还在挣扎,但也明白三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个人既然已经应下了,他们若不配合,事情只会越发不可收拾。 老太太郑重点头应下,“黄沙村先头的情况想必你们也有所了解,吕氏本质上和刘家恶霸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刘家人少,所以只要有人挑头将全村团结起来,就能推翻他们。” “可你们的家人在吕氏手中,所以不能等同待之,只能智取,不能硬刚。” 三个人面面相觑,见叶家人满脸笃定,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力量,纷纷直起了身子。 叶家人今日便没去垦地,而是带着三个佃农,来到了洋芋地里,末了老太太又去封家讨了些东西。 待日头西落,佃农归家,黄沙村的人纷纷聚到了叶家门口,想打听看看叶家准备怎么处置那三个佃农。 “什么?” 全叔震惊道,“你们放他们回家了?这可是放虎归山啊!” 其他人也一头雾水,不知道叶家这样的举措,是什么意思。 但是看着叶家人面色淡然自若,想着他们定是有什么安排。 果然,只见老太太神秘一笑,“他们还算不得老虎,放他们回去,真正的老虎才会被引出来。” 听了老太太后头的话,村里人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按着老太太说的散了,各自回家,生火做饭,早早歇下养精蓄锐。 “甜宝,干爹爹昨日给你交代的事情,你是不是忘了?” 晚饭时间,见甜宝一直窝在弘远怀里,一家子无论换谁逗都神情恹恹,白罡忍不住开口问道。 奶团子的眼皮子终于抬了起来,定定的看了白罡一会,然后才猛然回神,“新家?” 叶家人面面相觑,纷纷松了口气,随后又疑惑的望向白罡。 新家? 什么新家? 显然,白罡的话终于岔开了甜宝的心思,奶团子直起了小身子,望向老太太,“姥姥,干爹爹说,给宝盖了新家,有新床,新凳子的新家。” “干爹爹说,姥姥,舅父,爹爹,都陪宝一起住新家,可以叭?” 一家子都望向白罡。 白罡赶紧顺着甜宝的话解释道,“白府别院旁边的小院子就是我给甜宝盖的新家,连着耳房一共有五间屋子,你们一家子搬过去住刚好。” 叶家人对视间各有震惊,白老爷说的那个小院他们知道,就和叶家眼下的房子隔了两丈距离,在过去就是白家别院的主院,虽只有一墙之隔,但是显见是两个独立的居所。 先前叶家也好奇问过一嘴,两个管家说是专门盖的客房,并没有多说什么。 眼下说起来,竟是白老爷顺带给他们盖的新家? 老太太心里感动,但是却赶紧摇头,“孩子,你的好意婶子心领了,可我们” “婶子,若这房子是弘兄给你盖的,你可还会说这些客套话拒绝?” 白罡眼底有微微受伤,直言不讳的问老太太。 老太太语塞,脑子转了好一会才道,“孩子,婶子不是这个意思,婶子是觉得,虽然你身家殷实,但也不好一直这样付出,这样会惯坏我们的” 白罡笑了,“婶子,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你们住过去,我才好日日过来蹭饭吃。” 顿了顿他望向甜宝,“我喜欢甜宝,喜欢叶家的热闹,请你们不要拒绝我加入” 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像极了想用糖换玩伴的孩子。 叶家人心里头纷纷一软。 老太太眼神动容,“傻孩子,不管我们住哪里,你都是我们的家人,甭说是吃饭,就算是你在家里住下,家里也有你的地方,只不过看你睡不睡的惯就是了。” “就是,白兄若愿意,一会我就给你把地铺铺好,咱们兄弟几人一起睡通铺,这才热闹呢!” 叶永忠笑呵呵的拍了拍白罡的肩。 弘远也笑着附和,“再怎么也得让身娇肉贵的白兄慢慢适应才是,我伤已经好了,我和大舅哥二舅哥睡地铺,把床铺让给白兄。” 说着望向白罡,“想让我们心安理得的住你盖的新房,今晚你就在叶家宿一晚,怎么样白兄?” 所有人都望向白罡,眼底都有是期待和欢迎的笑意。 奶团子听懂了,终于咧开了小嘴,拍起了小手,“干爹爹就睡介好不好?宝给你盖被被哟!” 第204章 主君要宿在叶家? 被这么多双温暖的眸子盯着,白罡心口微微酸软,下意识张嘴,“好!” 甜宝眼底一亮,直接从弘远腿上溜下来,欢快的扑进了白罡的怀里,“太好啦,干爹爹也和宝住一个屋咯——” “两个爹爹都和宝住一起,宝好开心啊!” 小脚跳跳,小眉毛飞舞,小身子写满了欢迎。 白罡搂着甜宝,心口缺失的那块,被填的满满的。 屋里,冷霜下巴枕着手背,竖着耳朵沐浴着屋外的欢乐,嘴角满足的微弯着。 白罡还没开口,她就笃定他一定拒绝不了。 白家别院虽大,但就是个冰冷的房舍。 叶家虽然又小又破,但每个角落都充斥着欢乐和温馨,两厢比较,哪里更吸引人自然不言而喻。 连她自己,不过住了几日,都有些想赖着不走了。 因为白罡要留宿,一顿晚饭吃的热闹无比,吃完饭,收拾停当,双胞胎就殷切的给白老爷打来了洗脚水。 “白叔叔,你别动,我们给你脱鞋袜。” 担心白罡被人伺候惯了,自己不会弄,两个小子赶紧按住了白罡的手,一左一右娴熟的帮他把鞋袜脱了。 奶团子则在一旁充当擦脚巾架子,乖巧的朝白罡咧着小嘴笑。 刚走到门口的两个丫鬟:??? 主君怎么在叶家洗起脚来了? 南月目瞪口呆,“主君,您这是” 被三个孩子围绕伺候,脚还没放进水盆,白罡心里头就热乎起来,朝两个丫鬟摆了摆手,“你们回别院,今晚不用伺候了,我今晚就宿在这里。” 南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啊?可主君,这里” 叶家这屋子本来就小,自己人都不够睡,如今又住进来一个养伤的冷霜姑娘,更是拥挤,主君要宿在叶家? 他睡哪?不会要和叶家人打地铺? 南星捅了捅南月,赶紧点头,“主君,那我们去给你准备准备” “你们抱一床被子来就好,其他的不用准备。” 白罡浅言打断,伸手轻捏了捏身边奶团子的小奶膘。 “好的老爷,我们这就去拿!” 南星拉着发懵的南月匆匆离开了叶家。 “南星,你怎么不劝劝主君?主君金尊玉贵的,叶家这么小,他怎么住的惯?” “劝什么劝,我都想住叶家呢!你没看见主君多开心?自从和叶家打交道,主君脸上的笑就没断过,只要主君心里头畅快了,今晚睡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明日我们好好伺候主君补一觉不就好了?” “” 听说自家老爷放着偌大的别院不来住,竟要宿在叶家那个方寸之地,别院的一干奴仆全部惊掉了下巴。 主君可是这叶家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让老爷委身至此! 惊讶归惊讶,但是南星南月敲打一番之后,大家伙都赶紧回房关门闭窗早早歇下。 一来不能误了村里的事,二来主君本来睡眠就不好,这一晚在叶家定是睡不好的,他们得好好养精蓄锐,明日好随时听命伺候。 白罡是最早躺到床上的。 身下的床,很硬,硌的他浑身上下不舒服,可是他唇角的笑容却怎么都压不下去,一瞬不瞬的看着在床上忙活着牵被角的奶团子。 “干爹爹,手手放进去。” 奶团子把脚头的被子角牵齐,然后就爬到白罡头边,费力的把白罡搭在胸口的胳膊塞回了被子,娴熟的把他脖颈处的被子塞的紧紧的,“冷,盖好。” 如今这是甜宝每晚必备的功课,业务早就熟练了,给干爹爹掖好被角,麻溜的溜下了床,然后转身,伸手摸摸干爹爹的额头,“乖乖睡觉,别踢被被!” 然后就是爹爹,大舅父、二舅父。 白罡眼神追随着奶团子,看到每个人都满脸幸福的等着奶团子掖被角摸头,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自己许以富贵也不足以诱惑叶家放弃甜宝。 因为眼下这一刻的幸福温馨,千金不换。 不放心白罡这个初来乍到的,给地铺上的三个大人掖好被子后,奶团子又折回了床边,轻拍了拍干爹爹的胸口,“干爹爹,宝在那里睡,有啥,喊宝,宝马上就来啦!” 小手指了指墙后的房间,认真嘱咐。 白罡眼底一软,连连点头,“嗯,爹爹知道了。” 奶团子这才放心的出去,先是两个哥哥,然后就是地铺上的大舅母,最后来到冷霜床边,盖被子的动作比其他人轻柔多了。 “厉害姐姐,还很疼吗?” 盖好被子,奶团子就歪着头和冷霜对视。 冷霜本来向摇头说不疼,可话到嘴边却变了,“疼,很疼。” 果然,奶团子小眉头一皱,大眼睛里漫上心疼,小手覆住了冷霜的脸摸摸,“厉害姐姐真棒,很疼,还介么乖,比宝还乖,明天宝把肉肉全让给姐姐吃,好不好?” 冷霜点头,“好,姐姐不要全部的肉,给你留一块解馋。” 奶团子咧开小嘴,摇头晃脑,“都给姐姐,都给姐姐” 嘿嘿,要不要给姐姐说,大舅母给宝开小灶了呢? 冷霜眼眸一点一点的软下来,看着甜宝肉乎乎的小奶膘,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好,那谢谢宝。” 好软,好好捏,好想每天都捏。 叶家这头一室温馨装不下,黄沙村也陷入沉睡。 而古井村吕村长家中,三个佃农正如履薄冰。 “为何今晚才回来?” 年近五十的吕良伟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村人,沉声质问道。 三个村人赶紧匍匐的低了些,遮掩了紧张的面色。 年轻的男人不动声色的咽了咽口水,努力不打颤音,“村长,那个姓贾的村妇昨日好像和叶家说什么了,叶家还套问了我们不少话,我们担心以后没有机会再下手,所以昨晚干脆在他们地里头挖了整夜的洋芋。” “我们将洋芋藏到了隐秘处,今日白天又强打起精神干了一天活,下午放工才敢回来禀告。” 吕良伟阴沉的面色好看了些,声音却依然森寒,“算你们机灵,洋芋藏哪了?” 第205章 村长,奴想献计! 年轻村人直视地面的眼神闪烁着,“昨晚我们一共挖了近千斤,我们三人只搬了三袋回来,剩下的就藏在离黄沙村洋芋田不远的丘陵背后。” 听到洋芋数量,吕良伟眼底亮了亮,不过很快就掩下去了,“赶紧带几个人再跑一趟,把剩下的都搬回来。” 三个人匍匐在地,没有回应。 吕良伟眼底闪过一抹危险,“怎么?出去见了一遭世面,胆子就变大了?” 随后他就看到三个村民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面上浮上轻蔑和得意,“竟然敢对我的话无动于衷” “村长,奴想献计!” 年轻村人的额头已经挨到了地面,低到了尘埃,“请村长给奴搏一搏的机会,若奴献计有方,还请村长许奴和奴的家人团聚。” 吕良伟和身边的几个儿子对视一眼,饶有趣味的盯着年轻村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再他们看来,这些人就像砧板上的肉,他们想怎么割就怎么割,可现在有块肉竟然敢对他们提条件! 就好比在说,如果我比较好吃,还请你少吃我两口! 哈哈,简直是可笑。 吕良伟的大儿子吕元虎,一脚便将年轻村人踹翻在地上,紧跟着他两个兄弟也上前,对着年轻人拳打脚踢起来。 直到年轻村人嘴角渗血,几个人才得意收手。 另外两个村民见状直接吓尿了一地,浑身抖如筛糠,生怕被殃及。 “柳承钦,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为什么被贬到这了?” 吕良伟上前踩住了年轻村人的脸,脚下碾压了两下,“不该说的就别说,不该奢想的就别奢想,否则眼下你遭受的,绝对不是最惨最痛的。” 眼神嫌弃的看了眼两个村民身下的黄渍,“记住了,在古井村,你们就是蝼蚁,脑子里只能装两件事,听话干活,吃一口饱饭,其他的,想也不要想!” “否则,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你们认清现实!” 柳承钦疼的几欲昏厥,他仿佛听到了自己颧骨断裂的声音。 可忧心大于身痛。 家中只有他一个劳动力,自己若因伤干不了活,怀孕的妻子和年迈的老母亲可否还能捞到一口饱饭 “说,若你后头的话顺耳有用,我可以考虑让你家人吃两日饱饭。” 吕良伟终于松开了脚,用睥睨蝼蚁的眼神看着柳承钦。 同时间,他的几个儿子将另外两个村民拎起来,抹布一般擦干了地上的黄渍,嫌弃的拖到了屋子外头。 两个村民浑身脏污一片,却不敢走,扔在哪里,便跪在了哪里。 柳承钦忍着剧痛翻身,重新跪好,咽下口中的血沫子,一字一句道,“回村长,奴察觉叶家已经发现端倪,昨晚我们虽挑捡着挖了一亩多地,但他们若到地里查看的仔细些,立马就能察觉洋芋被偷。” “我们暴露事小,只怕他们会有所防范,立刻将所有的洋芋收上来,那最后村长也只能得到这千斤洋芋。” “奴是认为,黄沙村有百亩洋芋地,村长派我们蛰伏一场,却只能偷得他们千斤洋芋,有些可惜罢了。” 吕良伟和儿子对视,眼底都有贪婪不甘之色。 百亩洋芋地! 收上来可就是十几万斤! 柳承钦说的对,他们谋划一场却只能得到千斤,何止是可惜,都不够报上次几个兄弟被打伤之仇! 吕良伟踱步停到柳承钦面前,“接着说。” 柳承钦身子凛了凛,仿佛挣扎着该怎么开口,“奴原本想着,横竖今晚我们要去背粮食,不如全村出动,把黄沙村的百亩洋芋全数挖了去,村长一高兴,说不定能赏我们一冬的饱饭吃。” “村长打醒了奴,无论是一千斤还是百亩,都是村长的,不是我们能奢望的” 吕元虎眼底贪婪尽显,摩拳擦掌,“你小子说的有几分道理” “哪那么容易,咱们一个村过去,这么大的阵仗,只怕还没走近就被发现了。” 吕良伟毕竟年长,思虑深厚些。 老二吕元才眼珠子一转,附到他耳边低声出了个主意。 吕良伟眼底瞬间一亮,嘴角勾起一抹阴险,“这个主意好,那你赶紧去给他们准备东西。” 吕元才匆匆进屋后,吕良伟对地上的柳承钦道,“一会你喊上村里所有人,今晚务必把黄沙村所有的洋芋全部收了带回来。” 柳承钦身子又低了些,还惊惧的蜷缩了下,“村长,我们村所有劳动力加起来九十八人,若是白天,拼拼命定能不辱使命,可晚上黑灯瞎火的不能视物干活也慢,就算我们累死在地里,估计也只能挖回来小半数。” “可要是村长愿意让吕家人也一同前往,挖他个大半定是没有问题的,奴知道此话不敬,但是机会只有今晚一次,多些人,就能多带回来些粮食,还请村长定夺。” 果然,预期中的腿脚踹在了腰间,柳承钦疼的脸色一阵惨白。 “狗东西,竟然还想让我们当劳力?” 吕元虎不解气,骂骂咧咧的又替了他臀上一脚。 柳承钦忍着剧痛道,“是是是,是奴大不敬,奴现在就去召集村人,哪怕回来就累毙,也必须多带些粮食回来” 说着便跪着倒退几步,才趔趄爬起来,准备去喊人。 “你,去把吕家人都召集过来,留几个武功最好的看守畜圈,其他人都跟我们去黄沙村!” 吕良伟没有阻止柳承钦离开,而是思索了一瞬,便对老三吕元俊吩咐道。 门口互相搀扶离开的三人身形微震,暗中对视一眼后,才赶紧离开。 不过片刻,古井村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村长家门口,加上吕氏一族,总共有一百六十七人。 吕氏一族无论男女,都是体态丰盈魁梧的,穿着的虽然也是粗布衣裳,但是也只是偶见补丁,面色倨傲安逸的不似农人。 另一边的村民们,个个都像挂着布条的骷髅,眼神麻木,周身畏缩。 吕良伟好一番警告叮嘱之后,就带着一村的人浩浩荡荡的朝黄沙村奔去。 第206章 坏蛋已经被打倒了!老爷爷,不用怕了噢! 村民们本来就是穿着草鞋的,又身无几两肉,即便百十个人在一起,落地也没什么太大响动。 吕氏一族原本都穿的是布鞋,在吕良伟的叮嘱下也都集体换了草鞋,虽然嫌草鞋硌脚,但是一想到黄沙村的洋芋马上就要归古井村所有,到时候吕家人人得益,他们又都觉得能忍。 仿佛是为了助他们一臂之力,今晚的月色很是朦胧,一丈开外便看不清人影,很适合打家劫舍。 古井村的人离开村里一盏茶后,几个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便身轻如燕的蹿进了村。 离黄沙村还有百十丈的时候,吕良伟吩咐柳承钦带着自己的儿子和侄子揣着迷烟进了村。 一炷香后,几人便出来通气,“爹,整个村的每个房舍都被吹了足量的迷烟,保他们没有个一天一夜绝对醒不来,身体底子差些的只怕立刻丧命都是有的,现在可以大方行事了。” 吕良伟心头一松,夜色中肆意的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走,挖粮!” 一村的人踏足黄沙村,犹如踏入无人之境,浩浩荡荡的朝百亩洋芋田走去。 最开始,吕家人还忌惮会不会把黄沙村的人吵醒,挖了一两个时辰后发现,除了偶有几声鸟啼,整个村子像是死了一般,渐渐的胆大了些,忍不住开始侃大山,拉家常,顺带怒骂鞭打一下‘偷懒’的村人。 果真是人多力量大,天边鱼肚渐白的时候,竟然收了七八十亩洋芋地。 本来按着计划,该见好就收,可吕良伟派儿子和侄子去探查后,发现黄沙村的人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便肆无忌惮起来,决定一块洋芋都不给黄沙村人留。 几个年迈的村人熬了整宿,直接累的栽倒在地里,昏死过去。 吕氏一族扬鞭鞭打了几下见没有动静,便命人抬出去丢在一旁,继续逼迫其他人拼了命的挖。 终于,在又倒下十几个村人后,所有的洋芋都被挖完了。 “村长,水来了!” 柳承钦和几个村民拎着桶朝地里走来,招呼大家伙喝水解渴。 看着满地的洋芋,吕良伟眼底的贪婪激动之色肆意迸射,赶紧催促,“快点喝,喝完赶紧打包装袋回村!” 村民们老实巴交的站在吕氏一族的外围,静候着他们最后人喝完水,才敢上前喝。 像是为了认错,柳承钦满脸殷切的端着水瓢双手递给吕良伟,看着吕良伟咕咚咕咚畅饮入喉后,他脸上的殷切瞬间垮塌,变成了浓烈的恨意。 吕良伟毕竟是武将出身,警惕性异于常人,见柳承钦面色骤变,心下一惊,赶紧就把手伸进喉咙准备催吐,可他不知道水里的迷药出自封家,沾嘴便能迷倒一头牛。 只见吕良伟手含在嘴里,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轰然倒地。 紧跟着吕家人也纷纷倒在田里。 刚端上水瓢的村人看见这一幕,惊的忘记了喝水。 柳承钦回过神,赶紧上前打掉了几个村人手里的水瓢,“别喝!有毒!” 说话间,叶家人已经领着黄沙村的人包抄了过来,个个手上拿着绳索。 古井村的村人们被吓的宛如鹌鹑,缩着脖子,面色惨白,还没等为首的老太太开口质问,就扑通跪倒成一片。 “饶命啊,我们是被逼的啊!” “求求你们别打,我们是被村长逼的啊,我们不挖,会被打死的,我们就是想活着而已啊!” 不停的求饶,不停的磕头,穷尽一切尊严,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黄沙村人见此一幕,个个都红了眼眶。 他们从古井村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几个月之前,他们没有比古井村人强到哪里去,被村霸奴役,毫无尊严和自由可言。 是叶家人帮他们捡起了尊严,虽然强大却从未逼迫他们,任由他们做自己的主人。 “老爷爷不怕!姥姥不打人!” 众人怔愣之间,奶团子已经哒哒跑到一个头发花白,瘦成一把骨头的老人身边,小短手扶住了老爷爷的胳膊想拉他起来。 老者惊吓瑟缩抬头,看见是个奶娃娃,浑浊的眼底惊恐呆滞了一瞬,随后就朝甜宝磕起了头,“孩子,求你和家人求求情,不要打我,不要杀我” 看着老爷爷磕的头上都是泥土,甜宝小小的心口蜷缩着疼,赶紧蹲下来,手无足措的阻止了一番,见老爷爷还没有停下来,只好把小手垫在老爷爷头磕下去的位置。 磕到柔软的小手上,老者浑身一震,缓缓抬头,再次和奶团子对视,跌进一双善良悲悯的大眼睛里。 “老爷爷,不怕的,宝不是坏蛋,姥姥也不是坏蛋。” 甜宝小心翼翼的伸手,把老爷爷额头的泥扒了下来,声音也轻轻软软的,生怕吓到了眼前的老者。 老者眼底的惊惧染上了一抹怔愣,微微瑟缩了一下,但也没有阻止奶团子的小手不依不饶的追上来给自己擦额头。 甜宝小手指向地上昏成一片的吕家人,“坏蛋已经被打倒了!老爷爷,不用怕了噢!” 老者顺着甜宝的小手张望过去,眼底瞬间有激动惊诧狂涌上来。 所有的古井村人都跟着甜宝的指引回过神来,眼底的情绪和老者如出一辙。 吕家人死了! 吕家人被毒死了吗? 有稍微胆大些的古井村人颤颤巍巍的伸手探了探吕家人的鼻息,随后即惊恐的尖叫出声,“没死,他们还没死!” 一时间所有的古井村人又都从惊喜变成惊惶,随后就有人回过神来,举着农具就朝一个吕家人的头上砸去,“死!快死!死了我们就自由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古井村人纷纷反应过来,眼下的吕家人不再是仗着武力横行压人的恶霸,而是全部成了任人宰割的刀俎。 此时不反击,更待何时!!!!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就能救出家人了!!” 反抗来的太快太汹涌,黄沙村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赶紧四散去拉古井村的人。 叶家人则齐齐冲向甜宝,生怕奶团子被误伤。 第207章 叶家人要对付吕家人?! 奶团子被弘远一把搂进了怀里护了起来。 叶家人见状松了口气,又赶紧去阻挡已经失控的古井村人。 明明忙活了一整晚,明明都是骨瘦如柴风刮就倒的身形,这一刻却像殊死一搏的困兽,力道劲头无人能挡。 黄沙村的人少,一人勉强只能抱住一个,满怀的骨头硌的他们又不敢使劲,生怕一使劲,怀里的村人就会散架。 顷刻间十几个吕家人在昏睡中被开了瓢,见了血。 白罡随后赶到,见场面混乱,手一挥,身后就有几道身影飞奔上前,在人群中穿梭了一遍后,所有的古井村人都保持击打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完事后,白府下人又都站回了白罡身后。 “老爷,已经全部点了穴。” 叶家人和黄沙村人松了口气,这才松开怀里僵硬的村人。 恐惧又在古井村人的眼底疯狂蔓延。 打死了吕家人又如何? 世上的恶霸何止吕氏一族,眼前的人,比吕家更厉害,更有手段。 他们这群蝼蚁,无论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被压迫被奴役的命运。 老太太目光一一扫过古井村人的脸,心里复杂难言,那一双双眼眸里盛装的,皆是对这世间的绝望。 “乡亲们,别怕!” 好一会后,老太太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走到古井村人中间,朗声安抚,“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你们方才太过激动,定也听不进我们说话,所以不得已才点了你们的穴。” 边说边把身边一个古井村人高举的农具取下来,然后轻轻把她的胳膊放下来。 见状,所有的黄沙村人都纷纷效仿老太太,悄声上前,卸下了古井村人的重担,尽量让他们能舒服些。 失去了农具,犹如失去最后的盔甲,古井村人眼底愈发慌乱。 有个妇人见老太太神色慈和悲悯,心里生出一丝勇气,小声哀求道,“老夫人,我们可以给你们当牛做马,任您驱使,只求老夫人给我们一条活路。” “老夫人,我们吃的少,干的多,求老夫人留我们一命,我们会证明自己是堪用的。” “老夫人就当我们是头干活的牲畜,先留着试一试勤懒,实在不行,任您打杀便是” 古井村人纷纷开口哀求,话语间毫不犹豫的作践贬低着自己,只求能苟活于世。 柳承钦见状,赶紧应道,“乡亲们,姜婶是来解救我们的,不会伤害我们的,若要伤害我们,就不只是点我们的穴了,而是直接和吕家人一般处置了。” 说着便望向老太太,“姜婶,他们受了太多的磋磨,好多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可否先将我的穴解了,我来同他们慢慢说。” 老太太连连点头望向白罡,立刻有白家仆人前来解了柳承钦的穴。 见老太太对柳承钦无有不应,古井村人的眼底弥漫上疑惑不解,还有一丝丝的希望。 紧跟着,柳承钦就将和老太太的合谋说了出来,这期间,黄沙村的人也没有歇着,悄然上前,把吕家人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 听完柳承钦的话,再看着黄沙村人的动作,古井村人虽被点了穴,但依然能看到身子激动到抖如筛糠,眼瞪的如铜铃一般,不可置信。 叶家人要对付吕家人?! 吕家人能这般横行乡里,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个个身怀武功,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有靠山的!! 吕家一门五六十人,叶家人还敢尽数杀了他们不成? 这么大的案子,只怕黄沙村一个村的脑袋都不够赔的。 对了,村里还留了六个吕家人看守着他们家人,万一他们听到风吹草动,肯定会立马杀了他们家人!! 想到家人,古井村人更是惊恐到目眦欲裂。 “承钦,你怎么如此胆大妄为啊,得罪了吕家人可怎么得了啊,你忘了你的妻子老母还在吕家人手里啊?” “我的孙儿还在村里啊” “我的一双儿女,才五岁啊!” “天爷啊,这可怎么是好啊!” 一时间哀嚎一片,绝望的气息让人心头窒息。 “叔叔婶子们,先别急着哭,姜婶都有安排,昨晚我们离开就有人进村救咱们家人去了!” 柳承钦赶紧解释,他说话的功夫,有白府的下人飞奔过来报信,“老爷,古井村的所有人都救出来了,现在则正在别院门口候着,那里看守的六个吕家人我们也绑回来了。” 柳承钦闻言大喜过望,“听到了吗?我们家人被救出来了!救出来了!” 古井村人纷纷一震,满眼激动和不可置信。 六个吕家人! 是对的,他们真的把家人都救出来了? 一时间,白府下人竟生出错觉,总觉得古井村人能把他们的定穴震开。 老太太适时道,“乡亲们,吕家人你们万不可再伤,让他们死固然是容易,但是他们作恶多端,死可不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只要你们冷静下来,不要再冲动行事,我们立刻把你们的穴位解了,让你们先去和家人先团聚。” “老夫人,我们都听您的!” “对啊老夫人,只要让我们见到家人,我们什么都听您的!” 古井村人一心念着家人,纷纷开口应下。 老太太松了口气,赶紧让白府下人上前将所有人的穴位解开。 几乎是能动的第一时间,古井村人就都跌跌撞撞的朝村里跑去,就连先前昏倒的几个村人,迷迷糊糊见像也是有了感应,奋力的撑开眼皮子,伸手想爬起来。 黄沙村人赶紧上前帮忙或搀扶着,或直接背着,带他们去见家人。 老太太赶紧抱着甜宝跟了上去,其他人则开始收捡吕家人。 古井村人到了白家别院门前,看到靠墙依卧的虚弱家人们,个个都泪洒当场,痛哭流涕的着朝各自的家人奔去。 地上的人压根没有力气回应他们的家人,长期身处恶劣的环境,又忍饥挨饿,形销骨立一碰就散的模样。 大部分都是孩子,最小的才一岁多,个个都躺在地上,虚弱的瞪着满眼的泪水,连抬起胳膊拥抱父母亲人都做不到。 封紫君本来正在给地上的人查验身体状况,见状只好红着眼眶先候在一旁。 第208章 这么大点的奶娃娃,怎么可能会医术啊! 这一幕人间炼狱般的景象,让老太太直接泪如雨下。 甜宝瘪着小嘴,拼命的拉着姥姥回了叶家。 一进屋,奶团子就跑进厨房抱着一个碗就接在了下巴底下,然后就扯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小宝宝,可怜——呜嗷——” “他们饿!呜呜,他们很饿,很疼啊,宝知道!” “呜呜,救救他们——宝救救他们!” 泪珠子哗啦啦的流到碗里,奶团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打哭嗝。 老太太心口疼的一抽一抽的,也跟着直抹泪。 闻风而动跟进来的弘远看到闺女哭成这样,一颗硬汉心碎的一塌糊涂。 苏玉莲红着眼跑进厨房,“娘,外头的村民都饿的不成形了,咱们、咱们得熬点粥饭” “熬,现在就熬,娘给你搭手!” 老太太赶紧擦干泪水,就要去生火。 苏玉莲三两下挽起了袖子,“娘,我来就行,咱们一个锅肯定不够,还得去找乡亲们帮忙。” 老太太看了眼甜宝,又望向弘远,弘远用力点头,“娘,你去安排,我会守着甜宝。” 老太太出门时,黄沙村的人已经把吕家人都抬到了白府别院门前,一个挤一个的靠墙摞了四五排。 “黄沙村的乡亲们,烦劳大家伙都到我们家来取粮食,都回家帮忙把粥饭煮起来,先让古井村的乡亲们吃口饱饭缓一缓。” 老太太吆喝了一声,黄沙村的人便纷纷应下,“姜婶,我们家有粮食,现在就回家煮粥饭!” 说完妇人们就一哄而散,回了各自的屋。 古井村的人听闻黄沙村的人要给他们熬粥饭,怔愣过后,但凡是能动的,全部朝老太太的方向跪下来磕头。 “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 老太太尾指勾掉眼角的泪,“大家伙受苦了,别磕了,蓄着点力气,不要” “英梅!英梅——” 她的话才说一半,就有人发出了凄厉的嘶吼。 柳承钦抱着瘦的只剩一个大肚子的妻子,惊惶望向老太太,“救命,姜婶,救救我的妻儿!她好像快没气息了!” 封紫君赶紧上前,搭上了女子的手腕,没有一丝肉感的触感让她秀眉微蹙,心口异常难受。 不好,这女子已经没脉搏了! 她飞快的探上女子的腹部,正巧赶摸到阵痛时的收缩,眼底一片复杂。 这女子阵痛至少一个时辰了,即将临盆,按理她这个底子压根经受不住分娩的阵痛,能坚持到这里才昏厥,全凭意志力和母爱撑着! 见封紫君犯难,柳承钦哭的毫无形象,“大夫,姑娘,求求您救救我的妻儿,求求您了,只要您能救她,我愿意终生为牛马为奴隶侍奉您!” 封紫君顾不得应柳承钦的话,“快,把她抬到屋里床榻上!” 柳承钦赶紧应声配合,他的老母亲想帮忙,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流着泪喊儿媳的名字,“英梅,英梅” 老太太帮忙,三人合力把英梅抬到了叶家,放到了苏玉莲的床上。 封紫君顾不得什么,翻身上床,紧锣密鼓的给英梅施针抢治。 柳承钦握着妻子的手,眼泪止不住的落,一瞬不瞬的盯着封紫君的银针,将所有的希望都凝聚在针尖上。 厨房里里的奶团子听到动静,随手擦干鼻涕泡,肿着一双大眼睛把半碗眼泪急急递给弘远,“爹爹,救婶婶,救小宝宝!” 苏玉莲搅动着锅里的汤粥,背过身揩了揩眼角。 弘远看着半碗眼泪,俯身亲了亲甜宝的脑瓜,有眼泪砸在奶团子毛茸茸的头发里。 随后便小心翼翼的端着眼泪到了房间,声音微微嘶哑,“娘,你让我准备的祖传秘药好了。” 老太太和封紫君同时回头,看向他身后的奶团子。 果然,一双眼眸肿成了小核桃,正小心翼翼的对视进来,“救婶婶……” 老太太鼻子猛然一酸,“快端过来!” 柳承钦虽不明所以,但看到弘远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也知道碗里的药有多珍贵,飞快的起身让开了位置。 扶起英梅,老太太只敢舀了小半勺眼泪,小极其小心的喂进她干涸的嘴里。 封紫君一直搭着英梅的脉搏,眼泪才喂进去不久,指下就感受到砰跳的生命力。 她喜出望外,“婶子,快,快去备热水毛巾剪刀,准备生产!!” 说话间床上的英梅就睁开了眼,发出一声凄厉痛呼,“救孩子——” 柳承钦腿脚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然后便手脚并用的冲出屋子,去找去借生产需要的东西。 “娘,外面有几个老人孩子不行了!!” 叶永忠和柳承钦错身而过,匆匆进屋。 老太太望向封紫君,她正如火如荼的要替英梅接生。 “将军,快带甜宝去救人!” 封紫君望向甜宝,眼底全是信任和托付。 奶团子用力点头,哒哒就朝外跑,弘远赶紧接过老太太递过来的银针包跟了出去。 “孩子,特别危急的就给他们喝上五六滴秘药。” 老太太急急叮嘱道。 “知道了娘!” 父女俩再度来到别院门口时,已经是哭声一片,“孩子,我的孩子啊,你再等等,马上就能吃到东西了,娘求你了……在等等啊……” “娘,娘!你别丢下儿子啊!” “闺女,闻到饭香了吗……再等等好吗?爹爹以后再也不让你饿肚子了好吗?” 奶团子走到一个村妇面前,她正搂着一岁多的孩子哭的肝肠寸断。 “婶婶,宝能救小宝宝!” 奶团子努力睁大肿胀的眼睛,用力的拍了拍小胸脯,“宝,会医术!” “宝,有药药!” 妇人看着比自己怀里大不了多少的奶娃娃,泪眼朦胧的眼底呆怔了一瞬,摇头洒泪,抱紧了怀里的闺女,“不,谢谢,不……” 她能看清奶团子眼底的善良和担忧,但她仍然不信奶团子的话。 这么大点的奶娃娃,怎么可能会医术啊! 奶团子眼神暗了暗,又着急的走向另一个抱着老人的年轻男人跟前,“叔叔,宝,能救奶奶,宝会扎针,有药药!” 大眼睛担忧的看着死气沉沉的老奶奶,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生怕因为自己小又被拒绝,救不了老奶奶。 年轻男人呆呆的看了奶团一眼,直接把头埋进将死的母亲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老天爷,求求你看看这人世间!救命啊!” 第209章 当牛做马,流血献命在所不辞! 三岁娃娃尚且知道悲悯他人,偏生老天绝情,让恶贯满盈的人享受荣华,却任由贫苦之人受尽磨难。 这是非逼的良民沦为禽兽,不讲道德伦理,只会弱肉强食? 弘远见闺女一腔善意和本事却被束缚在小小的身子里,不得人相信,忍不住替闺女憋屈,赶紧开口替她正名,“小兄弟,我女儿天赋异禀,确实是会医术的,眼下你的老母亲命悬一线,她可以施针帮忙固元,再喝了我手中的秘药,定能保住你老母亲的性命。” “可若你不愿一试,我们亦不强求,你母亲是生是死可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少年望向弘远,又望向甜宝稚嫩满满的脸,眼底面上皆是挣扎。 是这些人救他的母亲出来的,他们是善人,是恩人。 孩子或许会呓语胡说,可大人不会乱说话。 他们明明可以冷眼旁观,可宁愿被质疑也要站出来救人,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母亲眼看也就这一会的功夫了,他已经毫无办法 想到这里,少年咬牙望向甜宝,“还请小大夫救救我的老母亲” 奶团子眼底一亮,“好吖好吖,大哥哥不怕,宝很厉害的!” 说着就伸出小手捏住了老奶奶的脉搏,大眼睛忽闪忽闪,“爹爹,针针快给宝!” 弘远心里一松,赶紧把手里的针灸包递给闺女,甜宝小脸认真,抽出银针扎在了老奶奶人中处,老妇人眉头一皱,眼皮子滚动了一下。 少年看的清清楚楚,狂喜道,“娘!娘!” 再看向甜宝,飘忽担忧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震惊尊敬。 奶团子小手放在老奶奶鼻息感受了一瞬,然后望向弘远,“爹爹,给老奶奶喂药药!” 少年闻言,赶紧配合把老母亲的头放平了些,掰开了唇,弘远小心翼翼的用勺子滴了几滴眼泪入口。 抱着孩子的妇人揩了把眼泪,伸长了脖子望了过来。 亲人命悬一线的村人都纷纷直起身子望向老妇人这边。 “宣平宣平” 没多会,老妇人就缓缓睁眼,虚弱的呼唤着。 少年泪崩,搂着老母亲失而复得般连声应道,“娘,宣平在,宣平在娘身边!!” 老妇人老泪纵横的伸手抱住了少年,“儿啊,苦了你了!是娘累了你啊” 甜宝高兴的拍了拍小手,望向弘远,“爹爹,宝救回老奶奶了,老奶奶没事了!” 弘远满目心疼宠溺,“爹爹的宝就是最善良最厉害的孩子。” 见快咽气的老妇人转瞬被救了回来,所有人都震惊了。 年轻妇人抱着孩子,朝甜宝跪爬过来,“小大夫,是婶子不好,是婶子有眼无珠,求求你救救婶子的孩子,求求你了” “小大夫,我闺女不行了,求求你救救她!” 甜宝连连点头,“婶婶别急嗷,叔叔也不急,宝救,宝都救的!” 说着就如炮制法的一一施救,弘远也配合给几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滴了几滴药水。 古井村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奶团子手里的银针上。 稚嫩的小脸让人心惊胆战,但是若光看施针的手法,却又让人心生佩服。 这样的矛盾,在甜宝这个奶娃娃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哇哇凉凉,饿” “爹,丫蛋好饿” 紧接着,年轻妇人怀里的孩子饿哭了,男人怀里的五岁女孩也睁开了眼睛直喊饿。 年轻妇人和男人瞬间热了盈眶,搂着孩子纷纷应道,“醒了就好,娘给你找吃的!” “爹爹一会就给丫蛋找吃的。” “爹,丫蛋不要和爹分开,饿肚子也不分开好不好?” “好,好,爹爹再也不和丫蛋分开了!” 见此一幕,甜宝的大眼睛又泛上了泪花,小小的嘴角却扬的高高的,伸出小短手抱住了弘远的腿,小脸蛋在爹爹腿上亲昵的蹭蹭。 真好吖,小妹妹和娘亲不分开了,小姐姐也和爹爹不分开了。 弘远一只大掌紧紧的搂着闺女的小脑瓜,温热的掌温让甜宝觉得安心极了。 宝也和爹爹不分开 少年轻放下母亲,郑重的朝甜宝和弘远跪端,重重的磕在了地面,“秦宣平谢谢小大夫和恩公,从此以后秦宣平的命归小大夫和恩公所有,当牛做马,流血献命在所不辞!” 反应过来的年轻妇人和男人也赶紧朝甜宝父女跪了下来,“谢谢小大夫,谢谢恩公,以后我们的命就是你们的!” “粥饭来了!粥饭来了,妹夫快来帮忙搭把手!” 苏玉莲拎着一个桶,吆喝了一声。 浓郁的粥米香味跟着她的话音一起瓢过来,古井村的人眼底都像被点燃了火烛,熠熠发光。 有吃的了! 而且是粥饭! 自从流放到荒疆,他们便没有再吃过一口粥饭,日日都是木薯糊糊。 且木薯糊糊都不曾吃饱过一顿。 “咕噜噜——” “咕噜噜噜——” 肚腹日日渴求饭食,日日被压抑,此刻被释放,一感应到粥饭的靠近,便纷纷震天响起来。 弘远把粥桶拎到古井村人中间放下,“大家别急,后面还有很多,这些先让虚弱的人先吃。” 苏玉莲赶紧把家中所有的土碗都抱了出来。 虽然人人饿急,但是也都拼命遏制着身体对食物的渴望,一边狂咽口水,一边瑟缩的靠近过去,不远不近的看着苏玉莲手里的勺子。 好浓稠的粳米粥!! 竟是梗米粥!! 真的是给他们吃的吗? 苏玉莲舀好一碗,顺手端给了隔的最近的秦宣平手里,“快,快扶你母亲吃饭。” 秦宣平看着手里满满的一碗粥,双眼通红,“谢谢,谢谢恩人!” 末了便像端着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来到了母亲身边,“娘,有吃的了!儿子喂你!” 此时,马秀珍和全婶一众也拎着粥桶来了,还用篓子提着家中的碗勺。 古井村人见状,纷纷跪地。 第210章 你绑的了我们一日,还能绑我们一辈子? 他们替吕家当牛做马,却连果腹都是奢望。 可昨晚他们才在吕家的带领下偷了黄沙村的洋芋,本该打杀他们的黄沙村人,却给他们送来了救命的食物。 多么讽刺啊。 眼前的黄沙村人,对身处地狱的他们来说,是救赎的神! “大家快起来,这顿饭可是专门酬谢你们的!” 马秀珍一边打粥一边笑道,“你们昨晚劳心劳力替我们收了粮食,定是辛苦极了,快别客气了,排队过来领粥饭!” “对,百来亩地呢,往常我们要两三日才能收完!你们可帮我们省了大事了!” 古井村人抬头,面面相觑间都是羞愧和震惊。 可下一瞬就有人被塞了热乎乎的粥碗,“快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管饱!” 一口粥饭入嘴,古井村人个个都红了眼眶,幸福由口舌蔓延至心间,衍生出浓厚的感激。 古井村良田房舍再多又如何,于他们来说,那就是个光鲜亮丽的地狱。 眼下他们只脚踩黄沙村方寸之地,却觉得归宿感满满。 “哇——” 一声微弱的婴啼从叶家传出来。 甜宝大眼一亮,“小宝宝出世了!” 说着边哒哒跑向家中,“小宝宝出来了!” 弘远赶紧跟上去。 端着碗吃的肚儿溜圆的古井村人个个伸长了脖子,望向叶家。 婴孩的哭声虽弱,却让所有人都心中震撼动容。 因为食物匮乏,古井村的妇人很难怀孕生子,即使怀孕生子也保不住,妇人也巴不得怀不上,免得生出来跟着大人吃苦。 英梅本以为自己这一胎保不住,可孩子生命力很是顽强,硬是在母亲肚子里扎下了根,在畜圈的时候,吕家给的猪食,身下的茅草,英梅什么都吃,她的婆母也日日以血饲养儿媳。 大家伙看着她一日大过一日的肚子,和一日瘦过一日的身躯,都明白临产之日,便是英梅和孩子的死期。 可现在,英梅的孩子竟然生出来了! 哪怕声音孱弱如猫儿一般,但是终究是活下来了! 那是不是代表,只要不放弃,总会绝处逢生机? 就像他们,本以为会饿死古井村,或者累死在百亩洋芋地里,方才却因为大义的黄沙村人吃上了饱饭。 “哇,小宝宝,好小吖,比宝还小” 房间里,甜宝正踮着脚,满眼星星的看着床上安睡的婴孩。 小手轻轻的摸了摸小宝宝红红的脸颊,襁褓里的婴孩竟然朝她梦笑了一下。 甜宝眼底的小星星狂闪,“小宝宝笑了!小宝宝对宝笑了呢!” 惊喜的声音压的小小的,生怕把安睡的婴孩吵醒。 几个大人,无不动容。 没什么比看着小生命安然降生更欣慰的事了。 柳承钦一直跪在地上,朝封紫君和老太太磕头,任凭怎么拉都不起来,末了倒是没有磕头了,但双膝像是焊在了,伸长了脖子看着孩子和媳妇傻笑。 英梅缓过了劲,便执拗的要下床跪着,被老太太按在了床上,“以后日子还长着,真要报答也不急着一时半刻,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正理,不然刚出生的娃娃没奶喝饿坏了,就枉费我们费心救你们母子一场了。” 英梅一边落泪一边点头,喉间憋了千万句谢谢,但是又觉得轻如鸿毛,只期盼自己身子赶紧恢复,当牛做马报答才好表诚心。 苏玉莲给英梅一家送来了粥饭,老太太看着她们吃完,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出门。 白家别院门口,吕氏一族正接二连三的醒来。 最先醒来的是吕良伟,看见吕氏一族一个不漏的被五花大绑着,在看古井村人操着农具恨意满满的盯着自己,立刻反应过来,这群贱民反了! 他恼怒的朝村人吼道,“快给老子松绑!否则你们家里人” 突然,吕良伟的声音卡了回去,因为他看到本应该在畜圈的老弱妇孺,都好好的坐在村人身后的地上,也恨意滔天的盯着自己。 吕良伟心头涌上一股恐慌,下意识想挣脱身上的绳索,但是却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迷药劲还没有散尽。 “爹,这是咋回事?” “大伯,咱们怎么都被绑了?” 吕家人纷纷醒来,不过片刻就和吕良伟一样搞清了状况。 这群贱民竟然吃里扒外,联合黄沙村的人陷害他们。 他们怎么敢的! “快给老子松绑!不然等老子脱身,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吕元虎是个性子暴躁的,且平日里凌驾在村人头上习惯了,哪怕眼下自己被五花大绑,古井村人个个手持农具虎视眈眈,他也依然觉得自己还是他们的主子,没有丝毫的胆寒。 村人们眼底个个瞪着怒火恨意,恨不得上前一铲子把他铲死。 但他们吃了黄沙村的饭,受了黄沙村人的恩,虽没办法立刻报答,但老太太方才在田里的告诫他们谨记在心。 哪怕恨意快撕裂身体,他们也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见状,吕元虎面色得意,继续恐吓,“老张头,老子命你立刻老子松绑了,不然等老子脱身,定玩死你的孙女” “啪——” 一个耳刮子狠狠的扇到了吕元虎的脸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个耳刮子扇到了左脸,刚看清来人是叶家老太太,就被老太太一脚蹬在脸上摔到在地上。 “畜生!!” 老太太狠狠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实的,“畜生不如!!” 正恨的打颤的老张头呆住了,随后就跪倒在地上,捂着脸呜咽痛哭,滔天的解恨让他激动的抖如筛糠。 古井村人和吕家人都震住了。 前者是被老太太的狠厉飒到了,眼底是齐刷刷的崇拜。 后者是惊吓和懵逼,他们称王称霸惯了,只有他们打别人的份,还从来没人敢动他们分毫! “姜婶,打得好!” 回去放好桶和碗的黄沙村妇人们都围了上来,纷纷拍手叫好。 古井村人个个都红了眼眶,看着穿插站在身边的黄沙村人,突然觉得有了依仗和底气。 儿子被打,吕良伟心中窝火,眼神不善的看向老太太,“一个老虔婆,胆子到不小,你绑的了我们一日,还能绑我们一辈子?” “我们不止在荒疆上头有人,邻郡郴州的三龙帮也是我们兄弟,每月逢六我们就要给兄弟进贡,明日便是初六,若我们没去,兄弟定会找上门,到时候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第211章 老太太在给他们撑头!老太太让他们泄愤!! “你要是识时务,就赶紧把我们松绑了,我们只会找这群贱民的麻烦,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化干戈为玉帛。” “要不然,你们的好日子只怕要到头了!” “对,快给我们松绑!” 吕家人也一句追着一句的附和威胁。 老太太冷哼一声,压根不搭理吕家人,而是转身面向古井村村民们,“他们现在被绑的死死的,无法反抗,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但记着一点,泄愤就好,不好打残打折了,他们身怀武功一身力气,暂且留着还有用处。” 古井村人震惊了。 反应过来便是热血沸腾,满心感激。 老太太在给他们撑头!老太太让他们泄愤!! 吕家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蜂拥而上的古井村人围住了。 “你们、你们想干嘛?想反了不成啊——” 吕良伟被薅住头发,一拳锤在了嘴唇上,惨叫一声,吐出一颗门牙。 “你敢!你敢动手,等老子脱身啊啊啊——” 吕元虎被妇人狠命的挠了一把,脸上立刻渗出了血珠子。 紧跟着,古井村人就二对一抓着吕家人发疯般的泄愤。 他们心中牢记着老太太的话,四肢肺腑不敢伤,那就把脸扇成猪头,把头发生生薅下来。 吕家的男人都奸污过各家的媳妇闺女,那就踹废他们的命根子! 吕家的女人牙嘴犀利,手脚惯会煽人踢人泄愤作乐,或把她们牙齿生锤下来几颗,或把舌头拉出来狠狠掐破,随地捡个锋利石片,避开筋骨把她们的胳膊腿都划破划烂。 还有那些半大的崽子们也是坏种,平日里把村人们的孩子当玩意一样随意欺辱,钻胯喂粪都是常事,村人们也没有因为他们年纪小便放过,硬撬开嘴巴,直接抓一把泥土就塞他们满嘴。 滔天的恨意,在这一刻淋漓尽致的抒发出来,古井村人一边报仇,一边流泪痛斥吕家人桩桩件件罪孽。 黄沙村人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心中难受极了。 他们很清楚,这些村人平日里承受的,比他们眼下对吕家人的报复,更残忍百倍,恨不得上去帮忙捶上吕家人几拳,踢上几脚。 吕家人疼了,慌了,怕了。 无论他们有多高的武功,无论他们有多硬的靠山,眼下这一刻,全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们深知道,平日里自己是怎么对古井村人的,所以很清楚他们的恨意有多浓烈,即便知道他们不会打死自己,可密匝匝的疼痛也足够让他们惊恐畏缩。 “饶命!” “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我们知错了,咱们回村给你们分田,各干各的,各过各的啊啊啊!别打了!” 不过一时半刻,吕家人便个个披头散发,眼脸红肿,衣衫尽损,不成人形。 老太太没喊停,古井村人便充耳未闻,依然穷尽不伤性命的法子折磨着吕家人。 听着吕家人的惨叫,被圈养的村民们个个都哭出了声。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能逃脱那个臭气熏天的畜圈,从未想过他们能肆意对吕家人报复回来。 可黄沙村人和叶家把不可能变为可能。 哪怕下一刻死了,也值得。 一炷香后,老太太才开口,“好了,来日方长,你们昨晚辛苦劳作一晚没睡觉,定是累极了,若不嫌弃,便到我们各家挤一挤休息一下。” “若你们想回古井村自己家中,也是可以的。” 古井村人怔愣住了,纷纷停下了动作。 有老者噗通朝老太太跪下,“请老夫人收我们为奴为仆,我们什么都能干,只求老夫人每日赏一顿饱饭即可。” 一时间,所有村民都哗哗跪了下来,“求老夫人收下我们,求老夫人庇佑!” 古井村那个地方他们再也不想回去了,况且吕家人说的对,叶家人不可能绑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为了他们这种无名之辈,杀了吕家六十多口人。 一旦吕家人脱困,第一时间就会找他们报复,等待他们的就是比先前还要凄惨的日子。 他们需要找一个靠山,叶家就是最好的靠山。 可他们这么多人,叶家就算想留,只怕也留不住这么多。 果然,老太太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事关重大,大家先好好睡一觉,我们会商议一番,尽量给大家一个妥善的安置之法。” 古井村人匍匐不起。 不是以弱胁强,是不敢起。 叶老太太说的他们都明白,虽然他们一天只求吃一顿饱饭,可他们到底是有一百多张嘴啊! 哪怕是地主勋贵家买仆人,也不敢如此大的手笔,何况普通农家? 叶家和黄沙村的日子虽然比以前好了,但凭什么让他们这群不相干的人掺一脚? 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跪着,仿佛多跪一会,便能跪出一丝希望来。 见古井村人身体低入尘埃,老太太难受又无奈,赶紧上前要把为首的老者搀扶起来。 老者浑身哆嗦着不肯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哭声,仿佛跪死在这方安逸之地,都比站起来面对无望的未来强百倍。 “叔叔婶子们,咱们这样不厚道。” 不知什么时候,柳承钦出来了,神色沉重的看向地上的古井村人,“姜婶和黄沙村的乡亲已经帮了我们许多了,如今我们能和家人团聚,已经是莫大的幸事。” “今日之后,我们是回古井村也好,还是和家人去做流民乞儿也罢,总归要我们自己努力求生,怎么好把全村的性命生计都强加于人?” “我们不能仗着叶家和黄沙村大义,便恃弱凌强为难于人。” 古井村人面朝地,脸色涨的通红。 柳承钦说的对,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旁人能拉他们一把是善意使然,袖手旁观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这里,古井村人纷纷从地上站起来,眼神闪烁的不敢正视老太太和黄沙村人。 老太太望向柳承钦,满目赞赏,心中有什么犹豫踌躇一瞬间便落了定。 她让黄沙村人带着古井村的乡亲,先去收拾空置的房舍供他们休憩,独留下全叔全婶。 第212章 睡一觉睁眼,以后都是好日子 柳承钦见老太太是有事商议,识趣的就要进屋。 “柳小哥,你也留一下,我们一起商议事情。” 老太太赶紧喊住他。 柳承钦闻言,立刻顿下,乖乖走过来恭敬的站在不远不近处。 老太太眼神一一扫过两个儿子和女婿,还有不远不近却认真聆听的白罡,“这件事,你们怎么想?” 柳承钦眼眸微垂,呼吸都轻了。 他知道,老太太这是要商议古井村人何去何留。 四个男人沉默了一会,随后叶永忠道,“黄沙村太小,安置不了这么多的村民。” 柳承钦的心随着话语悬了悬,很快便觉得踏实了,理该如此。 “所以吕家人不能放,这样古井村人才能回古井村安居乐业。” 叶永忠的话说完,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柳承钦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可、可方才吕家人也说了,他们有靠山,还和三龙帮的人关系甚密,你们若拘着他们不放,会引祸上身的……” 叶家人大义!黄沙村的人大义! 可正因为他们处心积虑为古井村的人着想,所以柳承钦怕他们被牵连。 全婶压低了声音朝柳承钦笑道,“别担心,有他们两位在,就算来十个三龙帮,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说着指了指弘远和白罡。 全叔也连连点头,满面都是踏实。 以前叶家是他们的庇护神,如今庇护神之外还有更强有力的庇护神,正如话里说的一般,就算来十个三龙帮,他们也一点都不慌。 柳承钦震惊望向弘远和白罡,恍然后觉。 方才那些点穴的高手就是这个老爷的手下!! 至于弘远,虽身穿布衣,但眉目之间威武尽显。 他们若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为何会出现在黄沙村? 他望向全叔全婶,两位老者面上的踏实淡定可是装不出来的。 弘远接话,望向柳承钦,“古井村眼下可有粮?” 柳承钦老实道,“吕家有个粮仓,里面的存粮足够一个村的人过冬,而且古林村有八十亩良田,如今也正是要收成的时候。” “太好了,那等你们村的人一会醒来,你们便回村,按着人头把粮食分到各家各户,田地你们也一并均分了,足以让你们踏踏实实过日子。” 弘远松了口气,“吕家人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们自有安排,绝不会再放虎归山,让他们有机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柳承钦咽了咽口水,“真、真的吗?吕家的粮食都能归我们吗?” 面上已经努力保持淡定,可心里已经忍不住激动的狂哮。 他们真的还能过上安宁的日子吗? 叶家人齐齐点头,老太太拍了拍柳承钦的肩,“这些粮食皆是你们耕种你们收获,本该就是你们的,没什么可质疑的。” “孩子,你受了伤又累了一整夜,赶紧去好好睡一觉,睡一觉睁眼,以后都是好日子。” 柳承钦噗通跪倒在地,不言不语,挨个朝几人郑重磕了头,这才听话的抱着老母亲进屋,守在妻儿床边踏实睡去。 他们商议的时候虽离远了些,但没有刻意避着吕家人,横竖这些恶贯满盈的人是逃不出黄沙村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五十几的吕良伟已经肿成了猪头,头发被扯的只剩下半数,眼睛只能勉强撑开一条缝,说话也有些漏风。 老太太远望过来,冷哼一声,没有理会。 “老夫人,你何必为了几个贱民竖敌?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只要你放了我们,不再管那些贱民,我保证每年岁末都给你们进贡万斤粮食,你看如何?” 被惨打了一顿后,吕良伟追悔莫及,当初不该打黄沙村的主意,否则他们还在古井村过着人上人的好日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必须要穷尽一切办法让叶家放了他们。 叶永忠冷笑,“昨天你可是亲自参与挖粮了,你觉得我们会为可你那区区万斤粮食所动?” “我们还有钱,有首饰,只要你放了我们,这些我们通通都给你们!” “对,我们还可以带着那群贱民给你们种地收粮,总之为奴为婢的任你们驱使……” 吕家人个个满身狼狈痛楚,只要能松开束缚还他们自由,他们什么都能应下! “好,我答应你们。” 老太太突然笑了,“老二,你挨个把他们所说的首饰钱财的存放位置记下来,我倒要看看值不值得放了他们。” 叶永孝应了母亲一声,立刻从屋里取来了纸笔。 叶永忠赶紧扎马为桌,供弟弟书写。 吕家人面面相觑,皆有些犹疑。 他们自己是无赖之辈,所以自然是以无赖之辈的心思揣度他人,觉得叶家人只想套问出钱财首饰所在,至于放了他们纯属扯谎。 吕良伟眼珠一转,“老夫人,这样,你放我儿回去取,取来之后一手交钱一手放人可好?” “不好!” 老太太直接打断,“本来想给你们一次机会,哪曾想你们为人刀俎还想讨价还价,简直是痴心妄想!” “老大,你去腾一间房舍出来,把他们关进去,先饿上两日,拉撒都由着他们!” “好嘞娘,儿子这就去收拾!” “大哥,我给你帮忙!” 叶永忠叶永孝两兄弟立刻奉了母命离开。 吕家人震住了。 “老夫人,我们说!我们说!” 老太太轻嗤,“晚了,我知道你们有钱财首饰足矣,让古井村的乡亲回村掘地三尺自然能找到,何须给你们脸讨价还价?” 说着不管吕家人如何崩溃求饶,自顾自的和全叔全婶商量着收粮食的事情。 洋芋是挖出来了,可得赶紧装包收回来才踏实。 全叔全婶闻言,赶紧去知会村人。 弘远看了一眼吕家人,对老太太道,“娘,咱们可不能这些人吃白食,不如松了绑,让他们也去收粮食。” 老太太转身看着吕家人,眼底一亮,“你说的对,哪怕是一碗薄粥,也不能让他们白吃!” 吕家人闻言,差点昏阙过去。 他们已经劳作了一整晚,如今又被打的满身是伤,还要让他们去干活?! 随后又都纷纷反应过来什么,心里暗暗窃喜。 干活就得松绑,凭他们的功夫,何愁逃不掉? 第213章 这老虔婆竟然要用药控制他们! “我们也是人,好歹让我们睡一觉?” 吕良伟巴不得立刻松绑,但是为了迷惑叶家老虔婆,他故意表现的很不满。 吕家人都是人精,纷纷他,“对啊,昨晚我们也劳作了一晚,刚才又挨了打,你们也不怕我们累死在地里?” “要是我们真有人累死在你们黄沙村,你们可就背上了命案,到时候太守大人查起来,你们少不了要蹲大牢。” 老太太笑了,“放心,我们有个会扎银针的小孙女,还会派人专门监督你们,但凡谁倒了,扎一针就救回来了,绝对死不了。” 说曹操曹操到,小甜宝欢实的从叶家跑出来,小脚丫蹦蹦跳跳,小揪揪一晃一晃,是藏不住的雀跃,“姥姥,师父夸宝啦——” 爹爹告诉师父宝救了人,师父说宝长大后会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夫,可以救很多很多的人。 真想快些长大吖! 老太太扭头朝奶团笑,“好好好,姥姥知道了,去帮姥姥把你师父喊出来,姥姥要问她讨药!” 没等奶团子喊人,封紫君就拎着药箱出来了,“姜婶,你要什么药?” 奶团子上前拉住师父的手指,一跳一跳的跟着她来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睨了吕家人一眼,“就是上次给梁主事那几个恶人吃的绞心药,可以控制让人听话的那种。” “这些人比梁主事还可恶,又身怀武功,得双倍的剂量才行,姜婶,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家取。” 封紫君说完,便拉着奶团子,朝自家走去。 吕家人:!!!! 这老虔婆竟然要用药控制他们! 所有的希望在一瞬间落空,吕氏一族的人面色都和吃屎一样难看。 他们现在才意识到,这个叶家不像普通的农人一般好拿捏好哄骗,甚至手段比他们还要厉害。 可他们吕氏一族毕竟有六十多口人,叶家明知道他们有靠山,却依然敢拘禁他们全族,为什么? 难不成叶家的靠山真的比他们的还要大? 吕家人这头慌了神,穷尽一切词汇求老太太放他们一马,奈何封紫君没有给他们太多求饶的时间,很快就送来了一罐药。 叶永忠两兄弟配合,一一撬开吕家人的嘴,将黑黢黢的药丸塞了进去。 吕家人下意识想吐,可药丸入口即化,还没反应就浸入身体,没多久,心口处就传来阵阵绞痛,此起彼伏的痛呼响起,吕氏一族人心惶惶,满门惊恐。 “老大老二,给他们松绑!” 老太太吩咐两个儿子,然后拔高声音盖过吕家人的痛嚎,“这个药需半月吃一次解药,否则就会心口绞痛而死,若觉得自己个命硬,大可以离开,但一旦逃一次,就永远别想在得到解药。” “若想苟活,那就老老实实原地待着,等会干活之时我自会讨来解药给你们服下。” 说完一转头,便看到前来垦荒佃农们,正在不远不近处,呆震的望过来。 不是他们爱看热闹,实在是吕家人的惨叫声太大,这才把他们引过来。 贾娘子在为首,赶紧跑过来询问,“姜婶,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老太太没遮掩,反而声音拔高了几度,“这些就是昨晚捉的害虫。” “这、这么多?” 贾娘子目瞪口呆,忍不住唏嘘,“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想把你们村的粮食偷光?” “岂止是大胆,他们在村里草菅人命,恃强凌弱,无恶不作,是妥妥的恶霸土皇帝!” 老太太想起那些个村民的惨状,就忍不住想踹吕家人一脚。 贾娘子眼露佩服,刻意把老太太拉到了佃农人堆里,“老太太,你和我们说说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群佃农许是那日被柳承钦勾起了贪欲,有几个露出了不安分的苗头,刚好借着今日之事,好好敲打一番,免得他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害其他老实的佃农跟着遭殃。 老太太握了握贾娘子的手,会意的点了点头,把古井村的秘密和他们想打黄沙村主意的事情挑挑拣拣的说了出来。 听完,佃农们一片哗然震惊。 古井村的繁荣竟是假的!! 亏他们还羡慕极了古井村的人,哪知道里头的人过着比他们还凄惨百倍的日子! 震惊,比不过接踵而至的敬畏和后怕。 吕家一族六十多口啊,叶家竟敢堂而皇之几把他们绑了,还喂了什么绞心药控制,没有一定的底气和依仗,绝不会敢有这么大动作。 所有人都明白了一点,叶家人虽然平时为人和睦,但对于打黄沙村主意的人,他们也是断不会轻饶的。 那几个眼馋黄沙村粮食的,这会子什么腌臜想法都没了,个个都紧着面皮悬着心,庆幸自己因为胆小踌躇而迟迟没有动手偷盗,不然今日被绑被打被控制为奴为婢的可就是他们了。 还有一部分,想到的和其他人都不同。 这里头包含贾娘子,听完后她看着老太太的眼眸都散发着精芒,“姜婶,我、我有事求你” 说着看了眼佃农们,又惊觉自己的话不合适,赶紧闭了嘴。 老太太一怔,随后笑了,“支支吾吾可不像你的性子,你是个热心快肠的好孩子,若不是你暗中提醒,我也不可能提前防备古井村的人。” “你直说,能帮的上的,老婆子我愿意帮你。” 贾娘子眼眸闪了闪,低声道,“我们村的村长也是个霸王,虽然没有古井村人那么可恶,但是也逼的人日子不好过,村里的人除了给府衙上缴粮食,还要给他上缴,纵他的儿子强抢民女更也是有的” 话锋一打开,贾娘子就越说越愤骇,把自己个村里的那些不公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不止如此,她把其他佃农心里头的憋屈和不甘都勾了出来,一人说来众人和,好些佃农都忍不住说出了自己村里的不公道。 听到最后,老太太沉下了脸。 本以为黄山村和古井村是个例,没想到这荒疆竟遍地都是弱肉强食的恶霸。 村民们被朝廷和地方官宦盘剥一层血肉已经活的不易了,在村里还要被剥削压迫,这世道真是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恶劣。 第214章 我们叶家就算满门变成土匪也甘愿! 若偏要拉帮结派换副恶人嘴脸和黑心肠,才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这世道还有谁愿意坚持良善和道义? 说到最后,贾娘子激动慢慢趋于平静,“嗨,瞧我一说起来就没个高低了,咱们村到底比古井村的人日子好过的多,再说这世上不公的事情比比皆是,偌大的朝廷都不管不问,哪是姜婶你一家想帮便帮的了的,说不得还好心帮出个狗咬吕洞宾来呢。” “今儿和姜婶说这么多,不过是发泄一番,让自己个心里头痛快几分罢了。” “走走走,咱们赶紧去干活,不然今儿的活计得干到天黑了。” 说着边硬拉着佃农们朝垦荒的地方走。 佃农们其实都想借着今天的机会,让叶家帮忙撑个腰出个主意什么的,贾娘子最后一番话说出来,便将所有人的念头堵的死死的。 是啊,这世道不公的事情多了,有难处的人也多了,难不成个个都找叶家帮忙? 虽然叶家有些福运和倚仗,但也禁不住这么多人的消耗? 再说人家凭什么帮? 就连古井村人,也是因为吕氏一族打了黄沙村的主意,老太太顺带帮了一把而已。 佃农们大都是老实善良的,贾娘子一招呼,也就不再多纠缠,顺坡下驴的离开了。 独留老太太一人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娘,若你想做些什么,我定会全力支持你。” 弘远走到老太太身后,轻柔却坚定道,“旁的郡城我不敢说,但是让南辽郡安乐太平,不是做不到的。” 老太太望向自己的女婿,好一瞬后才缓缓摇头,“孩子,若你和叶家毫无瓜葛,不是甜宝的父亲,我听到这番话,定是满腔热血,要做些什么的。” “可你是甜宝的父亲,还是霍家军的首领,眼下徐太守被禁足,在朝廷眼里,整个南辽郡皆由你把持,不外乎一番之王。” “拘一个吕家或许能压得住,但若你在整个南辽郡大肆动作,传到上京,朝廷忌惮之下,岂会让你好过?” “甜宝和你好不容易父女相认,我不愿也不能拿自家的安稳,给旁人施善。” “妹夫,娘说的对,抓人的是我们叶家,但到底是仗的是你的势,这一桩我们占着理尚且说得过去,但动静大了,对你对甜宝对我们叶家,都是灾祸。” 叶永忠和叶永孝也围上前,道出其中利害。 弘远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们说的我都知道,正是因为深明白这些,所以这些年也只能做个抵御外敌的盾牌,不敢再多做些什么。” “可夏周的内忧远比外患严重的多,有时候我都替自己和兄弟们不值,我们抛头颅洒热血,并没有让百姓的日子好过,反而是给那些贪官恶民撑起了保护伞,让他们不惧外患,肆无忌惮的啃食同胞百姓的血肉享乐。” “义父被禁足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一度想投敌反叛,想和那南蛮一起颠覆了夏周,杀尽世上的贪官恶人,不管哪个国家称霸夏周,只要上位者能让黎明百姓安居乐业,我便是以命赎叛国之罪,也心甘情愿。” 说到这里,弘远红了眼眶,“我把想法以暗信送回上京义父手里,义父勃然大怒,满纸痛斥,说我胆敢叛国,他就立刻自戕谢罪。” “义父说,即使夏周只剩一个良善之辈,我也必须尽忠职守,他让我牢记,我庇佑的是夏周的良善之辈,而不是那些跗骨的臭蛆,这样才能守住为军的初心。” 弘远的话说完,叶家人纷纷沉默了。 许久后,老太太才一声崇敬感叹,“你义父,满腔忠诚,军心坚定,实在让人钦佩。” “夏周朝廷辜负这样的忠烈义将,真是何其悲哀。” 叶永忠和叶永孝也满目悲戚。 “暗度陈仓不就行了。” 一道女声传来,几个人纷纷回神扭头。 竟是冷霜出来了。 见所有人都定定的看着自己,冷霜有些不自在,咳嗽了一声道,“呃,我可没有偷听,实在是躺的浑身酸痛,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不小心听了一耳朵。” 老太太回神,走到冷霜身边,目光炯炯,“孩子,你接着往下说。” 三个男人也连连点头。 冷霜怔了怔,淡淡道,“三龙帮!” 叶家人:??? 弘远眼底闪了闪,脑子有什么灵光一闪而过,却太快没有抓住。 老太太抓着冷霜的手激动了,“孩子,别卖关子,说清楚些!” “吕家人给三龙帮进贡就是为了寻求庇佑,要知道三龙帮这种悍匪只认钱不认人,他们要是想烧杀抢掠,可不会管你是贪官还是良臣,亦不会分什么善恶。” 冷霜见几个人目光灼灼,心口亦有热血慢慢涌上来,“这三龙帮已经盘踞郴州郡十来年没有被朝廷缴获,就是因为当地太守只敢欺压良民,却不敢奈何这些恶匪如何,据我所知,不少郡城的太守还会和当地的悍匪官匪勾结,一起捧着百姓喝血。” “所以若是这三龙帮肆意烧杀抢掠,哪怕杀死一百个恶人,那些个狗官也不敢向上吱半声,只会乞求这些恶匪不要惹到自己头上来就万事大吉。” “若真是悍匪伤及了贪腐官员,动静闹大了也不怕,朝廷那些个贪生怕死的自然不敢来给土匪送人头,定会把出生入死的事情交给将军来干。” “殊不知,这土匪是自己人,配合将军上演一出猫捉老鼠的戏码,再缴械投枪被将军招安充军,不仅替百姓肃清了各村的恶人,将军还立了功,岂不一举两得?” “镇压了三龙帮,又出来个五虎帮,要知道土匪是镇压不尽的,他们越是横行,朝廷就越倚重将军” “嘶婶子,你捏疼我了” 冷霜顿停,无奈的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恍觉,手下赶紧松开了几分,顺便揉了揉,“对不住对不住,是婶子激动过火了” 随后又没忍住抓紧了冷霜的胳膊,“孩子,你、你咋这般聪明?” 叶家两兄弟和弘远也齐齐朝冷霜点头,满目佩服。 冷霜耳根猛然一红,抿了抿唇,“婶子高看了,只不过我自己眼下便是悍匪行径,由此提醒两句罢了。” “不,你是比那些贪官污吏好千倍百倍的大义之辈,若真的能替百姓做些什么,我们叶家就算满门变成土匪也甘愿!” 老太太看着冷霜的眼神已经不是激动,而是崇拜和信仰。 第215章 可以,我还可以当那个土匪头子 叶永忠两兄弟疯狂点头。 堕落为匪若是为了行侠仗义,比那些把着官权却真正土匪做派的人,强百倍。 不丢脸! 弘远眼底也星火跃动,“冷霜姑娘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知道该如何周全行事了!” 老太太见女婿面色笃定,定是心中有了成算,又是激动又是踏实,对冷霜也是越看心中越欢喜, 直接挽着冷霜的胳膊就朝屋里拉,“你伤还没好利索呢,先别急着走动。” “今儿日头好,婶子搬把椅子出来,你乖乖坐着晒会太阳……” “晌午想吃什么?我让你叶大哥进镇买。” “最近玉莲说你胃口不错,脸上颜色都好看多了,既是这样,就该趁着劲多补补,这么高的个,肉却没有二两,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絮絮叨叨的温暖话语不间歇的挤进耳朵,冷霜转瞬便被老太太轻柔的按在了椅子上,然后又匆匆进屋,抓了一小把甜宝专享小肉干塞到她手里,“光晒太阳无聊,这个给你填个嘴,等饭好了婶子再喊你……” 日渐浓厚的冷意把丹曦的炙热滤了大半,仰头望过去,虽依然耀目不敢直视,但整个身子却像一瞬间浸进温水里一般,分外惬意。 冷霜慵懒的靠在椅背,朝嘴里丢了一颗肉干,咸香的滋味让口舌泌出满足的汁液,眼眸从碧空丹曦上扯回,恰好落在正看着她满目欣赏唇角飞扬的男子身上。 不过是极普通的青灰色布衣,却被叶永孝修长的身影衬的不俗,斯文挺俊的眉眼透着让人沉溺的温柔。 只一眼,冷霜就察觉出自己胸口生出的异样,淡淡的挪开了眼,落到迎面走过来的叶永忠面上。 叶永忠满脸拘笑,“冷霜姑娘,想吃什么,你尽管说,叶大哥现在就去买!” 冷霜脑子飞快搜罗了一圈,“呃……肉,都可以。” 只要是苏……莲姐姐做的,都成! 叶永忠闻言,立刻回屋找母亲支银子。 弘远见冷霜得了空隙,赶紧上前两步,“冷姑娘,待你伤好了,可否随我到军营一趟,帮忙传授一些……经验。” 冷霜又朝嘴里丢了颗肉干,神色淡淡,“可以,我还可以当那个土匪头子。” 弘远眼底铮亮,连声道谢,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冷霜被阳光照的微眯的双眸上,“我、我去给你找顶草帽遮光。” 说着便旋风进屋。 叶永孝掩藏了几分笑意,终于迈腿上前。 “厉害姐姐!你吃什么吖!” 嗖的一道小身影蹿到了叶永孝前头,哒哒到了冷霜面前。 “肉干。” 冷霜看着咧嘴笑的憨甜的奶团子,随手捻起一颗,“来,张嘴。” 眼神沉在奶团子清澈的大眼睛里出不来,嘴角也跟着弯了起来。 甜宝高兴的张开小嘴,“啊——” 津津有味的嚼的嗒响,“厉害姐姐喂的,真好吃吖!” 厉害姐姐是笑了嘛? 见今日的厉害姐姐很是平易近人,奶团子小小的胸口蠢蠢欲动,忍不住张开短胳膊,“厉害姐姐,抱!” 声音软乎乎的信任和依恋,大眼睛忽闪着浓浓的期待,还有一丝小心翼翼。 冷霜心外的硬壳壳猛然被什么敲碎了,露出柔软好杀的内里。 她无措的伸出手想抱奶团子,又发觉手中有肉干碍事,脑子一懵,一巴掌把肉干全拍进了自己个嘴里,然后姿势僵硬的把奶团子提到了自己腿上。 奶团子屁股挨上来的那一刻,她脊梁瞬间离开椅背挺的板直,双腿并拢一动不敢动,双手更是紧紧抓扶着奶团子的小肩膀。 鼓着一方腮帮子,眉眼的紧张局促透着面具都能察觉出浓烈,滑稽又可爱的模样让叶永孝的失落荡然无存,哑然失笑。 她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奶团子仰着小脑袋,戳了戳冷霜硬邦邦的腮帮子,赶紧伸出小手接在冷霜嘴边,“哈哈,笨姐姐,这么大口,牙牙会嚼疼哒!” “吐宝手里,宝一颗一颗喂你嗷。” 软乎乎的奶音像哄小孩一样,透着娴熟老道的循循善诱。 冷霜眼眸一软,差点真张嘴吐出来,转瞬又想象甜宝喂她浸过口水的肉干,心中又猛然恶寒,赶紧摇头,“姐姐牙口好,能吃!” 说着验证自己话似的,努力的开始翻动嘴里的食物。 奶团子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冷霜艰难的吞咽动作,忍不住跟着龇牙咧嘴伸脖子,小手还忙不迭帮厉害姐姐顺喉咙,“慢点嗷慢点,别噎住嗷——” 冷霜毫不自知,自己僵硬的身子,在奶团子软乎乎又冰凉凉的小手触碰下,一点一点变的松弛。 面具底下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奶团子,每一丝细微变化的小表情,都像一只小手毫无章法的轻捏着她心口的柔软,酸酸胀胀不知所以,却又让她分外沉溺。 叶永孝从未从冷霜身上看到这样宁静柔软的气场,和那个拔剑便要见血的女子,判若两人。 让他忍不住失神。 “呀,我的小乖乖,快到姥姥怀里来,你冷霜姐姐伤还没好利索呢!” 老太太端着一碗水出来,就看到奶团子整个趴窝在冷霜怀里,慌不迭上前。 冷霜毫下意识的伸出双臂把奶团子圈起来,“我、我好利索了,抱婶子你都行……” 再来两个甜宝挂身上也没问题。 怀里的小东西好小只好软乎啊,小兔子似的乖巧,隔得近了,冷霜似乎闻到奶团子身上淡淡的奶香味,视线忍不住从老太太那里收回来落到怀里小人儿的脸蛋子上。 看起来又嫩又软,贴一下什么感觉? 是不是像豆腐一般一碰就碎? 边戒备的偷瞄老太太,生怕她来抢抱走甜宝,冷霜心里边生出痒痒的不安分,手忍不住摸索上去,偷捏了捏奶团子的腮帮子。 !! 是豆腐都比不过的软乎!! 好短的胳膊,好小的手啊,这么短的指头,怎么捏住银针的? 冷霜把奶团子小小手掌在自己掌心摊开,一大一小两只手,对比悬殊,让面具底下的双眸,掀起一波一波的惊叹和新奇。 第216章 腐肉不剜,终将累及全身 冷霜忍不住收拢手掌,轻轻的把小手蜷护在手心,包裹的严丝合缝,对小人儿的保护欲砰然在心口炸开,直冲天灵。 她得赶紧好起来,寸步不离的护着这脆弱的小东西才行。 看着只和自己说了一句话,便被奶团子吸引全部注意力的冷霜,老太太心里欣慰极了。 奶团子是试金石。 而冷霜,就是那块藏在坚石下的赤金。 给冷霜喂了温水解咸,老太太就拉着叶永孝去了白家别院。 虽然被松了绑,但是吕家人个个疼的蜷缩在原地,哪里还有逃跑的力气。 “老夫人,我们甘愿为奴为婢,求老夫人赐解药” “老夫人,日后你说东我们绝不往西,任凭驱使,求老夫人赶紧赐我们解药,太疼了,我快要疼死了” 不过半个时辰,吕家人只觉得在刀山火海行了一遭,意志力荡然无存,只求能赶紧停下这折磨人的痛楚。 老太太扬眉,“才这么会功夫就受不住了?” “受不住了,受不住了,还不如被老夫人一刀杀了痛快。” 老太太眼神锁住说话的吕家人,“好,那我就好心送你一截。” 叶永孝会意的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刃,拔了刀鞘边朝说话的吕家人脖子猛刺过去。 这把短刃,是那日他被救回来后,母亲给每人分发的防身利器,并叮嘱,人和刃必须如影随形。 说话的吕家人捂着胸口险险避开,吓尿了一地,“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 叶永孝面无表情的收回了短刃。 吕家人疼痛都忘了一瞬,纷纷惊吓的望着老太太母子。 明明生的慈眉善目,偏偏出其不意的狠厉。 “在这里,半分心眼子都别想着耍,不然今日能让你们疼半个时辰,下一次就能让你们疼三天三夜合不了眼。” 老太太眼色冷厉,“不想死,那就老实点,起码不受痛楚,还能捞一顿饱饭。” “这些话,我日后不再说第二遍,可听清了?” “听清了,听清了!” 吕家人个个捂着心口磕头应道。 老太太没再多说话,让叶永孝去封家取解药。 待吕家人迫不及待的服下解药,神情松缓下来,黄沙村的人也都安置好古井村人,朝白家别院汇聚过来。 老太太这才道,“各家留一个人去当监工,看着吕家人干活就好,其他人随我去垦荒地。” 又望向吕家人,“什么时候把百亩地的洋芋收上来了,什么时候就能吃上饭。” 吕家人心里沉向无底的深渊。 经历了被打,心绞痛,身体已经失了八分力气,可肚里已经隐隐有了饿意,若不坚挺着赶紧把洋芋收回来,那就要带着伤痛和饿意这双重的煎熬干活,想想都绝望。 思及这里,吕家人纷纷起身,自觉的朝地里走去。 黄沙村人的妇人们拿着麻袋跟在叶永孝身后,充当监工打下手去了。 老太太则带着其他村人朝地里头走去。 村里人腾出来的空房舍里,古井村人互相依偎在厚厚的茅草上沉沉睡着。 这是他们第一次饱着肚子,心无忧虑的酣睡。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昏暗。 睁眼之时,所有人都觉得身心焕然新生,精气神恢复了八九成,就连被圈养的老人和孩子都能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了。 大家簇拥着,朝叶家走去。 叶家门口,放着一辆板车,上面铺着厚厚的褥子,英梅和婴孩正严严实实的缩在被子里,柳母吃了饱饭,也有了些力气,扶着车栏站在一旁照看着。 板车的旁边,摞放着十几袋鼓嚷嚷的洋芋。 古井村人刚到叶家,就纷纷的跪了一地,朝叶家行叩拜谢礼,亦是辞行。 老太太和柳承钦说着话一同出屋,塞给他一个包裹,里面是专门挑的一些柔软布料和棉花针线,嘱咐他回去给孩子做两身衣服出来御冬。 到了门口便看到跪的整整齐齐的村人,柳承钦二话不说走到板车前,拉着母亲一同跪了下来,虔诚的叩了三拜。 叶家人都在屋内,满面欣慰动容的望出来。 老太太没有避让,大方的待他们磕完头,才上前搀扶柳母,招呼大家伙起来。 柳承钦望向古井村的村民们,“这些洋芋是老太太租借给我们的粮种,待我们回去将古井村的木薯收上来,便可以种下去,年前即可收获一次。” “不过不是白借的,以后每次收成,我们必须将三成送到黄沙村,作为偿还。” “大家可愿意?” 所有的古井村人都惊呆了。 这样一来,以后村里的生计可就不愁了!! 不仅解救他们于水火,还给了他们值得憧憬的未来,日日叩拜祈福的老天,都没能实现的心愿,叶家替他们实现了! 这样天大的好事,他们自然一千个愿意!! 无论老太太怎么阻止,古井村人还是不依不饶的又齐齐跪拜了一次,这才在她的嘱托声中,踏上了回村的路。 围观的黄沙村人和一群佃农,无不动容。 特别是那些个佃农,恨不得跟着古井村人去开辟新的家园,却又不得不带着沉重的心情,跟在古井村人身后,回到那个日日被盘剥,让人时刻提心吊胆的炼狱牢笼。 弘远从屋里出来,和老太太并肩,看着远去的一群人,各自的眼底都燃着希冀的火苗。 冷霜抱着奶团子不罢手,也站他们身后望向远处。 今日的那份安逸温馨让她分外眷念,骨子里呐喊着想卸剑归宁。 可腐肉不剜,终将累及全身,只有釜底抽薪忍一时痛楚,才能换来长久的安宁。 到那时,怀里的小人儿可以平安长成,眼前的老太太可以安享晚年,莲姐姐也可以心无忧虑的相夫教子 北风一日追着一日冷冽,没有山岚的阻碍,它犹如到了无人之境,肆意席卷占领着荒疆的每一寸土地,待它终觉无聊,唤下第一片雪花作伴嬉戏时,冬季凛然而至。 “村长,这洋芋种是我们砸锅卖铁买回来的啊,不奢求一人一半,您好歹要给我们留三成” “少废话,只要是这村里地头里长出来的东西,都是我说了算!要还想在村里待,就老老实实的把所有的洋芋都交上来,否则立刻收拾东西滚蛋!” 淮石村地界,所有的村民都穿着不足以抵御寒冬的夹衣,瑟缩发抖的围堵在村长门口讨要公道。 第217章 土匪进村了—— 村长一家正叉着腰,一脸恼怒的想赶村人回去,“要是不想被赶出村,就赶紧各回各家!” “王老五!快滚回去!” “还有刘老汉,赶紧走走走!” 他们一家的身后,堆放着几十袋洋芋,还有好几辆拉货的马车,一个掌柜模样的男人正使唤着底下的伙计给洋芋过秤。 “我不走!放开我!” 贾娘子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的种的粮被村长霸占,整个人都被怒火点着了,发了疯的拿着手里的农具挥舞反抗着,“赵有权,这些洋芋都是各家买的种,各家辛辛苦苦种下去收上来的,凭什么给你?” 当初买洋芋种的时候,大家伙都来问询赵有权的意见,他只说收成后每亩地给他三成就行,大家伙这才想尽一切办法买来了十斤洋芋种。 因为种太少,每家也就收上来百来斤,本想着全部当种接着种下地,没想到赵有权出尔反尔,霸占了全村的洋芋,留了几百斤种锁在自家后院后,其他的都要卖给城里的粮铺。 赵有权常年进贡镇上的主事,主事给他做靠山,官官相护一起压榨村民,压根不怕村民会反了天。 “贾春花!” 赵有权上前就把贾春花掀翻在地,恶狠狠道,“别的村连饭都吃不饱,咱们村一日还有两顿饱饭吃,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粮铺的掌柜瞄了地上的贾春花一眼,又淡淡收回了眼神继续盯着伙计干活,司空见惯一般。 “赵有权,你别忘了,你这个村长也是我们选出来的,我们能选了你,也能废了你!” 贾春花已经愤怒的丧失了理智,爬起来对同样愤怒的村民说,“乡亲们,这可是咱们全部的家当,绝对不能任由赵有权私吞,咱们团结一气,把粮抢” “啊——” 话还没说完,贾春花就被人踹的趴摔出去,啃了一嘴的土,门牙也松了。 是赵有权的儿子,五大三粗,一脸横肉,这样还不甘心,作势还要上前继续打贾春花。 贾春花的老父老母哀嚎一声,齐齐上前用身子护住了闺女,结结实实挨了赵有权儿子几脚。 “贾春花,我早就看你这个刺头不顺眼了,你现在就给我回家收拾东西,立刻滚出村子!” 赵有权指着地上的贾春花,一脸的恨恨吼道,“镇里不给你迁改户籍,其他村也定不会收留你,你就准备拖家带口乞讨为生你!” 愤怒冲顶,被贾春花煽动的蠢蠢欲动的村人们,突然就被一瓢冷水泼醒了。 赵有权说的是事实。 不,事实比赵有权说的更残酷。 九成人都吃不饱饭的荒疆,一旦被赶出村,就算全家膝盖跪烂,也乞讨不到足以活命的口粮,十天半月,就会饿死在某个旮旯角。 眼下赵有权虽然霸占了洋芋,但他们若咽下这口气,至少有遮风避雨的房舍,还有能勉强过冬的食物,不至于挨饿受冻。 这些年受的气,遭遇的不公,多到数也数不清,眼下的这口气,憋着一嘴的腥甜也非得咽下去不可! 见村民们眼神都开始闪烁不定,愤怒的气场也消解了大半,赵有权得意极了,上前狠狠补踢了贾春花一脚,“快滚!一炷香后你们全家要还在村里没滚,我就大棍子把你打走!” 贾春花双眼通红,嗷的一嗓子扑上前锢住了赵有权,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耳朵扯了下来,霎时血飚溅了她满脸。 “啊啊啊啊——” 赵有权防备不及,鬼哭狼嚎的惨叫出声。 他的儿子见状,赶紧上前扯着贾春花的头发,开始拳打脚踢,企图把她扯下来。 没想到贾春花失心疯了一般,使蛮劲挣脱赵有权儿子,被拽掉了一块头皮也不觉痛楚,又狠狠的咬掉了赵有权另一只耳朵。 赵有权痛的仰摔在地,贾春花也跟着摔下去,却依旧死死禁锢着不松手。 这下,赵家全家都蜂拥上去拽贾春花。 “贱人,快松口!” “贱人,贱人!” 贾春花的老父老母生怕闺女受伤,边哭嚎边和赵家人拉扯着。 村里人都惊呆了。 就连粮铺的掌柜也吓的躲到了一旁。 他见过的不公道多了去了,可从来没见过那个村的村民气性这般大,这么不要命。 “村长,土匪进村了——好多土匪!!” 赵家和贾春花打的难舍难分的时候,一个村民惊慌失措的跑来。 所有人呆怔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轰隆的马蹄声逼近,听着有二三十人之众。 “土匪来了,土匪——” 村人边惊慌失措的四下逃窜,边远望向骑马奔来的土匪。 为首的土匪一身青袍斜袄,身形瘦削,发缕高束,随风飘扬,左手持一柄蓝色宝剑,右手还抡着一个偌大的狼牙棒,马儿还未停下,她便一个飞身,脚尖点着马背马头,燕掠落地。 狼牙棒带着内力捶在地面,扬起一阵尘土,杀气肆意,周身匪气。 她身后的一群土匪个个高扬着手里的大刀阔斧,发出奇怪又嚣张的嘶吼, “噗噜噜噜噜——” 村里人人吓的心神俱裂,大人摔跤,小孩惊哭,鸡飞狗跳。 好容易连滚带爬的找到各自的家,纷纷关门闭户,全家死死的堵住了大门。 粮铺的掌柜和伙计没来得及逃,就被土匪用刀架住了脖子,瞬间纷纷跪地求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冰凉的刀刃紧怼着脖颈,有热流顺流而下,掌柜伙计们吓尿了一地。 赵家人也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上贾春花,连连躲避后退。 贾春花的老父老母也吓的瘫跪在了地上。 只有贾春花,充耳未闻般死死咬着赵有权的脸颊,眼瞅着一块眼脸就快被撕了下来。 赵有权疼昏过去,又被疼醒过来,反反复复生不如死。 土匪头子走近,却并没有阻止贾春花行凶,反而饶有兴趣的半蹲下来,“哟,没想到村里还有这样豁得出去的狠苗子,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三龙帮?保你以后衣食不愁。” 满口血腥的贾春花嘴下一顿,恍然松口,怔愣的盯住了土匪头子。 第219章 今日我们全家一起做一次孩童,人人都有份 这是被流放到荒疆的第一个春节。 当初被流放的时候,叶家大人都是存了必死的心志,毕竟那样恶劣的天气境遇,只怕走不出三十里人就没了。 即便熬到了荒疆又怎么样? 贪财刁难的梁主事,村霸刘家,没房没地,缺衣少粮…… 处处艰险处处难关,他们全家又能捱到几时? 可他们现在全家整齐团圆,体面又闲适的走在郡城的街头,怀里还揣着充裕的银子置办年货。 这一切…… 一家子眼神齐齐望向叶永礼肩头的奶团子,满目宠溺和感动。 都是因为有甜宝在。 不止叶家,霍家军,乃至整个荒疆百姓,都因得甜宝的到来,绝境逢生。 瞧,不过小一年,眼前这条街道和初来时已然对比强烈。 先前街道上的小摊小贩走十来长才遇一个,如今再看,摊位之间接踵而邻,卖什么的都有。 这些小摊贩,大都是趁农闲进城奔生计的村户,容易知足的,就自己做做针线活,手工品,木质小家用摆来卖,一日下来也能赚个十几二十文。 心思活泛些的,就会跑的远些,从周边郡城倒卖些荒疆短缺的物什过来,生意更是别样的好。 要知道,先前摆摊,卖不出几文钱不说,还免不了要给城里的巡逻官差们交保护费,亦或者被街头恶霸强取豪夺,农户连饭都吃不饱,做点小买卖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能把生意做起来的,多少都是有家底有势力的。 可如今,大不同了。 因为南辽郡眼下由弘远当家做主。 如弘远所判,朝廷迟迟未派新任太守来任命,加上最近荒疆土匪横行,消息也不知怎的传到了上京,朝廷已经连下了几道命令,让弘远赶紧肃清土匪。 土匪不除,边陲难守,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到这贫瘠艰险之地当父母官? 有得力岳家在一旁出主意,弘远不再唯命是从,回奏信里,前半页纸全是空表忠心,后半页纸则全在吐露苦水。 军饷不够,霍家军大战后兵力大损,连边陲都难以看守,若不派增援,实在难以剿匪。 总之,极尽婉转的想向朝廷讨要回这些年短缺霍家军的一切。 信末,弘远又旁敲侧击的表示十分体谅朝廷难处,若实在派不出增援,能否授以权力,让他就地征兵,一来剿匪,二来也有力抵御外敌。 果然,这一封奏折递回上京,上京那头许久不曾给出回应,直到前半个月才发了一到令,许弘远就地募兵,但明年岁末前必须肃清土匪,否则就要严办他。 也就是说,直到明年岁末,南辽郡都不会有太守来任职,南辽郡的一切都由弘远说了算。 弘远只会带兵打仗,对于郡城的治理却是一窍不通的。 可他有左膀右臂啊。 叶永忠在流放之前就是一郡太守,叶永礼则是大哥的得力帮手,兄弟俩一文一武,把襄平郡治理的仅仅有条。 郡城内繁荣昌盛,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安防极好。 城外的农户也是田丰牛肥,家家不愁温饱。 弘远直接把叶家三兄弟接到了太守府,叶永忠接任太守,叶永孝作为主簿从旁协兄,叶永礼则接管了都尉职务。 叶永忠和叶永孝皆在幕后,一切行走市井的事情,全部由熊副将和叶永礼去办。 为了方便行事,叶永礼直接参了军,成了霍家军一员,明面上是熊副将的跟班,实则熊副将在跟着他学习治理郡城的经验技巧。 经由他们整顿后,巡逻的官差开始为民办实事,打击街头恶霸,管束街边摊贩,但不可以任何名目强取豪夺,私收贿赂。 短短两月,郡城就一点一点展露繁荣,年关将至,才有了眼下热闹昌盛的一幕。 如今百姓们炙口可热的人有二,一是三龙帮,二就是弘将军。 一个让城外村户们家家有了过冬的余粮,一个让荒疆郡城有了媲美上京的繁荣。 除了赞颂,百姓们亦有担忧,生怕刚正不阿的弘将军一空出手来,就生出剿匪的念头。 第一次,百姓们强烈期望弘将军和三龙帮能官匪勾结,带着南辽郡的百姓过的更好。 “哇,小兔子!还有猫猫!姥姥,那是啥吖?” 奶团子的脆声打断了叶家人的浮想浅聊。 众人齐齐顺着甜宝遥指的小短臂望过去,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汉正在摊位前鼓着腮帮子吹糖人,马蹄奔腾,蝴蝶展翅各种小动物在他的嘴下,活灵活现的出现。 “甜宝,这是糖人,甜甜的很好吃!” 双胞胎赶紧给妹妹解释。 甜宝瞪大眼睛,“糖人?还可以吃吖?” 老太太一挥手,“走,姥姥给咱宝买糖人!” 双胞胎上前一左一右的拉住奶奶的手,“我们也要,我们也要!” “好好好,都给买都给买!” 坐在叶永礼肩头的甜宝欢快的纵着小身子,“买糖人咯——” 一家人上前,瞬间就把糖人摊子围了个严实。 “老爷爷,我们要买糖人——” “老爷爷,可以给我们现吹一个糖人吗?” “我想要老虎的!” “我想猴子的!” “姥姥,宝可以要一个小兔子,一个小马吗?” “好,宝要多少个都成!” “娘,我们也想要!” 叶家三兄弟被孩子们的快乐传染,也笑着和母亲撒娇。 老太太非但没有嗔怪,反而朗笑,“好好好,今日我们全家一起做一次孩童,人人都有份。” 老汉专心吹好手里的糖人,这才激动的搓着手站起来接待大客,和老太太打照面的时候,他激动的面色怔愣了一瞬,随后又十番席卷而来,“老夫人!” 又望向甜宝,“甜宝小姐!” 老太太怔愣,仔细打量老汉一番后,只觉得有些许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老大哥,你认识我们?” “老爷爷,是古井村的老爷爷!” 甜宝一眼便认出了老汉,高兴的挥舞着手指,“老爷爷好棒吖,老爷爷会吹糖人。” 是那日在田间,被吓坏的老爷爷呢! 叶家人纷纷震惊,老太太也认了出来,这个老汉竟是古井村的人! 第220章 双胞胎不在,甜宝也没了!! “老大哥,你竟会这手艺?” 老太太惊诧极了,不可思议的指着茅草扎成的垛子上插着的各种糖人。 老汉激动又局促,“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手艺,荒废了好些年了,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能再次搬出来派上用场。” “这都是托了老夫人您一家的福,不然这手艺就跟着我老汉埋进黄土了啊!” 说着就要朝老太太跪下,老太太和叶家兄弟赶紧伸手阻拦。 眼前的老汉虽穿着补丁衣服,但至少干净完整,先前瘦到凹陷的两颊,如今也被血肉撑得圆润了些,身形也比以前硬朗了许多。 见此一幕,老太太动容极了,“太好了,瞧见老哥你身体康健,日子也好了起来,我真心欣慰啊!” 说起来,老汉已经是满眶的湿意,“没有你们,老头子我活不到今日” 他揩了揩眼角,朝甜宝和双胞胎笑的满脸褶花,“要老虎?要猴子?还要小兔子和小马是吗?爷爷现在就给你们吹!” 说着老汉高高兴兴的坐到小马扎上,动作娴熟的开始吹拉搓扯,不过短短一瞬,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胖兔子便盎然手中。 “哇——爷爷好厉害!小兔子!真是小兔子!” 甜宝看的双眼冒星星,赶紧伸手去接糖人,如获至宝的拿在手中上下打量。 这么可爱的小兔子,宝可不舍得吃! “是叶家的老夫人!” “对,是叶家人!” 摆摊的古井村人不止是老汉一个,邻摊的好些人都认出了叶家人,纷纷丢下摊子围了上来。 “老夫人,我是古井村的大刘,我在卖老母鸡和鸡蛋。” 说着便把一只扎着翅膀的老母鸡塞到了老太太手里,“卖的只剩一只了,您拿回家给孩子们熬了补补身子。” “老夫人,这是我自己做的木头小玩意,不值什么钱,给孩子们玩个新鲜。” “老夫人,这是我自己做的布鞋,还剩三双,您看看大小合适不,合适的话都给您!” 一时间古井村人激动的不能自已,纷纷拿出自己个卖的小东西,塞到叶家人手里。 周边的百姓见状纷纷停下步子看热闹,也都认出了叶家人。 虽不知道古井村的人为何对叶家人这般殷切,但是郡城境内,九成的百姓都是感激叶家的,毕竟没有叶家,大家都买不到低价的洋芋种,也没有现在粮食富余的好日子。 眼瞅着人圈越围越大,议论纷纷间都是对叶家的感激和称赞。 大家伙的日子都刚见好,叶家人怎么肯要他们的东西,下意识就要婉拒,可还没看清送东西的人是谁,对方就钻进了人堆里,不一会一家子的怀里就都抱满了东西。 叶永礼胳膊上被挂满了东西,生害怕奶团子从肩头摔下来,赶紧把她放在了地上脚边。 还有人不停的挤上前,只为给叶家人怀里塞上一星半点的东西,老太太不肯要,一边推拒一边赶紧把怀里的荷包取出来,一个没拿稳,铜钱叮咚撒了一地。 人群瞬间炸了窝,纷纷俯身在地上捡钱。 好在九成的人都把捡的钱递给了叶家人。 不知为何,老太太心里突然一紧,顾不得手里的铜钱,看向几个娃娃呆的地方。 “孩子呢?!” 老太太双目圆瞪,突然高声大叫。 叶家人大惊失色,纷纷看向自己腿边。 双胞胎不在,甜宝也没了!! “甜宝!!甜宝!!” 老太太手里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凄厉的喊出了声,“兴文——兴武——” 叶家人也纷纷丢下东西,伸着脖子扒拉着人群就开始找孩子。 人群纷纷反应过来,叶家人孩子丢了! 大家伙散开,纷纷帮着叶家人找孩子,“甜宝!兴文!兴武!” “快帮忙找找孩子!叶家孩子丢了!” 街道一下子乱了套,所有人都在口口相传着孩子的名字,满大街小巷都在呼喝三个孩子的名字。 弘远正在太守府查看叶永忠拟好的政务,突然隐约听到有谁在唤甜宝的名字,还带着几分急迫,他心里一沉,唰的从书案站了起来,屏气聆听了一瞬,立刻冲了出去。 刚出府衙大门,就看到有好几个百姓正沿路焦急找寻着什么,嘴里还喊着甜宝和双胞胎的名字。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对方胳膊,“出了什么事?” 百姓被吓了一跳,见是将军,赶紧老实相告,“叶家丢孩子了,一次丢了三个” 弘远的心瞬间跌入了无底的深渊,脑子嗡嗡响了一会后,他便朝府衙内嘶吼,“熊大,快备马通传,封锁城门!!!” 声音震颤,犹如雷霆。 百姓震呆在原地。 叶家丢孩子,将军为何这样着急? 不过一炷香,郡城四方城门全部被封锁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出。 叶家三兄弟和老太太苏玉莲,兵分四路,一人驻守一道城门,焦灼的严守以待。 弘远一边着画师画了三个孩子画像,一边派人调来五千霍家军。 听闻甜宝小姐不见了,霍家军人人大骇,用了不到半柱香便潮涌进城,由四个方向朝郡城中心开始地毯式搜查。 一时间整个郡城人心惶惶,全部都在替叶家找孩子。 “什么?甜宝不见了?” 马车里的白罡呼的站起来,头狠狠的撞在了马车顶上,却顾不得疼,掀开帘子便自己跳下了马车。 下人从未见过主君如此失态,赶紧收回搀扶的手,跪在地上禀告,“奴去城里采买,四方城门皆已封锁,说是叶家三个孩子都丢了,正在全城搜查。” 白罡瞬间脸色铁青,背着手在原地踱步两圈,随后立刻下令,“立刻召集白府所有人,沿着郡城往外搜查,一寸一厘都不要错过,掘地三尺也要把孩子找回来!!!” “奴遵命!” 下人瞬间飞身而去。 白罡呆呆的立在原地,眉心紧皱着眺望远方,屏息竖耳。 宝,快吹哨子啊! 爹爹不是教过你了吗,遇到危险要吹响哨子啊! 只要你吹响哨子,爹爹一定第一时间飞奔来救你! 逍遥城。 东城中心,坐落着一座占地百亩的宫殿。 蓝衣女子正屹立在宫殿一处奢华的偏殿内,“事情办好了?” 匍匐跪地的黑衣人赶紧回禀,“有惊无险,属下幸不辱命,已经将那孩子捉回来了。” 第221章 逍遥城侵吞三国,指日可待! 他把受伤的手朝暗处缩了缩,上面是一道深刻如见骨的齿印,血肉模糊。 是被叶家那个小丫头咬的! 他没敢和主子说,今日的行动差点就功亏一篑了。 叶家深居简出,后又搬进了白家别院,这么些日子他们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好在住在叶家的那个女高手最近白日总是会出去,有时候夜深了才回村,他们才能勉强呆在村里不被发现,偶尔窥探叶家一二。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积累,总算也探听到小丫头不少秘密。 小丫头能召唤鸟兽,还能凭空拿物,就连她的眼泪似乎也有什么神秘之处。 难怪叶家能发现洋芋种让荒疆百姓粮食富足,难怪霍家军能得鹰军助阵大败南蛮十万铁骑! 主子说的果然没错,叶家是比寻常人家稍微出挑一些,但归根结底也就是肉体凡胎泛泛之辈,叶家的这个小丫头才是个天大的宝藏。 只要把她拿捏在手中,逍遥城侵吞三国,指日可待! 然而他们窥探的这些,都还不够尽全。 这小丫头竟然还是个百毒不侵的,差点让他们把命交代在了南辽郡!! 他们的手帕上放了足量的迷药,两个男孩只一瞬就昏了过去,可这小丫头却丝毫不受影响,一口便咬在了他的手上,叶家人也反应太快,他忍着疼死死的捂住小丫头的嘴巴,这才险险得手。 没想到叶家丢了三个娃,全城都在帮他们找孩子不说,连霍家军都以最快的速度席卷入城逐家逐户搜查,要不是有出城的暗道,他们定是插翅难飞。 本以为出了城就好,结果竟然还被另一波神秘的势力发现苗头,后紧追不舍,舍弃三个兄弟,这才勉强摆脱。 总之这一次出任务,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来的艰险,为了多活几日,他只能避重就轻的回答主子。 蓝衣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事多磨,下去!” 黑衣人闪退,仿佛片刻不愿多留。 蓝衣女子挺脊背手,在厅中踱步,嘴角全是势在必得的野心。 偏殿的暗室里,烛火昏暗,冰冷森寒,还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任谁进来都忍不住生出怖意。 三岁的甜宝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一个铁柱子上,嘴巴里被塞的严严实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对面,大哥哥二哥哥也被结结实实的捆在了不同的两根柱子上,耷拉着脑袋,还昏迷未醒。 “唔——” 甜宝试探着想发出声音喊哥哥,几乎怼到嗓子处的布团让她一阵干呕难受,大眼睛里生生被憋出一眶泪。 奶团子心里涌上很多很多恐惧。 宝又被坏蛋抓了。 好像宝还害的哥哥们也被抓了。 宝虽然小,但依稀能感觉的到,这次的坏蛋很厉害很厉害,好像还知道宝会喊姥姥救命,喊小鸟帮忙,所以把宝的嘴巴堵住了。 宝真笨,为什么不好好抓紧三舅父的裤子呢? 宝和哥哥都丢了,姥姥一定很着急很着急叭? 还有爹爹,干爹爹,厉害姐姐,舅父,他们都很着急很着急叭? 一想到姥姥和大舅母会哭,奶团子的恐惧立刻转变成了着急,小身子使劲的蠕动着,想挣脱绳子。 宝要出去! 还要救大哥哥二哥哥出去! 可使了好大的劲,奶团子也只能勉强晃动小脚。 唉 甜宝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能喊也不能动,该怎么办吖? 这次的坏蛋不仅坏,还很聪明呢! 大眼睛忽闪着盯着大哥哥二哥哥的脸,期盼着他们能醒过来,教教宝该怎么办,自己也强迫着小脑瓜一刻不停的想着办法。 好像听到了妹妹的心声,叶兴文掀开了沉重的眼皮子。 甜宝大眼睛一亮,赶紧蹬动小脚,大哥哥! 叶兴文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抬头盯着甜宝半晌,神才归拢到脑子里,瞬间惊恐又担忧的瞪大了眼,妹妹! 呕—— 嗓子眼被布团顶的一干,难受的他直翻白眼。 叶兴武也相继醒来,他用了更长的时间回神,比叶兴文更加惊恐,下意识挣扎了好一番才整个人才泄劲瘫软下来。 兄妹三人你望我,我望你。 最后兄弟二人齐齐望向奶团子,妹妹,你没事? 奶团子像是读懂了哥哥的眼神,小脑瓜摇成了拨浪鼓,宝很好的,就是不能动。 然后扭了扭小身子示意,大哥哥,你知道怎么解开绳子吗? 叶兴文会意,试探的扭了扭身子,绳子绑的相当结实,连背后的手都卡着动不了。 他垂眸不敢看奶团子,害怕一抬头对视,甜宝会读懂自己眼底的失望,心里会害怕。 叶兴武还在奋力的把嘴里的布团朝外顶,可不仅无济于事,还把自己折腾的直翻白眼流眼泪。 看着二哥哥的动作,奶团子大眼睛里闪过一抹慧洁的亮光。 得把布团吐出来吖! 甜宝小心翼翼的动了动小舌头,自己压根吐不出来。 得找人帮忙。 大哥哥二哥哥也帮不了宝。 找谁呢? 吖!! 奶团子大眼睛突然一亮,紧跟着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小兔子。 双胞胎呆住了,随后大喜过望,瞪着满眼的激动朝甜宝点头,妹妹真棒! 虽然妹妹没办法喊外面的小鸟帮忙,可妹妹那神秘的仙境里也有很多小鸟小动物啊! 小兔子咀嚼青草的小嘴呆住了,伸长脖子左右看了眼环境,这才和甜宝对视,我在哪? 甜宝,“唔” 伸长脖子过去,试图让小兔子看到她满嘴的布团,小兔子,帮帮宝,把布团拿走! 小兔子三瓣嘴蠕了蠕,我在哪? 甜宝僵住了,大眼睛用力眨巴,笨兔兔,看宝的眼睛! 小兔子红眼睛落在奶团子眼睛上。 奶团子心里一喜,赶紧眨巴眼睛,伸嘴过去,把布团拿走! 小兔子朝甜宝蹦跶过去,奶团子小脚雀跃的晃动起来,对对对,小兔子,快来帮宝! 她努力的把脑瓜子和嘴送过去,小兔子也立起上半身,一人一兔刚好平视。 见此一幕,双胞胎屏住了呼吸,眼睛里都是激动的期盼。 第222章 完了完了,妹妹的本事在外人面前暴露了!! 小兔子伸头过去,呼呼—— 三瓣嘴努力的朝甜宝的眼睛吹了两口气,然后蠕动发声,还疼不? 奶团子颤动的眼睫毛僵了僵,整个小脑瓜都耷拉下去。 呜呜,好兔子,宝不是眼睛疼哇!! 双胞胎眼底也闪过一抹失望,妹妹不能开口,即使放出了小动物,就没办法让小动物明白她的意思啊! 只不过一小会,奶团子就又打起了精神。 小兔子笨笨的,但说不定有聪明的小动物呢? 一眨眼,小兔子不见了,宝又放出来一只呆头呆脑的野山羊。 努力一番无果后,奶团子又放出来一只老虎。 眼瞅着老虎要张嘴咆哮,双胞胎赶紧使劲摇头。 在虎啸响起来的第一瞬,甜宝险险把它收了回去。 奶团子朝两个哥哥不好意思的弯了弯眼睛,不放弃的再次放了一只老鹰出来。 老鹰本来正在峭壁上悠闲俯瞰群山,突然被切换场地,鹰隼懵了一瞬就漫上危险的戒备。 对上奶团子双眼后,它眼底的危险消散,瞬间变得柔和臣服,凤主,是你召唤我出来的吗?臣下能帮你做些什么呢? 奶团子怔愣了一瞬,然后连忙点头,伸着嘴巴努力示意。 老鹰眨了眨鹰隼,盯住了甜宝嘴里的布团,然后赶紧踱步过去,伸头过去,小心翼翼的张开弯弯的鹰嘴,啄住了奶团子嘴里的布团。 双胞胎眼底瞬间铮亮。 果然还得是鸟,果然还得是老鹰!! 它懂甜宝!! 奶团子也高兴的眨巴了眼睛,鹰叔叔,好棒好棒吖! 像是害怕自己尖锐的嘴巴伤到甜宝,老鹰只敢一点一点的往外扯布团,越扯鹰隼就越锐利恼怒。 竟然有人敢这样折腾它们的凤主宝贝!! “哐——” 暗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室内的三娃一鹰齐齐望出去,是个身穿蓝衣的姐姐? 娃娃们惊慌失措又戒备,这个人一定是抓他们的坏蛋无疑了。 老鹰却眼神一厉,立刻扑棱着翅膀,张开鹰爪朝蓝衣人的脸上招呼过去。 饶是蓝衣女子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一幕惊的连连后退两步,刚拔出腰剑砍向老鹰,近在咫尺的老鹰却突然凭空消失了! 甜宝小小的心口咚咚直跳,好险啊,鹰叔叔差点就被坏蛋杀死了。 空间里,老鹰势头过猛,直接冲到水塘里,惊慌失措的挣扎好一番,呛了个半死不活,才勉强扑棱到岸边。 它在哪?发生了什么?凤主就这么把它丢回空间了?!! 差点没要了它的鸟命! 双胞胎冷汗唰的流了下来。 完了完了,妹妹的本事在外人面前暴露了!! 甜宝对视上蓝衣女子的眼睛,见对方非但不怕,反而满眼震惊狂喜,奶团子的大眼睛呆了呆,随后望向两个哥哥。 坏蛋好像发现什么了。 宝是不是坏事了? 双胞胎眼神闪烁惊恐,想咽口水,却发现布团哽的连口水都咽不了。 他们现在既帮不了妹妹,还不能帮她出主意,一切都凭着妹妹的直觉来,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蓝衣女子走近暗室,伸手按下了关门的机关,哐当过后,暗室里就只剩她和三个娃娃独处。 她眼神狂热的看着甜宝,一步一步的逼近。 这世上真的存在玄乎其神的事情! 眼前的小丫头,果真不同寻常!! 她蹲身下去,眼神落到了甜宝嘴巴上,里面的布团被扯了一半出来。 蓝衣女子眼神闪了闪,这小丫头还挺聪明! 若自己再来迟一些,只怕她已经可以召唤鸟兽替她通风报信了? 想到这里,她唇角勾了勾,伸手将布团又一点一点的塞进了甜宝嘴里,眼神却尽全力装出柔和模样,“乖,姐姐不是坏人,姐姐就是想请你帮忙,只要你答应帮姐姐的忙,姐姐就会放了你哦!” 甜宝怔了怔,大眼睛里的戒备松懈了几分。 蓝衣女子勾了勾唇,伸手摸了摸奶团子的头,“对,这才乖啊。” “姐姐一直想要个厉害的妹妹,找甜宝很久很久了,外面很大很危险,姐姐害怕甜宝乱跑迷路,所以才把甜宝绑起来的,只要甜宝永远和姐姐在一起,乖乖听姐姐话,姐姐会对甜宝很好很好的。” “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衣服,甜宝想要什么姐姐就给甜宝什么,好不好?” 眼见甜宝眼底开始迷茫,全然没了刚才的戒备,蓝衣女子心里暗暗得意。 听说这娃娃性子很烈,吃软不吃硬,果真如此! 只要自己极尽耐心讨好,还愁搞不定一个三岁的奶娃娃? 双胞胎见妹妹似乎要迷失在坏蛋的糖衣炮弹里,急的满头大汗,又是摇头又是蹬腿的想吸引妹妹的注意力。 奶团子却像是溺在了蓝衣女子的眼睛里,大眼忽闪了一瞬后,朝她点了点头。 蓝衣女子心里一喜,面上愈发温和了,“真乖,要是以后都这么乖,姐姐就把你的绳子松了,好不好?” 甜宝摇了摇头,奋力的扭动了下小身子,大眼睛里漫出委屈,不舒服!! 蓝衣女子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伸出三根手指头,“妹妹乖乖三天,姐姐就你松开绳子好不好?” 这小丫头可不是一般的小孩,谁知道一松绑,一取出布团,会不会就和那个老鹰一样没影了? 甜宝不动了。 三天? 宝知道,就是要天黑三次。 那姥姥岂不是眼睛都要哭肿了? 不行! 甜宝奋力摇头,大眼睛里都是急切的哀求,宝听话,松开宝!松开宝! 小身子虽然劲小,但是写满了暴躁不安。 蓝衣女子面上的温和有些挂不住了,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耐烦,揉了揉甜宝的脑袋起身,“乖乖的,姐姐一会给你送好吃的过来。” 说着看了看甜宝的嘴巴,不放心的撕了自己的衣服,把甜宝的嘴巴牢牢的缠了起来,从脑袋后面打了个死结。 见她如此动作,奶团子大眼睛里的哀求一瞬间没了,慢慢的被奶凶覆盖,愤怒的盯着蓝衣女子。 蓝衣心中微惊,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庞然大物就朝她猛扑过来。 她下意识提气,一个轻纵险险躲开,随后满脸震惊的望过去。 第223章 不要伤害宝的哥哥! 老虎?!!! 蓝衣刚站稳,老虎就再次张开血盆大口扑上前,不得已,她只好一招壁虎游墙飞身挂到了暗室的梁上,这才避免葬身虎口。 看着依然盘旋在底下不走,准备伺机而动的庞然大物,蓝衣心中惊骇又激动,望向地上的奶团子。 这小丫头难道是仙童不成? 本以为堵住了她的声音,她就无法召唤鸟兽,万万没想到她还能凭空变出如此猛兽来! 看着奶团子愤怒的双眸,和尝试扑跳上来的老虎,蓝衣忽然有些后悔方才关了暗室的门,不然她唤一声,立刻会有人来相助。 她虽武功高强,但是面对没有章法只会猛攻的老虎,还是有些头大。 双胞胎眼睛瞪的溜圆,崇拜的看向妹妹,但和猛兽同处一室,他们又忍不住胆寒。 妹妹没法开口,老虎又不知道他们和妹妹的关系,会不会过来吃了他们? 老虎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在蓝衣底下盘旋了一阵无果后,果真扭头朝双胞胎走来。 虎齿尖锐怵人,霸道的虎息扑面而来,双胞胎心中惊恐,连呼吸都屏住了。 蓝衣眼底一亮,饶有兴致的看着底下的奶团子。 若小丫头想救哥哥,必然是要把老虎收回去的,这样自己就能伺机出去了。 这暗室通体都是精钢石打造,哪怕这小丫头能脱困召唤鸟兽,但也是逃不出去的。 来日方长,只要她人在这里,不愁驯服不了。 眼瞅着老虎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双胞胎直接吓的闭紧了双眼。 妹妹,快把老虎收走!! 谁也没发现,奶团子头发里的金色翎羽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华,随后老虎就像是感应到某种召唤命令,戛然而止的收住了咬人的动作。 它歪着虎头仔细看了双胞胎一眼,随后就抬起虎爪安抚的拍了拍叶兴文的头。 抱歉,吓到你们了! 然后扭头,缓步朝奶团子走过去,满是臣服的虎眼还覆着一丝宠溺,刚伸出虎舌准备舔奶团子的小脸,后又像是想起什么,赶紧把舌头卷收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抬起虎爪搭在奶团子小小的肩头,像是安抚又像是示好。 奶团没办法咧嘴笑,赶紧朝老虎弯了弯大眼睛,谢谢虎叔叔! 老虎像是听懂了甜宝的心声,虎眼愈发柔和,围着绑奶团子的柱子转了一圈,最后绕停到奶团子身后,龇出虎牙开始咬绳子。 双胞胎方才吓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刚缓过来些,就看见老虎似乎在解救妹妹,眼底又冒出浓烈的期待。 太好了,只要妹妹被解开,他们就有法子逃出去了。 蓝衣在梁上把老虎先后的转变看的一清二楚,觉得惊世骇俗的同时,眼底不断冒出狂热兴奋和勃勃野心。 这小丫头果真能驭兽!! 森林之王竟也对她俯首陈臣! 若能驱使鸟兽为兵,逍遥城绝对能一统天下,到时候义兄就是这天下的霸主,她也就能 想到这里,蓝衣望向双胞胎,唇角勾起一抹阴险。 这小丫头性子烈,似乎也不好哄骗,但是人就会有弱点。 而她的弱点,应该就是这两个小子。 “小丫头,我劝你赶紧把老虎收走,老实待着别动,否则我就对你两个哥哥不客气了。” 开悟过来,蓝衣也不装温柔了,眼神恢复一贯的冰冷嗜血,手指微动,一根金针边对准了双胞胎。 底下的三娃一虎纷纷闻声抬头。 老虎咆哮一声,一个虎扑就朝蓝衣纵跃上去。 蓝衣眼神一厉,金针朝虎眼射过去。 叮当。 金针空射到地板上。 老虎已然消失不见。 蓝衣勾了勾唇角,松开手轻坠到地面,缓步走到甜宝面前。 看着奶团子愤怒的大眼睛,她反而笑了,伸手捏住奶团子软乎乎的小下巴,“别怕,只要你乖乖的,姐姐就好吃好喝的待你两个哥哥。” “但要是你不听姐姐话,我就把你哥哥身上的肉,一点一点的割下来” 奶团子大眼圆瞪,惊恐一点一点盖住了愤怒,随后急急的晃动着小脑袋,不要伤害宝的哥哥! 然后又点点头,宝听话,宝听话! 双胞胎见蓝衣用自己威胁妹妹,又气又急,可是除了蹬腿,什么也做不了。 蓝衣满意的点头,背手悠闲的踱步到双胞胎面前,手里的金针戏谑的在叶兴文的脸上划过,仿佛下一秒就会扎到他的血肉里。 甜宝的大眼睛被惊恐填满,急的直摇头蹬腿,不要伤害哥哥! 见此一幕,蓝衣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得意,亏得把这两小子也抓来了,不然独抓这小丫头一个,自己压根控制不住她。 “不想我扎你哥哥?那把刚才那只老虎变出来!” 蓝衣眼神冷冷的看向奶团子,命令道,手里的金针竖立,针尖抵着叶兴文的脸,只要轻轻一按就能整根没入。 甜宝大眼睛惊恐地盯着针尖,随后大老虎便出现在暗室。 蓝衣心里一怵,赶紧又道,“告诉它,不许伤害我!” 说话间,针尖扎入叶兴文脸颊两分,立刻有血珠子沁出来。 甜宝吓的赶紧点头,大眼睛里立刻蓄上了眼泪,宝听话,不要伤害哥哥 老虎本来对蓝衣龇出利牙,随后就听到奶团子的心声,虎眼里的凶狠消散,原地不动,戒备的盯着蓝衣。 看见妹妹替自己担心惊恐,叶兴文眼眶红了,自己真没用,不仅帮不了妹妹,还会连累妹妹。 爹,娘,祖母,快来救救我们啊 “告诉它,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许它反抗!” 见状,蓝衣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对甜宝命令道。 甜宝满是泪水的大眼睛不安的看了看老虎,小脸上都是犹豫。 坏蛋想做什么?坏蛋一定是要欺负虎叔叔。 “快点!” 蓝衣手下一动,针尖又没入叶兴文脸颊一分,叶兴文疼的皱起了眉头。 甜宝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小小的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呜咽。 第224章 是凤宝在心痛,在呼救! 老虎像是感受到甜宝的为难,扭头走到奶团子身边乖乖俯卧下来,大猫一般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小脚,虎眼里的戒备没了,静静的看着蓝衣。 蓝衣露出得意又嗜血的笑,“让它到我这里来。” 说着便从腰间卸下一根骨节鞭。 甜宝察觉她用意不善,泪眼汪汪的和老虎对视,虎叔叔,怎么办?宝该怎么办吖? 老虎眼神一软,歪着虎头蹭了蹭奶团子的脸,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别怕,虎叔叔在呢! 随后,它便爬起来,缓步朝蓝衣走过去,虎眼里不怒自威,让人望之胆寒。 蓝衣却不怕,反而露出一抹嗜血戏谑的笑意,在老虎走到合适的距离,她飞快站起身,手里的骨鞭猝不及防的破空抽了出去,狠狠落在了虎脸上。 “嗷呜——” 老虎反应不及,额头王字虎纹被生生抽裂出一道血口子,疼的它忍不住摇头嘶吼,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疼过劲后,它朝蓝衣恶狠狠的低吼了一声用以震慑,却因为顾及奶团子的哥哥们,并不敢还手。 甜宝的眼泪哗哗落了下来,虎叔叔受伤了!! “哈哈哈哈!” 蓝衣像是找到了藏着宝藏的暗室开关,她忍不住仰声大笑。 随后,她收声,盯住奶团含满泪水的大眼睛,眼底有贪婪一闪而过。 听说这丫头的眼泪有蹊跷,虽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作用,但想来也是不凡的。 老虎不甘又愤怒的低吼听着心烦意乱,蓝衣把眼神从奶团子脸上收回来。 这丫头的眼泪,以后她想要多少便有多少,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好好教训教训这畜生! 竟然敢在她面前猖獗! “过来!” 这次蓝衣直接对老虎命令道。 她已经摸清了,拿捏了这对双胞胎小子,便是拿捏住了小丫头,拿捏住了小丫头,便拿捏住了一切。 果然,老虎扭头犹疑的看了一眼奶团子,随后便听话缓步靠近蓝衣。 “咻——啪!” “咻——啪!” 蓝衣的骨鞭毫不客气的迎面抽过去,接连不断的落在老虎的身上。 老虎疼的嗷呜低吼,忍不住想退后。 “不准退!” 蓝衣边抽边高声厉喝,手里的针一动,立刻扎进叶兴文脸蛋半截。 叶兴文疼的冷汗直冒,小脸苍白。 老虎见状顿住了后退的步子,用一侧虎爪抱着虎头,迎头上前几步,喉咙里的痛吼震的整个暗室都有些颤抖。 甜宝喉咙里呜咽着哭声,小脚无力的蹬着。 宝不要虎叔叔受伤! 也不想要哥哥受伤啊! 呜呜,宝要怎么办呀…… 小小的胸口疼的喘不过来气,奶团子头上的金色翎羽光华闪过,下一瞬她小身子就僵住了,蓄满泪水的大眼睛也呆滞了,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怎么了凤宝?谁欺负你了?鹰婶婶去给你讨公道!” “嗷呜——狼叔叔在,狼叔叔护着咱们凤宝!凤宝不哭嗷!” “吼——放熊哥哥出去,一个顶他们俩!不怕嗷宝!” 闹哄哄的安慰声传来,甜宝才恍然回神,伸手擦干眼泪。 伸手? 甜宝僵住了,小手能动了吗? 她抬头,被眼前的阵仗震住了,“……” 好多好多叔叔婶婶,还有哥哥姐姐…… 奶团扫了一圈,发现自己正在神秘仙谷的果园里坐着,被飞鸟走兽团团围了起来。 一只白狐狸窜上前,揪着奶团子的衣角给她擦了擦泪,“凤宝别哭,谁欺负你了,告诉姐姐,姐姐给你报仇!” 方才仙谷动荡,百兽惊惧不安。 是凤宝在心痛,在呼救! 百兽齐齐聚首在这仙谷入境之处,合力召唤才将奶团子拉进来。 见它们守护的凤宝不知所措的哭成了泪人,百兽震怒! 看着一双双形态各异却透着关切的眼睛,甜宝心里的委屈惊恐像是有了泄口,哇的嚎哭出声,“哇呜——姐姐,有坏蛋,打虎叔叔,针扎宝的哥哥哇呜哇呜——” 小手指着外面,边打哭嗝边告状,“坏蛋有针……嗝……扎在哥哥脸上嗝……哇呜……哥哥很疼很疼的,宝不敢不听话,虎叔叔对宝好,被打了也不敢动!” “虎叔叔被坏蛋打流血了哇呜——” 奶团子一哭,百兽纷纷心疼不已,躁动不安的想出去替奶团子出气。 白狐姐姐赶紧出声制止,“大家别急,先听宝说完。” 等奶团抽抽涕涕的说完,白狐姐姐这才听明白,这外头的坏蛋,企图用奶团子的哥哥做要挟,拿捏奶团子,拿捏整个仙谷的百兽为她所虐所用啊! 白狐姐姐眼珠子一转,伸出狐狸爪子轻轻摸摸甜宝的小脑袋,“宝,别怕,姐姐有办法,姐姐教你,你先出去,然后一会把姐姐……” 听着听着,奶团子止住了哭声,打着嗝不确定的问,“真的吗?可是针都扎哥哥脸蛋里了吖……” 瘪了瘪小嘴,“宝怕哥哥疼!” 白狐姐姐抱抱奶团子,“放心,你按着姐姐说的来,姐姐保证哥哥就疼一下下,好不好?” “不然坏蛋会一直逼咱们凤宝干坏事,凤宝想让姐姐还有鹰婶婶,狼叔叔他们都被坏蛋打死吗?” 奶团子惊恐的摇了摇头,“不要不要!宝不要哥哥受伤,也不要大家受伤!” 在白狐姐姐温和的注视下,甜宝用力点头,“宝都听姐姐的!” 白狐松了口气,欣慰的用洁白的长吻挨了挨奶团子的额头,“出去!” 暗室里,奶团子骤然回神。 老虎已经被骨鞭抽的浑身血淋淋,虎爪捧着虎头蜷缩在地上,喉咙里的痛吼都显得无力。 蓝衣脸上,是报复的张狂笑意,仿佛老虎越痛苦,她就越痛快。 扎在叶兴文的脸颊的针,随着蓝衣用力抽鞭子的身形而晃动,已经有血迹顺着叶兴文的脸颊流下。 叶兴文已经疼的眼泪直流,额头上全是密匝匝的汗珠。 怒火和心疼几乎要把奶团小小的胸口撑裂,她很努力努力才让自己不哭不慌。 见坏蛋的眼神全然不在自己这里,宝赶紧照着白狐姐姐的话做。 第225章 有哥哥在,宝不怕的—— 奶团子心神一动。 两人高的棕熊哥哥就出现在蓝衣身后。 它刚站稳的第一时间,就一熊掌把蓝衣从侧面拍飞了。 蓝衣飞出去的时候,手上的金针也顺带着拔了出来,重重的摔在暗室门上,吐出一口鲜血。 还不算完,奶团子心神一动,几匹狼也凭空出现,直接扑向蓝衣,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蓝衣压根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心中大骇,拖着重伤的身子奋力滚了一圈才险险躲开。 刚好滚到了开暗室门的机关处。 求生的本能让她顾不得巨疼,提着一口气爬起来,飞快按下机关。 暗室门打开,她闪身出去,瞬息便关上了暗室。 几头狼反应不及,狠狠扑撞在暗室门上,发出一阵痛嚎。 蓝衣体力不支的扶着门边的烛台,接连吐出好几口鲜血,银针叮咚落地,胳膊无力的耷拉下去,明显是断了。 “嘭!嘭!嘭!” 暗室门被里面的棕熊拍的震天响,连带着墙壁都在晃动。 蓝衣眼底漫上恼火和阴毒,伸手按下烛台上一处不明显的机关,暗室门外竟然又落下一道石门。 沉重的石门落下,立刻隔绝了几分震动,蓝衣这才捂着胸口缓了口气。 回想方才在暗室里那惊险的一幕,她眼底闪过一丝后怕和恨意。 这叶家小丫头看着憨憨笨笨的,没想到竟是装的,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还知道驭兽偷袭! 她很清楚,自己受伤的胳膊就算找最好的大夫医治,也没办法恢复如初。 废了一条胳膊,武功也相当于废了三成,若不是这丫头有大用处,自己定要将她碎尸万段才解恨! 恼怒过后,蓝衣眼底有野心开始疯涌而出。 说起来,这小丫头的本事还真是超出了她的预期,一旦驯服,让义兄坐拥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方才暗室里是她心急轻敌了,本来可以把双胞胎抓出来用以拿捏这小丫头,却生生自己被搞砸了。 不过这暗室是天下最结实的材质所铸,一旦关进去,任它力气再大,也甭想逃出来。 眼下养伤要紧,先饿他们两天磨磨性子! 想到这里,蓝衣心中稍定,这才捂着胸口离开暗室。 暗室里,棕熊正在用尖锐的熊爪割断束缚奶团子的绳子。 三头狼正的蹲坐在奶团子身边安慰,“凤宝不哭,虎叔叔厉害着呢,它缓一缓就能好。” 奶团子晃着小脑瓜,看着趴在地上不动弹的老虎泪流满面。 宝知道虎叔叔很疼的! 绳子一松,奶团子就小手撑地想站起来,可被绑的久了,小腿小身子有些发软,又一屁股跌坐回去。 奶团心急火燎,干脆学狼叔叔四肢着地朝老虎爬过去。 “虎叔叔,对不起——” 奶团子一到老虎面前,见它正痛苦的喘息着,张嘴嚎啕大哭起来,“宝不是故意的呜呜——” 小手娴熟的把哗哗流出来的泪豆豆接住,喂进老虎的嘴里,“对不起——” 老虎虚弱的支起虎头,轻轻的蹭了蹭奶团子,“不怪凤宝,凤宝不哭,是坏蛋太坏了!” “虎叔叔没事,凶着呢,嗷——” 说着便验证似的嘶吼了一声,声音明显有些气短颤抖。 那坏娘们确实是狠呐,还真是疼极了! 双胞胎也被棕熊解开了绳子,一松开束缚便赶紧跑过来,兄弟两个一左一右把妹妹紧紧拥在了怀里,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妹妹虽然本事强大,可再怎么说也是个小孩子,他们都吓的心惊胆战,何况妹妹? 兄弟俩只恨他们太弱太没用,也只能给妹妹一个安抚的拥抱。 甜宝仰着小脑瓜,泪眼汪汪的看着叶兴文,“大哥哥很疼叭?张嘴——” 小手把泪豆豆递喂过去,小嘴瘪成了豌豆角,“宝没用,没护着哥哥……” 叶兴文一边咽下苦涩的泪水,一边红着眼睛摇头,“不,是哥哥没用,不能保护你,反而还需要你护着我们。” 甜宝紧紧的抱住两个哥哥,小小的心里这才变得很踏实很踏实,“有哥哥在,宝不怕的——” 双胞胎赶紧又把妹妹抱紧了些。 是啊,他们能陪着妹妹一起被抓来,真是庆幸极了。 不然妹妹一个人被关在这样恐怖的屋子里,该有多害怕啊! 几个猛兽看见这温馨的一幕,眼底都是欣慰。 咱凤宝在外头也是有人疼的! 许是甜宝的眼泪起了效果,老虎终于有力气从地上站起来,第一时间望向棕熊和狼匹,“咱们得想办法救凤宝出去。” 虽然满身血痕,但王者霸气却丝毫不减。 棕熊摇头,“虎叔,这里很坚固,我都捶不开,你们就更甭提了。” 三头狼面面相觑,然后齐齐点头。 熊侄子说的有道理。 老虎鼻子里轻呲一声,“用蛮力当然不行,要动脑子。” 然后望向奶团子,“凤宝,把白狐姐姐请出来,她鬼主意最多,看有没有办法救你们出去。” 那娘们简直是太凶残太可怕了,谁知道后面又会做出什么坏事,凤宝在这里多待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双胞胎虽然不知道老虎在说什么,但还是立刻放开了妹妹。 奶团子手背把泪一揩,点头的瞬间,白狐姐姐就出现在了几个哥哥叔叔中间。 它刚出来就大大的松了口气,跑到奶团子身边伸出前爪抱了抱她,“你们没事太好了,赶紧放只狼叔叔回仙谷给大家报平安,大家伙都担心坏了。” 奶团子知道大家都是为自己好,赶紧照着白虎姐姐的话做。 棕熊守着暗室的门,两匹狼把三个娃娃护在怀里,老虎和白狐则边商量边在暗室里找出路。 “哨子!” 叶兴文眼神落到奶团子的脖子出,惊喜异常。 一番折腾,本在藏在甜宝衣服里的银哨子已经掉了出来。 叶兴武也反应过来,连连附和,“妹妹,快,快吹哨子!这样白叔叔就能来救我们了!” 边说边把哨子拿起来,塞到了甜宝嘴里。 奶团子大眼睛一亮,小手捏住哨子,鼓足腮帮子使劲,“咻——” “咻——” “咻——” 叶兴文和叶兴武两耳一麻,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第226章 城主哨令一响,上天入地,就没有我们不敢闯的地方! 暗室里,哨声比空旷的地方尖锐好多番,猛兽们浑身一震,个个痛苦的直翻白眼。 奶团子呆住了,弯了弯大眼睛把哨子悄悄塞进了衣襟里。 呃,对不起,宝不是故意的吖 “咻——” 逍遥城门口,白罡耳朵一动,本来萎靡佝偻的身体一下子直立起来,望向城里某个方向。 眉头瞬间紧皱起来。 甜宝竟然被掳到 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赶紧吩咐身后的下人,“去通知叶家人,就说我找到甜宝的下落了,让他们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把甜宝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下人立刻领命飞身朝南辽郡奔去。 白罡神色复杂的再次看了眼哨声传来方向,翻身上马,“进城!!” “娘,你就吃一口” 苏玉莲抹着眼泪,端着一碗粥饭守在神色恹恹的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眼睛布满了红血丝,鼻头也已经擦的红肿破皮了,显见哭的有多狠。 叶永忠三兄弟也红肿着双眼,蹲守在母亲脚边,连声劝慰。 “娘,甜宝不是普通的孩子,她是福宝,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是啊娘,兴文兴武也在她身边,他们兄弟俩一定会豁了命保护妹妹的。” “娘,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甜宝肯定不希望姥姥饿肚子的” 说着说着,兄弟三人顿住了,因为一提甜宝,老太太刚止住的泪珠子又簌簌落下来,“甜宝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但凡要是能开口,就一定会让鸟雀来和我们报信求救,可都一整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她” 她定是被打昏迷了啊 老太太几乎肯定,对方一定是知道了甜宝的本事,所以提前就做好了一切部署,一直潜伏着在等今天这个时机,掳走甜宝的时候定是切断了她一切能求救的可能。 几个孩子,这次只怕凶多吉少啊 一想到这里,老太太心口就灌满了疼痛和无力,就连想豁出命去救几个孙儿,都找不到方向,只能流出些廉价又无用的泪水让几个孩子干着急。 可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啊,稍微一想到甜宝和两个孙子可能会面临的危险和折磨,她的眼泪就全然止不住。 记忆中母亲是个坚韧的女子,像今日这般流泪叶家三兄弟只见过两次,一次是父亲没了的那日,还有一次就是小妹丢失的那日。 这一次,比前两次更为厉害。 三兄弟和苏玉莲谁都没有底气劝母亲,因为他们心里也很难过很难过,喘不过来气的那种难过。 马上快天黑了,霍家军已经把郡城翻了两遍了,还是没有一点孩子的消息,想来贼人是把甜宝掳出城了。 弘远已经带着几队霍家军沿着城外开始寻找了,方才派人回来通传消息,说是附近的村人都说白家的下人已经挨家挨户找了一遍,也是毫无音讯。 一家子的头顶笼罩着浓厚的乌云,世间的一切对此刻他们来说都变得缥缈不实,哪怕现在眼前凭空出现一座金山,也无法驱散他们心中分毫沉郁绝望。 “将军,下一处去哪个村搜查?” 一个千夫长小心翼翼的问马背上的弘远。 弘远僵坐在马背,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寸一厘的搜查过去,火把点亮些,哪哪都不要放过。” \"是!\" 千夫长立刻着人又燃起了多一番的火把,恨不得把荒地也崛起三尺。 “将军,将军!” 一个小兵飞快的从不远处奔过来,“白家家丁来通传,说白老爷已经查到甜宝小姐的下落了。” 弘远浑身一震,小兵话还没说完便翻身下马,单手紧握住小兵的肩膀,“在哪?甜宝在哪?” 声音激动到颤抖,手里的力道也忘了把握。 小兵肩膀猛然一疼,但他也替将军激动,忍着没动,“将军,白老爷让我们稍安勿躁,说他一定会把甜宝小姐安全带回来,白家家丁说叶家人已经先一步收到消息了,正后头赶过来和将军汇合。” “弘远!” “将军妹夫!” 说话间,已经有马车朝这边驶过来,隔着好一段距离,就听到老太太和小舅哥的急呼。 “白家家丁呢?” “在后面,我现在就带他过来。” “不了,我过去!” 弘远下意识狂奔过去,霍家军赶紧高举火把,追在后头给将军照亮前路。 马车还没停稳,叶家人就接连从车上跳下来,老太太下车的时候,弘远正好带着白家家丁走近。 老太太急急上前,火光把她脸上的哀求映照的清晰,“小哥,还请你告诉我们更多的信息,你们家主到底在何处发现甜宝的下落的?” 白家家丁面色闪烁着一丝为难,“老夫人放心,家主一定会把甜宝小姐安全带回来的,你们还是回村候着消息!” 老太太急的嘴角长泡,还想说什么,却被弘远轻声打断,“娘,白兄既然有把握,我们还是回村等着,你需要好好休息,不然甜宝回来见你自损身子,会伤心的。” 叶家兄弟轻轻按住了乱了心神的母亲,叶永忠朝白家家丁点头道谢,“小哥,还请你务必给你家主捎话,请他务必把甜宝安然无恙的带回来,叶家,叶家感激涕零!” 白家家丁点头,抱拳行礼后就匆匆离去。 弘远高声呼喝,“收兵,回营!” 霍家军齐齐听令整队,马蹄人声嘈杂。 火把光亮中,弘远望向叶永礼,叶永礼默契会意,随即附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然后便和弘远齐齐朝白家家丁追去。 待他们走出去一截后,老太太稳住心神道,“走,跟上去。” 由叶永忠驾车,一家子坐上马车,远远的跟了上去。 逍遥城。 城主宫殿,已经乱做了一团。 侍卫脚步震震,齐齐朝飞云殿聚集而去。 暗卫也翻墙倒影,飞檐走壁的朝飞云殿奔去。 飞云殿的侍卫闻风出来,拦住了要闯入殿内的侍卫,“你们干什么?竟然敢擅闯郡主的寝殿,不想活了吗?” 领头闯殿的侍卫脸色阴沉道,“城主哨令一响,上天入地,就没有我们不敢闯的地方!” 第227章 你若感激,便将这城主之位作为谢礼让于我,如何? “放肆!” 从飞云殿匆匆出来一个面色冷厉的大丫鬟,停在了领头侍卫的面前,不甘示弱道,“城主在外游历,如今逍遥城皆以郡主为尊,郡主有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擅闯飞云殿!” “否则格杀勿论!” 领头侍卫冷瞥了大丫鬟一眼,嗖的把腰间的大刀拔了出来,“进去搜!” 城主去游历,此事逍遥城上下皆知,可代代相传祁家城主的哨令,除非身故绝不离身,如今却在飞云殿响起来,怎么能让人不起疑? 眼见禁军侍卫们已经纷纷拔刀,飞云殿的侍卫也纷纷拔刀相对,一时间兵戈相向剑拔弩张。 “住手!” 一声轻喝从殿内传来,紧跟着一个身披蓝色大氅的女子,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她朝侍卫头领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逍遥城上下皆知我一心都在城主哥哥身上,既然你们也是为了城主哥哥而来,我自不会阻拦。” 说着便侧身让开,“你们大可以进殿,就连我的卧榻也任由你们搜,但若进去一遭,必要带出个由头来,不然你们就是亵渎本郡主,本郡主是要将你们的眼珠子一个个挖出来的。” 蓝衣女子言毕,侍卫头领反而生出了一丝犹豫。 淳羽郡主确实对城主忠贞不二,若城主有什么危险,她必是第一个挺身而出的,当初就是她替城主挡了一刀,才被城主认作义妹,并赐予郡主殊荣。 可侍卫头领很确定哨令响的地方,确实是飞云殿这里。 僵持间,他竟有些失了主意。 “怎么了?这是要造反?” 一道深沉的男声打破了僵持。 后面的侍卫纷纷散开到两边,让出一条通道。 “城主?” 侍卫首领转身,呆怔片刻后瞬间惊喜若狂,“城主回来了!” 难不成他真的幻听了? 不管怎么说,城主回来的正好,解了他两难之境。 淳羽郡主面色惊愕闪烁,不可置信的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城主哥哥?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是说要游历两三年吗? 男人朝她牵了牵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瞧淳羽这模样,是不愿孤回来?” 淳羽郡主瞬间回神,然后就急急的下了台阶,走到男人面前,呆呆看了一瞬之后,情不自禁的拉住了他的衣袖,笑颜如花,“谁说的,城主哥哥把逍遥城交给淳羽看顾,淳羽可觉得累的慌呢,淳羽日日盼着城主哥哥回来,城主哥哥定是听到了淳羽的心声,是吗?” 男人不动声色的把衣袖抽了出来,没有正面回答淳羽郡主的话,而是淡望向侍卫头领,“发生什么事了?一五一十的说来。” “城主,属下听到哨令,以为这才赶过来一查究竟,看来是属下听岔了。” 侍卫首领赶紧如实禀告。 淳羽郡主眼底闪了闪,“既是听岔了,还不赶紧退下,城主哥哥刚回来,不要给他添堵才是。” 侍卫首领拱手抱拳躬身,没有第一时间听话动作,待男人点了头,这才领着一干人离开。 见此一幕,淳羽郡主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侍卫头领的背影,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杀意。 望向男人的时候却瞬间笑开,“城主哥哥,一路风尘仆仆定是累坏饿极了,赶紧回殿沐浴更衣传膳!” 男人盯着淳羽微微苍白的脸,不应反问,“你怎么了?” 淳羽郡主笑道,“不小心着了风寒而已,无妨的!” 男人眼底暗了暗,没有相信也并没有拆穿,而是大步走进了飞云殿。 淳羽郡主心中一惊,连步跟了上去,“城主哥哥是要在淳羽这里用膳吗?那淳羽现在就传膳。” 男人没有理会,而是大步跨进殿里。 他刚进殿,立刻有两道人影从殿顶梁上翻身而下,抱拳跪在地上,“城主!” 见状,淳羽郡主步子僵在了原地,有冷意瞬间从脚底蹿到头顶心。 他竟然安插了眼线在她身边! “城主” “城主哥哥,淳羽有天大的惊喜要告诉你。” 不等暗卫禀告,淳羽郡主便反应过来什么,快步上前,朝男人露出神秘的笑容。 蓝色大氅下那只完好的手,已经把衣摆攥的发皱。 男人转身,面色看不出多少欣喜,“噢,什么惊喜?” “城主哥哥还是先屏退左右,此事未到时机,还是不要让第三人知道的好。” 淳羽郡主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笑意都要维持不住了。 男人盯了她好一会,才开口,“淳羽,你替我挡那一刀的情分,从现在开始,两清了。” 淳羽脸色一白,不可置信的望向男人,“城主哥哥,你说什么?” “城主哥哥,你是不是误会淳羽什么了?” “淳羽” 她揪着男人的衣服,直直和男人对视想辩解什么,却在男人洞悉一切的眼神下顿住了话语,眼底的坦荡恳切也一点一点消散,最后恢复成原本狰狞的模样。 野心昭昭,阴狠冷血,“祁罡,原来你游历是假,实则是为了让我露出破绽?”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你女儿死的时候?” “还是朱婉儿发疯了以后?” “哈哈哈!” 祁罡浑身一震,眼底霎时天崩地裂,“你说什么?” 淳羽郡主笑声一顿,随后笑的更疯狂了,“哈哈哈,我毒死你女儿,逼疯朱婉儿,你毫无察觉,我只不过野心略现,你竟然立刻便草木皆兵?” “果然,果然你最在乎的永远是你的城主之位!” 祁罡胸腔欲裂,伸手掐住了淳羽郡主的脖子,眼底血红一片,“是你,原来竟是你,为什么?我给你的殊荣和尊贵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害我妻女?” 淳羽脸涨的通红,唇角的笑却不减半分,“怎么会够呢,我当初救你就是为了做城主夫人啊,不清除异己,怎么做的成?” 祁罡恨得咬牙切齿,手里也更紧了些,“你!贱人!” “哈哈哈,说起来我可是替你妻女寻到了解脱!你若感激,便将这城主之位作为谢礼让于我,如何?” “哈哈哈!” 第228章 干爹爹,你也被坏蛋抓进来了吗? 她的话落音,祁罡就被人从身后猛敲了后脑勺,瞪着眼不可置信瘫软下去。 淳羽郡主揉了揉被掐疼的脖颈,怨毒的瞥了眼地上的人,就抬眼和背后行凶的男人对视上。 这个男人,身形和祁罡一般无二,眉眼中还有几分肖像。 “怎么处置他?” 男人眼神里跳跃着迫不及待,“我已经学到他九分神态言行了,不如一刀杀了?” 淳羽郡主神色淡淡的点头,“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全部,确实没有虚与委蛇的必要了” 随后她眼底漾出一丝残忍,“祁罡不便在我寝殿久留,你出去稳住局面,其他的我自会处置。” 男人会意,转身走到内室,一盏茶后,明明该躺在地上的‘祁罡’竟然从内室走了出来。 ‘祁罡’和淳羽郡主对视一眼,野心碰撞的星火四溅,随后‘祁罡’就理了理衣服迈步出去。 那背影,那步伐,和地上的人,分毫不差。 淳羽郡主满意的勾了勾唇,打了个响指,便有黑影出来,将地上的人拖到了暗室门口。 暗室门开,黑影把祁罡踹了进去,然后迅雷不掩耳之势的关门。 蓝衣轻笑,“城主哥哥,这就是我送给你的惊喜,好好享受。” 人杀了还要处理尸首,倒不如葬身兽腹来的省事。 听到暗室里面隐约传来野兽的咆哮声,蓝衣这才满意的转身离开。 祁罡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迫不及待回来想坐享其成。 若能当个女帝,谁还稀罕城主夫人的位置? “熊哥哥,不要吖!” 暗室里,奶团子正冲过去制止棕熊。 棕熊的熊掌离祁罡的头只有咫尺之隔的时候险险收住了,一脸疑惑。 见奶团子已经靠近,一只熊掌赶紧挡住了她,“就站这里,别靠近,这坏蛋说不定是故意迷惑我们的!” 祁罡面朝下,甜宝看不到脸。 棕熊哥哥又护着不让她靠近,奶团子直接急的挥手指,“熊哥哥,翻过来,宝看看!” 这坏蛋的衣服好像干爹爹的啊,可干爹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棕熊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甜宝的话,把祁罡扒拉翻了个面。 “干爹爹?” 奶团子失声叫了出来,赶紧扒拉开呆怔的熊掌,跑到祁罡面前。 看清地上人的脸后,甜宝大眼睛先是呆震,随后又漫上不可置信,“真的是干爹爹!” 双胞胎赶紧跑过来,也都震住了,“白叔叔?” 白叔叔也被坏蛋抓来了? 几个猛兽也围了过来,不是坏蛋? 棕熊松了口气,和同伴们安安静静的守在奶团子身后,以防不测。 甜宝小心翼翼的把小手放到祁罡鼻间,见干爹爹气息均匀,小脸微松,随后便轻轻拍着祁罡的脸唤道,“干爹爹,干爹爹?” 祁罡手指微动,暗提一口气,用力撑开了眼皮,看见甜宝的第一时间就朝她笑了,“甜宝” 后脑勺很痛,但是他还是翻身便坐了起来,轻轻把奶团子拥到怀里,头深深埋在了稚嫩的肩头,“甜宝,你没事,真好!” 能第一时间来到甜宝身边,也真好! 奶团子回抱住干爹爹,却很是担心,“干爹爹,你也被坏蛋抓进来了吗?” 那坏蛋会不会把姥姥他们也抓进来啊? 一想到姥姥他们在外面很可能会被坏蛋拿针扎,奶团子就心慌慌,恨不得把姥姥他们也都变到这里来,有虎叔叔他们在,没人敢欺负宝的家人。 边想,奶团子边轻拍干爹爹的背安慰,“干爹爹,别怕,宝能保护你!” 祁罡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一抬头,呼吸都窒住了。 老虎! 棕熊!! 还有狼!!! 他下意识把奶团子抱紧,运气猛拍地板,便弹离了猛兽两丈远。 猛兽们齐齐一震,以为他要对甜宝使坏,龇牙咧嘴的便朝祁罡扑过来。 祁罡顶着后脑勺的剧疼,抱着奶团子飞身跃到了梁上,发现双胞胎还在底下,他瞬间急了,正想把奶团子放到梁上再去救人,就见双胞胎一人抱住了一头发飙的猛兽。 “虎叔叔,是自己人!” “熊哥哥,他是甜宝的干爹爹,不能咬!” 奶团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赶紧对祁罡说,“干爹爹,不怕不怕的!” 小手指向老虎,“虎叔叔!” 又指向棕熊,“熊哥哥!” 再指向两头狼,“狼叔叔!” “坏蛋扎哥哥,欺负宝,是他们保护宝和哥哥的!” 白罡眼底震惊一片。 什么? 叔叔?哥哥? ??? !!! 难不成后脑勺被打了一下,他幻听幻视了? 暗室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猛兽?甜宝为什么把猛兽喊叔叔喊哥哥? 祁罡望向底下。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猛兽们竟然乖巧如狗的坐在了原地,同样瞪着疑惑的大眼睛和他对视。 叶兴文赶紧招手,“白叔叔,你先下来,下来我们和你细说。” “是啊白叔叔,都是误会!” 叶兴武为了让祁罡放心,直接伸手搂住了狼的脖子,“狼叔叔对我们很好的,不会伤害我们的。” 几个猛兽也小声的从喉咙里低吼了几声,似乎也在附和。 眼前的一幕冲击太大,祁罡有些乱,有些晕,但还是松手轻旋落地。 刚好落在了猛兽的中心。 祁罡还是紧紧的把奶团抱在怀里,眼底仍然有些防备。 奶团子却朝棕熊伸手,“熊哥哥,抱!” 棕熊忙不迭伸出粗胳膊,小心翼翼的靠近过来。 祁罡呆滞的功夫,奶团子已经倾身过去,落进了棕熊的怀抱,紧紧的抱着熊脖子,朝他咧出小牙,“干爹爹,熊哥哥很好很好的!” 老虎和狼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下,棕熊得意的把奶团子颠了颠高。 嘿嘿,有本事你们也我一样双脚直立站起来啊! 祁罡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就被双胞胎拉到一处坐了下来。 “白叔叔,给你吃!” “白叔叔,咱们边吃边说。” 说话间,祁罡被塞了一个果子,还有一根烤鱼。 烤鱼?!! 祁罡这才看到,几个小家伙竟然把暗室的烛火都挪到了一处,聚灯成火烤起了鱼!! 他记得很清楚,暗室只有一道门,没有其他的出口。 猛兽哪里来的?鱼和果子又是哪里来的? 第229章 这世间难道真的有神仙异人不成? 方才在外面惊闻的悲痛,还在一下一下重挫着心口,眼前的一幕又冲击着他的认知,祁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失神。 奶团子巴巴的挨着他坐了下来,猛兽们和双胞胎也围成了圈团团坐下。 见干爹爹呆呆的拿着烤鱼不知道吃,甜宝眨着大眼睛盯了他好一会,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伸出小手抱住了干爹爹的胳膊,小脸也跟着贴紧紧,“干爹爹不怕嗷,不伤心,宝在的噢。” “还有虎叔叔它们帮忙,我们一定能出去哒!” “宝和哥哥丢了,姥姥,爹爹,舅父舅母,还有厉害姐姐,他们肯定都着急坏了!” “不过要先填饱肚肚啊!不然逃跑的时候,跑不过坏蛋,又要被抓回来绑住的!” “干爹爹,宝听到你肚肚饿响了,吃鱼鱼好叭?哥哥烤的,可香可香啦!” “来叭,宝喂爹爹吃好叭?” 脆声向阳,温暖慰人,让阴森的暗室都添了几分温馨,让祁罡飘忽的神魂一点一点的归位。 奶团子拿了干爹爹手中的烤鱼,满脸期待的喂到他嘴边,小嘴巴忍不住砸着,“哎呀,把宝都香坏啦!” 双胞胎羡慕的看着祁罡,赶紧撕了鱼肚子上的肉,小心的挑了大刺,塞到了妹妹嘴里。 鲜肉入嘴,奶团子眼底晶晶亮,“呀,好好吃吖——干爹爹,你快咬一口,咬介里,鱼肚子,不扎嘴哒!” 鲜香味裹着鱼腥味混合入鼻,实在算不得太好闻,祁罡也全然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但看着奶团亮晶晶的双眼,他还是张嘴咬了一口。 鱼肉不太熟,可对他们眼下的处境来说,已然是难能珍贵的食物。 祁罡努力的朝奶团挤出一丝笑容,“好吃,香。” 甜宝高兴极了,小嘴嚼肉肉嚼的更欢实了,“干爹爹是大人,肚肚也大,要把这条鱼鱼吃完哟!” 奶团子一点一点的哄着喂,祁罡便一口一口听话的吃,小小的温馨幸福和满腔的悲伤撕扯,竟然也有完胜的趋势。 一条还夹带着零星血丝的烤鱼,祁罡吃了个干净,奶团子也吃的肚儿溜圆,抱着他的胳膊满足的打着饱嗝。 他掏出帕子,一点一点的替奶团擦净了嘴,然后又递给双胞胎。 “甜宝,它们……是怎么回事?” 言归正传,祁罡指向满眼羡慕的盯着自己的猛兽们。 奶团子望向双胞胎,见双胞胎点头,这才伸手薅出头发里的金色翎羽,伸头过去给祁罡看,“干爹爹看,是介里变出来哒!” 祁罡看着闪烁着隐秘华光的金色翎羽,神色震惊难言。 一根小小的羽毛。 能变出这么多不可思议的巨物? 知道干爹爹定是不信的,奶团子小手做捧状,伸到祁罡眼前,“干爹爹,你想吃红果果还是白果果?” 祁罡盯着空空如也的小手,神使鬼差的说,“红的。” 话刚落音,奶团的小手里就凭空出现了一颗大大的红果子。 祁罡:!!! 甜宝竟真的会凭空变物! 认知瞬间粉碎重塑。 这世间难道真的有神仙异人不成? 不等祁罡回神,甜宝把红果果直接递送到祁罡嘴边,“果果是真的哦,干爹爹张嘴,啊——” 祁罡呆震的咬了一口,瞬间眼眸瞪大。 好甜! 这汁水,这滋味,绝对是仙果无疑了! 那甜宝岂不就是小仙童?! 震惊过后,就是激动和敬畏。 他竟做了小仙童的干爹爹! 何德何能? 庆幸也随之涌上来。 祁罡庆幸甜宝竟有这样神奇的本领,这才可以在淳羽这样恶毒女人的手中安然无恙。 淳羽定也是发现了甜宝的本事,这才将甜宝捋来想加以利用。 一想到这个野心昭昭的女人,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自己却傻傻的引狼入室,祁罡心里就一阵森寒悔恨。 不过这女人野心有余,耐性却差极,一城之主都还没当上,竟然就开始打更大的主意,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是宝的秘密,干爹爹要保密的哟,不然姥姥会打宝屁屁的。” 奶团扯了扯祁罡的衣服,伸手比了个嘘。 祁罡眼底一软,把奶团从冰凉的地板捞抱到腿上,“嗯,干爹爹听宝的,一定守住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确实惊世骇俗。 洋芋种,鹰军,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 眼下甜宝被掳,即便自己已经将好消息传了回去,但一日不见到甜宝,叶家人定是心神俱裂,坐立不安的。 得赶紧想办法带几个孩子出去。 闻言,奶团子高兴的和干爹爹的贴了贴脸,“干爹爹和姥姥他们一样,是家人,对宝好!” “宝也对干爹爹好!” 得了白叔叔的承诺,双胞胎也放下心来。 叶兴文忍不住问,“白叔叔,你是听到哨声过来救我们,这才被坏蛋抓进来的吗?” 祁罡点头,眼底庆幸又欣慰,若不是有银哨,他只怕掘地三尺也永远也想不到是淳羽劫持了甜宝。 “这哨子也太厉害了!” 双胞胎对视一眼,脸上都是震惊。 他们能感觉到,自己被抓到了离家很远的地方,白叔叔送甜宝的这个哨子也太神奇了,竟真能传音百里! 叶兴文紧跟着追问,“白叔叔,你有办法带我们逃出去吗?” 虽然妹妹有神通,暗室里还有猛兽守护,但是他们三个毕竟是孩子,遇到大事情难免恐慌不定,如今白叔叔一来,他们瞬间有了主心骨。 白狐姐姐和虎叔叔已经把整个暗室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可以供逃走的出口。 白叔叔拥有这样神奇的哨子,定是无所不能的,三个娃娃下意识把逃出去的希望都放在了他身上。 看着孩子们期盼的眼神,祁罡沉默了。 这个暗室是他离开逍遥城之后铸造的。 若不是派了暗卫盯着淳羽,他都不知道她在自己的宫殿里动了这么大的手脚。 在暗卫的眼皮子底下动这么大的工程,却让暗卫探查不到机关所在之处,这个女人远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但是 祁罡望向奶团子胸前的哨子。 双胞胎也跟着望过去,瞬间明白了祁罡的想法,小脸顿时惨白。 第230章 城主若废黜银哨,那他把哨令给甜宝小姐又有什么意义? 不要啊,这哨声实在是太折磨了人了!! 几个猛兽也反应过来什么,也大惊失色的站了起来,纷纷朝角落里缩。 没想到,祁罡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几颗黑色的药丸,“把这个吃下去,可以护住耳脉心神,便也不会被哨音所扰了。” 双胞胎对视,面色这才缓和下来,赶紧从祁罡掌心拿了药丸吃下去。 祁罡望向猛兽,朝他们招手。 猛兽先是看了看他手心的药丸,随后又齐齐望向奶团子。 叶兴文赶紧把这个药丸的作用又给奶团子解释了一遍,奶团子听明白后,拿着手里的银哨就去给叔叔哥哥们传话。 猛兽们自然不愿意吃什么劳什子的药,但是又不想放任凤宝一个人面临危险,哪里忍心拒绝。 奶团子亲自捏着药豆豆,给叔叔哥哥们一人喂了一颗。 准备好之后,祁罡带着三个娃娃还有猛兽都来到了暗室门口。 在他的教授下,奶团子对着银哨就鼓劲吹了起来,不停的吹,停歇也仅仅只是换口气。 此举有二用。 一来,暗室就在淳羽的宫殿里,哨声尖锐乱神,淳羽定受不了这哨声的折磨,只要她忍住不前来打开暗室,不管她带了多少人,他们都可以第一时间冲出去,哪怕免不了一番恶战,但只要出去了,就处处是生机。 二来,祁罡迟迟不出飞云殿,城主宫殿的侍卫,暗卫都会闻声前来救他。 淳羽郡主确实被哨声扰的无法安寝。 不过她怎么能猜不出这几个小崽子的用心,只怕此刻就在门口蛰伏着,想让她忍无可忍开了暗室的门好借机逃出来。 真是痴心妄想。 自己有内功,尚且被折磨的心神不宁,就算叶家那个小丫头是个玄乎的不畏这哨声,但另两个小子可是肉体凡胎,只怕捱不了多久。 她吩咐大丫鬟取来了塞耳棉,皱着眉在床上静候着哨声停下来。 却不想小丫头像是毫不担心两个哥哥的死活似的,哨音响了一炷香,非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比方才更猛烈了些。 淳羽心烦意乱,真动了去暗室把小丫头揪出来狠揍一顿的心思。 但想着自己的大计,她硬生生的忍耐下去,吩咐丫鬟伺候起身,干脆挪步去了城主宫殿。 城主宫殿,满室森严。 ‘祁罡’正在主位上,和上百号侍卫对峙着。 每个侍卫眼底,都是浓厚的疑云。 城主安然在此,那这尖锐不断的哨令是什么情况? “淳羽,你来的正好,是你今日抓回来的那个小丫头在吹银哨?” 见淳羽郡主进来,‘祁罡’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言辞肃立的质问道。 淳羽郡主配合点头,“城主哥哥,你的银哨怎么落到了她手中?” “你抓她回来,想必也知道这丫头有几分古怪在身上,孤的银哨竟是被她顺走了。” ‘祁罡’揉了揉眉心,“若任由她这样胡闹,只怕孤逍遥城境内的高手都会应声而来,到时候各方驻守不力,定是要出差子的。” 说罢望向侍卫头领,“凌风,你带着几个人,去暗室把银哨给我夺回来。” “不可!” 淳羽郡主上前一步,“城主哥哥有所不知,那丫头能凭空变出猛兽来,眼下暗室里就有好几头,他们这样吹哨子,定是要借我打开暗室之门之际逃出来,你让凌风去,那是送死。” 她的话落音,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侍卫们面面相觑,面上疑云更浓。 凭空变出猛兽? 郡主开什么玩笑! 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怪力乱神之事! 凌风一瞬不瞬的盯着上位的‘祁罡’,像是要洞察出什么,但是看着对方一举一动都毫无破绽,他只觉得自己魔怔了。 城主就是城主,他竟然恍然生出城主不是城主了的错觉。 “城主,属下有把握替城主把哨令抢回来!” 凌风稳了稳心神,朝上位者拱手请令。 ‘祁罡’摇了摇头,“罢了,你是孤最得力的手下,也是宫殿的守护神,孤不许你出任何差子。” “毕竟是几个娃娃,吹一阵见没有效用,也就泄气了。” “但她这般胡闹,我逍遥城的能人异士只怕都要破了孤的城主宫门而来。”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你们随我走一趟。” 凌风眼神微闪,赶紧召集一队精锐,匆匆跟了上去。 果然,他们一路走出城主宫殿的甬道,全是闻声而来的高手,侍卫,暗卫,还有祁罡分散在民间的势力,就连南月一干白家家仆都乔装打扮混进了宫殿。 看见‘祁罡’带着侍卫走出来,所有人都是面色震惊。 ‘祁罡’便当众声称,哨令在南辽郡被贼人夺舍,贼人眼下已经被关押到了暗室,此番是想故意用哨令引发乱子好借机逃出来,今日刚好借所有人都聚集到一处,他要废黜这城主哨令,勒令众人日后若再听到城主哨令,不必前来,免得被贼人利用。 所有人惊诧的同时,也觉得城主说的有理。 眼下城主哨令已然被贼人所利用,已经失去了它独一无二的号令价值。 只有南月一干人疑窦丛生。 城主若废黜银哨,那他把哨令给甜宝小姐又有什么意义? 若甜宝小姐已经安然无虞,为何这哨令一直不停歇? 这中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白家家奴是城主民间的暗人,身份不能在任何人之前暴露,纵使南月有诸多疑虑,也只能揣着和一干能人散了,先离开了城主宫殿。 “南月,现在怎么办?” 出了宫殿,南星忧心忡忡的看向南月,其他几个丫鬟和家丁也围了上来。 哨音还在持续,方才城主的话也历历在耳,大家都觉得其中有古怪。 南月边走边皱眉沉思,随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定,“南星,你跟我回南辽郡一趟,其他人都到据点候着,老规矩,我们一路会留下暗记,若有什么消息,记得第一时间寻来通气。” 话毕,一行人兵分两路。 南星南月穿着乔装布衣,匆匆出城。 刚到城门口,就听到守卫正在严查一行人,接着城门口的火把看清来人,南星南月瞬间大惊。 第231章 宝,你在哪啊,给姥姥一点音讯好吗…… 是叶家人和弘将军! 他们怎么来了? “快走快走,这会要关城门了,想进城,明日卯时再来!” 守门的将领不耐烦的把叶家人往外推,厚重的城门也缓缓的开始关上。 “兵爷,求求你就让我们赶着最后一波进城,我们家老二咳疾重症,要赶紧进城寻大夫抢治啊!” 老太太边说,边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银钱朝为首的守卫怀里塞。 叶永孝耷拉在大哥和三弟的肩头,‘昏迷不省人事’。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夏周,这句话被体现的淋漓尽致,也该是走遍天下都实用的法子。 守卫眼神果然落在了荷包上。 叶家人心中一喜,忐忑的看着已经被关了小半的城门,恨不得上去以身挡住。 “听你们的口音,像是南辽郡的人,大老远的跑到我们逍遥城来治病?” 守将并没有接荷包,反而眼神一瞬变得犀利无比,“说,有什么企图!” 说话间,已经有士兵将叶家人团团围住。 叶家人纷纷面色一紧。 老太太心中焦急似焚,但面上却不透露一丝半点,“军爷明查,我们的确是南辽郡的人,正是因为南辽郡的大夫治不了我儿的病,这才想着到逍遥城来寻名医救命的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军爷通融,让我们进城求医!” 边说,边不由分说的把荷包塞进了守卫的怀里,“求军爷体谅一下为母的心情,老太婆回家定日日焚香祈祷军爷官运亨通,一生顺遂!” 眼底的泪仿佛下一瞬就会夺眶而出,老太太脸上满是母亲对孩子的担忧。 担忧是真真切切的,她们多耽误一刻,甜宝就多一分危险。 落在守卫眼底,就是对她身后儿子的忧心。 南星想上前帮忙游说,却被南月拉住,隐忍的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这个是吕备校尉疑心病很重,我们要贸然上前,定会暴露暗人身份,于主君不利,他为人正派,不是个不通人情的。” “先看看再说!” 果然,这个叫吕备的校尉扬手暂停了关城门,然后来来回回绕着叶家人打量了一圈,“为保万一,必须留下一人羁押做保,然后将你们所有人姓名年龄来处均登记造册,方可以进城。” “出城时必须一一核对如实,才能放人!” 吕校尉指了指‘昏迷不醒’的老二,“出城时一个人都不能少,他,生要见人,……” 后半截顿住,望向老太太,意味明确。 死要见尸。 老太太面色一喜,激动忘外,“哎哎,只要能放我们进城救我儿,一切都听军爷的安排。” 说着转身望向叶永忠。 叶永忠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娘,老三有力气,老四有主意,我是最不堪用的,我留下做保。” 说着便乖顺瑟缩的站到的吕校尉身旁。 老太太擦了擦眼泪连连点头,“好孩子,委屈你了在这里待几日,我们定快去快回。” 吕校尉的眼神一直不曾离开过叶家人,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晰,情真意切,不似作假。 他将荷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锭银子,然后将剩下的还递给老太太,“这锭银子我留下了,做为你这个儿子的餐宿费。” “进城!” 说罢便看了叶永忠一眼,“你跟我来!” 老太太让弘远和叶永礼把叶永孝安置进马车,一行赶紧跟在后面进城,马车刚进城,城门就沉闷关上。 离开城门,七弯八拐好远一截,一家子的心才堪堪落地,马车也缓缓靠边停下了下来。 老太太迷茫的张望了一圈,红着眼呢喃道,“宝,你在哪啊,给姥姥一点音讯好吗……” 虽然进城了,可逍遥城这么大,白家家丁如今也跟丢了,他们就像无头苍蝇,找不到方向。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想离甜宝近一点,再近一点,只有这样,一家子的心才能稍微安稳一些。 一个人影闪过,把老太太腰间的荷包拽了下来,然后匆匆逃走。 老太太差点被撞倒,跌进了苏玉莲的怀里。 “贼人!站住!” 叶永礼立刻反应,飞快追了上去。 “贼人,偷人救命钱,信不信我送你见阎王……” 没几步便把贼人逮住,按在地上夺回了荷包,看清贼人的脸,叶永礼的话惊诧的哽回了喉咙,“南………” 南月瞪眼,赶紧摇头制止他,故意高声求饶,“大爷,小的错了,小的错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大人大量,求你饶了小的……” 随后压低声音传话,“你们身后有人跟踪,你们不要停,直走有家张氏医馆,去哪里再停,多找几家医馆,最后去惠仁堂,我会在那里候着你们。” 叶永礼眼神一凛,立刻会意,反应过来故意重重扬起拳头,落到南月身上时收回了九成力,“四肢健全做点什么不好,你非得偷盗,非得给你点教训不可,不然你不知道什么是正道” 连打了四五拳之后,南月挣扎偷机从叶永礼身下逃走,叶永礼追了好几步才作罢。 折回来之后,他就对老太太说,“娘,走,二哥的病症拖不得,再迟医馆就该打烊了,这条街看着像主街,咱们沿着找,一定能找到医馆替二哥诊治的。” 老太太把他微闪的眼神看的清楚,默契的点头。 一家子驾着马车沿街疾走,行了约莫一里路,果然看到了张记医馆的招牌,伙计正在挂打烊的牌子。 “小哥慢着!还请小哥救我儿子一命。” 老太太赶紧上前,把叶永孝的情况急急的解释了一番,流着泪将病症说的很重,药石无医的那种。 伙计本来就着急打烊,一听马车里有个马上就要断气的,怎么肯收到医馆砸自己的招牌,连连摆手,“我们就是家小医馆,你说的这病我们郎中治不了” 边说边把老太太朝外推,急急的进去关了门,任凭老太太如何敲都不开门。 老太太‘肝肠寸断’的嚎哭了一会,被几个孩子‘劝着’继续找下一家医馆。 第232章 白大哥,你是逍遥城城主? 接连又找了两家医馆,要么就是已经打烊,要么就是和方才一样准备打烊,又见老太太哭丧一般,不想接烫手山芋的。 最后一家子辗转来到了惠仁堂,惠仁堂还未关门打烊,老太太哭了好几场几欲昏阙,被苏玉莲搀扶着进了医馆,不一会才面色欣喜的出来招呼两个儿子,“快,快把老二抬进来!” 叶永礼和弘远赶紧搭手,把不省人事的叶永孝背进了医馆。 不远处的巷口,一个身穿布衣的路人又守了好一会,见叶家人不见出来,这才转身匆匆朝城门口奔去。 老太太一行被伙计领到了后院,进了一间厢房。 果然,南星南月已经在房里等着。 伙计识趣的关上门离开,叶永孝这才落地睁眼,褪去一身弱气。 老太太急切的上前拉住南月的手,压低了声音问,“南月姑娘,可是有甜宝的消息?” 南月点头,同样低声,“老夫人别急,借一步说话。” 说着便领着老太太到了内间,声音压到了最低,“甜宝” “砰砰砰!” 南月刚准备说什么,房门突然被叩的哐哐作响。 屋里所有人都惊了一跳,面面相觑眼神微慌。 南月心里一惊,赶紧从内间出来,叶永孝也赶紧躺到了内间的床上躺下。 南星换了副男声,“谁?” 外面人应道,“南星,主君来了。” 叶家人纷纷欣喜若狂,叶永礼更是第一时间便开了门,“白大哥!” 南星和南月对视,没来由的眉心一跳,齐齐望出去。 祁罡正一脸紧肃的屹立在门外,身后跟着几个白家家丁,正是方才出宫后和她们一路的。 南月疑惑的望向几个家丁,家丁们齐齐的朝她点了点头。 叶永礼和弘远一左一右,不约而同的拉住了祁罡的手,“白大哥,你说有甜宝的下落,她在哪?安全吗?你可把她救出来了?” 老太太也匆匆迎上前,见祁罡眉头微皱,不动声色的把胳膊从叶永礼和弘远两人手中抽出来,欣喜的神色僵了僵。 祁罡眼神安抚的看向叶永礼和宏远,“永礼,弘兄,别急,甜宝已经安然无恙。” “我知道你们担心甜宝,定会一路追着传信的家丁来逍遥城,特地派人在城门守着,只要你们一进城,便会有人来通传我。” 说着望向南月,目露赞赏,“南月,你做得很好,若你们方才贸然在吕备面前露了眼,以他草木皆兵的性子,定是要好好盘查你们的底细的。” “你们是我的暗人,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得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南月眼底的疑惑消散了些,朝祁罡抱拳,“谢主君夸赞,那我和南星到外面候着。” 说完便拉着南星退出了房间,路过家丁,暗暗甩了个眼神,便将几个家丁黏在了身后。 老太太眼神一直在祁罡和南星南月面上打转,见南月信任的出去了,心里那抹怪异消散了几分。 “白大哥,甜宝在哪?有没有受伤?快带我们去见她!” 弘远急急的拉着祁罡的胳膊,就要朝外走。 祁罡眉头又皱了皱,却任由弘远把自己拉了出去,“好,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见甜宝。” “孩子,等一等!” 老太太突然喊住了祁罡和弘远。 祁罡扭头,和老太太对视,撞进一汪慈和却难以洞察的眼眸里,“姜婶,怎么了?” 老太太心里一跳,慈和不减,“这次得亏有你在,不然我们真的是无头苍蝇,听你的意思,甜宝可是已经被你救到逍遥城白府中了?” 祁罡眼底的怔愣一闪即逝,随后就点头,“姜婶,甜宝不在白府,在城主宫殿。” 老太太明显一怔,“城主宫殿?她怎么会在城主宫殿?” 叶永礼和弘远也跟着愣住了,疑惑的望向祁罡。 祁罡眼底闪了闪,随后一脸郑重道,“姜婶,实不相瞒,我是逍遥城城主,甜宝是被我义妹抓到宫中的,这中间有误会,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待你们看到甜宝安然无恙了,我在慢慢给你解释。” 老太太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祁罡,“你、你是逍遥城城主?” 叶永礼和弘远先是齐齐看了老太太一眼,又暗下对视,眼底有默契的复杂一闪而过。 “白大哥,你是逍遥城城主?” 叶永礼一惊一乍的拉住了祁罡,随后就满脸激动,“当真?” 或许是他太激动,祁罡想抽出胳膊竟没抽出来,“事关重大,我岂会儿戏?先前隐瞒你们,是属不得已,你们快随我去城主宫殿,等见了甜宝,我自会给你们解释缘由。” 叶永礼喃喃道,“我们竟和一城城主结了干亲?娘,咱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老太太眼神飞快闪过一抹暗沉,面上却漾出笑意,“谁说不是呢,方才我老婆子还担忧甜宝被掳到逍遥城凶多吉少,没想到她干爹爹竟然是城主,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弘远笑道,“走走走,咱们别耽误了,赶紧跟着白兄去见甜宝才是。” 衣袖下的拳不由自主的收紧。 “哎,等等。” 老太太殷切的望向祁罡,“孩子,你能不能派个人跟着弘远到城门口,把甜宝大舅父也一同接进宫?他被羁押在城门口作保了。” 见祁罡面露难色,老太太赶紧解释道,“不用挑明我们和你的关系,说了城门守将也不会信,你给手下一个证明身份的信物,就说我们曾在南辽郡救过你一命,方才下人恰好在医馆遇上认出了我们,便替我们把人赎出来,算是替主子偿了个人情,从此两不相欠。” “怎么样?甜宝她干爹爹?” 老太太刻意咬重了干爹爹三个字,一脸期待的看着祁罡。 祁罡点头,“姜婶替孤想的周全,孤要是不答应,怎么当的起甜宝一声干爹爹。” 说着便从腰间解下一块白玉,递给了身后的手下。 老太太望向弘远,眼神闪烁着凝重,“既然甜宝无恙,也不用急这一时半刻,你辛苦跑一趟免得你大舅哥担心。” 弘远会意的应下,“哎娘,我知道了,那你们先随白兄进宫,我快去快回。” 说着便匆匆出了房间,祁罡的手下赶紧跟了上去。 第233章 那宝现在能当小郡主吗? 待弘远离开了,老太太又拉着祁罡好一阵唏嘘,眼神里有隐忍的贪婪,“甜宝认你做了干爹爹,那她岂不就是城主的女儿?”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叶永礼和苏玉莲虽没有说话,但也满眼殷切的看着祁罡。 见叶家人全然一副攀上贵人的贪婪,祁罡笑着应了几句便转身,眼底瞬间漫上轻蔑和阴险。 出了医馆,祁罡上了一辆尊贵奢华的马车,叶家人坐在自家的马车,紧紧跟在了后头,一前一后的朝城主宫殿驶去。 待前头的车轱辘响的远了些,后头车里的老太太,和叶永礼苏玉莲复杂对视。 “他不是甜宝的干爹爹。” 老太太声音压的极低,眼底笃定无疑。 白罡那日早就把自己的身份毫无隐瞒的告诉她了,她也早就得知甜宝的干爹爹是逍遥城城主,方才在屋里她就察觉前面那个‘白罡’有些不对劲,稍加试探,果然有问题。 白罡,祁罡。 白姓是祁罡为了方便行走民间的假姓,逍遥城的白府也好,南辽郡的白府也好,也都是祁罡暗下的势力,这一切,逍遥城朝廷的人没有人知道。 所以她方才故意只说白府,不知晓他城主的身份,祁罡竟然毫无察觉。 前面那个祁罡,是假的。 明白这一点后,老太太三人惊骇又忐忑。 前面的假货,不管是面容身形,还有言行动作,都和真正的祁罡一模一样,若不是她心思敏锐,故意试探,很难察觉出来。 而且看样子,前面的假货俨然已经霸占了祁罡的城主之位,祁罡眼下还不知道是生是死。 至于甜宝,这个假货既然没有一刀杀了他们,还非要接他们进宫,说明他们暂时拿甜宝没有办法。 思及这里,三人心情愈发复杂。 他们似乎掺进了逍遥城的夺位纷争之中。 假货掳走甜宝,定是知道了甜宝的本事,想利用甜宝夺位篡权,甚至更甚。 而他们肯定是尝试过了,一时拿甜宝没有办法,也就是说,为了自保或者保护两个哥哥,甜宝已经把本事暴露在他们眼前。 专门看守城门口就为了等他们一家来逍遥城,这个假货定是要拿他们去挟甜宝!! 三人面面相觑,眼底都是浓厚的担忧。 甜宝虽小,却最是懂事护短,若他们被恶人掣肘,她定会乖乖任由恶人摆布。 凭着蛛丝马迹一点一点拆破假城主的阴谋后,一家子只觉得通体生寒。 这一趟进宫,只怕凶多吉少。 但相比面对未知凶吉的忐忑恐惧,一家子期望能看到甜宝和双胞胎的心更甚一筹。 老太太眼底有决绝一点一点的漫上来,轻声的和两个孩子嘱咐了一番,有统一而坚定的念头,一家三人纷纷挺直脊梁,面色慢慢的安定下来。 “干爹爹,宝想姥姥了!” 暗室里,奶团子窝在祁罡的怀里,软巴巴的呢喃到。 双胞胎也一左一右的缩在甜宝身边,神色恹恹。 他们轮流吹了半个时辰的哨子,可是到现在外面依然毫无动静,没想到这样厉害的银哨子竟然都敌不过坏人。 一想到坏人不打开暗室,他们就永远不能出去,双胞胎就莫名的想哭。 可他们是哥哥,不能哭,会吓到妹妹。 仿佛察觉到气氛萎靡,几头猛兽身形也有些垮塌,小心翼翼的盯着凤宝,生怕她哭出来。 祁罡轻拍着甜宝安抚道,“甜宝,干爹爹来之前已经告诉姥姥了,这会他们肯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来救我们的。” 哨声吹了这么久,按常理,飞云殿该早就被他手下的能人异士包围了。 可外头偏生安静的诡异。 想来是变了天了。 是他小瞧了淳羽的本事。 既然淳羽想利用甜宝,那他们现在就是安全的。 她这样野心昭昭,利用双胞胎拿捏甜宝的主意落了空,定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他猜的不错,淳羽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叶家人骗进宫里。 因为只有把叶家人握在手里,才能拿捏的住甜宝。 短时间内,淳羽亦不会对叶家人怎么样,他们两方暂且都是安全的。 眼下暗室迟迟没有打开,也未必不是好事,说明叶家人还没有被抓进宫来。 在叶家人被抓进来之前,他们必须要逃出去,或者想办法和叶家人通气联络上,否则他们双方都会变的很被动。 奶团子眼底亮了亮,仰头望向祁罡,“真的吗?” 双胞胎也支起了脖子,眼底有期盼也有担忧。 祖母和爹娘他们肯定会找来救他们的,可坏蛋那么厉害,会不会伤到祖母他们? 祁罡点头,然后起身,“甜宝,兴文兴武,咱们不能干等着姥姥他们来救我们,分头再找找看,看看哪处的地面最软,或者有空响。” “干爹爹知道,这个暗室的后面是个花园,和暗室只有一墙之隔,只要找到软处,咱们可以挖地道逃出去!” 说着便走到墙边,细细的寻找起来。 他知道自己出的主意压根行不通,可作为唯一的大人,他必须无中生有,这才能让孩子们时刻保持希望。 因为他深明白,无望挣脱的恐惧最是消磨意志。 果然,他脸上漾出笃定和自信,瞬间带动了几个娃娃。 甜宝和双胞胎赶紧四散开来,俯身撅腚,认真的开始寻找祁罡口中的软地。 几头猛兽也没闲着,也跟在几个娃娃屁股后面寻找起来。 暗室的地面是青石拼接而成,严丝合缝,压根没有任何软地或者破绽。 祁罡能想到的,铸造这个暗室的人早就想到了,不会给任何机会让关在里面的人逃出去。 祁罡深知道,自己在带孩子做无用功,但是面上的认真仔细一刻都不曾松懈,生怕孩子们看出什么端倪。 “甜宝,你想不想当小郡主?” “干爹爹,什么是小郡主吖?” “小郡主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小女孩,所有人都不敢欺负的那种。” “那宝当了小郡主,比外面的坏蛋还厉害吗?” “那宝现在能当小郡主吗?介样,宝就能打死坏蛋,救干爹爹和哥哥出去了吖!” “” 第234章 娘说了,人给的东西有毒,不能吃...... 祁罡边找边和甜宝说话,希望能岔开甜宝的心思,让她尽可能的高兴又有盼头。 没想到奶团子脸上确实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却一句话堵死了祁罡的喉咙。 是啊,他眼下不过是笼中困兽,竟然恬不知耻的给甜宝画起了大饼。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圆了自己开的头,一个小黑影飞快的从他脚边蹿了过去。 “吱——” “吱吱——” 几声老鼠的惊叫划破了暗室的寂静。 “有老鼠!” 双胞胎指着在暗室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小老鼠齐齐喊出了声。 祁罡皱了皱眉,随后浑身一震。 有老鼠!! 既然暗室有老鼠出现,那定是有老鼠洞! 只要找到老鼠洞,就是找到了泥土软地,也就是找到了和外界相通的媒介。 “快,快跟着它,看它会钻到哪里去。” 祁罡赶紧追上去,吓的小老鼠四处惊蹿。 “干爹爹别追,小老鼠害怕!” 奶团子赶紧上前拦住了祁罡。 双胞胎和几个猛兽也赶紧听话的顿住了步子。 祁罡浑身一震,这才反应过来,甜宝能和鸟兽沟通啊! “老鼠弟弟,别害怕吖,宝不是坏人!” 见大家都听话的停了下来,奶团子松了口气,赶紧蹲下,朝小老鼠轻声喊到。 小老鼠鼠身一震,胆战心惊的转身,看到奶团子正忽闪着大眼睛友好的看着自己,“老鼠弟弟,宝,不会伤害你哒!” 边说,奶团子拍了拍胸脯,一脸正派。 小老鼠浑身哆嗦,本来就圆溜的鼠眼惊恐的扩张到了极致,它、它、它竟然听懂了人话! 祁罡,双胞胎,乃至猛兽们,都齐齐屏住了呼吸。 见小老鼠不跑了,奶团子咧了咧小嘴,担心吓着小老鼠,她四肢着地慢慢的朝小老鼠爬过去。 “老鼠弟弟,你的爹爹娘亲呢?介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老鼠弟弟,你别怕哟,宝是好孩子,宝不伤害你哒! “老鼠弟弟,宝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呀?” 奶团子的声音很轻很软,甜甜糯糯的带着安抚鼠心的力量,小老鼠哆嗦的身子安稳了些。 说话间,奶团子已经爬到了小老鼠跟前,咧着白晃晃的小牙朝它笑,“老鼠弟弟,你怎么不说话呀?” 小老鼠怯怯的看了看奶团子身后一动不动的庞然巨物,哆嗦着立起了小身子,“吱吱——吱——” 我被你们吓坏了,不敢说话。 奶团子干脆趴在地上和小老鼠视线平齐,“对不起嗷鼠弟弟,宝不是故意吓你哒,宝被关在这里啦,想请鼠弟弟帮忙才追你哒!” “那宝介样不动,你还害怕吗?能说话了吗?” 小老鼠看着甜宝软乎乎的大眼睛,鼠心一点一点踏实下来,鼠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问甜宝,“我这么小,怎么帮你们?” 甜宝一怔,赶紧扭头望向祁罡,“干爹爹,鼠弟弟这么小只,怎么帮我们呢?” 祁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轻柔下来,“甜宝,你问它老鼠洞在哪里?” 奶团子赶紧按照干爹爹教的问,“老鼠弟弟,可以告诉宝,哪里有老鼠洞吗?” 小老鼠用鼠手搓了搓耳朵,摇头,“老鼠洞,那是我的家,娘说了,不能把家的位置告诉别人。” 奶团子再次望向祁罡,“那是鼠弟弟的家,鼠弟弟的娘亲,不让告诉别人。” 祁罡,“甜宝,你给它一个果子,告诉它,只要它帮忙,告诉老鼠洞的位置,我们出去后给它挖十个老鼠洞还给它,然后再给它永远也吃不完的食物。” 奶团子赶紧照办,从仙谷拿出一个红果果递到了小老鼠的面前,“鼠弟弟,介个果果给你吃,你咬一口叭,可甜可甜了。” “不,娘说了,人给的东西有毒,不能吃” 小老鼠坚定的拒绝,但是鼠头却不由自主的凑到了红果子跟前,浓郁的果香下,它毫无征兆的张嘴咬了一口。 哇哇哇,好甜好甜好甜! 这是它鼠生吃过最香甜的东西!! 一口,两口,三口 小老鼠不受控制的乱啃一通,幸福的原地打转。 奶团子也不急,眨巴着大眼睛乐呵呵道,“鼠弟弟别急,介个果果都是你哒,慢慢吃嗷,不够了宝这里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呢!” 小老鼠抬头,圆溜溜的鼠眼全是星星,“很多很多很多?真的?能让我爹娘爷爷奶奶叔叔婶婶都吃饱吗?” 奶团子用力点头,“是哒,只要鼠弟弟愿意帮宝,宝可以给很多很多很多,吃也吃不完的多。” “那、那你等等,我回去喊爹娘来。” 小老鼠伸出鼠爪试图把红果子拖回家,奈何它还没红果子一半大小,压根抱不动,只好使劲咬了好大一口叼住,念念不舍的看了果子一眼,嗖的一下跑了个没影。 奶团子从地上爬起来,“干爹爹,老鼠弟弟去找它爹娘去啦!它一定会帮我们哒!” 闻言,祁罡和双胞胎一行终于敢大口呼吸了。 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却像是黑暗里突然透进来一束微光,何其珍贵。 城主宫殿。 祁罡正带着老太太三人进了旁边偏院的一处房间。 “姜婶,你们在这里歇息片刻,孤这就去把甜宝他们接过来。” ‘祁罡’没有进屋,而是站在屋外简单嘱咐了两句,便转身和外面的下人使了个眼色,迈腿就要离开。 老太太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不由分说的把他拉进了房间,“不急不急,这个点,孩子只怕早就歇息了,还是不要去吵她的好,你先进来,老婆子有话和你说。” ‘祁罡’眼底飞快闪过不喜,但是还是耐着笑脸坐了下来,不明所以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和他面对面坐下,笑呵呵道,“孩子,既然你是城主,这里自然处处都以你为尊,甜宝待在你的地方,我老婆子放心的很。” “好歹咱们也是干亲,你婶子我们一路舟车劳顿,你是不是得安排些好吃好喝的给我们接风洗尘?” 说着便一脸期待的咽了咽口水。 叶永礼和苏玉莲也连连笑着附和,“娘,白大哥为人最是义气,别说安排好吃好喝的,如今我们来了他的地盘,他高低也得陪着我们一起吃顿饭啊!” “白大哥,你说是不是啊?” 第235章 和你说说甜宝的秘密 ‘祁罡’皱了皱眉。 留下来陪他们吃吃喝喝? 这家人的脸可真大。 当真以为可以仗着个小丫头,就攀上一城之主? “孩子,你是个大方的,婶子只当你是个富庶人家,着实没想到你是逍遥城城主,我们家甜宝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老太太佯装没察觉出‘祁罡’的不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如今我们一家竟都跟着她沾了光。” “不过婶子也不是个占便宜的,你待甜宝和我们好啊,婶子也要趁着吃饭的功夫,和你说说甜宝的秘密。” 祁罡’心里一跳,望向老太太。 对方正一脸坦诚,似要和自己交心掏肺一般。 “娘!” 苏玉莲‘面色一惊’,赶紧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袖,不好意思的望向‘祁罡’,“白大哥,我娘” “玉莲,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老太太拍了拍苏玉莲的手,“你白大哥对甜宝的疼爱你也看到了,不亚于我们,他是自己人,没得什么不能和他说的。” 随后,她又叹了口气,“甜宝接连被掳走三次,实在让我害怕极了,我们只不过是农家小户,再怎么努力也藏不住她的与众不同。” “像今日的这种幸运还能有几次?” “甜宝需要一个能护得住她秘密的亲人,若这个亲人能借用她的本事,再做出些利于百姓的好事,那不仅是甜宝的造化,也是我们家的造化啊!” 苏玉莲和叶永礼对视一眼,不再出声,像是被老太太的话说服了。 ‘祁罡’心中狂喜。 这房间提前就熏上了含有迷药的香,自己只需要把叶家人送到这个房间,然后离开,一炷香便可以把这三人药倒。 然后五花大绑养起来,皆可以用来拿捏暗室的小丫头。 可眼下似乎有了更好的法子。 那丫头的本事目前只露了两三分,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不好把控。 绑着叶家人要挟,只会让那丫头对他们敌意日渐浓厚,是不得已的下策。 再说从叶家人不远百里到逍遥城找这小丫头的行径,和这老太太现在的言辞神态,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很看重这小丫头。 小丫头是个早慧精明的,这家大人看起来也不是好掌控的,若知道他要拿大人要挟孩子为己所用,性子烈点的,难保不会自戕寻死打断他的念头。 总之牛不喝水强按头,终不是良久之计。 但若能让这家人和小丫头片子心甘情愿为他所用,那便是上上策。 想到这里,‘祁罡’面上的笑意已经开始遮掩不住,“姜婶,遇到你们和甜宝才是我的造化,你放心,有我护着甜宝,没人敢再打她的主意。” 说着便朝外招手,“去吩咐膳房,赶快备一桌上好的饭菜,在把我珍藏的酒拿一壶来,我要好好替干亲一家接风洗尘。” 见他如此吩咐,老太太眼底有精芒一闪而过,随后面上更加欣慰欢喜了,“孩子,我们就几个人,饭菜够吃就好了,甭浪费” 叶永礼和苏玉莲面色兴奋的围着桌子坐下,期待溢泄,“自从来到这荒疆,还不曾饮过酒,没想到今日托白大哥的福还能喝到这贵人才能喝到的酒,简直做梦一样。” 老太太嗔怪,“瞧你这没出息的样” ‘祁罡’此刻和这家人一般高兴,也不用勉强自己迎来笑望,发自真心的就和他们说起交心话来。 世人谁不想攀权富贵? 对他来说,巴不得这家人越势力越好,经历过了富贵,就难以再归于贫穷,再加上他虚与委蛇的三分真心七分哄骗,不愁他们不沦陷于此,为他所用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下人们见城主和叶家人畅聊欢快,默默的按着吩咐上菜端酒。 ‘祁罡’对其中一个下人眼神暗示,下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屋里的熏香换了。 “孩子,婶子和你说啊” 酒过三巡,老太太微醺,对‘祁罡’简直和自己的孩子一样信任,拉着他的衣袖便要倾吐什么,‘祁罡’赶紧竖起了耳朵,可关键时刻,老太太偏生又突然的顿住了。 她望向杵在‘祁罡’身后的下人,眼神虚晃着不信任。 ‘祁罡’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朝下人挥手,“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过来打扰。” 下人得令,纷纷退下,最后一个还贴心的把房门也关上了。 老太太的神色这才松缓下来,朝‘祁罡’神秘的压低了声音,“虽然这里是你的地盘,这些人都受你管辖,但是人心隔肚皮,下人多了,你也不能尽数掌握,人多嘴杂,婶子要和你说的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祁罡’连连点头,“婶子放心,我已经屏退左右,没有我的命令不敢有人来扰,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疑惑。 这个农家老虔婆看着憨厚浅薄,心思倒不浅,难怪那小丫头片子也这般难搞,原来是得了祖传下来的心眼子。 “好好好,老婆子我现在确实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老太太一副全然信任的模样,吩咐叶永礼,“老三,快给我和你白大哥把酒斟满” 叶永礼赶紧照做,端着酒壶,先给母亲斟满了酒,又一脸虔诚的绕到‘祁罡’身边给他斟酒。 ‘祁罡’压住急不可耐,眼神郑重的望向老太太,“婶子,你方才说甜宝唔” “咚!” 话才问一半,他就被背后的叶永礼狠狠砍了手刀,闷哼着昏阙过去。 老太太脸上殷切的笑意瞬间收敛,冷冷的看向趴在桌子上的假货,“老三,先把药喂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了叶永礼。 这是上次给吕家人吃的绞心药,剩下了几颗,没想到眼下竟派上了大用处。 叶永礼掰开假货的嘴,将药丸塞进去,看着药丸在嘴里即刻化了,又顺了假货的喉咙,助他全然咽了下去。 苏玉莲也没有闲着,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匹布,一家三口合力把昏死如猪的假货绑了个结结实实。 ‘ 第236章 眼前这老虔婆当真是个农妇?! 做完这一切,老太太神情松缓了一半,随后便凝上更多的紧肃,探头过去,仔细的在假货的面上游弋。 隔近了看,竟也看不出和祁罡有什么不同! 叶永礼伸手在假货耳后慢慢摸索,随后眼底便一沉。 果然! 这假货戴着人皮面具! 他双手齐上,小心翼翼的把假货的面具撕了下来,露出一张和祁罡有三分肖像的陌生男人的脸。 看着叶永礼手上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老太太和苏玉莲一阵震惊胆寒。 只听说过有坊间传言有易容之术,没曾想今日竟亲眼见识了。 这种惊世骇俗的冲击,不亚于他们初知道甜宝与众不同时的震撼。 “娘,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叶永礼平复了些心情,望向老太太。 “把面具装回去!” 老太太皱眉,“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顶着城主的脸。” 如今印证了她的猜测,这逍遥宫里的夺权戏码已经石出八分了。 这人定是想谋权篡位已久,一直暗中盯着祁罡,却没想到误打误撞窥探到甜宝的本事,掳走甜宝一来为了引祁罡回宫瓮中捉鳖,二来是为了利用甜宝满足更大的野心。 甜宝眼下一定是无碍的,但是祁罡就生死难测了,毕竟有了这人皮面具,他们何必留着祁罡夜长梦多? “祁罡这孩子也是为了救甜宝才关心则乱落入贼人陷阱,如今连城主之位都被人夺舍了,希望他不要有事才好。” 想起祁罡生死未知,老太太心里有些堵的慌,“否则咱们叶家该如何偿还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恩情和付出?” 叶永礼和苏玉莲搭手,好容易才将人皮面具又装回了假货脸上。 苏玉莲道,“娘,你放心,白大哥可不是平庸之辈,定不会有事的。” 老太太点头,“希望如此老三,你去如厕” 叶永礼会意点头,推门便闪身出去。 他方出去不久,地上的假货便瞪眼醒了,眼底被剧痛和不可置信填满。 和老太太对视,对方眼底再不复见方才的殷切,投射而出的冷意,犹如三九寒冬的冰棱子迎面扎来。 心口处传来的剧烈绞痛让他忍不住想躬身,却发现被绑的像个木桩子,连弯曲一下腿脚都做不到。 不可置信又被恼怒一瞬间覆盖,想张嘴,却发现嘴巴里被塞的严严实实,从喉咙里发出声音都艰难无比。 越来越凶猛的绞痛让他忍不住打滚,再和老太太对视,恼怒消失殆尽,被惊恐和哀求取代。 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这些年不想一直屈居祁罡之下,他什么宵小腌臜的事情没干过? 用药控制人的手段,是他惯用的。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两个一巴掌就能煽去半条命的妇人,行事竟然这般大胆。 明知道他是城主,不仅绑了他,还知道用药控制他! 老太太上前,洞察人心的眼眸里透着讥诮,“如果不吃解药,一个时辰你就会因为心绞痛而暴毙。” 疼痛不是一个程度的持续下去,而是下一瞬远比上一瞬疼,只增不减没有尽头一般,没有人能挨得住这样的折磨。 片刻之间,假货已经是满额大汗,以小人之心揣度老太太,丝毫不怀疑她的话。 他微微涣散的眼底透出哀求,给我解药 老太太听懂了一般,果断点头,“没问题。” 说着望向从房间里出来的苏玉莲,她手里正拿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纸和笔。 婆媳俩费力八劲的把假货从地上扶起来立于桌子旁。 老太太微微扶着,免得他因为剧痛而不受控制的倾倒在地。 苏玉莲则雷厉风行的铺好纸,把毛笔塞到假货的手里。 叶永礼绑的很有技巧,右手露出手肘以下的位置,足矣用笔书写,小腿也留出了三分之二,方便他行走,还在脖子上留出一截牵狗绳,方便他们拉着假货行走。 “把关押甜宝的位置和救她出来的法子写出来,待我们救她出来,出了逍遥城的门,自然会给你解药。” 准备就绪,老太太对假货道出了要求。 假货双眼鼓瞪。 等她们把甜宝救出来,再出逍遥城们,一个时辰怎么够用,到那会,自己早就疼死了! 仿佛瞧出了他的心思,老太太神补刀,“若你不耍花招,一个时辰足矣我们救人出城,只要在最后一刻服下解药,你便不会死。” 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假货直翻白眼,眼前这老虔婆当真是个农妇?! 此刻他恨不得把老太太伪善的面皮子撕下来,看看她里面藏着什么令人胆寒的恶毒面孔。 见他拿笔迟迟不落,老太太也不催促,一手死死拽着狗绳以免假货摔倒,一边悠闲的坐回了桌子前,操起筷子大口吃起了饭菜,并招呼儿媳也赶紧坐下,“玉莲,趁这功夫,赶紧填饱肚子,下一顿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苏玉莲听话的坐下,开始埋头苦吃。 见这对婆媳淡定自若吃的满嘴流油,假货心里有什么轰然倒塌,哆嗦的捏紧了笔,费力的在纸上书写起来。 老太太眼神斜了下,然后埋头继续大口塞饭。 待余光看到假货收笔了,才舒服的打了个饱嗝,拿起了纸张,“飞云殿暗室开暗室的机关只有淳羽郡主知道。” 老太太站起来和假货平视,淡漠道,“你耍花招消耗的可是自己的性命。” “你是城主,这个淳羽郡主知道的你能不知道?难不成她的权利比你还大?” 假货连连点头,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老太太检查他说的不假。 这时,门被轻叩了三次,苏玉莲赶紧去开门,叶永礼闪身进来。 老太太赶紧压低了声音问,“老三,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方才出去一趟,可知道这个宫殿具体在哪个方向?” 叶永礼一看纸张,沉着脸摇头,“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离开,有个女人正带着好多侍卫正朝这个方向过来。” 第237章 暗室有变!! 闻言,假货疼的涣散的眼底生出希望。 淳羽的眼线遍布整个城主宫殿,定是自己接叶家人进宫的消息传到她耳里了。 哼,敢对他耍阴招,眼下这家人,一个都别想逃! 老太太和苏玉莲面色同时一紧。 可只一瞬,老太太就又淡定下来,眼神凌厉的望向房门,“这里是别人的地盘,我们逃不出他们的五指山。” “既然逃不走,那就看谁更豁得出去,我们手里有城主,刚好可以要挟她放了几个孩子。” 假货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望向老太太。 这老虔婆竟然要用自己要挟淳羽!! 假货顿时慌了,眨着眼睛像是要说什么,可老太太压根看也不看他,还吩咐叶永礼把房门打开,淡定的坐在饭桌前候着。 “吱——吱吱——” 房间里突然蹿出来几只老鼠,为首的一只最大的,嘴里好像叼着什么。 叶永礼没心思搭理,跺了跺脚企图吓走老鼠。 没想到老鼠只闪了一瞬便直接蹿到了和老太太面对面。 老太太怔愣了一瞬,对视过去。 老鼠直立起来,好像在打量老太太的面容。 叶永礼和苏玉莲也发现了不寻常之处,一动不动的望过去。 人鼠对视了一会,为首的大老鼠才爬到老太太脚边,大胆的顺着老太太的裤腿,一溜的蹿到了她腿上。 看着硕大的老鼠上腿,老太太头皮一阵发麻,但是却耐着没有动。 老鼠瞪着圆溜溜的鼠眼又定定看了老太太一瞬,这才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吱——吱——” 是个小竹筒,里面塞着信纸。 看着欲和自己对话一般的老鼠,老太太心里一跳,赶紧把信纸取出来展开。 ‘婶子,我是祁罡,眼下逍遥宫已生叛变,我和甜宝三个孩子正被关在飞云殿的暗室之中,孩子一切安好, 只是暂时无法脱身,特让鼠友替我通风报信,若你看到信纸还能行动自由,便赶紧来飞云殿花园的南角,我已经寻到了从暗室脱困的法子,但若你已经被淳羽郡主控制,切记不要强硬行事,虽然你们于她有用,她不会轻易杀了你们,但她蛇蝎心肠手段歹毒,难保不会用阴狠的法子先折磨你们一番,无论何时保命保身最为紧要,若能来飞云殿,鼠友自会带路。’ 一目三行的看完,老太太当机立断,“老三,扛着假货,咱们走!” 叶永礼也不追问,赶紧将地上的假货抄起来,扛在了肩头。 老太太望向腿上的鼠友,满脸慈和友好的点头,“还请鼠友带路!” 大老鼠虽然没有听懂话,但是看懂了点头的意思,一下从老太太腿上跃下来,带头蹿出了房间,然后在停在门口直立候了一会。 叶永礼扛着假货打头,老太太和苏玉莲紧跟其后。 老鼠像是察觉到院外的危险,七弯八拐的绕过回廊,来到一堵杂草丛生的高墙处,一下子蹿进了草里。 苏玉莲赶紧上前扒开杂草,竟是一个狗洞。 洞口窄小,她和娘勉强能过,但人高马大的叶永礼却未必。 叶永礼二话不说卸下肩头的假货,硬把他从狗洞塞了过去。 然后自己以身做梯,先让大嫂翻到墙头,然后大嫂又拉着母亲爬上去,自己一个轻功纵跃便翻过墙面,在墙的另一边将母亲和大嫂接下来。 “快追,他们定逃不远!” 一道尖锐阴狠的女声透着墙穿过来,一家子不敢怠慢,赶紧跟着鼠友一阵狂逃。 看着凌乱的饭桌,淳羽眼底仿佛淬了毒,“蠢货!” “啊!哪里来这么多老鼠!!” “啊!这老鼠咬人!!” 屋外突然传来几声惨叫,淳羽闻声色变,赶紧出门,被眼前一幕惊的后退了几步。 整个院子都是老鼠!! 正吱吱乱叫着在士兵们的身上,脚下蹿跑,逮哪咬哪。 这诡异的一幕饶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乱了方阵,纷纷拔刀乱砍一通,可老鼠灵活的要命,大刀非但砍不中它们,反而还误伤了身边的兄弟,惨叫声此起彼伏。 淳羽眼底恼怒到喷火。 这鼠群来的实在是蹊跷,定是暗示里那个丫头搞的鬼!! 想到这里,她眼底一惊。 暗室有变!! 不然,这些老鼠是怎么和那丫头通上气的?! “快,都去飞云殿!” 淳羽脚下寻着空隙轻点,朝院外奔去。 奈何源源不断的鼠群正从院外涌来,饶是她身姿轻巧灵活,转瞬也有十几只老鼠纵跃到了她身上,不过弹指间就蹿爬到脸上,张嘴就咬。 淳羽又疼又惊,一边试图伸手扒掉脸上的老鼠,脚下也一刻不敢停,朝飞云殿狂奔。 老太太三人按着信纸里写的找到了飞云殿的南角处,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南角的一处墙边,数不清的老鼠正在奋力的朝地下刨土,它们配合有度,一部分挖,一部分把土朝两边拨运,瞬间腾出了一个一人大小的洞穴。 带他们来的老鼠一到这里,便加入了刨土的队伍,洞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深入。 三人被眼前一幕震的头皮发麻,但是瞬间便明白过来,这些老鼠定是在挖洞救甜宝几人,本想去帮忙,却又怕自己上前是帮倒忙。 “吱吱吱——” 突然,老鼠们齐齐从洞口涌出来,纷纷避开老太太三人跑到他们身后守着,约莫有上千只。 几人伸长脖子朝里面探看,只见从洞口里透出来一丝微光,显见是被老鼠们挖通了。 叶永礼赶紧丢下假货,上洞口前守着朝里看,果然听到里面传来动静,似乎是有人在朝外爬。 “妹妹,你跟紧哥哥!” 洞里传来叶兴文的声音。 叶家三人齐齐一喜,叶永礼赶紧把头探进洞里,“兴文,我是三叔,爬快些,我在洞口接应你!” “是三叔!” “三叔!!” “三舅父!!” 几个娃娃惊喜的声音接连传出来,守着假货的老太太和苏玉莲瞬间红了眼眶。 叶永礼喉咙哽咽,激动的把手伸进洞口候着。 很快,叶兴文就被拉了出来,紧跟着是甜宝,叶兴武,祁罡在最后面断后。 “我的孩子!” 老太太泪洒当场,冲上前把泥猴一样的三个娃娃齐齐楼进了怀里。 第238章 让你造反!让你猖狂! “姥姥!!” “祖母!” 三个娃娃齐齐喊出了声,声音里有委屈的颤音,更多的是劫后余生见到家人的激动。 苏玉莲也松开牵狗绳,任由假货咚的朝后摔倒在地上,也上前从身后紧紧拥住了三个娃娃,“甜宝,兴文兴武,太好了,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被两个家人温暖的怀抱拥着,三个娃娃只觉得幸福又踏实,先前的不安惊恐再也不复存在。 见此一幕,让身后的两个男人也红了眼眶。 “婶子,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甜宝” 祁罡面色自责不已,若不是自己引狼入室,又和甜宝有了渊源,也不会害这几个孩子被掳到异国他乡囚禁于暗室。 幸好甜宝没事,幸好兴文兴武都无碍,不然他该怎么面对老太太,如何面对叶家众人? 老太太腾出手擦了擦眼泪,连连摇头,“不怪你,怎么能怪你,是我们没有护好孩子。” “先不说了,我们得快点离开,你说的那个恶毒女人已经带着侍卫追过来了” “把飞云殿给我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过!!” 老太太话还没说完,淳羽郡主高亢的声音就犀利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凌乱沉重的脚步声和兵戈弓羽的列阵声。 所有人面色一紧,齐齐望向祁罡。 “孩子,你对宫里地势娴熟,可有隐蔽小道可以让我们避开这些人逃出去?” 老太太虽然心中慌乱,但是作为长者,她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边说边眼神示意叶永礼把假货把持在手中。 祁罡背手而立,看着透着火光的墙头,“婶子放心,我会尽全力护你们周全的。” 叶家人见他面色淡定,心里也跟着安定了许多。 毕竟是一城之主,即便一时龙陷浅滩,也不是虾兵蟹将能欺负的了的。 说着,祁罡从怀里掏出一个成人拇指粗细的竹筒,对着夜空拉下引线。 “咻——” 一簇火光冲上天际,在夜空中绽放出金红黄三色的旗花。 空气似乎静逸了一瞬。 就连震声霍霍的兵甲之声也顿住了。 “城主!是城主的召集令!” “城主在院子里!!” “召集令不是大战不燃放,城主有难!” 士兵们的声音从院墙外头传来,一瞬间便有人带头冲进了后院。 侍卫们手中高举的火把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后院。 为首的凌风和一群士兵惊的顿住了脚步。 两个城主?! 一个被绑的像粽子,神色痛不欲生。 还有一个静默屹立,不言不语却气场摄人。 两张脸虽一模一样,但很显然旗花是这个身无束缚的人放出去的。 城主号召令和银哨一样,都是独一份的存在,只有城主才会有。 心中有底后,凌风望向背手而立的祁罡,上前朝他抱拳单膝跪下,“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城主降罪。” 他身后的士兵见状,齐刷刷跪了一片,“请城主降罪。” 有些士兵忍不住瞟向被绑成粽子的假货,心中凛然。 这一幕,很显然是有人易容假冒,想篡权夺位。 “都起来!” 淳羽郡主破音而来,披风翻飞,眼神淬毒,“他是假的,你们跪他,把城主置于何地?” 祁罡不言不语,眼神无波的看着淳羽郡主,不言不语。 除了凌风面色坚定,他身后的士兵都面面相觑,眼神闪烁。 淳羽郡主和城主的关系众人皆知,她若说是假的,只怕真不了。 可只有真正的城主才有旗花令,那个被绑住的怎么可能放的出旗花烟火? 见士兵们身形闪烁却没有一人起来,淳羽淬毒的眼神盯住了凌风,“蠢货,起来!让所有人都起来!” 凌风仰头,一脸平静的和淳羽对视,“两人相貌一样,敢问郡主是如何辨认真假的?” 眼前这个淳羽郡主面相生恶,和当初刚进宫时,简直判若两人。 淳羽郡主眼底的阴狠顿了一瞬,随后便仰头大笑,“哈哈哈,本主无需任何佐证辨认,本主说他假的,他便是假的。” “你们眼看着城主被绑不上前施救,是想跟随这个假货谋权造反吗?” “把这个疯女人拿下,孤要拿她的鲜血祭奠亡故的小公主。” 淳羽郡主的话落音,祁罡便看着凌风下令,眼眸只有冷意和杀意。 凌风浑身一震,立刻听令站了起来,“属下遵命!” 他确认无疑,眼前对自己发号施令的人便是真正的城主,难怪他先前觉得城主变的有些怪怪的,听到祁罡的声音,这才恍然大悟。 和前两日假货用力过度的威严相比,真正的城主,威严浑然天成,不发自散,那是日日身居上位被浸染出来的,哪怕假货样貌伪装的再完美,有些东西却永远复刻不出来。 见凌风毫不犹豫的听令而动,他身后的心腹侍卫也跟着站起来,纷纷拔出大刀逼向淳羽郡主。 见状,淳羽郡主不惧反笑,“呵呵呵,果然是忠心的好侍卫啊,可惜光有忠心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为本主驱使。” 说着她便捏爆了早就暗藏在手心的香珠,一股诡异的香氛气味瞬间蔓延到每个人的鼻间。 人人骇然,纷纷掩鼻捂口。 可惜已然迟了,凌风和一干隔得近的,顿时觉得腹中绞痛,接二连三的俯身跪地,大汗淋漓。 紧接着,所有在场的士兵纷纷倒地,要么在地上打滚,要么佝偻着身子直不起来。 就连祁罡也突然面色惨白,痛苦的捂住了腹部,震惊又疑惑的看向淳羽郡主。 整个后院,只有叶家人和淳羽郡主面色无恙。 老太太赶紧上前搀住摇摇欲坠的祁罡,“孩子,你没事?” 这症状,显然是中毒了啊! “哈哈哈哈哈,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肚子里有千万只虫子在撕咬蠕动啊?哈哈哈哈!” 见此一幕,淳羽郡主笑的癫狂无比,“这可是我们兰族独有的万蛊虫,发作之时生不如死,惯用来驯服那些不听话的下人臣子。” 边说她边走到祁罡面前蹲下,“城主哥哥,你身体里的蛊,种的可是最深呢,发作起来,比他们还要疼上百倍,怎么样?这滋味好受吗?” 她看也没看搀扶祁罡的老太太一眼,仿佛叶家人就是不值一提的蝼蚁,压根不怕他们翻起什么风浪来。 “啪!” 老太太一个巴掌就狠狠扇到了淳羽脸上,气的双唇直哆嗦,“你个毒妇恶虫!” 淳羽郡主还没反应过来,老太太就把她狠狠朝后掀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骑坐在淳羽的胸前,一双手左右揪住淳羽两鬓的头发,狠命的把她的头朝地上撞,“让你给我孩子下蛊!让你掳走我孙儿孙女!我撞死你!砸死你!” “让你造反!让你猖狂!你让他们受疼是!老娘让你比他们疼百倍!” “咚!咚!咚!” 饶是淳羽武功高强,也架不住老太太一顿操作猛如虎,短短一瞬后脑勺已经被撞地了十几下,每一下都结结实实,疼的她惊声惨叫,“啊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腹部的绞痛都凝结了一瞬。 这老太太可真勇啊! 那可是淳羽公主! 一个人打十几个侍卫的高手! 她竟然骑在人家身上,把人家压制的死死的。 祁罡眼神震惊,随后便涌上湿意。 不是老太太不怕淳羽这恶毒女人,而是她真把自己当做孩子般心疼,所以才爆发为人母的本能。 若能诛杀淳羽,他定要将老太太当做生母侍奉孝敬!! 叶永礼和苏玉莲:!!!!! 母亲威武! 眼见淳羽反应过来,已经伸手掐住了老太太的脖子,两人赶紧上前给母亲帮忙。 第239章 玉莲不怕,娘不会让你一个人遭罪,娘陪着你 “咻——咻——” 接连几道破空之声传来,叶永礼和苏玉莲未来得及靠近便摔倒在地,就连老太太也被什么打中额头,惯性后仰顿停了手里的动作。 得了喘息,淳羽猛提内力,双手将老太太震飞,翻身起来,紧跟着一脚朝老太太肚腹踹去。 却狠狠踹在了扑过来的祁罡后背。 祁罡护着老太太飞出一丈来远,落地之前翻身垫在了老太太身下,一口鲜血喷吐出去。 老太太心中大骇,“孩子——” 赶紧翻身下来,把祁罡搂在怀里,“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啊!” “啊啊啊!坏蛋,欺负姥姥,欺负干爹爹,宝咬死你!” 奶团子尖叫一声,就要冲向淳羽郡主,却被双胞胎一左一右的架住了胳膊,小短腿悬了空。 见妹妹生气的发了狂,叶兴文赶紧凑在耳边,“甜宝,我们打不过的,快请叔叔哥哥们帮忙!” 奶团子激动的小身子猛然一顿,望向淳羽郡主和匆匆赶来院子的一帮人,大眼睛里都是恨意,头发里的翎羽发出一道夺目的华光。 “嗷呜——” “吼——” 老虎,棕熊,狼群纷纷从奶团子身后蹿了出来,扑向淳羽和暗器伤人的十几个来路不明的人。 “祁老,快,上屋檐,这丫头能召唤猛兽!” 说话的功夫,淳羽一个轻功飞旋便跃上了屋檐。 她唤作祁老的一行人,看到猛兽也大惊失色,纷纷提气飞上屋檐,有两个没有武功的,瞬间便葬身虎口熊掌。 腹中绞痛的士兵们也吓的滚到了一旁,可猛兽们并没有攻击他们,而是齐齐游走在屋檐底下,朝房顶上的人龇牙吼叫。 “郡主,这是怎么回事?” 后来的祁氏长老们,见猛兽们跃跃欲试的想跳上屋檐,震惊又惧怕。 淳羽郡主没有理会众人,余光一直瞥着下面的叶家人,突然她眉尾微扬,一个飞旋落到了叶家人中间,叶永礼刚反应过来冲过去,她已经钳住了苏玉莲的咽喉,连连闪退了好几步,“别过来!” “否则我就掐死她!” 手里一用力,苏玉莲立刻面色涨红,直吐舌翻眼。 叶永礼恼怒喝道,“毒妇!放了我大嫂!” 老太太也猛然僵住了,惊声哽在喉咙却喊不出声,像是被淳羽郡主掐住喉咙的,是她自己。 双胞胎惊哭出声,“娘!放了我娘!” 见此一幕,奶团子小身子都快爆炸了,悬空的小短腿急的直划水蹬步,“大舅母!不准欺负大舅母!” 猛兽立刻把淳羽包围起来,但是也知道她手里的苏玉莲是奶团子的家人,一时间个个弓背低吼,却不敢动作。 淳羽飞快从怀里掏出一个虫茧一般的东西,强行给苏玉莲服了下去,叶家人人大骇,不用淳羽开口就猜到定是那个控制人的万蛊虫。 喂完虫茧,淳羽整个身子都松懈下来,大局在握的望向奶团子调侃笑道,“小丫头,我把你大舅母脸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你说好不好啊?” 说着左脚一抬,手边在小腿处拔出一把短刃,刀锋瞬间抵住了苏玉莲的脸颊,立刻有血丝渗出来。 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奶团子小身子直哆嗦,“不准,不准欺负宝的舅母!” 淳羽笑的犹如毒罂粟,“哈哈哈哈,我可是坏蛋,天生就爱欺负人,不让我欺负你舅母,那便要换你过来让我欺负才行!” “你愿不愿意换你大舅母啊?” 奶团子一怔,奋力挣开两个哥哥,迈开小短腿朝淳羽哒哒跑去,却被叶永礼直接捞抱起来。 甜宝急的直推叶永礼的胸腔,“三舅父放宝下来,宝要救大舅母!” 苏玉莲急的满头大汗,勉强朝甜宝发声,“甜宝,别过来坏蛋骗你啊——” 话音未落,她就惨叫一声。 淳羽的刀锋毫不客气的在她脸上划拉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 “大舅母——嗷哇——” 奶团子大眼一震,瞬间凄厉的哭出了声,拼命挣扎着要下来。 淳羽笑如鬼魅,“小丫头,我脾气不好噢,我数三声,你要是不过来,我便再割你舅母一刀” “一” 叶永礼和老太太脸色一片惊惶无力。 “二” 老太太怀里的祁罡撑开眼皮,用尽全力望向淳羽,“城主之位,你想要我给你便可,放了她” 淳羽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祁罡啊祁罡,事到如今,你还认不清局势?我想要城主之位,何需你答应!” “即便你买通了祁氏一族,你依然是个弑兄篡位的毒妇,逍遥城的臣子买你的帐,百姓却不会买你的帐。” “更何况你是一介女流,城主的位置都坐不稳,想实现更大的野心宏图,简直做梦!” 祁罡提着一口气,面色痛苦,却争分夺秒,“但若是我昭告天下是我因疾不能理事,主动禅位于你,又是另一番天地” 说完他嘴角又溢出一股鲜血。 老太太看的直抹泪。 虽然她知道祁罡或许是为了拖延时间,但是他能为了甜宝和叶家人说出这番话,足以表明他有多看重他们。 不得不说祁罡声音虚弱,可说出来的话却很有吸引力。 祁氏长老们纷纷开口劝淳羽,让她不要言行过激,祁罡的要求值得交易。 淳羽面上的笑收住了,像是在考虑祁罡的话。 不过只是一瞬,她便再次勾唇,“叶家人在我手里,我还怕你不主动禅位?” 一句话便拿捏出了祁罡的七寸。 老太太红着眼望向淳羽,“若被你这样的人利用害人,还不如死了痛快。” 说着便轻放下祁罡,缓步逼向淳羽,“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其他的绝无可能。” 眼神望向苏玉莲,“玉莲不怕,娘不会让你一个人遭罪,娘陪着你。” “但是没有人能拿咱们的性命威胁甜宝。” 苏玉莲咽喉虽被卡着说不了话,但是朝老太太坚定的眨了眨眼。 眨眼的瞬间,有大颗的泪水滑落,依依不舍的望了双胞胎和甜宝一眼。 第240章 “若不阻止,大战在即啊!” 见状,老太太心中疼的窒息,但决定却丝毫没有动摇,又扭头叮嘱叶永礼,“老三,你定要用性命护着甜宝,把她完好无损的交到她爹爹手中,知道了吗?” 叶永礼察觉母亲存了死志,眼泪一下子溢满眼眶,把怀里的小人儿抱的更紧了,连连朝母亲点头保证。 喉咙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他深明白母亲此举的用意。 甜宝的本事,遇到良善便可以造福万民,若落到恶人手中便是生灵涂炭。 叶家人的性命在此刻尤显渺小。 母亲凝望过来的这一眼,让双胞胎的心犹如坠落深渊,绝望的要奔过去,“娘!娘!” 叶永礼忍着心痛点了两个侄儿的定穴,把三个娃娃紧紧的搂在怀里。 见老太太眼底有视死如归的决绝,淳羽的唇角终于彻底垮塌下去,心里涌上不好的念头。 伸手揽住苏玉莲的腰,她就要一个飞身逃离,却被老太太猛扑上去,拽住了脚踝,“毒妇,咱们同归于尽!” 边喊,她边望向甜宝大声喊道,“乖宝,快让兽友们帮忙!” 见此一幕,甜宝瞪着满是泪水的大眼不知所措。 虽然不懂什么是生离死别,但是宝心里却就是很明白,宝现在不能让虎叔叔它们去帮忙,不然就会不小心伤到姥姥和舅母。 淳羽死死的钳制着苏玉莲这张王牌不敢离手,伸脚想踢开老太太,奈何老太太的手像是长在了她脚踝,怎么都瞪不开。 瞅着这个时机,叶永礼点了奶团子的穴,把三个娃娃放到了棕熊的怀里,飞身过去帮娘亲。 见状,淳羽手指一动,数枚金针便齐齐射向叶永礼。 叶永礼脚下一慌,险险避开。 就这一瞬,淳羽飞快的点了苏玉莲和老太太的穴,拎着两人的后领身形趔趄不稳的施展轻功逃离。 猛兽嗖的追了出去。 叶永礼赶紧朝甜宝喊,“宝,快请鹰友帮忙!” 奶团子小身子僵直,却听话的眨掉泪珠,随后天空就出现了十几只展翅有一人身长的巨鹏。 “鹰婶婶,救姥姥!” 奶团子扯着小嗓子朝天上的鹰军喊道。 巨鹏们立刻展翅,朝淳羽逃离的方向飞去。 叶永礼这才解开三个娃娃的穴,“兴文兴武,你们乖乖的守护妹妹,三叔这就去救祖母和娘亲。” 双胞胎流着泪点头,死死的握住妹妹的手,棕熊伸手把三个孩子揽在怀里,朝叶永礼点了点头,有我在,你放心去救人! 叶永礼动容的看了棕熊一眼,身如飞燕的朝淳羽追去。 祁氏一族见叶家大人全离开了,暗下对视一眼,纷纷朝倒地不起的两个祁罡奔过去,伸手就要把他们扛起来。 “吼——” 奶团子虽没来得及发号施令,但老虎和狼群第一时间蹿出去,把祁氏一族纷纷扑倒在地。 现场瞬间撕咬一片,鲜血四溅。 士兵们看的目瞪口呆,肉皮吃紧。 奶团子这才看到嘴角溢血的祁罡,哒哒跑过去席地坐下,小小的胳膊费力的把干爹爹的头抱进小小的怀里。 叶兴武还神思恍惚,但已经被反应过来的叶兴文拽到了妹妹身边,挡住了身后士兵们的视线。 棕熊赶紧四脚着地跑到娃娃们身后,坐在地上,伸手把娃娃们熊抱护在怀里,一双熊眼戒备的四下打量着。 “干爹爹——” 奶团子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一是担心姥姥和舅母,二是看到干爹爹脸色惨白,满嘴是血,却还对自己弯起了嘴角,“甜宝不怕,干爹爹没事,歇一歇就好咳咳” 说话的时候,血腥味涌上喉咙,呛咳出声。 奶团子慌了,两只小手不停的接着止不住的泪豆豆,朝干爹爹嘴里喂,“骗宝,大人就爱骗宝,很多血,明明很疼很疼,呜呜呜” 泪水的咸味冲淡了血腥味,祁罡眼底的震惊愈来愈浓。 他身体本来就有万虫撕咬痛不欲生,加上淳羽那一脚带着七成内力,他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会咽气。 可现在,浑身疼痛骤散,犹如浸泡在春阳里一般舒适! 然而奶团子还在不停的给他喂眼泪! 祁罡惊觉什么,赶紧握住甜宝的小手,“宝,爹爹没事了。” 飞快坐起身,伸手把奶团子拥进怀里,“别哭!别哭好吗?” 奶团子知道自己的眼泪珍贵,一想到现在没有碗,听话的瘪着小嘴,使劲把眼泪朝回憋,“姥姥怎么办?舅母怎么办?” 闻言,祁罡眼神一沉,扫向痛的满地打滚的侍卫,和正在被猛兽撕咬的祁氏长老们。 难怪淳羽连虚以为蛇都不愿意,直接敢和他正面撕破脸,只怕从她进宫的第一天起,就开始部署怎么夺走这城主之位。 买通他整个祁氏一族,给整个宫里的侍卫下蛊,让他现在想去救人,却无人可用!! “城主——” 一道清脆的女声急切传来,祁罡抬头望过去,之间南星南月,还有一干白家家仆匆匆来到后院。 他眼底一亮,“南星南月!你们” 话才说了一半,南星南月身后的家仆立刻捂着肚子开始惨叫。 祁罡眼底一厉,没想到淳羽连白府的人都差出来了,给他们也种了蛊! 南星南月纷纷一惊,眼底露出愧疚,他们方才痛斥家仆们背弃主子,家仆们不得已这才将实话说了出来,原来他们被淳羽郡主中了蛊。 没想到这蛊这般厉害,顷刻便可以让人痛不欲生。 “城主,城门校尉来报,南辽的霍家军已经攻到而来城门口,看势头有一万余人,校尉企图交涉,可弘将军已经派兵列阵在破城门!” 虽然同情伙伴,但南月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汇报,只好逼迫自己不看那些痛的打滚的家仆,匆匆给祁罡汇报,“吕校尉正拼死护城,并且已经点燃了烽火,只怕一炷香,逍遥城四方练兵营都会集结到城门口。” “若不阻止,大战在即啊!” 第241章 宝有很多很多神水,能救兵叔叔的! 听闻此话,不止是祁罡,凌风在内的所有侍卫都齐齐望来。 侍卫们惊的连疼痛都忘了一瞬,凌风更是捂着肚子拼劲站起来,“城主……属下……属下现在就去……镇守宫门……” 士兵们也都纷纷挣扎站起来,满脸的痛苦都覆盖不了誓死护主的忠心。 祁罡却是面色一松,随即抱着奶团子站了起来,“南月,准备马车,用最好最快的马,孤要去城门!” “城主不可……” 凌风跌撞着就要过来拦,明明是初冬寒天,他额头的冷汗结成珠从下巴接连滴落。 看着自己的心腹无端遭受折磨,不忍和对淳羽的恨意在祁罡眼底层层垒叠,“南星,快去把宫医请来,看能否暂且替中蛊的人止疼。” 凌风晃了晃头让自己保持清醒,伸手紧紧拽住了祁罡的衣袖,“城主,万不可到城门去……” 祁罡摇头,拍了拍他的肩安抚,“孤心里有数,来者是友非敌,你们先忍一忍,孤一定会抓到淳羽,定会想办法解了你们虫蛊。” 凌风这才后知后觉,本来危在旦夕趴地不起的城主,这会竟站了起来,而且比中蛊之前还要精神康健。 见状,凌风勉强支棱起来的意志力轰然倒塌,整个人蜷摔在地上,再次跌入万虫噬腹的痛楚之中。 祁罡不忍的收回视线,抱着奶团子,拉着双胞胎,匆匆走出院子。 棕熊见双胞胎跟不上祁罡,干脆让兄弟俩骑到了自己背上。 奶团子趴在干爹爹肩头,看着凌风和地上痛苦打滚的士兵们逐渐后移,本来就湿润未干的眼睫里,又泛上了无措惊惶的泪花。 兵叔叔们,很疼很疼。 为什么今天受伤的人介么多? 姥姥,舅母,干爹爹。 还有介么多介么多兵叔叔…… 是宝做错了什么吗? 宝想救兵叔叔们,可宝的针针扎不出虫子,宝的眼泪也不够用。 还有没有办法可以救救兵叔叔们? 猛兽们紧步跟在祁罡和奶团子身后,看见奶团子小脸垮塌,泪眼朦胧,个个都揪心的很。 老虎顺着奶团子的目光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再回头时虎眸里像是明白了什么,随后朝着奶团子低声嘶吼了一声。 凤宝,你是不是想救那些大兵? 奶团子从祁罡肩头立起身子,连连朝虎叔叔点头,“是!是!” 泪眼瞬间闪烁着晶亮的希望。 老虎眼底呆了呆,“吼——” 每日饮一碗凤泪湖的水,强身健体。 每日饮三碗凤泪湖的水,重疾渐消。 每日十碗凤泪湖的水,起死回生都是可以的。 这凤泪湖可是仙谷飞鸟走兽的长生不老的生命湖呢! 凤宝,那可是你的湖,你竟不知道有这些妙用? 奶团子小身子僵住了。 虎叔叔,是那个有鱼儿的池塘吗? 宝……宝不知道啊!! 啊? 那宝以前那么多金豆豆白流了? 老虎直摇头,“吼——吼吼——” 不一样不一样,你的泪是生命之泉,效用当然大不一样,一滴泪便抵得上十碗凤泪湖的水。 闻言,奶团子激动的捧住了祁罡的脸,“干爹爹,救人!救兵叔叔!” 边说边指向院子,“宝,可以救人!” 祁罡步子放慢,却没有停下来,看着甜宝的神色满是动容心疼,“宝,干爹爹知道你可以救人,但是受伤的人实在太多了,就算是你眼泪流干,也救不过来的……” 难怪淳羽盯上了甜宝。 他这个善良的闺女本事着实是太大,不仅能驭兽,眼泪也能救人,她就像颗闪闪发光的明珠,即便深藏在黄沙村那种灰不溜秋的地方,也遮不住其光华。 见状,老虎赶紧朝奶团低吼了一声。 凤宝,你干爹爹这是心疼你,以为你要用眼泪救人,你给他说你有神水,用也用不完的神水,他就放心了! 凤宝流泪,只要是亲近的,哪个会不心疼? 奶团子连连点头,赶紧对上祁罡的眼睛,“干爹爹,宝不流泪也能救的!” “水缸,宝有很多很多神水,能救兵叔叔的!” 一着急,甜宝说话又变得有些磕绊。 祁罡面色一怔,神水?! 他把甜宝的话飞快捋了一下,然后猛然顿住了步子,小心翼翼的问怀里的小人儿,“甜宝,你的意思让干爹爹准备一个水缸,你把神水装进去,用这些神水就可以救那些兵叔叔?” 奶团子用力点头,摸摸干爹爹的头,“真棒,就是介样的干爹爹!” 奶乎乎的声音,笃定的撞击在胸口,祁罡听到了自己心口砰跳的声音,瞬觉得自己抱着的,是块沉甸甸的金疙瘩。 藏在哪里都不安心的那种。 虽然城门口告急,满心也担忧着老太太和叶家大嫂姐,但两相权衡,祁罡还是决定听奶团子的提议,先来到飞云殿的小厨房。 南月和祁罡两人合力,将小厨房四口大缸的水全部掀翻倒尽,整个小厨房瞬间被水冲了个透湿。 然后祁罡便让满月出去守在门口,他抱着奶团子,心口咚咚的紧盯着缸口一眼不眨。 只觉得眼一花的功夫,他便看到四口缸齐齐被重新装满了水,若不是地上还湿哒哒的一片,祁罡当真会以为自己刚才和南月倒水的片段是在发梦! 看着缸面水纹波动,祁罡忍不住拿瓢舀了一勺尝了尝。 竟比他喝过的山泉还要沁甜入心!! 祁罡望向奶团子,眼底的不可置信凝为实质,“这、这真的能救人?” 虽然味道确实不是寻常水的味道,可他依然不敢相信救人命的灵泉,这样简单便被自己闺女拿出来了。 而且还不要钱似的取用了这么多! 奶团子认真点头,“能哒能哒,让兵叔叔每人喝十碗,就可以不痛啦!” 拍了拍小胸脯,“很多很多,喝不完。” “干爹爹,宝要找姥姥,找舅母!” 大兵叔叔有了救,奶团子松了口气,然后就急不可耐的伸手朝外指。 “南星,你留下来,把中蛊的人都带过来一一饮神水,若见了效果,便让凌风带人去清查祁氏余孽。” 祁罡吩咐道,“南月,你随我一起到城门口迎接友人。” 第242章 “这家人在本主手里,城外的霍家军绝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逍遥城已经宵禁。 满城的街道本该只有打更的锣声。 可今夜城里的百姓们都听出了不太平。 兵戈霍霍,铁骑踏街,一定是出了什么乱子。 百姓们甚至还听到了各种野兽的低吼,各种声音搅乱了逍遥城的平静,让人心头生出各种不安和猜测。 有人认为城里闹妖怪了,城主正带兵斩妖除魔。 有人则觉得是外敌入侵,城主正集结全城兵力抵抗。 不管发生的上面哪种猜测,总归是一条,逍遥城有难了! 百姓们关紧门户,只要是大人都无法安睡,纷纷守在门前或者院子里,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情形。 有那不怕死的,出门探看,结果就看到有老虎和狼群在街道上追着一辆马车跑,瞬时吓破了胆,进屋关门,再也不敢出去冒险,有佛的拜佛,没佛的朝西边跪拜,祈求城主能剿灭一切不利于逍遥城的存在。 祁罡到城门口时,恰逢城门快被破城锤撞开,吕校尉一声令下,早已部署好的弓箭阵就齐齐拉弓搭箭,做好了准备。 “城主驾到——众军听令——不得迎战!” “吕备,住手——” 马车离城门还有好一段距离,驾车的南月就高声呼喝道,祁罡也随即钻出马车,探着身子赶紧阻止吕备出手应战。 吕备赶紧扬手喊停弓箭阵,骑着快马朝马车靠近,看见祁罡的第一眼,赶紧飞身下马跪倒在地,“城主,南辽霍家军来犯,皆因属下失察,还请城主延后算账,待我退了这霍家军,在任由城主惩罚。” 谁能想到城门外那个领军攻城的断臂男人,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被看章!! 被看章神不知鬼不觉的救走了被羁押的人质,眼下还带着霍家军无故攻城,只让他肠子都悔青了。 悔自己他不该因为一时怜悯,在傍晚之时放那家南辽郡人进城求医。 这伙人进城定是为了查探什么,眼下知己知彼了,便大肆来犯,若逍遥城失陷自己首当其罪。 吕备方才就做好了战死城门也要阻挡霍家军的准备。 “吕校尉莫慌,城外霍家军是友非敌,赶紧开城门迎接!” 祁罡直接跳下马车,向跪地的吕备吩咐道。 吕备不可思议的抬头,“什么?” 撞击城门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剧烈,什么样的友人来他人家里会这样霸道无礼? “孤说开城门” “吕校尉,不能开城门!!” 祁罡刚重复自己的话,立刻有道女声从身后厉喝打断,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马蹄声。 吕备抬头望去,面色愈发惊诧,“淳羽郡主?!” 他心中生出强烈的不好预感,先是外城人哭求进城求医,后有外敌莫名入侵,淳羽郡主和城主又同时聚集在城门口,今晚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一切,桩桩件件都超出了他的预判。 淳羽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前坐着被绑的苏玉莲,身后还牵着一匹马,叶永礼和老太太皆被点了穴绑了绳子,僵坐在马背上。 “吕校尉,他不是城主,他和本主手里的三个人质一样,是城外敌军的内应,你要是大开城门还不抵抗,那逍遥城今晚可就沦陷在你的手里了!” “你眼前的人是妖怪变的假货,不仅你可以看看他身后的猛兽有多乖巧听话,他会驭兽!” 淳羽直视进吕备的眼底,阴沉郑重撞击着吕备的灵魂。 吕备浑身一震,看看叶家三人,又看向祁罡,最后落到他身后的一群猛兽身上,眼底生出浓厚的怀疑和后怕。 天呐,他差点就上当了! 虽然他分不清祁罡和淳羽谁说的真水说的假,但是作为一城校尉,他只清楚一点,没有那个友人会以这样霸道的方式去他人家做客。 然而城主非但不让他迎战,还让他开门迎客,简直是有违常理! 这让他真的很难不怀疑,眼前的城主就是妖怪变幻来迷惑自己的。 看见阴魂不散的淳羽,祁罡气的眼睛发绿,但见到老太太三人暂时安全无忧,他又猛然松了口气。 甜宝和双胞胎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姥姥!舅母!” “祖母,娘亲!!” 三个娃娃看到老太太和苏玉莲几人,就连连要扑过去,被老虎和棕熊急急的拦住了。 “吼——” 老虎不安的朝奶团子嘶吼了一声,凤宝,我闻到坏蛋身上有浓烈的药味,别过去,她有毒! 闻言,奶团子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惊呼出声,“鹰婶婶!!” 难怪没看到鹰婶婶它们,一定是被坏蛋的药伤到了!! 老虎和棕熊轮番出声安慰奶团子,凤宝,别担心,那群大鹏可比我们还强悍,再说它们常年喝凤泪湖的水,就算再毒的毒药也要不了它们的命! 顶多就是昏迷一会。 甜宝小小的心口落回原处,立刻担心的望向马背上的姥姥,“姥姥” 宝该怎么救姥姥他们才好? “吕校尉,你好好看看清楚孤是不是假货。” 祁罡紧盯着吕备,眼神不多不闪,“这家人是我游历时结交的友人,淳羽郡主从进宫就想着谋权篡位,掳走了我友人的孩子,现在又绑了我友人一家。” 边说他便指了指城外,“霍家军的将军是我友人的女婿,是我干闺女的亲爹爹,家人被掳被羁押,他顾不得许多,这才集结兵力,连夜犯我逍遥城。” “只要把一切误会解释清楚,他绝对不会对逍遥城兵刃相见。” “吕校尉,休得听假货的迷惑之词,城主哥哥被他下药,如今正在城主宫殿里昏迷不醒。” 不容吕备开口,淳羽郡主又直接推翻了祁罡的话,“祁氏长老们也被这家伙驭兽全部咬死,长老们身上的伤口可做不了假,你派人回去一探究竟便知。” 说着她便拎着苏玉莲,飞身从马背上下来,又将老太太也扯下马,一左一右的推着她们朝城门口走去,“吕校尉莫慌,本主前来就是助你退敌的。” “这家人在本主手里,城外的霍家军绝不敢轻举妄动!” 第243章 犬不识主,留你何用? 祁罡欲上前阻拦,却被已经站起来的吕备伸臂拦下。 吕备喉咙涌了涌,城主两个字硬是憋了回去,眼神不善的盯着他。 外敌攻城,岂有开城门的道理,眼前人的言行实在让人忍不住生疑。 可他长得实在和城主一模一样,吕备不敢轻易断定祁罡就是假货。 只能拦着不说话。 几乎是吕备伸臂过来的第一时间,祁罡就猝不及防的点了他的定穴。 “你!” “犬不识主,留你何用?等孤解决了淳羽,再慢慢找你算账!” 祁罡冷瞥了吕备一眼,把双胞胎推到了棕熊怀里让它代为看顾,然后低声和甜宝嘱咐了两句。 甜宝乖巧点头,哒哒过去抱住老虎的脖子,对着虎耳朵说了几句什么。 这一幕让吕备双目圆瞪,只觉得眼前的奶娃娃下一步就会葬身虎口,背后瞬间冷汗淋漓。 可老虎没有把奶娃娃怎么样,反而盯向了他,踱步朝他走来。 吕备头皮一紧,想后退却发现压根动不了,惊恐瞬间蔓延全身。 祁罡却懒得再多看吕备一眼,抱着甜宝就追上了淳羽。 淳羽押着老太太和苏玉莲,祁罡抱着甜宝,双方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上了城墙。 城墙头上,守城兵将正奋力和攀爬云梯上来的霍家军厮杀。 城墙外面,是密匝匝的霍家军,为首的正是一身银甲红章的弘远。 弘远左右,叶永孝和身穿锐甲的冷霜共乘一骑,叶永忠也穿着护胸甲端坐在马背上。 一行人的目光不停的在墙头和城门口徘徊,只待攻开城门就杀进城去。 “南辽小贼,逍遥城和夏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了一户农家,你私自出兵破坏两境和谐,当真是胆大包天!” 突地,一道女声通过城楼的扩声筒扎进霍家军所有人的耳朵,“若我逍遥城一纸斥责书送到夏周朝廷,你自己被诛九族也就算了,难不成还要连累手下的三军将士和你一起遭殃?” “本主命你立刻休战滚回南辽境内,本主可以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否则本主立刻将这叶家婆媳摔下城楼去以示警告!!” 弘远一行齐齐抬头寻声望去,果然看到城墙头上,一个身穿蓝色华服的女子,已经将老太太和苏玉莲的半个身子都悬空于城墙之上。 这一幕让所有人心头一凛。 弘远几人的喉咙更是像被人掐住了一般窒息。 娘! 叶家兄弟心里惊声呼喊,但却不敢破口而出。 只害怕自己的关切和恐惧成为被人拿捏的七寸,对亲人更为不利。 虽然隔的远,看不清叶家人的表情,但淳羽郡主却敏锐察觉到那厚重压抑的担忧,嘴角勾起一抹笃定和得意。 南辽郡的断臂红章她如雷贯耳,都说是战无不胜的神将,可这会亲眼所见,她只觉得言过其实,这样莽勇的性子只怕无需她设计征伐,他便会自己断送了前程性命。 自己刚才那番话一点都不夸张,除非敌军犯境,不然不得朝廷允许,一方守将不得私自出兵攻犯他国。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霍家军只怕是被逼前来,只要自己把霍家军那股子不服气的火拱起来,不动一兵一卒,便可以退敌。 “爹爹——甜宝和干爹爹在一起——” “爹爹——是淳羽郡主,这个大坏蛋抓了甜宝,干爹爹救了甜宝,甜宝没事了爹爹——” 弘远心里正在权衡该如何开口动作,城墙的另一边,奶团子清脆的声音也从扩音筒传来。 整个霍家军都仰头望去,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揪心。 “放了甜宝小姐!” 不知是谁在军队了高声呼喝了一声,字字愤骇,怒气磅礴。 瞬间整个霍家军隐忍已久的怒火都爆炸了,“放了甜宝小姐!否则踏平逍遥城!” 放了甜宝小姐!否则踏平逍遥城!” “踏平逍遥城!” 军声赫赫,传声十里! 逍遥城的士兵们又惊又怔愣,纷纷反应过来什么。 难不成这霍家军突然攻城,竟是因为逍遥城的人掳走了他们的孩子? 被老虎踩在地上的吕备把奶团子的话听的清清楚楚,霍家军的震怒更是声声捶耳。 真是淳羽郡主掳走了人家的孩子,给逍遥城引来了无妄之灾?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有股凉气从脚底蹿到了脑顶芯。 完了完了,他的疑心病用错了地方,那人不是假货,是货真价实的城主!! 墙头的淳羽眼神一沉,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没想到霍家军不是被逼而来,竟是比他们首将还要迫切的想救那小丫头! 看来这小丫头的本事,在霍家军里已经不是秘密了。 “所有人听令,城主已经上了城墙,一切听城主命令!” “怀里抱着甜宝小姐的便是城主!!” 淳羽刚准备开口下令放箭,吕备声嘶竭力的呼喝从城门下传来。 祁罡远远的瞥了城门底下的吕备,当即下令,“淳羽公主谋权篡位,生抓其者,可赏吕校尉一年俸禄!” 这厮风向转的还算快,不过也只能减罪三分。 逍遥城的士兵多是没有见过城主的,但是吕备的声音大家都耳熟能详,纷纷心中大骇。 他们差点就助纣为虐,犯了谋逆大罪! 所有的弓箭大刀纷纷调转方向指向淳羽。 “住手!否则本主就将她们二人丢下城墙。” 淳羽郡主眼底闪过一抹慌张,手下一用力,老太太和苏玉莲的身子就又探出去大半。 “娘!” “娘!玉莲!” “大嫂!!” 弘远一行再也克制不住了,纷纷惊呼出声,霍家军也到抽一口凉气。 就连他们胯下的马匹也不安的撅着蹄子。 冷霜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墙头即将摔下的婆媳二人,手拳握的咔咔作响。 见状,淳羽露出讥诮得意的笑,透着刀枪箭矢望向祁罡,“把那小丫头带过来!” 祁罡眼底喷火,“淳羽,孤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但你若此刻放了他们离开,孤愿意留你一命!” “哈哈哈哈,祁罡,你还看不清局势?” 淳羽郡主讥笑出声,“有本事,你来杀我啊!” 说着便松开了老太太。 第244章 活着真好,活着就好! 所有人心口一紧。 就在老太太就要摔下去之时,淳羽轻松的拽住了她的脚踝又带回来一截。 所有人的心跟着她这一番动作,吓的提到了嗓子眼。 祁罡也觉得浑身一软,差点没抱住甜宝。 “姥姥——放了姥姥!坏蛋,大坏蛋,甜宝咬死你!咬死你!” 祁罡怀里的奶团子彻底被吓疯了,挣扎着从祁罡怀里跳了下来,快速朝姥姥和舅母奔过去。 见状,淳羽眼底一亮,满是贪婪,来小丫头,这样你就能日日和你姥姥舅母待在一起了! “甜宝,不要过来——” 老太太察觉不妙,发出凄厉的嘶喊。 身旁的苏玉莲眼底闪过危险,当即握了握婆母的手,婆媳两人对视了一眼,有默契的决绝在眼底划过。 “祁罡!让老鹰来——” 随着老太太一声大喊,她和苏玉莲拼命从淳羽手里挣脱出去。 淳羽大惊失色,赶紧探身出去,险险薅住了婆媳二人的衣服。 “娘——” “玉莲——” 弘远一行纷纷下马,朝城门口冲过去。 冷霜轻点马背,施展轻功飞向城墙。 祁罡立刻会意老太太的话,冲过去抱住甜宝急切又不动声色的在她耳边教了几句。 老太太和苏玉莲见淳羽不松手,用力晃荡挣扎,随着撕拉一声响,二人瞬间像石头一般急剧坠落下去。 见状,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的机关。 脚下惯性在朝城墙奔跑,可所有人的心仿佛都跟着老太太二人坠落到无底的深渊。 冷霜已经到了城墙底,一个提气飞旋纵上去,一左一右的将老太太和苏玉莲薅住。 可两人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她压根承受不住这重量,只好将两人紧搂入怀。 冷霜绷紧身子闭上了眼眸,唇角勾着吐出两字,“别怕” 老太太和苏玉莲瞳孔地震,同时伸手紧紧护住了冷霜的后背。 “啾——” “啾啾——” 几声鹰啸传来,身形巨大的鹏从空中飞快滑翔下来。 “嘭——” 离地还有两丈的时候,三人险险被五六只大鹏的羽翅接了一下,齐齐摔在地上,褐羽飞扬,三人五鹰滚成一片。 见机不妙,淳羽提气就想逃,却被网扑过来的刀和矛死死压在了地上。 “娘!” “娘,玉莲!!” 弘远一行纷纷扑上前查看,心都随着老太太他们摔落一地。 “没事,我老婆子没事!” 老太太艰难的探起了头,虽然有冷霜和老鹰接连两次的缓冲,但是她还是摔的有些懵。 刚坐起来,就被几个男人一把拥进了怀里,“娘!娘——” “娘,你怎么能做出这样过激的事啊!你吓死儿子了啊!” “玉莲,你没事?” “大嫂你没事?” “我没事我没事!” 苏玉莲推开要惊惧拥她入怀的叶永忠,翻身查看最底下的冷霜,只见女子双眼紧闭,吓的泪一瞬便飚出来了,“冷霜,你没事?你醒醒,别吓苏姐姐啊”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凑到冷霜身边,“冷姑娘!” 看着地上毫无声息的姑娘,一家人齐齐红了眼眶。 老太太更是颤颤巍巍的捧住了冷霜的脸,泪眼簌簌,“孩子,你怎么这样傻啊” 叶永孝在家人外围,呆呆的盯着躺在地上的姑娘,下意识捂住了胸口,里头巨痛如绞。 冷霜刻意以自己为垫,这才保娘和大嫂安然无恙,可是她! “苏姐姐你,好重” 地上的姑娘突然轻皱眉头,张嘴轻吐了几字。 苏玉莲浑身一震,这才发觉自己还压着冷霜半个身子,她慌忙弹开几步,激动的摸了摸冷霜的额头,“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 大颗大颗的热泪砸在冷霜脸上,烫的她眼眸微动,“祸害遗千年,死不了” “呜呜——你个傻姑娘,傻的出奇!” 苏玉莲捂脸,又哭又笑,满嘴胡言乱语的嗔骂,“不仅啥,嘴还硬,鸟嘴也硬不过你的嘴,快说,有没有哪里痛?” 跌落的时候,她分明听到了骨头脆裂的声音! 冷霜扯着嘴角斯了口气,“肋骨好像是断了,断了几根不知道,还有,屁股好疼” “其他没事” 众人浅浅松了口气,能开口说话,说明生命无碍。 老太太后怕的抹了抹泪,赶紧从怀里摸索出一个雕花瓷瓶,“来孩子,张嘴。” 她实在是心疼坏了地上的姑娘。 这孩子,苦吃了个遍,伤也受了个遍,单为了他们家就重伤两次,这身子哪里还寻的到一处好地方! 好在甜宝的眼泪她存了一些随身带着,眼下至少可以让冷霜少受几分疼。 冷霜听话的张嘴,立刻有冷咸的水滴入口中,她清楚,这是小丫头的眼泪。 真好,托小丫头的福,过一会她便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姥姥——舅母——” 正想着,奶团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老太太刚把瓷瓶塞好盖子,就被奶团子冲了个满怀,“姥姥,呜呜呜宝吓死了吓死宝了” 然后从老太太怀里抬头,泪眼朦胧的望向苏玉莲,又一头扎过去,“呜呜呜舅母,吓死宝了呜呜呜” 苏玉莲满眼动容的搂着甜宝的脑袋顺毛安抚,“不哭不哭,大家都没事了乖宝,不哭噢!” 这一刻,她只觉得活着真好,活着就好! 奶团子从舅母怀里看到地上的冷霜,大眼睛呆怔了一瞬,又离开舅母的怀抱,趴到了冷霜面前,“厉害姐姐,你也来了,你怎么了?” 看着忽闪着关切的大眼睛,冷霜心口一动,伸手把甜宝薅进怀里,“姐姐骨头断了” 撇了撇嘴,佯装委屈。 奶团子呼吸都轻了,猛的抬起头,冷霜都没按住,“啥?骨头断了?介介很疼很疼的啊!” 她赶紧摸索自己脸蛋,手指碰到泪珠,才松了口气,赶紧小心翼翼的刮下来喂到冷霜的嘴里。 然后使劲挤了挤眼睛,又挤出两滴,再喂进冷霜嘴里。 努力又认真救姐姐的可爱模样,瞬间驱散了叶家众人心头的后怕和惊惧。 第245章 淳羽当诛,他也难辞其咎 冷霜嘴角噙着笑,回味着舌尖淡淡的咸味,将这世上最珍贵的味道悄悄藏记于心间。 静默站在叶家人外围的祁罡,紧悬的心微微松缓了些,却没有全然踏实下来。 虽然眼下幸而无碍,但刚才的惊险仍历历在目,若不是冷霜及时施救,若不是甜宝召来老鹰,老太太和叶家大嫂绝无生还的可能。 届时,他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叶家人? 馨儿,妻子,叶家如今遭的难,一桩一件虽都是拜淳羽这个毒妇所赐,但追根溯源却是因为自己引狼入室。 这一遭,淳羽当诛,他也难辞其咎。 “啾——” “啾” 几声虚弱的鹰啼传入耳中,劫后余生的叶家人这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们光顾着自家亲人,竟忘了救人的鹰友们摔的更重。 一家子赶紧去查看老鹰们的伤势,瞬间满目愧疚。 老鹰们的翅膀几乎都折断了,羽毛被蹭掉了一地,个个趴在地上张嘴吐舌的残喘,哪里还有方才鹰姿飒爽的威风模样。 奶团子红着大眼睛抱住了一只鹰,“鹰婶婶,谢谢鹰婶婶救姥姥!” “对不起鹰婶婶,宝弄疼你们了” 老鹰虚弱的张嘴,“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没事啊凤宝,不要难过,婶婶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的,不过你得赶快把我们送进仙谷凤泪湖前,不然婶婶一家就快没气了 奶团子浑身一震,连连点头,小声说,“宝介就送鹰婶婶回去。” 闻言,祁罡赶紧上前一步,叶家人也默契把奶团子和老鹰们都挡了起来。 眨眼的功夫,地上的老鹰瞬间消失无影。 见甜宝失魂一般呆立在原地,一家子虽不明缘由,却默默的守着没有出声扰乱。 过了一盏茶,奶团子才动了动小身子,随后转身,朝一干大人弯了弯眼眸,“没事了没事了吖,鹰婶婶没事了。” 鹰婶婶它们喝了湖里的水,能飞会动啦! 亲人也都安然无恙的在自己身边。 奶团子的小短腿跟着胸口蹦跶起来,撒欢又冲进老太太怀里,“姥姥!宝把姥姥抱紧紧,再不丢了……” 闻言,老太太心酸不已,抱不够小奶团,又俯身用下巴贴贴蹭蹭甜宝乱糟糟毛茸茸的脑袋瓜,“嗯,乖宝说的对,回去姥姥就缝一根布袋子,以后走哪都把咱们的宝结结实实绑身上!” 她说的不是逗趣的话,是认真的。 若说头两次有惊无险,这一次她是真的怕到了骨子里,往后,她这把老骨头定要和甜宝锁死,一刻也不能离了视线。 “娘,给我也备一根!” “我也要一根!” “回去我就给大家伙一人做一根,日后不管是谁领甜宝,必须把自己和她死死拴在一块!” 老太太一句话说到了大家伙心坎上,纷纷开口讨要绑宝带,苏玉莲更是决定给大家伙一人做一条。 虽然这法子很笨亦或者也顶不了什么大用,但对眼下劫后余生的叶家人来说,是唯一让他们踏实心安的存在。 或许没办法防贼百日,但他们会和老太太和大嫂今日一样,用生命护着奶团子。 破城锤撤回,大战瞬停。 今晚这一切来的太快太突然,结束的也太快太突然,逍遥城的士兵们只觉得恍如做梦。 那样仰慕城主的淳羽郡主,竟是个想篡位的蛇蝎妇人?! 霍家军竟为了一个奶娃娃,私自出兵攻犯他国?! 更关键的是,他们的城主外出游历一番回来,好像学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奇幻本事?! …… 被解了穴的吕备头快垂到了胸膛,恭送祁罡和叶家人回城后,他挨着个的和手下耳提命面,将城主告诫他的话一一传达下去。 一番下来,当说什么不当说什么,所有士兵都谨记于心。 城主此番外出游历,诸多波折,先是遇到南辽恶人,差点命丧他手,幸得叶家施救才化险为夷,至此和叶家建下深厚的情谊。 结实叶家倒是世俗常事,离奇的是,城主还遇到了一个得道高人,机缘巧合之下得以礼拜对方为师,不仅学会了召鸟唤兽的本事,就连这次察觉淳羽叛变也经由师父点化。 城主本欲回城直接将淳羽诛杀,没想到这淳羽早就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竟提前将城主恩人叶家的孩子掳到了逍遥城做保命符,这才有了后面这一系列的惊天变故。 士兵们还明白了最重要的两点。 其一,城主学到了高人的奇幻之术,这对逍遥城子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啊! 其二,这叶家,不仅是城主的恩人贵客,还是南辽郡霍家军庇护的对象,以后逍遥城的城门所有的守将,必须将他们一家子的模样篆刻在心里,若再遇他们一家进逍遥城,必须大开城门欢迎! 回了逍遥城,已经是子时三刻。 祁罡吩咐人把自己主殿里的偏院收拾了一番,让下人们伺候叶家人先休息,用的人是南星南月为首的一干白府老人,全部都是他最信任的人。 自甜宝和双胞胎丢失,叶家人哪里睡过一个囫囵觉,顺着祁罡的意思各自回了房。 老太太自然是和甜宝一间房,弘远的房间就在她们左边,叶永孝和叶永礼两兄弟的房间在右,紧密无间的守护着中间的一老一小,方才踏实。 叶永忠一家四口睡在一起。 双胞胎睡床,他们夫妻睡暖阁,父母和孩子隔着两丈的距离对视而眠,方满眼满心都是踏实。 “这样抱着乖宝,姥姥是真的高兴踏实。” 从方才城门口开始,老太太就一直抱着甜宝不撒手,就连洗澡,她都时时牵着奶团子的手,这会钻进了被子,老太太更是把甜宝抱的紧紧的,虽然眼皮子沉重的紧,但是胳膊却始终不曾失力。 感应老太太的后怕,奶团子的小手覆着姥姥的脸颊,小小的额头抵着姥姥的额头,“姥姥不怕噢!” 第246章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规矩道理比宝的命还重要 “宝好好的吖!对不对?” 边说边轻轻拍姥姥的脸颊,“姥姥,宝给你说噢,宝介次没有听姥姥话,姥姥怪宝不?” 老太太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子,轻轻拍了拍奶团子的小屁股,“不怪,只要宝能好好的,姥姥什么都不怪宝。” “可是,宝没问大人,就放虎叔叔,熊哥哥他们出来了吖?都被坏蛋看到了呢!姥姥也不怪宝吗?” 奶团子声音轻乎乎的,有些疑惑不解。 老太太把奶团子又朝怀里紧了紧,“宝,姥姥告诉一件事,你要牢牢记在心里。” “嗯!姥姥的话,宝都记的牢牢的!” “平安无事,且家人都在宝身边的时候,宝遇事要多多过问家人,这样才能识得更多立世的根本。” “可如果有一天,姥姥说的是如果,有一天甜宝再遇到今日的危险,不管暴露多少的本事和秘密都不要紧,只要宝能护着自己活下去,就是最好最好的事。” “宝要记住,这天底下,没有什么规矩道理比宝的命还重要,永远都要把活着放在第一位,明白了吗?” 老太太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很慢,生怕怀里的小人儿听不懂,又絮絮叨叨的粗化了一些。 许久,怀里的小人儿都没有说话,老太太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安慰,“宝没听明白也不要紧,姥姥以后日日都和你说一遍,总有一日你能听懂。” 人世无常,即便他们能栓甜宝一时,可又能栓甜宝一辈子? 总有一日,孩子要长大,要独自面对世间艰险困难,护着她,却也不能把她养的弱不经事。 “姥姥” 奶团子终于开口了,“娘亲说,宝要好好吃饭好好活着,可娘亲又说,宝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打疼要忍住,再疼也要忍住的,等坏蛋走了,宝也要躲起来喝眼泪,绝对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宝忍住了,宝偷偷的喝眼泪,宝听娘的话活着了,娘亲说的对吗?宝做的对吗?” 宝听懂了姥姥的话,姥姥的意思是,如果宝再遇到坏人,只要能活着,让坏人看到宝能喊虎叔叔帮忙也行,让坏蛋知道宝的泪豆豆能救人也行。 刚开始姥姥和娘亲说的话好像是一样的,可为什么姥姥现在说的又不一样了呢? 老太太鼻子猛然一酸,“娘亲说的对,宝做的也对” 那时候,永荷孤立无援,知道甜宝的本事后,心中定是恐慌至极,为了保护甜宝,定然不能让甜宝的本事显山露水,不然只能招来更多的祸患。 更何况她一去,甜宝小小一人孤立于世,若本事暴露,只怕会被恶人肆意残害利用。 她教甜宝挨打要忍住的时候,一颗心定然也是跟着疼的鲜血淋漓,可为了让孩子能在钱家那样的恶人手里讨活路,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难为了永荷一片为母的苦心,也庆幸甜宝那么小却那样听话,直到现在还把娘亲的话记得牢牢的。 奶团子声音小小的,“那那” 那到底是娘亲说的对,还是姥姥说的对呢? 宝知道,娘亲和姥姥都是对自己最好最好的人,她们的话,宝都是要听的,可不一样的时候要听谁的呢? 老太太亲了奶团子小小的额头一下,“当然是听姥姥的呀,因为姥姥是娘亲的娘亲,娘亲也是要听姥姥呀!” 其实,是因为今时不同往日。 今天的甜宝,身前有了他们这群盾牌,只要她能活着,不管捅了什么惊天的窟窿,一家人会一起替她扛挡。 奶团子小脑瓜转了一圈,“宝听娘亲的,娘亲听娘亲的,娘亲的娘亲是姥姥,所以宝” 小嘴在黑夜里咧开,“所以宝听姥姥的就好啦!” 小身子在姥姥怀里欢实的扭了扭,安心的不得了。 老太太也欣慰的跟着笑开,轻声哄着奶团子睡觉。 这厢叶家人已经安然入梦,主殿的祁罡却毫无睡意。 此刻他正和五花大绑的淳羽眼神对峙。 见凌风和几个心腹正安然无恙的站在祁罡身后,淳羽眼底露出不可置信,“不可能,怎么可能,我兰族的蛊毒只有我兰族能解,你们、你们” 说着便眼神一闪,瞬间想到了叶家那个小丫头片子,“是她?是她解了你们的毒?哈哈哈” “这小丫头,当真是块稀世珍宝” 淳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洞察又阴讽的看着祁罡,“城主哥哥,只怕你早就知道这小丫头的好处,这才上赶着去认亲?” “啧啧啧,还是城主哥哥你棋高一着啊” “啪——” 祁罡的巴掌狠狠落在了淳羽脸上,一双眼眸恨意滔天。 淳羽啐出一口血沫子,不怒反笑,“怎么,被我猜透心思,恼羞” “啪——” 又是一声脆响,扇断了她的话。 “淳羽,别以为这世人都和你一般污糟不堪,蛇蝎都比不得你半分毒,杀了你,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祁罡强压下想一剑刺进淳羽胸口的冲动,“地狱有没有刀山火海万箭穿心孤不得而知,但就凭你对馨儿母女和叶家作下的孽,孤定会在这阳间专门为你设一座阿罗地狱。” “来日方长,十八层地狱的诸般酷刑,孤要让你挨个尝试” 说罢,祁罡再不愿多看淳羽一眼,拂袖转身,冷冷瞥了一眼凌风,“现在就开始,阿罗地狱为建成之前,先用阳间的法子,好好伺候她,孤要让她每一瞬都痛不欲生,却求死不得!” 凌风抱拳,眼底同样森寒一片,“属下遵命!” 闻言,淳羽眼底厚厚的阴毒疯狂终于一层一层剥落,惊恐和惧怕终于破瞳而出,“城主哥哥!淳羽知错了!淳羽是被兰族啊——” 她的话被痛呼切断,祁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并未回寝宫,而是在宫殿穿廊回亭,踏过青石甬道,绕过座座宫殿,来到梅林环绕的宫中禁地。 梅香苑。 这里,住着他的疯妻。 第247章 奴觉得夫人在装夫人...... 一靠近梅园,祁罡身边的下人就知趣的停下了脚步。 祁罡的步子带着一丝急切,踏入梅园小径之后甚至带着一丝奔跑的意味。 真正到了梅香苑院门口,他就猛然顿住了脚步,一颗心砰跳的几乎要蹦出来。 祁罡迫不及待想进去,却又害怕踏进去。 他出去游历半年有余。 不止是南辽郡,夏周和南蛮都被他撒了一张网下去,就是为了找到能治好她妻子的疯病的大夫。 这些时日,也不是没有寻到有本事的,但每每他亲自去验证,只要说出妻子生病的缘由,大夫们就只有一句,心病还需心药医,除非馨儿复活,否则她的妻药石无医。 大夫们的话让祁罡一点一点的绝望,最后生出了极端。 死而复生,绝无可能。 那他就亲自替妻子寻来心药。 只要能寻到一个和馨儿肖像的孩儿,调教好了送到婉儿身边,一定可以治好婉儿的心病! 可事与愿违,暗卫从五湖四海带回白府的孩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没有一个能入他的眼。 乖巧懂事的,胆子太小太小,不管是哄着还是吓着,永远都只会哭。 聪明灵巧的,小小年纪竟就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本该单纯的年纪早早就染上了虚伪,也不知道是哪家后宅耳濡目染的结果。 总之,每个掳来的娃娃总熬不过三两日,就完璧归赵的送回去了。 直到他遇到了甜宝,这个顺手掳来的,一点都不像馨儿的,反而一下就戳中了他的心。 甜宝像一面镜子,能照出人性百态,每一种她给出的反馈都那么让人惊喜动容。 从一开始,他觉得老天垂怜,终于让他找到妻子的心药了。 到最后甜宝思家,他竟生不出强迫她的心思,一切都是一念之间。 所幸,他最后选择和叶家和甜宝一样,坦诚待人以心换心,才让一切都朝好的方向演变。 与叶家结缘,又通过叶家认识了封家爷孙,绝望中似乎又慢慢开出了希望之花。 一开始,他准备开口求封家爷孙来逍遥城替婉儿看病,可恰逢大战,封家爷孙忙的脚不沾地不成人形,他只能选择等。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出了甜宝被掳,淳羽叛变的惊天变故。 一想到淳羽前后不一的模样,祁罡心里就渗满了恐慌。 他不敢想,自己没在的这些日子,淳羽有没有折磨婉儿? 虽然梅香苑他派了十几个暗卫守护,他还是有些不安。 暗卫察觉淳羽有异常的时候,他心中有怀疑,但是始终不敢相信,那个曾奋不顾身替陌生人挡刀的良善女子,竟包藏着这么大祸心。 直到甜宝第二次被抓,他查出淳羽和玄机堂有关联的蛛丝马迹,可还未有更大的眉目,甜宝就被淳羽直接掳到了逍遥城。 “城主?!” 一个丫鬟从梅香苑匆忙出来,差点和屹立在门口半晌的祁罡撞了个满怀,就着微弱的月光认出祁罡后,惊喜的喊出声。 祁罡恍然回神,看清眼前的丫鬟后,面色一瞬恢复如初,“墨雪,夫人歇息了吗?” 墨雪和南星南月一样都是他身边的最信任的丫鬟,身手绝顶忠心不二。 墨雪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连连笑着点头,“回禀城主,夫人刚歇下不久,睡前念叨着要吃酒酿圆子,奴正准备去大膳房领些糯米粉回来提前准备着,这样夫人明儿一早一睁眼就能吃到嘴了。” 酒酿圆子 这是馨儿喜欢吃的甜碗。 脑海里小人儿的面孔朝祁罡露出怯怯的笑容,他的鼻腔猛然一酸,“孤不在的日子,夫人一切可好?有没有人来叨扰?” 墨雪赶紧一五一十禀告,“城主放心,夫人还和往常一般,时而清醒时而不过饮食睡眠都一切如常” “梅香苑是禁地,谁敢叨扰?除了奴和墨兰,就是夫人娘家陪嫁的几个丫鬟在院里围着夫人打转,想让旁人进来寻个乐子,只怕也没人敢来呢!” 听闻此言,祁罡心里微松。 想来淳羽定是认为婉儿这般心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连忌惮都懒得生出半分。 墨雪又突然开口,“不过近两月,夫人变的有些许奇怪” 祁罡心中一跳,“什么意思?” “两月前,夫人非要摘后院的大枣,还非得亲自上树去摘,说是馨儿公主心情不好,想吃母亲摘的大枣,奴等实在劝不过,便拉低了树枝,搭了高凳小心伺候着夫人去摘枣,结果” 说到这里,墨雪当即跪了下来,垂下了头,“请城主责罚,奴没有看顾好夫人,让夫人摔了下来,磕到了后脑,至此后,夫人就变得有些奇奇怪怪” 末尾,墨雪直接俯身趴在了地上。 她知道自馨儿公主夭折后,城主对夫人有多歉疚,恨不得以身替之,自己是城主信任之人,却没有替城主守护好夫人,实在是罪该万死。 祁罡面色一紧,几乎张口就想斥责质问,可一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心情一瞬变的复杂,“接着说。” 墨雪面色微微讶异,小心翼翼的直起了身子,“夫人摔下来后昏迷了半日,宫医来看诊过后,说并无大碍,开了些活血散瘀的方子便离开了。” “夫人醒来之后,明明是清醒的状态,可她好像不认得奴了,就连她身边从小到大伺候的春蕊都不识得了,要知道,就连夫人失魂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记得,但是春蕊定是记得的呀!” 墨雪面色疑惑,“不过随后夫人便说自己记忆有些恍惚了,很多东西都忘了,让奴婢几个退下,单留了春蕊一个人在房间。” “次日,夫人就恢复如初,仿佛昨日那些变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奴依然能发现不太一般。” 祁罡心中突跳,“从何说起?” 墨雪犹豫了一下道,“夫人失魂的时候还是和往常一般无二,但清醒的时候,奴觉得夫人在装夫人” 第248章 以后和甜宝在一块,必须绑定! 祁罡怔住了。 夫人在装夫人? 墨雪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祁罡越听心情越复杂。 末了,他摆了摆手,“孤知道了,你先下去。” 墨雪小心翼翼的瞄了祁罡的脸色一眼,遵命退下。 祁罡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踏脚走入院内。 月色下,院子里的一景一物影影绰绰,大都和他离开时一般无二,只不过西边的墙角似乎多出来一块不一般,昏暗之下也看不清是什么。 听到脚步声,外厅守夜的丫鬟闻声出来查看,看见祁罡也差点惊呼出声,被祁罡扬手阻止。 春蕊还未离开,正在整理外间的侧榻,祁罡同样没让她出声,不闻脚步声的步入房里。 房间里已经烧起了银炭,温暖袭人,床榻上侧身向里的人儿似有些燥热,双手裸露在被子外面。 祁罡落坐在床沿,刚伸手将女子的被褥盖好。 没想到刚盖上,女子呢喃一声,又翻手掀开。 暗夜里,祁罡眉眼弯了弯,起身将火盆挪的远了些,然后又折回去坐在床边,静看着床上的人儿。 笃定床上的人儿再次睡熟了,他和衣轻身躺在了妻子旁边边,似担心吵到她,离她有一人距离。 枕间的梅花香让祁罡很是安心。 身边的人儿突然翻身,和祁罡面对面。 祁罡刚准备合上的眼睛又猛然睁开。 虽然黑暗不能视物,但是祁罡却清晰的看到妻子翻身过来的时候,眼睛是睁开的,在察觉到自己的第一时间,她惊吓了一瞬,然后飞快的紧闭上了双眼,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祁罡心中一跳,静默的等着妻子的反应。 若婉儿是清醒的状态,会依偎到自己怀里,然后见自己未更衣,定会起身替自己更衣。 若婉儿是失魂的状态,便会怔愣片刻,然后翻身睡去。 可他候了好一会,身边的人儿始终保持着刚翻身过来的姿势,僵硬不动。 祁罡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还是伸臂轻轻揽住了妻子瘦弱的肩。 掌下的身子猛然一僵。 随后就见她飞快弹开,然后抱着枕头缩坐到了床头角落,嘴里喃喃自语,“馨儿不怕馨儿不怕” 外间的春蕊听见动静,碎步走了进来,轻声道,“城主,奴来哄夫人。” 祁罡虽未起身,但一瞬不瞬的看着角落的人儿,好一会才嗯了一声,从床上起身,待走的近些了,和春蕊说到,“好好照顾夫人,孤今日还未沐浴,先回主殿,明日再过来。” 春蕊低声行了礼,送祁罡出了房间。 床角的女子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离开时,祁罡忍不住多看了东角一眼,终于想起来那块有什么不同之处了。 东角的地,像是垦了一块出来,像极了黄沙村叶家后院的那种菜园地。 呆立了好一会,祁罡才离开梅香苑。 累极又心安,老太太一觉睡到了辰时末,一睁眼,就看到奶团子正眨巴着大眼睛安静的看着自己。 见她醒来,奶团子大眼雀跃微张,朝她露出一口小米牙,“姥姥,你睡够了吗?不够可以再睡会会噢,宝陪着姥姥睡” 老太太心口都要软化了,低头和奶团子抵了抵额,“乖宝醒多久啦?” 甜宝从姥姥怀里伸出小手,用拇指再小尾指上掐出一个小肉蛋,“宝才醒这么点久呢,然后姥姥就醒啦!” 嘿嘿,其实宝醒了很久啦! 看着姥姥睡觉,宝觉得好开心好幸福吖,好想一直一直赖在姥姥怀里嘻嘻。 “娘,你们是不是醒了?” 祖孙俩不过才说了两句话,外面就传来了叶永礼的声音,紧跟着就是一阵脚步声凑到了窗口,只怕是在外头候了好一会了。 老太太赶紧应道,“醒了醒了,甜宝也醒了。” “娘,那我进来给甜宝穿衣服。” 说着苏玉莲就推开了门,满面春风的走到床边。 老太太下意识朝儿媳的脸上看去,只见昨日还鲜血淋漓的伤口,此刻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 她浅浅松了口气,这才赶紧下床,把位置给儿媳腾出来。 叶家虽然都不是很看重女人的外貌容颜,但是总舍不得自己家人面容受损,昨天一回宫她就让玉莲喝了几滴甜宝的眼泪,没想到只不过一个晚上,竟就全然愈合了。 “乖宝蛋子先别钻出来啊,舅母先给你把衣服烤热乎在穿!” 苏玉莲麻利的从屏风取了甜宝的衣服,伸在炭火盆前细细的烤。 奶团子听话的只露出一个脑袋瓜,“舅母真好,宝好喜欢舅母吖——” 甜脆的声音像是蜜糖,让苏玉莲从面上甜到了心窝口,“舅母也好喜欢好喜欢甜宝呀,最最喜欢的就是甜宝这张小甜嘴啦!” 闻言,奶团子雀跃的在被子里踢踏着小脚,却又小心的不让被子进风,可高兴可高兴。 外面的人感受到里面的欢乐,也对视着笑开。 一家子的衣服都是祁罡连夜准备的,叶家大人都是低调不显眼的,只有奶团子不一样。 小揪揪上扎着红丝团,红色绣小白花的薄袄,为了奶团子方便玩耍,下身穿的是同色的袄裤,这一身衬的她小脸糯米团子一般白净,一出门就像是门上的年画娃娃跃然而下,人人都忍不住伸手去接抱她。 甜宝幸福的在家人怀里挨个打了个转,然后就准备去牵大哥哥二哥哥的手朝院子外面走去,那里是候着通传吃早膳的丫鬟下人。 虽然昨天夜里回来吃了些东西,但是姥姥怕宝吃撑了睡不着,所以宝没有吃饱,这会小肚子都快饿扁啦! 宝要吃饭,吃有肉肉的饭! “等等!” 苏玉莲连声喊停几个娃娃,赶紧到自己个房间取了东西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颜色各不相同的绑带! “一人一条,妥善保管,以后和甜宝在一块,必须绑定!” 苏玉莲边说边给大家把绑带发了下去,老太太正红色的,其他的都是按着个人平时穿衣的颜色准备的,很好辨认。 第249章 做逍遥城独一无二的长公主 一家子笑眯眯的把绑带各自收下,小心翼翼的揣放进怀里。 就连双胞胎都有份,一人得了一条,高兴的拿着绑带在妹妹身上比划。 “大哥,你就让我一回嘛,就一回,今天我和妹妹绑,明天你和妹妹绑!” “别的都可以让,妹妹的安全大事不能让,你得把自己照顾好在学着照顾妹妹,今天哥哥先给你打打样子!” “我、我以后会和大哥你一样稳重的,你就让我一次好叭?” 见两个哥哥为了和自己绑定起了争执,奶团子伸出小短手把两个哥哥的绑带都拉了过来,“都绑,都绑,大哥哥二哥哥都把宝绑着,介样宝更开心吖!” 大眼睛闪烁着乖巧和新奇,倒让叶兴文和叶兴武有些臊的慌。 不过妹妹说的有理,他们俩和妹妹一起绑定,更加安全! 见双胞胎经由妹妹调和,从争执到互相帮手,把两条绑带的一端绑在了奶团子腰间,另一端绑在自己腰间,末了还细心的调整了绑带,又害怕不够牢固,又担心把妹妹勒住了,那副认真负责的模样,看的叶家大人心中欣慰又动容。 经历这一遭,双胞胎肉眼可见的成长了不少,以后定能长成能肩负责任的好哥哥好男儿。 绑定了还不够,双胞胎还紧紧的攥握着妹妹的小手,这才跟着丫鬟的引领,朝膳厅走去。 叶兴文也就罢了,本来就是沉稳的性子,叶兴武的变化可谓明显,以前走路都是风风火火的,眼下刻意压住了自己的步子和妹妹保持一致,一步一步走的坚定而又踏实,让身后紧跟的大人们看的眼里心里都是慰藉。 祁罡早早就候在了膳厅门口,见叶家众人过来,眼神第一时间被三个娃娃腰间的绑带吸引,眼底漫出认可的笑意。 有了昨晚的经历,他不觉得这绑带是过犹不及。 只要能保证甜宝的安全,叶家做出什么出挑的行为,他都能理解并支持配合。 “祁大哥,这是给你的” 走近后,苏玉莲先笑脸盈盈的上前一步,把手里最后一条金色绑带递给了祁罡。 叶永忠跟上去扯了扯妻子的衣袖,笑道,“玉莲,别失了礼数,如今不能再唤祁大哥了,该恭称城主。” 苏玉莲惊觉,连连笑着轻拍了拍自己的嘴,“我的错,我的错,城主,这是民妇特意给你做的,连夜赶制,难免粗糙了些,你不要嫌弃才是。” 祁罡伸手接过来,眉眼都是和煦友善,“孤是这逍遥城的城主,在叶家面前就是普通的家人,若你们也把孤当家人,以前怎么称呼以后便怎么称呼,不然孤会觉得被排斥在叶家之外,会伤心的。” 说着便认真的打量了绑带一眼,上面竟然绣了一个精美的罡字,虽然只是一条寻常的绑带,但是但看裁剪走线,就能看出苏玉莲扎实的针线功底。 叶家人彼此对视,都觉得祁罡说的在理,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因为祁罡是白家家主,亦或者逍遥城城主的这层关系才彼此结亲,若他们真因为城主这层身份和祁罡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说起来是对祁罡的不公平。 丫鬟们和下人们暗下对视,只觉得心惊。 即便是祁氏长老见到城主也得按规矩恭敬称谓,没想到这叶家在城主心中的位置这般重要,城主竟许他们直呼其名。 各人心里都紧了紧,伺候起叶家众人来当更加小心恭敬才是。 “孩子,若你在黄沙村,我们对你直呼其名倒没什么,但是这里是逍遥宫殿,你是这里的至尊,不管我们和你关系如何深厚,都不能乱了你地盘的规矩。” 老太太开口道,“如今,我老婆子把你当自家孩子一般无二,托大一些,唤你一声孩子无伤大雅,永忠他们和你同辈,便喊你一声城主大哥,甜宝还是唤你干爹爹,兴文兴武便喊你一声城主伯伯, 既不显得生分也循了规矩,你看怎么样?” 叶家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 祁罡琢磨一瞬,便爽朗应下,“好,那一切都依婶子的。” “都别在外面站着了,早膳早就备好了,都进来吃饭!” 祁罡领头,叶家人簇拥,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围着膳房的桌子坐了下来。 这一顿早膳,堪比满汉全席,许是为了照顾孩子和老人,大半桌都是好克化的食物。 一家子吃了个餍足,若不是大人叮嘱着,三个娃娃非要吃的肚儿圆撑不可。 “婶子,孤有两件事情和你商量。” 见大家伙都搁下了碗,祁罡这才望向老太太,眼底含着一抹乞求。 老太太赶紧擦了擦嘴角,坐端了身子,“孩子,你尽管说,若是我们能帮着的,求之不得。” 她的毫不犹豫,像是一颗定心丸,让祁罡心中动容,他伸手揉了揉身边甜宝的脑袋,又望向弘远,“弘远兄弟,虽是和婶子商量,但是这件事也要你点头才行。” 对祁罡接下来的话,弘远似有预料,“城主大哥,你说。” 祁罡屏退了下人,膳厅只剩下他们一家子之后,他先把淳羽伤害自己妻儿的事情,包括自己为何到南辽郡游历,当初又为何掳走甜宝毫无隐瞒的说的出来。 说到伤心无奈之处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叶家人听完心中也像是堵了棉絮一般难受。 淳羽为了上位竟无所不用其极,毒害了祁罡幼女,还害得他的妻子因丧女而得了失心疯。 难怪当初祁罡掳他人家的孩子,还掳走甜宝,竟是为了给妻子寻找心药。 一个城主之位而已,竟就害得人家破人亡,这世间众人若都为了权利欲望驱使,终将变成人间炼狱。 说完,祁罡这才看着甜宝道,“婶子,弘远兄弟,孤虽痛失爱女,但认甜宝为义女绝不是把她当做替代品。” “孤是真心疼爱她,想保护她,所以,孤想让甜宝上玉蝶,做逍遥城独一无二的长公主。” 第250章 能否让甜宝救赎孤的妻子...... 这番话让叶家众人纷纷呆住了。 逍遥城长公主 ,还要上玉蝶! 虽然逍遥城只是一个城,地域和南辽郡相差无几,但南蛮频频侵犯夏周边陲,却不敢觊觎逍遥城,便可以看出逍遥城的实力亚于一个国。 白家家主的干女儿,和逍遥城长公主,本质上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一个是只有富贵体面的商贾千金,一个是权贵皆有的一城主人,身份立见高下。 祁罡是真心对甜宝好。 见众人震惊不语,祁罡连连看着弘远补充,“你放心,甜宝只上玉蝶,不更名改姓,孤只是单纯想给甜宝一个尊贵一个护身符,在南辽郡,有你护着她,孤能做的也只能让她在这逍遥城无拘无束无惧。” 弘远眼神闪烁复杂,和祁罡对视了好一会,才挪开眼神望向安安静静听着大人说话的奶团子。 感受到爹爹的目光,奶团子的大眼睛第一时间捕捉过来,“爹爹——” 咧了咧小嘴,乖巧懂事,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心疼呵护她一世。 他爱自己的孩子,恨不能世人都能给予她善意,又怎么会拒绝祁罡的一片赤诚好意。 “城主大哥,你是为了甜宝好,我如何能拒绝。” 弘远再望向祁罡,眼神坦然了许多,“但我还是有话说在前头,若这身份于甜宝是护身符,我求之不得,但若这身份反而会给甜宝招来风雨,还请大哥你能随时替甜宝割舍。” 祁罡郑重点头,“你所说的,孤也想到了,甜宝长公主的身份孤不会大肆宣扬,这层身份公开与否全凭甜宝和叶家意愿,孤一心只愿,孤给予的这层身份,能在关键时刻成为甜宝的护身符和助力,若反而成了她的累赘,那大可以随时舍弃!” “孩子,谢谢你,甜宝有你们两个爹爹苦心筹谋,我老婆子真是欣慰极了。” 老太太眼神感激的望向祁罡,她有眼有心,看的出来这孩子全然站在甜宝的立场,没有半点私心。 甜宝虽然先头遭了不少罪,但是眼瞅着疼爱她关心她的人越来越多,老太太心里只有满满的感激。 感激老天终于开眼,开始疼惜补偿她的乖孙孙了。 “妹妹要当小公主了!真正的小公主!” 叶兴武沉稳了一早上,终于还是破功了,兴奋的拉着甜宝的手,“我觉得妹妹是世上最好的女孩子,她在我心里就是小公主,没想到现在妹妹成了真的公主,太好了!” 奶团子不知道小公主是代表着什么,但是看到二哥哥这般高兴,她也跟着高兴,干脆跳下椅子抱住二哥哥蹦跶着乐呵,“小公主,宝是小公主吗?” “小公主很好很好吗?” 众人眼神交换之间,也都是满满的高兴。 叶兴武捧住妹妹肉乎乎的小脸蛋,认真的解释道,“当然好,全天下的孩子都得听小公主的话呢!小公主想让别人干什么,别人就要干什么” “兴武,你别误导妹妹。” 叶兴文把甜宝抱回椅子上,给自己弟弟的擦屁股,“妹妹,当了小公主,甜宝还是甜宝,只不过以后在逍遥城有人敢欺负甜宝,欺负哥哥或者家人,甜宝小公主就可以命令兵叔叔保护自己,保护我们叶家了。” 祁罡不由的高看了叶兴文一眼。 他说的对,不管什么身份,甜宝都先是她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若权利能让她的善良放大数番影响他人,才是他的本意,而不是让甜宝仗着身份为所欲为,若因此养偏了她的秉性,那宁可让她做个普通的孩子。 且这层身份也只能在逍遥城境内有用,若想让全天下的人都对甜宝给予善意和敬畏,那可是任重而道远的事情。 眼下,他还没有这个能力。 奶团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宝要保护家人。” 小手伸出来,指了桌子背后的所有人,“宝要当小公主,保护所有的家人。” 说完便咧开了小嘴雀跃的扒着桌沿欢蹦乱跳,“吖,太好啦,宝越变越厉害啦!” 童言赤诚无忌,让满桌的人都跟着乐出了声。 老太太拭了拭眼角,满脸慈笑的望向祁罡,“孩子,第一件事算是定下了,另外一件事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 明明是为甜宝和叶家好的事情,这孩子却说的这般小心翼翼,她真担心第二件事又是祁罡这孩子对叶家的一腔付出。 祁罡面色一怔,心口漫出的暖意驱走了仅存的几分畏缩,“婶子,你们能否在逍遥城多住几日?能否让甜宝救赎孤的妻子” 老太太松了口气,“甜宝最是善良,若能哄的夫人开怀几日,我们没有二话,甜宝也一定愿意。” 一想到城主夫人丧女失心疯,老太太就感同身受。 为母的,只怕没有几个能接受丧子之痛,孩子夭折,母亲即便活着,也是日日煎熬。 城主夫人失心疯,何尝不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 其实糊涂一些,活在自己编织的幻境里,总好过面对残忍的现实。 只是 “孩子,老婆子只顾虑一点。” 老太太眼里染上一丝担忧,“我们终是要回去的,若夫人只开怀两日便望了甜宝也就罢了,可若甜宝在夫人的生活里留下痕迹和挂念再离开,只怕会对夫人造成第二次伤害” 叶家人也怜悯这城主夫人,但也深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 若得了希望再失望,那还不如一开始便不要给她希望。 祁罡沉默了。 他自然是想过这一点。 但是妻子才二十出头,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他不愿看到妻子未来几十年都这样疯癫不醒的活着。 他望向老太太,“婶子,孤想试一试。” “孤的妻子,也是甜宝的干娘,若甜宝有望治好干娘的心疾,只要她能清醒并开心快乐的活着,孤宁愿放她出这座城。” 婉儿以前是多么明朗美好的一个女子,满腹才华灼灼向阳,但自从嫁给自己,她的笑容便越来越少,馨儿出生才重新让她笑了起来,在逍遥宫的这几年,婉儿都是作为馨儿的母亲在活着,自己并没有给她半分身为人妻的幸福。 只要她能变回原来的那个婉儿,不管付出什么他都在所不惜。 第251章 城主把馨儿公主置于何地?把夫人置于何地? “好,婶子能想到的,你定然也能想到,既如此婶子自然是没有二话。” 老太太点了点头,然后笑望向早就等着听话的甜宝,“甜宝,姥姥知道,你能听懂姥姥和干爹爹的话,是吗?” 奶团子赶紧站出来,连连点头,“嗯,干爹爹让宝陪干娘,是叭姥姥?” “是叭干爹爹?” 完了又望向祁罡,大眼忽闪着聪慧。 祁罡动容点头,“那甜宝愿意吗?” 奶团子哒哒靠近干爹爹,笑出小米牙,“愿意吖愿意吖!” “可可干娘生病了,她或许不会和干爹爹一样,和宝好好说话,或许她会不小心说出什么做出什么,伤了甜宝的心,即使是这样,甜宝也愿意吗?” 祁罡眼底生出一丝犹豫,面色挣扎的看了眼老太太和弘远。 他没有夸大其词吓唬甜宝,妻子发起病来,没有个准头,丧失理智的她可能什么都能做的出来,他会紧伴甜宝左右,自然不会让妻子伤害到甜宝的身体,但若妻子有什么不好的反应和话语伤到了甜宝,别说是视甜宝为眼珠子的叶家人,就连他自己也会难受自责。 老太太和弘远对视一眼,并没有插话,而是静静的看着甜宝。 奶团子又走近祁罡几步,小手下意识拉住了祁罡的尾指,仰头认真的和他对视,“那干娘会吃宝的肉肉嘛?” 闻言,所有人齐齐一怔,皆是不明所以。 就连祁罡也怔愣了一瞬。 “干爹爹先前是坏蛋,要吃宝的肉肉呢,宝就对干爹爹很凶很凶的,嗷呜——” 奶团子努力的组合着字眼,努力的表达,“可干爹爹现在变好人,变乖乖啦,对宝很好很好,宝就不怪干爹爹,要吃宝肉肉的事了吖!” “干娘不是坏蛋,干娘是生病啦,她要是不小心说想吃宝的肉肉” 甜宝连连摇头,“宝,是不会怪干娘哒!” “生病的大人就是小宝宝,宝,会和姥姥哄宝一样,好好哄干娘哒!” 说完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一副放心把干娘交给宝的笃定自信。 祁罡在内的一桌人,心都被齐齐软化了。 奶团子的善良懂事,这世间什么夸赞的词都诠释不了。 祁罡伸出双手,将奶团子一双小手包在掌心,“甜宝谢谢你”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哪怕是这两个字,都觉得那么的轻飘无力。 认甜宝做干女儿,是他此生最大的福气。 奶团子笑的见牙不见眼,“谢谢干爹爹,让宝当上小公主啦!” 祁罡嘴角忍不住上扬,眼底各种情绪,全然被甜宝的赤诚善良融化成同一颜色。 见商议达成,老太太便乐呵呵的开口,“既如此,乖宝就赶紧去见见干娘!” 说着便望向祁罡,“孩子,其他人倒罢了,婶子能陪着甜宝一起去吗?婶子不是不相信” “婶子,孤明白,由你陪着甜宝,孤才更安心。” 祁罡轻声打断老太太,直接应允。 他怎能不明白老太太的心情,经历昨晚一遭,即便是在自己的地盘,孩子离了视线,老太太只怕也不会安心,只有形影不离的跟着,才能求个踏实。 弘远也开口道,“城主大哥,能否也让我一同前往,我不进院子,我就在院子外面候着” “对对对,我们就在院子外边候着,不进去打扰夫人。” 叶家人是明理的,知道人多了定会吓着生病的夫人,但是又忍不住想近身跟着母亲和奶团子照顾她们周全,纷纷期待的看着祁罡。 祁罡怎么能拒绝,爽快点头,“好,那大家就一同前往,在梅香苑附近的院子里候着,若有什么,婶子和甜宝高喊一声,你们定然是能听到的,如何?” “好好好,这样便太好了!” 大家伙松了口气,纷纷面露喜色。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梅香苑附近,丫鬟将其他人带到了听枫园,祁罡则带着老太太和甜宝来到梅香苑。 “哇,花宝宝!” 一进梅林,奶团子的眼眸就猛然瞪大,指着枝头的梅花苞惊喜喊出声,“好多花宝宝!” 脆声隔着院子穿透梅林,穿透院墙,让院子东角正在蹲地拔草的女子浑身一震。 春蕊也听到了动静,赶紧起身出去探看,“城主?!” 然后扭头朝地上的女子笑着通传,“夫人,城主来了” 定睛一看,城主手里还拉着一个红衣的小丫头,白净的小脸上全是笑意,小短腿一蹦一跳着欢快的步子。 光是远望过去,就让人心情莫名跟着明朗起来。 春蕊有些恍惚,“小小姐” 不,不是小小姐,小小姐身子孱弱,出门多半是她们抱着的,即便偶尔下来走路,她们都仔细看着,生怕磕了碰了,怎么会是这样欢跳的身形。 这个小丫头,是谁? 春蕊心里的疑惑漫到了眼脸,眼瞅着祁罡三人走近,赶紧把院门让了出来,恭敬行礼,“城主” 眼神忍不住偷瞄甜宝,谁知道奶团子正好奇的打量着她,见她偷瞄,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姐姐好” 脆声让春蕊心口一软,又朝小奶团子行了个礼,“客人小姐好!” 没忘记朝小小的人儿露出和善的梨涡。 好乖的孩子。 “她不是客人,是孤认的干闺女,是逍遥城的小公主。” 祁罡提醒道,随后声音压低了些,“你们私下知道就好,要好生伺候小公主,当着夫人的面,只唤她小主子便好。” 春蕊浑身一震,瞬间眼眶红了,赶紧垂眸掩下眼底的难过,“是城主,奴知道了。” 小公主!! 这个客人小姐竟当了小公主!! 那城主把馨儿公主置于何地?把夫人置于何地? 春蕊心里被汹涌的难过覆盖,喉咙都哽咽了。 余光再看向奶团子,再也生不出喜欢。 馨儿公主临死都没得到城主全心的疼爱,这个客人小姐,竟轻而易举的就替代了馨儿当了城主的闺女! 凭什么! 第252章 宝也想娘亲了......很想很想...... 老太太把春蕊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生出一丝复杂,不动声色的对甜宝嘱咐,“甜宝,你干娘原本是有自己的小宝宝的,可是小宝宝生病离开了干娘,干娘心里定是难过极了,如果你能让干娘开心起来,那是天大的好事,也是帮了你干爹爹大忙了,才不负你干爹爹待你这般好!” “但是若干娘不喜欢我们宝,宝也不要伤心,那一定是干娘忘不了她自己的小宝宝,不是宝的错,干爹爹也会想其他法子让干娘开心。” “宝记住姥姥的话了吗?” 一番话,是对甜宝的叮嘱,也是给春蕊亮耳朵。 她们没有攀权富贵的心思,甜宝也不会和夭折的馨儿公主争抢父母。 奶团子朝老太太用力点头,“嗯,宝知道了,宝会对干娘很好很好,宝会努力让干娘笑开心哒!” 春蕊交握在腹前的双手猛然握紧,在望向小奶团的时候,眼神变得复杂。 无论她怎么洞察,都只看到小小人儿脸上纯粹的善良,并无其他。 她竟是城主寻来逗夫人开怀的心药吗? 谁也没发现,东角菜园地里,女子握着一根杂草,久久没有拔出来,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 祁罡欣慰的笑了笑,牵着甜宝走进院子,老太太赶紧跟上去。 一进院子,几人便看到了蹲在地上的华服女子。 看着华服下瘦削的身形,老太太眼底露出不忍,猜出了眼前人便是城主夫人无疑了。 祁罡怔愣的顿住了步子,看着东角被垦出来的菜园有些出神。 菜园一划四块,每块里种的菜苗都各不相同,绿茵茵一片,最茂盛的已经长到了四五寸高矮,和院子里的名贵花卉植被有些违和,但又透着另一番别样的勃勃生机。 女子终于动手把握了好久的草拔了出来,然后像是丝毫感应不到旁人似的继续专心拔草。 一株,两株,整齐的把杂草码成一堆。 祁罡对奶团子道,“甜宝,这便是你的干娘” 声音极轻极轻,生怕吓到了眼前的女子。 甜宝先看了看女子的背影,又望向姥姥。 老太太鼓励的朝她点了点头。 祁罡松开了甜宝的手。 两个大人默契的朝后退却了几步,春蕊不远不近的站着,紧张的望向甜宝和女子。 奶团子先是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拔草的女子,大眼睛忽闪着看着她的动作。 随后便迈开小短腿,轻轻的走到女子身边,拉开一小段距离蹲下,小手也开始拔草。 在坏奶奶家里的时候,宝经常跟在娘的屁股后面拔草,宝认得哪个是菜菜,哪个是草的。 拔完了近处的,奶团子小心翼翼的朝女子身边挪了挪。 女子手里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小人儿。 祁罡呼吸一轻,背后的手猛然握拳。 老太太也有些紧张。 甜宝感受到女子的目光,赶紧扭头对上,露出大大的小脸,把手里的杂草摊到女子面前,“干娘看,宝没有拔坏菜苗苗噢!” 一句干娘,极其顺口自然。 女子看清甜宝的眉眼,方才刚稳住的身子,又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祁罡和老太太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复杂担忧。 奶团子看到干娘颤抖,大眼睛漫上担忧,小心翼翼的伸出稍微干净些的小手想安慰对方,却又怕吓到对方赶紧缩了回来。 却在缩回来的瞬间,被女子一把伸手抓住了小手。 老太太心里一惊,下意识朝前了一步。 “馨儿?” 女子呆呆的看着甜宝,喃喃开口,“馨儿?” 然后就哆嗦着嘴唇,把甜宝拥进怀里,“娘的馨儿,馨儿” 眼泪大颗大颗从女子眼眶掉落,隐没在甜宝的衣衫之中,“娘好想你,你听到了是吗?” 祁罡和老太太松了口气,眼神复杂的对视了一眼。 看来婉儿是把甜宝当做馨儿了,不管怎么说,这是好的开端。 奶团子被拥在怀里,能清晰的感受到干娘的颤抖,小身子被对方浓烈的悲伤和思念包围。 她赶紧伸出小手回抱住干娘,“宝听到了,娘亲想宝了,天天都想” 抽了抽鼻子,“宝也想娘亲了很想很想” 真的很想很想娘亲。 朱婉儿的眼底一震,眼泪如泉,压根止不住,“娘亲不好,没有保护好馨儿” 奶团子小手轻拍,“娘亲好,娘亲最好” 坏奶奶打宝,娘亲紧紧抱着宝,替宝挡棍子。 每次吃饭饭,娘亲都会让宝吃饱饱,自己才吃。 宝看到娘咽口水了,娘亲很饿,和宝一样饿,因为宝很饿很饿的时候,也会咽口水。 每天晚上,娘亲都会紧紧抱着宝睡觉觉 娘亲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娘亲。 老太太欣慰的同时心中也隐隐扎疼,朱婉儿全然把甜宝当成了馨儿,而甜宝用自己对娘亲的赤子爱意,安抚着朱婉儿。 两个陌不相识的苦难人,初次见面便能相互慰藉,这是好的开始。 也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春蕊眼底闪烁着泪花,她的角度把奶团子的表情看的清楚,小人儿是真的用心在哄夫人开心。 这么小,却懂得顺势而为,天生聪慧是肯定的,但想必也是城主调教了很久的结果。 不管如何,只要是真心为了夫人好,她可以尝试把这个小丫头当成馨儿公主一般对待。 拥抱了好久好久,朱婉儿都舍不得放开怀里的小人儿,甜宝的小身子虽然有些僵直,但是也一直抱着干娘没有撒手。 祁罡上前,轻声道,“婉儿,外面冷,把甜馨儿领回房间!” 朱婉儿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过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祁罡。 眼神木然,没有情绪。 像是看着一个漠不关己的陌生人。 然后再次把甜宝紧了紧,眼神一下子从木然转变的温柔至极,“馨儿,娘的乖馨儿” 仿佛她的整个世界,只看得见容的下女儿。 第253章 是蝴蝶落在永荷肩头了吗? 见状,春蕊擦干眼角的湿意,快步上前,蹲下柔声对朱婉儿道,“夫人,我们进屋,免得冻坏了馨儿小姐。” 朱婉儿看向春蕊时,眼底先是懵了一下,然后染上了些神采,乖乖点头,“回屋,馨儿冷” 春蕊伸手要抱甜宝,朱婉儿却疯狂摇头,自顾自把甜宝抱起来,急急朝屋里走,生怕谁和她抢闺女似的。 离开众人视线后,朱婉儿木然失神的眼底,一下子恢复神智,溢满激动和不可置信的狂喜。 奶团子紧紧的扒着干娘的肩膀,一动也不敢动。 干娘太瘦啦,宝害怕压坏她! 春蕊只好追上去用手护在夫人身后,老太太和祁罡也赶紧跟了上去。 到了门口,朱婉儿突然转身,木然的眼神掠过老太太时,眼睫微颤,最后落在祁罡身上,“别抢馨儿别抢馨儿走!你走!” 慌乱的眼神里有惊恐和敌意。 祁罡心口一窒,骤然顿住了脚步。 究根结底,确是他害了馨儿。 婉儿该恨他的,他毫无怨言。 老太太知晓馨儿夭折的原因,轻轻的叹了口气,干脆也停在了门外,和祁罡站在一处。 见他们不动了,朱婉儿这才转身,把甜宝抱进了里屋,坐到了床上,让甜宝坐在自己腿上,拉过被子把她包了起来,“娘亲给馨儿盖被子,馨儿不冷” 余光看到春蕊把火盆端近了些,她扭头望过去,“馨儿肚子饿,吃的,要吃的!” 春蕊闻言,连声应下,“好好好,奴这就去准备吃的,夫人你在房间等着奴” 边说边出去,并喊来墨雪墨兰守在外间。 见屋里再无他人,朱婉儿轻轻松了口气,神色恢复如初,赶紧垂头看向怀里的小人儿。 正好和奶团子对视。 奶团子眉眼弯弯的朝干娘笑,却见干娘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赶紧伸出小手给干娘擦眼泪,“娘亲不哭,不哭嗷” 朱婉儿捧起奶团子的小脸,温柔的吻在了她的额头脸颊,亲一下,看一眼,像是永远亲不够也看不够,“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声音极轻极轻,像是在和甜宝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眼神仔细掠过奶团子的每一寸皮肤,又捧着她的小手细细的看,见她手上皮肉完好,裸露的脖颈也是光洁如新的,朱婉儿一边流泪一边点头,“真好,真好” 明明干娘的脸很陌生,可奶团子却有一瞬的恍惚。 每次宝被坏奶奶打伤了,娘亲就会流泪替宝呼呼伤口。 现在的干娘,和娘亲好像。 宝确定了一点,干娘不会伤害宝! 见奶团子呆呆的看着自己,朱婉儿眼底有克制不住的母爱涌动,似乎不止一份。 一阵头痛猛烈袭来,朱婉儿忍不住蹙眉闭眼,她急急伸手扶上胸口,口中低声喃喃,“谢谢姐姐许我时间,圆我心愿” 甜宝不明所以,瞪大眼睛,小手紧紧攥着干娘的另一只手,“娘亲痛吗?” 好一会后,朱婉儿才睁开了双眼,含着湿意的温柔的注视着奶团子,“宝娘亲不痛,娘亲很开心” 能亲眼见你被救赎被疼爱,娘亲真的很开心。 “宝,能帮娘亲把姥姥喊进来吗?” 朱婉儿声音放的很轻很轻,除了她和甜宝,再也不会有第二人听见,“宝的姥姥,长的很像娘亲的娘亲,娘亲能看一眼吗” 娘亲也想娘亲了 甜宝用力点头,伸长脖子朝外喊道,“姥姥,快进来吖,宝有话和姥姥说——” 屋外的老太太一怔,望向祁罡,见他点头应允,赶紧跨步进屋。 墨雪和墨兰对视一眼,也跟在老太太身后进来。 朱婉儿眼底微闪片刻之后,瞬间变了一副模样,声色威仪,透着一丝哀默,“墨雪墨兰,吩咐小厨房,准备第一桌吃食,本主要待客。” “你们俩亲自做些精细好克化的孩子吃食,午膳时一起呈上来。” 末了她伸手摸了摸甜宝的头,面上柔和了些,“去告诉城主,本主很喜欢甜宝,想多留甜宝一会,城主刚回宫定是事务繁忙,便由甜宝的姥姥留在院里陪着,他迟些再过来接孩子便好。” 墨雪墨兰惊喜对视,夫人这是清醒了! 夫人一日当中有大半数时间都是疯癫的状态,清醒的时间很少,定是城主送来的这个娃娃对夫人的病情有帮助了。 两个丫鬟连连应声退下。 朱婉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对祁罡这种有内力的人来说,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 墨雪墨兰刚出来,还没开口,他便嘱咐道,“你们好生伺候,孤就在隔壁院子处理政务,若有什么,立刻去隔壁禀告。” 两个丫鬟恭敬应下后,祁罡深深看了屋里一眼,便大步离开了。 脚步声远,一时间主房只剩下朱婉儿和老太太祖孙三人。 朱婉儿面上的一主威仪瞬间松弛下来,她望向不远不近站着的老太太,握着奶团子的手猛然收紧。 老太太下意识朝朱婉儿露出慈和恭敬的笑脸,却在朱婉儿泪珠砸落的时候僵住了,赶紧上前一步,“夫人” 娘 朱婉儿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老太太却浑身一震,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世界安静了一瞬。 奶团子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大眼睛忽闪着在两个大人身上来回辗转,安安静静的一动不敢动。 “夫人” 过了好一会,老太太才找到自己的步子,犹豫着上前两步。 朱婉儿松开甜宝,下了床。 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彼此凝视着。 老太太心口的砰跳一下比一下厉害。 透着城主夫人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另一双眼眸,一个不可能的想法疯狂从心底蹿上来。 “娘” 朱婉儿张嘴,一个字一滴泪,“是蝴蝶落在永荷肩头了吗?” 第254章 她只是婉儿姐姐身子里的一缕魂 轰隆—— 老太太只觉得耳边一声巨响,嗡声一片,身形有些不稳。 “娘,永荷肩膀上为什么有这么大个胎记啊?好丑噢!” “傻孩子,这是老天觉得我们永荷独一无二,专门派了只蝴蝶落在了永荷的肩头,这样就算永荷和一百个一千个丫头混在一起,把脸遮的严严实实,娘也能一眼认出你来!” “真的吖?竟是这样!” “” 朱婉儿快步上前,伸手拉住了老太太的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满脸孺慕依恋。 这是她日思夜想,失忆都时时浮现的脸庞。 老太太哆嗦着嘴唇,“你是永荷?” “不,你就是永荷!!” 不可置信一瞬间变成笃定,老太太激动的把朱婉儿拥进怀里,“永荷,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朱婉儿泪眼婆娑,紧紧的圈住母亲的腰身,这是她魂牵梦萦都想依恋的怀抱! 从未想过她此生还有机会,再抱娘亲一次。 哪怕为时不多,但已经无比知足! 是,她是叶永荷。 但也不是。 如今她只是婉儿姐姐身子里的一缕魂。 许是上苍垂怜她含冤含恨而死,又恰逢婉儿姐姐失足摔下来魂魄一时离身,机缘巧合下她游离无所的冤魂,被吸进了婉儿姐姐的身体。 叶永荷并不想霸占旁人的身体,偷窃不属于自己的人生,便拼命挣扎想出来,好让漂浮空中的婉儿姐姐的魂魄回归。 可那时的婉儿姐姐丝毫没有存生志,她说她要去陪她的孩儿。 婉儿姐姐的孩子三岁便夭折了,孩子是在婉儿姐姐怀里咽气的,伤心欲绝之下,婉儿姐姐当场就自戕要随孩子而去,虽被险险救了回来,却失了一魂,从此便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婉儿姐姐每次清醒,便会寻死,可春蕊,城主,和她年迈的父母,或跪下或泣泪的乞求她好好活下去。 她不忍关心自己爱自己的人,和自己一样忍受丧亲的痛苦,所以哪怕脑海里从未停歇滚动着孩儿的一颦一笑,哪怕每一口呼吸都痛如绞的思念孩儿,婉儿姐姐也不得不活下去。 但是这样活着,婉儿姐姐太痛了,许是身体为了自保,她疯癫的时候越来越多,虽稀里糊涂的,但痛苦却也减了半。 从椅子上摔下来,魂魄离身的那一刻,婉儿姐姐觉得自己解脱了。 这一次春蕊她们看的清清楚楚,她不是故意自戕的,是老天在成全她,让她去陪她孤独怕黑的孩子。 叶永荷感同婉儿姐姐的身受。 她和婉儿姐姐,都是母亲,且都是没有护住孩子,和孩子阴阳两隔的母亲。 自己心碎,却见不得旁人受苦,叶永荷便抛心挖肺,同婉儿姐姐讲了她的孩子,她那受尽苦楚的孩子。 从出生便未过上过一日安稳日子,眼下又离了自己孱弱的庇护,她的宝不知道还能活到几时。 叶永荷好想回去看一眼自己的孩子是否安好,可她只残留一魂,压根想不起来回家的路,只能漫无目的在这天地之间游走,直到今日。 听完她的故事后,一心求死的婉儿姐姐哭的灵魂颤抖。 婉儿姐姐说,她的孩子虽夭折了,但从出生便是锦衣玉食尽心呵护,除了父爱缺失,但不曾受过一丝一毫委屈,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和馨儿一般大小的孩子,竟连吃饱饭睡床榻都是一种奢望。 她的痛苦,和叶永荷对比起来,简直是鹅羽一般轻飘。 婉儿姐姐让她借用自己的身子活下去。 一来叶永荷的孩子或许还活着,只要她活下去,或许就还有和自己孩子相见的机会。 二来,有叶永荷代朱婉儿活着,可以安所有爱朱婉儿人的心。 叶永荷活着,比朱婉儿活着更有意义。 这个请求,叶永荷难以抗拒,因为她知道还有很多爱自己的亲人活在这世上,所以她无比的想活下去。 虽然相隔两个国度,但是只要活着,总有相见的机会。 两缕魂魄达成了一致。 可偏偏事与愿违。 叶永荷只有一魂,压根支配不了朱婉儿的身体,虽能让身子喘息活着,却无法醒来。 婉儿姐姐的魂魄在房里候了三天三夜,床上自己的身体都没醒过来。 叶永荷也被困在身体里出不来,无奈,婉儿阶级只好尝试回归身体。 没想到两人的魂魄竟完美的在一具身体里契合! 身体有了三魂,朱婉儿的疯病竟也好了。 婉儿姐姐和她,竟都能支配身体。 只不过身体到底是属于婉儿姐姐的,叶永荷能依附着存活便已经是感激不尽,从未想过霸占。 她循规蹈矩,可婉儿姐姐却对她万分心疼,非要和她齐进退。 婉儿姐姐不愿意再做回那个循规蹈矩的女子,觉得疯癫度日反而肆意畅快无所顾忌,两人便商议,若叶永荷想出来的时候,便是清醒的一面。 若婉儿姐姐出来,便是疯癫的一面。 好在叶永荷先前也得过好的教诲,过过富裕的日子,加上婉儿姐姐用心的在一旁叮嘱教导,她装这城主夫人,倒也没有露出什么大的破绽。 城主夫人的疯病一如既往,却没有人知道,都是装的。 一开始叶永荷很不愿意,但看着婉儿姐姐每每因为自己在春蕊和一众丫鬟面前露出马脚惊慌失措时,就忍不住开怀大笑,她便咬着牙甘之如饴的继续把这城主夫人装下去。 想来老天不是平白无故让自己上婉儿姐姐的身的,如果能把婉儿姐姐从悲恸的泥泞里拉出来,也算她在这世上做的最后一件好事。 可最近,她已经察觉自己支配身子的时候,开始力不从心。 婉儿姐姐也察觉到了,那是无法控制的抽离感。 加上城主突然回来,叶永荷觉得惊恐无比,万分不自在。 昨晚,婉儿姐姐说,要带她逃离这逍遥城,一来带她去找她的孩子,见她的家人。 二来,婉儿姐姐一生都被困于后宅大院,为了父母子女夫君而活,如今待在这院里一日,便一日无法释怀馨儿的夭折,她要借此出去游历山川河海,看能否找到另一番活法。 两人已经开始准备盘缠了,可没想到 ‘叶永荷’泪眼盈盈的看向老太太,又望了望床上的小人儿。 没想到机缘竟如此奇妙,老天竟将她的家人送到了自己身边!! 第255章 你不要骗娘,娘当真了...... 这一刻, 生前遭遇的一切苦,都烟消云散。 只为老天垂怜,至少还能让她和家人好好道别。 眼前人虽然面貌迥然不同,可一颦一笑都是闺女无疑,老太太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紧握着她的手,生怕一松手,一眨眼,闺女就消失了一般。 听完女儿阐述的种种,老太太震撼又动容,这世上,竟真有灵魂附体这般离奇的事情。 可一想到甜宝,她又释然理解了。 这一切,都是老天对叶家的垂怜。 ‘叶永荷’亦舍不得把眼神从母亲脸上挪开,她要把它印刻在心底,哪怕喝了孟婆汤,也不能忘怀的那种。 奶团子呆呆的看着姥姥和干娘,眼睫止不住颤抖。 宝听到了,姥姥喊干娘永荷。 宝也知道,永荷是娘亲的名字。 干娘还喊姥姥娘亲。 可干娘明明不是娘亲,姥姥一定是认错人了。 奶团子瘪了瘪嘴,不能怪姥姥认错人,宝也认错人了吖。 宝也觉得干娘,好像好像娘亲。 宝想娘亲了,所以刚才宝偷偷的把干娘想象成娘亲,想一直赖在干娘的怀里不出来。 姥姥肯定也想娘亲了,所以她才拉着干娘哭,拉着干娘不放手。 想到这里,奶团子抽了抽小鼻子,乖乖的坐着,不出声打扰。 可两个大人的眼神,不约而同的落到奶团子身上。 这是她们都能为之付出性命的人。 甜宝大眼睛一闪,咧开了小嘴,“姥姥不哭,娘亲不哭嗷。” 笨拙的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小帕子,爬起来要给姥姥和干娘擦眼泪,却被‘叶永荷’紧紧拥入怀里,“宝,谢谢你” 谢谢你平安无恙。 奶团子大眼闪了闪,小短胳膊也把干娘抱紧紧,“娘亲,不谢谢宝喜欢对娘亲好” 见此一幕,老太太眼底闪烁着欣慰的泪花,“甜宝随了你的性子,你都不知道她有多懂事” “所以女儿不悔,过去几年虽然过得不堪又痛苦,但是女儿有了甜宝这个好闺女,女儿也有幸做了母亲” ‘叶永荷’让奶团子窝在自己怀里,朝老太太挪了挪。 老太太也默契的朝闺女挪了挪,伸手握住了甜宝的小手,泪水又泛了上来,“是娘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和甜宝遭了这么多罪” “娘,不怪你,能做你的女儿,永荷很幸福很知足。” ‘叶永荷’露出自豪又满足的笑容,“老天待永荷不薄,给了永荷世上最好的娘亲,最好的哥哥嫂嫂。” 边说边垂头摸了摸奶团子的脑袋,“还有最好最好的孩子” 抬眸动容的看着老太太,“不仅如此,还给了永荷和你们倾吐道别的机会。” 老太太面色微紧,赶紧抹了眼泪,把女儿的手握的更紧了,“永荷” ‘叶永荷’笑容更深,“娘,得婉儿姐姐成全,女儿亲眼见证甜宝有你们照顾,你们亦得甜宝绕膝身边,女儿万分感念,万分知足,再无所求。” “娘,你也要让女儿好好的走,早早的走。” “女儿若再能转世,无论是人是畜,是花是草是树,一定会奔着娘而来,所以娘,你定要好好保重身体,长命百岁,这样女儿才能找到你” 老太太已经泣不成声,伸手将女儿紧紧搂如怀里,“好,你不要骗娘,娘当真了” ‘叶永荷’认真点头,随后轻声道,“娘,别怕,女儿许是还有时间陪陪甜宝陪陪您,女儿现在身不由己,怕和先前一样来不及和你道别,所以才提前和你说这些。” 她推开老太太,露出娇俏温暖的笑,“婉儿姐姐知道女儿的一切,也知道甜宝,她早就想认甜宝做干女儿,没想到一切竟提前遂了她的心愿。” “一想到这么多人替女儿疼甜宝,女儿就特别安心” 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探头望向外边,“哥哥他们来了吗?大嫂呢?永荷想大嫂做的饭了” “兴文兴武会喊姑姑了?” 眼泪擦去,‘叶永荷’面上全是激动和期待。 老太太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来了,他们都来了” 随后又露出一丝为难,“城主怕我们人多叨扰到城主夫人,所以让你哥哥他们在隔壁的听枫园候着。” 谁能知道,是眼下这种境况。 提起城主,‘叶永荷’眼底上过一丝后怕,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娘,你们怎么会认识城主?为什么会到这逍遥城来?” 先不说襄平郡离逍遥城,好几千里之遥,娘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异国他乡? 老太太叹了口气,便把叶家遭奸人所害流放荒疆后,直至今日为何在逍遥城,中间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说到淳羽的时候,她只说了造反,将淳羽陷害城主夫人和馨儿的事情瞒下了。 城主夫人好容易从悲恸中走出来一点,这样的事实对她来说太过残忍,倒不如不知。 就算有一日要告诉她实情,那也是城主亲口告诉她。 听完后,‘叶永荷’整个人都呆住了,脑袋里哄乱一片。 大哥一心为民,叶家满门忠心,竟被抄家流放了! 娘他们竟都知道了甜宝的秘密,甜宝本事竟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她又紧了紧怀中的孩子,若不是甜宝一路追随,娘他们或许早就 最让‘叶永荷’不可置信的事,大牛哥竟然竟然还活着! 而且还成了驻边大将军! 刚止住的泪,又簌簌落了下来。 钱家丧尽天良,为了几袋粮食,几吊钱,竟给大牛哥下药,偷偷把他送去充军。 战场刀剑无眼,大牛哥又没有武功,她以为大牛哥早就 ‘叶永荷’又笑了,真好,真好啊 大牛哥有真正的家人了,她的宝也有爹爹护着了! “夫人,已经到了晚膳时间,小厨房已经都准备好了。” 春蕊走到门口,面色恭敬道,“城主也来了” 第256章 永荷,你想见哥哥他们吗? 城主在屋外候着没有进来。 那透着小心翼翼神色,春蕊看了有些难受。 不管城主现在对夫人如何心疼敬重,小公主再也活不过来了,夫人也回不到从前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闻声,‘叶永荷’面上的笑容收敛,眼神一下子归于平静,“好,你们先去膳厅布菜。” 春蕊欲言又止,却还是听话离开了。 ‘叶永荷’望向老太太,老太太心中会意,低声开口道,“永荷,你想见哥哥他们吗?” “想,做梦都想。” ‘叶永荷’连连点头,眼底都是思念的期待。 她被贼人掳走之前的十几年时光,一直浸润在哥哥们的疼爱呵护之中,三个哥哥于她的重量,不亚于母亲和孩子。 老太太握了握闺女的手,“你现在毕竟顶着夫人的身份,同娘和甜宝见面是幸运,但哥哥们现在于你来说是外男,想越过城主见他们是于礼不合,对城主更是大不敬。” ‘叶永荷’点头, 眸色有失望一闪而过。 “可城主是值得信任之人,若我们坦诚以待换得他的理解,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老太太眼神鼓励的看着自己闺女,轻声提议道,“若能征得夫人同意,娘去求城主让你们兄妹相见。” 己之蜜糖,他之砒霜。 如今夫人因为馨儿公主和城主有龃龉隔阂,挑破真相,会给夫人带来麻烦。 甜宝也仰头小声朝娘亲说,“娘亲,干爹爹是好人” 奶团子话还没说完,‘叶永荷’眉心猛然皱了起来,捂住胸口魏显痛苦。 见有异,老太太紧张的握紧了闺女的手,低声急急道,“永荷你没事?” 好一会,永荷才展眉,抬头时额头有细密的汗意,朝老太太笑着安抚,“娘,女儿没事,方才婉儿姐姐有话同我说。” 老太太松了口气,“那……那夫人怎么说?” 两魂共用一体,想来她和女儿说的种种,城主夫人也听到了。 “婉儿姐姐和娘想到了一处,她说城主不是不通融之人。” ‘叶永荷’声音放的愈发轻了,眼底有湿意泛上来,“婉儿姐姐说会帮女儿取信城主” “婉儿姐姐待女儿真的很好很好” 再看朱婉儿的脸,老太太生出双重的心疼,“你和夫人都是好孩子,本不该受这些苦……” “娘……” ‘叶永荷’抿着笑凑到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老太太瞬间眼眸瞪大,满是欣喜的应下,“好啊!” 说着盯着女儿的眼睛,透着这双眼眸看向另一个灵魂,“老婆子我求之不得啊!” 屋外,祁罡听着屋里的对话透着高兴劲,兀自勾了勾唇角。 叶家人总是能治愈人心,若可以,他真想将这一家子永远养在逍遥城。 听着了脚步声出来,他回神,朝外又避开了几步,将整个门口都让了出来,堪堪望过去,瞬间怔住了。 婉儿左手牵着老太太,右手牵着奶团子,正望着自己,礼貌的笑着,“城主得空吗?可否陪我们一起用晚膳?” 祁罡浑身一震,看了眼老太太,只见老太太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点头。 “好……只要婉儿愿意,孤愿意天天来陪婉儿用膳。” 纵使妻子语气礼貌客套,可祁罡还是红了眼眶,感激的看了眼老太太和奶团子。 自从馨儿夭折,他便再也没见她笑过了,只要妻子日日欢笑,不管做什么他都甘之如饴。 几人前后来到了膳厅,各种各样的菜式摆了满满一桌子,满室食香缤纷。 “咕咚……” 奶团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盯住了桌子中间的烤全鸭。 见状,‘叶永荷’骤然笑了,伸手就把奶团子抱起来放到了椅子上。 春蕊几个都呆住了,面面相觑中都是惊喜。 不过才相处半天而已,这小丫头竟让夫人笑了! 春蕊激动的就要上前伺候奶团子,‘叶永荷’轻声制止了,“春蕊,你们先下去,让院子里的闲杂人等都先到隔壁院子侯着,没有本主的吩咐,谁也不准来扰。” 春蕊怔愣了一下,眼神微微受伤。 她可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无论有什么大小事,夫人从来没有避开过她,可现在她竟也要出去。 没有她在一旁伺候,难不成夫人要亲自伺候城主和两位客人用膳吗? 不过只是一瞬她就释怀了,只要夫人清醒着并开心着,就算让她去当粗使丫鬟,她都愿意! “夫人,春蕊就站在院子门口,有什么你高呼一声,春蕊立马就来了昂……” 边出去,春蕊边不放心的叮嘱了夫人两句。 ‘叶永荷’笑着点头,“好,你待近一些,本主也心安。” 一个笑,一句认可,让春蕊高兴的找不到北,出门都绊在了门槛上。 待丫鬟下人们都离开了,‘叶永荷’便招呼祁罡和老太太各自用饭,自己则取了小碗,亲自喂甜宝吃饭。 若可以,她想日日喂她的宝吃饭。 “宝,你想吃什么?娘亲给你夹。” “娘亲,宝要吃那个大鸭鸭——” “好,你等着,娘亲这就给你切肉肉。” 说着‘叶永荷’便挽起长袖,取了餐匕把烤全鸭身上最肥嫩的地方片下来,放在嘴皮上贴了贴热度,这才沾了酱汁,小心翼翼喂到甜宝嗷嗷待哺的小嘴里。 鸭肉入嘴,奶团子眼底像是点亮了火烛,“哇—小鸭纸好好吃吖——” 清脆的童声瞬间给‘叶永荷’嘴角染上了笑容,“那娘亲在给你多片一点。” 祁罡拿着筷子,眼神却看着妻子的手出神。 片肉的手法娴熟,和甜宝的相处也分外亲密自然,仿佛她们就是真的母女,全然是真情流露。 虽然他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但是妻子和甜宝在一起时时刻刻都是笑颜,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孩子,别发愣了,快吃饭,吃完饭,婶子还有事情要求你定夺呢。 老太太慈和的提醒到。 祁罡这才回神,这才发现老太太已经给自己夹了满满一碗菜,竟还都是自己爱吃的。 第257章 婉儿愿意尝试一次,好好活着 自己也就和叶家人吃了一顿正席,没想到老太太就把自己的口味记下了,叶家果真处处暖人心。 “来,娘亲摸摸,呀,肚子都变小球了,宝吃饱了呀!” 见喂的差不多,‘叶永荷’放下勺子,笑着把手伸到甜宝的棉衣里,摸了摸她的小肚子。 甜宝痒咯咯笑着直躲,“娘亲,宝的肚肚还可以装下一个小肉肉,啊——” 小短手指着盘子里的肉,张开了小嘴讨要。 ‘叶永荷’怎么拒绝的了闺女这样软乎的小模样,只好顺着她又夹了一块小肉投喂过去。 奶团子见好就收,边嚼着肉肉便对娘亲笑的眉眼弯弯,“谢谢娘亲——” 干娘和娘亲一样,待宝好。 这时间,老太太和祁罡也吃饱放下了筷子。 “婉儿,孤来照顾甜宝,你先吃饭” 祁罡将早已夹好的一碗菜递送到‘叶永荷’面前,就要起身过来。 ‘叶永荷’笑着摇头,伸手把甜宝抱进了怀里,“城主,我不饿,你先坐下,我有话要同你坦白。” 见她面色认真,祁罡心中一跳,脑海里骤然浮现昨晚妻子怪异的反应,还有墨雪说的那些话。 ‘叶永荷’和老太太对视了一眼,搂着甜宝开始讲述自己和婉儿姐姐的渊源。 祁罡的眼睛越瞪越大,腿上的双拳也因为震惊和不可置信越收越紧。 虽然他见识过甜宝的神奇本事,但是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眼前人明明长着和自己妻子一模一样的脸,此刻和自己交谈的却是甜宝的亲娘,叶家那个命运多舛的小女儿? 难怪昨晚她面对自己惊惧不已。 难怪婉儿那次摔下来三天三夜不曾醒来。 世间竟有这样离奇又巧合的事情,幂幂之中,不止他和叶家有了渊源,就连婉儿也和叶家建下了善缘。 祁罡呆呆的看着朱婉儿,只觉得胸口堵的窒息。 婉儿活得竟这般痛苦,宁愿装疯也不愿意面对人世种种。 老太太静默不语的看着两人,心中也替城主夫人感到心痛惋惜。 甜宝虽遭受苦难,但他们终究是找到了她,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慢慢疼她爱她。 可城主夫人,却永远和孩子阴阳两隔,这种痛或许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淡去,但却如同烙印不会消失,不定点的某一时某一刻便会突然出来炙烫人的心口。 “城主,让永荷去见亲人。” 清冷孤寂的声音传来,让老太太和祁罡同时望想朱婉儿。 还是那张脸,可气质已经全然变化。 最初的朱婉儿和叶永荷一般,都是温暖熙和的太阳。 可此刻的朱婉儿是夜间清冷凉薄的月,一双眼眸看向祁罡时沉寂如水。 这句话出口,朱婉儿便察觉怀里小人儿的瞩目,一低头便沉进一汪清澈。 “娘亲” 像是感觉出朱婉儿的变化,奶团子小手握紧了她的手指,大眼睛里都是疑惑和小心翼翼。 朱婉儿的眼神一瞬变的柔和,嘴角也扬上去几分,“甜宝,娘亲没事,娘亲要和干爹爹商议点事情。” 边说边伸手摸了摸奶团子的小脑瓜,极轻极轻,像是抚摸易碎的瓷器。 穷尽所有的想象,她都无法相信,这世间竟有这样的恶人,能对怀里这样懂事的孩子下毒手。 朱婉儿伸手把奶团子拥进怀里,如同拥抱自己的孩子一般无二,“别怕,以后娘亲会护着你。” 老太太眼眶猛然一红。 她很清楚现在的朱婉儿,是真的朱婉儿,可她依然对甜宝说,娘亲会护着你! 祁罡怔怔的看着朱婉儿,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城主,让永荷去见她的亲人,婉儿愿意尝试一次,好好活着。” 朱婉儿抬头,望向祁罡,一字一句道,“永荷时日无多了,是她将婉儿的心一点一点从深渊拉回来,她若开怀,于婉儿来说便是心安。” 老太太揩了揩眼角滑下的泪,心中打定了什么主意,望向朱婉儿的眼神变得柔和而坚定。 虽然她和城主夫人素味平生,但是却得此厚待,虽然是自己女儿善良使然,但是城主夫人亦是大善之辈,才能结出出这样美好的善果。 她望向祁罡,轻声乞求,“孩子,你放心,婶子会在一旁看着,觉不会让永荷在兄长和弘远面前失礼,辱了夫人的身份” 祁罡眼神落到自己碗前,不言不语不应。 半晌后,他才抬头,摇头道,“不好” 不好 老太太和朱婉儿的心,齐齐一沉。 “娘,天都黑了,祖母和妹妹怎么还没回来啊?” 听枫园,双胞胎一左一右守在院子门口,望向通往梅园的小径。 身旁的苏玉莲也张望了一眼,“定是妹妹逗的城主夫人开心,所以夫人舍不得妹妹走” 话虽如此,但她的声音并不是很确定。 “娘,可那个夫人她会不会伤到妹妹” 叶兴文小脸担忧,越说声音越小。 他知道背后论人是不对的,城主夫人得了疯病迫不得已,但是甜宝若被她无意伤害,他也无法释怀。 他真的想冲进梅园看一看妹妹,确定她是否安好。 苏玉莲皱了皱眉,“不会的,祖母和城主都在那边,他们不会让甜宝受委屈的。” 若城主夫人突然发疯,娘和城主能制止的了吗?即便城主夫人真伤害了甜宝,那也是无心的,娘又怎么好去责备一个无心的病人? 虽然嘴里安慰着儿子,可她自己也想过去一探究竟。 毕竟一直到现在,那边都安静的诡异,既没有传来笑声说话声,也没有惊声尖叫什么的。 “祖母和妹妹回来了!” 叶兴武眼神一亮,飞快的冲了出去。 苏玉莲和叶兴文定睛一看,梅园的小径处,老太太果然牵着甜宝正走过来。 母子俩赶紧迎上前,她们身后,跟着一窜四个男人。 第258章 爹爹,干娘,是娘亲噢—— “娘,怎么样?一切都还好?” 苏玉莲一上前就挽住了婆母的胳膊,歪头打量老太太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双胞胎一左一右的把妹妹牵住,眼睛和手都在查看妹妹是否安好,表情有没有不开心。 奶团子脸上不藏事,看到家人就开始咧嘴乐呵,还伸手在兜兜里掏啊掏,掏取出几颗果脯。 “大哥哥,二哥哥,吃甜甜!” “大舅母,给,甜甜!” “干娘给哒,很好吃吖!” 甜宝见到家人就发,一人一颗,人人都有。 见她脆声雀跃,一家子堪堪松了口气,簇拥着走进院子。 弘远蹲下,伸出单臂把奶团子抱起来,奶团子赶紧抱住爹爹的脖子,好让他省劲一些。 “甜宝,你今天……开心吗?” 弘远本来想问孩子有没有受委屈,可那两个字好像烫嘴一般,下意识换了个问法。 奶团子用力点头,然后把手里的果脯塞到了爹爹嘴里,“开心吖,宝很开心呢!” “干娘……甜宝喜欢干娘吗?” 弘远一瞬不瞬的盯着奶团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嘴里的果脯。 心不在焉,所以也食不知味。 奶团子眼底亮晶晶,“喜欢吖,宝很喜欢很喜欢干娘!” “干娘一直抱着宝,喂宝吃好吃的……” 说着奶团子大眼睛忽闪着神秘,小手捧住爹爹的耳朵说起了悄悄话,“爹爹,干娘,是娘亲噢——” 弘远心口微酸,低声笑道,“真好,看来干娘也很喜欢我们宝呀!” 真好,这个城主夫人,该是个很善良的女子,即便生病了,骨子里也是爱孩子的,不会做出伤害孩子的举动。 奶团子高兴的抱着爹爹贴脸撒欢,然后又忍不住伸长脖子望向梅香苑,小小的脸上漫上思念。 宝好想抱着娘亲觉觉吖…… 还有姥姥! 宝要是能睡到姥姥和娘亲中间,那宝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小孩子! “娘,你快给讲讲,城主夫人都是怎么待甜宝的?” “是啊,本以为你们至多一两个时辰就会回来,怎么竟待了大半日?难不成这城主夫人真把我们甜宝当成她闺女了?她不会把我们甜宝强留在逍遥宫?” 老太太屁股刚坐下,苏玉莲还有几个儿子就齐齐围了上来。 冷霜不远不近的站着,看似漠不关心,实则耳朵竖的老长。 以前她觉得这家子对甜宝的重视太过了些,可今日眼见天黑了,奶团子和老太太都没回来的迹象,若不是苏玉莲拉着,她恨不能翻墙头去梅香苑瞧个究竟。 冷霜并不想奶团子去讨城主夫人欢心,可她算不得奶团的什么人,自然拿不了奶团子的主意。 那位可是个失心疯,若伤了甜宝该如何是好?她要是喜欢上奶团子那更不妙,若仗着疯劲薅着奶团子不放手,凭着城主和叶家的关系,又是一场斩不断的麻烦事。 老太太就是太心软了。 老太太看了孩子们一圈,嗔怪着瞪了大家伙一眼,“有我老婆子在,能让旁人欺负甜宝?” “放心,城主夫人人美心又善,对甜宝也是喜欢的不得了,而且她还让我给你们带了赏赐。” 边说老太太边在怀里掏出了一串东西,温和的眼底已经按捺不住跳跃的激动。 叶家人齐齐一怔,冷霜和弘远也不由自主的靠近过来。 竟是一串香囊,颜色各异,绣纹也各不相同。 老太太还没分,苏玉莲就迫不及待的全拿到了自己手上,一个一个查看,“这……这是……” 这些荷包上的绣纹针法,和自己的竟师出同门! 可城主夫人和她一个南一个北,怎么师承一门? 她不可置信道望向老太太,老太太只笑不语。 “青竹?” 叶永礼眼尖的看到了荷包上的绣图,惊诧的望向叶永孝,“二哥,这可是你最喜欢的青竹!而且这竹子看着好生眼熟” 叶永孝拿起另一个,眼神中也带有疑惑,荷包上绣的鞭子好生眼熟,不正是老三先前在襄平郡不离腰身的那条吗? 叶永忠喜欢的兰花草,苏玉莲喜欢的芍药花,老太太钟爱的荷。 甚至叶兴文喜欢的鲁班锁扣,叶兴武喜欢的鹦鹉 每一样都像是询问了叶家人,才绣出来作礼的。 可明明他们才是第一次入这逍遥宫,除了老太太和甜宝,其他人甚至连城主夫人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要说一个荷包是巧合也就罢了,可这么多荷包,难不成都是巧合? 而且这么多荷包,一定不是一天能绣好的,可若说是提前准备的,又有些牵强。 除了叶家人人手一个,弘远和冷霜也有份。 一个绣着梅,应该是给冷霜姑娘的。 最后一个,绣的是一头垂头牧草的大黄牛。 所有人都齐齐望向弘远。 大黄牛该是给他的,可在荷包上绣花绣草常见,绣鸟绣鱼也有,绣一头大黄牛的,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这是什么寓意? 弘远放下怀里的奶团子,伸手取过荷包,双眼已经通红一片。 看清大黄牛身上隐约的伤痕,他一言不发的冲出了房间。 叶家人见状不对,纷纷跟着了出去。 叶永礼反应最快,三步上前,飞快的拉住了弘远的单臂,“妹夫,你怎么了?” 弘远瞪眼看着一脸疑惑的叶永礼,喉咙涌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刚刚冒出来的想法,可能吗? 显然是天方夜谭。 可这世上,除了他的妻,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荷包上这头大黄牛的寓意。 越过家人,弘远看到站在门口,疑惑呆萌望向自己的奶团子。 ‘爹爹,干娘,是娘亲噢——’ 他心中气血狂涌而上,盯着叶永礼的眼睛猩红一片,“我要去找永荷,送这个荷包的人,是永荷!!” 叶永礼眼底地震,“什么?!” 叶家兄弟几人纷纷惊住了脚步。 永荷?! 弘远一句话,把他们心里跃跃欲出的想法一把扯了出来。 这荷包上的绣图走针手法,确实处处都透着妹妹永荷的影子。 第259章 小妹还在,她还在! 可永荷已经过世了啊! “是永荷!” 老太太走到弘远面前,一字一句的点头,“你猜的没错,确实是永荷。” 说话间,已经是泪眼朦胧。 弘远没有辜负她的永荷,在哥哥们都还在犹豫的时候,他单凭一个绣图就感应到了她的存在。 轰隆—— 弘远脑海惊雷炸响。 叶家兄弟几人也惊呆了。 “她在哪?” 一开口,眼泪就从弘远眼眶滚落,太阳穴青筋突暴,拼命的压抑着发疯的念头,“娘,永荷在哪?” 老太太赶紧握住了弘远的手,“孩子,娘本来想直接带永荷来见你们的,可此事说来离奇,永荷眼下的身怀束缚,娘就是怕你一时激动做出逾矩的事情,这才一个人先回来,让你们提前有个准备啊。” 叶家兄弟对视,眼底先是不可思议,后就是激动狂涌而上。 娘开口了,他们没有猜错,妹妹还活着!! 奶团子上前,乖巧无声的抱住了爹爹的腿,仰着小脑瓜看向爹爹,“爹爹,你怎么哭了?” “爹爹,不哭好叭?” 弘远喉蹲身把甜宝抱紧怀里,胸膛里的心跳像是要蹦出来一般,“好,爹爹不哭” 咙堵着酸意,声音嘶哑一片。 老太太拉着弘远的手,“来,孩子,进屋来,娘给你们细说。” 一群人各自压抑着心口的激动疑惑,跟老太太回了房间。 冷霜眼神闪了闪,拢紧衣衫,一个纵身跃上了院子里的树上,慵懒的枕在树杈上,俯瞰着院里。 听完老太太的阐述,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弘远的手恨不得把腿上的裤子都攥破,眼底的湿意压抑了一层,又翻涌上来。 永荷只是一缕魂魄。 她被困在了城主夫人的身体里。 上天有好生之德,竟赐予他这样的福泽,能让他和他的妻还有再见面诉衷肠的机会。 足矣! 苏玉莲流着泪握住了同样泪眼朦胧的叶永忠,“忠郎,你听到了吗?小妹还在,她还在!” 叶永礼早就哭成了泪汉,“娘,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小妹?” 叶永孝匆匆用衣袖擦去泪水,也紧张的盯着老太太。 小妹魂魄不稳,万一 呸呸,他怎么能这样想,小妹若能永远和城主夫人共享一体,就算是城主厌弃,他也要赖在这逍遥宫守着小妹一辈子! 叶兴文叶兴武对视,也恨不得马上见到姑姑。 他们对姑姑的印象停留在三岁,可姑姑疼他们入骨的画面,足以让他们铭记回忆一世。 见一群孩子个个面上都透着迫不及待,老太太轻声安抚道,“城主已经得知了真相,他虽然已经同意,但是这样离奇的事情必须要瞒的严严实实才行,否则对夫人的名声有损。” “咱们就安心的候上一晚,城主定会安排” “谁!” 冷霜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紧接着便是落地的脚步声。 一家子闻声不妙,赶紧簇拥着出去。 只见冷霜的蓝剑对准了一个身穿红色斗篷的女子喉间。 女子的面容被斗篷上的貂绒帽檐全然遮挡,看不清面容神色。 看清女子的身形,老太太惊的眼皮子一跳,赶紧小跑上前,伸手把冷霜的手拉下来,“孩子,误会误会,这不是旁人” 说话间,女子伸手把帽子掀下,露出瘦削清丽的面容。 “娘!” 女子上前抱住了老太太的胳膊,漾开大大的笑容,声音压的有些低。 随后便急急的扭头,望向房门口的一群人,眼神一一在他们脸上略过。 叶家人也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呼吸都窒住了。 老太太都不忍打破这一幕,和冷霜咬了耳朵,冷霜拖着蓝剑倚身走到了院门口守着。 “乖,咱们进屋说话。” 老太太牵着女子的手,伸手朝几个孩子挥挥,“都进屋!” 一众人强压着想冲上来一问究竟的激动,纷纷退进了屋。 女子却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冷霜,伸手解下身上的红色斗篷,小跑过去给她披上,“冷姑娘,谢谢你!” 说完便朝冷霜友善的笑了笑,转身一溜小跑到老太太身边,伸手紧紧的扣住了她的手。 披风还残余着女子身上的暖意,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冷霜平静无波的眼眸漾起一丝涟漪。 善良,是叶家最好的传承。 关了门,老太太忍不住问,“永荷,城主不是说要明日才让咱们会面吗” “娘,婉儿姐姐知道永荷等不及了。” 边说,‘叶永荷’便含泪笑望向家人们,“永荷等不及想要见哥哥们。” 眼神和弘远对视的时候,泪珠断线一般滑落,“还有大牛哥” 弘远的泪瞬间决堤,脚下朝前嗫嚅一步又停下,“永荷” 然后轰然跪在地上,“是我辜负了你,害了你” 每一字出口,便朝前跪行一步,到叶永荷脚边后,铮铮铁汉竟匍匐在妻子脚边,单手捧覆着她的脚,额头磕在手背上,哭的不能自已,“对不起,对不起” 叶家兄弟纷纷背过脸,不停的擦着掉落的泪。 见此一幕,老太太心痛如绞,两个都是好孩子啊,该说对不起的,是钱家恶人! ‘叶永荷’弯身,泪珠接连砸落,她伸手覆在了弘远头上,轻轻抚摸,“大牛哥,不是你的错,遇到你成为你的妻子,永荷不悔,有了甜宝,永荷更是庆幸” “能亲眼看见你活着,永荷真的好开心好心安,有你和娘他们一起守护着甜宝,永荷在这世间再无挂念” “永荷,此生我会用自己的性命守护甜宝,你也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弘远抹去涕泪,轻轻吻了吻妻子的鞋面,压抑着搂她入怀的冲动,起身走到了一旁。 苏玉莲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便将小姑拥进了怀里,“小妹,大嫂没有做梦?小妹,是大嫂没有照看好你,呜呜呜” 双胞胎也一左一右的上前,抱住了叶永荷的双腿,“姑姑” 第260章 为什么大家都在哭,可宝心里却那样高兴呢? ‘叶永荷’的泪全然停不下来,一只手回抱着苏玉莲,“大嫂,你疼我如母,只差把我日日抱在怀里了,还要怎么照顾才算妥当?是恶人防不胜防罢了” 另一只轮着摸着两个侄儿的脑袋,“兴文兴武都长这般高了,姑姑差点都认不出来啦!” “我们叶家的男儿真是个顶个的好,姑姑看着真是心中欢喜” 大人们的行为让奶团子心中疑惑,但是也懵懂感应到什么,哒哒跑到跟前,围在干娘几人身边咧着小嘴激动的蹦跶着小脚。 为什么大家都在哭,可宝心里却那样高兴呢? 宝介样,是不是不乖? 和姑姑亲昵了一会,兴文兴武就懂事的离开了,一人牵着妹妹一只手,懂事的站到一旁。 苏玉莲也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叶永荷’,娇嗔含泪的望向叶永忠,“忠郎,还傻站着干啥” 叶永忠赶紧挥袖擦了擦眼泪,快步上前,满眼都是热切和温柔,“小妹” 本来有千言万语,可一句小妹,就把喉咙的哽咽先拉扯出来,刚擦干的眼泪又哗啦啦流了出来,“是大哥没保护好你都是大哥害了你” 是他为官树敌,才导致小妹被掳,小妹如今还不满二十啊,本该过着母疼兄爱的好日子,可 “小妹,三哥以后再也不逗你玩了,三哥日日都守着你,你让三哥往东,三哥绝不往西好不好?” 叶永礼也上前,俊逸的脸上,涕泪糊了一片。 ‘叶永荷’心中酸软动容,顾不得男女大防,垫脚伸手,把两个哥哥紧紧拥住,“够了,很够了,放眼我夏周国,无论高门还是低户,哪家不是男子为朱玉,女子为草芥,独永荷享受了天下女子都未享到的疼爱荣宠。” “哥哥们把永荷当眼珠一般珍爱,永荷却未曾报答一二,是永荷之憾” 松开大哥三哥,‘叶永荷’望向静静候在一旁的叶永孝笑的灿烂。 她主动上前,给了二哥一个大大的熊抱,“二哥哥,你我虽不是龙凤双胎,但是却最有默契,永荷想什么要什么,二哥哥永远都是第一个猜到并理解支持的。” “二哥哥只怕不知,大哥哥未娶大嫂之前,永荷可是日日奢望二哥哥能变成二姐姐呢” 叶永孝本已是清泪满颊,听到小妹这一番话,嘴角又忍不住上扬,伸手把小妹回拥紧了些,“好,只要小妹开心,二哥哥日日着女装拌姐姐,可好?” 一字一句都含着泪和真切。 若小妹能平安于世,便是遭世人耻笑又如何,他愿意做小妹的知心姐姐! ‘叶永荷’幸福的闭眼,泪珠顺脸而下,她抽了抽鼻子,轻轻推开二哥哥。 走到奶团子身边,将奶团子抱起来,一一笑望向家人,“永荷知足了,永荷从小便被你们呵护着长大,永荷是天下最幸福的孩子,也长成了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厚爱二十年,永荷无以为报,万幸永荷生下了甜宝这样一个懂事的乖宝,有她替永荷承欢膝下,也算永荷对家人的一丝报答。” 奶团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干娘的脸,猝不及防的伸手抱住了干娘的脖子,“娘亲?” 试探的脆声,把众人胸前撕裂了一个小口子,瞬间淌血。 大人都清楚朱婉儿的身体里有叶永荷的灵魂,但是没人敢直接和奶团子戳破这层微妙的薄纱。 可母子连心,甜宝察觉到了。 ‘叶永荷’紧紧搂着奶团子,轻轻顺抚她小小的背,“宝,娘亲在,娘亲在呀” 奶团子把娘亲抱的紧紧的,大眼睛忽闪着依恋,“娘亲不觉觉可以叭?宝一个人觉觉好害怕……” 叶永荷眼眸微瞪,大颗大颗的泪落下,身形微微不稳。 所有人都下意识冲上前,伸手替她撑住身子。 ‘叶永荷’心口撕裂出一道狰狞的血口子,泪都无法诠释她听到这句话时的背悲自责。 她死后,娘她们找到甜宝之前,宝一个人熬过了多少心惊胆战的黑夜? 一想到她的宝那么小,却要独自面对残忍的一切,‘叶永荷’就心痛到窒息。 婉儿姐姐,求你,求你代我做甜宝的娘亲,好吗? 若有来世,永荷定结草衔环以报姐姐恩情 “宝知道的,娘亲累了,也要觉觉的,可娘亲能不能抱着宝一起觉觉?” 奶团子不懂死去的意义,童言无忌的表达自己想时时刻刻和娘亲在一起的愿景,“姥姥觉觉,天天抱着宝呢,娘也天天抱着宝好叭?” “宝能睡姥姥和娘亲中间吗?” 闻言,所有人都忍不住背过身,因为都用力压抑着哭声,哽咽到身体颤抖。 任着世间所有人都疼她爱她,终代替不了独一无二的娘亲。 甜宝撑开小身子,认真的看着娘亲的表情,见‘叶永荷’止不住的落泪,她慌乱的用小袖子去擦,“好好,宝乖乖的,宝不吵娘亲觉觉,好叭?” “娘亲不哭了,好叭?” 屋外,慵懒依墙的冷霜,不动声色的用尾指勾了勾眼角,仰头望天。 院外,屹立在黑影之中的男人,亦是满眼湿意,许是不忍再听,踏步悄然离去。 屋里,都是他在乎的人,和妻子分量一般无二,馨儿走的时候,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懊悔内疚终日折磨着他,他只希望叶家能好好和甜宝的母亲道别,不留遗憾。 “妹妹,你不想当男子汉了吗?” 叶兴文上前一步,拉住了妹妹的小手笑着打趣,眼底的泪还没有擦干。 奶团子一怔,随后便连连点头,“当吖,宝那么厉害,就是男子汉吖!” 叶兴武察觉哥哥的用意,跟着打配合,“男子汉都是一个人睡觉的,你看哥哥,都是一个人睡一个房间呢!” 边说边摇头,“妹妹,你还小,也不知道还要和祖母和姑姑睡多久,暂且还当不了男子汉呢!” 第261章 “娘,来世,永荷还会带着蝴蝶来找你......” 泪流满面的大人们纷纷一怔,都明白过来什么。 双胞胎是察觉到姑姑面对甜宝的要求无法拒绝,可又身不由己,转岔妹妹的心思来了。 ‘叶永荷’感激的看了两个小侄子一眼,微微惊诧的问甜宝,“宝,你想当男子汉吗?为什么呀?” 她的宝明明是女孩子,竟有这样的志气。 奶团子果然被岔开了心思,咧着小嘴对娘亲说,“宝,当男子汉,保护姥姥,保护舅父舅母,保护哥哥,保护爹爹!” “还要保护厉害姐姐,保护师父和祖爷爷,保护干爹爹,保护大兵叔叔” 然后把娘亲抱紧紧,“保护娘亲!” 宝要保护的人好多好多,一定要成为最厉害的男子汉才行! 不止‘叶永荷’,奶团子的话,让一屋子的人都动容不已。 院子里的冷霜,听闻奶团子的话,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明明那么小只,却想做所有人的盾牌,难怪让所有人拿命疼她也在所不惜。 老太太拉来椅子,大家坐在一块,把‘叶永荷’母女围在正中,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不知口渴,不知疲倦。 得知甜宝不仅几次三番护的家人周全,还让南辽郡的百姓都吃上了饱饭,召唤鹰军从十万敌军手里救下父亲和霍家军,‘叶永荷’既高兴又复杂。 高兴的是奶团子的本事能造福他人,也隐隐担忧世人会把自己的孩子当妖怪。 老太太赶紧安她的心,告诉她甜宝如今不是一个人,她身后有家人有霍家军,更有义父一个城的势力护着,大家会竭尽全力守护她的秘密。 见‘叶永荷’一直抱着甜宝,一家子怕她累着,纷纷伸手讨要,她却不肯,只笑着摇头。 大家都有些心酸,永荷这是怕自己突然就走了,下一瞬便和甜宝天人永隔。 甜宝虽然很是乖巧,一动不动的缩在娘亲怀里,不吵不闹屁股都不扭一下。 可见‘叶永荷’腿挪动了几下后,老太太还是心疼了,“永荷,城主许你在这里留宿吗?” 城主是个心细的,方才玉莲说下午就有丫鬟下人把听枫园的房间都收拾好了,让他们晚上就近在这里歇息,免得来回奔波。 要知道逍遥宫那么大,今日光从主殿过来,一行人便走了足足两炷香。 ‘叶永荷’点头,“城主本来就如娘所说是通情达理之辈,又加上对婉儿姐姐歉疚很深,婉儿姐姐所求,他简直无有不应” “除了我和城主,春蕊他们都只知道是婉儿姐姐太喜欢甜宝,可甜宝夜里又离不开家人,所以折中之下,便许我过来和甜宝同宿几晚。” “春蕊她们听吩咐候在院子外面,一会听了吩咐才会进来服侍。” “那就好,那今晚便如甜宝所愿,咱们娘俩抱着她一起睡。” 老太太眼神欣慰,带着对祁罡的感激。 这孩子看着光鲜亮丽,骨子里也是个苦的, 真希望他和城主夫人能释怀前嫌,好好过日子。 苏玉莲站起来,对依依不舍的众人道,“天晚了,咱们都各自回屋睡,让永荷和甜宝也早点休息。” 每个人眼底都是不舍,却都听话的站起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 见叶家人各自出来,冷霜才放候在外面的丫鬟进来。 春蕊进来伺候的时候,见夫人亲自给甜宝沐浴更衣不假人手,整个人朝气焕发,换了个人一样,老太太也满脸慈祥的看着夫人,乐呵呵的跟在夫人身后打下手,颇有一家子的意味,压根没有她施展的余地。 春蕊直接红了眼眶。 城主当真是废了心,找到这么合夫人眼缘的一家子,若因此治好了夫人的心病,她愿意把这家子当主子好生伺候。 熄了灯,丫鬟下人褪去。 ‘叶永荷’在里,甜宝在中间,老太太在外,母女三代互拥而眠。 从沐浴开始,奶团子就知道今晚能和娘亲一起睡觉觉了,乐的找不到北,这会朝着黑夜咧着小嘴傻笑,一会顾涌翻身面向娘亲,一会顾涌翻身面向姥姥,最后谁也舍不得,索性躺平,两只小短胳膊,一边一个,紧紧挽抱着两个最亲的人。 ‘叶永荷’眼底漾着幸福的湿意,轻轻拍着奶团子哄她入睡,“乖宝,不怕,冬天,要,走啦” “乖宝,不怕,春天,要,来啦” “乖宝,不怕,天黑,有,月亮” “乖宝,不怕,抱抱,就不怕” 奶团子小小的胸口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踏实安定,眼皮子很快就忽闪着闭上,陷入香甜的沉睡之中。 待她睡着了,‘叶永荷’的手寻摸过去,老太太的手也默契的寻摸过来,母女俩的手在奶团子的小肚子上紧紧交握。 “娘,婉儿姐姐已经答应女儿了,会待甜宝如亲生一般,若女儿你们不要知会甜宝” “嗯,娘知道了,娘都听你的。” 老太太的眼泪滑落,隐没在枕巾里。 ‘叶永荷’沉默了一小会,伸手过去,寻摸着覆到老太太脸上,轻柔的替母亲拭去眼泪,“娘,别伤心,女儿很知足,女儿一生良善,老天一定不会薄待我,女儿早日转世,便能早一日再来找娘” 老太太抽了抽鼻子,“嗯,娘一定吃好睡好,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娘会等着你,等你来找娘” “娘,来世,永荷还会带着蝴蝶来找你” “” 母女的手又默契的交握在一起,紧紧的握着。 “娘,永荷困了” 老太太的泪一颗连一颗的滑过鼻梁,落进枕巾,“睡孩子,娘一直在呢” “” 老太太睁大眼睛,一瞬不瞬的和黑夜对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中的握力猛然松去,只一瞬,又不动声色的悄然握紧。 大颗大颗的泪,无声的从老太太眼角滑落,她抿紧嘴,将悲恸止在喉头。 朱婉儿呼吸微重,眼角亦有泪悄然落下。 第262章 祁罡大义成全,弘远亦知恩守礼 正殿,祁罡独自一人站院中仰首望月,清冷的月色洒落一身。 城主哥哥,给婉儿一年时间可好? 城主哥哥,婉儿想出宫…… 不管哪里,只要不是在这宫里就好,这里处处都是馨儿的影子,婉儿日日都能听到馨儿叫娘亲,婉儿好痛…… 城主哥哥,老天安排你我和叶家人结缘,许是一场救赎…… “城主,弘远将军求见……” 南月从院外进来,不远不近的停下禀告。 祁罡回神,微微诧异,“快请!” 这个时候,弘远不是应该在和叶家小女儿互道衷肠吗? 他为何会过来? 虽然知道此刻妻子身体里是叶家小女儿的魂魄,她需要借婉儿的身体和叶家和弘远好好道别,可叶家人倒也罢了,祁罡一想到她顶着婉儿的脸和弘远夫妻见面,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城主大哥!” 弘远跟着南月进来,眼神含着恭敬和感激。 祁罡理了理神色,迎上前两步,“你怎么来了?” 看着弘远坦荡清明的眼神,他心中隐隐猜到弘远为何而来。 果然,弘远笑了,“我过来,是想谢城主大哥大义成全,顺便讨杯酒喝。” 笑容里是感激,还含着一丝痛苦无奈。 祁罡望向南月,“去拿一坛好酒,然后备几个下酒菜,今晚孤要同弘将军不醉不散。” 两个男人对视,默契笑开。 祁罡大义成全,弘远亦知恩守礼。 能借着城主夫人的身体和亡妻见上一面,说上三两句话,弘远已觉得大幸,又怎会装聋作哑得寸进尺逾越礼节。 所以,和亡妻别过,他就直接奔来正殿,一来是真心要感谢祁罡,二来准备借故宿在正殿,安祁罡的心。 一壶酒,三两个小菜,两个男人畅谈到半夜。 听枫园。 老太太默默流了半宿的泪,直到两更天才浑浑噩噩的睡下。 虽然她极力控制自己的鼻音,可睡在里侧的朱婉儿却依然听的清晰,待老太太睡着,她才悠悠的叹了口气,伸手将睡得踏实异常的奶团子朝怀里拥了拥,抬头轻轻在奶团子额头印下一吻。 甜宝,虽然干娘是头一遭见你,但已经从你娘嘴里认识了你无数次。 你和馨儿姐姐一样,都是极乖巧懂事的孩子,都是上天恩赐的礼物。 甜宝,你没了娘亲,干娘也没了女儿。 别怕,干娘会代替娘亲一样好好疼你爱你,也希望你能帮干娘把被馨儿姐姐挖走的心,找回来 天还没亮。 一间屋子就被吱呀推开了。 苏玉莲和叶永忠带着双胞胎匆匆出了门。 刚走两步,另外两个屋子也被推开,叶永孝和叶永礼也出来了。 一家子隔空对视,默契的汇集到老太太三人的房门前,在微凛的晨风中,一家子搓着手静静的候着屋里人醒来。 天边鱼肚泛白,老太太的屋里总算有了动静,兄弟几个瞬间紧张的竖起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 “来,小胳膊伸出来,伸小腿咯” “嗯,娘的宝真乖呀” “孩子,还是让我来” “娘,你瞧瞧甜宝,她定是想让娘亲替她穿衣洗漱呢。” 苏玉莲搂着两个儿子的头,眼底又忍不住泛起了湿意,神色透着微微的激动。 叶永忠和叶永礼也对视,各自松了口气。 只有叶永孝面色微沉,缄默不语。 屋里面的女子,声音虽然明朗欢快已经拉满,一时半会却改不掉上位者那浑然天成的威仪。 老太太的称呼,也变了。 想到这里,叶永孝眼底晶莹微闪,背后的手攥握的发白。 “吱呀——” 门开的声音让叶永孝回神。 老太太看着门口被冻的鼻子通红,急切朝屋里张望的儿女孙儿们,眼底猛然泛酸。 见小妹母女还没出来,一家子齐齐望向老太太。 看着孩子们紧张期待的目光,老太太僵了一瞬,终还是摇了摇头。 轰隆—— 所有人的面色僵住,脑袋一片空白。 他们早已做好了小妹随时会离开的准备,可没想到这样快! 老天连多一日的相处都不给,当真只给了道别的机会。 “走,娘亲带宝儿去吃早膳咯” 说话间,朱婉儿抱着甜宝走出来,门口呆立失神的一家人纷纷回神。 苏玉莲背过身,伸手揉了揉发僵的脸,不动声色的把眼角的泪拭去。 兄弟三人也将眼底的泪意憋了回去。 “大舅父!二舅父!三舅父!” “大舅母!” “大哥哥!二哥哥!” 奶团子紧紧搂着娘亲的脖子,咧着小嘴雀跃的招呼着家人,弯弯的大眼睛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小啾啾也跳跃着开心。 苏玉莲藏匿悲伤,也朝奶团子露出大大的笑容,“我们宝昨晚偷糖吃啦?声音甜的大舅母心都齁啦!” 奶团子脸在娘亲脸上挨了挨,“嘻嘻,娘亲就是大糖糖吖!” 双胞胎毕竟大些,方才通过大人们异样的神色已经隐隐猜出了几分,但还是冲朱婉儿大大笑开,“姑姑!” 朱婉儿笑容和善至极,走近腾出一只手,温和的摸了摸两个小子的脑袋,“好孩子,走,咱们一起去膳厅用膳,妹妹的肚子可是一起床就开始咕噜噜叫了呢!” 说着便望向叶家三兄弟,照样是友善和睦的笑容。 虽带着几分陌生,但依然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叶永忠红着眼笑道,“走走走,大舅父也饿坏了!” 说着便伸手要接抱甜宝。 城主夫人养尊处优,奶团子如今被养的称手,她定然是吃力的。 奶团子看了看大舅父,又看了看娘亲,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轻微挣扎着要下来。 朱婉儿不明所以,只好先放她下来。 没想到奶团子一下来,小手就伸过来紧紧握住了她两根手指,仰头朝她笑弯了眼睛,“娘亲累,宝自己走——” 朱婉儿心口猛然一软,眼眸一片疼惜漫上。 真真和她的馨儿一样懂事,竟有更甚之象,如果说一开始她是为了叶永荷,对甜宝爱屋及乌七八分,眼下这份喜爱疼惜瞬间在心底拉满。 第263章 “全奶奶看,宝没少头发,宝还长肉肉啦!” 众人刚到听枫园的膳厅,祁罡和弘远也来了。 朱婉儿看着祁罡和弘远面色无忌,谈笑坦然,不由的多看了祁罡一眼。 却没曾想,正好碰上祁罡温柔宠溺的眼神。 她心里的冰封微微离开一丝缝隙,不动声色的垂眸,专心喂怀里的奶团子吃饭。 “娘亲吃——” 奶团子小嘴嚼的正欢实,耳尖的听到娘亲肚子咕噜噜响了一声,赶紧伸出小手,把朱婉儿舀满食物的勺子推到她嘴边。 小手摸摸娘亲的肚子,大大眼睛里全是对娘亲的关切和心疼,“娘亲肚肚也饿啦!” 朱婉儿心底软了一片,眼底深处的沉哀崩裂了一瞬,听话张嘴把满勺的食物吃下。 老太太本来牵强努力的笑,一点一点变的自然真切,默不作声的用公筷给朱婉儿的碗里夹了不少食物。 叶家三兄弟也纷纷将隔得远的食物,夹送到朱婉儿的碗中,不言不语更没有半分讨好和客套,每一个举措都真切无比。 朱婉儿心中动容,默默的接受着叶家人的好意,和甜宝一人一勺的吃的欢快满足。 身后伺候的春蕊还有墨兰墨雪互相对视,都是满满的欣慰。 夫人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是清醒的,而且嘴角一直挂着笑。 叶家人也个个满面真诚,这桌上虽只有三两交谈,可她们却感受到满满的温馨和震耳欲聋的热闹。 吃完早膳,见城主似乎有话要说,叶家人便识趣的先离开了。 撤了饭菜的桌子上,朱婉儿抱着甜宝,和祁罡遥遥相对。 奶团子依偎在娘亲怀里,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干爹爹,乖巧的一动不动。 “城主” “孤答应你” 静默片刻后,朱婉儿才开口,却被祁罡直接柔声打断,“婉儿,只要你开心,孤什么都答应你。” 朱婉儿眼睫微闪,怔怔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若我不想回来了,该如何” “好,都好,只要你开心,一切都遂你心意来” 祁罡点头,眼底漫上小心翼翼,“孤,能去找你吗?” 房里一阵沉默。 “淳羽叛变我已经听说了,逍遥城,不可一日无主。” 说着,朱婉儿垂眸望向怀里的奶团子,“且,城主既然给了甜宝公主之尊,便要做她坚实的后盾。” 抬眸望向祁罡,郑重道,“城主之责,为父之责,皆不容懈怠,若城主哥哥能平衡两者,婉儿随时欢迎城主哥哥。” 平静的话语,像一记重锤敲在心头,祁罡重重点头,眼眶一片通红,“婉儿放心,孤,三者皆不辜负。” 朱婉儿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微抿的唇线终于上扬,“好,婉儿便再信城主哥哥一次。” 一直在娘亲怀里仰头密切关注娘亲表情的奶团子见状,终于活泛起来,“娘亲笑啦——” 然后望向祁罡,伸出小小的大拇指,“干爹爹乖乖,棒哟!” 朱婉儿和祁罡对视,同时笑出了声。 快乐的日子总是飞纵即逝。 一晃,奶团子和娘亲形影不离的生活了三日,她带着娘亲走出梅香苑,踏足逍遥宫每一个好玩的地方。 整整三日,城主夫人都是清醒的,而且日日都挂着笑脸。 逍遥宫所有人都传言,城主寻来的小丫头,治愈了城主夫人的心病疯疾! 就在大家伙都以为叶家人要跟着小丫头鸡犬升天的时候,却听闻叶家人要离开逍遥城了,而且明日便出发。 春蕊急了。 梅香苑的丫鬟下人都急了。 城主夫人好容易有好转的迹象,若甜宝离开,会不会再次打回原形? 这晚,春蕊一众丫鬟在听枫园齐齐跪了好久,乞求他们留下来。 就连城辅公朱大人老夫妻,城主夫人的父母亲,都驾车进宫,在听枫园待了半日。 可依然没有让叶家人生出留下来心思。 朱大人两老生怕女儿再次忧思成疾,向城主请命之后便把城主夫人接回朱府暂且疗养。 次日凌晨,叶家人就被祁罡亲自送出了城门。 吕校尉带着一众守城兵恭敬的站在城门口,目送叶家马车走远。 叶家马车离开城门半个时辰之后,一辆朱红色的马车匆匆出了城门,朝南辽郡的方向而去。 “是叶家的马车!!” “姜婶他们回来了!” 叶家的马车刚拐进村路,就有一个村汉欣喜若狂的从矮凳上窜跳起来,一边狂呼一边朝村里狂奔。 很快,整个村的人都从四面八方朝村口围聚过来。 叶永礼赶紧勒停马车。 “你们可算回来了,甜宝囡囡呢?” 全婶冲在最前头,伸长了脖子朝马车里瞧,满是褶皱的脸上全是急切。 “全奶奶——” 奶团子人还没出来,脆呼先传入大家伙耳朵,所有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可转瞬眼泪就跟着溢了出来。 奶团子从马车里一探出头,全村人的眼泪都汹涌而出。 甜宝一头扎进了全奶奶的怀里,“全奶奶,不哭嗷,宝好好的呢!” “全奶奶看,宝没少头发,宝还长肉肉啦!” 奶团子一边替全奶奶擦眼泪,一边揪了揪自己小脸蛋的肉肉,脆声安抚人心。 所有人都围上前,伸手讨要奶团子,奶团子伸手回应,在一众叔叔婶婶的怀里溜了一圈。 沉甸甸的娃娃抱进怀里,大家伙心才慢慢归位。 要知道,甜宝丢了的时候,不止叶家吓坏了,全村都吓坏了! 大家心慌,自责,惭愧。 所有人都依附叶家过上了好日子,却在叶家需要的时候,他们一点忙都帮不上。 全叔全婶说,即便帮不上忙,但叶家不在,大家就要把叶家守好。 所以人都化一切不利的情绪为力气,替叶家把年前最后一茬的洋芋种了下去,又替叶家劈出了一冬的柴火。 叶家新房老宅,屋里屋外,门前屋后,和走的时候一般无二,干净的扫不出一丝灰尘。 看着老宅三间屋子都被柴火码满,老太太拉着全婶的手,望着一众村人,感激的说不出话来。 乡亲们见状,个个面上都是憨厚欣慰的笑意。 老太太避重就轻的说了甜宝遇险的事情,只说是逍遥城的恶人想叛夺城主之位,得知甜宝是福星,所以掳去利用,亏得甜宝爹爹率领霍家军逼境,才联合逍遥城城主逼得恶人就范放人。 即便如此,众人也觉得万分惊险后怕。 叶家的事说罢,马秀珍脸色沉了下来,犹豫片刻后,对叶家说了另一件饱含危机的事情。 第264章 “和江家作对,便是和朝廷作对,那是要掉脑袋的。” 前两日,刘记的佟掌柜来村里了,打听叶家找到甜宝回村没有。 全叔见他脸色不对劲,便细细过问了一番。 佟掌柜知道黄沙村如今上下一心,也没有隐瞒,便如实告知,让全叔全婶务必在叶家回村的第一时间转达消息。 说是盛隆全的东家江家嫡次子来南辽郡了。 江家树大根深,实力不是夏周任何一个商贾可以匹敌的,最为关键的是江家的产业每年会给朝廷进贡小半数,可以说江家是朝廷的钱袋子也不不为过。 为了稳固江家势力,朝廷专门放权,许江家养私兵。 虽说四大世家都会给朝廷进贡钱财,可能养私兵的,也只有江家和韩家罢了,这中间拼的不止是钱银实力,还有朝廷和后宫的靠山。 得知朿掌柜离奇暴毙,江家这次来阵仗颇大,这次光随行过来的打手小厮便有二三百人之众。 不止如此,还有五千私兵在后,听说不日就会深入南辽郡。 毕竟,敢和江家作对,整个夏周也找不出几个,坏盛隆全好事,杀盛隆全掌柜的人,江家自然不能轻敌以待。 来南辽郡短短几日,这江家嫡次子江承业便雷霆手段,借着江家在夏周的实力,将南辽郡所有的粮商都召集到麾下,为他们马首是瞻。 江家来势汹汹,剑锋所指是谁,佟掌柜心知肚明。 果不其然,第一刀便砍向了刘记。 明里,他切断了刘记粮铺上游供给,导致刘记无新货入仓。 暗里,刘记后院的仓库一夜之间,粮货一空,就连守仓的两个伙计也悬梁暴毙。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亦是敲打南辽郡所有商贾,得罪了夏周第一商贾世家江家,不仅让你生意做不下去,就连性命都保不住。 眼下,刘记守着空铺无货可卖,加上死了两个伙计,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佟掌柜说,江家的第二刀便是这洋芋生意。 如今进出南辽郡的要塞之道,都是江家的人,但凡是行商走贾都要接受他们的盘查才能出入,刘记朝中原运送洋芋的路子也被切断了。 而且,最过份的是,江家还派了人手前往南辽郡各个村落驻守,这是盯上了各村马上要大获丰收的洋芋! 这来势凶猛的三管齐下,明显就是要将这南辽郡的粮食生意尽数掌握在江家手中。 听完一切,叶家人和弘远个个神情冷凝。 霍家军抵抗敌军,朝廷无兵援助。 可商贾江家动辄便是五千私兵随行而来。 对自己的子民以强权镇压盘剥,对外敌侵犯却装聋作哑,奢望忠烈能以一敌百。 夏周朝廷,简直烂入骨髓,无可救药!! 一阵碎乱的马蹄声响,让所有人都纷纷惊慌扭头望过去。 只见是身穿黑甲的两个霍家军,一前一后的策马而来,距离三丈开外的时候勒停了马匹,行云流水的滑马而下。 众人赶紧让开一条道,弘远迎上前。 “将军!” 为首的是熊副将,见到弘远便抱拳行礼,面色微显凝重。 弘远颔首,“你们怎么来了?是军营发生什么事了?” 熊副将眼神扫了众人一圈,欲言又止。 村人们立刻会意,各自找了由头便散开各自回家了。 全叔全婶和马秀珍被老太太暗自拉住了。 熊副将这才从怀里取出一封请柬一封召令,递给了弘远,“将军,这个是盛隆全江家少爷江承业送到军营的请柬。” “送信的小厮说将军眼下是南辽郡的掌舵人,他初来南辽郡人生地不熟,想择日设宴宴请将军,希望能结军商之好。” “另外……” 见弘远展开请柬的手一顿,熊副将面色闪烁道,“除了请柬,江家少爷还命人送来了五千斤粮食,说是送给咱们三军的见面礼。” “将军不在,属下不知他是何用意,所以收下了请柬,粮食让他原封不动的拉回去了。” 说完便面色忐忑的望向弘远。 弘远点了点头,“若是寻常人家,你这样做也没有错,可既然是江家,不管日后他们送来多少东西,你们都如数收下登记造册便是,不用知会我。” 熊副将微微一怔,脑子转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迂腐劲!” 夏周谁人不知江家是朝廷的钱袋子,朝廷克扣霍家军这么多军饷,眼下人家主动送来了军饷补给,他竟然给拒绝了!! 熊副将悔不当初,恨不得策马去追上江家的送粮队伍,把粮食抢回来。 虽然这江家小家子气,只送了五千斤粮食,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只把三军当肉盾的勋贵,当然不能常理待之,能薅一点是一点啊! 叶永忠上前,眼神阴沉的看着弘远手里的诏令。 弘远会意打开,匆匆看过之后,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朝廷竟然让我为江家驱使!” “一介商贾而已,竟然能说动朝廷,让驻边将军为他们马首是瞻?” 叶永忠眼底一片痛惜,“朝廷简直是糊涂!糊涂至极!” 这狗朝廷,寒人心的本事没有最狠,只有更狠呐! “呵呵,朝廷不是糊涂,朝廷聪明着呢。” 老太太冷笑着上前,“不是说江家是朝廷的钱袋子吗?南辽郡百姓人人得以饱食的消息瞒是瞒不住的,定是已经传遍了整个夏周。” “这江家是为了自家而来,也是为了朝廷而来,只要江家掌握了洋芋的源头,朝廷就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老太太凄然叹了口气,“若真让江家控制了南辽郡,只怕整个夏周的百姓都要变成朝廷和权贵的劳奴,比先前更为凄惨!” 全叔三人又惊又怕,心里漫上浓厚的绝望。 本以为日子能越过越好,没想到朝廷却因为利益,全然不顾他们老百姓的死活。 有这样的上位者,他们活一日便苦一日,还不如死了的痛快! 叶永忠眼底迸射出怒火,“绝对不能让江家得逞!” “和江家作对,便是和朝廷作对,那是要掉脑袋的。” 全叔面色绝望,“刘家恶霸,我们齐心协力或许可以对抗,可这恶霸是高高在上的朝廷啊!” “谁能与之抗衡?谁敢与之抗衡?” 第265章 江家的宴请,必须要去 屋前的人,都沉默了。 是啊,于百姓来说,朝廷不是父母,是恶霸! 可这恶霸强大到世间无人敢与之抗衡。 “我敢!”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彻所有人耳边。 众人齐齐望向突然开口的冷霜。 冷霜本来抱臂靠在墙上,见众人视线过来,慵懒的站直了身子,“我孤身一人,没有九族,我不怕朝廷。” “而且先前我干的就是和朝廷作对的营生。” “这江家恶人,朝廷走狗,由我去收割他们的性命便是。” 眼底丝毫没有畏惧,是真的不将朝廷和世间万物放在眼里的我行我素。 苏玉莲走到冷霜面前,眼底柔和不再,“娘把你当闺女,我更是把你当妹妹,大家伙都把你当家人,你却说你孤身一人?” “这么久以来,我们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是吗?” “是,你以前是孤身一人,刀口舔血肆意潇洒,可现在你不是一个人!” “但凡你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半分,就不会说出这样没心没肺的话。” 冷霜怔怔的看着苏玉莲,瞪眼抿唇,是真的生气了,眼底布满失望。 一瞬间,她眼底的平静淡漠就乱了涟漪,想解释什么,舌头却不听使唤。 两个女人就这样僵视着,一个怒气冲冲,一个闪烁心虚。 老太太上前,一左一右分别握住了苏玉莲和冷霜的手,先望向苏玉莲,“玉莲,娘知道你是心疼冷霜,所以才忍不住说气话。” 苏玉莲眼底闪了闪,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这样捂不热的石头,谁稀罕心疼她。” 冷霜心口微动,深看了苏玉莲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面色一下子老实了许多。 老太太把两人的神色收入眼底,把她们的手握在一起,又望向冷霜,“婶子知道你是一腔侠义心肠,想替大家伙做些什么,哪怕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你想想,你若取了那个江家少爷的性命,事情就全然解决了吗?朝廷就会让百姓的日子好过起来吗?” “凭你的功夫,取江家少爷的性命易如反掌,但是人若是在南辽郡没了,你认为朝廷会找谁的麻烦?” 冷霜眼神闪烁,唇角抿出一丝冷厉,“那我就杀遍朝廷狗官,必要的时候,就连皇帝和妖后,我也杀得!” “那便没人敢找我们任何人麻烦!” 全叔三人腿脚忍不住一软,惊慌失措的四下张望,生怕冷霜大逆不道的话被有心人听了去,招来杀身之祸。 老太太却忍不住笑了,“果然是个有志气的孩子。” 全叔三人齐齐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老太太,以为耳朵听岔了。 有志气?! 冷霜这孩子是在找死! 弘远几个男人对视,看着老太太的眼神隐隐跳跃着期待。 老太太的不按常理接话,让冷霜也呆住了,嘴角的冷厉都僵住了。 “婶子也恨那些个无良勋贵,也恨极了那高高在上的朝廷。” 老太太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望向冷霜,“所以婶子庆幸自己和你不一样,没有那样高的武功,杀不尽这天下的恶人,所以即便再恨,婶子也得冷静处事,用这里智取。” 说着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满眼睿智,“老百姓要活命,咱们也要活命,既然朝廷无良,那咱们就得想法子与之抗衡,必要时杀人是可取的,但是眼下还不是时机。” “你手中也捏着不少恶人的性命,难道不知道遇到实力远大于自己的对手,要蛰伏寻机,一击致命的道理吗?” 冷霜心中轰隆炸雷,再看眼前的老太太,顿觉得她不如表面那样慈眉善目了,一字一句比她的刀剑还要稳准狠辣好嘛! 几个男人纷纷心中狂跳,上前把老太太几人围了起来。 全叔三人也听的胆战心惊,可又莫名的有些热血沸腾。 弘远望向老太太,“娘,你可是有了应对江家之法?” 老太太笑着摇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殆,眼下还不知道江家此番前来的底细,我哪里会有法子。” 话虽如此,可是弘远和叶永忠三兄弟看着老太太面色淡定自若,就是觉得心中踏实了许多,脑中也一下子清晰了许多。 叶永忠望向弘远,“妹夫,江家的宴请,必须要去。” 弘远会意点头,“嗯,既然这江家想结军商之好,朝廷也让我为江家驱使,我便顺水推舟配合便是。” “我倒要看看,这江家准备干什么大事。” 叶永孝和叶永礼对视,也瞬间明白,这鸿门宴,妹夫不仅要去,还要满怀‘诚意’的去。 看着孩子们一脸领悟的模样,老太太欣慰的笑了笑,望向全叔,“全叔全婶,最近劳烦你带着大家伙把上一茬收上来的洋芋都好好照看着,每隔几日便翻看一遍,若有腐坏生根的就赶紧挑出来扔了,可别惹坏了好的,这些粮且得放上好一阵子呢!” 全叔三人虽然不知道叶家人要做什么,但是老太太一开口,便像是吃了定心丸,连连点头应下。 见状,老太太便让他们安心回家,好好开荒侍弄田地,日子照常过就好。 待全叔三人离开,一家子进屋好好合计了一番,弘远便准备随熊副将两人回军营。 可奶团子却一脸不舍的抱着弘远的腿不撒手,“爹爹,宝想和爹爹一起去” “宝想祖爷爷了,宝还想大兵叔叔们了” 上次给大兵叔叔送的羊,都吃完了叭? 宝要给大兵叔叔再送些去! 一家子轮流想办法安抚甜宝,可这次奶团子竟分外坚定自己的主意。 还拉着姥姥的手,要她一起去军营,“姥姥,走,跟爹爹一起,看大兵叔叔们都好了叭?” 所有人一怔,没想到奶团子竟还记挂着军营里的伤兵们! 就在老太太有些动摇之时,有辆朱红色的马车从村口端直朝白家别院驶了过来。 一家子面面相觑,齐齐望过去。 朱红色的马车停稳之后,一个丫鬟从马车里先探头跳了下来,随后便搀扶下一个一身枣红衣衫的年轻妇人。 “娘亲?——” 看清来人,奶团子一下子松开了爹爹的腿,撒欢朝妇人奔去。 第266章 女娃娃的身子可装不下你男子汉的灵魂哟! 马车上下来的主仆,正是朱婉儿和春蕊。 朱婉儿刚蹲身张开双臂,便被糯米团子扑了满怀,若不是春蕊眼疾手快的在身后撑着她的背,只怕就后仰摔倒了。 奶团子含着满眼的星子,小奶腮忍不住朝娘亲的脸上贴,“娘亲,你真的来啦?” “宝好开心吖!” “娘亲,你来了,还会离开宝吗?” 奶团子大眼忽闪的盯着娘亲,满眼的忐忑期待。 朱婉儿眼底的疲惫一瞬间消失殆尽,被柔软和宠溺覆盖,“娘亲不走,娘亲日日陪着甜宝,好不好?” “真的吗?” 甜宝大眼亮如星辰,小脚快乐的踏着水,“那娘亲觉觉会带着宝一起吗?” 朱婉儿笑着点头,“嗯,只要甜宝不嫌娘亲烦,娘亲白日黑夜,时时刻刻都和甜宝在一起。” “耶!太好啦,太好啦,娘亲不走了,娘亲对宝太好啦!” 奶团子乐疯了,小短臂又把娘亲紧紧的圈抱起来。 呜呜呜,宝好开心吖,好幸福吖! 宝也和大哥哥二哥哥一样,可以天天喊娘亲了! 朱婉儿就势把甜宝抱了起来,望向已经迎过来的叶家人一行。 老太太眼神欣慰又心疼,“孩子,这儿不比宫里,条件差许多,你说你” “婶子” 朱婉儿轻声打断,转头打量了黄沙村一圈,“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刚出城的时候,她心中是有许多彷徨不安,毕竟她这一世都在深宅后院待着,出门不是马车便是轿撵,用腿丈量过最远的距离,也不过是逍遥宫正殿到梅香苑。 眼下脚底踩着真切的泥土,怀里抱着沉甸甸的奶团子,呼吸间虽然偶有沙砾感,但她觉得新奇又踏实。 沉郁已久的身体似乎感受到这一切微妙的转变,热血一瞬间都沸腾起来。 “好好,换个地方,也换个心情,阿罡这孩子也算是有先见之明,将这白家别院提前盖好了,你这番住进去,条件总归比住土房子好的多。” 老太太不再多说,热络的帮春蕊把东西朝下拿,“赶了一路定是累坏了,赶紧回屋歇息一会,今晚就别在别院的开伙了,等我和玉莲把饭菜做好,就去喊你们来吃现成饭” 边说边望向甜宝嗔怪笑道,“娘亲刚来这里肯定不习惯,得甜宝日日陪着,现在让爹爹去办正事好不好?” 奶团子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弘远,小小的心里艰难的做着抉择。 朱婉儿会了老太太的意,握了握奶团子的小手,“甜宝,娘亲刚来这里有点害怕,你能不能时时陪着娘亲?” 说话的时候,眼底都是柔软的期待。 奶团子本来摇摆挣扎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连连点头,“好,宝一直陪着娘亲。” 说完便望向弘远,小手一挥,“爹爹,你去忙!” “爹爹,宝不是不想跟你去哟,你听到啦,娘亲害怕呢,宝要留下来保护娘亲!” 弘远心中失笑,面上却佯装失落,“好,宝只有一个,爹爹是男子汉,不能和女孩子争,那宝就好好陪娘亲,等爹爹办完事回来,宝再陪爹爹好不好?” 奶团子连连点头,给爹爹伸出大拇指,“爹爹真棒!对,我们是男子汉,要让着女孩子!” “哈哈哈!” 众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太太则是喜忧参半,宝哎,女娃娃的身子可装不下你男子汉的灵魂哟! 弘远和熊副将三人离开后,苏玉莲瞪了冷霜一眼,“回家,帮我烧火做饭!”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冷霜不服气的盯着她的背影,一口气冲上头顶。 烧火做饭?她可是舞刀耍剑的手! “否则晚上只给你吃素不给你吃肉!” 前头的人冷不丁丢下一句话,冷霜脸色猛然一变,憋了好一会,终是臊眉耷眼的跟着进了屋。 叶永孝和叶永忠对视一眼,各自复杂诧异。 谁能想到,傲娇女杀手,竟然为了一口吃的对苏玉莲俯首帖耳至此! 老太太帮春蕊拿着东西,送朱婉儿进了别院。 一进院子,朱婉儿忍不住四处打量了一番。 虽然入目之处皆是破旧,但是隔壁叶家屋顶悄然升起的寥寥炊烟,不时入耳的嬉笑怒骂,一切的一切都和她以前的所见所闻大相径庭。 烟火气十足,让她生出洗手作羹汤的念头。 白家别院虽小,但是都是比照白府里的院落建的。 两进的院子,外院有左右各有三个耳房,除了厨房和小库房,其他四间供下人居住。 里院正中是会客的花厅,左侧是主人房,里面卧榻暖阁一应俱全,右侧则有三间耳房,一间供贴身的大丫鬟住,还有两间则是闲置的客房。 房间自建好,每日都有下人洒扫,朱婉儿一进屋子,映入眼帘的便是爽目的干净整洁。 “娘亲,睡觉觉——” 奶团子雀跃的在屋里溜达了一圈,然后就哒哒跑到床边,拍了拍床沿提醒。 朱婉儿笑着摇头,“娘亲不困呀。” 虽然赶了一路,她却并没有困乏的意味。 老太太仔细瞧了瞧朱婉儿的脸色,提议道,“既然不困,不如我们陪你去村里走一圈,顺便认识认识村里的乡亲们?” 春蕊刚准备开口说什么,见自家夫人因为老太太的话突然眼底熠熠生辉,赶紧抿上了嘴。 朱婉儿刚坐下便站了起来,朝老太太笑的宛若少女,“求之不得,劳烦婶子了!” 老太太轻瞪了她一眼,“什么劳烦不劳烦,以后再也不许说这种见外客套的话了。” “既然你决定在村里休养,那婶子就托大劝你一句,一来你大可以试着把宫里那些规矩客套放下大半,兴许能活的更加肆意快活。” “二来你帮了叶家天大的忙,又是甜宝的干娘,只要你不嫌弃,以后就把婶子和叶家当一家人,有任何事情,知会一声就行,万不要再这样客套了。” 朱婉儿点头,眼底都是动容和踏实。 第267章 这些糖衣炮弹的交锋,还是交给你大哥二哥的好 虽然临行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孤身一人就带了一个贴身丫鬟,说没有半点彷徨不安,是骗人的。 身带万两盘缠,都不及老太太这一句一家人让她踏实。 春蕊眼底,亦是欣慰一片。 只要夫人开心,她便开心,从现在开始,甜宝和叶家人也是她的主子! “全奶奶,介是宝的娘亲!” “娘亲,介是全奶奶!” “珍婶婶,介是宝的娘亲!” “柱子叔叔,介是宝的娘亲吖!宝有娘亲啦!” 奶团子牵着朱婉儿的手,蹦蹦跳跳的在村里溜达开来,见人便介绍,一张小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娘亲要住在介里,天天陪宝呢!” 娘亲?! 老太太家里不是还供着囡囡娘亲的牌位吗? 这个娘亲是什么来头? 村里人虽然诧异不解,但是都朝朱婉儿露出和善友好的笑容,言里言外都是满满的欢迎。 老太太和春蕊紧步跟在后头,一一低声给村人解释,“这是白老爷的妻子,甜宝的干娘,只不过和甜宝处了几日,便喜欢甜宝的紧,这不,舍不得甜宝离开,便说要来我们村休养一段时日,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陪着甜宝。” “甜宝娘亲不在了,亏得有人愿意和亲娘一般疼她,我们也就纵着她这般娘亲娘亲的喊了。” 得知缘由的村人们这才恍然大悟。 竟是白老爷的妻子! 难怪举手投足贵气满满。 甜宝囡囡这样乖,只要不是心术不正的,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虽然这个白夫人富可敌国,但是能当甜宝囡囡的娘亲,其实是她的福气。 我们甜宝囡囡可是小福宝! 一圈下来,朱婉儿和村里所有人都碰了个面,见民风淳朴,人人又都对老太太恭敬尊崇,她心中愈发踏实。 因着封紫君去军营里给封老助力去了,一行人没有走到村头,就往回折返。 回到叶家时 ,饭菜都已经端上了桌,冒着白腾腾的热气,整个堂屋都萦绕着喷香的肉味。 朱婉儿忍不住深嗅了一口,看着桌子中间盛装肉块的大钵盆,眼睛惊诧的瞪圆。 好大的菜盆! 身后的春蕊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这叶家大嫂的手艺,似乎比小厨房的大师傅还厉害呢! 苏玉莲从厨房出来,热络的招呼朱婉儿主仆上坐,她的身后,是满脸黑印的冷霜,紧紧的抱着一个比盆小一圈的钵跟了出来。 里面满满的肉菜汤盖在米饭上,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见朱婉儿瞪眼盯着自己的饭钵,冷霜侧身把饭钵躲开盖住,戒备的看了朱婉儿一眼,匆匆进了房间。 “她性子冷清,不喜欢人多,一个人在房间里吃饭反而自在,由她!” 见朱婉儿惊讶又疑惑的追着冷霜的背影看过去,苏玉莲赶紧上前笑着解释,“白夫人,快来上坐,尝尝我的手艺!” 一想到冷霜今天老老实实在灶膛前坐到现在,苏玉莲就满脸自豪。 朱婉儿落座之后,春蕊也被老太太拉的坐下,春蕊不肯坏了规矩推拒,老太太却不罢休,“听说你自小便照顾夫人,普通人家的姐妹情谊也胜不过你和夫人的,在宫里那是得必须守规矩,不然下人有样学样都慢待夫人那还得了?” “可我们这里是寻常村户,又都不是外人,你若处处拘着,想必夫人也放不开,就听婶子的,坐下一块吃!” 见朱婉儿笑着点头附和,春蕊只好端坐下来。 “婶子说的对,这里是黄沙村,自然也没有什么夫人,日后大家唤我婉儿就好。” 朱婉儿浅笑着看着叶家人,面色认真,“我便随着阿罡哥哥称呼大家,可好?” 叶家人哪里有不应的道理,连声道好。 饭菜喷香,人善言趣。 一边嚼着从未吃过的农家饭,一边听叶家人讲述着先前襄平郡里的过往,三个娃娃时不时逗个趣,从未体验过的热闹,让朱婉儿竟不知不觉吃了两碗饭。 此情此景,春蕊忍不住红了眼眶。 只要夫人日日这样开心,就算是一辈子住在这村里,又何尝不行? 碗筷搁下后,朱婉儿主动邀请老太太到隔壁睡觉。 甜宝既想和娘亲睡,又舍不得姥姥,这场面她在宫里便见识过。 来异乡的第一晚,有奶团子和这样慈和的长辈同塌而眠,朱婉儿想想都觉得安心。 老太太没有推拒,乐呵呵的满口答应,只让她先回去洗漱,待自己和奶团子洗漱过后便去别院找她。 朱婉儿和春蕊离开后,老太太面色便的紧肃起来。 叶家三兄弟见状,默契的围到母亲身边。 “娘,你可是担心妹夫” 叶永忠看着老太太,面色也微显凝重。 老太太点了点头,“江家是什么人?能做到夏周四大商贾世家,还被朝廷如此倚重,手段心计可想而知。” “你们妹夫是忠耿勇猛的性子,带兵打仗那是没话说,可是在江家那种肚里肠子都十八个拐弯的奸人面前,只怕讨不到好。” 叶永孝低声道,“娘和儿子想到一处了,咱们的本意是为了去套江家的底细,可那江家定是狡猾无比,提前筹谋陷阱等着妹夫跳,反将一军也不未可知” 老太太点头,望向叶永忠和叶永孝,“不如明日一早,你们俩便去军营,乔装成你们妹夫的手下,要是能伴你们妹夫左右,多一个帮手,关键时刻也好随机应变。” 叶永忠和叶永孝当仁不让的点头答应。 “娘,那我呢?” 见自己被排除在外,叶永礼急了,“大哥二哥没有武功,不如我也去,出现意外情况我也可以保护他们仨。” 老太太握住三儿子的手,“老三,再怎么说你妹夫也是将军,南辽郡的防线都靠他撑着,江家绝对不敢伤他性命,但他们打着朝廷的旗帜,即便言里言外憋不了好,只怕你妹夫也不好反抗回绝。” “这些糖衣炮弹的交锋,还是交给你大哥二哥的好。” 说罢,老太太便握了握他的手笑道,“甜宝接连出事,你在家中,娘心里才踏实。” 叶永礼满心的不甘,被老太太最后一句话直接抚平。 是啊,他和哥哥们各有所长,母亲心里自有一杆秤的。 商量后罢,老太太不安心,又让甜宝召唤了灰雀帮忙探查消息,一家子这才安心歇息。 然而,老太太安排的千好完好,也敌不过世事的变化。 次日天还未亮,便生了变故。 第268章 “你当真是江家的管事老爷?” 江家人来黄沙村了。 全婶觉浅,起早就发现马车进村的,立刻让全叔去通知叶家人。 动静虽然没有闹的太大,但是自佟掌柜进村后,村里人日日心存不安,车轱辘声一响,就纷纷惊觉起来。 待叶家人出屋,就见村里人已经把江家的马车围的严严实实。 马车后面跟着十几个打手,个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 从马车里出来的,是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一身黄色元宝绣纹的外袍分外惹眼,站在黄沙村的土地上,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下车后看到一村的人围上来,中年男人只抬了抬眼皮子,并没有多大的惊诧,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 他拍了拍衣衫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倨傲凌人的眼神扫视一圈,越过众人头顶,望向迎面过来的叶家人,锁定在为首的老太太身上。 村人自发两边避开,叶家人走到了前头,和中年男人一丈之隔。 两方对视,还未开口,眼底已然有不明意味的暗流涌动。 “这位便是叶老太太?” 对峙了好一会,中年男人终是先开了口,原本不屑一顾的眼神也凝上了一丝重视。 这家子据说是官出身,但被黄沙贫土磋磨了这么久,身上却不见半分狼狈颓然,他如此阵仗突然造访,对方面上却看不到任何惊疑,单凭这一点,就不容小觑。 另者,该是知道自己身份了。 村人们眼神齐齐落在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眼神无波的看着管家,不言不语亦不点头应答。 叶家末尾,抱着甜宝的朱婉儿看着老太太淡定如松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钦佩。 等不到老太太的回应,又被一群眼睛盯着,中年男人有些下不来台。 他眼底生出微微的恼意,但面上还是绷着三分笑意,“我是江家的管事,想必老夫人已经对江家有所耳闻了?” 老太太眼神闪了闪,依旧不说话。 她不开口,身后的一众人也悄然不语,齐齐瞪眼望着江家管事。 见状,马车后的打手们悄然围了上来,为首的目露凶光的指着叶家人道,“聋了还是哑了?我们管事的和你说话听不到?” 老太太平静的望向打手头子,满脸都是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亦没有丝毫怯弱,也不张口回应。 村人们虽然不明白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没有因为打手上前而后退半步,亦没有想剑拔弩张上前的意味。 整一个村给人的感觉就是,淡漠无视。 打手头子耐不住火气,扬手便要上前教训教训这群不长眼的村人,被江家管事喝止。 江家管事笑意收敛,勉强装出来的三分和善顿时荡然无存。 他冷冷的瞥了老太太一眼,这才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请柬,“想来佟掌柜定是来村里知会过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们少爷有请,让叶老太太携全家到府中做客。” 说着便将手中的请柬递到老太太眼前,说的是请,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 老太太猝不及防的笑了,第一时间便把请柬接了过来,展开,细看。 原本淡漠不可琢磨的面上,一瞬间有了清晰的颜色,“竟是宴请。” 江家管事微怔,眼底有迷惑不解一闪而过。 这老婆子刚才的淡定是装出来的? 她为什么要装淡定? 老太太把眼神从请柬上挪开,如释重负的笑望向江家管事,“管事老爷,方才我等表露不周,还望见谅。” 江家管事眼底有隐隐的探究,面上又堆出三分笑意,“老太太言重了,我只是个管事,你们是少爷宴请的贵客,就算你们斥骂我两句,也无妨的。” “是不过老太太方才那样,是为何故?” 他忍不住试探问道。 这老太太前后转变猝不及防,即便他阅人无数,一时竟也看不透她的用意。 以他的阵仗,如临大敌剑拔弩张,亦或者惊慌失措忐忑不安才是正常反应,可偏偏他们很是淡定自若。 江家管事本来都准备好了,若请柬出来他们再敢这般无视无礼,那就直接强行带走叶家,谁能想到这老太太看到请柬竟立刻换了个人似的。 好生让人摸不着头脑。 老太太怔了怔,再看江家主事,面上生出怀疑,“你当真是江家的管事老爷?” 突如其来的反问,直接让江家管事懵逼了:??? “老太太何出此问,在下朱鲲鹏,是如假包换的江家管事!” 朱鲲鹏抱拳对天,满脸都是被质疑的气急败坏,“我可是服侍少爷长大的贴身管家,这世上谁敢冒充我的身份?”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叶家人都随着老太太的话,变得满脸怀疑。 朱婉儿心中一动,垂下眼眸才遮掩住对老太太佩服的星芒。 江家管事,那该是多滑不溜秋的存在。 老太太几个呼吸,三言两语便让对方自乱阵脚,自证身份。 若说她先前是被老太太的慈爱明理吸引,那她现在真是爱极了老太太这幅戏耍恶人于股掌的睿智从容。 老太太面上带笑,可眼底怀疑却不减反增,“朱管事莫急。” “若是江家宴请,我们自然荣幸之至喜不自胜的,可我们从未见过江家任何人,就算是怀疑也是常理?” 顿了顿又道,“朱管事有所不知,我们叶家在流放之前也是官身,名门望族之间宴请来往,这其中的礼数我也懂得一些。” “宴请客人,提前半月是极为重视,提前三日是为常理,提前一日是为急。” “我们叶家如今是流放农户,自然配不得江家提前三日下帖子,但提前一日知会,该是常理。” “可朱管事给我的这请柬之上,日期是今日,江家如此望族怎么会如此不懂礼数?” “所以我老婆子有所怀疑,也是理所应当?” 朱鲲鹏脸色随着老太太的话语变幻了多次。 最后从怀里又掏出一样物品。 第269章 只要叶家老小肯赏脸去府上,那便是最好的礼! 少爷吩咐了,此番前来送请柬,需得见机行事。 若叶家人安然接受宴请,那他的姿态务必得放恭敬些,以便后事诸益。 若叶家人有抵抗之意,则直接将他们捆到府中来,换第二条路子行事。 请也好,捆也罢,无论如何,今日定要将叶家带回府中。 叶家老太太方才说了,对江家的宴请荣幸之至喜不自胜。 所以得按少爷吩咐的,恭敬待之。 看到递送到眼前的物品,老太太怔愣了一瞬,“这是……” 朱鲲鹏神色郑重道,“老太太言之有理,江家虽名声在外,但是寻常人不识得我们也属正常,何况眼下在南辽郡,认识我们的人那更是屈指可数。” “老太太既然疑心已起,我就算再生出十张嘴,恐怕也难以取的你的信任。” “这块令牌只有江家麾下的掌柜和管事才有,眼下可以先压在老太太身上做保,等你们见到我家公子,我的身份自然能得到证实,届时你再还给我不迟。” 叶家人面面相觑,村民们也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纷纷围上来探看令牌长什么模样。 老太太一边仔细摩端详着手里的令牌,一边不时瞄上朱鲲鹏一眼。 面上一点一点开始动摇,“朱管事莫怪,不是老婆子我疑心病重,实在是有苦难言啊!” “朱管事有所不知,自从我们村发现了洋芋后,就一直不太平。” “我们村的人都是苦过来的,一遭得甜便想着能帮老百姓一把就帮一把,也算积德行善。” 边说老太太边捏着令牌朝朱鲲鹏靠近了几步,像是全然放下了防备,“谁能想到我们一心向善,没有好报也就算了,还被恶人当成了好拿捏的软柿子。” “先头是差点被旁的村偷了上百亩洋芋地,后面又来了三龙帮逼迫我们每季收获必须上交半数粮食,就连南辽郡的父母官都来村里明抢我们的粮食。” “我们虽然心善,但不代表我们没有脾性可以任人拿捏,这些恶人来,我们都是豁出命去抵抗了的,不怕流血只求一个公道。” “许是先前行善积了德,连老天爷都是站在我们村这头的,除了马匪确实无力对抗只能顺应,总之那些个欺负人的恶棍,在我们这里都没有讨到好。” 老太太顿了顿,指着朱鲲鹏身后的打手,“朱管事来便来,还带来这么多打手,我们不得不防,所以刚才才有所不敬。” 了解了前因后果,朱管事面色微讪,赶紧陪着笑道,“老太太着实是误会了,说来不怕笑话,我们少爷也好我也罢,是第一次涉足千里来这么远的地方,中原传言都说南辽郡是蛮荒之地,马匪强盗横行。” “这几日,甭说是来黄沙村这偏远之地,就连在城里行走,我也是带着这么多的人手,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有其他意思,老太太可千万别多心了。” 见朱鲲鹏如此说,老太太一边点头一边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倒也可以理解,这有钱人家就是好,出门还有高手保护,可怜我们村里人,遇到什么难处,都得自己豁了命对抗。” 说完,眼神在朱管事的衣衫长袍上匆匆瞟了一眼。 朱鲲鹏捕捉到老太太的眼神,心里一动,像是勘破了什么。 “老太太,要我说你就是太善良,把人心想的太好,否则就凭你们家找到了洋芋种子,哪里还用” 说了一半,朱鲲鹏看了眼围观的村人,突然顿住,话锋一转,“老太太,这次我们少爷就是为了这洋芋而来,还请你带上全家老小随我到郡城府上,和我们少爷详谈。” 随后走近了两步,压低声音对老太太一人道,“只要老太太配合,我们少爷定会保叶家飞黄腾达。” 老太太面色微变,和朱鲲鹏对视的眼神有压抑的心动。 “江家毕竟是高门显贵,时间仓促我们来不及准备,空手去面见只怕是不妥……” “无妨无妨,我们少爷说了,只要叶家老小肯赏脸去府上,那便是最好的礼!” “那好” 和朱鲲鹏拍了板,老太太面向村人,“都是误会一场,江家不是什么恶人,大家伙都回去,我们家便随朱管事去府上走一趟,若有什么好事定然不会忘了乡亲们。” 边说,便背着朱鲲鹏朝大家伙眨眼睛。 全叔全婶立刻会意,马秀珍也走出来,一脸殷切的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姜婶,你知道的,我们不是那些丧良心的人,是叶家带着我们过上了好日子,我们都时时刻刻念着叶家的好,为叶家马首是瞻的,这次叶家又入了江家的眼,您老可要说到做到,有了富贵日子,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呀!” “是啊姜婶,江家派这么大阵仗来请你们做客,定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等着您们,您若吃到肉,可别忘了给我们留口汤啊!” “对啊姜婶,我们可是一直都是听您的听叶家的呀!” 老太太赶紧挥手,“好好好,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们别在妄言了,平白让朱管事看了笑话,既是听话的,那快些回去!” 村人们显然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但巴结的大话都说出了口,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各自离开回家。 老太太松了口气,转身面向朱鲲鹏,“朱管事莫见笑,大家伙都是最底层的百姓,不是被这个欺负就是那个打压,江家家大势大,又大张旗鼓的宴请我们叶家,大家伙难免生出一些奢念。” “无妨无妨,老太太您是个聪明的,若真的得了我们少爷另眼相看,叶家飞黄腾达定是指日可待,届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是什么奢念。” 眼见事情开始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朱鲲鹏心里狠狠松了口气,满脸的笑容越发真切,“老太太,那我们现在就启程?” 老太太点头,转身望向家里人乐呵呵道,“既然江家说了宴请我们一家,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 “老三,去套车,我们跟着朱管事去见见世面。” 第270章 “不管是福是祸,都没有娘亲丢下孩子道理。” 朱鲲鹏连道不用,挥了挥手,便有打手提着轻功飞跃出村口。 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村口便又驶进来两辆马车,在原先的马车后面调转了方向。 叶家人面面相觑,越发觉得江家少爷心诚,朱管事办事细心周到。 除了春蕊留守别院,一家子,连带着冷霜,朱婉儿都一起进城,分别上了马车。 叶家三个男人随朱管事同乘一辆马车,朱婉儿和老太太带着甜宝坐一辆马车,苏玉莲则带着冷霜和双胞胎坐一辆马车。 在村民们探头探脑的张望中,马车和打手们渐行渐远。 跑在最前头的马车中,老太太斟酌了一番,当着朱婉儿的面将令牌取了出来,递给奶团子,“宝,你替姥姥把这个收好。”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马蹄声和车轱辘声不太真切,只有奶团子和朱婉儿能听得到。 随后老太太瞄了一眼车门帘,干脆凑到奶团子耳边,声音更小了,“甜宝,这个东西叫令牌,是坏蛋的东西,除非回到家中,不然谁问,你都说不知道也没见过这个东西,姥姥问你也要说不知道,记住了吗?” 奶团子一边乖巧点头,一边看着姥姥给的东西,努力的回味着姥姥的话。 介是令牌。 是坏蛋的! 只要不是在家里,谁问,宝都是不知道,没见过,姥姥问也不知道,没见过! “嗯,姥姥,宝记住啦!” 奶团子学着姥姥的模样,小嘴巴凑到姥姥耳边小声说道。 然后摊开的小手上,令牌一眨眼就消失了。 朱婉儿正疑惑老太太为何要将这样重要的东西给甜宝保管,看到这神奇的一幕,瞬间震惊的捂住了嘴。 自己眼花了吗? 甜宝把令牌凭空变没了?! 朱婉儿不由分说的拉着甜宝的小手好一阵检查,又在她的小身子上摸索了一番,结果除了衣服便是肉肉,什么都没有发现。 倒是奶团子,被娘亲挠的咯咯直发笑。 见朱婉儿满眼不可置信,欲言又止望向自己,老太太凑过去低声道,“婉儿,婶子知道你对甜宝定没有二心,所以说什么做什么便没想着瞒着你。” “如你所见,甜宝并不是个寻常的孩子。” “正因为如此 ,甜宝才被淳羽掳到逍遥宫想加以利用,后面我们也因祸得福,和永荷见上最后一面,甜宝也同你结下缘分。” “日后你若在甜宝身上看到什么玄乎的事情,一定要不动声色,还要帮着掩饰才是。” 老太太握住甜宝的小手,满目宠溺,“甜宝是老天赐给我们叶家的福宝,正因为她,我们叶家才死里逃生安然于世,就连南辽郡的百姓也是因为她才吃上饱饭。” 说到这里,老太太眉头微微轻皱,“婉儿,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今日之事是祸不是福,让你深陷其中,婶子心中实在难安。” “一会进了城,婶子会想个法子让你” “婶子,我不走。” 朱婉儿摇头,眼神坚定的望向老太太,“不管是福是祸,都没有娘亲丢下孩子道理。” 老太太面色微急,“这一趟,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尚不得而知,你要是被我们牵连,有个三长两短,婶子该如何同祁罡交代?” 朱婉儿勾了勾唇,“婶子,若换做祁罡,他亦不会丢下甜宝和你们,相信他一定可以理解我现在的选择。” “而且婶子,你昨日才说了我们是一家子,难不成平安喜乐的时候你把我们当做一家人,遇到一点困难挫折你便要把我们排除在外吗?” 见朱婉儿眼神炙热坚定,老太太沉默了好一会,只好点头,“好,既然你如此坚定,婶子也不再矫情二话,那从现在开始,咱们一家子福祸相依,患难与共。” 朱婉儿激动的点了点头,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的手默契的交握在一起。 末了,朱婉儿疑惑道,“婶子,这江家是什么来头?” 老太太轻叹了一口气,将甜宝发现高产的洋芋种子,叶家如何让南辽郡百姓都种上了洋芋,吃上了饱饭,简短的说给朱婉儿听。 奶团子一眼不眨的看着两个家人,说一下便要看一眼车门帘,再听到门帘前头车夫御马的声音,小小的人儿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离开娘亲的怀抱,坐到了门背后,开始大声的背药名药理,“白芷,可以治肚肚,止痛痛” 清脆的声音朗甜上口,一出声便让人被吸引,不止老太太的说话声被遮掩下去,就连马蹄声和车轱辘声都被压去了几分。 门帘后的车夫听了几耳朵后,忍不住咂舌惊叹。 这小丫头当真是农户家的娃娃?竟比府上的小少爷小小姐们都聪慧多了。 老太太和朱婉儿对视了一眼,齐齐望向奶团子,心中的喜爱和宠溺简直都要满溢出来。 有了奶团子打掩护,老太太和朱婉儿对话当真是放心多了,很快朱婉儿就将叶家来黄沙村发生的种种都听了个明白,心情复杂难言。 她久居深宫,又痛失孩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连淳羽反叛也是最近才知道。 但她毕竟是辅国公的嫡女,又是城主夫人,对逍遥城的朝政也是知道一些的。 逍遥城虽然朝廷上的尔虞我诈层出不穷,城主虽然性子也清冷古怪了些,但是对于逍遥城的治理,上下到都是一心的,所以逍遥城的百姓虽算不得家家富余,但也都衣食无忧。 可没想到这夏周泱泱大国,竟然腐败至此。 幸而还有弘将军和叶家这样的人,否则再这样演变下去,别说南蛮这种强国,只怕连逍遥城都能侵吞夏周半数城池。 “欲行善举,却招来祸患,这一切我们都有所预知,不曾后悔,将来这种麻烦事只怕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可霸权贪腐横行,民不聊生,叶家又怎能在这种情况下一家独好?” 老太太望向背书背的愈发沉迷的奶团子,嘴角微微上扬,“好在老天还没有全然放弃夏周,把甜宝赐给了我们,赐给了夏周。” 第271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甜宝至善至纯,又身怀天赋异能,竟成了我们叶家的子孙血脉,我愈觉得这是老天赋予我们叶家的荣光和使命,只要我们全家齐心协力,保护甜宝,引导甜宝,她定能成为夏周百姓的救赎。” 老太太的话让朱婉儿心中震撼,亦热血沸腾。 她的本能告诉她,老天安排自己和叶家结缘,定有因果渊源。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变故,她都要追随叶家的脚步,一点一点的深挖这番安排的缘由。 “可婶子没了令牌,你该” 用了好一会,朱婉儿才平下心绪,随后又不解的追问。 老太太唇角微勾,“不怕,婶子自有应对的法子。” 随后,老太太望向甜宝,拍手赞扬,“好好好,不愧是姥姥的宝,果然厉害,这么一会,竟然就背了这么多药名药理,姥姥的宝长大以后,一定会成为女神医!” 说着便把奶团子拉到怀里,悄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掀开了马车的窗帘。 朱婉儿只听到奶团子发出两声微不可闻的啾啾声,一只灰雀就从窗子飞进来,落在了奶团子的肩头。 “灰雀哥哥,快去告诉爹爹,我们被接到江坏蛋的大房子啦!” 奶团子把灰雀小心的捧到手心,对着鸟耳朵极小声的转述着姥姥交代的话。 随后就见灰雀鸟头点了点,嗖的从窗口飞了出去。 朱婉儿:!!! 老太太的眼神捕捉过来的时候,朱婉儿的面色瞬间变的平静无波,好像方才一刹那的震惊只是老太太眼花。 两人对视一笑,默契自在心中。 中间的马车里,冷霜正和叶兴武大眼瞪小眼。 前者气鼓鼓的,后者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得意骄傲。 “冷霜姐姐,你别生气嘛,你武功这么厉害,我以为你诗文也定然很厉害的嘛” 说到这里,叶兴武嘴角扬的压都压不住,“不然这样,以后你传授我武功,我教你念书,怎么样?” 冷霜一脸不甘,刚想用剑柄敲爆叶兴武的头,余光看到苏玉莲朝自己瞪了瞪眼,手僵在了半空。 那副看不惯叶兴武,又不能教训的模样,像极了被狗崽子咬了一口的孤狼。 獠牙都露出来了,却不敢真下口咬。 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末尾的马车里,叶永忠和叶永孝一唱一和,不动声色的在朱鲲鹏嘴里套有用的底细。 不知道是他们兄弟二人配合的太默契,还是朱鲲鹏故意想让他们知道江家的实力,一来一回,也说了不少关于江家的事情。 叶永礼头伸在窗外,看似在看风景,实则是害怕自己面色有异拖了两个哥哥的后腿,竖着耳朵听的那叫一个专心。 江家可不是单纯的商贾之家,一子入仕为官,听朱鲲鹏的语气,也是个顶重要的官职。 一女入后宫为妃,想来位份也不低。 这次来的嫡次子,将来便是要接管江家偌大的家业的。 钱权尽握,后宫还有个在帝王身边吹耳旁风的软香玉,难怪江家能在夏周横行。 确实有这个底气。 马车速度很快,一个时辰便到了郡城。 老太太撩开窗帘,只见马车一直朝东街驶去,最后拐进一条可以五马并行的深巷静街,又沿着一溜的高院行了一盏茶,才停下来。 一下车,便是两人高的朱红府门,单府匾上的江府二字便是金豪挥墨富贵逼人,连接府门的院墙就是方才入巷口的那一堵,延绵扯过来好几十丈,可想而知府里该是有多宽阔。 “哇,好大的房子吖——” 奶团子一出马车,眼睛就瞪的溜圆,直接惊呼出声。 叶家人也齐齐目瞪口呆。 襄平郡的叶府已经足够大,可眼前的府邸足足有五六个叶府那么大。 这样的府邸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置办下来的。 那便是江家原本就有的产业。 高门大户大多在各个地域都有生意产业,置办家宅本不是稀罕事,但江家在南辽郡这种边陲之地还安有家宅就很是稀罕了,而且还是这么大的家宅。 可想而知,江家的钱财已经积攒到何等夸张的地步了。 “朱管事回来了!” 守门的下人看到朱鲲鹏,一个弓着腰小跑过来,一个转身进府通传。 面对下人,朱鲲鹏身上那股子倨傲又显露出来,鼻孔里嗯了一声,转身望向老太太时又变了一副恭敬的嘴脸,“老太太,请随在下进府!” 叶家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就随着朱管事踏入了江府。 到了里头,众人心中震撼更甚。 他们是见识过逍遥宫的,江府的一景一物都足以和逍遥宫媲美。 可逍遥宫是一城之主的宫殿,这江府只是江府数多家宅中的一处而已啊! 恐怕十年八载都难得候到主人来一趟,处处富贵不说,从进门到现在,丫鬟婆子络绎不绝,地砖回廊一尘不染。 一处长期闲置的家宅,还十年如一日的将养着这么多的下人,把家宅打理的勃勃生机洁净如新,随时为主人家过来而预备着。 每一天消耗的钱银只怕是数以万计。 十年是多少银? 江家在中原还有多少这样烧钱的家宅? 越往里走,老太太越觉得心口滞闷。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今日叶家人在江府体会的淋漓尽致。 到了待客的花厅,有下人匆匆来通传,“朱管事,少爷让你先待客,他稍后便过来。” 朱管事点头,便吩咐下人去奉茶。 然后招呼叶家人在花厅入坐。 “老太太,眼下你该相信我的身份了?” 稍加安排后,朱管事赶紧陪着笑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像是没有听到,只顾着四处打量,摸摸黄梨木的桌椅,看看桌子上的瓷盏,满脸的都是不加掩饰的震撼和艳羡。 “老太太?” 见状,朱管事心里讥笑,但面上还是保持的恭敬,“老太太,眼下已经到了江府,在下的身份也得到了证实,老太太是否该把令牌还给在下?” 老太太猛然回神,呆看了朱管事一眼,随后就连连笑着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边说边伸手取令牌。 第272章 愚蠢!自负! 见状,朱管事面上的笑更真切了些。 “咦?” 老太太摸索了一圈,眉头轻皱了起来,“明明揣在怀里的呀!” 然后神色便有些着急慌乱,满身上的找,最后又快步到奶团子身边,把奶团子身上也摸索了一圈。 朱管事面上的笑凝固了。 显见,老太太这是把令牌弄丢了。 “哎呀,我老婆子怕是老糊涂了,保管个东西都保管不好了” 老太太面色‘焦急’的望向朱婉儿,“婉儿,你可看到我把令牌放哪了?” 朱婉儿‘努力’回想了好一会,才开口,“婶子,莫不是没有收好,落马车上了?” 老太太拍了下手,一脸懊恼,“对对对,兴许是落马车上了,咱们方才直接就上马车了,不在身上,那便一定是落马车上了。” 朱管事眼底浮上冷意,一言不发的看着老太太。 他直觉眼前的老婆子在演戏。 江家令牌,是何等重要之物! 虽然给了老太太,但是他方才是看着令牌被老太太收进怀里的,盯着老太太上车下车的。 且下了车一路就到了花厅,中途没有任何的打岔停留。 令牌丢没丢,他找人一搜身,便一清二楚。 老婆子这是在给自己挖坑。 不过人已经带到了江府,跑是跑不了了,他且忍一忍,待少爷来了再定夺要不要搜身。 正想着,花厅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朱管事赶紧一脸恭敬的迎了上去,点头哈腰的站在门口,脸上笑直接拉满,“二少爷!” 眼神落到江承业身边的瘦高男子身上时,笑容一下子收了九分,微不可见的朝对方点了点头。 迎面过来的,正是江承业一行。 身着紫色华服,头戴玉冠,脚踩云纹锦鞋,通身贵气生生把算不得出色的脸,硬烘托出了七分英姿,一双眼眸微吊着,不说话便已是盛气凌人。 他左后侧跟着一个身着玄青色短衫布袄的男子,看起来像是江承业的小厮。 不过这男子比江承业硬生生高出大半个头,眉眼宛如星月辉映,面廓匠雕细刻一般,即便穿着粗布麻衣也能窥探其朗朗身姿,轻松便把周身贵气的江承业比了下去。 不过他微垂着眼眸,表情木然,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却透着一股行尸走肉般的死气沉沉。 江承业看也没看朱管事,直接迈步进了花厅。 叶家人已经听到朱管事的称呼,赶紧两下散开,齐齐望向江承业一行。 江承业只和老太太对视了一眼,便径直走到中间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身后的丫鬟小厮各自散开,站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青衣男子也僵直的站在了江承业的身边,眼神落地。 老太太多看了青衣男子一眼,然后便带头朝江承业行礼,“民妇姜氏携全家,拜见江少爷!” 叶家人纷纷跟着行礼,男人躬身抱拳,女子微微福身,一礼过后不等江少爷开口便自行站直了身子。 冷霜抱着一把剑,冷脸站在在叶家人身后,一脸不情愿的弯了弯膝盖,便算作行礼。 手里的蓝剑却握紧了三分,蠢蠢欲动的想出鞘直割江家少爷的咽喉。 见叶家行礼粗简,江承业眼底闪过一抹不快,但是想到大事要紧,便笑着作罢,“还没来南辽郡,老夫人的名声便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寻常。” 说完便伸手做请,“老夫人请坐,诸位也都请坐着说话!” 虽然面带笑容,可笑容不达眼底,言行也带着微妙的高高在上。 老太太没有依话照做,而是上前了两步,“江少爷,有一事要先行解决,否则老婆子我会坐立不安。” 江少爷眼底生疑,“哦?何事让老夫人心神不宁?” “说来得罪,朱管事突然造访我们村,说江少爷宴请我们家,老婆子只觉得难以置信。” 老太太面色有微微的‘局促’,“江家的威名,先头我老婆子也是听过的,如今我们是戴罪之身,江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怎会宴请我们?” “老婆子又见朱管事带着好一些打手,所以只当朱管事是和往昔一般进村抢粮劫财的恶人,闹了些小误会。” “朱管事是个尽责的,为了取信我们,便将江家管事的令牌交给老婆子作保,我等欣喜之间还是有些存疑,始终不相信江家会宴请我们这等农家小户,方才进了江家的大门,见守门的对朱管事恭敬无比,我们这才相信,江家的宴请是真的。” 说话间,江少爷的眼神一直盯着老太太,把她脸上细微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 虽然这老婆子极力克制,话也说的小心周道,但是他仍然能看出对方慕贵的心思。 传言便是传言,不能全然取信,这叶家是有些运气在身上,可有运气又如何,驾驭不了,反而引祸上身。 明明可以靠着洋芋钱利双收,叶家人却想靠洋芋种博得善名,殊不知人心贪婪易变,胃口只会越喂越大,虚名哪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黄沙村后面接连遭遇不测,便是叶家愚蠢带来的后果。 不止如此,叶家还将整个南辽郡变成了恶人觊觎的香饽饽,引的马匪入城接连袭村,百姓们心惊胆战为恶贼做嫁衣裳,都是叶家惹的祸。 虚名没有图上,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呵呵,愚蠢!自负! “可刚刚我才发现,令牌竟然找不到了!” 老太太满脸懊恼的看了朱管事一眼,望向江承业的时候变得一脸郑重,“江少爷诚心宴请我们,我却粗心大意遗失了如此重要的信物,实在无颜面对江少爷。” “还请江少爷让人仔细将我们搜身,再派人去马车内仔细找一找,务必找到令牌才是。” 江少爷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令牌丢了? 他望向朱管事。 朱管事面色怔愣,显然没想到老太太会主动要求搜身。 难不成这老婆子不是演戏,是真的不小心弄丢了? “少爷,老夫人所言属实,许是老奴的阵仗吓到了老夫人,老夫人不肯取信,不得已老奴便将令牌暂时交给了老夫人……” 回过神,朱管事连连躬身回禀,继而眼神为难道,“只是这搜身之举……” 第273章 不得不说,这叶家确实气运很顺 若这老婆子是演的,有什么图谋,他直接借此事撕破脸,搜身关押。 可偏偏这老太太这样一来,又表现得坦诚无比,反而让他们变得无比被动。 说到底,是江家宴请叶家。 虽然他们清楚此举只是为了达成目的,可亦清楚若能以财动摇叶家,让叶家为江家驱使才是上上棋,后面的事情就简单的多。 大动干戈的关押他们全家,用以掣肘弘远,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棋。 不到必要时刻,万不能走这一步,毕竟霍家军的能多年固守南辽郡,实力不容小觑。 虽然江家有圣旨在手,可山高皇帝远,万一出了什么变故,江家带来的五千私兵可不是霍家军的对手。 眼下虽然是老太太自请搜身,但他们若真的依了,绝对会让叶家心中生出嫌隙。 可江家令牌遗失,也属实不是小事,万一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江承业显然也考虑到这一点了,眼底闪过一抹深意,“老夫人言重了,令牌丢了便丢了,你是我们的贵客,搜身这等不敬之事,传言出去,我们江家颜面何存?” 眼下刚会面,还看不出叶家的深浅,先看看形势。 若当真是丢了,那大不了就吩咐下去,重新制作管事令牌。 若期间叶家露出什么马脚,在随时翻脸扣押不迟。 见少爷有了决断,朱管事瞬间松了一大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不成不成。” 老太太坚决摇头,满脸恳切的望向江承业,“江少爷此言差矣,江家待客周诚,我们虽是农门小户,却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 “遗失了这样重要的东西,即便江少爷你不追究,我们也是忐忑难安,如何还受得起少爷的宴请?” “必须要搜身,而且要立刻便搜,如果可以,老婆子斗胆请江少爷派人把马车也仔细搜找一番,我们前来的路上,黄沙村最好也仔细找上一找。” “若必要,老婆子可以亲自跟着去搜查都可以。” 满口不容商量,满脸急于自证清白,生怕江家对叶家起疑心的担忧。 叶永忠也抱拳站了出来,“江少爷,母亲一生坦荡,将我们叶家的名节看的重于天,还请江少爷派人搜身,一来免得让我们两家心生隔阂,二来也好安我母亲的心。” 叶永孝和叶永礼也抱拳附和,“请江少爷成全,即刻派人搜身,以免误会发酵。” 朱管事眼神闪了闪,心里的质疑消散了大半。 自从令牌到叶家老太太手上,他就一直紧盯着,他很确定在令牌没有丢在黄沙村。 若老太太可能真的没有装好,那许是掉落在马车上了,亦或者是府门口,府里都有可能。 叶家这般坚定,定是担心初次会面便让少爷心中不快生疑。 看来,他们是吃够了教训,准备借机会依附江家了。 江承业眼神一一扫过叶家众人面色,都和老太太如出一辙,没什么二样。 “难怪叶家得了洋芋种,没想藏着掖着一家独好,还大义拿出来造福南辽郡的百姓,原来是因为叶家有老夫人这般胸怀坦荡,大义善良的长辈。” 江承业看着老太太,“可惜啊,这南辽郡的百姓辜负了叶家,辜负了老太太一片赤诚善意啊!” 他口中眼底皆是对老太太的另眼相看,心中却暗道一声愚蠢,迂腐! 叶家的愚蠢,让南辽郡成了马匪的粮仓,他们江家再来迟一些,只怕中原的马匪都要来这南辽郡安营扎寨。 到时候南辽郡只怕不用外敌侵袭,便成了无人敢踏足的蛮荒之城,弱肉强食,脱离朝廷的掌握,只不过是时日长短的问题。 闻言,老太太像是被戳疼了痛处,眼神露出不甘和悲愤,“罢了,只当我们叶家好心喂了狗,吃一见长一智,日后我老婆子只想让叶家的门楣恢复如初,再也不会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好在老天是开眼的,给足了我们叶家气运,洋芋种子算什么,我们……” “母亲!” 老太太心有不甘,激动之下差点说漏了什么,叶永忠笑着上前,不动声色的拉住了她的衣袖,“江少爷还侯着同我们说话呢,还是赶紧搜了身安了心,再和江少爷慢慢叙话不迟……” 虽然叶永忠打断的及时,但江承业眼底还是闪过一丝精芒。 再看叶家人,老少皆是圆脸肉鼻下巴丰,几个年轻人也是满面红润,眸色坚定不虚。 还别说,一家子就往那一站,就叫人心头豁然开朗。 江家经商起家,对气运福气这一说,迷信到了骨子里。 来南辽郡之前,江家把叶家的底细也摸了个透彻。 叶永忠在襄平郡为官时期很受百姓爱戴,那样铁直不讨喜不入流的性子,竟然挺了四载才被革职流放。 且他们一家流放时,不仅有乌鸦出现无故相助,还一路安然无恙的来到了南辽郡。 虽然在黄沙村这半年受了不少挫折,但似乎和他们家做对的人,都没有落下什么好下场。 徐太守,梁主事,最惨的是村霸刘家,竟因得叶家落了个家破人亡。 反观叶家,来了黄沙村后,狩猎满载而归,需要粮种便找到价值不菲的洋芋,还因为捐了军饷,和霍家军攀上了关系。 不得不说,这叶家确实气运很顺。 听这老太太的意思,只怕他们是终于学精了,显见是手里还捏着什么比洋芋还好的东西。 想到这里,江承业笑意终于达到眼底,“一块令牌而已,实在不值一提,可老夫人执意,那晚辈也只能给老夫人求一个心安。” 说着便望向朱管事,“那就依老夫人所言,搜身!” 他发现,身侧一直垂眸看地的男子,眼底尽是讥讽。 叶家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松了口气。 老太太更是如释重负的望向江承业,“多谢江少爷成全。” 朱管事带着叶家人来到后院。 小厮跟着男客进了一间屋。 管事婆子带着丫鬟随女客进了一间屋。 第274章 “老婆子愿带叶家效忠江家!” 搜身,是真的搜。 不等丫鬟小厮开口,叶家人自己便把浑身褪的只剩里衣。 若丫鬟小厮有疏忽的,他们还要加以提醒,三个小娃娃更是恨不能脱了个赤条条的。 一言一行皆急于自证清白。 一番下来,丫鬟小厮们都觉得这家人很是实诚,没有窝藏什么心思。 这边在搜身,那边朱管事已经命了信任的人赶紧去搜查马车。 令牌,自然是没有找到。 朱管事心里凝结了一大团疑云。 马车只差拆了,也没有找到,叶家人身上更是没有。 亦没有掉落在黄沙村。 短短几个时辰,令牌还能不翼而飞? 他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可能。 令牌被老太太在半路丢出马车了。 可很显然,老太太没有这样做的理由,若说她想把令牌私藏加以利用,丢弃在半路,叶家无一人有机会下车拾取,还会让江家疑心,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排除这一点,那便是车夫下人捡到了令牌,私藏下了。 江家家大业大,主旁支和后院之间的纷争从未断过,互相安插下人眼线的情况,层出不穷。 从疑云中拨开一条明路后,朱管事对叶家的怀疑芥蒂全然放下,待叶家人出房,主动安抚了老太太一番,便直接领着一家子朝待客的膳厅走去。 江承业早就候在了门口,满面笑意的把叶家人迎上了桌。 老太太紧坐江承业的左手边,甜宝坐在她身边,接着是朱婉儿。 一上桌,所有人的眼神都黏在了桌面的菜式上。 这一顿宴席,堪比满汉全席。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叶家见过的没见过的,摆了满满一桌。 江承业把叶家人震惊的神态看在眼里,眼底满满的志在必得。 这一顿宴请他费了不少心思,只怕是叶家最鼎盛时期,也是吃不起的。 本来厨房的人随时预备着在饭菜里掺东西的,可叶家识时务,搜身的时候他便临时吩咐厨房取消了先前的计划。 既然叶家想通了要借力朝上爬,他便顺势让叶家享尽奢靡,由奢入俭难,等叶家再也过回不了那些苦日子,便会永远心甘情愿的依附江家,叶家的气运便会为江家任意所用,届时江家侵吞另外三大世家一家独大,不过是时日问题。 “这” 老太太艰难的把眼神从桌面上收回来,激动的望向江承业,“江少爷,这也太隆重了,我们我们受之有愧啊!” 趁着江承业的视线望过来,她不动声色的握了握甜宝的小手。 奶团子会意,大眼忽闪的盯上了江承业门前的酒杯。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酒杯里的酒荡漾出一丝波纹,像是有什么掉了进去。 奶团子的小手指,抠了抠姥姥的掌心。 老太太眼底的激动更浓厚了。 “老夫人,实不相瞒,晚辈这一趟来南辽郡就是为了和叶家合作的。” 江承业眼底三分愤骇七分认真,“叶家的善举被辜负,晚辈替叶家和老夫人觉得不甘,只要老夫人愿意,江家愿意庇佑叶家,晚辈保叶家门楣比流放之前更高。” 他端起门前的酒盅,朝老太太敬酒,“为表诚意,晚辈先干为敬。” 说着便一饮而尽。 老太太眼眸微闪,朝江承业笑道,“其实朱管事说要宴请叶家的时候,老婆子便已经想到所谓何由。” “叶家不过是一介农户,何以入了江家的眼?想来便知道是江家看中了我们家的气运罢了。” “本以为以江家之势,江少爷会高高在上的逼叶家就范,没想到是老婆子小人之心了。” 说着老太太也端起门前的酒盅,起身对向江承业。 叶家大人也纷纷起身,端酒敬向江承业。 “老婆子愿带叶家效忠江家!” 言罢,端着酒盅一饮而尽,叶家其他人也纷纷一饮而尽。 “好,太好了!” 江承业笑容满面,连连起身招呼叶家人坐下,“老夫人果然有眼光,叶家有你,光耀门楣,指日可待!” 呵呵,这老婆子倒是个识时务的。 再次坐下后,老太太面色生出一丝愧疚,“江少爷,老婆子还有一事要同你解释清楚,先前叶家和盛隆全生了龃龉” “老夫人主动上门和盛隆全合作,朿掌柜却有眼无珠御下不严,纵容店里伙计仗势欺人,不过朿掌柜已经为他的所作所为赔上了性命,此事就一笔勾销,莫要再提。” 江承业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了老太太的话。 惹得老太太和叶家又是好一阵激动。 龃龉说开,两家相见恨晚一般,开始了觥筹交错,热热闹闹的开始吃起了席面。 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如数家珍的把叶家交的好运都告诉了江承业。 因着她的信任,叶家其他人也放下了芥蒂,虽言语不多,偶尔也会附和老太太几声。 见叶家人已经完全把全家托付于江家,江承业压住了心中的迫切,这一顿饭,只字未提让叶家效劳江家的话,只做一个单纯的倾听者。 倒是吃完饭,老太太神秘道,“江少爷,其实洋芋种子算不得什么,每次我们叶家独去胡杨林,便会发现好东西,但是自南辽郡生了马匪之乱,我们自知道护不住那些个珍奇的东西,所以每每看到,都只是采摘一些回来自家人躲着品尝。” “神奇的是,每次去我们都能发现不同的东西,而上一次发现的珍奇,却又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老太太声音越压越低,“所以老婆子才有底气说,叶家确实是有气运的,叶家于江家来说是相互成全的存在。” 江承业眼底闪烁。 他随父东奔西走,见识颇逛,民间异事也听了不少,并不是很难接受叶家有些运气的事实。 但是眼下老太太所说的,未免也太稀奇了。 世间当真有这样离奇的事情? 那他当真要亲眼去见识一番才是。 想到这里,江承业眼底闪烁着精芒,一口应下了老太太的邀请。 第275章 “徐太守一案难道还有假不成?” 老太太瞬间笑如菊花,“那便说定了。” “我们就在村里候着江少爷到来。” 说着便站起身,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见状朱管事的眼皮子一跳,刚准备上前说什么,江承业一记眼神过去,便让他住了嘴。 “老夫人莫急。” 江承业起身,笑着留客,“晚辈还有事相问,老夫人可认识弘远弘将军?” 老太太微微怔愣,随后便连连点头,“识得识得,将军一心为民为国,想着百姓的粮产高了,不仅百姓能吃饱饭,还能给朝廷更多的税粮,所以当初正是将军出面,才让我们的洋芋种子流入百姓手中,当初霍家军面临大战,我们叶家送了不少军饷前去助阵,机缘巧合下还救了弘将军一命。” “为此,当时弘将军还认我们家小孙女为干闺女,叶家也得幸和将军有了情谊” 她面色惭愧担忧,“本来叶家得了将军的赏识,可以得将军庇佑,谁能想到,因为洋芋一事,让各地域的马匪都开始觊觎南辽郡。” “不止如此,就连逍遥城的恶人也盯上了我们家,盯上了南辽郡,霍家军刚经历大战,本来就兵不守城,一边要防着逍遥城,还要抽调兵力剿匪,将军如今定是焦头烂额,只怕早就怪上了我们叶家” 江承业心中微动。 原来如此,难怪叶家的洋芋能流入百姓之手,竟是弘远一力支持。 朝廷禁足霍老将军,又不管霍家军死活,只怕这弘远此番给朝廷征得税粮是假,想借叶家和百姓之手,给霍家军种出取之不尽的军粮才是真! 却没想到被马匪坏了事,还惹的逍遥城也蠢蠢欲动。 “江少爷为何突然提及弘将军?难道江少爷认识弘将军?” 老太太还沉浸在愧疚之中,叶永忠像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疑惑的问道。 其他人也疑惑的望向江承业。 江承业眼底闪了闪,笑着遮掩过去,“弘将军如今是南辽郡的掌舵人,晚辈虽未见其面,却早闻其名。” “实不相瞒,此次江家来南辽郡不止是为了自家生意,也肩负着朝廷重任,来调查徐太守一案真假。” 他不过随口一问,这老婆子便将知道的全数倾吐,看来她是迫不及待想抓住江家伸出的橄榄枝。 不过一顿饭,便套出这么多利害关系,江承业只觉得信心膨胀。 父亲千叮咛万嘱咐真是多虑了,这一趟比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 老太太心中微跳,眼底却只有震惊,“徐太守一案难道还有假不成?” “当初徐太守可是当真要明抢我们村的粮的呀,要不是弘将军出面镇压,我们村如今都沦为徐太守的劳奴了!” 江承业眼底有讥讽一闪而过。 叶家被流放也是活该,竟当真以为弘远是为了百姓和公道才出面镇压徐太守。 叶永忠像是悟过来什么,“江少爷的意思,是这弘将军假公济私?” 江承业看向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人,笑着打太极,“江某初来乍到不知内情,还不敢妄断,朝廷也只是猜测而已,所以才命我们来一查究竟。” 这个叶永忠倒是吃一见长一智,比他娘精明几分。 “老太太,叶兄,江某同你们说这些全是一片诚意互换,你们切勿泄露出去才是。” 末了,江承业眼神郑重的叮嘱道。 叶家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受宠若惊,自然是连连点头。 江承业又补充道,“还请老夫人在府内歇息几日,帮晚辈一个忙。” 老太太没有犹豫,当即应下,“江少爷言重了,有什么你尽管吩咐。” “若江家和叶家要在南辽郡有一番作为,定然绕不开这弘将军的眼皮子,所以晚辈想邀请弘将军入府。” 江承业料定让叶家为江家所用已经十拿九稳,便将计划给叶家透露了一二,“此举是为了查清弘将军禁足徐太守到底是为民讨公道还是私心。” “届时可能需要老夫人稍加配合,若查出弘将军对朝廷有什么异心,晚辈倒也不会对弘将军如何,毕竟将军镇守边陲多年,就算一时有过,那也可以功过相抵。” “但要是捏住了将军的把柄,日后我们两家行事便少了诸多制肘。” “若弘将军当真是为了朝廷,那便最好,到时候就由我们江家出面,定能让叶家和弘将军冰释前嫌重归于好,江家和弘将军也能结军商之好,咱们三方合力,顺顺当当的将这南辽郡产出来的粮替朝廷征收上去。” “此乃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其一,朝廷有令,只要弘将军忠心耿耿,便让晚辈从粮税里拿出足量的军饷给霍家军。” “其二,叶家发现洋芋种有功,晚辈也会如实禀告,届时你们只需候着朝廷的嘉奖便可。” “其三,我们江家也能顺利完成朝廷所托,。” “老夫人,你意下如何?” 洋芋如此高产,投以少量便可喂饱霍家军,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替朝廷卖命,做他们的肉盾,何尝不可? 那些个兵鲁子先前只怕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如今能顿顿吃上饱饭,已经是朝廷的恩惠,再说霍老将军被扣押在京城,不怕霍家军不替夏周卖命。 许以叶家小利,能榨取他们更多的价值,更是美哉。 “当真?” 老太太面露欣喜,“那那便要叨扰江少爷了” 说着忍不住瞄了眼膳厅里承柱上的雕花,眼底有贪婪一闪而过。 江承业看在眼里,嗤在心头,笑意却愈浓,“晚辈正愁一人住这大宅院太过寡静,刚好老夫人有三个孙儿,让他们闹一闹,也好让府上多几分热闹。” 说着便望向朱管事,“给叶家安排最好的院子,无比好生伺候着。” “老夫人,那你们先去歇着,晚辈这就去给弘将军写邀贴。” 叶家人目送江承业离开后,便由朱管事引着来到了一处院落,名为明月轩。 安顿好伺候的丫鬟和下人,朱管事便离开了。 叶家人立刻散开,在各自的房间里东看看西摸摸,言行里虽然格外注意分寸,但是江府的丫鬟和下人们依然一眼便能看出这家子慕贵的心思。 丫鬟下人没有看到的是,几只灰雀蹦跳着跟着老夫人和甜宝进了里屋。 第276章 你是想与虎谋皮,踩着江家替百姓做事? 没过多时,灰雀便又悄无声息的从房间里振翅飞走。 紧跟着朱管事带着十几个丫鬟鱼贯来到明月轩,个个手里都呈着托盘。 托盘上,金银首饰朱钗玉环,琳琅满目。 最末尾的下人更是端着好一些绸缎布匹。 偌大的动静,惹得叶家人纷纷从屋里出来。 “朱管事,这是” 老太太瞪大了眼,盯住了下人手里的好东西,面上藏不住的激动显然是猜出了什么。 朱管事的讥讽藏在笑意下,“恭喜老夫人,恭喜叶家几位公子哥,我们少爷和叶家一见如故,所以特命我在库房寻了些上好的饰品和布料,拿来赠与叶家。” “还请老太太笑纳!” 老太太眼底泛光,“这、这多不好意思啊!” 苏玉莲和朱婉儿对视一眼,默契的上前,一脸稀罕的拿着朱钗玉环小声议论起来。 “江家果然是豪门大户,随便一出手就是这样的好东西,就是流放前,我也没戴过这样的珠钗呢!” “瞧这块玉佩的水头,确实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双胞胎也拉着妹妹上前,惊喜的指着托盘里的东西唤出了声,“好漂亮的蹴鞠!” “人偶!大哥,陶瓷的人偶!我还没见过陶瓷做的人偶呢!” 奶团子踮着小脚指着一个托盘,“珠珠!大珠珠!” 大家伙齐齐看过去,竟是一颗鸟蛋大小的珍珠! 朱管事把叶家人的神态收进眼底,眼底的讥讽更浓,但也替少爷高兴。 本以为叶家自命不凡傲骨难挫,定是要花费一番心思的,是他们高估叶家了。 “老夫人,这点子东西对江家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你们替我们少爷做事,日后的荣华富贵那可是享用不尽的。” 朱管事也不容老太太答应,一个眼神,丫鬟下人们便鱼贯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主屋。 老太太满脸笑的把朱管事送出了院门,“请江少爷和朱管事放心,江家对叶家大方馈赠,叶家未来对江家的效力绝对更甚之。” “请朱管事务必将老婆子的话传禀给江少爷” 带朱管事离开,一家子默契的簇拥到主屋,看着满桌子的好东西,挑挑拣拣,喜形于色。 外头洒扫忙碌的丫鬟下人们,不时的探看进来。 担心被丫鬟们看了笑话似的,苏玉莲干脆上前把房门关了起来。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一家子齐齐望向冷霜,脸上的笑意僵着没敢散去。 冷霜会意,屏息凝神探查了一番,屋顶,房梁,随后朝叶家人摇了摇头。 叶家人脸上贪婪的笑容瞬间松垮下来。 就连三个娃娃也察觉到大人们的前后变化,一瞬间安静下来,主动把手里的玩意归于原位。 奶团子顶着疑惑的小脸,一眼不眨的盯着姥姥。 姥姥说,这里是坏蛋的家。 刚才那个请吃饭的叔叔,就是大坏蛋。 虽然她不明白家人为什么都对大坏蛋笑,还收下大坏蛋送的东西,但是小小的她只相信家人,姥姥做什么都是对的,家人做什么也都是对的,自己要乖乖的,不给家人捣乱。 老太太扫了一眼桌上的金银首饰,眉眼染上冰冷复杂。 好大的手笔。 初见面的馈赠,足以让一个村的百姓吃饱穿暖数十年。 想来一个江家的财富,让整个夏周的百姓衣食无忧年都没有问题? 叶家其他人也被江家的手笔震撼,皆是满脸复杂。 过了好一会,叶永忠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娘,接下来作何打算?” 今日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方才老太太和江承业的交锋,他们都不敢贸然出声,一切都随母亲的应变而应变着。 好在一家子默契甚好,不用刻意,便取得了江家的信任。 老太太眼神从叶永忠几个孩子身上一一望过,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满眼欣慰赞赏,“不愧是娘的好孩子,娘就知道,你们懂得如何配合为娘。” 又伸手摸了摸双胞胎的脑袋,“祖母的孙儿们,也是顶聪明顶好的。” 双胞胎不过六岁年龄,不露馅不捣乱已经很厉害了,今日还知道随着大人的眼色而应变,简直让她心头抚慰至极。 末了,老太太伸手把奶团子抱起来,忍不住贴了贴她的小脸,“姥姥的乖囡囡怎么这样听话呢?” 明明大眼睛里装满了疑惑不解,但是依然乖巧的配合她,自己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不仅不追问,许是怕自己给大人添乱,今日一直安安静静,把小嘴管的严严实实的,懂事的让人心疼。 今日之事险象环生,一个人言行有误,便会让江承业生疑,那叶家顷刻便会由客人变成阶下囚。 好在,他们一家子的心始终在一处,自己一个眼神动作,其他人都知道该如何配合。 就连朱婉儿和冷霜也默契十足,少了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努力,今日都没办法一次取信江承业。 心情稍微平复之后,老太太朝大家伙招了招手,大家都默契的凑近。 冷霜不动声色的走到了门边,一边注意外头的动静,一边聆听着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眼神坚定凌厉,“若我们想得安逸富贵,守着甜宝一家独好便可,何须依仗他们江家?” 一群人面面相觑着沉默,但是沉默声震耳欲聋。 大家都能看懂老太太眼底的坚定所谓何由。 叶永忠沉声问,“娘,你是想与虎谋皮,踩着江家替百姓做事?” 一家子齐齐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欣慰且坚定的点头。 欣慰大儿子和自己总能第一时间想到一处。 “江家不是刘家村霸,也不是梁主事,他们是世家大族,又和朝廷牵扯甚深,盘根错节,势力巨大。” 老太太声音压的极低,但是每个人都听的很清晰,“若没有能力铲根而起,那便不能和他们成为对立面。” “江家想借我们的气运更上一层,那我们便阳奉阴违,站在他们的肩膀做正确的事。” 一家子虽然还没有完全明白,该如何借江家这种恶人的势行大义之举,但是看老太太成竹于胸的模样,都觉得热血沸腾。 第277章 爹爹就是爹爹,宝喊干爹爹,是骗坏蛋的,对吗? 形势逼人,但也是势在必行。 除了朱婉儿,每个人心里都有两个大逆不道的字,蠢蠢欲动的想破口而出,却因为时机未到,不得不暂时压在心底。 待老太太把心中大致的方向简单明要的说出来,叶家三兄弟眼底激动一片,对母亲孺慕不已。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关键时刻还是老太太稳的住,想的深远。 “方才我已经将我们的情况带给了你们妹夫,务必要和江家达成三家合作的事情也一并告知,想必他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说完老太太便把奶团子抱起来,放在桌子上,一脸柔和期待的看着她,“宝,方才姥姥让你给爹爹的带了那么多话,你能听明白一些其中的道理吗?” 大家一脸紧张的看着奶团子。 按着老太太的计划,一会奶团子的表现是最关键的一步,可她毕竟还未满三岁,能明白大人要做什么,能记住大人这么多交代吗? 关键是,她能理解并接受亲爹突然变成干爹这件事情吗? 奶团子眨巴着大眼睛和姥姥对视,又扭头看看大家伙,清晰的感受到大家的紧张和重视。 努力的理解了一番,她很小声的问,“姥姥,爹爹就是爹爹,宝喊干爹爹,是骗坏蛋的,对吗?” 老太太眼底激动,连连点头,捧着奶团子的脸蛋亲了亲她的额头,“真是姥姥的乖囡囡,真聪明。” 一家子下意识对视,满心都是动容欣慰。 真好,甜宝虽小,但她最是明白是非好歹! “姥姥和舅父们爹爹们要做一件很大很大的好事,暂时要假装和坏蛋做朋友,但不是真的朋友,宝能明白吗?” 老太太紧跟着又问,“宝会觉得姥姥和舅父们都变成坏蛋了吗?” 奶团子想了想,伸手捧住姥姥的脸抵额摇头,“姥姥和舅父们是最好最好的吖!” 努力回答,努力表达自己对家人信任的模样,让满屋子的人瞬间充满了能量。 叶兴文也小声道,“祖母,爹,娘,不管你们要做什么,在我们心里,你们永远是最好家人,也是最好的好人” 叶兴武也拉住了苏玉莲和叶永忠的手,“对,哥哥和妹妹说的都对,你们做什么,我们当小孩的都支持你们,我们长大了额,自己会判断好坏。” 三个娃娃的童言炽语,想干柴一般添在了众人心头的火苗上,瞬间燃烧起熊熊烈火。 叶家要做的事很难,不能只打着正义的旗帜横冲直撞,那样只会头破血流落一个大义惨死的好名声。 他们不仅想求得家国安宁,更求小家平安顺遂,所以会穷尽一切方法尽两全。 这中间难免会有虚以为蛇,甚至阴狠腌臜的手段。 大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明如镜,但是却不想那些不得已的行为让孩子们生出迷茫误解,继而失去对父母家人的孺慕信任。 可三个娃娃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们! 不止如此,若大人有需要,他们亦会竭尽全力的配合。 孩子们的态度,让一家子再也没有了任何顾虑。 一家子围着奶团子又仔细的交代了好一番,奶团子点头点的小脖子都酸了,大家这才安心。 虽然奶团子点头了,但是老太太还是叮嘱大家见机行事,不要把所有的宝都压在奶团子身上。 甜宝做好了,是他们之幸,即便她没做好那也实属正常,立刻按方才商量好的第二个计划行事便好。 一家子碰好了头,交过了心,苏玉莲这才和朱婉儿互相望各自头上簪满了朱钗,然后便齐齐望向冷霜。 冷霜心里一颤,手下意识搭在了门栓上。 不好,得逃! 苏玉莲眼疾手快的把她拽了过来,按在凳子上,朱婉儿笑着在盘子里挑出好几个金簪子,簪在了冷霜的发间。 见冷霜满脸生无可恋,叶兴武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冷姐姐你笑一笑嘛,很好看的!” 叶兴文也忍不住掩嘴偷笑。 “就是,多好看啊!以前家里日子艰难,女人头上没有金银朱钗就罢了,瞧瞧,江少爷送来这么多,你以后得日日不重样的戴!” 苏玉莲也笑道,一手压着冷霜的肩,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伸手拿着簪子不要钱的往冷霜头发里簪。 叶家三兄弟看着冷血女杀手被苏玉莲压制,满脸狂风暴雨,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见冷霜眼神锁定自己,叶永礼更是直接拉开了房门,抱着一匹看中的布匹就朝自己房里躲。 冷霜现在对苏玉莲有多俯首帖耳,一会对他施以暴虐时便有多凶猛。 第一次冷霜突然找他切磋武功的时候,他还是懵的。 第二次冷霜才挑明,只要大嫂让她不开心了,她便会找自己切磋武功。 冷霜说,叶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不可能以强凌弱。 谁让叶永礼是唯一会武功的叶家人呢? 她的不开心,只能通过和他切磋武功得以发泄。 呜呜,那不是切磋,那是单方面暴虐!! 见叶永礼逃走,冷霜的拳头硬了。 叶永孝看着面若死灰的冷霜,心生不忍,刚准备开口解救,不料奶团子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厉害姐姐,看,变漂亮了吖——” 双手捧着一面铜镜,垫脚努力的朝冷霜面前送,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真诚的星芒。 冷霜一扭头,便看到铜镜里映照出一个满头金簪的俗气女子。 她两个拳头连带着牙关都硬了。 苏玉莲! 大不了这几日,我不吃你的饭便是!! 想到这里,她便梗着脖子,迅速的把头上的金簪拔了下来,迅速起身挣脱回房,反栓房门,一气呵成。 避之不及的模样,让苏玉莲几人忍不住乐出了声。 丫鬟们把叶家穷人乍富的一幕幕看在眼里,只待朱管事来问询时在如实交代。 “听说了吗?少爷不知为何,突然心口绞痛不止。” “知道知道,虽然朱管事有意瞒着,可这么大的动静,哪里瞒得住!” 傍晚时分,两个洒扫的丫鬟躲在院子里嘀嘀咕咕议论着什么,被朱婉儿听见,立刻喊过来询问了一番。 竟是江承业突然发了心疾,听说他这次带的可是京城江家府上最好的大夫,却对他这突发的心疾束手无策。 朱管事心急如焚,命人去将郡城所有的大夫都一并请来,可派去找大夫的人只带回来两个大夫,眼下也是毫无办法。 第278章 鱼儿已上钩,收竿水到渠成 江少爷如今在床上疼死去活来,命朱管事再去请大夫,可请来的两个大夫却说,如今郡城所有的大夫都在军营! 听得这个消息,朱婉儿赶紧去房里找老太太。 叶家人也闻风跟进了屋。 方才老太太已经告诉他们了,吃饭的时候,甜宝在江承业的酒杯里偷偷下了绞心药。 药性减半,延时半天发作的那种。 但是对江承业这种身娇体贵的公子哥来说,一半的疼痛也足以消磨其心志。 且这件事依赖甜宝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江承业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是叶家下的毒。 丫鬟跪地哀求朱婉儿对她们的议论只当作没听到,这送上门来成全叶家的好事,正合老太太的意。 她望向朱婉儿。 朱婉儿心中会意,冷眼望向两个小丫鬟,“议论主人家是非,若我是你们的主子,绝对会将你们逐出府去,发卖给人牙子。” 毕竟是城主夫人,话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让人膝盖发软。 “夫人饶命,奴婢、奴婢们也是担心少爷啊” 两个丫鬟吓的瑟瑟发抖,年长些的赶紧求饶。 她们很清楚朱婉儿所言不虚,此事可大可小。 南辽郡的江家是个金窝窝,没有主子,只需要做些洒扫的分内活,再孝敬好这里的管事便好,月例却远远高于其他贵人府上的丫鬟。 绝对不能离开这个金窝窝! 可叶家眼下已经成了公子的贵客宠宾,一句话别说发卖,要了她们二人的性命也是轻松的。 “不管出于任何目的,妄议主子就是过错!” 朱婉儿语气不悦,“我们受了江少爷这么多恩惠,既已经知道江少爷危在旦夕,不去探看如何说的过去?” 微微拔高声音斥道,“你们说的倒轻巧,为了你们二人的小命,竟要我们全家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你们凭什么?” 两个丫鬟连连磕头,“奴婢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老太太放心,夫人放心,奴婢、奴婢怼天发誓,绝对不会同任何人说起,否则不得好死” “嘴皮子一碰便想取信于人?若发誓当真有用,这世上何来背信弃主一说?” 朱婉儿望向面色不忍的老太太,“婶子,依我看,还是将这两个丫鬟送少爷面前如实交代的好,免得少爷日后得知对我们生出嫌隙,那就得不偿失了” 叶永礼作势就要上前把两人拉起来。 两个丫鬟直接被吓瘫了,哆嗦着摸索着身上,将贴身重要之物取出来双手呈递过去,“夫人,这是能证明奴婢身份的贴身之物,奴婢愿意写下认罪书押在夫人这里作保,绝对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只要夫人肯饶奴婢二人性命,奴婢愿意替老太太和夫人做任何事情” 朱婉儿和老太太对视一眼,又会意一闪而过。 鱼儿已上钩,收竿水到渠成。 丫鬟不识字,便由叶永孝代为执笔写了认罪书,按了掌印,和她们的贴身物品一同收了起来,这小小风波才无痕收场。 老太太让两个小丫鬟去打听江少爷的情况,有什么意外,必须第一时间来报。 两个丫鬟无有不从,心惊胆战的退下。 一只灰雀飞飞停停的跟在了她们后面。 其实探听消息压根用不上这两个丫鬟,从昨日在江家住下,老太太让甜宝放出去的灰雀已经召集来许多同伴,十二个时辰轮岗不间歇,把整个江家都看守了起来,有什么消息变故,第一时间便会到明月轩通传老太太。 方才在朱婉儿提丫鬟进来之前,老太太已经先一步知道了江承业心疾已犯的消息。 而且她知道的远比小丫鬟知道的多。 比如请来的郡城大夫,正是那日在军营里和甜宝比试输了的刘王两人。 可灰雀小友们通传消息又快又周全,但是有些事情,却只有活生生的人才能办的到。 叶永礼还是没有逃过和冷霜的切磋,院子里被冷霜撵的上蹿下跳。 三个娃娃在一旁看的激动的拍手跳脚。 老太太三人则让丫鬟拿来了针线篓子,迫不及待的开始裁剪江家送来的布匹。 相比江家主院的鸡飞狗跳,明月轩这边却百事不晓,一片松弛和乐。 不过半个时辰后,小丫鬟便匆匆过来打破了这片和乐,“老太太,朱管事命奴婢来通传,让老太太一家到膳厅吃晚宴,见贵客。” 叶家人心里齐齐一动。 弘远来了!! 老太太面色稍显担忧,“少爷没事了?事情经过如实说来听听。” 刚才灰雀已经来报,弘远带着封家爷孙来江家了,封老圣手无双,一颗药丸下去,便立刻替江家少爷止了痛。 本来江承业要查弘远私自囚禁徐太守之事,没想到却误打误撞欠了弘远天大的人情。 只因封老是弘远的人,他说这心疾一旦发作,便会不定时发作,且一次比一次厉害, 只有月月固定服药,才能提前预防缓解痛苦。 且被请来的两个大夫,竟唤封老的孙女为师祖!! 可想而知,这封家祖孙的医术有多高超。 若想让封老心甘情愿替自己炼制药丸抑制心疾发作,江承业还如何好意思对弘远提及徐太守一案? 丫鬟带回来的消息虽然没有灰雀的多,但只要能印证她们确实是忠心为叶家做事的,就够了。 待叶家人匆匆赶到膳厅,江承业和弘远三人早就在膳厅说了好一会话。 “今日突发心疾,虽然痛苦不堪,但方才我也想过了,如此机缘巧合,只怕是老天在给你我牵线搭桥。” “只要弘将军答应军商结盟,助我完成朝廷重托,我定保证霍家军吃饱穿暖,不愁军饷,将军意下如何?” 听到江承业的说话声,老太太脚步猛然一顿,叶家便齐齐停在了院门口。 “江少爷提议恳切,本将本不想有疑“ 屋里传来弘远的声音。 “干爹爹!” “是干爹爹!” 叶永礼怀里的奶团子闻声立刻激动起来,挣扎着溜下来,哒哒跑到膳厅门口,“干爹爹!” 屋里人齐齐望出来。 第279章 叶家发现洋芋种,到底是福是祸? 奶团子站在门口,看到弘远便瘪了瘪小嘴,“干爹爹不来找宝。” “姥姥说,干爹爹不要宝了” 边说便奋力的迈着小短腿爬上台阶,“干爹爹,姥姥说,是真的?” 江承业眼神落到弘远身上,见他脸色微变,脚下微动半步又克制的停下来,眼神挣扎的望向奶团子不说话。 就在奶团子快要抱住弘远的腿时,被叶永忠抢着抱进怀里,“甜宝,不准打扰干” 说着便突然顿住,眼含一丝怯意的看向弘远,“将军莫怪,甜宝不懂大人之间的纠葛,所以才” 然后望向江承业,“不知道江少爷的贵客是将军,冲撞了贵客,我们这就离开。” 说着便抱着甜宝,转身准备离开。 “干爹爹,宝要干爹爹” 奶团子在叶永忠怀里剧烈挣扎,又朝封家爷孙伸手索抱,“祖爷爷,师父,抱——抱甜宝——” 封家祖孙眼底一片不忍,忍不住上前了两步。 江承业看在眼底,听在耳里,心中震惊。 叶家小丫头喊封老祖爷爷?喊封紫君师父?!! 这层关系他竟不得而知! 弘远眼底的挣扎,和封家祖孙的反应,让江承业立刻察觉出不一般。 叶家和弘远关系有多深厚不得而知,但这奶娃娃定是有些天赋在身上,深得弘远和封家祖孙的疼爱器重的。 “江少爷这是何意?” 弘远见封家祖孙忍不住上前抱住了甜宝,眼神微闪。 江承业赶紧上前一步,笑道,“将军莫见怪,我来南辽郡之前便知道了叶家发现了洋芋种子,便同时宴请了叶家,想着可以结三家之好,只不过叶家比将军先应邀而来,我方得知将军和叶家之间早有渊源。” “将军,叶家也是一腔大义,定没想到会给将军惹来如此麻烦,将军心思澄明,定不会真的怪责叶家,对?” “干爹爹,宝犯错,干爹爹打,干爹爹不要不理宝,好叭?” 封老和封紫君好一番安抚,可奶团子还是不依不饶的要弘远,一双大眼睛已经漫上晶莹,委屈巴巴的像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别说弘远,就连江承业看的心里也生出几分不忍,“将军,即便你恼怒叶家,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不如你先抱着她哄一哄?” 弘远手拳微收,眼神探究的望向江承业,“先莫说叶家,本将只想问一句,江少爷当真想结三家之好?” 江承业表情郑重,“那是自然!” “本将一介武夫,江少爷莫怪本将说话硬直难听, 江少爷连叶家发现洋芋种子的事情都提前得知清楚,难道不知这些年朝廷不曾给我霍家军半点军饷补给?” “三军将士吃不饱穿不暖,早就怨声载道,本将带着三军开荒垦地,费劲了力气,用尽了心思才能让大家伙勉强吃饱,才得以稳定军心。” 弘远眼底生出几分讥诮,“如今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洋芋种子,自给自足完全没有问题,若军商结盟只是让我们三军吃饱穿暖,似乎并没有几分诚意在里头,江少爷又何必多此一举。” 闻言,江承业眼底闪了闪。 弘远说的,他自然知道。 “将军所说有理,可朝廷却也有朝廷难处,不是朝廷不想给,确实是夏周举国粮食产量都不高,纵然赋税收的重,但是国库依然是入不赘出的,这才延误了军饷的补给。” 江承业飞快的权衡一番,然后面色郑重道,“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南辽郡发现了洋芋这高产粮食,只要国库充盈起来,将军何愁朝廷会拖欠军饷?” “将军放心,如今叶家已经同意和江家合作,只要将军同意我们三家结盟,我今晚便书信一封送回京城,让家弟请奏朝廷,待南辽郡的粮税收上来,先把亏欠霍家军的军饷补足,如何?” 自己突患心疾需要依赖弘远手底下的人,朝廷也确实理亏在先,如今许以蝇头小利显见说服不了弘远配合。 只能暂且许以重诺,先稳住局面再说。 “江少爷的诚意,本将已经略有感知,但想必江少爷也知晓了本将和叶家为何生出龃龉” 说着,弘远瞟了静默候在门外的叶家人,“本将不是昏庸之辈,叶家发现洋芋种子,还大义助民,又对霍家军施以援手,本将只有感激不曾责怪。” “只是洋芋广种成功,不仅将马匪源源不断的吸引到南辽郡,还让逍遥城也有所觊觎,霍家军刚经历恶战,兵力骤减,本将两头都难以应付,心中甚是迷茫。” 他叹了口气,眼底生出迷惘,“叶家发现洋芋种,到底是福是祸?” “马匪层出不穷,若再被兰族和南蛮觊觎,本将可还守的住这边陲?” 一番话,让江承业一时间竟无法回应。 昨日尚觉得这一趟过来定是顺利无比,可眼下让他有种身陷漩涡不受控制的感觉。 不得不说,弘远所言并不虚。 洋芋广种丰收,不止是他们江家和朝廷重视,马匪和周边敌国定也是虎视眈眈。 若霍家军都无法应对,江家又如何能将粮税安然带回京城? “干爹爹,抱——” 见大人安静不语,甜宝含满眼泪,怯生生的再次朝弘远伸出了臂膀,“宝帮干爹爹打坏蛋,宝保护干爹爹,干爹爹不要不理宝好不好?” 弘远回神,叹了一口长气,终是上前,伸手将甜宝接抱过来。 奶团子眼底欣喜,紧紧的抱住了弘远的脖子,“打死坏蛋,干爹爹开心,宝也开心” 江承业像是突然被奶团子的话打通了什么,眼神灼灼的望向弘远,“将军切莫灰心,逍遥城只是蠢蠢欲动,并未有所动作,至于马匪也无需太过担忧。” “这些土匪先前都是各自占山为王的,我们只要挑起他们的内斗,便可以坐山观虎斗,待他们两败俱伤,再一网打尽便是。” “将军,这次我带来了五千私兵,必要时刻,可以借兵给将军剿灭马匪。” 第280章 “介是江叔叔送的!”“介也是江叔叔送的!” 江家和朝廷要的,不止是南辽郡的洋芋粮,而是要让整个夏周的土地都能种出高产洋芋。 这样一来,就能保证夏周的国库永远充盈。 因此南辽郡这第一关至关重要,不管用尽什么办法,必须取信弘远,借他的手先肃清外敌内患,再协助江家把粮食运送到夏周的各个角落,遍地生根。 听闻江承业肯借兵,弘远眼底猛然一亮,“江少爷此话当真?” 随后神色又黯淡下来,不确定的问,“不知江家的五千私兵,可有经历过真枪实战?” 江承业面色一怔,“镇压暴民算不算?” 江家总共养了两万私兵,其中五千最为精锐的在京城固守,其他的都分散在夏周各个角落,用以看护江家各地域的产业。 但江家的名震夏周,举国境内无人敢和江家作对,就连马匪也只会柿子挑软的捏,所以这些私兵也就起个震慑作用。 每到了收粮税的时候,各地方父母官手里兵力不够,会施以好处,借调江家当地的私兵,去镇压怨声载道的暴民。 江承业的话,让叶家人眼底都沉了沉。 豢养这么多私兵,不说来边疆应敌也就罢了,竟然是为了镇压无辜百姓! 弘远眼底亦有锐芒一闪而过,随后便摇头,“不成,南辽郡可不比中原,边陲之地,不战则已,但凡兵戈相见那便是血淋淋的恶战。” “本将知道江少爷心诚,但你们江家的私兵,若不提前操练,别说和敌军博弈,恐怕去剿匪都是白送人头。” 闻言,屋外的老太太眼底闪烁。 江承业毕竟是江家半个掌舵人,察言观色识语是必练的技能,怎么能听不出弘远的玄外之音。 意思是,江家的私兵表面上听着阵仗大,实则却是不堪用的虚架子。 若想物尽其用,便要送到军营里,按着霍家军的准头好好操练一番。 想到这里,江承业笑了,“将军所言在理,不如这样,江家私兵约摸明日就到南辽郡了,到时候我便让他们直接去将军的军营,交由将军好好操练一番,然后再替将军效力剿匪,如何?” 弘远能带着寥寥霍家军守得边陲好几年安宁,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把私兵送到他的军营磨砺一番,武力绝对会飙升一大截,这对江家来说是好事。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弘远会不会心思不纯,策反私兵,让江家的私兵归于他麾下。 不过这一点,江承业毫不担心。 江家能做这么大,最重要的就是驭人之术。 但凡是能进江家内院的人,亦或是身负江家职权的人,一次背叛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江家所有的私兵,也没有一个例外。 人心都是会变,但是江家有法子控制这些人永不背叛。 弘远怀疑看着江承业,一脸难以置信。 这可是五千私兵啊! 竟然说交出来就交出来,想当初义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不过借到了几千兵力而已。 江承业太过坦荡信任,反而让他生出不安。 “难怪江家派江少爷来南辽郡,江少爷果然有魄力!” 不安归不安,弘远自然不会因为这一丝莫须有的不安就龟缩不前,只犹豫了一会,便果断拍板,“好,江少爷如此诚心大度,本将自然也要以诚待之。” 说着便望向屋外,和老太太对视,“婶子,不管如何,洋芋种一事叶家都只有功没有过,我并没有责怪叶家的意思,实在是这段时日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若南辽郡不太平,我又怎有心思合一家之欢?” 见状,江承业松了口气,赶紧上前两步,“老夫人快些进来,咱们坐着说话。” 老太太眼神激动不已,连连点头跨门槛进来,“好好好,太好了!” “说开了就好,将军这番话,着实是让我老婆子心安了一大截,将军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们一家也是寝食难安呐!一来深觉得好心办了坏事给将军招来了祸患,二来生害怕将军因为此事恨上我们叶家” 说着,老太太便感激的望向江承业,“江少爷这一趟来的实在及时,不仅救了南辽郡的场,更是救了我们叶家的场啊!” 叶家其他人也是满脸感激,在江承业的招呼下,赶紧入了座。 “谢谢江叔叔!” 如愿窝在弘远怀里的奶团子突然望向江承业,忽闪着大眼睛对江承业说到。 江承业面色一愣,随后便笑着逗趣,“小丫头,为何谢叔叔啊?” 今晚这小丫头算是给他缓和叶家和弘远的关系立了一功,值得他和颜悦色以待。 “因为,宝好久没看到干爹爹了,在叔叔家里看到干爹爹,宝很开心。” 奶团子认真说道,“干爹爹本来介样” 说着甜宝学着弘远刚才的样子皱眉跨脸,“然后,叔叔和干爹爹说话,干爹爹就笑了。” 奶团子咧开小嘴,“宝还听到叔叔让干爹爹抱宝,干爹爹听叔叔的话,抱宝了” 和毫无杂质,只有纯粹感激的大眼睛对视,让江承业心底生出几分不自在,但面上的笑容一分都没有随着心情的变化垮塌,“噢?甜宝这样一提醒,叔叔确实是帮了甜宝的大忙呀。” “那你预备如何谢谢叔叔呀?” 自己做这一切自然不是真的顾忌这个小丫头的心情,一切都是顺带的罢了。 不过他算是看出来了,叶家和弘远似乎都很看重这小丫头。 这小丫头方才又唤封老祖爷爷,想来是比一般孩子聪慧过人。 就凭这小丫头在这种场合不怯场,还敢直视自己对话,就已经胜出寻常的孩子许多了。 奶团子眨巴着大眼睛,想了一会,然后就朝江承业咧开小嘴,“江叔叔帮宝,宝就帮江叔叔吖,江叔叔要宝帮忙,宝一定跑的快快的!” 然后扯了扯头上的绒花,“介是江叔叔送的!” 又揪住脖子上的纯银长命锁,“介也是江叔叔送的!” 最后指了指姥姥,“姥姥说了,叔叔对我们很好很好,我们当小孩的要记住,听叔叔的话,不能惹叔叔不开心哒!” 第281章 “江叔叔,宝会扎针,不骗人哒!” “是不是呀?大哥哥二哥哥?” 最后,奶团子望向双胞胎。 双胞胎连连点头,“对!” 说着各自掏出怀里的玉佩,齐齐朝江承业道谢,“谢谢江叔叔!” 老太太嗔怪温和的看了奶团子一眼,“姥姥的囡囡真棒,兴文兴武也棒,都是知恩的!” 前两句发自内心,末尾半句忍着恶心。 叶家其他人,包括弘远都笑意盈盈的望向奶团子,隐藏住眼底的讶异惊喜。 他们只教了她面对弘远该做出何种反应,而对于江承业,只说让她乖巧些少说话就好,压根没有说那么深。 毕竟他们都不愿和江承业虚与委蛇,又怎会逼迫孩子在坏蛋面前说讨喜的话。 一切腌臜,皆由大人来承受便好,除开必要,甜宝哪怕不愿意说话都成。 可甜宝不仅看懂了大人们在坏蛋面前不得已的假装,还能自发的配合大人假装。 他们的宝,何其懂事,何其聪慧! 要知道,孩子的童言无忌,远远比大人更让人值得信任。 果然,江承业先是一怔,随后便哈哈大笑,忍不住开口夸赞,“难怪弘将军收甜宝为义女,老夫人,你们家这个小丫头可真是聪明伶俐!” 说着又望向封老,“晚辈方才听闻甜宝称呼封老祖爷爷,紫君姑娘师父,这中间又有什么渊源?” “甜宝何止是聪明伶俐,她还是个医学奇才。” 封老傲娇的扬了扬眉,“就拿江少爷你的心疾来说,我们甜宝一根银针便可以帮你缓解七八分!” 江承业:??? 江承业:!!! 身后伺候的一众下人丫鬟,包括朱管事:???!!! 眼神齐齐落到屁大点的奶团子身上。 就她?这么小?拿的稳银针?! 江承业眼底亦是不可置信,随后便连连摇头,“封老怎么还未饮酒便醉了?” 说着哑然失笑的望向奶团子,“这么小的孩子,只怕连字都不认识,怎么可能会扎针治病?” “封老莫拿晚辈寻开心” “江少爷面前,我们怎敢妄言。” 封紫君弯着唇角,接过了话茬,“甜宝虽小,但已经救了好几个人了呢,有我们祖孙细心栽培,将来一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江叔叔,宝会扎针,不骗人哒!” 奶团子也朝江承业拍了拍小胸脯,小表情可认真可认真。 江承业一整个愣住了。 朱管事和一众下人也各自震惊怀疑。 叶家人都含笑不语,弘远面色也有微微的自豪。 虽然无声,但他们心底的呐喊震耳欲聋,他们家的奶娃娃,当真会医! “甜宝,敢不敢让江叔叔考考你?” 江承业稳了稳心神,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不仅出身京城,而且这些年随父东奔西走,自诩也是见过世面的。 京城里勋贵之间,最爱攀比,比身家,比官阶,比孩子 三岁识字五岁背诗的聪慧孩子,一抓一把,可大都是花了大价钱,请了最好的教书先生才换来的。 四书五经尚且艰难,医书只怕更是晦涩难懂,十几岁能治病救人已经是天赋异禀难得一寻。 三岁?会医? 说出来都是惊世骇俗!! 奶团子眼底一亮,欢快的拍手,“好吖好吖!” 江承业眼底一片复杂,试探的问道,“那你先给叔叔说几个药名听听。” “好——” 奶团子脆声应的欢快,“那给江叔叔背几个呀?” 江承业,“先背十个?” “好——人参、灵芝、三七、防风、雪莲、血竭” 奶团子伸出小手,张开五根小手指,掰着手一边认真的背一边认真的数,“百合,苏子好啦,够十个啦!” 两个小手掰完,甜宝便仰着笑脸望向江承业。 江承业: 江承业,“再背几个听听” 小丫头学肯定是学了一点,但要说治病救人,恕他难以取信。 江家下人:!!! 这么丁点小丫头,能背出十个药名,已经是稀奇。 “江叔叔,背几个吖?” “你知道多少便背多少。” “好——何首乌、鱼腥草、蒲公英、小柴胡” 奶团子听话的背起了药名,摇头晃脑,拍小手晃小脚,无比享受一般。 不知不觉,一盏茶过去了。 “万年青、藿香、栀子、” 江承业的眼睛随着一个接一个的药名蹦出来,越瞪越大。 朱管事一干下人,下巴也越张越大。 一百零三个、一百零四个、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替奶团子数着数。 两百六十八、两百六十九 一炷香过去了,甜宝突然顿住了。 江承业和一众下人,猛然回神。 终于背不出来了? 啧啧啧,两百多个药名,他们只听过寥寥十几个,其他的一个都不曾听过。 这小丫头,竟然真的有点本事在身上。 “干爹爹,渴——” 奶团子扬起小脑瓜,朝弘远砸砸嘴,咽了咽小喉咙。 轰隆—— 江承业和一众江家下人瞬间目瞪口呆。 弘远赶紧把门前的茶盏试了试热度,递送到奶团子嘴边。 “咕咚——咕咚——” 奶团子一口气把茶水喝了个干净。 然后又眼巴巴的望着老太太,“姥姥,还渴——” 老太太赶紧和弘远一样,将门前的茶水递喂到甜宝嘴边。 连喝了两杯茶水后,奶团子满足的打了个水嗝,然后又开始摇头晃脑,“苍耳子、忍冬藤、 鸡内金” 江承业:!!!!! “好好好,停——” 奶团子一个瞬息又背了十几个药名,连个顿都没有,江承业咽了咽口水,赶紧扬手制止。 膳厅落针可闻。 好一会后,封紫君忍不住笑着朝甜宝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师父的小徒儿,真棒!” 封老也得意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望向失语的江承业道,“怎么样,现在还觉得老夫在拿你寻开心?” 江承业回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奶团子,眼底的精芒闪烁难隐。 第282章 这小丫头以后注定又是个蠢善被人欺的! 不死心一般,他吩咐朱管事去找了两个身体有恙的下人过来。 一个小厮,今日不小心崴了脚,脚踝肿胀如蹄,触地便疼的撕心。 一个厨房打杂的婆子,患有三十年的头疾,每日都会发作一两个时辰,疼起来也是撞墙才能得以缓解。 两个下人突然被叫过来,看着一大桌的人齐齐望过来,吓的直接跪在门口不敢抬头。 江承业目光炯炯的看着甜宝,“甜宝,这两个人一个崴了脚,一个头疼男人,你可有法子治好他们?” 跪地两个下人浑身一抖,忍不住抬头看了江承业说话的对象,瞬间惊恐的瞪大了眼。 “少、少爷,老奴头不疼了,求少爷饶命” “少爷,奴的脚也好利索了,不信奴可以起来走几步给您看!” 两个下人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求饶。 少爷定是看他们身体有疾,想借机除了他们,免得浪费江府的银钱。 不然怎么会让一个三岁的孩子替他们看病! “闭嘴!” 朱管事上前,踢了小厮一脚,“不识好歹的东西,少爷这是体恤下人,竟然敢在客人面前胡言乱语,小心我绞了你们的舌头!” 两个下人吓的连忙头地不敢在辩驳,浑身抖如筛糠。 别说绞了舌头,江家就算让他们立刻去死,他们也无法反抗。 “老叔叔,不踢——” 朱管事踢小厮的第一时间,奶团子就小脸一白,慌不迭从弘远腿上溜下来,急哒哒的跑过去,伸手拉住了朱管事的衣摆,“老叔叔,不要踢——” 腾出一只小手指向江承业,小脸可着急可着急,“江叔叔说,是病人吖,不能踢,踢了老奶奶他们会更疼!” 朱管事垂眸望向奶团子,一汪善良担忧,将他的仗权行恶的嘴脸映照的清晰。 素来切换自如的表情,突然有些僵硬,他只能勉强朝奶团子挤出一丝笑,“甜宝小姐,他们不相信你会治病,老奴是替你教训他们呢!” 果然什么样的家人教出什么样的孩子,这小丫头以后注定又是个蠢善被人欺的! 江承业不发一言,饶有兴致的看着甜宝。 奶团子看着朱管事,小脑瓜摇成了拨浪鼓,“不对不对,宝才介么小,老奶奶不信宝会治病,是对的。” “老叔叔,你别急噢,宝和老奶奶说!” 说着便松开了朱管事的衣摆,蹲到了婆子和小厮面前,“老奶奶?小叔叔?你们能听宝说话吗?” 两个下人眼神看地,哆嗦的身子缓和了一些。 他们不是聋子,自然听到了甜宝维护他们的话,心里生出一些愧疚不安。 婆子不敢抬头,低声应道,“不敢担小客人如此尊称,老奴且听着呢。” 奶团子盯着两人伏地的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双手撑地想,歪头想和他们对视,“老奶奶,小叔叔,宝看不到你们的眼睛” “能不能抬头和宝说话吖?宝怕老奶奶听不见” 叶家人眸色一片柔软动容,他们的宝,不懂什么尊卑贵贱,不管对方是高高在上的权贵,还是低入尘埃的奴隶,她给予的善良尊敬都是等同的。 江承业眼眸微闪,心底漫上一丝复杂。 角落里不被人注意的高挑男子原本低垂眼眸,木然着表情,但此刻忍不住掀起眼帘,盯着趴地撅臀的小奶团在,眼底有震惊和怔愣一闪而过。 “老、老奴不敢抬头” 甜脆有礼的声音,让两个下人心里齐齐一暖,“小客人只管说,奴认真听着的。” 闻言,奶团子若有所思的直起小身子,望了望朱管事,又望向江承业。 这两个果然是超级大坏蛋吖,把老奶奶和小叔叔吓的头也不敢抬。 “好叭——” 像是怕牵连老奶奶和小叔叔一样,奶团子干脆趴在地上,小嘴凑近软巴巴的哄劝道,“老奶奶,你看宝很小是叭?” “但是宝真的会治病哟!” “宝的姥姥在那,舅父也在那呢——如果宝撒谎,家人会来打宝的嘴的呢!” “你相信宝好叭?宝会治好你的痛痛的” 婆子和小厮眼睛和心都跟着耳朵齐齐一软,心里涌上挣扎。 他们能感觉到,这小娃娃是极善良的。 可她毕竟才那么点大啊! 但这奶娃娃如此善良,她的家人定不会差到哪里去,若她不会治病,家中长辈应该不会纵容她胡来。 “小客人,老奴信你,老奴愿意让你诊治。” 婆子边说,边将一只胳膊伸了出去。 眼下的形势,压根容不得她做主自己性命。 与其违抗少爷的命令,被杖毙,还不如被这善良的奶娃娃治死算了。 小厮一咬牙,也颤抖着把胳膊伸了出去。 叶家眼神辗转在江少爷和下人身上流连,心中满满的复杂和悲哀。 从方才到现在,他们没有在江承业眼底发现一丝怜悯。 他将这两个下人喊来,自然不是真心为了替他们治病,单纯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心。 贵人眼里,果然是人命如草芥。 “真的?” 奶团子高兴极了,赶紧伸出小手握了握婆子和小厮伸出来的手,“谢谢老奶奶信宝,谢谢小叔叔信宝。” “宝一定能治好你们的痛痛!” 婆子嘴角弯了弯,回握了握奶团子的小手,不要紧的,治死了奶奶也不怪你 这本不是你的错。 “江叔叔,让老奶奶、小叔叔坐凳子好叭?” 劝得老奶奶和小叔叔同意治病,奶团子激动满满,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哒哒跑到江承业面前软乎乎的哀求,“介样,宝不能扎针针吖” 小手伸过去,小心翼翼的搭在大坏蛋的胳膊上。 干爹爹之前也是吃人的大坏蛋,最后干爹爹变好了,还那么好那么好。 介个大坏蛋会变好吗? 江承业眼底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好,叔叔听你的。” 他话音刚落,朱管事便极有眼色的吩咐人端来了两个圆凳。 “起来坐下!” 第283章 “老奶奶,闭上眼睛,就不怕啦!” 闻言, 婆子和小厮心动咚跳,手脚发软,“谢谢少爷赐座” 忐忑落坐后,婆子和小厮的头恨不得垂到胸前,手脚局促的放在腿上,掌心一片濡湿。 奶团子脆声和江承业说谢谢,拿着姥姥递过来的银针包,哒哒来到两个下人面前,“小叔叔,老奶奶年纪大,宝先给老奶奶扎针,好叭?” 小厮连连点头,“好好好” 他莫名的松了口气。 虽然十九八九会被扎死,但是晚一刻,便多一分变化和生机。 婆子眼底漫上惊恐和悲哀,认命的抬头和奶团子对视。 奶团子赶紧咧开小嘴,小手伸过去,覆在婆子手背上轻拍,“老奶奶不怕,宝,一定一定治可治好你的痛痛!” 大眼笃定,仁善满溢。 婆子的惊恐莫名的散了些,点头,“奴不怕” 奶团子小脸一松,小心认真的展开了银针包。 尽管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是看到寒光微闪的银针,刚散去的惊恐又在婆子脸上聚拢,腿上的手也不自觉的把裤子揪住。 丫鬟端来小板凳,把甜宝抱上去和婆子平齐,然后便停在奶团子身后看顾着。 奶团子定定的看了眼婆子,伸手把她的眼睛遮住,“老奶奶,闭上眼睛,就不怕啦!” 婆子心里一软,听话的闭上眼睛。 奶团子眼底全然松懈下来,伸手取出银针。 江承业身子下意识坐直,眼神一瞬不瞬盯住了甜宝的手。 朱管事也上前了一步。 所有的丫鬟和下人都齐齐伸长了脖子。 奶团子身后丫鬟和一旁的小厮更是屏住了呼吸。 眼瞅着小胖手娴熟的把银针扎到婆子头上,边扎边念叨着穴位,江家所有人的眼睛都慢慢撑圆。 婆子紧闭着眼,只觉得头上时而扎痛,时而胀痛。 头两侧扯着筋疼,撕裂着疼的那种感觉,一点一点的开始缓解。 她忍不住把紧闭的眼撑开一条缝,奶团子的小脸放大在眼帘。 认真紧凝的表情让婆子有几分恍然,竟觉得面前的奶娃娃就是个真真切切的大夫。 “还疼吗老奶奶?” 许是扎完了针,奶团子松了口气,歪头望进婆子眼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住了婆子。 婆子认真的感受了好一会,眼底一下子涌上湿润,“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其实还有两分的疼痛,但是和刚才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有人:!!!!! 齐齐望向甜宝,这奶娃娃竟真的会扎针治病!!! 江承业眼底也抑制不住震惊。 “老奶奶,扎一次针针只管三天哟,还要扎” 嘱咐着,奶团子伸下意识开始掰手指,然后朝婆子张开两只手,“还要扎十次针针,才能一直不痛了哟——” 婆子激动的连连点头,“好好好,谢谢小客人,谢谢!” 折磨了她半辈子的头疾治愈有望,她恨不得跪地朝奶团子磕头才是。 呆若木鸡的小厮回神,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裤管挽起来,露出了肿胀的脚踝,一脸期待的望向奶团子,“请小客人也为奴扎针” 他们做下人的命贱如泥,小病小痛舍不得花银子治病,遇上大病也没银子治,只能拖着病躯干活,活一日赚一日。 虽说是崴了脚,但是活一点都不能少干,若不医治,许是要拖上月余才能好利索。 亲眼见到奶娃娃确实会治病,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奶团子连连点头,被丫鬟从椅子上抱下来,然后继续给小厮扎针。 两盏茶的功夫,小厮的脚踝虽然肿胀依然,但是从他松缓激动的脸色可以清晰看出,奶团子再一次止痛成功。 江家下人们惊的顾不得规矩,面面相觑,只觉得惊世骇俗。 规矩站在角落里的高挑男子收回眼神,垂望地面,木然的面色被冲击的漫上情绪。 这么小 还是个小丫头。 便有魄力,敢作为,帮弱小。 这一屋子的江家人凑一起,也胜不过她。 两个下人满脸劫后余生的退下后,奶团子蹦蹦跳跳的钻回了干爹爹的怀抱,眼眸又弯又亮,像天上的银月。 江承业挂着一抹笑,朝甜宝拍了拍手,“小丫头,因为你,江叔叔今日真是大开了眼界!” 然后便望着朱管事,“去,去找些孩子喜欢的好物件来!赏!” 南辽郡这一趟,还真是猎奇连连。 若不是亲眼所见,任何人的嘴说出来,江承业都无法相信,这世上当真有三岁的小大夫。 先前他对叶家说的气运一事还有所怀疑,眼下这一幕,让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叶家口中气运的玄妙之处了。 呵呵,这一趟,真可谓是一举多得。 当然,除了那莫名突发的心疾 叶家、江家和弘远三家达成‘一致’,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席罢,弘远和封家爷孙便告辞离开。 叶家安安心心的宿在了江家。 江家汤池,江承业慵懒的趴枕在池边的绒枕上,闭着眼也遮掩不住浑身的傲慢得志,“晚饭没吃饱?按重些!” 高挑的男人穿戴整齐的半跪在他身侧,垂着头,木然的替江承业捏着腿,闻言,手里的力道便加重了一分。 “嘶——” 江承业皱眉,一挥手,便把高挑男人掀翻到汤池,“学了这么久还笨手笨脚,本少爷瞧你就是故意的!” 高挑男人猝不及防,呛了好几口水才冲水里站稳,身上的衣服透湿,一声不吭的爬到池边,双眼无焦的杵在江承业脚边。 见他这幅狼狈模样,江承业眼底一片快意,“跪下,掌嘴!” 高挑男人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恨意,湿袖下的手拳已经攥握到发白。 “不跪也行,本少爷都记在心里,待这一次功成回京,让江蕴秀替你赎过便是。” 江承业眼底露出一丝玩味,看着高挑男人的眼神,像看着一个活的玩物。 高挑男人终于抬眸看了江承业一眼,黝黑的眼眸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继而,便缓缓的跪了下来。 见状,江承业发出得意畅快的笑意,这才心满意足的下了汤池。 第284章 这是叶家的奸计 明月轩,老太太和朱婉儿正在给甜宝泡小脚,一只灰雀站在甜宝肩头,在奶团子耳边叽叽喳喳的叙述着什么。 奶团子小声的给姥姥转述,“漂亮叔叔被大坏蛋欺负了” “漂亮叔叔被坏蛋踢水里去了!大坏蛋真坏!” “大坏蛋让漂亮叔叔跪漂亮叔叔不肯” “大坏蛋说,江呃秀,是个姐姐叭?漂亮叔叔听到介个名字,就乖乖跪下了” 老太太和朱婉儿对视,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奶团子嘴里的漂亮叔叔,应该就是江承业身边的小厮。 朱婉儿仔细回忆了一番道,“这个男人气质不凡,应该不是真的下人” 老太太认可的点头,眼眸微转,“嗯,婉儿,你觉不觉得江承业和这个小厮有些神似之处,说不准他们俩之间还有些血缘关系” “不过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这小厮的面貌身形可比江承业优秀多了。” “婶子和婉儿想到一处了,依雀友的描述,婉儿猜测江承业和这男子应该是兄弟。” 朱婉儿面色带着笃定,“同父不同母的那种兄弟” 她从小出身世家大族,虽然朱府后院清净,但是那些后院嫉妒争宠的腌臜事,见的听的可不少。 些许蛛丝马迹,便可推断出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纠葛。 老太太面色漾出一丝复杂。 江家这种世家大族,定是子嗣众多明争暗斗。 若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那个男子背后一定是缺少母族的势力,才被江承业如此打压戏耍。 再则,江承业应该是心存嫉妒,才百般折辱那个男子。 若是个庸俗之辈,江承业怎么会放在心上,时时刻刻看在眼皮子底下。 甜宝口中的这个漂亮叔叔,定是样样都远胜江承业,所以才被忌惮,被打压。 “被如此磋磨,心中定然是恨极了” 老太太有些唏嘘,“江承业这是给自己埋了一个随时会炸下来的雷。” “不过于我们来说这是好事,毕竟,敌人敌人就是朋友” 想到此处,她小声交代奶团子,让雀友将江承业和漂亮叔叔盯紧一些,有什么异常随时来报。 叶家人并没有因为身处江家就茬铺不宁,反而在温软的贵榻上一夜好眠。 次日,不止是叶家人起了个大早,江承业也早早候在了膳厅。 用饭的时候,江承业便提议要随叶家一同回黄沙村,老太太欣然应允。 出了府门,叶家人才发现,先前朱管事的阵仗在江承业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单江承业的马车便像一个可移动的小室,由四匹骏马拉着,直接占了大半的青石街道,马车后头还紧跟着三辆马车和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打手。 马车前头还有五六个带刀侍卫,骑着高头大马为首开路。 浩浩荡荡的阵仗一流入郡城主街,就引起了所有百姓的注意。 “瞧,那是江家少爷的马车!” “他们这是要出城!” “看,中间那辆好像是叶家的马车!” “叶家?他们怎么会和江少爷在一处?” “想来你们还不知道,叶家昨天便被江家接进了府,瞧这模样只怕是被江家留宿了一晚,难不成这江家要跟着叶家去黄沙村?” “江家这次是为了洋芋而来,叶家又是发现洋芋的人,只怕这两家已经达成共识,要一起收割咱们南辽郡的百姓了。” “不知道真相先别乱嚼舌头,叶家不是狠心的人,不然一开始就不会贱卖洋芋种给我们。” “说不准这是叶家的奸计,故意低价让咱们买下洋芋种,让咱们心甘情愿的为他们种高产粮,哼,真是好算计,赚了银子不说,还得了的劳力,等着瞧,咱们种出的粮绝对落不到自己个手里。” “天爷哟,本来以为遇到了一家子好人,没曾想竟然是白白当了劳奴,还让不让人活了!” “唉,只希望他们能看在粮食高产的份上,给咱们老百姓留足填饱肚子的粮食” 江家少爷先前的雷霆动作,本来就让整个南辽郡的百姓人心惶惶,眼下见江家少爷和叶家交好,更是觉得天塌了一般。 整个南辽郡的碧空,都笼罩着阴郁绝望。 叶家一夜未归,黄沙村人也都担忧的一夜没有好眠。 天还没亮,就轮番在村口值守眺望。 看到江家的队伍拐进村路,村民赶紧脚底抹油,忐忑奔回村通风报信。 待队伍停到村口,整个村的人都围了上来。 看见叶家人从马车里下来,面色并无灰败不喜,众人的心才堪堪落下来一半。 后又见满身贵气的江承业下了马车,村人们的脸色又重新变得紧张起来。 “大家伙别害怕,江少爷是极好的,不会于我们为难。” 老太太一下车就赶紧上前,边说便背着江承业和村人们眨眼睛,“江少爷是老婆子我请来村中做客的,他能赏脸过来,使我们村里的荣幸。” 看着灰败的黄沙村和同样穿的灰扑扑的村民,江承业眼底闪过一丝嫌弃,但面上却是一派和气,“叶家已经被本少爷奉为贵友,你们和他们是同村乡亲,那便也受我们江家庇佑。” 说着便微微扭头,余光望向身侧的朱管事。 朱管事一挥手,马车后面的下人会意的从最后一辆马车上搬下来好一些布匹。 都是上好的绸缎锦布。 “这些是本少爷带给大家伙的见面礼,每户一匹。” 江承业看着村民们脸上露出惊讶贪婪之色,嫌弃和嗤鼻快溢眶而出。 生意人向来不会做亏本的生意,对于能给江家创造利益的叶家,他自然不会吝啬。 若不是这群泥腿子和叶家一个村,他连一匹布都懒得给。 布是给这群村人的,但却是为了做样子给叶家看。 村人们欢欢喜喜的领了布匹回家,老太太也请江承业到叶家先歇一歇。 没想到江承业大手一挥,“还请老夫人直接带晚辈走一趟胡杨林!” 第285章 “孩子,一切就都交给你了,万事小心。” 老太太见他心思迫切,也不客套,“好,那便直接去胡杨林。” 笃定的语气让江承业心里好奇更甚,转身便要上马车。 “江少爷,去胡杨林一路都是丘陵土包,马车无法行进。” 见状,老太太赶紧上前一步。 江承业脸色微沉,难不成要让他步行而去? “老太太,这胡杨林离村里有多远?” 朱管事察觉主子情绪不对,赶紧上前询问。 老太太自然也看出了端倪,笑道,“步行的话得一个多时辰,不过骑马就快多了” “江少爷定是会骑马的?” 江承业面色好看了些,点头道,“那便骑马去。” 朱管事闻言,赶紧命带刀侍卫将最好的马腾了出来。 “江家军今日便会到南辽郡,你派人去城门候着,待他们一到,便让钟致远直接去霍家军找弘将军。” 江承业翻身上马,先吩咐朱管事,随后便眼神睥睨的望向一只垂头跟在马车旁的高挑男人,“跟在后面,不准掉队。” 高挑男人木然的上前,停在了马屁股后面半丈开外。 老太太眼神闪烁,“江少爷稍候,我带孩子们进屋喝口水,安顿一下便来。” 说着便招呼家人朝叶家小院走去。 江承业驱马缓缓跟上,“老夫人,旁人便算了,务必把甜宝带上。” 老太太连连点头应下,无有不应的模样让江承业很是受用。 来到叶家门口,江承业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隔壁白家别院吸引,露出迷惘和探究。 来南辽郡之前,他已经把叶家人的底细,和同他们有牵连关系的人的底细,都摸了个七七八八。 黄沙村自然是没什么可查的,弘远虽然身处军营,但是也查出来许多有用的消息。 就是这白家老爷,到目前为止,除了知道他是个富商,一年前突然买下南辽郡荒郊的一处庄园改名为白府,其他的竟然一星半点都查不到。 白家是做什么营生的,从中原那个地方来的,一切都还是个谜团。 这样一个神秘的富商,竟然也认了叶家甜宝做干闺女,还偌大手笔的买下黄沙村送给了叶家甜宝。 要说这个白老爷对叶家只是投缘没有觊觎,江承业一百个不信。 不管这个白老爷是何许人也,叶家都只能归江家所有。 看着朱婉儿走进白家别院,江承业心里若有所思。 甜宝唤这个女人娘亲,那她定是白夫人无疑了。 叶家,老太太一进屋就抱着甜宝来到了厨房,叶家一行人也赶紧尾随进来。 “甜宝,把令牌给姥姥。” 老太太的示意下,奶团子赶紧把令牌从仙谷取出来。 老太太接过令牌,眼神在叶家几兄弟面上抉择了一圈。 最后越过他们,落在冷霜面上。 冷霜眼神微闪,抱着剑上前一步,朝老太太伸出手。 叶家三兄弟面面相觑,瞬间会意并理解老太太的用意。 江家定然会把叶家所有人盯的死死的,此行只有冷霜去才不招人现眼万无一失。 老太太望向叶永礼,“你随娘和甜宝一起去胡杨林,其他人都留下来。” 说着又和甜宝低语了几句,几只灰雀便从后门飞进来。 听了姥姥的转述后,奶团子捧着灰雀的耳朵嘀咕了几句,灰雀便落在了冷霜肩头。 “厉害姐姐,蹲下!” 奶团子拉着冷霜的手朝地上蹲,待冷霜听话蹲下来,她垫脚凑到冷霜耳边悄悄说,“厉害姐姐,宝已经和灰雀哥哥说了,你要是需要帮忙,就朝天上介样叫。” “啾啾啾,啾啾啾——” 说着,奶团子离开耳朵,对视上冷霜的眼睛,“厉害姐姐,你叫一边给宝听。” 然后就主动把小耳朵凑到了冷霜的嘴边。 冷霜眼底一软,虽然舌头有些骄傲,但是软乎乎的耳朵贴到嘴上来的一瞬间,还是乖乖的学出了声,“啾啾啾,啾啾啾” 她肩头的灰雀蹦跶了两下,“啾啾啾,啾啾啾” 回应冷霜一般。 奶团子松了口气,弯着大眼睛和冷霜对视,“厉害姐姐学的真棒!” “孩子,一切就都交给你了,万事小心。” 老太太深望了冷霜一眼,上前一步,伸手主动把她拥进怀里,“切记,你是我们的家人,事情成不成不重要,暴露身份了也不打紧,但你要答应婶子,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好吗?” 冷霜喉咙一哽,眼底突然涌上一片湿润,“嗯,好” 老太太身后,苏玉莲正和她对视,一反常态的安静不语。 待老太太和叶永礼抱着奶团子出门,苏玉莲才看着冷霜轻声开口,“不急,苏姐姐先给你做顿好的吃了再说” 说着便挽起了袖子。 冷霜抢先一步坐到了灶膛口前,从怀里摸出火折子,一言不发的开始生火。 苏玉莲眼眶微酸,嘴角却扬的高高的。 看着娴熟点火的冷霜,叶永孝深看了她一眼,离开厨房。 转身的时候,黝黑的眼底才有疯狂的不舍和疼惜涌上来。 叶永忠也匆匆回房,展开笔墨写起了书信。 看着骑坐在鸵鸟背上的奶团子,江承业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他身后的侍卫和打手们也瞪大了眼。 鸵鸟的事情,盛隆全的伙计已经书信告禀过了,可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饶是江承业见多识广,也没有见过这样巨大的鸵鸟,站在自己的马前,身形也逊色不了多少。 “走江少爷。” 叶永礼牵着鸵鸟的绑绳,老太太和鸵鸟身上的奶团子腰间也系着一根绑带,一家三口领先走在前头带路。 江承业按下心中的惊诧,赶紧驱马跟上。 眼神眺望出去,便看到右手边有百十来号人正佝偻着腰身挥锄掘地,他们的身后已经垦出了百来亩田地。 左边,亦是百来亩地。 不同的是,一边是荒芜,一边是绿莹莹的生机。 见此一幕,江承业嘴边扬起贪婪又得意的笑。 南辽郡都能种出高产粮 ,何况中原肥沃之地? 假以时日,整个夏周都会变成他江承业的粮仓! 虽然叶家母子是步行,但是脚程也很快,不到两炷香便来到了胡杨林。 穿进胡杨林,老太太也没有停,径直深入,又走了约莫一盏茶,才突然顿住脚步。 江承业也猛然勒停了胯下的马,眼睛瞪大到极致。 第286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舍江家其谁!! 粗壮的胡杨树林间隙里,扎根长着两棵不知名的果树。 上面结满了沉甸甸的果子,一树莹黄,一树殷红,光看着舌下便生出津液,仿佛已经感受到那汁水的甜蜜。 粗壮果树的旁边还长着十几颗参差不齐的小树苗,大概半年苗龄,虽离结果子遥遥无期,但是从树叶的形状,便能比照出来是莹白果子还是殷红果子的树种。 江承业翻身下马冲到树前,满脸狂喜的仰头看着树上的果子,“这……这个本少爷认得,是梨!” 可他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梨!! 比普通的梨足足大两番。 “快,上树,给我摘一个下来!” 江承业扭头,吩咐身后微微失神的高挑男人。 高挑男人飞快回神,顺从的走到树下,看着光秃秃的主树干,找着攀爬的着力点。 背对着江承业,他再也兜不住眼底的震惊满满。 眼前这两颗果树,说是摇钱树也不为过! 如此品相,滋味定然也是极致,一个果子便能卖上一金十银的价钱。 若这果树是一开始便长在这的,满树的果子只怕早就让人采光了,怎么可能还是现在这副枝头满挂的繁盛模样。 莫说果子,只怕树都留不住,早就让人连根挖了挪到自家院子里守着。 这叶家人没有吹嘘,他们当真是有些玄乎其神的气运在身上的。 见高挑男主尝试了一会没有爬上去,鸵鸟背上的奶团子眼睛眨了眨。 随后便听到枝头一阵窸窣,一只鸦雀落在一处结满果子的枝头。 枝头摇晃两下,一个莹白的果子便咻的坠落下来。 高挑男子恰好看见,下意识伸手,竟就稳准的接住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看着手里沉甸甸的果子微微发怔。 随后果子便被江承业拿走,咔嚓咬了一口。 !!! 果香浓郁,汁水爆口。 若不是白日阳光正耀,江承业眼底的铮亮迸射出来,众人都能清晰看到其具象实形。 “唔……” 江承业转身,望向脸上挂笑的老太太,想夸赞果子香甜可口,却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咬着果子,压根空不出嘴。 不用江承业遣词造句说什么夸赞的话,众人都能通过他的表情猜想到果子是何等的香甜可口。 随着他咔嚓爆汁的咀嚼声,下人们一下接一下的咽着口水。 老太太三人没有打断江承业享受美食,笑脸盈盈的静候着。 “嗝……” 不多时,斤把重的梨,就被江承业全部吃下去,满足的打了一个震天的饱嗝。 手里残余的梨核啃的那是一点果肉不剩。 “老夫人,这果子,当真是好滋味啊……” 江承业上前一步,满眼不掩饰震惊。 这两棵果树能在这干涸的胡杨林结出这样甜美丰硕的果子,也太神乎其神了! 叶家这个老婆子不唬人,更没有丝毫夸大其词。 和这果子相比,洋芋当真算不得什么。 叶家人当真是老天眷顾,气运持身! 先不说跟着叶家还能找到什么旁的好东西,单凭这两树果子进贡上朝,便能让江家的势力在朝廷再飞跃一个等级! 到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舍江家其谁!! “江少爷真是有福之人。” 老太太笑着上前,眼底亦有微微的震撼,“这两树果子,我们初来胡杨林的时候见过一次,自那次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时我们刚到流放地,毫无根基依靠,打到猎物尚且说得过去,可这样好品相的果子,只怕在中原也种不出来,何况这南辽郡这贫瘠的土地?” “若是拿出去变卖成银,被有心人发现,追根究底起来,反而会给我们叶家引来祸患。” 说着老太太遗憾的叹了口气,“所以我们也就当时摘了几十个兜回家,一家人尝了个新鲜,不敢外露半分。” “第二日再过来,胡杨林都找遍了,再也没发现这两棵果树,虽然每次来这里总能发现些好东西,但是却比不得这两棵果树稀罕珍贵。” 老太太看着江承业的眼神熠熠生辉,“可没想到,今日带江少爷来,这两个棵果树竟然再次出现了!” “看来江少爷便是老天爷命定给叶家的靠山!” 老太太一番话,直接把江承业心里炙热的烈火烧到了最大,“哈哈哈!自然,也只有我们江家才镇的住这样的宝贝,才能名正言顺的让这样稀罕的好东西面世,而不被人质疑诟病!” 狂傲嚣张在这一刻再也按捺不住,他踌躇满志的望向下人,“你去把驻守在村里的下人全部带过来,把这两树果子全部摘了,秘密运回江府!” “你!速速回城多带些人手和器具过来,把这两棵树和那些树苗全部挪回江府!!” 江承业接连下了两道命令,立刻有两个侍卫策马狂奔离开胡杨林。 随后便望向老太太豪气道,“老夫人此行有大功,晚辈绝对不会亏待叶家,今晚回府晚辈便修书回京城,定要给老夫人请个诰命下来不可!” 叶家可以有荣华富贵,但是不能有丝毫实权,否则便会生出二心。 诰命夫人吃朝廷俸禄,普通人面前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若请下这个嘉奖,既给足了叶家体面,也能维稳叶家,让他没有离开江家这棵大树实力。 “谢谢江少爷……” 老太太上前一步,笑道,“若这果树是江府所有的,那便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 话说一半,像是有些难以启齿般顿住了。 江承业心里一跳,紧追问道,“老夫人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那老婆子就大方说了,若有放肆得罪的地方,还请江少爷一定担待。” 老太太面色松缓,指了指小树苗,又指了指地上果核道,“这两棵树就算结的再繁盛,那也有摘完摘尽的一天。” “可要是借着江家的势力,将这果核里的种子和今日发现的树苗大肆种植,那两三年以后,整个夏周不仅会成为江家的粮仓,还会成为江家的果园,朝廷也会更加仰仗江家,到时候整个夏周谁能和江家争锋?” 第287章 叶家这老太太比他的野心还大! “不止如此,少爷再大胆设想一下,夏周粮食果子富余之下,再将这些好东西和邻国往来贸易,届时,莫说是夏周,江家的财富势力称霸三国也是指日可待的……” 说到此处,老太太和江承业都是满眼精光。 江承业赶紧蹲身,将刚丢在地上的果核捡起来仔细端详。 果核里面嵌满了黑色饱满的种子,一个里头只怕就有十几颗,每一颗种子将来都有可能长成眼前繁盛的大树! 他若有所思的望了老太太一眼。 刚才,他满心也只是冒出一个念头,那便是这几棵果树只江家独有。 这样好滋味的果子没有任何人能拒绝的了,若当做贡品年年进献一批给太后和皇帝,江家的势力便足以稳固到无懈可击。 富余的除了自家享用,还可以用来巩固江家和朝廷重要官员的关系。 可没想到。 叶家这老太太比他的野心还大! 是啊,江家的生意既然遍布夏周,为什么不能遍布三国一城? 不是说南辽郡的高产粮被逍遥城觊觎上了吗? 没有一个国家能拒绝高产粮和好东西! 与其被觊觎,还不如先出手为强。 “老夫人真是深谋远虑,晚辈竟是小瞧了” 江承业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的笑有几分意味深长。 叶家人脑子里的主意再多,那也只能永远屈于江家之下,拎不清这一点,江家随时可以让叶家举家消失。 许是察觉到江承业的忌惮,老太太面色一紧,赶紧笑道,“江少爷,老婆子知道自己话里狂了些,但是却有自知之明。” “想必江少爷也清楚,我们叶家是寒门出来的,最鼎盛的时候,也不过是谋得一郡太守之职。” “和江家这种树大根深的家族相提并论,我们就是蜉蝣一般的存在,弱小而没有根基。” 边说边她便指了指一直莫不吭声的叶永礼,“老婆子有三个儿子,只期望这三个孩子一身拙才能为江少爷所用,替我叶家挣得一份家业建树,守得子孙安宁昌盛,便心满意足。” “其他的不敢作任何妄想。” “毕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天就会把叶家的气运收回去,没了气运,我们叶家一文不值。” 老太太目光坦然灼灼的望向江承业,“所以,希望在叶家还有所价值的时候能替江家效命,日后一旦叶家失去了气运,想必江少爷也能念及我们叶家有功,许我们靠着江家这棵大树乘凉” 江承业微微阴沉戒备的眼神,随着老太太的话一点一点化开,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老夫人放心,只要叶家忠心替江家效命,晚辈可以作保除了不能比肩江家,叶家也可以跻身京城四大世家之列。” 闻言,老太太满脸激动,“好好好,那老婆子就在此先谢过江家少爷了。” 江承业身后,高挑男人唇角勾起一丝讥讽。 蠢货! 老太太又道,“少爷,老婆子还有进言,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江承业已经全然把叶家当成了家臣,没有丝毫怀疑便点头应允,“有什么好的想法,尽管说来!” “今日出城之时,百姓们的议论,少爷可有耳闻?” 老太太声音下意识压低,脸上漫上几分神秘。 江承业顿了一下,点头道,“嗯,眼下只怕整个南辽郡都知道叶家和江家交好了。” 等强收粮税之时,叶家先前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也会成为贱民们口中的无良勋贵。 老太太面色担忧,话锋一转,“这言论势头,对江家的长久之计来说,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老夫人何出此言?” 江承业面色一沉,微微不解。 “若江家只想将南辽郡的粮税收上来便罢休,那倒没什么。” 老太太接着道,“可若江少爷预备和老婆子方才那样,将夏周变成江家的粮仓和果园,便不能让百姓以为叶家和江家交好。” “接着说!” “若想百姓心甘情愿的替江家和朝廷种粮,那便要稳住他们的心。” “如何稳?” “老婆子敢问江少爷,这一次南辽郡百姓种出了高产粮,征收完赋税之后,百姓可能过上一日三餐的饱腹日子?” 面对老太太直言不讳的疑问,江承业眼底微闪,犹豫了一瞬才道,“洋芋是你们叶家发现的,你们现在又成了我们江家的人,南辽郡的洋芋除了交给朝廷的那部分,其他的当然全部归江家所有,老百姓的日子和先前一样,不变。” “人心贪婪,今日饱腹明日便想要更多,所以,贱民的胃口,自然惯养不得。” 闻言,老太太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嘲讽。 呵呵,人心确实贪婪, 可贪婪的却不是百姓,是和江家类似的吸血虫。 洋芋如此高产,朝廷和贪腐勋贵们手指头缝里漏一点便能让百姓饱腹,可他们的欲壑,即便有再多的好东西也永远填不满!! 江承业恶人骂恶,简直可笑可悲。 心中恨极憎极,老太太面色却分毫未显山露水,还跟着点头,“江少爷所言极是,可若夏周一直是粮食产量稀缺的局面也就罢了,朝廷说粮税不足以充盈国库固防国力,百姓们虽怨声载道但为了大局勉强忍得,这些年也养成成了习惯。” “可眼下不同了,洋芋如此高产,若夏周举国垦荒种植,别说一个国库,就算十个国库也装的满,即便按照以往沉重的比列交了粮税,百姓也有充足的余粮,足以过上一日三餐皆饱腹的好日子。” “只有百姓以为高产粮不止会充盈国库,还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才会心甘情愿的种植洋芋。” “反之江少爷今日的所言若被百姓得知,他们便会明白,以前粮产稀少,国库空虚,若粮税征收少了便不足支撑国力兵力,这一切都只是谎言,不过是上位者为了榨取他们的劳力,来供养自己富贵享乐罢了。” “看见了希望,却抓不住,只怕会埋下举国暴乱的隐患。” 老太太本以为晓以利害,便能引着江承业重视自己接下来的话,没想到江承业直接嗤之以鼻。 第288章 大坏蛋在欺负姥姥!! “呵呵,老夫人,你以为朝廷为何只让贱民只能食得半饱?那便是想削弱贱民之力,让他们种粮尚可,可若是想起义造反,那好比蚍蜉撼树。” “所以那些贱民,压根不足为惧!” 闻言,老太太心里微沉,只觉得一股寒凉从脚底蹿到了头顶。 原来如此。 以江家为类的所有恶人,竟存着这样的心思! 站在她身后的叶永礼闻言也猛然转身面向奶团子,低声询问奶团子要不要抱抱,要不要尿尿。 说话的时候他压根没敢看甜宝,生怕自己的眼神吓着孩子。 这一举动,是为了遮掩眼底的狂怒。 家国本该替百姓遮风挡雨,谁知苦难和风雨皆由他们而起!! 他恨不能一拳把江承业打飞,更恨不能飞到京城,捣毁一切和江承业类似的恶人。 “舅父抱——” 奶团子敏锐的察觉出舅父的不对劲,伸出小短胳膊索抱。 软乎乎的脆声让叶永礼心绪稍平,伸手将甜宝抱进了怀里。 一到舅父怀里,奶团子就紧紧的抱住舅父的脖子,小脑瓜乖乖的枕在舅父肩头,大眼睛忽闪着注视着姥姥。 姥姥的嘴角上扬着,但眉头却有点皱,身体也有些轻微发抖。 宝清晰的感受到,姥姥现在很不开心。 奶团子大眼睛偷偷打量江承业。 大坏蛋在笑,像极了坏哥哥欺负她之后的那种笑。 大坏蛋在欺负姥姥!! 这个认知让奶团子小小的心里燃起一把火,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咬大坏蛋一口。 可姥姥说过,不能让大坏蛋发现他们不喜欢他,在大坏蛋面前,宝要乖乖的,否则大坏蛋就会做很多伤害人的坏事,到时候不止是宝的家人,还有全爷爷全奶奶,村里所有的叔叔婶婶都要被大坏蛋欺负。 可是奶团子控制不住那把火,越烧越旺。 她生怕被坏蛋看到,努力把眼神挪走,正好落到果树上。 奶团子眼底一亮。 宝刚才看到了,大坏蛋好像很喜欢吃宝挪出来的果果。 虽然不能咬大坏蛋,但宝也能让大坏蛋不开心! 想到这里,奶团子便朝果树眨了眨眼。 “少爷”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老太太好容易整理好情绪,刚开口准备接江承业的话,却被眼前一幕惊的猛然瞪大了眼睛,“呀!坏了坏了——” 指着江承业身后大惊失色,“果子!果子掉了!” 江承业猛然转身,瞬间脸色大变。 两棵果树上的果子,正落雨一般纷纷砸在地上。 “果子——我的果子!” 江承业飞奔上前,惊慌失措的伸出手接果子,“快!快接啊——哎呀——” 刚到跟前便被斤把重的果子接二连三的砸了头,疼的嗷嗷叫。 可江承业顾不上头疼,因为他的心更疼!! 果树有两丈高,上头的果子又全然熟透了,砸在地上,瞬间汁水四溅,一地狼藉湿意。 高挑男人艰难的把惊诧疑惑的眼神从奶团子身上收回,赶紧也奔到果树底下,伸手接果子。 老太太和叶永礼对视一眼,又齐齐望向奶团子。 奶团子眨了眨大眼睛,小脸无辜。 虽然果子砸坏太过暴殄天物,但看着江承业宁愿被砸也不愿意躲开,气急败坏顾此失彼的模样,叶家母子只觉得暗爽无比。 为了不被江承业发现端倪,叶永礼赶紧把奶团子递到老太太怀里,也奔到果树底下,‘帮’江承业接果子。 他毕竟是练过武功的,所以身形敏捷,一瞬间便接下了十几个果子。 “快,快些!!” 见状,江承业面色总算好看了些,一边胡乱伸手接,一边急切的催促叶永礼。 他毕竟是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平时衣来张手饭来张口,脑子或许还算灵光,但面对眼前的突发情况,身体手脚便不像是自己的一般,慌乱无章,半晌也只接住了两三个,倒是被砸了满头的肿包。 一盏茶的功夫,两树的果子掉了个精光。 虽然叶永礼和高挑男子险险保住了几十个果子,可江承业看着满地数百个全然砸坏的果子,心疼的碎了一地。 为什么? 为什么顷刻之间,所有的果子尽数落地? 这不正常!! 江承业呆呆转身,茫然痛惜的望向老太太。 看着他本来不算俊俏的脸上青紫凹凸,老太太把所有悲伤的事情想了一遍,才忍住了笑,维持住眉头的紧皱不松。 一瞬间,她眼底就漫上比江承业更甚的茫然痛惜。 除此之外还有震惊和惊恐。 奶团子‘吓得’赶紧把小脸埋进姥姥怀里,小手捂住忍不住咧开的小嘴,小身子疯狂抖动。 老太太回神,赶紧轻轻拍奶团子的背,“乖囡囡,别怕,别怕啊!姥姥在呢!”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甜宝是被诡异的一幕吓坏了。 高挑男子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奶团子抖动的身子,垂眸之时,脑海里冒出一个惊天的想法。 虽然说不清为什么,但他就是觉得,果子诡异掉地,和叶家这个小丫头脱不了关系。 随后,他嘴角竟浮现一抹笑意,心中像是被划拉开一道口子,积攒已久的恨意泄出来,莫名的解恨。 没想到江承业也有被人戏耍的一天,而且对方还是个三岁的孩子。 这叶家人绝对不是江承业看到的这般简单。 他心底突然对未来生出一丝期盼,期待看到叶家将江承业玩弄于股掌之间。 许久,江承业才回神,想迈步,却发现地面被狼藉的果子铺满,无从下脚。 老太太眼神微闪,轻手轻脚的把甜宝放到地上,惊恐的望向天空,“误会,一切都是误会,还请天爷莫怪,万请天爷莫怪!” 然后便紧闭双眼,双手合掌朝天疯狂作揖。 叶永礼立刻会意,赶紧随着母亲一起,合掌朝天作揖,嘴里念念有词,满脸忐忑不安。 就连奶团子也和叶家母子一样,小手合掌,仰着小脸虔诚的望天。 叶家人诡异的举止,看的江承业心里猛然惊跳,也跟着生出忐忑。 第289章 “老夫人觉得方才的异相,是老天降怒?” 关于神鬼玄异,民间诸多传导,但毕竟从未亲身经历,江承业心中自然是半信半疑,只不过家中做生意对这类事情保有敬畏心,从不将怀疑不信宣之于口罢了。 但看到果树的那一刻,江承业便全然信了这世上真的有神鬼。 否则叶家的气运怎么解释? 方才的异相,难不成是自己 “天爷恕罪,我们叶家许是驾驭不住您赐予的气运,先前欲行善事,却屡屡受挫,惹祸上身,想必您老都看在眼里。” 老太太望着天,满脸虔诚急切,“这世上千人百性,诸多贪婪,一味付出不求收获,就是惯长懒惰贪婪的歪风邪气。” “吃一堑长一智,我们会坚持用你老赐予的气运行大义善举,但却不能再和先前一般毫无所求。” “我们投入江家门下,便是想借着江家的力量,把这份气运恰如其分的传入夏周的每一个角落。” 解释到激动之处,老太太直接跪了下来,依然仰面望天,“请天爷再多观察我们一些时日,莫要急着气恼,我们定不辜负天爷对叶家的另眼相待。” 叶永礼和奶团子也跟着老太太跪了下来。 见叶家人如此恳切虔诚,江承业的膝盖也不由自主一软,讪讪的跟着跪了下来。 高挑男子眉尾讶异微挑,也跟着江承业跪下。 留守的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主子都跪了,他们自然也不能站着。 朝天解释完,老太太高拜一礼,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眼神面地,余光却瞄见江承业也跪下了,面上涌现肆无忌惮的激动欣慰。 恨不能起来抱着奶团子狠狠亲上一口。 她的好宝真是太棒了! 以江承业的认知,自己必然要花费很多口舌时机才能达成目的,引江承业上套。 可甜宝却恰如其分的给她制造了一场绝佳的契机,让她接下来的话变得分量十足。 “江少爷” 好一会后,老太太才直起身子,拉着甜宝朝江承业走近,“少爷起来,假以时日,天爷定能看到我们的诚心” 江承业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天,这才徐徐站起来和老太太对视,喉咙里涌上很多的疑问,却不敢再肆无忌惮的问出来。 “老夫人觉得方才的异相,是老天降怒?” 斟酌了好一番,江承业才低声问道。 老太太眼神深沉,用力点头,“和方才类似的异象,先前我们家也遇到过一次。” “流放时我们一家为了自保,隔岸观火,无视官差欺压难民 ,随后便遭遇狼群袭击,险些全家命丧狼口,后来我们有所领悟,便豁命和官差对抗以维护难民,没想到无故飞来了好多雅雀助我们对抗官差” “后来老婆子才明白,叶家的所作所为,天爷定是看在眼里的。” 说着她眼神复杂的望向江承业,“只怕是方才少爷将百姓唤作贱民,又泄露了朝廷对百姓的恶意,这才惹了天怒。” “要知道,天下苍生皆是天爷的孩子,少爷试想,为人父母者, 优异的孩子靠自己的能力创造并拥有更多的利益,父母定然是乐见其成。” “但是对于大多数平庸的孩子,父母虽然会偶有忽视,却也不会弃之不顾,更不会希望孩子之间有恃强凌弱的现象” “江家勋贵和普通百姓,在天爷眼底并无二致,所以方才少爷所言过激,才会惹怒天爷。” 眼见着江承业的面色变得凝重,老太太心中窃喜,赶紧趁热打铁,“老天不会无故赐予叶家气运,老婆子猜测和我们在襄平郡的所作所为有关。” “实不相瞒,我们叶家并不是一开始就有气运的,一切玄乎的事情都是从流放之后才开始发生的” 江承业眼底闪过质疑。 叶家是有些聪明眼色,但是这种资质的家族满夏周一抓一大把,他们凭什么做这天选之人? 虽然对叶家不屑一顾,但江承业心中有所忌惮,并不敢表现出来,“老夫人的意思是,叶家是天选之人,何故?” 老太太轻叹一口气,‘如实’把自己的揣测道来,“少爷许知道我儿先前是一郡的父母官,可少爷不知的是,我儿刚任职便逢遇征收粮税的时节。” “粮税繁重,百姓食不果腹怨声载道,见我儿是寒门出身,又是新官上任毫无根基,直接上演一场大暴乱。” 像是陷入回忆,老太太面上满是后怕和心有余悸,“老婆子记得很清楚,我儿当时还被暴民开了瓢,在床上躺了足足三日才醒过来。” “虽然受伤,但征收税粮的重任却不敢耽误,后面他带着伤挨家挨户走访村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是把属于朝廷的那份粮税征收上来了,但是想和其他郡县一样,再多征收一些粮食充盈府衙的粮仓以备不时之需,那是绝无可能。” “因为朝廷鞭长莫及,凭襄平郡那寥寥几队官兵,也无法在发生暴乱的时候护得叶家安宁,我们不敢惹怒一郡百姓。” “所以我儿任职这几年,勉强把朝廷规定的粮税收上来已是幸运,压根没有余力打点上官,才落得被流放的下场。” 江承业眼底闪过一抹惊诧和讥讽。 本以为叶永忠当真是清廉为民的迂腐官僚,却不想真相竟是如此! 啧啧,他就知道,若有贪腐升迁的机会,没有一个官员能守得住两袖清风。 “所以呢?” 天爷为什么选中你们? 难不成看中了叶永忠的胆小无能? 老太太‘自嘲’的笑了笑,随后便走近江承业,咫尺之隔的时候,用低到只够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无论是何缘由,我儿都曾让一郡百姓得以饱腹,也是为此才被朝廷流放,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老婆子以为,天爷之所以赐予气运,是作为对我们全家遭难的补偿。” 有些话不敢宣之于口,提醒的意味却灼灼于眼。 江承业心中一跳,顺着老太太的话,顿悟了什么。 第290章 “拥戴土匪,那便是造反!” 叶家胆小惧祸,不仅误打误撞获得了好名声,还莫名得到了气运。 这说明即便老天有眼,也不可能时刻盯着一人一家不放,更不可能穿透芸芸众生的肚皮,看清所有的人心。 所以它只看到叶家让一郡百姓得以温饱,却并不会深究其缘由。 江家面前,叶家何其渺小。 若他能平衡夏周局面,老天哪里还看得到小小叶家? 假以时日,叶家的气运落到江家头上也未可知,到时候便可以将叶家弃之敝履。 “老夫人的意思晚辈明白了。” 想到这里,江承业满腔的血液回热,朝老太太笑道,“有晚辈在,定会让夏周的百姓都吃上饱饭。” 言之灼灼,掷地有声,恨不得传到九霄云间,让老天也听个清楚。 老太太心中一喜,面上露出释然激动,“太好了,少爷顺应天道,是百姓和叶家之福,亦是江家和朝廷之福。” 真心好极了。 只要江承业忌惮神鬼言论,那便不敢再让百姓饿肚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以叶家之力,即便把洋芋蔓延到夏周各个地域的百姓手中,种出的粮食,也落不到百姓手中,反而是养肥了夏周朝廷和贪官污吏。 只要能达到目的,不介意用手段软硬,眼下只要把江家这个少爷糊弄住,无异于站在江家这个巨人的肩膀上。 借江家之力,先让全夏周的百姓吃饱穿暖,将养身体气力,这是当下重中之重。 至于被朝廷征收上去的粮税,加上各地官员贪墨的,暂且先让他们先保管在国库和各地的粮库。 日后,都是要一样一样讨伐收回的。 挖树的下人还没有来,老太太和江承业便趁机商议征收南辽郡粮税的事情。 南辽郡的第一茬洋芋丰收在即。 江承业说,粮税可以暂时按着先前的比例收,先前是亩产三石缴两石,如今洋芋亩产可达二十石左右,那便缴收十六石。 剩余的粮,让百姓吃饱饭那是绰绰有余。 可前提是,要先剿灭三龙帮的马匪才行。 三龙帮可是提前放话了,所有村收上来的粮,他们只拿走半数,剩下的全归百姓所有。 朝廷平日里不理会边陲百姓死活,见到好处便闻香而来搜刮,马匪只要半数,朝廷却要征收八成,两相对比,马匪反而显得更有人情味。 江家如此阵仗,马匪一定听到风声,只怕已经超南辽郡赶来也不一定。 “来便来,一个小小的三龙帮,顶多百人,我江家军也不是吃素的!” 江承业很不顾一屑,“再说了,不是还有弘将军嘛,就算霍家军要驻守边陲,调用个一两千人出来剿匪应该不成问题?” “加上我五千江家军,就算是用人海战术,也能一锅把他们端了!” 老太太面色凝重的摇头,“若真只有一个三龙帮,哪里还用江少爷劳心费力,霍家军早就清剿了。” “少爷不知,自从霍家军依从朝廷开始剿匪,三龙帮自知实力不敌,已经将临边四五个郡城的土匪帮派都联合了起来,对这南辽郡的粮食是势在必得。” “他们聚到一处,有两三千人之众,已然形成了气候。” 江承业心中一惊,面色微微不满,“就该在他们不成气候的时候赶尽杀绝,就算霍家军只有万余兵力,派个一两千人出来剿匪也不会影响驻守边陲?” “弘将军竟任由他们形成势力,而无所作为?” 粮税一事,他可以立刻修书回京城向朝廷请命,先按照以往的比例征收,这是因为害怕天惩,不得已退步。 可对山匪马贼退让,那不能够!! “少爷误会弘将军了,将军也有难处。” 老太太眼神凛然,叹了口气,“霍家军刚遭重创,前不久就是因为剿匪调走了两千兵力,就被逍遥城偷袭来犯。” “对内,马匪只意在抢粮,并没有伤及无辜。” “对外,是想破我边陲的敌城,一旦边陲失守,莫说南辽郡城池保不住,周边临城兵力压根抵挡不住敌人的长驱直入,牵一发而动全身。” “少爷,若你是弘将军,这种情况该如何抉择?” 江承业眼底闪烁,沉脸不语。 叶老婆子说的,他不是想不到。 他自然不希望边陲失守,敌军破城,这样一来,江家三代人积累的荣华富贵便会随着战争灰飞烟灭。 “马匪烧杀抢掠作恶多端,天爷该让他们灰飞烟灭才是。” 明白归明白,江承业心里却还是窝着无名的火。 若马匪真的形成了如此气候,征收粮税一事就变得有些棘手。 且他不过说了一句恶言,老天就降下警示,这马匪作恶,天爷便瞎了眼了? “听闻这三龙帮专抢贪官污吏和奸商,从未伤害过无辜百姓,而且这次他们只拿走百姓五成的粮食,还扬言只要百姓替他们种一日粮,便会护着百姓周全。“ 老太太面色唏嘘,不经的感慨道,“想来老天行事,并不论身份,只看他们对百姓的作为是好是坏!” 这番话让江承业有微微的心虚,但更多的是心中憋闷。 “其实最大的问题还不是马匪” 江承业还没有转圜过来,老太太又紧皱着眉头补了一刀,“少爷这两日不妨派人暗中到郡城走访一番,便能知道,正因为有三龙帮顶着,如今百姓对这三龙帮可是赞不绝口呢!” 江承业面色越来越难看,“土匪抢他们的粮,他们还对土匪赞不绝口?真是愚不可及” “拥戴土匪,那便是造反!” 老太太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半晌等不到她的回应,江承业没好气的说,“老夫人有什么话便直说,眼下你我两家结盟,晚辈只求老夫人一颗诚心,进言无需顾忌。” 老太太面色微松,犹豫道,“少爷过的是高高在上的日子,定没有尝过挨饿的滋味。” “我们叶家门户虽然不及江家万分之一,但是先前也没有过过挨饿受冻的日子。” “可一路流放到这里,叶家也尝到了这苦滋味。” 第291章 宝还是好孩子,对吗姥姥? 老太太露出一丝苦笑,“先前我们行大义,一来是天命难违,二来确实是体会了苦日子后,对百姓有所感同身受。” “若当土匪就能日日吃饱饭,想必没有人愿做忍饥挨饿的良民。” “所以少爷方才说南辽郡的百姓会造反,或许会一语成谶。” 江承业眼皮子一跳。 不由自主的就随着老太太的话深想过去。 这老婆子不是危言耸听。 若让马匪得了南辽郡的民心,别说他将夏周变成粮仓果园的大计能否实行,就连他能不能安然回京都未可知。 眼下的南辽郡局势复杂,和中原一样强行征收是绝无可能的。 只能另辟蹊径。 江承业望向老太太,眉头紧皱,“老夫人之见,此局该如何破解?” “少爷抬举老婆子了,我一妇人,怎懂得这破局之法。” 老太太连连摇头,“不过老婆子有个大逆不道的蠢妄念头,却不敢宣之于口” “老夫人直言。” 江承业眼底微亮,“此处不是京城,没有那么多禁忌。” “少爷可知道,霍家军曾两万兵力对抗南蛮十万大军,却大获全胜?” 老太太眼神闪烁的瞄了一下天空,压低了声音道。 江承业点头,“略有耳闻,所以晚辈才怀疑弘将军对剿匪一事没有用尽全力,十万大军都破得,面对区区几百马匪却无能为力?” “无论任何理由开解,都显得牵强。” “那是少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老太太四下张望了一番,声音压的更低了,“南蛮十万铁骑啊,弘江军就算把兵家三十六计都用上,又怎么能胜的了?” “听说那日,是天降鹰军,助霍家军退了南蛮敌军!” 边说她便害怕天爷听到似的,又左顾右盼了一瞬。 不动声色的握了握奶团子的小手三下。 奶团子大眼闪了闪,小小的嘴巴张动了一下。 “啾——” 远处的天空突然传来一阵鹰啼,尖锐高亢,像是一种警告,让人心里无端敬畏颤抖。 江承业猛地抬头,四下慌张张望了一番。 侍卫们见状,纷纷拔刀,一脸戒备的盯着南方的天空。 老太太更是‘吓’得把甜宝抱了起来,嘴里又开始念念有词。 江承业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眼底一片震惊。 天降鹰军?! 虽然他接受了叶家的气运,接受了诡异出现的果子,更接受了方才老天的警示。 可还是想象不出鹰军助阵霍家军,该是怎样惊世骇俗的场面。 霍家军以少胜多的真相竟然是这样,探子竟然丝毫没有探查出来。 好在三声鹰啼之后,世界就归于宁静。 江承业低声道,“老夫人暂且不要说了,待回村之后,书信言之。” 他已经感受到了,老婆子后面的话,确实是大逆不道的!! 方才的鹰啼,便是老天的警示。 老太太连连点头,闭紧了嘴巴。 江承业稳了稳心神,迈步到果树底下,一脸心疼,“这些果子都不要浪费,全数捡回家,做成蜜饯果脯。” 侍卫们赶紧动手将外衫脱下,开始捡果子。 又过了一炷香,方才的侍卫将村里人带来了,还带了好些麻袋器具。 叶永礼也加入了挖数的行列。 老太太则和江承业打了招呼,牵着甜宝到不远处胡杨树下候着。 没人察觉了,老太太这才望向奶团子。 没料到奶团子主动抱住了她的腿,小脸恹恹的,“姥姥,宝做错事了” “那么多果果吖,宝全部摔坏了” 虽然姥姥在笑,可是宝自己都知道自己错了呢。 看到坏蛋气的跳脚,奶团子有短暂的开心,可是随后就开始心疼难受。 老太太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温和的和奶团子抵了抵额,“姥姥正想夸我们宝贝呢。” “姥姥的乖囡囡简直太棒了,刚才你做的很棒。” “可宝摔坏了全部的果果” 奶团子没有笑,小脸全是自责,“全奶奶没有吃过,全爷爷也没有吃过,叔叔婶婶都没有吃过,却砸坏了” 老太太轻声道,“可就算宝不摔坏那些果果,全爷爷他们也吃不到啊” “本来坏蛋准备拿这些果果给更大的坏蛋吃的,宝砸的好,全爷爷他们都没吃到,更不能给大坏蛋吃。” 听闻这个话,奶团子大眼睛一亮,小脸有了颜色,“真的吗?宝真的没有做错吗?” 老太太笑了,“对呀,宝做的好极了,那个坏蛋被果子砸了一头的包呢,而且还把他吓坏了呢!” 奶团子终于也咧开了小嘴,伸手紧紧的搂住了姥姥的脖子,“宝还是好孩子,对吗姥姥?” “对,姥姥的乖囡囡是世上最厉害最乖的好孩子” 老太太满脸宠溺的笃定,随后便凑过去和奶团子咬耳朵,“乖宝,现在坏蛋顾不上我们,我们再对一遍暗号熟练一下,好不好?” 奶团子用力点头,伸手握住了姥姥的手,声音小且神秘,“姥姥捏一下,是找灰雀哥哥来帮忙。” “捏两下是给坏蛋下药药,捏三下是喊鹰婶婶帮忙吓唬人,捏四下是唤鹰婶婶赶紧来帮忙吖” 奶团子一条不错的把和姥姥的暗号背了一遍。 老太太满脸欣慰,“乖囡囡真棒,记得真牢!” “那我们再商量几个暗号,还能记得住吗?” 奶团子满脸兴奋,小手拍胸,“姥姥说,宝记得住。” “好,那我们现在对眼神好不好?万一下次姥姥没办法牵着乖宝的手,乖宝就可以看姥姥的眼神。” 老太太思索了一瞬道。 奶团子用力点头,然后瞪大眼睛凑近,一瞬不瞬的盯着姥姥的眼睛,“姥姥说,宝看着呢” 一汪认真的清澈袭来,老太太只觉得心口像是被清水洗涤一般跟着清澈干净起来,眼底是满满的宠溺笑意,“好,乖宝看好听好咯” 说着便眨了一下眼睛。 第292章 “对不起叔叔,宝不是故意哒!” “小心一点,一点根须都不准挖断!!” 江承业紧盯着手下人挖果树,心口跟着挖掘的动作颤动,不时开口敲打下人,生怕某个人毛手毛脚伤了根茎。 他吹毛求疵的重视,让一干下人都紧张不已,眼不敢斜视,手里不敢疏忽一点。 所以压根没有人注意胡杨树背后的祖孙二人在做什么,说什么。 只有高挑男人干活间隙,会若有若无的抬头望过去一两眼。 祖孙俩说了一盏茶的话,老太太就带着奶团子在果树附近兜转着捡猪毛草。 不过是刚及大人大腿的孩子,正是大人干活都不敢离眼的年纪,可奶团子却分外的乖,迈着小短腿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太太腿边,扯着比自己身子还大几番的猪毛草干的敦敦卖力。 老太太眼神一刻不离奶团子,眼底,面上,嘴角都是宠溺的笑意。 小人儿拉来一团猪毛草,老太太便用脚踩扁,边踩边和小人儿逗趣,逗的小人儿欢蹦乱跳,然后就整个小身子扑到猪毛草上来回打滚压扁,瞬间边惹了一身的灰。 老太太也不怪,乐呵呵的看着,待猪毛草压扁了还朝小人儿伸出大拇指夸赞,然后将奶团子抱起来,轻柔的拍净身上的灰。 说是干活,可每一刻都是欢声笑语,更似一场嬉闹玩乐。 说是玩乐,可不过一盏茶,地上已经摞了两堆大人高矮的猪毛草。 同样都是干活劳作,咫尺之隔,却是两幅全然不同的景象。 高挑男子的眼底闪过一瞬艳羡,身形呆怔了一瞬,就这一瞬,立刻有鸟蛋大小的石块击中了他的头,“发什么呆!快点的,不然今日就别吃饭了!” 一个石块丢过去不够,江承业连续又朝高挑男子丢了两个石块,都是棱角锋利的。 发丝底下,渗出殷红,但从外却无可察觉。 高挑男子不觉疼一般,弯身继续干活。 下人们神色讪讪,挥撅的手小心的避开高挑男子满是泥土的手。 叶永礼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盯着高挑男人看了好一会,疑惑的望向江承业。 江承业察觉目光,对视过去,嘴边是意味不明的笑,“叶三公子是不是觉得本少爷心狠手辣?” 叶永礼眼底闪烁,“少爷做什么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我只是觉得腹中饥饿难耐,少爷定也是如此,既然有多余的工具,给他一把,咱们也能早点干完活回家吃饭罢了。” “叶三公子是个聪明人。” 江承业眼底漾出笑,“他是个罪人,活干慢一点不要紧,但是本少爷就是不想错过一丝让他吃苦的机会” 说着便起身从地上烂的厉害的不甚厉害的那堆果子中捡了两个,其中一个递给叶永礼,“这里没什么吃食,叶三公子先吃个果子垫一垫。” “叶三公子若累了,便歇着,你是江家的友人,不是奴仆,不用干这些下等的活计。” 说着另一个果子递给身边的下人,下人掏出一块洁净的帕子,仔仔细细把果子擦了好几遍,才呈递给江承业。 江承业咬了一口,双眼满足的微眯。 挖树的下人们眼神忍不住偷瞄过去,齐齐咽了把口水。 周围,响起一片肚鸣。 下人们腰佝的更低了,手里也愈发的卖力,生怕少爷察觉他们觊觎果子吃食,生出偷懒的心思。 见状,叶永礼只觉得手里的果子有些烫手。 同样是人,贵贱却如此分明,难怪所有人都想往高处攀爬。 “江叔叔,宝肚肚饿——” 奶团子哒哒的跑到江承业身边,大眼睛忽闪着望了眼徒手挖树的漂亮叔叔。 江承业扬了扬眉,“好,叔叔给你取果子。” 不容他挪步,下人便极有眼色的取来一个果子,擦好递到小人儿手里。 “给老夫人也取一个。” “谢谢叔叔——” 奶团子捧着手里的果子,用力咬了一口。 “好吃?” 江承业并不喜欢孩子,但是也忍不住和眼前的小人儿逗趣说话。 叶家这小丫头圆润奶乎,长的就比其他孩子讨喜,更别说她聪慧乖巧,比叶家这些大人还要堪大用。 即便日后到了时机将叶家人弃之敝履,这小丫头也要留用于江家。 “好吃,很甜的果子——” 奶团子大眼无畏的看着江承业,老实夸赞。 介个可是宝的乖果果,看着就甜。 “果果好吃,但宝更想吃肉肉” 边说边仰头望向老太太,“姥姥,今天还能发现兔叽和小鸡吗?” 江承业啃果子的动作一顿,眼神微亮的盯上了老太太。 果树已经挖了三个时辰了,瞧这进程最少还得一个时辰才能结束。 果子虽然好吃也容易饱腹,但是越吃饿意竟越明显。 听小丫头的话,叶家在这胡杨林发现过野味? 老太太面色微闪,笑道,“姥姥也不知道啊” “宝还记得上一次发生了什么事,兔子和野鸡才出现的吗?” “我们可以试一试” 闻言,不止江承业神色诧异复杂,下人们也震惊不已,纷纷抬头望过来。 ???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胡杨林除了胡杨树便是猪毛草和黄沙土,怎么可能出现野鸡野兔! 奶团子外头想了想,大眼睛一亮,哒哒就朝挖树的下人跑去,伸手将手里的果子递给一个面色老实的下人,“叔叔吃——” 下人怔愣,下意识望向江承业,没敢伸手接。 江承业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并没有开口应允。 僵持了一瞬,奶团子满是善意的眼底漫上疑惑,然后像是发现什么似的缩回了手,“吖——被宝咬过了!” “对不起叔叔,宝不是故意哒!” 说着便将手里的果子递给一旁的叶永礼,“舅父可以吃——” 叶永礼漾开笑,接过奶团子手中的果子,便咔嚓啃了一大口。 下人: 我,不嫌弃的 奶团子咧嘴朝舅父笑了笑,又朝下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叔叔等等宝哟!” 然后就哒哒的跑到江承业身边,“江叔叔,可以给那些叔叔吃果子吗?” 第293章 “漂亮叔叔,咬一口叭?很甜的哟!” 见江承业不笑不语,她不惧不怕的凑到他耳朵边,“江叔叔,姥姥说,对别人好,会有兔兔出来哟!” “江叔叔想吃肉肉吗?” 说完便离开江承业的耳朵,大眼期待的看进他的眼睛。 清澈的眼底毫无杂质,让江承业满腹的猜忌怀疑显得无比卑劣。 他不自然的避开小人儿的眼睛,望向她身后的老太太,“这是什么说法?” 面对大人,他的猜忌才变得理所当然。 老太太笑着上前,“是这样的,有一次我们和村人们来胡杨林砍树,大家伙都是为了叶家出力,做些桌子板凳之类的。” “老婆子我只给三个娃娃带了口干粮,想着大人饿个一时半刻也不打紧,哪知道我们家的孩子都是心软善良的,见大家伙都不吃,他们也不吃,硬是把自己个的那口干粮,送喂到每个人嘴里。” “说来也奇怪,孩子们刚和大家伙分享而食,后头便从胡杨林里蹿出来好几只野鸡野兔,专往人腿上撞,可是让大家伙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乡亲们都说这是老天有眼 ,犒赏孩子们的心善之举呢!” 说着便揉了揉奶团子的脑袋,“许也是凑巧罢了孩子心思单纯,却是当真了” “姥姥错!” 奶团子连连摇头晃脑,小手指天,“天爷爷真的有眼睛的吖,真的呢,一定会有兔叽的!” 然后便急急的望向江承业,拍拍胸脯,“江叔叔,是真的,信宝好叭?” “有兔叽,江叔叔也能吃到肉肉哟!” 江承业眼神微闪,望向一干下人。 下人们心头一紧,赶紧垂头弯腰,又开始干活。 高挑男子深看了奶团子一眼,心里有什么开始皲裂。 “好,那就依甜宝的。” 江承业松了口,指了指烂的最厉害的那堆果子,“只准拿那里的。” 虽然老太太说是碰巧,但用一堆烂果子试验一番也不妨事。 他倒要看看这叶家的气运到底有多深厚。 闻言,奶团子小脚高兴的崩了蹦,朝江承业伸出大拇指,“江叔叔真棒,江叔叔是好人,天爷爷看得到哟!” “天爷爷会奖励江叔叔哒!” 说着便转身,哒哒跑向烂果子。 江叔叔是好人。 是好人 真诚的脆声让江承业耳朵莫名有些发烧,眼神也有些虚晃。 高挑男子将江承业的表情收进眼底,唇角浮现一丝讥讽。 “叔叔吃——介个宝没咬哟!” 奶团子把手里的果子在身上蹭了蹭灰,举到一个下人眼前,“擦干净啦!” 下人面色闪烁的望向江承业,见主子点头了 ,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小人儿手中的果子,“谢谢” 声音低若蚊蝇,深看了奶团子一眼看,垂下了眼帘盖住感激。 奶团子眼底闪烁着高兴,小手捧着小嘴,“不客气哒!” “果子,是江叔叔给哒——” 声音虽然小,但是江承业听的一清二楚,心里升起一抹异样。 “姥姥,来帮宝!” 奶团子抱着两个果子,脆声喊老太太。 老太太赶紧去帮手,叶永礼也从坑里爬出来,去帮忙分发果子。 下人们面色激动,望着叶家人的眼底都是隐忍的感激。 他们怎么能察觉不到,叶家祖孙编造这番话给主子听,只不过是为了让大家伙都能填饱肚子罢了。 主子定也知道是假的,却不好拂了叶家老太太的脸面罢了。 叶家人,是好的! 高挑男子垂头木然的徒手挖土,即便所有下人都吃到了果子,他也并不指望江承业会让自己也吃到嘴。 奶呼呼的声音传来,“漂亮叔叔,吃果果!” 高挑男子心中微颤,抬眸便对上奶团子晶亮的大眼睛。 漂亮叔叔? “吖,叔叔手脏啦!” 奶团子眼睛里闪过一抹关切,然后二话不说便将果子怼到男子嘴边,“没关系,宝喂叔叔吃叭!” 这眼神和声音,是他见过最纯粹的。 一道不悦的眼神杀过来,高挑男子的面皮微紧,很清楚自己若当真咬下去,回去会遭遇什么。 “漂亮叔叔,咬一口叭?很甜的哟!” 奶团子眼神期待,果子又怼近了一分,“不怕不怕,江叔叔答应了哦,漂亮叔叔可以吃哒!” 顶着江承业不悦的眼神,高挑男子张嘴咬了一口。 见状,奶团子咧开了小嘴,比自己吃到嘴还开心。 下人们一边迅速的啃着手里果子,一边眼神闪烁着望向高挑男子,面色各自复杂。 见高挑男子不过问自己的意思便张了嘴,江承业眼底漫上冰冷和阴毒。 “快看,那是不是野兔子?!” 一个下人惊诧的指向林子深处,手里的果子都差点惊掉了。 众人齐齐望过去。 !!!!! 何止是野兔子! 林子深处,几十只野兔子齐齐朝这边蹦跶过来,像是这边有什么在吸引着它们一般,没有一个兔子掉队。 野兔的身后,是振翅扑棱的野鸡! 足足也有二三十只!! 江承业心里正盘算着一会该如何折磨高挑男子,所有的阴毒心思被眼前的一幕震的稀碎。 叶家祖孙竟然没有胡诌。 他怎么能看不出来,那个小丫头是为了让下人也吃上东西,老太太也有点替孩子遮掩撒谎的意味。 可! 她们说的话,再一次成真了! 众人震惊之间,野兔子寻摸着人腿就狠狠撞了过来,然后就翻着白眼直挺挺的昏死过去。 野鸡也扑棱着羽翅,纷纷朝人身上撞,树干上撞。 片刻的功夫,地上便死了一片野兔野鸡。 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齐齐望向叶家祖孙。 “真的有兔叽!” “真的有小鸡!!” 奶团子高兴的原地蹦跶,小脸仰天,“谢谢天爷爷!天爷爷眼睛真亮吖,看到宝做好事啦!” 老太太也满脸激动的望向江承业,“少爷,看!成真了!” “这次的野鸡野兔比上次的可多多了!” 说着便激动的跪下,双手作揖磕头,“谢谢天爷!谢谢天爷!” 下人们见状,诚惶诚恐的跟着老太太跪了一地。 第294章 这是在咒江家在内的所有勋贵人家会遭天谴? 江承业难以置信的弯身拎起了一只昏阙的野兔,沉甸甸的手感让他明白,一切都是真的! 再看老太太虔诚的朝天磕着响头,他也满脸复杂的跟着跪了下来。 老天这么闲? 竟然一直盯着他们这里不眨眼? 江承业眼神探究的望着老太太的背影,震惊之余,总觉得一切都透着诡异。 相比老天有眼的言论,他更怀疑眼前的老婆子是不是什么妖魔,今日的这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出来的罢了。 可若这老婆子是妖魔,又怎么甘于臣服江家,甘于看他眼色? “这可是老天对少爷善意的赏赐,不如少爷好事做到底,让大家伙都先填饱肚子,才好有气力干活嘛。” 老太太起身拍了拍膝盖的灰,笑脸盈盈的朝江承业走过来。 江承业一瞬不瞬的盯着老太太,怎么看都觉得这样慈和的脸和满身祥瑞的气场,不像是妖魔能幻化出来的。 他起身,面色复杂的点头点头,“嗯,那就依老夫人的。” 江承业有种错觉,明面上自己凌驾于叶家之上,可似乎自己一直在被叶家这老婆子牵着鼻子走。 老太太闻言,乐呵呵的望向叶永礼,“快快快,还不带着大家伙动手烤肉,赶紧吃完好替少爷干活!” 叶永礼朗声一吆喝,所有下人纷纷回神,激动的开始捡拾地上的野鸡野兔。 高挑男子看清江承业面上的恍惚,死寂已久的野心,突然燃起了一簇小火苗。 叶家人的出现,于他来说,许是个契机。 烤兔烤鸡肥香冒油,每个人都吃的餍足。 要说江家下人的伙食并不差,但这样大口吃肉的机会也是很少的,更何况还是珍稀的野味。 感慨敬畏叶家气运的同时,人人都对叶家人心生感激,偷瞄向奶团子的眼神,也都透着打心眼的喜爱。 这小丫头真是心善又讨喜。 待果树全数挖完,叶永礼便主动请命监送果树回府。 看着他迫不及待想替自己效命的模样,江承业斟酌片刻便点了头。 一行人兵分两路。 叶永礼带着一行下人运送果树回江府。 江承业带着四个侍卫同老太太回村。 回村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整个村的屋顶都是炊烟寥寥。 “外头风大,少爷快些进屋来歇歇!” 老太太笑着将江承业招呼进屋,“玉莲,快给江少爷倒碗热水!” 然后便压低了声音,“少爷先坐,老婆子这就去给你拿书信。” 江承业会意点头,背手仰首打量着叶家。 房舍建的挺好,家里的桌椅家什却呈现两极。 太师椅承上,农家板凳在下。 奢靡富贵之中,掺杂着农家的简陋气息。 这违和的一幕让江承业嫌弃的挪开了眼,恰逢苏玉莲端着一碗热水呈送过来。 看着粗糙的土碗,江承业维持不住嘴角的平易近人,只让苏玉莲放在桌上就行。 望向屋里,老太太正低声说着什么,叶永忠则执笔快记。 “江叔叔,请坐吖!” 奶团子哒哒过来,拍了拍太师椅,小脸堆满了礼貌的笑,十足的小主人架势。 江承业看了眼椅子。 没有说不坐,但也没有动。 似乎察觉到什么,奶团子伸手摸了摸椅面,小手伸到江承业面前展示洁净,“江叔叔看,很干净哒,姥姥每天都擦哟!” 清澈的大眼,无忌的童言,毫无痕迹的戳破江承业的虚伪敷衍。 他压根看不上叶家。 但是又割舍不了叶家身上的利益。 江承业总有种被小丫头窥透内心的不自在。 “少爷,老婆子要说的话都在上面,请你过目。” 老太太从屋里出来,让江承业松了口气,伸手接过写满字的纸张。 看完纸上所言,江承业面上一点一点漫上震惊复杂。 鹰军天降,才助霍家军大败南蛮。 不然,南蛮的铁骑只怕早就已经一路杀进了中原,哪里还有会有眼下的和平。 此战,夏周无过,是南蛮侵犯。 所以老太太猜测是南蛮的野心昭昭惹了天怒,所以才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也就是说,这世间万物都逃不过老天的眼睛,但凡恃强凌弱作恶多端的人或者国,都会遭到天惩。 不是不报,时候未报,老天虽顾及不暇,但也会按照世人恶劣程度一一降罚。 看到此处,江承业心绪复杂,总觉得老太太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若恃强凌弱作恶多端者都会遭报应,那京城半数勋贵世家都逃不过! 照这样说,朝廷最尊贵的那位,以九五之尊欺凌搜刮着所有子民,下场是不是会比南蛮贼人更为凄惨? 可包括江家在内的所有勋贵,不止活得安稳,还日日挥金如土,纸醉金迷。 江承业眸色锐利的看了老太太一眼。 这老婆子只怕是得了三分颜色,竟开始张狂了,这是在咒江家在内的所有勋贵人家会遭天谴? 老太太余光看到江承业不悦,却佯装不知,静候着他看完书信内容。 看到中篇,江承业皱起了眉头。 叶家的老婆子信中提议,说弘远是南辽郡的保护神,深受百姓的敬重拥护。 若从他身上着手,许能让事情有所转机。 她说,征收粮税的事情,需要江家和弘将军配合演一出戏,一方唱红脸,一方唱白脸。 江家自然是那个唱白脸的。 需由江家出面,在满城贴出公告,将此次征收粮税的比例公之于众,并指明朝廷下令让弘江军负责征收粮税,由江家监督,若此事出了什么岔子,便要革了弘远的将军之职,押送回京问罪责罚。 为何要如此行事,老太太信末亦交代的清清楚楚。 看完最后一个字,江承业再看老太太的眼神,一言难尽。 这老婆子方才在胡杨林说自己是愚钝夫人,不知是虚伪还是刻意藏拙。 若她是个男人,只怕朝堂那些老匹夫都不是她的对手。 先前他还想着,只要叶家伏低做小一日,便可以留用一日,可看到这封书信,江承业改变了主意。 决不能让叶家回中原,否则迟早会变成江家的隐患。 第295章 这死丫头,眼里就只有饭和肉 “老夫人果然让晚辈刮目相看。” 江承业收回心神,将看完的书信递还给老太太,言神堆上赞誉,“这一招破局之法,简直绝妙!” 老太太恭敬道,“少爷谬赞了,江家好,叶家才能跟着沾光,只要少爷准许,老婆子一家会殚精竭虑助少爷行事。” 殚精竭虑的让你们把搜刮百姓获得的富贵,通通吐出来。 江承业满意点头,“晚辈为老夫人请封诰命的书信已经寄回京城了,想必不日便会有圣谕下来。” “若这次粮税之事再办的圆满,晚辈还会再替叶家请命讨封赏。” 说着便望向老太太身边的叶永忠,“叶家大哥之前在襄平郡任职太守四年,对一郡政务该是娴熟于心的,刚好眼下南辽郡太守之职空置,到时候晚辈便和朝廷请命,让叶家大哥继任南辽郡太守之位。” “怎么样?” 他的话落音,老太太和叶永忠对视,眼底有激动,但是却并不沸腾。 江承业把这对母子的神情收在眼底,心中冷哼。 这叶家的野心不小,难不成太守之位还不得以满足他们? 他们也不想想,江家不庇佑提携,他们永远都是戴罪之身,即便有些气运,那也只能保吃穿不愁。 身后无人,就连吃穿比旁人好一些都要时时刻刻遮掩捂着,要是日子过的太斩头露角,就会被贼人惦记上。 江家虽然不会让叶家踏足中原,但却可以保他们一家在南辽郡称霸,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造化。 江承业刚对叶家母子的风平浪静略显不满,老太太和叶永忠却齐齐朝他躬身做礼。 “多谢少爷替叶家铺路,若当真能免去戴罪之身官复原职,我们叶家定会谨守本分,随时为少爷驱使,不辜负少爷的提携。” 虽看不到母子俩的神色,但叶永忠的话语恳切,字字展露分寸。 江承业心下微松,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叮嘱了几句便准备离开。 若叶家懂分寸,他便许他们在南辽郡世代昌荣,若他们野心昭昭不甘满足,那便让他们满门埋祭黄沙。 马车被黑夜淹没后,站在门口相送的叶家人,恭敬的神色逐渐消失,归于平静。 “冷霜这会只怕已经行至郴州郡了?” 进了屋,老太太摸索着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脸色漫上担忧,“这孩子向来不知道珍惜自己,身边没个人叮嘱,饿了冷了只怕都只会忍着” “担心她做什么,这丫头就是个不长心的,咱们一家子纯属热脸贴冷屁股!” 苏玉莲面上毫不在乎,喉咙却有些哽咽,“在外头饿着冻着才好,不然怎么能明白家里人待她的好。” 这死丫头,眼里就只有饭和肉,刚才自己坐在她对面叮嘱到口干舌燥,那家伙恨不得把脸埋钵里去,除了大口塞饭愣是一声不应。 气死她了! 闻言,叶永孝眼底微闪,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短刃递给苏玉莲,“大嫂,这是冷霜姑娘让我交给你的。” 苏玉莲愤愤的神色微僵。 这把短刃她认得,是冷霜藏于小腿用来应变,从未离身的那把。 刀鞘已经磨的光滑泛亮,里面的刃却寒光闪烁,瞬息之间便可以夺人性命的锋利。 “这丫头真是糊涂!这刀是关键时刻救命用的!” 苏玉莲的眼眶骤然红了,“留给我做什么用,我又不会使” “她说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有这把刀,这是她第一日做任务时分配的,这么多年只出鞘了两次,让她捡回两条命……” 叶永孝眼尾也微微泛红,“这是她的保命符,也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冷霜姑娘说,若她能安然回来,这把刀便作为她在叶家一辈子的饭票。” “若她便让大嫂留个念想” “呸呸呸!” 苏玉莲伸袖飞快擦走眼角的泪珠,忿忿道,“我给她做饭,替她缝衣,这些她以为一把短刀就能偿还的清?” 伸手便把短刃塞回叶永孝手里,“我不要,等她回来,我要让她替我烧一世的灶火偿还!” 说着便匆匆进了厨房,揭开锅盖,任蒸腾而上的白气掩去眼底的湿意。 老太太起身,走向握着短刃出神的二儿子,轻拍了拍他的肩,“冷霜武功高强,加上有甜宝在,她不会有事的。” 叶永孝回神,和老太太对视,被母亲眼底的洞察灼烫,闪烁将视线垂到地上,“她虽强悍,但总归是个女子……” 涉险的事本该让叶家的男儿去,却不得已让她一个女子厮杀在前,还孤身一人背无依靠。 “老二,你当知道,冷霜并不是寻常女子。” 老太太笑着看向厨房,“瞧,你大嫂做的一手好茶饭,针线绣工更是无人可比,让我们一家老小在外体面,回家便觉得安心舒适。” “她本就是宜家宜室的贤惠女子,不会因为日日围绕厨房便觉得憋闷委屈,反而乐在其中。” “再说冷霜,她是仗剑走天涯的侠女,你让她守着锅碗瓢盆,于她来说是便束缚滥用。” 叶永孝抬头,就溺进母亲温和而睿智的眼神中,“千人百性,强弱君臣,不管是有缘成为家人朋友,亦或者只是点头之交,都要学会择位而处,不止要找准自己的位置,对旁人亦是一样要摸索看清。” “这样于自己,于他人,便能找到最舒服的相处之道。” 说着老太太轻轻覆上儿子的手背,“有些事对我们来说难如登天,于冷霜却是信手拈来之易,亦如她目不识丁,你却博览超群。” “既了解她的本事,便该信任她,甘为臣位辅佐相帮。” “这比因担忧而将她排除在外,更能让她觉得被重视被需要。” 叶永孝眼底狂波骤起,反握过去,将母亲的手握的发紧,“娘……” 饶他学尽天下书本又如何? 母亲处世的智慧眼界,才是他该毕生追学的瑰宝。 见儿子眼中澄明,老太太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头,“待到合适的时机,娘便放你去助冷霜一臂之力。” 第296章 一群废物,还不来救本少爷!! 知儿莫若母。 老二对冷霜的那份心思虽只有些许风吹草动,但在她这个母亲心里早已经草木皆兵。 虽然局势会越来越紧张,但也不妨碍儿女情长,心靠得近一些,行事反而能多一份默契。 只要拎清大局,那便是有益无弊。 闻言,叶永孝激动和老太太握手对视,母子之间的默契,不需要言语便已经互通心意。 见姥姥和舅父嘴角都弯起来了,本来安静站在一旁仰头侯着的奶团子瞬间扑上来抱住了叶永孝的腿,“二舅父,不担心噢,灰雀哥哥会帮厉害姐姐哒!” 叶永孝把甜宝捞抱入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那灰雀哥哥说了厉害姐姐的消息,记得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舅父!” 奶团子点头如啄米,“嗯嗯好吖!” “那……什么都要告诉二舅父嘛?” “嗯,只要是关于厉害姐姐的,都告诉舅父。” 闻言,奶团子回忆了一下,兴奋的开始汇报家珍,“二舅父,厉害姐姐今天光骑马光骑马啦!跑好远好远的路呢!” “呃还有,厉害姐姐在路边的草丛拉臭臭了噢!” “厉害姐姐没带草纸,用树叶擦的屁屁!” “厉害姐姐……” 闻言,叶永孝瞳孔扩张,脸上烫红一片,赶紧捂住了奶团子的小嘴,在老太太和大哥大嫂的笑声中把她抱进了房间。 郡城,江府。 江承业正和高挑男子在主院里对峙。 江承业坐在太师椅上,高挑男子站在半丈开外。 一个下人端着一筐碎瓷片过来,倒在了高挑男子面前的地上,然后便像是有鬼撵一般匆匆离开。 “跪下!” 江承业眼底一片阴沉,冷声呵斥。 高挑男子没有顿挫,径直跪在了面前的碎瓷上,面色平静无波,只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痛色。 这幅不痛不痒的模样,让江承业面色愈发阴沉,伸手便拿起手边的特制藤条,狠狠的抽在高挑男子胳膊上。 衣袖瞬间炸开一道口子,高挑男子面色也不复平静,蹙眉忍痛望向江承业,眼底漫上凌厉的恨意。 见此一幕,江承业嘴角绽开,眼底一片受用的爽意,然后便一下接一下的抽在高挑男子身上。 “本少爷让你吃了吗?” “你的每一口吃食,每一个行为,必须经由本少爷的同意,否则这就是你的下场!!” 边说,藤条的抽的越重,高挑男子疼的身形颤抖,脸色惨白一片。 可是他不能躲,也躲不开。 “呱哇——” “呱哇呱哇——” 几声嘶哑阴森的鸦啼突然传来,把寂静的夜幕撕开一道口子。 主院的奴仆都吓的四处张望。 江承业手里也顿了一下,下意识抬头探看情况,却被迎面飞来的乌鸦狠狠啄中了额头。 “啊——” 他痛的惨叫一声,下意识挥藤驱赶乌鸦,“来人!快赶走这些乌鸦!啊呀——” 瞬间,几十只乌鸦群拥飞来,接二连三的开始攻击江承业。 每一下都啄的无比狠,就像江承业落在高挑男子身上的藤条一般狠。 且只攻击江承业。 下人们被眼前诡异的一幕惊呆了。 高挑男子也忘记了疼痛,震惊又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乌鸦。 他隐隐觉得,这些乌鸦是在救他。 可是又觉得太过荒谬。 “还愣着干嘛,一群废物,还不来救本少爷!!” 江承业身娇肉贵的,哪里遭过这样的痛,只不过片刻便被攻击的在地上抱头打滚。 下人们纷纷反应过来,虽然畏惧诡异的鸦群,但还是抄着家伙跑过来帮忙。 可乌鸦好像长了脑子,下人还没有逼近,便撤了一半过来攻击下人。 剩下的十几只仍然不间隙的围攻江承业,很快,江承业的脸上便血迹一片,身上的衣衫也被扯成了一条一条。 攻击下人的乌鸦并没有和攻击江承业一般狠厉,看样子只是想把下人拖住一般。 下人们无法逼近江承业身边,急的直呼救。 然后便从院外涌来更多的下人,手里都操着家伙。 江承业边打滚边透着空隙看到十几个下人涌进来,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可下一瞬,又响起更多的鸦啼。 “好多乌鸦!啊啊!” “怎么会突然来这么多乌鸦啊!” 下人刚进院子,就被从天盖下来的鸦群挡住了去路,自顾不暇,哪里还救得了江承业。 江承业心沉到了谷底,手脚并用的朝屋里爬,狼狈不堪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少爷的尊贵。 “嘭——” 江承业险险的将鸦群关在了屋外,乌鸦却没有就此放弃,不甘的啄起了门。 江承业死死的用背抵着房门,眼底惊恐一片。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乌鸦会突然从天而降? 为什么它们只攻击他一个人? 外面的啄门声依旧没停,江承业像是回味过来什么,难以置信的咽了把口水。 看着振翅攻击屋门的乌鸦,高挑男子眼底闪烁着异样的精芒。 果真是老天长眼了么? 因为江承业无故凌虐他,所以老天降罚于他了? 否则,这些乌鸦为什么不攻击自己?不攻击下人,偏偏把江承业啄的血肉模糊? ‘漂亮叔叔!不怕的哟!’ 他耳边突然想起叶家小丫头的幻声,浮现那双善意灵动的大眼睛。 会是她吗?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鸦群才哄散离开。 下人们紧张的四望夜空,个个惊魂未定。 “老、老天降罚了” 不知是那个下人颤抖着喊出了声,众人便齐齐望向还跪在瓷片上的高挑男子。 屋里门背后的江承业心里也猛然一惊,眼底慌乱闪烁。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老太太的话,魔咒一般在他耳边回响。 “不用跪了,赶紧回去!!” 过了好一会,江承业才在屋里高声喊道。 听着慌乱的声音,高挑男子嘴角擒着讥讽,这才从瓷片上站起来。 许是跪的久了,又受了伤,他身形趔趄,差点摔倒。 离开主院,掠过所有一脸异样复杂的下人后,他嘴角弯起肆意的畅笑。 善恶到头终有报。 江承业,你可曾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 第297章 三五儿孙绕膝下,任由岁月渐苍老 白家别院,朱婉儿的房间。 奶团子正睡在姥姥和娘亲的中间,一只小手牵着姥姥,一只小手牵着娘亲,满眼幸福的看着帐顶。 房间的窗户没有关严,留了拳头大小的缝隙。 睡在外侧的老太太刚准备吹灭床头的烛火,便从窗缝钻进来一只灰雀,她便赶紧伸手接住了扑棱飞过来的灰雀。 “哈哈,姥姥,大坏蛋欺负漂亮叔叔,鸦哥哥鸦姐姐把大坏蛋啄花脸啦!” 叽叽喳喳一番交流后,奶团子高兴的瞪大了眼睛。 朱婉儿新奇的撑起了半边身子,“婶子,甜宝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她没有去胡杨林,但是老太太方才已经将胡杨林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听的她好生唏嘘。 荒地见丰果,鸡兔送上门,果落鹰啼警。 桩桩件件都是玄乎其神,莫说那在场亲眼所见这一切的江承业,她都全然信了老天有眼,惩恶扬善的事实。 谁能相信这一切都是自己身边这小小人儿的手笔? 可现在江承业他们已然回府了,婶子和甜宝又身在黄沙村,乌鸦啄花江承业的脸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太太和奶团子对视一眼,老少脸上都是默契的笑容 。 今日在胡杨林时,老太太察觉江承业对天道鬼神之说还有些存疑。 为了趁热打铁排除江承业心里的怀疑,方才过来白家别院之前,老太太便让甜宝喊来乌鸦小友,让它们时刻盯着江承业,一旦他有仗势欺人的行为,或者是做了什么恶事,便群起而攻之。 这才有了江府发生的那诡异的一幕。 灰雀是专门回来通风报喜的。 “哈哈,姥姥,坏蛋吓死啦!” 奶团子欢快的在被子里扭动小身子,“坏蛋让漂亮叔叔起来啦,漂亮叔叔还笑了呢!” “漂亮叔叔一笑,更漂亮啦!” 听着奶团子快乐的转述,老太太和朱婉儿也心情大好。 “这下由不得江承业不信了,只怕他日后行事再也不敢肆意妄为了。” 朱婉儿只觉得心中解气极了。 虽然她出生权贵之家,但是家中父母都是光明磊落的正派之人,从不会仗势欺人,反而对弱小多有帮扶礼让,她自然也耳濡目染,不喜那些仗权欺人的事情。 老太太眼神闪烁,看着帐顶像是自言自语,“若鸟友能替代老天惩恶扬善,你说这世间还有人胆敢行恶吗?” 江承业的事让她受了启发。 若甜宝能请动天下会飞的朋友替天行道,像今日对付江承业一般对付所有恶人,便会让全天下都相信善恶终有报,这世上只怕也无人敢做坏事了。 闻言,朱婉儿面上也漾出激动之色,看着甜宝的眼神熠熠生辉,“夏周这么大,难不成所有的鸟都会听甜宝的话?” 奶团子眨眼看着两个大人,然后咧开小嘴点头,“小鸟会帮宝,小动物也会帮宝的哟!” 朱婉儿和老太太对视,各自震惊。 虽然老太太已经知道甜宝的本事,但是一想到甜宝召唤群鸟群兽的场面,还是有些激动到颤抖。 可恶人也分等级,若遇到寻常恶人,鸟友兽友们自然能应付。 但若遇到和淳羽那般穷凶极恶手段狠毒的,非但不怕鸟兽攻击,说不定还会加以利用,或反伤了鸟兽的性命。 自从知道甜宝可以召唤鸟兽,叶家人便对这些飞禽走兽有了新的认识。 而且鸟兽更是毫无所求的在帮叶家,如今在老太太眼里,鸟友兽友的性命和家人无异,所以方才冒出来的想法若想落到实处,还得从长计议。 眼下可以从江承业身上先做验证,若真的成效见好,那边从他身边开始蔓延,小范围的开始让鸟友兽友做替天行道之事。 大人低语交谈间隙,奶团子也和灰雀亲昵又小声的说着话,待姥姥要吹灭蜡烛了,灰雀才依依不舍的原路从窗缝里飞走。 甜宝没一会便酣睡过去,老太太和朱婉儿却毫无睡意,各自睁眼盯着帐顶浮想联翩。 越深聊,老太太越认定,甜宝就是叶家和夏周的救赎! 若说以前对夏周充满绝望,现在搂着怀里的奶团子,老太太便觉得像是搂着满满的希望。 这一晚,老太太做了个梦。 她梦见甜宝让整个夏周割腐生肌,一点一点长成崭新的样子。 上位者仁德治国,满朝官宦都是清流贤士,边陲军强马壮,中原富足安康。 人人都能吃饱饭,家家都飘散着肉香。 她的三个好儿子亦发挥各自所长,不仅光大了叶家门楣,娶的儿媳也个顶个的好。 那时,她已经闲居后院,怀抱甜宝,儿孙绕膝下,任由岁月渐苍老。 南辽郡城。 府衙门口,城门口的布告牌坊,大街小巷的显目墙面,一群官差正紧锣密鼓的贴着告示。 每贴完一处,便围过来一堆的百姓。 “有没有识字的?赶紧帮大家伙念一念内容!” 存活都艰难,所以老百姓中九成都是目不识丁的,立刻有人急切的喊道。 自从江家人来了南辽郡,雷厉风行的将每个村都看守起来,前两日又传出和叶家来往甚密,所有百姓都觉得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砍下来。 昨日江家才去了黄沙村,今日便有官差满城贴告示,百姓们都觉得惶惶不安。 “我识字,快让我到前头去!” 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年轻人在后头焦急的挥手喊到,人群瞬间让开一条道,一只只手迫不及待的将他推到了最前头。 “小伙子,快念念,都写了些什么?” “我认得粮税两个字,内容肯定和今年征收粮税有关” “快看看,朝廷要征收多少?” 年轻人还没站稳,眼睛便黏在了告示上,一目三行后,他双目圆瞪,手唇激动到哆嗦,“太好了,太好了!” 一直紧盯着他表情的百姓纷纷心口悬喜,急不可耐,“你倒是快念啊!什么太好了?” “是啊,快念啊!” 不过两句催促的功夫,年轻人的面色骤然从激动凝结成担忧不安。 第298章 霍家军守护边陲,马匪对抗朝廷 见他神色骤变,百姓们的悬喜也骤然变成悬忧。 “哎呀,还有没有识字的?这小伙子是要急死我们!!” “是啊,不管是好是坏,倒是念啊你!” 喧嚷急切叠浪而袭来,终于让年轻人回过神来,他面色抱歉,转身朝百姓们抱拳,“对不住了大家伙,小生这就给大家解读” “这告示上说,朝廷今年征收粮税的比例和往年无异,也是亩收七成,不过从一年征收一次改为按季征收。” “” “当真?!” “以洋芋现在的亩产,若按照以往只收七成,那每亩地我们至少能留下两百多斤,十亩就是两千斤那全家上下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是啊,况且这还是一季的,咱们勤快一些,洋芋一年至少可以收种四五茬,那、那到年末还能有不少富余!” “可看江家那阵仗比土匪还来势汹汹,感觉不像是告示里面说的这么简单啊!” “是啊,盘剥了我们这么多年,若不是要留着我们的命干活,只怕连一颗洋芋蛋子都舍不得给我们留,怎么可能一下子变得这么大方宽厚” 年轻人才说了一句,百姓们就炸开了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浅显老实些的,立刻就激动起来。 思虑深些的,满嘴都是质疑嘲讽。 “告示上还说,此次征收粮税委派给了弘将军,若出了岔子,便会将弘将军革职查办!” 年轻人凝重的声音,一下子压住了百姓们不可置信的议论。 “这、这这是威胁!” 反应过来,一个年长的老人忍不住红了眼,“难怪,难怪啊!” “难怪朝廷能忍住只征收咱们七成的粮,定是知道三龙帮已经盯上了咱们半数的粮食,所以才把弘将军牵扯进来!!” 老者一番话,瞬间让所有人煞白了脸。 是啊,南辽郡地里的粮食,有半数都是替三龙帮种的啊! 若三龙帮拿走半数,就算自家一颗粮不留,那也不够交朝廷的税粮。 江家来南辽郡的这些日子,百姓们日日都在挣扎权衡。 三龙帮只把南辽郡当做自家的农场,不会滥杀无辜,相比之下,他们待百姓比朝廷还要大方一些。 所以百姓心底深处都忍不住生出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们奢望霍家军和马匪能强强联手,霍家军守护边陲,马匪对抗朝廷。 若真能如此,他们愿意群起造反,拥戴弘将军为南辽郡的土皇帝,南辽郡遍顷所产之粮,除了留出供全家温饱的口粮外,其他的全数给马匪和霍家军都可。 可眼下这一出,分明是朝廷已经有所察觉,明面上慷之小慨 ,实则是要威逼利诱,让南辽郡百姓配合霍家军对抗马匪。 霍家军和马匪二选一,他们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霍家军。 若弘将军被朝廷革职查办,霍家军便群龙无首,边陲一失守,百姓们连性命都保不住,那时候还谈什么一家温饱? 告示上的消息,以渔夫散网之速,让凝重和恐惧笼罩住南辽郡每个角落。 城郊霍家军军营。 主帐外,是乌压压两个军阵。 左边的青色军阵是凌晨刚入营的江家军,放眼看去,每个士兵从脚底的军靴一直到士兵头顶的盔帽,都是肉眼可见的崭新,就连竖立指天的矛锋,都透着闪亮的锐光。 每个盔帽下的脸,都透着血气方刚的年轻壮硕,本该是看一眼便让人踏实安心的存在,却因为每张脸上都透着傲慢讥讽,而平白让人生出想退避三舍的心思。 右边,则是霍家军最为精锐的先锋。 军靴破洞露趾,袄裤褴褛漏絮,每一身盔甲上都布满了被大刀利器或砍或锤后,留下的坑洼裂痕。 或被削去红缨,或残缺了半侧护鬓的盔帽下,掺杂着稚气未脱的童面,和须眉花白的苍颜。 他们手里的兵器各不相同,有不知道收割了多少敌人脑袋,满是豁口的大刀,还有茅尖都被削了一半的长枪,有更甚的,手里攥握的是不知道哪里得来的砍柴刀。 但论军着武器,一左一右,简直宛如云泥。 霍家军目不斜视的看着主帐,可余光皆忍不住被江家军的兵器吸引,连带着眼底都闪烁着艳羡。 他们已经记不清初来边陲时配备的军备武器,是在哪一场恶战里或遗失或战损的。 只知道若此刻他们能得到一件和江家军一般无二的兵器,再赴战场,便能在一个呼吸之间,多收割几条敌军的性命。 帐中,弘远正站在桌案后方,看着下方人。 正是江家私兵头领钟致远和他的五个副手,和以熊副将为首的霍家军四位副将。 这两边的将帅穿着,和外面的士兵一样比对鲜明。 钟致远不亏是头领,眼底神色一片平静,看不出什么恭敬,但至少也看不出嘲讽。 可他身边副手就有些肆无忌惮了,打量着熊副将几人的眼神,傲人一等的讥讽几乎要凝为实质。 僵持了一会后,弘远沉声开口,“熊大,去整合一下军帐,让兄弟们挤一挤,给江家军腾七十个军帐出来。” “将军,这恐怕不妥啊!” 熊副将身边的余副将急了眼,“这样一来,其他的军帐便要挤住三百余人,兄弟们只怕连躺的地方都没有了” 说着他眼神闪烁的看了钟致远的方向一眼,“江家军五千人,五十个军帐完全足矣。” 百人一个军帐,这是军营里的常规安置。 何况这些年霍家军历经多战,光军营就被敌军夜袭三次,每一次都会烧损不少军帐,朝廷又不给军饷补给,眼下每个军帐都挤住着两百多人。 给江家军五十个军帐安置,已经是最大最厚的礼遇。 钟致远面色闪烁,没急着开口说话,倒是他身边的一个矮将上前了一步,“我们江家军在中原那至多二十人一个军舍,即便弘将军给七十个军帐,都不远不及我们先前的待遇,你竟然还想让我们百人挤一个军帐?” 第299章 “将军,你不怕江家报复?” 他眼底的傲慢狠狠刺痛了余副将,“这里是南辽郡,不是中原。” “难不成你们主君派你们来南辽郡,是享福的不成?” 矮个子副手神色一噎,气急败坏道,“你少在那里阴阳怪气,无论如何,霍家军是主,江家军是客,断没有慢待客人的道理。” “嘭 ——” 余副将还准备说什么,弘远沉着脸把桌案拍的巨响。 一屋子的人被齐齐吓的瑟缩了一下,就连军帐外面的士兵都心中一悬。 “七十个军帐,你们住是不住?” 弘远连个正眼都没有给矮个子副手,直直的看向钟致远,“若不住,那便即刻离开军营,自行找你们主君安排。” “你别拿主君威胁” 矮个子副手蹦跶着想怼弘远,被钟致远开口打断,“住!” “钟致远,你可是江家军的首领!这样退让认怂,简直是丢江家军的脸!” 矮个子副手指着钟致远责骂道,压根不是一个副手对待一个首领该有的态度。 余副将几人下意识望向钟致远。 可钟致远脸上并无波澜,“我只做了一个首领眼下当做的正确抉择,当然,江三爷若觉得不妥,那便都听你的,你说如何便如何。” 声音明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字眼中甚至满满的恭敬顺从,可弘远几人硬是听出了嘲讽不屑的意味。 江三爷这个称谓,更是暴露了许多消息。 此‘江’如此嚣张,只怕和江家关系匪浅。 江三爷瞪了钟致远一眼,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些什么,想让我冲在前头担责任,没门!” “我们五人一人一个营帐,只要你能安排妥善,那便依你的住下!” 一番话让熊副将几人面面相觑,差点气笑了。 啧啧,好大的派头! 好不顾底下人的死活! 为了霍家军的兄弟们尽量住的舒坦,弘将军本来是和兄弟们挤在一个军帐的,是兄弟们非觉得他这样太不符合一军统帅的身份,硬把将军的东西挪了出来,将军拗不过大家伙,这才勉强同意和他们四人共用一个军帐。 这个江三爷不过是个小小的副手,竟然还想一个人独占一个军帐? “这里是霍家军营,不是你江家人的福窝窝。” 钟致远还没开口,弘远就冷声接过话茬,“江少爷当日于我说的很清楚,江家私兵任我调用命令,眼下你们既已经听令站在我霍家军军营里,就得守霍家军的规矩!” 说着便绕过桌案走出来,一步一步的逼近江三爷,如刀般锐利的眼神直接把江三爷面上的傲娇不甘剐了一层下来,“从方才到现在,本将已经容忍你很久了,江家军竟不是钟统领说了算,而是你一个副手说了算?” 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不计较时于常人无异,此刻已然震怒,浑身的威压肃杀凌人。 莫说近在咫尺的江三爷,就连军帐外的江家军也收敛了几分神色,心口悬上来一半。 江三爷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我、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我可是江承业的三表爷!” 弘远眼底闪过一抹危险,“熊大,派几个精锐,把江少爷的三表爷送回江府,便说我们霍家军只接纳江家军,不伺候江家亲眷!” 先前他对江承业还有几分忌惮忍让,毕竟还要借他的力行大事。 可天还没亮,老太太已经让灰雀送来了好消息。 信纸里说甜宝让鸟友盯住了江承业,但凡他言行欺人,便让鸟友替天道惩罚于他。 听说江承业昨晚被吓的门都不敢开,让十几个下人把房门守的严严实实,没有沐浴便歇下了。 本来他还有几分担忧江家军入营不敢大方管辖,老太太的消息简直是及时雨,然他少了许多顾虑。 将军令下,熊副将几人只觉得心头爽快极了,不用旁人,余副将几人立刻上前把江三爷扭押起来。 “放手!” 江三爷面色惶恐,拼命挣扎,“我是江家军,我不回江府!” 他这个表爷和江承业隔着十八道弯的亲,江承业认都不认识他。 江承业和他那个爹一模一样,是个心狠手辣的,只因失母的长兄处处优于自己,便对长兄百般设计陷害,离间了长兄和父亲的父子之情,还对长兄百般凌辱折磨。 若他知道自己在仗着江姓在江家军耀武扬威,自己这个表爷的下场只会比那个江家原配所出的嫡长子更惨。 他没想到,在中原百试百灵的行事作风,到了这边陲之地竟成了夺命的杀刀! 余副将两人充耳未闻,架着江三爷便朝外拖。 “将军饶命,我、我知错了!” 江三爷死命的用脚挂住军帐门槛,瞬间慌了神,“钟统领,你快些和将军求求情,属下知错了” 军帐外的江家军面上再无讥讽傲娇,个个面色凝重的望进军帐里,越过在江家军作威作福已久的江三爷,齐齐落在独臂将军弘远身上。 此刻他们才后知后觉,能守的住边陲的,又怎么会简单。 钟致远望向弘远,本来平静的眼底有隐隐的光影淌动,“将军,你不怕江家报复?” 弘远对视过来,冷冽勾唇,“怕?” “霍家军若是畏首畏尾之辈,你们觉得江家军今日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和我对话?” 钟致远眼底一怔,便见弘远背手径直走到军帐外面。 熊副将几人也纷纷跟着出去,扭押着江三爷站在将军身边。 弘远冷冷扫了一眼江家军,眼神所到之处,皆是面色闪烁瑟缩。 “本将以为,你们是来助霍家军剿匪出力的,所以心中多有感激,想着委屈自己兄弟几分,也要让你们住的舒坦些。” “可瞧着你们穿着江家给的皮,便以为高出我霍家军一截,倒是及时给本将泼了一盆醒神的凉汤。” 说着,弘远伸手指向江三爷,“本将本预备给你们腾出七十个军帐,可因为他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本将改主意了。” 第300章 在这里,不论资质,不论出身,唯一可论的便是军功! 闻言,江家军士兵的心齐齐一沉。 “你们和我霍家军兄弟一样,两百人住一个军帐。” 江家军:!!! 齐齐看向占地并不是很大的军帐群。 两百个人挤一间军帐?! 江三爷浑身已一僵,抬头便看到江家军所有士兵都怨恨的盯住了自己,那样子恨不得冲上来把他狠狠打一顿。 “钟统领和我们住一个军帐。” 弘远望向钟致远。 钟致远眼底微亮,“这里是将军的军营,一切都由将军做主。” 弘远的眼神略含深意的在他面上停留了一瞬,才徐徐转望向和江三爷同级的几个副手,“本来是要安排你们几个副手住一个军帐的,但托江三爷的福,你们几人,就在各自手下的五个军帐中轮着住。” 几个副手瞬间犹如雷劈。 他们原以为最差会让他们几个副手住一个军帐。 没想到!! 竟要和手底下的两百士兵挤在一起!! 而且不固定在一处,还要轮着住! 四个副手锐利的眼神迸射过来前,江三爷慌不迭将头埋到了胸前。 他心中悔恨不已,为什么不忍一忍先摸清弘远的脾性再行事呢? 弘远这一通安排,直接让他成了所有江家军眼里的罪人。 若他先前待下仁厚也罢了,偏偏他以欺压下属为乐。 一想到后面会发生的事情,江三爷打了个寒战。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江府被江承业凌虐! “本将如此安排,一众江家军可还有意见?” 弘远将所有江家军的面色都看在眼里,沉声喝道。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营场瞬息万籁俱寂。 霍家军眼神灼灼的看着自己的首将,整个身子都只蓬勃的钦佩自豪。 这,是他们的将军。 更是南辽郡和夏周的最后的防线。 有他坐镇,哪怕大敌压境,他们心中便没有丝毫慌乱。 这等气势,谅江家军无人敢逆。 静候片刻后,依然只是呼吸可闻,弘远面色稍霁,“好,从现在开始,不管你们有无意见,再说也已经晚了。” “住进我霍家军帐的那一刻起,便没有江家军。” “只要江少爷没有开口,你们便是我霍家军的人。” 弘远踱步朝前,停在一个江家军跟前,眼神厉厉,“在这里,不论资质,不论出身,唯一可论的便是军功!” “本将许你们有脾气有个性,更许你们动武力兵刃,但这些全部都只能朝敌人倾泄。” 和弘远对面而立的江家军身魂战战,枪尖微晃颤抖,可眼睛却在弘远面上魔怔般挪不开一星半点。 固有的认知,在这铿锵有力不容违抗的声音下开始分崩瓦解。 “若被本将发现有人胆敢对自家兄弟耍狠动武,不管什么职位,一律军法严惩!!” 每一字每一句都犹如重锤敲钉,将霍家军的军魂狠狠钉入江家军的心底。 江家军默了。 那些个心底的不屑一顾,面上的傲慢嘲讽,在这一刻,统统静默了。 钟致远一直淡漠如水的眸色燃起了一簇火,一瞬不瞬的盯着弘远的背影,将手里的大刀握的发紧。 弘远哄声,“熊大!” 熊副将昂首挺胸恭敬上前,“属将在!将军请吩咐!” “带着兄弟们给新入营的兄弟们收拾军帐腾地方!!” “属将听令!” 熊副将回应的洪亮有力,然后手一挥便召了霍家军浩浩荡荡的朝军营深处走去。 钟致远整肃面色,也上前两步,望向几个副手,“你们几个,将手下的兵按两百人一队迅速分配好,然后前去帮忙!” 四个副手虽然面有不甘,但弘远的声锤还震响在耳,他们不敢违抗,赶紧上前整顿军队。 几声令下后,江家军阵便有序的切分成均等的豆腐块,排成纵队跟上了霍家军。 瞬间,营场只剩下一千江家军。 余副将两人松开江三爷的手,江三爷腿脚发虚的走到自己的士兵前,拼命拔出一抹气势,“听、听到没?两百个人一组!列队!” 千名士兵纹丝不动,只一瞬不瞬的盯着江三爷。 经弘远一折腾,江三爷的气势已经削去了大半,此刻面对千人的沉默反抗,最后一点气势也荡然无存。 想说点软话又割舍不下面子,想强硬一些又觉得喉头发紧,进退两难间,江三爷干脆白眼一翻直愣愣的昏厥过去。 “报——” 一个士兵举着一封信函匆匆奔过来,单膝跪地,双手将信函呈递给弘远,“将军,这是江家送过来的。” 他的身后,朱管事也一路小碎步追过来,边跑边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还没有离开的一队江家军。 弘远看了朱管事一眼,不待他到跟前,便直接接过信函撕开阅看。 随着视线下移,他心头敞然明了,眉头却显见的紧蹙起来。 任人一看就知道江家这封信里没提什么好事。 “你们少爷还真是好算计啊,前几日宴请时还说什么三家结好,共同进退,现在倒好,你们家少爷把自己撇的干净,独把本将推出去当挡箭牌” 看完书信,弘远意味深长的望向朱管事,嘴角的一抹勾起,饶是惯会察言观色的朱管事,都看不透它意味着什么。 朱管事讪讪一笑,“将军误会了,我们家少爷自然是有盘算的,但是他更懂得识人用人,否则也不会采纳叶老太太的主意了。” 没有过多辩解,三言两语便四两拨千斤的把事情推给了叶老太太。 弘远冷哼,“即使如此,那就请你回去禀告你们家少爷,本将不过是粗鄙武夫,只懂的上阵杀敌,至于如何征收粮税那是太守之职,本将却是一窍不通,恐无法担此重任。” “倒是叶家老大曾任襄平郡太守,论起征收粮税,他该是更有经验。” 边说边无视朱管事,迈步走进军帐。 “若朝廷硬要追究,那便直接将本将革职,本将在这荒疆饥不饱食还落了一身伤痛,巴不得被押去京师,即便身为阶下囚奴被铡刀砍了头,也比在战场上被乱刀砍还不敢死来的干净利索。” 第301章 “你们家少爷的昭昭之心,真当本将看不出来?” 朱管事连连追上去,却被两个副将虎视眈眈的拦住了去路。 透着门看到弘远将书信揉成团随意丢在纸篓,他急了,“将军,你曲解少爷的意思了” 说着便奋力挣扎,余副将两人‘没拦住’,便让他得机钻了进去。 弘远背对着朱管事,嘴角勾起笑意,“噢?本将虽识字不多,但却不傻,你们少爷虽然辞藻华丽委婉,但是遮不住他想利用本将的心思。” “若他以为送来五千江家军,就能让本将无有不应,那你现在就把江家军带回去,省的本将还要为了这一干人委屈我霍家军兄弟。” 他自然要曲解,否则怎么达成目的。 老太太来消息说了,他的甜宝乖乖本事强大,让江承业对天罚之事深信不疑。 借着江承业这份畏惧心,行事便大方了许多,叶家唱红脸迷惑江承业,他便大方唱白脸榨取江承业,替三军和百姓争取更多的利益。 军帐外的江家军闻言,赶紧配合余副将几人分队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若在这种情形下被朱管事带回去,他们很清楚狠辣出名的江承业会怎么折磨他们。 朱管事急急走到弘远身侧,“将军,少爷绝对没有利用将军的心思啊” “用本将做幌子,诓骗威胁百姓,让他们群起反抗马匪,马匪暴怒之下定会强硬打杀百姓夺舍粮食,马匪难逃天罚,深究起来本将也是始作恶者,同样会受到牵连。” 弘远转身,瞬间收敛笑意,“你们家少爷的昭昭之心,真当本将看不出来?” “且告示已经张贴出去,你家少爷的信随后才送来,连商量都没有一句,以为打着朝廷的幌子,就可以先斩后奏不把本将放在眼里?” 朱管事面色一怔,觉得眼前的弘远有些陌生。 明明前几日在府上还和少爷相谈甚欢,今日说话竟然如此犀利。 难不成是江家军那群人惹着他了? 他突然想起方才立于军帐前的江家军,似乎面色都不是很好。 “将军实在是误会了” 心里有了考量,朱管事姿态又放软了几分,“少爷如此安排,对三家都是利好的” “三家利好?” 弘远嗤之以鼻,“如此行事,对江家自然是利好的,叶家也能跟着江家沾光,于公于私两家都是功德圆满的大善人,可对我对霍家军的利好在哪里?” “征收上来的粮税可有半分会充作军饷?” “亦或者江家会请封朝廷,给我霍家军增军补给?” 每说一句,便逼近朱管事一步,逼的朱管事连连后退,“少、少爷定不会亏待将军的呀” 弘远猝不及防的笑了,“不会亏待我?那朱管事便替你家少爷说说看,怎么个不亏待法?” “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那便是空口套白狼!” 朱管事被逼到角落,心中气恼,却一丁点迹象都不敢露出来。 毕竟眼前人不好惹,且少爷昨日的遭遇实在诡异,如今他行事说话也是倍加小心。 “将军所言有理” 盘算一番后,朱管事堆上谄媚的笑意,“想来是少爷只考虑大局,却不慎疏忽了将军的感受,不过眼下告示已经张贴出去,整个南辽郡都已经知道朝廷委派将军征收粮税之事,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难不成只有你们江家能贴告示?” 弘远冷笑,“此事若不给本将一个合理的解释,本将便在郡城大贴告示,自请卸任将军之职,朝廷政事也好,边陲安防也好,于本将何干?” 朱管事: 他在江家数十载,就算弘远面色不露分毫,他又怎么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老奴愚钝,还请将军明示。” 朱管事佯装不懂,把话递送到弘远嘴边,“你也知道,少爷不是不讲理之人,将军有什么想法尽管敞开来说,老奴一定带到少爷那里!” 弘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踱步到了书案后面。 朱管事亦步亦趋,跟到了书案前面,满脸恳切。 对峙了一会,弘远拾起了书案上的笔,随手扯过一张信纸便唰唰开写。 朱管事眼神忍不住飘过去,却因为字迹太过潦草,反着看压根看不出什么内容。 但凡弘远敢张嘴提出什么要求,那便会在天眼之下暴露善恶,没想到这个弘远还挺精明,知道用笔替嘴,想是亲眼见证过天罚恶人,才变得这般小心谨慎。 “把这个带给你们少爷。” 写完匆匆吹了口气,弘远便把书信折起来装进信封递给朱管事,“顺便给你们少爷带句话,三家交好的话日后就不必再提及了,还是在商言商!” “军务繁杂,本将就不留朱管事了。” 逐客令已下,朱管事只好躬身接过信,匆匆离开了军营。 江家书房。 书案后坐着的江承业,脑袋被包成了粽子,一双眼阴沉欲滴的看着手里的书信,“他哪里来的底气和本少爷翻脸谈条件?!” 说话间,直接横臂将书案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朱管事生生被墨汁泼了个满腿。 “呱哇——” 一声鸦啼警告般破空传来,让屋里的主仆两人齐齐瑟缩了一下。 朱管事忙不迭跑过去将房门紧闭。 随后就听得门被数只乌鸦啄的哐哐作响,好一阵才安静下来。 江承业只觉得面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心中憋着一股怂火,但是却又不得发出来,只把手里的纸张攥的皱巴巴一团,“答应他。” “不管什么要求都答应他” 朱管事神情震惊,“少爷,他的行径比土匪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事关乎粮税,若传到朝廷” 江承业把手里的信纸慢条斯理的展开,折好,放进了一个木箱子里,然后又提笔写了一封书信一同放了进去,再望向朱管事,恼怒已化作阴险。 朱管事眼珠子一转,瞬间会意,伸手将木箱子接了过来,“老奴这就去安排。” 第302章 “有宝在,坏蛋不敢欺负我们哒!” 亲眼见着木箱子被牢牢的绑在影卫的胸前,亲眼见到三个影卫骑马绝尘而去,朱管事才松了口气,转身安排另两项事宜。 一队马车径直出城,奔向岳平镇黄沙村叶家。 另一队马车,则装满了金银粮草朝东郊军营送去。 江家影卫三匹马刚离开南辽郡边界,便被从天而降的老鹰群攻,鹰爪之下,衣衫都保不住,更别提胸前的包裹,直接被撕扯掉落。 少爷最近的遭遇传遍了江府,三个影卫下意识认为老鹰是冲着包裹里的木箱子来的,纷纷猜忌少爷让送去京城的这个箱子难不成会作出什么恶事来? 眼瞅着一只老鹰抓着包裹径直飞回南辽郡,三人本来预备松一口气,没想到剩下的鹰群依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逼得他们策马一路朝中原狂逃。 说来也怪,这鹰群似乎意不在夺命,将他们一路逼到赣南郡的一处群山环绕的官路后才轰然而散。 这方鹰群刚散,三人就被山上轰然而下的土匪们敲晕带上了山。 再说南辽郡。 鹰友直接把抢到的包裹送到了叶家。 叶永忠撬开包裹里的箱子,一家子把里面的两封书信刚看完,江府的马车就停在了叶家门口。 老太太赶紧把书信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包裹也系好,让甜宝收进了仙谷。 叶家人齐齐迎出去,便听江家下人说,少爷请老太太去江府一趟,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闻言,叶永忠询问下人他们能否随行。 下人道,“少爷虽然只请了老太太和甜宝小姐前去商议事情,但也交代了,叶家其他人前去自然也是极欢迎的。” 说着便伸手指了指马车,“少爷猜测老太太会让家人随行,特地交代我们准备了两辆马车。” 见状,老太太点头,“好,少爷安排的极妥当,那便赶紧出发,莫让少爷久等了。” 上马车前,她望向叶永忠,母子隔空对视之间,有疑惑和顾虑一闪而过。 弘远前脚对江承业提出那些条件,后脚江承业便书信回京,求圣旨贬弘远的职降他的罪,这求圣旨的书信一来一回至少月余,江承业这是想前脚利用完弘远征收粮税,后脚便借朝廷的手铲除弘远,以此泄恨。 泄被弘远大敲竹杠的恨。 眼下又将他们请进江府议事,只怕是担心叶家也和弘远一样,将来会不受江家控制,想提前将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看来这两日江承业接连被鸦友警示,在相信天惩的同时,也担心日后因为这层缘由行事起来束手束脚,纵然老太太在胡杨林已经恳切表态,但是毕竟是空口承诺,在江承业看来,随时有和弘远一样变化的可能。 一路到郡城,足以让老太太将江承业突然邀请入府的事情琢磨透彻。 她搂紧怀里的甜宝,凑在耳边轻声道,“宝,你先前给姥姥说,宝之前取出来的泉水,可以治所有的病,是吗?” 奶团子用力点头,也懂事凑到姥姥耳边,“对的呀姥姥,虎叔叔说了,多喝一点,什么病都可以治哟!” 老太太和苏玉莲对视,都因为奶团子的话踏实了不少。 仿佛看出大人的担忧,奶团子把姥姥抱紧紧,“姥姥不怕,有宝在,宝会一直保护大家的吖!” “宝会扎针,宝的泪豆豆也可以治病呀!” 苏玉莲动容的朝婆母挪过去一些,伸手拦住了奶团子的小肩膀,双胞胎也跟着凑过来,依偎在妹妹小小的脊背上,神情也很安定。 虽然妹妹年纪是最小的,但是他们都深信妹妹说的话。 因为妹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小,便躲在他们身后,反而总以小小的身躯护在大家身前,从未退缩过。 感受到舅母和哥哥们的依偎,奶团子忙不迭腾出一只小胳膊,把舅母和哥哥们一一搂到小小的胸膛上,“舅母不怕!” “大哥哥不怕!” “二哥哥也不要怕!” “有宝在,坏蛋不敢欺负我们哒!” 声音虽在车轱辘的碾地声中小到不太真切,可却让一家子心里生出满满的力量。 到了江府,朱管事早已经候在了门口,一下车便看到他谄媚着一张笑脸迎过来。 “老太太,许是前两日去了荒郊野外,少爷回来便生了满脸满身的疹子,府医生害怕见风严重了,上了药不说还包扎的严严实实。” 边引着叶家人去花厅,朱管事边笑脸盈盈道,“我们少爷年方气盛最是好面子,若不是有急事,定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老太太你们请来露丑的。” “为了顾忌少爷的脸面仪态,老奴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在花厅放了个屏风,既不影响大家交谈,也让少爷免于露丑,老太太可莫怪啊!” 老太太和身边的苏玉莲对视,眼底都有了然和爽意。 真好啊,他们暂时不能做到的事情,鸦友们替他们做了! “朱管事怎得也不让下人带句话!” 老太太惊诧的顿了顿步子,惹的朱管事疑惑的回头。 老太太一脸懊恼,“要是我提前知道少爷起了疹子,定是要给他带药的呀!” 朱管事僵了僵,随后挤出笑,“因着府上有大夫” 一句话没说完,他便想到,叶家的小丫头是封家姑娘的徒弟,手里定然会有许多疗效好的药丸,定然是府上的大夫比不得的呀。 今日事情纷杂乱了一些,他竟然忘了此事。 老太太像是没有瞧见朱管事的面色,继续懊恼道,“朱管事也知道,我们家先前也算得富贵门户,家里的孩子也都是身娇肉贵的,自从被流放到黄沙村,大人们也到罢了,勉强可以适应那里的气候环境。” “可孩子们却水土不服,时常会起疹子,幸得甜宝入了封家的眼,被封家姑娘收为了徒弟,封家便给了我们家很多药丸药膏,什么治风寒的呀,治疹子的,疗效都格外的好!” “特别是那个治疹子的药膏最为神奇,不仅可以治疹子,还可以治皮外伤,摸一次便不痒了,新伤若摸这个药膏的及时,日便好的连个疤痕都看不到” 说话间,一行人便踏入了花厅,屏风后面的江承业把老太太的话听的一清二楚,眼底微动。 第303章 踩着巨户的肩膀好办事! 日就能治好,还不留疤? 他脸上如今惨不忍睹,一个不小心只怕要满脸留疤。 而带过来的府医,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不留疤。 “是老奴疏忽了” 朱管事眼神飘忽的望向屏风后面的人影,替自己捏了把汗。 老太太顿了顿,‘关切’的朝屏风前走了几步,“少爷,不打紧?” 江承业起身,“老夫人关切,晚辈确实有些严重,不然也不会如此会见老夫人了。” “方才听老夫人说有疗效很好的药膏,当真可以同时治伤口和疹子?” 老太太一怔,随后自豪道,“那是当然!若老婆子没有验证过,怎么敢在少爷面前妄言。” 然后便望向朱管事,“朱管事,再劳烦你安排一下,让我们家永孝跑一趟,回家替少爷把药膏取来。” “要知道,这药膏用的越早,对伤口的恢复越有利” 朱管事面色一喜,“太好了,那老奴这就去安排!” 不容老太太多说,叶永孝便跟着朱管事又出去了。 江承业眼底闪了闪,“多谢老夫人” “少爷无需和我老婆子客气!” 老夫人言辞切切,“和江家对叶家的庇佑提携比起来,叶家这点子付出着实算不得什么。” “再说了,真把少爷的疹子治好了,也算不得叶家的功劳,那是封家的功劳,要再真深究起来,那还是将军的功劳” 眼见着屏风后面的人影身形微僵,老太太眼底闪过一抹快意。 哪壶不开,偏要提哪壶! 让他背后捅她女婿刀子,哪怕能让他心里膈应一下也是好的。 江承业心里确实有些膈应,因为一提到弘远,他便想起了他狮子大张口的那些条件。 “老夫人所言极是” 江承业嘴角撇了撇,“来人,给老夫人一行奉茶!” “给孩子们备些小点心来。” “老夫人请坐,大家都坐下说话!” 叶家人依言纷纷坐下。 “少爷将我们喊来,是有事吩咐?” 坐上了座,老太太还是把甜宝抱在怀里,望向屏风后面的人。 说话间,便有丫鬟鱼贯而入,给叶家众人奉茶,又端上来好几盘精致可口的点心。 不知为何,点心香味异常,特别诱人。 孩子们瞬间便被点心吸引了视线,虽然有些躁动不安,但也没有做出更大的反应,惹的丫鬟们神色异样。 老太太不动声色的抽了抽鼻子,眼底微沉。 江承业一瞬不瞬的盯着屏风外面的情形,“把东西呈给老夫人。” 他言语刚落,一个丫鬟托了一个琢盘走到老太太面前,另一个丫鬟将琢盘里的东西取出来双手呈递过去,“老夫人请过目。” 老太太怔了一瞬。 是个牛皮纸包。 她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密密匝匝的黑籽。 “这、这是果种?” 老太太惊诧的站起来,望向屏风不解的问道“少爷这是” 江承业看着屏风外震惊的身形,勾了勾唇角,“这些果种正是胡杨林那两颗果树上的,老太太也看到了,那两树果子全数都已经砸烂了,能用的果肉部分我已经命人全数制成了果脯,并将所有的果种都收集起来。” “这里只是其中的一包,总共收集了四包果种,晚辈留了半包,其他的一会全数托付给老夫人。” 老太太眼底闪烁,瞬间明白了什么,“少爷这是预备让老婆子我将这些果种种下去?”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屏风后面的江承业也站了起来,声音颇为高兴,“胡杨林挖的那些果树,已经移栽到江家在南辽郡的庄子里去了,那处庄子很是偏僻,除了江家的下人,一般人不会到那里去。” “晚辈已经交代过下人了,即便有人发现问起来,便说是江家在异国他乡寻到的新品种,世人都知道江家生意做的大,门路也多,不会有任何人怀疑这些果树的来路。” 老太太面色无恙,心里却快意盎然。 江承业的言行,正中她怀。 有了江家作幌子,不管眼下的果树也好,还是日后再发现高产粮食亦或者草药也好,都有了光明正大的明路。 这便是她忍着恶心不愿和江家虚以为蛇的原因,踩着巨户的肩膀好办事! 江承业继续道,“本来晚辈预备将这些种子送到中原去播种的,可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妥。” “不管这些果树是什么原因出现在胡杨林的,既然它能在这南辽郡的土地存活,还结出了这样丰美可口的果子,便说明一点,这里的气象地理适合它们生长。” “与其将这些好容易得到的果种送到中原冒险播种,还不如让它们现在南辽郡大肆落地生根。” 说着江承业像是想起了什么,提醒道,“瞧我,光顾着说正事了。” “一路赶赶过来,老夫人一家定是连口水都还没喝上,老夫人先喝茶,边喝茶边听晚辈说。” “快,将点心端到孩子面前,再给他们凉些温水备着” 江承业一通吩咐,虽然隔着屏风,还是比了个请喝茶的手势。 老太太依言端起手边的热茶,面色平静的送喂到嘴边,浅饮了一小口。 叶家大人也纷纷端起茶杯。 丫鬟们将点心送到三个孩子面前,点心的香味愈发浓郁勾人。 三个孩子咽了把口水,齐齐望向老太太。 见状,老太太欣慰道,“吃,在江家不用太过客气。” 大人发话,三个娃娃这才兴高采烈的伸手取点心。 候了一会,见叶家大人都放下茶盏望过来,江承业勾了勾唇角,这才继续说后话,“晚辈此番是想双管并下,留下的小半包果种,晚辈会送去中原找块地先播种验证,剩下的三包半果种便交给老夫人帮忙。” “去黄沙村那一日,晚辈便发现村里人正在垦荒,敢问老夫人,不知那块地准备作何用?” 第304章 拉个屎而已,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见母亲正垂头给怀里的奶团子擦嘴,叶永忠接过话茬,“少爷,你看到的那块地,本来是预备继续扩种洋芋的。” “少爷若想将果树种在那块,自然也是可以的,毕竟眼下南辽郡已经不缺高产粮,倒不如用来种这样稀罕甜美的果子。” 叶永忠一番话,让江承业心头大快,“好!好!叶家大哥不愧是老太太的儿子,和老夫人一般聪明无二,简直猜到了我心坎上。” 然后隔着屏风望向老太太,“老夫人可有意见?” 老太太笑意真切,“少爷肯将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于叶家,老婆子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敢有意见?” “只不过”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像是有什么话不便开口。 江承业声音微沉,“老夫人,晚辈先前已经说了,你在晚辈面前当畅所欲言,以后万不要在这样言语踌躇了。” 老太太松了口气,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少爷莫怪, 虽然因为叶家的气运才发现了这些果树,但是我们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发现这样好的树种,所以少爷托付的这些果种未免太珍贵了些。” “老婆子是担心,这些果种种下去,未必会和树种一样生根结果。” “所以老婆子认为,少爷既然已经生出了将果种送回中原试种的想法,何不给叶家留下少量的,将大部分的果种分成若干份,送往夏周各地一起试种呢?” 老太太话行此处,不止是江承业,叶永忠眼底也骤然亮了,“是啊江少爷,以江家的实力,尽可以同时让这些果树在夏周各地生根落地呀!” “一同播种下去,便可以同时知晓那些地方适宜这两种果子生长,日后便可以在那处大肆广种,这样一来可是省下了不少时间本钱呢!” 叶家人看的清晰,屏风后的江承业正激动的来回踱步。 好一会后,他才转身安坐到太师椅上,“好好好!” 他一口气说了三个好字,然后语气激动到,“我就知道,把老夫人请到府里来商议是对的,老夫人和叶家大哥的法子甚好,那便依照你们所言去办。” “老夫人,你手边可是闽州郡的方山露芽,炙烫时舌卷入喉最为留甘,你快再尝一口!” 边招呼,江承业也端起了手边的茶盏,畅快的啜了一口。 当真是畅快! 这畅快有三。 一则因为叶家人不仅有气运,还如此堪用。 眼下他们出谋献策极尽殷切的讨好自己是为了表忠心,他很受用,亦比先前更加踏实放心。 因为今日叶家来这一趟后,即便日后他们眼界野心见长,对自己生出二心,他也不惧。 二则,这些果种散播出去,日后若生根开花结果,那便是江家的摇钱树,自己在江家的地位将再也无人可以撼动。 再则,弹劾弘远的物证和信件此刻也已经快到邻郡了? 又商议一番后,尽管叶家人婉拒,但是江承业还是不依不饶的让丫鬟下人给他们备了一桌席面,“老夫人,晚辈本想陪你们吃这顿饭,好好敬你几杯酒,可惜晚辈这张脸确实无法见人,也沾不得酒,还请老夫人见谅。” “少爷严重了,当然是养伤为重。” 老太太张望了花厅外面一趟,“我们说话也差不多有一两个时辰了,想必再用不了多久,我儿便把药膏送来了,用不了几日,少爷就可以坦然示人了。” 江承业嘴角上扬,“那晚辈就谢老夫人疼惜了。” “赶紧带老夫人去膳厅用饭,务必好生伺候着!” 叶家人在丫鬟的引领下,朝膳厅走去。 “姥姥,宝要拉臭臭!” 离膳厅还有一个院子时,奶团子突然小脸涨红的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老太太见状,赶紧询问丫鬟就近的恭房在何处。 “你们先去膳厅等着,我带甜宝方便完就过来。” 见苏玉莲几人一脸不放心的围上来,老太太无奈扬手让他们先走,“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这里是江府。” 又扯了扯身上和甜宝绑死的布带,“拉个屎而已,老婆子还是能照顾的好的,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实在不放心,你们就原地候着!” 老太太边抱着奶团子跟着丫鬟走进就近的院子,边朝身后嘱咐道。 苏玉莲几人对视,眼底都染上些许笑意,也齐齐迈开步子,守在了院子门口候着。 怪不着他们担心,甜宝两次拉屎,两次被掳,哪怕她现在是在家里拉屎,都会有两个大人陪同,一个守茅房里面,一个守外面。 一群丫鬟面面相觑,一脸惊愕艳羡。 这个叫甜宝的小贵客在家中地位竟这般高!! 恐怕放眼整个夏周,都没有那个小丫头有眼前这一位得家人团宠了? 待丫鬟送来了手纸,老太太便体恤的挥手让她出去,毕竟不管是江家的恭房还是农家的恭房,靠近后那滋味都不会好闻。 “姥姥,臭,塞鼻鼻!” 奶团子虽蹲着,却拼命的扬着小脸。 老太太好笑的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变戏法一般从里面扯出两团棉絮,塞进了奶团子的小鼻孔。 “姥姥真好,姥姥真棒!” 奶团子的高兴带着鼻音,“一下不臭啦!” 见她仰着脖子说话累,老太太干脆蹲下来和她平齐,宠溺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姥姥也臭,姥姥也塞!” 见状,奶团子赶紧伸出小手从小荷包里扯出棉絮,如法炮制的替姥姥塞住了鼻子,“介样就不臭啦!” 说完便小手紧抓住姥姥的手,小脸紧绷,一副万事俱备,专心干大事的认真模样。 老太太眼睛漾开慈和温柔,只觉得自己的宝拉屎的模样都是最好看最可爱的。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到了恭房门口,老太太都没有听到。 “吖——” 奶团子猛然瞪大眼睛望向恭房门口,小脸满是惊恐,原本想喊出口的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 老太太第一时间扭头看过去,满眼的戒备在看到来人后呆滞了。 第305章 “家里又没有坏蛋,为什么要小声吖?” 是江承业身边的漂亮小厮!! 他正站在恭房门口,伸出食指朝奶团子比着噤声。 “你” 老太太赶紧起身挡住奶团子,惊诧中带着恼怒,“这里是女厕” 低斥才说出一半,漂亮小厮便伸手拉过她的手,飞快的朝她手里塞了个东西,然后转身快速离开。 老太太怔愣看向手心,是一张纸条。 她展开纸条看完内容,神色微微复杂。 “姥姥,漂亮叔叔是不是走错茅房了?” 奶团子这才敢出声,小手用力的薅着姥姥的衣角,生怕摔坑里去。 老太太将纸条揉成一团,不动声色的丢到了坑里,然后蹲身笑着朝奶团子眨眼睛,“宝,你记着,我们没有看到漂亮叔叔,知道了吗?” 奶团子眨巴眨巴眼睛回应,“嗷,宝原来看错了吖!” “姥姥擦屁股!” 老太太面色欣慰,心里也无比熨帖。 永荷本就是个报恩的孩子,永荷生的孩子依然是报恩的孩子,她何德何能啊! 待老太太和甜宝出去,便看到一家子守在院子门口候着他们,家人之间目光对视,皆是踏实。 江承业安排的席面一如既往的丰盛,一家子围桌而坐后,老太太便遣散了丫鬟和下人。 丫鬟和下人其实没有走远,就候在院子外边,听到膳厅里头不时传来的欢笑声,面面相觑间都是艳羡。 这样的世道,莫说是这样阖家团圆一派和乐的景象,想找一家偶有展颜都是奢望。 幸福欢乐向来都是高门显贵的专属,小老百姓,亦或者他们这些为奴为婢的,日日忧心生计,如何能笑的出声? 一顿饭过,江家马车送叶家人回村时,已经日头西斜,恰逢佃农村民们散田归家。 叶家人刚下马车,全叔全婶几人就朝这边奔过来,村民和佃农们也都默不吭声的围了上来。 待江家马车走远了,全婶才拉住了老太太的手,面色担忧局促道,“大妹子,这几日江家人时常接你们入城,大家伙心里总觉得” “大大妹子,你们会不会抛弃我们这群泥腿子” 所有人都忐忑的望向叶家人。 富贵迷人眼乱人心,古往今来一向如此。 江家富贵滔天,又偏爱身怀气运的叶家,叶家只怕要飞黄腾达了。 这样下去,叶家迟早要离开黄沙村,甚至于离开南辽郡。 若叶家人被江家同化,可还会在乎他们这些泥腿子的死活? 那他们好容易盼来的安稳生活,会不会又被打回原形? 老太太反握住全婶的手拍了拍,眼神扫望了村民们一圈,“老婆子我明白大家的顾虑,大家伙想想看,若我们叶家是那只想求一家富贵平安的奸佞,那守着襄平郡的百姓吸血就好了,怎么会被流放到此地?” 说着望向大儿子,叶永忠会意的将怀里的果种拿出来,“江家之所以器重我们,完全是看中了叶家的气运。” “瞧,今日江家请我们入府,就是为了委以我们重任,这些果种是难得一见的品种,江家已经在夏周各地试种,而在南辽郡这片地域,独独选择了我们村!” “且不往大了说,咱们黄沙村的乡亲可是一起共患难过来的,叶家绝不会弃你们于不顾。” 叶永忠说着便拍了拍身边汉子的肩,“大根哥,全叔全婶,明儿大家伙都过来搭把手,咱们把果种围着村里播下去,说不定过两年,咱们黄沙村便可以改名成果园村咯!” 村民们面面相觑,方才的担忧忐忑一瞬变成了兴奋。 果种? 是果种!! “永忠啊,就咱们这地,会不会糟蹋了果种啊!” 全婶小心翼翼的扒拉了一下牛皮纸包里的果种,满眼都是稀罕,“这要是种下去,长不出苗,结不出果,江家会不会怪罪咱们啊!” 老太太忍不住笑了笑,“当初种洋芋的时候,也是这般顾虑,最后怎么样?” “不止咱们村丰收了,整个南辽郡都种上了!” “再说了,你们的顾虑我们已经提前和江少爷知会了,即便种不出来,他也不会怪罪咱们。” 这话一出,村民们心中的阴霾担忧一扫而空,都围到叶永忠身边打量果种。 不远处的佃农则是满脸的艳羡。 虽说托叶家的福他们如今种上高产粮了,但是和黄沙村的人比起来总是晚了一步,果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宝,小点声,二舅父听得到就好了。” 这晚,叶永孝又抢了老太太的活,替奶团子洗上了脚,一边心不在焉的揉搓着奶团嫩白的脚丫子,一边小声问道。 奶团子端端的坐在小板凳上,小脚丫偶忍不住趁二舅父走神,欢快的踢踏着水花,“家里又没有坏蛋,为什么要小声吖?” 叶永孝面色一哽,眼神微闪着望了眼屋外,“呃,这是厉害姐姐的秘密,不能说给太多人听” 奶团子小脚怔住不动,小脸疑惑,“太多人是谁吖?姥姥吗?舅母吗?二舅父也是太多人吗?” “那宝还要不要说给二舅父听呢?” 叶永孝身子一僵,“” 奶团子眼睫忽闪,纯净的只剩下疑惑,让叶永孝觉得自己窥探冷霜的行径简直可耻。 “呃,那宝就只给二舅父说厉害姐姐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有没有受伤遇到危险,好不好?” 叶永孝眼底闪过一丝羞愧,小声嘱咐道,“宝也不用小声,姥姥和舅母她们肯定也想知道” 门外探头探脑的苏玉莲闻声,立刻缩回了厨房。 谁要听那死丫头的事! 手里动作放轻,耳朵也悄悄的竖了起来。 “厉害姐姐今天只吃了一顿饭” “啊,只吃了一顿?那那她都吃了些什么?” 奶团子话出口,叶永孝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他就知道,以冷霜的性子,一个人在外头便会随心所欲,惯会随便应付自己的身子。 第306章 “听姥姥话,就是好孩子吖,大家都和宝一样棒哟!” 奶团子歪头想了想,便开始掰手指头,“老板,来两斤牛肉,一只烧鸡,一碗酱肘子,一壶女儿红” 叶永孝: 厨房的苏玉莲: 正在打针线结的老太太:!!! 乖乖,一天吃一顿,一顿足顶三餐! 苏玉莲愁的眉头打结,好容易给这丫头练就的一日三顿匀餐而食,这一出门全毁了。 饥一顿,胀一顿,身体搞坏了怎么得了? 意识到自己忍不住关心冷霜,苏玉莲添柴烧水的手一顿。 呸呸呸,她干嘛要心疼那个好话都说不出半句的死丫头? 次日清晨,村里人早早的就围住了叶家小院。 叶家人也换上了方便干活农家短袄棉裤,齐齐出了屋。 看着大家伙扛着农具一脸兴奋的模样,老太太边笑着上前,边招手让他们凑近一些,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如今咱们村垦出来的荒地,约莫也有百十亩了?” 大家伙齐齐点头,“一百出头了!” “那这两日大家伙便带着佃农,把这一百多亩地都点上洋芋种。” 老太太提议道。 全叔微微疑惑,“不是说要垦足两百亩吗?这就停了?” 大家伙也有些不解,倒是马秀珍眼神一转,会意过来,“姜婶这样安排,是不是为了应对征收粮税的事?” 老太太眸光赞赏的点了点头,“秀珍是个聪明的。” “不知道大家感受如何,反正老婆子始终认为朝廷征收七成粮税,和马匪行径无疑,但是面对朝廷咱们无力反抗什么,更何况眼下朝廷把征收粮税的事情交给了将军,咱们村又在江家的眼皮子底下,更要倾力配合。” “但朝廷征收粮税,只说按每家每户的收成征收七成,可如果咱们撵再种一茬下去,难不成他们还能把地里的翻出来一起清算不成?” 说到这里,大家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被朝廷搜刮去养那些贪官污吏,大家恨不能把粮食烂在地里头。 也有人立马觉察出不对,“姜婶,城里的告示里可是说了,狗朝廷如今可是将一年征收一次,改成了按季征收,即便我们现在种下去囫囵掩藏过去,还是逃不过下一季的征收啊” 这话一出口,大家也都觉得有道理。 别看朝廷平日里对百姓疾苦不闻不问,全然一副天聋地哑的模样,一旦涉及到征收粮税,那便像是长出了百只眼睛千只手足,每每征收粮税之时,恨不得把百姓家掘地三尺查验一番,看百姓有没有暗地里窝藏粮食。 老太太的法子瞒的过一时,却瞒不过一世啊! 叶永忠却笑道,“离下一季征收还有三个月呢,谁也保不齐这三个月会发生什么,咱们要做的,就是该如何让这一季少给朝廷上缴一些,少让那些蛀虫占点便宜,也是畅快事啊。” 村民们面面相觑,顺着叶永忠的话瞬间便想通了。 是啊,谁能保证三个月以后会发生什么改变? 就如半年前,他们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会过上衣食无忧,无人欺凌的日子一样。 “不管怎么样,听老太太的听叶家人的话准没错!” “对,听老太太的准没错!” 大家伙一呼百应,纷纷扬起了手里的农具,恨不得马上就把百亩地种满。 人不怕身体劳苦,就怕识不清方向白使劲,可他们是幸运的,有叶家指引,他们只需配合向前便好。 “听姥姥话,就是好孩子吖,大家都和宝一样棒哟!” 见大家伙都听姥姥和舅父的话,奶团子小小的胸腔很是自豪,转着圈欢蹦乱跳,结果却一个晕头转向没站稳,滚了个屁墩,惊的大家齐齐伸手上前一步。 棉衣穿的敦厚,奶团子一个使劲头脚绷弓,却没有爬起来,十足的憨态可掬,逗的大家伙哄然开怀。 大家伙的手刚纷纷伸上前,就被双胞胎截了胡,一左一右的把妹妹拉了起来,一前一后默契替妹妹一顿拍灰。 此刻,佃农已经进村,听见叶家门口又传来欢笑声,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望过去,满脸满眼的艳羡。 眼下整个南辽郡都在为了征收粮税的事情而恐慌不安,也只有黄沙村的人能笑的出来了。 难不成叶家和江家来往交好,以至于黄沙村的粮税会减免不成? 昨夜甜宝闹着想见师父和爹爹,老太太今日便要带着她和双胞胎去军营,因着封紫君被封老喊去军营帮手,甜宝的医术课业落了好多日,如今封家祖孙大显身手,听说军营里已经到了人人口不离医字的地步,让奶团子去历练历练也是好事。 至于双胞胎,让他们在军营里浸润打磨一下,也能助长男子气概。 叶永礼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一来他本来就已经是军中一员,该在军中和大家一样操练劳作,却因为这段日子家中事情太多不得已耽误了这么久,现在必须要归队了。 二来他也迫不及待想见到某人。 老太太一行驾车离开后,叶永忠便开始安排村里的活计。 大半的人带着佃农下粮种,小半的人跟着他和老二一起播果种。 村中无大人,叶永孝便当起了夫子和老妈子的责任,一边授学,一边管着孩子们的屎尿屁。 苏玉莲本来是要浆洗衣衫,洒扫屋子的,朱婉儿主仆却款款过来,春蕊将她手中的活尽数夺走,朱婉儿便拿了她的针线篓子,挽着她的胳膊硬把她拉到了白家别院。 “苏姐姐,在宫里便觉得你的绣工了得,教教婉儿嘛!” “还有,你做的农家菜也好香,婉儿从来没有吃过两碗饭,也教教婉儿做饭嘛!” 再说老太太那头,马车还离军营好几十丈远,便听见军营里传来闹哄哄的震天响,像是起了什么纷争。 “老三,快一点!” 那时而沉闷时而高亢的呼喝声让老太太眉心微跳,忍不住撩开了马车的窗帘张望过去。 第307章 好想再也没有战争,好想娶媳妇,好想生女儿!! 叶永礼一个抖鞭,马儿便欢跑的更快了,片刻之间便来到了军营门口。 车轱辘还没有停稳便有守卫小跑上前,“叶家三哥来了!!” “老夫人和甜宝小姐可来了?” 边说,几个守卫便伸长了脖子朝马车里探看,满眼亮晶晶。 “兵叔叔!!宝来啦——” 老太太刚撩开马车门帘,奶团子就迫不及待的探出了小脑瓜,朝几个年轻的守卫咧开小嘴,露出一口小米牙。 几个守卫瞬间眼脸化开,最前头的那个更是一把把自己手里的长矛塞到身边同伴手里,激动的在袄裤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朝甜宝伸出了手,“叔、叔叔能抱你吗?” 边说边望向老太太,眸光中闪烁着期望和征询,还有一丝羞涩。 老太太笑着点头,“好孩子,当然可以啊!” 奶团子本来也小脸仰望着姥姥等着大人发话,看到姥姥点头,张开小短臂就朝守卫扑过去,“兵叔叔抱——” 守卫浑身一震,赶紧伸手将软乎乎的奶团子接抱下马车,眼底的激动曾火花四射迸溅到身边的同伴身上,羡煞了其他人。 “德子,让我也抱抱甜宝呗!” “甜宝,能不能也让阿力叔叔抱抱?” 看着几个守卫围着抱着奶团子的守卫争抢着想抱奶团子,老太太和叶永礼对视之间欣慰笑开,赶紧把双胞胎也从马车上抱下来。 见妹妹被一群兵叔叔稀罕,双胞胎既高兴又失落。 刚才在马车上,祖母抱着妹妹舍不得离手,他们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和姥姥争妹妹,一路上只能牵牵妹妹的小手,这也就罢了。 没想到到了军营,妹妹又被兵叔叔抢走了,呜呜 妹妹被太多人喜欢,好,也不好。 好的是会有更多的人对妹妹好,保护她。 不好的是,以前专属他们的妹妹,现在他们竟然连抱都抢不到手了呜呜 对视一眼后,双胞胎苦着小脸小跑到兵叔叔外围,眼巴巴的看着奶团子对兵叔叔们笑的见牙不见眼,甜甜的脆声乖巧的喊着兵叔叔的名字。 “德叔叔好吖——大力叔叔好吖——” “全子叔叔抱抱——” “你们几个,这么快就忘记将军的嘱咐了是不是?” 簇拥着到门口后,守卫头领握着大刀肃穆上前,沉声斥责几个年轻的守卫。 守卫们面色一凛,赶紧噤声闭嘴。 是他们得意忘形了。 自从甜宝被逍遥城那个淳羽掳走后,连带着将军在内,所有霍家军人人自危。 这次江家又突然带着私兵突降南辽郡,从江家的邀帖送到军营后,他们就明白了,那个江家少爷盯上了叶家和将军。 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些事情,全是因为叶家发现了高产粮,想让百姓和他们军人都吃饱穿暖,南辽郡广种高产粮,瞒不过那些吸血蛀虫的眼睛。 如今的南辽郡就像一个诱人的大糕点,不管是敌国还是内贼,都想来夺舍。 局势紧张,一触即发。 去参加江家的邀请之前,将军便告知军营上下所有人,为了应对江家,甜宝现在的身份是将军的干女儿,这一点必须人人谨记,不得有半分差池。 若军营里只有自己人也就罢了,可现在军营里还有五千江家军,他们可以因为将军喜欢甜宝,但是却也只能透露三分,否则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看见严厉的守卫头领,奶团子赶紧乖乖的端坐在阿力叔叔的怀里,一只小手捂住了小嘴,遮住笑容,懂事且小心翼翼的望向头领,“叔叔,是宝不听话,不怪介些叔叔,不生气好叭?” 守卫们心里齐齐一软,眼泪都差点飚出来。 甜宝在维护他们,这么小,怎么可以这样懂事啊! 好想再也没有战争,好想回老家和家人团聚。 好想娶媳妇,好想生女儿!! 守卫头领脸上的肃厉被奶团子的软萌懂事抨散了大半,差点没有维持住,“嗯,这次可以饶了他们,下次再这么控制不住,就打他们一人二十军棍!” 他握刀的手有点痒,忍不住想伸过去。 奶团子吓的瞪大眼睛,伸手抱住兵哥哥的脑袋,疯狂摇头,“不打不打,我们都会听话哒!” 说完,便扭动小身子要从兵叔叔的怀里溜下来,“下来,不抱,不然打屁股好疼哟!” 守卫真心舍不得松开怀里的小人儿,可是捱不住头领目光里的威压,只好弯身轻轻把甜宝放到地上。 老太太和叶永礼面色郑重,嘴角却都忍不住噙着笑。 他们清楚,定是将军交代过了,这样是为了更好的保护甜宝。 奶团子一落地,双胞胎的眼睛瞬时亮了,赶紧跑上前,伸手去牵妹妹的手。 却被一张大掌截了胡。 守卫头领伸手牵起了奶团子的小手,依然板着脸,“今日军营里气氛紧张,我送你们进去。” 掌心的小手,好小好软乎,这种感觉,对握惯了坚硬冰冷刀枪的兵鲁子来说,简直太奇妙了,难怪这群小子这么稀罕甜宝。 守卫们齐齐盯着头领和甜宝牵着的手,眸色透着怀疑。 首领该记得住将军的叮嘱? 他不会偷偷背着他们抱甜宝的? 闻言,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小声询问,“统领,老远我们就听到军营里闹哄哄的,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守卫头领面色沉了沉,“婶子有所不知,江家军那群人纯属花架子,看着人高马大,可今日才操练一炷香就歪七八扭散乱了一地,这样式的军队若派去剿匪,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会自乱阵脚害人害己,也乱了我霍家军军心。” “所以将军发令,要将江家军全体拆散了,一个霍家军带一个江家军,一对一的盯着操练。” “眼下江家军正全体抗议呢,说他们就来是壮门面的,不是真来流血打仗的!” 说着守卫统领便朝地上啐了一口,“一群贪生怕死的慵懒之辈,还不如冷霜一个姑娘家!” 老太太眼神担忧的望进军营,“那我们今日来,会不会给将军徒增烦恼?” 第308章 宝再长大一点,也能当兵,也能穿盔甲拿大刀嘛? 守卫头领闻言连声道,“婶子别担心,将军虽然嘴上藏着没说,但我们都知道,他心里定是想极了甜宝,您就带着甜宝远远的站着,让将军能时而看甜宝小姐一眼,只会让他减去不少烦扰。” 自从江家军入营,不是嫌住的挤,就是嫌伙食不好,本来碍于将军威严只敢私下里嘀咕两句,今日竟然嫌操练太久,直接群起抱怨,他们都替将军觉得头大! 可方才一看到甜宝,那份莫名的烦躁竟然散了一半,他们尚且如此,何况将军? “老太太,请,末将带你们进去!” 见老太太还有顾虑,守卫头领生怕她抱着奶团子掉头就走,赶紧牵着奶团子朝军营里走。 守卫们看着头领的背影,越发怀疑头领是假公济私。 见状,老太太和叶永礼只好快步跟上去。 “叔叔,慢慢走” 奶团子被首领牵着,小短腿都要迈出风火轮来,“宝腿短,走不赢,就要摔跤啦——” 闻言,守将头领脚步猛然一顿,看着奶团子急的满头大汗,面上露出不好意思,挠头犹豫了一下,便蹲身把她抱了起来,“那、那叔叔抱着你走,免得摔跤。” 奶团子小身子一轻,瞬间松了口气,大眼睛偷偷打量守卫头领了一眼。 见叔叔脸色紧绷,目不斜视,挺背阔步,军姿盎然。 奶团子心中一凛,也瞬间把小身子挺的端直,一只小手规规矩矩的搭着叔叔的肩,另一只紧紧的贴着身体,大眼炯炯直视前方,小脸也庄重肃穆起来。 呼——宝感觉寄几好有男子气概哟! 宝再长大一点,也能当兵,也能穿盔甲拿大刀嘛? 想一想就好神气威武的吖! “要么听令,要么收拾东西离开军营!” 刚走近营场,便听到弘远震怒的声音。 守将头领几人赶紧停在了一处军帐前,是将军一回头就能看到甜宝的距离。 看到爹爹,奶团子激动的扑了扑小手,然后就努力忍住了想溜下来跑过去的冲动。 爹爹在做正事,宝要乖,不能打扰爹爹。 能看到爹爹,宝已经很开心啦! 营场被黑压压的军人挤满了,一侧是五千霍家军,一侧是五千江家军。 霍家军人人笔挺,军姿飒爽。 江家军那边却人人以长枪作拐,身形垮塌,形成鲜明的比对。 “将军,不是我们不听令,你总得让我们量力而行?” 一个江家军副手虽然打心眼里惧怕黑脸的弘远,但依然忍不住开口抱怨,“钟统领,你倒是替大家伙求求情啊,咱们才入营第二天,哪里比得上他们日日操练,再这样练下去,别说剿匪,我可是连武器都拿不动了。” 操练虽累,但这么一会还不至于力竭,他们之所以抱怨,一来是不想对弘远唯命是从,二来是素日里偷懒偷惯了确实吃不了苦。 他们很清楚,弘远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毕竟他们一没有对军营里的自己人动手,也没有违反其他军纪,顶多就是体力不如霍家军的人,没办法坚持操练而已。 “是啊!咱们就临时在这里呆个把月,难不成一个月就能练出个名堂不成?” “我们又不用抵抗外敌,只要能镇压住暴民就行,何必要受这份磋磨?” 几个副手赶紧跟着附和,江家军又跟着齐齐发出一阵抱怨,此起彼伏,听的人心生烦躁。 虽隔得远远的,但老太太和叶永礼不可抑制的沉下了脸。 江家军的抱怨里,她听出了浓厚的不公和悲哀。 为什么同样是军人,霍家军缺衣少食,还要拿热血性命在战场当夏周的盾牌,而江家军吃着好的多的多饷粮,穿着崭新的盔甲棉袄,却理直气壮的当着霍家军说自己不用抵抗外地,只要镇压暴民? 凭什么? 就凭他们和富户江家一个姓? 弘远脸色也极其不好看,狂风暴怒侵袭而来化作一声冷斥,“一群不知羞耻的废物!” 两个字捶散抱怨喧闹,震痛了每个江家军的耳朵。 江家军瞬间安静下来,个个面色愤骇。 什么? 羞耻?!废物?! 他们谨遵主君的命令来到这里,可接受弘远的调遣安排,但不代表弘远可以凭着自己将军的身份侮辱他们。 “将军,你这是何意?” 一个副手忍不住高声质问道,“我们不过是底子薄弱了些,想休息片刻,你何至于这样羞辱人?” 虽然心里已经把弘远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但是这个副手面上话里还是控制着分寸。 毕竟弘远和他手下的霍家军是以少胜多的铁血军队,真起了什么冲突,动起手来,吃亏的也是他们。 “羞辱?” 弘远伸手便操起武器架上的长枪,一个绕臂回旋,冰冷的枪尖直接对准了副手的咽喉,“何止是羞辱,本将还要杀了你!” 说着枪尖便狠狠戳向副手的咽喉。 猝不及防的一幕,让副手无从避让,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后仰摔倒,险险避开了枪尖。 可长枪却没有停,一击未中,转瞬之间又连戳了十几枪出去,招招都下了死手。 “ 啊——” 见弘远真想要了自己的命,副手吓得浑身血液倒流,只能凭借逃生的本能躲闪,却还是被弘远快如雨点的枪尖狠狠扎中了大腿,疼的一声凄厉的惨叫。 可是弘远的枪尖并没有因为他姓江,亦或者他的惨叫而有丝毫的停顿,拔出来后便又连贯扎下。 许是被疼痛激发了潜能,副手迅速拔出手里的大刀,边躲闪,边拼尽全力的抵抗弘远的长枪。 见弘远竟二话不说就要杀江家军的人,所有江家军又恼又惊,再也不复方才的慵懒软塌,纷纷端正直立,下意识举起手里的长矛,一副随时要和弘远豁命的架势。 “哗啦——” 一阵整齐划一的兵刃锐响,方才还端立不动的霍家军齐齐转身,纷纷拔刀,对江家军严阵以待。 每个残破盔帽下的脸都透着嗜血的杀意,汇聚在一起,莫说是压根无法势均力敌的江家军,就连敌军来了都忍不住心生凛意。 和昨日帮江家军搬箱挪物热情暖笑的友好同盟,判若两者。 但凡江家军敢动丝毫,便会用手里的大刀无情收割他们。 第309章 沉重的一训 面对如此威压,江家军所有人只觉得背后生寒,只能勉强保持住跃跃欲试的姿势僵直不动,脚底下却犹如被钉住了一般,挪动不了分毫。 江家军不动,霍家军也只犀利盯着,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两军对峙之间,余光却一路紧追着弘远和副手的身影。 能做到江家军副手的职位的,大都是有些功夫底子在的,只不过在中原几乎遇不到敢和江家军正面刚的,所以日渐懈怠。 但是此刻生死之间,副手所有的潜能都被完全激发出来,连逃带挡,虽然又被银枪划出了几处伤口,可暂时也没有受什么重伤。 眼瞅着弘远一柄长枪逼的副手从营场这头滚逃到这头,身上崭新的盔甲袄衣都被挑破,盔帽也不知滚落到何处,露出散乱的头发。 狼狈不堪,鼻息渐促。 一炷香过去。 两炷香过去了 副手眼越来越无力抵抗,身上挂彩也越来越多,忍不住高声呼救,“救命!” “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他这是当真要杀了我啊” “快来帮我!” “老江!陈哥!快让他们来救我,不然我死了,他下一个杀的就是你们!” 几个副手眼神闪烁,脑中天人交战。 江家军也个个紧握着手里的武器,可在霍家军的虎视眈眈下,没有一个人敢应声上前挽救弘远要杀的那个副手。 见求救无望,副手绝望了,一边调动最后的气力抵抗,一边哀求弘远,“将军饶命,属将知错了,将军饶命啊——” 弘远眼神一如既往的厉杀,没有因为枪尖下的人求救就停手。 又是一盏茶过去,副手终于力竭,手里的大刀直接被弘远的长枪挑飞,随后枪尖便直戳副手的咽喉。 副手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所有人的眼瞳,都因弘远的动作而瞬间紧缩。 奶团子也激动的小拳紧握,砰砰跳的心几乎要从小嘴巴里蹦出来了。 营场瞬间万籁俱寂。 枪尖挨到副手喉间皮肉的瞬间,猛然顿停。 死亡的濒临感,让副手满脸沁出豆大的汗珠。 江家军齐齐咽了把口水,都有种被枪尖抵住喉咙的尖锐窒息感。 “咻——” “嚓——” 破空声响后,是弘远绕臂收回了长枪,一个气沉向下,枪尖狠狠扎向地里,整个枪头尽数没入土里。 破土闷响,让副手的汗珠齐刷刷顺脸淌下。 过了好一会,他那被吓的差点挣体而出的魂魄才慢慢归位,缓缓睁开眼,看到弘远依然冷如阎王的脸色,这才恍然后觉。 他他还没死。 明明是看他人受死,可所有江家军都有种恍然逃生的错觉,纷纷望向弘远,眸色痴然不解。 发生了什么? 弘将军为什么突然停手了? 下一刻他的长枪会不会又破土而出,指向他们中的一个? 他们不知,众人忐忑不安之间,弘远的余光却在偷瞄奶团子。 甜宝来了!! 她在看自己! 好想抱抱她! 脑子里一瞬间冒出许多想法,长腿也有些蠢蠢欲动想朝甜宝奔过去。 用了很大的努力,弘远才将脱轨的思绪拉回来,眸色重新聚拢在副手面上。 视线对上的瞬间,副手眼神闪烁着惊恐,双手后撑朝后挪动,“别、别杀我” “不是说底子薄弱,没气力操练吗?” 弘远面色平静,言语微讽,“方才在我的枪下竭力求生,可比操练费力多了,你可是足足顽抗了半个多时辰。” 一番话让副手怔愣住了。 方才弘远不是真的想杀自己,而是为了揭穿他们惰不听令? 江家军也纷纷反应过来,只觉得腿肚子发软。 弘远的目光适时的扫向他们,“只要你们待在这个军营一时半刻,那就是我霍家军的人,本将绝不会因为你们原有的身份搞特殊。” 边说边指向还瘫坐在地上的副手,“刚才本将并不是存心要杀他,所以最后一刻我收手了,可若你们面对的是马匪的大刀,你们觉得他们会收手吗?” 江家军沉默了,脑子不由自主的把方才惊险的一幕联想成和马匪的厮杀。 显然如斯情形的话,马匪的大刀长枪会狠狠的收割副手的咽喉。 弘远现场演绎了一场生死临界的大戏,给了他们沉重的一训。 弘远沉声道,“话已至此,如果你们还不愿意自主接受常态的操练,那本将不介意用对付敌人的方式,让您们被迫操练。” 他这番话方落音,霍家军便齐声踏前一步,“杀——” 嘶吼震天擂鼓一般,捶人心间,让人肝胆生颤。 霍家兵将之间,压根无需多透半个字眼,便能配合的天衣无缝,这是多年的血战中培养磨合出来的默契。 这种时刻的默契,比亲人更甚。 江家军齐齐瑟缩,握枪的手发紧,发汗。 “踏进本将的军营,本将便会对你们负责,马匪不知何时就会突临,每一次操练,都是在加固你们面对马匪时的底气和韧力,所以” 弘远踱步朝江家军逼近了几步,提起中气,沉声令道,“排列!继续操练!!” “嚯——吼——” 霍家军第一时间散开距离,摆好了操练的动作。 江家军静默了一小瞬。 然后便和霍家军一般拉开距离,摆好同样的姿势。 面色更是一点一点变得庄重肃立。 若不是两军的军装新旧差异实在明显,乍看上去,俨然就是一个军队的兵。 老太太和叶永礼对视,眼底都是对弘远满溢的自豪。 没想到他们今日竟然来的这般巧,看到了如此惊心动魄又震撼人心的一幕。 “嚯——” “嗨——” 很快,两军都在副将和副手的引领下开始了操练。 弘远命人把受伤的副手抬下医治去后,这才转身朝叶家人走来。 转身瞬间,先和老太太叶永礼笑着对视一瞬,然后便迫不及待的对上了甜宝的大眼睛。 隔着好远,奶团子都感觉到了爹爹眼底的宠溺和笑意,瞬间扭着小身子手舞足蹈。 爹爹—— 一瞬间便已经在心里高声呼唤了好多声爹爹。 看着怀里的奶团子明明浑身都写满激动,却那么懂事,硬生生的把这份激动憋在了喉咙里。 守卫头领面上的最后一丝肃立也荡然无存,全然化作了温和的稀罕。 第310章 “我们乖宝眼睛真是雪亮的,心里也是雪亮的......” 好想娶媳妇! 好想生个和甜宝一般无二的女儿! 弘远大步流星走过来,将单手在袄裤上搓了搓,示意守将头领放甜宝下来。 “爹爹——” 脚一落地,奶团子便拉住了弘远伸过来的手,仰着小脸喊出了口。 声音很小很软,刚好够弘远听见的程度,可瞬间就将弘远心底的小欢喜掀成了狂风巨浪,“哎——” 浑厚硬朗的声音也同样压的低沉,却足以让奶团子高兴到跳脚,小揪揪欢蹦乱跳的一阵回应,“爹爹——爹爹——” “哎——哎哎——” 父女俩声音都很低,却温馨的不得了,感染了每个人的嘴角。 老太太极力克制才没有露齿,叶永礼和双胞胎干脆背过去身子,对着无人窥探的空气,露出三口明晃晃的大白牙。 “娘,三舅哥,走,到我的营帐说话。” 弘远紧握着奶团子的小手,笑着低声招呼。 此刻所有的江家军都在操练,营帐暂时无人。 一行人齐齐朝主帅营帐奔过去。 操练场上,钟致远边领头操练,边远远望向弘远一行,平静的眼底涟漪微起。 “爹爹爹爹——” 一进营帐,弘远就把奶团子抱了起来,奶团子搂着爹爹的脖子,激动的声音终于敢大方了一些,“爹爹好棒吖,爹爹让坏蛋变得听话啦!” 弘远也终于敢咧出一口大牙,嘿嘿笑道,“哎——” “乖宝,兵叔叔都长得差不多?你怎么分得清谁是坏蛋?” 奶团子松开小手,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和爹爹认真对视,“宝知道吖!旧衣服的是兵叔叔,新衣服的是坏蛋吖!” 然后又指向旁边一脸姨母笑的守将头领,学着他笔挺的模样把小身子也挺的端正,“兵叔叔都是介样的吖!” “坏蛋却是介样的” 最后又模仿江家军懒洋洋的样子,小身子软绵垮塌下去,小脸也变的恹恹无力。 一番依葫芦画瓢简直活灵活现,让一家人愈发笑的浓烈。 弘远再一次为闺女感到震惊,忍不住贴了贴奶团子的脸,“我们乖宝眼睛真是雪亮的,心里也是雪亮的” 小心让自己胡茬避开甜宝的细微举动,让老太太眼底漫上心疼,眼神落在弘远破旧不堪叠加脏兮兮的军袄上,“孩子,衣服有换的吗?” “若有换的,把这身脱下来娘给你洗了。” 弘远幸福动容的望向老太太,“娘,你真好!” 有人关心有人疼,即便穿着这身破旧的军袄在凛寒的雪地里站着,心里也暖洋洋的。 守将头领一瞬不瞬的盯着将军的面色,纵然心里提前有预想,但眼前一幕也远超预期。 将军在叶家人面前的表情,是他们任何时候都看不到的! 将军幸福开心,他亦跟着幸福开心。 虽然不舍,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走出军帐,叮嘱了营帐门口,正偷偷望着里面笑的隐忍的两个守卫,便匆匆朝伤兵营帐走去。 拗不过老太太,弘远便把脏了的军袄脱下来,换上了稍微干净的一套。 可这一身,也比换下来的好不到哪里去。 见老太太眼底的心疼仿佛要化为实质,弘远赶紧笑着凑上前,低声耳语了几句,这才让老太太松了口气。 奶团子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弘远的床前,指着上面好多破洞的褥子望向老太太,“姥姥,爹爹的床破了,宝的给爹爹好不好?” 小脸上和老太太如出一辙,都是对爹爹的心疼。 又指着床底下的一双同样满是破洞的军靴,“宝的新鞋几,也给爹爹好叭?” 说着伸出自己的小脚丫在军靴面前比了比,看着大小迥异的对比,聪慧如她,立刻明白自己的鞋子爹爹穿不了,小脸瞬间愁上了,“宝鞋几好小” 宝好想一下子长大,脚也要长的和爹爹一样大,介样宝的新鞋几爹爹都能穿的下,宝都送给爹爹! 见状,叶永礼大步走到军床前坐下,两下把自己脚上的棉靴脱下,然后不由分说的把弘远的破军靴穿上,然后站起来试着踩踏了两下,惊喜的望向弘远,“妹夫,咱们的脚尺码一样!!” “真是太好了!咱们可以共鞋穿呀,这样,你穿我这双,我穿你的!” 弘远脸色微变,下意识上前一步,“三舅哥,这鞋脏了” 叶永礼却满脸傲娇的背手走了几步,“脏?这可是将军的鞋子,如今我穿上了,日后定也会变成大将军,妹夫你可别小气,让我也沾沾你的霸气!” 见状,双胞胎会意跑过去,一人拎起三叔一只鞋子,拉着弘远坐到军床上。 “姑父别动,兴文给你换上鞋子!” “兴武也给姑父换鞋子!” 两个小子一左一右,蹲身就脱起了弘远的鞋子。 叶兴武毫不嫌弃的把弘远脚上的脏污在自己身上随意蹭了蹭,“姑父,三叔这双鞋子虽然不是新的,但可是我娘亲手做的呢,棉絮填充很足,很暖和!” “对呀姑父,娘可是又开始给全家做过年的新衣新鞋了,娘说了,今年独独给姑父做双份的呢!” 弟弟懂事的举动,让叶兴文眉眼都染上了笑,也如法炮制抱着弘远的脚在自己身上擦了擦。 “大哥哥,宝也想给爹爹穿鞋几” 见此一幕,奶团子在一旁又急又羡慕,歪着小脸凑到叶兴文眼前,满是期待,“可不可以吖” 叶兴文笑着点头,“来,大哥哥捉着你的手,咱们一起帮姑父穿!” 看着三只小小的身影蹲在自己脚边,弘远眼底嘴角都扬起了最大的弧度,努力的抬着自己的脚,生怕压着孩子们。 这份幸福,世间绝无仅有!! 他要用尽全力珍惜呵护,让它绵延一世。 “甜宝?” 一道压低的惊喜女声传来,众人齐齐抬头。 便看到封紫君和封老同时匆匆迈步进来,满脸的惊喜不加掩饰。 “祖爷爷!师父——” 奶团子一怔,晃悠悠站起来,飞快的扑进封紫君的怀里,然后又辗转到了封老的怀里。 师徒见面不亚于父女见面,瞬间又是一帐温馨。 这方军营亲人聚首,幸福暗涌。 而此刻郡城江家的朱管事,宛如油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只因,江承业丢了!! 第311章 “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多老鹰飞来江府?” 昨晚值夜的两个丫鬟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回话。 说是昨晚伺候少爷子时左右睡下后,她们就死守在门口,一整夜什么动静异响都没有听到。 还是伺候盥洗的丫鬟来,才发现少爷丢了。 今晨她们照常按着主子起床的点在门外候着,可等了好久都不见少爷传唤。 少爷向来不喜被人扰清梦,她们除了等着,也不敢敲门,直到膳厅的丫鬟过来询问传膳布菜的时间,她们才壮胆敲门唤少爷起床。 结果敲了半晌也不见里头有回应,为首的大丫鬟这才觉得不对劲,赶紧推开房门。 结果便发现少爷的床榻上,被子凌乱掀开着,昨天脱去的衣袍还在屏风上挂着,没有动过的痕迹。 江府戒备森严,贼人入室难如登天。 更何况,房门,窗棂,屋顶的瓦舍皆完好无损,房间里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少爷竟是凭空丢了? 从凌晨发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了,整个江府只差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看到主子的身影。 想到这几日萦绕在主子院外头,时时监视不肯走的乌鸦,朱管事心里一惊。 今日院子里格外安静。 那群乌鸦像是离开了!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最近诡异的种种,还引着他朝玄乎的方向思索。 若当真有天惩,江家的主子们中,除了那两个,只怕一个都逃不掉。 他伺候的这个江家嫡次子江承业,只怕最甚。 以前,但凡下人们在少爷眼皮子底下出了任何差池,不管多么微不足道,少爷都会追究惩罚,而且惯会亲自动手。 他手里的藤鞭,是命工匠特地打造的,一鞭下去就会吃肉见血。 每次少爷惩罚下人都是随性而为,心情好了则鞭就收手,心情不好,打累了才会停手。 这条小小的二尺藤鞭,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下人的鲜血,附着了多少条冤魂。 自少爷那晚被乌鸦群攻之后,乌鸦就像在少爷身边生了根,时时刻刻警戒着少爷的言行。 可少爷是什么人物? 是在权势滔天的江家后院,金尊玉贵纵养大的公子哥,莫说江府,就连夏周都能纵他横行。 如今却要因为劳什子天惩,劳什子的鸦群收敛言行,他如何服气,如何习惯的了? 少爷虽然信了天惩这回事,可最近被鸦群时时盯着,也由最开始的害怕,生出了逆反心,暗中命下人捕杀鸦群。 却没想到鸦群比人还聪慧,无论是火烧,还是毒食引诱,都会被它们识破并毫无例外的避开。 这一番暗戳戳的折腾,不仅连根鸦雀的黑羽都没有损伤,反而是对乌鸦下黑手的下人们都被啄花了脸。 朱管事很清楚,少爷虽然有些胆寒,但心中的火也越窝越深,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疯狂的试探如何能避开天眼。 譬如昨晚,少爷便给他塞了一张纸条,让他将清洗浴池的丫鬟杖毙。 仅仅因为少爷在浴池沐浴时,脚下滑了一下跌进了浴池。 朱管事接到这个纸条的时候,冷汗淋漓。 少爷并没有因为天惩就收敛言行饶过那个丫鬟,他学聪明了,把这些会招惹天怒的明晃行径,暗戳戳的交由自己来做。 少爷的命令绝不可违,但是见识了鸦群的攻击力,他也怕极了天罚。 没办法,他只好将少爷交给他的纸条,又转交给了一个信任的小厮。 小厮自然也是害怕的,但是相比鸦群,他更害怕少爷折磨人的手段,所以只好将那个丫鬟关起门来悄悄杖毙了。 想到这里,朱管事眼底一闪,赶紧命丫鬟去把那个小厮唤来。 没过多时,丫鬟便急冲冲的回来禀告,“朱管事,石头不敢出门” 朱管事追问,“他还好好的?” 丫鬟不明所以,怔愣了一瞬才回答,“嗯,奴婢说您让他过来回话,他却说他犯了错,不敢出门。” 朱管事疑惑了。 若真是天惩,亲手杖毙丫鬟的小厮为何安好无虞,少爷却丢了? “啾——” 一声鹰啼划破朱管事的疑惑,也让整个江府瞬间惊慌失措。 “老鹰!好多老鹰!” “它们朝主院飞过去了!” 朱管事浑身一个激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关门,却晚了一步,两只鹰嗖的飞进了房里。 “啊啊啊——” 老鹰进来的第一瞬就盯上了朱管事,锋利的鹰爪齐齐朝朱管事的身上抓来,瞬间便勾出了朱管事的一只眼珠子。 朱管事疼的满地直打滚惨叫。 两只老鹰的鹰爪交错着撕扯着朱管事的身体。 同被关在房里的几个丫鬟被眼前这惊悚的一幕,直接吓的瘫软在地上,只能靠求生的本能拼命朝角落里缩。 可是老鹰压根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盯着朱管事撕扯。 很快,朱管事身上便褴褛一片,浑身血糊糊的。 房门外,也是一阵兵荒马乱,所有下人都拿着东西试图驱赶老鹰,却反让老鹰追着逃。 “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里头那么大动静,怎么会听不见。” “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多老鹰飞来江府?” 江府府门外,已经围了不少百姓看客,纷纷对府院上空的几十只老鹰指指点点。 一个三角眼的妇人神神秘秘的对身边人说到,“听说过天惩吗?” 百姓们一脸迷惑,赶紧凑近了几步,“天惩?什么意思?” “我知道!” 一个六十岁的老妇赶紧接过话茬,“知道不久前霍家军和南蛮的大战吗?” “知道知道,这个我听说了,当时霍家军只有不到两万大军,实在难敌南蛮十万大军,却在关键得天降鹰军助阵,才反败为胜的。” “乖乖,还有这样的稀罕事?那、那这些鹰军为何要帮我们霍家军?” “还能为啥,因为南蛮军以多欺少,为了夺我们夏周的城池故意挑起战争,被老天爷惩罚了呗!” “那、那这件事又和江府的这群老鹰有什么关系” 一个百姓话问一半,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什么,瞬间指着江府上空的老鹰震惊道,“老天开眼了!” 第312章 “祖爷爷厉害,祖爷爷教宝,宝想让叔叔长出新的手手。” 老天开眼了? 百姓们纷纷反应过来。 南蛮恶贼侵犯夏周边境,老天便派鹰军惩罚,如今江府上空的老鹰一定也是老天派来的! “太好了,太好了,把那个什么江少爷啄死才好!!” “对!对!最好是把那些个贪官污吏都啄死,那咱们老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嘘,小声一点,免得被听到了惹出事端。” “怕什么!我就相信老天是真开眼了,要是有人敢因为我一句话害我,老天爷一定不会饶了他!” 一时间,百姓们再看江府上空的鹰群,纷纷沸腾起来,甚至有汉子激动之下口出愤言,他的胆大感染了身边人,所有人都跟着他的话锋开始口诛笔伐,言语之前全是期待,期待老天能惩罚更多的恶人。 见状,三角眼的妇人和六十岁的老妇不动声色的退出了人群,对视一眼之后分开,然后辗转分开,见了人就将江家的异象宣扬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江府附近的街道就被闻讯赶来看热闹百姓挤满了。 人群里还夹杂着许多衣着光鲜的丫鬟婆子和小厮,想来都是各府的贵人派来打听情况的下人。 半天时间,鹰军助阵霍家军让南蛮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和朝廷鹰犬江家因为觊觎南辽郡百姓高产粮,也惹了天怒的事情,瞬息传遍了整个南辽郡。 所有百姓心底都生出了希望,希望老天能治标也治本,去惩罚中原京师那群最不为撼动的大恶人。 和百姓心情截然相反的是南辽郡的贵人们。 要说他们当中,随便拉一户当家人出来,手里都不可能没有沾染过腌臜事,此刻被下人们探回来的消息惊的惶惶不安。 那些个素日里时常欺凌弱小行了大恶的富贵人家更甚,纷纷府门紧闭,龟缩了起来,生怕被江府的老鹰讨伐。 “全婶,你可真是宝刀未老,引了这一路的火连口水都没喝,你还这般精神奕奕。” 回黄沙村的路上,马秀珍挽着全婶的胳膊,满脸笑意的打趣道。 全婶扬了扬下巴,“这算什么,让我在去说一天都行!” “是啊,我也有的是劲呢!” “没想到真让叶家大郎说中了,江家竟然真的让老鹰攻击了,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呐!” 另外几个村民也纷纷附和,每个人脸上都是办成了大事的高兴劲。 昨晚众人离开之后,叶家大郎趁夜到他们几家跑了一趟,说他们昨日去江家时发现了一些异象,江家少爷莫名被鸦群攻击的满脸是伤。 中途叶永孝回来黄沙村,便是为了取治伤的药膏。 叶家大郎猜测,江家少爷定是做了什么恶事,受到老天的惩罚了。 因着叶家和弘将军的关系,黄沙村人人都知道鹰军助阵的事情,叶家身怀气运的事情他们都全然相信并接受,鹰军助阵霍家军的事情他们自然也没有任何怀疑。 所以对叶家大郎的猜测亦十分信任。 叶家大郎说,如果江家当真被老天惩罚,那么这件事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让整个南辽郡的人都知道。 因为一旦在所有人心里种下玄异的种子,那么多少都可以约束那些恶人的言行。 所以他受老太太托付,来请求他们几家连夜跑一趟,去蹲守在江府门口,一旦有异象,便想方设法的宣扬的人尽皆知。 所以他们寅时便进了城,或卖鸡蛋,或卖绣花鞋垫,在江府周围打转。 没想到果然被叶家大郎一语成谶,当真发现了老鹰攻击江家主院。 几个人便一鼓作气,将事情宣扬了出去,这才有方才那一幕。 再说军营这头,封老抓心挠肺的候着奶团子和爹爹腻歪够了,这才赶紧抱着自己宝贝徒孙朝伤兵营跑。 老太太和封紫君拉着双胞胎紧步都追不上他的速度。 弘远则带着叶永礼去了操练的营场。 本来他知道叶永礼的武功底子,想给他安插个百夫长的职务,没想到被叶永礼一口拒绝,说要从小兵做起,和他一样凭借军功一步一步的升迁。 他便也没有执拗,毕竟自己如今大权人心双握在手,即便叶家什么官衔都没有,他也护得住他们。 “甜宝?” “是甜宝小大夫!!” 封老抱着甜宝还未靠近伤兵营,便被正在军帐门口各自艰难却又努力操练着的一群伤兵们发现,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或单腿跳着,或拄着简陋的拐迎上前。 “甜宝!!” “甜宝!!!” 很快大家伙都把封老严严实实的围了起来,纷纷朝他怀里的奶团子咧出一口大牙。 “叔叔们好——” 奶团子忽闪着大眼睛,也回应给伤兵们大大的笑容,可在看到眼前伤兵们的残肢断臂后,笑容就一点一点的凝固了。 隔得最近的一个士兵两只胳膊都断了,一只断到肩处,一只断到手肘,见奶团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断臂上,他友善温和的用仅存的残肢体轻轻碰了碰甜宝的小手,“甜宝不担心,叔叔已经一点都不疼了。” “是啊,我们都不疼了,甜宝不要担心啊!” 其他人笑着附和,纷纷朝奶团子挥舞着残肢断臂,试图让她看到,他们恢复的很好。 奶团子眼底漫上心疼的湿意,小嘴却懂事的咧开,“祖爷爷厉害,把叔叔们都治好了。” 封老满脸受用,傲娇的扬了扬下巴,“当然,有祖爷爷在,保证甜宝的兵叔叔们安然无恙。” 奶团子眨了眨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伸出小手抚上眼前叔叔的断臂,歪头期待的望向封老,“祖爷爷,能治好吗?能长出新的手手吗?” “祖爷爷厉害,祖爷爷教宝,宝想让叔叔长出新的手手。” 不然兵叔叔该怎么吃饭呢? 封老傲娇凝固,吹了吹胡子,大话说的有些早了! “还有介个叔叔,能长出新的腿腿吗?” 不等封老开口,奶团子眼底的期待更甚,小手又指向另一个缺了腿的伤兵。 “祖爷爷,可不可以让所有的兵叔叔长出新的手手和脚脚呢?” “要是祖爷爷能让兵叔叔长出手手和脚脚,是不是也能让爹爹长出新的手手?” 第313章 “你们虽是下人弱者,但却并不是全然无辜。” 奶团子童言无忌,却至真至纯。 一干士兵心底都涌出暖流,这股暖意蔓延到眼底,齐齐又落到奶团子身上。 不知为何,奶团子觉得小身子暖洋洋的,说不上来的舒服,眨巴着眼睫,望向兵叔叔们安慰道,“祖爷爷,很厉害的噢,有祖爷爷在,叔叔们的手手和脚脚都可以长出来哒!” 边说边望向封老,“是不是吖祖爷爷?” 看着奶团子眼底一汪真诚盲从的信任,封老喉咙里的‘那怎么可能’突然就哽住了,“咳是,是,有我们甜宝这张善良的小嘴开光,祖爷爷一定能让所有的叔叔们都长出新手新脚的!” 闻言,伤兵们都开怀笑开。 他们很清楚封老这样说是不想让甜宝失望,但是却都为奶团子善良的愿景而感动。 在这方军营,除了同生共死的兄弟和封老这群仁德的大夫,他们几乎感受不到外界的善意。 所以甜宝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珍贵的存在。 奶团子还不懂什么是善意的谎言,深以为祖爷爷真的能让兵叔叔们长出新的手脚,看着封老的眼神瞬间闪烁着亮晶晶的崇拜,“哇,祖爷爷真的好厉害好厉害吖——” “封老厉害!” “封老威武!” 眼瞅封老的坚定要败在奶团子的崇拜之下,伤兵们赶紧笑着低声起哄助力。 虽说是掩护助力,但是每一道声音里的信任都是真切的,沉甸甸的。 封老突然觉得心里像是有把火被烧了起来,眼神落到一个断了双腿,只能靠双拐勉强支撑平衡的伤兵身上。 他原以为替这些伤兵止了血止了痛,救回了他们的性命,就已经医治结束。 可奶团子今天来,带给了他一番震撼和启示。 这群兵孩子都是十七八二十出头的年纪,小的甚至只有十三四岁,若有一天夏周盼来了盛世太平,他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失去了胳膊和腿,他们该如何生存? 让残缺的胳膊腿再生长是不可能的,但他知道能研制出替代的假肢是可行的。 这个想法很是艰难,却也让他热血沸腾。 江府主院,一片狼藉。 整个府里的丫鬟下人都被鹰群逼到了主院里,此刻正瑟瑟发抖的缩在一处。 鹰群在主院的四面八方分散而落,眼神锐利的盯着院里的人。 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朱管事,只有一架完整的白骨。 主君毫无征兆的失踪,朱管事也被鹰群生啄而死。 不过一个晚上, 江府里便群龙无首。 “我们该怎么办啊” 一个丫鬟忍不住泣哭出声,紧紧的挽着身边的同伴。 同伴亦惊恐慌乱,“我、我也不知道啊这些老鹰不会一直守在这里,等我们饿死了好吃腐肉” 更有胆小的下人直接朝老鹰跪着磕起了头,“老天爷,我们只是江府的下人啊,我们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求求你饶了我们!” 一人带头,人人都反应过来,纷纷朝四面八方给老鹰跪了下来。 “求老天爷饶了我们,我们都是下人啊,只能听主子的话办事,就算办了什么不好的事,那也是为了活命” “是啊老天爷,饶了我们这群苟且偷生的可怜人!” “啾哇——” 屋檐上最大一只鹰发出一声啼鸣,下人们心中一凛。 虽然听不懂这声鹰语在表述什么,但是他们却清晰的听出了否定的意味。 鹰群也纹丝不动,没有离开的意思。 “怎么办啊,看来我们今天肯定是活不了了啊” “江家造的孽,为什么要我们这些无辜的人来偿啊,我想活着,我不想死啊!” 下人们面色绝望,纷纷哀泣出声。 “你们想活?” 一道嘶哑的男声骤然在院门口响起,引的下人纷纷张望过去。 看清来人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是他! 他为什么没有被老鹰追赶驱逐到主院? 想到这里,下人们心中一凛。 因为他从未因出身江家就随从家中大流,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违心事。 也正是因为他是江家浊海中唯一的一股清流,所以被江家所有人排斥不容。 就连老爷也觉得他的良善仁义是懦弱,是异类,将他弃如敝履,导致他只能沦为江承业的一条出气狗。 他便是江家已逝的原配正妻所出的嫡长子,江承文。 “啾哇——” 屋檐上的老鹰啼鸣一声,振翅朝江承文飞过去。 所有下人见状都屏住了呼吸。 江承文却面不改色,还是那副无愧于心万事不惊的淡然模样。 老鹰的羽翅带来的风卷起了他鬓间的发丝,也卷起他唇角一丝弧度。 不惊反悦,甚至伸出长臂一副迎接之势。 下人们目光痴愣的跟着老鹰移动,在看到老鹰竟歇落在江承文的胳膊,鹰隼里的锐利也全然消退时,齐齐的瞪大了眼。 !!! 老鹰没攻击大少爷?! 竟然还一副示好的样子!! 果真是老天有眼! 大少爷自小行端坐正,上孝父母,下善弱小,宁愿自己身体受虐也绝不亏心,这样的醇善之人若也被老鹰攻击,那这鹰群便不是老天派遣,而是滥杀无辜的邪祟。 这一刻,所有人都对神鬼之说深信不疑,亦敬畏不已。 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古人言,是真的! 随着江承文踱步进来,老鹰一个振翅又从他肩头飞到了屋檐,俯瞰着院里的一切。 “你们虽是下人弱者,但却并不是全然无辜。” 江承文君子端方,立于众人身前,平静淡漠的阐述着事实。 所有人心中闪烁,却又都忍不住仰视于他。 “昨夜,江家死了一个奴婢,你们可知?” 江承文眼神扫了一圈众人,沉声发问。 下人们面面相觑,神色闪烁,显然都知道一二。 今日之祸,该是这个缘由了。 “石头已经死了。” 见下人们一脸了然,江承文又补充道。 所有人心头齐齐一惊。 石头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敢出来,竟也没逃过? 第314章 宝当小师叔了? 哦嚯嚯嚯嚯,介也太开心了叭—— 江承文轻轻发出一声叹息,“江承业虽暴戾,但他却害怕天惩,便将恶事交由朱管事去做,朱管事也胆小,事情便落到了石头身上。” “若石头昨晚和那个无辜的丫鬟抱团取暖,想出一个两全之策瞒天过海,便不会有今日的惨相。” 下人们三两对视,疑惑又心惊。 有下人壮胆道出不解,“可、可若是石头不杀了阿琴,那就是违抗主令,要是被二少爷知道,别说阿琴,就连他也逃不过一死啊!” “是啊,这也不能怪石头,换做是奴,奴也只能下这个痛手求自己苟活” 江府规矩,就算主子是错的,也要盲从听令,否则就是违抗主令不得好死。 人性自私,谁也不愿意为了旁人死活搭上自己。 江承业面上笼上一层哀默,望向发问的下人,“此刻,江承业失踪,朱管事也不在,我且问你们,你们觉得这个阿琴该死吗?” “不必畏惧任何,只管道出心中真实想法。” 下人们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声若蚊呐的回应道,“二少爷是自己滑到的,奴伺候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阿琴是冤枉的” 可阿琴是冤死的又如何?江家一年冤死的下人何其多,司空见惯。 只不过这一次不同,南辽郡的天眼开了,所以少爷,朱管事,乃至石头,都为阿琴的冤死赔了命。 “阿琴没罪,是江承业自己作恶。” 江承文平静的说出了下人们不敢说出来的字眼和事实,“朱管事知道,石头也知道,可他们却还是纵主行恶,成了帮凶。” “这件事不是死扣,换一种解法,或许有不同的结果。” 下人们期期艾艾的看着江承文,瑟缩发抖的身子都莫名的稳定下来,静静的听着。 “江承业担心天惩所以才遮掩言行,朱管事也不直接参与打杀,这就是阿琴的生机,亦是你们未来某一时,某一刻的生机。” “若石头和阿琴商量好,演一出假死的戏,正大光明的将阿琴的‘尸体’扛出府去,阿琴便可以逃过死劫远走高飞。” “事后,石头只要和朱管事汇报已经处理好阿琴的尸首,朱管事为了不沾染自身,定也不会过细查探,同理,江承业亦不会深究下去。” “可惜了” 江承文微微闭眼,又是一条人命枉死,江家的罪孽又添了一笔。 下人们呆住了。 大少爷说的道理,他们何尝不懂,可是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们不敢冒险。 江承文眼眸含着一丝痛惜望向大家,“善良不是天生的,是选择。” “每个人,每一时,每一刻,都会面临无数个善恶的抉择,至死方休。” “选什么因,就会得什么果。” “善良的路不好走,所以鲜少有一生向善的人,但只要一路坚走下去,终会磨砺出智慧、尊重、亲人、友人,最后收获的是一生坦荡的良心。” “反之,选择恶就会容易的多,但今日你们也看到了行恶的下场有多惨烈,即便没有天惩,总有一天也会自食恶果。” 下人们都垂下了头,不知道是不是顺着江承文的话,想到了自己曾几何时的某一时,某一刻,也面临过这样的抉择,却一念之差行差踏错。 所以今日才被鹰群围着,生死难料。 “我懂你们弱小艰难,却也不是全然无辜。” 江承业眼神中漫出悲悯天人的善意,“既然鹰群没有对你们赶尽杀绝,定是你们生平没有行过大恶之事,那便还有弥补的机会。” 闻言,下人们猛然抬头。 还可以弥补吗? 如何弥补? 江承文眼神炙炙的看着众人,“你们可愿意随我一起,替自己赎罪,替江家赎罪?” “啾哇——啾哇——” 屋顶上的老鹰又适时的啼鸣了一声,像是听懂了江承文的一番话,给予的回应。 所有人心头一凛,随后便齐齐朝江承文重重磕头,“奴愿意追随大少爷!!” “一切以大少爷马首是瞻!” 大少爷良善,依从他,就是选择善良。 若现在选择善良还能有所弥补,他们当然愿意!! “哇哇,小韩叔叔好棒好棒吖!” 伤兵营帐前,一群军医和郡城的大夫正在替伤兵们施针行气补血,奶团子看着小韩大夫下针的手法又稳又快,待结束后,便忍不住在一旁欢蹦乱跳的拍小手。 小韩大夫朝奶团子一笑,略带几分羞涩,“甜宝谬赞了,都是师父教的好。” 说着感激的看了一眼同样对自己一脸赞赏的封老。 师父当真是神医,在他们还在照本宣科不敢越界之时,师父已经将他们所熟知的所有医术融会贯通,他教的针法都是来自医书,但又不局限于医书,化简为繁,疗效却翻番。 “小韩师父,你就别谦虚了,师祖一起教授我们,可你就是学的最快最精,甜宝小师叔夸的没错!” “是啊师父,拜了师才知道你竟是深藏不露的,虽然经验不比我们这些老家伙,但是天赋却远超我们,先前师祖让我们拜你为师才能跟着一起学他的医术,我们还有所不甘,现在我们可真是心服口服。” 说话的是郡城的几个大夫和军医们,话里都是对小韩大夫的恭敬。 如今他们已经是小韩大夫的徒弟,论辈分,甜宝就是他们的小师叔。 如果没有经历上次的医术比拼,他们当然是不肯委身喊一个三岁小儿作小师叔的,可现在他们只觉得荣幸并庆幸。 “来来来,小师叔,你别光夸师父,过来看看师侄我,也夸夸师侄我嘛!” 一个黄姓的大夫忍不住伸手将甜宝拉到自己身边,花白的胡子笑的一翘一翘的。 “哎呀黄大夫,你可别倚老卖老,把机会让给我们年轻人,小师叔来看看我的针法!” 另一只大手赶紧拉住了甜宝的另一只小手,是个年方三十出头的军医,正对甜宝笑的稀罕又恭敬。 甜宝的小脸上飘起两朵小红晕,小短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飘忽忽。 介么厉害的老爷爷和叔叔喊宝什么? 小师叔?! 宝当小师叔了? 哦嚯嚯嚯嚯,介也太开心了叭—— 第315章 “叔叔真棒真乖,宝喜欢乖叔叔——” “小师叔,先看我施针好不好? “小师叔,我年长,应该先看我的!” 黄大夫和军医都拉着甜宝不撒手,都笑眯眯的弯身看着她,一个赛一个的和蔼可亲。 其他人知道这两人并不是真的起了争执,只是为了找机会和奶团子说话拉小手,好增进和奶团子的感情。 上次比拼医术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如今军营里谁人不知,奶团子对待不喜欢的人那叫一个奶凶奶凶,可对自己喜欢的人,往往一句话一个动作又能甜到人的心头去。 可惜军营里人人喜欢甜宝,这么多人也轮不到他们把软乎乎的奶团子抱进怀里,可就算抱不到,听她脆生生或软乎乎的喊自己一声叔叔或爷爷,那也是极好的呀。 所以大家伙看着黄大夫两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满脸都是艳羡,但也都期待着奶团子会先选谁,会有什么反应。 奶团子不知道众人的想法,早就在左一声右一声的小师叔中迷失了自己,歪着小脑袋左看看大夫爷爷,右看看军医叔叔,咧着小嘴憨憨一笑,“大夫爷爷先喊宝小师叔哒” 说完就奋力扬起和黄大夫牵着的小手晃了晃,“先看大夫爷爷扎针针叭!” 闻言,黄大夫喜的眉毛都要扬天上去了,乐出了胜利的笑声,“对对对,是爷爷先喊小师叔的,就该先看爷爷扎针!” 却没想,奶团子也没有撒开军医的手,反而拉着他跟着大夫爷爷走,“军医叔叔乖嗷,不急不急嗷,走,我们先一起夸大夫爷爷好叭?” 军医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就乐呵呵的笑出了声,“好好好,叔叔不急,叔叔乖,先和小师叔一起夸爷爷!” 奶团子一听,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叔叔真棒真乖,宝喜欢乖叔叔——” 三两童言淬了蜜糖,直接甜到了军医的心头,让他笑得合不拢嘴,心甘情愿的听奶团子的话跟着她走。 更是羡煞了一群围观的人,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奶团子,企图吸引奶团子的视线。 啊啊啊,甜宝,叔叔们都很乖的,你快看看叔叔啊啊啊! 见军医叔叔笑的开怀,奶团子也跟着开心,然后又扭头望向黄大夫认真嘱咐道,“大夫爷爷,你要乖乖的哟,一会你也要和宝一起夸叔叔的哟——” 黄大夫自然无有不应,甘之如饴的连连点头。 本来候在一旁的大夫和军医见状也耐不住了,纷纷凑上前排队求夸。 见状,封老一边摸着胡须一边伸长了脖子探看,眼底是满满的自豪。 这群东西现在倒是知道甜宝的好了,不过他们再巴结甜宝都没用,孩子忘性大,这么多人凑上去,奶团子能记得住谁? 不像他,他可是甜宝独一无二的祖爷爷! 老太太和封紫君人是来到了人堆跟前,可压根就凑不到甜宝跟前,不过看着甜宝被众星捧月,两个人心里只有欣慰和开心。 伤兵营和练兵的营场虽隔着好一段距离,伤兵们也在尽量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可到了激动之处,仍然有哄闹的声音传过来。 江家军虽然才入军营,可也听闻了神医封老的名声,只当伤兵营那边又开始训练急救队,时不时用余光瞟去一眼,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可霍家军心里却明镜一样,果然甜宝在哪里,哪里就有欢笑声。 饶是平日里他们对伤痛累都定力十足,可此刻也忍不住竖起了艳羡的耳朵。 真希望夏周赶紧迎来和平,这样即便是排队,他们也能候到奶团子单独的喊他们一声叔叔,候到将奶团子抱入自己怀里的一天。 说不定,他们还能有机会生一个和甜宝一样的乖囡囡,承欢膝下 “快看,江家的人出府了!” “他们抬的什么?!” 郡城江府,所有下人或扛着长梁或扛着米袋子,从江府大门有序的鱼贯而出。 围观的百姓见状赶紧散开了一条道,不明所以的指指点点。 “你们快抬头瞧瞧,老鹰也跟着他们飞出来了!” “快快快,躲远一点,要是被老鹰抓一爪子,那可不得了啊!” “躲什么躲?这鹰群是老天派来的,只会惩罚恶人,不会伤及无辜,我行得端坐的正,没什么可躲的,怎么?难不成你做过亏心事?” “呸——我就是顺口一说,谁做过亏心事啊,不躲就不躲,你以为就你一个心怀坦荡?” 跟着江家下人出来的,还有一群老鹰,此刻正盘旋在不高的半空,不时发出一声啼鸣。 面对如此多凶禽,说不害怕是假的,百姓们大都闪闪躲躲,生怕被鹰爪鹰嘴误伤,却也有百姓对老鹰为什么会跟着江家人出来显得好奇,还有少部分百姓竟还觉得老鹰出来莫名的多了些安全感。 因为这些老天爷派遣的禽鸟,是验证善恶的利器,有它们临世监视,哪怕有人掉了荷包在街道上,只怕也没有人敢捡。 “看,那个穿白衣带帷帽的一定是江家二少爷了!” “说的是,这通身的气度咱们南辽郡谁能比得过?肯定是江家二少爷无疑了。” “他怎么也出来了?江府的下人该不会全出来了?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这么大动作,不会是今天就要征收粮税了?” “不知道啊,走,跟去看看!” 江承文一袭锦白衣袍,头戴帷帽在下人堆里簇拥着里出了府,百姓们见此阵仗都有些心慌意乱的,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头。 边走百姓们才恍然后觉,自从江家嫡少爷来了南辽郡,出门不是马车就是轿子,排场都很大,所以至今没人知道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到底长什么样子。 可今天,他既没有马车也没有轿子,一路走到了城门口竟然也没见他叫苦言累,甚至连停顿歇气都不曾有。 要知道,从江府到城门口也有大半个时辰的脚程呢! 对普通人来说,并不算远,可对江家少爷这种身娇肉贵的人来说,说是跋山涉水也不为过了。 第316章 替江家赎过,不吃白不吃! 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出了城门,江家少爷和守城的都尉说了几句什么,都尉竟喜笑颜开的笑着点头,还命令几个守城兵去给江家人帮忙。 因为簇拥跟来的百姓实在太多,守城都尉便将所有人拦了下来,“大家伙都等一等,没有紧急事情先不要急着出城门,江家正在城门口搭建粥棚,准备面向全城施粥!” 百姓们齐齐炸了锅。 “我没听错?江家要施粥?” “我也觉得我听错了,这么多年,咱们南辽郡饿死的人还少吗?可就算是乞丐跪在富贵人家门口,磕头乞求都求不来一口吃食,更何况施粥这么巨大的开支?” “是啊,江家可是朝廷的走狗,是来抢咱们的高产粮的,不会是害怕我们拒交粮税造反,故意整这么一出施粥,实则会在粥里下毒害我们?” “怎么可能,他们和朝廷还指望我们当牛做马呢,害死了我们,谁来替他们卖命种地?下毒是绝对不会的,但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就是了!” 话里震惊着,疑惑猜忌着,可人人都伸长了脖子透着城门望出去,想看个清楚。 城门外人影忙绰,城门内人头攒动。 一个时辰后,当真有浓郁的粥米谷香飘进了城里。 守城都尉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江家支了二十口大锅,现在粥饭已经熬出来了,乞儿一人可领两碗粥,老百姓一人可以领一碗粥,现在我分批放大家伙出城去排队领粥” 说着便让守卫士兵打开了能容三人并肩而出的通道。 守卫都尉也让开了道,担心踩踏还站在口口准备随时紧盯着。 却没想到,百姓们面色讪讪的咽着口水,可竟没有一个迈腿出去。 守将都尉面色一怔,随后便猜到了原因,方才百姓议论的话他听到了,本以为百姓们就是随口议论,只要粥饭熬好了,定是忍不住腹中饥饿的。 没想到他们竟仇富至此。 也难怪,若他不是霍家军的一员,提前便得了将军点拨告知,若不是方才江家少爷恳切说是为了替江家赎罪一二,好避开天惩,他也对这些勋贵人家没有半分信任。 想到这里,他笑着替百姓们宽心,“大家伙放心,江家少爷刚才说了,老天今日已经重重惩罚了江家,损了他的脸,还收走了江家两条人命,如今鹰群又监视着江府不肯离开,所以他便想试试施粥,能不能替自己赎过,替江家赎过。” “所以大家只管大方的去领粥,不仅可以填饱自己的肚子,也是替江家赎过,不吃白不吃!” 说着他便大手一挥对属下们说,“这会正值晌午饭时候,大家伙轮流去江家粥棚领粥先填饱肚子去!” 他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七八个守卫士兵离开岗位,簇拥着奔到粥棚。 江家下人热络的替士兵们打粥,态度极其恳切,虽隔得远,却能感受他们还带着浓厚的感激。 从百姓的身侧挤出来好几个乞儿,两眼冒光的奔向粥棚,还有一些虚弱的连腰都直不起来,江家少爷赶紧挥手让下人前来搀扶。 “谢谢,谢谢好心人!” 乞儿们都跪着朝江少爷磕头,狼吞虎咽的吃着下人端送来的粥饭,压根不介意江家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尝尽了饥饿的痛苦,哪怕眼前的粥里有毒药,他们也义无反顾。 横竖他们也活不过这个冬天,还不如酣畅淋漓的当个饱死鬼。 江少爷看着乞儿身上的褴褛单衣,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给他们取一身冬衣冬鞋来。” 立刻有下人嘚嘚跑到箱子前,取了旧棉衣棉鞋过来,递给了乞儿。 十几个乞儿目瞪口呆,全然不可置信,连手不敢伸。 下人见状径直塞到了他们怀里。 软绵厚实的棉衣刚入怀,便带来一丝暖意,让一群乞儿瞬间感激涕零。 江承文轻声安抚叮嘱道,“只要江家在这南辽郡一日,城门口的粥棚就会在一日,你们可以每日过来领粥,不过吃饱了就要想法子求生存的路子,若是愿意垦荒地种地,可以来江家领农具和粮种,且不可把江家的粥饭当做长期饭票,生出懒惰之意” 乞儿们浑身一震,随后就纷纷朝江少爷咚咚磕头道谢,“谢谢贵人,谢谢贵人,我们吃饱了一定会寻活计,绝对不辜负贵人的救助。” “老天有眼,定会看到您的善举,保佑您平安富贵!” 人心隔肚皮,他们管不了江家少爷此行是不是居心不良,他们只知道,濒临绝境的时候,是眼前的贵人给了他们赖以存活的口粮和冬衣。 所以不管江家以前名声如何臭,从这一刻开始,便是他们的恩人,他们的天! 城内的百姓见状,都觉得震撼无比。 城外的粥棚确实飘着江家的挂旗,方才不嫌弃乞儿,直接伸手搀扶的也是江家少爷没错。 一夕之间,竟什么都变了。 百姓们纷纷仰首,看着城门上空时而盘旋,时而落在城门梳羽的老鹰,宛如看到神降。 这下,他们都信了,江家确实在赎过! “哎哎,好了好了,你们停下,等下一波再出去!” “哎哎哎,别挤了,再挤我可就关城门了昂!” 守卫都尉正欣慰的看着江家给乞儿送冬衣,就被煽动挤过来的百姓挤到了一旁,他赶紧挥手断流。 一炷香后,城门里外都排起了蜿蜒的长龙,江家下人忙的热火朝天。 近昏黑之时,江家的粥棚才灭了灶火。 “瞧,老鹰飞走了大半!只剩几只了!” 有眼尖的下人兴奋的指着城门上空道,所有人都望过去,个个喜极而泣。 赎过当真有用!! 军营大门外,弘远一行依依不舍的看着叶家的马车走的看不见影了,才转身回去。 叶永礼此番留在了军营。 叶家的马车外,是熊副将在驾车,马车后面是他的两个心腹。 第317章 “那介个将军,宝来当!” 方才老太太和将军已经商量定了,他会每日派人接送她们,白天让甜宝过来军营和封老祖孙学医,傍晚归家。 接送叶家祖孙的任务,几个副将都想争,熊副将是厚着脸皮和他们拼军功才争来的。 一日两趟在甜宝面前露脸,怎么也能给奶团子留下深刻的印象,虽然都是兵嘎子叔叔,但在她心里的地位和份量一定是不一样的。 “真的吗?爹爹介么厉害吖?” 一路上,熊副将的嘴就没有停过,一边驾马车,一边给马车里三个娃娃讲述将军在战场上的英姿战绩。 奶团子忍不住从门帘里探出脑袋瓜,满脸都的兴奋和崇拜,“熊叔叔,什么是十万大军吖?是很多很多的坏蛋吗?” 马车里,老太太一脸宠溺加无奈的倾身搂着奶团子的小身子,深怕马车一个急刹将她甩出去,双胞胎一边拉着甜宝的衣摆,一边竖着耳朵,同样听的热血沸腾。 熊副将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根,“十万大军当然多啊,比整个军营里的兵叔叔还要多的多呢!” 他就知道,只要和甜宝聊将军,一定能引起奶团子的兴趣。 “哇哦——” 奶团子眼睛瞪的溜圆,满是惊叹,“那么多坏蛋吖,那爹爹一点都不害怕吗?” 每次遇到坏蛋,宝其实都很害怕,但是她知道害怕不能让坏蛋少打自己几下,还不如鼓起勇气还咬坏蛋一口,说不定还有逃跑的机会。 宝以为自己遇到的坏蛋已经够多了,没想到爹爹和兵叔叔们遇到的比宝多得多的多啊! “甜宝的爹爹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大将军啊,他要是害怕了,我们这群兵叔叔都跟着害怕,那坏蛋不得把我们打的落花流水啊?” 说起将军,熊副将也是满脸的豪气,眼底也闪过一抹心疼。 被十万大军压境的那种窒息感,他现在还记忆犹新,哪怕是上了无数次战场,依然克制不了那种临死的绝望。 将军怕吗? 定然是怕的,可为了身后的霍家军和夏周,他用了怎么样的勇气,才克制住心中的惊恐,表现出非人的勇魄? 以前他不清楚,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奶团子大眼闪了闪,“熊叔叔,那,当了将军,就不能害怕坏蛋了吗?” 熊副将面色一怔,竟有些语塞。 当了将军就不能害怕了吗? 那一定是的,因为战场上,一军统帅便是三军的定魂桩,他一旦怯弱了,会乱了军心。 好一会,熊副将才道,“是啊,所以不是人人都能当将军,甜宝的爹爹很厉害很厉害!” 闻言,奶团子眼底暗了暗,像是在挣扎什么,随后大眼睛露出一丝坚定,“那介个将军,宝来当!” 稚嫩的脆声可认真可认真了,听的熊副将和马车里的祖孙三人纷纷愣住了。 宝知道心里害怕,却要拼命鼓起勇气装作不害怕的感觉,因为没有人帮宝,所以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如果哭鼻子了,就没力气保护自己了。 宝要快快快快的长大,然后代替爹爹当大将军打坏蛋,介样,爹爹就不用拼命鼓起勇气面对那么多坏蛋,也不用受伤啦! 熊副将好笑又难以置信的看了身边的小脑瓜一眼,大笑道,“哈哈哈,甜宝,你是女孩子,是要被男孩子保护的,怎么能当将军呢!” 虽说将门无虎女,但至多也就比旁人多习得一身自保的功夫,怎么好到战场厮杀见血? “熊叔叔,宝现在是女孩子,但是宝长大了要当男孩子的!” 宝一本正经的歪头望向熊副将,“女孩子能当将军宝就当女孩子,男孩子能当将军,那宝就当男孩子。” “” 熊副将,“哈哈哈,甜宝,你出生是女孩子,就永远是女孩子,变不成男孩子的!” 甜宝大眼一滞,“为啥?介是为啥?那宝不要做女孩子,宝就要做男孩子,不行了吗?” 脆声含着满满的失望,就连熊副将这等心粗的人都听出来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一路上如愿和甜宝聊的这样开心,他可舍不得说出什么让她伤心失望的话来,也不愿! 见状,老太太眼底却闪过一抹心疼,手上稍微用力,把奶团子扯回车里,抱进怀里,认真道,“甜宝,其实当女孩子也能保护大家呀,就像你,不是一直在保护我们吗?” 奶团子眼睫微眨,“可宝也想保护爹爹和兵叔叔吖” “姥姥,爹爹的新手手没有长出来,还有好多兵叔叔,的手手和脚脚都没有长出来,要是再来了那么多那么多坏蛋怎么办呢?” 说着奶团子视线落到自己悬空的小短腿上,小脸突然有些恹恹的。 当不成男孩子,还长不快,呜呜 老太太沉思片刻,随后就解开了甜宝的两个小揪揪。 奶团子下意识伸手护住了自己的小揪揪,疑惑的后仰着头望向她,“姥姥,还没到睡觉时候呢” 她最喜欢的就是娘亲扎的小揪揪啦,还有上面的红头绳。 “甜宝不是想当男孩子吗?那姥姥给你梳和两个哥哥一样的发辫好不好?” 老太太就势捧着甜宝的小脸,亲了亲她的小额头,“不管甜宝想当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姥姥都支持我们的宝,好不好?” 奶团子眼底瞬间锃亮,“真的吗?甜宝真的可以当男孩子吗?” 然后忍不住望向两个哥哥的头发,不确定的问叶兴文,“大哥哥,甜宝可以当和你一样的男孩子吗?” 叶兴文伸手握住甜宝的小手,笑了,“当然可以啊,甜宝想当男孩,大哥哥就喊你弟弟,什么时候甜宝又想当回女孩子了,大哥哥就改喊你妹妹不就好了?” 叶兴武满脸兴奋,“甜宝,二哥哥喜欢你当男孩子,二哥哥教你练武好不好?” 大哥不喜欢舞刀刷枪,他一个人练武很没意思,甜宝一心想当男孩子正合他意。 哈哈,他和三叔学的那三招五式终于有卖弄的地方了! 第318章 这家子,从半百老太到三岁孩童,都很会装 奶团子眼底一亮,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真的?二哥哥会教宝练武?” 然后又松开小手,兴奋的比划了两下,“嚯哈——嘿——” “是介样吗?宝会变得和三舅父和厉害姐姐一样厉害吗?” 叶兴武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嗯,就是这样,甜宝先跟二哥哥学,到时候基本功练扎实了,冷霜姐姐也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和冷霜姐姐学武功。” “我们都会变的和冷霜姐姐一样厉害的,到时候三叔都比不过我们俩!” “耶——二哥哥好厉害!” 奶团子开心极了,从老太太腿上溜下来,拉着二哥哥的手欢蹦乱跳。 看甜宝一下由阴转晴,老太太的笑容也再次浮现,伸手扶着奶团子和孙子,免得他们忘了形,在摇晃的车厢里摔倒了。 只要甜宝开心,她权当自己多了个小孙子便是,无伤大雅。 待她大了,觉醒了少女心,想做回漂漂亮亮的女子,自己一样支持她。 看着甜宝对叶兴武又抱又亲一脸崇拜,叶兴文认为自己也是时候该文武双修一下了,他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和妹妹增进感情的机会呢?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入了黄沙村叶家别院。 待熊副将三人策马离开,老太太刚准备牵着甜宝回家,却被朱婉儿半道把甜宝截到了白家别院,还黏走了双胞胎。 老太太刚好有事要和两个儿子说,便没有立马跟过去。 “当真?” 屋里,母子三人正互相通着气,叶永忠听到母亲说起郡城江家易主之后的变化,喜上眉梢,“江承文已经成了江家的当家人,真是太好了!” 老太太何尝不高兴,本来还以为要在江承业手下委屈好一阵子才能达成目的,却没想到一个天赐良机突然送上了门。 昨日在江府,甜宝如厕之时,江承文贸然冲到茅厕塞给她的那张信纸,便是这个天大的转机。 她和朱婉儿猜对了,甜宝口中的漂亮叔叔竟真的是江家的子嗣,还是江家的嫡长子!! 没想到歹笋窝里竟长出了江承文这么个好笋,江承文沦落到被江承业日日带在身边折辱,正是江家老爷无视放纵的结果。 竟是因为江承文继承了江家老爷已经过世的原配正妻的‘懦弱’本性。 江家老爷眼里的‘懦弱’,是因为江承文和他母亲一样本性醇善,即使在江家这样的墨缸里也不肯沾染上一丝黑腐。 这对眼下京师的局势来说,是异类。 对江家来说,更是隐患和把柄。 所以江家老爷弃了他,将他放逐到自己续弦所出的嫡次子江承业身边,放言让江承业好好调教他哥哥,不要让江承文成为江家的绊脚石。 江承业不止一次讥讽江承文,说这世上只有富人和穷人之分,压根没有醇善清流,一旦尝到了利益的滋味,那些他口中善良老实的底层百姓,亦会变的贪婪自私,抛妻弃子背信弃义皆做的出来。 江承文不为所动,他心中一直坚信,夏周定有不被金银利益左右的清流,可这几年,他随江承业走南闯北,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江承业让将世间所有丑陋的一面都放大在他眼前。 他开始心灰意冷。 但他依然不肯违背良知,只漠视这世上的一切。 直到这一次随江承业来到南辽郡,直到他见识了叶家。 一开始他见叶家,只以为又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可最后他却慢慢察觉出不对劲。 叶家并不是真心臣服于江承业,不是真心想依附江家的,更像是想借着江家势力达到某种目的。 这家子,从半百老太到三岁孩童,都很会装。 可任他们装的再像,行为中还是能透出端倪。 譬如在胡杨林时,老太太祖孙配合无间,让所有下人乃至于他都得以填饱肚子,他便看出了这家子攀权富贵皮子下的大义善良。 这两样东西,任何事物都遮掩不了它们的光芒。 江承文的心,死灰复燃了。 他隐约猜出,叶家和江承业虚与委蛇,是想借江家的手,将高产粮和果种散播到夏周,他们试图打破夏周的贪腐和不公!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胡杨林的稀罕果树,突然雨落的果实,以及江承业被鸦群群攻的天惩之说,好像都和叶家有着紧密的联系。 叶家不是一般人,且是一家都大义善良之辈。 凭这两点,他便生出强烈的直觉,叶家所谋之事定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叶家便是他一直寻找的清流! 所以他要代替江承业主管江家,一来助叶家成事,二来也替江家赎过,或许他眼下的抉择能在叶家大事所成之时,成为江家唯一可退的后路。 若他要替代江承业,那江承业便要消失。 虽然那些玄乎的事情叶家做的无迹可寻,但他很坚定,叶家能让江承业消失! 贸然闯到那等私密之处给老太太塞纸条的时候,他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毕竟他姓江,是江府的人,老太太把他当作江承业派来试探叶家的人也不一定。 可直觉驱使他,让他决意赌一把。 若说江承业的言行在老天爷眼底,江承文倒觉得是在叶家眼底。 那么,叶家说不定也能窥探出他的身份,他的秉性。 这一次,江承文赌赢了。 今日一早,江承业就失踪了,他名正言顺的成了南辽郡江家的主人,带领江家下人走上了赎罪之路。 至于江承业去哪了 呵呵 老太太和两个儿子对视之间,会意一笑。 郡城江府。 来往穿梭的下人满脸都是喜气,全然不见了昨日的惊惧担忧。 连续在城门口施粥三日,最后一只老鹰也离开了,笼罩在江府的死亡之气也随着老鹰的离开消失殆尽。 且大少爷和二少爷秉性南辕北辙。 二少爷待下人暴虐,手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下人的性命。 可大少爷却仁德兼备,御下宽容,如今大家伙只要把分内的事情做好,日子那便是蜜里调油般安逸,再也不用担心那天主子心情不好,就命丧他手。 所有下人都珍惜着大少爷执家的日子,做出的事情甚至都是超预期的,只求这份太平能延续的久一点。 可若南辽郡不安生,江府的太平便是会飞的鸟,用力纵跃也抓不住它。 马匪进城了!! 第319章 “真的真的?!宝真的可以和爹爹一起去打坏蛋吗?” 距离江家来南辽郡已经时隔半个月。 离征收往年开始征收税粮之时也只有两三天。 江承文一接手江家,江家在南辽郡官路入口处设立的关卡便撤了,马匪一路入南辽郡如进无人之境,还带着一个车队,显见是为了来运粮的。 城门有霍家军值守,马匪没有进城,而是准备直接在南辽郡外围兵分多路,直接杀到周边的村落抢粮。 不过想去南辽郡周边村落,必须从主官路经过,主官路离城门不过一百多丈,近三千马匪逼近,折腾起来的尘云都不用哨兵过分了望就能看清。 城门口第一时间吹响了号角,警示着进出城的百姓,亦是隔空传递军情。 一时间城里城外的百姓们皆是人心惶惶,城里的百姓纷纷关门闭户龟缩回家,已经到城门口的纷纷朝城里涌,还有那正在官路朝城里走的,远远的听到号角声便赶紧掉头回家。 荒疆不比中原山脉绵延丛林草木居多,一望无垠的荒漠,顶多只有高低不平的丘陵土包,人在外头连个藏身的地方都鲜见。 家里的屋舍再简陋,至少也能阻挡一二的危险,哪怕死在家里,也好过遇到曝尸荒野便宜了胡狼鼠蚁。 霍家军营。 “甜宝,累不累啊,累就不练了,爹爹抱抱,给甜宝揉揉小腿好不好?” “爹爹,宝不累,宝要练武,宝要当大兵,当将军呢!” 弘远正一脸心疼的劝扎马步的甜宝不要再练了。 “爹爹,听吖,嗡嗡——” 突然,奶团子听到异常,原本蹲下的小身子猫鼬一般直立起来,大眼睛疑惑的望向弘远,“介是什么声音吖?” 弘远自然也听到了,面色微变,随后眼神转了转,便朝奶团子笑道,“是坏蛋来了,城门口的叔叔吹响了号角,爹爹要去打坏蛋了。” 说着便一把把奶团子捞抱起来,阔步朝营帐外边走边喊,“熊大!余海盛!” “将军!!” “将军!” 熊大和余海盛几个副将早就听到号角,弘远刚踏出军营,他们已经小跑着过来了。 钟致远竟也紧步跟在后面。 正在营场上训练的士兵们,也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随着千夫长一声令下,霍家军迅猛之速拉近集结成紧实的方阵。 江家军一阵面面相觑,眼神里都有无措和慌张。 他们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是也明白眼前的局势意味着什么。 江家军的副手后知后觉的回神,赶紧也学着千夫长的样子命令江家军集结。 “熊大,速去调出五百骑兵!” “属将听令!” “余海盛!速去调出一千精锐!” “属将听令!” 弘远眉眼紧凝,接连两声令下,“熊大带兵,速速集结去北城门剿匪!” 然后便望向钟致远,“去,让江家军全数出列集结,随本将一起出兵剿匪!” 钟致远身体瞬间挺的笔直,“是!将军!” 三人忙不迭去整顿军队。 江家军远远的便听见了弘远的命令声,一时间有些骚乱。 他们虽然知道有剿匪的一天,这几日一直在做心理预设,但临到跟前,还是忍不住慌乱。 毕竟这次面对的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而是杀人如麻的土匪啊! 霍家军的峥峥铁声震响耳边,让江家军心里莫名的踏实了一些,压住心里的胆怯,也昂首挺胸开始整队。 “爹爹,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甜宝紧紧的抱住弘远的脖子,小小的心里盛满恐慌。 此刻,她小小的脑袋里全是上次爹爹被舅父背回来,浑身是血的模样。 弘远胸口一软,附耳轻轻和甜宝耳语了几句。 末了笑道,“别怕,这次爹爹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看,这么多兵叔叔都要和爹爹一起去,他们会保护爹爹的。” 奶团子撑开小身子,顺着爹爹的眼神看了一眼正在正在集结的军队,随后认真的看着弘远的眼睛,“爹爹,宝也要去,宝要当大兵,宝也要保护爹爹!” 弘远眼底微愣,眼神落到奶团子头顶。 这几日奶团子的两个小揪揪没了,每日都是和和双胞胎侄儿一样的男童束发。 她本就生的浓眉大眼, 小脸蛋肉嘟嘟的却又不甚过分圆乎,嫩粉粉的小嘴巴此刻抿着坚定的弧度,乍一看,粉雕玉琢之间真有透着几分男娃娃的英气。 老太太和他念叨过,说奶团子想当男孩,想当将军,所以为了让她开心,便当真将她当孙儿养起来。 为了方便奶团子学习玩耍,她的衣服都做的是最简单利落的短袄长裤,颜色也是偏深一些的颜色,配着头顶像模像样的男童发髻,说是男娃娃也没人会怀疑什么。 这几日奶团子上午在军医营帐和封紫君学医术,下午便和双胞胎侄儿在军帐里比划拳脚。 他只以为是孩子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 甜宝一瞬不瞬的看着爹爹,紧张的小手都握拳了。 弘远动了动嘴,生怕自己一开口拒绝,孩子的小脸就垮下来了。 “好,那今天爹爹就带着甜宝一起去” 想到今天的战事不大,且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弘远想了想便笑着点了头。 “真的?!” 奶团子眼底迸射出不可置信的小星星,“真的真的?!宝真的可以和爹爹一起去打坏蛋吗?” 小身子激动的在弘远的怀里一纵一纵的,小手捧着爹爹的脸蛋子就唧亲了一口,“谢谢爹爹,爹爹真好!” “介次有宝在,一定不会让爹爹受伤的。” 小手把小胸脯拍的啪啪作响,小脸可笃定可笃定。 “孩子!” 老太太端着一个木盆,急冲冲的奔过来,“使不得呀!” 弘远心里微紧,不好意思的望向老太太,“娘,没和你商量就同意甜宝了,是我错了” 随后他赶紧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娘,这次虽然阵仗大,但你不要担心” 一番话,让老太太担忧的面色褪去了些,“虽然你有十足的把握,但毕竟刀枪无眼,万一” 第320章 把这群狼斩了剥皮吃肉,老子正想做件狼皮袄子! “娘,没有万一。” 弘远望了眼忐忑不安的垂着脑袋瓜的奶团子,宽慰老太太,“甜宝是我的女儿,我不会置她于险地,绝对没有万一。” “甜宝心性宏达,不似一般的娃娃,既然她有这份志气,我便不能泼了她的凉水。” 说着颠了颠手里的奶团子,“将门出虎女,且不说今儿剿匪我有十全的把握,我们甜宝也是个有本事的,去了还能帮上爹爹忙呢!” “刚好带她出去历练一番,日后我们的乖宝真的能当威震一方的女将军呢!” 甜宝这才敢抬头,期待又怯怯的看着老太太,“宝听姥姥的,姥姥让去,宝才去!” 紧跟着又拍着胸脯保证,“姥姥知道宝厉害的,要是姥姥让去,宝一定能保护好寄几,保护好爹爹,不让姥姥担心!” 老太太将架在腰间的盆放在地上,无奈又宠溺的握住了奶团子的小手,“好,姥姥相信宝,更相信宝的爹爹,姥姥踏踏实实的在军营里等宝回来,好不好?” 弘远视甜宝如命,若不是十全的把握,定不会带着甜宝去冒险,且甜宝确实一身本事,这父女俩一起出门,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奶团子眼底一亮,猛的扑过去抱住老太太,若不是弘远抱的紧,就摔下来了。 她小脸亲昵又依恋的蹭着姥姥的脸,“姥姥真好,姥姥信宝,宝也听话,宝一定一定不让姥姥担心哒!” 双胞胎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艳羡都要掉到地上了,可他们知道,将军姑父是去剿匪打仗,不是去玩,带着甜宝就已经是不得已,他们不能起哄追路给将军姑父添乱。 “来来来,这个带上,有备无患!” 听闻奶团子要跟着去剿匪,封老一阵风的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好几个瓶瓶罐罐,一股脑塞进了奶团子的怀里,然后看着弘远叮嘱,“不是生死大事,老夫不许你让甜宝掉眼泪,这些药都是能救命止血的药,上面老夫都贴了用法用量,虽然只是剿匪,但带着也有备无患。” 嘱咐完弘远又捏了捏奶团子的小鼻子,“祖爷爷知道你听话,所以祖爷爷就不强迫你留下来,祖爷爷在军营等着咱们的小将军凯旋归来!” 封紫君在爷爷身后,也满脸鼓励的望向奶团子。 亲人的支持让奶团子的小身子暖烘烘的,生出无限的力量和底气,拍着小胸脯又对亲人一番保证,神气中透着满满的乖巧,让人心里踏实。 军队在军营门口纵列成龙,弘远赶紧抱着甜宝,飞身跃上马背,将甜宝护在身前。 待他驾马出去,霍家军和江家军全都看着他身前的奶团子震惊溢表。 霍家军:??? 甜宝也要去?! 奶团子目不斜视,小脸肃穆的望着前方,霍家军将脊梁挺的更直了。 甜宝才三岁就已经有将军的风姿,他们也不能丢了霍家军的脸。 江家军:!!! 弘将军开什么玩笑? 竟然带着一个奶娃娃去剿匪? 干闺女就是干闺女,不是自己生的果然不心疼,否则怎么会带着孩子去那般危险的地方。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弘远面色淡然,还带着孩子去剿匪,江家军的心瞬间竟不慌了。 随着弘远到了最前方,一个挥手,大军疾步出发。 马匪自然不会傻傻等着霍家军来杀,但他们这会竟也在城门口踌躇不好往前。 “哈哈!我劝你们还是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咱们南辽郡可是老天爷的家门前,你们胆敢上前,别说抢粮,我保你们今日都没命回老巢。” 守门都尉带着五个守卫,骑着大马屹立在城门和马匪的中间路段,正意气风发的朝马匪宣战。 不是他不要命,而是通往南辽郡各个村落的必经官路上,不知道哪里来了一群狼,足足有四五十头之多。 此刻狼群把官路堵的死死的,龇牙咧嘴的盯着马匪,一副随时会扑过去啃喉的蠢蠢欲动。 为首三个土匪中,缠着黑抹额的土匪头子眼神暴躁,手里紧紧握着刀柄,“娘的,哪里来的狼群?” 他身侧缠着红抹额的土匪头子眼底闪烁,“那个守门的头子说的不会是真的?” “哼!啐——” 黑抹额的土匪朝地上啐了一口,轻蔑道,“老子才不信,老子当土匪十几年了,要是老天有眼,早把老子收了,老子还能活到今天?” 说着把大刀嗖的拔了出来,“都跟老子上!把这群狼斩了剥皮吃肉,老子正想做件狼皮袄子!” “嗷呜——” 土匪头子拔刀的瞬间,头狼仰天嚎叫一声,狼群躬身迈步,朝土匪这边缓步逼近。 “嗖——” “嗖嗖嗖——” 见状,土匪们纷纷拔出了大刀。 “啾——” “呱哇——” “开城门!!” 土匪们这边刚准备冲上去斩杀狼群,突然同时传来几道声音。 “老鹰!哪来的老鹰?!” 有土匪脸上落了东西,边伸手抹边抬头望向空中,瞬间惊诧失声,“乌鸦!乌鸦” 刚开口,嘴里又接连掉进来几坨鸟粪,恶心的他连连抠舌头 。 “嗒嗒——” 一阵窸窸窣窣的坠落声,天上竟然下起了鸟屎雨!! “啐——” “啐啐——” 土匪们瞬间乱了,挥手挥刀,都不足以阻挡接二连三的鸟屎砸到身上,虽不足以致命,却相当的埋汰人。 狼群也在缓步逼近,另一方的城门处,大批的霍家军队也在铁步震震的靠近。 “啊——” “哎呀!” 土匪慌乱挡屎的空隙,不时有老鹰降落偷袭一把,瞬间就有好多个土匪被抓花了脸。 若这会有土匪沉下心来仔细看,就会发现,老鹰抓的都是戴黑抹额的土匪。 “头儿,不会真的有天谴?咱们要不要撤啊!” “头儿,来了好多霍家军!!今日不宜抢粮了,咱们快撤!” 土匪们被老鹰偷袭,本来就疼的吱哇乱叫,一抬眼,看到城门口的霍家军阵仗颇大,赶紧慌乱的趁空隙朝土匪头子提议。 第321章 “本将,动心了。” 土匪头子自然也看到了霍家军,更是一眼看到了为首的弘远。 这可是让南蛮都闻风丧胆的断臂红章,竟然还兴师动众亲自来对付他们? “撤!快撤!!” 黑抹额的土匪头子不复方才的淡定,一手抱着头,一手挥着大刀连喊撤退。 “嗷呜——” “吼——” “啊啊啊——头儿,有老虎!!还有熊瞎子!!” 土匪们才调转马头,就发现后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老虎和几头熊瞎子。 熊瞎子直身站立,有两个男人那么高,隔得远远的就让人心生恐惧。 一时间,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让土匪们进退两难。 犹豫的当头,霍家军已经迅速的包抄过去,四面八方的将土匪们死死围住。 看着诡异出来的狼群虎熊,和天上盘旋不落的凶禽,一众江将军也是震撼无比。 鹰军助阵霍家军竟不是夸大其词的传言,是真的! 南辽郡是老天爷的家门前看来也是真的!! 一时间,所有江家军又觉稀奇又觉忐忑,想到先前他们镇压百姓欺压弱小的事情,在看看土匪眼下的遭遇,生害怕这些老天派来的禽兽也会来攻击他们。 弘远骑着战马,持着银枪驱马上前,和三个马匪头目相隔三丈之距堪堪勒马停下,眼神直逼三个土匪头子。 他怀里的甜宝也大眼炙炙的看了过去。 小手把马鬃揪的紧紧的。 真的有好多好多坏蛋啊。 幸亏爹爹让宝叫老虎叔叔们都出来帮忙挡路,不然就让坏蛋们溜啦! 小家伙伸长了脖子,小嘴低声碎碎念。 谢谢老虎叔叔!谢谢熊哥哥熊婶婶!谢谢狼叔叔们吖!谢谢鹰叔叔鹰婶婶们! 噢噢,还要谢谢乌鸦哥哥姐姐们! 宝也来帮忙啦! “嗷呜——” “啾——” “呱哇——” “吼——吼吼——” 听到奶团子的感谢,兽友们一高兴,纷纷开口回应。 ‘凤宝,别怕啊,我们在呢,出不了差!’ ’对啊凤宝,我们都听你支应着啊!’ ‘啊啊啊,凤宝威武,竟然来参与打仗了!’ 兽友们的兴奋吼叫在土匪看来就是要攻击的前兆,亦或者是见了弘远的一种招呼。 一时间土匪们人心惶惶,纷纷四下顾盼,眼底都生出怯意。 毕竟霍家军和飞鸟走兽同盟对付他们,这阵仗也太骇人了。 土匪头目齐齐望向弘远,却被他怀里的小人儿吸引,瞬间愣住了。 断臂红章竟然带着奶娃娃出来打仗?! 反应过来,都恼羞成怒。 这厮也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竟然带着孩子出来羞辱他们。 “都给老子上!!” 黑抹额土匪头子血冲头顶,什么害怕胆寒都比不上面子,双腿一夹就要策马朝前。 “嗷呜——” 狼王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冲出来,一个猛扑就把土匪头子从马上撞了下来。 马匪头子直接滚到了身后喽啰的马蹄子底下,惊的马匹扬蹄,落下来时恰巧狠狠踩到了他头上,瞬间脑花混着血浆迸溅了一地。 惨烈的一幕直接把马背上的小喽啰吓的跌滚下了马背,“不怪我不怪我啊” 见自己还未出手,土匪头子就毙命了,狼王朝一众土匪龇了龇牙,一脸鄙夷的踱步走到弘远的马匹身边停下,仰首和奶团子对视。 奶团瞪眼崇拜,‘狼叔叔好厉害啊!’ 狼王有几分心虚,‘嘿嘿,小意思!小意思啦!’ 弘远也忍不住看了狼王一眼,和狼眸对视的瞬间,他竟然看懂了示好。 黑抹额的土匪们群龙无首,瞬间骚乱一片。 “怎么办啊秦当家的!” 他们齐齐望向红抹额的土匪头子,秦大山。 这三千马匪是由十几个帮派合成的,都是来自南辽郡周边各个郡城匪帮。 其中以猛虎帮人数最多势力最大,也就是戴黑抹额的这批马匪。 三龙帮虽然势力略小于猛虎帮,但因为是他们撑头去将众帮派拉拢到一处,说南辽郡毕竟有霍家军驻守,他们三龙帮孤掌难鸣,只有将周边郡城的土匪都集结在一处,才能形成让霍家军忌惮的势力,方能吃到南辽郡这块肥肉。 三龙帮的大当家是个厉害的娘们,一个人能打几十个人不在话下,猛虎帮的大当家也十分服气她,且她愿意让大家伙一起分享南辽郡这块肥肉,所以所有帮派自然都以三龙帮为首。 眼下三龙帮的大当家带着几个心腹去中原继续壮大势力去了,三龙帮现在以秦大山这个二当家为尊,但如何行事还是要和猛虎帮的大当家商量着来。 可现在,猛虎帮的大当家命丧马蹄,秦大山自然要挑起大梁,当家做主。 秦大山望向弘远。 眼神遥遥碰撞间,飞快的闪过一抹默契。 秦大山眼神紧凝着,像是在思考着该如何着手。 弘远夹了夹马腹,缓步朝他们逼近,“本将看你们,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却偏偏把刀尖指向自己人,有这样的胆魄,何不上战场,杀他百十个敌人,替自己和祖上挣一份光明磊落的军功?” 一步一字,一字一锤。 锤的马匪心头微颤,忍不住想后退。 可退无可退,身后有虎有熊,更有霍家军的大刀和长矛相向。 秦大山‘壮着胆子’拔出了大刀,“军功?你已经做到了堂堂将军之职,可有老子潇洒肆意?老子想喝酒就喝酒,想吃肉便吃肉,你呢?” “军营里只怕连三餐都不继?哈哈哈!” “想招安老子,没门!!” 马匪们被烘托出一丝胆子,纷纷呐喊,“对!当兵哪有当土匪痛快!休想给老子上眼药!” “你们这群傻蛋,跟着他上战场挥洒热血还只能三餐不继,倒不如跟着我们干,保你日日有酒,顿顿有肉吃!!” 甚至有马匪企图策反霍家军,用酒肉引诱之。 是啊,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堂堂驻边将军竟然还不如土匪活的滋润。 弘远沉默了片刻后忍不住勾起唇角,“听你们这样一说,确实甚有道理。” “本将,动心了。” 第322章 如果他们变乖了就留下,如果他们不听话再杀! 马匪们面面相觑,纷纷望向弘远。 他的面色,似乎真是动心了。 但马匪们却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胆寒。 “想来本将确实是个冤大头,这么些年带着一群兄弟驻守边陲,无论多么艰难都不吭不哈的坚挺着,却不想自己庇佑之下,竟蛀虫遍地,强匪横行” 弘远嘴角弧度慢慢扯平,眼神亦漫上凌厉,“你们以为只有你们觊觎眼下的南辽郡?” “南蛮、楼兰、逍遥城,哪一国哪一城不曾肖想南辽郡的高产粮?” “若本将现在撂挑子不干,你们觉得你们这区区几千人头,争的过两国一城?” 字字带锤,将马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美好念象锤破,逼着他们看清现实。 现实就是,若没有霍家军死守,南辽郡有机会种得出高产粮?又轮得上马匪? 没有霍家军这群傻蛋,莫说马匪将不复存在,整个夏周都会被敌国瓜分五裂。 届时,一切都是衣盆浮沫,转瞬即逝。 马匪们集体沉默了。 “你们可有孩子有家人?即便眼下没有,先前也一定是有的,至少每个人都有一个不得承认的亲人,那便是母亲,否则你们如何降生?” 弘远伸手揽住身前小小的一团,眼底藏暖的望向马匪,“你们认为,你们的母亲或者家人,是愿意看到你们成为人人敬仰的英雄好汉,还是人人憎恶的强盗马匪?” “倘若你们有孩子,他们这一生都去不掉马匪崽子的枷锁。” 奶团子像是听懂了爹爹的话,仰首背望,“宝不准爹爹变坏蛋,宝要爹爹当大兵,当将军!” “将来宝也要当大兵,当将军!!” 童声清脆好听,却比弘远的话更锤人心。 秦大山适时垂下了握刀的手。 马匪们眼神闪烁,也纷纷垂下武器。 世人皆有软肋,马匪亦然。 他们当中大多数,对他人狠心强取豪夺,亦是为了家中妻儿饱腹。 纵然他们可以不管世俗的眼光,但却不能不顾至亲的看法。 若可以,谁人不想做妻儿家人眼中的英雄? 秦山眼神‘犀利不解’,“说这么多,你想如何?” 马匪纷纷望向弘远,其实很清楚弘远想招安。 可当官的马匪,哪里受得了军规的束缚。 “本将不想如何,本将只想给你们指条明路而已。” 弘远眼神无波,“就看你们自己会不会审时度势。” 秦大山眼神虚晃的左顾右盼了一番。 不用他提醒,马匪自然明白现在的形势。 即便霍家军不出手,天惩他们也逃不过。 可直接投降归顺,实在太过窝囊。 “本将知道你们定不服气,但若你们够聪明,就该明白,与其和本将赌一时意气,不如将这份意气挥洒到战场上,一念之差便可以让自己金盆洗手入军籍,即便有一天战死沙场 ,那也是死有所值。” 弘远继续道,“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霍家军刚大胜南蛮,本将可保五年之内无人敢犯我南辽边陲,且南辽郡如今不缺粮食,军饷充足,此刻你们归顺霍家军,当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 “你们在考虑要不要归顺的时候,本将也在考虑要不要你们这支匪军。” 说着他扫了马匪们一眼,“毕竟你们暴虐散乱,本将杀了你们可比招安你们更为保险” 马匪们微微躁动不安。 他们很清楚,弘远若反悔起了杀心,他们今日一个都甭想活着离开。 就算侥幸逃过霍家军,也逃不过天谴。 “宝,你说,爹爹要不要杀这些大坏蛋?” 马匪天人交战之际,弘远垂头询问奶团子。 话一出口,马匪们的心纷纷提了起来,齐齐望向奶团子。 烽火戏诸侯的话本大多人都有耳闻,眼下的情形和那个相差无几。 弘远本来就心思不定,会听他闺女的话下决定也是极有可能的。 甜宝眨了眨眼,认真的看向一个个马匪。 大眼扫过之处,马匪们的眼神都微微滞愣,竟有种羞于和这双纯净眼眸对视的感觉。 “爹爹,不杀!” 奶团子看了一瞬后仰头对爹爹道,“兵叔叔们种田太辛苦啦,让坏蛋们去种地,如果他们变乖了就留下,如果他们不听话再杀!” 众马匪: 他们为什么会觉得这娃娃眼神纯净? 这娃娃比她爹老子更狠好不好!! 弘远一怔,随后哈哈大笑,“好好好,还是我们宝聪明!!” 说着便望向马匪,眼底的笑意不减,“听到了吗,既然本将的闺女决定先留你们一命,那本将便先不杀你们。” “现在反抗就是死路一条,但如本将闺女所言,你们也可以选择活命,选择入军籍走正途,不过要拿出一点金盆洗手的诚意,否则,本将随时可以杀了你们。” “嚯——杀——” 霍家军精锐突然齐步朝前,发出一阵威喝,整破云际。 “吼——” “嗷呜——” “啾——” “呱哇——” 走兽凶禽也一瞬兴奋起来,纷纷弓背做搏杀姿势。 仿佛只要马匪敢动一下,它们便会和霍家军一起群起而攻之。 “哐当!” 秦大山的大刀掉落在地,溅起一抹尘土。 马匪们面面相觑一阵,也纷纷丢下了手里的武器。 他们不是贸然来南辽郡抢粮的,是因为清楚霍家军兵力不足才有这个贼胆的。 霍家军想将他们一网打尽,至少要派出和他们旗鼓相当的兵将,否则就是天方夜谭。 可一旦霍家军调出两三千兵力,那驻守的兵力便不够了,随时会面临外贼偷袭。 他们只是抢粮,不会伤人性命,这些霍家军想必都听到了风声。 相比不足为患的内乱,他们坚信弘远会选择坚守边陲防治外贼,顶多会派个百兵将出来敲打他们一番。 况且等霍家军集结前来,他们早就入村了,到时候要是被逼急了,他们大可以拿百姓的性命当挡箭牌,定然可以全身而退。 可人算不如天算。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竟然被走兽飞禽拦住了去路。 第323章 霍家军不动一兵一卒招安了三千马匪! “马匪投降了!” “马匪被将军招安了!!不动一兵一卒招安了!!” 弘远还没有开口,城门口便传来一阵激动的呼喝声。 随后。 “啊啊啊,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接踵而至的爆发欢呼声,让弘远忍不住望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百姓们竟被放上了城墙上,密匝匝的全是人头煽动,欢呼声正是他们发出来的,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依然能感受到百姓的激动和热烈。 城门下,守门都尉也正带着一干守卫摇旗呐喊,“将军威武,霍家军威武!!” 此刻,江家军都有些热血沸腾,目光炙热的看着城门口的百姓。 原来被人依赖信任崇仰的感觉,是这样好。 以前他们姓江,那些百姓虽然明面上害怕他们,但是背地里定是巴不得他们不得好死。 现在他们却因为暂时随了霍姓,也一并享受到了百姓的拥戴和尊敬。 他们似乎明白了,霍家军在如此艰难的境遇下依然坚守南辽郡的意义。 “大少爷!霍家军不动一兵一卒招安了三千马匪!” 江府,新任管家刘思良一路穿堂过院疾奔到了江承文的书房,一进门便喜滋滋的禀告着。 江承文正在写书信,闻言抬头,面上朗朗笑意,“霍家军可是大败了十万南蛮敌军的,如今有江家军充数,弘将军不愁兵力,自然得心应手,区区马匪简直是自不量力了。” “弘将军果然眼光长远,竟然将这群马匪招安了,虽然调教需要时日,但却不失为快速增强兵力的好法子。” 刘管家恭敬的笑着,“是啊,少爷你没在现场有所不知,江家军短短几日,就像变了个样,弘将军是个御下有术的,想必假以时日,那三千马匪定会被训练成正规军。” 江承文嘴边抿开一丝笑意,将写好的书信吹了一下,折好装进信封,递给了刘管家,“去,将这封书信送往京城江家。” “少爷,这是” 刘管家下意识关切的询问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连连垂首准备退下。 江承文轻声开口,“刘管家” “你可想保住这眼前的好日子?” 刘管家脚步一顿,连连点头,“回少爷,奴当然想,奴什么都听少爷的,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以前他很有些本事,却因为遭朱管事嫉妒,被罚做粗使杂役,大少爷接管江家后,雷霆手段将江府所有的下人一一过问盘查了一遍,那些个好吃懒惰曲迎奉承的全部都发卖了,如今能留在江府的下人全部都是忠诚实在又堪用的。 他这个蒙尘已久的金子,也总算是见了光。 大少爷让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他的话是发自内心的,为大少爷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嗯,我知你的忠心,可若想让眼下的好日子长存,是当真要闯刀山火海的,我自然是要豁命一试的,但是你们却可以有选择,一旦选择跟我,成了事那便是另一番天地。” “可若不成,许是尸骨无存,你也愿意?” 江承文眼神平静的望向刘思良。 被江家弃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失去了一切,除了京城江家那个在乎的人,他早就无所顾忌。 现在他不止要替江家赎罪,还要想办法救出他在乎的那个人,不管前路是什么,他都是义无反顾的。 可眼前人,乃至这个江府的下人,他们是可以选择向以往一样谨小慎微的活下去的,若他们不愿,自己不会强迫他们。 闻言,刘管事上前一步,果断提袍跪了下来,朝江承文重重的磕了个头,“大少爷,若没有你,奴下过的还是蝇蛆一般的日子,所以不管你要做什么,面对什么,奴下都愿意永远效忠于你。” 江承文平静的面上终于漾开一抹欣慰,“好,那我便告诉你,霍家军和叶家是我们的盟友,无论何时何地我有没有吩咐,你都要配合并支持他们,可懂了?” 刘管家点头,“少爷所说,奴下皆谨记于心。” “我让你送的这封信,是求助信。” 江承文眼底都是对刘管家的信任,“务必打点好,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京城。” “然后,准备马车,我要去黄沙村一趟。” 刘管家恭敬应声退下。 江承文起身走到房间外,背手挺立,望向院中刚移植不久的果树。 这样根深蒂固的大树,被连根崛起,换了方天地,实乃伤筋动骨。 此刻满树的叶子都萎靡蜷缩着,不知道是已经奄奄一息等待死去,还是正在蓄全树之力,闷声在旁人看不见的新土地里重新扎根。 他坚信,会是后者。 郡城街道,霍家军为首,马匪在中,江家军断后,足足一炷香才全部从城门口经过。 百姓自发站在道路两边,满脸都是激动和欢喜。 虽然他们不幸扎根落户在边陲贫荒之地,但如今却过上了比中原百姓还要安定宽裕的生活,这一切都是因为霍家军的存在。 霍家军便是南辽郡的定海神针。 弘将军更是所有百姓的保护神,亦是大家打心眼底臣服的上位者。 “看,将军怀里有个奶娃娃!” “是啊,我看到了,好俊俏好神气的男娃娃!他是谁?不会是弘将军的孩子?” “没听说弘将军娶妻生子啊!” 百姓们满脸崇慕的看着弘远,自然也发现了他怀里的奶团子,瞬间议论纷纷。 “咦?总觉得这娃娃有几分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面熟极了” “我想起来了,这娃娃和叶家那个丫头简直像极了!” “对对对,可叶家的是女娃娃,弘将军怀里是个男娃娃啊,难不成弘将军和叶家沾着什么亲故?” “听到没,我听到她喊将军爹爹!” “听到了听到了,将军真是瞒的深啊,将军府一直空闲着,甚至连个女主人都没见到过,没曾想竟然儿子都这般大了!!” 第324章 漂亮叔叔是好人,可以做好朋友 “说不定是将军心有顾虑,一直把自己的亲眷隐藏起来了啊!” “说的也是,毕竟在边陲,若让敌人知道了将军的软肋那还得了?” “可现在将军怎么又敢将软肋暴露了呢??” “瞧你这转不过弯的笨相,今日不同往日了啊,咱们南辽郡如今可是开了天眼了,谁敢做恶?敌人若敢在我们南辽郡生事,还不得和南蛮狗贼一个下场啊!” “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这茬了,说起来老天爷突然眷顾我们南辽郡,定是被将军的大义为民感动了。” “你和我想一处去了,不然咱们南辽郡贫苦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处处生出盼头了呢!” “哎,如今啥啥都好,就是朝廷还要收我们这么重的赋税,若朝廷那位和弘将军一样爱民如子,那才叫好呢!” “你呀你,别得寸进尺了,眼下交完税粮的结余足够我们全家一年不用饿肚子了,我已经知足了。” “知足知足!知足常乐!!” 霍家军军尾都远离视线了,百姓们还是津津乐道的议论着。 他们议论的是弘将军,亦是对未来的期盼。 期盼眼前的好日子能维稳向好,而不是转瞬即逝。 军队临近东郊便兵分两路,熊副将带着霍家一千精锐押送着一千马匪朝猎德村奔过去。 弘远则带着剩下的军队和马匪赶回军营。 离军营还有好几十丈远,奶团子便眼尖的看到了老太太一行,激动的伸长了脖子,“姥姥——” “祖爷爷——师父——大哥哥——二哥哥——” “宝回来啦——” 脆声破空传去,像一只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把门口等候的众人的心按回了实处。 老太太激动的朝前奔了几步,“哎——宝,你没事?” 双胞胎也紧跟着祖母跑上前,“甜宝——” 弘远担心老太太心急,腿下一夹,马儿便朝军营门口疾驰而去。 老太太身后的封老眼底的牵挂瞬间散开,摸了摸胡子对身边的封紫君道,“走咯,里头还等着我们呢!” 封紫君遥遥看了甜宝一眼,赶紧转身跟上了爷爷。 “姥姥——” 老太太手刚伸过来,奶团子就一头扎进了她怀里。 “姥姥看,宝好着哩!” 紧抱了一瞬,奶团子就推开老太太,弯着一双大眼睛让姥姥打量自己。 老太太温暖的手掌在甜宝身上游走了一圈,最后笑开,“好好好,姥姥看到了,宝没事就好。” 叶兴文忍不住朝甜宝伸出了手,“来,大哥哥抱抱!” 奶团子大眼睛更弯了,刚投入大哥哥怀里,二哥哥的手也伸过来了。 不过这几个月甜宝吃的肉乎乎的,两个哥哥抱不了多会,就不舍的把奶团子放到地上,一左一右的牵着手跟着老太太和弘远的屁股后面朝军营里走。 “大哥哥二哥哥,宝给你们说嗷,爹爹今天神气可神气啦” 奶团子一边哒哒迈腿,小嘴一边叭叭的和双胞胎哥哥分享今天的所见所闻,听的双胞胎艳羡又自豪。 妹妹口中无比神气的爹爹,那也是他们的姑父呀! 等老太太和弘远说了会话,熊副将便安顿好一切,将老太太祖孙四人送回了村。 到了家门口,刚下马车,老太太便看到门口停着江家的马车。 一身素白长袍的江承文,正屹立在叶家小院的门口张望过来。 见老太太下车,他便迈开步子迎上前,恭敬的朝老太太行了个礼,“老夫人。” 老太太面色微讶后便漾开一脸和气,赶紧上前虚扶住他的手,“大少爷折煞老婆子了,有什么事你知会一声,我们进城找你便是,何苦还让你跑一趟。” 江承文抬头正身,面上恭敬未褪,“老夫人为长,自然是晚辈来找您才是,不得已不敢劳你跑路。” “老婆子我没看错,果真是个识礼的好孩子。” 老太太忍不住再次唏嘘。 到今日她都忘不了江承文徒手挖树的景象,江家真是眼里当真只有钱权利,全然不看黑白善恶啊,苦了这个好孩子了。 “漂亮叔叔好吖!!” 甜宝哒哒跑上前,仰着头,咧着大大的笑和江承文打招呼。 姥姥说了,漂亮叔叔是好人,可以做好朋友。 江承文眼神随声落到奶团子身上,蹲身和奶团子视线平齐,“甜宝,谢谢你。” 见奶团子大眼疑惑,他嘴角抿开一丝暖暖的笑,“谢谢你喂叔叔吃果子。” 那一口,沁甜到了心里,至今仍有回甘。 奶团子一怔,随后笑开,伸出小拇指掐出一个指头蛋蛋,“漂亮叔叔,介么小一点点事,不用谢谢啦!” 说完朝江承文伸出小手,满眼期待,“走叭,漂亮叔叔,宝牵你进屋,宝给叔叔倒水喝!” o(@)o漂亮叔叔太漂亮啦,宝看着就开心,要是能拉拉小手就更开心啦! 看着眼前五根小短指分明的肉乎小手,江承文心口像是被它捏了一下,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 奶团子小手一暖,瞬间笑的见牙不见眼。 叶兴武突然上前分开了一大一小两只手,对江承文礼貌的笑道,“叔叔,还是我拉你进屋!” 说话间已经拉着有点反应不及的江承文进了屋。 “甜宝,以后除了家里人,不能随便拉男孩子的手噢。” 叶兴文把懵乎乎的奶团子拉到一旁,弯身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嘱咐。 军营里的叔叔也就罢了,他们都是英雄,要牵妹妹抱妹妹,他们总不能太小气了,可其他人不行,特别是江叔叔这种太过好看的,更不行! 奶团子眨巴眨巴眼睛,“为啥吖?二哥哥为啥能拉漂亮叔叔?” 叶兴文认真道,“因为你是女孩子呀,不能随便拉男孩子的手。” 奶团子摇头,撅起了小嘴,“大哥哥又忘了,宝不是女孩子了吖,宝是男孩子!” 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和叶兴文差不多的发揪,还巴巴凑过去给大哥哥验证。 第325章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宝变宝就是小狗,汪汪!” 叶兴文语塞,“那、那也不能拉。” “为啥?” “因为你最近光和别人好,不和大哥哥和二哥哥好,大哥哥都伤心了,害怕甜宝被别人抢走了,不要大哥哥二哥哥了!” 说着叶兴文脸垮了下来,虽然是为了说服妹妹,但也是真的委屈伤心了。 甜宝很想当男孩子,很显然用男女授受不亲那套说辞说服不了她,他也不想伤妹妹的心,只能打亲情牌。 况且最近妹妹确实没有以前那样黏他们了,保护妹妹的同时趁机让妹妹重新重视他们也是好的。 果然,奶团子不再纠结男孩女孩的事情,歪着头去看叶兴文的表情,小手更是连连拉住了他的手,“嗷,那宝听大哥哥的,以后大哥哥不让宝拉谁,宝就不拉谁,好叭?” 说着朝叶兴文咧开小嘴,企图逗大哥哥开心。 叶兴文眼底早就亮了,可是脸上还努力维持着吃醋和委屈,不确定的看着奶团子,“真的?” 奶团子点头如啄米,“真的真的呢!不信拉钩钩叭?” 说着伸出小手指主动去勾大哥哥的小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宝变宝就是小狗,汪汪!” “哥哥不伤心了好叭?信宝好叭?” 看着妹妹一直笑眼弯弯的逗自己开心,叶兴文的心早就软成了面团,赶紧张开怀抱抱住妹妹,“好好好,哥哥不伤心了,哥哥相信甜宝啦!” “来,拉手手!” “嗯,拉手手!” 看着两小只心无芥蒂的手拉手进了屋,一旁的老太太也欣慰极了,笑着跟进去。 她的两个孙孙真是敏锐又负责的好哥哥哟。 江承文长的实在是太好看了,好看到男女老少都觉得养眼,虽然甜宝也喊他一声叔叔,但是却和军营里那些兵叔叔不一样,她都能看到甜宝看漂亮叔叔时眼底都冒出小星星了。 甜宝还小,对男女意识模糊,在她眼底漂亮叔叔和漂亮姨姨没有什么区别,但作为家人的她却不能不注意,孩子成长无小事,每件事情背后都隐匿着因果,寻机便要循循善诱正向导之。 自己方才还想着该怎么提醒她又不伤了江承文的面子,没想到她两个孙孙倒一唱一和的化解了她的顾虑。 晚上睡觉前和奶团子说话聊天的功夫,自己在顺带给她的男女之防启蒙启蒙。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止大人要谨记,孩子亦要从小灌输。 “孩子之间拈酸吃醋,大少爷莫怪啊!” 老太太笑呵呵的请江承文上坐,厨房里给媳妇帮忙添灶火的叶永忠赶紧端了两杯茶水出来。 叶永孝和江承文打过招呼后,便将奶团子和双胞胎引到了后屋,美名其曰免得孩子们扰了大人说话,要带他们去看看种下的果种位置,实则是 “老夫人多虑了,叶家的两个小公子护妹心切,相较之下,晚辈只觉得自惭形秽,哪里会怪罪。” 江承文端起桌边的茶杯浅饮了一口,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疼和自责。 稚子尚且事事护的住妹妹,他却护不住妹妹周全,连稚子都不如。 “噢?” 老太太放下茶杯,面上是半察半惑,“大少爷何生此感?” 叶永忠也觉得江承文意有所指,微微端直了身子。 “老夫人,晚辈有个嫡亲的妹妹,如今还困顿在京城江家” 再抬头,江承文已然红了眼眶,“老太太曾见过江承业如何待我,京城江家的后院,还有他的嫡亲妹妹,便如他待我一样日日磋磨我的妹妹” 说到此处,他放在桌上的手拳收紧,“男儿吃苦遭罪无所谓,可怜我妹妹单纯柔弱,日日遭受霸凌,不知能否撑到我去救她的那一日” 江承文忽的端起茶杯,像是要喝茶来稳住心绪。 叶永忠却清晰的看到他低头饮茶的瞬间,有清泪隐入茶水之中。 屋里静默了一瞬,就连厨房里苏玉莲切菜的手都顿了顿。 “竟是如此” 老太太眉头轻皱,面生怜惜。 江承文先前的纸条里只说嫡母逝世,却不曾提过有个妹妹,想来方才看到甜宝几个兄妹友爱,心生哀感才忍不住宣之于口。 这世道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平民农家,孩子失去了母亲便相当于失去了父亲家人,父亲定要再娶,父家人的心思难免会倾向继母后生的弟妹身上。 若父亲垂怜家人公允明理,则还能得一两关爱庇护,但穷极一生也无法和继弟继妹相提并论。 像江家这般权重利益的世家大族,可想而知江承文兄妹受到了多少不公的对待。 “令妹一人身陷囹圄,确实让人忧心。” 叶永忠声音微显沉重,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望向江承文,“大少爷,令妹可否能自由出入府宅?” 江承文眼底微亮,犹豫了片刻道,“深闺女子不便时常出府,但每逢中秋元宵或者祭祀神明等这些重大时节,还是有出府的机会。” “叶大哥的意思是?” 叶永忠眼神闪烁的看了眼老太太,见母亲虽面色复杂却没有明意阻止,试探问出口,“大少爷,如今你已经全然掌控南辽郡江家,可有想过将令妹接到自己身边?” 江承文眼底闪过一抹难色,“想,如何会不想,其实我已经有所筹谋,今日来正是为了和两位商议此事。” 说着便望向老太太,“老太太,我已经以江承业的身份口吻给京城写了求助信。” “我在信中如此告明父亲,说南辽郡如今局势紧张,外敌频犯,马匪也集结了多个郡城势力,俨然有了军队规模,外敌内乱皆是盯上了南辽郡的高产粮。” “霍家军经历上次大战,兵力已经薄弱不堪一击,压根无法两头兼顾,江家军镇压暴民百姓尚可,面对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却不堪一击,眼下已经死伤了大半。” “望父亲再集结八千江家军前来南辽郡助儿一臂之力,否则莫说征缴税粮,儿子还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京都不得而知。” 第326章 “二舅父,你是不是想厉害姐姐了?” 听完江承文的话,老太太和叶永忠下意识对视。 然后同时朝江承文露出赞赏佩服之色。 老太太眼露精芒,“大少爷此略妙哉!” 如今江家五千兵力已经尽数归于霍家军,若江家军再送八千江家军前来,便可再壮大兵力。 叶永忠眼底也有激动,随后又追问道,“大少爷,那你和江承业的笔迹” “江承业日日将我当下人使唤,铺纸研磨,烧水劈柴,终日不让我歇着。” 江承文接过话茬,唇角有若有若无的淡笑,“他自以为竭尽所能的折磨我,实则我权当磨砺身志并不觉过分辛苦。” “因为我清楚,江家这般,夏周这般,若不之收敛平衡,终有倾覆之日,眼下受的万般辛苦,或将成为我日后生存的底气。” “这期间,我会日日迫使自己观察他的一切,不止从旁将他的字迹学的分毫不差,就连他的声音也能模仿的八九不离十,只盼有朝一日这些能派上用途,救下舍妹亦或更多。” 末了,江承文的淡笑掺了一丝自嘲的讥讽,“所以,这封求助信,父亲不会有任何怀疑,江承业可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且朝廷的委任不敢延误,他一定会再派江家军前来助阵,说不定比我所求更甚。” 这一番话,让老太太和叶永忠对江承文的钦佩又多了几重。 出身江家那样奢贵大家,历经此番非人的苦楚不痴傻癫狂都是好的,可江承文却还能透过迷人心志的富贵看出夏周将来的前景,把这些不堪忍受经历当做了磨砺石,不动声色的砌建成将来抵御乱世风雨的堡垒。 这份眼光谋略,这份坚韧不移的心性,世间难寻第二人。 叶永忠起身,朝江承文深作一礼,“叶某这一生除了母亲,还从未佩服过什么人,今日大少爷推心置腹一番言论,实在让叶某震撼钦佩。” 老太太也动容附和,“我儿所言亦是老婆子的心里话,有大少爷助力筹谋,加上霍家军,这夏周的天,变定了!” 轰隆—— 叶永忠和江承文猛然抬头望向老太太,厨房的苏玉莲也举着锅勺呆立当场,身形忍不住颤抖。 这些时日,筹谋了这么多事情,一家子自然都心照不宣的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可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宣之于口,还从有过。 今日老太太突然捅破揭开,像是打开了众人心中的笼,里头那只压抑已久的逆反血兽叫嚣着直冲头顶。 霍家军,江承文,被压榨已久的百姓,以及叶家。 这世间,想推翻烂腐夏周的人,何止他们。 定还有不少‘江承文’潜伏隐忍在夏周的各个角落,只待正义善良的洪流奔腾而来,便汇流而入,合成不可阻挡之滔天巨浪,颠覆眼下的夏周朝廷! 江承文从主位上起身,走到和老太太面对面,忽的提袍朝她跪下,面色带着浓厚的恭敬和恳求重重磕了一头,“求老夫人救救舍妹。” 遥隔千里,他很清楚自己鞭长莫及,凭一己之力,救不了妹妹。 虽然不清楚叶家到底有什么神通,但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叶家能做到。 老太太慌忙起身,伸手要将他扶起来,“大少爷,令妹的事咱们坐着慢慢商议便是,快些起来” 江承文却保持着磕头的姿势焊地不起,“老夫人,晚辈只有令妹一个亲人在世,若她不得安宁,晚辈也日日煎熬放不开手脚。” “老夫人,晚辈清楚,叶家是舍妹唯一的希望,不得不厚着脸皮恳请老夫人帮帮晚辈,只要能救下舍妹,晚辈此生愿任凭叶家驱使。” “晚辈深知此举冒昧无礼,所以无颜起身面对老夫人。” 老太太抬眸,和叶永忠对视。 母子眼底,皆有复杂和挣扎。 他们远在黄沙村,天谴之象却发生在郡城,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此事和叶家有什么关联,可江承文竟察觉出了端倪。 救,还是不救? 母子俩从各自的眼底都看到了答案。 “大少爷,起来商议” 叶永忠也上前搀扶,“虽然不知能不能救下舍妹,但叶家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闻言,江承文浑身一震,猛然直起身子,看到叶家母子眼中的肯定后,瞬间热泪盈眶,痴愣片刻后,又重重的朝母子二人磕了一记响头,“” 喉头涌动,感激言不出,但足以让叶家母子感受颇深。 “二舅父,你是不是想厉害姐姐了?” 奶团子看着单膝跪地蹲身和自己视线平齐的叶永孝,认真问道。 不然为什么天天问厉害姐姐呢? 双胞胎也一左一右,四目注视着他。 叶永孝耳根微烫,觉得自己的心思在三双纯真的童眸下无所遁形。 他清了清嗓子,掩下所有的情绪,同样认真的回答奶团子,“是啊,二舅父很记挂厉害姐姐,因为她一个女孩一个人在外面行走,很危险。” “甜宝,难道你不想厉害姐姐,不记挂她吗?” 奶团子眨眼想了想,然后用力点头,“想吖,宝很想厉害姐姐” 叶永孝望向双胞胎,“你们不记挂厉害姐姐吗?” 双胞胎也点头。 叶兴文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记挂,但他知道娘亲很想念冷霜姐姐,冷霜姐姐的破衣服都被娘亲缝缝补补好多回了,新袄子也做了两件,所以他也希望冷霜姐姐能安全回来, 叶兴武则是希望冷霜姐姐赶紧回来教他武功,毕竟冷霜姐姐是他见过的武功最高的人,连姑父都夸赞她的武功足以当个女将军呢! “那就是啊,大家都很记挂冷霜姐姐,二舅父当然也记挂冷霜姐姐啊!” 坦荡直言之后,叶永孝心中反而松了口气。 对于冷霜,他忍不住挂念,当真面对面,又觉得自惭形秽。 因为他看的清楚,冷霜的境界比他高出许多,一心只想要惩奸除恶让天下归宁,儿女情长压根不入她的心。 所以,他眼下亦只希望能早日颠覆这腐国,且自己所有在乎的人都能平安看到这一日来临,仅此而已。 叶永孝刚领三个娃娃走到门口,便听到朱婉儿的声音清浅传来,“婶子,此番,便让婉儿去” 第327章 “至于谢礼,我自会问你们江家要!” 叶永孝脚步放缓了一瞬,见三个孩子仰头疑惑的望向自己,伸手比了个噤声,才脚步放轻领他们进屋。 不知何时,朱婉儿竟来了,此刻正坐在叶永忠的下首,和老太太肃面对视。 叶永孝在叶兴文耳旁说了几句什么,叶兴文便听话的带着弟弟妹妹进房间自个儿玩去了。 他拉了个小板凳不远不近的坐在了下首。 只见老太太连连摇头,“使不得,婉儿,当初说好只是来黄沙村散散心便回,若你不声不响的去中原涉此大险,婶子如何向阿罡这孩子交代?” “你方才的话,婶子只当没有听见” “婶子,让我去!” 朱婉儿神色很是坚定,“这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婉儿自己。”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眼底微有惆怅,“婶子,你知婉儿这一生都困顿在深宅后院,又痛失孩儿,若不是遇到甜宝和你们,余生对婉儿来说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方才我听到你们商谈,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妇人走一趟中原去救人,婉儿心中便直觉那个人一定是自己。” 她走近老太太身边,伸手握住老太太的手,“婶子,从婉儿和叶家有渊源的那一刻起,婉儿便知道,自己的后半生不甘在荒芜死寂的深潭中了却,婉儿要随心而活,轰轰烈烈一场,至死方休。” “且婉儿只听江大少爷提起令妹的名讳便深觉动容,总觉得这一趟若婉儿不去,一定会悔憾至极” 眼瞅着朱婉儿眼神动容的蹲在自己脚边,老太太倾身过去,揽住她的肩靠在自己膝上,眼底一片不忍。 不忍她去,更不忍拒绝。 苏玉莲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此行要去,也是我去。” 一屋子的人齐齐望向她,满眼震撼。 无论是在娘家闺阁的少女时期,还是嫁入叶家,苏玉莲都从未离开过家室和家人半步。 长途跋涉的流放之途也从未离开过家人身边。 可现在她面色坚定,让人一瞬间遗忘了她只是个柔弱的宜家女子。 叶永忠一瞬间跳了起来,赶紧上前握住了苏玉莲的手,“玉莲,你别一时意气好不好?”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忠郎,我没有开玩笑。” 苏玉莲望向叶永忠的时候,眼神变得柔和,但坚定也未消散,“从闺阁到婆家,我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个人,眼下家里需要,我也当尽一份力。” 江承文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紧,眼底感激跳跃。 不是江府没有妇人,但丫鬟婆子的心性胆量承担不起他的托付,想把妹妹从江府带出来,机会只有一次,若失手让江府察觉,便再也没有了希望。 他将自己的筹谋说出来之时,恰逢朱婉儿过来找甜宝,他一眼便看出朱婉儿并非普通妇人,朱婉儿身边的丫鬟武功更是不容小觑。 老太太说朱婉儿是值得信任的自己人,便让朱婉儿也在一旁听了一耳朵,他没想到这个白夫人竟然愿意替自己跑一趟中原。 更没想到柔弱的叶家大嫂也会义不容辞的站出来。 江府满是亲人,却将他和妹妹弃如敝履。 反之叶家才和自己几面之缘,却毫不犹豫的对他伸出援手。 这鲜明的对比,让江承文心中某些信念愈发坚定。 “苏姐姐,你莫要和婉儿争。” 朱婉儿起身,笑着和苏玉莲面对面,“自从甜宝喊婉儿一声娘亲,婉儿便早已当自己是叶家的一份子,你此刻站出来,是不是觉得婉儿有些自作多情了?” 闻言,苏玉莲急了,“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只是母亲说的对,你若去了,我们如何向白罡交代?” “那你去,叶大哥可能安心?” 朱婉儿眼神谐谑的看了眼满脸担忧的叶永忠,然后伸手指了指立于屋外的春蕊,“婉儿虽然和你一样没有武功,但婉儿有春蕊,春蕊的武功和冷霜姑娘不相上下,有她在,莫说设计个半路劫持江家小姐,就算扮个采花贼将江家小姐掳出来都不是难事。” “那、那你便把春蕊让给我,我和她一起去” 苏玉莲眼神闪烁,急急接话。 朱婉儿笑意更浓,“苏姐姐,春蕊和我十多年的主仆情谊,你觉得是我们主仆默契更合,还是你们俩?” 苏玉莲看了眼春蕊: “且婉儿从小到大见惯了后宅院里的明争暗斗,便是心计这块也胜于姐姐,所以啊,苏姐姐,你不要再和婉儿争了,这一趟非婉儿去不可。” 说完,朱婉儿望向老太太,“婶子,夫君那里你不用担心,婉儿自会传信于他,夫君定不会阻拦,也不会怪罪叶家。” “若婉儿猜的不错,他还会把墨兰墨雪给婉儿,她们也都是不输春蕊的好手,到时候你们就更不用担心了。” “婶子,你就让婉儿去,婉儿定保证自己平安,也定不辱使命。” 眼神里都是期待,期待老太太最后的拍板。 老太太盯了她好一会,才动容轻叹,“好,好,放眼全家,也只有你能担此重任,那便依你” 江承文紧攥的手终于松开,起身走到朱婉儿面前,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江某替舍妹谢谢夫人” 朱婉儿坦然受了他一礼,笑道,“你该谢谢老夫人才是,若不是你得她信任,我也不会主动请缨揽责。” “至于谢礼,我自会问你们江家要!” 江承文抬头,看着朱婉儿眸色微黠,瞬间反应过来什么,嘴角抿开一丝会意的笑,“江家出谢礼,江某自然也少不得感谢夫人,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然后望向叶家众人,眼神满是感激,“谢谢老夫人,谢谢叶家大哥大嫂,你们对承文的恩情,承文定会永世铭记。” “明日承文会收拾一些物件送过来,便于白夫人行走中原,迷惑江家。” “承文还要去军营一趟,亲自和将军会面,就不多叨扰了。” 说罢便一一对叶家众人行礼,默声离开。 转身时便看到甜宝三人探着小脑袋从房门望出来。 第328章 甜宝的眼泪,是世上最珍贵的平安符 想来已经偷听了所有。 江承文转身望向甜宝,也恭敬的抱拳行了一礼,抬头时漾开大大的笑容。 风光月霁一般让人心头也跟着朗快起来。 甜宝的大眼睛又开始冒小星星。 哇—— 漂亮叔叔笑起来也太漂亮了叭—— 小嘴不自觉咧开,也走出来学着江承文的样子恭恭敬敬回了个礼,“漂亮叔叔再见!” 江承文轻甩衣袖,跨步离去。 等他离开,甜宝这才哒哒跑过去抱住朱婉儿的腿,仰着小脑瓜问,“娘亲,你要去哪里?” 大眼睛里盛满了不舍,“宝也可以去吗?” “宝能陪娘亲去吗?宝可以保护娘亲哒!” 宝听到了,娘亲要去很远的地方救一个可怜的大姐姐,大姐姐要救的,可宝也舍不得娘亲怎么办? 朱婉儿伸手把甜宝抱起来,沉甸甸的分量让她差点被提起来,春蕊赶紧上前把小凳子塞到主子身后。 见此一幕,苏玉莲眼底多了几分安心。 “甜宝,娘亲有春蕊姐姐保护不会有事,甜宝若跟娘走远了,谁来保护姥姥和舅父他们呢?” 朱婉儿也舍不得怀里的奶团子,软糯糯,乖巧巧,抱着就觉得心底都平静了。 果然,奶团子望向一脸慈爱看着自己的老太太,抿上了小嘴。 宝要保护的好多好多吖,可是宝只有一个怎么办? 老太太看出奶团子的想法,倾身拉住了她的小手,“还好我们宝有很多的朋友,它们一定会帮宝把娘亲保护的好好的,对不对?” 一句话便让奶团子漾开了笑脸。 是的吖,虽然只有一个宝,但是宝有很多很多的叔叔姨姨哥哥姐姐啊! 想到这里,甜宝忙不迭从娘亲腿上溜下来,哒哒跑到后院喊帮手去了。 叶家人对视之间,都是安心的笑意。 若没有甜宝给予的底气,即便有武功高强的春蕊在,他们也万不敢让朱婉儿去冒险的。 次日一整日,除了吃喝拉撒,甜宝都在白家别院呆着,同在一室的还有老太太和朱婉儿。 除了两大一小三个人以外,还有一群大小各异的鸟友。 这一番,除了老鹰、灰雀和乌鸦,还多了好几种没有见过的鸟友还有兽友。 甜宝昨晚便让灰雀哥哥鸟鸟相传,把娘亲要去中原救人的消息散了出去,这些没见过的鸟友便是四面八方闻讯赶来听会的。 豆雁,黑尾鸥,杜鹃,黄鹂 甚至还有好几只肥硕的田鼠和黄大仙。 几乎所有耐冬的兽友都派了代表赶来了。 见此阵仗,朱婉儿虽有心理准备,却也震撼无比。 这满屋子的兽友,都是甜宝对娘亲的关切啊! 甜宝不厌其烦的教娘亲该怎么给兽友沟通,因着朱婉儿和兽友们压根不能直接对话,在姥姥的点拨下,奶团子便教娘亲如何用不同的声音和手势和兽友简洁的沟通。 那些第一次帮奶团子办事的兽友们是肉眼可见的激动,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让老鹰灰雀乌鸦们忍不住傲娇了一把。 还是只帮宝的干娘就如此激动,这要是和他们一样直接帮宝,还不得高兴的晕过去? 两天时间,朱婉儿总算是和一干兽友们磨合出默契来,白罡也如她所愿将墨兰墨雪派遣过来。 为免人多眼杂,朱婉儿是直接从黄沙村出发的。 江承文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辆马车,除了比平常的马车大上一圈,面上看着普通至极,到了京城那等富贵云集之处,一上街就会淹没在车流人流里的存在。 可车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车厢全部铺上了厚厚的垫子,内壁也都包上了一层厚厚的棉絮,就连窗帘门帘都厚实到足以隔风挡寒,车门帘一落,便将一切寒冷隔绝在外。 江承文将马车的坐板拉开,众人都惊诧了一瞬。 难怪马车比旁的马车大上许多,原来坐板底下竟然是可以容纳一身藏身的玄关,足以应付一切意外。 朱婉儿转身抱了抱甜宝,便在众人饱含不舍的目光中上了马车。 江承文将一个包袱递给了春蕊,“里面有银票和碎银,还有一个小木盒,盒子里的东西我注明的用处,等你们到了京城许能派上用途。” “你和夫人先行,江某在后面送你们出郡城” 一身男装的春蕊点头,尽数收下,撅臀坐到车头,扬鞭策马。 墨兰墨雪也赶紧上了另一辆车头,驱马跟上。 马车里,朱婉儿手伸进怀里,握住了一个瓷瓶,这里面装着甜宝的眼泪,是世上最珍贵的平安符。 她忍不住掀开窗帘,望向外面。 只见小小的人儿跟着马车跑了一阵,才停下来,小手还朝马车挥挥,“娘亲——宝在家里等娘亲回来——” 眼底瞬间涌上湿意,模糊了越来越远的小人儿。 老太太默默站在甜宝身后,陪着她看马车走远,直至再也看不到了,才牵起她的小手。 奶团子小身子一僵,赶紧把大眼睛里的泪水憋了回去,仰头朝姥姥努力咧开了小嘴。 懂事不让大人操心的模样,反而让老太太心中抽疼,她按捺住喉咙的哽意,伸手把奶团子抱了起来,“走,姥姥带宝找爹爹去!” 明日便要征收粮税了,今日过后,只怕要等到大年弘远才能得闲,她得找着机会让父女俩能多待一刻是一刻。 再说朱婉儿那头,马车驶出岳屏镇后,便有辆马车不远不近的跟上了她们,直到江承文和朱婉儿别过了,这辆马车依然跟着朱婉儿的马车。 按理说江承文一介文人瞧不出这异常便也罢了,春蕊和墨兰墨雪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发现有人尾随。 可几个丫鬟却没有听到一般,只管驱车。 直到朱婉儿的马车临近郴州郡地界,尾随的马车才缓缓停下来。 车夫撩开门帘,静候在马车旁,直到前方的马车看不到一点影子了,才落下门帘。 郡城的公文牌坊前,被一堆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识字的人将公文念出来的时候,所有百姓都面面相觑全然不可置信。 第329章 南辽郡所有的百姓都可以过个肥年了! “粮税只收五成?” “我没有看错?” “” “我也觉得我眼花了”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作不得假!不用说,这肯定是弘将军帮我们争取到的利益!” “这上头还说,让我们今日自行将该上缴的粮清点好,明日霍家军便会到各村征收,一日便要全部征收完毕。” “往年征收,我们自己清点一遍,官差还要清点一遍,要把整个郡城的粮税征收上来,至少要花费十天半月呢” “往年?今时不同往日了!往年官差统共才那么几个人,又生害怕百姓少报谎报粮食的收成,挨家挨户的盘查,耽搁的时间自然长啊,如今是霍家军征收,将军定不会怀疑咱们窝藏谎报粮食收成!”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我得赶紧回村报喜去!” “我也得赶紧回去报喜!!” “” 看清了公文上的内容,全城的百姓都高兴疯了,也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看到人就拉着报喜,一时之间南辽郡就像是烈火上的大锅水,一点一点开始沸腾,直至滚烫的水花四溅。 一季只收五成粮税,那每季每家剩余的粮最少也有四五千斤,留个两千斤,足以让全家温饱一年,剩下的足可以变卖了添补家里其他的家用。 数十年如一日的困苦,竟然在今年年末迎来了翻天覆地改变,南辽郡所有的百姓都可以过个肥年了! 所有人都盼望弘将军和霍家军能永远待在南辽郡,那他们便不止是今年,以后年年岁岁都不用再担心饿肚子。 “大家伙手里都利索一点,咱们早点把粮食都运到门口来,霍家军的人来就能少费点力气!” “贾娘子你就放心,天亮之前我们保管把所有的粮都清点运出去!” “好嘞好嘞,那我再最后提醒一遍啊,每家每户必须规规矩矩的清点出来五成粮食,只能多不能少,要是哪一家私自窝藏了,那就别怪我不讲乡亲情面,等霍家军来了,我便将你报上去,咱们淮石村可不留自私自利的小人!” “放心贾娘子,多亏了弘将军大家伙才能盼来眼下的好日子,我们不会做那等亏良心的事情的!” “对啊对啊,再说老天爷都在看着呢,借我们胆子我们也不敢有贼心呐!” “哈哈哈,大家伙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不过一会我还是得抽查几户,确保万无一失!” “贾娘子随便抽,我们家报名让抽查!” “我们家也报名!” “” 天色还没有破白,淮石村已经是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每家每户都在把清点好的粮食往村口运,为的就是方便霍家军过来征收时能省一分气力。 贾娘子如今已经是当仁不让的女村长,眼下一边忙活着自家的,一边叮嘱着各家各户不要试图投机取巧。 村里男女老少,男人们扛,女人老人们抬,就连孩子们都成群的帮着忙,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脸和生机,好不热闹。 不止是淮石村,每个村落都是大差不差的繁忙景象。 上一次马匪肃清了所有村落里的恶人,如今每个村落的村长都是村民们自发选出来的,个个都是能干又公正明理的,有这样的村长带领,民风自然也都朝着淳朴良善发展着。 在霍家军来之前,每个村的村长几乎都提前把村里告诫了一番,不管霍家军抽查与否,都不能短了一斤的粮税。 其实大家伙都对霍家军和弘将军心怀感恩,即便村长不叮嘱,他们也不会窝藏粮食的。 粮食都清运出来后还不算完,各村各户又在村长的带领下烧起了热水,烙起了洋芋粑粑。 “霍家军来咯——” 淮石村村口,放哨的村人远远的便看到了长龙一般的霍家军和牛马车队,赶紧朝村里头吆喝了一声。 叶永礼看到村口堆的小山似的麻袋怔愣了一瞬,勒停了胯下的马匹,飞身下马。 他的身后,是一百个三色军。 所谓三色军,便是由霍家军、江家军和马匪军掺杂的军队。 前几日,‘江承业’去军营了,但凡是露肉的地方都绷带包扎的严严实实,而且还坐着轮椅,腰身以下都盖着厚厚的褥子,整个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且他身边的朱管事也不在了,换成了刘思良刘管家。 跟着江家主仆进来的,还有十几只盘旋在半空的老鹰,甚至有一只还落在‘江承业’的轮椅之上,一双鹰隼死死的盯着他。 ‘江承业’浑身颤抖,似乎怕极了这老鹰。 老鹰先押着‘江承业’先去了将军的营帐,随后便让钟致远将所有的江家军都召集到操练营场。 见‘江承业’这幅模样,一众江家军心里既惊诧又怀疑,可彰显江家主人身份的令牌做不得假,‘江承业’的声音也做不得假。 ‘江承业’只虚弱的说了几句抬头话,便让刘管家代言。 刘管家说,如今南辽郡在老天爷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二少爷因为行事不善被天惩了,浑身上下被乌鸦和老鹰啄的稀巴烂,但好歹抢回来一条命。 可朱管事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因为帮二少爷杀了人直接被鹰群生啄而死。 二少爷虽然捡回一条命,却日日夜夜被鹰群盯着,只要他言行有丝毫的偏差,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如今二少爷日夜惊惧,想摆脱这些鹰群,所以他开始尝试着行善施德,在城门口搭棚施粥后,见了成效,鹰群离开了多数,但如今还有一部分仍旧没有离开。 可见搭棚施粥还不足以洗刷他先前的作为,所以二少爷有令,让所有江家军彻底归入霍家军,从此以后只听命于弘将军,守护边陲,守护南辽郡的百姓。 一来可以化解江家军此前自身的罪孽,二来可以化解二少爷和江家的罪孽。 刘管事的一番话说完,鹰群便齐齐鸣啼,附和警告的意味任人都能听的出来。 第330章 “小宝宝饿了,他吃宝的手!” 鹰群攻击江家,和江家在城门口搭棚施粥的事情江家军都有耳闻,且江家军又在剿匪时亲眼见过那群莫名出现的凶禽野兽。 所以,刘管家的话,他们毫不怀疑。 再者,江家军在霍家军营呆的这些时日,亲眼见到霍家军的伤兵们拖着残缺的身躯都没有耽误操练,每个霍家军话都不多,但一言一行都在潜移默化的感染着江家军。 弘将军虽然严厉,但是从没有因为自己是将军就高人一等,每日和士兵们同吃同练,更是拿手下当兄弟一样对待,这也让江家军重新理解了权利的意义。 二少爷的命令正中他们的心意,他们也迫不及待想成为真正的霍家军。 后来,马匪军入营后,弘远便将霍家军、江家军和马匪军都打散重组了,便有了如今的三色军。 然后又通过大比武,就势提拔上来十几个百夫长。 叶永礼武功超群,自然而然成了这其中的一个。 “军爷!” 见叶永礼看向村口的粮食,放哨的村汉堆着满脸的笑迎了上来解释道,“我们都把该交的粮食都提前清运出来了,省的军爷们辛苦!” “不过军爷要是不放心,还是要挨家挨户的去盘查一番的!” 叶永礼扬了扬眉,笑道,“这么多粮食清运出来,你们这是半夜就起来劳作了?” 村人憨笑着挠了挠头,“贾娘子说我们早一点准备,就能让军爷们少受一份累,我们都是听贾娘子的安排办事罢了” 说话间,贾娘子带着一群村人过来了,提桶的提桶,抱碗的抱碗,阵仗浩荡。 一众霍家军面面相觑,震惊间都有些不明所以。 末尾的马匪军们不甘的神色也收敛了几分,眼神复杂的看着村民们个个笑颜如花的逼近。 “军爷们一路赶来辛苦了,我们烧了热水,烙了洋芋粑粑,你们只管放心吃口热乎的再清点盘查,一会我们来将粮食装车” 贾娘子笑呵呵的走上前,先朝叶永礼行了个大礼,又招呼他身后的一众霍家军。 叶永礼连忙道,“贾娘子,我们出发前已经吃过” 话说了一半,便忍不住顿住深嗅了一口。 原来是村民们揭开了篓子上的布,洋芋粑粑特有的薯香浓郁散开,勾的一群霍家军个个伸长了脖子。 其实早上出发前他们已经吃过一顿了,不过一路过来也差不多消耗了五六成,眼下闻着这食物的香味,顿又觉得饥肠辘辘。 “来来来,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你们保家卫国,我们也没什么能帮的上的,但是一口热乎饭还是能做的” 边说,贾娘子便把一张洋芋粑粑和一碗热水塞到了叶永礼的手里,看着他的眼神温暖中透着敬畏。 其他村民也自发的走到霍家军队伍前,给他们分发食物和热水。 霍家军被硬塞了满怀,却都没敢直接开口吃,纷纷望向叶永礼。 叶永礼笑着咬了一大口洋芋粑粑,“军民一家亲,既然是乡亲们的一番好意,大家就别客气了,都吃,吃饱了好干活!” 他一声令下,霍家军这才纷纷动手动口。 洋芋粑粑热乎乎,糯叽叽,一口下去,咸香味瞬间充盈整个口腔,加上村民们看自家孩子一般和善慈爱的笑脸,一众霍家军吃的满心感动。 有开朗些的直接和村民拉起了家常,讨教起洋芋粑粑的做法,想着回去也教教火头军,偶尔给军营里的兄弟们换个吃法。 马匪们和江家军都吃的有些沉默。 他们不是没有吃过百姓做的饭,可那都是仗着权势强迫得来的,他们也不是瞎的,自然能看清百姓们惊恐背后的不甘不愿亦或者恨意。 不像今日,百姓们自发送来吃食,看着他们的神情都是尊敬和温暖,很有种他们吃不够便要立刻回去再做了送来的真诚架势。 歧途好入,但只能满足粗浅身欲。 正途难行,却能慰藉良心,即便嘴里嚼的是农家粗粮,却能品出比肉还好的滋味。 军民配合,效力神速,不到一日,霍家军派遣出去的几十支军队就鱼贯将粮食送到了太守府粮库。 征收上来的粮食不仅让太守府的好几个粮库爆仓,就连太守府的每个房间都塞放满了。 即便这样,也才装了大半的粮食,剩下的粮食一并运到了军营。 叶永礼留在了郡城,带着一百手下将太守府严防死守起来。 南辽郡的百姓不知上位者的安排,只当粮税是暂存在太守府,待江家择日押送回京。 黄沙村,叶家小院。 小院门前围着一堆的村民,都透着院门笑看着里头。 “姥姥,你看,小宝宝喜欢甜宝,他抓着宝的手不放哩!” 院子里,甜宝正瞪着大眼,盯着一个妇人怀里襁褓里的婴孩笑。 婴孩的小手紧紧的抓着奶团子的一根小手指,努力的睁大眼睛,仿佛想看清眼前的小姐姐。 听到甜宝的声音,婴孩咧开了无牙的小嘴,朝甜宝笑了一个。 “姥姥快看,小宝宝笑了,他朝宝笑了!!” 奶团子小脸上全是震惊和稀罕,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碰了碰婴孩的嘴角,没想到婴孩歪头找奶咬住了奶团子的手指。 奶团子惊的飞快的把手指缩了回来,小脸上震惊翻番,“小宝宝饿了,他吃宝的手!” 然后猴急猴急的望向苏玉莲,“大舅母,能不能给小宝宝煮一点吃的?小宝宝饿了” 婴孩咿咿呀呀的发声,转瞬又把奶团子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赶紧伸手轻轻的摸着婴孩的小脑袋,“噢噢,小宝宝乖,甜宝哥哥给你找吃的好不好?” “哥哥的手不好吃的!” 婴孩却执着的抓着甜宝的小手就往嘴里塞,奶团子又想把手缩回来,又怕弄疼小宝宝,一时间小脸满是无措,“姥姥,大舅母,你们怎么不动吖?小宝宝都饿坏了” 两小只的童真互动,逗的身边一群大人乐开了花。 第331章 “我长大要挣钱给甜宝妹妹买糖吃!!” 妇人温柔的摸了摸甜宝的小脑瓜,解释道,“弟弟现在没有长牙,吃不了其他的,只能吃奶。” 奶团子一怔,随后更急了,“梅婶婶,那、那宝家里没有奶怎么办吖?弟弟不是要饿肚肚了啊?” 众人嘴角再一次开花。 苏玉莲忍俊不禁,赶紧蹲身凑过去在奶团子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宝,别担心啦,弟弟的奶,你梅婶婶随身带着呢!” 吴英梅见奶团子呆怔的望着自己,忍不住羞红了脸,抱着孩子起身,“甜宝别急,梅婶婶这就去喂弟弟吃奶” 奶团子眼底涌上怀疑,拉着苏玉莲哒哒的迈腿跟了上去。 梅婶婶骗人,她手里什么也没有拿,身上也没有包袱,哪里会有奶喂弟弟吖? 还是得让大舅母给弟弟熬点米糊糊喝才行! 院里的大人们咧着嘴角看着甜宝急不可耐的拉着苏玉莲进屋后,才收回目光。 “刚出生的时候,看着和只小猫儿一样,连我老婆子都不敢上手抱,这才多少日啊,竟养的肉嫩嫩的,看着就喜人啊!” 老太太拭了拭眼角动容的湿意,看着柳家母子笑呵呵的感慨。 柳母亦是满脸的动容,和身边的儿子柳承钦对视了一眼,双双作势要朝老太太跪下来。 “哎——” 老太太慌忙伸手拉住柳母,“老姐姐,你这是作甚?!” 叶家兄弟俩也伸手阻拦住了柳承钦,“小柳兄弟,使不得,使不得啊!” 却没想,拉住了院里的母子,却拉不住院外的古井村人。 院外的古井村人齐刷刷的叶家人跪下,咚咚磕了好几个响头。 黄沙村的村民拉都没拉住。 “你们、哎———快起来!!” 老太太急的直拍大腿,“你们再这般,日后还是别登我叶家的门的好!” 古井村人面面相觑,赶紧起身。 “大妹子,大家对叶家的感激,就算日日跪也是跪不尽的,你就勉为其难体谅一下大家的心情” 柳母见老太太真有生气的模样,赶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若不是你们叶家,我们大家伙哪里盼到今日的好日啊?” “你就让他们跪,叶家当的起!!” “对!!姜婶,你就让我们跪,不然我们总觉得眼前的好日子会飞走似的!” “是啊姜婶,要不是你们,我女儿还被关在牢笼里,只怕都看不到今日的太阳!别说是跪,日后我还要让我闺女侍奉你老呢!!” “就是就是,我们古井村的人都来侍奉您都是应该的,跪一下算不得什么!!” “我们要侍奉叶奶奶!给叶奶奶养老!” “给叶奶奶养老!也给叶家的叔叔婶婶养老!!” “我长大要挣钱给甜宝妹妹买糖吃!!” “我也要我也要!” 柳母一言出,古井村的人都激动的附和开来吗,就连古井村的孩子们也异口同声的说着感恩的话。 自从叶家铲除了吕氏一族恶霸,救出他们被桎梏的亲人,古井村人的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加上弘将军威武,更是替南辽郡争取到了天大的好处,竟然只用交五成的税粮! 以前日日都要忍饥挨饿,可现在,不仅所有人都一日三餐吃的饱饭,还能有余粮!! 这是之前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虽然将军功劳大,但是在所有古井村人的眼底,叶家的恩情更重于山!! 老太太本就是佯装生气,眼下看到这些赤诚无比,恨不得将心窝子都掏出来给她瞧一瞧的村人,眼底瞬间就软了下去,“我们不过是顺手帮了你们一把,实在当不得大家伙这么大礼,今天是最后一次,老婆子我就受下了,以后再不兴这样了啊?!” “哎哎!我们都听姜婶的话!” “对,姜婶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不兴惹她生气,以后我们不跪了,但是恩情也是要偿的,大不了以后我们分着批过来侍奉叶家!” 古井村人们松了口气,纷纷笑着应老太太的话。 却把老太太又气的拍起了腿,“我可担不起你们的侍奉,以后谁要来窜门唠嗑,把我们叶家当亲戚走动,我欢迎,要是再说什么侍奉不侍奉的话,别怪我老婆子拿大棒子把你们轰出去!” 说着嗔怪的朝古井村人跺了跺脚。 “好好好,不说了,以后我们都不敢说了!” 古井村人笑着,佯装害怕的后退了一步,惹的黄沙村人纷纷掩嘴偷笑。 老太太这才作罢,眼神转了转又风风火火的走出院子,叉着腰指着墙角一溜的东西道,“谁扛来的,一会回家都给我原封不动的扛回去,日子刚有点起色,可不兴这般大手大脚没个数!” “你们自己个把日子过好,比拿这些东西来更让我老婆子高兴!” 叶家的院子边,堆了几十个麻袋,是先前说好的给叶家的粮。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农家的小东西,老母鸡和鸡蛋都是寻常见的,千层鞋垫更是有好几篓子,想来是每家每户总一起的。 稀罕的是,还扛了好几个瓦罐来的,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农家小菜。 古井村只有吕家的几辆牛车,一次是运不来这么多东西的,这些东西大都是靠人力生扛过来的。 先前让古井村人拿三成的粮食过来,是惯坏了古井村人的脾性,怕他们拿着叶家的一腔仁善当理所应当。 要知道这世上可没有什么理所应当,只有将心比心。 爹娘养子还图个养老送终呢,何况其他? 莫说叶家和古井村人本就是陌路相识,即便是家人之间,生出旁人替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这种心思,再好的一家子,都得过散架!! 可眼下,老太太也算看明白了古井村人都是知道感恩的人,也就狠不下心来要他们的东西。 古井村人面面相觑着不说话,老太太佯装虎着脸跺了跺脚,“刚才还说都听我的,这才一会会功夫就反悔了?” “好,好!” “来,扛,我们扛!” 一个古井村汉沉着脸上前,“姜婶别气,我们现在就扛走!” 说着朝身后招了招手。 第332章 母亲简直有宰辅之怀!! 老太太怔愣了一下,刚反思自己是不是言行过激伤到大家脸面了,可下一瞬就急眼了,“哎哎——你们这是干啥?!” 古井村人个个垂头憋着笑,扛着墙边的东西就朝叶家院子鱼贯挤进去。 老太太拉都拉不住,“扛回家,我是让你们扛回家!!” “哈哈哈!” 黄沙村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掩面大笑开来。 “妹子,都是大家的一片心意,你就大大方方收下!” 全婶笑着上前,拉住了急的跳脚的老太太,“再送十番来,叶家也当的起!” 马秀珍也上前附和,“是啊姜婶,你不收,他们心里反而不踏实,你就权当是成全他们一番知恩图报的心!” 闻言,老太太终于不再上前阻止,可眼底也是一片疼惜,“我知道他们知恩图报啊,我、我就是心疼他们” 闻言,本来劝慰老太太的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放眼整个南辽郡,古井村的人遭的罪只怕是最惨绝人寰的,就连当初黄沙村的村人,也没有到被刘家恶霸掳了亲人关押威胁的地步。 眼下他们日子刚好过一点,就迫不及待的来还恩,这份老实淳朴是真的让人心疼动容! 一盏茶的功夫,古井村人便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叶家的储粮房,堆不下的都整整齐齐的码到了堂屋的墙边,鸡蛋瓦罐什么的都放到了厨房,苏玉莲和老太太都不用整理第二次的整齐有序。 码放完一切,大家伙又都识趣的出了院子。 叶家小院不大,他们一个村的人都进去,连站着都会脚踩脚。 出来后,大家伙都紧张的望向老太太,生怕他们私自做主惹她生了气。 看着大家伙局促不安的样子,老太太轻声叹了口气,“你们唉罢了罢了,你们诚心一片,我若再扭捏作态,就是我的不该了。” 说着她上前一步,眼神动容的一一看了古井村人一圈,“不过我们都说好,只此一次,以后再莫要像今日一般了,可好?” “你们也看到了,叶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如今也是衣食无忧,大家伙送来的东西也只是锦上添花。” “若你们真的感恩叶家当初的帮扶之情,以后遇到弱小,便也和叶家一样伸手拉对方一把,只要我们将善意传递下去,总能聚沙成塔一点一点改变夏周。” “无论国家强弱,其实根子都和人脱不开关系,我们都是小老百姓,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于家国来说也做不到翻天覆地的改变,但是我们胜在人多呀!” 随着老太太的话声渐高,周围一片万籁俱寂,“众人拾柴火焰高,只要我们影响周边的人,周边人再影响周边人,只要善良大义的人多起来,就能制衡自私恶毒的人,才能让弘将军那样大义的英雄都有底气都站出来,为我们撑起一片安宁的天。” “那样,总有一日,不止南辽郡的百姓能过上富足的日子,夏周的百姓们都能过上富足的日子,家国安定,小家才能长宁。” “大家伙说是不是这个理?” 所有人胸口宛如雷锤! 叶家兄弟看着母亲的眼神,崇拜仰慕到了极致。 母亲简直有宰辅之怀!! 他们何德何能,竟然成了母亲的儿子?! “妹子,你说的太好了,我们、我们都听你的!” “对,听姜婶一席话,简直胜读十年书啊!!” 柳家母子从人群里走出来,眼底都是震撼和钦佩。 特别是柳承钦,他原本就是有才之人,亦是想凭借满腹经纶能改变夏周的一二局势,却没想到却因为势单力薄的孤注一掷害自己前途尽毁,还害得妻儿老母和自己一起被流放至此。 他本心灰意冷,只想在这荒辽之地苟且偷生,活一日算一日,可此刻,本已经冷寂的血液被老太太一番话重新唤醒。 也不是非要当官入仕才能改变什么,只要心志坚定,哪怕身为泥泞也可以化泥泞作砌垒的用材! 古井村人大都是不认得几个字的,但老太太的话里的含义就连七八岁的孩子都能听得懂。 若夏周不变,他们眼下的好日子便随时会被倾覆,只有夏周那些上位者从善如流,他们才能过上永久的安逸日子。 一定有很多像弘将军一样的英雄能人,在夏周的各个角落里潜伏着,他们要做的便是让这些英雄能人之士觉得,百姓们值得,值得让他们奋力搏一把,颠覆夏周眼下的局势。 “呜呜,姥姥——” 众人热血沸腾之际,院子里传来奶团子的呼救声。 大家伙刚让开了院门,就见奶团子哒哒冲出来扑进了老太太怀里,小脸扎在了老太太腿里。 老太太面色微紧,想蹲身检查她是不是哪里磕到碰到了,却被奶团子箍抱的紧紧的蹲不了身。 “怎么了宝?这是摔了?” 奶团子扎在老太太腿里拼命摇头。 老太太心里一紧。 自己的裤子是粗布的,甜宝嫩呼呼的肉皮可经不起这样摩擦,赶紧哄着要把她的小脸从腿上撕下来,“没有摔?那是怎么了?来,让姥姥看看?” “羞羞脸,羞羞脸——” 好容易撕开一点,奶团子又把小脸焊到了姥姥腿上,“姥姥不看,宝羞羞脸——” 苏玉莲跟了出来,看到甜宝小鹌鹑一般把脸埋在婆母腿间,刚止住的笑意又在唇角张扬了出来。 老太太一头雾水的望向儿媳,从儿媳的眼神中会意过来什么。 “好好好,我们甜宝知羞是好事,这里人多,我们甜宝抹不开面也正常,走走走,姥姥带甜宝到隔壁院里说悄悄话” 这句话很顶用,奶团子总算被轻松的撕了下来,但老太太一抱起来,就把小脸埋到了姥姥肩头,小身子都恨不得缩到姥姥怀里去才好。 想着英梅在屋里奶孩子,众人也都纷纷会意过来,虽然都觉得奶团子的举动好笑,但见老太太维护孩子的脸面,也都识趣的憋在喉里。 “玉莲,赶紧请全婶他们搭个手,做顿好的招待一下!” 边往僻静处走,老太太还不望叮嘱儿媳一声。 第333章 当真是诚心来收粮食的!! 苏玉莲欢欢的应了一声,不用她张嘴,全婶一伙就开始挽起了袖子。 可古井村的人却不给他们忙活的机会,在柳家母子的招呼下,纷纷以身拦住了她们不让进。 他们这次几乎是举村过来的,又没有提前知会一声,要真的留在这里吃饭,还不得让主人家手忙脚乱啊! 寒暄推搡了几句,柳家母子撂下了大年初一会过来拜年的话,一村人便慌不迭小跑着离开了。 苏玉莲一伙追到村口都愣是没留住他们,只好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各自回家。 地头的洋芋苗顶着北风开始冒青的时候,离年关只有半个月的功夫了。 和往年的萧条不同,今年无论是郡城还是镇上,乃至于村里都是喜气洋洋年味十足。 也是托了江家赎罪的福。 所有百姓都以为江家会趁着年关和粮税一起离开南辽郡,可江家非但没有离开的迹象,还联合了郡城所有的粮商,开始大肆的收购百姓手中的余粮。 一开始收购粮食的车队进各村的时候,百姓都惶惶不安,只以为江家是来抢粮的,各村都集结了全村之力戒备起来。 却不想人家二话不说,直接从马车上搬下来几箱真金白金,铜钱碎银整银,备的相当齐全。 当真是诚心来收粮食的!! 而且,一斤洋芋给了十文钱的高价! 其实对比先前洋芋的金贵价钱,这算不得什么,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南辽郡已经遍地是高产粮,所以也就算不得多金贵了,相比先前叶家以四文钱贱卖洋芋,十文的价钱已经是顶破天的好价了。 “杨家总共卖粮一千三百六十斤,得银十三两六百文!” “李家总共卖粮两千一百二十斤,得银二十两二百文!” “” 随着账房啪啪的拨着算盘珠子,百姓们个个眼眶含泪,激动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习惯了十年如一日家中连二十文都凑不出来的窘境,连碎银都没有摸过的他们,如今却通过卖粮得到了十几两甚至更多的银钱,怎么能叫人不热泪盈眶? 当沉甸甸的粗布荷包袋子捧在手心的时候,大人激动到直接落泪,小孩欢蹦乱跳,尖叫欢笑声简直要冲破天际去。 多年的辛苦窘困,在幸福来临的这一刻,统统翻篇成为追忆。 百姓们幸福到无处安放,军营里此刻也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赎罪,江家竟然给军营送来了大批的军袄军裤军靴,还有很多其他的军备。 其实先前叶家送来的钱银足以让霍家军都穿上新袄,可就算弘远把整个南辽郡的布庄都买下来,也不能再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万套军装,能做到这么短的时间备齐万套军备的,也只有江家了。 听说是刘管事拿着‘江承业’的主家令牌亲自跑了周边三郡,借着江家在这三郡的势力,这才勉强凑齐了万套军装送来。 饶是江家如此实力,这万套军袄也是参差不齐的,几乎是搬空了几十家布庄,才搜罗而来。 不过即便这样,也足以让霍家军一群铁汉们兴疯了! 要知道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穿过新衣了,身上军袄里的棉花硬的都结块了。 “将军,我们没事,先给他们分发!!” “对,数量足够,我们不挑 ,大点就大点,小了也不怕,箍在身上反而暖和哈哈!” 此刻,军营里所有的士兵,连带着江家军和马匪军都汇集在营场分发军备,人挨着人黑压压的一片。 奶团子被封老抱着,也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热闹。 因为军袄的质量大小参差不齐,所以弘远正在考虑该如何分配才能公平公正,没想到霍家军的兄弟们直接开口让他给江家军和马匪军先挑。 苦过来的霍家军只盼自己能发一身新袄子,压根不在乎这一点微乎的细节。 江家军和马匪军沉默了。 这些时日,他们日日和霍家军同吃同住,一点一点的看清了霍家军熬受的苦。 握刀持枪的手,掌内,每个关节都是厚厚的黄茧,手背,满是冻疮后留下的陈年疮疤,一片一片看不出边界,如今入冬,新的冻疮在原来的疮疤上炸开脓血,让人不忍直视。 足下,只有前掌后跟的老茧是完好的,脚趾连带着脚背都冻烂了,袜子沾在血肉里脱都脱不下来,只有天烫一次脚洗袜子的时候才敢脱下来,那忍着疼龇牙咧嘴的模样,让马匪军和江家军胸口也跟着一牵一扯的。 他们知道,那是良心开始复苏的征兆。 本以为这已经是极苦了,可霍家军觉得有手有脚已经是幸事,他们更心疼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兄弟们。 他们不止心疼自己人,还把马匪军和江家军全然当成了需要自己庇护的新兄弟,吃食也好,用水也罢,都是紧着他们先。 不需要华丽的词汇推心置腹诉苦,这群坚毅又谦逊大方的铁汉们已经用真切的行动,将马匪军和江家军的良心彻底救活了。 “我不要!” 弘远刚出声制止霍家军说话,马匪军里突然传来一声粗狂的拒绝声。 众人齐齐望过去,却没有发现到底是哪个马匪发出的声音。 “我也不要!” “我也不要,这些袄子看着还没我身上的好呢,我身上的袄子可是从贵人身上扒下来的!” “对,我身上的袄子比这些新袄子可厚实多了,我才不要” 一时间,马匪军接二连三的有人出声,语气又硬又臭,满满的匪味,但却让一众霍家军红了眼眶。 “我们也不要,我们的军备可都是来南辽郡之前新发的,穿个几年都没问题!” “对,先给霍家军发,一人两件最好,他们的袄子比难民还不如,完全衬不上霍家军的威名。” 这方马匪刚落音,江家军那方也开始出声附和。 霍家军向来流血不流泪,可这一刻眼底都漫上了些许湿意。 将军说的对,他们所做的一切,终有被人看到的一日。 善意虽迟但到!! 第334章 “将军万岁!将军万岁!” “马匪叔叔变乖啦!真棒真棒!” “那里的叔叔也变乖啦,大家都变成乖大兵啦!” 奶团子虽然小,但也看出了马匪军和江家军的谦让,忍不住纵着小身子,拍起了小手,“爹爹,要表扬变乖的兵叔叔噢!” 脆声在一群汉子的声音里尤为特别,营场的三色军齐刷刷的望向弘远身后的甜宝。 孩子的夸赞最为纯真,马匪军和江家军眼底都有一闪而过的光亮。 弘远扭头宠溺的看了闺女一眼,再扭头望向众马匪军时候面上风光月霁,“以为话说的又硬又臭就能掩藏你们谦让的心思?甜宝这么小的看出来了,更何况我们?” 说着朝马匪军挥出了大拇指,“好样的,都是好样的。” “本以至少要个月才能让你们看清霍家军存在的意义,看来你们没有坏到根子里,这么短的日子就能有这么大的认知转变,可喜!可贺!可赞!” 马匪军们一阵骚乱。 虽然他们脸上还是横里横气的不屑一顾的模样,可胸口却莫名的跳的有些快。 进军这么久,虽然霍家军的兄弟们都对他们很和善,但是将军每每看到他们脸都板的和青砖一样,一副生怕他们欺负了霍家军的模样。 可现在,将军认可他们了,夸赞他们了!! 江家军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羡慕嫉妒的。 “先给霍家军发?” 弘远又望向江家军,面色微沉。 江家军一众士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他们犯大忌讳了。 将军明令禁止他们在军营里说霍家军、江家军这种区分字眼,只要听到,轻则罚十军棍,重则二十!! 而且是集体惩罚!! 正当江家军心里哀悼的时候,弘远猝不及防的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念在你们今日是一番谦让好心,全体免罚!” 营场静默了一瞬。 “将军万岁!将军万岁!” 江家军阵齐齐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这热血激荡的一幕,看的奶团子大眼鼓瞪,也跟着兴奋的大喊,“将军万岁——爹爹万岁——” 爹爹好厉害好厉害吖! 将军好威风好威风吖! 宝要当将军! 一定一定要当将军!! 弘远扬手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营场瞬间恢复安静,落针可闻。 “可知就凭万岁这两字,我们今日一个都活不了!” 弘远面色一瞬变得肃立,江家军的舌根瞬间紧。 他们方才太激动了,竟然忘了只有京城那位才能用万岁两字,一旦被有心人听到他们这样称呼将军,不止是自己,整个军营都会遭殃。 “好在我们身处南辽郡边陲,无人在意我们死活,也不会有人听到这些言论,否则我们霍家军营便会成为冤魂冢!” 弘远的面色还未松懈下来,“一会领完军备,每人罚五军棍,你们互相领罚。” 江家军齐齐挺直了腰背,“是,将军!” 见状,弘远将如何分发军备的事情交代了一番,便让副将将事情分摊了下去。 将所有的军备颜色都大致区分开来,深浅刚好有三色,先让霍家军领,然后便是江家军和马匪军。 一开始马匪军和江家军推辞不要,最后副将承诺明年还会有新的军备,他们这才松口收下。 “介是给宝的?” 营帐里,奶团子看着弘远手里的小铠甲瞪圆了大眼,“真的吗?” 弘远眼底嘴角都是宠溺,展开手里的小铠甲晃了晃,“当然啊,这么小的铠甲,也只有我们宝才穿的上啊!” “吖——谢谢爹爹!谢谢爹爹!!” 奶团子激动的小脚踏水,兴疯啦,“爹爹太好了,宝好喜欢好喜欢爹爹吖——” “木嘛——” 欢蹦乱跳的上前,弘远自觉的把脸凑到奶团子跟前,直接被赏了一脸幸福的口水亲亲。 奶团子接过铠甲抱在怀里,满军帐的欢跑了一圈,那模样像极了第一次得到马鞍的小马驹! 双胞胎眼底闪烁着晶亮的羡慕和期待望向弘远。 叶兴文倒罢了,只是男儿都喜欢铠甲兵器的那种泛泛之喜。 叶兴武就不一样了,那期待瞬间就烧成了火球,蓄势待发的快要脱离眼眶,仿佛弘远只要说一句没他的份,那火球便会直接射过去,灼烧弘远的偏心眼。 弘远本来是存了逗一逗侄儿们的心思,可全然败在了叶兴武炙热的眼神下,赶紧转身把提前藏在褥子里没有取出来的另外两身铠甲取了出来。 “啊啊啊啊,姑父真好,姑父威武,我爱姑父!!” 又兴疯了一个叶兴武!! 叶兴文强忍着想和弟弟一起撒欢的念头,恭敬的接过铠甲,恭敬的朝弘远鞠了一躬,“谢谢姑父!” “哈哈哈!” 被孩子们的快乐感染,弘远也忍不住朗笑出声。 老太太本来在一旁看的也是合不拢嘴,下一瞬奶团子就把铠甲端抱到她眼前,“姥姥穿,姥姥给宝穿!!” 小表情和脆声都是满满的迫不及待,“穿上宝就是大兵啦!” 双胞胎也围上了弘远,让弘远教他们穿铠甲。 叶兴武为首,甜宝在中间,叶兴文垫后,穿好铠甲的三小只整整齐齐的排成纵列,手里还持着弘远找铁匠专门特制的红缨枪。 “都听我的令,开始巡逻!!” 叶兴武像模像样的一声令下,身后的两小只瞬间把腰板挺的笔直。 别说,还真有点童子军的味道。 “出发——” 叶兴武带头,三小只整齐划一的踏出了营帐。 弘远和老太太对视一眼,满脸乐呵的跟了上去。 “瞧,是甜宝!!” “还有叶家两个小子!!” “他们怎么穿上了铠甲?” “两个小子先不说,甜宝一个女娃娃穿上铠甲,还真像那么回事!” “嘘,小声点,被甜宝听到我们说她是女娃娃,该生气了。” “噢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咱们甜宝是个有志气的,想当男子汉哈哈!” 远远的便看到三小只整齐划一的停在了军帐门口,正在军帐试军袄的士兵们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 被一群大兵叔叔挥手比大拇指,叶兴武的神气的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这里检查完毕,下一个!” 奶团子本来想咧开小嘴,但一想到大兵叔叔们平时训练都是一脸严肃,硬是把嘴角的弧度压了下去。 宝是大兵,宝要认真! 不能笑! 第335章 “兵叔叔说的对,宝都听兵叔叔的!” 一开始叶兴武和叶兴文还兴致昂扬,半个时辰后 “今天就巡逻到这里!” 叶兴武腿有点发软,身上也有些发汗,宣告巡逻结束。 “二哥哥,前面还有呢!” 奶团子仰着小脸,一本正经的提醒,“兵叔叔们巡逻,全部都要检查到呢,我们可不能偷懒吖,不然要被棍棍打屁股的!” 待在军营这么多天,甜宝已经默默的记下了不少军规。 叶兴武看了白蘑菇一般密集的军帐,微微汗颜。 “好,那、那我们接着巡逻!” 奶团子小身子又挺了挺,依然精神抖擞。 叶兴文忍不住擦了擦额间的汗。 妹妹都没有喊累,他那个累字始终憋在喉咙不敢先说出口。 “甜宝,你们第一天当兵,不用这么辛苦巡完全部营帐,歇歇!” 弘远心疼坏了,从三小只身后小跑到甜宝身边劝慰道。 本来定制铠甲是为了让闺女开心,可现在他有些后悔了。 军营里的兵自然都是已经练出来的,可他们三小只真要一圈走下来,腿定然是要肿的。 “对啊甜宝,你们还小,兵叔叔们巡全军营,你们巡一半就很厉害了,歇歇!” 老太太望了一眼占地近两百亩的营地,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别说三小只,就连大人把营地全部走一遍,也累的够呛。 她这把半百的老骨头已经开始喘了。 奶团子目不斜视,小短腿迈着坚定的步伐,“爹爹说了,当兵就要吃苦耐劳,宝能吃苦,也能、能耐劳!” 双胞胎:!!! 老太太和弘远对视一眼,也是各自无奈。 都以为小家伙满口说当大兵只是一时兴起,哪知道竟然这般认真。 两人又轮番劝停了一阵,可小家伙依然挺身阔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是她第一次在姥姥面前坚定自己的想法。 老太太既欣慰又心疼。 欣慰甜宝如此小的年纪便有如此坚定的心志,心疼的是,这份心志都是以前的苦磨砺出来的。 如果可以,她宁愿甜宝像普通孩子那般,走两步便吵着累闹着让抱。 “哎哟喂——” 老太太脚下‘趔趄’一下子崴坐在了地上。 弘远‘担心’的赶紧上前搀扶老太太,“娘,你没事?” 两人对视之间有会意和些许无奈。 奶团子对自己狠,但是向来最是心疼家里人,劝慰不听,只能使苦肉计了。 果然,奶团子小箭矢一般出队冲过来,“姥姥——” 小手抱住老太太的胳膊,小脸全是担忧,“姥姥摔跤了?摔哪了?很疼叭?” 不等老太太开口,大眼睛便看向老太太正用手摸着脚踝处,赶紧蹲身过去小手覆上了老太太的脚踝,“姥姥,是介摔疼了吗?” “姥姥,拿针针,宝给姥姥扎针止疼!” 大眼睛忽闪的都是真切的担忧,让老太太有些心虚,赶紧伸手握住了奶团子的手,“甜宝,姥姥就是崴了一下吓到了,不疼的” 说着苦着脸锤了锤小腿,“可是甜宝,姥姥实在是走不动了” 奶团子大眼怔愣了一瞬,然后赶紧摆起了小手,“姥姥不是大兵,不用跟着宝一起巡逻吖?” 然后望向弘远,“爹爹,你把姥姥带回去等宝好叭?宝很快就巡逻完回来啦!” 弘远和老太太心里咯噔一声。 他们低估奶团子的坚持了。 双胞胎满是细密汗珠的小脸上,浮现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复杂。 对妹妹由衷的佩服,不想连妹妹都不如,却又累到一步都不想多走。 “甜宝,第一天当兵,你已经很厉害了,比叔叔第一天当兵巡的营帐还要多呢!” “对啊,记得我第一天当兵,只巡了二三十个营帐就歇息了,腿疼了好几天呢!” “对对对,将军说的对,要是第一天就用力太猛,那第二天就没劲了,这样是当不好大兵的。” 一家子正想着该怎么让奶团子歇下来时,对面营帐里走出来几个霍家军,便议论便走了过来。 破旧的盔甲之下是新的军袄,更是衬的军骨朗朗,身姿步伐让奶团子看的大眼晶亮,满是崇拜,“真的吗?大兵叔叔们第一天当兵没有宝巡的多吗?” 其中一个满脸胡茬的大兵蹲在奶团子跟前很认真的回答,“真的啊,做什么事都要慢慢来,当兵也是,叔叔们也不是一天就练出来的腿劲,要是像你这样在把身体弄垮了,哪里有力气上战场打坏蛋呢?” 奶团子显然是听进去了,用力点头,“兵叔叔说的对,宝都听兵叔叔的!” 老太太和弘远对视一眼,各自松了口气。 弘远拍了拍几个大兵的肩,眼底是不动声色的赞赏。 他眼下是清楚了,甜宝知道家里人心疼她才让她歇一歇,所以不听劝。 可这些大兵是甜宝仰慕的人,拿自己作为引导,有了对比甜宝才知道自己做到什么程度就好,自然有一句听一句。 想到这里,弘远心里有了主意。 直接委派了这个胡茬子大兵为童子军的教练兵头,每天负责给童子军安排训练任务。 奶团子高兴坏了,胡茬子大兵更是成了所有霍家军艳羡的对象。 这就是活脱脱的谈笑封侯啊!! 此后十几日军营的生活,奶团子每日都过的相当殷实。 上午跟着封老和一群大夫们学医问药,纵然年纪小,纵然识字少,却也能在一众大夫中力争中上游,加上嘴甜心善,成了一众大夫的心尖宠。 下午则跟着胡茬子兵叔叔操练,个头最小,架势却最是认真,耐力也是双胞胎所不能及的。 一开始士兵们都以为童子军坚持不了几天就该自动解散了,哪知道奶团子一日比一日练的好,一日比一日精神头足,不止招式之间像模像样,就连胡茬子教的防身和一招制敌都学的甚好。 虽力道还远远不足以和大人过招,和叶兴武这个有些武功基地的大孩子比起来也略有逊色,但和叶兴文过招,五把里头竟然还能险胜两把! 这就不能不让一众士兵刮目相看了。 第336章 妻子的好,他最是清楚 毕竟奶团子三岁不到的年纪和个头都在那里摆着呢!! 不止是奶团子,双胞胎日日陪着妹妹,叶兴文从旁学了不少医理药识,如今要是有什么风寒脑热,他也能看诊出个一二三来,入门的针灸之术也掌握了一些。 只不过他对习武之事兴致泛泛,功夫上的天赋比起叶兴武和甜宝还是差了许多,但这些时日的操练让他耐力变强了,身手也比之前敏捷了许多。 叶兴武则恰恰相反,他对医药之术一点都不感兴趣,每次上午的习医时间就是他神游太虚打盹的时间,可一旦到了下午的操练时辰,他便像是霍家神兵附体,哼哼哈嘿练的生龙活虎。 直至腊月二十七这日,老太太实在担心苏玉莲一人带着两个大男人操办年事太过操劳,童子军这才暂停了军旅生活。 还有三天便是跨年除夕,黄沙村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浆洗扫尘,晾被晒肉处处都是年味。 今年家家户户都得了不少卖粮的银钱,早早就开始置办年货了。 穷人家的孩子都分外懂事会看大人眼色,以往春节,大人们愁苦满面,孩子们自然也乖乖缩着不敢吭气,只图过年间能填饱肚子就好。 可如今家家大人都是喜色飞扬,孩子们也知道今年家中宽裕了些,便早早的开始吵闹着要吃肉,穿新衣,大人们手中有银,心中有底气,对孩子们也自然有求必应。 腊月期间,日日都有户结伙搭伴进城的,选布料,割大肉,买瓜子花生和饴糖,还不忘到书铺裁了写春联的红纸,只待回村后请叶家二郎帮忙写上一副春联。 一副春联也就五个铜钱,不是他们掏不起这个铜钱,而是见识过叶家二郎的一手好字后,郡城那些书生们写的对联他们竟还有些瞧不上了。 再说,他们请叶家二郎写对联也是另有安排的。 苏玉莲也带着叶家兄弟进了两趟城,家中里里外外的年货都已经筹备了个齐全。 小到腌腊肉,蒸碗子,备小菜,大到给每个家人都弹了新棉花缝了新被褥,连家里老少这么多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行头也都准备了全新的。 不止如此,她还贴心的给老太太买了一只银簪,给叶家三兄弟买了一人买了套束发发冠,还亲自给三小只做了扎髻的红发绳。 老太太想到的没想到的,苏玉莲都安排周祥,压根没有她操心的余地。 贤惠宜家四个字,在苏玉莲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老太太回来一晚上,已经感慨念叨了十几次,叶家得此大儿媳,简直是祖上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眼里面上的满满赞誉,让叶永忠尾巴都快翘上了天,妻子的好,他最是清楚。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姜婶,玉莲妹子可是把家里都操持的井井有条了,你们还进城做什么?” 腊月二十八的清晨,叶家人举家驾车准备进城,村里人笑着询问见,亦是满口对苏玉莲的称赞。 老太太掀开马车帘子笑着回应道,“托我们家玉莲的福,我老婆子今日进城什么都不用添置了,纯纯陪几个孙儿逛一逛,沾沾城里的热闹气。” “哎呀呀,姜婶,很该带着孩子们进城逛一圈,你这些时日都在军营里待着,都不知道临近年关,郡城那大街小巷何止是热闹,简直是人满为患呐!” 闻言,村人还跟着缓行的马车小跑了几步,绘声绘色的给老太太描述了前几日进城看到的盛况。 老太太乐呵呵的招了招手,“别跑了,你本来就有咳疾,好容易调养好些了,小心吸了冷风又犯了。” “好嘞好嘞” 村人听劝的止住了步子,盯了叶家马车好一阵才笑着转身回家。 老太太落下马车窗帘,和苏玉莲和叶永孝分别对视了一眼。 他们进城确实是为了带孩子们沾沾热闹气,但也有旁的事情要做。 马车进城门的时候,只好轮到守门换岗,叶永忠一眼看过去,便发现守城门的士兵比先前多了两番都不止。 他低声向马车里说了句所见,老太太便撩开帘子瞧了一眼。 新上岗的士兵没有铠甲,只着了藏蓝的袄子,竟是马匪军。 虽然眉眼面色之间还能窥探出一二匪气,可身姿却俨然有了军人的风范。 老太太心情一下子明朗了许多。 一掀开帘子,三小只便迫不及待的透着窗看出去。 不止他们,苏玉莲和叶永孝也忍不住侧眼透隙的望了出去。 不愧是年关将至,进城的百姓络绎不绝,或推着单轮手推木车,或背着背篓提着篓子,大人牵着孩子,媳妇汉子搀扶着老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脸,嘴里热络的聊着什么。 犹然记得,叶家第一次来郡城时,城门口冷清至极,人人脸上都透着疲惫和死气,整个南辽郡宛若一座吸人精气的妖域死城。 可现在,今非昔比! 马车刚进城不过十来丈,三小只便耐不住的要下车。 本来就是打定了要让孩子们好好逛一逛,老太太三人便将提前备好的腰带从怀里取出来,一人绑定了一个孩子,这才堪堪下了马车。 叶永忠便驾着马车不远不近的缓行着跟着家人。 郡城以前有专门的集市,进城的这条主道向来很是清净,可如今连这主街道两边也摆满了小摊小贩。 街道中间更是往来不息,全是走走停停,逛买年货小吃的百姓。 “包子,刚出笼的肉包子勒,香的很香得很——” “栗子糕,又香又甜的栗子糕,客官来一份尝尝?” “洋芋葱饼,便宜又好吃的洋芋葱饼咯,逛饿的客官们来一块垫一口呗!” 大都是周边的百姓,借着自己有几分烹饪的手艺,趁着年关来赚一波的。 出门前叶家每个人都吃的饱饱的,大家伙也都知道这路边摊贩卖的不会有苏玉莲做的好吃,但是闻着各种食物的香味,三小只小狗崽子一般,忍不住嗅着味奔过去。 第337章 “叔叔,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穷吖?” 猜到会有这样一幕,老太太早就细心的给每个大人都准备了铜钱。 人多的地方,叶家大人向来是不带荷包的,因为家里有个针线一绝的大嫂,每个人外衣的里衬都缝制了一个口袋,不仅装银票看不出来,装个十几两碎银也完全不成问题。 就连三小只衣服里的口袋也足以装个几十文零花。 “姥姥,宝要吃肉包子!” 甜宝拉着腰带,把老太太扯到了包子摊,踮着小脚探头想看清蒸笼里的景象。 叶兴武拉着叶永孝来到了栗子糕摊前。 只有叶兴文斯斯文文的攥握着苏玉莲的手,跟在了妹妹身后。 三个大人牵牛一样的拴着三个孩子,惹的路人纷纷侧目。 “咦,呀!是叶家人!” “是叶家老太太!” “瞧,叶家甜宝扎着男娃娃的髻!” “我想起来了,上次将军怀里坐的男娃娃就是叶家甜宝!!” “你这么一说倒真是,就是叶家甜宝!!” “叶家甜宝是将军的孩子?” 虽然人多的不得了,一扎进人群里,不仔细看谁也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叶家的绑带出挑的将周边人的眼神都吸引过来,有眼尖的立马认出了叶家人。 毕竟南辽郡这苦不拉几的地方,先头怀一个孩子都难得抱住,双胞胎那更是绝无仅有的,叶家的双胞胎简直就是叶家的招牌,格外惹眼。 何况经上次甜宝和爹爹共乘一马招摇过街后,本就养的比一般孩子圆润稀罕的娃娃,又有了不得了的身份加持,很难不被人认出来。 “老板叔叔,宝要买包子!” 经由百姓的议论,包子摊的老板揉了揉眼睛,才确认眼前正弯着大眼睛脆声喊自己叔叔的娃娃当真是将军的孩子。 “哎哎,你要几个,叔叔这就给你取!” 包子摊老板赶紧洋溢开和善的笑,揭开了蒸笼,热乎乎的白气裹着浓郁的葱肉香味扑人满脸。 奶团子垫着脚一阵猛吸,“哇,好香——” 然后便笑着回答,“叔叔你等等,宝要问问先。” 说着便仰头望向身后的家人,“姥姥也吃一个好叭?大哥哥大舅母你们也吃好不好?” 三人笑眯眯的朝奶团子点头。 奶团子又伸长了脖子找了二哥哥和二舅父一圈,见他们在买其他的东西便收回视线望向老太太,“姥姥,给二舅父和二哥哥也一人买一个好叭?” 无论什么好事,甜宝都会顾及到身边的每个家人,老太太自然欣慰,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这个天气,即便老二他们不想吃,带回家也不会浪费。 奶团子见状,开始安心的掰手指头,然后伸出两个小手,六根小短指头,“老板叔叔,要介么多包子。” 包子铺的老板本来就对眼前的将军小姐抱有恭敬心,此刻见这奶娃娃不只自己吃,还如此顾及家里人,看着她的眼神就愈发恭敬稀罕了,“好嘞好嘞,六个肉包子——” 说着便娴熟的用油纸将六个包子包好,递送到奶团子的怀里,“小心烫哟!” 奶团子笑眼弯弯,“谢谢叔叔关心宝,叔叔过年好,叔叔发财!” 一句话逗的老板喜笑颜开,“好好好,谢谢谢谢!” 叶家发现洋芋种本身就是有福之人,且大义将洋芋种贱卖,也是大义之家户,没想到就连教出来的娃娃也如此乖巧讨喜,真是让人艳羡佩服啊! 他已经沾叶家的福和将军的福过上好日子了,没想到奶团子还祝他发财,那他一定会发财哈哈! 老太太赶紧从怀里掏出铜板,“老板,多少钱?” 包子摊的老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叶家和将军对我们有天大的恩情,正愁找不到机会报答,孩子想吃几个包子,还不让我请了?” “况且孩子还对我说这么吉利的话,这可比银子值钱多了!” 老太太: 伸手就把铜钱往包子铺老板的怀里一塞,奶团子眨了眨大眼神无辜补刀,“叔叔,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穷吖?” 包子铺老板刚想推拒的手讪讪缩了回来,“呃,不是不是,叔叔不是这个意思” 奶团子咧了咧小嘴,“那就好。” 然后又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叔叔,你真是个善良的叔叔,要是有一天宝真的变很穷,没钱吃饭了,来讨包子吃,叔叔还会不要钱就给宝包子吃吗?” 叶家人: 包子铺老板: 围观百姓们: “甜宝,只要你愿意,你随时来,婶婶的洋芋葱饼随便你吃!” “对对对,爷爷摊子上的芝麻炕炕馍你想吃多少有多少!” 包子铺老板还没有回过神,其他摊贩接连出声,给奶团子承诺着。 奶团子眼底锃亮,哒哒走出来两步望向摊贩们,“真的嘛?” 众摊贩齐齐回应,“真的,当然是真的!” “那、那要是和宝一样没饭吃的,弟弟妹妹哥哥姐姐来讨饭,婶婶和爷爷们,也会给他们吃吗?” 奶团子大眼忽闪着期待和小心翼翼又追问了一句。 宝之前不知道有甜果果的时候,饿急了也会去邻居叔叔伯伯家讨饭吃,可他们都嫌宝讨厌,会赶宝走,有些凶神恶煞的,还会上脚踢宝。 现在宝有姥姥有家人,还有数不尽的甜果果好吃的,不会再饿肚子了,可宝看不到的地方,会不会有弟弟妹妹和宝以前一样饿着肚子呢? 如果他们来找这些叔叔爷爷婶婶讨饭,能讨到饭,那就太好了! 周围突然静逸了一瞬。 老太太和苏玉莲对视,再望向奶团子时,满是心疼。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希望能给旁人撑起一把伞。 宝的善良,那副小小的身体俨然已经盛装不下。 老太太伸手从怀里又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包子摊位的台面上,“老板,我们家的孩子是个心善的,我们当家人理应护着她这份良善,这锭银子给你,若以后当真遇到吃不饱饭的孩子或者苦命人,还望你能伸出援手,接济一把。” 第338章 “大家别慌!有将军在,不用担心!” 苏玉莲也牵着叶永孝的手,往周边几个吃食摊子上放了几个碎银子,笑着将婆母的话复述了一遍。 虽然南辽郡大部分的百姓都已经过上了好日子,但是那些没田没户籍的流民乞儿依然是有,出来摆摊就是为了让日子过的更好,总不能让摊主一直施舍。 今日甜宝提醒了叶家人,莫以善小而不为,这些银钱若能让那些还在苦中挣扎的人过上一个不饿肚子的春节,也是善事一桩。 叶永孝扭头,和身后不远处的叶永忠对视一眼,兄弟俩人眼中都有醍醐灌顶之色。 他们只考虑到让那些有田有家的百姓种出来的粮能保全家饱腹,却忘了还有很多流民乞儿无处安家无以为生。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南辽郡荒地千里地广人稀,何不让将军妹夫助这些流民乞儿划地为村,重新建立属于他们的家园呢? 没想到单陪孩子们逛一次街,便有了新的收获,兄弟两个恨不能现在就到军营里找将军妹夫好好商议一番。 “叶老太太,这个钱我不能收!” 包子摊的老板幡然回神,面色郑重的将银子还给了老太太,“你放心,只要我张老三在这里摆摊一日,到我摊前讨饭的苦难人,我便会施以一口饱饭。” “对对对,这钱我们不能要,你们叶家三岁的奶娃娃都如此心善,我好歹活了一辈子,怎么能连个小娃娃都比不过!” 买芝麻炕炕馍的老者也把钱塞还给了苏玉莲,然后慈爱的望向甜宝,“小甜宝,你放心,爷爷饿了大半辈子的肚子,爷爷的小孙子也从出生便开始饿肚子,爷爷很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 “可现在好啦,爷爷全家都托你们叶家和将军爹爹的福吃上饱饭了,不止吃上了饱饭,还过得很是宽裕,爷爷就是一把老骨头闲不住,所以才来这里卖炕炕馍,就是想赚点小钱给小孙子买糖吃。” “今天碰到甜宝,听到甜宝说这番话是爷爷的福气,只要爷爷还活着,爷爷就日日来这里卖炕炕馍,只要有来爷爷摊子前讨饭的孩子,爷爷一定不让他们饿肚子,好不好?” 老者年近七旬,早就被生活压垮了脊梁,佝偻的身躯站在那里还不及一个成年男子的肩膀,可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老者比他们所有人都高大伟岸。 甜宝抽了抽鼻子,哒哒上前,小心翼翼的朝老者伸出了小手,老者赶紧把沾染了面粉的手在围衣上蹭了蹭,伸出双手握住了奶团子的小手。 温暖从老者的掌心传递到奶团子手上,她眨了眨微湿的眼睫毛,“老爷爷,你真好吖,你怎么这样好呢” 要是宝之前在村里碰到的爷爷叔叔们都和眼前的老爷爷一样好,宝和娘亲都不会饿肚子了叭? 真诚的脆声带着一丝鼻音,把老者的眼泪也勾了出来,“爷爷没小甜宝好,爷爷是今日见到了小甜宝才想着变好的” 现在家中有余钱,地里的高产粮来年还要给家里赚钱,如今家里也不指望他卖炕炕馍赚钱,帮一个人便是积攒一份福报。 老天有眼,可都看着呢! 一老一少对视的场面,让不少人都摸起了眼角。 他们当中哪一个不是因为叶家因为霍家军的善良大义,才过上了这一步登天的好日子? 大善他们虽做不到,但是力所能及的对弱小施以小善还是可以的。 “不好了不好了,城门外面来了好多兵!!” “好多好多兵,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打着江家的旗帜,肯定是朝廷派来抢我们粮的啊!!” 正当一众百姓看客为叶家甜宝感慨之时,城门口突然有百姓惊声尖叫着跑过来。 瞬间街道上一片骚乱。 老太太眼疾手快的把甜宝紧紧搂在怀里,苏玉莲和叶永孝也把双胞胎的手紧紧牵住。 孩子们四下张望间都是慌乱奔走的百姓,个个一脸懵,大人对视之间却是了然会意。 果然来了! “大家别慌!有将军在,不用担心!” 叶永忠高声呼喝了一声,然后百姓们又都顿停了步伐,齐齐望向叶家人。 老太太点头,“大家伙别害怕,将军早有预防,城门口的防御是平时的三番,就算江家军来者不善,一时半刻也攻不进城里来的!” 说话间,叶永忠已经把马车驾了过来, 边抱孩子们上马车边道,“大家要是实在害怕就先待在城里不要随意走动,我们到城门口去看一看情况。” 百姓们面面相觑之间,都因为叶家的话安心不少。 叶家甜宝是将军的孩子,叶家自然是将军的岳家,他们说将军早有预防,那一定不会假。 眼瞅着叶家的马车朝城门口驶过去,大胆些的百姓索性跟了上去,一人动百人跟,百姓们纷纷朝城门口潮涌而去。 马车到城门口时,城门已经关起来了,门内站着一大批惊吓躲进城的百姓。 叶家人从马车上下来,守城的霍家军就认出了甜宝,便放老太太一行上了城墙。 从城墙了望下去,便看到前不远的官路上,江家军军龙绵延远去好几里路。 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有四五个人,最上首的并列两人。 一个骑着黑色的骏马,身着江家军特有的银色铠甲,遥望过去大概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他的身侧是一个身穿紫色官袍的半百老者。 此刻,两人正驱马带着一支百人的精锐缓缓朝城门口逼近。 “城下尔等速速止步报上来意,否则本校便将尔等视为贼子放箭攻之!” 守城校尉在城门的扩音号角前大声喝止江家军上前。 江家军守将充耳未闻般依然驱马上前。 守城校尉双眼危险紧眯,大手一挥,“弓箭手准备!!” 窸窣一阵兵刃之声后,城墙上的凹处,弓箭手纷纷张弓以待。 见守城都尉当真下令攻击,身骑黑马的江家军守将这才勒马停下,扬手之间,他身后的江家军也纷纷原地停下。 第339章 “攻城!!”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本官是朝廷委派的钦差大臣覃正海,特来南辽郡督促江家和弘远征收粮税一事。” 江家军首领还没有开口,他身侧的紫袍官服老者先开口呼喝开来,“还不快快开城门恭迎我等进城!!” 待覃正海话音落毕,江家军首领也示威喝道,“太后有令,即日起,南辽郡所有政务军务都由覃大人发号施令,若有违令者,江家军可将其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面色复杂之余,还有浓浓的不屑一顾和志在必得。 江家二少爷的信送到京城后,江家便迅速集结了周边五郡的江家军,这大动静引起了太后老人家的注意,为免南辽郡生变,特委派了户部尚书覃正海为钦差大臣,亲自随江家军走一趟南辽郡,并责令务必要在正月底之前将粮税安然护送到京城皇仓。 他们高举着江家军的旗帜,且有明显是从中原方向过来,可这守城的小将竟然还装聋作哑,将他们当做贼子防御,看来这南辽郡内果然有怪。 江家二少爷信中道,南辽郡在天眼之下,他到南辽郡后便遭了天谴,言行稍有不慎便遭凶禽生啄,如今面容俱毁身体也被攻击至残,出行全靠轮椅。 信中再三嘱咐江家日后言行要有所收敛,还嘱咐江家军来南辽郡后,也要全力辅助霍家军,不得有言行冲突,这样才能安然无虞的将粮税征收回京,否则稍有不慎恐也会遭天谴。 天眼? 天谴? 呵呵,只怕江家二少不是遭了天谴,是受人所制才写了那么封妖言惑众的求助信送回京城。 覃正海眼底划过一抹得意之色。 太后英明,他们如今身后的一万江家军压根算不得什么,百里之外,还有三万羽林军后一步朝南辽郡赶过来,一日之后便会在三十里以外的两郡交界处驻扎待命。 羽林军此番前来,连他身边的江家首领都不得而知,就是为了先探一探霍家军对夏周朝廷的忠诚还剩几分,再决定是悄无声息的举师还朝,还是取而代之。 眼下城门守卫竟敢张弓恐吓他们,看来太后猜的没错,朝廷再不出兵以示天威,弘远小儿只怕真当南辽郡是他的天下了。 本以为道出身份威喝出口,守门校尉便会立刻撤攻开城门,没想到不仅守城校尉没给出回应,城墙之上的弓箭手也没有撤下。 覃正海恼怒道,“守门小儿,本官在给你一次机会,若你现在开城门跪迎本官进城,本官可以既往不咎,若你再我行我素,本官便直接下令攻城,将尔等屠之!!” 他话音刚落,江家军首领便扬了扬手,身后的江家军精锐齐齐拔出了大刀。 “啾——” 城墙之上无人回应,可远空之上,突然传来一声鹰啼长啸,警告意味十足。 突如其来之声,让初入南辽百事不晓的江家军骚乱了一阵,纷纷伸长了脖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过去。 覃正海也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脖子,反应过来面色染上些许尴尬恼怒。 江家二少那封信真是妖言惑人,不过是一声鸟啼,他竟第一时间想起信中所言,这才露了怯丑。 覃正海朝城墙上冷瞧了一眼,便望向江家军首领,“攻城!!” 江家军首领心中其实是有犹疑的,毕竟他归江家所有,老爷出门时再三交代,纵使钦差大人在上,但是只要少爷在场,便一切都要听少爷的令行事。 但此刻少爷并不在场,他咬了咬牙挥手,“攻城!!!” 城墙之上全是蓄势待发的弓箭手,江家军并没有和正式军正面交锋的经验,此刻个个都有些怯弱之意,但军令不可违,百人精锐只好举刀攻上前。 他们身后的江家军长龙也迅速开始朝前集结。 “住手——咳咳咳——” 城墙之上突然传来一道厉喝,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江家军首领是京城的,立刻听出是江家二少的声音,赶紧挥手叫停。 覃正海眉头紧皱,狐疑的望向城墙。 城墙的号角处,一个满头满脸缠着绷带的男人被人左右搀扶着佝偻于号角之前。 “江、江家军听令——咳咳咳——” 城墙上的男人再次发声,依然是厉声中夹杂着猛烈的咳嗽,“不得攻城,原地不动,咳咳咳静候弘将军前来!!咳咳咳!!” 江家军首领刚想遥遥朝城墙抱拳行礼,就被身边的覃正海厉声喝止,“脸都不敢露,你怎就知道他是你家少爷??” 江家军首领面色郑重道,“二少爷的声音我不会听错,城墙之上的就是二少爷!” “这世上会口技之人多不胜数,想模仿你家二少爷的声音还不是易如反掌!” 覃正海才不管城墙之上是不是江家二少,只要敢违抗他命令的,那都是敌人和宵小。 江家首领面色一怔,显然被覃正海的话影响了,遥看了城墙上被包裹的严实的男人一眼,心中生出了疑窦。 “即便他是你的二少爷,现在下这种命令也一定是被人胁迫而为。” 覃正海趁热打铁的煽风点火,“攻城!必须立刻攻城!!顺便救下你口中的二少爷,好一辩真伪,如果他是真的定然不会想受制于人,那便不会责怪你违抗命令,反而会夸赞你见机行事。” 城墙之上,江承文和守门校尉同望向叶家人。 叶永忠沉声道,“自古文臣都是巧舌如簧,这个覃正海又是户部尚书,要是知道身处这个职务的官员可是个个油滑难以着手的,他想挑拨江家军首领不信于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江承文点头,显然也赞同叶永忠的说法,但眼底却是波澜不惊,仿佛压根不惧一万江家军兵临城下。 守城校尉却有些急了,“将军从东郊军营赶过来最少还要一炷香,即便江家军不是正规军,但集结我城门所有兵力也才五六百人,如何对抗江家军一万大军?” 第340章 “咱们是靠将军吃上饱饭的,和将军作对的就是敌人!" 将军提前便预判江家军近日要来,只说他没有来,不许放江家军入城,其他的也没有多和他交代什么。 眼下无论兵力如何悬殊,将军来之前,他都不能放江家军入城。 可五百对一万,恐怕他拼了这条命,也支撑不到将军前来。 叶永忠看了眼老太太怀里大眼忽闪的奶团子,出声安抚道,“校尉莫急,你只守不攻,剩下自有它定。” 说着伸手指了指头上的天。 守将校尉面色一怔,随后便会意大喜,只一瞬又生出忐忑,“叶家大舅哥说的可是天谴?可钦差大人定会给我们将军扣上谋反的帽子,攻城若是打着平叛的幌子,只怕会混淆视听啊!” “老天爷会向着我们这边?” 叶永忠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世人凡辈或许会被冠冕堂皇的理由混淆视听,但老天爷的眼睛一定是雪亮的。” “校尉大人一定要对老天爷全然信任才行,心诚则灵嘛!” 闻言,守将校尉面色一紧,赶紧双手合十朝空中礼拜,“老天保佑,老天明鉴,将军一心为民,城门外的钦差大人肯定是来抢百姓粮食的,您老可千万不要被他的表面言辞蒙蔽啊!” 刚说完,远空便传来一声鹰啼,明显比方才江家军动兵刃的那声柔和许多,像是对守将校尉的回应。 守将校尉激动的一个哆嗦,又赶紧双手合十朝四面八方诚心礼拜。 被包成粽子一般的江承文清晰的看到,方才江家军预备攻城的时候,老太太怀里的奶团子小嘴动了动。 守将校尉做礼的时候,奶团子小嘴,又动了动。 他垂下头,掩藏住眼底的心惊和震撼。 原以为叶家的神通是老太太,没想到竟是 “霍家军装聋作哑不给钦差大人放行,定是起了反叛之心,攻城!!” “撞城门!!” “救二少爷!!” 随着江家首领的喝声,江家军将撞城木嘿嚯抬了上来。 “咚——” 城门被撞得发出闷响。 城门里面,霍家军用顶门柱死死相抵。 虽然已经礼拜过老天爷,但守城校尉还是心里发紧。 撞击三下后,见城墙之上的弓箭手依然没有放箭,江家首领和覃正海下意识对视。 江家首领越发信了覃正海的话,守城小儿刚才还大言不惭的做攻击之势,定然以为他会顾忌二少爷,所以不敢轻易攻城。 却没想到他会违背二少爷之令直接攻城,现在反而缩着不敢反抗了。 覃正海则是得意。 看来这霍家军是有贼心没贼胆,只怕山高皇帝远生了些反叛之意,根子骨里却还是忌惮朝廷的。 “叶家大舅哥,若在不反击,任由他们撞城门,只怕” 守城校尉话还没说完,便听城门里面有百姓高声呐喊,“江家军和朝廷走狗一定是来抢粮的,咱们都去帮忙抵城门,将军没来,绝对不能放他们进来!!” “对!!咱们是靠将军吃上饱饭的,和将军作对的就是敌人!\" 见城门口的守卫不敌,百姓们纷纷潮涌上去,以身交叠抵住了城门。 他们的呼喝声被城门外的覃正海听到了一星半点,霎时气的眼睛微眯。 果然,这弘远果然有逆反之心,竟然已经收买了南辽郡百姓的人心!! 这还了得?! “攻城!攻城——” 覃正海扯着嗓子爆喝,“若有反抗违逆者,皆以反贼论处,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呱哇——呱哇——” “啾啾——” “啾啾啾——” 一句格杀勿论刚落音,四面八方霎时传来此起彼伏的鸟啼声。 密密匝匝,一声比一声紧迫,一声比一声逼近。 “老鹰!!好多老鹰朝咱们这飞过来了!!” “还有好多乌鸦,天啊,好多好多乌鸦!!” 江家军一阵骚乱,马儿也不安的啼鸣着。 “啊啊啊啊,好多老鼠,成千上万的老鼠!!” “啊啊,疼死我了!!这老鼠咬人 ,咬人啊啊啊!!” 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从江家军阵里传来,覃正海忍不住抬头,瞬间惊的双目圆瞪。 只见成千上万只老鹰乌鸦,以江家军为中心,从四面八方的空中逼近而来,鸟群羽翅振飞,竟在江家军上空刮起了大风,轻而易举的便将覃正海的官帽吹落滚地。 “快,快让弓箭手把鸟群射下来啊啊啊啊!” 覃正海震惊过后便赶紧朝江家军爆喝,可下一秒便有什么蹿上了他的眼脸,狠狠的咬在了他鼻子上。 紧接着又上来两只,咬住了他的左右脸,疼的他直接从马上滚了下去。 刚落到地面,覃正海便被蜂拥而上的鼠群埋没,只能听到他凄厉的惨叫。 江家军首领也没好到哪里去,也被两只老鹰攻击的落下马,一落地同样立刻便被鼠群蜂拥埋没。 两个头头接连跌下马,被老鼠咬的只顾得上惨叫,江家军一时间群龙无首,又被鼠群鸦群和鹰群轮番攻击,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惨叫声不绝于耳。 江家军的弓箭手还没来得及拉弓,就被鹰爪将弓箭都抓夺而走,紧接着鸦群和鼠群便蜂拥而上,压根不给他们反应的余地。 “天谴!!是天谴!!” 守将校尉看到这一幕兴疯了,“朝廷走狗枉顾百姓性命要格杀勿论,就招来了天谴!!”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一时间,城墙上的士兵,城门里侧的百姓们都看到了这振奋人心的一幕,纷纷仰天齐呼,“老天有眼,老天在保佑我们南辽郡的百姓!!” 城门外,覃正海的官袍棉衣瞬间就被鼠群啃食成褴褛,露出白花花的嫩肉,紧接着就被啃咬的血肉模糊。 方才还高高在上,觉得天谴是滑天下之大稽谬论的钦差大人,惊恐之下直接尿了一地。 江家军首领身着铠甲也不比覃正海好到哪里去,老鼠最会钻洞,钻进盔甲里照啃不误。 “救命!救命啊!!” 覃正海透着间隙看到所有的凶禽鼠兽果然只攻击江家军,城墙之上却一片安宁祥和,终于相信南辽郡当真在天眼之下。 江家二少信中没有夸大其词,当真有天谴之说!! 第341章 “姥姥的宝,又立大功了!” 覃正海后悔了。 后悔抢下这钦差大臣之职,企图来这南辽郡征收粮税之时,借职务之便中饱私囊一笔。 后悔全然不信江家二少的警示,对神怪之论没有敬畏之心。 甚至后悔自己行事太过急功猛进,该低调谨慎,起码等弘远过来再行商谈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钻心蚀骨的疼,和逐渐消散的意识告诉他,今日他命休矣!! “将军来了!!” “快给将军让路!!” “开城门!!!” 弥留之际,覃正海像是听到了百姓的呼声。 弘远来了?!! 像是盼到了一丝生机,覃正海又生出一丝力气,拼命的把老鼠往身下揪,“救命弘将军救救老臣” 随着城门沉重声响,弘远带着一支军队策马出城。 所有江家军都透着间隙望向他,都燃起了生的希望。 “弘将军,救命啊!!” “求求弘将军救救我们!!” 弘远眼神平静的扫视了一圈凄惨的景象,厉声道,“这里是南辽郡,天眼之下,不是纵由尔等肆意之地。” “在这里,无视百姓死活,便会遭到天谴,你们眼下所受的罚,定是你们上官视人命如草芥的后果!!” 一时间,江家军都恨红了眼。 视人命为草芥的上官? 除了覃正海还能有谁? 本以为跟着覃正海这个钦差大人能到南辽郡耀武扬威一把,没想到还没进城就要被他害得命都丢了! 果然跟什么头儿,就有什么样的命! “求弘将军救命!” “弘将军,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救我们一命,只要我活着,一定带领江家军效忠于你!!啊呀——” 江家军首领忍着撕心裂肺巨疼,高声朝弘远求救归降。 他一开口,所有江家军都齐齐朝弘远归降,“将军,救命啊将军,救我们一条命效忠于你!” “只要能活着,我们什么都听命于你!” 城墙之上,叶家人暗中对视,眼底各自欣喜。 老太太更是忍不住亲昵贴了贴奶团子的小脸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激动道,“姥姥的宝,又立大功了!” 奶团子立刻笑弯了眼,伸手紧紧搂住姥姥的脖子,小脸埋在姥姥肩头笑成了小花儿。 嘻嘻,宝真的好厉害的叭? 呼呼,真开心吖! 城墙底下传来弘远的声音,“好,本将念你们是被上官连累,便帮你们一次。” “但你们现在要立刻停止和鼠友鸟友们的抗争。” 他一句话,让所有江家军纷纷生出了希望,听话的不再撕扯身上的鼠群。 说来也怪,他们停手后,鼠群也停止了撕咬,但是还是扒在身上没有离去,被密密麻麻的鼠目紧盯着,即便没有啃咬,也让人不寒而栗。 鸟群也暂停了攻击,盘旋在江家军上空不走。 “若你们当真肯效忠霍家军,效忠南辽郡百姓,那便对天发毒誓,日后必定永远效忠霍家军,爱民如子,若再行恃强凌弱之恶事,便会遭到比今日凄惨十倍的结局。” 弘远驱马缓缓前行,洪亮的声音借着内力传到很远,确保每个江家军都能听到,“只要你们起誓心诚,老天一定会饶你们一命为民效力。” “我发誓,日后定永远效忠霍家军,爱民如子” “我发誓若再恃强凌弱行恶事,便会受到比今日凄惨十倍的结局” “我发誓!!” 一时间,江家军纷纷举手凝神,朝头顶三尺神明起毒誓。 弘远就停在覃正海身边,将他略显羞耻的起誓之声,听的清晰无比,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随后他便扭头,遥望向城墙之上,他知道,他的闺女就在那里。 南辽郡有没有老天爷他不知,但他知道老天将闺女派遣到人间,派遣到他身边,就是为了代天庇佑黎民苍生。 仿佛感应到爹爹的目光,奶团子猛的支起小身子,挥舞着小手朝城墙凹处够,老太太赶紧抱着她过去。 果然,爹爹在看宝。 奶团子高兴的朝爹爹挥了挥小手。 弘远看到小小的身影默契出现在视线里,唇边漾开欣慰踏实的笑容。 “走了,老鼠走了!!老天爷听到我发的誓了!!” “鸟群也开始散了,老天真的显灵了!!” 待江家军相继起完誓言,鼠群们也一一从他们身上退下,潮水一般奔向远处的荒漠。 鸟群也散了。 江家军首领艰难的起身,一瘸一拐的佝偻着身子朝弘远走来,单膝下跪朝他抱拳行礼,“弘将军,从现在开始,我们一切都听你的令行事!” 说话间,他惊惧的发现,覃正海身上的鼠群依然没有褪去,都直溜溜的盯着覃正海。 覃正海虚弱的望向弘远,“将军,老臣也起誓了,为何为何老天还不放过老臣?” “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你心不够诚,留你的命只怕还会对南辽郡百姓造成威胁” 弘远心中了然,一字一句道,“老天不信你,本将也帮不了你。” 覃正海眼神闪烁,极尽挣扎过后,便再次起誓,“老天在上,我覃正海对天起誓,不仅自己归顺霍家军,此生不在恃强凌弱,还会助弘将军收服百里之外的三万羽林军!” “求老天有眼,饶老臣一命,给老臣一次赎罪的机会。” 起完誓言,他便闭上了双眼,紧皱的眉头透露着他的紧张。 一瞬后,覃正海顿觉身上一轻。 鼠群,终于退了。 江家军首领惊的目瞪口呆,“三万羽林军?!” 覃正海竟然还带了三万羽林军来!! 朝廷这是要取霍家军而代之啊! 这一路,覃正海竟然没有透露半点口风,这是预备用江家军当人肉先锋探路啊! 想到这里,江家军首领从脚底凉到了头顶。 这一刻,他竟无比庆幸天惩的降临,起码还捡回来了一条命,将覃正海的屎肠子看的清晰。 否则被稀里糊涂的被覃正海利用,死都不得瞑目!! 第342章 岳母是这天下最好的母亲! “三万羽林军?” 弘远望向覃正海的眼眸讶异微瞪,实则心里毫无波澜。 江家军和三万羽林军从京城出发之时,他和叶家便知道了。 甜宝的鸟友早就在京城的各个角落布防。 皇城上下,上至皇宫,下至江家和那些官员大臣的府宅,全部都是甜宝的眼线。 家有甜宝一人,堪比万人存在的天机营,只要他们需要,夏周各个角落的消息都能轻松得获。 而且相比随时可能会背叛组织的人来说,甜宝的那些鸟友的忠心简直堪比坚石。 覃正海以为自己当真在天眼之下,一切都隐瞒不住,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窥探他和皇城上位者阴谋诡计的,是一个三岁的娃娃。 “是的,将军,太后娘娘疑心霍家军反叛,所以特派老臣来探一探你的忠诚如果你当真生了反心,便会让羽林军取而代之” 覃正海身上血肉模糊,除了残喘的那口气,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他很清楚,自己眼下的伤势,若得不到救治,还是必死无疑。 想活下来,必须要向弘远证明他还有利用价值,“将军,太后有令,羽林军一切都要听老臣的令行事,若老臣明日之内没有传信给羽林军报平安,羽林军便会直攻南辽郡而来。” “求将军救救老臣,老臣愿意为将军肝脑涂地” 弘远在高头大马上审视了覃正海许久,就在覃正海意识快要丧失的时候,才听得他道,“备辆马车来” 听闻这句,覃正海终于放心的昏阙过去。 意识散尽之前,他生出崭新的信念。 若弘远当真将自己救活,那便是他的再生父母,莫说弘远只想大义护着南辽郡百姓,就算他当真想反叛回京,自己也会竭力效忠于他。 “将军万岁!!” “老天万岁!!” “将军万岁!!老天万岁!!” 紧张的局势不到半日便全然化解,百姓们纷纷振臂齐呼。 除了覃正海伤势格外严重,被马车拉到了将军府,其他的江家军除了浑身肉皮疼痛,尚且能行走自如。 弘远一声令下,便由霍家军为首,带领江家军朝东郊军营走去。 “将军!” 刘管事推着江承文喊住了骑着高头大马的弘远。 他们身后跟着叶家人。 弘远翻身从马上下来,方才还肃立的面色一下子缓和了许多,“江少爷有何事?” 来往的江家军纷纷望向被包裹成粽子的主君,顿觉得身上的疼痛愈发明显了,赶紧埋头紧跟着队伍走。 “将军,我预料父亲会派遣江家军前来,猜想霍家军营的军备帐篷不足以容纳更多的人,便提前命手下人到各地采买了一批军备军需,估摸日子,今日幕时便会到南辽郡” 江承文看向弘远的眼神满是敬畏,“到时候还请将军派人接应到军营一番。” 闻言,弘远眼神震动,连连朝江承文抱拳,“江少爷果然心思缜密,筹谋善全,此举简直是帮了本将的大忙啊!” 说着又下意识望向老太太,眼神带着一丝恳求。 老太太会意上前,笑道,“江少爷帮了这么大的忙,单是言语感谢未免不成敬意。” “这样,江少爷如今孤身在南辽郡,举目无亲,不如大年除夕到我们叶家一起团年守夜,也让将军陪少爷豪饮一番,好好道谢,不知江少爷意下如何?” 弘远感激又自豪的看了老太太一眼,越发觉得岳母是这天下最好的母亲! 叶家人也笑着看向江承文,眼底都是期待和欢迎。 江承文心口一暖,“老夫人如此体恤,晚辈自然恭敬不如遵命!” 即便脸被包成了粽子,但老太太也能透着他的眼眸,看清这粽子底下的真切笑意。 “太好了,年三十我得好好露一手,让大家伙吃的尽兴才是!” 苏玉莲笑着道好,叶家不止大人,三个娃娃也拍手欢迎江承文来叶家团年。 “娘,还需你们跟我走一趟将军府!” 江承文应邀,让弘远瞬间放宽了心,随而望向老太太。 虽然没有说完后话,但老太太却会意点头。 见状,江承文抬起同样包成粽子的手拱礼道别,“将军和老夫人今日有事缠身,晚辈便不邀老夫人入府用饭了,晚辈先行告辞了。” 主子话音一落,刘管事便有眼力见的朝弘远一行行礼,推着江承文没入人流。 一行人看着这主仆二人的眼神皆是赞意。 举止有礼,进退有度,这才是大家公子该有的风范。 将军府就在东郊附近,占地辽阔,近约百亩,三庭五院气势恢宏。 实则这座将军府,自从霍老将军被羁押进京之后,就荒置了。 弘远常年在军营里待着,一年来不了几回,将军府除了主院,其他的院子都荒着,杂草都长了满地。 府内甚至连下人都没有一个,只有每月中旬,熊副将会派霍家军来把将军的门庭和主院粗略打扫一下,以便将军进城有个落脚之处。 待弘远和叶家人来时,将军府外面已经站了不少霍家军把守,若不细看灰扑扑的门匾,倒也有几分将军府的气势。 “将军!!” 见弘远下马,暂时充当门首的霍家军齐齐振呼,立刻有人上来牵走了马匹和马车。 “姥姥,介里是哪里吖?” 入府后,叶永忠怀里的奶团子好奇的打量着将军府,小小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除了中间勉强可供两人行走的通道,入目之处全是杂草,就连回廊柱上都有杂草攀长。 弘远眼底闪了闪,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甜宝,这里是爹爹的家,也是她的家。 这哪里像家,天一黑,说是鬼宅都有人信,说出来他都怕吓着奶团子。 “甜宝,这是爹爹的家,也是你的家噢。” 反而是老太太面色坦然,眼底闪烁着心疼和钦佩。 原来将军府这般大。 但凡弘远自私一点,随便凭借职权在南辽郡搜刮一圈,将军府只怕不会比江府差。 第343章 “这可是救命的良药,不想死就大口喝!!” 可他身负将军之职,过的比寻常百姓还要艰难。 和皇城那群蛀虫相比,她的女婿娃才是那个当的起百姓供奉敬拜之人。 听清姥姥的话,奶团子眼底忽的变了颜色,“介是爹爹的家吖?” “爹爹,抱——” 怔愣了一瞬,奶团子连连朝弘远伸手索抱。 弘远忙不迭伸手把她从大舅哥手中接抱过来。 甜宝紧紧抱住爹爹的脖子,小手轻拍着爹爹的后脑勺,“爹爹一个人住介里宝害怕,爹爹就和宝一起住姥姥家,好叭?” 奶团子眼里看不见房子的大小,只是看到这个荒败的大房子,就下意识觉得爹爹没有遇到宝之前,一个人住在这里,一定很孤独,很害怕叭? 软乎乎的安抚,让弘远的心酸胀又感动,“好,宝让爹爹住哪里,爹爹就住哪里!” 和甜宝相认的这三个月,足以抚平他前半生所有的苦,一想到自己还想看着甜宝一点一点的长大,那颗想反叛的心就越来越浓烈。 甜宝又何止是暖了爹爹一人的心,跟在后面看着这父女俩的温馨互动,叶家人个个都觉得窝心。 上阵父女兵,下阵孝善子。 有他们做家人,是叶家的福气。 一行人穿廊回庭,来到了坐落中心的主院。 主院有八间房。 中间书卧堂一体的通间,是弘远的主房。 左边是三个客房,右侧则是小厨房浴房和下人间。 两个霍家军正守在左边最末尾的客房门口,见弘远几人过来,一个年长些的士兵面色不好的上前禀告,“将军,里头的那位,只怕不好” 也是,浑身疮痍,血流半数,最深的伤口深可见骨,又是半百的年纪,能活下来才是稀奇。 弘远平静询问,“也就是还有一口气?” 士兵点头,“出气多进气少,约莫就是半个时辰的事情了。” “好,我知道了,去小厨房提个桶来,顺便拿个碗。” 弘远吩咐道,然后便推门,“娘” 眼神满是恭孝,示意老太太先进。 老太太牵着奶团子进了房,双胞胎自然对妹妹形影不离,叶家三个大人倒是不想多看那贪官的嘴脸,留在院子里没有进屋。 见状,弘远便笑道,“两位舅哥和大嫂可以四处逛逛,喜欢哪个院子便同我说,年后我便让人打扫一番,大家可以随时过来小住一段时日,就算不常住,日后进城若时辰耽搁的晚了,也有个落脚之处。” 弘远的话正中苏玉莲的下怀,挽着叶永忠的胳膊,招呼上二弟叶永孝便离开了主院。 士兵送进来了桶和碗,弘远便让他守在门口,没有吩咐不要进来。 奶团子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老者,大眼睛忽闪着望向弘远,“爹爹,是不是要宝的泪豆豆?” 弘远嫌弃的看了眼昏迷都掩盖不了奸佞面相的覃正海,连连摇头,“不,宝的泪豆豆最是珍贵,用来救坏蛋是暴殄天物。” 奶团子眼底浮上疑惑,“为什么要救坏蛋呢?救醒了坏蛋,他不会害人吗?” “爹爹也不想救这个坏蛋,但这个坏蛋手里有很多大兵,只有坏蛋醒了,爹爹才能让他把大兵都让给爹爹,这样就能救更多更多的好人。” 弘远蹲身耐心的和奶团子解释道,“再说有甜宝和爹爹在,这个坏蛋永远也害不了人!” 奶团子向来一点即通,闻言连连点头,“嗷嗷,宝知道啦!” 爹爹说的对,要是坏蛋敢害人,她的鸟朋友们才不会答应呢! “宝,用你那里的仙水,把这个桶装满。” 弘远引导奶团子把桶里装满了仙谷里的水。 然后便亲自上手把只剩一口气的覃正海扶起来,老太太配合的舀了一碗水递送过去。 自知弥留之际的覃正海突然被一股清凉激回了一些意识,下意识的吞咽着清凉入腹。 片刻便觉得腹中饱胀的不行,他便下意识偏开了头。 “这可是救命的良药,不想死就大口喝!!” 一道冷厉的声音响彻耳边,覃正海的灵魂都抖了抖。 不过,他觉得身体似乎真的好受了些,待碗边送到嘴边,便不再抗拒只管乖乖下咽。 一碗。 两碗。 三碗 覃正海觉得肚腹快要爆炸一般难受,但身体却当真比先前有劲了,疼痛感似乎也减弱了不少。 四碗,五碗。 “呕——” 肚腹终于充盈到一口水都灌不进去,覃正海一口气将第五碗水吐了个干干净净。 也终于把迈进阎罗殿的脚收了回来。 他睁开眼,便看到弘远一脸冷厉嫌弃的看着自己。 视线下移,才发现自己吐湿了他的衣袍。 “对不起将军,老臣不是有意的。” 覃正海连连翻身跌趴在地上,朝弘远磕头赔罪。 他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不倒,眼力见不是常人所能及,他很清楚,眼前的铁血将军和自己不同类,所以定是视自己为蛆虫一般憎恶。 无论如何,他活过来了,且是弘远救了自己。 见他这般,弘远眼底更为不喜,“你伤成那般本就是无力回天的,本将想着你诚心悔过,便打了一桶井水放在台上祭拜了老天,想来老天觉得你还能作的用途,几碗普通的井水才能将你救回来” “现在你已经死不了了,换上干净的衣物,把这收拾干净,再出来寻我说话。” 这些奸佞个个都生了两副面皮两道身骨。 弱者面前是长着獠牙的恶兽,一遇到强者便如同此刻的覃正海一般,一身软骨头低入尘埃都不会生出半分羞耻之心。 待弘远几人离开房间,覃正海才敢抬头。 站起来的第一时间,他便摸索了一番全身,还有痛楚感,但比昏阙前的撕心裂肺已经缓解了五六成不止。 而且! 这么多狰狞的伤口,豁然而露,竟然没有继续渗血!! 他不可置信的咽了把口水,飞快的转身看向身边的木桶,里面确实是普通的清水。 覃正海拿着碗舀着喝了一口,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觉得比普通的清水甘甜许多。 第344章 “爹爹,来,和宝比武!!” 随后他紧紧的抱着木桶,就像抱着救命的神药,面上是大难不死的狂喜和庆幸。 荣华富贵几十年,却在一日之间经历生死,如今还活着,就够了。 待覃正海整理好着装来到主房,正瞧见弘远逗弄孩子,下意识便扫向孩子的穿着。 三岁的奶娃娃,穿着一身枣红的短袄棉裤,面料就是普通的棉绸,看不出什么稀奇之处,但对襟之处的云绣一看就不是凡品,脚底踩着和衣服同色的虎头棉鞋,两鞋外帮各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单看绣工便可看出眼前娃娃家境十分殷实。 看完了衣服看脸,覃正海刚上移视线,便对上了一双黑黝黝大眼睛,清澈到让他污糟的灵魂自惭形秽,下意识的避开了眼神。 “爹爹,坏蛋爷爷来了。” 奶团子懂事的牵起了双胞胎的手,“大哥哥二哥哥,我们去院子里玩叭——” 老太太看了垂着脑袋的覃正海一眼,赶紧追着孩子们而去。 爹爹! 覃正海盯着地面的眼神一震。 竟是将军家的小公子。 弘远温和的目送闺女到院子里,收回目光时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笔墨纸砚已备好,去!” 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覃正海眼神闪了闪,没有多问什么,赶紧去一旁的书案前开始奋笔书写。 短短几字书信写好,他吹干后才恭敬的呈递给弘远。 弘远看完信后,半晌没有说话。 空气窒息一般凝结。 “将、将军,此次羽林军统领是太后的表侄儿吴云鹏,老臣虽能诱骗他入局,但他手底下有三万羽林军,届时想掣肘他恐怕是难如登天啊” 覃正海壮着胆子道,说话的时候身子弓的更低了些。 虽然他狡猾一生,但此刻的进言却字字真心。 因为城门口生死经历让他明白,现在自己铁定做要弘远阵营的人,那么便一定要助弘远收复羽林军才是正理。 毕竟这样,他才能活的长久,才能替京中的一家子谋求后路。 “霍家军贼心已起,贼胆未成气候,本官已带一万江家军入城郊安营扎寨,但唯恐生变,令吴统领立刻带三万羽林军赶赴南辽郡!” 弘远面平声沉的将覃正海的书信念了出来。 覃正海心里忐忑,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将军,吴统领生性多疑,老臣也是为了取信他才、才言语得罪,还请将军饶恕老臣不得已之难” “呵呵!” 弘远冷哼,随手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这小小的一个举动,让覃正海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既如此,便不用书信了,你亲自跑一趟!” 弘远起身,冷冷盯着覃正海的头发,“带上你那身旧衣衫,到时候换上,记得把自己弄的越狼狈越好,这样才好取信那个吴云鹏。” 覃正海猛然抬头,满脸不解,“将军这是” 弘远靠近两步,声调肃立让人胆寒,“见到那吴云鹏你便这样表现” 老太太一边盯着正在‘切磋功夫’的三个孙儿,一边不时瞟望向房里,远远的都能感受到覃正海的震惊。 “甜宝,在玩儿什么啊,爹爹也来陪你玩儿!” 和覃正海交代完,弘远便大步跨出院子,冷硬的表情一秒化水。 “爹爹,来,和宝比武!!” 奶团子刚把被自己一个温柔的过肩摔‘撂翻’的大哥哥扶起来,便看见弘远走来,欢哒哒的跑过去,小短手一前一后的摆好了架势。 弘远赶紧配合的上手,近八尺的男儿愣生生的被三岁的奶娃娃‘摔’了个人仰马翻。 “哈哈哈,我的宝可真厉害哈哈!” 弘远自然不是被奶团子撂翻的,但奶团子过肩摔的动作当真已经练的相当到位,若碰到和她相差无几的孩童,轻松撂翻几个没问题。 纵然知道爹爹是故意逗自己开心,但奶团子还是笑的见牙不见眼。 宝要快快长大,介样就可以真的撂翻和爹爹介样身躯庞大的坏蛋啦! 再说覃正海,随便找了个布单子包好自己的一身褴褛官服便离开了将军府。 刚到门口,便看到一个霍家军已经牵着一匹浑身脏兮兮的马正候着。 骑着马跑出好一截后,他才敢回头望,结果身后压根没有人追上来。 覃正海心中升起一抹奇异的想法。 弘远竟如此放心让他去办事? 难道不怕他就此逃了? 南辽郡在天眼之下,但他一路来南下也行了不少恶事,可都是风平浪静的,许是老天分身无暇只能顾及这等边陲之地? 如果他带着羽林军直接逃回京城,是不是就可以回归以前那般荣华安逸的生活? “啾——” “呱哇——呱哇——” 正想着,一声鹰啼,两声鸦叫直接让覃正海吓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老骨头差点散架了,但是顾不得落马的摔痛,他惊慌失措的望向天空。 果不其然,几只老鹰和十几只乌鸦正在他头顶盘旋。 巨大的恐惧差点没把覃正海淹没。 难怪,难怪弘远如此放心让他独自一人去办事,原来是笃定老天能窥探他的任何想法,不会给他任何背叛霍家军的机会。 覃正海脑海里想起了自己发的毒誓,手脚并用的朝已经跑出一截的马儿追过去。 陪奶团子逛吃一天,又将叶家老小送回了黄沙村长叙一个时辰后,弘远这才驱马直奔军营。 幕时,东郊霍家军军营所有士兵一分为二,两方各自繁忙。 一方正紧锣密鼓的将江家送来的军备运往军营外围,开始搭建军帐。 另一方,叶永礼被委任为临时副将,正带领马匪军和前江家军乔装改扮。 三千马匪军穿的用的全是霍家军先前杀敌的战力品,敌国的兵器,敌国的盔甲。 前五千江家军的则和霍家军对调了铠甲,虽然霍家军的铠甲破烂不堪,但穿上的这一刻,所有的江家军都莫名的热血澎湃。 乔装完毕后,叶永礼带着三千马匪军离开军营,出城朝郴州郡而去。 一个时辰后,熊副将也带着乔装过的江家军朝同一个方向撵了过去。 第345章 “乱了,南辽郡乱了,大乱了......” 叶家。 老太太将写好的书信小心翼翼的绑在了灰雀的腿上,随后便捧着灰雀来到了门外。 灰雀嗖的从老太太手心纵飞到夜空中,朝逍遥城的方向飞去。 再说覃正海,一路策马狂奔,临近子夜的时候便到了羽林军安营扎寨的郴州郡附近。 空中的老鹰和乌鸦如影随形的跟着。 约莫好还有四五里路的样子,覃正海勒停了马匹,双手合十朝空中的凶禽礼拜,“老天爷在上,请准许老夫下马吃口干粮,换下衣衫。” 说完没有立刻下马,而是竖起耳朵聆听。 待老鹰传来一声回应后,他才赶紧下马,就着朦胧的月色一边啃着霍家军给装的一块干粮,一边怼着牛皮水袋猛灌水。 可惜了,时间太过仓促,只带出来这一袋井水,若条件允许,他恨不得把那桶井水都带上。 虽然感觉身体恢复了六七成,但要是那一桶神水都喝下去,他一定能完全康复。 他已经半百,带伤奔波折腾,恐要折寿。 可眼下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期望将将军嘱托的事情办好后,将军能将那桶神水赐给他慢慢疗愈。 “啾——” 仿佛是嫌他耽搁的太久,树枝杈上的老鹰不耐的催促了一声。 覃正海浑身一紧,赶紧囫囵咽下嘴里的食物,三两下换好衣服。 官袍压根不能蔽体,他只能将将军给的烂袄子披在身上,这才能勉强抵御寒冷。 一炷香后,瑟缩在马背上的覃正海看到了羽林军临时安营场地的篝火,赶紧清了清嗓子开始呐喊,“吴统领,救命啊——” “快救救老臣!!” 尖锐的求救声划破了羽林军营地里的寂静。 营地里瞬间一阵骚乱。 瞬时从营地里出来一支军队,为首的正是羽林军的统领吴云鹏。 他听出了求救的声音是钦差大人覃正海的,自然要亲自出来接应。 走出来接应的短短一瞬,吴云鹏心里冒出了许多个猜测。 按时间推算,覃大人和江家军这会不过才到南辽郡一日,应该已经进城安顿好了才是常理,可为什么覃大人竟折回来求救了? 他的第一个直觉就是,霍家军反了!! 虽然太后姑母猜测霍家军有反心,但也说了,霍家军已经几年没有增补士兵,上次才经历大战元气大伤,只怕是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自己带着三万羽林军轻而易举便可以镇压他们,安然将税粮运回京。 然后便拿着圣旨和懿旨找个由头罢黜他的将军之位,自己取而代之。 三万羽林军,加霍家军大战之后剩余的万余士兵,再借机将江家军一万留在南辽郡。 届时便由他带着五万大军暂时镇守边陲。 待弘远押送回京之后,便让霍老头官复原职,再赴边陲驻守。 到时候给霍老头留一万羽林军一万江家军,加上原有的霍家军,足够他镇守边陲。 弘远或许可以不顾霍老头的死活造反,可霍老头不一样。 依着他对夏周的忠心和干儿子的一条性命,他便不可能造反。 半年时间,自己就可以带着两万羽林军回京,继续过自己逍遥自在的富贵日子。 可! 弘远竟当真大喇喇的造反了!! 难道他觉得自己残余的一万霍家军能和夏周所有的兵力对抗? 显然,他一定是有十足的底气才敢如此。 难不成这几年他私自招兵买马了?还是预备通敌卖国? “咚——” 吴云鹏脑子里正嗡嗡作响,覃正海便从马背上滚到了他脚边。 官袍褴褛露肉,借着营地里篝火的微光可以看到,覃正海露出来的皮肉没有一块好的。 “覃大人,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伤的如此厉害?” 吴云鹏反应过来,赶紧把覃正海扶在怀里。 覃正海一脸惨白虚弱,“乱了,南辽郡乱了,大乱了” 然后便‘昏阙’在吴云鹏怀里。 “啾——” 一声尖锐的鹰啼划破夜空。 吴云鹏心里咯噔一声,慌乱抬头张望,清晰看到十几个巨大的黑影盘旋在夜空之上。 他的眼皮不可抑制的开始跳动,心慌意乱的命人把覃正海抬进了自己的军帐。 军医过来探看过之后,惊惧摇头,“钦差大人的伤显然是被什么啃咬的,这、这简直” 简直见所未见。 吴云鹏心中疑云忐忑更甚,“被咬的?” “且钦差大人原本是必死之相,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药,能活着赶回来简直是奇迹” 这一刻,军医只觉得自己医术浅薄,竟探不出覃正海的脉象为何。 吴云鹏迫切想知道南辽郡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吩咐人给覃正海灌喂热水。 喝了些热水,又在军被里捂了一炷香后,覃正海总算是缓和过来一些,这才‘虚弱’的睁开眼睛。 见状,吴云鹏欣喜的坐到床沿,连连问道,“覃大人,你觉得如何?你方才说南辽郡乱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家军呢?怎么没有江家军护送你返回?” 不问还好,他刚一追问,覃正海眼底便一片惊恐,浑身止不住的开始哆嗦,“好多老鼠,好多乌鸦,咬人,啄人,好疼啊,好疼——” “呱哇——” “啾——” 像是为了应证覃正海的话,军帐外面接连传来好几声鹰啼鸦命。 覃正海吓得直接用军被捂住了头脸,“它们追来了,追来了!” 吴云鹏和手下副将对视,眉头都紧皱起来。 南辽郡到底生了什么变故?竟然让太后和陛下亲封的钦差大人吓成这般? 外面的老鹰和乌鸦也诡异异常,叫的人心头瘆得慌。 吴云鹏皱眉下令,“来人,让弓箭手把外头的禽鸟都射下来。” 闻言,覃正海猛的从被子里坐直了身子拉住了吴云鹏的手,“不敢,千万不敢,这些老鹰和乌鸦是老天的眼睛,你要是射下来一只,整个羽林军都会遭天谴的啊!” 见吴云鹏满脸震惊不信,他像是恢复了一些神智,一脸严肃担忧道,“而且,南辽郡已经被逍遥城攻占了!” 第346章 你想当逃兵?!! 天谴? 南辽郡已经被逍遥城攻占了?! 吴云鹏心里轰隆一声炸开了,猛地从床沿弹坐起来,“什么?!” “江家少爷前不久不是才写信说要增派江家军,助霍家军剿匪,好征收粮税吗?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一个逍遥城?” “还有,江家少爷信警示的天谴真有其事?” 覃正海眼神一点一点变的清明,面上的惊惧却愈来愈浓烈,“是的,天谴确有其事,我不过是杀了两个拦路的百姓,便被老鼠啃咬全身,若不是霍家军的人提醒我赶紧对天发下毒誓,哪里还有命回来通风报信!” 说着他望向吴云鹏,“南辽郡的高产粮不止马匪觊觎,周边两国一城早就都盯上了。” “虽然南蛮元气大伤,逍遥城却是兵强马壮,” “如今弘将军和霍家军大半都已经被俘虏,还有小半虽然逃出了城,但也已经被逼退到了南辽郡城外三十里处,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被逼退到郴州郡城来” “是霍家军的熊副将给了老臣马匹,让老臣来求救,求吴统领赶紧带着三万羽林军前去援救!” 求吴统领赶紧带着三万羽林军前去援救!! 吴云鹏脑瓜嗡声一片。 覃正海身上的伤做不得假,他说的话,绝对是真的。 虽然他担任统领之职,手下还有三万羽林军,可却从未有过征战的经验。 又是天谴,又是什么逍遥城的,他要是前去搅这趟浑水,只怕是有去无回。 “吴统领,时间紧迫,不如现在你就让大军整装出发!” 见吴云鹏不说话,覃正海忍不住开口催促,焦灼的面色任谁看都做不得假。 几个副将面面相觑之间,都是紧张慌乱之色。 他们长年待在京城,享受军衔带来的荣华富贵和权力,却从来没有征战过,听到有霍家军都抵挡不住的敌军,恨不得能瞬移回到京城。 吴云鹏面色闪了闪,令几个副将出去。 待军帐里只有他和覃正海两个人后,他压低了声音,“覃大人所说当真属实?” 覃正海一怔 ,随后有些恼羞成怒的扒开了自己的衣袍,露出一身的伤,“吴统领觉得老臣会残害自己的身体来哄骗于你?这样对老臣有什么好处?” 吴云鹏面色讪讪,声音压的更低了,“若南辽郡局势当真如此紧张,那便不能由你我去趟这趟浑水” 覃正海眼神闪了闪,略有会意的模样,“吴统领此言何意?” “我是太后侄儿,你是朝廷重臣,谁的命都不该搭在这里,我们应该赶紧回京搬救兵才是!” 吴云鹏眼神灼灼,“你不是说霍家军的熊副将在南辽郡城外三十里处吗?我让手底下的人带三万羽林军去汇合抗敌,霍家军驻守边陲多年,用兵定然比我娴熟老道,三万羽林军只有他们才能用到极致” “你我则快马回京,求太后下令让霍老将军官复原职,着他立刻带两万援军来南辽郡把逍遥城敌军赶回老巢,这样才是两全之策啊” 随着他的意图一点一点剥开,覃正海苍老的眼眸瞪到了最大,“你、你想当” 你想当逃兵?!! 最后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便在吴云鹏变得危险警示的眼神中换了个说辞,“这不太好?” “三万羽林军交给那些副手,未免风险太大” “覃大人,看来你受的伤还不够重啊” 吴云鹏眼神讽刺的看了眼覃正海裸露位遮的伤口,“咱们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能真和那些兵鲁子一般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将这三万羽林军给他们,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救赎。” “说到底,逍遥城只是个城,举城的兵力加起来只怕也没有三万之众,之所以这次敢攻打南辽郡,只不过是清楚霍家军刚和南蛮经历一场恶战,兵力骤减。” “霍家军不知有三万羽林军已经临近南辽郡边境,逍遥城自然也不知道,若这三万羽林军前去援助霍家军,霍家军还战不过一个小小的逍遥城,那便是他们不堪用,那便得堪用的人来顶上,霍老将军再合适不过” 说到最后,他不再踱步,停在了床边和覃正海坦然对视,“我对霍家军的实力存疑,所以保险起见,必须要立刻回京禀告太后姑母,让她委派霍老将军前来主持战局。” “不过,若覃大人想留在这里和霍家军一同抗敌以表对夏周的忠心,我也不会强求你同我一同回京,到时候若覃大人不小心战死沙场,我一定会禀明太后姑母,给你追封一个侯爵之位” 他自然希望覃正海同自己一起回京。 因为一个人回去,即便有太后替他撑腰,也会落个逃将的臭名。 但拉上钦差大人一起,便可以互相遮掩,即便实在说不过去,也可以尽数推卸到覃正海身上,就说是他贪生怕死又不想担骂名,所以教唆威胁自己护送他回京,无论那般,都好过他一个人回去。 “统领,不好了” 覃正海正犹豫间,一个副手慌张破门而入,“刚派出去的探子来报说,前面三十里处有大支的军队正朝郴州郡过来了” 吴云鹏心下大乱,越发坚定了要回京的想法,沉着脸道,“再探,搞清楚到底是哪支军队!!” 副手得令,慌张退下。 吴云鹏再度望向覃正海。 “吴统领说的是,战事瞬息万变,我们该立刻回京禀明太后,早作决断才是。” 覃正海面色坚定,再无犹疑。 吴云鹏满意点头,将另外几个副将喊了进来。 两人一唱一和的将刚才商议的事情说了出来,恩威并施之下,容不得几个副将不答应。 几个副将满脸吃屎状的安排了十几个精锐护送吴覃两人离开了营地,然后便由吴云鹏钦点的临时统帅开始整装点兵,又安排了一个副将,带着百人精锐朝南辽郡方向去联络霍家军,准备与他们汇合作战。 再说吴覃一行,刚行了百丈便出事了。 第347章 略失小计便又给霍家军吸纳了三万兵力!! “覃大人,救我,快救救我!” 此刻,吴云鹏已经从马上跌落下来,满地打滚。 夜色如墨,只有一层朦胧的月色,勉强将人世万物晕开了朦胧的轮廓,但已经足够让同行的覃正海几人看清吴云鹏此刻的遭遇。 一群长着翅膀,大小不一的凶禽,正轮番的攻击着地上打滚的吴云鹏,但无论他朝哪个方向滚,都避免不了凶禽们的尖牙利爪,只能抱头惨叫。 “覃大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随行护送的几个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胯下的马儿也受惊一般不安的撅起了蹄子。 马背上的覃正海身形僵直,望向地上压根看不真切的翻滚人影,脑子里却清晰的浮现鹰爪之下吴云鹏皮肉开花血溅的惨状,“天谴!天谴又降临了” 像是回应几个士兵,又像是自言自语。 士兵们在夜幕下面面相觑,虽然看不清彼此的脸,但都能感受同伴传来的惊慌不安。 “覃、覃大人,你说什么天谴,是什么意思?” “管他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咱们得下去救吴统领,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说话间,一个胆大的士兵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拔出刀作势就要靠近吴云鹏。 “别过去!” 覃正海厉声制止,“除非你想死!!” 刚准备上前的士兵脚步猛然一顿,“那、那也不能放任不管啊,再这样下去,吴统领绝对是死路一条,咱们也甭想活” “呱哇——” 士兵的话还没有说完,本来攻击吴云鹏的凶禽撤出几只,朝他猛扑过来。 比夜幕还浓的恐惧瞬间将士兵淹没,“覃大人,救命——” 眼见着同伴只不过是想救吴云鹏,便成了凶禽攻击的对象,剩下的士兵纷纷调转马头后退了几步。 “吴云鹏身为羽林军统领,却在大敌压境的时候临阵脱逃,所以才遭了天谴” 黑夜里,看不清覃正海的面色,但是他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士兵们再次黑夜对视。 虽然不清楚全貌,但是他们也隐约明白一二,江家少爷送回京城的信里似乎警示了天谴之说。 天谴竟是真的? 可若是真的,那为何覃正海和他们没有遭天谴? 毕竟他们也是逃兵啊! 好像猜出了他们想法,覃正海又道,“天谴只降罚到吴云鹏身上,却没有殃及我等,想来老天爷定是清楚吴云鹏是统领,知道我们是被他逼迫才一起当了逃兵” “我们不能回京,我们必须和三万羽林军一起投靠霍家军,同霍家军一起抗敌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可眼下再朝前一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那吴统领他们怎么办?” 有士兵不安的问道。 地上的吴云鹏已经没有动静了。 那个企图去救吴云鹏的士兵求救声也逐渐虚弱,只有凶禽撕扯皮肉的声音渗人心骨。 覃正海声音趋于平静,“战死乃是兵家常事,吴统领为了南辽郡边陲安危,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传回京城太后娘娘定会给他追官封爵,还用你们操心他的身后事?” 一番话让士兵们茅塞顿开。 吴统领是英勇战死的,不是死于非命。 所有人都将这一点牢牢记在了心里。 羽林军夜行三十里,五千‘霍家军’也夜退三十里,天边鱼肚泛白的时候,两只军队在南辽郡和郴州郡的中界百丈遥对。 熊副将威喝询问“前方何人?!!” 眼帘之内,羽林军长不见尾。 虽然两军兵力实力悬殊,但他带着内力的虎声丝毫没有胆怯之色,传到为首的统帅耳里,惊的他浑身一颤,“熊副将!” “吾乃京城羽林军统帅刘琦,奉太后之令,带了三万羽林军前来南辽郡增补霍家军兵力!” 赶紧报上姓名,还挥手令身后的扛旗兵举旗挥舞。 他没有看到,百丈以外的熊副将眼底冒光,正咧嘴无声狂笑。 将军威武啊!! 略失小计便又给霍家军吸纳了三万兵力!! 哈哈哈,本以为要等他和叶三郎乔装改扮的‘逍遥城敌军’战鼓阵阵的打到郴州郡去,才能让那吴云鹏相信,没想到覃正海一个消息就让那个怂货吓破了胆,直接丢下三万羽林军逃了。 “大好,太好了!” 熊副将直接夹了夹马腹朝羽林军奔去,霍家军不急不缓的跟上。 见状,刘琦也赶紧策马带着羽林军迎上前。 “多少年了,朝廷都一毛不拔,如今竟一次性送来三万羽林军增补,实在难以让人相信” 熊副将心里已经美的冒泡,可面上还是努力绷着狐疑。 刘琦讪讪的解释,“熊将军有所不知,皇城的兵力也不济,但是得知霍家军大战之后兵力锐减,所以即便顾虑皇城防守欠缺,也还是命下将带兵增补” 熊副将面上的狐疑凝结了一瞬,随后便掩面畅笑,“好好好!不负将军拼死镇守南辽郡这么多年,终于熬到了盼头!!” “既是增补军,那兵符何在?!” 刘琦忙不迭将装着兵符的盒子恭敬呈递过去。 熊副将接过兵符,举符呐喊,“将军有救了!” “南辽郡有救了!!” “羽林军听令!!” “属将听令!!” “即日起便没有羽林军这个名字,你们既归于我霍家军麾下,日后便是我霍家军同生共死的兄弟,听清了吗?!” “属将听令!!” 熊副将紧跟着又呼喝道,“羽林军听令?!” “” 刘琦一众羽林军无人应和。 熊副将露出满意的神色,“很好,霍家军听令!!” “属将听令!!” “刘琦,立刻点兵一万,随我攻回南辽郡拯救将军,另外两万霍家军原地扎营,随时候命!” “” 半个时辰后,熊副将带着一万五千霍家军浩浩荡荡的朝南辽郡奔去。 大军行进不过一个时辰,便和‘逍遥城’敌军官路相逢。 第348章 “听,这些飞禽好像在攻击逍遥城的人!!” ‘逍遥城’敌军远远的便停了下来。 显然是看到了迎面过来的万余霍家军。 见状,熊副将兴奋呼喝道,“是逍遥城的人!” “加快行军,把逍遥城的敌祟都给我全都歼灭咯!!” 说着便驱马加速,朝‘敌军’策马奔去,他身后的骑兵也纷纷策马跟上。 刚行出十来丈,霍家军的人就发现‘逍遥城敌军’竟然调转了方向。 他们想逃!!! 想也是的,‘逍遥城敌军’看着不过两三千人之众,哪里敢和万余兵力的霍家军对抗? “追!!!” ‘逍遥城敌军’想逃,但熊副将却不依不饶的要乘胜追击。 于是乎,连通两郡的官路上,昨夜‘逍遥城’敌军追击霍家军,不过几个时辰便局势逆转,变成霍家军追击‘逍遥城敌军’。 “快看,那是什么?!” 追击出百来丈左右后,为首的人便发现了异常,连连遥指着天边惊呼道。 熊副将自然也看到了,赶紧勒停了马匹,挥手喊停。 南辽郡方向的空中,飞来了一片‘乌云’,不多时乌云便晕散成密密匝匝的小黑点,朝‘逍遥城敌军’网扑而下。 “好多飞禽!!哪里来这么多飞禽?!” “听,这些飞禽好像在攻击逍遥城的人!!” 前方的霍家军看清了突如其来的黑点是什么,忍不住发出惊呼。 果然,前方‘逍遥城’的军队犹如被冰雹砸河,瞬间骚乱一片,惊恐的惨叫声震天响,相隔近两里地之遥的霍家军听的清晰入耳。 “熊将军,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琦突然想到营地上空和覃正海一同出现的老鹰和乌鸦,还有覃正海口口声声提起的天谴,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熊副将却突然变的一脸兴奋,“太好了,‘逍遥城’这群狗贼无故犯我南辽郡,终于遭天谴了!!” “天谴都追罚到这里了,军营里的逍遥城狗贼们定然也逃不过,将军有救了!!” 听他和覃正海的说辞一样,刘琦惊疑不定,“那、那我们会不会也” “不会!” 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熊副将果断打断了刘琦,“霍家军驻守边陲这么多年,哪怕是最为艰苦的时候都没有搜刮过百姓一分一毫,若这般劳苦功高也会遭天谴,那泱泱夏周那些仗权行恶的只怕早就覆灭了。” 说着他眼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刘琦,“先前你们是善是恶我不得而知,但现在你们是我霍家军的人,有我们霍家军的军魂庇护,便不用担心天谴降罚。” “但!!” 熊副将的声音猛然拔高了一截,“从今日起,你们必须依照霍家军军规为人处世,若有违背,做出仗权欺弱的恶事,即便没有天惩,我也定不会轻饶。” “可听清了?!!” 刘琦面色一紧,瞬间挺直了脊背,“听清了!!” “听清了!!” “听清了!!” 霍家军接连传来震天的回应声。 待声音全然收敛,刘琦问道,“熊将军,那我们要不要趁热打铁攻过去?” 无论是面色还是语气都从一开始的惊疑不定,变成了十足的信任和恭敬。 且,霍家军三个字仿佛有什么魔力,被熊副将列入霍家军之后,让他一扫先前怕死的胆怯 ,从心骨出生出一丝胆勇。 熊副将却摇了摇头,“不,先前我们和他们对抗,即便刀枪沾染血腥也不过是为了保家卫国,算得正义之举,可他们眼下明明已经不堪一击,我们若再拔刀相向,便和他们侵略我们的行径没什么二致,说不定也会遭来天谴。” “原地不动,看看情况再说!” 刘琦一众全部都像吃了定心丸,纷纷听令不动,原地遥望过去。 虽然看不真切‘逍遥城敌军’的惨状,但是遥传而来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啊啊啊——” “好疼啊啊啊——” 两里之外,‘逍遥城敌军’正‘奋力’的和飞禽的尖牙利爪对抗。 实情却是 “不错不错,要不是我亲眼所见,真以为你被鹰爪抓的穿肠烂肚了呢!” 叶永礼骑着马穿梭在和飞禽嬉戏的军队中,时不时的伸手拍拍卖力生演着凄厉嘶吼的士兵。 士兵们眼底本就惊诧堆积,得到叶永礼肯定,纷纷把惊诧转化为更为高亢的嘶吼宣泄出口。 啊啊啊! 他们看到了什么?! 前段时日刚在城门口对他们降下鸟屎雨的凶禽,这会竟然肯配合他们迷惑羽林军!! 所有人都下意识生出怀疑。 只怕这南辽郡的天眼和天谴统统都是假的,而是他们都敬仰的弘远大将军有什么不得了的神通罢了! 亦或者是弘将军一心为民,更是打造出霍家军这样铁血正义的军队,所以被老天爷寄予了什么厚望,才让这凶禽百兽皆听他号令! “啊啊啊啊——疼死我了啊——” 一时间,大部分士兵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嘶吼声愈发疯狂卖力。 他们突然顿悟,成为霍家军将是他们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好,撤!!!” 又过了一瞬,叶永礼下令撤兵,带着军队朝南辽郡逃去。 飞禽并没有因为军队逃窜就‘放过’他们,纷纷振翅追着他们而去。 “刘琦!” “属将在!!” “折返回去,立刻让两万霍家军前来汇合!” “是!” 见状,熊副将让身后的军队原地休整,待另外两万霍家军汇合了,才一同朝南辽郡城奔去。 等他带着三万五千人的军队赶到东郊军营,军营里早已经是一片祥和的忙碌。 ‘逍遥城敌军’早已被凶禽赶回了老巢,将军自然也得救了。 但是熊副将‘不放心’,仍然带着刘琦,和一千新入霍家军的原羽林军精锐骑兵追到二十里外。 刘琦在内的所有人都远远地看的清晰,密密匝匝的逍遥城敌军果真正朝老巢赶,他们身后的上空,盘旋着一大片的飞禽,待逍遥城的军队走远致看不清了,飞禽这才四散离开。 待他们折返回军营,刚到门口,便齐齐震住了。 第349章 不管逃了一丈还是百丈,终究是逃兵! 覃大人?! 他们不是回京城‘搬救兵’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军营门口?! 吴统领呢?怎么不见他和覃大人一行在一起? “覃大人?” 见覃正海被守将拦下,熊副将下马过去,一脸‘惊诧’,“你怎么在这?” 覃正海转身,看到熊副将像是看到了恩人,“熊将军!!” 连连上前,扑通跪在了他面前。 见状,和他同行的几个羽林军也连连跟着跪下了。 “还请熊将军收留我等” 熊副将看着跪的五体投地无比虔诚的几人,惊诧消散漫上复杂,“走,随我进去见将军再说。” 一行人跟着熊副将来到了将军的营帐,刘琦等几个原羽林军的副将自然也在一路。 见军功赫赫的大将军竟然不是单独享用一帐,而是和副将们挤在一处,且除了头盔上的翎羽能区别等级,所有的一切吃穿用度都和士兵们一般无二,很难不让新入霍家军的一行人震撼。 可这些远不如弘远本人带给他们的震撼大。 一侧断臂,便能彰显这将军之位不凭任何家世地位,全都是一刀一枪千血百伤挣来的。 他们甚至不敢和那双只微微肃凝,便生出千军万马气势的眼眸对视,熊副将还未开口,便齐刷刷的臣服在地,“拜见将军!!” 正坐在书案后面的弘远眼神稍霁,“起来说话。” 熊副将赶紧将兵符恭敬呈上,并将三万羽林军已经归于霍家军的前后因果一一道出。 弘远轻飘飘且讶异的看了刘琦一眼,只收下了兵符,并未多说什么,继而望向覃正海。 覃正海甚至没有抬头,便能感知弘远的眼神威压,连连道,“将军,老臣有罪!” “老臣折返回去之时,巧遇到太后派来的羽林军,被吴统领所救,便将南辽郡遭遇敌寇的事情透露,本以为吴统领会立刻带兵赶赴南辽郡救援,没想到那吴统领是贪生怕死之辈,软硬兼施的让老臣同他一起回京,将增援霍家军的事情交给了副手刘琦” 说到这里,他身子微微发抖,“老臣、老臣便同他一起当了逃兵” 刘琦心里默默擦了把汗。 这覃大人还算聪明,没有将羽林军想取霍家军而代之的实情说出来,否则他们几个一个都活不成。 “既然都逃了,为何又折返回来?” 弘远声色不明,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军帐的人都微微屏息。 覃正海抖得更厉害了,“不敢欺瞒将军,我们没逃多远便遭遇天谴,吴统领、吴统领他被一群凶禽生啄而死,只剩下一具枯骨” 几个跪伏在地的羽林军想到那个场景便浑身发冷,也跟着抖的厉害。 刘琦一行则惊呆了。 吴统领竟被凶禽他竟是死于天谴了? 弘远唇角微勾,没有回应覃正海,只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书案。 声音微不可闻,但在落针可闻的军帐里显得清晰无比,雷锤一般的响在众人心头。 “老臣、老臣猜想,吴统领之所以被” 等了好一会弘远都不给回应,覃正海咽了把口水继续道,“是因为他不该临阵弃军脱逃,所以老臣才悬崖勒马,赶紧折返回南辽郡城。” “老臣这一趟九死一生,深明白之前罪孽深重,本想回京后慢慢赎罪,但眼下看来,老天压根不允许老臣回京,所以便来投靠将军,只希望能替将军和霍家军效劳,以此赎罪” 说完便抬头,重重磕下,“还请将军收留老臣,给老臣一次赎罪的机会!!” 几个羽林军也跟着重重磕头,“请将军收留吾等,吾等愿为将军肝脑涂地!!” 三万羽林军虽然是临危受命,硬着头皮来危机四伏的南辽郡增补援救,但无论如何他们做到了只进不退,所以才能归入霍家军麾下。 谁知道他们运气竟这般好,刚归入霍家军麾下,逍遥城敌军便遭了天谴,不伤一兵一卒,更是滴血未撒,便安然成了霍家正规军。 可他们几人呢? 不管逃了一丈还是百丈,终究是逃兵! 一次逃兵终身耻,先不说弘将军会不会留用他们,不打杀他们都算好的。 来的路上覃大人亦说了,只要将军留他们一命,许他们留在南辽郡便是天大的恩赐,不然即便他们折回南辽郡,在弘将军的地盘上,未经他点头认可,只怕也无法存活。 苟活于世总比惨死于天谴的好。 哀求声后,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 过了良久,弘远才缓缓开口道,“覃大人难道不知,逃兵一旦被抓回,是要被军法直接处死的。” 声音冷厉,仿佛没有一丝通融的余地。 跪在下首的覃正海一行纷纷绷紧了身躯。 “知道,老臣知道,可老臣也明白,隐瞒将军在南辽郡苟且偷生亦是罪孽一桩,还不如坦诚认错,任凭将军处置,总好过死于天谴” 缓和些紧张后,覃正海一字一句真切坦言。 弘远起身,绕出书案走了出来,“你们虽悬崖勒马悔过自新,但军规不可违” 说着望向熊副将,“将他们每人处以五十军棍,若死了,便好生安葬了,若侥幸活下来,便暂时收编到麾下,让封老好生诊治一番,待伤好个七八便责令他们到猎德村劳改受过。” 吩咐完,他便阔步离开军营,甚至不在多看跪着的几人一眼。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五十军棍,但覃正海还是松了口气。 他直觉强烈,只要将军没开口直言要他们死,那他们便不会死! 大年三十。 黄沙村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清晨未亮,妇人们就熬好了面浆糊,支使男人和孩子们刷浆糊,贴对联。 自己则早早的开始准备晌午的团年饭。 叶家小院也是一片喜气繁忙。 门口,叶永忠和叶永礼正抱着双胞胎,一人一边在门框边的墙上刷浆糊。 叶永孝则带着奶团子在一旁扎红纸灯笼。 第350章 甭管是拈酸吃醋,还是糖衣炮弹,在她面前,都不管用! “甜宝,来,刷这里” 叶永孝耐心的将红纸递到奶团子面前,奶团子赶紧欢哒哒的站起来,小心翼翼的举着小刷子一下一下刷的可认真可认真,大眼里闪烁着兴奋激动的星芒,小嘴咧的合不拢,“二舅父,糊好啦宝和哥哥今晚就可以玩了嘛?” “当然啊,而且舅父可以给甜宝糊两个!” 叶永孝一瞬不瞬的看着奶团子的笑脸,只觉得心窝口都跟着咧开了笑。 奶团子猛的站直小身子,“真的吖?!” “哇——二舅父真好,宝好喜欢二舅父——” 举着小刷子欢蹦乱跳,嘟着小嘴巴凑过去想亲二舅父一下,却被红灯笼 挡着了,嘟嘟小嘴寻摸了一圈,落在了叶永孝的手背上,“嘿嘿,喜欢二舅父,谢谢二舅父!” 叶永孝嘴角也咧开大大的笑容,一抬眼,却发现被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盯住了。 “甜宝,大舅父会扎小兔子灯笼,大舅父来给你扎灯笼!” 叶永忠把儿子放到地上,伸手夺了二弟手里的活,“去去去,你去贴对联!” 叶永孝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叶永礼伸手拉拽推到了门前,塞了一把刷子,“二哥,对联是你写的,理应该由你来贴” 叶兴武也把对联一股脑塞到叶永孝手里,“二叔偏心,二叔只给妹妹做两个灯笼,二叔只喜欢妹妹,不喜欢我们,我们生气了” “甜宝,三舅父比二舅父手还巧,三舅父给你扎个宝葫芦灯笼。” “妹妹,来,哥哥握着你的小手刷” 一瞬间,两大两小两个男人便各自找理由‘孤立’了叶永孝,齐齐把奶团子围了起来。 叶永孝怔愣了好一会,才无奈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开始刷浆糊贴对联。 孤军奋战自然是有些许手忙脚乱,但一想到甜宝刚才给自己的口水香香,他嘴角的笑意就有些拢不住,一个人干活也怡然自得。 “三舅父,给二舅父帮忙!宝不要宝葫芦灯笼啦——” “二哥哥也给二舅父帮忙好不好?” 没想到奶团子心疼二舅父一个人,一左一右拉着叶永礼和叶兴武来给叶永孝帮忙。 叶永礼撇了撇嘴,“甜宝,二舅父一个人干活更开心,你看,他还在笑呢!” “是啊,说不定二叔还嫌我们笨手笨脚呢!” 叶兴武叶不甘心的符合道,“妹妹,要不把大哥哥喊来给二叔帮忙,大哥哥心细些。” 闻言,奶团子连连摇头,“不要不要” 伸手点着数数,“大舅父,大哥哥,宝,三个人扎灯笼!” “二哥哥、二舅父、三舅父,也三个人,贴春联!” “介、这样才最好最好!” 边说边抱起了小短臂,大眼便忽闪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像只要有谁拒绝,就会变成她眼里那个不乖的人。 这样的安排,叶永忠和叶兴文自然是满心欢喜,对视之间都笑的见牙不见眼。 叶永礼和叶兴武则是满脸失落和不甘。 可一大一小四张嘴,嗫嚅了半天也没有挤出一个字来,生怕一开口就被奶团子的大眼睛盯上。 叶永孝一边老老实实的刷浆糊,一边用带着笑意的眼神看着三弟和小侄儿。 别看甜宝小,却颇有母亲一般无二的智慧,不偏不倚一碗水端的四平八稳,绝不让一个家人受委屈。 甭管是拈酸吃醋,还是糖衣炮弹,在她面前,都不管用! 外面的动静,厨房里的婆媳两人听的一清二楚,忍不住相视而笑。 “娘,这半年,甜宝的变化真的好大。” 苏玉莲满眼都是欣慰,手里的锅勺舞的和心情一般欢快。 老太太往灶门添进一根干柴,“是啊,但还是不够,我倒希望她能和其它孩子一样耍耍小性子,甜宝啊,就是太善良太懂事,即便是像刚才那般生出一两分脾气,也是为着家人” 苏玉莲点头,“谁说不是呢,就连兴文那般斯文懂事,像甜宝那般大的时候,他也会在我怀里撒泼打滚,兴武就更不用说了,我记得当初为了一个玩意,在地上滚的满身的灰,谁都哄不听,这才是三岁孩子的天性啊” 说着她轻声叹了口气,“甜宝初找回来的时候,就非同寻常的懂事,这半年更甚,从未让家里人有半分心焦,学艺也从未有过半分偷懒耍滑,我看的都心疼。” “真的好希望她能抱着我的腿耍耍小性子,天上的星星我都能想办法摘给她!” 说着说着,苏玉莲见老太太朝自己笑着使了个眼色,赶紧扭头。 就看到奶团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厨房门口,乖乖巧巧的站在那,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苏玉莲眼神不由一软,“宝啊,灯笼糊完啦?” 奶团子摇摇头,“没有呢大舅母,大舅父口渴啦,宝来给大舅父端水喝吖!” 说着哒哒走进来,猝不及防的抱住了苏玉莲的腿。 苏玉莲眼底一怔,生怕锅里的油水菜汁溅出来烫着孩子,赶紧背身过去挡住了锅台,“怎么啦宝?” 垂头低眸,手掌温柔的覆在了奶团子的小脑瓜上。 奶团子小身子微顿了一瞬后,突然抱着苏玉莲的腿扭了起来,“舅母舅母,宝不开心——” 苏玉莲愣住了,下意识和老太太对视过去。 老太太明显也有些懵。 “舅母不理宝,宝更不开心啦——” 奶团子扭的更凶了,软乎乎的小奶声当真染上了不开心的调调。 苏玉莲心口一软,赶紧撂下手里的锅勺,伸手把甜宝拎抱进怀里,“没有没有,舅母没有不理宝,乖乖别生气好不好?” 边说边轻轻拍哄着甜宝,望向婆母的眼尾忍不住弯了起来。 老太太似乎也反应过来,亦忍不住绽放开嘴角。 想来甜宝方才定是听到了她们俩的对话,听懂了苏玉莲话里的愿景,学着怎么撒牛呢! 可只是一瞬,老太太心情又生出些复杂来。 第351章 “舅母,宝想要天上的星星——” 奶团子的懂事善良简直刻到了根子骨!! 即便是现在嚷闹着不开心,其实也是为了达成大舅妈的愿景罢了! 苏玉莲又何尝不知道奶团子这突如其来的闹腾是为了安自己的心,可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团正抱着她的脖子扭着嘤嘤嘤的哼唧着,让她恨不得像哄月娃娃一般,把甜宝横抱在怀里贴贴小脸,亲亲小鼻子好生安抚一番。 “舅母——” 奶团子小脸埋在大舅母颈窝,小短臂八爪鱼一样紧紧扒着大舅母,扭动的幅度不敢太大,生怕把大舅母晃累了,“舅母,宝想要天上的星星——” “要星星,要星星!” 想了一圈也不知道问大舅母要什么好,只好哼哼唧唧的要星星算了。 可宝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啦? 天上的星星耶,大舅母怎么摘的到呢? 难不成大舅母和鹰婶婶她们一样会飞嘛? 苏玉莲眉眼唇都在笑,眼纹都挤出来了,“好好好,甜宝想要什么,大舅母就给甜宝什么,今晚大舅母就给甜宝摘星星好不好?” 老太太心里一虚,忍不住瞪了儿媳一眼。 可不兴看着娃娃小就哄她玩! 又不是什么花鸟鱼虫,那可是天上的星星,哪是你说摘就摘的下来的。 苏玉莲调皮的朝婆母眨了眨眼,娘,你放心,我可没有哄孩子玩,晚上我定会给甜宝摘颗星星下来! 见她眼神如此笃定,老太太眼底闪了闪,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也噙上了一丝好笑,“乖宝,怎地突然想要星星了哩?” 随着婆母问出口,苏玉莲明显察觉怀里扭动的小身子僵硬了一瞬,两个大人对视之间,笑意更浓。 下一瞬,奶团子扭的更凶了,“就要嘛就要嘛,宝就想要星星嘛!” “星星一闪一闪那么好看,宝就想要!” “好好好,要要要,舅母今晚就给咱们乖宝摘一个最好看的!” “真的?舅母这么厉害?” “对呀,乖宝是不是就觉得舅父们厉害?但舅母能做到的事,舅父们可一个都不会呢!” “呃——” 奶团子直起小身子,大眼睛里满满的疑惑,“舅父们都是男子汉啊,有什么是他们不会的呢?” 苏玉莲还没有说话,老太太便先开了口,“那姥姥问宝,舅父们会做可口的饭菜吗?” 奶团子大眼睛亮了亮,连连摇头,“好吃的都是舅母做的呢!” “那姥姥再问宝,宝身上的衣服鞋子是谁做的?” 奶团子看着苏玉莲的眼底漫上崇拜,“都是舅母做的呢!” “宝的,姥姥的,大哥哥二哥哥全都是大舅母做的。” “舅母真的很厉害啊——” 奶团子也不‘闹腾了’,一下子变得欢实起来,随后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小表情突然变得认真严肃起来。 “大舅母,宝要下来” 说着,奶团子从苏玉莲怀里溜下来,伸出双手,“大舅母,打碗水,宝给大舅父送水喝!” 苏玉莲连连点头,先抢着用锅勺在锅里翻炒了一下,然后就从旁边的小灶锅里打了半碗热水,又从身后的缸里舀了点冷水兑进去,觉得瓷碗不热了,才小心翼翼的递送到甜宝手里,“走路慢慢的啊,别磕着绊着了” 奶团子听话的点头,端着大半碗水慢腾腾晃悠悠的出去。 见小人儿刚跨出门槛,叶永忠就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倾身伸手做好了接水的姿势,“谢谢小甜宝” 哪知道奶团子心细,直接踮着小脚把水碗喂送到大舅父嘴边。 叶永忠一口气把一碗水饮了个干净,满足的打了个水嗝,“真甜呐——” 水是甜宝仙谷的水,是真的比普通的水甘甜,何况又是甜宝亲自端送过来的,那可不就更甜了? “大舅父,甜宝想要好东西,大舅父给宝不?” 喝完水,奶团子抱着瓷碗眨巴着眼睛认真的看着叶永忠。 叶永忠面色一怔,其他人也纷纷扭头望过来。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要知道,甜宝是个极其懂事知足的孩子,从不会对家人提及什么要求,大都是家里人主动给她疼爱,主动观察她需求什么,主动给予她。 就算给了她什么,她也从未想着独享,会把自己那份和家人一起分享。 这还是奶团子第一次这么直白的问家人要东西提要求呢!! 反应过来大家伙手里动作更快了,下便收了尾,围到了奶团子身边。 “甜宝,你想要什么好东西啊,三舅父给你啊!” “对啊宝,二舅父也可以给你啊!” “妹妹,你要的好东西,大哥哥有吗?有的话大哥哥的也给你!” “还有我,二哥哥什么都给你!!” 叶永忠还没有反应过来,其他人纷纷凑到奶团子身边,争抢着要给她好东西。 “咳咳——” 叶永忠瞪了两个弟弟和两个儿子一眼,伸手就把被转移注意力的奶团子扳正和自己对视,“乖宝,你想要什么好东西 ,只要大舅父有的,大舅父都可以给宝啊!” 面色似水,眼如暖阳,“你尽管开口问大舅父要!” 奶团子大眼弯了弯,“真的吗?宝可以随便要吗?” 叶永忠一本正经的点头,“真的,乖宝随便开口!” 满脸满眼的期待。 其它四个虽然碍于他的威压,不敢再随意起哄打乱,但也都是满脸的期待。 甜宝欢快的踩了踩水,却并没有直接开口问叶永忠要好东西,而是仰着小脸认真期待的望向叶永礼,“三舅父,你要给宝好东西,真的吗?” 叶永礼微微一怔,然后连连点头,“嗯嗯嗯,真的真的,甜宝想要什么尽管说!” 奶团子朝他开心的弯了弯大眼睛,然后又望向叶永孝,“二舅父也会给宝好东西,真的吗?” 叶永孝笑着点头,“真的!” 奶团子又依次望向双胞胎,“大哥哥,二哥哥也要给宝好东西,真的吗?” 双胞胎齐齐点头,“真的真的!” 瞬时,甜宝抱着碗欢蹦乱跳,“太好啦——” 第352章 他这耍鞭舞剑的手粗手,是不是得找块磨刀石磨细软一些? 三大两小五个男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嘴角却齐齐乐开了花。 紧跟着,奶团子小手搭在了叶永忠的大掌上,“大舅父,能给宝做双小鞋子吗?” 说着便抬起小脚伸过去,露出大舅母精湛的针线绣工,“大舅母给宝做小老虎鞋子,大舅父给宝做双小兔子的鞋子,好不好?” 轰隆—— 叶永忠的笑容僵住了,“啥?” 一家子男人的脸色都僵住了。 啥? 就连厨房里的婆媳俩都愣住了。 啥? 甜宝让老大给她做小鞋子? 老大的手拿笔杆子那是一个溜,让他拿绣花针,那画面想想都滑稽别扭。 “呃那个” 叶永忠的僵硬在甜宝逐渐疑惑的眼神里缓和下来,“乖宝是不喜欢大舅母做的鞋子吗?这么好看的嘞!” “而且大舅母给甜宝做了好几双呢!” 一脸小心翼翼加期待,希望甜宝能换个要求,“甜宝有这么多双小鞋子,要不让大舅父给甜宝做个别的?” 甜宝弯弯的笑眼消失了,小脸也堆上了一丝不开心,“不要,宝就要大舅父给宝做小鞋子,大舅父不愿意吗?” “那算了——” 说着小脸寻摸了一圈,落到了叶永礼身上。 叶永礼心里咯噔一声。 不要啊 他这双粗手,莫说绣花针了,小一点的兵器拿着都不听使唤啊! “做做做!” 叶永忠赶紧双手捧着甜宝的小脑袋扳向自己,硬着头皮笑着点头,“大舅父给甜宝做小鞋子!” 一句话,驱散了甜宝刚漫上来的失望,她立刻瞪大了眼,“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 边说,边拽住大舅父的手,唧在他手背亲了一口,抱着大舅父的手欢快的踩水,“大舅父真好吖,宝最喜欢大舅父啦!” 叶永忠一边高兴,一边狠狠替自己捏了一把汗,挤出笑容试探问道,“那、那大舅父要是做的不好看,甜宝会不会怪大舅父?” 犹记得还是八九岁的时候用过针线盒子,那时候一家子还都在村里挖地生存,他作为家中长子,体恤母亲辛苦,自然要帮母亲分担家务,除了烧火砍柴,必要的时候也会帮着弟妹们缝补衣裳。 但也就仅限于缝补衣裳,什么做成衣做鞋袜,母亲从来都是大包大揽没让他经手过的。 想来也是担心他手脚粗笨,损坏了珍贵的衣料,亦或者是担心他被繁琐家务缠身耽搁了学业。 所以这做鞋子,他当真是一窍不通。 “只要是舅父做的,宝都很喜欢吖——” 像是看出了叶永忠的紧张,奶团子伸出小手,轻轻的摸摸舅父的头,“舅父是最棒哒!” 叶永忠觉得自己被小人儿焊上了一顶又高又沉的帽子,幸福又忐忑。 奶团子再度望向叶永礼。 叶永礼面色一僵,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三舅父,可以给宝做双小袜子吗?” 甜宝一脸期待,“舅母给宝做的小袜子上面有小花,可好看啦,三舅父也可以给宝绣小花吗?” 叶永礼悬着的心落下来一小截,“ 好!好好好!三舅父一定给宝做!” 甜宝让大哥做小鞋子的时候,他就早有预料,只怕甜宝也会让自己做什么针线活之类的。 幸好啊,幸好不是什么衣服裤子小裙子,只是一双小袜子! 可! 他这耍鞭舞剑的手粗手,是不是得找块磨刀石磨细软一些? 否则怎么才能在袜子上绣出一朵小花来?? “二舅父,木马——” 不出意外,奶团子抱着叶永忠满是茧子的大掌就唧了一口,“真棒真棒!” 奶团子又望向叶永孝,咧开了小嘴。 叶永孝倒不像两个哥哥那般紧张,反而蹲身下来温和笑道,“甜宝想让二舅父做什么?衣服,还是裤子?” 奶团子小脸微微诧异。 咦?二舅父的表情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呢! “那、那二舅父能给宝做衣服和裤子一起嘛?” 奶团子扯了扯身上的小红袄,“这样的,有好看花花的” 叶永孝果断点头,“好,没问题!” 奶团子大眼里漫上崇拜,直接捧着二舅父的脸,在他额头唧亲了一下,“二舅父做的最多,二舅父最厉害!” 叶永忠和叶永礼以一种复杂难言的表情盯住了叶永孝。 他为什么这么淡定? 感应到兄弟的视线,叶永孝迎目上去,胸有成竹的笑了,眼底深处是浓厚的思念。 是的,他会针线活。 是妹妹教他的。 ‘二哥哥,永荷陪你写字背书,你也要陪永荷绣花!’ “永荷,别开玩笑,二哥是个男人,哪里学得会绣花!!” “二哥,你把手伸出来!” “怎、怎么了?” “你自己数数,你的手指头是不是比我少一根?” “” “咱俩手指头一般多,凭什么我能学会绣花,你就不能?可别和我说什么男人女人的,你会写的字,永荷都学会了,你会背的诗文,永荷也都会背,永荷能做到,二哥哥就能做到!二哥哥,你是不愿意陪永荷绣花?” “呃自然不是” “那就好,来来来,永荷先教你穿针引线” “” 眼瞅着叶永孝眼底漫上一层湿意,叶永忠和叶永礼对视一眼,像是反应过来什么,面色覆上一层复杂的思念。 “大哥哥,能给宝做一个小荷包吗?” 奶团子不懂大人思绪的转变,转而望向叶兴文,“宝想要小老虎的荷包,可以吗?” 叶兴文眼神闪了闪,虽然压根没碰过针线篓子,但也不会拒绝妹妹,“好,哥哥答应你。” “二哥哥” 奶团子刚笑眯眯的望向叶兴武,小脸就变了颜色,“二哥哥不许跑!” “你跑了,宝就不跟你学武功了,哼——” 小鼻子用力的哼出一口气,抱着小短臂很是生气的跺了跺小脚。 所有人都盯住了叶兴武。 就连堂屋里也射出来两道凌厉的视线, 叶兴武被一众目光定了身。 第353章 “永荷,瞧,这是大嫂给我做的过年新衣,好看吗?” “妹妹,二哥哥不会做针线活啊” 叶兴武苦着脸望向奶团子,“你和二哥哥提个别的要求好不好?” “哥哥把保管在你那里的玩意全部都送给你,好不好?” 边说边急急的扶住了小人儿的小肩膀。 奶团子的眼底软了软,生气的小表情差点没绷住,“不,宝就想要二哥哥给宝做个手套,有小花的手套。” 声音软了些,但是态度相当坚定,“宝可以陪二哥哥一起做,好叭?” “好!没问题!只要有妹妹陪着二哥哥,二哥哥怎么着也要做成这件事!!” 被小鹿般的大眼盯着,叶兴武怎么拒绝的了? 再说妹妹还要和他一起做,天大的便宜都让他占了,再扭扭捏捏,爹他们还不得把自己按在地上揍一顿啊。 见状,老太太和苏玉莲擦桌子的手才开始动起来。 “看,姑父回来了——” 小奶团得到所有人的应诺,正开心的蹦跶呢,叶兴文扬着眉毛指着村口惊喜道。 一家子纷纷伸长脖子望过去,就连老太太和苏玉莲也闻声出来。 可不嘛,弘远正骑着高头大马嘚嘚进村来。 “将军回来了!!” “将军,过年好啊!” “将军回来啦!过年好啊将军!” 村民们纷纷迎上前和弘远打招呼,眉眼的笑意和恭敬隔着好远都能感觉到。 弘远赶紧翻身下马,牵着马匹笑呵呵的回应着村民。 “爹爹——” 奶团子哪里还忍得住原地不动等候爹爹走近,弹弓里的小石子一般朝爹爹弹射过去。 弘远赶紧松开马缰绳,刚蹲身张开了单臂,就被小奶团扑了个满怀,“爹爹——” 脆生生的奶声听的让弘远灵魂都幸福到微颤,“哎——哎——” “姑父——” 两个小子也前后冲了过来,一左一右把妹妹和姑父抱紧紧。 饶是弘远有功夫底子,也经不住三个娃娃激动之下的冲劲,直接朝后仰坐下去。 好在村民们眼疾手快,伸手扶推住他的后背,这才没有被三个娃娃扑倒。 “哈哈哈——” 弘远忍不住朗笑开来,凑脸上去用胡茬扎两个小子。 至于闺女,他可舍不得哈哈! 果然,两个小子被扎的直缩,赶紧松开姑父站直了身子。 奶团子看着爹爹和两个哥哥闹,瞬间羡慕了,伸着脖子把小脸朝爹爹下巴凑,“爹爹也扎宝,爹爹快扎扎宝——” 弘远一怔,为免失望出现在闺女眼底,只好笑着用胡茬还不太硬扎的脸皮,轻轻贴了帖她嫩生生的小脸。 奶团子这才满足,伸手把爹爹拉起来,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朝爹爹张开小短臂,“爹爹抱——” 弘远一把把闺女抱起来,乐呵呵的朝叶家小院的家人阔步走去,“娘——” 双胞胎赶紧拉着马匹屁颠颠的跟在后头。 “瞧这小甜宝,将军回来可把她高兴坏了!” “可不嘛,算算这爷俩又有好几天没见面了!” “将军也是个苦的,忙到年三十才能落屋,瞧他一身灰扑扑的,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唉,可不是嘛,霍家军刚吸纳了朝廷的三万羽林军,想驯服那群从京城来的金疙瘩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怕是操碎了心啊!” “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屋,一人给叶家添一个菜,好歹给尽份心!” “嘿嘿,幸好我早有准备” 边说着,村民们边纷纷朝自个屋里走,那个说早有准备的村民,被人追着问了一路都是只笑不答满脸神秘。 “孩子,这几日军中可还顺利?累着了?” 老太太迎上前,满脸慈爱的一阵嘘寒问暖。 叶家三兄弟也围了上来,喜笑颜开的簇拥着弘远父女俩进屋。 苏玉莲赶紧把凳子朝前搬了一把,“妹夫,赶紧先坐着歇会,我这就进去给你取新衣服换上。” 弘远笑的咧开满嘴大牙,“谢谢大嫂,谢谢娘——” 说话间,苏玉莲已经把衣服取了出来,嗔怪道,“自家人不要说客套话,我也是” 意识到自己后半截话可能会让弘远触景生情,赶紧在舌头打了个卷收了回去,眼神下意识瞄了眼老太太房里的香案供台。 我也是替永荷照顾她夫君一二罢了 弘远捕捉到大嫂的目光,眼神也第一时间望向供台,嘴角的笑意微僵之后继而咧的更大了,“走宝,陪爹爹进去试衣服给娘亲看看。” 奶团子的大眼睛也望向供台上的粉色排位,“嗯嗯好!” 叶家人对视,轻轻松了口气,继而又生出些复杂的高兴,赶紧跟了进去。 弘远换上玄青色的长袍和黑色比甲薄袄,脚踩一双崭新的黑色云纹底的靴子,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一侧袖臂的空荡,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英挺神武。 “永荷,瞧,这是大嫂给我做的过年新衣,好看吗?” 弘远展开单臂,乐呵呵的在叶永荷的牌位前转了一圈,满眼期待的征询,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灵位,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供台上,原本笔直缭绕的香火突然飘忽蜿蜒了一瞬,仿佛在回应弘远。 见状,弘远笑容更甚,“永荷,你也觉得好看是吗?我也觉得好看,大嫂的手艺真好。” “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穿过新衣呢,就连参军入伍的第一套军衣,也是从阵亡的兄弟身上脱下来的” 边说,他边极其自然的拿起案旁的香支,叶永忠赶紧上前将火折子甩燃凑上去点香。 “可如今你看,我穿上新衣了!!” 弘远虔诚的给心爱的妻上了香,然后便爱不释手的张开单臂展示自己的新衫衣袍,又撩起长袍露出新靴,“大嫂还给我做了新靴子,很暖和很暖和” “这是我第一次穿新衣,也是第一次穿上过年的新衣新鞋。” “永荷,你知道吗?我不再一个人了,因为你,我才有了家人疼,我很幸福,特别特别幸福” 弘远的真切絮叨,惹的叶家人纷纷红了眼眶。 第354章 一声少爷,总让他觉得和叶家会生分许多 “永荷,我知道你一定看得到,一定会回来和我们相聚的对?” 弘远抽了抽鼻子,笑中带泪,“到时候我过年的新衣,你帮我做可好?” “还有甜宝的” 扭头扫视一圈,发现叶家人都看着自己,连连补充道,“对对对,还有娘,几个舅哥还有两个小侄儿” “哎哎,你要把我们家永荷累坏啊” 苏玉莲赶紧笑着打断弘远,“你舍得妻子受累,我可舍不得妹妹受累啊!” 弘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瞧我,一高兴竟忘形了,那、那我到时候跟永荷学针线,我来做,全都我来做” 只要妻子能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他日日供着都成,怎么敢叫她劳累半分啊 老太太擦了擦眼角,乐呵呵道,“娘倒觉得还是弘远了解永荷,永荷最为善良重情义,若有失而复得回到家人身边的机会,莫说给大家一人做身衣服,就算是日日照料家人点滴,定都是乐此不疲的,到时候谁还舍得拦她不成?” 叶家人眸光流转,皆是认可。 正说话间,屋外响起了车轱辘和马儿的响鼻声。 叶永忠眼底一亮,“定是江少爷来了!” 一家子又齐齐簇拥出去。 果不其然,是江家的马车。 江承文刚从马车下来站定,一袭月白长袍衬得眉眼清绝无双,愣是让叶家人看的纷纷失神。 “舅母,宝又想要个好东西可以嘛?” 清脆的童声让众人回神,苏玉莲微微一怔,垂头便看到奶团子正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好啊,宝想要什么,尽管和舅母说。” “这次又想要什么呀?” 边说边蹲身下来,伸手把奶团子抱到怀里。 一家子乃至刚下车的江承文,眼神都齐齐落到奶团子脸上。 “江叔叔穿的衣服好看,宝也想要一件这样的衣服可以叭?” 奶团子伸出小短臂,指向江承文,满脸满眼的羡慕喜欢。 所有人齐齐一怔。 江承文忍不住绽开嘴角,瞬时风光霁月,让人赏心悦目。 “好好好,开年舅母就进城买料子回来给咱们乖宝做!” 苏玉莲连声笑着应下,眼底闪过一抹无奈。 辨识美丑不分年纪大小,甜宝本来就想当男孩子,眼下有了江承文这个俊逸夺目的‘错误’比照,只怕再想扭转她的心思就更难了。 看来她也要给自己做几身漂亮的衣裙了,只有身边有美丽漂亮的女子在甜宝眼前晃悠,才有机会把小妮子朝女孩子的方向拽回来几分啊。 “娘,我也要江叔叔那样的衣服!” 没想到,这次不止是奶团子,叶兴武也拉着苏玉莲的衣摆附和提出了要求,满眼也是对江承文的惊艳,“给我也做一套好不好?” 就连一向声色沉稳的叶兴文也忍不住期待的望向苏玉莲,“娘,给弟弟妹妹做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也做一套?” 江叔叔一袭白衣真的是太清绝脱尘了! 翩翩公子一词,让他展现的淋漓尽致。 都是自己的心头肉,苏玉莲自然是不偏不倚,直接照单全收的应下了,“好好好,一人一套好不好!” 一句应诺,让双胞胎瞬间乐疯了,就连奶团子也忍不住从大舅母的怀里溜下来,和两个哥哥牵着手一蹦一纵的表达着开心的心情。 “少爷来的正好,快,进屋说话!” 老太太乐呵呵的上前一步,伸手招呼江承文进屋。 江承文看了眼身边的刘管家,顺从的应老太太的招呼进了院子,“姜婶,还未进屋,晚辈便有一事相求” “以后你对晚辈直呼其名,可好?” 他不想做什么江家的少爷,只想做江承文自己。 另则,他喜欢叶家,喜欢慈爱如母的老太太,一声少爷,总让他觉得和叶家会生分许多。 老太太慈笑的面色微怔一瞬后便恢复如初,“好啊,那婶子以后便叫你阿文,如何?” 江承文笑了,“好!” 然后望向叶家其它人。 叶永忠会意,朝江承文拱手做趣,“承文兄,进屋说话!” “承文兄,请!” 叶永礼也符合做趣,满脸朗笑。 叶永孝虽然没有出声,但也是嘴角噙笑,无声接纳欢迎。 江承文瞬间笑开,拱手礼让,“姜婶和叶大哥先请!” 一家子言笑晏晏的簇拥进屋。 桌椅早已经收拾停当,只待端菜便可以围桌落座。 老太太朝屋外喊道,“甜宝,和哥哥们去隔壁请干爹爹来吃饭!!” 奶团子清脆回应,“好哒姥姥——” 闻言,弘远连连跟了出去,“娘,我亲自去请白兄!” 是的,祁罡来黄沙村了。 前些日霍家军为了吸纳三万羽林军,演了一场大戏,其中若没有逍遥城最后的助力,很难取信折服刘琦一众,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归并于霍家军。 那日逍遥城的敌军被凶禽逼退‘逃’回了逍遥城,祁罡却留下了。 妻子离开,叶家人也回了黄沙村,如今逍遥城于来说像一座空城,他想甜宝和家人了。 本来他只是想来看甜宝一眼,再和叶家人聚首小酌一番足矣,可老太太软磨硬泡的让他留下来过年。 他自是舍不得拒绝这诱人的邀约,便决定团了年再回城。 苏玉莲和老太太刚进厨房,叶家三兄弟便守在了厨房门口伸手接菜。 没有一个男人坐享其成的等候女人伺候饭菜。 “第一道大菜,红烧兔肉——” 叶永忠接过媳妇递送过来的菜盘,深嗅一口菜香后便自豪的吆喝出声,然后赶紧摆放到桌上,继续排到弟弟身后。 “第二道,辣炒野鸡块——” 叶永礼也学着大哥的模样,喜感十足的吆喝出声。 叶永孝笑着轻捶了弟弟一拳,“多大人了,没个正形” 叶永礼敏捷躲开,扬眉不服道,“二哥,你就逮着我欺负,大哥也吆喝了,你捶大哥一个试试?” 说着便把站在一旁浅笑的江承文拉推到身前,排到叶永孝身后,“承文兄,你也来端菜,刚好替我挡挡二哥的不公拳” 微微烫手的菜盘到手,江承文有一瞬的恍惚。 第355章 “给婶子说,婶子替你一报还一报!” “哗啦——” 惊恐的潜意识一瞬上头,手不自知的一个瑟缩,菜盘打翻了一地。 屋里安静了一瞬。 瓷碎声惊停了叶家人的忙络,纷纷望过来。 也让江承文瞬间回神,俊逸的面上漫上无措,继而慌乱的蹲身准备徒手拾捡瓷片,“对不起,我、我” 我不是有意的 从小他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仆从伺候,除了读书习字和自己喜欢的事情,其他俗事从未沾手。 即便后来母亲逝世,父亲冷落于他,也依然过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日子。 直至后来,父亲弃了他,他便沦为了江承业的出气筒和奴仆,受尽折辱。 奉茶,江承业会故意把滚烫的茶水打翻撒他满手。 端菜,明明有饭桌,可江承业会让他端着刚起锅的滚烫菜盘送到面前,悠哉悠哉的用筷子挑拣着吃菜,与其说是吃菜,不如说是享受凌虐他的快意。 且一个菜盘冷了,便在吩咐下人送上另一个刚起锅的滚烫菜盘。 犹记得第一次端盘,他下意识便摔了出去,因为太烫。 然后江承业便让他直接跪在了碎了的瓷片上,然后命下人再送来滚烫的菜盘,让他接着端。 指腹被燎烫出来的水泡破了,溃烂了再结痂,再端盘竟没有最初时候那般烫手了。 见他没有了痛苦隐忍之色后,江承文的快意便减退了,觉得无趣了,才罢免了这一项非人的折磨,重新寻找更刺激更残忍的法子折磨他。 刚才失手摔盘,是身体下意识的抗拒和惊恐。 看着地上还蒸腾着热气的肉菜,江承文自责不已,一边伸手捡瓷片,一边反复念叨,“对不起,对不起” 老太太最先回神,赶紧放下手里的菜盘,冲上前,抓住了江承文的手,“哎呀——出血了,疼不疼啊?”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 边说老太太边把江承文拉起来,按坐到椅子上,“玉莲,快,快去把甜宝的小药箱拿过来!” “哎哎!” 苏玉莲应声赶紧去房间里取药箱。 叶家三兄弟也围了上来。 “呀,划伤了!” 叶永礼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承文兄是贵公子,我怎的会想到让他来端菜呢” 边说边懊恼的挠了挠头。 江承文怔怔看着一脸心疼盯着自己指腹,撕拉朝伤口吹冷气的老太太,眼眶止不住的发酸。 这一瞬,他仿佛看到了娘和老太太身影重叠。 “阿文啊,你这指腹怎么了?怎的这么多老疤?” 经由老太太提醒,大家才发现,江承文的手从手背看没什么,可摊开来后才暴露指腹上累叠的疤痕。 老太太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猛然一厉,“是不是那个江承业欺负的?” 江承文喉头猛然哽咽,所有的委屈因着老太太一个眼神一句话,争先恐后的奔泻出来。 看着他双眼通红,老太太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咬牙切齿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江承业那个杀千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娘老子养出来的?竟然这般歹毒?” “他这是怎么着你了才弄成这样?” “给婶子说,婶子替你一报还一报!” 虽然老太太声色俱厉,但江承文的世界宛如被烈日拨云,暖意之下,遍地的浊湿无所遁形,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得干净清冽。 “算、算了” 半晌,江承文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苏玉莲已经拎来了药箱,叶永忠也端来了热水。 老太太一边娴熟的用绷带沾热水将伤口的血清洗掉,上药,包扎,嘴里也没有停,“算什么算?难不成你真把那样歹毒的人当自己的亲兄弟不成?他这样伤你,可有半分念了兄弟之情?” 边说边端详着伤口,联想着方才江承文失手摔碗的异常举动,老太太猛然抬头,“莫不是他直接让你徒手端滚烫的碗碟伺候他吃饭?!” 轰隆—— 江承文脑海中炸乱一片,震惊的看着老太太。 母子连心也不过如此了? 老太太竟然仅凭他指腹的伤和方才发生的事情,便将自己遭遇的一切猜的分毫不差!! “咚!!” 老太太攥握成拳的手狠狠的砸在了饭桌上,“造孽啊!” 地狱空荡荡,原是因为恶魔都在人间!! 从甜宝到弘远,从冷霜到江承文,从襄平郡钱家到南辽郡的梁主事、徐太守、刘家恶霸,吕氏一族 再至江承业! 他们只不过辗转两个郡城,便遇到了这么多恶魔一般的人,那夏周别的地域呢? 有多少善良的人正在被恶魔扒皮吃肉,熬骨喝汤? 再别说那恶魔云集的京城,还有良善之辈赖以生存的角落吗? “婶子说的对,江承业这般折辱我,我又何必拿君子良善之心对他。” 见老太太面色痛惜愤恨,好像沉浸到什么不好的往事中,江承文连连拉住了老太太的衣袖,“婶子当真可以替阿文一报还一报吗?” 江承业失踪了,虽然他不知道叶家把他藏于何处,但他知道叶家有这个能耐替自己教训江承文。 老太太猛然回神,面色欣慰了些,“这才对嘛,你放心,江承业以前对你做了什么,婶子都会让他挨个尝一遍个中滋味,这样他才能感同身受,认清自己以前做的都是什么畜生行径”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连连啐了几口,“呸呸呸,我怎么能用江承业那个小王八羔子折辱那些可爱的畜友呢!!” “哈哈哈!” “就是,江承业那个小王八羔子只能和阴沟里的蛆虫相提并论!!” 一句话惹的大家伙哈哈大笑,纷纷开口痛斥江承业。 江承文笑了,眉眼神色宛如高山之上被暖阳消融的冰雪,化成清冽的溪泉泄流而下。 叶家一门,当真举世罕见。 良善狠厉共存一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便以什么样的姿态模样待之。 而叶家追根溯源的尽头,便是眼前这睿智慈爱的老太太。 第356章 三杯酒,尽饮下,从此福祸共享,共同进退 若母亲再世时,能得老太太这样一闺中密友,又何至于因为深陷江家污糟之地郁郁寡欢而去? 只怕会果断和父亲割袍断义,肆意随心而活,哪怕穷困潦倒也不会违背良心。 亦或者会在后院韬光养晦续存实力,和自己如今一般,借江家的势力,不动声色不露马脚的施财行善,替江家族人赎罪。 可惜了 好在贵人虽迟遇,却没有失之交臂。 “贵客入门,当真是热闹非凡啊!” 众人正一人一句骂江承业骂的正爽快之时,白罡和弘远带着三个小尾巴踏进院子。 白罡和弘远一左一右的牵着奶团子的小手,和屋里的叶家人一般无二,笑的开怀。 “阿罡啊,快来快来,娘介绍你认识认识!” 老太太赶紧起身,拉着江承文的衣袖就推上前,“这个就是我同你信中提起过的江承文。” “阿文啊,他是甜宝的义父白罡,年长于你,你可唤一声白大哥。” 江承文连连恭敬拱手,“白大哥!” 白罡笑着回礼,“承文兄,你我能在叶家相识,那便是缘分,以后亦是朋友。” 江承文点头认可。 能被叶家邀约来团年的,必定都是深交。 虽然和眼前这个白大哥是初次见面,但却是不用考究,可以直接纳为友人的。 “来来来,大家都搭把手,赶紧把菜都端上桌,咱们好团年咯!” 苏玉莲放好药箱,乐呵呵的吆喝了一声。 “团年咯——” 奶团子和双胞胎在大人膝下欢快的穿梭着,瞬间把年的氛围哄抬上来。 大人们纷纷到厨房门口帮忙,端菜拿酒,笑声不绝。 老太太被拥到上位坐下,弘远和白罡江承文依次坐在她左手旁,中间还夹杂着个奶团子。 叶永忠苏玉莲一行,按大小排序坐在了老太太右手边,双胞胎坐在父母和两个叔叔中间。 待一家子坐定,便齐齐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嘴角一直挂着笑,眼底却有晶莹闪烁,“不容易啊” 随后喉咙便有些嘶哑,“咱们一大家坐在这里团年,不容易啊!” 一句话,惹的众人纷纷红了眼眶。 是啊,一路走来,实在是不易。 叶家被流放之际,哪里想过能活到这个年尾? 弘远亦是恍然若梦,想去年三十之际,他还愁着如何让霍家军上下的兄弟们吃上一口饱饭,可现在竟然有家有女有酒有肉,就连霍家军的兄弟们今日也有荤腥团年,简直是天赐的幸福。 白罡则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自己的妻,虽然她如今不在身边,但已经奔赴新生,且自己手里还攥握着甜宝的小手,虽仍有遗憾再也无法弥补,但于眼下的他来说已经足矣!! 江承文不动声色的咬了咬舌尖,很疼。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若妹妹在,就更完美了。 自从父亲让他给江承文当奴仆的那日起,他便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翻身的一日。 毕竟这个人世已经破败不堪,他不信有人能越过江家的权势来救赎自己和妹妹。 可没想到,如此破败的人世,竟然还有人不甘放弃,试图执针缝补。 叶家是,弘将军是,他亦是得以新生,被赋予缝补这人世的资格。 “所以,我们要珍惜。” 老太太眼神动容的端起门前的酒盅,“要珍惜当下,珍惜身边每一个得而不易的友人” “来,这团年的第一杯酒,敬我们相识相聚的缘分。” 所有人纷纷举起酒杯。 奶团子和双胞胎虽然不能喝酒,但苏玉莲已经提前给他们的酒盅里满上了温水,所以也伸着小短臂努力将自己的酒盅和大人的挨近。 瓷白的酒杯在饭桌上空聚拢成花,炫人心目。 第一杯酒,尽饮下。 老太太笑容更甚,一一扫望了一圈孩子们,随后眼底添了一丝遗憾,“若冷霜和婉儿他们在,那便更好了” 说着和苏玉莲对视了一眼。 虽然冷霜和婉儿人不在叶家,但她们也没有落下她们任何一个。 三个娃娃奔走穿梭,给大人们重新斟满了酒。 “这第二杯酒,敬那些因为大义奔走在外,无法和家人团年的友人!!” 老太太话落,所有人再次举杯。 末了,老太太眼底漫上希冀和坚定,“第三杯,敬我们的未来,希望我们能在夏周盛世安宁时,依然不离不弃,同心聚首举杯畅饮!!” “不离不弃!!” “同心聚首!!” 一家子都齐齐动容举杯,碰杯只是,酒水荡洒交融,仿若将这一桌子人的命运都交织到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三杯酒,尽饮下,从此福祸共享,共同进退。 赣州郡,恶人寨。 寨子里的土匪正围凳,七八聚桌,喝酒划拳,粗声狂气的吃着团年饭。 整个寨子里都是煽动的人头,甚至没有桌子凳子的,都满不在乎的坐在草窝里,照吃照喝不误。 一眼扫望过去,有千人之众。 桌凳拥挤,中心却空出来很宽一块,摆着一张不知道那个贵胄家中抢来的八仙桌。 八仙桌上鸡鸭鱼肉一应俱全,上首坐着一个一身紫色长袍,黑色大氅的女子。 女子冠束着利落的高马尾,眉眼清丽无双,只不过左颊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下一直蔓延到下巴,瞬间给清丽的颜色添了一股狠厉,一双丹凤眼冷厉逼人,仿佛只要与她对视便会被割伤戳穿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此刻,她正恹恹的看着满桌的荤腥,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碗里的白饭,迟迟没有伸手夹菜。 “大当家,这烤鸭可是你最爱吃的京香楼那家的,我抢来一直拿袄子包着,还热乎着呢,你快尝尝!” 女子身边的小喽啰殷勤的给她扯了个鸭腿,献宝一样送到眼前,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鸭腿放碗里,别再来烦我,去下边喝酒划拳团年去!” 女子眼皮抬也不抬,冷冷驱逐。 “好好好,大当家有什么就吆喝一声,我随时过来。” 小喽啰连连点头,恭敬的把鸭腿轻放在女子碗里,瞬时闪人。 女子凝视了鸭腿好一阵,终还是拿起来咬了一口,原本就寂寥的眸子又暗了暗。 同样的肉,今儿入嘴怎么就那么寡淡无味呢? “啾——” 一声鹰啼划破天际。 女子眼底骤然一亮,瞬间便丢了筷子,便朝寨子上方的山林里飞纵而去。 第357章 天没塌下来不准来打扰我! “大过年的,当家的这是又要去哪?” “难不成大过年的当家的还要去打家劫舍不成?” “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今儿团年,郡城那些富贵人家肯定都忙活着过年,趁着忙乱,就凭咱们当家的那身好武功,入府打家劫舍还不是手到擒来啊!” “嘿嘿,谁说不是呢,要说咱们这个新当家可真是生猛又聪慧啊,以往咱们都是横冲直撞的抢,也不是每次都有收获,而且每一趟回来,难免会折损几个兄弟,可自从这新当家的来了后就不一样了,每次她都会提前打探踩点,不管是劫持还是绑票,回回都是一抢一个准,一绑一个大肥羊!” “如今兄弟们受伤都鲜少有,遇到这个当家的,真是咱们兄弟的福气!” 女子一离开,十几个土匪头子们就忍不住凑在一块开始议论纷纷,眉飞色舞,满脸服气。 “可不是嘛,咱们以前都是几十人的小帮小派,成不了什么气候,现在不同了,大当家的让咱们凝聚在一起,如今咱们这势力就连赣州郡的官府都不敢奈我们如何!” “自从新当家的来了,不准咱们抢良民,只能盯着那些个奸商贪官抢,老子都感觉自己不像土匪了。” “不是土匪还能是啥?” “老子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惩奸除恶的侠士!哈哈哈!” “哈哈哈,别说,老子有这感觉哈哈!” “” 山林灰白交印,满山都是近乎光秃的大树枝杈,偶有几片枯叶顽强不落,也承受不住皑皑白雪的承压,时不时便掉落一片雪叶,这就是凛冬时节山林里唯一的‘活物’。 女子跟着鹰啼到了山林深处,停在了一处积满厚雪的空地,仰望上空静候着什么。 没过多时,空地的上空便飞来几只老鹰,仿佛身负着什么重物,在不大的树林空隙一踉一跄的振翅下落。 见状,女子等不及一般,眼神左右扫视了一圈,一个提气便游龙爬树纵了上去,伸手便把鹰爪上的包袱取了下来。 然后落地搁放,再如法炮制纵树上去,将另外几只老鹰爪上的包裹取了下来。 包裹取下来之后,老鹰身姿瞬间轻盈了许多,接连发出几声满足的啼鸣,继而落在了女子身边。 女子清冷的面上竟漾开一丝愉悦的笑容,伸手挨个在鹰头上抚摸了一把,“谢谢,辛苦你们了!” 像是听懂了女子的感谢,老鹰们纷纷啼鸣回应了一番,这才振翅离开。 总共有三个包裹。 女子嘴角笑容愈绽愈大,拎着三个包裹欢快纵越折返。 “当家的回来了!!” “果然又劫持到好东西了,瞧瞧,三个包袱呢!” “冷当家的可真厉害啊,这才多大会功夫啊,就打了个来回?” “当家的有没有劫持到好东西我不知道,但你看看,她竟然笑了!” “是啊,我还没见过冷当家的笑呢!” 冷霜带着一身风雪回来,眉眼舒展,嘴角噙着笑,让一众土匪纷纷侧目。 “吃饱喝足了就把场子收拾干净,天没塌下来不准来打扰我!” “嘭——” 匆匆撂下一句话,冷霜便进屋关门上锁,迫不及待的把包袱放到桌子上。 眼神挑选了一番后,她先打开了最大的一个,眼底瞬时一亮。 面上是一套正红的新衣。 她小心翼翼的展开,比对在身上,忍不住转了个圈,红衣的裙摆和唇角一起绽放开来。 想是为了方便她行走江湖,竟是一套束袖劲装,对襟和袖口还有裙摆都绣了祥云暗纹。 冷霜抚摸着细密的阵脚,眼底闪烁着晶莹,“虽啰嗦了些,手巧这一点却是无人能比的。” 她一天刀光剑影血里来去的,给她做这样的好衣服作甚,浪费!! 话虽这样说,可却生怕弄坏了新衣,小心的将衣服摊放到床上,然后接着拆包裹。 除了劲装,还有一个填充了厚厚棉絮的比甲,一条同样厚实的贴身棉裤,一双敦厚的黑色长靴,甚至还有四双袜子,袜子是好多层棉布叠合缝制的,又软又厚实。 “知道我是练武之人体热还做的这么厚,是想把我捂出一身痱子好泄愤?” 嘴里说着嫌弃的话,眼底却一点一点变的柔和晶莹,嘴角也不自知的咧开了。 再打开一个包裹,冷霜嘴角咧的更大了。 一牛皮纸袋的肉干,看起来足足有三四斤的分量。 还有一个被牛皮纸封扎的严严实实的瓦罐,冷霜费了好大的劲才解开陶罐的封口。 竟然是一锅炖肉!!! 虽然已经凝结成了冻,不过热一下就可以立马吃到嘴。 想起在叶家吃过的饭菜滋味,冷霜忍不住咽了把口水,抱着瓦罐就想去加热,眼神却落到了最后一个藏蓝色的包裹上。 想了想,她忍着肚里的馋虫将瓦罐放下,打开了蓝色的包裹。 里面是瓶瓶罐罐和有一封信。 冷霜瞥了眼字迹,便看出是叶永孝写的,拿起信轻飘飘的丢到了一旁。 这叶家二郎莫不是想影射她目不识丁? 然后顺手拿起了一个瓷瓶,冷霜看也不看瓶身上糊贴的纸条,挨个拔了塞子嗅了嗅里面的气味。 是药。 金疮药她常用,一闻便知,除此之外勉强还能闻出两三种,剩下的也不知道做什么用,但是不管是什么药,总归都是好的,冷霜勾着唇角将叶家送来的好意一并收到了柜子里。 即便鹰友一路过来不歇气,也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那这些东西想必腊月二十八九就送出来了。 炖肉得赶紧吃,不然就坏了。 想到这里,冷霜迫不及待的抱着瓦罐开门朝厨房走去。 汴京郡城。 城门巍峨高耸,守卫戒备森严。 其它地域还是凛冬寒冽,可汴京的气候却还只及深秋,路面偶见的路人,也只需着薄薄的夹袄。 不愧是皇家所选的汴京主城,不仅气候宜人,不过分寒冷,就连京城的繁华也是任何一个郡城比不过的。 第358章 这千里送水是什么意思? 主街宽阔到可容十匹马并肩共行,就连最窄的街道也媲美其它郡城的主街。 街道两边房舍商铺林立,越深入,楼越高耸,最豪华的铺面竟然有三四层之高。 满京上下,家家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年味十足。 许是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在团年,路面行人甚少,但依然可以想象出平日里的街市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繁荣景象。 此刻,朱婉儿主仆正在一处不大的小院子里围桌吃饭。 他们栖身的这所院子名叫枫雅居,两进十房,外院种了一棵两人合抱粗壮的大树后,尚有可容纳十方桌子的空间。 单看这所院子其实并不小,可临近汴京富豪云集的京贵区,就显得分外狭促穷酸。 要知道,京贵区里的住宅,大都是占地百亩以上豪门府邸。 随便进一处,都是亭台楼阁,池海梅林,富贵迷人眼的存在。 枫雅居就在仅次京贵区的福华区,这所院子和福华区其它任何院落都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就是,枫雅居和京城名声赫赫的江家,只隔了一条街。 这厢朱婉儿几人刚落座,院外便响起了叩门声。 春蕊匆匆去开了院门,便听得她和墨兰眉飞色舞的进了内院。 “主子,你看!” 墨兰将手中的包裹呈递给朱婉儿,“都是叶家捎来的东西!” 她一早便出了城,到了城外五六里之处的树林,才敢和叶家派遣而来的鹰友们碰面。 虽然只有三个包裹,但却足足来了十几只鹰友,想必是一路轮值着过来的。 按照夫人吩咐的,她提前带了一麻袋的生肉过去,好好感谢了长途跋涉送节礼的鹰友一番。 在三个丫鬟期待的眼神中,朱婉儿一一打开了包裹。 里面有苏玉莲的亲笔信。 上面写着,朱红色的袄裙比甲和鞋袜是朱婉儿的,里面三个绣着不同花样的荷包和手帕是给春蕊几个丫鬟的。 春蕊几个虽然是丫鬟,但却是城主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平日里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像荷包手帕之类的东西可以说压根都看不上眼。 可此刻却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争着喜欢的花色。 只因为苏玉莲的绣工实在了得,一朵蔷薇,一株兰花草,绣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莫说是三个丫鬟爱不释手,就连朱婉儿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探看。 还有两个包裹,一个装的是肉干和炖肉,一个装着常用药和两个牛皮水壶,里面装着满当当的水。 三个丫鬟有些疑惑,送衣服肉干她们知道是叶家记挂她们的心意,这千里送水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老太太怕她们在京城渴着了? 朱婉儿却深明白这两壶水的珍贵,什么也没说,命春蕊将这两壶水锁进了柜子里。 将叶家送来的炖肉热化了,主仆四人方才围着桌子吃起了团年饭。 有了叶家的添菜,朱婉儿那份初来异国他乡的陌生感才被缓释了些。 吃过了年饭,朱婉儿便坐到针线篓子旁边,开始比照着苏玉莲的绣样,悠闲的开始穿针引线。 三个丫鬟则往来繁忙,收拾床铺,整理院落和主子的一应用品,院子虽小,但也竭力要让主子住的舒服。 冬日里白昼短,朱婉儿针下,一朵蔷薇的雏形刚落然布上,便已经到了幕时掌灯时分。 刚揉了揉眼,墨兰墨雪便上前来掌灯。 朱婉儿眼神浅望了两人一眼,两人便会意的点头退下。 走到院中,两个丫鬟的身影便跃然墙头,三纵五跃便隐没在了夜幕中。 江府温娇阁。 此刻阁内灯火通明,院子里也挂着好些红灯笼,映照的院子里宛如白昼,反而衬的屋檐上更为黑暗,虽然门口院子里至少有十几个丫鬟规矩值守在岗,但站在院中,压根看不清屋檐上的情形。 没人发现两道和黑夜融为一体的人影,正潜伏趴在主屋的瓦砾之上。 屋里的贵妃暖塌上,一个粉衣少女正慵懒的半躺着,眼尾微吊的看着下方。 下方一左一右,坐着一翠一黄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女,眼神睥睨,和粉衣少女的目光如出一辙,齐齐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 跪着的少女和三个少女眉眼中有几分肖像,衣着打扮却天差地别。 三个少女皆大到衣着朱钗,小到手里捏的锦帕,乃至个人身上的熏香都透着富贵奢靡。 而跪地的少女,莫说朱钗,一头乌黑的长发连个发髻都没有,披散如鬼,穿着粗使丫鬟的衣服,本就巴掌大小的脸瘦的面骨凸耸,面上还不如三个贵少女身后的丫鬟红润有色。 此情此景,让屋檐的两个身影瞬间绷紧。 “大姐姐,今儿可是团年,你预备如何寻乐?” 左下方的黄衣少女娇俏笑望着贵妃榻上的粉衣少女,眼神中满是殷切。 “是啊大姐姐,以往那些花样想必你都腻味了,今日这样隆重喜庆的日子,不如玩些新鲜的?” 翠衣少女也掩面符合,眼神同样殷切。 两个人不过一言一语,跪地的少女身子便忍不住抖如筛糠,下意识佝偻蜷缩起来。 见此一幕,粉衣女子慵懒的面色上起了些兴趣,抬着眼皮瞥向翠衣少女,“看来三妹妹定是有什么新鲜的花样咯?” 翠衣女子扫了一眼跪地女子,面上浮现一丝兴奋,“听闻爹爹这次给大姐姐带回来不少烟火,蕴雪和二姐姐是庶女,没有大姐姐这番福气,只好过来沾沾大姐姐的光” “我们想着,也不能白沾大姐姐的光,这来的路上啊,便想好了能让大姐姐助兴的乐子。” 翠衣女子的话让粉衣女子很受用,眉眼舒展了几分,“说来听听。” “往年放烟火,为防走水,都是砖石为基隔绝” 翠衣女子望向跪地的少女,眼底闪过一抹戏谑,“今日年夜,不如以人为基隔断,再以美人为桩,只怕烟火都要衬的更绚丽几分呢!” 此话一出,跪地女子原本就佝偻的瘦弱身躯瞬间瘫软下去,惨白的面色冷汗如豆。 第359章 “美人皮,蛇蝎芯,今日我算见识到了......” 瓦砾之上的两个人不由的攥握紧彼此的手,才能克制住破屋檐而下的冲动。 粉衣女子眼底微亮,这才从贵妃榻上直起身子,“噢?三妹妹这个提议,当真是新鲜” “离子时还有多久?” 一双眼轻瞥向身边的丫鬟,眼尾眉梢都带着高高在上。 丫鬟身子微缩,“回禀小姐,还有两个时辰” 粉衣女子秀眉微皱,“我困乏了,不等了。” “是小姐,奴这就去准备。” 丫鬟极有眼色,赶紧躬身退下。 瘫软在地的少女闻言,眼底的惊恐一点一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决绝和讥讽。 只因长发遮脸,没有人看到她眼神的变化,亦或者说,这屋里压根没有人在乎她的变化。 院子里一下子涌进来许多丫鬟仆役,搬进来许多烟火,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烟火在院子里成摞摆放好后,又鱼贯离开,随后高等丫鬟带进来十几个身形佝偻的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穿着该是江府地位最低的杂役奴仆。 低等下人一脸懵懂惶恐,虽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但也能猜出不是什么好事。 有丫鬟在院子最为空旷之处画了一个两丈见方的框,然后便命令低等下人们过去沿线围圈站定。 翠衣女子方才所说的人基便成了。 随后,两个婆子便半搀半押的将跪地少女送到了人基的中心。 低等下人们看到披头散发的少女,忍不住面面相觑,惶恐的神色都要溢面而落。 是蕴秀大小姐!! 江府有三儿四女。 其中嫡长子江承文和嫡长女江蕴秀是过世的前夫人所出。 嫡次子江承业,嫡三子江承锦和嫡女江蕴华是继夫人所出。 江蕴雪和江蕴梅则是两个姨娘所出的庶女。 江府乃至整个京城都知道,江承文和江蕴秀被江老爷所弃,如今在江家是比奴仆还要低微的存在。 江承文是江承文的玩物狗,这蕴秀大小姐则成了府中三个小姐欺负玩乐的对象。 所以久而久之,江府上下便只认江蕴华为嫡长女。 受母亲影响,江承文江蕴秀兄妹自小便待人和善,御下宽容亲厚,所以虽然以江老爷为首的一干主子们都不认他们兄妹,但在许多下人心里,江蕴秀还是他们的大小姐。 不能宣之于口的大小姐。 眼下蕴秀大小姐被架抬到他们中间,肯定是逃不过被折磨的,连带着他们必然也逃脱不了。 有眼尖的低等下人余光扫到墙边的烟火,心里瞬间猜到了什么,惊恐随着冷汗渗出额头。 替自己,也替蕴秀大小姐担忧。 “大姐姐,你就坐在这里看乐子就好,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丫鬟搬出来一把太师椅,铺了厚厚的垫子,还贴心的在椅背上搭上了动物毛皮缝制的厚实毯子。 翠衣少女和黄衣少女一左一右将粉衣少女簇拥出来。 粉衣女子便是继室所出的江蕴华,翠衣少女是江蕴雪,黄衣少女是江蕴梅。 江蕴雪边献殷勤边迫不及待的拉着江蕴梅的手走到院中,开始嬉笑说闹的挑拣烟火。 江蕴华唇角勾着受用的弧度,望向人基,眼底露出不满,“这样挡着,我还如何看烟火?” 身后的大丫鬟赶紧吆喝吩咐了一声,“都跪下,别挡着大小姐看烟火!” 低等下人闻言赶紧哆嗦着跪下,露出站在中心的江蕴秀。 为了烟火燃放的效果好,丫鬟们提前灭了院子里大半的灯笼,加上江蕴秀的脸藏在披散的长发下,没有人看到她的神色,但弱不禁风的单薄身躯和孤立无援的模样,见者生怜。 可江家三个少女却丝毫没有怜惜,只因江蕴秀越惊恐无助,越能满足她们那种凌驾他人之上的快感。 特别是江蕴雪和江蕴梅,小时候江蕴秀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她们见了她便要跪拜行礼,处处矮她一截。 如今江蕴秀跌落神坛,虽说是仗着江蕴华的势,但能践踏昔日嫡女,也足以让她们得意炫耀。 “伸手!” 江蕴雪和江蕴梅拿着手放烟火走到江蕴秀面前,神色倨傲的命令道。 江蕴秀眼底微闪,不作犹豫便伸手拿起了烟火。 没有哀求,亦不想吐露半个字。 因为她知道在这些人皮禽兽面前,说的越多,受的虐越多,何必浪费口舌? 见她这般顺从,江蕴雪觉得不上不下不过瘾,抬手便给了江蕴秀一巴掌,“拿好!!胳膊张开!不然大姐姐怎么看的清?” 江蕴秀嘴角渗出血丝,顺从的张开了双臂,不做任何辩解。 “啪!” “抬高一点!!” 江蕴梅也没忍住手痒,也狠狠扇在江蕴秀另一侧脸上。 江蕴秀咽下嘴里的铁锈甜腥,亦是顺从,宛如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 坐在高处的江蕴华眼底染上了几分兴奋的笑意,“去,给我沏碗花茶来。” 屋檐上,墨兰忍不住想纵身下去救人,被墨雪死死拉住,低声斥责,“小不忍,则乱大谋!” 黑色蒙面巾下,墨兰咬牙切齿,“美人皮,蛇蝎芯,今日我算见识到了” 墨雪附耳道,“去,赶紧去将情形告诉夫人,请夫人斟酌论断。” 话音落,墨兰便几个纵身离开江府,回到枫雅小院。 听完墨兰愤恨的阐述,朱婉儿手里的针一顿,原本温和静好的眉眼瞬间变的凌厉异常,“这般恶毒,当真辱没了贵女两个字!” 这一刻,她才明白,江承文为何一时一刻都等不了。 嫡亲的妹妹被恶鬼缠身,他如何能安心。 “夫人,眼下怎么办?如果任由那几个毒妇横行,只怕蕴秀小姐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啊!” 虽然和江蕴秀莫不相识,但是墨兰却无比怜惜这个孤立无援的嫡小姐。 朱婉儿皱眉沉思了一会,放下手中的针线物什,轻叹了口气,“蕴秀小姐是可怜之人,此番只能置死地而后生了” 说着她便起身,从梳妆盒子的夹层里取出了一个瓷瓶,“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你们这样” “如此这般声东击西,若还没有偷蕴秀小姐出来且不打草惊蛇的机会,便制造机会将这个绝息丸让她服下,到时候” 第360章 哥哥,任性的感觉,真好 待墨兰折回温娇阁屋檐之上,江蕴雪和江蕴梅两人已经把江蕴秀身上插满了烟火,丫鬟也替江蕴华把花茶斟好了。 葱白的纤指端起茶盏,饶有兴致的盯着糖葫芦扎子般的江蕴秀,“开始!” 江蕴雪拉着江蕴梅闪到了人基之外,一脸好笑的盯着江蕴秀。 跪地的低等下人们看着江蕴秀的眼神都透着不忍和怜惜。 失母等同失父当真是没错啊,明明是金枝玉叶,却因为失去母亲的庇佑沦落至此,何其悲哀! “滋啦——” “噼里啪啦——” 几个下人拿着火折子上前,同时点燃了江蕴秀身上所有的烟火,烟火瞬间迸射出绚丽的火花。 “大姐姐,瞧见了吗?” 江蕴梅和江蕴雪迫不及待的朝江蕴华惊喜道,“是不是比往年的烟火更好看些?” 江蕴华眼底,是以人为桩,火树银花一般盛放的美景,“这般距离看过去,竟有几分神树临世的感觉” “二妹妹三妹妹,为了讨我欢心,你们当真是花了些心思的,赏!” 立刻有丫鬟去小库房取赏钱。 江蕴雪江蕴梅对视一眼,满是欢喜。 虽然江家家大业大,但姨娘庶女的月例银子本就不多,加上执掌中馈的正室主母视姨娘庶女为眼中钉肉中刺,惯会寻机克扣,实际她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所以她们只能拼命讨好嫡女,来换得今日这种得赏的机会。 江蕴华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就足够她们过上好久的好日子了。 嫡女欢心,两个庶女得了赏钱自然也欢心。 可人基中央,霹雳炸开的烟火飞溅到江蕴秀的衣衫上,本就单薄的衣衫很快就被烧出一个个大窟窿,火花生烧着娇嫩的皮肉,肆意燃烧的烟火势不可挡,火星乱溅到她披散的发丝间,瞬间青丝蜷缩,顺烧而上灼烫面颊。 “哥哥” 江蕴秀的背后已经疮痍一片,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滑落,“蕴秀好痛蕴秀想娘了” “哥哥,是蕴秀不够坚强,不要怪蕴秀好不好” “哥哥,若有来生,蕴秀愿生到贫穷农家,哪怕食不果腹,目不识丁,只求家人友爱和善,就好” 烟火已经燃烧到尽头,绝美的烟花渐渐湮没,火势却没有停,在江蕴秀的身上疯狂蹿烧而上。 江蕴秀咬着牙关轻声呢喃,以掩盖想破喉而出的惨叫,“哥哥哥,蕴秀善良一世本分一世临了” “蕴秀想任性一次可好” “奇了怪了,这贱人冷血的不成?烧成这样也不见喊疼!” 江蕴雪和江蕴梅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可思议。 “喂——江蕴秀,求大姐姐啊,只要你求大姐姐,我便命人浇灭你身上的火!” 江蕴雪上前两步,朝人基中央的江蕴秀喊道。 屋檐之上,墨兰墨雪已经将对方的手掐出了血迹。 可恨!!! 残忍!!! 恨不得将这些美人皮下的心生挖出来!!!! 可此刻还不能! 不能!!! 时机还未到!! 人基中间的火人一动不动,毫无回应。 隔得近的低等下人们见此一幕,个个泪眼汪汪。 蕴秀大小姐,求你了,开口求求她们 “喂,贱人!!” 江蕴雪狐疑又气恼,“你烧聋了不成?!!” 边喊边接过丫鬟递来的一个木棍慢慢靠近人基。 江蕴梅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上位安坐的江蕴华也放下手中的茶盏,忍不住直起了身子。 江蕴雪离人基只有两步之遥时,人基中心烧成火人的江蕴秀箭冲过来,死死的抱住了她。 “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江蕴雪压根无法反应,瞬间被江蕴秀扑倒在地,滚成一团,火势飞快的卷烧她的发髻,衣衫。 她批命想挣扎,可江蕴秀就像是焊死在身上一般,无法推离半分,“救命啊!大姐姐二姐姐,快救我!!” 几个翻滚之后,江蕴秀在下,双手双脚箍死了身上的江蕴雪,扭头望向吓惨了的江蕴梅,和上位一脸震惊的江蕴华,已经被烫伤的嘴角露出一丝笑。 哥哥,任性的感觉,真好。 可惜蕴秀还是太弱,只伤得了一个恶魔 “快!!” “快救火!!” 反应过来的江蕴梅连声嘶吼道。 “住手!” 江蕴华嘴角绽开兴奋的笑,“再等等!” “我相信,二妹妹能挣脱” 没想到柔弱如江蕴秀,竟然还窝藏着这样的反骨! 许久没有看到这样令人血脉喷张的好戏了呢! 闻言,江蕴梅惊恐的瞪大了眼,身形都有些不稳。 她深知,她们这种庶女一辈子都是要侍奉江蕴华的,但总归是比那些丫鬟下人多了一份血脉情谊。 可眼下看来,她们的命在江蕴华眼里,和江蕴秀和那些下人们没什么不同!! “咻——” “噼里啪啦——” “咻咻咻——” 突然,夜空中炸开了无数绚丽的烟花,惹的温娇阁所有人都纷纷仰头观看。 看烟火升起的方位,是江家的主院,还有二公子的院子。 “走水了!!!二公子的院子走水了!!” “主母的院子也走水了!!!!” 烟火燃放没多大会,温娇阁外突然传来惊慌失措的呼喝声。 两个姊妹在眼前烧成火人都面色不改的江蕴华惊慌起身,“什么?母亲的院子走水了?”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帮忙救火!!” 江蕴华尖着嗓子命令道,哪里还有半分淡定。 下人们蜂拥出院子,江蕴华也在几个大丫鬟的簇拥下匆匆离开院子朝走水的院子奔去。 顷刻间院子里就只剩下江蕴梅和还在燃烧的少女。 “噼里啪啦——” 不知是不是两个火人碰到了旁边堆放的烟火,一时间烟火堆纷纷炸开了花。 绚丽的烟火冲到树上,房间里,厨房,一瞬间便在温娇阁院子里四处生花。 江蕴梅吓得腿脚发软,惊慌失措的逃出了院子。 第361章 她已经没有气息了啊...... 火势很快便在温娇阁的院子里蹿烧起来。 墨兰墨雪这才从屋檐上轻落下来,从小厨房打来水浇灭了两个少女身上的火。 “不好,蕴秀小姐没气了!!” 墨兰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手脚箍的太紧,快帮帮我!” 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才把烧的不成形江蕴秀从江蕴雪身上扒下来。 “墨兰,赶紧带蕴秀小姐去见夫人” 墨雪低声嘱咐一半,便看到江蕴雪正瞪大了眼惊恐的看着自己。 她一把掐住江蕴雪的咽喉,将她的惊呼扼制在喉咙,“墨兰,快,快带蕴秀小姐走!” 墨兰不敢耽搁,小心翼翼的把江蕴秀扛在肩头,便纵身离开。 墨雪俯身,和面色涨红的江蕴雪对视,眼底仿佛生出万支利箭,疯狂扎进她的瞳孔。 “你你是什么人” 江蕴雪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瞳孔惊恐的扩张到最大,从墨雪的眼神中,她感觉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阎罗殿。 墨雪不予理会,果断拔出小腿的断刃,一刀狠扎进了江蕴雪的胸腔,拔出来,又狠狠扎进去。 接连捅了几下之后,她红着眼对只剩下一口气的江蕴雪一字一句道,“永远待在地狱,转世投胎,你不配” 烟火四处溅落开花,温娇阁的火势已经到了无法扑灭的地步,墨雪将已经绝气的江蕴雪丢到了火势最为猛烈之处,这才纵身离开。 枫雅小院。 朱婉儿丝毫不顾的自己的衣衫会被江蕴秀染的焦黑,亲自抱着她,紧张的看着春蕊一点一点的把牛皮壶里的水灌入江蕴秀的嘴里。 “慢一点,一滴都不要浪费!” 见水从烧的溃烂的嘴角溢出,朱婉儿伸手截住水滴,再次喂到江蕴秀嘴里。 见状,春蕊愈发小心翼翼,可依然难以喂进去。 她眼神复杂闪烁的看向朱婉儿,“夫人她” 她已经没有气息了啊 朱婉儿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只是让江蕴秀的身子放的更低了些,春蕊只好一点一滴的慢慢灌喂。 墨兰墨雪一边紧张的看向他们,一边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东西。 年三十,又恰逢江家走水,他们肯定是不能出城的,但是提前把行囊收拾好,只要有机会就可以随时动身。 “看,江家的烟火好漂亮,呀,你快瞧瞧,江家是不是走水了!!” “这么大的浓烟,定是没错了!” “那肯定是放烟花的时候没有做好隔火防护这才走水的。” “就是就是,放眼整个京城,也就四大家有法子弄到烟花这样的稀罕物,可惜却发生这样的意外” “要我说啊,能吃上饱饭就刚刚好,这些富贵人家就是钱多了作烧!” “我要是有江家这份家业,莫说年三十放烟花走水,就是天天家宅走水我也甘愿,又不是没钱修葺!” “呵呵,瞧你那点出息,院子烧了能修葺,人要是被烧死了能复生?” 京贵区江家府邸上空,漫天都是绽放的烟火,与之交映的,还有高蹿的火舌和浓浓的黑烟。 京贵区乃至附近街道的百姓都忍不住在年夜晚上出动,到临近江家的附近看热闹。 火势实在是过于凶猛,和江家临近的两座府邸主人家都忍不住动作了,派出了家丁小斯拎着桶去敲江家的门。 不是他们心善想帮江家,而是害怕江家火势得不到控制,殃及他们。 折腾了大半夜,江家的火终于灭了。 可惜也烧毁了好几座院落,特别是三座主院,连院中的树都烧的只剩下半截主干,更别说房舍,入目皆是疮痍焦色。 江蕴雪的小娘瘫软在温娇阁哭的声嘶力竭,那凄惨的声音隔着一条街都能听的清晰。 只因温娇阁上下烧成了灰烬,两个小姐没能‘及时逃出来’,烧的连骨骸都没有找到两块。 “好了,你哭的再大声江蕴雪也不会活过来!” 江家主母肃着一张脸,轻斥着失去女儿的姨娘,“要不是她出什么人桩的烂主意,蕴华的院子也不至于烧成这般,我没追究你生出个混账孽女,你倒好意思在这里哭天喊地的惹老爷心烦意乱!” “赶紧滚回自己的院子去,否则我就找个牙婆将你发卖了去!” 饶是姨娘再痛苦,也被这一番敲打威胁止住了哭声,被丫鬟搀扶着离开。 江老爷皱眉扫视着眼前的焦黑,“好好的一个年,愣是被搅的一团糟。” 江蕴华委屈抹泪,“爹爹,都是女儿不好,不该听两个妹妹的玩什么新花样,还害得三妹妹和” 说着便在江老爷身边跪了下来,“爹爹,你责罚蕴华” 江老爷眉头舒展了一些,伸手将江蕴雪扶了起来,“好孩子,起来!” “烧便烧了,咱们家还有那么多院子,你且先挑着住,或者暂时去你母亲那里住下也行,等开年了,爹爹就找人将你的温娇阁重新修整起来,到时候你想在哪里住都行。” 江蕴雪抱着江老爷的胳膊撒娇,“爹爹待蕴雪真好” “不过这温娇阁毕竟死了人,蕴雪是不敢在住了” 江老爷笑道,“那就把这里夷为平地,全部种上你喜欢的梨花树可好?” 江蕴雪灿烂笑开,“全凭爹爹做主” 见状,江家主母眼底亦闪过笑意,一家子在下人的簇拥下有说有笑的离开。 没有人在乎温娇阁灰烬之下,陨落了江家两个少女。 “有气了!!!” 春蕊探在江蕴秀鼻下的手忍不住颤抖,激动到破音。 朱婉儿困乏的眼底微亮,伸手确认过后,原本挺直的身子瞬间瘫软下去,“墨兰,你来替我。” “春蕊,时刻注意她的肚腹,只要不涨便接着喂,别心急,一滴一滴的喂。” 嘱咐过后,朱婉儿才拖着疲累的身子,连脏污的衣衫都来不及脱下,倒头便睡。 第362章 “郴州郡涌过来大批百姓?” 江家走水,成了这个春节最大的热议。 听说烧死了一个庶女,一个前夫人的嫡女。 大家议论的最多的,还是前夫人所出的,那个众所周知因为太过厚道迂腐,而被江家弃了的嫡女江蕴秀。 京贵区的勋贵夫人们都拿她作反面说教告诫家中子女,为人处世要顺应大势,不要特立独行,不然就会被贵圈排斥,还会连累家族。 如今这个世道,厚道,善良就是特立独行。 那些个只能混个温饱的寻常百姓则是唏嘘感慨,这江家嫡女死的值! 若他们能投胎到江家那种权贵兼并的人家,莫说能活到十六七岁的年岁,哪怕就活个三年五载,感受一下那泼天的富贵日子,都知足! 反而是京城里破庙里的乞儿们,各自流着泪在心中追悼江蕴秀,只因他们曾经或多或少都得到过江蕴秀的善意施舍。 大年初一,京城的主街上一匹快马电闪般驰骋而过,一路狂奔到皇城高墙之下,马上之人一入宫便被人引领到了慈安宫。 “看来他是不会顾及霍老将军的死活了” 屏风后面,两鬓掺着银丝的半百妇人雍容华贵的坐在上位,腿边匍匐着两个丫鬟,正替她捶腿。 “霍老将军如此忠心,却提拔了这么个狼子野心的人作义子,真真是人在京城坐,祸从南辽来啊。” 匍匐在地的人神色紧肃,“娘娘,如今南辽郡已经全然失控,且出现很多难以言喻的玄乎怪事,还请娘娘早作决断,不然迟早会养虎为患” 贵妇人眯着眼,“嗯,哀家早有预防,你去太医院找郑院判,他会教你如何行事。” “是,娘娘!” 不过初五,京城街道就恢复了昔日的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两辆略大却不甚起眼的马车一前一后,随着熙攘的人群出了城,一路朝南驶去。 “夫人,这都已经五日了,蕴秀小姐还未苏醒,不会” 车厢里,春蕊一脸担忧的望向朱婉儿,欲言又止。 她的身边,江蕴秀正双目紧闭的躺在被褥里,呼吸均匀,却毫无醒来的征兆。 她面容全是火烧的疤痕,身上和手上,也是类同的火疤,按理说如此大的烧伤,该会溃烂化脓,但此刻这些疤痕虽然狰狞,却已经全数结了痂壳。 朱婉儿替躺着的江蕴秀掖了掖被角,“别担心,只要赶回南辽郡,叶家该有法子救醒她。” 说着她痛惜的看着面容尽毁的江蕴秀叹了口气,“苦了她了,遭了这么大的罪” “江少爷看到妹妹成这样,该得多心痛啊!” 春蕊声音有几分哽咽。 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江蕴秀被折磨,但光是听着墨兰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也能想象那个残忍的画面。 马车外,墨兰面色阴沉,又扬鞭抽了马臀一下。 马儿嘶鸣一声,四蹄交错间,都快出了虚影来。 南辽郡,叶家小院。 “什么?” 正和家人围桌吃饭的弘远直接站了起来,“郴州郡涌过来大批百姓?” 叶家人也都惊的放下了碗筷。 熊副将面色严肃道,“是的将军,看样子有五六百人之众,守城校尉已经关了城门,等着将军的命令行事。” 弘远眼神微凛,“走,去看看情况。” 边说边阔步走出了院子,然后又猛然顿住了脚步转身回头,“娘,你们安心吃饭,有什么我会随时派人回来报信。” 然后眼神落到老太太身边的奶团子身上,“甜宝,爹爹有公事,去去就回啊!” 奶团子哒哒跑出来,朝弘远挥挥手,“爹爹去,宝不闹,宝不追爹爹路。” 弘远心里一软,原本听到消息后皱起的眉宇瞬间舒展开来,这才转身上马。 “永忠啊,你和永孝也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们妹夫什么。” 老太太不放心,让自己两个儿子也跟过去。 叶永忠和叶永孝正有此意,赶紧套马车,追了上去。 苏玉莲上前一步,担忧问道,“娘,不会出什么乱子?”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似的。 老太太眉头悄然锁上,“郴州郡离南辽郡最近,想必南辽郡近日的变化和将军的美名已经传扬了过去,百姓们来南辽郡定是想投奔将军。” “这些百姓一定是瞒着郴州郡太守逃过来的” 苏玉莲也微微皱眉,“若没有郴州郡太守的迁徙文书,他们便是流民,若南辽郡不接收他们,他们再想回郴州郡定也是不成了。” 老太太轻叹一口气,“你妹夫一定不忍心将投奔于他的百姓拒之门外的。” “都是苦命人,看见了希望的曙光,谁不想上赶着来搏一搏?” “可想来南辽郡的百姓,一定不止城门外的这五六百之众,一旦妹夫将这群百姓放进城” 苏玉莲神色复杂,“周边郡城的百姓将会前赴后继的涌向南辽郡。” 老太太心下凝重,蹲身和奶团子对视,“宝,帮姥姥问问雀友,干娘她们可返程了?” 奶团子连连点头,小嘴微动,便有灰雀落在肩头。 叽叽喳喳一番后,奶团子认真的望向老太太,“姥姥,雀哥哥说,送消息的雀弟弟还没有飞回来呢!” 老太太伸手把奶团子抱起来,神色愈显复杂,“好,好,姥姥知道了。” 虽然南辽郡荒漠千里,容纳个郡城的百姓都绰绰有余,但南辽郡毕竟和敌国交界,不好让过多的百姓都汇聚于此生存。 再说夏周二十多个郡城,数以万计的百姓都水深火热,想改变大局,还是要一路朝北东而上,沿路替百姓肃清贪官污吏,扶清正廉洁之能人上位才是根本。 郴州郡的百姓如此迫不及待的来投奔南辽,可见日子已经困顿到什么境地。 造反起义,已是迫在眉睫之势。 眼下,她只希望婉儿已经救出了阿文的妹妹,踏上归途了。 只要婉儿她们安然无恙的回到南辽郡,再行大事便不再有顾忌。 第363章 “将、将军,我们没有以弱胁人的意思,我们......” 再说弘远这头,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城门之上。 俯瞰而下,瞬间惊的他心魂痛惜。 城墙之下的流民,宛如破坟而出的骷髅架子,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清他们个个形销骨立,面皮包骨。 “娘,我饿” “呜呜,爷爷,弘将军这里真的有米汤喝吗?花儿好饿好饿” “好孩子,会有的会有的,听话啊,再等等,弘将军是一心为民的好将军,他已经让整个南辽郡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了,肯定能给我们一口米汤喝的” 骷髅流民之中,传来孱弱如猫的孩童哭闹声,和沧桑疲惫的安抚声。 “将军,眼下该如何是好?” 守城校尉眼底满是不忍,可他很清楚一旦放第一批流民入城,后面将会有接二连三的流民投奔而来。 “将军,是弘将军!!” 守城校尉的声音不大,可城墙底下的流民时刻注意着城墙之上,立刻有眼尖耳灵的流民惊喜出声。 一时间,流民齐齐仰头朝城墙之上望过来。 守城校尉下意识想拉弘远躲开,却没有拉动。 一上一下,就这样遥遥凝视着。 虽然看不清弘远的脸,也分不清哪个才是弘将军,但流民们知道,将军定是在那城墙之上。 “将军!!!” “弘将军!!!” 一瞬的安静之后,流民们纷纷拉儿拽母,朝城墙之上的弘远跪了下来。 一个年迈沧桑的长者跪在流民的最前头,悲声哀呼,“求将军收留我们!” 边说边磕头,“将军,我们原是郴州郡的百姓,可郴州郡王太守无良啊,朝廷粮税本就已经压的我们喘不过气来,可他还搜刮走我们余粮的一半,眼下我们已经把能吃的都吃完了,就连家里的茅草顶都拆下来吃了,实在是熬不过再一年的春耕秋收了啊” 说道最后,他声色凄厉,“将军啊,一年复一年的艰难,一年熬不过一年,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投奔您,求将军发发慈悲,收留我们!!” “求将军收留我们!求求了啊!!” “若将军赐我们几亩薄田,我们只求一日一顿饱饭,剩下的不管多少我们都不要,都不要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悲哭出声,字字哀苦,闻者不忍。 守城校尉眼眶红了,悄然松开了弘远的衣袖。 弘远神色一点一点变得凝重,“开城门!!” 声音不高,城墙底下的流民却听的一清二楚,面面相觑间都是兜不住的激动之色,伸长的脖子紧盯着当真缓缓而开的城门。 “开了,当真开了!!” “看,将军出来了!!” “将军出来了!!” 一时间,流民们激动到纷纷抹泪。 虽然弘远还未说一句要接纳他们入城的话,但只是打开城门,就已经让他们感动到五体投地。 所有人都跪在原地,宛如迎接神降一样虔诚的望着弘远,屏息着一动不敢动,生怕呼吸声大一些就把他们的救世主吓回那道盛满希望的城门之内。 一点一点的走近,弘远逐渐红了眼眶。 凛冬时节,流民却只穿着夹层秋衣,脚上的草鞋破烂露趾,冻疮脓血惨不忍睹,为了让孩子们不至于被冻死,大人们都敞开着外衫,将孩子紧紧抱裹在胸前 那一双双浸满了辛酸苦楚的眼,随着他的走近,一点一点的亮起了希望和忐忑。 但凡是有一丝一毫良心的,都不忍浇灭他们眼底的那丝亮光。 一丈之遥的时候,领头的老者重重的朝弘远磕了个头,然后五体投地的跪趴在了地上,“将军——” “谢谢将军肯开城门,谢谢将军——” 所有人都双手延伸过头顶,做出了拜神才有的五体投地之虔姿。 除了老者一句谢谢将军开城门,所有人再无二话,静静的匍匐在地,忐忑不安等待着弘远一句话决定他们的生死去留。 一滴热泪猝不及防的从弘远眼眶滑落,他飞快用尾指勾去,毫不犹豫的阔步上前,单手搀扶住了为首的老者,“老叔,快起来说话。” 老者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仰头和弘远凝视。 待看到弘远满眼悲悯之时,高悬的心随着滚滚热泪一起落下,“将军——” 瞬间痛哭出声,宛如受尽伤痛后看到父母孩子,委屈不能自已。 隔着衣衫,弘远都能察觉自己仿佛捏着一根骨头架子,他忍不住松了松手,深怕一使劲,就会让老者骨碎,“老叔,让大家都起来说话” 声音微哑,感同老者的身受。 老者这才缓缓直起身子,却依然跪地不起,满脸忐忑的愧色,“将、将军,我们没有以弱胁人的意思,我们” 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们只是想活着啊 “我知道” 湿意模糊了眼前的老者,弘远伸手覆上他的肩,“不用说,我都知道” 眼前流民的艰辛酸楚,他和霍家军都曾经历过。 老者身体本已经穷尽干涸,但此刻抑制不住榨干热血也要泪眼扑簌,“将军” 将军知道!! 这一刻,所有流民都哭出了声。 背井离乡,豁上全家性命,都在听到弘远这一句我知道时,尘埃落定。 “大家可还能行走?” 弘远眼神担忧的扫了一圈流民,个个虚弱,再不进食便立刻会倒下的感觉。 流民们纷纷激动的一颤,“可以!!可以走的!!” 连连点头,生怕错失什么。 弘远起身,顺带把老者扶了起来,“好,那大家伙先随我进城,等我寻来食物让你们暂且果腹之后,再安顿大家。” 轰隆—— 所有流民脑中炸开,恍如做梦,耳边重复萦绕着两个词。 食物,安顿。 将军许他们进城了!! 听到将军的话,守城校尉赶紧伸手招兵,“快,快过来帮忙!!” 边说边解开身上的铠甲,敞开军袄,朝一个妇人伸出了手,“来,把孩子给我!” 第364章 别怕,这里没有压迫 妇人满脸震惊,不可置信又局促道,“军爷,这怎么好,我们身上太脏了” 衣衫洗了就没有穿的,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洗了,尘垢都已经包浆了,就连她是孩子母亲,也忍不住对孩子和自己身上的气味感到嫌弃。 军爷身上的袄子看起来像是新的,弄脏了她如何赔的起啊! 见状,守城校尉不再多言,二话不说,伸手从妇人手中接过瘦弱的孩子裹在胸前,“走,进城!” 察觉到军人身上的刚硬之气,孩子小小的身子止不住惊恐的发抖。 守城校尉赶紧笨拙的伸手轻拍着安抚,“别怕啊,叔叔身上暖和,再说你娘这么虚弱,抱着你也走不了多远,一会到了地方,叔叔就会把你还给你娘的!” 声线是粗沉的,但语气却异常柔和,孩子颤抖的身子这才慢慢的安稳下来,单纯的眼底瞬间变的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感动。 妇人也泪如泉涌,本来已经脱力的身子没来由生出劲头,赶紧拎着不大的身家包裹,跟上了上去,“谢谢,谢谢军爷” 守城的士兵涌上来五六十号人,抱孩子的抱孩子,拎东西的拎东西,甚至还有人直接背起了虚弱的老人。 没有一个人多说二话,也没有一个兵嫌弃流民身上脏污。 流民们印象之中,官差无不是凶神恶煞的,上位者无不是傲慢睥睨的。 可眼下,这些陌生的大兵都在笨拙却温和的安抚怀里的孩子,任劳任怨的替他们扛着行囊重物,让他们敬畏又感动。 城门还是那座城门,可在流民眼底,是通往生的希望。 在官差的带领下,流民排成两列有序进城。 流民天还没亮就到了城门底下,城里的百姓早就了解了其中的内情,此刻主街两旁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流民们没想到城里是这般情形,纷纷无措羞愧的垂下了头。 虽然将军许他们进城,可南辽郡毕竟是别人的家园,这里的百姓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他们却厚着脸皮过来蹭一杯羹,这种行径想想都挺招人恨的。 突得,一个流民老者手里被塞了一个软乎乎热腾腾的东西。 定盯一看,竟是一个烧饼!! 他惶恐震惊抬头,就看到一张苍老却和善的笑脸,“老哥,饿坏了,先垫一口!” 紧接着,所有流民都接二连三被路边伸出来的善良之手塞了食物。 有热腾腾的包子馒头,还有烤洋芋,洋芋粑粑 甚至还有塞肉干的!! 一时之间,流民们纷纷顿足,震惊到热泪滚滚,一双模糊的眼四处搜寻着给予善意的恩人,映入眼帘的却都是带着和善的笑脸,分不清到底是谁给予的善意。 “谢谢!谢谢恩人!!” 找不到具体是那个恩人塞的食物,流民们干脆纷纷面朝两边百姓跪下,咚咚磕头。 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吃干的食物了! 南辽郡的百姓们见此一幕也红了眼眶,纷纷伸手搀扶,“快起来快起来,跟着将军,以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别怕,这里没有压迫,将军是一心为民,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看见难民,百姓们就像看到几个月前的自己,感同身受的心酸,都忍不住尽一份心力。 “将军!” 江家的刘管家迎面从叶家的马车上跳下来,急匆匆上前,“将军,少爷命我们在神庙广场前设立了粥棚,宿夜的帐篷也正在搭建,将军可以带百姓们先到那里安顿果腹。” 江家在郡城,比将军早一步知道流民前来投靠,少爷猜想将军一定不会弃百姓于不顾,早早的便让他寻了宽敞之地开始搭建临时的栖息之所。 “好好好,太好了!” 弘远正想着调配一支军队过来安顿流民,没想到江承文这般细心周到,竟提前都安排好了,真是替他省了大心。 叶永忠也下马迎上前,看到流民的惨状,心目皆是痛惜,“将军,永孝已经去广场前帮忙了,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搭手的。” 弘远眼神动容道,“本来是缺人手的,可你看看,今日百姓们都自发过来帮忙了,还给流民带了填肚子的食物,眼下只需要赶紧把栖息之所搭建起来,让他们暂时能有个歇脚之处就好了。” 叶永忠定睛一看,才发现每个流民手上都捏着食物,在看看周边的百姓,瞬时觉一一颗心温暖满溢。 真好啊,南辽郡一点一点变成了他们所期待的温暖模样。 “那、那” 叶永忠扫了一圈,指着一个蹒跚老人道,“马车还可以拉五六人,你看看有失力走不动的老人,让他们上车,我顺带拉过去。” “谢谢小哥,我们能行,我们走的动的,别把马车弄脏了” 一路进来,面对的都是善意,流民们面上也露出了笑脸,吃了热腾腾的食物,更是生出了不少的力气,赶紧连连摆手婉拒。 他们不敢肆意消耗这得之不来的福气,能自给自足就不要过于依赖帮助,否则会生出懒惰和贪心。 弘远知道大舅哥也想替流民做些什么,便让背着老者的士兵送到了马车上。 吃了东西,加上浑身灌满了善意和希望,流民们脚力也快了许多,不过一炷香便全数来到了神庙广场。 神庙广场已经被粥香笼罩,还有很多江家的下人正手脚麻利的搭建着油布帐篷。 见江家人手不够,士兵们赶紧上前搭手帮忙。 流民见所有人都为了安顿他们而忙活着,哪里肯坐享其成,即便没有人安排,也都纷纷上前搭手帮忙。 人多力量大,一个时辰,广场便搭满了帐篷,容纳五六百人绰绰有余。 叶家兄弟带着江家,简单的将流民按村划分,一一安排他们住进了帐篷。 和军营一样,帐篷里先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干草上铺着褥子和被子,足以抵御寒冷。 第365章 “这是怎么了?孩子什么时候病的?” “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能筹集这么多褥子,承文兄弟果然了得啊!” 弘远和江承文说着话走过来,言里都是对江承文的赞誉佩服。 江承文笑道,“光凭我可不行。” 说着伸手指了指广场外十几辆马车,“这次多亏了南辽郡这些勋贵人家援助,才能这么快让流民们有个临时的落脚之处。” 闻言,弘远遥望过去,忍不住朝马车前的老爷贵妇们挥了挥手,“多谢大家的善意,本将记下了!!” 一时间,立于广场之外的老爷贵妇们个个激动的挥手回应。 将军一向对他们这些沾官染商的人不喜,只因为眼下的夏周十官九贪,十商九奸,都是靠着榨取百姓的血肉堆砌起来的富贵资本。 可现在,将军在谢谢他们,还说会记得他们的善意。 善? 其实并不是。 是江家少爷今日挨家挨户敲门,恩威并施的逼他们出物资的,说要是想保住家族的财富不遭天谴,就得大方出点血,否则哪怕天谴错漏了他们,江家也会寻机打压他们。 合作赎罪他们若不肯,江家就要靠打压他们赚得的财富去造福百姓,也可以洗刷江家的罪孽。 江家遭遇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底,碍于江家和天谴的威胁,他们只能倾尽所能的筹集物资。 待他们将物资都筹集好了,江家少爷才说,会在将军面前替他们美言。 没想到他说的竟是真的。 “这么多流民,总也不能让江家一家振粥救济,快,去我们的粮仓搬二十袋粮过来作为补给。” “对对对,去,我们也搬十五袋过来!” 虽然被褥帐篷等物资是被迫出的,却让一众勋贵尝到了被认可的甜头,一群老爷贵妇纷纷吩咐身边的管家婆子们回府取粮救济流民。 不是他们装大方,是因为他们知道,南辽郡如今的天变了,变得公道变得有人情味了。 如果他们还和往昔一样试图以钱权欺人压人,只顾自家快活,那便是和将军和整个南辽郡背道而驰的逆行。 方才刚吃了百姓送的食物,这边江家仆从又开始吆喝着排队领粥,流民们感觉自己掉进了福窝窝里,一改往昔的苦相,个个脸上洋溢开笑脸,一边排队,一边对着弘将军还有所有给予善意的南辽郡人作揖感谢。 “两位舅哥,江少爷,你们觉得这些流民该如何安顿才最为妥当?” 见流民吃住暂时有了着落,弘远几人来到了人少些的偏僻之处商议流民的安顿事宜。 三人各自沉思了片刻后,叶永忠先开口道,“南辽郡地域辽阔,其实不管哪里都可以画地为村安顿流民,可难就难在他们要重新建造房屋,开垦荒地,在这期间他们总不能饿肚子干活,可总也不能让江家一直救济,不然很可能会出现升米恩斗米仇的现象。” 本来想说江家可以承担的起这些流民的吃喝问题,听到这样一言,江承文便将话咽了回去。 叶大哥说的对,救济一时可行,可长此以往便会滋养出流民的惰性。 “不如将流民打散分到南辽郡各个村落?” 叶永孝突然开口,见三人齐齐望向自己,接着道,“如今南辽郡有近四十个村落,不少村落里还有空置的房舍,若将流民们分散安排过去,空置的房舍也可以作为他们临时的落脚之处” 他一言出,三个人眼底瞬间熠熠生辉,催促他赶紧接着说。 “而且,有老村人搭手帮助,流民们也可以迅速的建房落户为家,还能在老村人的教授下尽快垦荒为田。” “如今南辽郡的村民手中都有多余的存粮,若再由将军出面作保,流民们写借条文书为契,让村民们将存粮借出来作为流民们最初的粮种,想必只需要一个季,这些流民就能真正的安定下来。” “啪啪啪!” 叶永孝一番话说完,弘远忍不住拍手叫好,“二舅哥这安排甚好,甚好啊!” 叶永忠也对弟弟刮目相看,“老二,可以啊,从落脚到安定,你这安排可以说是思虑长远,尽善尽美啊!” 江承文也笑着赞誉,“永孝兄这番安排详尽,承文真是受教了!” “其实大家也都能想到这里,只不过我忍不住先宣之于口了罢了。” 叶永孝谦然一笑,“相比我轻飘飘的三言两语,承文兄今日所做才叫人佩服。” “哈哈哈,得你们谋略过人几个兄弟,真是我这个粗陋武夫之大幸事啊!” 弘远朗笑出声,忍不住伸手揽过了叶永孝的肩,又望向叶永忠和江承文,“好舅哥,好兄弟,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若没有你们,今日我可得手忙脚乱了。” 几人相视一笑,眼底都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孩子——” 突然,流民那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妇人哭声,瞬间一阵骚乱。 弘远几人皆是面色一凛,赶紧朝过走。 “怎么了?” 见将军过来,流民们赶紧自发的让开一条道,露出一个瘫软在地,抱着孱弱孩子痛哭的妇人。 “将军,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妇人见到弘远,犹如看见救命的稻草,抱着孩子就跪爬过来。 弘远赶紧蹲身下来查看孩子的情形,“怎么了” 靠近后,他看到,孩子的脸上,和裸露的皮肉上长满了红色的脓痘,密集之处直接成片溃烂,渗出黄白的脓液。 “这是怎么了?孩子什么时候病的?” 弘远眉头猛然蹙紧,伸手欲解开孩子衣服更进一步探看。 叶永忠不动声色的伸手拦下,“将军,孩子应该是得了什么皮肤上的急症,还是赶紧派人去请封老过来看看!” 边说边左右给了叶永孝和江承文两人眼色。 江承文和叶永孝暗下对视一眼,立刻会意。 “大家伙都散开一些,围的太密实,孩子会呼吸不畅。” 两人招手唤来一些下人士兵,将围观的流民们不动声色的疏散开来。 第366章 “灰雀哥哥说姐姐一直在睡觉呢,睡了好多天都没有醒。” 江承文沉思一番,吩咐刘管事带着下人,赶紧将江家的一处闲置的别院收拾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然后又走到弘远和妇人身边,竖耳聆听。 “先前只是一些不太显眼的红疹子” 妇人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叙述道,“村里的老人说,苦出来的孩子皮实,加上我们村人的孩子,时常在乡野田间寻摸吃的,家中贫苦孩子没什么更换的衣衫,也少清洗,所以经常会出些疹子” “所以这次起疹子,我没多在意,可、可昨日还只是有些红而已,我只当是风餐露宿孩子累着了加重了病情,方才孩子粥也不喝,整个人迷瞪瞪的,我一摸才发现,孩子浑身烫的厉害” 说到最后,妇人又朝弘远跪近了两步,搂着怀里的孩子朝他磕头,“将军,请你救救我的孩子” 见孩子裸露的脓疹严重,鼻息急促,加上大舅哥的眼神警示,弘远意识到这个急症不简单,便忍住了急着查探孩子病情的冲动,“别急,封老是南辽郡有名的神医,有他在,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这位娘子,你方才说孩子正在发热,这样,你抱着孩子,我让管家送你到府上医治,免得孩子着了风加重病情。” 江承文适时开口,面上的关切担忧亦是真切。 孩子看着也就三四岁的模样,想是从出生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又得此急症,实在是可怜。 见贵人愿意让孩子到府中诊治,妇人感激涕零,本有些担心会不会惹贵人嫌弃,但孩子如今遭罪,当娘的也顾忌不了太多,朝江承文磕了几个头,便顺从的抱着孩子跟着刘管事离开了。 妇人离开之后,弘远招手让叶永忠几人过来,带着他们走的远了些才问话,“大舅哥,你是觉得孩子的病会过人?” 叶永忠眼神复杂,点头又摇头,“我也不确定,但孩子的病来的蹊跷,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对,将军妹夫,你是南辽郡的定海神针,此事你最好是不要插手。” 叶永孝赞同点头,“将军妹夫,你们和承文兄就在这里带着,那个孩子就由我和封老去看个究竟,有什么事情我随时” “我去!” 叶永孝话还没说完,叶永忠就开口打断,“老二,你身体底子弱,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大哥去!” 叶永孝还想说什么,却被叶永忠一记眼神噎了回去,“事情就这样定了,你休要多言,将军妹夫军务繁杂,随时有可能会抽身离开” 说着看向江承文,“流民这里的情形还需要你们俩多费点心才是。” 江承文没有异议,连连点头应下。 方才叶大哥的眼神,让他深以为自己也是他的亲弟弟,这种感觉让他莫名的生出一丝幸福感。 说罢,叶永忠就丢下三人,急急的追上了刘管事,两人在马车前说了几句什么,就分头离开了。 刘管事带妇人和孩子到江家别院,叶永忠驾车到去军营的必经之路去拦截封老,然后直接带他去江家别院。 “怎么样啊宝?” 老太太一整天都跟在奶团子后面,心情和面色一样,不太安稳。 就连苏玉莲今日也惶惶不安,企图做针线来平和心绪,却被绣花针扎了好几次。 双胞胎也静悄悄的在门口假装练把式,眼神却一直盯着屋里人的动静。 奶团子和灰雀叽叽喳喳说完话,便拉着姥姥坐在了椅子上,然后便扒着姥姥的腿爬到她怀里,和她相对而立,小短手伸过去捧起了姥姥的脸,“姥姥,你有点害怕,是吗?” 黑黝晶莹的大眼睛关切的盯着姥姥,软乎乎的问道。 老太太面色一怔,恍然惊觉今日自己全然乱了心绪,连甜宝这么小的人儿都看出来了。 是的,她在害怕。 没来由的害怕。 冷霜在外,朱婉儿未归,三个儿子和女婿还有阿文都急赴郡城。 方才郡城的灰雀来报,说是流民已经被放进城安顿好了,可突然有个孩子得了急症。 虽说弘远已经派人去请封老了,可灰雀说江家的刘管事要把得了急症的孩子带到江家别院去。 若是普通的病,大可以就地诊治,为什么要大动干戈的转移到江家别院? 老太太第一直觉便是,弘远要隔离这个孩子。 为什么要隔离? 定是连他们都看出了,这个孩子的病症有传人的迹象。 “姥姥,不怕!” 见姥姥还在失神,甜宝小小的心儿焦急,小手轻轻安抚着,“姥姥,爹爹不在,舅父也不在,可宝在吖!” “哥哥也在,舅母也在,我们都会保护姥姥的。” “而且爹爹和舅父多厉害吖,他们救了好多好多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还有和宝一样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呢!” “所有人都喜欢爹爹和舅父,都谢谢爹爹和舅父,宝很开心,姥姥也要开心吖!” 老太太面色缓和回神,伸手把奶团子拥进了怀里,“乖宝说的对,爹爹和舅父正在做天大的好事,姥姥要替他们开心,不能胡思乱想。” 孩子们都大了,且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经受些风雨也是为以后打基石。 她要稳住,若孩子们有扛不住的时候,也能随时回归自己的羽翼之下疗愈。 想到这里,她心中略有释怀,慈声言归正传,“那甜宝告诉姥姥,干娘哪里如何了?” 奶团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姥姥,察觉姥姥恢复如初,这才松了口气,“干娘已经回来啦,还带回来一个姐姐?” 灰雀哥哥说,马车里的躺着的人穿着女孩子的衣服,但是脸上很怕人,它没敢看,但那就应该是姐姐? 老太太心里一松,笑意漫上眼尾,“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婉儿是个厉害的,当真不负所托,把阿文的妹妹带回来了。 “姥姥,干娘带回来的那个姐姐受伤了” 奶团子的大眼却漫上担忧,“灰雀哥哥说姐姐一直在睡觉呢,睡了好多天都没有醒。” 老太太心里咯噔一声。 第367章 这可是疫病,且是无可救药的疫病啊! 昏睡了好几日都没有醒? “而且,灰雀哥哥都不敢看姐姐的脸” 奶团子接着说,“它说姐姐是被火烧了!” “灰雀哥哥还说,姐姐是被欺负了,有三个坏蛋故意放火烧姐姐,姐姐才受伤的!” 老太太又惊又气,嘴唇忍不住发抖。 原以为阿文的妹妹左不过会受到些殴打之类的磋磨,却没想到江家人歹毒至此,竟故意纵火烧她!! 难怪,难怪阿文一时半刻也等不得,原来他的妹妹竟深陷地狱般的处境!! “天!” 苏玉莲听到,惊的直接重重的将针线篓子摔在了桌子上,“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江家人怎能如此冷血歹毒?!!” 火烧!! 她偶尔被锅里的热油溅烫一下都疼的不的了,可阿文妹妹那般娇弱的女子竟然承受着火烧之刑!! 实在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痛苦! 见姥姥和舅母面色愤愤,奶团子突然小手幻痛的一缩。 她脑海里突然浮现自己被坏哥哥哄骗的场景。 ‘喏,这灶火里是奶奶给我埋烤的番薯,你用手扒出来,就是你的。’ ‘真的吗?’ ‘真的,但是只能用手,用棍子用火钳扒开,就不是你的!’ 宝好想吃香香的番薯,所以就听话的徒手去扒火灰,然后手被燎烫出来好几个水泡,钻心的疼。 奶团子缩着手,扎进了姥姥怀里,神色恹恹。 扒火灰都那么疼,姐姐直接被火烧,肯定疼坏了叭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坏人呢? 坏蛋做了坏事就该被惩罚啊,不然她怎么知道自己错了呢? 想到这里,奶团子小脸微微亮了些,小嘴嗫嚅出声,招来一只灰雀哥哥。 老太太和苏玉莲正在气头上,又担忧阿文妹妹的伤势,一时间没有注意奶团子和灰雀的小动作。 “娘,你也别太担心,我不是给婉儿送了两牛皮壶的灵水吗?” 见老太太眉宇紧锁,苏玉莲平了平心绪,出声安慰道,“婉儿知道灵水的妙用,定会给阿文妹妹服用的。” 两牛皮壶的灵水,足够保住一条人命了。 老太太面色稍缓,叹了口气,“发生这么大的事,婉儿这孩子怎的也不传个信回来呢?” 婉儿出发去京城时,甜宝教了她如何通过灰雀传信,自己亦是千叮咛万嘱咐,发生任何危险都要让灰雀回来传信,家里人也好安排如何给她助力。 可婉儿走了这么久,除了将在京城的落脚之处托灰雀传信回来告知,之后便杳无音讯。 若不是她心中挂念,时时让甜宝拜托灰雀盯着,只怕要等婉儿一行回家,才能知道阿文妹妹的伤情。 她知道,婉儿此刻心里定是比她们还要煎熬。 受阿文之托进京救人,人是救回来了,却是这么个惨状,她定是不知道该如何同阿文交代。 可这是江家作恶,于她也是不愿的啊! 想到这里,老太太抱着甜宝起身,到房间里取出来一个瓷瓶,里面还有为数不多的几滴甜宝的眼泪。 虽然不过日婉儿该就能回来,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是拜托鸟友将这眼泪送到婉儿手中,早早的给阿文妹妹用上才是。 喝了牛皮壶的水,再加上宝的眼泪,阿文的妹妹应该能恢复十之七八,到时候和阿文相见,也不至于让阿文过于悲恸自责。 “怎么样封老?” 江家别院的一处房间,叶永忠面色紧张的询问一脸凝重的封老。 妇人一边心疼的看着孩子,一边忐忑的看着封老,屏住呼吸等待结果。 封老只看了孩子面部的脓疱一眼,刚伸出去准备探脉的手便急急顿住了,转而望向妇人,“把你的手脚露出来我看看。” 闻言,叶永忠赶紧背身过去,心中暗暗觉得不好。 门口待命的刘管事也赶紧退出了房间。 妇人虽有几分羞怯,但见封老的面色实在不好看,心中也慌乱不已,赶紧卷起衣袖和裤腿,还未给封老瞧,自己先怔住了。 不知何时,她的手臂和腿面也起了不少丘疹,和孩子先前的疹子一模一样。 封老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天花,是天花。” 轰—— 天花二字犹如天雷炸于众人耳边。 妇人直接瘫软昏阙在地上,叶永忠也浑身僵直紧绷,门外的刘管事更是忍不住惊恐的退离了好几步。 天花! 竟是天花! 这可是疫病,且是无可救药的疫病啊! 但凡接触之人,全都逃不过!! 半晌之后,叶永忠勉强回神,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便急急开口道,“刘管事,快,赶紧派人去广场通知将军!!!” 刘管事心神皆惧,但为人奴的本分却没有忘记,“我、我亲自去!” 普通下人听到天花疫病二字,只怕吓的当即想逃,哪里还能办好事,此事只能他亲自传达才能放心。 果然,不远处的几个仆从察觉端倪,个个面上漾开惊惧之色。 “你们好好在这里守着听吩咐办事,哪里也不准去,否则逃得出这里,也逃不出江家手眼通天和南辽郡的天谴!” 临行之前,刘管事眼神锐利的盯着几个仆从厉声告诫了一番,这才匆匆离开。 仆从虽然怕死,但是却也明白刘管事所言非虚。 先不说江家责罚和南辽郡天谴,就说眼下江家大少为人宽厚,他们在江家的日子也是如鱼得水,其他地域的百姓都来投奔南辽郡了,可见外头郡城也是水深火热,即便他们能逃出南辽郡,也难以安身立命。 况且,封老和叶家大郎还在房间里和疫病患者共处一室呢,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救人,毕竟救人亦是自救。 想到这里,几个仆从心安了些,老老实实的在院子里等吩咐。 “找些厚布来!” 封老和叶永忠并没有第一时间将昏阙在地的妇人扶起来,而是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寻来厚布匹,飞快的裁剪成遮掩口鼻和手的布块。 一众人将口鼻捂的严严实实,仆从的手上也绑上了厚厚的布,这才合力将妇人抬到另一个房间。 第368章 “在这里,也是在保护家人,不是吗?” 虽然是天花,但封老也不是全无应对之策,迅速的开了药方,命仆从去药房抓药。 又寻来了丫鬟和婆子,命让他们做好防护,替妇人细细擦洗身体,裸身躺在洁净的床榻上,等候再一次药浴擦身。 病症严重的孩子,他则没有假人于手,亲自替他擦洗换衣。 叶永忠在一旁帮忙。 擦巾都是用棉布匹现裁的,擦一次就弃了,否则双手便会沾染脓液。 虽然极尽小心,但孩子身上已经脓成一片,封老指上还是免不了被沾染些许。 好容易将孩子擦拭干净,裸身躺下,盖上了厚褥子,封老也累的满头大汗。 叶永忠则是担心的满头大汗,封老毕竟年岁大了,他是真的害怕封老被过了病气。 许是知道自己逃不过被传染,封老竟直接伸手触摸孩子的周身,见孩子的体温退了些,才松了口气。 用烈酒净了手,封老满眼怜惜的看了眼孩子,一脸郑重的望向叶永忠,“老夫的方子只能拖延一二病症,若想救他们” 说了一半他便收了声。 可叶永忠却听明白了后半截意思。 若想救他们,只能让甜宝出手。 叶永忠没有矫情,点头道,“我这就给母亲和甜宝报信去!” 疫病一旦发生,便如同山洪爆发势不可挡,眼下虽然只有一例,他们也及时转移了病患,可这孩子和妇人一路掺在流民堆里进城,也不知道有多少流民与之接触过。 然后流民再接触流民,方才在城里流民又和士兵和百姓接触!!! 想到这里叶永忠如临大敌,阔步迈出了房间,走到没人的院子才进去,用甜宝教的法子唤来了一只灰雀。 让灰雀带信回黄沙村后,他又匆匆折返到原来的院子,和封老商量怎么防控疫病扩散。 如今他和封老都属于疫病的密接人,为防自己将疫病染带出去,他们不能再随意出江家别院。 便由封老口述,叶永忠执笔,写了一份疫病防治的方子,找了一个外院的仆从快马加鞭的送到广场处。 封老又写了一张字条,让另一个仆从快马加鞭送到了军营。 神庙广场。 弘远三人正和刘管事保持三丈之遥的距离对话,得知方才转移的孩子得了天花,纷纷面色骤沉。 三人对视一眼,仿佛都想到了一处。 流民一路风餐露宿过来,身体孱弱,得个风寒热症也是难以避免的,但天花这种疫病却生的有些蹊跷。 不过眼下不是追究疫病源头的时候,而是要尽快的排查这些流民,看有没有潜伏的疫病患者。 可惜刘管事只送来了疫病的消息,却没有说疫病的最初症状是什么样子,该如何筛查应对。 想来封老随后定是还会送信过来,江承文便立即让刘管事去采买棉布匹。 虽然封老的送信还没有来,但逢遇疫病要遮掩口鼻的常识他们还是略知一二。 果不其然,待刘管事采买完棉布匹过来,江家别院的仆从也将封老的信送了过来。 信中详尽的告知了该如何辨别天花初始的症状,如何隔离照料病患,如何预防 封老信末还说,已经派人去军营通知封紫君一行了。 如今军营,除了新入营的四万士兵,原有的近两万霍家军已经人人都懂得急救医识。 封老让封紫君带三个军医留守在军营,带着新入营的士兵学习急救医理。 着剩下所有的大夫找副将请命,带上千人急救队,立刻进城助将军防护疫病。 封老的信让弘远三人松了一口大气。 疫病刚发现一例,只要安排有序,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只不过一瞬,三人的面色又都齐齐沉了下来。 叶永忠和封老还同重症的天花患儿在一起,很难逃脱被传染的厄运!! 叶永孝双眼瞬间红了。 大哥早有预感,所以才让他留守在妹夫身旁,大哥和娘一样,预到危险,总会第一时间挡在他们前头。 他也想和大哥一样,保护家人啊。 凭什么一定要年长的、身体孱弱些的,亦或者身为家中老大的那个一味付出呢? 像是看出了叶永孝的难受,弘远也红着眼拍了拍他的肩,“二舅哥,我们要快速肃清疑似疫病的病患,不然大舅哥的当机立断和封老的付出就白费了。” “在这里,也是在保护家人,不是吗?” 江承文面色也一片肃穆,“叶二哥,时间紧迫,摈弃所有杂念,做好防护隔离才是眼下该做的。” 他必须要活着,活着等待妹妹的到来。 叶永孝抹了抹眼角,郑重点头,“嗯,咱们三如何分工?” 弘远思索片刻道,“我留守在这里排查流民,承文兄弟去筹集封老所说的药材。” “二舅哥,你和熊副将有两件事要做,一是去排查今日和流民接触过的百姓,二要在城里立刻征出一片住宅作为临时隔离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务必将所有接触过流民的百姓都隔离进去,宁错不漏明白了吗?” 叶永孝和江承文连声点头应下,各自离开。 弘远捂好口鼻,望向身边的守城校尉,眼底动容,“带着方才的兄弟们先自行去江家别院隔离,封老那里应该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你们去那里,我也放心。” 方才进城,守城校尉抱的正是那个得了疫病的孩子,他手底下所有的士兵也背过体弱的老人,为防万一,要先行隔离才行。 守城校尉掩下眼底的担忧,满脸恭敬的应下,然后便招手带着一众手下,捂好口鼻朝江家别院徒步离去。 流民营帐里早就一片骚乱。 病重的孩子转移,弘将军几人好几次避开人群的密谈,现在士兵们又突然撤离。 这一切,都让他们惴惴不安。 有生活经验的老者,甚至已经猜出了一二,只觉得心中悲凉。 原以为漫长的疾苦终于熬了过去,已经迎来了重生,可眼下却又突逢变故。 只希望将军和南辽郡的人不要被他们牵连,否则他们死都不足以赎罪。 第369章 恶是穷凶极恶,善和大义却也从未缺席 一番筛查下来,情况果然不容乐观,五百号流民里面,竟然有小半数身上都出现了丘疹。 很快,弘远便带着江家仆从将流民营帐一分为二,暂时没有出疹的流民暂时留在东边的营帐,将疑似疫病的流民全部转移到了广场的西边。 然后又按照出疹的轻重程度按序安置。 “将军” 一个被迫母子分离的老妇满眼湿泪的拦住了弘远,“我儿、我儿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 “将军,我儿伤过头,如同三四岁的小儿般无知,求求将军容我去西边的营帐照料我儿” 边说老妇边跪了下来,许是知道自己提出来的要求会让将军难做,局促的垂着头不知所措。 弘远抬眼扫了一下东边的营帐,果然,很多流民站在外面,遥望着这边。 只因为西边的营帐里,有他们的亲人。 虽然将军没有说为什么要隔离他们的亲人,但是他们也都猜到了一二,自己的亲人定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而且会传人,所以将军才如此安排。 可他们当中,很多被隔离到西边的亲人都是老人和孩子,将军又下令严禁他们到西边营帐,所以不少人都担心自己的亲人无人照看。 “这位婶子,你先起来说话。” 弘远上前,虚抬了老妇一把。 老妇却纹丝不动,抬头时满脸愧疚不安,“将军,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理,可我也是担心,若我不在我儿身边,他会不安闹事,给大家伙添麻烦” 说着,老妇朝前跪行了两步,“将军,我知道这次的病来势汹汹,许是还会传人,但我不怕!” “一路上来,我们一伙人时时接触,若我儿已经被过了病气,那我也躲不掉,若他们的病和那个孩子一样爆发,到时候肯定无法自理,所以我恳求将军让我到西边营帐照顾我儿,除此之外我还可以照顾其他的同乡” “与其让无恙之人照顾病患,还不如让我们这些已经接触过的亲人照顾,也免得连累无辜。” 言末,她恳切的朝弘远磕了个头,“求将军成全!” 弘远眼底挣扎闪烁。 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流民死,即便有一丝希望,也要尽力挽救, 一旦西边营帐的疫病爆发,势必需要人照看病患,到时候他必定要让自己军队的兄弟来照看病患。 一旦和疫病患者接触,他的兄弟也难逃染病,流民和兄弟谁重要,这在他这里就是个无解题。 这个老妇虽是为母心切,但说的话却也字字在理。 可 弘远艰难开口,“婶子,西边营帐里的百姓们,疑是天花疫病” 虽然霍家军的兄弟和流民百姓一样重,但军护民是天职,若流民百姓因畏惧疫病不愿照料病患,那连他在内霍家军兄弟是一定要首当其冲顶上去的。 老妇震惊抬头。 她想过那些疹病患者会传人,可没想到是天花疫病! 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自然是惊恐惧怕。 可随后,她面上便涌上坚定,“将军,若真的是天花疫病,那就更得我去照看我儿和其他病患了” 说着她扭头,朝站在东边营地的观望流民们招了招手。 不过十来个呼吸,就过来了四五十个流民,不远不近的站在老妇身后,半知半惑的望着弘远。 “将军说,西边营帐里的人很可能是得了天花” 老妇侧脸,声沉却坚定,“不管是疹病还是天花,我都要请求将军去照顾我的孩子和其他病患,你们可还和我们方才商量的一般,愿意同我一起去照顾自己的亲人,顺便照料其他病患?” 众人齐齐震惊,心中的疑虑又都齐齐拨云见日。 他们和老妇一样,都以为被隔离的亲人同乡得的是疹病,却没有想到是骇人听闻的天花。 自古以来,疫病都是一旦染上就再无生机的绝症。 弘远眼底微微诧异。 没想到这群百姓竟然已经私下商量好了,要主动请命过来照看病患。 虽然他先前没有挑破是疫病,但隔离分区,也明示了此病会传人,即便这样,这群百姓也没有避之不及置身事外,还忧心亲人同乡无人照看。 受尽饥寒困苦,却依然重情重义。 这让弘远看到世道被两极分化,恶是穷凶极恶,善和大义却也从未缺席。 知道那个孩子得了疫病之时,一直到现在,他的心中一直是自责的,若不是自己一念之仁将这些流民放进城,也不会让整个南辽郡置于险境。 但这一刻,他几分释怀了。 意外和危险来临之时从不会提前警示众生,顺应良心,顺应时局变化做正确的事情,就不会辜负信任自己的人。 老妇做出决定不过两三个呼吸之瞬,她身后的流民们踌躇犹豫也没有花太久。 “我愿意” 很快,一个中年男人便平静开口,“我愿意去照顾病患。” “进城之前,我就想过了,若将军不放我们进城,我便带着老母亲一起寻死” 弘远心里一紧,寻着话声望向男人。 是啊,若自己不放他们进城,他们也无法再折返回郴州郡,到时候便无处安身立命,凛冬未离,即便不寻死,只怕也熬不到春天。 “可将军不仅放我们进城,还让我吃到了十几年来第一顿饱饭。” 男人眼神灼灼的和弘远对视过去,唇角绽开一丝笑,“这便够了” “母亲从小便教导我,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知恩图报,将军和南辽郡的百姓待我们如此亲厚,我们却给南辽郡和将军带来厄运。” “若我们还能做些什么事情来赎罪报恩,对我来说,求之不得!!” 说着他也跪在了老妇身后,“求将军答应我,去照料老母亲和同乡。” 中年男人话音落后,流民们又面面相觑了一阵,三两结伴,紧紧握住彼此的手,接二连三的跪了下来。 第370章 月余就能把南辽郡变成一座死城的疫病!! 像是感应到这头发生了大事,隔离在西边的病患流民们都从帐篷里走出来,站在门口望过来,眼神中或是害怕闪烁,或迷茫或复杂。 东边的流民也陆续朝弘远这里走来。 虽然不知道老妇一行人为什么跪面弘远,但也都齐齐跪在了他们身后,一脸坚定且充满敬畏的齐望向弘远。 弘远喉间艰难涌动,眼神闪烁着动容的欣慰,“好。” 不过一个字,便让老妇一行纷纷露出欣喜神色。 疫病固然可怕,可眼睁睁看着亲人因为疫病孤独而亡,却不能陪伴照料的无力和自责,更让人备受折磨。 “大家不用害怕,疫病虽是洪水猛兽,但我们也不是全无应对之策。” 稳了稳心绪后,弘远出声安抚道,“大家有所不知,我南辽郡有个出名的神医封老,他不仅医术高明,且宅心仁厚,如今正在江家别院诊治那个病发的孩童” “他已经送来了预防疫病的方子,我已经命人去采买药材去了,到时候药汤熬出来,大家内服外洗,便可以控制病症。” “相信我,相信封老,一定会竭尽全力让大家都安然度过这次危机的。” 闻言 ,流民百姓们面面相觑,虽然都不认为疫病能医治,但都莫名的因为信任弘远,而生出一丝希望。 流民们执意,弘远便也没有在推拒,将自愿去照料病患的流民分成了三批。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患就会大面积爆发重症,也不知道照料病患的流民什么时候会染上疫病,如此安排也是为了持续有人能照看病患。 神庙广场只不过骚动了片刻 ,便归于祥和有序,任凭谁来也看不出,这番宁静之下,竟然潜伏着疫病这样的洪水猛兽。 再说黄沙村,叶家已经收到了叶永忠的报信。 老太太手里拿着信条,跌坐到椅子上。 苏玉莲见状不对,赶紧接过婆母手里的信条,读完后脸色巨变,“怎么会这样” 难怪她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没想到郡城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苏玉莲望向外面,双胞胎正和奶团子在门口带着村里的孩子们像模像样的练把式,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按高矮有序排列,颇有几分童子军的阵仗。 近半年,许是喂养的好,甜宝的个头窜上去半个脑袋,说话也不再是半句半句的朝外蹦,言词成片,句句贴心。 虽说是一群孩子里最小的,但韧劲和心性却是最拔尖的,所有的孩子都喜欢她,也心甘情愿的依从她。 婆母说,也不知道甜宝的生辰是什么日子,便将春分那天视作甜宝的生辰之日,只因春分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节气,她希望甜宝这一世的日子都能如同春分一般蓬勃朝气,生生不息。 若日子一直如今日一般,多好。 偏生一波未平一波未起,刚盼来生机和希望,却又被死气笼上。 忠郎说,疫病当前,封老穷尽一生所学也只能控制延缓病症,可一旦大规模爆发,就算他想控制也没有那么多的药材熬制汤药。 或许此次,只有甜宝才能帮南辽郡度过危机。 可这次是疫病,月余就能把南辽郡变成一座死城的疫病!! 甜宝毕竟才三岁,即便带着异禀而生,那稚嫩的小肩膀,又如何肩负的起整个南辽郡的命运。 “宝——” 沉默好一会后,老太太才起身,缓步走出屋,朝甜宝招了招手,“宝,过来,姥姥有话同你说。” 奶团子扭头,是大大的笑脸,“姥姥,等宝一会会哟,宝就来啦!” 说着便一本正经嘱咐她的童子军小队好自行操练,得到所有孩子的齐声回应后,才欢哒哒的朝老太太奔来。 “姥姥,坐!” 拉着老太太坐下,然后屁颠颠的搬了小板凳坐在了姥姥对面,最后小手自然而然的握住了老太太的手指,一脸认真的歪头道,“好啦姥姥,宝耳朵已经开始乖乖听话了,姥姥说叭!” 眼前的小人儿仿佛带着莫名的力量,无论何时看到总能让人心中温暖豁然,老太太眼底的忧虑一点一点的变淡,凝视着奶团子,慈笑不语。 奶团子仰着小脑袋,小嘴角在姥姥慈爱的沐浴下,一点一点咧大,“姥姥要和宝说什么呀?” 腾出一只小手把小耳朵捧凑近老太太几分,“宝听着呐!” 懂事惹人爱的小模样,让老太太忍不住倾身过去,和奶团子抵了抵额,亲了亲她的小耳朵,心中生出密密匝匝的愧疚,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开口。 虽然姥姥在笑,可奶团子却察觉出姥姥心情有些沉重,眨巴着大眼睛望了望一脸复杂的大舅母后,干脆起身,爬到了姥姥腿上,小短臂紧紧的抱住姥姥的身子,“姥姥,爹爹和舅父啥时候回来吖?” “刚才灰雀哥哥来啦,是爹爹写信回来了吗?” “那个小弟弟的病治好了吗?” 老太太身子微僵,眼眶瞬间湿润。 总觉得甜宝小,总以为她看不懂大人的复杂和故作坚强,可甜宝是真的爱她,爱每一个家人,以至于自己无需开口,只肖靠近,小人儿便能感应自己心中所虑。 “爹爹和舅父遇到难处了” 奶团子追问,让老太太释怀了些,将郡城发生的事情直言出口,“小弟弟得的病很重很重,爹爹把宝的祖爷爷请去,也治不好” “而且,除了小弟弟,还有很多叔叔婶婶都得了和小弟弟一样的重病” 闻言,奶团子直起了身子,大眼睛里都是震惊,“啊?” “祖爷爷都治不好?” 说着就从姥姥身上溜下来,拉这姥姥的手就要朝外走,“姥姥,快带宝去,宝的泪豆豆可以救小弟弟,还可以救叔叔婶婶他们” 奶团子毫不犹豫的模样让老太太心里扎疼,苏玉莲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赶紧上前把小人儿抱进了怀里。 第371章 “好,宝听姥姥的,我们先商量......” “大舅母,我们去找爹爹。” 奶团子忽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苏玉莲,小短臂指着屋外面,“找祖爷爷,找舅父,好叭?” 苏玉莲鼻子猛然一酸,“宝,过两天爹爹会带着祖爷爷和舅父回来的,咱们在家里等他们,啊?” 奶团子眨了眨眼,努力忍住想瘪起来的小嘴,小短手坚定的指向外面,“不等,宝要去找爹爹,找舅父和祖爷爷。” 然后又望向老太太,朝她索抱,“姥姥带宝去找爹爹,好叭?” 大眼睛里晶莹欲滴,像是感应到爹爹和家人们正身处险境。 外头的双胞胎察觉到屋里的不对劲,对视一眼,赶紧把孩子们都解散了,然后齐齐跑进了屋,不明所以的看着面色异常的家人。 老太太红着眼眶走过来,伸手把甜宝接过来。 刚入怀,奶团子的小身子就朝门口倾过去,小手指着屋外,“走” “帮爹爹,帮祖爷爷,帮舅父。” 小人儿已经长的很有些分量,老太太身姿没站稳,朝前趔趄了几步,苏玉莲赶紧上前兜住了奶团子的小身子。 见状,奶团子微微挣扎朝下溜,“姥姥抱不动,宝要下来自己走” 挣扎动作虽轻柔却坚定,老太太只好松手放她下来。 奶团子刚落地就一左一右拉住了苏玉莲和老太太的手朝外走,“去找爹爹走” “好,甜宝,我们去找爹爹。” 老太太脚下没动,但语气也漫上和奶团子一般无二的坚定。 奶团子僵住小身子,仰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姥姥。 老太太蹲下来,轻轻捧住了小人儿的脸,“但是要等姥姥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宝,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才能去帮爹爹。” 说着露出一抹安抚人心的慈笑,“不然我们冒冒失失的过去,还会成为爹爹的麻烦,对不对?” 奶团子大眼一怔,显然是听进去了,小手松了些劲,“好,宝听姥姥的,我们先商量” 说着便将老太太和舅母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端端坐到了小板凳上,小手放在膝盖上,忍着涨溢而出的泪豆豆望向老太太,一副竖耳聆听的乖巧模样。 叶兴文赶紧去把大门关上,叶兴武则搬来了两把小凳子,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到了妹妹身边,默契的伸出手,一人覆住了奶团子的一只小手。 见此一幕,老太太的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了,欣慰又难受。 “好,好” 她和苏玉莲对视一眼,嘴角绽开一丝笑,“爹爹他们虽然不在家,但咱们家还有三个小男子汉呢,能扛事。” 三小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手紧扣挺直了脊梁。 奶团子也抽了抽鼻子,将泪豆豆憋了回去。 老太太微微佝着身子一一和三小只对视,尽量用孩子能听懂的方式把事情阐述出来,“爹爹他们暂时没事,但是那些进城的百姓们得了一种治不好的病,这个病还会你传给我,我传给你。” 最后望向奶团子,“祖爷爷的汤药只能暂时让这些病患的症状拖个日,可若没有根治的法子,这些病患叔叔婶婶们都会死” 奶团子大眼晶莹闪烁,下意识望了一眼屋里的供台。 死。 就是会和娘一样,被埋进小土包,变成硬硬的小木牌。 宝虽然还能抱着娘,但娘的怀抱却不像以前一样温暖软和。 姥姥说,那些可怜的叔叔婶婶都可能会变成小木牌? 不要,不要 奶团子忍不住摇头,“姥姥,宝的泪豆豆可以救叔叔婶婶,救小弟弟” 边说边说松开两个哥哥的手,哒哒跑进厨房,捧了一个碗出来,憋了好一会的泪豆豆嗒落在碗里,奶团子一边用力的眨出泪豆豆,一边望向老太太,“姥姥,宝的泪豆豆把这个碗装满,够救那些叔叔婶婶吗?” 老太太心口一揪,连连摇头,伸手替奶团子擦干眼泪,“不哭,宝不要哭。” “流这么多泪,眼睛就坏了,使不得” “不用眼泪,我们可以试试用宝仙谷的湖水。” 奶团子大眼一怔。 对啊,宝有湖水,好多好多湖水。 小身子猛的从小板凳弹起来,原本担忧的小脸上也有了色彩,“姥姥,那我们快去救小弟弟和叔叔婶婶们,宝有这么多这么多湖水呢!” 说着小手一指,比划了好大好大一个虚空的圆。 老太太连连点头,“姥姥知道,姥姥知道” “不过姥姥想和你说的是,城里现在很危险,你和哥哥要好好待在家里守着大舅母,姥姥会把” “娘!” 苏玉莲急急的打断老太太,“我去!!” “有甜宝的湖水在,那些病患一定会转危为安,而且永忠他们肯定会派人过来接应,你带着三个孩子好好待在家里,我年轻力壮,只有我去当这个送水人才最合适” 边说她边来回踱步,“以防万一,到时候只怕我不能回家住了,免得染了病气过给” “娘,如果我们提前喝了湖里的水” 叶兴文突然开口,“会不会就不会被传染了?” 苏玉莲猛然顿住了脚步,惊喜的看了看自己大儿子,又和同样被点醒的老太太对视。 是啊,虽然屋后有井,但因着甜宝仙谷里的湖水滋味甘甜清冽,他们做饭饮用都是用的甜宝的湖水,只有洗澡等杂用水用的是后院的井水。 这样的日子,从刚开始知道甜宝有个看不见的仙谷,里头有山有树有湖水时,持续到现在已经有小半年了。 想到这里,老太太有些激动,也忍不住站起来来回踱步,“那、那就是说,永忠他们会好好的?” 细想想,先前她在农村时积累成疾,生几个孩子还染上了月子病,虽没有什么大毛病,但头疼腰酸是常有事情。 可来了黄沙村落居以后,这些毛病都没有再犯过。 第372章 以君子之心换君子之心 先前只以为自己更适合南辽郡干燥的气候,却没深想过是喝了甜宝仙谷里的湖水的缘故。 永忠他们都持续饮用过这么长时间的湖水,即便疫病来势汹汹,无法全然避免,但肯定比一般百姓更有抵御力。 见大人开心,三小只的面色也轻松了些,面面相觑眼底都亮了不少。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老太太身子猛然一顿,下意识抬眼和苏玉莲对视。 苏玉莲疑惑了一瞬,便反应过来。 妹夫没有时常饮用家中的水,抵御力定是没有忠郎他们好的啊! 见三小只望过来,两个大人赶紧掩下紧张惊诧的面色。 苏玉莲坚定道,“娘,兴文说的对,我们提前饮用了这么久的湖水,临出发我再多喝一些湖水,定可以防御疫病,只不过眼下这么多人染上疫病,后续肯定还会不断增加” “咱们得赶紧想法子送去足量的湖水才是。” “我现在就去找乡亲们借桶!” 边说,苏玉莲已经小跑出了院子。 老太太赶紧追上去,“我也去!” “我们也去!!” 三小只也手牵手跟着跑出院子。 老太太没有抹杀孩子的积极,好生嘱咐了他们一番,让他们只说借桶是为了给郡城送东西,万不可说是为了疫病,便任由他们散开去敲各家户的门。 黄沙村的人都是好的,其实知道叶家有些玄乎的福气,但从来没有人旁敲侧击的打探过究竟。 此次疫病凶猛,虽然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但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风险,若黄沙村的人知道一点风声,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她不愿牵扯过多的人进来。 “姜婶,这是要做什么呀?怎么突然借这么多桶和醋?喏,我们家三个都给你!我这只有一壶醋,够不够啊?” “够了够了,多谢了啊秀珍,等用好了,我再如数还给你啊!” 老太太拿着桶笑呵呵的道谢完谢,转身就走,预备搪塞敷衍过去。 却被马秀珍伸手拉住,“姜婶,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需要搭把手你可得说啊!” 老太太面色如常,“没什么大事,就是要朝城里送点东西,家里盛装物什的器具不够了,要是需要帮手,我肯定得喊你啊。” 边说边朝外走,“别跟出来了,快些进去啊!” 马秀珍看着老太太急匆匆的背影 ,脸色闪了闪,看着老太太又去了隔壁家敲门借桶。 见老太太偷机望过来,马秀珍赶紧闪身退回了家。 虽退了回去,但她心里却生了疑,待老太太借完桶离开了隔壁李家,她便立刻去了隔壁李家。 “惠英姐,姜婶也来你们家借桶和醋了?” 马秀珍开门见山,满脸狐疑。 被唤作惠英姐的妇人同样脸色疑惑,“是啊,我问借多少,她说越多越好,我就把家里的四个桶还有所有的醋都借出去了。” “姜婶也借了你们家的?姜婶家是不是有事?不然突然借这么多桶和醋做什么?” “我估摸着一定是有事” 马秀珍凑近了些,神秘道,“我猜叶家遇到难处了,叶家你还不清楚?若是什么好事,定会想着大家,反而是有什么难事,却都是自家担着不愿张口” 惠英连连点头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那、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姜婶藏着掖着我们就当做不知道啊!” 见状,马秀珍附耳道,“我刚看见三个小的在全婶家呢,走,姜婶的嘴巴不好撬,咱们去撬孩子们的。” “乖囡囡,你们借这么多桶和醋做什么呀?” 全家老两口门口,全婶正蹲身和小甜宝说话。 奶团子小嘴抿着笑,甜甜道,“全奶奶,宝也不知道吖,姥姥说宝长大啦,可以让宝做一些重要的事情啦,所以宝就来啦!” 边说边摆着小手,大眼睛忽闪着乖巧,“全奶奶,可以借给宝嘛?下次全奶奶找宝借东西,宝会很开心的答应哟!” “全奶奶对宝这么好这么好,全奶奶找宝借什么,宝都愿意借给全奶奶哒!” 叶兴文和叶兴武各自在心里对妹妹比了个大拇指。 他们看的出来,全奶奶想通过妹妹知道他们借桶的意图,如果直接言语搪塞,会隔阂了邻里乡亲的感情。 但是姥姥也是交代了,无论如何不能透露的。 把借桶说成大人安排历练的机会,再以君子之心换君子之心,让全奶奶没办法追根究底,妹妹这么小,是怎么领悟姥姥话里的精髓的? 全婶和身后一脸慈和的全叔对视了一眼,再看向奶团子的时候笑的愈发慈爱,“好好好,宝对全奶奶这么好,全奶奶该对我的乖囡囡更好才是,你等着,奶奶这就去给你取桶啊!” 她话刚落音,全叔就转身准备进去取桶,想了想又转身望向甜宝,“乖囡囡,我们家有吃水桶和污水桶,你们借桶是要装干净东西还是污水什么的啊?” “全爷爷,那宝要借吃水桶哟!” “好好好,那爷爷借干净桶给你,你可不能装污水呀,不然爷爷以后可就不敢用咯!” 全叔一脸认真的叮嘱,眼底却闪过一丝隐晦的期待。 奶团子赶紧拍着小胸脯说,“全爷爷不担心嗷,我们装的是水呀,一定不会给全爷爷弄脏哒!” 叶兴文后知后觉听出妹妹说漏了嘴,想阻止妹妹,却看到全爷爷一副豁然又疑惑的模样,便知道已经迟了。 全叔没有错过叶兴文眼底的懊恼,眼底闪了闪,没有再继续套话逼孩子们,赶紧转身进屋取了桶来。 四个桶,全叔没给甜宝,而是让叶兴文叶兴武一人拿了两个,“快些送回去,别耽误姥姥的事啊!” 礼貌的谢过全家老两口后,双胞胎赶紧招呼奶团子一起离开。 奶团子边走边回头,“全奶奶,全爷爷,下次一定要找宝借东西哟,宝肯定会借的哟!” 乖巧懂礼的模样,让全婶恨不得上前把小人儿再拽回来好好亲昵一番再放走。 待三小只走远了,躲在墙根的两人才出来,朝全家走去。 第373章 老太太说桶里是治疫病的汤药,那便是真的!! 全婶全叔见她们走过来,眼神碰撞,立刻便会意对方的疑惑。 “装水?” 马秀珍有些讶异,“借这么多桶装水?越说我越糊涂了” 其他人也不知道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全婶叹了口气,“既然叶家妹子不想说,咱们套是套不出来的,只能豁出脸皮暗地里找答案了” 叶家,老太太看着院子勾兑好湖水的桶,轻轻松了口气。 直接将这清澈见底的湖水说成疫病汤药未免有些牵强,所以 “娘,虽然咱们家饮用了好些时日的湖水,但为防万一,还是先由我送两桶上去看看情况如何?” 苏玉莲心里还是没底,提议道。 老太太这次没有任何犹疑,果断摇头否决,“拖一时,便会有很多人染上疫病,我们一起去,能多护一人是一人。” “即便湖水对抗不了疫病,有甜宝在,至少我们一家不会有事” 她活这么久,从未听说哪个城哪个国能在瘟疫中存活下来的,只希望甜宝之物能救下南辽郡。 若南辽郡成了一座死城,独留他们一家之力,又如何颠覆夏周朝廷? 想到这里,老太太心里猛然一跳,这段时日发生的一切汹涌蹿上心头,连串出一个惊骇的念头。 江家军和羽林军接二连三有去无回,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传不回京城,他们想着如何颠覆朝廷,朝廷若觉察出苗头,何尝不想团灭了他们? 只怕这疫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再说军营这头。 封老在信中三令五申,不准封紫君去郡城冒险,可封紫君自然是不愿的。 一来她不放心爷爷只身涉险,二来除了爷爷,她是整个军医队医术最好的医者,爷爷不在,她便是军医队的主心骨,若她都不能迎头抗疫,其他大夫又怎么甘愿去冒险? 于是乎,平日里被大家照顾的柔弱少女,此刻谁也劝不动,拿出大师姐的强硬之态,让小韩大夫和几个军医留在军营,加快进程训练刚入营的霍家军,自己则带着其他自愿抗疫的大夫们准备进城。 除了他们,还要派遣一千急救队进城,这支队伍的领头人的位置,被叶永礼一力抢了过来。 家人皆在郡城,心仪之人也迎难直上,他自然不甘落后。 封紫君和叶永礼的军队准备好防护后,便向郡城快速行进。 另一头,老太太五人也或拉车或推车的从村里出发。 离岳屏镇还有四五里的荒郊人稀处,果然有一支长长的车队已经早早的候在了那里。 虽然车队所有人都捂得严严实实,但老太太远远的便一眼认出了为首的江承文。 见叶家老小都来了,江承文赶紧迎上前,“婶子,你们怎么都来了?” 距离三丈的时候便停下了,也伸手让老太太也停下来,“婶子,你们先退后三丈,待我们把东西卸下,你们再把牛车拉回去。” 老太太几人却并没有停下来,步子反而快了些。 见状,江承文连连后退了几步,“姜婶!!” “阿文啊,别担心!” 老太太远远的应道,“你叶家大哥只怕未来得及告诉你,我们有祖传的疫病方子,不用担心我们” 祖传的疫病方子? 听到老太太的话,又见她神色轻松如常,不止江承文,他身后的一众江家下人都惊诧了。 不过惊诧归惊诧,众人一瞬便信了七八分。 毕竟若老太太没有把握,又怎会带三个孩子涉险?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桶卸下来搬上车啊!” 老太太抹了把汗,“永忠的信一送回来,我们就在家里马不停歇的兑出了汤药!” “家里只有牛车,为了避免汤药泼洒,我们只能先拉这么多来,你们可带盛装的东西了?若带了,便赶紧命人跟我村里去拉汤药,院子里,还兑出来许多呢!” 闻言,江承文心下松了一大口气。 他自然是相信老太太的。 老太太说桶里是治疫病的汤药,那便是真的!! “婶子,那这汤药该如何服用?” 江承文便朝下人招手边走近老太太,望了眼桶里。 下人们也伸长脖子望过去。 汤药淡黄似水,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酸味。 这寡淡的汤药真的能治凶猛如兽的疫病? 老太太道,“已经发热重症的,便在病人能接受的情形下,不间断的滴灌喂药,待什么时候症状有所减轻了,便酌量减少给药就行。” “已经有轻微症状的,一人三碗分三次饮下,若是没有症状,也要饮下一碗作为预防。” 末了便询问道,“可记下了?” 江承文连连点头,“婶子放心,我都记下了。” 然后望向身后下人,下人们会意点头,“少爷放心,我们都记下了,绝不会出岔子。” 见老太太说的有模有样,下人们原本一直吊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一半。 让人将牛车上的几桶汤药小心卸下,再三嘱咐不准漾洒一滴先送一桶到江家别院,剩下的尽数送到神庙广场后,江承文便亲自带着车队随老太太折返回黄沙村。 刚走出一里路,便迎头和黄沙村的人撞上。 见老太太一众浩浩荡荡的过来,全婶一行没想到老太太还会折返,见要被抓包,转身就要朝回折返。 “全大姐!!” 老太太一瞬间看明白势头,心里当下动容一片,一边喊一边追了上去。 全婶一行讪讪停下,转身时个个面上都是窘迫。 老太太眼含深意的走近,全婶直接被逼出了大红脸,“那个,好巧,我们本来准备一起去郡城置办东西的” “噢?还以为你们得闲想喊你们搭把手呢” 老太太嘴角撇出一抹‘失望’,“既然你们忙着,那就算” “哎呀!” 全婶跺了跺脚,“天天都有功夫置办东西,不急这一时半会。” “是啊是啊,姜婶,需要我们出力,尽管说!!” 边说,一行人边绽开笑脸把老太太团团围住。 第374章 秀珍婶婶不喜欢宝聪明嘛?那宝就当个笨笨的孩子好叭? 老太太嗔怪的瞪了他们一眼,决心不再隐瞒,“本来不想将你们牵涉其中,你们非上赶着追过来,真真是一家人才做的出来的举动,我若在藏着掖着,只怕也逃不过你们的深究” 说着扫了村人一圈,“郡城今日来了一批流民,有半数染上了天花疫病,我找你们借东西,便是为了兑祖传的秘药送进城。” 一听疫病,村人们一片哗然。 虽然眼底难掩惊惧之色,但相比江家下人和郡城的百姓,却淡定许多。 疫病虽然闻之怖人,但有老太太这句话和叶家在,黄沙村的人便觉得和风寒小病别无二致。 想那封姑娘本来来日无长,身体孱弱到不能见风不能外出,却因为喝了叶家的祖传秘药,如今看着比他们还要康健几分, 黄沙村的人毫不怀疑叶家有祖传秘药。 反应过来后,全婶直接上前拉住了老太太的手,“亏你口口声声把我们当一家子,遇到这么大的事也不张口!” “走走,需要我们做什么,直接吩咐!” 说着村人便簇拥着老太太朝村里去。 “秀珍婶婶抱——” 见姥姥被簇拥走的好快,奶团子急了,迈开小短腿张开小短手便追了上去。 一声秀珍婶婶,不止喊停了马秀珍,好几个妇人都纷纷停下转身,朝甜宝张开怀抱。 “去去去,没听到乖囡囡喊的秀珍婶婶啊!” 马秀珍左右用臀顶开妇人,乐呵呵的将奶团子抱了起来,忍不住刮了刮甜宝的小鼻子,“鬼机灵,和你姥姥一样聪明!!” “嘻嘻——” 奶团子搂住马秀珍的脖子,不好意思的扭了扭小身子,“秀珍婶婶不喜欢宝聪明嘛?那宝就当个笨笨的孩子好叭?” 马秀珍笑的合不拢嘴,“谁说婶婶不喜欢?婶婶就喜欢你这聪明懂事的劲!!” 一大一小三言两语惹的一众村人言笑晏晏,妇人们一边打趣,一边赶紧围上去给苏玉莲帮忙推牛车。 见此一幕,江承文眼底一点一点安定下来,嘴角也跟着绽开笑容。 江家下人紧绷的心,似乎也随着前头的笑声,松和开来。 郡城。 封紫君和叶永礼一行,浩浩荡荡。 进城便兵分两路。 封紫君带着一小队急救队奔向江家别院。 叶永礼带着剩下的人到神庙广场。 “你!你怎么如此不听话?!” 待江家下人将封紫君一行带到内院,封老见到孙女的第一时间便黑 了脸。 封紫君却压根不看他的大黑脸,快步上前,径直握住了爷爷的手。 手臂,脖颈,掀开衣衫便就一阵验查。 封老本来黑如锅底的脸,终是绷不住了,叹了口气把孙女推开,“胡闹!” 言语斥责,可眼底却是痛惜和心疼,“这可是疫病!!” 看到爷爷脖颈出现了小红点,封紫君眼眶骤然一红,“我知道!!” “就是因为是疫病,所以我才要来!!” 她含着泪对爷爷道,“若换作是孙女得了疫病,爷爷你是不是也能做到冷静待之?” 封老重重的叹了口气,“傻孩子,爷爷已经大半截身子入土了,可你的路还长啊,怎么能等同视之?” 封紫君的泪终于滑落,“孙女管不了这么多,孙女做不到让爷爷一人面对险境!” 封老身后的叶永忠为爷孙俩的深厚亲情动容,赶紧上前两步,“封老,既来之则安之,估摸着时辰,我娘应该将祖传秘药送上来了,事情不会恶化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听到祖传秘药四个字,封紫君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生气密密麻麻的心疼和担忧。 甜宝的泪固然能救一人两人,可疫病一旦疯狂蔓延开来,难不成还要把甜宝榨干不成? 一想到小人儿肿着眼睛的可怜模样,封紫君的心便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 “封老,这是少爷派我们送回来的秘药!” 正愁绪无措间,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几个下人正合力抬着一个桶,挪着碎步小心翼翼的过来。 叶永忠和封老眼底一亮,赶紧迎了上去,封紫君却盯着桶,如同被定了穴位一般挪不动半步。 待桶落下,她才远远看到,桶里的秘药似乎和她先前喝的有所不同。 封老看了桶里半晌,又忍不住用下人递过来的小碗盛了些许饮下,然后抬头一脸复杂的望向叶永忠,“这当真是叶家的祖传秘药?能根治疫病?” 微酸过后略有回甘,明显是醋兑水嘛! 叶永忠心有讪讪,面色却十分笃定,“当真!若这个还无法对抗疫病,那咱们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封老心情复杂至极,却不敢怠慢,赶紧舀了一碗秘药急匆匆进房救孩子。 叶永忠也和封紫君舀了秘药去了妇人的房间。 另外一波江家下人也将秘药送到了神庙广场。 听闻救命的药来了,所有流民都激动不已,却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原地不动的等着将军安排。 “妹夫,你先喝上两碗预防。” 叶永孝第一时间逼弘远先喝,“你是整个南辽郡的主心骨,也是甜宝的爹爹,谁都能出岔子,你不能!” 弘远没有推拒,接过碗一饮而尽。 见他喝下秘药,流民们非但没有害怕汤药不够,反而松了口气。 叶家二郎说的对,他们谁出事都不打紧,但是将军绝不可以出事! 叶永孝也喝了一碗后,弘远便让出疹严重的流民们一人喝下三碗。 喝完秘药的流民忍不住交换眼神。 这秘药如同醋兑水,当真能救命? 虽然下意识生出疑惑,但看到一脸严肃的弘远和叶永孝,大家便默默的生出几分愧疚。 将军对他们不抛弃不放弃,他们竟然生出了怀疑的心思,和咬了吕洞宾的狗有什么区别? 流民们正有序的排队喝药汤,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弘远和叶永孝下意识抬头望去,便看到几个霍家军扭着一个男人连推带踢的朝这边走过来。 待他们走的近了些,弘远看着被掣肘的男人,眼里微怔。 第375章 “将军在上,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男人垂着头,眼神闪躲,弘远还是一眼便觉得面熟,只不过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将军!!” 一个霍家军的百夫长边说边一脚踢在了男人膝弯,迫使他朝弘远跪了下来,“将军,方才我领兵过来,隔的老远便看到这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广场周边探头探脑,便将他扣下逼问了一番” 百夫长指着男人声厉词严,“此人说自己的身家底细之时结结巴巴,口音也不是南辽郡的口音,其中定有猫腻!” 说着又踹了男人一脚,“将军在上,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 闻言,弘远眼神变的锐利,周身的威压让匍匐摔地的男人沁出冷汗,“将、将军明鉴,小民就是个行商,本来今日要出城的,却见城门紧闭不开,这才满大街乱逛,逛到这里见这么多人,一时好奇才逗留了片刻,结果” “结果就被这个军爷莫名其妙给逮过来了。” 说到最后不停朝弘远磕头,“将军大义为民的美名早就传遍了周边郡城,小民本是慕名而来想做点小生意,顺便看能否在南辽郡落户安居的,不是军爷口中什么鬼祟恶人,还请将军明鉴啊!” 弘远眼底阴沉,“把头抬起来。” 声音只比平日里严肃了三分,便让周边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男人更是战战兢兢,顺从的抬头,眼神却闪烁不敢和弘远对视。 百夫长冷哼一声,“心虚了?不然为何不敢看将军?” 男人无辜望向百夫长,一脸欲哭无泪,“军爷,您二话不说就把小民绑了,小民本就吓的心神俱裂,您又将小民扭到声名赫赫的大将军这里,小民、小民如何有胆和将军对视?”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个有问题的人,可一番巧言令色硬是噎的百夫长百口莫辩,气急之下又想抬脚踹他,被弘远眼神制止。 “你是行商?” 弘远声音里的严肃只留存一分,淡淡问道。 男人连连匍匐点头,满腔恭敬,“回将军,说是行商,其实都是高抬小民了,其实小民就是个穿街走巷的走货郎” “噢?” 弘远卸下周身的威压,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便不再追问男人,而是望向流民叮嘱,“别光顾着看这边,小心汤药洒了” 这间隙,男人微微抬头,不动声色的松了半口气。 “你这疑神疑鬼的毛病要改一改了,否则一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 叮嘱完流民百姓,弘远又望向百夫长,“就是个外地的货郎而已,紧张什么?还不把人放了!” 百夫长闻言急了,刚准备说什么,却被弘远身边的叶永孝一记眼神制止,面色僵了一瞬后,只好松开了男人。 男人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诧,见弘远一直频频望向流民百姓那边,心思压根不在自己这里,这才放了心,连连朝弘远磕了几个头。 眼底却尽是讥讽。 南辽郡保护神也不过如此,也就是个空有大义的粗鲁武夫罢了。 磕完头,男人起身,不动声色的朝流民那看了一眼。 什么疫病汤药,看着淡黄如清水,也就暂时能稳住那些愚昧百姓不恐慌闹事罢了,等到疫病扩散到一定程度,任凭这个弘远用什么法子都解决不了问题。 男人垂着头,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原本望向流民的弘远突然开口喊住男人。 男人身形猛然一顿,回神过来赶紧转身佝腰,掩下面上的僵硬慌乱,“将军还有何事吩咐小民?” 弘远漫不经心道,“有没有摇咕咚卖?” 男子一脸懵的抬头:??? 弘远也不说话,静候了个呼吸后,眼神盯住了男人,一点一点变得危险。 反应过来后,男人额头的冷汗瞬间凝聚成豆,腿脚一软,便瘫在了地上。 百夫长也是一脸懵的望向弘远:??? 发生什么了? 不是要放他走吗,这男人怎么突然跪了? 叶永孝上前两步,原本温和的眼眸犀利如箭,“趁将军现在还未发怒,我劝你老实交代一切,否则” 突然,他眼神一惊,还未反应,弘远便箭步上前嵌住了男人的口唇。 却还是迟了一步。 男人朝弘远诡异一笑,紧跟着嘴里就溢出了黑血。 弘远眼神冷静,厉声道,“去,端两碗汤药来!!” 想死? 没那么容易! 本来预备喝药的流民立刻把手里的汤药送了过来。 百夫长后知后觉的过来,接过汤药,捏着男人的鼻子就朝里灌。 弘远伸手戳住了男人的极痛之穴,逼的男人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凭着本能咽下汤药。 一碗。 两碗。 三碗。 男人觉得自己肚子都要爆炸了,以为弘远没有在自己身上得到线索心中气恼,所以临死也不让自己痛快,只盼望毒药赶紧发作要了他的命。 四碗,五碗 男人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诡异死寂,变得惊恐。 舌下的毒药只要咬破,至多五六个呼吸便会夺人性命,为的就是死的干脆利索少受痛苦。 一碗汤药则需要十几个呼吸才喝的完,可眼下已经五碗了,他还没有毒发!! “咕噜噜——” 忍着弘远手下的剧痛,男人拼命挣扎。 见状,百夫长这才停下了灌喂汤药。 男人呛咳了好一阵,才捧着肚子缓过来些,惊恐的望向一脸淡定的弘远,“你们给我喂了什么?” 为什么他还没有死? 边说又迅速拔出小腿的短刃准备自戕,却再次被眼疾手快的百夫长夺了过来,为了防止他再寻死,直接点了他的定穴,随手脱下自己的袜子把男人的嘴塞的严严实实。 弘远接过百夫长手里的短刃,漫不经心的把刀尖对准了他的眼球,“本将的耐心有限,我数三个数,如果你还不老实交代,我便生剜你一只眼睛,再不说,我再接着割了你的舌头” “放心,有我的汤药在,就算在你身上割上一百刀,你也不会死” 第376章 但凡害人性命者都是本将的敌人 “一!” “二!” 边数,刀尖边徐徐朝男人的眼睛逼过去。 男人的后脑勺被百夫长固定的死死的,压根无法避让,眼底被惊恐填满,无法点头,便只能疯狂的眨眼示意,‘我说!’ 见状,弘远还未开口,叶永孝便匆匆找江家下人借来了纸笔,铺到了男人身前。 百夫长则会意的解开了男人的定穴,钳住他的左手,压住了他跪下的双腿,让男人除了乖乖写字,没有任何办法再寻死路。 男人只在纸上写了四个字,却一瞬间点燃了弘远几人眼底的愤怒。 瘟疫,太后。 瘟疫! 太后!! 流民投奔,突发疫病,竟都是人为!! 无良朝廷定是发现了他们想造反的苗头,这是想让南辽郡彻底成为一座死城!!! 气极难耐,却又对远在天边的恶人鞭长莫及,弘远的刀尖发泄般狠狠的没入了男人的大腿。 男人疼的面部狰狞,惨叫却堵在了喉咙。 “引发疫病的药在哪里?” 弘远咬牙切齿的望向男人。 男人惊恐的摇头,慌乱在纸上写下‘已全数用完’几个字。 流民隔的不远,将弘远审问男人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猜到他们突然染上疫病,竟是被人陷害的,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男人刚落笔,弘远便起身,转身望向流民,招手让症状比较严重的几个人过来。 眼瞅着面上已经起了疹子的流民朝自己走过来,男人下意识蹬腿想逃离,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惊恐嘶鸣。 面对流民时,弘远面色缓和了许多,“相信大家伙也看出来了,你们染上疫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不管是南蛮人还是夏周人,但凡害人性命者都是本将的敌人,对敌人,本将向来没有任何容忍度,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能解恨” 说着便指向男人,“既然他罔顾人命,故意制造疫病,便该让他也尝尝染上疫病的滋味。” 闻言,男人眼底漫上绝望,眼瞅着流民团团将自己围起来,忍不住惊恐的摇头。 “啐——” “啐啐——” 流民自然不会和这等恶人接触,纷纷朝男人吐起了唾沫。 没想到这一举动让后面愤恨难耐的流民纷纷眼热,第一次没有经过弘远的命令,便纷纷围上前,一人一口唾沫吐向男人。 男人又惊恐又恶心,两眼一翻直接昏厥过去。 弘远没有制止流民百姓,待他们出气出够了,才开口让他们赶紧去喝汤药。 男人浑身糟污,看着就恶心,更别说靠近。 弘远便用一颗石子射击过去,重新点了他的定穴,命其他人各司其职,不要理会也不要靠近,任由他躺在那里。 弄清了疫病的因果,弘远又将叶永孝和江承文聚到了一处。 三人对视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但各自眼底的意味,彼此都看得懂。 朝廷的无良,让他们更加坚定了造反的决心,若这次南辽郡平安得定,便要尽快将造反事宜提上日程。 静静的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三个人又都默契的离开,各司其职对抗疫病。 不到幕时,叶永孝便和熊副将把接触过流民的百姓,隔离到了征用来的房舍里,包括和那些百姓接触过的人,也通通按接触先后顺序隔离了。 另一头,江家的下人也将封老交代的汤药熬制出来,让隔离的百姓内服加外用先预防着。 除了熬制汤药,江承文将运送汤药的事情交给了刘管事,江家的马车整夜未停,也不知道来回跑送了多少趟,第二日上午的时候,整个神庙广场的流民百姓,乃至整个南辽郡接触过流民的百姓们,也都喝上了叶家的祖传秘药。 虽然如此,但所有人心头对死亡的恐惧还未彻底消散。 毕竟,古往今来,没有人能在疫病中死里逃生。 黄沙村叶家。 老太太带着一家老小和黄沙村的人忙活了两日,总算歇上了。 可刚歇了口气,她又想起来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算着日子,婉儿一行只怕要不了两天就要回到南辽郡了,可南辽郡如今危险未除,为防万一,得让婉儿在郴州郡先候上两日,待南辽郡的疫病稳中向好了,才能回来。 想到这里,老太太便将南辽郡的情形写在信中,让灰雀给朱婉儿送去。 再说朱婉儿主仆几人,确实已经到了郴州郡地界,而且已经收到了老太太让鸟友送来的瓷瓶,将里头为数不多的几滴眼泪给江蕴秀喂了下去。 眼泪喂下去一个时辰后,江蕴秀身上的烧疤倒是肉眼可见的恢复了六七成,可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就在朱婉儿主仆快走出郴州郡时,收到了老太太的信。 “天花疫病?” 朱婉儿看着信纸,满眼震惊。 没想到南辽郡竟然面临如此险境! 虽然老太太信中说,眼下局势尚且安稳,被隔离的人已经全部喝下了叶家祖传的秘药,暂时没有人因疫病而死,可朱婉儿心里还是紧紧的揪了起来。 疫病,哪里是老太太三言两语,便能轻飘飘掩过的。 她知道,老太太嘴里的祖传秘药,便是甜宝在逍遥城用过的那个解了蛊毒的灵水,但她这次也用了,满满两牛皮壶灵水,也只能将江蕴秀从阎王殿抢回来,却一直昏迷和活死人一样。 甜宝的灵水,真的能抵御一个城的疫病吗? 老太太会不会害怕她担心而隐瞒什么?疫病会不会已经蔓延到黄沙村? 看着只有一天路程之遥的南辽郡方向,朱婉儿忍不住秀眉紧蹙。 只愿城里的家人和百姓们平安无事,也盼江蕴秀能尽快醒来 江家别院。 “退热了!!” 封老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激动到岔声,“脓疱也收敛了许多,孩子眼皮滚动,约摸还有半个时辰就醒来了。” 封紫君和叶永忠也赶紧从妇人的房间里出来。 “真的?太好了!” 封紫君和叶永忠对视一眼,也纷纷松了口气,脸上也各自绽放开笑意。 第377章 是不是自己对弘将军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心情平复些后,封老一脸复杂的看着叶永忠,刚忍不住开口想问什么,可余光却看到孙女正在朝自己眨眼睛,只好将所有的疑问都强硬压回心底。 孙女很早便叮嘱过他了,他的小徒孙甜宝是个有本事有秘密的,叶家这样善良大义的人家,越有本事越是天大的好事。 显然,叶家只想帮人,却并不想这些本事暴露于人,不过纸到底包不住火,一件两件可以搪塞过去,但最近黄沙村也好,南辽郡也罢,发生的难以解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对外人,可说是气运,天谴。 可和叶家交往密切的,只怕都看出了端倪。 先不说他们,黄沙村人应该都知道了叶家和甜宝的不简单。 好在黄沙村的人都是聪明惜福的,从不过问打听,也从不宣之于口。 所以南辽郡只知道叶家运气好了些,发现了高产粮,也记得叶家低价卖粮种造福大家的恩情,什么天谴,什么突然出现的凶禽猛兽,都归功给了将军,都觉得是将军舍己为民感动了老天,才开启了南辽郡的天眼,开始以天惩降罚恶人,叶家反而不至于暴露过甚。 黄沙村的乡亲尚且知道分寸,他们作为甜宝的师父、祖爷爷,叶家的密友,又怎么能不尽力维护叶家的秘密? 所以即便他有再多的疑问都只能埋在心里,不可宣之于口让叶家作难。 唉,可他真的好想知道,这叶家的祖传秘药到底是什么配方啊,竟然这么短时间内就配置了这么多,而且不过一天一夜,就有了治愈疫病的神奇疗效。 “我的孩子” 妇人跌跌撞撞的从房间里出来,顾不得封老三人,直接奔向孩子的房间。 “娘,我好饿” “好好好,娘这就去给你找吃的!” 母子俩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封老三人对视之间,满是欣慰。 这孩子是疫病的源头,也是最严重的,他眼下都能被治愈,那其他的人定然不会有事。 神庙广场。 “你的疹子淡了!!” “你的也是!” “我们是不是要好了?可这是疫病啊,怎么才一日功夫就转好了?” “将军不是说了么,封神医有对抗天花疫病的祖传秘药啊!” “真好啊,我真的是怕啊,怕咱们给将军给南辽郡带来祸患,到时候哪怕是死,我都会因为愧疚而无法瞑目啊!” 流民们互相查看着彼此的丘疹,面上都是惊喜若狂,言语中都是唏嘘感慨。 严重些的,丘疹已经干瘪了,不太严重的,丘疹已经淡化成了小红点。 本来大家没有抱十足的希望,但看着将军一直和他们待在神庙广场没走,大家又都分外安心。 即便不能活,能得上位者和他们共同进退,那他们也是死得其所! 可眼下他们竟然从疫病虎口逃生,看来传言将军是天选之人,南辽郡因有了将军这么号大义的人物,而得了老天的垂爱,这些都是真的。 流民百姓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可广场中央,恶男人的病情却凶猛爆发了。 满脸污糟之下,依然能看清密密匝匝的丘疹脓疱,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病情又发展迅猛,还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对恶男人来说,比地狱的极刑还要残酷。 他瞪着布满通红血丝的眼,看着远处不时有人路过,却没有人看他一眼,已经快要被折磨到失心疯。 这一刻,他泯灭已久的良心开始复苏,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要轻看弘远,后悔为什么要听上头的话做下这伤天害理之事。 若他和那覃正海,刘琦一样,一来南辽郡就投靠弘远,虽然没在约定的时间回京取结交,免不了要受毒发之苦,但依着弘远正义凛然的性子,定不会对自己见死不救。 那个祖传秘药能解舌下剧毒,该也能解上头制约他的慢性之毒。 恶男人眼见着那些得了疫病的流民百姓恢复如初,太后自以为是的计谋轻松被弘远破除,便明白这一次自己已然站错了队,难逃一死。 果然,他听见弘远下令让霍家军领着流民们开始撤离广场,不过半日的功夫,广场便只剩他孤零零一人。 就在他闭上双眼,乞求老天快点结束他的性命之时,一盆刺骨的凉水泼在了他身上,惊的他神魂差点冲体而出。 “站远点!” 百夫长远远的吩咐着手底下的霍家军冲洗着男人,一脸嫌弃的叮嘱道,“虽然已经喝了药预防了,但还是小心为妙,溅自个身上那可就恶心了” 不知道泼了多少水,才将恶男人身上的污糟冲刷干净。 恶男人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冰封的河水里,冻的口唇发青。 可他心里却生出了一丝希望。 是不是自己对弘将军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不然将军为何命人将他冲洗干净? 随后,便有人剪开他的衣衫,待他全身赤条后,又匆匆用不知道哪里找来的褥子将他从头到脚裹起来,捆的结结实实,只露出两个鼻孔供他呼气。 不知道在马背上颠了多久,仿佛终于到了目的地,恶男人浑身一疼,似乎被丢在了一个草堆里。 他想张口求救,却被封着哑穴,出不了声,只能听着霍家军关门落锁,脚步声渐远而去。 眼前黑暗一片,心中只剩下忐忑和恐惧。 又过了一日,江家别院的孩子已经可以下地跑了,叶永忠才将分配的村落告知妇人,并命江家下人亲自送她们母子到村里。 妇人拉着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谢了封老三人,这才抱着孩子一步三回头的随下人离开江家别院。 叶永忠三人也终于和弘远几人在主街上碰了面。 刚一会面,叶永孝和叶永礼便齐齐阔步上前,拥住了叶永忠。 见弘远和江承文笑望着他们,叶永忠红着眼眶朝他们俩招了招手。 弘远和江承文对视一眼,也上前和叶家三兄弟齐拥在一起。 几个男人一句话也没说,却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惺惺相惜,和劫后余生的后怕。 这一次,疫病之所以没有大范围扩散,皆是因为叶永忠警惕性强,也是因为有甜宝和娘在背后撑着他们。 否则,整个南辽郡只怕真的会成为一座死城。 好在,太后的阴谋没有得逞,无辜的百姓也没有因为端倪初现的两党之争,成为牺牲品。 本预备造反之事还能在瞒上一段时日,待一切安排周详,再一路攻上京城,可南辽郡这次遭遇险境让他们看清,上位者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再等下去,只怕会有更多的无辜百姓遭殃。 几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但都了然彼此的想法,便不再多耽搁,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齐齐朝黄沙村奔赴而去。 灰雀早一步将弘远一行回家的消息带到了黄沙村,所以刚靠近村落,便看到村人簇拥着老太太几人在村口候着。 虽然知道有甜宝的湖水在,孩子们都不会有事,但一看到几个孩子安然无恙的从马上,车里下来,老太太还是一瞬便湿了眼眶。 “爹爹——舅父——” “爹!姑父!” 老太太刚迈开步子,几个小炸弹便冲了上去,瞬间扎进了弘远几人的怀里。 奶团子紧紧的扒在爹爹的肩头,大眼睛也没闲着,一一看向爹爹身后的舅父们,朝他们咧着小嘴笑,“大舅父!” “二舅父!三舅父!” 爹爹和舅父们都回来了,宝真开心吖! 姥姥说的是对哒,就算宝不在爹爹身边,也可以帮爹爹和舅父安全回家! 叶永忠一把将叶兴文提抱到怀里,紧紧搂住,眼神第一时间望向妻子和母亲,“娘,玉莲” 老太太和苏玉莲连连上前,一边揩着眼角一边笑道,“平安会俩就好,平安回来就好啊” “三叔,你怎么瘦了?” 叶兴武则跳进了叶永礼的怀里,敦实的小身板把叶永礼冲撞的后退了两步,佯装恼怒的拍了叶兴武的屁股一下,“瘦?三叔那是又精壮了,晚上三叔带你一起洗澡,让你看看三叔身上的腱子肉!” “三叔你不知羞,当着这么多叔叔婶婶的面说洗澡!” 叶兴武瞪大了嫌弃的眼,“瞧,紫君姐姐都被你吓到了!我要下来,我不要三叔抱了!” 说着便扭着要从叶永礼怀里挣下来,却没想叶永礼铁手紧箍压根不让他下来,又狠狠拍了一下他屁股,“臭小子,小时候三叔天几天不见啊,就敢嫌弃你三叔?三叔偏要抱你!” 说话时眼神不自觉的偷瞄了眼封紫君,见封紫君唇角挂着好笑,他耳根子一下子烧的厉害。 他言行举止似乎真的太莽了,得改! “哈哈哈!” “兴武这是开窍了哈哈!” 叔侄俩的‘爱憎嫌骂’让村民们忍不住打趣哄笑开来。 江承文安静的立于这热闹之中,嘴角刚忍不住跟着漾开了一抹笑,却又猛然收敛,下意识回望向通往村里的路,眼底微微发怔。 “江叔叔!” 弘远肩头的奶团子脆生生的叫了一声,让江承文蓦然回神望过来,就见奶团子正朝自己招着小手,“江叔叔过来——” 江承文心口一动,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江叔叔,手来——” 奶团子眼底盛满星子,咧着小牙。 小手指张开成掌,像是要拉住他的手。 江承文心口一软,犹豫着伸手过去。 和奶团子的小手咫尺之隔的时候,奶团子轻轻摸摸他的手背就缩回了小手,“真乖——” 又望向叶永孝招手,“二舅父!来吖!来牵江叔叔的手!” 爹爹抱着宝,大舅父和三舅父抱着哥哥,师父搀着祖爷爷。 大家都是两个人,只有江叔叔和二舅父都是一个人,他们会伤心的! 江承文的手一僵:??? 众人:??? 反应过来后,众人齐齐轰然大笑,“哈哈哈哈哈!” 乖囡囡这是担心江家少爷和叶家二郎受了冷落,所以让他们二人‘抱团取暖’啊! 真是个懂事又可爱的小憨憨,让人忍不住想亲亲抱抱举高高啊! 双胞胎赶紧跳出来,一个牵着叶永忠和叶永礼,一个牵着叶永孝和江承文,及时化解了妹妹温暖中夹杂着尴尬的关切,在众人的簇拥中欢蹦乱跳的朝家走。 到了村中间,村人们就识趣的各自散了回家了。 刚好是饭点,听闻孩子们要回来,想着他们这几日定是忙的饭也顾不上好好吃上一口,老太太和苏玉莲便抢着时间烧了一大盆炖肉,烙了十几张饼子出来。 一进屋,熟悉的饭菜香便扑鼻而来,叶永忠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当他决定要去江家别院的时候,即便知道甜宝是个有本事的,他还是作了最坏的打算,这样才不至于疫病染身无可救药的时候,被猝不及防击垮。 如今能踏进家门,被妻儿萦绕,和老母言笑晏晏,对他来说,仿若重生。 饭菜在灶间温着,苏玉莲笑呵呵的盛装在偌大的钵里端了出来,“这几天娘一直担心你们吃不好睡不好,今儿一听说你们要回来,就赶紧让我生火做饭” “时间仓促,我就烧了这么盆炖肉,不过管饱管够!” 待叶永忠把饼子端过来,大家便围桌而坐,一家大小十几个人,几乎是肩挨着肩,腿挨着腿,虽然有些挤但却愈显温馨。 封老伸头过去深嗅了一口,忍不住咂巴着嘴,“啧啧,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说着就接过苏玉莲的饼子,操起筷子就夹了一块肉丢在嘴里,“唔——” 边烫的龇牙咧嘴嘶拉着冷气,便扬着眉毛朝苏玉莲比出了大拇指,“老大媳妇,多日不见,厨艺又见长了啊!” 苏玉莲在叶永忠和封紫君中间的空位坐下,笑呵呵道,“今日这只能囫囵个肚儿饱,算不得什么,这次你老回来,就安安生生歇上几日,我每日安排一桌好饭菜,让你和紫君好好过过嘴瘾。” 封老喜的眉毛胡子都一翘一翘的,连连点头的同时望向叶永忠。 第378章 眼下国情当急,把你那些春心都给我捂好咯 “叶大,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呐,娶了这么贤惠的好媳妇!” 边说边咬了口饼子,“可得好好惜福!” 叶永忠深看了妻子一眼,点头认可,“封老说的对,能娶玉莲,确实是我此生最大的福分,我定会好好珍惜。” 边说边给妻子夹了块肉,“这几日我们不在家,你一个人在家中伺候老小,辛苦你了。” 苏玉莲的面色,在叶永忠温柔深情的眼神下一点一点的化开,再桌下握住了他手,“能嫁给你,得这么多好家人,才是我的福气。” “你只管在外做事,家里有我看着呢!” “大哥大嫂,饶了我们几个单身汉,你们晚上回房秀恩爱好不好?” 叶永礼笑着打趣,眼神不自觉望向封紫君。 封紫君眼神微闪,慌忙伸手夹菜掩下羞怯。 一家子看在眼里,会意在心底,嘴角各自绽开了花。 苏玉莲更是露出了姨母笑,“三弟,你不开口也罢,开口倒提醒了大嫂” 说着眼神瞄了身边的封紫君一眼,“要是有了中意的人,可要给娘和大嫂说,娘和大嫂替你求娶!” 一句话,让叶永礼瞬间挺直了脊梁,几乎要下意识把心中的话说出来,“我” “你什么你?” 封老瞪了他一眼,“叶家确实是个福窝窝,不愁儿无媳,可就你这冲动莽撞的性子,不历练沉甸个几年,哪家的父母敢把闺女嫁给你?” “再说了,眼下国情当急,把你那些春心都给我捂好咯,一门心思的助你的将军妹夫把大事干好才是正理!” 一番话把叶永礼的话堵在了喉咙里,面上覆上一丝羞愧,“封老说的对,国情当前,晚辈确实该以大事为重” 封紫君本来羞怯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严肃起来。 是啊,爷爷说的对,眼下将军起义在即,该以大事为重。 本来满脸堆笑的老太太神情也慢慢凝肃起来,随着她神色变化,一桌子的人都收敛了心思,纷纷变得严肃起来。 “娘,这次的疫病,是朝廷构陷的。” 弘远直视着老太太,眼底都是痛惜和愤怒,“南辽郡五万将士,近五万百姓,朝廷毫不犹豫就要一锅端灭!” “当朝太后,简直是泯灭人性,由她这个妖妇把持朝政,难怪夏周百姓水深火热至此。” 老太太和苏玉莲自然不知隐情,叶永忠和封家爷孙也因为今日刚从江家别院出来而不知内情,齐齐震惊到瞳孔扩散。 疫病,竟是有人刻意为之?! 不等老太太几人追问,弘远便把在广场抓到太后鹰犬的事情全盘托出,“所以娘,我预备正月十五一过,就挥师进京。” 眼底聚集的怒火,恨不得隔着千里,就将太后那个妖妇灼烧致死。 叶永忠也沉声附和,“将军妹夫说的对,多等一日,南辽郡的百姓,乃至其他州郡的百姓就会多一日危险。” “福祸相随,虽然郴州郡的疫病流民给南辽郡带来了危险,但我们也因此窥探到朝廷的险恶用心,也好早做筹备,怕就怕南辽郡脱离险境的消息一旦传回京城,那妖妇又会动其他的歪脑筋” “若她故技重施,拿旁的郡城百姓作为要挟,到时候我们就被动了。” 一番分析,让老太太皱眉点头,“没想到朝廷权狗已经坏到禽兽不如的地步,留他们多活一日都是罪孽!!” 说着,她话锋一转,“不过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全盘定下的,先吃饭,玉莲辛苦做的饭不能糟蹋了,待你们都填饱肚子,我们再好好筹谋一番。” 虽然局势火烧眉毛,但老太太最操心的还是孩子们的身体。 大家一言不发,赶紧伸手取饼夹菜,专心填饱肚子。 三个娃娃仿佛知道大人们要商谈大事,吃饭的咂巴声都不敢太大。 心中有事,所以大家吃饭的速度异常快,不一会饼子和菜钵子就见了底。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轻擦了擦嘴角,再度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也放下筷子,望向弘远,“孩子,你有把握吗?” 抗敌也好,起义也罢,都是战争。 无论筹谋多么尽善尽美,一旦开战,明里暗里少不了人命堆砌。 可长痛不如短痛,剜除腐肉,总免不了要伤到好的血肉,他们只能想办法将这伤害降到最低。 弘远思索片刻后道,“单按兵力来说,是全然没问题的” 两万霍家军,先后一万五千江家军,三千马匪军,加上三万羽林军,如今整个霍家军已经有近八万兵力。 他再也不是那个调兵布阵时,为分配兵力而百般发愁的将军了。 “可是” 弘远望向老太太的眼底漫上一丝忧虑,“娘,我的义父如今还被看押在京城,这是我唯一的顾虑。” 这两年,造反的念头不止一次出现在他脑海,可他都竭力按捺下去,兵力不够都是其次,主要原因便是因为义父在朝廷权狗的手里捏着,就连他想撂挑子不干这个将军都做不到,何况造反? 当初江承文拜托城主夫人去救嫡亲妹妹时,他便想到了义父。 可义父和阿文妹妹的处境截然不同。 阿文妹妹虽然受了诸多折磨,但她人在江家,行动并不受桎梏,找准时机定是能救她出来的。 义父虽然明面上说的是在将军府禁足,可他派去的探子查了,一开始朝廷还派了些禁卫军做做看守的样子,后来竟直接没人了。 探子把将军府找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义父,后来过了许久才探到义父竟是被带进了宫,关押在皇宫私牢! 太后的眼线定然不止恶男人一个,一旦他举兵回京,这么大的阵仗一定会举国皆知,到时候太后那妖妇定然会用义父性命作为要挟,逼他臣服。 或许等不到他举兵,义父现在就已经开始因他受苦了 他的话让一桌的人都沉默了。 第379章 “元宵节过后,直接杀进京!!” 虽然弘远对这个义父提及甚少,但是夏周这些年只有内忧,外患却少之又少,可想而知这位霍老将军是如何的替夏周百姓殚精竭虑。 莫说弘远和霍老将军的父子关系,就单说霍老将军这样忠心为国为民,但凡还有些良心的,都不会不顾他的安危。 可现在霍老将军被关在皇宫私牢,定是看守森严,即便有鸟友相助,只怕也难以救老将军出来。 除非皇宫大乱。 想到这里老太太眼底骤然一亮,“若造反上京之时,能同时让皇宫大乱,让他们无暇顾及霍老将军,那霍老将军便不会有事。” 她的话让大家的思绪都打开了些,弘远点头道,“娘说的有理,是该让这群无恶不作的米虫感受一下什么叫内忧外患了” “大家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说着他的眼神一一望向叶家兄弟和江承文。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呗!” 封老打了个饱嗝,眼底愤恨,“老夫照料那孩子时染上了疫病,身上起的疹子痒的抓心挠肺,要不是叶家的秘药,老夫这把年纪只怕要见阎王!” “本来老夫可以轻松活到一百岁,经那妖妇这一陷害,老夫虽然保住了一条老命,可到底是损了底子,至少少活五年!!” “她用疫病这样狠的手段对付咱们,那咱们也让她尝尝这疫病染身的滋味!” 封老许是气狠了才说这话,可却让一家子对视之间,纷纷闪过开窍的精芒。 妙哉啊! “一刀杀了,那太便宜了那妖妇和皇宫里的权狗们,但是若让他们染上疫病,那发病后的滋味才足够折磨人” 封老见大家伙都是满脸赞同的兴奋,越说越得劲,“天花疫病从确诊到死亡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 “那妖妇和皇宫里的贵人们不同于穷困百姓,染了疫病毫无办法,只能等死,皇宫里养着那么多太医,他们又是贪生怕死之辈,一定会让太医想尽法子救命,宫里那些个太医的水平老夫清楚的很,自然是治不好她们的,但和老夫一样熬制些拖延的汤药却也是没问题的” 说到最后,封老像是看到了妖妇被疫病折磨的惨兮兮模样,忍不住咧开了笑,“不折腾还好,一个月就能痛快死,可经太医这一折腾,他们至少能多活一个月,到最后浑身灌脓烂疮” “啧啧,那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话音一落,叶永礼激动的一拍大腿,“封老这个法子简直是大快人心呐!” 不是恭维,确实光听这就觉得解气!! 可封老对叶永礼有偏见,见他这般控制不住心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有功夫拍老夫的马屁,倒不如动脑子想想怎么才能让那妖妇染上疫病!” 叶永礼的笑僵在了脸上,讪讪的挠了挠后脑勺,闭上了嘴。 很显然,他想不到。 “疫病的病源倒是有的” 叶永孝忍不住开口,下意识望向弘远,弘远瞬间会意,也激动的猛拍了下大腿,“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一家子齐齐望向他。 弘远扬眉道,“刚才我不是说抓了个太后的鹰犬嘛,当时我也是气极了,和封老想的如出一辙,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让染病的流民们对他吐唾沫” “那人现在已经染上了疫病,眼下全身都已经长满了疹子,是绝佳的病源啊!” 一时间,所有人眼底又亮了一番。 法子有了,病源也有了,现在只要把这病源送到妖妇身边,那计策就算是达到了。 可如何将病源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那妖妇身边呢? 像是同时想到了这一点,除了江承文还在绞尽脑汁,所有人都齐齐望向弘远怀里的奶团子。 奶团子正竖着耳朵听大家说话,小小的脑瓜也正快速的消化理解着大人的话,就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自己身上。 赶紧挺直小身板,咧开小嘴,“宝又能帮忙了,对叭?” 大眼睛忽闪着兴奋的晶芒,悬空的小脚忍不住欢快的踢踏起来,迫不及待的小模样可人极了。 见状,一家子的嘴角齐齐染上了笑意,胸口都被填塞进满满的安心。 若没有奶团子,想把病源送到京城,送到皇宫,那是天方夜谭。 造反大事,定然是艰难重重。 可他们有甜宝啊,这件事便生出了希望。 不过 一家子把目光投向老太太和弘远,该如何决断,还得由他们二人决定。 江承文只知道叶家有本事,但一直以为是老太太,这会才隐约猜出,真正有本事的,竟然是小甜宝!! 见奶团子朝自己弯了弯眼睛,江承文心里生出满满虔诚,眼神也染上了温和的敬意。 若妹妹得救,那这小小的人儿该是他一辈子的恩人! 老太太摸了摸奶团子的头,点头道,“送病源入京的事,我们家来想法子。” “那皇宫动荡后,你们又有何后续筹谋安排?” 见老太太一口应下,大家伙便知道此事可行,面上不由添了几分喜色,才开始跟着老太太的话想接下来的问题。 “元宵节过后,直接杀进京!!” 弘远沉声道,然后望着老太太道,“娘,你可通知白夫人了?” 老太太赶紧道,“你们没回来,我也不知道城里的局势,所以还未给婉儿消息” 提及妹妹,江承文心口一动,不由的挺直了脊梁,竖起了耳朵。 “阿文” 老太太望向江承文,眼神有几分局促担忧,“婉儿已经将你妹妹带回来了,可她不太好” 江承文心里咯噔一声,搭在腿上的手忍不住收紧成拳,“阿秀她还活着吗?” “活着!活着!” 老太太连连点头,“只是她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 “前几日你们忙着疫病之事,婶子怕说出来乱了你的心神,所以才暂时瞒着没说。” 第380章 去打坏蛋固然重要,可保护家人更重要!! 江承文眼底一瞬被痛苦淹没,猛然起身,身形晃悠趔趄。 他身边的叶永礼赶紧伸手扶了一把。 “秀儿” 江承文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满腔自责让他手拳捏到发白,“白夫人她们走到哪里了?” 见他这样,一桌子人心里都跟着难受。 老太太眼底更是漫上心疼,轻声道,“婉儿她们前两日就已经到郴州郡了,婶子担心城里的疫病严重,便送了信让婉儿她们先宿在郴州郡等消息再回。” “你别急,一会婶子就传信过去,一日功夫她们就能回家” 说着便安抚道,“放心,婶子和封老都在呢,不会让秀儿出事的!” 叶永礼起身,伸手揽着江承文的肩,将他按坐下来,“承文兄,娘都打包票了,令妹一定不会有事了,先坐下” 弘远眼神也望了过来,“承文,那次大战,我被三舅哥从战场背回来时九死一生,可依然活过来了,有娘和封老在,令妹一定会安然无虞的。” 众人一人一句的暖心安抚,让江承文自责担忧的心一点一点安定下来,望向老太太和封老的眼神溢上信任和期待。 见状,弘远借着道,“离元宵还有三日,算日子白夫人明日便能回来” “娘,病源什么时候能送进皇城?” 老太太算了算日子道,“不出意外,三四日便可以送到。” “好!” 弘远一拍大腿,“今日饭后,我便回军营点兵,元宵一过便直接上京,待大军攻上京城,皇宫定然也已经被疫病搅得天下大乱,正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字字如火,烧的一众人热血沸腾。 本以为还要蛰伏个一年半载,没想到那妖妇上赶着给他们造反的心添了一把柴火! 希望这把火,能一举将那些只知道贪权慕贵的恶人都烧成灰烬! “杀坏蛋咯——” 奶团子像是被爹爹感染,也挥舞起小拳头,“把坏蛋都杀光光!” 众人望过去,一大一小两张脸上的气势,竟然出奇的相似。 “哈哈哈!” 弘远高兴的握住了闺女的小手拳晃道,“对!有甜宝在,爹爹一定会把坏蛋都杀光光!” 奶团子背过小脸一本正经,“宝已经是大兵了,爹爹杀坏蛋,宝也要帮忙!” 叶兴武也跟着附和,“姑父,兴武也要帮忙!” 弘远一怔,随即朗笑出声,“好小子,不亏是咱们叶家的孩子,有胆识有志气!” “不过这次你们恐怕去不成了。” 叶兴武和奶团子齐齐发问,“为啥?” “爹爹倒是想让你们去帮忙” 弘远轻轻捏了捏甜宝的小脸,“可爹爹此去,要把三个舅父都带去帮忙,要是你们也跟去了,家里谁来保护姥姥和舅母?” 奶团子和叶兴武对视,齐齐闭嘴。 去打坏蛋固然重要,可保护家人更重要!! “而且” 弘远凑到甜宝耳边悄悄道,“甜宝在家里也能给爹爹帮忙呀,这一次甜宝不就给爹爹帮了大忙了嘛!” 闻言,奶团子大眼睛满足的弯了弯,拍拍小胸脯认真望向叶永忠兄弟三人,“大舅父、二舅父、三舅父!家里有宝和哥哥在呢,你们就努力给爹爹帮忙去叭!” “哈哈哈!好好好,家里有你们在,舅父们才能放心和爹爹去打坏蛋嘛!” 叶永忠三人被奶团子认真扛事的模样逗的心胸豁朗,方才的紧张氛围一扫而空。 又商议了一番,大事的细节之处敲定后,众人心头的悬石才彻底落下来。 “婶子,这两日我可否借宿在叶家?” 末尾,江承文望向老太太,恳切请求道,“我想、我想第一时间见到舍妹” 老太太还没说话,叶永忠先开了口,“没问题!” “老三今日要随将军妹夫去军营点兵,你就安心住在他的房里。” 苏玉莲赶紧补道,“我这就去给你换新被褥” “大嫂!” 叶永礼不满的撇了撇嘴,“别麻烦了,那被褥我就盖过几次而已” 说着望向江承文,“都是兄弟,你该不会嫌弃我?” 叶家的热情自然让江承文感动无比,但却莫名想逗逗叶永礼,“呃这个那、那便不嫌弃” 故意皱了皱眉头,一副忍耐的模样,眼底却憋着隐隐的笑意。 叶永礼:!!! 瞬间暴走了一圈,然后揽住江承文的肩,将他拖到房间,“你闻闻!” “没味!!没味!!!” “先前还说把我们当一家子,把我们当兄弟,感情都是装的?” 众人惊愕的看着叶永礼拉起自己床上的被褥,强行送到江承文鼻间,一脸愤愤不平,“兄弟之间,莫说盖同一床被褥,穿同一个裤子都不会嫌弃!” “你说,你是装的,还是真当我是兄弟?” “三弟” 苏玉莲急生怕叶永礼把江承文逼走了,连忙就想上前,却被叶永忠笑着拉住制止了。 江承文定定的看着叶永礼,面无表情,也不回应。 眼瞅着叶永礼眼神一点一点又开始暴躁,他才噗呲笑出了声,在叶永礼猛然变得惊愕的表情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兄弟,我自然是不嫌弃你的,但你这样小心真娶不到媳妇。” 边说轻瞄了外头一眼,戏谑的笑意愈浓。 屋外,封老满脸嫌弃的直摇头,封紫君竟直接和老太太知会了声便匆匆离开了。 叶永礼:!!! 他忍不住举拳想锤江承文一拳,却在封老黑乎乎的脸色中又讪讪放下,脸色发苦的瞪了江承文一眼。 好兄弟,你且等着! 为了方便议事,弘远便先带走了叶永孝和叶永礼,留叶永忠在家里陪江承文这个外男等候朱婉儿一行的归来。 再说朱婉儿主仆一行,早就翘首以盼老太太的消息,灰雀的回信一送到,刚摆上桌的饭都没吃,匆匆打包了些水和干粮,便踏上了归途。 第381章 “爹爹第一厉害,大舅父第二厉害!” “阿文,进来吃饭!” 老太太边擦着饭桌边望向院外的江承文,眼底漫上几分心疼。 今儿她一起来,就发现江承文不在房里,床榻已经收叠的整整齐齐。 找出院子才发现,江承文带着满身的寒气正从村口走回来。 看他眼下的青黑,不用问老太太也猜得出,他昨夜定是辗转反侧没有睡踏实,早早的便去村口候阿秀去了。 早饭过后,他倒没有再去村口,而是站在院门口,望夫石一般凝望着村口的方向。 都快两个多时辰了,无论谁劝他进来,他都只应不进。 那模样,看了叫人心酸。 闻声,江承文这才动了身形,步履微僵的踏进院子,走到屋里后他望向老太太,眼底是隐忍不下的问询。 见状,老太太轻叹一声,“约摸还有一个时辰,她们就该回来了” 江承文眼底总算有了亮光,赶紧去厨房帮忙端菜端饭。 象征性的扒了几口饭,江承文招呼一声后,又魔怔一般匆匆离家,奔向村口。 “阿文” 叶永忠搁下了筷子,面上生出一丝愧酸楚,“阿文是个好兄长” 他感同江承文的身受。 想当初妹妹失踪后,他们全家都是这般惶惶不可终日,白日思念,午夜梦回。 那种焦灼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分外让人崩溃。 从江承文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阿文到底是当机立断把妹妹救回来了,而他却和妹妹天人永隔。 虽然永荷离开的时候说一定会再回来,可茫茫人海,想再度相遇重逢,又待何时? 苏玉莲伸手覆在叶永忠手背上,轻声安慰道,“忠郎,你也是好兄长,怪只怪这世道恶人太多,才滋生这么多骨肉血亲的分离” 说着握了握他的手,“所以,你们一定要助将军妹夫颠覆这世道,让这世间所有人都能享受阖家团圆的安宁日子。” 叶永忠反握住妻子微凉的手,酸楚之色被坚定覆盖,“嗯,以我之痛反击这世道恶人,只愿夏周千家万户都不要重蹈我们家的覆辙” 奶团子啪的放下筷子,伸出两只小手,比出两个大拇指,“舅父最厉害——” 鼓嚷嚷的腮帮子吐字不太真切,可黑黝黝的大眼睛里却是对叶永忠毫无理由的崇拜和肯定。 见状,双胞胎也有样学样,朝叶永忠伸出大拇指,“爹爹,你是最厉害的!” 三个娃娃许是都没有听懂大人话里的含义,但却毫无理由的以他们为傲,用他们的方式鼓舞着大人。 叶永忠心头的一点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都风光月霁起来,伸手挨个揉了揉三个娃娃的脑瓜,笑着打趣,“真的?舅父比爹爹还厉害?” 奶团子嚼饭的动作一顿,随后一个手比出一,一个手比出二,“爹爹第一厉害,大舅父第二厉害!” “哈哈哈!” 叶永忠和苏玉莲母亲对视一笑,纷纷乐呵出声,“到底还是爹爹亲啊哈哈!” “婶子!” 一家子正说笑时,江承文颤抖的声音和车轱辘的声音齐齐传来。 老太太赶紧起身朝院外跑,身后紧跟着叶永忠夫妻和一串娃娃。 “老夫人!” 马车还没挺稳,春蕊便从车头跳了下来,朝老太太打了声招呼。 老太太伸手握住春蕊的手,“辛苦了啊孩子” 又张望向后头的马车,“墨兰墨雪,这一趟辛苦你们了啊!” 春蕊面色感动,连连摇头,“谢婶子关切,我们身体底子好,不辛苦的,就是夫人” 话还没说完,便被撩开车门帘的朱婉儿一记眼神制止了,然后望向老太太时便笑颜如花,“婶子” 老太太赶紧伸手过去搀她下马车,苏玉莲也伸手过来帮忙。 “孩子,婶子知道,你受苦了” 看着朱婉儿疲惫厚重的脸色,老太太心疼坏了,握着她的手不停的摩挲安抚。 婉儿从小锦衣玉食,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着黄沙村,这一趟来回如此急切,又风餐露宿,本来丰盈的手指都纤细了许多。 朱婉儿心里一软,忍不住扎进了老太太怀里。 她想爹娘了 这一趟虽然有春蕊几个护着,她一切安好,但相比以前家里千宠百娇的日子,却也算吃了不少苦头。 若天黑赶不到下一个郡城,便要夜宿在马车里,即便带了厚褥子,可马车壁并不隔寒,一夜到头脚底都是冰凉的。 饿了便只能啃噎喉咙的芝麻馍馍,从一开始只能吃上几口,到最后习以为常的咽下一整个馍,一路下来,她一点一点开始释怀。 她认为馍难以下咽,是万不得已才吃的陋食。 可沿路见多了卖儿卖女只求一顿稀食糊肚的穷苦百姓,她才明白自己手中的馍,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珍馐美味,更别说她先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锦衣玉食,那是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她悟了,正是所有人对她的疼宠,无限放大了她心里的伤痛,让她以为这世上没什么是比失去孩子更痛苦的事情。 经此一趟,她见识了诸多人间疾苦,才明白馨儿已经往生投胎,可她却仍然将自己困顿在痛苦的牢笼,过着人人求而不得的安逸日子,却整日哀怨恹恹,当真是在消耗自己的福气。 孩子已然不在了,可她还有父母苦苦等她承欢膝下,祁罡也等着自己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回家就好,回家婶子就安心了。” 老太太搂着朱婉儿轻拍她的脊背安抚道。 “咚——” 江承文面朝朱婉儿和老太太双膝杵地,跪下就重重的磕了一记响头,“白夫人和婶子的恩情,承文定铭记在心,以命相报在所不惜!!” 见状,朱婉儿幡然回神,赶紧离开老太太的怀抱,伸手虚抬了江承文一把,“承文兄弟严重了,婉儿惭愧,眼睁睁的看着令妹受苦却无法阻拦,虽带回了令妹,却” 第382章 “镇定点,起码她还活着!!” “却辜负所托,没让令妹安然康健的出现在承文兄弟面前” 说着,朱婉儿眼底漫上一丝愧意。 江承文抬头,眼底依然湿润,“不,若不是白夫人大义,舍妹说不定连命都没了,她能活着回来,承文已然无憾。” 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是如何过来的,一闭眼,便是妹妹那张无助哭泣的脸。 隔着不知哪里生出的火光,妹妹一遍又一遍的哭着对他说对不起。 她让自己原谅她的懦弱,说她太痛太累了,只想去地下找母亲,哪怕赖在母亲怀里永世不得投胎,也好过一个人在这冷漠的人世间熬受痛苦。 梦里,妹妹的哭声真切的让他心惊胆战,他怕极了,怕极了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现在妹妹回来了,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起来孩子” 老太太和叶永忠上前,一左一右把江承文扶了起来,“来,我们先把阿秀抬出来,安置到床上躺着。” 眼神示意江承文去掀开车门帘。 江承文走近,手颤抖的伸过去掀开门帘,刚看到马车里安然熟睡一般的女子,眼底的湿意便决堤而出,“阿秀” 见他心神俱乱,老太太叹了口气,望向苏玉莲。 苏玉莲会意的点头,赶紧爬进马车里,春蕊几个也赶紧上前帮忙,小心翼翼的连着被褥将江蕴秀抬下了马车。 江蕴秀的脸暴露在阳光之下,让老太太几人倒抽一口冷气。 整张脸都是斑驳的烧疤,虽然已经有愈合之象,却也看见之怖人。 江承文双眼鼓瞪,剧烈的心痛抽干了他的力气,想迈步上前,却径直失力瘫软在地。 叶永忠赶紧上前把他架扶了起来,“镇定点,起码她还活着!!” “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他的话宛如一记重锤捶在江承文心间,将所有的心痛击碎,置死地而后生,重新生出希望和力量。 妹妹现在需要他照顾,他必须以最短的时间接受并振作起来,若他都痛不欲生,妹妹醒来便得不到正向的引导,只会比他还要痛苦。 一行人簇拥着将江蕴秀送到了叶永孝的房间里。 这是苏玉莲昨天连夜收拾出来的,被褥都换成了新的,还有皂角的清冽味道。 不知是不是得知自己已经到了安稳之地,江蕴秀眼皮底下滚动了一瞬。 “阿秀!” 江承文一直盯着妹妹,眼尖的捕捉这细微的反应,惊喜的坐到床边呼喊,“阿秀,我是哥哥!” 边说边伸手握住妹妹的手,又不敢使劲,生怕弄疼了妹妹的伤口 ,“阿秀,你醒了是吗?你听得见哥哥说话是吗?没关系,你没力气睁开眼睛那就不睁,哥哥说话你听就好” “阿秀,我们把你救出来了,你回到哥哥身边了,以后哥哥拿命护着你,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床上的人儿一动不动,脸上就连细微反应也没有,仿佛刚才的眼皮滚动只是江承文的幻觉。 江承文忍住眼底的湿意,勾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哥哥知道你听的见,你就是太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你好好睡,睡多久都可以,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 见此一幕,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泪目。 “要怎样姐姐才会醒来?” 软乎乎的奶声打破了有些沉郁的气氛,一家人的目光都落到奶团子身上。 “宝能帮姐姐醒来的叭?” 江承文扭头,便看到模糊的小人儿正乖怯怯的走过来,“江叔叔不哭” 边说边从小小的怀里掏出有些皱巴巴的棉帕子,塞到江承文的手里,“擦擦眼泪,要坚强一点噢,有宝在,姐姐一定会醒哒!” 江承文憋了许久的泪,嗒落在手背,他赶紧用甜宝的帕子掩住了眼睛。 奶团子怜惜的看了江叔叔一眼,大眼睛便落到床上的江蕴秀身上,小手轻轻的覆上她的手,生怕碰疼江蕴秀的伤口,“姐姐,不怕嗷,江叔叔在呐,宝也在呐,还有姥姥舅父,大家都会帮你的噢!” 像是怕吓着她,奶团子的声音又轻又软,旁人听了都能软化了心。 床上,江蕴秀的眼皮又滚动一下。 众人忍不住上前了一步,想看真切些。 随后,便看到江蕴秀的眼皮疯狂的滚动,眼睫剧烈的颤动,像是挣扎着要醒来一般。 奶团子小手下的手指也忍不住颤动,像是要努力抓住什么。 “阿秀!” “阿秀!!” 江承文惊喜出声,赶紧连声呼喊江蕴秀,“阿秀” 苏玉莲紧张的握着叶永忠的手,一瞬不瞬的盯着江蕴秀的眼睛。 奶团子则垂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江蕴秀颤动的手指,轻轻握住。 江蕴秀一瞬安静下来,像是再次陷入熟睡一般安静。 “封老和紫君姑娘来了!” 春蕊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紧跟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进屋。 一屋子的人赶紧让开地方,让封老和封紫君到床跟前来。 江承文也连忙起身,好让封老号脉。 封老轻轻捏了捏奶团子的小脸,“甜宝,让祖爷爷来给这个姐姐号号脉。” 奶团子听话的松开了江蕴秀的手指。 可她刚松开,明明安静的江蕴秀又不安稳了,这一次,眉头紧皱,眼皮颤动,浑身都止不住发抖,手指颤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封老狐疑的看了眼江蕴秀,又看了看甜宝,不明所以的赶紧搭上了江蕴秀的手腕。 这一次,江承文发现了妹妹的异常,垂眸看着乖巧站在一旁的甜宝,心中笼上疑云,“封老,舍妹怎么样?” 见封老放下妹妹的手腕,眉头紧皱,他忍不住担忧开口。 江蕴秀的异状还在持续,像是要努力挣脱什么梦魇束缚醒来一般。 封老面色浮疑,“脉象有力,气息有律,不该啊” 江承文一边看着仍然在梦魇中挣扎的妹妹,一边焦灼问道,“不该什么?” 第383章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宝吖?” “不该昏睡如此之久啊!” 封老边说边取出银针,替江蕴秀施安神针,“你妹妹的脉象中焦未散尽,是被大火所烧灼伤了五脏六腑,本该是气绝之象,却不知道服用了什么,竟将她的脏腑都修复了八九成” “所以你不用太担心,眼下除了皮肉损毁,她内里一切尚好” “至于昏睡如此之久不醒,该是她有什么心结未开,或者恐惧什么,不愿醒来面对,这个是急不得的,还需你日日在她耳边与之闲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醒来了。” 闻言,江承文松了一大口气,随后又捏紧了手拳。 大火灼烧! 妹妹遭受的苦竟然比他更甚!! 没想到那几个养在深阁的娇女,竟然比江承业这个行走在外的男子还要毒辣百倍! 恐惧? 妹妹受尽苦楚惊吓,正如她托梦说的那般,宁愿和母亲待在地狱,也不想再面对着世间恶人!! 好在她身体已经没有大碍,来日方长,他会一点一点驱散妹妹心中的恐惧,让她知道这世间还有人值得她醒来。 银针落下之后,江蕴秀果然止住了颤动,可眼皮还是不停的滚动着,透着几分不安稳。 封老收了针,眼底疑惑更浓,看了看身边小脸痛惜的奶团子,心里一动望向江承文,“你妹妹可否出过京城?” 江承文一怔,随即摇头,“舍妹从未出过京城,封老为何作此问?” “噢,没什么!” 封老眼底闪了闪,示意江承文上前,“你是你妹妹唯一的亲人是?那你握着她的手和安抚她一下,虽然她昏迷不醒,但老夫认为她五识未闭,该是能感知到外界的。” 闻言,江承文赶紧坐在床沿,伸手轻握住了江蕴秀的手,轻声安抚,“阿秀,别怕,哥哥在呢,你若是不想醒来,那便不醒,哥哥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帮你驱走一切你不喜的事务” 江承文说话的时候,封老一瞬不瞬的观察着江蕴秀的反应,发现她眉宇未松,眼皮还是滚动不安。 “爷爷,让甜宝试试。” 封紫君虽然没有说话,却从进屋就开始观察江蕴秀,和爷爷一样,发现了些许不可解释的端倪。 封老点头,示意江承文先起身让开,招呼奶团子上前。 叶家人面面相觑。 江承文可是江蕴秀的至亲,若他都不能让江蕴秀安稳下来,甜宝又怎么能做到? 奶团子乖巧的仰面望向封老,“祖爷爷,宝可以帮姐姐是叭?” 封老摸了摸胡子笑道,“嗯,甜宝乖孙就是聪明,来,你试试和这个姐姐说说话。” 奶团子听话上前,趴在床边,再次小心翼翼的握住了江蕴秀的手指,“姐姐,是宝哟!” 一屋子的人纷纷屏息盯住江蕴秀。 !!! 几乎是奶团子握住她手指的一瞬间,她便眉头舒展,眼皮也安稳下来。 封老和封紫君对视,眸色难掩惊诧。 这是为何? 一屋子的人也都纷纷觉得不可思议。 甜宝和江蕴秀从未见面,为何她能安抚住江蕴秀?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宝吖?” “嘿嘿,宝是很可爱的男子汉哟,你睁开眼睛看看宝,就更喜欢啦!”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甜宝的话,江蕴秀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像是要睁开一般。 众人心中又是一跳。 看样子,江蕴秀该是真如封老所说,能感应到外界。 可为什么她偏偏对奶团子的话有反应呢? 奶团子忽闪着大眼,小嘴巴巴的和江蕴秀说话,心疼一点一点被江蕴秀脸上的伤疤扯出来,“呼呼——” 她踮起小脚,探着小身子上前给江蕴秀呼呼,“姐姐很疼对不对?宝给你呼呼,呼呼一下就好多了是不是?” “别怕哟,祖爷爷很厉害哒,有让人变漂亮的膏膏呢,到时候宝给你摸膏膏,等你睁开眼睛,就变漂亮啦!” 江承文的眼底被疑惑和感动的泪水模糊,看着小人儿努力的关切着自己的妹妹,心里像是被小手攥住一样,酸楚又动容。 “婉儿,你奔波一路定是累极了” 老太太松了口气,握住朱婉儿的手拍了拍,“既然阿文的妹妹暂时无碍,你就先回别院歇着,这里有我们守着呢。” 闻言,江承文赶紧转身,朝朱婉儿抱拳,默声致谢。 朱婉儿确实疲倦,听得封老说江蕴秀身体无恙,只是抗拒醒来,她没有推诿,转身离开了叶家小院。 封老和封紫君却下意识对视,眼底都是震惊和疑惑。 “来,乖乖,先过来祖爷爷这里来!” 封老伸手把奶团子牵到自己身边,然后望向老太太,“大妹子,你过来!” “过来和她说说话。” 边说边招手,示意老太太到床边来。 老太太面色怔愣,指了指自己,“我?” 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的靠近床边,“我和阿文妹妹从未见面,我开口再把她吓着” 正说着,老太太余光瞥见江蕴秀眼皮猛烈的滚动起来,骤然顿停了说话,满脸震惊的看向封老。 封老朝她点头示意,轻声道,“去,和她说说话,不管说什么都可以,问些问题也好,看看她会不会有回应。” 老太太看了江承文一眼,江承文也同样疑惑,但只要能让妹妹醒来,不管什么法子都要试一试的。 “孩子” 老太太在众人的期待疑惑中,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床边,伸出双手捧握住了江蕴秀的手,看着她满目疮痍的脸,虽然和她陌不相识,却也忍不住心疼,“孩子,你听的见我们说话吗?” 刚说完,老太太便察觉到手心里的手指一颤,像是在回应自己。 她心中一跳,忍不住望向家人和封老。 封老眼底亮了亮,“她回应了?如何回应的?” 老太太身音有些颤抖,“她、她手动了” 随后又道,“许是无意识的颤动罢了!” “再试试看!” 封老连连催促道。 老太太稳了稳心神,又面向江蕴秀,声音愈发柔和了,“孩子,你听的到婶子说话吗?若听的到,你便动两下好不好?” 第384章 “无缘千面仍陌路,有缘一面似旧识。” 众人齐齐屏息凝视。 床上江蕴秀的眼皮果真滚动了两下。 老太太忍不住惊喜,然后不容封老提醒,便继续开口问道,“孩子,你你认识我吗?” “若你认识婶子,那你便动三下眼睛好不好?” 虽然江蕴秀的脸是陌生的,但她总觉得有种说不上的娴熟感,亦或者是江蕴秀的反应,让她生出了些错觉。 江蕴秀的眼皮当真又滚动了三下!! 老太太震惊到失语,看着江蕴秀疤痕下的脸,拼命的回想着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可她很肯定,自己确实没有见过江蕴秀。 江承文也呆住了。 他不知道明明从小便依赖自己的妹妹,为什么对自己的呼唤毫无反应,却偏偏对甜宝和老太太声声回应。 再看躺在床上的妹妹,他竟然有股说不上来的陌生感,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恐慌。 屋里所有人都是震惊的表情,包括封老和封紫君。 “那个” 过了许久,封老才开口道,“大妹子,你先起来,让江承文再试试!” 老太太依言起身,可她的手刚放开江蕴秀的手,江蕴秀整个人又开始惊恐不安起来,这一次竟然做到手指抓握弯曲,看的老太太心口扎疼窒息。 但为了配合封老的验证,她还是狠心站到一旁,看着江承文重新坐回床边,握住江蕴秀的手,“阿秀你是不认识哥哥了吗?” “阿秀,你是不是怪哥哥没有护着你?你在气哥哥是吗?” “是哥哥不好,哥哥太懦弱了,连自己都护不住,又怎么护得住你,你恨哥哥也是应当的” 一字一泪,一滴一滴洒落在江蕴秀的手上。 奇迹般的,江蕴秀竟然安静下来,只是秀眉依然紧皱着,郁结不散。 江承文湿润的眼底微亮,慌忙拭干泪,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秀,告诉哥哥,你还认识哥哥是吗?如果认识,你动两下眼睛好吗?” 说完便一瞬不瞬,屏息盯着江蕴秀的眼睛。 众人也紧张的看着这对苦命的兄妹,只希望江蕴秀给予江承文回应。 一个呼吸。 三个呼吸。 转瞬十几个呼吸便过了,可江蕴秀还是皱着眉毫无反应。 江承文眼底的光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就在快要熄灭挪开视线之时,江蕴秀的眼皮滚动了!! 滚动了两下!! 这细微的动作像是在江承文的眼里投下一束眼光,瞬间辉亮如昼,“我就知道!!” “哥哥就知道,阿秀不会忘了哥哥,阿秀就是生哥哥的气了!” 江承文激动的将江蕴秀的手捧到脸颊旁,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阿秀,那你一定要快快醒来,哥哥任你打,任你骂,只要你高兴,哥哥做什么都愿意!” 见此一幕,封老眼底闪了闪,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想抓住却抓不住。 苏玉莲早就泪眼朦胧一片,依附着叶永忠的手臂忍不住抽泣出声,“太好了,太好了” 江蕴秀虽然未醒,可她能感知外界,还认识她哥哥,这就够了。 总有一日,她会在阿文的呼唤中醒来。 这一瞬,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自私又虚妄的念头,竟然妄想床上躺着的是永荷。 若真是永荷,她愿意把永荷当襁褓的婴孩一般,照顾一辈子! 叶永忠轻轻替妻子擦干眼泪轻声安慰道,“别哭,她说过,她会回来找我们的” 夫妻同心一体,他又怎么能猜不到妻子此时所盼所想,妻子所盼亦是他所盼。 两人对话声很低,可床上刚安静不过片刻的江蕴秀,又开始疯狂躁动起来,嘴角嗫嚅,像是有什么话要破唇而出。 无论江承文如何出声安抚,都无法让她安静下来。 “叶老大,老大媳妇” 封老招呼道,“去,你们去和她说话试试。” 叶永忠和苏玉莲对视,眼底都有些复杂,却也顺从上前。 苏玉莲的手刚握住江蕴秀的手,便觉手中一紧,床上的人竟然紧紧反握住了自己的手。 她心中惊跳,眼睫闪烁,看着江蕴秀宛如看到了永荷,心底生出许多的怜惜,另一只手忍不住伸过去落在她眉宇间,轻轻舒展着她的眉心,“说来也怪,明明我们从未见过,可握住你的手,姐姐竟然有种熟悉感” “无缘千面仍陌路,有缘一面似旧识。” “想来我们幂幂之中造就了深厚的缘分,所以姐姐才得你如此信任回应,是吗?” 话落,苏玉莲的手被江蕴秀有律的轻握了三下。 苏玉莲面色一震,双眸猛瞪望向叶永忠。 虽然没有说一个字,但叶永忠却清晰的在妻子眼中读懂了某种寓意。 他的眼底漫过不可置信,忍不住握紧了手拳。 可能吗? 夫妻俩的异样没有逃过一众人的眼睛,不过大家都觉得是江蕴秀回应了苏玉莲,所以让她觉得震撼罢了。 可老太太却看出不一般,眼神再次落在江蕴秀面上时漫上了期待和忐忑,胸口开始剧烈的跳动。 “真是怪了” 封老忍不住开口,“怎么会这样呢?” 江蕴秀没有忘记江承文,可似乎也真的认识叶家人。 可两家人明明就是陌路人啊! 他的疑问,亦是封紫君和江承文的疑惑。 可眼下江蕴秀始终不肯睁眼,也只能等她醒来才能解释这一切。 “江承文,你眼下有何打算?” 想不通就放弃,除了钻研医术,封老从不让其他杂事费脑子,“老夫的建议是让令妹暂时住在叶家,这样也便于老夫查看她的情况,不过她毕竟是你的亲人,一切还得你说了算。” 封老的话出口,老太太和叶永忠夫妻心里齐齐一紧,忐忑的望向江承文。 无论是私心还是善意,眼下他们都不想让江承文把江蕴秀带回江府照顾。 江承文的第一直觉是要把妹妹带回府精心照料,毕竟封老也说了,妹妹身体没有大碍,只需要驱散她的恐惧就好。 第385章 “是蝴蝶!她是永荷!!” 可下意识的,他竟想问问妹妹的意见。 虽然她还躺在床上没有睁眼 ,可方才发生的一切,让他总觉得妹妹意识是清醒的状态,关于在哪里休养,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他说过,他要妹妹开心,那便不能假装妹妹没有意识,替她做决定。 想到这里,江承文握着妹妹的手,轻声问道,“阿秀,现在我们在的地方,是哥哥的朋友叶家” “虽是朋友,但照顾你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哥哥不能总麻烦” “无妨,无妨的!” 江承文的顾虑一说出口,老太太就连连出声宽慰,“如今我们都把你当一家子看待,你的妹妹也算得上我们的亲人,说到底你是个大男人,照顾妹妹的心虽真切,却也有许多不便,婶子知道江府不缺丫鬟下人,可外人总归没有自己人用心。” “我们家女眷多,你不方便的我们就可以搭手帮忙,若阿秀愿意,你就安安心心的和她住在这里就好。” 苏玉莲和叶永忠也连连点头附和。 “江叔叔,阿秀姐姐很喜欢宝,很喜欢我们家呢!” 奶团子也哒哒上前,认真道,“阿秀姐姐住在这里,宝可以天天和她说话,这样她就可以早点醒来噢!” 叶家老小的善意让江承文动容,红着眼点头,“好,江叔叔问问阿秀姐姐的意思,若她愿意,那叔叔就带她留下” 说到这里,他望向床上突然变得异常安静的江蕴秀轻声道,“阿秀,哥哥知道你听的见,那哥哥便问你一句,你是想和哥哥回家疗养,还是待在叶家?” “若想和哥哥回家,你便动两下眼睛,若想待在叶家便动一下,不管如何,哥哥都遵循你的意思。” 话落,所有人都一瞬不瞬的盯着江蕴秀的眼睛,清晰的看到她眼皮滚动了一下,便停下了。 又安静了一瞬后。 “江叔叔看吖,阿秀姐姐愿意住在我们家,阿秀姐姐喜欢我们家!” 奶团子激动的扒着床沿蹦跶起来,大眼睛里闪烁着高兴的星芒。 老太太激动的双手交握,不安的搓着手,脑海中的那个念头越发强烈。 苏玉莲和叶永忠对视,一颗微悬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处。 只要江家兄妹留下来,便有了验证的机会。 见状,江承文点头,“好,哥哥答应你,咱们暂且就在叶家宿下 然后起身,朝老太太拱手作礼,“婶子,又要叨扰你了。” 老太太赶紧抬住他的手臂,“婶子面前大可不必客套,你就和阿秀踏踏实实在这里住着,想住多久住多久。” “这样最好” 封老收起药箱,“人多可以轮流着和她说话,这样也好尽早激起她苏醒的欲望,老夫每天会过来给她号号脉。” “走紫君,咱们回去做祛疤的药膏” 说着便招呼封紫君离开了叶家。 一时间,屋里便只剩下叶家人和江家兄妹。 “阿文,婉儿她们连日赶回黄沙村,路上定然没有替阿秀梳洗” 老太太隐忍着心中蠢蠢欲动的激动,恳切对江承文道,“不如你先出去,让婶子和你玉莲大嫂给阿秀清洗一下身体,换身干净的衣衫?” 闻言,江承文看了床上的妹妹一眼,衣衫确实压出了不少褶皱,头发也有些脏污。 “劳烦婶子和叶家大嫂了” 江承文眼神感激,“那我便回江家一趟,取足我和阿秀的衣物用品过来。” 苏玉莲连连点头,“好好好,今日先让她换上我的衣衫,等你拿来衣物,明日再替她换新的。” “忠郎,此番阿文过来没有带人手,你送他回城” 待叶永忠和江承文离开叶家,老太太才和苏玉莲对视。 “娘” 因为太过激动忐忑,苏玉莲嘴唇有些哆嗦,“阿秀她” 老太太伸手比了个噤声,眼神落到正趴在床边和江蕴秀讲话的奶团子身上。 苏玉莲立刻会意的闭嘴。 看来娘和她想到了一处。 可眼下还只是猜测,并没有根据。 若现在就在孩子们面前说出来,万一不是,只会平白伤了甜宝的心。 “娘,我这就去打热水” 边说,苏玉莲边抹着眼角匆匆出去,钻进厨房。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下心绪,笑着走到甜宝身边。 “阿秀姐姐,江叔叔走了你也不要怕哟,我们都是好人,我们会和江叔叔一样,好好照顾姐姐哒!” 奶团子手握着江蕴秀的小手指,声音软软的在她耳边安抚着,“姥姥和大舅母可以帮姐姐洗澡澡,宝和哥哥们可以喂姐姐吃饭饭,陪姐姐说话” 温暖的大掌覆在头顶,奶团子赶紧补了一句道,“阿秀姐姐,姥姥要给你洗澡澡啦,宝是男子汉,不能看女孩子洗澡澡,宝和哥哥先出去啦,一会再来和姐姐说话哟。” 说着便松开江蕴秀的手,拉着两个哥哥懂事的到院子里玩去了。 很快,苏玉莲便打来了一盆热水,取来了干净的衣衫,还贴心的在灶膛里夹了烧的旺旺的木炭过来。 老太太赶紧把门和窗关好。 两人默契的看了看床上的江蕴秀,又忍不住对视,没有其他人在,能清晰的看到彼此眼底的期待和复杂。 苏玉莲扶起江蕴秀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老太太伸手过去解开了江蕴秀的衣服。 比甲,外袄,中衣 只剩里衣的时候,老太太呼吸都窒住了,手也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 里衣褪到肩下,露出江蕴秀触目惊心的身体。 烧疤斑驳,有很多地方已经结痂被衣衫蹭掉了痂壳,露出粉嫩的新肉。 两人心口齐齐钝疼,也控制不住眼神,齐齐朝江蕴秀的肩头搜望而去。 肩头是一大块结痂的烧疤,看不出原来那里有没有胎记。 两人眼底皆是一黯。 愣了许久,老太太才叹了口气,“不急,待她醒来” “娘,你快看!!!” 老太太话说一半,就被苏玉莲惊呼着打断,“是蝴蝶!她是永荷!!” 第386章 “永荷,你被束缚住了是吗?所以才醒不过来是吗?” “她一定是永荷!” 老太太顺着苏玉莲的视线望过去。 一只硕大粉嫩的疤蝶,几乎附满了江蕴秀的整个后背,羽翅分明,就连蝶须都被火吻的栩栩如生。 像是害怕先前的蝴蝶胎记不够醒目,家人无法辨识自己,她竟不惜以身作印证明自己!! 咚、咚、咚 老太太只觉得耳边嗡鸣失聪,只能听见自己胸口的砰跳声。 见婆母失神,苏玉莲赶紧拉过被子,将江蕴秀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眼泪一瞬间溢满眼眶,“刚才我和阿秀说话,回应时,她握了我的手三下” 老太太回了些神,喃喃道,“娘知道,这个娘知道,永荷同娘说过,这是你们姑嫂俩养出来的默契,每次有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亦或者要暗示对方什么时,你们就会握对方手三下” 苏玉莲连连点头,随着动作,眼泪簌簌砸落,“所以方才我就怀疑,是不是永荷回来了。” 老太太的泪也悄然滑落,连忙坐在床沿,望向苏玉莲怀里的人儿。 江蕴秀闭着眼,唇角似乎有若有若无的笑意,异常安静乖巧。 “孩子,你是永荷吗?” 老太太伸手颤抖的覆上江蕴秀的脸颊,泪眼簌簌,“如果是,你就动一下眼睛好吗?” 几乎是话音刚落,老太太便清晰看到江蕴秀的眼皮滚动了一下,仿佛带着一丝迫不及待。 “呜——” 苏玉莲忍不住哭出了声,伸手把江蕴秀环抱搂的紧紧的,“永荷,真的是永荷呜呜” “这一次,你不要走了好吗?大嫂求求你了” 担心院子里的孩子们听到屋里的异样,她把脸埋进裹着江蕴秀的被褥里,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老太太不停的擦着泪水,张开怀抱将两个孩子齐齐拥进怀里,喉头哽咽道到说不出一个字。 江蕴秀的眼睫忍不住颤动,溢出湿意,汇聚成珠,从眼角悄然滑落。 “永荷,你被束缚住了是吗?所以才醒不过来是吗?” 许久之后,老太太才松开怀抱,心疼的拭去江蕴秀脸上的湿意。 江蕴秀的眼皮又滚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老太太眼底又有泪溢出,有些无措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帮你?怎么样才能让你醒来?” 闻言,江蕴秀眼睫微颤,唇角嗫嚅,像是想说什么,奈何却张不开嘴。 老太太赶紧轻轻抚摸她的嘴角安抚道,“孩子,不急,不急啊,娘替你想办法。” “娘,甜宝的眼泪!” 苏玉莲眼底闪烁,小声提醒道,“许是阿秀的身体伤的太重,我们给他们送的灵水和眼泪不够用,所以永荷才无法醒来” 老太太眼底一亮,连连点头,“对对对,阿秀也好,永荷也罢,我们都得救!” “我出去喊甜宝。” 先前她蓄存的眼泪已经用完了,甜宝也已经好久没有流泪了,他们亦舍不得她流泪。 可这次不同,江蕴秀身体里,有甜宝娘亲的魂魄,救谁他们都会权衡利弊值得,所以最初送进京城以防万一的才会是甜宝的灵水。 可独独救甜宝娘亲不需要任何考虑。 “兴文兴武,你们乖乖待在院子里,祖母要和甜宝说话。” 到了院子,老太太边拉着甜宝朝屋里走,边嘱咐双胞胎。 双胞胎对视一眼,虽然好奇祖母为什么要避开他们单独和妹妹说话,但还是听话乖乖站在原地没动。 “哥,刚才我就觉得娘和祖母不对劲” 叶兴武满脸疑惑的望向身侧的叶兴文,“现在又把妹妹叫了进去,你说她们到底怎么了?” 叶兴文小大人一般拧着眉,若有所思道,“祖母和甜宝说话很正常,我倒是觉得那个阿秀姐姐有些奇怪,她好像认识甜宝,还认识娘和祖母” 叶兴武眼底露出好奇,“是啊,我看封爷爷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 “哥,我忍不住了,要不我们去门背后偷听?” 说着就迈腿准备朝屋里走,却被叶兴文拉住,皱眉斥责道,“不可!” “祖母和娘正在给秀姐姐擦拭身体,甜宝虽说老标榜自己的男子汉,可她到底还是个女孩,可我们却是实实在在的男人,无论多么好奇,都不可做那下作偷窥窃听之事。” 虽说只是六岁的孩子,可小脸板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威严,立刻让叶兴武意识到自己言行失误,一瞬老实下来,“嗯,哥,我听你的,那咱们在院子里再等等,一会妹妹出来问妹妹就好了。” 叶兴文小脸缓和了些,“走,咱们去村口等爹去。” 屋里,奶团子呆呆的看着江蕴秀裸露的狰狞身体,不容老太太说什么,小嘴就瘪了起来。 老太太和苏玉莲对视,眼底有心疼,却也松了口气。 甜宝天生良善,莫说是娴熟友人和家人,就算是看到陌生百姓受伤受苦,也会忍不住伤心流泪,可家人的嘱咐下,小人儿明白自己的眼泪有多珍贵,所以每每都是方才湿了眼睛,便坚强的憋了回去。 虽然小人儿已经学会了坚强,可刚刚甜宝和江蕴秀说话的时候,小嘴角忍不住一瘪一瘪的细微动作,他们作为家人也没有漏下。 小甜宝刚才的表现,确实比先前看到冷霜满身烧疤的时候坚强了许多,可她毕竟还小,那努力堆砌起来的坚强很孱弱,还裹不住她善良柔软的内心。 “甜宝,秀姐姐受伤很重,我们怕擦疼她,我们见她很是喜欢你,所以喊你来和她说话,也好岔一岔她的疼痛” 苏玉莲轻声道出善意的谎言,伸手招呼,“来,宝,过来抓住秀姐姐的手” 奶团子听话上前,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秀姐姐身上疤挪不开眼,越走近,那狰狞的伤疤越刺痛着她小小的心。 嗒 一颗泪豆豆砸进老太太提前伸过去的瓷碗里。 小人儿惊慌垂头,看到下巴底下兜着碗,这才放下心来。 第387章 “姥姥,如果宝变成坏宝宝,你就把宝丢到山里喂狼狼!” 随后又有些无措的望向老太太,“姥姥,宝忍不住怎么办?” 边说,大眼睛又眨落两滴泪豆豆。 老太太心疼的握住了她的小手,“忍不住,就哭出来,这一次,姥姥也忍不住” 看着江蕴秀身上的烧疤,便知道她经受了多残忍的折磨,不管这具身体里是江蕴秀还是永荷的灵魂,她都心疼万分。 见姥姥和大舅母都是满眼泪水,奶团子更忍不住了,瘪着小嘴,泪如珍珠般接连滑落到碗里,“姥姥,阿秀姐姐为啥受伤?这都是坏人干的吗?” 一只小手握着江蕴秀的手指,一只小手小心翼翼的指着苏玉莲正在擦拭的狰狞身体,小脑瓜里不受控制的回想起在坏奶奶家时挨打的画面。 “为什么这世上会有坏人呢?坏人还是宝宝的时候就是坏宝宝了吗?” “坏人一定没有挨过打?不然要是知道受伤后那么疼那么疼,还怎么会去伤害阿秀姐姐呢?” 奶团子泪眼莹莹下的疑惑不解,亦是老太太和苏玉莲心头的郁结难解。 恶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是恶人的? 初生,所有人不过都是那襁褓里软软小小的糯米团子,谁又能分辨那纯真可爱的面容下,盛装着什么样的灵魂? 不可否认,真的有天生的坏种,可饶是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也寥寥可数。 否则‘人之初性本善’又怎么会编撰成书,供世人习读? “姥姥,如果宝是个坏宝宝,你还会要宝吗?” 奶团子仰头,眨着泪珠望向老太太,随后又连连摇头,“姥姥,如果宝变成坏宝宝,你就把宝丢到山里喂狼狼!” “宝怕自己会让姥姥你们受伤,和阿秀姐姐一样的伤。” 许是幻想到自己被丢的一幕,奶团子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一边打着委屈的哭嗝,一边断断续续的安慰老太太,“姥姥嗝丢了宝、嗝、宝也不怪姥姥的、嗝、因为宝不想变成坏蛋呜呜” 短短一瞬,甜宝的眼泪就淹没了碗底。 那些童真又善良无畏的言语,揪的老太太胸口窒疼,连连伸手将甜宝揽到自己身边,“甜宝永远不会变成坏宝宝,就算甜宝不小心被坏蛋传染变成了坏宝宝,姥姥也不会丢了宝,姥姥会一直一直守着甜宝,一直一直引导甜宝做回好宝宝” “乖,姥姥、爹爹、舅父舅母还有哥哥,永远都会守护在宝身边。” 微浊的苍眸里满是温和坚定,让奶团子眼底努力憋着的委屈害怕,一点一点化为踏实和心安,“姥姥宝什么听姥姥的,宝不会变成坏宝宝” 说着小手反过去努力拍了下自己的屁股,“要是宝变坏,姥姥就狠狠打宝的屁股,打很疼!” 又望向泪目动容的苏玉莲,“大舅母帮姥姥打,好叭?” 苏玉莲伸袖揩了把泪,连连摇头,“宝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大舅母可舍不得” “宝要是真不小心犯错了,大舅母就打自己,或者打哥哥、打大舅父!” 奶团子怔住了,泪也骤然止住了,:“为啥?宝犯错,为啥要打舅母打哥哥打舅父?” “子不教,父子过” 苏玉莲嘴角抿出一丝温和的笑,“因为宝是家中最小的,我们大家都有教导你的责任,你犯错,那一定是我们教导疏忽,自然是我们挨打” “啊” 奶团子恍然大悟一般,赶紧摆起了小手,“宝不要大家挨打,宝一定会做个不犯错的好宝宝” 看着大儿媳循循善诱的温和模样,老太太只觉得感动又欣慰,有媳如此,婆母何求! “乖宝,犯了错也不要紧,每个人都会犯错的” 见碗里的眼泪足够,老太太赶紧将碗搁在桌子的安全处,揉了揉甜宝的脑瓜边说边起身去扭毛巾。 苏玉莲面色也好看了许多,自然的接过婆母手中的毛巾,开始轻轻替江蕴秀擦拭身子,“是啊,大舅母小时候不知道犯了多少错呢,也挨了不少打,还被爹娘罚跪呢!” 奶团子听的一愣一愣的,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啊?大舅母小时候也会犯错吗?那、那打的疼吗?” 苏玉莲一边小心翼翼的擦拭,一边肯定的点头,“当然啦,每个人还是宝宝的时候都会犯错呀,因为宝宝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呀,只有爹娘和家人教导了才知道,犯小错就训诫教导,犯打错就要罚跪挨打才能记住。” “那、那舅母犯错了,舅母的爹爹和娘亲会打舅母,为啥宝犯错了,舅母要打自己和哥哥舅父呢?” 苏玉莲手里一顿: 竟然被甜宝问住了。 老太太赶紧替儿媳圆话,“因为天下每个宝宝都是不一样的啊,而且每个宝宝的爹娘和家人也是不一样的呀。” “宝宝有调皮的懂事的,父母也有温柔慈爱的和脾气很坏的,什么样的宝宝会遇到什么样的家人,这呀都是要靠运气和缘分的。” “比如有些宝宝,就像我们甜宝一样这么乖这么聪明,刚好又遇到了温和慈爱的家人,家人教导一遍就记住了,所以就不用挨骂挨打呀!” “再比如,有些宝宝很调皮捣蛋,不小心遇到了脾气坏的家人,那犯了错,屁股被家人打开花也很正常” 说话间,婆媳俩已经把江蕴秀的上半身擦拭好,穿上了干净的衣衫。 奶团子认真无比的听着姥姥说话,似懂非懂的问,“姥姥,宝知道了,之前坏奶奶打宝,也全部都是因为宝犯了错,而是因为宝遇到了脾气坏的家人,是这样叭?” 第388章 “大舅母,你这样说,是不对的噢!” 老太太和苏玉莲手里的动作齐齐一顿,眼底瞬间被心疼覆满。 甜宝确实是很聪明,一遍就理解了大人话里的意思,可也毫无征兆的提及钱家人,揭开了自己的疮疤求证。 老太太放下毛巾,捧住了奶团子的小脸,认真道,“他们不配称做家人,他们打乖宝,不是因为宝做错了,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坏蛋和恶魔,宝就是他们的出气筒!” “还有一种人更可恶,他在暗地里打你骂你,在外人面前却假装对你好,或者他会说着为你好的话,却教唆你去做很多错事,让你被别人误会讨厌” “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甜宝要是遇到这样的人,一定要学会辨别,学会保护自己,知道了吗?” 一不小心,就说了很多,也不知道甜宝听不听的懂,可不能因为她小就不教,一遍听不懂,她可以教十遍百遍,寻到机会就教,直到甜宝听懂为止。 奶团子努力理解,认真点头,“嗯嗯,就像坏哥哥,他说骑宝马马,就会给宝吃好吃的,其实他是为了欺负宝,宝应该忍住不吃好吃的,拒绝给坏哥哥骑马马,是叭姥姥?” 甜宝的聪慧让老太太和苏玉莲很是欣慰,连连点头。 苏玉莲又不惜拿自己的儿子补充教导,“那大舅母问宝嗷,如果甜宝有一个鸡腿,二哥哥对甜宝说,女孩子不能吃太多鸡腿,会长胖会变得不好看,他可以帮你吃掉,这是为你好,甜宝该怎么做?” 人生长河,数不尽的变数,若境遇改变,她自己都不敢打包票说自己心性不会变,更不用说自己两个儿子还未长成。 很多时候,伤害往往都是最信任的人给予的,无所谓拿谁做示范教导,只要能让甜宝明白个中道理就好。 奶团子认真听完,认真纠正,“大舅母,宝是男子汉,二哥哥不会这样说哒” 苏玉莲:“那、那二哥哥如果说,甜宝人小,吃鸡腿会拉肚子,他可以帮你吃掉,他可以帮你承受拉肚子的疼,甜宝觉得二哥哥是为你好吗?” 老太太眼底浮现些许笑意,越看自己儿媳越觉得喜欢。 当然,也默默的决定,要对小孙子更好些才是,无端被亲娘卖了,怎么想都有点可怜啊 奶团子眨了眨大眼,皱着小眉头道,“那二哥哥是骗宝哒,他就是想吃宝的鸡腿了叭” 苏玉莲欣慰点头,紧跟着追问,“那遇到这种情况,甜宝要怎么做呢?” “宝会告诉二哥哥,宝舍不得二哥哥一个人拉肚子,然后和二哥哥一起把鸡腿吃掉,一起拉肚子。“ 说着,甜宝小手搭上了苏玉莲的手臂,小脸严肃极了,“大舅母,你这样说,是不对的噢!” 苏玉莲和老太太同时一怔。 然后就听得奶团子接着说,“大哥哥二哥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先给宝,大哥哥二哥哥是不会骗宝哒” “要是娘亲和别的小孩说宝骗人,就算是假装的,宝也会很伤心哒。” “大舅母也是二哥哥的娘亲,所以大舅母说二哥哥骗宝,二哥哥也会很伤心哒!” 见苏玉莲满脸震惊,僵住了动作,奶团子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严肃了,小脸赶紧柔和下来,伸手抱住了苏玉莲的胳膊安慰道,“宝知道哒,大舅母不是故意哒,宝是不会告诉二哥哥的,因为二哥哥知道了会伤心呀,宝不想二哥哥伤心。” “但是大舅母要记住噢,下次不准这样说了哟?” 说完眨巴着眼,像是在等苏玉莲点头。 苏玉莲忍不住腾出一只手,紧紧的把甜宝揽到了自己怀里,“好,大舅母知道自己错了,大舅母以后再也不这样说了” 奶团子一番话直击她的灵魂,明明她是要教导甜宝,却觉得被甜宝反过来狠狠上了一课。 无形之中,她伤了自己的孩子还不自知,虽然自己只是打比方来教导甜宝,可潜意识里,她为什么要拿兴武打坏的比方,而不是兴文呢? 过去无数个景象争先恐后的袭上心头。 兴文沉稳懂事,所以她对兴文眼里话里几乎多是赞誉。 可兴武性格跳脱,让她操心些,自己虽然也疼爱他,言辞眼色之中却多是训诫和失望。 一如今日,她把让自己失望的兴武拿出来做了反面教材丝毫未觉不妥,而下意识将这种不好的言辞,避开了事事让自己省心争脸的兴文。 兴武被自己斥责后,那张委屈不甘的脸清晰放大在脑海,愧疚汹涌冲击着苏玉莲的心头。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若兴武和兴文脸蛋心性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那她又如何分辨的清自己的两个孩子? “宝,谢谢你点醒大舅母,谢谢” 苏玉莲心中大汗淋漓,忍不住贴着甜宝的脸蛋感激。 就连老太太也被小人儿上了一课,开始自省对三个儿子有没有不公允之处。 奶团子则小脸轻松,也回蹭了蹭苏玉莲的脸,“大舅母真是好孩子,知错就改的好孩子!” “宝要学大舅母呢,知错就改,就还是好孩子嘻嘻” 两个大人心中受教,奶团子也止住了眼泪,三人边小声说着话,边将江蕴秀擦拭干净,穿戴整齐。 老太太重新将盛装着眼泪的碗端到了床边,苏玉莲抱着江蕴秀,眼底都是紧张和期待。 奶团子乖乖的站在床头,看着姥姥小心翼翼的把碗里的眼泪,一滴一滴的灌喂到秀姐姐的嘴里。 甜宝的眼泪确实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因为担心漏洒,老太太是很慢的滴灌法,喂到一半之时,便看到江蕴秀脸上的烧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痂壳掉落,暗红的疤一点一点变浅。 最后一滴喂完,脸上的疤竟只能看到淡淡的斑驳痕迹,露出江蕴秀娴静秀丽的面容。 苏玉莲激动到热泪盈眶,赶紧重新将江蕴秀的衣衫揭开。 果然,身上的疤和脸上一样变浅了。 “娘” 低若蚊蝇的声音,震耳欲聋的响在老太太耳边。 第389章 “阿秀姐姐,你醒啦!” 她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垂眸望向苏玉莲怀里的江蕴秀。 苏玉莲也双眼微瞪,赶紧侧脸看向江蕴秀的脸。 江蕴秀嘴唇翕动,又唤了一声,“甜宝” 眼皮颤动,却仍然未睁开。 一声甜宝,让老太太和苏玉莲直接热泪滚滚。 是永荷!! 是永荷无疑了!! 倒是奶团子,一整个呆住了,不确定的上前两步,仰着小脸想问姥姥,却看到姥姥泪流满面,双唇颤抖,又闭上了小嘴。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坐到床沿,握住了江蕴秀的手,“永荷娘的永荷” “是你回来了对吗?” 苏玉莲直接发出了压抑的低泣声。 江蕴秀的手,突然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眼睛终于撑开了一条缝。 老太太的泪珠子一串串下落,屏息盯着眼前人。 奶团子也瞪大了眼睛,小手不安的揪住了衣摆。 无边的黑暗,像是被戳破了口子,刺目的光争先恐后的泄进来,让江蕴秀刚睁开的眼不适的重新合上。 适应了好一会,江蕴秀才敢大方睁开眼眸,一张刻入灵魂的脸映入眼帘。 鼻头猛然一酸,泪意便模糊了双眼。 “别哭” 老太太心疼的皴裂开来,赶紧伸手捧住了江蕴秀的脸,“孩子,你刚醒来,别哭啊,娘和大嫂都在呢!” 岁月刻痕的脸上,激动欣慰怜爱疼惜各色掺杂。 这样一张日思夜想着的脸,叫江蕴秀如何忍得住眼泪? 老太太劝人不能自劝,喉咙里已经颤鸣开嘶哑的哭声,情不自禁的拥住了自己的孩子。 虽然眼前的孩子已然不是自己熟悉的容貌,可来自灵魂的习惯,却体现在举手投足和细微的表情里。 这就是她的永荷。 江蕴秀虽然醒来,可浑身失力,连抬起胳膊回拥母亲都做不到,用尽力气也只能紧紧攥握住母亲的衣角。 哪怕是手心里的衣角,已经足以让她安心。 余光朦胧看到床边的小人儿,江蕴秀心口一窒,不做多想便松开母亲的衣角,朝小人儿伸手过去,张开五指,“甜宝” 声音小的连她自己的都听不清,可她却看到小人儿身子一动,就靠近过来,小手伸过来,穿过自己的指缝紧紧扣住。 老太太似有所察,赶紧松开了自己的孩子,给她们母女腾开视线和空间。 奶团子小表情里还有些懵,可看到江蕴秀还是咧开了小嘴,“阿秀姐姐,你醒啦!” 小小的人儿大眼睛里星芒闪闪,都是对自己醒来的高兴,她还不知道,自己小手抓着的,不是阿秀姐姐诶,而是那个残忍的凛冬,眼睁睁看着她受虐于钱家人,却再也无法护她分毫的娘亲。 江蕴秀心中千言万语,却手口无力,只能含着眼泪一瞬不瞬的看着奶团子眨了眨眼,泪珠随着眨眼簌簌触面而落。 每一滴都像砸在奶团子心头,小小的胸口堵堵闷闷的,却一直保持着咧嘴笑,“阿秀姐姐不哭嗷,你不会有事啦,姥姥、舅母还有宝都会保护你的,坏蛋不敢再来欺负你啦!” 江蕴秀手里微微使劲,握了握奶团子的小手以作回应。 奶团子连忙也回握了两下,伸出另一只小手,覆在江蕴秀手上。 “宝,阿秀姐姐刚醒还没有力气,可能说不了太多话。” 见闺女虚弱至极,想来醒来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老太太赶紧帮闺女和奶团子解释道。 奶团子点头,小手拍拍江蕴秀的手背,“阿秀姐姐没有力气就不说话,等阿秀姐姐好了,宝天天陪姐姐说话好叭?” 江蕴秀眼底晕开一抹母性的光,赶紧轻眨了两下眼睛回应。 苏玉莲连连解释,“看到没乖宝,姐姐眨眼睛就是在和你说好呢!” 奶团子漾开笑脸,捧着江蕴秀的手在脸蛋子上贴了贴,“宝看到啦——” 甜脆的童声夹杂着妇人的温暖絮叨,让江蕴秀心中踏实,眼皮子也愈发重起来,随着一阵眩晕的拉扯力,她再次遁入无边的黑暗。 “姐姐” 空灵的声音在压抑湿冷的黑暗里显得格外凄凉,却又带着一丝羡慕和欣慰,“看到你们全家团聚,真好” 叶永荷想哭,想伸手拥住声音的主人,却因为彼此都是虚无缥缈的灵魂而无力做到,“阿秀,你哥哥也在等着你,你为什么不肯” “姐姐,我对这人世早已厌倦” 空灵的声音愈显凄凉,“我只想去寻母亲,只求她能再抱我一次,让我带着温暖的记忆遁入轮回” “来生为花草鱼虫也好,清风白云也罢,只求不要再生而为人。” 叶永荷的魂魄无声落泪。 从和江蕴秀共享一体的时候开始,她便被迫感知着她身心的每一丝疼痛。 数九寒冬月,着单衣被罚跪在白雪皑皑的院中,冻伤了手脚膝盖就罢了,寒气入体钻骨,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咳疾却从此如影随形,一入秋便要着上冬衣。 三伏酷暑,被罚在烈日之下,守着火炉给嫡女熬煮清火粥,中暑昏阙也没有一个下人搀扶,还会因为失职将粥熬糊了被鞭挞斥骂。 诸如此类,多不胜数。 明明江府奢贵的连下人都能在外吆三喝五,偏偏失了母亲庇佑的娇贵嫡女,却只能日日在水火里挣扎求生。 甜宝之泪,一滴可治伤,十滴便可将只有一丝气息之人起死回生。 可江蕴秀饮下那么多灵水,还有甜宝几滴眼泪,依然无法清醒。 哪怕刚刚饮下的足有二十来滴,也只能让她勉强醒来,便是因为这幅身子五脏俱伤,骨血俱焚,就连身子里灵魂也残破到无法凝聚成形。 叶永荷身为人母,一来痛江蕴秀之痛,二来江蕴秀的遭遇让她想起了甜宝在钱家的遭遇。 甜宝和江蕴秀,同样都是因为失母,而活的无比艰难。 第390章 姐姐,世上念你之人诸多,你比阿秀更值得活下去...... 所幸之是,自己死了没多久,甜宝便被娘家亲人所救,脱离了苦海。 且她人年岁尚小,往后人生的长河之中,只要他们竭力让她幸福,幼时的那些苦痛总会磨灭消散。 而江蕴秀,七岁失母,一直到现如今的双八年华,整整受了九年的磋磨。 且她和唯一的哥哥江承文自从被江家弃之敝履后,就一直被隔绝,虽然兄妹在同个屋檐下,可却被看的死死的不得相见。 饶是江蕴秀心底一直存着和哥哥相见的生念,却也在一日胜过一日的苦痛中消磨殆尽了。 “姐姐,如今见阿秀的身子苏醒,足以承载姐姐十年的余生,便是阿秀于这人世间做的最后一桩善事” “阿秀来着世上走一遭便还算有用的阿秀走也能走的安心了” “阿秀,不要!不好的日子都过去了,你现在已经回到哥哥身边了啊,有哥哥保护你,我们叶家也会护着你们兄妹,日后是数不清的好日子啊!” “姐姐阿秀累了,即便身体复原,可阿秀的心依然疮痍,与其花一生的时间去缝补也不见得如初,阿秀宁愿重头来过而且这些日子,姐姐和阿秀共存一体,姐姐已然看清阿秀过往种种,阿秀也对姐姐的一切了若指掌。” “姐姐,世上念你之人诸多,你比阿秀更值得活下去” “阿秀!!想想你哥哥!!你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若他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盼来一具妹妹的空壳,你让他怎么办?” “咯咯咯” 空灵的少女声笑了,明明脆若银玲,叶永荷却听出了浓浓的疲惫苍幕,“姐姐,阿秀的心已经形同枯槁,即便占据着身子,也再也变不回哥哥眼里期盼的那个,天真烂漫眼底无愁思的妹妹,只会让哥哥见之伤怀,日日生愧” “姐姐,阿秀求你一事可好?” 叶永荷泪流如柱,“你要做什么,自己去做便是,总之,我不会答应你任何请求” “姐姐,帮阿秀照顾好哥哥” “姐姐答不答应阿秀都不担心,因为姐姐和阿秀是一类人,嘱托姐姐,便如同嘱托镜子里的自己,阿秀无不信任” “姐姐,来世阿秀愿作姐姐身侧的一条忠犬,日日守着姐姐和姐姐所爱之人,以此回报” 叶永荷悲恸出声,“阿秀!!!” 没有回应。 兀的,浓厚的黑暗阴湿仿佛一瞬间抽离,叶永荷顿觉灵魂周身开始漾开暖意,一点一点晕开金色的生机。 控制身体的力量。 “阿秀” 从郡城赶来叶家后,就一直守在江蕴秀身边的江承文忍不住惊呼出口。 因为江蕴秀突然睁开了眼,虽然有些空洞,但她睁开了眼!!! 他紧握着妹妹的手,眼泪一瞬湿了眼眶,“阿秀” 激动到说话都有些颤抖,“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叶家其他人纷纷拥进房里,恰好看到两行清泪从江蕴秀的眼角滑落,隐没入鬓。 老太太心口抽疼,下意识上前了两步,却被苏玉莲生生拽住。 江蕴秀不是江蕴秀了,这件事太过玄异,对江承文也太过打击,她们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道明。 除了她们婆媳,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阿秀,别怕别怕,哥哥在呢” 见妹妹落泪,江承文心痛如绞,连连伸手企图将她的眼泪拭干,不曾想妹妹的泪像决了堤一般,压根擦不尽。 “阿秀,阿秀你这是怎么了?” 江承文手足无措,双眼通红的望向老太太求助,“婶子,我、我该怎么办?” 他不过回家了一趟,再过来便看到妹妹身上的疤痕好了八成,他很清楚,该是叶家给妹妹喝下了什么秘药,一同当初叶家那个治好了瘟疫了秘药。 而且本来不知何时能醒来的妹妹,此刻也睁开了眼,这一切于他来说都是预料之外的狂喜。 可妹妹醒来是醒来了,却和失去灵魂的傀儡娃娃一般,他的狂喜又骤降为担忧害怕。 老太太亦是看的心痛如绞,得了江承文的求助才敢上前,但看着泪流不止的闺女,她也有些不明所以,只能轻声开口安抚,“阿秀,别怕,你已经安全了,哥哥和我们都在身边,以后还有数不清的好日子” 江蕴秀眼底终于有了变化,闪烁片刻后再次闭上了眼。 阿秀走了。 把她的身体借给自己和家人阖家团圆,可江承文却失去了这世上唯一可相依为命的亲人。 一时之间,叶永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承文,只能选择暂时的逃避。 “阿文,你也别太担心” 老太太伸手搭在江承文肩上,慈声安抚,“阿秀毕竟受了这么多折磨,一时之间难忘前事也是正常的,她的身体还需要疗养,你要给她一些时间” “是啊阿文兄弟!” 苏玉莲上前附和道,“阿秀已经醒来了,这就是天大的好事,你要稳住,不能慌不能乱,不然如何帮她走出阴霾?” 看着江承文通红的眼,她便没办法张口告诉他阿秀已经不在的事实,只能缓缓再说。 江承文听话的点头,赶紧擦干眼周的湿意,“对,我不能乱了方寸” 说着便重新在床沿坐下,伸手替江蕴秀掖好被角,“阿秀,哥哥知道你很累,哥哥不扰你,就在一旁守着你” 声音极轻极轻,生怕大一点就吓着床上的人儿。 说完,他便起身,面对叶家人,突然提袍跪了下来,重重磕头。 他知道,妹妹能这么快醒来,一定和叶家的帮助脱不开关系。 叶家隐瞒不说,他亦不想开口触及他们的秘密之处。 恩情隐晦,却不得装聋作哑揭过。 第391章 “姥姥,江叔叔为什么喊你母亲吖?” 一屋子人齐齐一惊,却顾忌床上的江蕴秀都没有开口,只纷纷上前将江承文搀了起来。 视线相对,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 床上的叶永荷虽未睁眼,但也察觉到气氛的异样,心绪一点一点的平静下来。 阿秀,姐姐答应你,定会照顾好哥哥们。 江承文虽然想日夜照顾妹妹,但并未关心则乱,男女大防还是谨记在心,便和老太太商量紧靠着妹妹的房门放一张床,这样便于他隔门照顾妹妹。 苏玉莲却说她是女人,可以直接和江蕴秀同榻而眠,这样比江承文更方便照顾。 两个人的提议都被老太太否决了,直接让叶永忠喊来了那个会木匠活的村人,又找了几个村民当帮手,将自己房里的床拆卸后,重新装到了江蕴秀的房间里。 全然不听江承文任何委婉推拒,打着包票会将江蕴秀照顾的妥善。 江承文再亲,毕竟是男子,即便床上躺的不是叶永荷而是真的阿秀,老太太也会如此行事来保证她的清誉,更别说江蕴秀身子里如今是闺女的灵魂,必须亲自照料她才安心。 不明所以的江承文又感动又有些无措。 叶家女眷肯临近照拂妹妹,自然比他更为妥当方便,可老太太毕竟半百之龄,老是起夜照顾妹妹于身体康健定然有损,他心里自然也不愿老太太受累。 正两难局促间,老太太佯装不开心道,“怎么?怕我老婆子抢走你这个当哥哥的功劳不成?” 江承文一怔,连忙摇头,“不不不,婶子误会了,阿文就是担心婶子太受累” 他如此恳切,倒叫老太太不好意思了,“阿文啊,婶子怎能不知你的心,婶子是和你开玩笑的” 说着她面色添了几分落寞,轻叹了一口气,“实话和你说,我女儿被贼人掳走之时,正是阿秀这般年华,之后她遭了那么多罪还落了那么悲惨的下场,只要一想到她,婶子心头就难受的紧” “说起来也怪,虽然才刚认识阿秀,可婶子总觉得莫名的熟悉,忍不住疼惜她喜欢她,所以婶子照顾阿秀也是有私心的,不过是借机寻求一份心里依托罢了” 江承文心中一颤。 叶家永荷的故事,他是知道的。 和妹妹一样原本是个美好善良的女子,就连遭遇都那么相似,都是堕入恶人之手不得善终。 阿秀毕竟还活着,可老太太的女儿,叶家永荷却和家人天人永隔。 原来老太太把妹妹当做了闺女一般! 这对江承文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 妹妹身体虽已经无碍,但一颗心定是伤痕累累,他虽然是江蕴秀的亲哥哥,但却并不认为自己能比老太太带给妹妹的抚慰多。 自从母亲逝世,妹妹便从未展颜笑过,他清楚,妹妹日日夜夜都在想娘亲。 虽然娘亲无法替代,可老太太是他见过最为慈怀的人,恰好她失了爱女,若她能和妹妹互相救赎,那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想到这里,江承文激动的点头,“阿文一切都听婶子的安排,多谢婶子对妹妹的怜悯疼爱,阿文感激不尽” 说着便不再推拒,转身进屋帮叶永忠几人搭拼床榻去了。 见状,老太太心下稍安,独自拉着奶团子到屋里说话。 如今阿秀和婉儿一行都回来身边,便要想法子搅浑皇城的水,保住霍老将军的安危。 老太太的房门紧闭,窗口却敞开着,不一会便飞进来几只鸟雀。 一炷香后,祖孙两人才从屋里出来,然后便吆喝着众人,将厨房的一口缸抬到了后院。 待送走了帮忙的村人,老太太才让甜宝在后院的缸里添满了灵水。 烧晚饭的时候,江承文撵在叶永忠前头钻进了厨房,烧火添灶,抹的满脸灰印子,却干的不亦乐乎。 叶永忠只能在媳妇旁边帮忙搭手切菜洗菜。 苏玉莲提前给阿秀熬了肉糜粥,晚饭前,江承文和老太太先搭手给阿秀喂粥,见妹妹虽半昏半醒,却也吃了足足一碗粥,江承文笑的跟孩子一般灿烂。 一家子晚饭过后,江承文匆匆扒完碗里的饭便霸占在锅灶前,又包揽了洗碗的活,压根不给苏玉莲推拒的机会。 老太太看在眼里,轻声道,“阿文是个好孩子,若这样能让他安心,便由他去” “婶子,请洗脚” 收拾完厨房,江承文竟然给老太太端来了洗脚水,看着老太太的眼神一脸孺慕恭敬。 老太太眉眼震惊,赶紧伸手想接过他手中的木盆,“乖孩子,你不必做到这个份上的,婶子早就把你和阿秀当一家人看待,照顾她自然会尽心尽力” “婶子” 江承文不由分说的将盆搁在老太太脚边,伸手扶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下,“婶子,阿文和阿秀失了母亲,却遇到了如母一般的婶子,所以阿文又一奢念” 说着便提袍拜倒在老太太脚边,“请婶子收阿文和阿秀为义子义女,若可以,阿文定将婶子当做亲娘一般侍奉终老” 头磕在手背,浑身虔诚。 见此一幕,叶永忠两口子看的热泪盈眶,满眼欣慰。 老太太浑身一震,连忙起来,佝身搀扶江承文,“孩子,快起来” “婶子也正有此意,咱们母子俩啊,想到一块去了!” 江承文猛然抬头,便看到老太太一双慈目中闪烁着柔和认可的光,呆怔片刻之后又重重的磕了下去,“谢母亲!!!” 苏玉莲感动的握紧了身边叶永忠的手。 太好了! 这样一来,他们又多了一个好弟弟! 永荷醒来亦能正大光明的喊母亲一声娘! 屋里,早已经醒来的叶永荷又被泪朦胧了双眼。 这样最好,母亲多了一个好儿子,她亦可以光明正大的照顾四个哥哥! “姥姥,江叔叔为什么喊你母亲吖?” 奶团子哒哒上前,仰着小脸疑惑的问道。 第392章 “四舅父!!” 老太太拭了拭眼角的湿润,笑道,“因为江舅舅和姥姥,就同甜宝和干爹爹一样,认亲了呀!” 江舅舅?! 干爹爹?! 奶团子一怔,继续问道,“江舅舅和大舅父一样,成姥姥的儿子了吗?” “对对对,姥姥多了一个儿子,舅父舅母们多了一个弟弟,甜宝多了一个舅父” 老太太连连点头,笑望向叶永忠夫妻和双胞胎,“兴文兴武多了一个叔叔,大家都高兴吗?” 苏玉莲忍不住站出来,“高兴,高兴极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明儿我就喊全婶和秀珍姐过来帮忙,烧上几桌好饭菜,让全村人都知道,咱们叶家又添人口了!!” “对对对,明儿一早,我就喊上全叔,进城采买食物,咱们大办一场!” 叶永忠也是满脸激动之色。 双胞胎一左一右的拉住了江承文,高兴又崇慕。 “江叔叔真的要成为我们叔叔了?那、那我们要喊他几叔?” “可江叔叔姓江呀,若外头知道我们不是一个姓,显得一点都不亲” 两小子虽然是激动之言,却也说到了点子上。 老太太慈爱的望向江承文,见他眼眶通红湿润,赶紧扯了衣袖替他粗略擦干了眼泪,“别哭孩子,婶子记得你比永礼小半岁是?那便排行老四如何?” 叶家人的温暖和接纳,让江承文喉头哽咽,“嗯,好,母亲说什么都好” “关于姓氏” “请母亲许我叶姓!!” 老太太刚开口,江承文便坚定的出声恳求。 叶家三个大人齐齐一怔。 老太太脸上更是漫上难色。 江承文兄妹的名字那是上了族谱的,即便江家对他们不仁,可他们为人子女,私自篡改姓氏可是大不孝,是会遭世人唾骂的。 老太太不想让阿文兄妹背上不孝的骂名。 见状,江承文轻声开口,“母亲,阿文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为人子女,篡改父家姓氏是为不孝。” 随后他便嘲讽一笑,“母亲不知,虽然我们出生江家,但教养之事都是先母一己之力,父亲除了关心阿文的学业,阿秀的女工琴棋,生活之事几乎从未过问。” “且阿文八岁,阿秀七岁时,先母过世,我们兄妹就成了江府的阿猫阿狗,每日遭受凌虐欺辱,长达九年!!” “即便是身为粗使杂役,这九年也足够偿还江家的生养之恩,更何况我们兄妹比那贱奴还不如,整个京城都知道,江家早就不认江承文和江蕴秀这一双儿女了。” “只怕那江家之主早就将我们兄妹从族谱上划了去!” 最后望向老太太的时候,江承文面色又换上了恭敬孺慕,“所以母亲,请许以阿文叶姓,许阿文和阿秀一个真正的家。” 看着江承文眼底闪烁的期待,老太太终是无法拒绝,伸手揽他入怀,轻拍安抚,“好,母亲应你,以后你便姓叶,是我姜丰年的儿子,有谁敢拿不孝诟病于你,便说是母亲以救妹之恩胁迫于你,逼你们改了姓。” “你只管好好和兄弟姊妹们过日子,有什么骂名,母亲替你们扛着!” 江承文的泪汹涌而上,小心翼翼的伸手轻拥住了母亲,“母亲” “四舅父!!” 虽然大人在哭,但奶团子却知道发生了好事,忍不住拉着江承文的衣袍蹦跶起来,“宝又多了个四舅父咯——” 四舅父。 江承文只觉得耳根子一软,连带着心口都跟着软起来,赶紧随后擦了把泪,离开母亲怀抱,蹲身和奶团子平齐,张开了双臂,“四舅舅抱抱可以吗?” 奶团子连连点头,作势就张开了小短臂,却在马上要扑进江承文怀里的时候猛然刹车,扭头望向双胞胎,“大哥哥二哥哥,宝可以让四舅父抱嘛?” 小人儿还记得当时哥哥们的嘱咐,不能牵家人以外的男孩的手,那更别说抱抱啦! 双胞胎齐齐点头。 “可以啊,现在四叔是家人了呀!” 闻言,奶团子才放心的一头扎进江承文的怀里,“四舅父抱高高——” 江承文顺从的把奶团子抱起来,小小的软软的一团乖巧的趴在自己肩头,这感觉让他忆起小时候那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妹妹,心里柔软一片。 “四叔,我们也要抱高高——” 正出神间,江承文顿觉身子一重,低头便看到是双胞胎一左一右的扒上了自己的腿。 叶永忠赶紧上前训斥,“别胡闹,小心你四叔摔了!” 江承文嘴角绽开大大的笑,“大哥,无妨,阿文抱的动!” 说着便一个倒手,将奶团子背到背上,“甜宝,趴稳咯,四舅父要抱哥哥们了!” 然后便一左一右将双胞胎拎抱起来。 见状,不仅是三小只崇拜的瞪大了眼,就连叶家三个大人都刮目相看。 想不到阿文看着瘦瘦弱弱的,竟有这般力气! 见叶家人惊诧,江承文谦逊一笑,“为了应对江承业的日日磋磨,阿文但凡有机会便会扎马步,拎重物练就身体底子,因为阿文不想死,想活着和妹妹相见。” “所以抱他们三个完全没问题。” 边说还边抱着三小只转起了圈,“扒稳了啊,四叔要起飞咯——” 突如其来的眩晕逗的几个娃娃惊声尖叫,发出欢快的笑声。 “爹!爹!你也这样抱我们一次!” “大舅父抱——抱起飞——” 抱着几个娃娃在堂屋‘飞’了好几圈,江承文觉得有些吃不消了,这才松手让他们下来,却不曾想孩子们没有玩够,纷纷扑进了叶永忠的怀里,嚷嚷着让叶永忠效仿江承文一样抱他们玩。 “爹累了一天了,困了困了,睡觉!!” 叶永忠虽说有些子力气,却自认没有江承文那般劲大,但也不想被在孩子们面前落了下风,赶紧脚下抹油预备躲进房间,却被孩子们痴缠到了房间。 苏玉莲怕叶永忠逞能摔着孩子,连忙也跟进了屋。 看着热闹欢笑的温馨景象,江承文也跟着笑的合不拢嘴,随后望向老太太,“还请母亲赐名!” 第393章 “这个女子,名唤叶永荷。” 眼底都是想尽快加入叶家这个大家庭的迫不及待。 老太太沉吟了一会,后道,“你三个哥哥都是永字派,那你便叫叶永文如何?” “叶永文” 江承文启唇轻念,随后嘴角眼尾都漾开笑意,“好,从此以后这世上便再无江承文,只有叶家的永文!!” 说着朝老太太拱手作礼,深鞠一躬,“母亲请受永文一拜!” “好好好” 老太太也高兴的合不拢嘴,“至于阿秀,待她醒来心绪稳定些了,咱们再同她慢慢说道此事,万不可再伤了她的心” “哥哥!” 正说着话,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 叶永文和老太太身子猛然一震,齐齐迈腿朝屋里走去,就看到烛火下,江蕴秀已经坐起了身,依靠在床头,一双清丽的杏眸正泪盈盈的望过来。 “阿秀!!” 见妹妹醒来并起身,叶永文心中震撼无比,下意识的伸手过去,却又忐忑的缩了回来。 却被江蕴秀伸手拽住了袖子,继而反握住了他的手,“哥哥。” 脆声清晰响在耳边,叶永文鼻子猛然一酸,紧紧的将妹妹枯瘦的手握入掌心,“阿秀” 只唤了个名字,喉咙便哽咽一片,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哥哥,别哭,阿秀回来了” 江蕴秀也红了眼眶,抽出一只手,轻轻替叶永文擦去眼角的泪,随而望向老太太轻唤,“母亲——” 老太太浑身一震。 刚走到门口的叶永忠夫妻也齐齐震停了脚步。 叶永文更是不明所以的瞪大了眼,“阿秀?” “哥哥,你同母亲在外面说的话,阿秀都听到了。” 江蕴秀再次和叶永文对视,“昏迷的这些日子,阿秀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阿秀将另一个女子的人生从头到尾经历了一遍。” “这个女子,名唤叶永荷。” 名唤叶永荷!! 叶永荷!!! 屋里瞬间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听到姑姑的名字,双胞胎忍不颤抖,下意识一左一右伸手揽住了妹妹的肩,把她护在中间。 奶团子小小的心口也骤停了一瞬,小手紧张的握成了拳。 好久,叶永文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阿秀这” 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 可他猛然想到了昏迷之时,妹妹对叶家那些异常的回应。 还有,他自己这段时日夜夜在梦里听到的妹妹的哭声。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托梦一说吗? 叶永文发呆之际,江蕴秀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立刻会意了闺女的意图,按捺住心底对叶永文的愧疚,她‘不可置信’的一步一步上前,“孩、孩子,你说你梦见谁了?” 江蕴秀直视着老太太,轻声却坚定道,“母亲,阿秀梦见了您的女儿,叶永荷” 然后杏眸的泪水便落了下来,“阿秀本来厌倦了这世道,一心存了死志,只一心想去找娘亲” “可不知如何,梦里的阿秀却突然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耳边好多人在喊阿秀永荷,小永荷。” “那些声音好温暖好温暖,就像娘和哥哥小时候那般唤阿秀一样,只是名字不同,可阿秀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意” “一开始,阿秀眼前一切都是模糊的,只能听到这些声音,当阿秀第一次能视物的时候,便看到了母亲” 泪水随着话音落下,随后一一望向苏玉莲,“然后便是大嫂的脸大哥” 随着江蕴秀的目光对视过来,叶永忠心里狠狠一揪。 明明是陌生的眼眸,却透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加上江蕴秀的话,和先前永荷和朱婉儿一身双魂的经历,叶永忠整个人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是是永荷又回来了吗? 叶永文瞪着不可思议的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瞬不瞬的盯着妹妹的脸,继续聆听她的梦,“再梦里,阿秀变成了叶永荷,享受着叶家所有人的疼爱,从牙牙学语到蹒跚会行,每一个时刻,每一个细节都有家人陪伴左右” “阿秀从未见过如此和睦相爱的家人,从未体味过在如此温馨的家庭种长成,无忧无虑,像只不知烦忧的蝴蝶” 说到这里,江蕴秀脸上漫上沉溺其中的笑容,看的叶永文心口猛然一酸。 上一次见到妹妹这样笑,还是在儿时。 “之后,阿秀便忘了自己是阿秀,沉溺在叶永荷的身份种不可自拔,若这是一场梦,阿秀愿意永远在梦里永远不要醒来” 叶永文心中酸楚难耐。 难怪,难怪妹妹身体依然康复,却始终不愿醒来。 换做他,只怕也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可梦突然碎了!!” 江蕴秀一瞬变得激动起来。 叶永文只觉得掌心里的手猛然蜷缩,紧张万分。 “梦里,阿秀被贼人掳走,入了恶魔钱家!!” 听到这里,叶永忠已经泪流满面,万分确定妹妹以另外一种方式回来了。 即便是陌生的脸,可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妹妹影子!! “阿秀成了大牛哥的妻子,钱家对我们夫妻百般凌辱” 说着,江蕴秀面色变得十分痛苦,任谁看了都能感同身受。 老太太已经泣不成声,心跟着江蕴秀的叙述碎成了一片一片。 她的乖女儿啊,为了将自己和阿秀融为一体试事情合理化,硬生生的将自己的伤疤狠狠揭开重新示人。 叶永文握紧了妹妹的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痛彻心扉的经历,妹妹竟然经历了两次!! 虽说叶永荷这一世的记忆只是梦里的经历,可他知道,那种痛依然清晰透彻。 随后,江蕴秀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望向门口,盯上了双胞胎中间的奶团子。 “甜宝!” 随着一声惊喜若狂的呼声,江蕴秀连鞋都顾不得穿,便掀被赤脚下床冲到奶团子面前,紧紧的拥住了她。 第394章 “你想做江蕴秀,还是叶永荷?” 她终于抱到自己的孩子了。 终于有力气下床抱自己的孩子了。 奶团子浑身一震,小手下意识的回搂住江蕴秀,“阿秀姐姐,地上很凉哟,你去床上乖乖躺着,宝爬到床上让姐姐抱好不好?” “是啊孩子,先上床,小心着了风寒!” 老太太也心疼至极,恨不得伸手到自己闺女足底,替她隔绝那刺骨的凉意。 叶永忠刚迈步上前,叶永文直接上前,将妹妹和甜宝一起端抱上了床,然后扯了自己的衣袍小心的将妹妹足底的灰尘,小心的擦拭干净才塞回被子里。 老太太赶紧把奶团子脚上的小鞋子脱了下来,扯了被子将她们娘俩盖上。 奶团子乖乖的缩在江蕴秀的怀里,躲在被子里的大眼睛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和一丝疑惑。 阿秀姐姐真的很喜欢宝呢,宝真的好开心吖! 而且,阿秀姐姐的怀抱,和娘亲一样温暖呢 小手无意识的攀上去,揪住了姐姐的衣角,小小的心莫名的很踏实欣喜。 宝自己也弄不清楚的欣喜。 “竟是真的” 江蕴秀看着叶永文,喃喃道,“哥哥,阿秀不愿醒来,是因为害怕失去叶家这个家,失去梦里的孩子可无论阿秀再怎么努力,都回不到那个梦中,叶家,还有阿秀梦里的人生,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好像真的就是一场梦” “梦里梦外两次人生,都是残忍的结局,阿秀不愿再面对这冷漠的世道可模糊之中,阿秀竟然重新听到了甜宝的声音,母亲的声音,还有大嫂的声音,一切都那么真实” 边说,江蕴秀一一望向怀里的小人儿和老太太苏玉莲二人,神色感动,“这让阿秀愈发不敢醒来,生怕一睁眼,一切就都和梦里一样烟消云散。” “阿秀存了死志,所以才不敢对哥哥有过多回应,只怕会让哥哥更加伤怀。” 话行至此,叶永文恍然大悟,豁然开朗。 原来幂幂之中,老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和阿秀丧母失家,叶家失去了最为疼爱的小女儿,许是见他们都是良善之人,老天才用了这样的方式,让他们互相救赎。 原本以为还要等妹妹醒来,一点一点的被叶家的温暖所撼动,所疗愈心伤,他才好说出认亲的事情。 可没想到,妹妹竟然早他一步在梦里和叶家建立了亲人的缘分。 好,真是极好!! “阿秀,你睁大眼仔细看看,母亲是真的,叶家所有人都是真实存在的” 叶永文激动的看着江蕴秀道,“叶永荷,也真实存在过!” “且哥哥也已经私自做主和叶家认了亲” “阿秀知道” 江蕴秀眼底漫上不可置信,“阿秀都听到了,所以阿秀才睁开了眼,然后便清晰的感知到梦里的所有人都还真实存在阿秀的身边” “可这一切都太荒谬,阿秀不是真的叶永荷” 说着便不舍的看着老太太,腾出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脸,“阿秀的脸,是陌生的脸,母亲又如何能把阿秀当做永荷” 闻言,叶永文眸色坚定的问道,“你想做江蕴秀,还是叶永荷?” “哥哥想说的是,母亲方才还说见了你便如同见了永荷一般,照顾你心中甚是慰藉,谁的人生能让你开心快乐,你便可以选择成为谁!” 江蕴秀面色猛然一怔,无措的望向老太太和叶家人,眼神微怯,“可阿秀不是真的”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老太太上前,紧紧的拥住了她,“孩子,你的脸确实不是永荷的脸,可你方才说的每一点,都是永荷的经历” “娘愿意相信,是永荷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我们身边,她还让阿秀也走出江家阴霾,重新回到了哥哥身边,不是吗?” 叶永忠咽下喉咙里的哽咽,轻声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屋里所有人心头齐齐一颤。 是啊,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阿秀回到了哥哥身边,永荷也回到了大家身边。 皆大欢喜。 叶永文轻声附和,“妹妹,哥哥已经随了叶姓,如今我名唤叶永文,从今日起,你便唤叶永荷,可好?” 叶永荷眼泪涨满眼眶,听话点头,“好,永荷都听哥哥的” 是夜。 叶家每个人都辗转难眠。 叶永忠搂着苏玉莲,细细的听妻子讲述了其中真相,才知方才的一切都是妹妹为了两全,而杜撰的黄粱一梦。 全了叶永荷叶家女儿的身份,也全了阿秀和阿文的兄妹情。 他的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一如既往的顾全每一个她看重之人。 叶永文平躺在床上,目视着黑暗,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 真好,真的好。 什么是贵人? 叶家便是他和妹妹的贵人。 自从在南辽郡和叶家结下渊源,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他不仅盼回了妹妹,还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相亲相爱的家人。 这是之前他想也不敢想的日子。 在叶家的每一点每一滴,他都要刻入骨髓般珍惜。 “娘” “哎” 叶永荷的房间,母女仨人正紧紧的在一张床上相拥。 奶团子已经在老太太和叶永荷中间熟睡。 叶永荷像是唤不够一般, 握着老太太的手,一遍一遍的喊着娘。 母女俩轻声低语,每一声都透着浓浓的幸福。 不知道应和了多少声,老太太才轻声开口道,“还有两日,弘远便要带着你二哥三哥出征了,你可要” “要” 叶永荷抿着嘴角,眼尾都是满足的幸福,“永荷的身子已经无碍了,能行走自如,大牛哥他们这一走,也不知道要多久再能见到,永荷不想错过和他们会面的机会” “那好,这两日你只管歇息,等出发的前一晚,娘带你去军营和他们会面。” “嗯,永荷都听娘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家小院陷入沉睡。 后院却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 第395章 “永荷明明是娘亲的名字吖!” 就着朦胧的月色可以看到,几十只身形巨硕的老鹰振翅轻落在了叶家后院。 像是害怕扰了叶家人的清梦一般,最大的那只老鹰无声的挥了挥羽翅,所有的老鹰竟排着队,有序的上前,去饮用老太太幕时搬出来的缸里的灵水。 几十只老鹰,喝一喝,歇一歇,轮番排队,将缸里的水喝完饮尽才一一振翅离去。 次日天还未亮,叶永忠夫妻就起来了。 只因说好了今日好招待村人,便得提前采买准备。 没想到叶永文已经将马车都套好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辰醒来的。 有了叶永文随行,叶永忠便不准备惊动全叔,准备采买完东西回来,再招呼村人到家中吃饭。 可马车刚离开叶家小院,迎面碰到了全婶,她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篮子上搭着一层布,“永忠啊,这么早去哪啊?” 叶永忠勒停了马匹,乐呵呵的应到,“全婶,家里昨天发生了天大的喜事,我到镇上采买些吃喝菜品,一会把乡亲们都喊家里来吃晌午饭,沾个喜气!” 全婶一听,瞬间笑开了,“好好好,那敢情好啊,你等着,我去把老头喊出来,让他跟你一起搭把手!” 不容叶永忠回应,全婶便放下手中的篮子,匆匆朝家跑,不一会就和全叔俩一起小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村妇。 “永忠啊,你叔和去给你帮忙搭手,婶子带着她们去给玉莲搭把手去!” 全婶还说着话,全叔便自行上了马车另一边车头,和叶永忠并排坐在了前头,“走永忠,咱们快去快回!” 叶永忠笑着应了全婶一句,便扬鞭驱马。 苏玉莲刚查看了后院的水缸进堂屋来,就见全婶几个妇人簇拥着进了院子,本来有说有笑,一靠近堂屋都自发收了声。 “小声点,别扰到那个受伤的闺女!” “嗯嗯,婶,我们晓得。” 苏玉莲赶紧笑着迎出去,“婶,你们怎的来啦?” 全婶把手里篮子上的布一掀开,低声笑道,“这不是江少爷的妹妹回来了嘛,听说这闺女受了伤,我们也帮不上忙,就寻思送点东西来给她补一补。” “玉莲,这小米米油最是养人,又好克化,最适合受伤的人将养身子了还有这鸡蛋,这可是我们家捡回来的第一批子鸡蛋,做鸡蛋羹最是养人了” “对对对,我家的母鸡也开始下蛋了,不过不多,就十几个,我全给你们拿来了” 全婶和几个妇人的篮子里,都放着各家觉得最好的东西,纷纷小声的叮嘱苏玉莲,“这季节放上二三十日也不担心坏,好好给那闺女养养身子” 苏玉莲满眼感动,却也知道是都是村人们的一片心,不好推拒,“婶子,花姐你们都有心了,那我就替永荷收下了” “对对对,咱们乡里之间就该这样” 全婶最喜欢叶家这不矫情的劲,喜笑颜开的刚夸赞了几句,便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你刚说谁来着?” 永荷? 难不成江少爷的妹妹和叶家永荷一个名讳? 其他妇人也反应过来,疑惑又好奇的望着苏玉莲。 苏玉莲笑颜如花的解释道,“婶子你们来得正好,刚好一会帮我做饭,走走走,进屋来我细细同你们说” 说着便簇拥着了堂屋,一起钻进了厨房。 虽然众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房间里的叶永荷母女,还是在窸窸窣窣的人声中醒来。 一睁眼,便看到奶团子正和自己面对面,小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眨着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看了多久。 一看见自己醒来,便咧开小嘴,弯起了大眼睛,软乎乎道,“姐姐醒啦” 幸福直冲头顶,叶永荷眼底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嗯,甜宝,姐姐可以抱抱你吗?” 奶团子没有说话,却自发的挪了挪,缩进了叶永荷怀里,小手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身子。 叶永荷眼底一湿,伸手便把奶团子拥进了怀里,和同样已经醒来的老太太温柔对视。 这是她孤魂无依的时候,日日夜夜奢想的画面。 即便上一次在逍遥城也短暂的拥有过,可拥有过又失去,更痛彻心扉。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日日夜夜守着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了! 老太太听到了厨房的人声,并没有第一时间便仓皇起身,而是也朝奶团子身边依偎近了些,伸手圈住了她的孩子,“昨夜睡的可好?” 叶永荷闭着眼幸福点头,“睡的很踏实,这么多日子以来,数昨晚睡的最踏实” “只要你愿意,以后娘和甜宝夜夜都陪着你入眠” 老太太顺抚了下女儿的长发,心疼道。 叶永荷点头,“嗯,永荷所念,便是日日伴母亲和家人左右。” “姥姥,你为啥喊秀姐姐永荷?” 两人中间的奶团子突然疑惑出声,“永荷明明是娘亲的名字吖!” 宝昨天就听到大家念叨娘亲的名字了,可那个时候大家说的话太多了,而且家人们面色都不好,宝怕自己理解错了,就忍住没有问。 可现在宝听的很清楚,姥姥把阿秀姐姐唤作了娘亲的名字。 两个大人眼底皆是一凝。 叶永荷眼睫轻颤,伸手搂紧了奶团子几分,“因为阿秀姐姐没了娘亲,甜宝的姥姥没了女儿,所以阿秀姐姐便和姥姥认了母女互相心疼彼此” “阿秀姐姐舍弃了自己的名字,用了甜宝娘亲的名字永荷,我要像甜宝的娘亲一样孝顺姥姥,心疼甜宝,甜宝愿意吗?” 眼下,大人的问题都疏解了,双胞胎许也能了解七八,只剩下甜宝这关还没有打通。 好一会了,奶团子都没有说话。 叶永荷和老太太眼底都有些紧张。 又等了一会后,叶永荷忍不住了,“甜宝,如果你不想阿秀姐姐用娘亲的名字,那阿秀姐姐就不用了” 第396章 可阿秀姐姐的脸上,是娘的眼睛!! 奶团子还是没有回应,小短手却把阿秀搂的更紧了。 叶永荷不再追问,而是伸手拍奶团子的臀安抚。 一下一下,缓而有律,对上了奶团子记忆里的节奏。 她大眼凝瞪,清澈黝黑的眸子里,一点一点漫上疑惑和期待,“阿秀姐姐,是、是娘亲吗?” “娘亲也会这样拍宝的屁屁” 叶永荷的手猛然僵了一瞬,眼眶骤然红了,不知如何作答。 老太太眼底也泛上湿意,“宝也看出来了吗?” “虽然阿秀姐姐的脸长的和姥姥的女儿不像,可姥姥就是觉得阿秀姐姐像极了姥姥的女儿” 一滴泪顺眼角而落,叶永荷继续安抚着自己的女儿,“阿秀姐姐做了一个梦,梦里,甜宝就是阿秀姐姐的女儿,可阿秀姐姐长这副模样,不敢认甜宝” 闻言,奶团子小身子一震,随即从两人中间探出头来,睁大了眼看着叶永荷。 不是娘亲的脸。 咚、咚、咚 叶永荷不言不语,只温柔的注视着甜宝,无论甜宝唤自己阿秀姐姐还是娘亲,都改变不了自己爱她的模样。 奶团子猝不及防的抱住了叶永荷的脖子,“你就是娘亲叭?” “宝认识娘亲的眼睛” 虽然不是娘亲的脸,宝就觉得是娘,娘的眼睛宝不会忘记! 叶永荷紧紧的抱着甜宝点头,“真好,娘亲换了个模样,宝还认得娘亲” 奶团子大眼一瞬间溢满了眼泪,瘪开了小嘴,“真的嘛?真的是娘亲回来了嘛?” “娘亲还会丢下宝嘛?” 宝还记得,在干爹爹家里也看到过娘的眼睛,那时候娘的眼睛长在干娘脸上,可没多久娘的眼睛就消失了。 宝觉得,一定是娘亲知道宝想她了,所以才回来看看宝。 以后每次宝想娘亲的时候,宝就会在干娘、姥姥、舅父在所有人脸上找娘亲的眼睛。 可宝再也没有找到过。 姥姥的眼睛最像,可宝认得,再像,那也不是娘亲的眼睛。 可阿秀姐姐的脸上,是娘的眼睛!! ‘娘,让宝进!’ “宝要和你一起睡觉觉!” 甜宝徒手刨坟的景象生生撕裂了叶永荷的心,她淌着热泪紧紧拥住自己的孩子,拼命摇头,“不会了,娘永远不会离开甜宝了,娘会一直一直陪着甜宝,看着甜宝长大” 老太太也泪流满面,搂着自己两个孩子,又心疼又欣慰。 老天待叶家不薄,虽经历了生离死别,却又在其中给了她们重聚的机会。 放心,她们会异常珍惜守护家人的每一时每一刻! 担心孩子们的声音惊动了乡亲们,老太太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孩子们,穿衣起来去厨房招呼人。 “娘亲!” “哎——” 床上,奶团子捧着娘亲的脸,不可置信的咧着小嘴一遍的唤个不停,叶永荷同样咧着唇角,一声不落的回应着。 “娘亲,小土包是不是很冷很冷?” “嗯,很冷很冷,所以娘亲才回来找姥姥,找宝” “娘亲别怕,坏奶奶坏二叔都被姥姥和舅父打死啦,以后再也不会出来欺负娘亲了!” “嗯,娘知道,娘都看到了,有姥姥和舅父在,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娘和甜宝了。” “嗯!!还有爹爹!爹爹是大将军,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将军,他会保护我们所有人哒!” 想到那个苦水泡大,非但没有长歪,还长成了守护家人百姓的威武男子,叶永荷心口一动,“嗯,娘都知道,娘很安心。” 奶团子叽叽喳喳的说,眼睛却一瞬都没有离开娘亲的眼睛,生怕一眨眼,娘亲的眼睛就不见了! 一直到娘亲给自己穿好小衣服,牵着自己出门,奶团子依然仰着小脸盯着。 叶永荷知道甜宝的顾忌,除了必要,温柔的眼神一刻不离奶团子的视线。 “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睡了一晚,叶永荷觉得劲头充沛,恢复了七八成的模样,急切的想做些什么,证明自己已经重返这人世。 看着厨房门口的一大一小,厨房里的人先是一呆,随后便簇拥过来。 “哎哟闺女,你咋下床了!!” “快快快,快回床上躺着去!” “对对对,咋不多睡会呢?是不是肚子饿了?别急啊,你嫂子已经给你熬上了小米粥和鸡蛋羹,一会我们端床边喂你吃!” 全婶几个妇人不由分说的又把叶永荷推到了床上,连带着牵着手的奶团子也被脱了小鞋子塞回了被子里,“乖囡囡啊,要是你娘睡不着,你就在被子里头陪你娘解闷,一会全奶奶喂你吃鸡蛋羹好不好?” 天知道她们听苏玉莲讲述昨晚发生的一切时多么震撼! 这闺女竟然遭了这么多罪! 什么杀千刀的豪门贵女哟,说是一群地狱恶鬼也不为过!! 好在被白家夫人救了回来,又被叶家的祖传秘药抢回来一条命,否则真是让人意难平啊! 没想到江少爷竟然和叶家认了亲! 还改随叶姓,难怪叶家要宴请大家伙,原来一晚上添了一双儿女,这当真是天大的好事! 老太太和叶永荷这小闺女刚好互相填补心中的空缺,一举两得! 听老太太方才的口风,叶永荷还愿意做甜宝的娘亲,甜宝虽然有个干娘,叶家和全村人也都疼她,可多一个娘亲疼,也是大好事。 这样善良懂事的闺女,大家不得帮叶家捧在手心疼啊! “好,听全奶奶话有蛋羹吃嘻嘻!” 奶团子紧紧的抱着娘亲的胳膊,朝全婶咧开小牙。 嘿嘿,可以粘着娘亲,还能吃到蛋羹,宝真幸福吖! 甜宝可人的小模样,惹的大家伙喜笑颜开,“甜宝真乖!就是得这样,那你好好守着娘亲别让她下床,全奶奶去看看蛋羹好了没啊!” 担心叶永荷被吵到,边说便招呼几个妇人退出了房间。 风霜历尽却满是和善的一张张脸,和暖人心的淳朴话语让叶永荷感动极了,忍不住伸手扶胸口,感受着那里传来的鲜活砰跳,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第397章 衣衫添靓,发饰缀彩,你一来,映衬的院子都亮眼了几分 不用叶家知会,村民们都接二连三自发来到叶家小院,无一例外都拎着篮子,带着东西,都是来看望叶永荷的。 老太太和苏玉莲闻声迎出去,一时间小院里充斥满了压抑的人声。 三言两语间,所有人便先后知道了江蕴秀的遭遇,江家兄妹认老太太为母,和甜宝有了娘的事情。 大家都替叶永荷的遭遇感到痛惜,言辞里恨不得将那江家恶女们扒皮抽筋。 过后又替他们兄妹欣慰,觉得他们好眼光好魄力,竟然认了老太太为母,还改了叶姓! 要知道叶家举家仁义善良,家里个个都是人物啊! 老太太大智在怀,外能理事,内能定宅。 叶家男儿更是个个顶梁堪用,不仅能顶起叶家的门户,那个将军女婿更是把整个南辽郡的天都撑了起来! 还有那唯一的大儿媳,贤惠通透,睦家睦邻,也是百里挑一。 就连三个娃娃也个顶个的出挑。 先不说双胞胎,一个沉稳懂事,一个机灵勇敢,一文一武简直相得益彰,羡煞旁人,只说刚满三岁的奶团子甜宝,那真真是村中老小的心尖宠! 虽然江家势大,江少爷也是人中龙凤,但所有村人心里都认为,是江家兄妹高攀了,艳羡他们的缘分和福气。 乡里邻居再好,也比不得儿子闺女啊!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叶家这一杆孩子,谁又能比得过他们和叶家的乡邻之情呢? 一想到这里,村里人又都觉得知足,万不能生出那些得寸进尺的腌臜念头,紧紧跟着叶家的脚步,把自己个的日子过好才是硬道理! 合计了村里吃饭的人数席面数额,老太太便料定叶家一家的厨房定然是忙不过来的,便倡议妇人们分成了三批,在叶家、全婶家、马秀珍家都开了灶,每家归派了三种菜,一种菜做六份。 汉子们则赶紧搬桌子的搬桌子,凑椅子的凑椅子,不一会便把叶家小院摆了个满当,挤挤搡搡勉强摆下了六张席面。 待叶永忠几人折回来,叶家小院已经是进进出出,一片繁忙热闹。 再说朱婉儿,奔波了这么些日子确实没睡过一个好觉,昨夜一落到自己个的床枕上,便酣然入睡。 春蕊几个丫鬟见她睡的实在是香,都没舍得去喊醒她,直到隔壁叶家小院的喧闹声越来越盛,朱婉儿这才悠哉醒来,一问才知道自己这一觉从昨晚亥正睡到了午初。 梳洗时间,春蕊一边给朱婉儿绾发,一边欢天喜地道,“夫人,老太太一早便来请过了,让夫人起身后便去叶家吃席面。” “席面?” 这番回家,朱婉儿心头豁然明朗了许多,一边疑惑发问,眼神一边扫视着首饰盒子里的钗环,“簪那对碧翠累丝银花钿!” 春蕊和身边的墨雪墨兰对视一眼,面上都是惊诧欣喜,“哎,好嘞夫人!” 这对花钿精致低奢,在村中佩戴也不会太过惹眼。 关键的是,夫人已经许久没有亲自挑选衣饰钗环了,即便坐在铜镜前也鲜少看自己一眼,可今日,夫人不仅自己描眉画眼,对着铜镜顾盼,还亲自选了衣衫饰品!! 这可是大好的转变! 朱婉儿轻道,“接着说,什么席面?” 镜中的人还是那张清丽面容,但不再是空洞厌世,亦或者得过且过的颓然,俨然生机盎然,顾盼生辉。 春蕊赶紧把老太太的话转述给主子听,“夫人,老太太说,江家兄妹认了她为母,今日的席面便是认亲宴!” 朱婉儿微微讶异,“噢?他们竟认了老太太为母?” 难怪隔壁今日如此热闹,果然是值得庆贺的大好事。 “夫人,阿秀姑娘昨晚便醒了!” 春蕊眼神冒光,面上是止不住的激动。 那个可怜的姑娘,让她们挂心了一路,如今安然醒来了,于她们来说是简直是惊喜若狂。 特别是亲眼目睹了江蕴秀遭受火烧的墨兰墨雪,第一时间便落了泪。 朱婉儿抚鬓的手也顿了顿,随后唇角也绽开一抹笑,“那真是太好了” 梳妆整齐,春蕊将铜镜推近了些,笑眯眯道,“不止如此,江少爷还改成了叶姓,如今他叫叶永文,阿秀姑娘直接承继了老太太闺女的名字,叫叶永荷!” 叶永荷!! 朱婉儿神色一凝,随后便猛然站起来,“走,快随我去拜贺老太太一家!” 春蕊几个对视一眼,半知半解又不甚明白,但还是紧随着主子朝隔壁匆匆而去。 “婉儿,昨晚睡得可好啊!” 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擦桌子,抬眼便看到朱婉儿进来,赶紧在襜裳上擦了擦手迎了上去,看到她穿着苏玉莲缝制的藕色衣裙,头戴花钿,笑容更甚,“今日的婉儿可真好看啊!” 朱婉儿笑颜顿开,脚下快了些,“婶子又打趣婉儿。” 老太太嗔怪微瞪她一眼,“哪里是打趣,衣衫添靓,发饰缀彩,你一来,映衬的院子都亮眼了几分,你随便逮个人问问婶子言辞可有半分夸大?” 说着不等朱婉儿开口,扭头便朝一起擦凳子的妇人吆喝道,“老武媳妇,你说我有没有夸大?” 老武媳妇是个憨厚言短的,自朱婉儿进来眼珠子就瞪直了,这会老太太一提醒,连连红着脸道,“白夫人是俺见过最美的妇人” 说完便赶紧埋头奋力擦桌子,生害怕自己方才盯着人瞧的不妥之处被人看出来。 “老武媳妇性子最是憨厚实在,从来不会说谎话” 老太太站在和朱婉儿咫尺之隔处,笑脸盈盈的打趣,“这会你该信了?” 然后便一脸欣赏兼欣慰的感慨,“虽一时半会拘泥伤怀走不出来,可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一直困顿不不出,你能想开,是天大的好事,婶子替你高兴。” 朱婉儿抿唇轻笑,“嗯,婶子说的对,婉儿会带着馨儿的那份好好活着说不定有生之年,馨儿还会回来找婉儿,到时候婉儿会成为更好的娘亲” 说着眼神微晃,经此一遭,阿罡定然也会幡然悔悟,若馨儿肯回来,他们定能做一对上好的父母。 第398章 扎针不是宝最厉害的哟,宝还会武功呐! 以前她不信这种灵异轮回之说,可自从魂魄离身,和叶永荷共享一体后,她便坚信馨儿迟早有一天,会回来找自己。 就算爹爹曾让她失望过,可短短几载,她是全心全意的爱馨儿,用尽一切去学着当好馨儿的母亲的。 馨儿,若你舍不得娘亲,便回来找娘亲,娘亲会比之前更加爱你,还有爹爹,他也知错了,他也会当好一个好父亲,你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见朱婉儿说着说着有些失神,老太太心里懊恼自己快舌多言,赶紧岔开话题,“婉儿,想必春蕊她们已经同你说了,你进去看看永荷?甜宝也在屋里呢!” 朱婉儿回神,连连点头,作势就要进去。 刚走了几步,她又猛然顿住了步子,转身和老太太对视,“婶子,她是永荷吗?” 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朝她点了点头。 朱婉儿心口一动,眼底有欣喜若狂一闪而过,朝老太太点了点头便匆匆进屋。 春蕊跟了上去,墨兰墨雪两人则二话不说夺下了老太太手中的抹布,埋头干活。 “乖宝,你怎么变的这样厉害了呀?” “嘿嘿,娘亲,扎针不是宝最厉害的哟,宝还会武功呐!” 房里,叶永荷的头上被奶团子扎满了银针,一双眼眸里都是不可思议。 身子虽好了七八成,但以前阿秀受折磨还是留下了些许后遗症,譬如头痛体寒,便是来葵水时被罚跪在雪地里落下的顽症状,还要将养一段日子才能慢慢恢复。 方才她只不过揉了揉太阳穴,奶团子便眼尖的看到了,然就巴巴的缠着自己一通追问,那双满是关切的眼眸下,她想遮掩都遮掩不过去,只好说了实话,不过七八分疼让她说成了三四分。 可就这三四分,都急坏了奶团子,竟然以头碰床栏,想用泪豆豆救治自己,叶永荷哪里忍心自己的孩子哭,便柔声开解说,一会封老来了,替自己扎上两针就好了。 奶团子一听,溜下床就跑了出去,还没等叶永荷趿鞋追过去,就又见奶团子举着一个针灸包跑回来了,“娘亲疼,等不到祖爷爷来,宝来给娘亲扎针止疼!” 叶永荷心里那个震惊,自然不言而喻。 甜宝才三岁啊,小胖手刚学会拿稳筷子?什么时候学会的扎针? 可能是见自己眼底太过震惊,奶团子把自己的小胸脯拍的啪啪作响,“娘亲不怕,宝扎针很厉害很厉害哒!” 堂屋里有人听到了甜宝的声音,也连连蹿头进来附和,“永荷啊,甜宝真的会治病扎针,确实可厉害咯,我的腿疼全指着她帮我扎针止疼呢!” “是啊是啊,永荷,你可是认了个了不得的闺女啊!” 众人言不会有假,叶永荷虽知道自己的乖宝本就不同寻常,可却没想到除了那些玄乎的本事之外,她的学习能力也如此之强。 医术针灸,这对她对常人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天域,可她的宝却通悟并施用了! 当下她便让女儿给自己施针,看着小小的一团围着自己打转,施针的时候屏气凝神小有医者风范,让她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虔诚的涟漪。 这是她生出来的宝! 是老天对她的馈赠! 这一刻,什么被贼人掳走,在钱家遭苦受罪,惨死魂无依的心酸苦楚这一刻都化为乌有,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天为了赐她甜宝特意埋下的劫难。 随着施针后自己的头痛一点一点减轻,纵使明白教娃不可过骄,叶永荷也抑制不住激动赞扬之词。 看到奶团子自豪又嫌羞的小模样,她母爱爆体而出,捧着孩子的小脸就亲了好几口。 殊不知这真情流露的一幕,被站在门口的朱婉儿尽收眼底,瞬间红了眼眶,“永荷!” 忍不住轻唤出口,让床上的叶永荷震的身子一僵。 见此一幕,朱婉儿便确定无疑,眼前这具陌生的身体里,确实盛装着她心念之人的灵魂。 叶永荷转身时,依然是热泪盈眶,眼前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藕粉身影越来越模糊,可她的脸却在心里愈来愈清晰,让她情不自禁的从床上起身,朝藕色身形张开了怀抱。 见状,朱婉儿箭步上前,紧紧的搂住了心念之人,“永荷,姐姐就知道是你” 叶永荷的眼泪随着绽放的笑容落下,“永荷就知道,不管妹妹变成何种模样,姐姐一眼便能认出永荷!” 毕竟,她们在最难的时候,同处一具身体惺惺相惜,感应彼此的遭遇互相救赎过,所以朱婉儿于她来说是家人般的存在,和母亲、孩子、哥哥们同样重要。 “干娘!” 静静等了一小会后,奶团子欢快的拍着小手,“宝也要和干娘和娘亲抱抱!” 闻言,两个女子齐齐笑弯了眉眼,同时在床沿坐下,一左一右的把奶团子拥在怀里。 奶团子小脑瓜晕乎乎的,一会贴贴干娘的脸,一会贴贴娘亲的脸,小身子都要飘到云端去啦! 宝有两个娘亲嚯嚯,那个小孩子都比不上宝幸福呢! 哦对了,宝还有两个爹爹,还有姥姥、四个舅父,一个大舅母,两个哥哥!! 啊啊啊,全天下的小孩都比不上宝! 门口的老太太看着房里温馨的一幕,欣慰的擦了擦眼角。 多美好的一幕啊! 从昨晚到今天,莫说甜宝,就连她都觉得晕乎乎的不真切。 像是想到了什么,老太太正了正面色,悄悄拉了大儿子到房间,不多时便拿着一个装了信纸的小竹筒出来,两人找了个人少之处,唤来灰雀,将永荷回来的消息让它捎带到军营。 “什、什么?” 军营里,将军军帐里,弘远,叶永孝和叶永礼正围着书桌而立。 叶永礼咽了把口水,结结巴巴的抢过了弘远手中的信纸,“让我看看!” 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寥寥几句书信内容,叶永礼激动的一拳砸到了书案上。 “哗啦——” 书案应声散了一地。 第399章 经你这嘴一说,我们叶家活脱脱变成了土匪窝! 身形僵直的弘远和叶永孝直接被惊的回过了神。 可他们看也没看散架的桌子,便冲出了军营外。 “来人啊!套马!” “套三匹马!快!!” 弘远脚底生风,只差跑起来,通红的眼,激动的身形面容吓坏了一干副将们。 熊副将直接冲过来道,“将军,怎么了?何事如此紧急?” 余副将亦满脸焦灼肃穆,“将军,下属随你一起去!” 弘远伸手接过他们递过来的马缰绳,翻身上马,“不用,你们将我点出来的四万大军和一应军资全部整顿好,明日一早我们照常举兵进京!” 说完也不多解释,驾马就驰出了军营。 叶永礼和叶永孝紧随其后。 熊副将一干副将面面相觑的看着慌张急迫的三人,不明所以。 待弘远三人从郡城东郊军营赶回黄沙村的时候,认亲宴刚刚结束。 村人们帮忙把叶家收拾整齐后,就带着各家的桌椅板凳回家了,看见弘远还热络的打着招呼,“将军回来啦?” “没听说将军要回来啊,早知道我们就该等将军们一起吃饭!” “请咱们一起热闹热闹那是叶家大气,看得起咱们,叶家自己个一家子肯定还要聚在一块庆贺的啊!” “还是你看的通透!” 三人站在叶家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每个人脑海里都回想着老太太信中的话。 江蕴秀醒了,可她的身子里已经换了叶永荷的芯子。 永荷回来了,于叶家皆大欢喜。 可对阿文却是毁灭打击。 好在恰逢阿文主动开口要做叶家的儿郎,永荷便杜撰了黄粱一梦,同时全了叶家和阿文。 眼下阿文不知情,为了避免他看出端倪,明日大军出发之际,老太太会带着叶永荷去城门口相送,让他们兄妹相见,夫妻会面。 信末还专门叮嘱,会面之时不可在阿文面前表现出任何端倪,知道永荷回来了,就好。 看见信,弘远三人头脑一片空白,压根控制不住想回来的心。 眼下站到家门口了,三人有生出怯意,觉得不妥。 因为他们怕一察觉永荷的存在,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神色。 “妹夫,我们进去吗?” 叶永孝低声开口,眼神仿佛想透着门窗看一眼妹妹。 叶永礼闻言望向弘远,仿佛只要他一开口说进,就会立马冲进屋里。 弘远沉默不言,眼底跳跃着挣扎。 “爹爹——” 不容他开口,院子里的正门口便跳出来一个小身影,瞪着不可置信大眼睛,“真的是爹爹吖!” 边说边迈开小短腿冲了出来,“二舅父!三舅父!” 看到家人,奶团子笑脸像盛开的小雏菊,明艳鲜亮的晃人眼。 姥姥不是说爹爹和二舅父三舅父打大坏蛋去了吗? 姥姥还说,要等打赢了大坏蛋,才能回来接宝呢! 可他们怎么突然回来了吖? 弘远下意识蹲身将奶团子抱进怀里,本来紧凝的眉眼一下子舒展开来,“宝,你怎么知道爹爹回来啦?” 奶团子指着他们身后还在打着响鼻的马儿,“宝耳朵灵,听到马儿嘚嘚嘚了吖!” 三个大男人眼神无一例外都落到了甜宝身上,不知为何,激动又杂乱的心绪一下子平和了许多。 “阿远,老二老三!” 老太太也闻声出来了,“你们怎地回来了?” 她脸上有惊诧,但更多的还是微微的担忧。 想着老三冲动,毕竟女婿和老二是沉得住气的人,能压制他的激动迫切,哪知道三个人竟一起回来了! 若他们言行不当,让阿文生出疑虑,怎么得了! 可等走近了,看清了三个孩子表现还算松弛平和,老太太怔愣一瞬后,眼神落到了奶团子身上。 她的乖乖正看爹爹看的见牙不见眼呢! 老太太瞬时松了口气。 有甜宝岔一岔,三个孩子当能控制的心绪。 “将军!” “二哥、三哥!” 叶永文挽着袖子从屋里快步出来,看到院外的三人,激动的招呼道,“你们怎么还专程赶回来了啊!” 说着把眼神投到老太太身上,一副高兴又觉得太过隆重的谦逊模样。 弘远笑望向他,“又多了一个舅哥这么大的事,天上下刀子我也得回来一趟啊!” “的亏我们人还在南辽郡,不然这一进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一双兄妹见面了!” “就是,我一直被大哥二哥管束着,天知道我多想要个弟弟,听闻你成了我们家老四,一路回来我都嫌马儿跑的太慢了!” 叶永礼和叶永孝纷纷回神,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生出几分愧疚。 叶永礼二话不说便揽住了叶永文的肩头,“四弟,再多叫一声三哥听听!” 叶永文生出几分腼腆,嘴角却扬的压不住,“三哥!” “哎——” 叶永礼爽朗笑开,忍不住拍了拍叶永文的肩,“以后三哥罩着你!” “臭小子,经你这嘴一说,我们叶家活脱脱变成了土匪窝!” 叶永忠从身后过来,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叶永礼的脑瓜,“就你这跳脱压不住的性子,虽然你排行老三,咱们四人走出去,旁人只会认为你是最小的。” “好歹也当人哥哥了,这言行就该收敛收敛。” “大哥!我就是高兴嘛!” 叶永礼吃痛的揉了揉脑袋,但手还是一瞬便收了回来,面色立马老实起来。 弘远笑呵呵道,“大舅哥,三舅哥这性子挺爽直的,不必过分压抑,再说,他如今已经是统领三千士兵的都尉了,行事御下都让人放心的很。” 说着又望向老太太,“娘教导出来的孩子,都是个顶个的好,脾性虽各不相同,但都是堪大用的。” “不止三舅哥,二舅哥也心怀谋略,如今已经是我的阵前军师,少不得帮我出谋划策。” 闻言,叶永礼赶紧朝弘远靠近了几步,“还是妹夫懂我,家人面前自然无所顾忌些,我在外头可不这样!” 老太太和叶永忠对视一眼,既欣慰又好笑,“好好好,只要你再外头是个有分寸的,大哥便放心了。” 第400章 冷霜回来了!! 经这一番说闹,弘远三人的心绪稳住了大半,老太太的招呼下,一家子有说有笑的进了屋。 “四弟,灶火都快熄了,快来给我搭把手!” 一进堂屋,便听到苏玉莲在厨房吆喝。 叶永文连声应着,娴熟的又把袖子朝上挽了挽,赶紧进了厨房。 苏玉莲从厨房探出头笑道,“我就猜着你们要回来,娘还不信,得亏我先见之明米下的多,不然晚饭都没你们的份!” “要不说我大哥享福呢,娶了大嫂这么个蕙质兰心的聪明媳妇!” “大嫂,需要我们帮忙不?” “不用!有你们大哥和四弟帮我足够了,你们赶紧去看看五妹!” 苏玉莲边说,便朝兄弟几人递了眼色。 “那辛苦大哥大嫂,还有四弟咯!” “娘,你信里说五妹有故事,有什么故事?” 兄弟几人会意,赶紧簇拥着老太太到了房间。 刚到房门口,兄弟几人便齐齐顿停了步子,和早就立于房间中央端站着的叶永荷打了个照面。 几日不见,烧疤几乎复原,露出江蕴秀那张清秀小意的脸,和原先的妹妹眉眼完全不同,可刚对视上那双杏眸,三人刚稳下的激动又惊涛巨浪般在身体里喧啸。 是永荷没错!! 叶永荷忍不住朝前一步,眼神和叶永礼对视,“三哥” 向来大咧的叶永礼,眼底瞬间一片湿润,激动的喉头发堵,老太太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他才踉跄上前,颤巍的伸出手,握住了叶永荷递送过来的手,“妹、五妹” 眼泪随着字眼滚落,叶永礼赶紧伸袖擦掉,随即朝叶永荷露出大大的笑脸,“五妹” 真的是你回来了! 三哥好开心,你知道吗? 厨房和叶永荷的房间两墙之隔,叶永礼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却从眼底传达的一清二楚。 叶永荷边点头边落泪,“三哥,永荷知道” “永荷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和你们重聚的一日,永荷也开心” 声音压的很低很低,但叶永礼和他身后的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叶永礼的眼泪擦了还有,压根控制不住,忍不住伸手紧紧的抱住了妹妹,“真好,真好” 叶永孝虽红着眼眶,却没有上前,反而将弘远推上前。 他们和永荷毕竟成了光明正大的兄妹,日后多的是机会相见相惜,总比弘远多一份亲近之机。 弘远虽然和永荷是夫妻,可永荷如今顶着永文的亲妹妹的身子,言行间只会有更多的顾忌。 奶团子乖巧的朝老太太伸出了手索抱,在一旁咧着小嘴看着爹爹和娘亲。 宝也是有爹有娘的孩子啦! 老太太几人下意识站在门口,挡住了这历经磨难分离的夫妻俩,尽量的给多他们一些相聚的机会。 叶永荷眼神落在弘远的断臂上,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空荡的衣袖,蔓延疼惜。 弘远喉结涌动,将想紧紧抱住妻子的念头狠狠按捺,终还是忍不住伸手覆住了妻子的手。 夫妻二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可顷刻之间,彼此凝视的眼底,已经娓娓道尽了千言万语。 “爹爹,抱抱娘亲!” 奶团子眼巴巴侯了好一会,都没看到爹爹和三舅父一样抱着娘亲,忍不住开口,小手臂抱住自己以作示范。 脆声掷地有声,厨房的三人和老太太房间的几人纷纷心口一跳。 叶永文下意识就从灶头站了起来,“大嫂,我、我去给他们凉几碗温水。” 苏玉莲眼底微闪,没有明里阻拦什么,只轻声道,“四弟,五妹虽有梦境为历,但也定是有分寸的” “而且,妹夫该值得我们每个人信任。” 叶永忠也跟着妻子的话点了点头。 妹夫是真君子,哪怕知道眼前人是永荷的魂魄,可面对陌生的脸庞,他也会克制好心头的感情,一如当初在逍遥城,他们所有人都没忍住和顶着白夫人身子的永荷相拥,可独独他只跪吻了永荷的鞋面以泄汹涌相思。 叶永文顿住步子,眼底微闪片刻之后,释然坐回了灶头,专注的伺弄起柴火来。 晚饭时,苏玉莲将封老爷孙俩还有白夫人又都喊了过来,一方桌子竟坐不下一大家人,春蕊几个丫鬟命小厮搬来了别院的桌子,拼到一处,大家才围桌而坐。 “哎,独缺了冷霜这丫头,不然我们一大家算是齐活了” 老太太一一望向一桌人,欣慰中夹杂着一丝遗憾。 封老不以为然的吃了口肉,“亏你还记挂着那丫头,她肯定觉得在外头比在家里头逍遥快活!” 边说边瞥了眼苏玉莲,“你处处管束她,她巴不得不回来!” “疯老头,几日不曾削你,皮又痒了是?” 一道清冷的声音破院而来,震得一桌子的人站起来大半。 红色的身影大步破门而出,带进来一股凌冽的劲风。 冷霜眯着眼锁定了封老,淡漠慵懒道,“我看,是你巴不得我永远不回来?” 封老筷子上的肉块掉在了桌面,瞪眼不可置信道,“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这女魔头不应该在十万八千里之外办事吗? 难不成她不小心死在恶人刀下,变成鬼了? 不然怎么可能自己刚说完她的坏话,就被抓包了? 想到这里,再看冷霜一身红衣,封老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到了头顶,默默的转身背对冷霜,双手合十默念开来,“南无阿弥多婆百无禁忌” 几状,冷霜忍不住抬眉讥讽,没出息! 然后才望向老太太,牵了牵嘴角,“婶子,我回来了!” 冷霜回来了!! 叶家人这才从震撼中回神,老太太欣喜若狂,又觉不可置信,赶紧从椅子前走到冷霜跟前,颤抖着双手忐忑扶住冷霜的肩。 掌心的实感让她瞬间失声出口,“哎呀,真是霜丫头!!!” “真是霜丫头回来了啊!” 第401章 她都走了快两个月了,还气着呐? 激动不可言表,便是老太太此刻的心情,只反复叨念着这一句,一会扭头看看家人,一会慈笑溢纹而出的看着冷霜,看不够似的。 手更是一瞬间在冷霜身上抚触了个遍,隔着薄袄感受对方的体量,“瘦了,果真又瘦了!也是,外头的饭菜再好,哪里比得上家里的啊!” 冷霜一言不发,却一瞬不瞬垂眸盯着老太太,随后握剑的手指躁动了一下,猝不及防的伸出胳膊将老太太揽入怀里。 老太太身子猛然一僵,反应过来眼尾笑纹愈深了些,赶紧伸手紧紧搂住了冷霜的后背轻拍道,“婶子知道,你定是想家了” 冷霜不动声色的咬着压根,才没让眼底的湿意泛滥涌上,却还是悄然红了眼眶。 “不是鬼啊?” 听了一阵,封老才敢扭头,恰好看到冷霜主动将老太太拥入怀里,瞬间比见了鬼还惊悚,“你、你真是女魔头?” 这女魔头向来傲娇,行事特立独行自以为是,更是不把实数常规人情冷暖放在眼里。 可、可她竟然主动抱了人? 冷霜一记冷眼过去,封老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 没错了,这冷血无情的眼神,正是女魔头无疑了。 啧啧,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冷霜收回眼神,遂望向苏玉莲。 苏玉莲本来上扬的唇角在和她对视上的瞬间凝住了,然后便收回眼神,坐了回去,端起门前的碗筷旁若无人的自顾自吃了起来。 冷霜面色微怔。 她都走了快两个月了,还气着呐? 冷霜挪开眼神,一一望向弘远一行,颔首扬唇,清浅的打了招呼。 大家都笑望着她,眼底都带着或深或浅的惊喜。 应了老太太的话了,一家子齐活了。 看了一圈,眼神最后落到了最边上的叶永孝身上。 听到冷霜声音的第一时间,叶永孝的胸口就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他只以为自己幻听了。 当纤瘦劲挺,一身红装的女子当真出现在他眼前时,胸口的热血狂涌上头,双耳瞬间红成了熟虾,眼眶也迅速漫上微红的想念。 冷霜看向自己时,叶永孝只觉得胸口漏了一拍之后,比先前跳之更甚,惹的耳间的红蔓延到了脸上。 “我、我去添双碗筷来” 生怕被看出端倪,叶永孝不动声色的避开冷霜的眼神,离桌去了厨房。 冷霜淡淡收回眼神,心中哼了一声。 文绉绉,孱弱弱,装一肚子墨水有什么用? 遇到恶人是能撒几滴出来毒死对方,还是先毒死自己免得挨刀受痛? “厉害姐姐!!” 见姥姥和冷霜松开,奶团子才伺机而上,张开双臂冲了过来。 “当!” 见状,冷霜直接丢了手里的蓝剑,伸手将奶团子抱起扬飞了一圈,嘴角也由方才看叶永孝的嫌弃转而扬开欢颜,“甜宝,你变重了!” 近俩月不见,奶团子称手了,抱着更软乎了。 奶团子咯咯咯笑开,嘟着小嘴,就朝冷霜脸上亲过去,“厉害姐姐,大舅母天天给宝吃肉肉呢!” 边说边伸出左右两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两颊的小奶膘,“你看,肉肉都长到宝脸蛋子上啦!” 又拍拍自己的小奶肚,“还有这里,大家都喜欢肉乎乎的甜宝呢,厉害姐姐,你喜欢嘛?” 不同于面对他人的情感压抑口是心非,冷霜在甜宝面前全然变了个样,笑容不自知的漫开,“喜欢,姐姐正觉得抱着软乎乎的怪舒服呢!” 言语里也是真切袒露,毫无保留。 奶团子闻言可高兴,捧着冷霜的脸又亲了好几口,“宝也喜欢厉害姐姐,宝可想厉害姐姐了!” 然后指着刚端着碗筷出来的叶永孝,“二舅父也想厉害姐姐呢,天天问宝姐姐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就连姐姐拉没拉臭臭都要问呢!” “厉害姐姐想不想二舅父吖?” 轰—— 童言无忌彻底揭开了叶永孝的遮羞布,他脑子瞬间惊雷阵阵,一片空白。 看着冷霜逐渐复杂嫌弃的眼神,和众人惊诧谑趣的目光,他无地自容,僵硬转身。 “还有姥姥也想你哟!” 奶团子丝毫没有注意自己在大人中间丢了颗雷,小嘴继续叭叭,“大舅母,你天天说等厉害姐姐回来再也不给她吃肉了,那宝把宝的肉肉让给厉害姐姐吃好不好?” 雷猝不及防的落到了苏玉莲身上。 她手里的筷子一僵,随后望过来瞪了奶团子一眼,“不准,你要是把自己的肉让给她吃,大舅母就再也不给你做好吃的了!” 闻言,奶团子赶紧伸出小手捂住了小嘴,满眼可怜的望向冷霜,“厉害姐姐,家里姥姥和大舅母最大,我们要听她们的话,才会有肉吃噢!” “你以后好好听大舅母的话,大舅母最心软了,肯定不会不给你做肉肉吃的。” 冷霜一脸无语的望向苏玉莲,至于不?拿肉要挟我就算了,还要挟甜宝? 苏玉莲会意的瞪眼过去,至于!谁让你一天不把自己当回事,糟践自己别糟践了我的肉! 察觉两个人之间别扭,老太太忍不住笑道,“玉莲,你不让冷霜吃肉这话娘可不信,年前给霜丫头送过去的那锅肉娘都嫌麻烦,你却执意要炖,这满屋里啊,就数你最疼霜丫头!” 冷霜心口一动,望向苏玉莲。 口是心非的女人! 苏玉莲梗着脖子道,“我、我那是给婉儿做多了,怕浪费才给她装上的” 闻言,众人都掩唇轻笑,哪里还看不懂苏玉莲的口是心非。 “好好好,你是怕浪费,不是心疼冷霜大过年的吃不到家里的饭菜!”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看似附和儿媳,却把她的心思揭露无疑。 苏玉莲见冷霜眼底笑意渐浓,急的跺脚,“娘——” “哈哈哈!” 大家伙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朗笑出声。 “来来来,冷姑娘,快坐过来,这一桌都是玉莲做的,你来了这一桌菜才不会浪费!” 叶永忠笑着揽过妻子的肩头,招呼冷霜过来坐下吃饭。 第402章 “夫人,主君来了!!” 苏玉莲撇了撇嘴,“你不知道她的德行啊,让她和我们同桌吃饭?” 话说的埋怨十足,人已经离开了桌子进了厨房,出来是手里端着一个脸大的钵, 看到熟悉的吃饭钵,冷霜眼底骤然发亮,可抬头就看到苏玉莲抓包的眼神,心里的那股劲又拧巴了起来,强按着想伸手接钵的冲动,一声不吭的抱着奶团子走到叶永忠面前,“叶大哥,我坐哪?” 叶永忠一怔,随即扫了桌子一圈,见没有空位,赶紧搬了把凳子挤到了一众座位中间,“来,你坐这!” 他指的是封紫君旁边。 冷霜看了他一眼,“叶大哥,我第一次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不懂饭桌之礼,你把你的位置让给我,我同苏姐姐坐在一起,也好让她教教我。” 叶永忠又是一怔,虽不想和妻子分开坐,但总不好挫了冷霜和众人亲近之意,“好好,没问题,那你就坐我这来!” 苏玉莲眼底闪了闪,上前便把钵放到了冷霜面前,嘴里轻飘飘道,“在家这么多日都没染上人情味,出去一趟倒开化了,也不知是谁教的” 边说边在冷霜面前坐了下来,一脸不甘愿又不得已的模样。 “这下好了,咱们一大家也算齐活了!” 老太太才不管两个女子之间的小打小闹,高兴的眉眼一直飞扬着,“来来来,大家伙都坐下吃饭!” “老二啊,还在厨房磨叽什么?快把酒坛子拿出来,今日咱们浅酌几杯给霜丫头接风洗尘!” 厨房里的叶永孝应了一声,这才赶紧出来,坐回了自己位置上。 冷霜扫了一眼,在他的鬓角发现了可疑的水渍,再看他红成熟虾的耳朵和脸颊还未褪去的燥热,便回味过来几分。 他在脸红什么? 随即,她想起怀里奶团子方才说的话,眉尾挑了挑。 这叶永孝,不会对她生出什么非分之想了? 否则为什么如此关心自己在外的一举一动,就连 虽然没有抬头,可叶永孝也察觉到了冷霜探究的目光,忍不住抬头,果然和她深意满满的眼神对上,他微微无措的朝冷霜勾起一抹微笑,冷水没有压下去的燥意又涌上来几分。 冷霜淡淡撇开眼神,呵呵,文人脸皮薄竟是真的! 男人?儿女情长? 啧啧,下辈子再说! 这辈子,她只想斩妖除魔! 然后眼神落到身边苏玉莲身上,养只小白兔都比儿女情长有意思。 “来,霜丫头,吃肉!” 老太太将冷霜和二儿子的面色看在眼底,心里轻叹了口气。 老二情志初开,便遇到霜丫头这心有鸿鹄不安于室的姑娘,只怕要受挫咯! “谢婶子。” 冷霜下意识看了苏玉莲一眼,“我能吃不?” 苏玉莲鼻子里哼了一声,“就你这嗜肉如命的性子,我说不能吃你就不吃?” 冷霜一本正经点头,“嗯,这个家里,你是我的衣食父母,日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 众人忍不住两下对视,都有些不认识眼前的冷霜了。 方才面对封老,她依然是那个言行肆意的女魔头没错。 偏偏对温柔的苏玉莲言听计从? 苏玉莲的唇角终于扬了扬,“怎的出去了一遭,倒变的油嘴滑舌了?” 边说边也给她夹了一块肉,“好在你安然无恙回来了,否则再多的糖衣炮弹也不管用!” 闻言,冷霜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随后把自己的钵朝她面前推了推,“多夹几块,不够!” 苏玉莲又气又好笑,刚准备说什么,守在院子里的春蕊激动的进来,走到朱婉儿身边低声道,“夫人,主君来了!!” 朱婉儿神色一怔。 众人也齐齐惊喜,白罡来了?! 老太太又唰的站了起来,下意识朝外张望,“阿罡也来了?” 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元宵团圆,认亲喜宴,家人远归。 今儿还真是三喜临门啊! 果然,身穿月袍的白罡出现在门口,浅笑盈盈的望向老太太,“婶子,元宵佳节一人难圆,阿罡又厚着脸皮来叨扰了” 他说话间,老太太已经快步走到了跟前,面色激动道,“叶家你想来便来,说什么叨扰!” 不容老太太吩咐,叶永忠几兄弟便赶紧起身,搬凳子的搬凳子,添碗筷的添碗筷。 待老太太拥白罡入席,拼起来的两方桌子竟然围坐的挤挤攘攘。 奶团子见干爹爹也来了,从冷霜怀里溜下来,开心的满屋小跑,“厉害姐姐回来啦,干爹爹也来啦,好热闹好开心吖!” 撒了好几圈欢,才小鸟儿般扑腾进白罡怀里,仰头看着他道,“干爹爹住我们家好叭?” 然后眼底冒星星的一一看向桌子上的家人,“大家都住我们家好叭?” “这样我们家天天都能这么热闹这么开心啦!” 童言无忌,道出了所有人心底的期盼,却让众人想到即将到来的别离,心头难免生出几分酸楚难舍。 “好啊,干爹爹还真想住在宝家里呢!” 白罡不忍打击孩子的期盼,二话不说便应了奶团子,却又佯装打量了下叶家的房屋,“可惜房子少了点,住不下我们这么多人呐!” “是啊,师父也想和甜宝住一起,可房子暂时不够住呢!” “我乖孙孙有志气,既然说了要让我们大家伙住一起,那肯定能做到,甜宝,你让爹爹和舅父们好好打坏蛋建功业,到时候在京城修葺一所大房子,把祖爷爷我们都接去住成不成?” 封家爷孙忍不住开口附和。 就连叶兴文也出言笑道,“甜宝,到时候你也会给四舅父分一个院子的?” 叶永荷温柔的看着女儿,都忍不住打趣两句,“乖宝,娘亲和姥姥住一个院子就成,你说我们这么多人需要几个院子才够住呢?” 奶团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看了看自己的家。 是噢,宝有这么多家人,家里都不够住呢! 赶紧望向最厉害的爹爹,“爹爹,有祖爷爷说的那么大的房子吗?这样大家都能住进来陪着宝啦!” 第403章 快马加鞭回来,只为见想见的人 众人目光,也随着齐齐落到弘远身上。 虽然团子是一句童言,可所有人都觉得有朝一日他能实现这一日。 顶着一众期盼的目光,弘远嘴角噙笑,面色认真的点头,“嗯,到时候爹爹努力建一座和干爹爹家一样大的房子,甜宝想让谁住进来就让谁住进来!” 说到干爹爹的房子,奶团子的小脑瓜里就想起了那个有着数不清院子的宫殿,瞬间眼底星芒闪烁,高兴的拍起了小手,“好耶好耶,爹爹真厉害,爹爹是世上最厉害的爹爹!” 奶团子的高兴感染了一桌的人,大家伙都跟着喜笑开怀。 此情此景让老太太动容,她嗔怪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端起了门前的酒盅,“我这张嘴该打,阿罡来了,咱们一家子才是真的齐活了!” “来,为了我们难得的团圆,为了以后大家都能住进甜宝的大房子里,干杯!” “干杯!!” 众人言笑晏晏,举杯共饮,热闹幸福的喧嚣连新盖的屋顶都要压不住,冲上云际,吸引了一群鸟雀好奇飞来,叶家上空盘旋,仿佛想沾沾那份热闹喜气。 这一顿撵着年尾巴的团圆饭,一家子围桌畅吃畅聊到亥正还舍不得结束,饭菜热了三四趟,奶团子也已经在大人的交谈声中,窝在叶永忠的怀里睡着了。 眼瞅着双胞胎也开始打呵欠,老太太才依依不舍的开始‘赶人’,“阿远,时候不早了,该回军营了!” 明日就要挥师进京,一路东上近千里路,过了今晚,可就没有安生觉睡了。 苏玉莲红着眼拉住了冷霜的手,“你等等!” 说着便转身匆匆进屋,将当时冷霜送自己的短刃取了出来,“这是你的保命符,此番艰险重重,你先带着防身用,等你们赢了,你再亲手送给我。” 冷霜垂眸,掩住眼底的不舍,“好!” 她此番回来,是得知了弘远送去的消息,要同随弘远一行进京。 出去这些时日,她已经收服了周边五郡的土匪帮派,拢在一起,有八千之众,如今土匪军已经在进京的必经之路上扎营候着了,只等霍家军一到便可以汇合,一同杀入京。 本来她不用专门跑一趟,可以直接和土匪军一起候在必经之路上,等待汇合就好,可这一趟万般难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想见的人再聚首,也不知道这一走还有没有回来的机会。 所以她便快马加鞭回来,只为见想见的人。 哪怕只一面看两眼,哪怕只聚首一盏茶一炷香,足矣。 此行除了冷霜,封家祖孙也要一同前去,举事难免生战,难免死伤,有他们祖孙同行替霍家军保驾护航,老太太心中踏实不少。 虽眷念家室温暖,弘远几人却也不得不依言起身,一众人簇拥着将他们送出了院子。 担心奶团子出去着了风,叶永忠只抱着她站在门里头,张望目送。 “老二老三,霜丫头,你们一定要好好辅佐照顾好阿远,天大地大,活着最大,不管此举是什么结果,娘只求你们几人全须全尾的回来,知道了吗?” 老太太伸手一一握着几个孩子的手交代,慈母的关切,通过掌心的温热,和声声叮嘱,渗到弘远几人心间,让他们生出无限的底气。 弘远透着院子里的微光,努力将母亲慈爱的脸,还有妻子不舍的眼眸印刻在心中,“娘,你安心在家中享受天伦,一旦有好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送信回来。” 末了又轻快打趣道,“若不敌,我也不会逞能,定会带着大家逃回南辽郡,逃回母亲的羽翼。” 一番话让老太太心安不少,“这样想才是正理,有能力杀一番天地出来造福更多的人自然是好,可若能力所不及,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人之常情。” “切不可被大义二字束缚,拿自己的性命和家人的眼泪莽进!” 弘远几人纷纷点头,认真的把老太太的话牢记心中。 封老从怀里取了几本医书递给了老太太,“这一去免不得耽误许多时日,甜宝的功课不能落下,她是个聪慧的孩子,一点即透,我们不在的时日,妹子你记得日日给她念医书听,她自己能通悟多少是多。” “甜宝还小,年岁还长着哩,待以后我们再慢慢研磨她,定能成大器。” 封老刚说完,封紫君又给老太太塞了几张新方子,“婶子,这些方子都是我先头教过甜宝的,对症什么病情,我都写的周祥,也烦劳你日日给甜宝考问一遍,免得久日不温习有所遗忘。” 老太太一一接下,好生揣放进怀里,“于甜宝于阿远他们来说,遇到你们都是天大的福气,你们好生看顾阿远他们,我会谨记你们嘱托,日日让甜宝温故知新,待得胜再会之时,任由你们抽检考问。” “好了,不多说了,你们早些回军营,也能早些睡个踏实觉!” 话末,老太太便催促着他们上马。 说的越多越舍不得,她只怕自己一个后悔,便阻了孩子们奔赴大义的脚步。 “娘,我们走了!” “娘,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弘远几人策马离去时,叶永忠怀里的奶团子似有感应般顾涌了一下小身子,发出一声梦呓,“爹爹” 叶永忠瞬觉鼻头一酸,眺望的眸底漫上期盼和一丝遗憾。 可惜,他和阿文身为男儿,却不能同妹夫一道进京。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南辽郡眼下虽然城定民安,但也不可一日无主。 眼下,他暂代南辽郡太守职务,阿文从旁协理,边防则有熊副将守护。 只要他们替阿文固守好后方,霍家军便随时有退路。 待马蹄声出村,老太太才转而面对白罡夫妇,一左一右拉着他们的手,叠握在一起,“阿罡,婉儿,经历种种,想必你们该有所感悟” “人生在世,过往前程都是浮云,只有当下的人和事才最为重要。” 第404章 只要是天上飞的,必须要以死谢罪,才足以顺她的气! “婉儿,城不可一日无主,家中父母定也时时挂念着你,今晚便跟着阿罡回城,好好过日子,勿在被失去的人和事锁住,朝前走朝前看” 说着便看向身边的叶永荷,母女相视一笑,“缘分到了,你心中所思所念之人,定会有再聚之日。” 白罡和朱婉儿对视。 暗夜中只有院里的微光晕散出来,他们看不太清彼此的眼神,但随着交握的手一点一点收紧,他们清晰感受到,那些过往的龃龉隔阂也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他们都知道,老太太所言何意,心中生出炙热的期盼。 叶家永荷就在老太太身侧,他们也定能和所思所想之人重聚。 朱婉儿上前,上开双臂,一左一右拥住老太太和叶永荷,“谢谢” 老太太和叶永荷也轻声回应她,“该谢谢你” 千言万语,汇集在一句谢谢里。 旁人或许疑惑临别为什么不是互道再见,而是一句没来由的谢谢。 可当事这三人都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和分量胜过任何言语。 又送走了白罡和朱婉儿的马车,老太太呆呆的站在夜幕里,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老太太落寞的模样,让身后几人忍不住心疼。 叶永荷和苏玉莲同时上前,一左一右的搀住了老太太的胳膊,“娘,外头夜风大,我们进屋?” “咱们站在这里不动,尚且受不了这股子凉意,阿远他们骑着快马回军营,只怕寒气都好渗到头骨缝里去了” 老太太一动不动的和远方的黑夜对视,嘴里的话像是回应,又像是自言自语。 儿在外,母担忧。 孩子还未走远,她已经开始挂念。 虽然她和千万百姓一样,想看到夏周上位恶人被斩被罚,可这斩恶人的快刀是她的孩子们啊! 即便万事周全,还有甜宝暗地助力,可那是连她都不曾见过的恶人,一步跨出去,以后万事都难以预料。 叶永荷将老太太的手臂抱得紧了紧,低声安抚道,“娘,夏周困顿如此,总要有破局之人,将军和哥哥们实乃众望所归,凭他们一腔热血坚志,举国上下都能扛的住,何谈这区区寒意?” “是啊娘,您的孩子,就没有一个差的!” 苏玉莲也从旁附和,“咱们就等着他们送来凯旋的好消息!” “走,咱们进屋,玉莲给你倒盆热水好好烫烫脚,您好好睡一觉,明儿还要辅佐甜宝学医呢!” 边说,两人边拥着老太太进了屋。 一进屋,便看到叶永忠正把甜宝放在床榻上,轻拍安抚,双胞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正迎面端来了热水,齐声唤祖母来洗脚。 老太太微颤不安的心一瞬便安定下来。 看着小小的两兄弟都已经贴心堪用至此,她的大孩子们又如何能差! 担心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业障,幂幂之中会影响孩子的运程,她该全然信任自己的每个孩子都能杀出一方天地来才是正理。 汴京皇城,江家后院。 “哗啦——” “蠢货!连杯茶都斟不好要你何用!!” 采薇苑内室,江蕴华正尖声斥责一个伺候茶水的丫鬟。 地上茶盏茶汤摔了一地,丫鬟正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奴、奴该死” “确实该死” 江蕴华眼底闪过一抹阴沉,勾了勾唇角,“那便拖下去,杖毙!” 丫鬟一听,连含冤声都没有一句,便直接吓的昏死过去。 待丫鬟被人拖下去,江蕴华的气依然没有消。 怎么消的了!! 她已经被困于室内足足两日了!! 爹娘疼她若宝,自然不是罚没禁足之类的原因。 是被一群恶鸟逼的不敢出屋! 前日国公府的梅花宴上,她正靠着满腹才情惊艳四方座客,也不知是何缘由,莫名飞来一群鸟雀。 依然立春,气候回暖,鸟雀归巢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若这群鸟雀过无痕也就罢了,可这群歹鸟竟然凭空落了一场屎雨!! 还不偏不倚,全部落到了正在场中央吟诗作对的自己身上!! 事情已经过去两日,可众人的爆笑声依然雷贯耳旁。 想她京城四大美人之列,三大才女之首,又是权钱滔天的江家嫡女,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殷切追捧,奉为神女的存在,竟然当众出了这么大的丑!! 倘若是个人,她江蕴秀无论如何都能出了这口被羞辱的恶气,可偏偏施辱的鸟雀,待她回神,早就振翅远飞了。 从小到大,她江蕴秀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憋屈羞辱! 回府当下,她便命人满城寻鸟,见到便全部活捉回府,共她折磨出气,捉不到便直接射死之。 总之,只要是天上飞的,必须要以死谢罪,,才足以顺她的气! 真真是一鸟犯错,株连九族。 小厮和江家军派出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莫说鸟雀,找遍了整个京城,竟然连根鸟羽都没有找到。 就连到了京郊外的树林里,也没有发现一只长羽翅的野禽。 本该是回暖鸟归之季,这也太过反常。 小厮江家军出去一日,却空手而归,更让江蕴华气急败坏,狠狠打了每人二十大板才勉强消了一半的气。 可前脚被打的小厮和江家军刚走,江蕴华院子上空又飞来一群鸟雀,对着还在院子里磋磨下人出气的江蕴秀又落了一场屎雨。 依然不偏不倚,全洒落在江蕴华一人身上,就连和江蕴华相对而跪的丫鬟身上,一星半点都没有沾染到。 就像是这群鸟雀开了智,故意盯着她折腾一般。 江蕴华气疯了,顶着满头满身的鸟屎责令下人务必要追到这群鸟,一只不留的射死! 可这群鸟聪明极了,并没有成片飞离,落完屎雨便轰然散开,朝四面八方零散飞去,顷刻之间便全数消失在云霄之间。 莫说追,就算是下人们被逼的长出翅膀,也是无济于事。 饶是江蕴华憋了一肚子的气,也无处可施,只能打杀几个下人发泄。 江父江母得知此事,只当此事是巧合,劝慰了一番,为了替让闺女心头好过些,还是派了一支人手出去寻鸟杀鸟。 第405章 不管这些鸟雀是什么邪祟,都逃不过江家的五指山! 鸟自然是一只都没有寻到,可江家又一次在京城出了名。 江家嫡女在梅花宴无意被鸟欺辱,江家老爷为了爱女,一气之下满城捕杀鸟雀,为了这一点无意碰巧的小事,便如此大动干戈,满城的百姓再一次见识了,世家大族的财力势力多么强悍。 同时,也再一次向所有人宣示,世家大族的威严不容侵犯。 否则,即便是无意为之的飞禽走兽,也不能被饶恕。 江老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替爱女出气,树立江家威信,一举两得。 江家的威信倒是立下了,可江蕴华的怨气却并没有得到疏泄,反而更甚。 只要她踏出房门半步,那鸟群便像长了眼睛一般,定会落她一身鸟屎,然后散飞的无影无踪。 而且不管她换什么衣衫,或者作小厮丫鬟的装扮都无济于事,鸟屎都会精准的落到她的头上身上。 如此三番后,便出现了方才江蕴秀气到炸裂,打杀斟茶丫鬟那一幕。 打杀一个丫鬟很容易,可却拿那群捉弄她的恶鸟毫无办法。 一想到到这点,江蕴秀的憋屈犹如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大,只能靠不断的在下人身上找茬,疏泄一二。 此刻,她的眼神一一在丫鬟脸上略过。 这些丫鬟都是见她出丑之人,该把她们的眼珠子都剜下来才解气! 眼见江蕴华的眼神越来越阴毒,屋里的气氛一点一点变得窒息。 她身侧的大丫鬟战战兢兢的小声出了个主意,“小姐,不如、不如提前布下天罗地网,然后、然后” 说了一半,丫鬟不敢说了,生怕一个字眼说错,便会得罪了江蕴华,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话没说完,可经丫鬟提醒后,江蕴华眼底却猛然一亮。 几次三番被捉弄,让她看清了,这些鸟很明显就是冲她来的,小小飞禽竟然还会识人整人,这也太邪乎了。 不过,只要提前布下埋伏,不管这些鸟雀是什么邪祟,都逃不过江家的五指山! 想到这里,江蕴华冷声下令,“让江家军派些弓弩手来,在采薇苑里里外外埋伏起来!” 出主意的大丫鬟眼底一喜,作势就要出去,却被江蕴华冷冷喊住,“你站住,其他人去安排!” 大丫鬟浑身一颤,径直跪了下来,垂着头一声不敢吭。 “竟敢让本小姐作饵,若不是你还有几分脑子,本小姐定要将你杖毙。” “去,跪到院子里去,本小姐气没消,不准起来!” 待江蕴秀说出惩罚,大丫鬟反而松了口气,“谢大小姐不杀之恩,奴这就去跪着。” 只是罚跪而已,对他们这些伺候江蕴华的奴婢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最轻的惩罚。 要知道,在江蕴华身边伺候,活一天,就算赚一天。 不过半个时辰,采薇苑里里外外就埋伏了五十个弓弩手。 一众丫鬟和小厮一直在院子里守着,埋伏的时候,四周没有出现一只鸟雀的身影,弓弩手更是特意乔装了一番的,身上的着衫和院子的一景一物融为一色,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他们的藏身之地。 一切安排妥当后,江蕴秀换了身不甚喜欢的寻常衣衫,青丝黑发不缀一物,更是用薄纱遮住了面容,这才让丫鬟们左拥右护的走了出去。 待她走到了院子中间,便皱眉闭上了眼,等待污糟之物袭身。 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动静,江蕴华疑惑的睁开了眼,小心翼翼的抬头仰望上空。 除了湛蓝的天和绒白的云,空无一物。 江蕴华干脆扯了面纱,招摇的在院子里走动起来。 可走了好几圈,依然不见动静。 江蕴华怒了,下令让丫鬟搬了桌椅出来,干脆坐在院中品起了茶。 可从晌午坐到幕时,都等的困乏了,仍然不见一只飞鸟的影子。 那些埋伏在暗处的弓弩手个个饿的头昏眼花,没得吩咐却也不敢出来,只能熬着等。 待到夜幕墨染,凉意渐浓,江蕴华终于耐不住进屋了。 回屋之后,她将屋里的摆件器皿砸了满地,一件不留。 又罚几个丫鬟跪在了一地瓷片上,才带着一肚子的怨气让丫鬟伺候沐浴。 为了方便她一年四季泡澡,江老爷专门给她打造了一个浴室,足足占了有半分地,房屋一圈砌了几十个青石凹槽,夏日往里添冰,冬日里往里烧炭,专门有十几个丫鬟在里头伺候,以确保江蕴华随时随地进屋,便是四季如春的舒适。 房中间便是一人深浅的汤池,内壁全部是青石砌垒,沿着汤池外面还有一圈沟壑,只要不断的在沟壑里添上暖石,便可一直维持池里的水温。 江蕴华今日带着怒火,进了浴室更觉得燥热,当即斥责浴室的丫鬟跪地伺候。 “吱——” 待她脱了一丝不挂,刚准备下浴汤,不知那个旮沓角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鼠叫。 江蕴华吓的脚下一滑,噗通摔进了汤池里,顷刻便呛了好几口水。 “救咕噜噜救命!” 汤池水虽只及胸前,可她是摔进去的,加上她压根不会水,热水灌口鼻而入的时候,死亡的惊恐让江蕴华只能下意识挣扎。 丫鬟们见状,刚想跳下汤池去救,却突然从浴池的四面八方涌进来无数的老鼠,吱吱乱叫,让人头皮发麻。 “啊啊啊——” 一时间,除了惊惶逃窜,丫鬟们哪里还顾得上汤池里的江蕴华! 说来也怪,待丫鬟们逃出了浴池,老鼠们也追了,反而纷纷围到了汤池旁,对着汤池里的江蕴华吱吱大叫。 求生的本能强烈,江蕴华到底是自己在池子里站住了脚,却没想刚从水里冒出头,还未喘气便看到汤池旁围着黑压压的老鼠,个个仰着鼠头,黑溜溜的鼠眼齐齐盯住了她。 这渗人的一幕让江蕴华下意识腿脚发软,一不小心又呛了好几口热汤水,待好容易站稳,便也只能凭着本能发出惊声尖叫,“来人!!来人啊!!!” 第406章 “陛下,避着点!危险!” 她一开口,鼠群们齐齐也跟着吱吱叫开,好像随时会跳进浴汤里撕咬江蕴华一般。 那场景,怖如地狱。 丫鬟们在门口你推我搡的不敢进去施救,院外的小厮和弓弩手又不敢进去亵渎身无寸缕的小姐。 江蕴秀精神高绷,只感觉下一秒自己就会昏倒在浴池里,可偏偏她又不敢昏倒,因为一旦昏倒,便会溺毙在汤池之中。 就这样僵持了一盏后,应该是有下人通传了江老爷,浴室外响起了江老爷的暴喝声和江夫人的尖锐怒骂。 可鼠群们像是听得懂人话一般,江老爷和江夫人的声音刚传来,便黑水一般从浴室四面八方渗散消失。 待江夫人冲进浴室,哪里还有半只老鼠的身影,扬手就给了酒精丫鬟一个耳光,“混账东西,竟敢让小姐孤身一人在汤池,要是她有个好歹,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丫鬟们瞬间跪了一地。 江夫人心疼女儿,急匆匆奔到汤池旁,她身边的大丫鬟们赶紧和衫下水,将瑟瑟发抖的江蕴华搀了起来。 几乎是刚搀住她的胳膊,江蕴华便昏死过去。 “蕴华!!” 同一时刻,皇宫里也不甚安宁。 太后和小皇帝正在慈安宫用膳,不知何故殿宇上方突然飞来好些老鹰,盘旋嘶鸣,闻者胆寒。 为防惊扰主子用饭,太监丫鬟们齐齐出去驱赶,还喊来了禁卫军。 一时间慈安宫的院子里声声威吓,吵的太后眉心微跳。 小皇帝刚满十岁,再听话也压不住好奇的心性,趁着太后眯眼揉眉,便忍不住跑到门口看热闹。 太后见状,一来担心小皇帝出意外,二来也想看看外头的异象,便起身跟了出去,“陛下,避着点!危险!”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殿宇门口和小皇帝并肩而立,一抬眼便看到十几只老鹰在五六丈高的上空盘旋,这高度,太监禁卫军们只能出声驱赶,却效果甚微。 此刻所有人都出了膳厅,一只不起眼的小麻雀悄然落在了门口,单脚着地,小身子有些不稳,小脑袋歪着探看了一圈,然后又振翅落在了食桌上,太后用饭的位置。 奇怪的是,小麻雀一直单腿着地,仔细看才能发现,它一只鸟腿正缩在羽翼里,纤小的细趾上沾染着肉泥一样的脏物。 麻雀伸着鸟头探在汤碗旁看了看,又看了看门口的人,这才小心翼翼的将缩着的那只鸟腿伸出来,放进了太后的肉汤里,先探了探热度,见能承受,便飞快的在里边洗摆开小脚,鸟腿再取出来的时候,脚趾上糊的肉泥已经全部洗进了汤碗里。 它还不忘将腿上的汤渍在汤碗里甩净,这才振翅悄然离去。 所有人都在外头,没有任何人发现这鬼灵精怪的一幕。 见一众人在地面跳脚威吓空中的鹰群,简直蠢极了,太后面色不满的令道,“去叫弓箭手来,把这些扰人的畜生都射下来!” 太监得令,立马去安排。 可还没等他走出院门,天上的鹰群竟像是听懂了太后的话一般,轰然飞散。 太后傲蔑的看了眼空中远去的黑点,鼻间冷哼,拉着小皇帝转身进屋,“走,我们接着用饭。” 小皇帝入座,方才还熠熠生辉的脸上,瞬间归于呆滞,丫鬟布什么菜,便吃什么菜,一口一口吃的规矩极了,那呆板的模样,像极了乖巧听话的傀儡娃娃。 太后轻瞥了他一眼,面色满意的端起了门前的汤盏,舀勺浅喝了一口。 似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眉心微皱,嫌弃的将汤勺放回盏里,一直到用完饭,都未曾再动它一口。 再说霍家军浩浩荡荡的出城,满城的百姓都闻风出动,在街道两旁欢送。 他们清楚,霍家军此次是要挥师进京,讨伐的那些盘剥他们数十年的朝廷恶鬼,所有人都忍不住热血沸腾,恨不能也能穿上铠甲,随霍家军一起进京讨伐恶人! 老太太一行在城墙之上目送霍家军离开,直到看不到队尾了,才折返。 一回到黄沙村叶家,奶团子就到后院呼朋唤友起来,一群鸟雀围着奶团子,叽叽喳喳也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 黄昏的余晖下,在奶团子身上晕开一层着黄的光晕,身边围着几十只不同种类的鸟雀,纷纷仰头众星捧月的盯着她,时不时齐齐点下鸟头,或叽叽喳喳两句以作附和,许是说到了奶团子心上,她忍不住伸出小手轻轻摸摸鸟头以示鼓励。 一番小会后,鸟群纷纷炸开羽毛,张开双翅,盯着奶团子的鸟眼中精芒四射,便像是被赋予了什么神圣的任务,恨不得以鸟身誓忠。 “好啦,有大家去帮爹爹和舅父他们,宝就放心啦!” 末了,奶团子蹲下小身子,张开小短臂,鸟群齐齐张开羽翅拥了上去。 此情此景,满目温情,且又透着几分神玄。 若有人无意看见这一幕,定会以为自己入了什么天外玄境。 一日之间,霍家军就已经进入了郴州郡,虽说他们停在郴州郡城外五里处安营扎寨暂时休整,可四万雄兵声势浩大,离城二十里地时,城哨兵早就发现了端倪,立刻吹响了警戒的号角声。 守城校尉当即下令关了城门,好多百姓被关在了城门之外。 百姓只听到守城兵说大军攻来了,却并不知道是哪支军队,一时间在城门口跪地哀求放他们进城避险。 正哭天喊地间,叶永礼带着一支霍家军来到了城门之下。 当看到军旗上硕大的霍字时,百姓们都纷纷愣住了。 “是霍家军!” “竟是霍家军!” “霍家军这是要做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论他们要做什么,都绝对不会伤及我们老百姓!” 一时间百姓们虽不明所以,但高悬的心却齐齐放了下来。 南辽郡弘将军和霍家军的威名早就传遍周边郡城,而且已经以迅猛之势朝夏周周边郡城覆盖而去。 一来是百姓和那些行商货郎口口相传,之所以传势如此之快,还离不开叶永文和冷霜的手笔。 第407章 不出三日,郴州郡的政局便会掌握在霍家军手中 夏周百姓早就被几十年如一日的盘剥,压的怨气冲天,暴乱从未停止,但也从来不成气候。 毕竟连饭都吃不饱的百姓,哪里有血肉力气对抗被他们养的流油的蛮兵横将? 许是见多了反抗者死的凄惨,以至于到后来,不愿再当供血奴,亦不想子孙和自己一样当供血奴的,一狠心便或投毒,或悬梁,带着全家解脱的。 但大多数百姓都抵抗不了想活下去的求生本能,一日复一日的熬着,心底那一层一层积压的苦难下,藏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微光。 希望有人能打破夏周眼下恶贯满盈的局面,终结他们的苦日子。 当南辽郡百姓种上高产粮,吃上饱饭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所有百姓都激动疯了。 虽然他们自己依旧三餐不济,但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夏周之土,竟然有百姓吃上饱饭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郡的百姓有人庇护! 有人敢顶着朝廷的压力,庇护百姓,即便这庇护还未到达己身,但他也成了夏周所有百姓眼中的神! 再后来,南辽郡竟然接受了前去投奔的流民,这个消息愈发让百姓们疯狂。 原先众郡城里最为贫荒之境,竟然成了人人向往的福地。 可自从郴州郡第一批流民投奔南辽郡而去之后,周边郡城相继发出了离杀令。 所谓离杀令,便是只要有百姓胆敢去投奔南辽郡,便格杀勿论,生生斩断了百姓们奔赴希望的念头。 可如今他们看到了什么? 霍家军!!! 是带着希望和光而来的霍家军!!! 即便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可看到他们,百姓们宛如看到神降! “守门校尉何在?!!” 叶永礼骑着高头大马,望向城门之上,带着内力的声音震慑人心,“速速出来面谈!!!” 这一声,让跪地的百姓纷纷瑟缩了一下,眼底的崇慕不变,只是漫上一丝惊惧。 下一瞬,他们便看到叶永礼翻身下马朝他们走过来。 所有百姓一怔,纷纷匍匐在地,虔诚无比。 “大家伙不必害怕!” 叶永礼匆匆上前,伸手扶起了一个老者,“我们是南辽郡霍家军,不会伤害你们。” 被扶的老者抬头之时,俨然是老泪浑浊,他苍老且满是老茧伤痕的手,紧紧的攀附住了叶永礼的双臂,“将、将军,您、您是来救我们的吗?” 声音颤抖,带着诚惶诚恐的期盼。 一句话问出口,所有百姓眼眶都跟着湿润了,纷纷抬头,一瞬不瞬的望向叶永礼。 叶永礼鼻间骤然一酸,从老者浑浊的眼底看到的自己,仿若救世主一般。 他重重点头,“嗯,老叔,霍家军是来救你们的!!” 老者浑身一震,以为自己幻听了,“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他身后的百姓,霎时纷纷落泪,手脚并用的跪爬过来,“将军!您是弘将军吗?您说的是真的吗?” “您真的是来救我们的吗?” 见此一幕,叶永礼眼眶终究还是忍不住湿润了,不厌其烦的点头,“是的,我们是来救你们于水火的” “我不是弘将军,弘将军在五里外的军营里,便是他令我过来的。” “大家别着急,赶紧起身回家候着好消息,我向你们保证,不出三日,郴州郡的政局便会掌握在霍家军手中。” 轰隆隆—— 他掷地有声的话语,像一道天雷炸在人群之中,却不是伤人性命的天雷,而是震飞苦难阴霾的福雷!! 百姓们朝叶永礼磕了三个响头,才又哭又笑的彼此搀扶着起来,向叶永礼辞别过后,便纷纷迫不及待的归家,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家里乡邻。 这么多年的苟且偷生不白熬,他们终于等来了破局的大义英雄!! 目送百姓离开后,叶永礼再次翻身上马,再度望向城墙之上时,眼底染上了迫切和怒意,“我数三声,若守城校尉还不开城门下来,便攻城!!!” “一!!” “二!!” “三” “开城门!!!” “将军息怒!!” 最后一个数破喉而出之时,城墙之上终于传来了一声回应。 继而,厚重的城门当真开了一道缝。 对,只开了一道缝,且随时能关闭的那种。 一个身穿盔甲,头领模样的中年男人从门缝里钻了出来,战战兢兢怯步不前的模样。 见状,叶永礼直接抖动缰绳,策马上前,他身后的霍家军原地待命不动。 见他过来,头领直接顿停了步子,愈发畏缩不前,眼神不时后瞄,仿佛一旦有什么危险,便要转身钻缝逃回去。 “敢、敢问将将军远临,有有何贵干?” 见叶永礼逼近,头领仰目过去,结结巴巴问道。 叶永礼眼底漫上冷讽,“弘将军要和你们王太守商谈民生政局,你赶紧派人去请” 说着便看了看渐暗的天色,手中的长鞭一甩,便缠住了守城校尉的脖子,“天黑之前我见不到王太守,便拿你的血祭旗攻城!!” 守城校尉被勒的直翻白眼,瞪着满眼的惊恐道,“小、小人这就命人去请!” 说着便扭头对城门里窥探过来的守兵喝道,“快,快去将王太守请来” 他想了想又叮嘱道,“不要说霍家军兵临城下,就说百姓又起了暴乱,此次情况有些复杂,请他务必速速过来主事论断!” “无论何种办法,总之天黑之前若请不来太守,我便拿你是问!” 再看守城校尉,叶永礼眼底闪过一抹异样。 欺上凌下,是这些身着官皮之人惯会的招数,加上大军压境,交出王太守是明哲保身之事,不怕他们办不成事! 果然,天色将黑之时,城门里传来了一阵急切的马蹄声。 “狗东西,竟然敢挟持本官来主事,不想活了是?” 隔着厚重的城门,便听到了王太守气急败坏的声音,“小小暴乱还要本官来主事,本官养你们何用!!” 第408章 霍家军要接管我们郴州郡了!!! “城门搞成这样作甚,开城门!!” “本官倒要看看,哪个不怕死的贱民竟然敢造反!!” 里头王太守一番怒喝刚落,城门就应声打开。 王太守双手背后,腆着官肚,肥硕的面上满是恼怒的顺着渐开的城门望出城外。 和叶永礼含着冰冷讽笑的眼神对上时,王太守明显愣住了。 待看清叶永礼身后的千人军队时,他背后的手也骤然松了开来。 紧接着,他眼神上移,看到了迎风飘舞的霍家军旗,瞬觉膝盖一软。 霍、霍家军怎么来了? 下意识的,王太守就转了身想跑,可衣袍之下的肥腿发软,一个不慎竟然朝前趔趄扑了个狗吃屎。 还未被人追,便自己磕掉了门牙。 见状,叶永礼招手,立刻有几个霍家军上前,将哎呦嚎叫的王太守架抬了起来。 “你、你们做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 察觉到危险,王太守也顾不得口唇之痛,底气不足的质问道。 叶永礼冷冷道,“不用王太守可以提醒,我们找的就是你这样能扛事的朝廷命官,弘将军还在军营等着和你面谈郴州郡的民生,你便安心去见!” 他的话说完,霍家军便用一方帕子塞住了王太守的嘴,直接将他丢到马背上,带到军营。 待霍家军带着王太守离开,叶永礼再度望向守城校尉。 守城校尉面色一紧,赶紧殷切道,“将军还有何吩咐?” 方才在城墙之上,他听的一清二楚,霍家军只怕是要反!! 霍家军想来忠心护国,猝不及防造反,莫说他们这些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的小兵小卒,只怕手眼通天的朝廷也措手不及。 无论局势如何,顺势活命才是头等大事。 出发之前,叶永礼就很清楚,四万大军压境,那些只知道媚上欺下的贪官污吏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可他没想到这第一战如此顺利,竟连一兵一卒都未动,便擒住了郴州郡的头头。 就连眼前的守城校尉也是个贪生怕死的墙头草,他还未说话,便已经一副忠犬之态。 “郴州郡有多少兵力?” 叶永礼强压住心头狂涌而上的畅爽,面色淡然的问道。 守城校尉如实道,“练兵营有三千,镇守四方城门的加起来有两千之众,太守府还有官差两百,巡城营还有五百左右,共有近六千兵力。” 闻言,叶永礼抬了抬眉。 郴州郡临近边陲,作为夏周的第二道防线,所以兵力部署会略强些,却没想到合城也只有六千之众。 看来越往中原上去,各个郡城的兵力只怕愈不济。 那妖后出手便是三万羽林军,却舍不得往边陲安插兵力,真真是将自身所在的汴京城守的固若金汤,却丝毫不顾其他郡城的死活。 殊不知,若夏周遍郡都失了防守,单汴京城固若金汤又有何用? “算你有几分眼色” 叶永礼面色微缓,“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此番举兵所为何由,不管你以前作了什么恶,凭你现在这份姿态,我也会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就看你是不是个堪用的,懂不懂顺应时局,把握机会了。” 守城校尉瞬间松开攥握鞭子的手,挺了挺脊梁,“将军尽管吩咐,小人绝对竭尽全力替将军把事情办好。” 他确实是个会审时度势的。 这世道,想活着,想做人上人,不会审时度势,怎行得通。 眼下皇城远在天边,霍家军却威震眼前,该站哪边的队,求生的本能和利益的权衡,已经帮他抉择好了。 叶永礼点头,“好,那便开城门,随我一同进城,将城中所有兵力调集到一处!” 守城校尉抱拳听令,“是将军!” 说完便高喝了一声,城门应声全开。 叶永礼带兵进城,守城校尉交代了手下一番,便也带着一队精锐跟了上去。 刚近日夕,城里的街道上还有不少路人百姓,见守城兵领着一支军队进城,纷纷驻守张望过来。 “瞧,是霍家军的军旗!!” “是霍家军!!” “霍家军为何来我们郴州郡了?” “难不成南辽郡已经失守了?” “怎么可能,你们霍家军这气势,也不能是打败仗了退兵逃过来的啊!” “走,跟上去看看!” 军队进城是天大的稀罕事,百姓们没有忍住,纷纷跟在了霍家军后头准备一探究竟。 去练兵营之前,军队先到了府衙。 府衙只有两百官差,为免浪费口舌时间,叶永礼直接让霍家军上前,将府衙上下所有的官差都绑了出来,又派了一支精锐,将太守的家眷和太守府里里外外都看押了起来。 一番雷厉风行的动作,看的百姓们一愣一愣,见平日里欺压他们的官差被绑出来,又都解气的不得了。 “霍家军这是要做什么?王太守呢?” “霍家军不会要杀了王太守,抢占我们郴州郡?”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好了!!” “是啊,若咱们郴州郡归弘将军管辖,咱们肯定也能过上和南辽郡百姓一样的好日子!!” 有聪明的百姓立刻猜出霍家军的意图,察觉霍家军可能是要造反。 大家伙非但没有担心害怕之意,反而巴不得霍家军造反。 甚至有百姓还忍不住想上前帮忙。 “大家伙都避一避,小心被兵刃误伤。” 担心百姓们被军队的长矛误伤,或发生踩踏事件,叶永礼赶紧出声试图驱散他们,“接下来,霍家军会暂时接管郴州郡,我知道大家伙想帮忙的一番心意足以,但大家伙还是先散了回家,这样才更方便我们行事,郴州郡也能早日得到整顿!” 他一句话,直接让百姓们沸腾了。 “竟是真的!霍家军要接管我们郴州郡了!!!” “我没听错?霍家军要整顿郴州郡!!!” “别说了,咱们赶紧散开,免得耽误霍家军行事!” “走走走,我得赶紧回家报喜!” 十来个呼吸,围观的百姓们就欢快如鸟儿般散去。 霍家军一行,辗转又来到了练兵营。 第409章 叶永礼负责肃清和换血,他负责善后整顿 正是练兵营下练散归的时辰,几个穿着军装铠甲的男人说说笑笑的走出来。 “成兄,走,今儿我请你喝花酒,咱们去万花楼看花魁娘子去!” “哈哈哈,怎得?今儿这么大方,又揩到肥油了?” “嘿嘿,今儿中午运气好,在摊上喝茶的时候,碰到一个卖山货的村人,你是不知道,他竟不知从哪挖到了一颗百年人参!!” “哟呵,那可得卖个好几十两银子啊!” “可不是嘛,他兜的可严实了,紧紧的抱在怀里,一双眼四下乱瞟,任人一看就是宝贝,一开始我不知是人参,便寻了个由头,说他鬼鬼祟祟疑似偷盗,那村人自然不承认,说什么没钱替老母看病,九死一生才寻来的人参,我管他什么理由,便用了偷盗之名没收了他的人参” “哈哈,贼小子,那今儿我们可不用替你省钱了!” “那是自然,成哥你们” 话说一半,几人猛然顿步收声,只因三丈之外不知何止已经站满了军队。 为首的将领骑着高头大马,正一脸冰冷怒意看着他们。 练兵营的几人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大刀,视线上移,便看到了军旗。 齐齐怔愣了一瞬。 霍家军? 他们怎么会到郴州郡来,还进了城到了练兵营? 守城校尉适时从叶永礼身后走了出来。 想来都是一部头领,他一出来,练兵营的几人便纷纷认了出来。 “郑校尉?!” “你不在城门值守,来练兵营作甚?” “还有,你怎么私自放其他郡城的军队进城了?可知会王太守了?” 郑校尉面色严肃道,“大胆!若没有王太守的准许,我怎敢私自放兵入城!” “如今王太守已经被弘将军请到城外的霍家军营,面谈咱们郴州郡政事去了,临行前他令我速速将郡城里所有的兵力调集到东城门之外。” “成总兵,请你立刻将练兵营所有人召集起来,一个时辰后叶将军便要点兵。” 成总兵和几个副手对视了一眼,眼底都是狐疑和戒备。 虽然他们没有经历过兵变,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直觉眼下的情况没什么好兆头。 叶永礼将这几人的神色收进眼底,眼底压抑着几分隐怒。 方才这几人的对话他都借靠内力听的一清二楚,又都是欺压良民,占人钱财的恶官歹将! 若不是还需要这几人调集军队,他恨不能一鞭子过去抽他们个皮开肉绽解恨。 成总兵眼珠转了转,握着腰间的大刀上前了一步,朝叶永礼点头行礼,“原来是霍家军的叶将军,失礼失礼。” 随后望向郑校尉,‘面色为难’道,“郑校尉,你我同为一署头领,你不该不知,若要我调兵出城,必须要有盖了太守官印的亲笔调令方能行事,否则,那可就是忤逆反叛之罪啊!” “敢问郑校尉可有调令?若有的话,我即刻便开始点兵出城。” 郑校尉眼底微闪,伸手便接过了身旁属下手中的盒子,打开敞给成总兵几人看,“霍家军四万大军突然临城,王太守临时被弘将军请去议事,怎有时间写调令?” “不过他将官印托付给我,说各署头领看到官印如亲见太守大人,自然会听从调令!” “成总兵,一个时辰可甚是紧张,若你再耽搁,误了大事,太守定会拿你是问!!” 眼神和语气一样严肃凌厉,明明和成总兵是平级,可仗着四万大军压境和一方太守官印,气势硬生生压了成总兵好几个头。 成总兵眼底闪烁权衡,面色挣扎了好一番后,恭敬抱拳道,“属下这就依令行事!” 单凭四万大军临城,和王太守已经落到了霍家军手里这两点,无论这官印如何得来,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该如何保住性命! 待成总兵几人匆匆回到练兵营,叶永礼望向郑校尉的眼神添了几分复杂。 不得不说,这守城校尉确实有几分本事,就是他这样滑不溜手,一看就是在黑油般的官场浸润了多年,还不知道霍家军能否将他去浊留清,派上效用。 点完兵,叶永礼派了手下的百夫长,带着练兵营的三千兵力出了城,又留下五百霍家军顺利接手练兵营。 最后,如法炮制的将巡城营的兵力也做了个对调。 一千霍家军留驻郴州郡,郴州郡原先六千兵力全部吸纳到了霍家军军阵。 待叶永礼领兵回到霍家军,叶永孝便带着一个副将奔赴郴州郡而去。 叶永礼负责肃清和换血,他负责善后整顿。 当晚,叶永孝便拷问了王太守的家眷。 才得知,除了太守府的粮仓,王太守竟然私下还有五个仓库,个个都占地好几亩,除了一个小仓库堆放的都是金银器皿,绸缎古玩,其他的都是粮仓。 放在底层的粮食,甚至都生了虫长了霉! 要知道,外面天天都有饿死的老人和孩子,可这无良贪官竟然任由仓里的粮食放发了霉!! 叶永孝当即便把郴州郡的所有村落的户籍翻找了出来,带着几个识字的副手忙碌了大半夜,又差人给军营送了一封信,信内将王太守的贪墨‘战绩’一一写明。 次日,霍家军便带着新纳入的六千兵力,再度启程东上,而被仗着二十的王太守刚醒,便被一根绳子拴在了马屁股后头。 而郴州郡大街小巷,一夜之间也贴满了新的公文告示。 一则告示,是令郴州郡贫困百姓们前来府衙粮仓领粮食和洋芋种,还颁布新的粮税政策。 另一张告示则是面对全城招募有能有才之士,由叶永孝亲自替郴州郡筛选能堪任的储用太守。 这一举措,直接让全城沸腾了个翻天覆地。 百姓和那些有才华寒门才子纷纷应召而来,领粮食的领粮食,面聘的面聘,整个郡城是从未有过的生机热闹。 所有领了粮食和粮种的百姓,无一不对着府衙大门磕头重谢。 第410章 “凤宝,快想想办法啊,你爹爹有危险啦!” 他们叩谢的不是以前让他们痛恨入骨的府衙,而是府衙里带给他们活路的菩萨!! 整整面聘了两日,叶永孝才寻到一个满意的青年,名唤司马安。 先不说这司马安才能足以比肩叶永文,单说他因为世风日下,考及秀才便再也没有家资继续读书,哪怕窘困到两日不曾吃饭,还要省出钱租书自学,便可见此人坚韧的心性。 叶永孝此番面聘,考校才能是必然,没有才能不足以肩负一郡政务,才能出众的其实不止司马安一人。 但他考校末尾,他给这几个备选之人丢了一个生死难题。 叶永孝告知几人,此番上任郴州郡之职,只是临危受命。 若霍家军举义成功,许会有更有才能之人来顶替太守之位,而他们则会重新成为毫无功名的寒门学子,并不能因功鸡犬升天。 但若霍家军举义失败,却是会被论为反叛同党,严重的话恐会被株连九族。 也就是说,他们犹如马车陷泥之后,车轱辘下的那块顶垫石,无论马车能否安然出泥坑,他们都会被遗忘在泥泞之中。 孰轻孰重,叶永孝话一出口,几个备选之人或犹豫不答,或底气不足的硬着头皮争取着,总之不像最初般跃跃欲试了。 他们生于郴州郡,自然也是希望替郴州郡出力的,可赌上全家性命还不得一个功名前途,确实太冒险,也不值当。 只有司马安平静的回应,“霍家军举义,是为天下黎民,吾不求任何前程,只求能暂替霍家军看顾好郴州郡,免除弘将军后顾之忧。” “吾身负才学,亦年轻力壮来日方长,若将军举义事成,吾便有了公平科考的机会,只会对将军感激不尽,古人说,是金子总有发光的一日,吾不屑以功劳邀得前程。” “退而言之,若将军这样的人物都颠覆不了这世道,吾即便活在这世上也是行尸走肉一具,赴死有何可惧?” 他的一番话说完,叶永孝当即拍板,让他暂代郴州郡太守之职,可调用留在郴州郡的一千霍家军。 用霍家军替换郴州郡原先的兵力,一来便是为了从根子上彻底肃正郴州郡的官风,二来便是为了监督钳制临时的太守,以防权柄外放后横生变数。 又留了半日,将一切交代给司马安,叶永孝和余副将几人才策马追霍家军而去。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叶家小院,老太太正抱着奶团子在院子里给她念医书,两只灰雀带来了霍家军把控了郴州郡的好消息,乐的老太太连连道好。 奶团子被老太太的情绪感染,从姥姥的腿上溜下来,欢快的在院子里跑了一圈,“爹爹好厉害!爹爹好厉害!” 跑完又扑到了老太太怀里,和姥姥蹭额对笑。 “可是爹爹那有好消息了?” 叶永荷端着一盆衣服出来,笑望向乐呵不止的祖孙俩。 见状,老太太边点头,边赶紧放下书,搬着小板凳坐到了闺女跟前。 虽然永荷的身体一日日见好,可她还是不忍看她辛劳,但也不会打压她想替家人做些什么的兴头,母女两人一起洗衣,她多洗一件,闺女便少洗一件,还可以说说话,再好不过。 奶团子也搬了小板凳挤到了两人中间,拉着一角衣服,煞有其事的搓洗起来,“这是大舅父的衣服,大舅父真幸福呀,有宝给他洗衣服呢!” 说着小嘴撅撅,“爹爹他们就很可怜了,自己打坏蛋,还要自己洗衣服” 老太太和叶永荷对视一眼,非常能感同奶团子的身受。 叶永荷伸手点点甜宝的小鼻子,“等爹爹他们打了胜仗,我们全家给他们洗衣服,天天洗,如何?” 一听这话,奶团子小脸立刻笑开了,重重点头,“嗯!到时候,宝天天给喂爹爹吃饭喝水,给爹爹洗衣服!” 爹爹走了五天啦,想爹爹,想爹爹啊!! 突然,一只灰雀趔趄摔落到洗衣盆里,惊了祖孙三人一跳。 奶团子慌不迭将灰雀捧到了眼前,心疼的用脸蛋贴了贴鸟头,“灰雀姐姐,摔疼了没吖,发生什么事情啦?你怎么这样着急?” 灰雀在奶团子掌心站稳小身子,‘凤宝,大事不好了,军营里有人造反啦!’ 奶团子一怔,明显没有听懂造反是什么意思。 见状,老太太心里顿感不妙,赶紧伸手握住了奶团子的小胳膊,“怎么了宝,灰雀姐姐说什么了?” 奶团子赶紧一字不漏的把灰雀的话说了出来。 听到军营有人造反,老太太和叶永荷对视一眼,心里齐齐咯噔一声。 此番弘远带兵起义,为了沿途部署,四万大军里,有一万两千是先霍家军,如今军营里的先霍家军只剩下不到六千兵力。 还近三万人便是江家军和羽林军。 老太太的第一直觉便是这江家军和羽林军反了! 灰雀继续叽叽喳喳急切道,“熊副将和霍家军不知道被那个羽林军的刘琦下了什么药,如今个个疼的在榻上起不来,现在军营都是刘琦说了算,刘琦已经开始点兵,准备带兵去追打甜宝爹爹啦!” 灰雀的话刚说完,又有好几只灰雀扑棱着落在了甜宝头上或肩上,“凤宝,不好了不好了,赣州郡有好多好多兵,是京城的羽林军!!!” “有三万大军呢!原来老妖妇猜到甜宝爹爹要造反,制造疫病之前,就派了六万羽林军前来讨伐甜宝爹爹,之前那三万羽林军只不过是前来试探甜宝爹爹的,还有三万羽林军埋伏留在了赣州郡城内!” 几只灰雀消息一对接,个个鸟眼里都是焦急,“啊!老妖妇竟如此狡猾,如今军营的羽林军就造反了,这一首一尾天啦,弘将军有危险!!!” “凤宝,快想想办法啊,你爹爹有危险啦!” “是啊凤宝,你爹爹的队伍里还有一万羽林军呢,等一前一后五万羽林军夹击过去,那一万羽林军必定会反,到时候你爹爹可就是凶多吉少啊!” 第411章 南辽郡的两万羽林军我们必须拖住他们的后腿!! 灰雀们急得对着甜宝争先恐后的叽叽喳喳,震的奶团子耳朵嗡嗡长鸣。 很多话她都没有听懂,可她只听懂了一句,爹爹要有危险了!! 瞬间,奶团子就想起了上一次,爹爹浑身浴血被三舅父背回来的样子,小嘴忍不住瘪了瘪,“爹爹” 见她这个样子,老太太和叶永荷心都揪了起来,却不敢先慌了神让奶团子乱了分寸。 灰雀们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慌乱,竟然惹哭了凤宝,齐齐闭上了鸟嘴。 叶永荷赶紧把湿手在腰间擦了擦,伸手将奶团子抱到了怀里,压抑着心中的慌乱,温柔问道,“怎么了宝?” “别怕,有甜宝的朋友们庇护,爹爹一定不会有事的!” 温柔轻软的语气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奶团子慌颤无落的心好像被轻柔捧住了,立刻稳了下来,这才想起来爹爹离开时,自己已经拜托朋友们一定要保护好爹爹了。 老太太母女其实心急如焚,却并没急着逼问奶团子,而是一言一语将奶团子的情绪彻底安抚下来后,才循循善诱的问开。 好容易问清楚,母女两人复杂对视,心头都拢上了浓浓的乌云。 福祸相依,前脚刚传来好消息,后脚却丢来个惊天巨雷。 老太太平静的面色下,一个心正在惊涛骇浪中沉浮。 又询问了两句之后,得知灰雀已经先一步将消息带给了弘远,后才带给她们的,老太太稍微心安了些。 当务之急,是要先拦住刘琦,不能让两万羽林军出城! 另则,就是要想办法拖住赣州郡的三万羽林军。 老太太来回踱步,脑中飞快的想着该如何扭转局势。 叶永忠和叶永文每日白天在郡城府衙处理郡城政务,临近幕时才回家,眼下家里就只有她们三个女人和三个孩子。 “永荷,玉莲!!” “兴文兴武,都来祖母这里!!” 想定后,老太太顿住了步子,望向闺女,又朝屋里喊了几声。 苏玉莲应声而出,正在院子外头教孩子们练武的双胞胎也第一时间跑进了院子。 “娘,出了什么事?” 苏玉莲边擦着手里的水,便面色凝重问道。 方才在厨房就听到了些异样,要不是锅里丢不开,她早就出来了。 叶永荷也站了起来,望向母亲的眼底也瞬间拉满了响应,但凡老太太一开口就会竭尽全力配合的那种。 “把手里的活都拾掇拾掇放下,咱们得赶紧去军营一趟!” “玉莲,永荷,你们赶紧去喊乡亲们过来,娘有话要说!” “兴文兴武,你们也去帮忙喊,越快越好!” 老太太面色尽肃,字字雷锤安排到。 话刚说完,苏玉莲和叶永荷带着双胞胎就匆匆出了院子。 奶团子也绷起了小脸,伸手紧紧攥住了老太太的衣角。 老太太有所感应的垂眸,然后蹲身下来,“有姥姥在,别担心,咱们一起帮爹爹他们度过险关!” 奶团子用力点头,“嗯,帮爹爹!” 几只灰雀纷纷应声飞到了甜宝肩头,也一瞬不瞬的扬着鸟头看着老太太,像是在等着她安排。 老太太牵着甜宝,迅速的到叶永孝房里,写了几分书信,分别绑在了三只灰雀的腿上。 奶团子代为传话之后,三只灰雀,朝三个方向飞速而去。 随后,老太太在屋里转悠了几圈,像是又想起来什么,犹豫了片刻,又匆匆写下一封信,让灰雀送往赣州郡。 “娘!” “姜大妹子!” “姜婶!!” 灰雀们刚离开没多久,村里人就都拥进了院子,个个面色都是疑惑和急迫。 要知道,叶家好久没有这般兴师动众的喊大家伙来商量事了,就连上次疫病都没有惊动大家伙。 此番喊的这么急,大家伙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弘将军和叶家两个儿郎带着四万大军挥师进京,要反了夏周朝廷,这是整个南辽郡如今都知道的,何况他们和叶家在同一个村子? 霍家军此番是替夏周千万百姓造反,成了那是举国欢腾的好事,若不成,往后只怕再也不会有弘将军这等替百姓着想的大义大勇的人物了。 所以,所有南辽郡的人都祷告期盼霍家军此番能一举成事。 霍家军离开五日了,老太太突然把大家伙召集过来,所有人都下意识直觉是霍家军那头出了什么事,但又都不敢朝那块想。 老太太应声牵着奶团子出来,和村人们照面而立。 也不废话,她开门见山道,“将军有难!!” 一句话,捶的村人们耳旁嗡鸣,心口猛然悬到了嗓子眼,但是没有一个人因为慌乱出声打断老太太的话。 “大家都知道,之前将军吸纳了三万羽林军,此番起义带走了一万羽林军,如今本该镇守边陲的两万羽林军反了!” “另外,太后那妖妇还埋伏了三万羽林军在赣州郡,赣州郡的,掺和在霍家起义军里的,加上军营里的,总共是六万羽林军,如今前者逼近而来,后追击而去,中间的随时准备内应反叛,即便我已经给将军送去了消息,只怕霍家军也难以应对。” 随着老太太迅速将事情说开,村人们的面色个个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预感,老太太定是需要他们帮忙了! 想到这点,老太太还未开口,所有人都血液都沸腾起来。 “羽林军为了追击起义军,将军营里留守的五千霍家军下了药,如今我们娘几个要赶紧去军营一趟,给霍家军送秘药,可那两万羽林军已经出了军营,只怕用不了多就要出城” “赣州郡的三万羽林军我们无力阻挡,可南辽郡的两万羽林军我们必须拖住他们的后腿!!” “我已经送信给郡城的老大了,他会先行召集城里的百姓拦截,劳烦大家赶紧到个个村落通知乡亲们,让大家伙操上能当武器的家伙什,都到城门口汇集” “我们的速度一定要快,无论如何豁出命去也要替将军拦住羽林军反贼!” 第412章 “走,回家抄家伙,去挡城门!!!” 老太太一番话说的又简又急,可也让大家伙都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严重性。 边说边把提前准备好的荷包拿了出来,“这是我准备好的银子,一旦进了镇上,马车也好骡子也好,只要有比腿脚快的都租用上,总之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各村的人召集到城门口。” “时间紧迫,大家伙赶紧到我这里来取银子!” 说着老太太便解开了荷包,作势要从里头取银子。 “我腿脚快,我去通知王潭村!” “我去张柳村和刘家坡村!” “我去古井村!” “那我去淮石村!!” 却没有一人理会老太太末尾取银子的话,七嘴八舌迅速的道出自己要去哪个村。 不过十几个呼吸,村人们便分派好了村落,只纷纷和老太太支应了一声,便小跑着散去。 全叔全婶被村人硬留在了村里照看一群孩子,其他的村人都各自先回了趟家,水都顾不得灌一口,揣上了银子便跑出了村。 叶家人动容,这会却也无暇因为感动而耗费时间。 男人不在家,苏玉莲和叶永荷便成了家里的顶梁,两副纤瘦的身板,合力套起牛车来,虽有些生疏,劲头却不输男人。 马车叶永忠他们用上了,后院闲养了许久的鸵鸟今日也派上了大用途。 两只用来拉牛车,还有一只装了特制的鸟鞍,驮着奶团子和叶兴武。 锁了院门,一家子便丝毫不敢耽搁的朝郡城驰骋而去。 郡城。 “快,叶大人有令,关城门!!!” 一匹快马飞驰而来,还未靠近,马上的官差便举着令牌高呼道,“羽林军要反叛离城!快快关城门!!!” 守城校尉飞步迎上前,查证过后,赶紧下令关城门。 城门两侧的守卫赶紧动作,沉重的城门缓缓关上,所有士兵握紧手中的银枪严阵以待。 城门向来都是阻隔外敌来犯的,没想到如今竟成了拦截内贼的关卡。 “羽林军要反叛离城,追击霍家军!!请大家回家操上家伙,速速随我到城门口阻拦!!” “一旦将军起义失败,我们刚够到的好日子便又会被打回原形,除了老弱妇孺,男人们都操起家伙,随我阻拦叛军!!!” 主街道上,叶永忠正骑着高头大马沿路跑沿路高喝。 另一条街道上,叶永文和其他官差亦是,满大街小巷的召集百姓。 “什么?!羽林军竟反叛了?” “将军起义在前,若羽林军反叛追击,只怕会扰了将军的为民大计啊!!” “可那是军队啊,我们咋拦的住?” “拦不住也要拦,叶大人说的对,一旦将军起义失败,我们的好日子就没了,与其像以前那般忍辱偷生的活着,还不如和他们拼了!!!” “对!咱们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将军这样替老百姓锄头的英雄豪杰,将军替咱们出头,咱们自己也要争气,否则那就是寒了将军的心啊!” “走,回家抄家伙,去挡城门!!!” 百姓们听到羽林军反叛,先是震惊失措,毕竟他们面对的是数万人的叛军,民从根子骨里就是畏惧兵的,这是无法抗拒的人性弱点。 若一直活在压迫中,没见识过自由幸福的模样,他们定会吓的缩回各自的家中,等着强者的较量过后,再在胜利者的脚下匍匐偷生。 可如今不同了,因为弘将军和叶家,他们已经亲身体验过了不愁吃喝的安稳日子,如今有人要试图偷袭顶着他们这方幸福天地的英雄,将他们所有人再度打回原形,那不能够!! 他们是第一批享受将军恩惠的人,此刻不挺身而出,更待何时? 所有人都纷纷回家,扁担也好,菜刀也罢,总之一切能当做武器的东西,都物尽其用。 更有甚者,将家里的铁锅砸了绑在了胸前身后,一副豁命的姿态。 就连摆摊的小商贩也丢了摊子,四处寻找防身的武器。 不多时,郡城的大街小巷都是举着家伙什奔跑百姓,他们都潮涌汇向一个方向,那便是城门。 话说羽林军正从东郊入了城,两万羽林军足足蜿蜒了好几里地,一进城,刘琦一行便觉得城里不对劲。 往日这个点,郡城的大街小巷不说人来人往,那也是络绎不绝的,可他们走了一盏茶,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甚至两边的小摊都没有一个摊贩看着,就连商铺都大门紧闭。 诡异。 太诡异了。 刘琦双眼紧肃的微眯,不动声色的巡视着周边的情形,随着他手里马缰绳不由的勒紧,胯下的马儿不耐的打了个响鼻,铁蹄慢了下来。 “统帅,你快看!” 他身侧的副手惊呼着指向空中。 连带刘琦在内,所有人都纷纷仰头望去。 远方的天空,正盘旋飞过来好些体型硕大的鸟,看样子是鹰群,不一会便逼近过来。 不过到了几十丈开外的上空,它们便不再靠近,而是一会盘旋落在屋檐,一会飞到上空俯瞰。 刘琦自然知道吴云鹏死在凶禽嘴下,他反叛离营的时候,覃正海也再三规劝他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可他们的家眷都在朝廷手中,即便知道前途未卜,却也不得不按着太后的意思行事。 “不过是几只畜生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刘琦压下心头的不安,命令军队继续前行,“弓箭手随时准备,若这些畜生敢靠近,便射之!” 话刚出口,他便猛然勒停了马匹,震惊的看向前面。 他们正在通往城门的主街道上,此刻离城门只有百丈距离,远远的便可以清楚看到,城门口竟是乌泱泱的人头,看穿着打扮像是寻常百姓。 刘琦身边的副手惊诧道,“统帅,这些百姓莫不是来堵我们的?” 可明明今晨他们才给霍家军下药,下完药便点兵出发了啊,而且他们如今是霍家军的一员,打的是去援助霍家军起义军的旗号,即便是大军进城声势浩大,百姓们也只有恭送他们的份,怎么还会以身阻拦呢? 第413章 还请刘将军赶紧折返回营,镇守我南辽边陲! 顿停了片刻后,刘琦朝后招了招手,“继续前进!!” 不管城门口的百姓因何堵在那里,都阻挡不了他今日要出城! 叶永忠和叶永文带着守城兵在百姓身前,见羽林军只停了几个呼吸就又开始行进,叶永忠不做多虑,翻身上马迎上前去。 虽然城门口已经汇集了五六千百姓,但他很清楚,正面交锋起来,百姓手中的菜刀大棍绝敌不过羽林军手里长矛大刀。 娘信中道,她带着一家子已经前去军营救被下药的霍家军了,临行之前已经给弘远报了信。 同时,她还给逍遥城送信请求城主派兵前来援助,就连黄沙村的乡亲也去通知各村落的百姓了。 所有能尽用的力量,娘都同时求用了,他眼下要做的,便是竭力拖住羽林军,尽量避免和他们正面交锋,等候逍遥城的援兵和各村百姓的汇集。 “烦请刘将军止步!” 叶永忠策马逼上前,高声呼喝,“在下有军情要报!” 刘琦眼底微闪,却并没有喊停,仍旧和叶永忠迎面会近。 五丈左右的时候,叶永忠勒停了马匹,“刘将军,在下有紧急军情要报!” 军情? 刘琦心中狐疑,但终是扬手止停了军队,“什么军情?” 叶永忠面上没有丝毫敌意和异样,又策马上前了几步,全然一副不知道刘琦已经反叛了的急迫神情,“刘将军,您这莫不也是发现了军情才举兵过来?” “可明明野兽过来的方向明明是逍遥城的方向啊!” 野兽? 逍遥城? 刘琦心中疑惑更深,手下轻抖,马儿上前了几步,“将军临行之前有交代,说南蛮刚历经大败,如今不成气候,军营只留万余人便可保边陲稳固,倒是此番举义东上,一路上定是险象环生” 说着便看着叶永忠,满脸对将军的忠心道,“将军说若五日还未有传捷报回军营,便命我们羽林军前去援助,此番本帅是要带兵出城,前去支援将军的,并不知叶大人口中所说的军情为何。” “本帅离开之时,边陲明明安定如常,叶大人为何说逍遥城意图来犯?这野兽又是怎么回事?” 叶永忠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赶紧朝刘琦抱了抱拳,“原来刘将军是为了去援助将军,是在下心急失敬了。” “可刘将军,方才有从逍遥城回来的行商来报,说是逍遥城早就觊觎我们郡的高产粮,许是在我们郡安插了细作,知道了将军带兵起义,如今镇守边陲的兵力不盛,昨日逍遥城内就开始集结兵力,看样子是准备趁火打劫啊!” “那行商说,要不是他提前了一日走,只怕就被关在了城里出不来了,今日一回郡城,便来府衙鸣鼓报信了。” “在下以为,权衡轻重缓急,还请刘将军赶紧折返回营,镇守我南辽边陲!” 这番话,语气严肃,字字真切,不由的让刘琦皱了皱眉,几乎就要信了叶永忠的话了。 “逍遥城来犯?叶大人恐怕有所不知,周边两国一城我们都安插了探兵云哨,若逍遥城当真有什么动静,本帅怎么可能离开军营,叶大人莫要被那行商的草木皆兵乱了分寸。” 刘琦神色淡然,“虽说本帅初来乍到,对边陲不甚了解,但熊副将可是在边陲驻守多年的,本帅可是从他口中听说了,两国一城除了南蛮国时刻觊觎我夏周国土,楼兰国和逍遥城可是从未犯过我夏周边境的。” “依叶大人所言,难不成熊副将是个不懂排兵布防的草包?否则怎么可能轻易让本帅带着两万兵力前去援助将军?” 他不知叶永忠已经知道了熊副将一干霍家军被下药的事情,直接将自己出城援助的事情推到了熊副将身上。 叶永礼心里明镜,面上却继续陪着演戏,“刘将军言重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本帅还没问你呢,何故有这么多百姓在城门聚众?他们想做什么?” 刘琦隐约觉得这些百姓是来阻拦他们的,可又觉得不真切不合理。 毕竟就算军营里有叶家的眼线,得知他反叛,也需要时间通风报信,绝不可能如此短的时间就得知消息,并聚集这么多百姓前来阻拦。 再说了,谁人不怕死?这些胆小如鼠的百姓更甚! 若真知道自己带着两万大军反叛,回家躲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有胆量和自己正面交锋! 叶永忠面色不改道,“刘将军,事情是这样的,在下听闻逍遥城意图犯境,又想着将军带着四万大军离境,唯恐军营兵力不够,所以当机立断,召集了城里的热血百姓,想作为霍家军的增补援军以备不时之需。” “总之一定不能让逍遥城的阴谋得逞,只要城里还剩一人,就得竭力护住我们南辽郡的高产粮才是!” “可在下只是一介文官,并不懂行兵打仗,正愁着该如何安排这些百姓呢” “方才看到刘将军过来,在下高悬的心立刻落了下来,这才赶紧来报,毕竟,这些百姓兵在将军的手里才能人尽其用不是吗?” 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无懈可击。 无形之中被叶永忠架高,刘琦竟一时语塞,“” “叶大人,那个行商之言都是无稽之谈!” 刘琦身边的副手赶紧接过话茬,“你赶紧将百姓疏散开,打开城门,别耽误了我们前去援助将军!!” 这个副手的语气可以说是毫不客气,还带着一股蛮横的冲劲,两下就把叶永忠架起来的高梯冲散了。 刘琦余光瞟了身边的副手一眼,飞快划过一抹满意,随后也附和道,“所言极是” “行商多奸诈狡猾,指不定是什么细作,故意妖言迷惑大人” “瞧,叶大人这不就听信并大动干戈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会拖延本帅行军的速度,到时候弘将军那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遂了奸人的心愿了!!” 第414章 “宝是小大夫,知道叔叔疼不疼!” “叶大人,赶快开城门!” 说到最后,刘琦话音重了许多,眼底也漫上几分危险。 好像叶永忠再多说一个字,就会以妨碍军务将他论处。 叶永忠眼底闪了闪,朝刘琦抱拳道,“刘将军所言极是,但请刘将军念在下一心为了南辽郡,还是派个探子往逍遥城的方向去探一探!” “这一来一回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却能确认南辽郡是否真的被逍遥城觊觎。” “若当真是在下兴师动众了,在下任由将军处罚,绝无怨言!” 拱手垂头,浑身都是至生死度外的坚定,仿若只要刘琦不应,便坚决不会让开一般。 刘琦和身边的副手对视了一眼,面上都是复杂。 叶永忠他们是知道的,和弘远一般无二的人物,虽没有弘远的武功和军队,可心性却如出一辙的坚硬不移。 刘琦从副手眼里看到了撕破脸闯出去的狠厉,可作为统帅,他却不得不斟酌考虑,将损失降到最低。 城门口的百姓虽然只有五六千之众,但若得知他们不是去援助霍家起义军,而是要去追击,只怕豁出命来对抗他们,羽林军也会折损千士兵去。 正想的当头,羽林军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刘琦扭头望过去,瞬间双目微瞪。 无数个百姓从正从他们身后和两旁的街道涌出来,人人手里都扛着家伙什,锄头,挖掘,砍柴刀,五花八门。 “刘将军勿怪!” 叶永忠适时高声开口解释,“这是在下得知逍遥城要来犯,派人去召集了郡城周边所有的百姓,怕的就是万一逍遥城兵力过盛,关键时刻可以助霍家军一臂之力。” 和刘琦三言解释完,他声音拔的更高了,“乡亲们,大家伙都先到城门口处汇合,等将军查证过后,我们在行事!” 城门处的叶永文也骑马前来助力,“大家伙都到我这里来,收好手里的家伙,不要误伤了旁人!” 百姓们本来看到羽林军,个个都眼冒敌意,但大家伙也都不是傻的,经由叶永忠和叶永文及时提醒,便都掩下了眼底的敌意,流水般朝城门口汇聚过去。 不一会,城门口的百姓兵已经多了三番,足有万人之势头,将整个城门口的三岔街道堵得严严实实。 而且,羽林军的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百姓正朝这边赶过来,像是整个南辽郡的百姓都倾巢而出了一般。 见状,刘琦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这情况,如果他再看不出来端倪,那便白做了这一军统帅了。 只是他真的很费解。 这么短的时间聚集全城的百姓,就算羽林军刚从军营出发,也未必来得及。 叶永忠是如何做到的? “刘将军!!” 叶永忠再次出声道,“眼下百姓都来了,也不算坏事,还请将军立刻派人去探,如果逍遥城真的来犯,这万余百姓兵也能助霍家军一臂之力。” “若是在下草木皆兵,那在下甘愿受刘将军责罚。” 话声不高,可他身后乌泱泱的百姓,为他的声音加持了不容抗拒的底气。 刘琦: 沉默对峙片刻后,他朝身后道,“速去逍遥城的方向去探一探!” 言毕,立刻有两个探子骑马飞驰离去。 叶永忠朝刘琦‘恳切’抱拳,“刘将军英明!” 又朝身后喊道,“永文,速去搬桌椅过来,奉一杯热茶,让刘将军小憩片刻。” 安排周祥,生生将刘琦心头的隐火灭了下去,不由的又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敌军来犯。 再说叶家的牛车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军营门口,还没走近便看到门口的守卫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捂着胸口疼得发出阵阵低吼。 “阿力叔叔!” 奶团子一下车,便眼尖的看到了认识的兵叔叔,着急忙慌的哒哒上前,直接摔了个爬扑。 老太太几人心口一紧,正准备上前搀扶,却见奶团子只在地上顿了个呼吸,就拱着身子爬了起来。 “甜宝” 守卫兵阿力看到小小的一团一脸关切的朝自己奔来,摔倒了也不哭,心疼的胸口的绞痛又深了一层,“小心些” 奶团子很快便走近了,见阿力疼的五官都皱到了一处,赶紧蹲下伸手拉住了阿力的一只手,“阿力叔叔别怕,宝来救你们了” 说完便凝着小眉毛,认真的探着阿力的脉搏。 看着小人儿的脸,感受着小人儿微凉的小手,阿力只觉得胸口的疼似乎都缥缈了几分,唇角努力扯开一丝弧度,“甜宝,阿力叔叔没事” “骗人!” 奶团子大眼睛瞪了瞪阿力,又有些心疼不忍的虚闪了闪,“宝是小大夫,知道叔叔疼不疼!” 唉,叔叔的脉搏跳的好乱好乱吖,肯定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可是祖爷爷和师父都不在,宝最近又不够勤奋,学的东西太少太少了,实在是摸不出叔叔的脉象是得了什么病。 小小的人儿心里头一片疑惑,可小脸却笃定认真,“阿力叔叔别怕,姥姥带了药药来,我们一定可以救你们的。” 说着小手握了握阿力的手指,仿佛要给他底气。 然后奶团子又一溜的站起来,又去安抚其他几个叔叔。 “小哥们,你们再忍耐片刻,婶子这就去给你们兑药!” 老太太上前安抚道。 阿力几人连连点头。 “劳婶子费心了” 他们目送着老太太几人匆匆进了军营,只见三个大人手中拎着大布袋子,里面鼓嚷嚷的装着什么,让几人眼底都染上了生的渴望。 毒药发作的时候,他们下意识担心的不是自己会被活活疼死,而是担心羽林军反叛去追击霍家起义军,将军他们会有危险。 且军营里所有的兄弟又全部中了毒药,兵力全无,若此刻有外敌来犯,南辽郡便完了! 军营离郡城有五里之遥,即便有人发现他们中了毒,只怕也已经迟了。 所以叶家的牛车来的时候,他们一度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象。 第415章 “二当家,这信来的太蹊跷,还是得三思而后行。” 他们中毒不过一两个时辰,叶老太太是如何得知他们被下药了的? 还是说,她们来军营,只是巧合? “是姜婶” “甜宝” 老太太一行一进军营,就被满地横七竖八的霍家军们震的满眼痛惜。 他们个个满头冷汗,疼的嘴唇发白,平日里伟岸挺拔的身躯此刻都蜷缩扭曲到不成形。 虽然牛车的车轱辘都快赶掉了,但是她们这一路上来也花了一个多时辰,这些兵孩子们便生生忍受了一个多时辰的心口绞痛,堪比酷刑。 老太太跑的脚下生风,“快,烧火军帐在西头,快去拎桶拿碗!!” 叶永荷和苏玉莲毕竟年轻些,即便抱着甜宝,也很快便超了老太太一大截,飞快的朝烧火军帐奔去。 双胞胎更快,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待几个大人赶到,他们已经从烧火军帐里拎了好几个桶出来,排成了一排。 奶团子给水,老太太三人便飞快的朝里头兑上一些食醋,或拎或抬的去救人。 碗递喂到嘴边,士兵们本能的大口大口下咽,一来因为失汗渴到了极致,二来是对叶家人无理由的信任。 叶家妇孺孩子一言不发,却各自默契,争瞬夺息的给士兵们喂着灵水,就连奶团子都颤颤巍巍的端着水上前帮忙。 一碗灵水下肚,前头的士兵都缓过来一口劲,虽然胸口的疼痛还在,但是却已经能或坐或站。 还来不及惊诧着这如水的药这般神效,他们便听的老太太嘱咐道,“孩子们,你们赶紧再去喝上两碗,若有劲了,便来搭把手,咱们动作快一步,余下的孩子们便少遭一时的罪!!” 已经喝了灵水的士兵们纷纷听话的爬起来,自行去舀药喝,虽急却小心,生怕漾洒了药水,后头的兄弟不够用了。 就这样前赴后继的搭手,不到一炷香,整个军营的士兵们都喝上了灵药。 “狗杂碎!!!” 熊副将胸口绞痛刚好了几分,便一拳将身边的土地捶了个浅坑,“这群瘪犊子竟然伪装的如此深,亏老子天天和他们相处,硬是没看出来他们包藏着这样的祸心!!” 老太太又盛了一碗灵水递过去,“熊将军先莫气,赶紧再喝一碗汤药,我们家老大可能支撑不了多久,城门口还等着将军去稳住局面呢!” 熊副将这才收敛咬牙切齿的面色,接过碗咕咚咕咚豪饮下去。 末了一揩嘴角,“来人!!速速点兵三千,随我去城门镇压逆贼!!” 下完令,熊副将扑通单膝跪下,双手朝老太太抱拳,“多谢老夫人救命之恩,熊大不会说漂亮话,老夫人日后且看熊大所为,定不负老夫人今日之恩!!” “来人啊,护送老夫人一家回家!” 老太太却赶紧摇头制止,“熊将军,你尽管去办事,我老婆子要在军营候着你的好消息!” 熊副将点兵三千一走,军营便只剩下两千兵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熊副将没回来之前,她们一家要替弘远守好着边陲才是。 见老太太眼神坚定,熊副将眼神挣扎了一瞬,便没有多说什么,阔步走出了军帐。 赣州郡,义匪帮正堂,一屋子匪气四溢的粗狂汉子们,正齐齐望向坐在上首的男人。 “二当家,这信来的太蹊跷,还是得三思而后行。” 说话的是光头刀疤男,满脸的横肉透着几分狐疑,“那叶家人可是被流放到南辽郡去的,怎么会和那镇守边陲的霍家军有关联?” “再说那霍老爷子受困于京城,弘远小儿怎会弃霍老头于不顾,举兵造反?” “老子倒觉得这信,是那羽林军的领头小儿故意来迷惑咱们的,为得就是引蛇出洞,让咱们自己送上门让他们清剿!!” 光头刀疤男一起头,堂里所有的汉子们都纷纷附和。 “是啊二当家,当年咱们就是被朝廷奸佞构陷了,才落兵为寇,刀口舔血搏了这些年,才有了如今咱们义匪帮七千兄弟和一郡百姓的好日子,且无官敢欺,咱们可万不能再次轻易上当啊!” “二当家,如今赣州郡的百姓都以咱们为荣,连那太守小儿也要看着咱们的脸色行事,老子觉得守着这一亩三分地的逍遥日子挺好的,老子不想冒险!” 一阵纷杂沸声后,被换做二当家的霍刚面色一厉,沉声斥责,“住口!!” 声音不算大,却让堂里一下子安静到落针可闻。 他又瞟了眼手里的信纸,眼底闪过一抹炙热。 怎会有假。 老太太书信中将那日情形说的一字不漏,简直见字如人。 没想到啊! 没想到这叶家真不负所望,短短半年,不仅在南辽郡扎根埋土,竟然还掀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初他曾书信几封给弘远,让他反了夏周朝廷,可弘远那小子畏首畏尾,不肯作为。 如今倒被叶家支棱起来了。 看信中字迹,老太太该是在情态十分紧急的状况下书写的,寥寥数言,却将南辽郡如今的局势说的一清二楚。 南辽郡如今已经遍地是粮,军民都不愁饥饱,太守被钳制关押,整个郡城都是弘远小儿说了算,他收复了江家军给霍家军扩充了兵力,还决心颠覆夏周。 可南辽郡如今变成了大肥肉,朝廷轻易便觉察了弘远的反心,遂太后竟使了一招连环绝杀棋,先人为制造了疫病,企图屠城,没想到叶家竟用一剂祖传秘药力挽狂澜,也逼得弘远当机立断挥师起义。 可谁曾想太后的杀招在后头,早先派遣的六万羽林军,三万埋伏,三万假意投诚,来了一招前后中三管齐下的绝杀棋。 这一连环招,让霍家军猝不及防,这才有了老太太向他求援的一幕。 霍刚今日凌晨刚从赣州郡城回寨子,他很清楚,赣州郡的三万羽林军今晨刚出城,可老太太的飞鸟传信几乎才隔了半日便送达。 按这一前一后的时间掐算,必定是羽林军刚有动静,远在南辽郡的老太太便得知了消息。 这叶家老太太莫非会未卜先知? 第416章 若是男子,我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这身将军铠甲脱身于她 想到这里,霍刚脑海里灵光一闪,猛然起身,越过一堂汉子的头顶望出去。 果然,在他起身的一刻,几只灰雀振翅飞到了空中。 霍刚脑海里猝不及防的回想起和叶家路遇缠斗的那日。 那些护着叶家,盯着他和一帮兄弟生啄的鸦雀,也和今日这些窥听他们的灰雀一般诡异玄乎。 像是想通了什么,霍刚启唇拍板,“老三,让所有的兄弟们都抄上家伙出来,咱们就给那妖妇来个黄雀在后!!” 光头刀疤男欲言又止的鼓了鼓腮帮子,满腔的话最终化作一句,“知道了,老子现在就去召集兄弟们。” “二舅哥,依你看,咱们眼下该如何行事?” 霍家军临时军营,叶永礼和叶永孝正和弘远在军帐议事。 弘远手里,正握着老太太送来的书信,眉头拧到了一处。 是他疏忽了,竟没有察觉这些羽林军丝毫异样,亦是他轻敌冒进了,没想到太后竟然制造疫病不成,还有这样精绝的后招。 若不是甜宝和老太太,霍家军此次当真是凶多吉少,即便能勉强胜得了太后的六万羽林军,霍家军却也就此湮没了。 叶永孝背手踱步了几个呼吸,随后抬眸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弘远和叶永礼对视,都有些不解。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这是绞心药,是娘临行前专门塞给我,以防不时之需的,没想到当真派上了用场。” “只可惜,刘琦下药折磨我五千霍家军,我们却只能折磨羽林军几个领头的解气。” 这下,弘远和叶永礼明白了,盯着瓷瓶的眼神骤然亮了。 只要控制出羽林军的几个领头人,便是控制了那一万羽林军! “以母亲之才,若是男子,我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这身将军铠甲脱身于她!!” 商量定后,弘远轻声感慨道。 这话一出口,叶永孝和叶永礼毫不犹豫的点头附和认可。 虽然是甜宝的鸟友及时通风报了信,可若老太太自乱阵脚,事态一定不会如眼下般顺利。 就连叶永孝手里的瓷瓶,也是老太太有先见之明,提前备上,否则今日他们必定要打草惊蛇,绑了羽林军那几个领头的握在手中,以便掣肘。 一顿军餐结束后,弘远下令继续朝下一程赣州郡行军,面色寻常,丝毫不知赣州郡正迎面过来三万羽林军一般。 再说城门口,不知不觉,刘琦已经五六杯茶水下肚,叶永忠甚至还贴心的端送了点心让他充饥。 副手看了好几趟天色,终于耐不住上前和刘琦耳语了几句。 “报——” 刘琦刚站起来预备说什么,探子终于纵马回来了,马蹄还未收敛探子便翻身下马,滑跪到刘琦面前,“统帅,大事不好了,逍遥城的军队已经到了五十里外!!!” 刘琦面色猛然一僵,“什么?!!” 逍遥城当真攻来了?? 不等他开口,叶永忠便急急的问,“可探清了有多少兵力?” 探子惊惶道,“至少有六万以上的兵力,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刘琦暴躁的踱步两圈,“探道什么都一一说清,再吞吞吐吐本帅砍了你!” “探清敌情我们就速速折返,回来途中发现了狼群还有猛兽,我们、我们差点就葬身虎口了” 另一个探子惊魂未定的摸了摸额头的冷汗,赶紧一五一十的汇报。 刘琦瞪大了眼,面色比听到逍遥城攻来还惊悚,“猛兽??” 他话音刚落,本来在不远处盘旋的鹰群突然齐齐嘶鸣起来,声声渐厉,像是在警告着什么,又像是再给谁指引方位。 “天谴!” 叶永忠不惊反笑,“是天谴!!” “定是逍遥城突然来犯,惹了天怒,甚好,甚好啊!!” 他的话说的坦坦荡荡,毫无影射,可刘琦和一干羽林军心中有鬼,听在耳里,却犹如雷锤霹雳,忍不住心惊胆战躁动起来。 要知道,朝廷只扣押了刘琦一干有军衔的武官家眷,他们这些小兵卒都只是听主帅的令行事。 可他们在霍家军浸润了一些时日,大大的感受到了,上将不同,赋予他们这些兵卒的使命便不同。 他们参军之前,哪个不是平头百姓? 可自从入了羽林军,便成了同族和百姓口中的朝廷走狗恶贼,日子纵然好过些,但却处处背负着骂名。 同为兵卒,霍家军虽然日子曾举步维艰,却被百姓奉为天兵神将一般的存在。 而且,霍家军眼下苦尽甘来,在弘将军的带领下,极有可能颠覆夏周,从而成为整个夏周百姓尊崇拥戴的荣耀。 他们也想成为霍家军一样的存在,可偏偏受制于上将,不得不做违背道义和良心的事。 眼下,违背道义和良心暂且不论,他们此举已然是犯了天谴了!! 见羽林军躁动不安,刘琦和几个副手也开始头冒冷汗,一时间竟骑虎难下,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想破城而出,前有万余百姓人墙,一旦滥杀无辜,定会招来天谴。 若返回军营,太后安插在暗处的线人便会即刻传信回京,那他们的家人定会受尽折磨。 “刘琦狗贼!!” 一声虎喝从身后传来,羽林军纷纷扭头侧目。 熊副将和余副将竟然各带着一支霍家军,从左右两边的街道包抄过来。 战马上的熊副将那双怒目,仿佛要隔空将羽林军毁灭。 虽然霍家军只有三千人,可面对两万羽林军丝毫无畏,很快便鱼贯流入主街道,从外围包抄过去,长矛尖指中间的羽林军。 羽林军慌张应对,纵然人多势众,但是伸出防御的长矛明显气势弱了一大截。 刘琦和几个副手更是心里齐齐惊跳,转身便看到熊副将骑着高头大马步步逼近而来。 !!! 霍家军不是中了毒药吗?为何眼下安然无恙?!! “狗杂碎!” 熊副将眼底喷火,一步一句,字字愤恨,“自从你们投诚入营,我们便拿你们当做自己兄弟一般对待!” “可你们,竟然给我们下毒手!!!” 第417章 将若没了兵,还成什么气候? 许是人高己低,又许是亏心胆寒,熊副将驱马逼近时,刘琦一行上将脚步不受控制的缓步后退。 “愣着干什么,拦着他!” “都上啊,把霍家军都给我擒住!”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刘琦身边的副手惊慌失措的朝一众羽林军命令道。 却下意识只敢说擒,不敢说杀,只因方才探子来报说有猛兽来袭,耳边的鹰啼也声声紧厉,对神玄的天然敬畏,让他们有所忌惮。 可接连两声令下,却没有一个羽林军上前。 一众羽林军面面相觑,握着长枪的手紧了又紧,步子却始终彷徨不前。 他们从身边兄弟的眼底都看到了不敢,不愿。 虽然霍家军人少,却是个个胆骨铮铮,周身都是浴血浸泡出来的肃杀气场,不是他们人多就能碾压的。 何况,在军营见识过霍家军熬受苦难的种种痕迹后,他们没办法昧着良心,对这些曾为了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的霍家军下手。 眼瞅着羽林军没有一人听令,刘琦一行上将彻底慌了。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竟敢违抗军令?!!” 马头和刘琦步之隔时,熊副将翻身下马,虎步上前,狠狠揪住了刘琦颈前的盔衣,“造反??” 说着便一勾拳把刘琦砸的身形趔趄,还没等他站稳,雨点般的铁拳就密不透风的落在刘琦身上,“狗杂碎,凭你也配说造反二字?” “狗杂碎,让你给老子下药!让你给老子下药!!” 刘琦身侧的副手刚想上前帮手,便被数把枪尖架住了脖子,瞬间僵立在原地。 “熊将军!!” “熊将军饶命,我是有苦衷的啊!” 刘琦虽也是人高马大,但却压根不是久经沙场的熊副将的对手,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副将和羽林军又无人上前帮忙,没几下就疼的嗷嗷叫唤,连连求饶。 熊副将积攒的怒火才泄出几分,哪里会心慈手软,“苦衷?” “你一句苦衷,便让老子手下五千兄弟疼的死去活来?” “嘭——” 边说铁拳边落到刘琦身上,节奏默契应和。 “你一句苦衷,便让你手下两万羽林军从人人敬仰的霍家军,全部沦为反贼?” “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天大的苦衷,让你这般不干人事!!” 熊副将怒意滔天夹杂着讥讽的声音,清晰落到所有人耳里,霍家军都觉得解气,羽林军也像是突然被一榔头敲醒了一般。 是啊,他们既已经归顺到了霍家军麾下,那便是弘将军的兵,一切都要听弘将军的安排。 刘琦几人意图造反,他们应该将其当反贼擒拿才是,怎么还会跟着一起沦为反贼? “哗啦——” 刘琦的哀嚎求饶声被一阵兵戈声掩盖。 竟是羽林军接二连三的收回了对准霍家军的长矛。 此情此景,让几个羽林军副将又惊又气,“你们干什么?!!!” “谁许你们收起兵刃的?” “不过在霍家军营住了几日,您们当真以为自己就是霍家军了?” “虽然今日没能出的了城,但你们已经成了反贼,你们以为放下刀枪,霍家军就能既往不咎,重新接纳你们为霍家军??痴心妄想!!!” “别忘了,你们的家眷都还在京城,若误了太后的大事,你们的家眷一个都活不了!!” 一时间,副将们也顾不得脖子上的长矛,一人一句朝羽林军嘶吼怒骂,企图扭转他们的心意。 将若没了兵,还成什么气候? 若不是太后给的药不够,他们不仅会给霍家军下药,还会给这群羽林军下药,以便控制。 毕竟,这世上最难掌控的便是人心。 不过他们说了这么多,末尾一句话倒是起了些作用。 两万羽林军里,虽然九成都是没有娶妻生子的,但家中尚且有父母亲人,且都在京城或者京城周边的临郡,若他们不给朝廷办事,朝廷又怎会放过他们的家人? 一时间,羽林军们又是一阵骚动。 见状,熊副将丢下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刘琦,挥拳过去,怼着几个羽林军副将的嘴一人就是一拳。 他这一拳,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劲,瞬间将几个副将的下巴打的脱臼骨裂,就连惨叫都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来。 “大家别担心!!” 几个羽林军副将的话,让叶永忠看出羽林军造反并不是本愿,想来是被拿捏了软肋,不能不听令,赶紧出声安抚摇摆挣扎的羽林军,“皇宫里的贵人如今自顾不暇,压根没有心思针对你们的家人,所以你们大可不必受他们的威胁。” 他的一番话,让羽林军纷纷疑惑望过来。 太后自顾不暇? 这个叶家大郎人在南辽郡,如何得知京城之事? 虽然有怀疑,但来南辽郡也算见识了不少玄异之事,叶永忠的面色也让人莫名生出信任。 叶永忠赶紧上前了几步,高声道,“弘将军不是莽勇之人,之所以有把握挥师进京,便是京师早就有我们自己人提前搅乱了皇宫里的水” “所以,你们不必听信任何威胁,只需要遵从自己良心的选择。” 熊副将甩了甩发疼发麻的拳头,也高声附和道,“我不是个不讲理的,知道兵当听令于将,有些事情或许不是你们本愿,只是听令而为!” “眼下我给你们一次抉择的机会,若你们悬崖勒马,我便既往不咎,依然视你们为霍家军!” “可若你们执迷不悟,那就准备好迎接恶战和天谴!!” 叶永忠和熊副将一前一后这套组合拳,彻底让摇摆不定的羽林军安定下来。 “哗——哗——哗——” 轰隆一阵闷响之后,羽林军竟接二连三的跪了下来,“我等愿加入霍家军麾下!” “我等愿加入霍家军麾下!!” 两万人声,震撼云际。 见叶家和霍家军一前一后让反叛之事化险为夷,城门口的百姓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这方羽林军刚表完忠,那方一直虎视眈眈盯着的鹰群也突然散开了,只留几只还在原地盘旋,像是在督查刘琦几人是否还有异心。 第418章 儿女成器,才是一家子最大的荣光啊! 见大势已去,刘琦和几个副手瞬间垂头颓然,咚的瘫软跪地。 可随后,又像是不甘愿一般,纷纷朝熊副将和叶永忠磕起头来,“叶大人,熊将军,我们带兵出城实乃不得已啊” “我们的家人都掌控在朝廷手中,若我们不依着太后的命令行事,太后便会送来我们家人的残肢以示警示,我们、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求熊将军饶我们一命,求叶大人念我们是顾忌家人,替我们求求情!” 方才还咄咄逼人命令羽林军对抗霍家军,眼下却匍匐在地涕泪横流的求饶。 一前一后的反差,将欺软怕硬展露的淋漓尽致。 势局稳定,便不需要在虚与委蛇,叶永忠面色逐渐变的冰冷,“我相信你们有不得已” 他的话一开口,刘琦和几个副手眼底瞬间一亮,生出希望的光芒。 “可我非但不会替你们求情,还希望熊将军对你们严惩以待!!” 刘琦和几个副手眼底的光一滞,幻变成不可置信和绝望。 为何? 他们都能原谅并重新接纳一众羽林军兵卒,为何不能也给他们一次机会? “若你们是真心归顺,即便有苦衷,也该信任霍家军,将苦衷道出,总归有解决的办法。” 见几人一脸不甘,也见羽林军面有不解,叶永忠继续道,“可你们二话不说,便为了一己私利,给镇守边陲的五千霍家军投毒,让他们遭受绞心之痛。” “你们做这些的时候,可想过半分,若敌军攻来,霍家军和整个南辽郡都将湮灭?!” 主街和城门附近三万余人,却万籁俱寂。 “你们又可曾替对你们唯命是从的两万羽林军想过分毫?” “这些本该是可以上战场为民挥洒热血,搏一个忠烈义名的军人!” “却因着你们这些上将的一己私利,放着外敌不去应对,却企图背刺保家卫国的英雄,死了也要遭世人唾弃厌骂一句贼军误民。” “你们枉穿这身上将铠甲!” 叶永忠毫不留情的揭开了刘琦一行人的虚伪示弱,“你们这群自私自利,胸无大义,谋无远虑的蠢货,原谅你们,就是给无辜之人埋雷!!” 一番话声声沉重,激起了百姓的怒火。 百姓只知羽林军叛变,却不知他们给霍家军集体投毒!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不知是哪个百姓发出了怒吼,瞬间所有百姓都挥舞着手里的家伙齐齐暴喝。 万人讨伐之声,吓的刘琦几人神魂俱裂,除了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再无他法。 羽林军看着在他们面前威武赫赫的上将们,生死面前吓的宛如鹌鹑,再看看挡在百姓前头,敢只身拦截他们大军的文官叶永忠,眼底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变得坚定。 “咻——” 熊副将拔出腰间的大刀,神色厉如杀神。 本来钳制刘琦几人的霍家军见状,默契的收回了长矛。 只见大刀在空中几个利落的挥舞轮劈,刘琦几人瞬时身首异处。 “杀得好!!!” “熊将军威武!!” 寂静了一个呼吸后,百姓们瞬时爆发出声声叫好。 没人觉得血腥的一幕渗人,反而觉得解气,解恨!! “霍家军听令!!” 熊副将翻身上马,威声喝道,“速速整队,随我应对外敌!” “属将听令!!!” “哗——” 三千霍家军,和两万羽林军齐齐听令,响声震慑天际。 军营里,奶团子正将一只报信的灰雀捧飞出去。 得知羽林军上将已经被诛杀,羽林军甘愿归顺霍家军,老太太三人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赣州郡那头会不会伸出援手,好在南辽郡这条退路,他们已经替起义军肃清了。 再说熊副将这头,正带着两万多的大军一路朝逍遥城的方向迎头过去。 行军五里地,便看到了逍遥城的军阵。 熊副将命令大军原地待命,自己则带着一队精锐策马上前。 两军首领在中间碰头,也不知道说道了些什么,待熊副将驱马折返之时,一众羽林军竟看到,逍遥城的军队偃旗息鼓,挥军撤离了。 羽林军猜想逍遥城定是认为不敌霍家军,这才议和撤离,愈发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待霍家军护送老太太一家回村时,黄沙村的人也刚从城门回来,两路人在村口碰着,村人们群鸟朝凤一般朝老太太涌来。 “姜婶,不负所托,我们都完成你交代的事情了!” “姜婶,你是没看到,今日那城门口势头多大!足足来了万余人呢!” “是啊,没想到咱们老百姓聚在一起,也可以震慑恶人几分呢!” “姜婶养的孩子真是个个了得,先不说弘将军和老二老三,就说叶老大今日,明明一点武功都没有,却敢一人上前和两万叛军对峙,真真是能和您女婿并肩而立的英雄豪杰!” “是啊姜婶,您都是怎么教养孩子的啊,赶明我就日日去给您烧火劈柴,定要好好向您学学,儿女成器,才是一家子最大的荣光啊!” “你就歇了这份心你,就算姜婶把咱们栓裤腰带上,也学不会!” “呸呸呸,古人云活到老学到老,就算只跟着姜婶学个皮毛,那咱们的孩子出来也不会差!” 村人们簇拥着老太太,换抱着奶团子,说笑嗔闹,好不热闹。 和叶家一起经历了种种,他们已经深明白叶家一门的能力,今日又一次感受到了老太太和叶家老大处变不惊的魄力,让他们所有人心甘情愿的为之折腰。 无论任何场面,只要叶家在,他们就底气十足。 便如今日一般,即便对面是两万金戈铁甲的两万叛军,可他们依然没有怯弱半分。 南辽郡化险为夷,可赣州郡的形势却不容乐观。 赣州郡三万羽林军的领兵统帅霍正德,可不是和吴云鹏刘琦一样的虚架子,他可是霍老将军的亲侄儿,原先也是霍家军的一员副将,跟着霍老将军出生入死过的。 第419章 他手中捏着保胜的砝码,且还是两道,可以说是高枕无忧 什么兵家三十六计,旁人都是纸上谈兵,可他却都跟着霍老将军一一的在战场中实践过。 说南辽郡的弘远和京城霍正德, 是继霍老将军之后,夏周唯一能肩负军事的少将。 虽说一个是亲侄儿,一个是半路挖掘的养子,但霍老将军向来重才不重亲,对两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栽培。 弘远虽是半道入伍,但过往那些苦难千锤百炼,早就将他的身心铸造的百折不挠,加上妻子的善良坚韧,加固了他骨子里的良善和韧劲,无论何种境遇磨砺,他都从未退缩半分。 以至于时日推移,竟比从小就跟在霍老将军身边细心栽培的霍正德还要优异几分。 霍老将军的心也随着他崭露头角的军功,开始逐渐偏移。 至此,霍家军除了霍少将军,又多了一个弘少将军,是为霍老将军的左膀右臂。 虽然霍家军面上对两位少将都唯命是从,但出生境遇的不同,弘远少了霍正德身上的颐指气使,霍家军心里更服气拥戴弘远。 霍正德自然心不甘气不顺。 论亲,他是霍老将军的亲侄儿,论功,他跟随叔将多年,自然远超弘远。 而今,他却要和一个半道杀出来的土包子并肩齐坐,于他而言是大不公。 弘远晋升副将没多久,霍老将军和霍正德便被一道密令齐齐召回汴京,霍老将军被朝廷掣肘,霍正德却晋升为羽林军统领,掌管京城兵权,个中缘由,明眼人一看便知。 在京城的这半年间,霍正德悔极了。 不是后悔回京任职,而是后悔为什么没有早早的回京任职!! 便是因为他从小听信霍老将军的教诲,说什么边陲战地最能磨砺男儿血性,保家卫国,百姓拥戴才不负一身戎装,建功立业更是给祖上添光。 呸! 想他吹了五六年的边陲黄沙风,在战场上挥洒了多少次热血,虽美名其曰被尊称一声霍少将,可吃的是食难下咽的木薯根茎,喝的是轻轻摇晃便沙尘混淆的浑水,还要和一个土包子争功论绩! 可如今在京城,太后重用,群臣迎奉,日日美酒佳肴,闲暇丽人萦绕,同样是一身戎装,却和先前是田天地一般的日子。 先前还不满自己一走,弘远便名正言顺的成了霍家军的一把手。 如今,呵呵,他巴不得弘远能永远镇守在南辽边陲,这样他才能在京城安享权贵荣华。 可谁能想到,弘远那个土包子竟然意图谋反!! 为此,霍正德还专门到地牢讥讽了霍老将军一把。 ‘瞧瞧,这便是你处处高看的义子,不顾你的教诲,不顾你死活,带着你精心锤炼的霍家军沦为反贼!!’ ‘叔将,你当初提拔他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哈哈哈’ 京城唯一堪用的良将,舍他其谁? 太后允诺,他若能拎回弘远的人头,便封他为镇远侯! 想他那个愚忠迂腐的叔将,镇守边陲一世都只是个镇国将军,临了还要在牢狱里熬到死,实在愚蠢! 可他短短一载便封侯拜将,光耀了霍家门楣! 此次,他不仅要取了弘远的项上人头,还要让霍家军重新归主于他霍家门下! “统帅,大事不好!” 羽林军军营,一个士兵急冲冲带了一个布衣百姓进来,一踏进营帐,布衣百姓就朝书案后的霍正德跪了下来,“统帅,南辽郡的羽林军未能出城便重新归降霍家军了!!!” 正在详研军事沙盘的霍正德猛然抬头,“什么??” “所为何由,赶紧事无巨细说来。” 布衣百姓赶紧一五一十将南辽郡城门口的事情道出来,自然也没忘说逍遥城犯境的枝节。 听完密报,霍正德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挥手让布衣百姓退下,“你速速回去,继续盯着,若时局有变,随时来报!” 他得知逍遥城返境,弘远定然不会不知。 后方失守,弘远定然会乱了方寸,即便没有羽林军从后方包抄助力,正面交锋,自己依然有把握取了弘远的项上人头。 况且,他手中捏着绝对保胜的砝码,且还是两道,可以说是高枕无忧!! “吩咐下去,寅正便整顿行军!!” 如今他们和霍家军就相隔五十里,明日他就要让弘远跪在自己的刀下,一泄前怨! 叶家小院。 老太太和叶永荷一左一右,正在给奶团子泡小脚,母女俩一边轻柔细致的揉搓着日渐肥嫩的小脚丫,和藕节一样的小肉腿,一边忍不住笑着对视,越看心中越欢喜。 当初让人心疼备至的疮痍,在日复一日的温馨呵护下,终于渐养成了让人心安的康健模样。 这便是为人长辈最满足幸福的事情。 “咯咯咯痒痒” 奶团子弯弯的大眼睛看看姥姥,又看看娘亲,笑出了一口小米牙,脚指头在家人掌下调皮的扭动着,“一会宝要挠娘亲和姥姥的脚板心咯咯咯” 老太太和叶永荷对视,手指稍稍勾挠,奶团子便笑的奶腮抖颤,欢闹可爱的模样,让大人也跟着笑面如花。 给奶团子擦脚的期间,双胞胎已经从厨房端了两盆洗脚水来,“祖母洗脚,小姑母洗脚!” 叶永荷起身,忍不住揉了揉两个侄儿的头,飞扬的唇角都是幸福,“兴文兴武真乖啊,是世上最好的侄儿了!” 双胞胎被夸,眉眼齐齐乐开了花,“我们要让小姑母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姑母!” “宝也要让娘亲做世上最幸福的娘亲!” 说着奶团子已经穿好了趿拉板儿,乐颠颠的抢蹲到叶永荷的脚盆前,“娘亲,宝给你洗脚——” 双胞胎也齐齐将老太太搀扶坐下,“祖母,那孙儿替您洗脚” 苏玉莲从厨房探出头来,唇角噙着慈母笑。 有儿如此,为母何求? 一只灰雀飞落在堂屋里,扑棱的羽翅惊散了一室的温馨。 所有人都齐齐望过去。 便见灰雀慌张蹦跳到甜宝肩头。 第420章 “我们可是掣肘霍家军最好的筹码,他们怎会错过。” 奶团子蹭了蹭鸟头,“鸟婶婶,是爹爹又打赢坏蛋了嘛?” 鸟嘴张了张又闭上,犹豫的望向老太太。 唉,真希望老太太能听懂鸟语啊! 自打上次她们如实汇报消息吓到凤宝,如今无论天大的事,她们都要斟酌再说。 真是难为她那小小的鸟脑袋瓜了。 也不知为何,老太太竟看懂了灰雀的为难,思索片刻后询问,“雀友,可是赣州那头有什么异样?” 毕竟和甜宝的朋友们来往了这么久,即便听不懂鸟语,但也磨合出来不少默契。 灰雀眼底一亮,连连点头。 老太太果然智慧啊,大人之间的对话,甜宝也虽也能听出个一知半解,但起码不会吓着她。 她继续问道,“义匪帮可愿帮忙?” 灰雀连连点头。 “将军他们可能控制住哪一万羽林军?” 灰雀再次点头。 见状,老太太眉头微锁,不急着发问,而是在心中飞快的盘算开来。 按理说,这两环都很是顺利,兵力充足,还有义匪帮后援,即便和三万羽林军正面交锋,依着这两方实力,绝不会输。 苏玉莲紧步从厨房出来,叶永荷也微微拧上了眉。 奶团子和双胞胎虽没听懂,但也从大人的面色中察觉出几分严肃,水下的小手纷纷停住,竖起了耳朵。 “可是那羽林军有古怪?” 七八个呼吸后,老太太试探的询问灰雀,“若是如此,雀友可让甜宝代为转达。” 孩子心思浅,只要不是直接说弘远几人有危险什么的,就算听见了,一时也绕不开里面的弯。 见老太太神色淡定,灰雀便安心的将所见所闻一一让甜宝代为转达。 听着听着,老太太再也隐忍不住心绪,眉宇深锁,搭在腿面上的手也不知收紧。 苏玉莲和叶永荷两个年轻些的更是绷不住咬紧了牙关。 畜生! 那个羽林军统领霍正德简直是畜生!!! 双胞胎虽然人小,也听懂了五六分,忍不住板起愤怒的小脸。 见家人都面色严肃,奶团子脑海里不断的嚼念着鸟婶婶说的那些话,企图理解其中的蕴意。 可是线人是什么? 身怀六甲是和禁锢磋磨又是什么意思? 宝只知道这些消息都是不好的,却只能通过大人的神色猜想严重的程度。 脚盆里的水都有些凉了,老太太才出声,“玉莲,永荷,收拾收拾,我们明日启程去赣州郡!” “装些普旧不喜的衣物就成,带过去兴许就带不回来了” 苏玉莲和叶永荷齐齐一惊,“娘” 见老太太神色坚定,她们又将后头的疑问咽了回去,依从的进屋去收拾简单的行囊。 奶团子仰着小脑袋软乎乎问道,“姥姥,我们是要去找爹爹他们吗?” 老太太弯腰,将奶团子抱入怀里,“嗯,我们明天就去找爹爹,去帮爹爹!” “真哒?!” 奶团子扬起小脸,惊喜淌目而出,“爹爹知道我们去帮忙,一定会很开心哒!” 她不知危险,只知道若一家能在一起,无论是奔赴哪里,都是最好最好的。 老太太眼底微闪,神秘道,“先不告诉爹爹他们,我们给他们一个惊喜好不好?” 奶团子瞪大眼睛,咧着嘴角连连点头,“嗯嗯,都听姥姥的!” “那大舅父和四舅父也去吗?” 一想到爹爹看到宝突然出现的样子,奶团子便激动的直晃小腿。 老太太笑着摇头,“大舅父和四舅父要护着南辽郡的百姓们,可走不开,这次就我们几人去。” 屋里的苏玉莲和叶永荷对视一眼,神色虽有些复杂,却也是义无反顾。 “妹子!玉莲,可起身了?” 次日清晨,全婶早早的便敲响了叶家的院门,“今儿晨起我蒸了糖馍,特地做了你们全家的份,你们就不要生火了” 敲了好一会,里头都没有动静,全婶心里咯噔一声,升起不好的预感,慌不迭跑去找了个年轻的汉子,翻了叶家的院墙,才发现叶家人去院空,只在堂屋里留了一张纸条。 ‘有件事急需我们去办,留稚子独自在家亦不放心,遂需举家出去,大家勿挂念担忧,快则十日,慢则半月便可回村。’ 黄沙村的大人大都是不识字的,但好在孩子们跟着叶永孝学过一段时日,到底是磕磕绊绊的将信念了出来。 一念完,村人们都炸了锅。 “姜婶他们不会是丢下我们离开了” “呸呸呸,你这存的什么念头?姜婶绝对不会弃我们而去的,即便是他们要举家离开黄沙村,那也定会知会我们。” “就是,你看看,屋里东西都整整齐齐,定是短日离开,可到底是什么事,走的如此匆忙着急?” “不会是和上次一样,发生了什么危险,姜婶不愿意拖累我们,所以才悄悄离开的?” “我也觉得是,要不咱们到郡城问问叶老大?” “对对对,姜婶瞒着我们,定不会瞒着叶老大他们。” “不可鲁莽” 一向不怎么发言的全叔开了口,“你们都老老实实待在村里,不可声张此事,我现在就进城一趟。” 若老太太连叶老大都没有知会呢?他们就这样莽撞去问,若坏了老太太什么大事可不好,即便是探问消息,也得有些方法才是。 村人们反应过来,纷纷从叶家散了各自回家候着消息。 再说老太太一行,到郡城便临时租了马车出城朝赣州郡的方向而去。 进出城的人不少,叶家人又稍加乔装过,纵然守城校尉对驾车的叶永荷苏玉莲两人有些许眼熟,一时却也没有认出来,只是见她们驾车生疏,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待叶家的马车行至官路,一家子才松了口气,加快速度朝赣州郡的方向而去。 马车行进一炷香后,叶永荷挑开马车门帘,轻声询问,“娘,跟来了吗?” 老太太刚放下马车后头的挡帘一角,平静到,“来了,还来了不少” “我们可是掣肘霍家军最好的筹码,他们怎会错过。” 第421章 “待把她们送到赣州郡,我保你们日后个个荣华富贵!” 叶永荷和苏玉莲对视一眼,握着缰绳的手不由的紧了紧。 车厢里的老太太也不由的搂紧了三个孩子。 双胞胎毕竟大些,听出后面该是有坏蛋尾随,也紧紧的依偎着祖母,“祖母,别怕,孙儿会保护你!” 奶团子还不知危险的咧着小嘴,“还有宝呐,宝护着姥姥和哥哥,还有娘亲和大舅母!” 老太太自然是放心的,她怀里的人儿虽然小小的一团,可本事却是大大的,否则她怎敢带着全家以身犯险? 外头驾车的叶永荷和苏玉莲相视一笑,也因着奶团子的声音安心了许多。 马车又前行了一炷香后,老太太再次撩开后帘探看,只见先前还不远不近隔着一里地跟着的商队,突然急进了几十丈。 老太太赶紧附耳,给几个孩子叮嘱了几句,便泰然而坐,竖耳倾听车后的动静。 叶永荷和苏玉莲听到老太太嘱咐孩子的话语,并没有刻意加速,而是不动声色的将马车徐徐靠边行驶。 果不其然,一盏茶不到,后方的商队便追了上来,越过叶家的马车后便急刹在前头。 虽然苏玉莲和叶永荷早有准备,马车还是差点就险险侧翻到路边沟里去了。 “你们怎么驾车的!!” 先是查看了车内老小的安危,惊魂未定的苏玉莲便跳下马车,气冲冲的朝前头吼了一声。 她说话的同一刻,便看到商队的马车里下来七八个汉子,凶神恶煞的迎面过来,手里还拿着绳子和木棍。 “你、你们想干什么?” 见状,苏玉莲吓的‘花容失色’,“是你们撞了人,可不是我们的错” 叶永荷也‘瑟瑟发抖’的附和道,“好汉,有话好好说,我大姐适才也是被吓到了” 话还未说完,大汉们就上前一把捂住了她们的口鼻,只两三个呼吸,两人便昏死过去。 不等老太太一行反应,就都被拽出了马车,大汉们依葫芦画瓢将老小四人也药晕了过去,又都绑了,才一股脑塞回了马车里。 事毕,一个精干瘦小的汉子笑的牙口咧到了后耳根,“待把她们送到赣州郡,我保你们日后个个荣华富贵!” 说着便跃上了马车,准备亲自驾车。 一众汉子闻言,个个喜笑颜开,赶紧归位,商队换了一条道,快速朝赣州郡驶去。 与此同时,一个汉子解开了马匹,骑着马先一步绝尘而去。 因着奶团子人小,并没有被绑,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睛。 自最初到黄沙村第一晚被封老下毒,叶家人就发现了一个秘密,奶团子该是个百毒不侵的体质。 所以老太太方才才特意交代奶团子,若坏蛋用帕子捂嘴,一定要装昏。 奶团子记在心里并照做了。 此刻看着家人们双眼紧闭,奶团子憋着害怕和担忧,一一探看家人们的颈脉和呼吸,随后才松了口气。 姥姥提前嘱咐了,说坏蛋不会要他们的命,但是会药晕她们,就是睡一觉就会醒来,让宝不要害怕,也要和他们一样睡着,绝对不能让坏蛋发现她没昏。 奶团子看看姥姥,又看看娘亲,心疼的瘪了瘪小嘴。 家人们都被绑的死死的,随便堆放在一处,随着马车的行进,时不时会碰着车壁。 奶团子小心翼翼的钻到了姥姥和娘亲的身后,努力张开小胳膊,用小身子挡在了他们和车厢中间,以免家人被撞疼。 紧紧的贴着家人,感受着家人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奶团子小小的胸口安定了些,一边时刻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努力的护着家人们。 车身晃悠了许久,奶团子终于抑制不住困意,依偎着家人沉沉睡去。 赣州郡五十里之外的起义军军营,霍家军的探子正一路疾奔到将军营帐汇禀军情,“将军,羽林军已经在十里之外扎了营!!!” 等了许久都不见回应,探子小心翼翼的抬头,便诧异发现背身而立的弘远正浑身发抖。 他身边的军师叶永孝和副将叶永礼也面色惨白。 探子赶紧匍匐在地,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将军他们这是怎么了? 想当初,即便是和十万敌军对峙,将军也未曾这样惊恐过啊! 不过是区区三万羽林军,就连他这个小卒都是信心满满的认为一定可以轻松取胜。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先不要惊动其他人,等我的命令行事。” 探子候了好一会,才听得弘远开口,有微微的颤音,但却一如既往的沉着。 探子躬身出去,甚至不敢看弘远一眼,生怕自己疑惑的眼神,亵渎了将军的威严。 待探子出去,弘远便轰然跌坐到身后的行军椅上,手里的信纸颤动的厉害,“娘” 一个字,喉咙便如同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怒火一点一点覆盖了叶永孝的担忧,斯文如他也忍不住一拳砸在了行军桌上,“霍老将军一生忠勇为民,怎会有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侄子,简直是辱没霍家的门楣!!” 娘送来的信里说,霍正德竟然在赣州郡抓了近百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作为要挟霍家起义军的筹码!! 用心之险恶,简直人神共愤! “二哥,你快想想,该如何配合娘行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一想到家里的老小正以身涉险,叶永礼便急的嘴角燎泡。 叶永孝此刻也是脑乱如麻,哪里还能淡定思考应对之策。 三人各自沉默了好一会,弘远沉声开口,“想来娘她们已经被带入羽林军军营了,虽然有甜宝在,可依然是危险重重,越是此刻,我们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他毕竟是刀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哪怕担心到了极致,也比初经险境的叶家两兄弟沉得住气。 叶永孝深吸了一口,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将军说的对,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我们如今要做的,便是尽一切可能配合娘她们,一定要确保她们的安全!” “还有那些无辜的妇人……” 第422章 “婶婶,你们肚子里是有宝宝了,对吗?” 弘远点头,面色一点一点冷静下来,“娘她们以身做饵,为的便是迷惑霍正德,使他大意轻敌……” “娘此行虽然太过激险,却也是押对了宝。” “霍正德那人是有些本事的,可他也有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 叶永孝和叶永礼齐齐开口,眼底都亮了几分。 弘远起身,瞳孔微散,有回忆在眼底滚动开来,“自负,而且是极端的自负。” 叶家两兄弟对视一眼,似有所悟。 “三舅哥,吩咐下去,收拾整顿,照常迎攻羽林军!” 弘远背身而立,默了好一会才下令。 羽林军军营。 “姥姥……” 迷迷糊糊之间,老太太听到了甜宝的声音,空灵的不真切。 可她第一时间便滚动眼皮,努力尝试睁开眼睛,只因听到甜宝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奶团子包着一眼眶的泪水,一边轻轻的拍着家人们的脸,一边悲悯天人的透着铁笼望向外面。 铁笼外面是一方军帐,军帐里全是布衣散髻的妇人,且个个肚腹都高高隆起。 此刻她们都齐齐的看着笼子里的甜宝,眼神疑惑又怜惜。 “孩子,别怕啊……” 见奶团子醒来,几个面色憔悴的妇人忍不住朝笼子跟前过来,语气轻柔的安抚着甜宝,“你的家人一会便会醒来的。” “小姑娘,婶婶们都在这陪着你呢,别怕啊!” 靠近笼子后,妇人们面色柔和的看着甜宝,你一言我一语的给甜宝壮胆。 羽林军是吃人的恶兽,自从被掳进来,她们日日悬着一颗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丧了命。 本以为羽林军只会掳成人,没想到连小孩子也不放过,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歹心。 可怜这个白净稀罕的小丫头了,心中该是怎样的惊惧啊! 见妇人们都是一派和善,奶团子吸了吸鼻子,这才撒开姥姥的手指,朝笼边爬过去。 一个妇人赶紧将手伸进笼子里以作安抚,“好孩子,过来婶婶这里来,婶婶在这里陪你候着家人醒来” 发觉自己手有些脏,赶紧缩回来在衣服上蹭了蹭灰,才又重新伸过去。 奶团子伸手握住了妇人的一根手指,仰着小脸小心翼翼的问道,“婶婶,你们不是坏人,是被坏蛋抓来的对吗?” 白净粉嫩的小脸挂满了纯真,眨巴着的大眼里透着聪慧善良,握着妇人的手指更是满满的信任。 隔得近了,任谁看了便不由自主的生出喜欢,更何况是这些本就怀着身孕的准母亲? 妇人眼里化开母性的光辉,竟然连害怕的心都安定了几分,“嗯,婶婶们都是被坏蛋抓进来的” 边说边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覆在奶团子头上,“不过你别害怕,婶婶会保护你的,等你的家人醒来,也会护着你的。” 其他的妇人也忍不住被奶团子吸引,纷纷靠近笼子边,朝奶团子伸出了手。 “是啊孩子,别怕,婶婶们都会保护你的!” 全部都是即将当母亲的人,看见甜宝便如同看见自己未来的孩子,哪个妇人不喜爱疼惜? 为母则刚,幼崽在前,她们下意识的生出许多勇气。 “婶婶别怕,宝很厉害呢,宝也会保护婶婶你们的!” 奶团子赶紧伸手过去,握握这个婶婶的手,又握握那个婶婶的手,生怕冷落了哪个。 纯真却恳切十足的话,担惊受怕了好几日的妇人们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好,好,婶婶们不怕了” 边说,妇人们都忍不住对视,下意识抚了抚自己圆挺的肚腹。 若此番能死里逃生,她们的孩子若能出生,一定也会和眼前的小丫头一样稀罕可爱? 奶团子顺着妇人们的视线望向她们的肚子,小脑瓜里突然想起了梅婶婶生孩子的画面,小脸呆怔了一瞬。 “婶婶,你们肚子里是有宝宝了,对吗?” 奶团子伸手过去,小心翼翼的指了指一个妇人的肚子。 妇人们忍不住两两对视,随后拉着奶团子小手的妇人笑着点头,“嗯!” 奶团子瞬间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天哇,这些婶婶都有宝宝了!! 看着甜宝瞪眼可爱的模样,妇人们忍不住一阵低语。 “这囡囡生的好生可爱啊” “是啊,他们怎么忍心的啊,将这样小的孩子都抓来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奶团子回神,然后脆声答道,“婶婶,宝,叫甜宝!” 边说,边拍了拍小胸脯。 “甜宝,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呀,真好听!” “谢谢婶婶,是姥姥给宝取的哟,宝也觉得很好听很好听,不管谁喊宝的名字,心里都会甜甜的对不对?” “哈哈,对对对,真是个好名字” 和奶团子的互动,让一众妇人们紧绷了几天的心骤然松弛下来,又打趣问道,“你怎么知道婶婶们有宝宝了呀?” 奶团子很认真的回答,“宝是小大夫,救过生宝宝的梅婶婶吖!” 妇人们 面面相觑,随后都笑开来。 “原来甜宝是小大夫呀,果然是好厉害啊!” “那你那个梅婶婶的孩子出生了吗?” “嗯嗯,梅婶婶生了个小弟弟呢,虽然小弟弟有点丑,可是宝还是觉得小弟弟好可爱吖!” “哈哈哈!” 妇人们忍不住捂嘴笑开,这个囡囡真的好招人稀罕啊! 她们并不相信这么小的孩子会什么医术,也更不会相信真的是甜宝救了那个梅婶婶。 可她们喜欢眼前的孩子,且童言无忌,她们只觉得可爱极了。 “婶婶!” 奶团子拍了拍小胸脯,认真的对妇人们脆声道,“宝真的会保护你们哒,婶婶和婶婶的宝宝们,都会好好的!” 然后声音又压的软软的低低的,只有附近的妇人们能听到,“我们是主动让坏蛋抓进来的哟,姥姥说,只有我们被坏蛋抓进来,才能救出婶婶们呢!” 闻言,妇人们面面相觑,震惊到失语。 第423章 “宝要看着爹爹把你这个大坏蛋的头砍下来!” 这家人,竟是故意送上门的? 妇人们纷纷望向甜宝身后将醒未醒的叶家妇孺。 她们真的是来救她们的吗? 为什么? 而且,这一家老小妇孺,又怎能救得了她们? “统帅!!” 军帐外面传来士兵恭敬的声音,妇人们闻声惊变,纷纷下意识搂住了自己的肚子,朝笼子两旁瑟缩开来。 一个身着将帅铠甲的男人掀帘走了进来,一踏进军帐便忍不住掩鼻皱眉,睥睨不喜的扫视了妇人们一圈,眼神落到最里头的大铁笼时,面色缓和了些,嘴角甚至抑制不住的扬起了一抹弧度。 随后眼神下移,便看到一个三岁奶娃娃正扒着铁笼,瞪着大眼盯着自己。 厌恶,愤怒,凶狠。 虽然一动不动,却像个狼崽子似的,若不是笼子挡着,似乎随时会蹦出来咬他一口。 霍正德一怔,随后面上浮上更多的饶有兴致,迈腿逼近过去。 不愧是弘远的闺女,颇有几分狼性,不过一看就知道和她爹老子一样,没有自知之明。 若她表现的瑟缩胆怯,自己说不定还会怜惜几分,手下留情。 可她这般,着实让他不喜。 随着霍正德逼近,奶团子不知自的双手双脚匍匐在地,朝他咧出尖尖的虎牙,一副炸毛的模样,“坏蛋!不准过来!!” “再过来,宝就咬死你!” 脆声稚嫩无比,竟却没有丝毫的怯意。 妇人们望向甜宝,眼底是忍不住的惊诧和担忧。 隔得近的妇人忍不住朝甜宝摇头,孩子,别出声,别惹恼这些恶魔!!! 霍正德停在笼子跟前,俯首盯住了奶团子,眼底有危险一点一点威压逼下。 他曾也是战场里浴血出来的,这俯瞰威压的气势,莫说孩子,就连身高七尺的男儿都不敢和他对视,只会在这威压之下,匍匐称臣。 妇人们察觉到霍正德身溢杀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冲上前护着甜宝,替甜宝说几句好话敷衍过去,可对危险本能的恐惧,让她们腿脚发软,嗓子眼发堵,光凭肚里不多的善良和胆气压根支配不了自己的言行。 只能在心里呐喊祈祷,甜宝,快示弱啊,快求饶,这样兴许还能少受点苦楚!! 许是她们心诚则灵,奶团子果然站起了身,还后退了两步。 霍正德眼底漫上一抹讥讽和受用。 不管是狼崽子还是什么,毕竟只有三岁的心智和胆量,方才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那是他未施以威压。 可他方才已经施以八分的威压,莫说她,就连寻常的百姓,吓破了胆失心疯的都比比皆是! 妇人们高悬的心稍稍落下来一点。 可!!! 奶团子找到合适的位置,叉起小腰,扬起小脸眼神不避不让,“坏蛋,是你把我们抓来的嘛?” 脆声朗朗,带着愤怒质问的意味。 霍正德眼底的受用和讥讽猛然凝结。 军帐里的空气好像一瞬间被抽干了,一群妇人只觉得呼吸困难。 “咻——” “咻——” 霍正德一动未动,可他身边的两个副手却齐齐拔出了大刀。 “小崽子,竟敢对我们统帅无礼!” “老子砍了你!!” 说着大刀就要挥过去,霍正德竟然没有阻止,而是冷眼看着奶团子的反应。 奶团子机灵的朝后退了几步,“坏蛋!!” “穿着大兵叔叔的衣服,不去杀敌人,就只会欺负小孩,羞羞脸!!” “宝的爹爹也穿着大兵的衣服,可他就是保护百姓的大英雄,爹爹说了,穿着大兵的衣服干坏事,是世上最羞羞脸的事情!!” 说着便忍不住摇头,一副替他们丢脸的小表情。 副手一怔,顿时恼羞成怒,取了腰间的钥匙就要开笼子门。 霍正德黑着脸,一记眼神过去制止。 妇人们面面相觑间,又觉解气,又替甜宝悬着一颗心。 关键的是疑惑和震惊。 甜宝的爹爹也是军人? 她们虽然是赣州郡的百姓,却也深知道一点,夏周这些当兵的,能配的上英雄二字的,唯霍家军莫属! 明白过来这一点,妇人们心头的热血都沸腾了。 甜宝竟是霍家军兵将的孩子!!! 方才甜宝说她们一家子是自投罗网被抓进来的,为得是救她们! 先前她们不信,这会她们信了!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霍家军大兵,竟大义到如此地步,不惜让家人以身涉险来救她们。 “你爹爹可不是什么大英雄” 霍正德冷眼望向甜宝,一字一句想要击垮这个令人不喜的狼崽子,“他那是逞英雄!” “今日我便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你这个惯会逞英雄的爹爹的头颅砍下来的!” 闻言,妇人们心口钝疼,不由自主的向铁笼蠕动着脚步靠近过去。 “呸呸呸!” 奶团子用力点着小脑袋,学着大人的样子朝地上啐口水,“你才比不过宝的爹爹!” “宝要看着爹爹把你这个大坏蛋的头砍下来!” 这句话揭开了霍正德最不愿承认的不堪,他瞬间红了眼,咻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穿过铁笼抵到了甜宝细小的脖子上,“你胆敢再说一句试试?” 一双手迅雷不及掩耳将奶团子搂抱入怀,和霍正德的佩剑拉开了安全距离,“霍统帅好大的威风,却可惜了,只会在孩子面前弄耍罢了!” 连带着霍正德,军帐里的人齐齐望过去。 说话的是个半百的老妇人,面上明明还带着昏迷刚醒的恍惚,盯着霍正德的眉眼却凌厉的怕人。 “姥姥,你醒啦!” 奶团子跌进温暖的怀抱,激动的张开小短臂紧紧的将姥姥抱紧紧,“姥姥,宝把大坏蛋惹生气了,宝做错事了” 老太太伸手捧住奶团子的侧脸,摇头,“没有,姥姥方才虽然睁不开眼睛,但是宝说的话姥姥都听到了。” “宝说的没错,这个人连你爹爹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说话间,老太太的眼神始终没有畏惧和霍正德对视,还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 第424章 我们这是成了弘将军的绊脚石啊 见甜宝的家人终于醒来,一干妇人本来一阵高兴,毕竟小孩子不知危险,可大人是懂的,也能约束甜宝几分,免得平白受苦。 可老太太一开口,她们都呆住了。 难怪甜宝这般虎,原来家里长辈更虎!! “把门打开!” 霍正德握剑的手攥的发白,眼神阴沉的示意身边的副手开笼子门。 “霍统领若是要杀了我们,那才是正好!” 见状,老太太一脸波澜不惊,眼神洞察的望向霍正德,“可若是想折磨我们出气,那老婆子便带着一家子老小自戕!!!” 字字铿锵,不畏生死的气势淋漓尽致。 说话间,笼子门已经应声打开。 妇人们纷纷屏住了呼吸。 副手看了脸色黑如锅底的霍正德一眼,作势要进去抓人。 “住手!” 霍正德咬牙切齿的令道,副手应声又退了出来。 他和老太太眼神对峙了好一瞬,遂哗啦将剑收回剑鞘,“关门!” 小不忍则乱大谋,待会两军对峙,他便要先将这老婆子和小狼崽子推到阵前,当着弘远的面凌迟她们,到时候看她们还如何硬气! 可这口气,他是绝对不会憋回去了。 想到这里,霍正德的眼神望向身怀六甲妇人们,漫上危险。 见状,老太太眼底微窒,随后便轻握了握甜宝的手。 一众妇人径直被霍正德的眼神吓的瘫软在地,只能本能的朝后瑟缩,期望躲过一劫。 “啊——” 副手极会看眼色,阔步过去,伸手便将最前头瘦的只剩大肚子的妇人提溜了起来。 妇人吓的腿脚软成了面条,凭母性的本能抱住肚子,“军、军爷饶命,饶命啊” 霍正德手刚握住剑柄。 “啧啧啧,这一剑下去,心头倒是畅快了,可一尸两命,小心白日天谴,夜里冤魂索命啊!” 老太太冷眼过去,讥讽声中是满满的诅咒之意。 霍正德顿了顿,嘴角扬起满不在乎,我行我素的拔剑出鞘。 冤魂索命? 呵呵,死在他剑下的冤魂何止一个,若真有索命的本事,他又怎能活到今日! “嗷呜——” “吼吼——” 突然,军营外头响起两声震耳欲聋的兽吼,连带着霍正德在内的所有人心中一颤。 副手连忙出去,“什么情况?” 只听得一个士兵慌张道,“回禀副将,营地前方的山头突然涌出来好多野兽!” “野兽?什么野兽?几头野兽就把你吓成这番模样?” “副、副将,不止几头,有好多足足有几百只!!” 副将骤然瞪大了眼,“啥,几百只?” 闻言,霍正德眼皮子一跳,下意识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挑了挑眉,“啧啧啧,老天有眼啊,天谴这便来咯!” 此刻,苏玉莲几人也都相继醒来,昏迷之际也听了个大概,纷纷簇拥依偎到老太太身边,一脸戒备的看着霍正德。 霍正德眼底闪了闪,漫上狐疑。 他听过南辽郡的天谴只说,却并没有放在心里。 天谴? 呵呵,若真的有天谴,夏周那么多恶人,还能活到今日? 所为庭天谴,要么是谣言,要么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结合南辽郡发生的这些异状,还有弘远造反的时机,他认为这天谴之说和弘远脱不开干系。 “吼——” “啾——” 一阵高过一阵的兽吼,将霍正德眼底的狐疑一点一点震散。 他面色复杂的看了老太太一眼,到底是拎着剑出去一看究竟了。 待霍正德一行离开,方才九死一生的妇人瞬间瘫软在地上,冷汗淋漓的喘气。 老太太凌厉不屑的面色一松,这才漫上几分担忧和关切望过去,“孩子,没事?” 妇人回神,望过去,便看到老太太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眼底是和奶团子如出一辙的善良。 她摸了摸肚子,缓了缓才回答,“没事,没事的婶子,我们都是吃惯了苦过来的,这点折腾受的住” 说了半截,她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赶紧朝笼子靠了靠,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问道,“婶子,方才我听甜宝说说你们是故意以身犯险的这是为何啊” 听闻这个话,所有的妇人都纷纷靠拢过来,皆是一脸疑惑的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眸色痛惜的看了妇人们一眼,这才解释道,“想必你们也该听了风声,南辽郡的弘将军已经带兵东上,预备征讨朝廷了” 见妇人们偶有点头,她又紧忙道,“此行凶险,所以年前弘将军便在每个郡城都安插了探子,以便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前日,赣州郡的探子飞鸽传书,说羽林军抓了上百个临产的妇人在军中,弘将军便猜想霍正德是预备用你们作为筹码,好让霍家军忌惮人命,不敢大方迎战。” 一番话说完,妇人们恍然大悟,个个面色愤骇。 好卑鄙的手段! 也难怪,弘将军盖世英雄,霍家军更是大胜十万敌军的存在,羽林军这些京城来的虚架子,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正如老太太所言,霍正德也就会欺负弱小耍耍威风罢了。 一个妇人眼底漫上愧疚,嗫嚅道,“那、那该如何是好,我们这是成了弘将军的绊脚石啊” 妇人们眼神里的愧疚和这个说话的妇人如出一辙。 她们很清楚,若霍家军败了,这世上便再难有替老百姓出头之人了。 老太太伸手穿过笼子,轻轻拍了拍妇人的手背,“别怕,是将军命我们来救你们的,你们不会有事,也不会成为弘将军的绊脚石。” “将军此举大义,就连老天爷都是站在他那头的,否则我们也不敢以身犯险。” “不信你们听听外面” 妇人们纷纷噤声,不用竖耳就已经察觉那些兽吼正在逼近。 一众人不解且震惊的望向老太太。 这世上真有神鬼天道之说? “将军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百姓,同理,老天也不会放任恶人为非作歹。” 老太太的声音坚定且郑重,有安抚人心的力量,“你们稳住心神,好好蓄足力气,待时机到了,我们便会带着你们逃出军营。” 第425章 娘亲,我想活,我想见娘亲...... 逃出军营? 自从妇人们被掳进军营,便清楚不管羽林军想做什么,她们都再无生还的希望。 可眼下却突然有人说要救她们出去! 虽然开口说救她们的一家子全是老弱妇孺,可只要同她们对视,便下意识生出信任。 “瞧你们这副模样,该不会真信她们能救咱们?” 一道嘀咕声从角落传来,带着满满的不屑和做好赴死准备的决然,“连笼子都出不来,说什么空头大话?” 老太太顺着大家伙的眼神望过去,只见说话的年轻妇人慵懒的侧卧在干草堆上,微眯的狐狸眼不与之对视,便已觉妩媚横生,“老婶子,做不到就不要瞎给大家伙希望,殊不知,希望越大,死的越不甘痛苦!” “倒不如直面现现实,说不定受死的时候,还能因为状态松弛减轻几分痛觉” 边说,年轻妇人边伸手捂住打了个呵欠。 纤指盖唇,连身上的布衣都遮不住举手投足的风流娇媚。 见此一幕,妇人们个个眼生嫌弃。 “你想死没人拦着,何必多嘴多舌招人厌!!” “婶子,你甭理会,一看她这狐狸精模样便知不是什么好货,又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对啊婶子,我们都信你!” 妇人们七嘴八舌的低声谴责年轻妇人,替老太太打抱不平。 年轻妇人睁开眼,好笑道,“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你们管的着嘛?” “即便逃出去,即便能生下腹中的孩子,你们可能给孩子一个安稳的生活?” “你们当真以为霍家军起义是为了咱们老百姓?呵呵,那不过是上位者为了名正言顺的篡夺权位,而笼络人心的套路罢了!” “等着,即便霍家军获胜,对咱们老百姓来说也不过是换了个虐夺自己的对象罢了!” 末了拍了拍自己不太显怀的肚子,辗转翻身面对墙角,“孩子,这污糟人世,娘都受够了,又何必让你出来受苦?” “别怕,娘带着你上路,咱们下辈子做个花花草草,那也比当个人松快!” 末尾的一番自言自语,虽言语轻快明朗,却满是对这人世的失望透顶。 一众妇人沉默了。 年轻妇人话语虽尖酸刻薄,但却狠狠的将理想和希望挑破,露出不堪入目的现实。 霍家军,真的是为了百姓起义的吗? 即便能逃出去,她们自己都尚且食不果腹,孩子降生到这世上不过是跟着她们遭罪罢了。 老太太轻叹一口气,望向儿媳和闺女,三人都没有对年轻妇人的犀利质疑生出半分不喜,反而觉得悲哀心疼。 这些犀利的话语背后,是历经心酸苦楚的印照,是攒尽了失望后的宣泄。 即便有些恼怒年轻妇人错怪了霍家军,老太太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替霍家军辩驳,只担心自己一个语气不周,便会让这个年轻妇人死志更甚。 “漂亮婶婶,小宝宝想见娘亲吖!” 奶团子的脆声打破了沉默,众人齐齐望向她,微微不解。 原本闭眼的年轻妇人也睁开了眼,微微怔愣。 苏玉莲刚准备阻止甜宝,却被老太太摇头制止,她看着甜宝的眼底,是信任和期待。 等了一小会,见年轻妇人没有转身,奶团子干脆扒到了笼子边,“漂亮婶婶——” 声音拔高了些,“宝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天天听着娘亲说话,娘亲的声音是天下最好听的声音,宝天天都想早点见到娘亲,漂亮婶婶的宝宝一定也想见到娘亲的吖!” 漂亮婶婶说话不好听,可姥姥并没有反驳,说明漂亮婶婶不是坏的。 而且,宝听懂了一些,漂亮婶婶不想活了,那漂亮婶婶肚子里的小宝宝也活不成了! 年轻妇人清晰的察觉到腹中孩子微弱的动了动,像是听到了甜宝的话给予的回应。 娘亲,我想活,我想见娘亲 眼泪猝不及防的溢满眼眶,“无稽之谈!胎儿都还未成形,哪里听的到外界的声音!” “就算听的到,那也该明白外头处处疾苦,便更不想出来受苦!” 说完她便紧闭上眼睛,甚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漂亮婶婶——” 奶团子急了,“只要和娘亲在一起,宝不怕吃苦的吖,婶婶肚里的小宝宝肯定和宝想的一样吖!” 闻言,甜宝身后的叶永荷骤然红了眼眶,倾身上前环住了奶团子的小身子。 虽言语稚嫩浅表,可她的孩子,正企图用自己的真心感悟挽回一颗将死之心! 一众妇人更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只因她们都是人母,听着甜宝懂事的言语,仿佛听到了自己肚中孩子的心声。 “这位妹妹,我知道,你定是受了很多的苦楚与不公,不管你信也不信,我确实能感同你的身受” 叶永荷拭干眼泪,望向墙角的年轻妇人,“只因我先前也有过类而不同的遭遇。” 年轻妇人再度睁开眼睛,却闪过一丝讥讽,“类而不同?呵呵,确实是类而不同!” 说着她翻身坐起,直直望向叶永荷,“不可否认,当今世道,世人皆在苦海挣扎,可那些尚只在浅滩的,又怎能和绝境深处的人相提并论?” “感同身受?姑娘,你也说了类而不同,又怎能轻易说出感同身受四个字?” “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感同他人的身受,除非你是我,分毫不差的经历了我的前半生” 叶永荷沉默了,闪烁着垂下了眼眸。 年轻妇人字字犀利,却也字字在理。 是啊,她虽经历过几年至暗的时光,可先前她的生命里都是家人给予的温暖和阳光,足以支撑她走出那些至暗的日子。 若有人从出生就从未见过光呢? 想到这里,叶永荷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猛然抬头重新望向年轻妇人,“我无须经历你的前半生,你也不用企图说服我说服你自己,只有轻生才是结束苦难的唯一途径。” 第426章 “军爷,军爷救命啊,有人要生了!” “许我的经历不如你惨烈,可我相信,这世上多的是比你经历更加凄苦的人存在。” 说着,她将甜宝拥抱入怀,眉宇多了几分释然,“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即便是身处同一境遇,也会因为选择不同,一步一步把日子过成不同的面貌。” 叶永荷忍不住看了苏玉莲一眼,苏玉莲当即会意的想到某人,姑嫂俩相视一笑。 “生也好死也罢,都是一念之间,结果却是云泥之别” 苏玉莲接着叶永荷的话说道,“你选了生,那便处处是转机,说不定未来的哪一时哪一刻,你就会感谢当初那个千方百计想活下来的自己。” “若你执意选择了死,于世间万物无关,于我们这些旁人更无半分影响,只是霍家军当真让夏周国泰民安之时,你的魂魄可会后悔没有多活一段时日?” “我们不是什么烂好心的人,只因为你一身两命,才忍不住善言两句罢了,你若不屑,大可以选择充耳未闻,却也不要因为自己心存死志,就鼓动旁人也畏难寻死就好。” 言尽意到,姑嫂俩不再多说,抱着奶团子就凑到了老太太身边。 “这位姑娘说的真好啊” 一个妇人听的热泪盈眶,“想想咱们,哪个不是吃了大半生的苦,多熬受个一年半载又算得了什么?我得好好活着,万一霍家军真替我们挣来了好日子,没命享受才叫亏呢!” “是啊,就算霍家军赢不了,大不了也就是回归以往的日子罢了,以前能活,以后怎么就活不了了?” “呸呸呸,你说那什么话,霍家军一定会赢的好不好!” “对对对,霍家军一定会赢的,一着急就说错话,该打嘴!” 叶家姑嫂的话和妇人们的感慨,都一字不落的落到了年轻妇人耳中,她呆坐在原地,摇头像是否认什么,却只能任由原本坚定求死的意念,一点一点的土崩瓦解。 “叽叽——” 几只麻雀从军帐门外飞落进来,有一只个头稍大些的,嘴里叼着一串钥匙,飞快的蹦到笼子跟前,将钥匙丢到了笼子里后又叽叽喳喳了几句,便齐齐振翅飞走。 老太太眼底闪了闪,犹豫了一个呼吸,捡起钥匙时和一脸震惊疑惑的妇人对视了一眼,“孩子,来帮我们开锁试试!” 一个回神快的妇人赶紧接过钥匙,颤颤巍巍的尝试着开笼子锁。 “啪嗒——” 钥匙一插进去,笼子锁应声而开! 妇人们:!!!! 什么情况?!!! 墙角前的年轻妇人心中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笼中的一家人。 方才老太太咒霍正德会遭天谴,天谴立刻就来。 方才自己讥讽老太太一家出不来笼子,没想到立刻有鸟雀送来了钥匙。 !!! 这家人,是什么神仙真人不成? 看着叶家人跟着身前的老太太面朝军帐外面跪了下来,虔诚的磕了几个响头,妇人们似有所觉,纷纷 跟着老太太一家朝军帐门口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在心里虔诚祈祷老天能救她们一命。 “来人啊,有个产妇要生孩子了!!” 老太太一家刚从地上爬起来,便高声‘呼救’起来,并眼神示意离笼子最近的一个妇人。 妇人会意,赶紧捂着肚子哎哟哎呦的大声痛呼出口,“救命啊,我要生了!!” “军爷,军爷救命啊,有人要生了!” 立刻有机灵的小月份妇人便喊便朝军帐外面跑,伸头出去一看,哪里还有守门兵的影子,军营里的士兵都纷纷朝外面涌出去。 她一抬头,便惊的腿脚发软。 天空中盘旋着好多展翅比成人身量还大的金雕,还夹杂着无数其他的鸟雀,不时的俯冲下来攻击着营场的羽林军。 “婶、婶子,外头好多鹰!” 探看情况的妇人跌跌撞撞的跑进军帐,一旁的妇人赶紧迎上前搀住了她,生怕她脚下一个趔趄,摔着自己和孩子。 “慢着点,别慌!” 老太太这才推开笼门,走了出来,“一会逃走路还长着呢,大家伙都稳住心神。” 边说边亲自出了营帐,看了眼外头的情形,“你们先在这里候着不要私下离开,永荷,玉莲,咱们去救其他人!!” “兴文兴武,把妹妹拉好看好!” 虽然满天空都是奶团子的护卫队,但老太太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 一时未出羽林军营地,便一时危机四伏。 “婶子” 见叶家人要走,妇人们都纷纷依在门口张望过去。 那一张张担忧无措的脸,像极了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老太太顿下,想了想道,“永荷,你先留在这里照看着她们,娘和玉莲快去快回。” 叶永荷回头看了一眼,会意的朝老太太点了点头,“娘,你放心去,这里有女儿守着!” 说着便折返回军帐,招呼妇人们先进军帐里候着。 见她回来,妇人们的心才纷纷落下来一些,纷纷上前围住了叶永荷,满目满脸都是感动。 有妇人不解的问道,“姑娘,婶子说还要去救其他人,这是怎么回事?” 羽林军人多军阵长,行军之时一前一后错这好几里,她们并不知道羽林军还绑了其他人。 叶永荷解释道,“羽林军为了十拿九稳的歼灭霍家军,可不止绑了你们来,还把先鄂州郡和皖西郡的两位太守也绑了过来” 妇人们倒抽一口冷气,“傅大人和余大人?!!” “他们不是被抓进牢狱了吗?” 这两位太守和先前襄平郡的太守叶大人,可都是坊间百姓人人得知的清官啊! 要知道夏周的官场是容不下清官的,一般上任两年便会被朝廷那些奸佞找个由头参了,轻则革职重则下狱流放。 襄平郡的叶大人被流放了,傅大人和余大人也先后被陷害入狱,这些清廉太守的遭遇让百姓们无比痛心,也对夏周朝廷愈发失望。 本以为流放下狱已经足够恶劣,没想到朝廷竟还拿这些清廉官员当对付霍家军的致胜法宝! 第427章 想死也等逃出去在死,到时候我定亲手埋了你 因着有灰雀引路,老太太几人倒是很顺利的找到了关押两位太守的军帐,不过营地虽然乱成了一片,但这方营帐前还是有重兵看守着。 许是霍正德觉得那些妇人怀了身孕,叶家妇孺又被关在笼子里,无论如何也逃不脱,反而看守不严。 然而两位太守都是正值壮年的男人,所以看守的士兵竟然把军帐围了整整一圈。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无济于事。 甜宝依着姥姥的嘱咐朝空中啾鸣两声,立刻有十几个金雕俯冲而下,看守的士兵们瞬时惨叫连连,哪里还顾得上军帐里的人质,纷纷四下逃窜躲避庞然凶禽。 这期间,一只身姿敏捷的乌鸦叼来了一串钥匙,落放到老太太早就摊开的掌心,一行人赶紧掀帘进了军帐。 两个太守被铁链拴着两只脚脖子,结结实实的捆在床上,连翻身都成问题。 他们早就听到了军帐外头的异样,猜想是霍家军杀来了,正一边激动一边担忧。 他们自然清楚霍正德为何将他们从京城带到这里来,为得便是关键时刻将他们当做挡箭牌推出去,好让霍家军有所顾忌。 两人只希望弘远是个果狠理智懂得取舍的人,万不要为他们这些无名之辈牵绊了大义的步伐。 他们甚至商量好了,但凡弘远犹疑,两人便寻机自戕。 只因为弘远眼下做的,便是他们一直想而无能为力的。 “你、你们是什么人?” 老太太一行突然闯进来,正悄声商量届时该如何自戕的两个太守惊了一跳,待看清不是士兵而是几个老弱妇孺,瞬间都愣住了。 “两位大人,我们是弘将军的人,是弘将军派我们来救你们出去的” 边说,老太太便利落的将两人脚上的铁链打开,苏玉莲也飞快的用捡来的大刀将捆绑的绳索割断,三小只也赶紧涌上前帮忙拽松开的绳索。 不过十几个呼吸,两个太守便身无束缚,纷纷一头雾水,“弘将军?” “弘将军派你们来救人?” 两人打量着两个身量单薄的妇人,和三个孩子,满脸不可置信。 老太太一脸恳切的点头,“此地不宜久留,两位大人赶紧随我们先离开,咱们边走边说” 见两个大人还晕乎乎的没有回过神,双胞胎对视一眼,干脆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了他们的手,拽着就走。 待被拉出了军帐,两个太守一抬头便看着漫天飞舞的鸟雀,和不停俯冲攻击羽林军的硕大金雕,惊的下巴都脱臼了。 “这、这、这” 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边疾走,边从旁解释,“两位大人莫害怕,这些都是霍正德恶事做尽招来的天谴,只惩恶人,不伤无辜。”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关押妇人的军帐前,叶永荷一直守在门口张望,一见他们迎过来,便赶紧招手让妇人们出来。 眼瞅着百十个衣衫褴褛大腹便便的妇人出来,两个太守瞬时震的顿停了脚步。 毕竟是为官之人,若不够聪慧敏锐又如何能走上仕途?他们一下子便猜出这些妇人因何出现在军营里。 没想到霍正德无良至此,不仅绑了他们二人,还绑了这么多一身两命的孕妇人!! 莫说弘远,换做任何一个稍有良心的人,都没办法置这些无辜妇人于不顾。 羽林军这是想棋行两招啊! 若弘远不忍这些妇人丧命,便只能挨打挨杀。 若他为了成大事而对这些妇人痛下杀手,便会寒了百姓的心,纵然能成事却也失了民心,会被质疑是为了一己之私谋权篡位。 好阴狠的招数! “事不宜迟,大家互相搀扶一把,都跟着我走!” 老太太一边探看着四周的情形,一边仰头望向一直盘旋在她们头顶上空的一只引路灰雀。 她刚开口,灰雀便振翅朝军营的东边飞去,老太太赶紧挥手让众人跟上。 “漂亮婶婶还在里面!” 一伙人刚离开军帐几步,奶团子却指着军帐里面脆声喊道。 众人回头,果然看到心存死志的年轻妇人还坐在原地未动。 “妹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出来和我们一起走啊!” “妹子,别犯糊涂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快出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不喜年轻妇人犀利的模样,但妇人们还是忍不住开口劝慰喊道。 年轻妇人眼底闪烁,却仍然呆坐。 奶团子急的跳脚,“漂亮婶婶,快来呀!” “我不走,你们自逃你们的去,不用管我!” 年轻妇人牙根一紧,干脆面朝墙躺下了。 “人质想逃跑!!别让他们跑了!” 百来人的阵仗本来就十分惹眼,齐齐站在军帐门口,很快便有士兵发现了,连忙高声呼喝。 闻声,妇人们顿时慌了神,看看了油盐不进的年轻妇人,又看看老太太,不知所措。 苏玉莲和叶永荷两边扫视,齐齐捡起了地上掉落的大刀,两个太守也反应过来,赶紧效仿捡起大刀一副防御的姿态。 老太太脸色一沉,快步蹿进军帐,一把将年轻妇人拽了起来,迎面就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直接将年轻妇人煽懵了。 老太太厉喝道,“起来!!” 年轻妇人心里一惊,莫名的顺从站了起来。 “你要是死在军营,羽林军定会随意丢弃你的尸首,我保你连个全尸都没有!” 老太太声色俱厉,边斥责,边拽着年轻妇人朝外走,“想死也等逃出去在死,到时候我定亲手埋了你,好歹让你和孩子入土为安!!” 年轻妇人满脸震撼复杂的看着老太太,喉咙里堵了许多的话,却连丝毫反驳的气势都没有,只能顺从的跟着老太太走。 军帐外候着的妇人们再看老太太,眼底都是佩服和敬畏。 “大家伙别慌,一步一步迈的踏实些,万不要摔着自己!” 老太太拽着年轻妇人领头开逃,还不忘出声叮嘱安抚身后的妇人们,“老天爷在看着呢,羽林军伤不了我们!” 她的话像一剂定心丸,立刻让妇人们安下心来,互相搀扶拉着,在保证自己不绊跤的前提下,竭力的跟上了老太太的步伐。 第428章 爹爹,你一定要把那个大坏蛋的脑袋砍下来哟! 老太太拽着年轻妇人,带着三个孩子在前头引路,苏玉莲和叶永荷奋力的拎着大刀在后头断后,两个太守默默的护在了最后头。 若说刚开始他们还质疑老太太几人的身份,此刻见她们临危不乱只剩下满心的佩服。 不过两人觉得老太太方才那番玄乎的话是为了安抚这群孕妇人,握着大刀的手紧张的沁出了汗,忍不住扭头查看身后的情形。 !!! 这一看,惊的他们手中的大刀都差点松掉了。 漫天的金雕和鸟雀在空中汇聚成线,拦截在他们身后,不间断的俯冲攻击着企图追他们的羽林军,替他们拉起了一道防护盾。 两人对视一眼,惊骇的同时,对老太太方才话里的怀疑瞬间土崩瓦解。 两个人四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老天果然长眼了啊!! 一行人跟着灰雀,穿过山林小径,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官路附近。 “婶!有军队!” 一个眼尖的妇人看到百丈以外有军队正朝这边迎头赶赴过来,但隔得远,也看不真切。 所有人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上来。 老太太张望过去,面色却骤然松弛下来,甚至扬起了唇角,“太好了,没想到霍家军来的这么快,咱们安全了!” 方才正是灰雀来报,说霍家军已经行军过来了,老太太才一鼓作气带着众人逃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孩子们来的这般快。 竟是霍家军?!!! “爹爹,是爹爹!!” 随着霍家军逼近,奶团子一下子便看到了为首骑着高头大马的弘远。 脆呼声穿透到三十丈开外,传入弘远耳中,他心中一颤,第一时间夹了夹身下的马腹,疾驰过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匹马,正是同样激动到眼眶发红的叶永礼和叶永孝! 老太太赶紧带着妇人们迎到官路旁候着,奶团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迈开小腿朝爹爹奔跑过去,“爹爹——” “二舅父——三舅父——” “甜宝——” “娘——” 眼看奶团子越来越近,弘远顾不得勒停马儿,一拍马背,直接从马背上燕飞下来,落地两个疾步,便单膝跪地张开单臂紧紧拥住了冲进怀里的奶团子,“甜宝——” 软乎乎的奶团子真切入怀,他的眼前瞬间一片模糊,“你你这次真是吓坏爹爹了!” 一开口就有些哽咽,用力咽下喉间的后怕,才道出心中担忧。 奶团子轻轻推离爹爹的怀抱,捧着爹爹的脸唧亲了一口,“爹爹不担心 ,爹爹要相信宝,宝很厉害的吖!” “你看,宝和姥姥他们救了这么多这么多的婶婶呢!” 说着小短手指向正簇拥走过来的老太太一行,大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自豪,“而且,这些婶婶都怀小宝宝了,宝救了婶婶们,也是救了同样多的小宝宝呢!” “爹爹,你说宝厉害不厉害?” 笑眼弯弯,一副快夸我的期待。 弘远红着眼眶用力点头,唇角这才咧开笑意,“厉害,爹爹的宝最厉害” 奶团子赶紧补充道,“不止宝厉害哟,姥姥,大舅母,娘亲,还有大哥哥二哥哥都很厉害哟!” 话刚说完,就被人从弘远怀里拎抱出来,屁股被挨了一下。 “呜呜,三舅父坏!” 奶团子一只小手捂住了屁股,一只小手揉着眼睛‘大哭’出声,余光却偷偷的瞄向弘远。 “哭,还好意思哭,你知不知道快把三舅父吓死了啊?” 叶永礼憋着胸口的心疼,故意凶巴巴斥责,却飞快的用衣袖揩了揩眼睛。 弘远见状从地上弹站起来,面色瞬间拉了下来,见叶永礼满眶的泪水,又生生忍住了想削他一下的冲动。 奶团子透着指头缝发现三舅父哭了,赶紧收声,小手伸过去替他擦眼泪,“好好好,不哭不哭,宝知道错了,三舅父乖嗷,宝不怪你打宝的屁股了好不好?” 扭头又看到一脸克制的二舅父,赶紧伸手索抱,“二舅父抱——” 叶永孝伸手接抱住奶团子,唇角嗫嚅了好几下,斥责化作了关切,“有没有伤到哪?有没有人欺负你和姥姥她们?” 说话间,老太太一行已经走到了跟前,被丢了一截的霍家军也追了上来。 “没有,没有,二舅父,宝还骂那个大坏蛋了呢!姥姥也骂了,可把大坏蛋气坏咯!” 奶团子仰着小脸望向弘远认真道,“爹爹,你一定要把那个大坏蛋的脑袋砍下来哟!让他再也不能欺负爹爹,欺负我们!” 一本正经的说着血腥十足的话,却让大家伙觉得解气的很。 “娘,你” 弘远看着老太太,欲言又止,既担心又生气,“你” 你了半天,看着一群妇人安然无恙,到底是一句斥责的话也说不出来。 叶永礼和叶永孝则不掩怨怪的看着老太太,一副想说什么又不好斥责长辈的憋屈模样。 虽然三个孩子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但老太太到底是心虚了,垂着眼帘上前一副认错的模样,“娘知道,这次是娘鲁莽了,娘错了。” “可这件事也只有娘亲自来办才万事周全啊,好在托老天爷的福,一切顺遂” 边说边讨好的看着几个孩子展颜笑开。 看着母亲这副模样,弘远几人纵使再气,也消了。 “娘,以后行事一定要先行和我们商量,你都不知道,我到现在心都还在嗓子眼吊着呢!” “好好好,娘再也不敢了,要不是老天开眼,又派了那些使者来惩罚羽林军,娘这次还真的是犯大错了” 虽然有甜宝傍身,但老太太心中还是后怕的,此刻认错也是真心实意没有一丝虚劲的。 “将军,老夫人说羽林军如今正遭受天谴,正是攻击的好机会啊!” 一个副手瞅着叶家说话的空隙上前建议道。 将军?!! 妇人们和两个太守齐刷刷望向被副手尊称为将军的弘远,惊的目瞪口呆。 第429章 “可还想死?” 一会面,他们便看出眼前穿着铠甲的三人身份不低,正感动老太太本来可以高枕无忧在家中享乐,却拖媳带孙的舍身来救她们,预备等这一家子述完衷肠,定要好好跪地磕头感激救命之恩,却没想到 老太太是将军的家眷?!!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竟是老太太瞒着将军,以身涉险来救他们的?! 这接踵而至的反转,让一群人呆若化石。 两个太守也是震惊无比,但毕竟在官场浸润了两年,比一群妇人倒是多了些淡定。 傅大人忍不住跻身上前,恭敬朝弘远抱拳道,“敢问阁下可是弘远弘将军?” 弘远转身点头道,“正是本将!” 轰—— 饶是傅大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激动的一个哆嗦,赶紧撩袍就朝弘远跪了下来,“竟真是弘将军,在下参见弘将军!!” 他一跪,余大人连带着一干妇人瞬间跪了一地,“参见弘将军!” 只剩那个求死的年轻妇人呆愣的站着,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妇人忙不迭扯了扯她的衣服,才慌不迭跪了下来。 那老太太竟是将军之母!!! 那奶娃娃亦是将军之女!!! 她竟对如此尊贵的一家子出言不敬!!!! 一时间无数个念头涌进年轻妇人脑中,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咚的栽头倒下。 “闺女——” 老太太惊呼一声,下意识冲上前。 弘远皱了皱眉,赶紧命人送来了牛皮壶和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孩子,这里有娘在,无妨的,趁羽林军正遭受天谴,你得赶紧趁热打铁啊!” 老太太伸手探看年轻妇人的鼻息后松了口气,赶紧嘱咐弘远不要管他们,攻打羽林军要紧。 弘远也知道攻敌要占尽先机,二话不说便翻身上马。 “杀——” 霍家军还未动身,一阵厮杀声模糊从四五里地外的羽林军军营方向传来。 弘远眉尾一扬,瞬间反应过来什么,扬唇挥手朝身后下令,“方大力,你带着一队人马护送老夫人一行回南辽郡,其他人全速行军!!” 老太太一边掐着年轻妇人的人中,一边目送霍家军离开,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旁人不知缘由许是惶恐不安,可她明白,羽林军军营传来的厮杀声是好兆头,定是赣州郡义匪帮已经趁机杀了进去,加上鸟军和正赶赴过去的霍家军,这一战已经是毫无悬念。 待霍家军军阵走远,奶团子也已经替年轻妇人施完了针。 一众妇人齐齐看着奶团子,心里惊骇的浪已经翻了千层。 今日的所见所闻所遇,可谓她们前半生都要跌宕起伏。 从被掳进军营的绝望,到突然看到生望的忐忑,再到亲见玄乎其神的天谴,末了,得见传闻中弘将军和霍家军的雄姿 而这些都不是最震撼人心的。 最惊世骇俗的,莫过于眼前三岁的甜宝竟然会!医!!术!!! 啊啊啊,都说南辽郡是贫瘠荒地,可那里不仅出了高产粮,还有霍家军这样的义军,最关键的是,就连奶娃娃都异常优秀! 谣言误人,谣言误人呐!! “孩子,感觉如何?” 老太太望着怀里的年轻妇人,和声问道。 年轻妇人本来虚弱的眼突然瞪大,慌不迭从老太太怀里挣扎出来,低眉耷眼的跪了下来,却一声不吭。 妇人们面面相觑,惴惴不安的偷瞄着老太太的面色,都替年轻妇人捏着一把汗。 虽然老太太看着就是个和煦善良的人,但是年轻妇人不仅出言不逊,还活脱脱一副狗咬吕洞宾的嘴脸,换做任何人被这样对待,都会心有芥蒂,何况还是身份尊贵的将军之母? 生杀不过是在老夫人的一念之间罢了。 老太太没有上前搀扶年轻妇人,而是坦然的看着她道,“为什么跪我老婆子?” “是因为心中惭愧,还是怕我会仗势对你不利?” 年轻妇人眼底闪了闪,漫上复杂和愧疚。 老太太轻飘飘两句话,便道穿了她的心思。 她一咬牙,脖颈微梗道,“都、都有” 老太太忍不住扬起嘴角,打趣道,“方才在羽林军军营同我老婆子争辩的时候,不是挺坦然挺伶牙俐齿的么,眼下怎么拧巴起来了?” 年轻妇人眼睫颤动,遂深深朝老太太匍匐下去,“谢谢!” 很多疑问很多诧异,可都哽在喉头不敢在胡乱宣泄,只觉得这两个字还算合宜。 从方才被困于军营,到现在重见天地,她才明白,自己所见所受不过世间一角。 霍家军举兵造反是不是真心为民,不用追溯深究,但看眼前的一家老小便昭然若揭。 贪慕钱权之党,又怎么会有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来救素不相干之人的家眷? 老太太又问,“可还想死?” 年轻妇人盯着地面道,“谢谢老夫人救命之恩,素英定会铭记于心,若得机会,结草衔环以报。” 一句话,妇人们纷纷松了口气,忍不住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老太太这才上前,伸手搀扶,“你该谢谢你肚里的孩子,若不是看着它的面,我老婆子不一定会管你死活。” 年轻妇人顺从起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底面上这才汹涌上愧色。 “老夫人,这些妇人该如何安顿?” 方大力适时上前,征询老太太的意见。 这些妇人本是赣州郡的百姓,理该遣送回赣州郡才是,可赣州郡方向正临大战,此刻定是没办法送她们回家的。 闻言,妇人们都紧张的望着老太太。 能回家自然是好的,可她们也清楚一时半会回不了家。 可若不回家,她们身无分文,又大着肚子,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才望向妇人们,“想必你们也清楚眼下的情形,赣州郡暂时是回不成了” “老婆子倒是想把你们带回南辽郡,可你们个个身怀大肚,不好长途跋涉,便暂时将你们安顿在晋州郡,如何?” 第430章 堂兄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竟连自己的同族兄弟都不认识了 从南辽郡一路上来有三个郡城,晋州郡和赣州郡比邻,饶是这般近也有七十多里的路途。 眼下也没有马车,带着这么多大肚孕妇人过去,至少也要两日功夫。 听闻老太太说南辽郡,妇人们只觉心中一动。 那是以前人人不屑的贫苦之地,可现在却是人人攀而不得的福乐仙境。 若不是身怀大肚,哪怕千里之遥,妇人们也是要去南辽郡看一看的。 可她们亦清楚,老太太的安排对她们眼下来说已经是最周到不过了。 见一众妇人无不点头,方大力便安排军队一前一后的护送着老太太一行朝晋州郡方向赶去。 羽林军营地,混乱成片。 三万羽林军被生生堵在了营地里,出不去半步。 上空有不计其数的鸟军,营地四周被獠牙森森的野兽尽数包围。 这还不算绝境。 方才,从军营正入口处涌进来一支万余人的匪帮,为首的旗帜上是一个豁然的‘义’字。 说来也怪,鸟军和野兽们只攻击羽林军,却对匪帮视若无睹,任由他们畅通无阻的进了营地。 匪帮一进来,便拔刀霍霍,羽林军本来就被一空一陆的禽兽们攻击的战斗力失半,哪里是匪帮的对手,不出半个时辰就死伤过半,四下逃窜。 逃,是逃不了的,因为禽和兽无处不在,压根出不了军营。 说来羽林军也是听令行事被逼着来平叛的,但是大多数都清楚朝廷和霍家军谁正谁恶,见天意已定,霍家军多方助力已然势不可挡 ,他们也不是傻子,纷纷缴械投降,匍匐跪地求饶。 也是神了,本来穷追不舍的凶兽们见他们跪地求饶,竟不再攻击他们,而是徘徊在他们身侧,不时低吼示威。 甚至,那些凶兽见义匪帮还在诛杀跪地的羽林军,纷纷扑上前,阻止了他们杀伐的动作。 见此一幕,义匪帮面面相觑,纷纷暂收了手中的大刀。 他们停下后,凶兽们也纷纷停下动作,徘徊穿梭在羽林军之间看守着,但凡羽林军有抬头逃窜的迹象,便会扑上前怒吼警示。 营地一处不显眼的后门处,霍正德正苦苦的挥剑抵抗着高头大马上的蒙面玄衣男人。 霍正德武功不弱,虽处于劣势,却也和玄衣男人过手了百十来招。 不过人高己低,加上对方的枪尖舞的密不透风,寻了机便将霍正德的长剑挑飞出去。 霍正德也一个后仰,瘫摔在地,眼瞅着黑马扬蹄,枪尖逼近,他神色慌乱的闭上了眼。 尖锐冰冷瞬间抵肉,扎痛感接踵袭来,却没有深入开喉,但也让霍正德灵魂震荡,吓的冷汗淋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候了好一会不见对方诛杀自己,霍正德疑惑的睁眼,望向马背上的男人。 “正德堂兄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竟连自己的同族兄弟都不认识了?” 边说,马背上的男人边撤下了脸上的黑巾,露出底下满脸讥讽的脸。 霍正德猛然瞪大了眼,“霍刚?!!” “你竟然没死?!!” 霍老将军为国效忠,终生未娶,膝下自然无子嗣,但他下头还有两个亲弟弟,两个弟弟膝下各有一子。 霍正德是霍老将军二弟之子,霍刚则是三弟所出。 当初霍老将军镇守边陲,手握重兵,为了牵制他,朝廷便将他两个弟弟监禁在府,还美名其曰将霍正德和霍刚召进宫,做太子陪读,习武识字。 霍老将军镇守边陲十余年 ,可谓从无败绩,正因为有他在,夏周才得以举国安宁。 可霍老将军亦厌恶朝廷里的那些奸佞,深知边陲虽安,可百姓仍水深火热,远在边陲也忧心中原民情,每个月都会上书朝廷,一边劝慰上位者该顾及民生,一边参奏那些一边拿高官俸禄一边搜刮民脂民膏的奸佞之党。 霍老将军的确是足以护一国安宁的战神,官场之态却过于忠耿强硬,殊不知他在边陲挥洒热血忧国忧民,却早已经成了上位者和奸佞的眼中钉。 他亦不知,自己此后送回京城的书信,都被奸佞之党拦截了,偌大的将军府邸也莫名其妙走水,庭院房梁连带着里头的百十号家眷下人被烧成了灰烬。 这么大的事情,京城传的皆知,可远在边陲的霍老将军却毫不知情。 待他被一道擅自养兵的罪旨召回京后,才得知霍家如今只剩下了两个侄儿。 霍老将军还来不及悲恸便被降罪下狱,镇守边陲也换成了朝廷亲选的大将。 朝廷以为,边陲是个人就能镇守,可好景不长,霍老将军刚被下狱三月有余,边陲便失守了! 亲选的大将过惯了富贵日子,到边陲之地依然我行我素,压根不是什么将才,只一场大战,便被敌军的统帅砍了头颅。 为了一解在霍老将军手下战败多次之气,南蛮统帅还将这大将的头颅秘密送到了朝堂之上,当场吓瘫了一朝的官员。 至此,再无人敢接任镇守边陲之将职,不过半月,南蛮便连破了夏周三座城池,踏夏周如进无人之地。 不得已,朝廷只能在霍老将军的两个侄儿中挑一人出来临危受命。 虽霍刚比霍正德小两岁,可论武功胆魄,却远在霍正德之上,朝廷权衡利弊后便择他为将。 却不想,此事让霍正德耿耿于怀,埋下了嫉恨的种子。 霍刚深知霍家被烧,大伯被关押都是朝廷的手笔,他憎恨朝廷还来不及,又怎愿替朝廷卖命? 猜到他会不从,朝廷直接拿霍老将军威胁于他,霍刚敬仰慕重大伯入骨,岂忍心让大伯受苦,只好领了军令状赴边退敌。 霍刚虽刚及弱冠,但做太子伴读这些年日日用功,又是霍家后人,文韬武略兵法三十六计样样精通,除了实战略差,其他的不输霍老将军。 虽费了些气力和时间,却也在一年之间大退南蛮,收复了边疆三郡。 至此一战成名,成了夏周最年轻的镇国将军,继霍老将军之后又一个让举国安心的边陲防线。 同为霍家后人的霍正德自然心存不甘。 第431章 “将军面前,在下还当不得英雄二字。” 嫉恨霍刚的种子早就在一次次传来的捷报,和朝堂上下对霍刚的褒奖议论声中,蹿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买通了狱卒,让狱卒生生切下了霍老将军的左手尾指,将这尾指和一封信,送到了镇守边陲的霍刚手里。 得知大伯被朝廷磋磨至此,霍刚恨意滔天全然失了理智,当即从镇守边陲的六万霍家军中抽调了半数举兵进京。 他不知,霍家军刚离开南辽郡地界,朝廷便得知了他造反的意图,当即便派了五万羽林军前往镇压。 要说五万羽林军其实压根不是三万霍家军的对手,可羽林军将霍老将军装在囚车之中,挡在阵前,便成了掣肘霍家军的利器。 因忌惮霍老将军安危,霍家军压根没有还手之力,很快便死伤半数。 最后,霍老将军以自戕要挟,强令霍刚和为剩不多的霍家军赶紧四下分逃,哪怕永生永世不见光,也不要被俘被杀。 霍刚忍着滔天的恨意,顺应大伯的命令,带着万余霍家军四面八方逃命。 羽林军自然是乘胜追击,但奈何霍家军大海撒网一样逃窜,追到最后也没抓到几个。 不过是群龙无首的逃兵,羽林军的首将便下令作罢了,但是对霍刚却是穷追不舍了一天一夜,最后将霍刚逼下了万丈悬崖,方才作罢。 霍正德得知霍刚已死,心头大快,却在霍老将军面前痛哭流涕,那哀悼唯一堂弟悲痛欲绝的模样,轻松骗过了同样痛失爱侄的霍老将军。 痛失两个亲弟弟,爱侄也不得善终,霍老将军愈发看重霍正德这个唯一的侄儿,虽认为霍正德心性不纯,但也不厌其烦的教诲引导,更是将自己镇守边陲多年,所总结记录的兵法卷宗全部交给了霍正德。 霍刚身死之后,南蛮又接连犯境,朝廷接连派了两任统帅到边陲都敌不过,一年之间战损了五万大军,导致夏周兵力大伤。 不得已,朝廷只好把目光又落到了已经半百之龄的霍老将军身上,派遣朝廷官员,轮番拿霍正德和黎民苍生,或晓之以情或威逼利诱,终还是说服霍老将军忍下以往屈辱,重新出山坐镇边陲。 为免朝廷对自己唯一的侄儿不利,霍老将军唯一的条件便是带着霍正德一起到边陲之地。 为此,霍正德心中是怨怪霍老将军的,怨怪他不该让唯一的侄儿到边陲吃苦,却从未想过霍老将军想带他在身边教导的良苦用心,虽学却不尽用心。 才有了弘远后来居上的机缘。 在霍正德的眼里,霍刚早就是死人一个,如今他要对付的只是弘远,可为什么? 为什么霍刚没死?? “死?” 霍刚手下微动,茅尖便朝前推进了一分,差点就没忍住全然没进霍正德的喉咙里,他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凝为实质,“要死,也是你先死!!!” 若不是悬崖中间那棵松,他当真是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所幸被途经的义匪帮大当家救下,却也是休养了半年才勉强恢复如初。 大仇未报,一腔忠心的大伯还在被监禁折磨,他怎敢言死!! 喉间尖锐的疼痛让霍正德后背发凉,心口发紧,“堂、堂弟,我可是你唯一的堂兄啊,你为何要刀剑相向?” “堂兄?!!” 霍刚满脸嘲讽,“你可不止是我的好堂兄,还是大伯的好侄儿!” 满眼的洞察让霍正德的卑劣和侥幸无处遁形,却还是口口声声的试图狡辩,“堂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迄今为止,并没有任何人知道霍刚的叛变和他有关,霍刚应该也不会知道是他令狱卒断了大伯的尾指啊? 霍刚冷冷的盯着他,眼神一寸一寸下移,落在了霍正德身后撑地的手掌上,长矛猛然收回,一个飞旋狠狠穿透霍正德的掌心,牢牢钉入地面。 “啊啊啊啊啊——” 剧痛席卷,瞬时让霍正德惨叫破喉。 “当初大伯被断指,该和你一般痛苦?” 霍刚开口,眼底漫上心痛,“大伯膝下无子,待你我如亲儿一般,你如何忍心断他尾指?!!” 说话间,翻身下马,伸手拔起长矛,在霍正德又一阵尖锐的惨叫声中,再次将长矛狠狠扎进了他的脚踝,“从悬崖之下侥幸生还之后,我就日日夜夜期盼着这一刻” “大伯的断指之痛,我要千百番还报在你身上!!!” “堂弟!!!堂弟饶命!!!” 霍正德疼的浑身发抖,看着霍刚宛如看到收割人命的阎王一般惊恐,“堂弟啊啊啊啊——” 霍刚充耳未闻,拔出长矛又扎下,“才千百番之一二呢,这就受不了了?我劝堂兄还是小声些省些力气,毕竟像眼下这般的痛且长久着呢” “英雄!刀下留人!!!” 他的话还未落音,便被军营外传来的一阵浑厚男声打断。 霍刚和霍正德齐齐抬头望出去,只见弘远为首,带着霍家军冲进了军营。 不用他们吩咐,霍家军便在军营里散开,伙同义匪帮和猛兽们将羽林军死死看了起来。 离霍刚二人还有两三丈时,弘远三人便翻身下马,疾步迎上前来。 “想必英雄便是霍二当家?” 弘远走近,满脸的友好感激坦诚明了。 霍刚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弘远的单臂,随即拔出长矛抱拳回礼,“将军面前,在下还当不得英雄二字。” 他的声音被霍正德的惨叫压了几分,便毫不犹豫伸腿踹了霍正德一脚,“闭嘴,不然我再给你一下!” 霍正德疼的恨不得打滚嚎叫,却在霍刚的威胁下,生生的把舌头咬出血腥味才忍下了惨叫。 弘远顺着霍刚的眼神看了霍正德一眼。 手上和脚踝的血窟窿看的人头皮发麻也就罢了,关键是不停冒出来的鲜血无声宣道着,若再不给霍正德止血,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弘远挪开眼神,望向霍刚,总觉得他的脸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感,“霍二当家,烦请留此人一命!” 第432章 我对你狠,应该还是不应该? 留他一命,之后许还有些用处。 霍刚眼神微凝,望向弘远身后,叶永礼和叶永孝赶紧上前一步,“霍大哥!” 两人面上都是欣喜。 “多谢霍大哥出手相助!” 霍刚面色稍缓,“即便没有我,你们照样能轻松胜了他们” 边说边抬头望了眼仍旧盘旋在空中未走的鸟群,和营地里的猛兽,“不过此人的命,务必由我来收,还请将军成全!” 说着便朝弘远恭敬抱拳。 见他执着霍正德,弘远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询问,“敢问霍二当家可认识霍老将军?” 先前有人送信于他,以霍将军家眷之名,鼓劝他起兵造反,说只要他起义,便会带着万余兄弟助他成事,当时霍家军连经数战,连驻守边陲的兵力都岌岌可危,况且他还要日日操心如何让兄弟们吃饱饭,压根没有将这封信当回事。 现在想来 弘远看了眼霍正德手掌和脚踝狰狞的血窟窿,汩汩流出的血无声宣告着,下此狠手的人心中的恨意有多浓烈。 霍刚,霍正德,霍震霆 这之间一定有什么微妙的联系。 霍刚坦然朝弘远抱拳,“将军,在下是霍震霆霍老将军的侄儿,霍正刚,之所以霍刚行走于江湖,是为了规避麻烦和风险。” 然后又指着霍正德道,“他是我的堂兄,霍老将军的另一个侄儿。” “早年间我被逼掉落悬崖,世人都以为我死了,倒是他,大伯一直将他带在身边教养,将军知他不知我,也是正常” 不止弘远,就连叶永礼和叶永孝都一脸震惊。 霍二当家不是土匪,而是霍老将军的侄儿? 那个一战成名的少年虎将? 难怪大哥曾说对霍刚这个名字有些熟悉,难怪义匪帮非但不烧杀抢掠,还劫富济穷行侠仗义,中间竟是这般渊源。 震惊过后,便是疑惑,弘远复杂的看了眼霍正德,又望向霍刚,“既是如此,那” 霍刚勾唇道,“将军定是想问,既是堂兄弟,为何会选择帮霍家军而非霍正德?又为何要对霍正德下如比狠手?” 弘远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但还是迫切想知道背后缘由,遂点了点头。 霍刚冷眼望向已经失血到面色苍白的霍正德,“堂哥,你来和将军说说,我对你狠,应该还是不应该?” 说着,手里的枪尖便轻扎进了土里,却像是刺进了霍正德的肉里,让他伤口剧烈实痛上有加持了一层幻痛,几乎不作考虑就连连点头,“该,这都是我该受的” 霍刚语气又冷了几分,“将军可不知道为什么该,好好和将军交代清楚,你都作了什么孽!” 他惊恐的看着霍刚,又闪烁着看了眼弘远,想开口却又不敢开口。 因为他很清楚,霍老将军对弘远有莫大的知遇之恩,弘远对霍老将军敬重如父,若他得知自己对霍老将军下此狠手,只怕比霍刚还狠 见他闪烁不敢言,霍刚也不再开口催促,而是拔出长枪,抬手便扎进了他的另一只脚踝。 “ 啊啊啊啊啊——” “我说,我说” 霍正德疼的死去活来,下意识破口而出,“我不该,不该因为嫉妒你,断了大伯的尾指,陷害你起义造反,都是我的错!” “堂弟,念及血亲一场,你饶了我,大伯若再,肯定不愿意看到我们兄弟反目的啊” 轰隆—— 弘远只觉得脑中被炸雷霹过,神魂俱痛。 断指!!! 义父的断指不是朝廷所为,竟是他悉心栽培的侄儿,霍正德!!! 怒火,恨意,宛如咆哮的龙卷风,在弘远体内和眼底肆意,还未动刀动枪,便已经将霍正德的胆子撕碎。 霍正德的惨叫戛然而止,下意识想后退躲避,却忘了被长枪钉住了脚踝,伤口被撕扯剧痛,惊恐只差爆体,他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弘远双眼通红,扬起手中的长枪对准霍正德的胸口便要扎下去。 “噌——” 他的长枪被霍刚的长枪拦下,“将军,这样让他死,未免太便宜他了些” 两个同样受恩于霍老将军的男人对视,眼底的恨意如出一辙。 莫说弘远,就连叶永礼和叶永孝只闻霍老将军的忠名,听闻此事,都忍不住想上去剐上霍正德千百刀才解气。 他可是和霍老将军血脉相承的亲侄儿啊! 如何能下此狠手啊! 良久,弘远才收回了长枪,像是被抽干气力一般对身侧的叶家兄弟道,“速速将封老请来” 霍刚说的的对,霍正德的确不能好死,他得长长久久的活着受苦,才能对义父赎罪一二。 待霍正德被叶家兄弟和封老抬进羽林军军帐里,弘远的心绪才稍加平复,开始处理后事。 三万羽林军,除了几个副将凄惨死在野兽和凶禽手里,其他的都无性命之忧,只是伤势或轻或重罢了。 他们本就只是听令而为的小兵小卒,失了头领,本又仰慕霍家军威名,加上看到霍家军中间的一万羽林军,不需要弘远多言,便纷纷投诚到霍家军麾下。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封老当着六万军队的面,将羽林军伙头军帐的木桶都搬了出来,装满水的木桶在军队面前一溜排开后,他掏出药粉,一一化在木桶里,让弘远令三万羽林军喝下。 “刚才你们喝的水里头被我下了绞心药,若你们果真忠诚于将军和霍家军,我会按时给你们解药” 当着弘远和军队的面,封老苍声厉厉,“但要是你们敢背叛将军,每月都会受一次绞心之痛,且每一次都会疼上三天三夜,生不如死!” 此言,不仅让三万羽林军再不敢存半分异心,就连先前归于霍家军麾下的一万羽林军也被震慑了一番,一举两得。 整顿了军队之后,霍刚和弘远齐齐屹立在营场中央,目送着猛兽退,凶禽散。 霍刚眼含深意的望向弘远,“将军,你当真相信这些都是老天派遣来的?” 第433章 奸佞如狼,民如牛群 “吼——” 兽群最末尾的一只花斑大虎,在军营门口停下了步子,朝弘远二人张望过来嘶吼了一声,然后在悠然信步的离开。 弘远勾了勾唇角,“以前不信,可现在信了。” 像是回应霍刚,也像是喃喃自语的感慨。 霍刚却摇头置否,“若老天当真有眼,又怎会待夏周沦落至此才看到?” 夏周腐烂十数年,这期间难不成老天都看在眼里置若罔闻? 既不想理会,那便任由夏周腐败消散就好,偏在有英雄豪杰开始肃清脓疮的时候,出来横插一脚抢功夺劳。 当真好笑。 弘远扭头看了霍刚一眼,遂又道,“二当家,若你见十几头狼在千余头的牛群里掠食,你会上前阻止吗?” 霍刚微怔,随后应道,“自是不会,天生万物,弱肉强食,是因果循环。” “我若横插阻止,也只助的了一时,却助不了一世” 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了,醍醐灌顶一般微微瞪眼。 是啊! 助的了一时,助不了一世! 世间万物各有疾苦,老天又怎可能事事回应面面俱到? 见霍刚神色有变,弘远继续笑道,“二当家,你说,千头牛和寥寥十几头狼,从力量悬殊上来看,明明是牛群可以轻松致胜,为何却屡屡让狼群掠食成功?” 一句反问,直接让霍刚整个人豁然顿悟,嘴角也扬起了一抹释然,“因为群狼有王,可以让寥寥十几头狼合而为一,劲朝一处使,便可成肆意的掠食者。” “可牛群无首,以至于千头牛汇聚在一处,也不知他们合起来的力量其实远超狼群,即便危险来临,也只知道独自面应对,时而久之自然只求祸不殃己,置身事外,所以狼群才能毫不费力便从它们之中掠食成功。” 说完,两人相视浅笑,方才的怨念不解,都化为云烟。 天生万物于世人享用,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又怎可索求无度事事依赖? 国富民安也好,贫困苦挣扎也罢,说到底都是世人万般万性,而自然衍生出来的结果。 奸佞如狼,民如牛群。 左不过是因为牛群缺一个,能将它们单个的力量凝聚成团的王者罢了。 枪打出头鸟,若没有天时地利人和,即便有人想成为牛群王者,也必被各种因素摧毁之,一如先前的霍刚。 所以即便被奴役磋磨苦不堪言,也鲜少有人敢做那个领头的王者,只因太多不得善终的前车之鉴。 无人敢出头,却不妨人人心里都期盼着有英杰能出来打破如今的困局。 霍刚和弘远,论才能魄力,都是旗鼓相当的,按理说霍刚当初兵力更甚于眼下的弘远。 可为什么霍刚起义,一次交锋便溃不成军,而弘远却一路顺利过关斩将到此? 只因弘远有女如神赐,是为天时,又遥处边陲无权势干扰,手握重兵,粮草充足,策反纳兵如瓮中捉鳖,是为地利。 己心大善大义,内又有母大智大慈,兄弟家人心齐力众,外加奸贵出善子,百姓簇拥戴,是为人和。 弘远便是那个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英杰。 所以他此举起义,已是大势所趋。 “霍刚,来帮我!” 两人便说话便在军营里四处查看,弘远突然侧目看着霍刚开口道,“我们一起成大事,肃清夏周奸佞之党,替义父和霍家报仇雪恨,亦救夏周百姓于水火,可好?” 霍刚侧目,看着弘远坚定且期盼的眼神,毫不犹豫点头,“好,从今日起,霍刚便唯将军的命是从!” 霍正德虽然是他同族亲堂兄又如何,心性歹毒,为一己私利不惜构陷血亲,将他碎尸万段,亦没有半分心痛惋惜。 可弘远,不过是义父半道提携的义子,却大善大义,谨记义父教诲,守护并延续了义父的忠心赤胆,噢不,他甚至比义父做的更好,义父虽忠却愚,胆勇双全却少了几分果狠谋定。 弘远可信可托付,夏周未来可期。 “将军起义于国于民都是天大的好事,可将军可曾想过义父的安危?” 起义造反是霍刚心心念念之事,他知道,若想破局,必要果狠断舍才可,但懂和能做到却是两码事,霍老将军便是他畏首畏尾至今的软肋。 弘远虽不是义父亲子,却也受义父提携教诲,霍刚虽佩服他果狠取舍,却也隐隐替义父觉得不值。 “自然” 弘远清楚霍刚的担忧,顿下步子认真道,“义父待我恩重如山,若起义造反会将义父置于险地,我定不会如此坦然。” “放心,义父那里,我早有布局,他老人家绝不会有事。” 闻言,霍刚瞳孔微张,不可思议,“当真?” 据他所知,大伯如今被关在皇宫私牢之中,他敢肯定,只要起义军兵临京城之下,那妖后和一干朝廷奸佞定会和当初一样将大伯推在阵前,到时候如何取舍都会让人痛之入骨。 那可是皇宫私牢啊! 光护卫皇宫的禁军就有一万,更别说私牢更是重兵把守,那是连只苍蝇都进不去的地方! 可弘远竟如此肯定大伯不会有事,让他如何置信? 弘远望向空中依然远飞成点的鸟群,勾起一抹肯定的笑意,“义父忠义一生,若他都不能安然于世,那是天理不容的” 皇宫,慈安宫殿。 殿外院中,跪了一地的丫鬟太监。 殿内太后寝室,整个太医院的人几乎都聚集在此。 一个身着蓝色官袍,满头花白的太医正隔着纱巾替幔帐之后的老妇人号脉。 室内墙侧供台上的长香一点一点燃尽,老太医的额头渗出了密集的汗珠。 “咳——” 幔帐之后的老妇人声音虚弱嘶哑,带着急迫和不耐,“哀家到底染上了何病?” 老太医神色一凛,下意识侧目看向一众太医。 太医们见状,个个眼神闪烁,不敢和老太医对视。 太后等了一会不见回应,心里又慌又气,恼怒道,“温太医,哀家命你老实说来,否则定不饶你!” 第434章 哀家若有不测,便让整个太医院一起陪葬!! 豆大的汗珠从温太医额头嗒滑落,“禀太后,是、是天花疫病” 轰隆—— 太后脑中和一众太医的胆子一齐炸了。 不等太后斥责,太医便齐刷刷跪了一地,就连温太医也赶紧起身跪在了床边。 前些日太后身体不适,脸上和脖颈手脚都出了疹子,他当日号脉便确诊是天花疫病。 可他不敢说。 只因前不久太后刚令他们研制了天花疫病的病源,本是送到南辽郡屠城的,却不曾想没过多少时日南辽郡那头便传来消息,说弘远他们竟研制出来了医治疫病的秘药,不过短短三日,南辽郡的疫病便被彻底肃清。 屠城之计落空,疫病却凭空出现在皇宫,还偏偏被最尊贵的人染上,太医院难辞其咎啊! 床榻上的太后双目圆瞪,将被褥攥的起了皱。 半晌后,她才回神,随即强撑起身子朝一干太医喝道,“天花疫病?!!!” “天花疫病为何会出现在皇宫之中?!!” “为何独独哀家染上了?!!!” “温太医!!今日你若不给哀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哀家便下令诛你九族!!!” 匍匐在地的温太医浑身哆嗦,连声喊冤,“太后明鉴啊,微臣唯恐意外,当初的疫病源水一滴不少的送到了郴州郡,就算是把太医院掘地三尺都是找不到分毫的啊!” 一众太医齐齐惊恐附议,“请太后明鉴!” 太后又气又怕,浑身止不住的哆嗦,又重新瘫软回床榻,缓了好一会才恢复几分理智。 她很清楚,太医院的人没有说谎,毕竟顾及自身安危,他们也不会有半分疏忽。 可好端端的,疫病为何会出现在宫中,还偏巧被自己染上? 太后仔细回想,也不觉这些时日有什么异常,唯独 她眼底一紧 ,突然想起前几日和小皇帝用膳之时,天空出现的异象。 难不成和那群鹰有关? 随即,她脑海里冒出两个字,天谴!!! 那是江家嫡子从南辽郡传回来的书信中所提到的,眼下几乎整个朝野都知道书信之中所提及的天谴之说,可无人相信。 先前,她也是不信的,即使是眼下她也不愿相信。 可天空异兆,确诊疫病,这让她不由自主的朝天谴上想。 不然,凭皇宫守卫如此森严,太医院办事滴水不漏,怎么可能让疫病流入宫内? “哀家命你们三日之内研制出根治疫病的汤药” 脑中走马观花的思索一通后,太后虽惊惧死亡却也不得不冷静下来设法自救,“否则哀家若有不测,便让整个太医院一起陪葬!!” 一群太医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那可是天花疫病啊! 是古往今来都药石无医的瘟疫! 莫说是三日,即便穷尽他们一生,也未必能研制出来根治的汤药,太后却只限他们三日!! “还不滚去太医院替哀家研制汤药!!” 被死亡的恐惧笼罩,太后全然忘了尊贵体面,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一众太医从慈安宫出来,个个愁眉苦脸,死气笼罩。 一个三十出头的太医忍不住颤抖道,“院判,这该如何是好啊!” “是啊院判,太后只限三日,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嘛!” 被簇拥走在首位的温院判长叹了口气,“三日定是研制不出汤药来的,只能设法控制太后的病症,拖延些时日,再从长计议。” “唉,即便天天喝那防控的方子,顶多也只能拖延月余,到时候治不好太后的疫病,我们还是死路一条,与其煎熬等死一个月,还不如眼下就赐死我们算了!” “早知在御前伺候如此凶险,当初我就该老老实实的开医馆!” “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难不成时光能替你一人倒流?还是老老实实回太医院研制防控的药方,拖一日,便多一日的生机” 至从慈安宫回来,太医院便开始了车轮战的连轴转,整个太医院只留了几个人值守,便于给宫里其他贵人看诊抓药,其他的太医全部日夜无休,竭尽全力的研制着疫病的方子。 为了方便太医院研制药方,太后不许贴身伺候自己的丫鬟做任何防护,果然不出一日,便有两个丫鬟开始出疹子,经温院判确诊是疫病之后,带到了太医院,一边密切隔离,一边替太后试药。 哪知道,第三日期限刚到,就有几个宫的宫人相继来太医院报,“院判,不好了!” “陛下身上出疹子了!” “不好了院判,娴太妃身上也出疹子了!!” “不好了温院判,司膳局上下十六人都出现了疹子!!!” 一时间太医院人人大骇,赶紧命禁军将这些宫殿都封锁隔离了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 温院判一边命人替太后熬制防控汤药,一边从太后身边开始彻查。 这一查,温院判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四个伺候太后的贴身丫鬟,虽同时被温院判号了脉,确诊隔离了两个,却不想另外两个其实也染上了天花,只不过症状和脉搏都不表逃过了温院判的筛查。 她们以为自己走运,没有染上天花,带着不表的疫病又接触了好些宫人,这些宫人又在各宫行走,结果便让疫病在一天之内迅速在皇宫蔓延出去。 兹事体大,温院判不敢隐瞒,亦知道眼下太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他和太医院如何,毕竟还要依赖他们竭力救治防控,否则瘟疫将一发不可收拾。 遂,他赶紧向太后禀明了疫病从慈安宫蔓延出去的消息。 太后震怒,虽不敢在此时对温院判责令打杀,却暗中命人将温院判,和太医院几个医术过人的太医家眷,都秘密扣押了起来。 又赶紧令温院判带着太医院,将这几日和慈安宫人员走动过的宫人都筛查一番,并令禁军封锁疫病传染出去的消息。 虽然消息封锁的很迅速,但却赶不上口口相传的速度,疫病在皇宫蔓延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一时间整个皇宫人人自危。 第435章 寻了这么些年都没寻到那孩子的踪迹,真是一群废物!! 几宫贵人全部都紧闭殿门,谢绝一切进出,禁军日日夜夜在皇宫穿梭行走,发现任何可疑的宫人都一应抓起来丢进冷宫隔离。 太后下懿旨早朝暂休,皇宫东西南北四道宫门也全部封锁,不准任何人进出。 如此大的动静,即便想瞒也瞒不住,一干朝廷大员很快便从宦官口中探出了风声。 “相爷,太后娘娘和陛下相继染病,这该如何是好啊!” “是啊相爷,瘟疫自古药石无医,太后娘娘和陛下此次定是凶多吉少,国不可一日无主,相爷还是要早下决断啊!” “臣等都知道相爷忧心太后娘娘贵体,可事已至此,还请相爷无论如何稳住心神,早做打算稳住局面,以免那些宗室子蠢蠢欲动啊” 相府会客花厅,年近古稀的辅相秦忠国,正被一群身着朝服的大臣簇围在太师椅上。 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相,必须时刻掌握上位者的一举一动,从而顺应局势而变,皇宫里自然少不了秦忠国的眼线。 太后和小皇帝染上瘟疫的第一时间,他便得知了消息。 要知道,先皇体弱多病,子嗣并不多,而且都不是正宫皇后所出的嫡子。 正宫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因是他相府嫡女,被先皇忌惮,大婚当晚便给她喝下了绝嗣药,除了能享皇后尊,此生再也不可能有嫡亲子嗣。 先皇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他身边早就被自己埋了相府的眼线,又岂能不知道他的居心? 不过即便知道,秦忠国也不能让女儿怀上龙嗣,因为一旦她怀上龙嗣,相府安插的暗人眼线就会暴露。 为此,秦忠国只能将绝嗣药换成了避子汤药,并命女儿每行房事之后必须喝下避子汤药,这样既可以保证她身体不受损伤,也可以先遂了先皇的意不至于有所暴露。 先皇无情,秦忠国自然无义,这么多年,不止是她女儿在喝避子汤药,后宫嫔妃们每每被宠幸,也会被皇后赐下‘补药’,就连先皇每日也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或吃下秦忠国准备的慢性毒药。 以至于后宫佳丽虽多,可先皇的子嗣却很是单薄。 除了早年间先皇还是太子之时,身边的良娣生有一子,此后自皇后把持六宫后,整个后宫便再无所出。 可太子良娣进宫之后便因陷害妃嫔落子,被打入了冷宫,良娣三岁之子也因为元宵之夜贪玩外出,走失在京城街头。 先皇痛失长子和唯一的子嗣,心头郁结,还未到不惑之年,百年宛如半百老者。 见先皇身体每况愈下,秦忠国便命女儿将身边的一个陪嫁宫女送上了先皇的床,得了几回宠幸之后,宫女竟成功孕育诞下一个皇子,不过诞下皇子的当晚,就血崩而死,小皇子名正言顺的被皇后留养在身边。 不过小皇子早产,且是胎里弱,自生下来便体弱多病,好在生在皇家,得太医院精心调养,也磕磕绊绊长成了。 先皇驾崩之后,小皇子作为唯一的皇家子嗣,又背靠嫡母势力,自然而然的继位大统。 又因他年岁尚小,便由太后垂帘听政,辅相监国,明面上夏周江山还姓夏,可满朝上下都清楚夏周的皇权握在秦家手里。 先皇还有两个兄弟,自小皇帝继位大统,便将这两个兄弟一东一西逐去当了藩王,且都是贫苦之地。 为此,两个藩王自然心有不甘,也曾有过反心,可惜实力不允许,再则小皇子是先皇嫡亲血统,即便他们有实力篡位,那也是会遭天下人唾骂的。 这几年,秦家在夏周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势逼人,但凡以秦家为尊的臣子,无一例外都得权揽贵,只有先朝仅存的几个忠良元老因不曾曲意迎奉,如今都被安插在闲职之位,处境艰难。 上了巅峰,又怎甘跌落云泥? 所以,秦忠国绝不会允许权势落入他姓手中。 “诸位不用着急,本相心中自有决断。” 面对一众慌乱奏请,秦忠国面不改色,始终一副老谋深算的淡定模样,“你们都先各自回府待命!” 聚集在这里的大臣都是无所谓谁称王把政的,谁能保证他们的荣华富贵不被剥夺,他们就拥戴谁。 显然,拥戴秦家比重新笼络一个想上位的宗室子简单的多,所以他们才如此着急,就是怕朝政变局影响了自己的好日子。 眼下见秦忠国如此淡定,他们又都放下心来。 秦忠国的本事他们都是知道的,那可是寒门学子一路凭本事走上高位的人,谋略魄力自然是异于常人的,既然他说自由决断,那他们便没什么可担忧的。 待一众臣子离开之后,秦忠国轻咳了一声,便有几道身影从房梁或墙头跃下来,齐齐跪在了他脚边。 秦忠国沉声斥责道,“寻了这么些年都没寻到那孩子的踪迹,真是一群废物!!” 为首的一个影卫恭敬道,“回禀主君,本来去年年中,奴等便顺藤摸瓜找到了那家人的消息,可不知为何那家人却突然没了踪影,这才耽搁了些时日” “不过主君请放心,最近襄平郡那边传来了消息,那家人不知为何已经进京了,这几日奴已经在京中各处都布了局,一旦他们在客栈入住,亦或者租赁小院等,我们便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闻言,秦忠国的面色缓和了些,“可确定了?果真就是那家人?那个孩子可还安好?” 影卫十分肯定的回禀,“的确是那家人,那孩子身体微恙,可却无生命之忧,主君大可以放心。” “好,甚好!” 秦忠国面色这才舒展开来,“你们密切关注这家人的消息,一旦发现,立刻请到相府来!” “是,主君!!” “将军,京城眼下情形如何?” 霍家军军营,弘远正在看一封书信,见他看到末尾,叶永礼忍不住急急问道。 第436章 将军,虽然皇宫乱了套,却仍旧不可大意轻敌。 叶永孝和霍刚也齐齐盯着弘远。 其实看他的面色就知道是好消息,却勾的几人心头更是痒痒。 末了弘远才抬头,扬眉勾唇,“京城的人得手了,眼下皇宫瘟疫肆意横行,已然是乱套了” 叶家兄弟对视,皆是高兴。 如今他们已经一路攻克到了淮平郡地界,和京城只隔两个郡城。 襄平郡,豫州郡一过,便是京城。 若顺利,半月便可以兵临京城之下。 听说皇宫瘟疫横行,霍刚却面露担忧,“将军,那大伯” 霍老将军也被关押在皇宫之中,会不会也染上瘟疫? 弘远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赶紧安抚道,“别担心,我保证义父绝对安好。” 因为,投疫病源体的时候,鸟友们已经在给义父送去的饭食水源中,投入了防控疫病的灵水,所以他才如此笃定义父不会有事。 只不过一想到义父还在阴暗潮湿的牢笼里待着,他便和霍刚一样,恨不得自己已经兵临皇城之下,杀进去尽快将义父救出来。 见他如此笃定,霍刚心下稍安,想了想又道,“将军,虽然皇宫乱了套,却仍旧不可大意轻敌。” 弘远几人纷纷望向霍刚,一副洗耳聆听的模样 “你从未到过京城,可能有所不知,太后娘娘的父亲便是当朝辅相秦忠国,朝廷看似把控在太后娘娘手中,实则都是秦忠国在背后操控。” “这秦忠国最是狡猾善谋,那是走一步看十步的性子,若知道太后娘娘和小皇帝都染上了瘟疫,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只怕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待霍刚说完,弘远几人皱了皱眉。 没想到这中间还有此等渊源,难怪那妖后可以安然垂帘听政这么多年,原来父家竟然是当朝辅相! 若任由秦忠国势力扎根下去,夏周改国姓为秦只怕也就是时日的问题了。 得了霍刚的提醒,弘远赶紧提笔,唰唰给南辽郡的老太太写了封信。 如今他要得知京城的消息,且需要老太太从中转达,毕竟他不会和鸟友沟通,即便一人一鸟相对而立,也无法得知消息。 所以眼下他需要对京城布局什么,也需要老太太代为给鸟友传达。 再说南辽郡叶家。 老太太正和一众村妇们绕着村子看果树呢! 本来春日才是下树种的好时刻,却因着有甜宝仙谷里的黑土,秋冬的时候便大方种了下去,年跟前事多心杂,村人们也无暇操心果树苗,浇水都甚少。 可没想到这果树苗不吭不哈默声一路疯长,眼下刚到三月中旬,竟已经冒过大人的膝盖了,看这生长的势头,仿佛今年就能开花挂果一般。 村人们从未见过生长如此迅猛的作物,这不,正簇拥着老太太喜上眉梢的看稀奇呢! “姥姥——” 老太太正和乡亲们拉着家常话,便看到甜宝从屋里箭射般小跑出来,老太太赶紧伸手揽抱住小丫头。 春日里好生发,正是孩子们长个头的时候,甜宝又日日和双胞胎操练武术,如今这小身子和柳枝抽条一般蹭蹭蹿长,如今已经到了老太太大腿跟前。 小丫头的头发也长及肩头,苏玉莲和叶永荷日日给她梳着各式各样好看的发辫,今日便分了一半头发出来梳了乖巧可爱的双丫髻,缀着粉红璎珞,再在下面披散的头发中挑了几缕出来辫了小辫,映衬的软糯糯的小肉脸愈发精致可爱。 若不是穿着一身方便她在田间地头玩耍的短打小衣,随便换上一身短褂小襦裙,那便如同贵胄家户的千金小小姐一般无二。 如今仰着小脑袋,甜脆脆的唤一声奶奶婶娘,惹的一众妇人抢着要抱她。 “全奶奶,甜宝要和姥姥说悄悄话,一会再出来黏着奶奶噢!” “秀珍婶婶,你现在可要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小宝宝,等小宝宝生下来了,你再抱甜宝好叭?” 边弯着双眼咧着小牙和大家伙叮嘱招呼,一边拉着老太太往屋里走。 妇人们满眼溢着对甜宝的宠溺,目送着一老一少进了屋里,忍不住生出些惆怅。 “全婶” 马秀珍忍不住抚上了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有几分落寞道,“方才听老太太说,自赣州郡一战后,将军一路东上都很顺利,甜宝方才如此急切的拉老太太回去,定是将军那头又传来了好消息了!” 全婶收回目光,笑着点头,“定是的,将军和叶家的儿郎都是人中英杰,又得天助,此番一定能成大事,到时候咱们可就真的能踏踏实实过好日子了。” “是啊,想当初咱们在恶霸手底下讨生活,我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还有今日闲话饱饭的一日,遇见叶家,是咱们村的造化啊!” “谁说不是呢,不止如此,叶家和将军是整个夏周百姓的恩人,可惜啊” 见马秀珍叹息 ,一众妇人都齐齐望向她,像是会意了什么,都生出些落寞复杂。 将军成了大事自然举国欢喜,可也代表着叶家老小定然是要跟着迁徙入京的。 叶家是他们所有人心头的主心骨,他们虽然盼着叶家好,但亦舍不得叶家走。 毕竟南辽郡和京城相隔千里之遥,若真的离别,还不知道今生有没有再见之日。 屋里,老太太看着灰雀捎回来的书信,正蹙眉寻思着什么,哪里知道村人们的不舍心思。 当初只让鸟友关注宫里的动静,却不知真正把控夏周权势的人不在宫中,而是当朝辅相秦忠国。 吃一堑长一智,老太太这次安排愈发周全了些。 不仅让鸟友们密切盯住了辅相府邸,还将和秦忠国来往密切的官员全部盯了哨。 其实秦忠国是当今太后的亲爹这件事,老太太反而认为是好事一桩,毕竟他们父女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秦忠国不想闺女命丧疫病之手,定然会受制于弘远,因为只有弘远手上有可以医治疫病的秘药。 说不定不用兵戈相对,便可以长驱直入京城。 第437章 这便是他们造反的意义所在!!! 淮平郡街头,叶永孝正善了尾出了府衙,准备驱马出城去追霍家军。 却被府衙门口排队领粮种的一波百姓们拦住了。 看着眼前一群衣着褴褛的百姓,刚上马的叶永孝连忙又翻身下来,和声道,“乡亲们,如今府衙已有了新任的太守,大家伙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放心找太守解决” “还请大家让一让,让晚辈借道出城。” 不知为何,叶永孝总觉得这群百姓有些眼熟,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村长,没错,他就是叶大人的二兄弟!!” 一个百姓突然向身边一个中年男人开口,激动的手脚都无处安放。 被唤作村长的中年男人自然也认出来了,连忙上前,声音发颤道,“叶、叶大人可曾还记得我们?” 眼底满是湿意和期待,宛如和主人失散已久的忠犬,再次重逢,恨不得将身后的尾巴都摇断了去。 叶永孝微怔片刻后,眼底猛然一亮,“你是杨柳村的赵村长?!!” 闻言,赵村长瞬间热泪盈眶,膝盖一软便径直跪了下来,“您还记得我,叶大人竟还记得我们!!!” 他身后的杨柳村人也纷纷惊喜言表,跟着跪了下来,“叶大人!!!真的是叶大人!” 无论是襄平郡的原太守叶大人也好,还是眼前临时整顿管辖淮平郡的叶家人也罢,总归都是当初给予他们温饱和希望的叶家人! 叶永孝心口一热,赶紧伸手将赵村长搀扶住,“赵叔,赶快起来,你这般真是折煞晚辈了!” 一句赵叔,让赵村长的热泪直接滚落下来,呜咽出声,“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叶大人真的做到了!叶家真的做到了啊!” “叶大人还是那个一心为民的叶大人啊!” 一时间杨柳村的村人们个个感动到热泪滚滚。 ‘只要有希望我们就要捱下去,瞧,昨天我们还吃的是猪食,今天不就吃到肉了嘛!’ ‘瞧见了吗?正如我大哥所说,世事都有峰回路转,你们去给其他村庄送狼肉的时候,须得将我大哥给你们说的那些话转达过去。’ ‘不管如何艰难,能活一刻是一刻,说不定下一瞬就会迎来好日子’ 当初叶家在山林绝境之时开解鼓励他们的话语,还历历在耳,没想到这不是他们随口敷衍之词,他们竟真的给整个夏周带来了希望! 昨日,霍家军突然临城,雷厉风行的将淮平郡的太守拉下了马,又将淮平郡的兵力从头到尾肃清更换成了霍家军,得知霍家军正在整顿肃清夏周的贪官奸佞,还要起义造反推翻夏周朝廷,简直是举城欢呼!! 杨柳村的人自然也是高兴疯了,刚得知消息可以领粮种的消息,赵村长便携全村喜气洋洋的进城来府衙领粮种,排队的时候,就听前后的百姓们正炙口可热谈论着,留在郡城替满城百姓善后的那位叶大人。 听闻叶大人三字,杨柳村人都愣住了,同村之间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底看到了期待和激动。 那位叶大人,该不是当初在山林里,救他们全村于饥寒交迫的叶大人? 听说叶大人今日便要离开淮平郡,一众杨柳村人领完了粮种都不肯离开,安静的蹲守在一旁,轮换着看着府衙的大门,生害怕眨个眼的功夫,就和叶大人失之交臂了。 没想到!!! 百姓口中赞颂的叶大人,竟真的是他们期盼的那个叶大人!!! 看着杨柳村人跪在叶大人身前,所有不知情的百姓也都纷纷跟着跪了下来,连连朝他磕头道谢。 霍家军替淮平郡的百姓做了天大的好事,莫说是磕头,就算是给他们卖命都可以! 虽然没曾见到将军的面,可听说这个叶大人是将军的军师,给他磕头也是一样的。 见状,立刻有杨柳村的村人意简言骇的,将当初叶家和他们全村之间的渊源道了出来,“若不是叶家人,我们全村都熬不过那个冬天,也等不到眼下的希望” “当初叶大人他们说,能熬一日便不能放弃,说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想到他们说的是真的,他们和将军都是天上的菩萨派来救我们的啊!” 听闻叶家被流放前竟是襄平郡的太守,在流放路上还不忘照拂百姓,跪地的所有百姓都沸腾了,若方才还是中规中矩的磕头,眼下恨不得把头皮磕破才能表达心中感动。 襄平郡临近的几个郡城,谁人不知太守叶永忠的大名?谁人不知襄平郡的百姓因着叶大人的庇佑,过了好几年安生太平的日子? 当得知叶家被流放之时,周边郡城的百姓对夏周失望透顶,亦迷茫不知前路到底在哪里。 可没想到的是,叶家不仅没有被打倒,竟还带着将军和霍家军杀回来了!! 杀回来救整个夏周的百姓于水火!! 杨柳村人说的没错,叶家人和将军就是真人菩萨派来救他们的! “将军威武!!!” “叶大人威武!!!” 百姓们边磕头边呐喊,齐众之声宛如雷鸣,吸引了更多的百姓上前磕头呐喊。 “大家伙快些起来!” 叶永孝又动容又心疼,赶紧出声制止,他身后的霍家军也忙上前试图将百姓们搀扶起来,可没有一个百姓起身。 百姓虽没有起身,却在叶永孝出声的时候,默契的收敛了呐喊声,只炙热如火的望向他,满目崇敬感恩,宛如孩子仰慕敬爱于父母。 见此一幕,叶永孝双眼通红,胸口酸胀异常。 这便是他们造反的意义所在!!! 百姓如子,可眼下上位者非但不爱子,反而肆意虐子,这些孩子需要一个真心疼爱庇护他们的父母! 跪地百姓足有万余,府衙四周却万籁俱寂。 叶永孝平复了些心绪,恳切安抚道,“待粮种种下去收获了,大家伙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只要将军事成,日后大家伙就再也不用过遭罪的日子了!” 第438章 若将军起义功成,霍家军的功勋也有你们的一半 一番话,让万余人海中又翻起一层激动的浪花。 “将军一定会成功 的!!” “若兵力不够,我愿意去当将军的大兵!!” “对!!我也愿意!!” 一时间踊跃之声接连从百姓之中坚定传来,宛如找到头领的牛群,突然发现了凝聚起来的力量,足以轻松对抗掠食的狼群。 叶永孝点头,“有你们的后背做支撑,将军一定会成功的” 他方开口,百姓们的声音便戛然而止,虔诚竖耳聆听。 “大家伙放心,如今兵力尚且是足够的,但是有件事却是大家伙能帮上忙的。” “叶大人,要我们做什么,你尽管说,我们定不推辞!!” “对,你们为民起义,我们总不能坐享其成!!” 闻言,叶永孝笑道,“好,那晚辈便嘱托大家,一定要好好将高产粮种下去,只有百姓有粮,将军的士兵才有饭吃,你们可没有坐享其成,要知道,你们每个家户可都是将养着一个霍家军的士兵啊!” “若将军起义功成,霍家军的功勋也有你们的一半!!!” 军民一体,各有分工,才算荣辱与共。 “好!!!” 叶永孝话落音,百姓们又爆发出一阵激动昂扬的叫好声。 他们不是坐享其成! 原来他们种出来的粮食会成为霍家军的口粮!! 他们不要什么功勋,他们只要将军成王后,赐予他们不愁饥饱的安宁日子,足矣!!! 末了,叶永孝恳切道,“襄平郡和豫州郡的百姓还等着我们,烦请大家都起身,给晚辈让开一条道!” 刚说完,百姓们便纷纷起来,自发的让出了一条能供三匹快马并行的宽敞通道。 在一众百姓的目送中,叶永孝几人驱马快速的离开了淮平郡,直追霍家军而去。 叶家后院,老太太正紧紧搂着甜宝轻声安抚,“别怕宝,有姥姥在,什么都不用怕!!” 双胞胎也拉住妹妹的小手安慰,“还有哥哥在呢,谁敢欺负你,二哥打爆他的头!” “娘,甜宝这是怎了?” 叶永荷和苏玉莲本在厨房做晚饭,听见祖孙几个的异样,赶紧从厨房里出来。 老太太垂眸看了眼怀里恹恹的甜宝,摇头示意她们先不要追问。 姑嫂两人对视一眼,会意的闭上嘴,先折回厨房将饭菜都盛装好了,又才出来。 “娘,玉莲,我们回来了!” 听闻院外传来叶永忠兄弟二人的声音,苏玉莲和叶永荷快速出去,伸手比了个噤声,示意他们小声说话。 叶永文望向叶永荷,眼尾就弯了起来,带着几分疑惑问道,“大嫂,小妹,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甜宝心情有些不好,娘正哄着呢!” 叶永荷伸手将两个哥哥的简囊取了下来,秀眉蹙着微微的担忧。 从她睁眼醒来,看到的甜宝都是温暖且快乐的,像今日这般恹恹的模样还是头一遭,方才娘的神色也有些不大好,她如何能不担心。 闻言,叶永忠和叶永文各自收了笑脸,神色也微微凝重起来。 无论是家里人还是村里人,如今都把甜宝当掌心宝看待,绝对不会是谁欺负了甜宝,甜宝也鲜少会不开心,想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糟心事。 两个男人赶紧从各自的简囊里掏了掏,叶永忠掏出了一个牛油纸,闻着香味便知道里头包着好吃的。 叶永文则拿出了一个帕子,不知道里头包了什么。 想来都是给甜宝和双胞胎带的好东西。 几人轻手轻脚的走到后院门口,便看到甜宝已经窝在老太太怀里沉沉睡去,即便是睡着了,小小的眉头也是皱着的,成日上扬的唇角也难得一见的微微撇着,仿佛在梦里也不甚开心。 许久不见甜宝这副可怜的模样,一家子的心都揪了起来。 帮着老太太将甜宝放到床上后,大家的面上才浮现疑惑,簇拥着老太太出了房间,默契的在饭桌前围坐下来。 双胞胎心疼妹妹,也担心妹妹因为不开心做了不好的梦,干脆搬了椅子,静静的守趴在床头。 叶兴文伸手小心翼翼的将甜宝皱着的眉心扶开,“妹妹别怕,大哥哥在呢,大哥哥去梦里保护你好不好?” 叶兴武凑上前小声附和,“妹妹,也要梦到二哥哥噢,二哥哥比较厉害,什么恶人都不怕!” 外屋,一家子听完老太太的阐述,个个怒气冲天。 叶永忠虽极力克制,却还是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他们竟还没死!!” 叶永荷忍不住看了房间门一眼,心口钝痛。 难怪甜宝突然如此消沉恹恹,就连她自己,听到那家人的名字,都忍不住心口沉闷难以呼吸。 甜宝从灰雀口中听到并转述那家人的名字的时候,就揭开了那些惊恐又痛苦的伤疤啊! 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眸色透着狠厉,“没死也是好事一桩” 一家子齐齐望向老太太,突然就顿悟了什么。 是啊,那家人活着,才是最好! 收到老太太的报信时,弘远一行已经驻扎到了京城三十里外。 叶永忠先前是襄平郡太守,叶永礼又本是练兵营的头领,是叶永忠行走在外的活招牌,可以说整个襄平郡的人都识得叶永礼。 虽然太守换了人,城门口的守卫也换了首领,可那些守城士兵还有府衙的官差都是原来的人马,叶永礼刚带兵城下,便被守城兵认了出来,当场便欢呼着缴械投降了。 一路进城,整个襄平郡的百姓都沸腾了,纷纷奔走相告簇拥着叶永礼和一队霍家军进城。 百姓们一路跟着走,一路痛哭流涕,仿佛看到被坏人抓走的父母终于回来了,高兴至极却又涌上道不尽的委屈。 叶家被流放的这小一年,襄平郡的百姓们堪比从天堂堕入了地狱。 新任太守是奸佞之党,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整个郡城的百姓重缴粮税,与其说是征缴,不如说是强取豪夺。 若不是官差和城兵都是叶家先前的人马,百姓们少不了要死伤无数。 第439章 既然弘远举着大义的旗帜造反,那便让这大义毁了他! 就连官差和城防兵因不忍威逼伤害百姓,也被新任太守带来的自己人记录在册,征缴回城后,便被太守施以重刑。 太守此举,明面上是惩戒,实则是为了立威,好让官差和城防兵明白,他们吃的是朝廷的俸禄,不是叶家的俸禄,就必须要效忠朝廷。 相比其他郡城的百姓,其实襄平郡的百姓处境更为艰难。 毕竟其他郡城的百姓从未享受过安宁的生活,一直身处苦海,虽然难熬却也熬出了几分坚韧。 可襄平郡的百姓却是被叶家从苦海中打捞出来的,已经见识过幸福安宁,却又重新被打回原形,更让人绝望。 却没想到,曾经庇佑他们的叶家人,被流放一遭非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和霍家军这样的雄狮结党起义重新杀了回来!!! 叶家人和霍家军就是老天派来救赎他们的神!! 襄平郡重获曙光,举城欢腾。 军营里,弘远却摒开左右,一个人在军帐里待了许久。 “叶副将,你快去看看将军,他一个人在军帐里呆了好几个时辰了,到了饭点也不出来吃饭” 叶永礼给襄平郡换了血刚到军营门口,就有个副将迎上前来报,“没有将军的命令,我们也不敢送饭进去。” 闻言,叶永礼赶紧翻身下马,“什么情况?” 副将连连道,“好像是老太太那里来了信,将军看了信,就将我们赶了出来。” 叶永礼眉头皱了皱,“你赶紧去伙头军那里弄点吃的来 ,我送进去!” “将军妹夫!” 到了军帐门口,叶永礼撩开军帐帘子便进去,看了背身坐在书案后面的弘远轻快道,“听说你连晌午饭都没吃,该不会是等着我回来一起吃?” 边说边把吃的放到了书案上,“从昨晚到现在,我就啃了俩馍,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好在襄平郡我轻车熟路,一切都顺风顺水” 他叭叭说了好一会,弘远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宛如化石了一般。 叶永礼眼底闪了闪,端着饭碗便走到了弘远正对面,伸手过去,“听说娘来信了?怎么样,这次又有什么不得了的情报?” 饭碗送到眼前,弘远终于回神,伸手接过来的同时,眼底也恢复了清明,“你自己看看” 说着便把手中攥握了好久的信递了过去。 叶永礼赶紧将手里的馍胡乱塞进嘴里,然后抖开了信纸。 弘远则端坐在书案前认真的吃起饭来。 待他碗里的饭吃过半,身后看信的叶永礼终于有了动静,开始来回暴走,“他们竟然去了京城??” “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气死我了!” 难怪,难怪将军妹夫把自己关了一个上午!! 骂骂咧咧的暴走了好一会,叶永礼才找回几分理智,遂赶紧绕到弘远对面道,“将军妹夫,你如何打算?” 弘远吃饭的动作不顿,淡淡道,“娘不是说了么,他们活着才更好。” “我是说,到京城之后” “无妨,他们认不出我们来。” 汴京城,相府。 “相爷,霍家军已经在京城郊外十里处安营扎寨,这是他们送来的战书。” 城防营的都统和三军营的提督都在相府书房,说话的正是城防营的都统邵令俊,边说边将手中的战书递到了书案后危襟正坐的秦忠国手中 秦忠国展开战书,看了两行便揉成团丢进了纸篓,眉头深皱。 这战书没有送到皇宫,却偏偏送到了相府,显然皇宫失事,弘远那小子该很清楚。 是他小看弘远了,远在边陲却能把京城的水搅浑,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不过再有本事也是反贼,名不正言不顺的反贼!! 他以为得了民心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殊不知民心是最不值钱的贱东西,惯会为了利益摇摆,给些甜头便可以随意凌辱奴役的对象罢了。 那些无知愚民当又真以为弘远造反是为他们请命? 呵呵,不过是包裹在糖衣下的又一个慕权者罢了! 既然弘远举着大义的旗帜造反,那便让这大义毁了他!!! 见秦忠国眼底阴霾,迟迟不说话,邵令俊忍不住开口询问,“相爷,眼下该如何是好?” “京城如今还有多少兵力?” 秦忠国抬眸,苍老的面上全然没有老者的慈祥,反而戾气横生。 邵令俊赶紧道,“回禀相爷,城防营和三军营加一起兵力六万有余,另外” “另外,皇宫还有一万禁军。” 闻言,秦忠国嘴角扬开一抹嗜血和满意,“对付弘远,足矣。” “你们速速去集结京城兵力,另外” 他声音压低了些,又交代了两人几句,才放二人离开。 “爹!快上树,有老虎!!!” 京城郊外的山林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急声提醒着身前不远的父亲。 中年农汉顺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瞬间吓的魂飞魄散。 何止是老虎,还有无数熊瞎子和狼群,正跟在老虎身后朝他们奔跑着逼近而来,狼嚎熊吼,慑人胆魄。 “快、快上树!!” 农汉声音发颤,赶紧跑到少年身边,企图将他推上树,可父子俩都被吓的腿脚发软,压根使不上劲。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猛兽逼近眼前。 父子俩靠着大树,吓得紧紧的抱在了一起,绝望的看着瞬间便近在咫尺的兽群。 “轰隆隆——” 可兽群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一般,越过他们头也不回的朝前奔跑而去。 即便猛兽没有停下来攻击他们,父子俩依然吓的大气不敢出,直到轰隆声和嘶吼声顺山而下远去,两人才满额冷汗的瘫在了地上。 “爹,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野兽啊?” 半晌,少年才颤抖着开口问道。 农汉捂着胸口,好容易才缓和下来,“” 他也不得而知。 这样的异象,他此生也是头一回见到。 农汉站起身,看着兽群奔赴的方向,骤然睁大了眼。 第440章 “吾今日便要顺应天道,替民诛杀奸佞恶人!!” 这些兽群竟然正奔着皇城而去! “爹,你看,好多鸟,好大的鸟!!” 农汉还未回神,少年就猛地从地上弹站起来,指着树林上空惊声尖叫道。 农汉一抬头,便透着树林的间隙看到空中有无数禽鸟飞过,大小各异,京城鲜少见到的金雕和秃鹰竟然就占了半数!! 而且,它们的飞的方向,也是皇城!! 这诡异的一幕让农汉心中大骇,二话不说拉着儿子就朝山下狂奔而去。 古人有云,鸟兽倾巢而出,必有天灾将至啊! “霍家军造反了!!” “啊?霍家军造反了?霍家军可是最忠国的啊,怎会造反?你一定是看花眼了!” “怎么会错,我刚从城里回来,霍家军的营地就离咱们村不远!!” “霍家军就不说了,你们方才可看到了,乖乖,整个天空都是鸟啊!我这辈子都没看到过这么多的鸟!!” “看到了看到了,方才山林脚下还有好多猛兽的嘶吼声呢!” “天生异象,必有大变,要出大事了!!!” 农汉带着儿一回村,便看到村里人都聚在一堆议论纷纷,每个人脸上都是震惊和惶恐。 霍家军造反,伴随着天生异象,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 又或者说,这两者之间,该不会有什么关联? 不止皇城郊外的村人们惊惶不安,皇城之内的百姓也是人心惶惶。 特别是住在城边,临近城门处的,都听到了群兽的嘶吼声,简直是闻之汗毛倒立。 霍家军营地。 七万霍家军全部点兵完毕,弘远穿着一身黑色戎装,身下是黑色战马,在霍家军为首。 叶家兄弟也是一身戎装,一左一右拥立在后。 “出兵!攻城!!” 弘远扬举起手中的银色长枪,威声赫赫的令到。 “攻城!” “攻城!!” “攻城!!!” 他身后的霍家军声众如雷,直传十里之外的皇城。 皇城之中,也已经严阵以待。 以秦忠国为尊,城防营和三军营统帅,六万大军已经严守在主城门之内。 “军爷饶命啊” “军爷,求求你们饶了我们!” 巍峨高耸的城墙之上,突然传来男女老少的泣哭和求饶声。 云霄之上盘旋的鸟雀俯冲查看,竟看到羽林军正推搡着大批的百姓过蹬上城墙。 见状不妙,立刻有鸟雀飞向已经大队逼近的霍家军阵前,落到了弘远的肩头,“叽叽喳喳!” 边汇报便伸开一侧羽翅指向城墙之上。 此刻霍家军已经在京城城墙之下十丈开外,虽听不懂灰雀的话,但顺着灰雀的羽翅也发现了城墙之上人头煽动,且都未带盔帽,身着布衣。 “又来这套!” 弘远身边的叶永礼怒发冲冠,忍不住斥骂,“真是丧尽天良!” 可不得不说,这些恶人是懂得如何拿捏霍家军的,这也是他们致胜的唯一筹码了。 弘远扬枪,霍家军立刻停步,七万雄狮威立于城墙十丈之外,俯瞰之便震慑人的心魂。 城墙之上的守兵纷纷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一眼不敢的盯着城墙之下。 “相爷!!” 秦忠国几人也已上了城墙之上,正站在中央之处,透着城墙凹处斜眼俯瞰,一个士兵匆匆来报,“相爷,禁军统领说受了上令,不得出皇宫半步!” “属将言要将霍老将军提出来,禁军统领也毫不犹豫的推拒了。” 闻言,秦忠国双眼微眯,面色微沉,“可说了若违抗相令,便会诛杀九族?” 士兵惶恐道,“属将便是按着相爷的原话说的,可那禁军统领油盐不进,搬出了天子太后为大,他不敢忤逆的言论,属将话还未说完,便将属将关之皇城门外。” 秦忠国猛然收紧了腿上的手拳。 虽然他有八成的把握,但为防万一,前些日他便和宫墙之内的太后娘娘通了书信,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只留三千禁军守卫皇城,其他的全数到城门之下援助羽林军。 毕竟,若城门守卫不住,即便皇城有一万禁军也抵挡不住霍家军的铁骑。 再将霍老将军推到阵前,怎样也能让霍家军忌惮几分。 可到了这火烧眉毛的节骨眼,这逆女竟突然变卦,所谓何由,他心中怎能不知。 定是他寻到那家人的消息传到了这逆女的耳朵里! 女子便是女子,果真是心胸狭隘! 秦家赋予她半生荣耀,明明眼下她死期将至,却不肯为反哺家族为秦家筹谋后事,难不成真要让秦家失权,她才甘心? “吾乃南辽郡霍家军统帅弘远,前来为民请命!!” 身着黑色铠甲,脸戴银色面具的弘远朝城墙之上喝道,“如今夏周粮税繁重,以至于民不聊生,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国将不国!\" “天子为民之衣食父母,便该为民着想,可如今当今上位者皆以啃食百姓血肉为乐,此行有违天道!!” “吾今日便要顺应天道,替民诛杀奸佞恶人!!” 一番话自肺腑蓬勃而出,字字叩击人之灵魂。 城墙之上本还在泣哭惊惧的百姓们突然收敛了声音,纷纷踮着脚看着城墙之下。 是霍家军!! 他们,当真是来为民请命的吗? 顿了顿后,弘远继续道,“何为百姓?不止是布衣使然,城墙之上的守卫兵,乃至吾身后的霍家军也都是黎民百姓!!” “所以,若能和平处事,吾便不愿刀剑相内,血染城池!” “若你们还有半分良知,便放下武器,大开城门,吾向你们保证,绝不伤一兵一卒!!” 城墙之上的兵身形未动丝毫,像是毫不为弘远的话所动。 可秦忠国几个上位者看不见的地方,诸多士兵的面色略显挣扎。 他们虽拿着朝廷的俸禄,穿着高百姓一等的军皮,可谁人又知道,那些上位者只拿他们当刀剑当盾牌甚至当奴隶走狗。 却从未有一个上位者说,他们也是夏周的百姓。 也从未有上位者屑于对他们保证什么,毕竟他们于上位者来说宛如云泥,云高高在上,又怎会在乎污糟于地的泥泞? “哈哈哈哈!” 城墙之上突然传来一阵讥讽的大笑声,随后秦忠国便起身站在了城墙凹处,俯瞰于下。 第441章 相爷不必将本将架于高台之上,本将的野心远在那高台之上 “好一个顺应天道!好一个为民请命!!” 毕竟是稳坐相位三十余载的人,秦忠国苍声劲劲,气势丝毫不输弘远,“古往今来,哪个叛城贼子不是将谋权篡位之心掩藏在冠冕堂皇之下?” “本相倒是要问弘将军一句,你可是当真想为民请命?” 虽然城墙内外近十万众,却一片万籁俱寂,秦忠国的话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弘远声色坦荡道,“自然当真!!” 他面具背后的眼神冷静中透着犀利。 自古文官都是玲珑心巧簧舌,他自然明白秦忠国正在将自己朝套里引。 不过他方才说的都是真心的,虽然身后有七万雄狮,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血染城池。 何况秦忠国手里还捏着数百无辜百姓! “呵呵,都说武官不善言辞” 秦忠国冷笑一声,“本相倒觉得将军漂亮话说的顺口极了!” “敢问将军想如何为民请命?难不成引起一场大战,然后让百姓惶恐,血流成河便是将军的为民请命?” 若弘远罔顾百姓直接攻城,他们绝对不是对手。 可他偏偏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明明造反是违背天道,他非要扛着大义的旗帜说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砌词,这样反而让他们有了反击的机会。 弘远勾了勾唇,顺着秦忠国的话怼道,“相爷莫不是年纪大了耳聋不成,方才本将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本将的长枪只斩杀奸佞,从不挥向无辜之人” “若相爷体恤百姓,便该赶紧开城门,让本将京城肃清奸党才是,还是说相爷也是这奸党一员,生害怕被本将的长枪割破咽喉,所以才说这么多废话拖延时间?” “拖延也只能多活个一时半刻,相爷还不如识时务些,若恳切迎本将进城,协助本将肃清京城奸党,说不准本将会给你一个重新为人的机会。” “哈哈哈哈!” 秦忠国仰面大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自从他登上相位,先皇薨,这世间便再也无人敢对他忤逆半分,弘远近三十年来的第一个! 他会让这狂妄小儿知道,什么是自知之明。 “好好好,依弘将军所言,只要百姓吃饱喝足,平安喜乐,你便是什么都肯做,是这个道理?” 秦忠国不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城墙之上的百姓们面面相觑,无措又不带什么希望的看向城墙之下。 霍家军已经兵临城下,可以说只差一步,弘将军便可以称帝夺权,又岂会为了他们这些蝼蚁之众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 这么多年,他们已经看透了上位者的嘴脸,即便他们自己,眼下若和弘远交换身体命运,亦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夺权,毕竟只有通向高位,才会远离世间疾苦。 “相爷不必将本将架于高台之上,本将的野心可远在那高台之上!” 弘远应道,“本将既要自身安然无虞,也要百姓平安喜乐!” “这两者,本将自诩可以双得,无需相爷饶费口舌,还是速速开城门迎本将进城才是!” “本将耐心有限,三个数之后,若城门还未打开,本将便直接攻城!!” “一!” 闻言,秦忠国眼底闪了闪。 果然狂妄!! 还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 他脑中飞快权衡了一番,咬着牙给身边人使眼色下了令。 一众百姓纷纷被推到了城墙凹处,瞬间半身悬空,惊慌尖叫。 “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啊!!!” “将军救命!!!!” 秦忠国也不说话,只死死盯住了城墙之下弘远,像是但凡霍家军敢破城门,他便会将无辜百姓丢下去一般。 他赌弘远不会置百姓于不顾!! 果然,本该接着往下数数的弘远停下了。 又等了好几个呼吸,秦忠国面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 弘远想夺权,可他名不正言不顺,唯一可依仗的便是民心。 若他罔顾百姓,执意攻城,便会失去民心,不管他是真大义还是假慈悲,都不得不权衡其中利弊。 将百姓当做肉盾,便是保住秦家权势的生门。 “将军别忘了,你可是为民请命的大义之辈,当真要置这些无辜百姓于不顾寒了百姓的心不成?” 见时机成熟,秦忠国适时开口,言里都是讥讽之意。 弘远未开口,他身边的叶永礼气极道,“卑鄙小人!!” “简直枉为一国辅相!!就只会拿无辜百姓的性命做筹码肉盾!!” “将军,成大事必定少不了牺牲,莫要被这奸相的歹毒手段困顿了,下令攻城!!” 叶永礼话语急切,旁人却不知是三分真七分假,“只有这样,才能救整个夏周的百姓于水火啊!” “简直是冠冕堂皇!!” 闻言,秦忠国赶紧开口道,“本来这些百姓只是生活困苦了些 ,可不至于丧命,却因着你们造反谋权,要命丧于此,还说什么救民于水火!”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悬身在城墙之上的百姓们闻言,无不替自己悲哀泣哭。 于上位者来说,他们的命又怎能和滔天的权势相比? 秦忠国也好,弘远也罢,不过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将军!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啊!我家中还有年迈的母亲等着我回家,我今天只不过是进城扛包替老母亲赚药钱的啊,我是无辜的啊!” “我死了,我的老母就只能在家中等死啊!呜呜呜” “将军救救我,不要放弃我们,求求你了呜呜呜” 可想起坊间那些对弘远的传言,还是有人忍不住想相信一次,相信弘远是他们暗黑生命里的那束光,痛哭流涕的哀求着这束光不要灭。 一人求,百姓们的泪纷纷从城墙之上扬洒而下,有人开口求弘远,亦有人开口求秦忠国,对如同蝼蚁的他们来说,不管是谁,只要漏个指头缝,便是他们的生机。 看着弘远胯下的马开始躁动不安,秦忠国笑了。 第442章 这些猛兽凶禽皆在听弘远的号令!! 这些百姓的哀求,连他都闻之不忍呢! 哭,求,他们哭的越惨,于他来说越是有利。 哈哈哈 “秦忠国,本将令你现在立刻放了这些无辜百姓!” 好一会后,弘远的声音从城墙之下传来,虽然极力按捺,秦忠国却还是听出了一丝气急败坏的隐忍之意。 他面上得意更甚,“这些百姓生也好,死也罢,全在将军的一念之间。” “若将军乖乖滚回南辽郡驻守边陲,他们自然性命无忧,可若将军再执迷不悟,本相就只能用这些百姓的命让将军清醒清醒了” 说话间,他便给身边的属下使了个眼色,然后毫不犹豫的猛地伸手一推,便将一个百姓汉子推出了城墙之外,眼看着汉子要坠城,秦忠国身边的属下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汉子的脚踝。 “啊啊——” 惊险之中,汉子吓的惊声惨叫,“不要啊——救命,救救我,求求饶我一条贱命” 泪水,惨叫,惊惧之下的骚水齐齐灌出,那濒临死亡而无能为力的绝望,让人闻之心痛。 “攻城!!!” “攻城!!!” “攻城!!!” 离城墙最近的军阵将秦忠国的冷血残忍看的一清二楚,彻底被激怒,纷纷扬起手中的长矛爆发出怒喝。 紧跟着他们身后的霍家军纷纷加入行列,怒声震天动地。 “啾——” “吼——” 随着霍家军的雷霆震怒,忽然有大批的猛兽从军阵的两侧包围过来,不远处的树林里也突然飞出来大批的禽鸟,遮云蔽日一般让城门上空都暗了几分。 见此一幕,霍家军才停下了怒吼,随后声色更大的齐齐呐喊道,“天谴!!” “天谴!!天谴!!天谴!!” 雷霆之声带着兴奋,像是在欢呼迎接猛兽和猛禽的到来。 见此一幕,秦忠国瞳孔猛然扩大,整个人都惊呆了。 什么情况? 为何突然出现这么多猛兽飞禽? 霍家军的呐喊声声贯耳,恰好一只金雕朝他俯冲攻来,秦忠国险险躲过的同时,瞬间寒从脚底生。 天谴?!! 莫不真是霍家军所说的天谴? 一时间,无数过往从秦忠国脑海里飞速掠过,无一例外都是昧良心的恶事。 震撼,心惊胆战,惊惧不安,种种心绪涌上头,让他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得缥缈起来。 “相爷” 一道急促的声音将秦忠国从杂乱的心绪中扯回现实,他微微呆怔的望过去,便看到拉着悬身汉子的两个士兵正满额大汗的望向自己,“相爷,这人是丢下去,还是拉上来?” 边说,两个士兵边望向天空,满目惶恐。 秦忠国任由额间的汗顺流而下,却无暇顾及,权衡一番后,他沉声开口,“先拉上来!” 士兵们赶紧应声将汉子拉了上来,才发现汉子早已经吓的昏厥过去。 “相爷,眼下该如何是好啊?” 城防营的都统一边紧张的看着空中,生怕有凶禽俯冲攻击,一边开口询问道,“这些猛兽和凶禽来的太过蹊跷,该不会真的是天谴?” “休得胡言!” 秦忠国一记厉色过去,都统赶紧闭上了嘴,心里却狠狠翻了个白眼,权衡着如果秦忠国执意和霍家军对抗,自己该如何行事。 眼下的异象显然就是江家少爷书信中所描述的天谴,虽然他从骨子畏惧秦忠国,但他更怕死! 若天谴是真,那他便缴械归降霍家军,总之多活一刻便多一刻的转机。 想到这里,他和身边的三军营提督对视了一眼,显然两人想到了一处。 两人默契的同时望向秦忠国,一瞬不瞬的打量着他的神色,猜测着他接下来会如何行事。 “弘将军!!” 突然,秦忠国趴到了城墙凹处,探身城下喊道,“还请弘将军听本相一言!!” 一前一后,态度大变。 弘远朝身后扬手,霍家军瞬间肃静。 不知为何,猛兽也突然停下了嘶吼,禽鸟们也纷纷盘旋落下,小些的径直落在了霍家军头上、肩上,大些的则直接落在了地上,黑压压的一片,像极了弘远的另一支异类军队。 见此一幕,城墙之上一片震惊骚乱。 天! 他们没看错! 这些猛兽凶禽皆在听弘远的号令!! 为什么? 所有人几乎都同一时间冒出一个想法,弘远造反不是为了私利,确实是为民请命,他是天选的大义之人! 秦忠国更是震撼,若说他方才还有所犹疑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可看到猛兽凶禽站在弘远那一边的时候,一瞬间尘埃落定。 底下传来弘远冰冷不耐的声音,“本将劝你不要在做无谓挣扎,谁正谁恶老天和百姓都看的清清楚楚,若你不怕遭天谴,便尽管继续行恶,本将会竭尽所能的去救人,但若是救不了,本将也是问心无愧的!” 说着他便对身边的叶永礼说了几句什么,叶永礼立刻吩咐霍家军去请军阵后方的伙头兵。 很快,霍家军的伙头兵便在城墙下面拉开了军帐,若有秦忠国当真将百姓丢下来,也能缓冲一二,不至于摔死。 见此,被悬身出去的百姓惊恐之下,到底是心安了几分。 秦忠国眼底闪烁,赶紧又道,“将军!” “眼下本相信了,你此次举兵果真是为民请命的。” 他前后态度猛然变化,让包括羽林军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懵。 相爷这是想作甚?这是担心被天谴惩罚,所以要向霍家军投降? 弘远冷哼一声,“本将是否当真,不需要你的信任” “可将军!!” 弘远还未说完 ,秦忠国就急急打断,“将军该只是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而不是想谋权篡位,让这夏周的江山易主?” “若将军只是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那本相便可竭尽全力助将军行事,但将军也要谨守本分,不可有非分之想。” “否则,六万羽林军对战霍家军虽胜算不大,但是为了保我夏周皇族威严,本相也是要豁命抵抗将军的!” 第443章 如此这般,那便战!!! 末了,秦忠国又补充道,“方才本相只不过是拿百姓试探将军,便招来的天谴,可眼下本相已经答应会助将军让夏周百姓过上好日子,若将军若心思不纯,另有觊觎,只怕这天谴所罚便不是本相,而是将军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弘远大势所趋,显然不能再强硬阻止。 让百姓那些贱民好过些可以,但是弘远想借此登上九五那是万万不能的。 若让他登上九五,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权势没了且不说,弘远定是不会轻饶他的。 自己已然答应助弘远变革国政,若他还执意攻城,那便是觊觎权势。 如此这般,那便战!!! 若难逃一死,还不如战死,总好过被弘远磋磨折辱而死来的痛快,再就是,这一战,整个夏周的兵力必定大损,只要敌国来犯,夏周便再无抵抗之力。 届时弘远即便勉强登上皇位,也守不住这江山。 他秦忠国得不到的,便要摧毁之!!! 闻言,弘远和身边的叶家兄弟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 硬的不行来软的,京城这些上位者会来这招,他们早就想到了。 不过,他们确实不曾觊觎夏周的皇位,只要能让夏周变革,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身处什么位置那又有何妨? 即便不坐上那高位,他们如今的实力和人心所向,也无人撼动分毫。 “相爷此意何为?” 弘远抬眸望向高墙之上,“本将一介武夫听不懂弯弯绕绕,相爷还是说的明白透彻一些的好。” 秦忠国一字一句道,“本相的意思便是,将军想要国定民安可以,却必须永远谨守在将军位置上不得肖想其他,若可以,本相便立刻着人拟定契约,签了契约本相便立刻开城门恭迎将军进城,如何?” 弘远看了眼墙头上的百姓,冷道,“相爷的意思是,你能做得了这夏周的主?” “陛下年幼,本相身为辅国大臣,自然要当起这国政大事。” 秦忠国满脸的笃定,亦有几分自得,“将军尽管放心,本相此举也是为了一个周全而已。” 从无名寒门到如今这顶峰,这世间有几人能做到他这般? 百姓们忐忑不安的看着城墙之下的弘远,生怕弘远一句不允,便两军交战。 谁称王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若说以前想过富足温饱的日子,眼下两军对峙一触即发的时刻,他们连那点奢望都不曾有了,只想着能活下来,那怕一如既往的贫苦艰难,也是好的。 “好,本将答应!!” 十几个呼吸后,弘远掷地有声道,“本将从不奢望什么皇位,不过本将提前说明,日后事关百姓和国防大事,尔等不得插手,这两条必须写进契约里。” “至于其他,只要你们不欺压百姓作奸犯科,本将也不屑多管闲事。” 闻言,城墙之上的百姓们全然不可置信,随后便纷纷热泪滚滚。 “将军大义,将军大义!!!” 弘将军竟真的不是冲着皇位权势来的,他真的是为了他们造反的!! 一想到日后朝堂之上,有弘将军这等威震赫赫的人物替他们争取利益,百姓们就都觉得恍如梦间。 果真是苦尽甘来了吗? 秦忠国迅速将他的话盘算了一番,一锤定音,“好!!就按将军说的办!!” “来人,拟契约!” 虽说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他们所得到的便会大幅缩水,可凭他这几十年敛收的家底,足以让秦家几世无忧。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弘远,保住现有的权势富贵,虽然可能暂时要受制于弘远,可他身居相位,也只是暂时受制于弘远,其他人依然要对他俯首称臣。 且只要他还相位一日,日后便有翻盘的机会。 城门吱呀大开,秦忠国和弘远在百姓的和两军的见证下,各自署名落印,随后,秦忠国便责令羽林军撤回了两营,大肆恭迎弘远和霍家军入京。 京城不愧为所有郡城之首,其繁华昌盛非同一般,先不说旁的,只说入京的主街道便可同时容纳十马并行,主街道两旁耸立的商铺最矮的也都是两层。 方才还家户紧闭,四下躲避的百姓们都纷纷闻风出来,林立在主街道两旁望向大肆入京的霍家军。 “是霍家军!!!” “霍家军不是在驻守边陲吗?为何突然班师回朝了?” “这么大的动静你还不知情啊?听说这霍家军要造反!!” “造反?霍家军造反?怎么可能,你别辱没了霍家军!” “此造反非彼造反,霍家军造反是为民请命!!我方才就在城门脚下的院子里躲着,听的清清楚楚,这霍弘将军带了七万霍家军起义,按道理本来是可以直接造反称帝的,可那秦相爷竟抓了几百无辜百姓高悬于城墙之上威胁将军!” “啊?那后来发生了什么?看样子这朝廷是和霍家军握手言和了?” “可不是嘛!你是不知道,方才秦相爷要将百姓丢下城墙,却引来了天谴,乖乖,漫天都是凶禽鸟雀啊,城墙外的猛兽吼声更是震天响啊!” “对对对,兽吼我也听到了,渗人极了,那后来如何?” “这秦相爷奸诈啊,见硬的不行便来了个迂回之策,说只要将军不觊觎帝位,便会让夏周百姓过上好日子,还说要签什么契约呢!” “果然是奸臣!!那弘将军答应了?” “自然,将军是真大义,他压根就没想着当皇帝,人家是真心实意替咱们老百姓争取利益来了!” “天啦,咱们终于等到救世的英雄豪杰了!!” “可不是嘛!” 街道两边,百姓们一边目送着弘远远去,一边对方才城门口的事情大肆议论,口口相传,不过半日,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弘远替民做主的大义之举。 所有人都津津乐道,期盼着弘远进驻京城真的会给他们带来希望和曙光,而不是又一次的盘剥。 幕时,所有的霍家军便在京城最大的皇城庙广场驻扎下来。 第444章 相爷莫忘了召集满朝大臣,明日在金銮殿上一同议事 虽自进城,秦忠国便一直跟在弘远身侧,可他手底下的人已经紧锣密鼓的忙活了起来。 一队人,已经去将京城仅次于皇宫和相府的镇远侯府收拾了出来,准备作为将军府让弘远入住。 另一队人,则是将他手底下的党羽全部集结到了相府,将他的意思传达了下去。 既是要助弘远肃清夏周朝堂,那他便要身体力行,让他省心省力不是? “将军,霍家军已经全部安顿好了” 秦忠国指着正鱼贯过来的马车殷切笑道,“南辽郡到京城一路千里,行军也是疲乏艰苦,想必一众霍家军这一路都不曾吃过什么好的,本相已经着人送来了大肉,今晚便可以让大家伙好好吃上一顿。” 弘远跟着张望过去,神色淡淡,“如比便谢谢相爷了。” 七万霍家军,大肉说送便送,看来夏周国库该是十分充盈啊! 如此甚好! 弘远的不咸不淡让秦忠国面色微僵,随后又道,“将军,本相还着人给你准备了府邸,眼下霍家军已经安顿好,将军便随本相去府邸安置?” 虽然方才在城墙之上,他已经做好了要捧着弘远一段时日的心里准备,可毕竟是被众人捧了几十年的辅相,如今每对弘远殷切一句,心中那根傲骨变不甘的戳他一次,戳的心窝肺管子都疼了,却还只能要咬牙忍着。 “不必了!” 弘远想也不想,直接回绝,“本将住惯了军帐,享不了那么大的富贵,令人在这里给本将支一方军帐便好。” “相爷若没有其他的事,便打道回府!” “另外,相爷莫忘了召集满朝大臣,明日在金銮殿上一同议事。” 说到最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差点忘了,听说皇宫如今染上了瘟疫已经封锁了,那相爷便让大家伙到相府议事!” 听说? 秦忠国眼底猛然闪过一丝危险。 皇宫染上瘟疫之事,除了他和朝臣,外界一概不知,弘远头一次入京,如何听说? 想来这皇宫猛然染上疫病,定和弘远脱不开关系。 没想到啊,他一直驻守边陲,却能把手伸到京城来,还不叫人发觉,真是好本事。 脑中天雷交战,秦忠国面上却丝毫不显,皮笑肉不笑问道,“不知道将军是如何得知皇宫染疫之事的?” 弘远没应,不耐的用尾指掏了掏耳朵,全然一副不想和秦忠国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 叶永孝适时的应道,“相爷,皇宫染疫这么大的事情,将军略知一二也很正常啊!” “难不成只许你们有友人在南辽郡,就不许我们将军有京城的友人了?来往书信之间说说家常通通消息也是人之常情?” 旁人若在敌人身边安插了眼线,定是恨不得瞒的滴水不漏,可他们偏不用这样,这便是甜宝赋予他们的底气,任谁听了也断然查不到线人是谁。 一番话说的不甚客气,气的秦忠国心中又被戳的一阵翻涌难受,却也只能讪讪道,“军师说的是” 果然,京城有弘远的人。 弘远这干人,还真是将猖兵狂啊,如此嚣张,定是这眼线埋的十分隐蔽,不怕他去查探。 若他查不出弘远的眼线是何人,便真是枉为一国辅相!! 弘远既不肯去将军府,秦忠国也没得再讨没趣,窝着一肚子的火气离开了军营。 就连想问弘远疫病秘药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待秦忠国离开之后,弘远三人便回了军帐。 “将军,方才你为何不提大伯的事情?” 一进军帐,霍刚便急急的问弘远。 他满心所忧,皆是霍老将军。 弘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义父的事情我自有定夺,你无需过于忧心。” 霍刚满喉的担忧不好再继续道出,不上不下的有些难受。 以前是能力不及,纵有满腔的担忧,也只能落个夜夜难寐,可现在他们已经到了京城,也完全有实力尽早救义父出来,那份迫切的心就和放在油锅上煎一般让人坐立不安。 见他神色恹恹,叶永孝上前道,“霍兄,我们和你的心情一样,迫切希望尽早救霍老将军出来,可也要确保万无一失,以免横生枝节,不是吗?” 霍刚看了三人一眼,微微有些懊恼,“是我心急了” 他很清楚,弘远三人对霍老将军的担忧不比自己轻,可都能做到沉着行事。 再看他自己,时隔好几年,这份关心则乱的性子还是未改半分,相形之下简直惭愧。 想到这里,他心中更多了几分服气。 臣服于弘远之下,他是甘心的。 当晚,秦忠国将所有党羽都召集到了相府。 十几个心腹大臣早就听闻了今日的城门之变,个个愁眉不展,人心惶惶。 秦忠国眼神一一从这些心腹面上掠过,心中的猜忌一层一层摞叠。 若弘远得知的是别的消息,那倒也罢,可偏偏是皇宫染疫的消息。 这个消息,只有在场的十六个人知晓,弘远口中的‘友人’定然是当中的一个。 没想到啊,他精明决断一世,竟然不知道自己身边何时埋了这么大一个雷。 这个细作简直是胆大包天,竟然伙同弘远,敢陷害当今太后,他的亲闺女!! 嘈杂议论了一番,有大臣忍不住开口问道,“相爷,明日弘远前来议事,我们当如何应对?” 秦忠国回神,眼底隐忍的怒意很是明显,“还能如何,眼下已经迎弘远进了京,只能先依着他的要求来” “相爷,若我们事事应他,虽然他弘远没有登九五之位,可这又有何区别?” “是啊,若咱们都得依着这个武夫,还不将他惯上天去?” 几个大臣眼底都是不甘,毕竟过了这么多年的舒坦日子,突然有人来打破,换做谁都心气难顺。 秦忠国眼神冷厉,“若你们不甘不顺,明日议事大可以当面驳斥那弘远,又何必在本相耳边抱怨不平?” 第445章 区区一个相府的看门狗,哪里来的底气驱赶相爷的衣食父母 一句话,让一众大臣瞬间闭上了嘴。 相爷都畏惧之人,他们又怎敢当众驳斥? 有个三十出头的年轻臣子,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弘远那人不是以大义着称吗?相爷既已经和弘远那厮签了契约,想必也能牵制他些时日” “只是相爷,太后娘娘那里,您老究竟如何打算的?” 算日子,皇宫染上瘟疫已经半月有余,太后和小皇帝必然是没救了,如今弘远又带兵入驻京城,若没有名正言顺的继位者继承大统,只怕夏周江山会易主 此问一出口,所有大臣都齐齐望向秦忠国。 小皇帝如今是先皇唯一的子嗣,他要是薨在疫病手里,若不想江山易主,权柄丧失,便要赶紧选立宗室子为储君才是正理。 秦忠国望向年轻臣子,眼底跳跃着怀疑。 他知道此问在这个节骨眼下也算正常,换做以往,他可能会说出透漏,可自从知道弘远有线人埋伏在自己身边,再看这些大臣,总觉得个个都一脸叛变之相。 遂,秦忠国冷冷道,“本相喊你们俩是集思广益的,若事事都让本相操心,那本相还用你们这些人作甚?不如罢黜你们的官位,重新择决能替本相分忧的人罢了!” 这番话说的很不客气。 虽然以前秦忠国也处处颐指气使,但说出罢黜官位这种话,还是头一次。 花厅里瞬间静逸非常。 方才那个开口询问的年轻大臣也默默的垂下了眼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却不知,就因为自己一句寻常的问询,他已经被秦忠国盯上了。 好一会后,一个大臣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相爷听闻先前南辽郡也染上了瘟疫,可不过三四日的功夫,那弘远便将整个郡城的疫病都肃清了” 他的话引子让所有大臣眼底纷纷一亮,七嘴八舌的就开始附和起来,“是啊相爷,听说弘远身边有个神医,姓封!” “姓封?莫不是先前被太后娘娘看中,要封官进爵让其进宫掌管太医院的封守仁??” “正是!!!” “啧啧,可惜这封守仁是个不识好歹的,竟然敢当众拒绝太后娘娘,遂才落了个全家流放的下场,还以为他多清高呢,如今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成了弘远的狗腿!” “你们说的这些都不是重要的,眼下重要的是,这封守仁会研制治瘟疫的秘药!!” 方才开口提议的大臣急急打断了大家的七嘴八舌,“臣的意思是,明日弘远来议事,如何借机让他交出秘药救太后娘娘和陛下!”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齐齐望向秦忠国。 如今他们本来就处在劣势,若让弘远交出秘药,还不得被他骑在脖子上撒野啊? 但救治太后娘娘和陛下也是迫在眉睫的。 秦忠国眼底闪了闪,看着提议向弘远要秘药的大臣笑了笑不置可否,“言大人果然是真心替本相分忧的,既说到这,言大人该是有了法子,不妨说来听听。” 言大人赶紧上前一步,斟酌再三后小心翼翼道,“相爷,弘远此次造反,说的是为民,但小臣以为,他是另有所图” “小臣想,他定是为了皇宫地牢里的那位,想当初霍刚造反,不也是为了霍老将军吗?” 秦忠国点头,“言大人所说,本相也猜到了。” 言大人继续道,“不过如今敌强我弱,若直接用霍老将军威胁交换,只怕会触怒于他,反而不利” “那言大人觉得当如何周旋?” “相爷,小臣是这样思量的” 次日天还未亮,一只灰雀便穿云箭一般从将军军帐里冲射飞向空中,朝南辽郡的方向疾飞而去。 紧跟着,弘远四人从军帐里先后走了出来。 昨晚他们已经商议好了,由霍刚留守军营,弘远则带着叶家兄弟前去相府议事谈判。 叶永礼点了一千兵,护在弘远身后,浩浩荡荡的朝相府走去。 许是知道京中要发生大事,天色不过鱼肚泛白,街道上就全是络绎往来的百姓,见到霍家军军队正朝着相府的方向去,所有人都自发的让开了宽阔的道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离相府还有几十丈远,弘远便看到以秦忠国为首的朝廷官员都站在门口相迎,他任由身下的马匹悠哉信步,并没有因着众臣的翘首相迎而加快速度。 “将军!” 待弘远逼近,秦忠国便适时迎上前,趁机瞥了眼他身后的军队,和军队后头伸脖探望过来的百姓们。 弘远翻身下马,中规中矩的朝秦忠国一行点了点头。 毕竟是浴血场上走出来的修罗,光那条断臂就透着刀光血影之气,若说秦忠国为了身份,殷切还能遮掩几分,那一众大臣则殷切惶恐之态尽显无疑。 待秦忠国将弘远一众请进府,叶永礼便带着霍家军将相府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相府重地,闲杂人等都赶紧离开!!” 有门侍得了秦忠国的交代,上前驱赶好奇期待着围上来的百姓,颐指气使,态度蛮横。 “咻——啪——” 一道鞭影擦着门侍的鼻尖摔炸在地上,扬起一层薄薄的尘雾,吓的门侍僵立当场。 本来瑟缩后退的百姓们齐刷刷望向扬鞭的叶永礼,震撼着屏住了呼吸。 “莫说这相府门口的青石大路,就连这华贵的相府都是百姓们供养出来的” 叶永礼走到门侍身前,没好气的道,“区区一个相府的看门狗,哪里来的底气驱赶相爷的衣食父母?” 门侍向来欺软怕硬,哪里敢得罪霍家军的将帅,瞬间便佝腰点头,“这位将军说的是,是小的言行不周,不过相爷交代了,未免扰了将军议事,还是要将闲杂人等驱散才是。” “闲杂人等?” 叶永礼手一起一落,鞭子又浅浅在地上轻炸了一声,“将军议的便是民生大事,若不是担心相府容纳不下,将军还预备请百姓进府一同议事呢,你竟然还敢诟病他们是闲杂人等?” 第446章 将军,昨夜皇宫传来消息,霍老将军也染上了疫病...... 门侍心头一颤,连声点头,“是是是,都依将军的” 边说边连连后退着进了相府,然后一路小跑进去。 叶永礼讥讽的收回眼神,一转头,便和无数道崇敬炙热的目光对视,他怔愣了一瞬,赶紧换了副温和的面色安抚百姓,“大家伙想在这便在这,有我在,没人敢赶走你们。” “但是你们也切记不要高声喧哗,要知道,将军今日议事的内容可都是关乎民生大计的,你们也不想扰了自己的大事?” 他的话落音,百姓们齐齐捂着嘴朝他点头,若仔细看过去,不少人眼底都含着欲滴落的湿意。 从来没有穿着官服军衣的人对他们如此和颜悦色,就如方才,相府的一个看门狗都可以肆意咬他们一口,可霍家军的将帅却真的处处在庇护着他们,将军也当真为了他们,在和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奸佞们谈判。 他们如何能不配合? “将军,粮税一年只收三成是不是太少了些?” “是啊将军,莫说将养士兵,咱们夏周光大大小小的官员就近千,更别提修路架桥,遭遇旱涝还要赈济州郡,这三成粮税如何能成?” 花厅里,大臣们正哗然以对弘远,只因弘远进来落座后连口茶水都不曾喝,便大刀阔斧的提出了第一个要求,便是将农民赋税从八成减至三成。 即便大臣们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大惊失色。 弘远的第一个要求便要砍了他们的颈脉大肆放血,后头面的可想而知!! 面对大臣们的七嘴八舌,弘远未开口打断,只满眼危险的一一看向那些发声之人,花厅便一瞬间由吵嚷变得落针可闻。 “关乎民生之事,本将只是告知你们,并没有征询你们的意见。” 见大臣们都安静下来,弘远才开口,“不止如此,今日议事过后,京中官员按着品级大小,需分别拿出十万、五万、两万斤粮出来,用以运送到夏周各地,返还到百姓手中,让他们可以一日三餐饱食捱到秋收!!” “若没有足够的粮食,亦可以交上等同价额的银两。” 轰隆—— 弘远的话无疑又是一枚炸弹丢进臣群的当中,刚安静下来的大臣们又唉声怨气一片,无一例外都是拿俸禄之事来哭穷的。 若按朝廷官员的俸禄,即便做官十载,也是存不下这么多粮食的,可这是以所有大臣都清廉到只拿自身的官俸来计算的。 可弘远很清楚,在场的大臣,没有一个是两袖清风的存在。 “若你们拿不出来也不打紧,那本将便亲自带兵登门造府,搜出来多少粮食,便给百姓送去多少粮食,本将还能在各位府中蹭上一顿吃喝,何乐不为?” 大臣们以为他割的是他们的颈脉,放的是他们的血,可就算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过是割了他们满身肥膘上的二两油罢了。 一番话,立刻让大臣们识趣的闭上了嘴,虽已经在心中叱骂弘远是强盗,却也不敢再多说半句,因为他们很清楚弘远说的不是玩笑话。 若真让他带兵上门搜粮,那可比他们主动上缴的多多了。 紧跟着,弘远又提了几个要求。 此后商贾也要按盈利比例纳征税费,例如,年净入百两,便缴纳一成十两,若年净入千两便缴纳两成二百两,若年净入万两便缴纳三成三两千,以此类推,下限年入十两起征,上不设限。 举国的村落,全部实行村民匿名选举制任命村长里正,且村长里正任职两年便要更换,由当地太守监督执行。 另则,农户的田地都要重新按家户人头分派,若农户愿意自主垦荒,垦出来的荒地都归农户所有,亦可以登记造册发放地契文书。 此举便是要打击那些村中霸王,仗着背后有靠山便肆意欺压村民,抢占村户良田。 每一条说出来,都带着知会的意味,根本不容大臣们置喙。 一众大臣心中怨气冲天,却不敢表现丝毫,只得生生将接踵而来的不甘一一吞咽进腹。 “好了,关于民生,本将暂时只想到这么多,此后若有新的考量,会再行知会。” 末了弘远才端起手旁的茶盏豪饮而尽,遂又望向脸黑成了锅底的秦忠国道,“还请相爷将本将今日所提之事,尽快写成公文张榜贴出去,以告知天下。” 他刚落音,叶永孝便上前,将从开始便一一记录好的文书要册递给了秦忠国,“有劳相爷了” 唇线上扬,本是友好,落到此刻怒气正盛的秦忠国眼底,却成了嘲笑。 对峙了好一会,秦忠国才在一众大臣各色的眼神中收下了文册,“将军放心,本相会将此册中要事,一一落实下去” “只是这些都是小事,本相尚有见大事,需要告知将军。” 弘远放下茶盏,“相爷但说无妨。” 秦忠国从太师椅上起身,神色微忧,“将军,昨夜皇宫传来消息,霍老将军也染上了疫病” 边说,他便紧盯着弘远的神色,却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本将知道” 弘远淡淡道,“这也是本将要和相爷提及的事情,义父虽只教导了区区两三年,可毕竟对我也有知遇之恩,他老人家如今染上了疫病,本将自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秦忠国下意识的和昨晚提议用霍老将军换药的大臣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看到了复杂。 可以确认的是,弘远手中定然是有治疫病的秘药的。 可从弘远的语气神色来看,他虽也关切霍老将军,却是为着还恩情,并不是打心眼里看重。 毕竟没有血缘亲情啊,不然又怎么会如此沉着冷静? 想当初听闻霍老将军受苦,霍刚可是理智全失去,二话不说就带兵造反,不然凭霍刚之才,又怎会沦为草寇? 第447章 “姥姥,我们真的可以去找爹爹他们了吗?” “相爷还有其他事宜没?” 弘远接着道,“若没有,便张罗一桌饭菜容本将垫垫肚子!” 秦忠国面色明暗交错,心中的憋闷蹭蹭上蹿,弘远这副不甚在乎的模样,倒叫他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没有霍老将军的提携,他弘远能有今日的威风? 连他都替霍老将军有几分不值了,若他知道自己的性命竟比不得干儿子一顿饱饭重要,岂不悲凉? 想是这般想,但秦忠国也知道再开口引弘远入套已是枉然,只得先作罢,命人去安排酒菜。 陪着弘远几人好吃好喝,又好生相送出府后,秦忠国直接进了书房。 今日议事,他一国辅相的威严简直横扫地面,决不能任由弘远在京中久待! 想到这里,秦忠国提笔刷刷写了一封信,命人送了出去。 “这、这公文上说的都是真的?我莫不是眼花了?” “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从今往后粮税降为三成!!” “就是!你看看这里的印戳,真真切切是户部的错不了!” 京城的四个公文牌前,被百姓挤的水泄不通,此刻大家伙都指着上头的内容激动的议论着。 “昨日将军才去相府议事,没想到今日便出了公文,这、这我没做梦?” “来来来,我掐你一把” “哎哟——” 一个百姓的脸被旁边的人掐的生疼,却一点也不见责,反而高兴的合不拢嘴,“不是梦,不是梦!!” 一则欢喜一则忧,公文里前几则都是利农的,可后面的却都是对商贾不太友好的。 好几个商贾人家的小厮或管家看了公文里的内容,纷纷大惊失色,忙不迭赶回府通传主子。 “什么?!!” 江府,江老爷听了管家来报,气的拍桌子站了起来,“万两银子纳税额三成?!!!” 也就是说,日后江家每赚一万两银,便要给国库缴纳三千两! 虽然有百两千两的档,但江家产业遍布夏周,何止是日进万两!!! 管家瑟缩在一旁,愁容不展的嘀咕了一句,“奴猜测,这个弘远就是眼红咱们世家大族富贵滔天,所以才颁出这么一道政令” 一句话,让江老爷心头火气更甚,背着手来回踱步。 霍家军临城,江家其实是不惧的,因为早在霍家军入京前一日,他便收到了南辽郡二儿子的书信。 信中提及,如今他的承业审时度势,已经将江家军归入霍家军麾下,所以已经取得了弘远的信任,嘱咐他在形势不明之前,务必保持中立,若弘远把控了朝局,便要顺势而为。 信末,他儿承业还叮嘱道,弘远并不是不喜金银,只不过是大义清廉的人设在外,不好敛财罢了,若他要以财贿之,切记要做的隐秘周到些才是。 看来,这弘远颁布这么个不利世家大族的政令,一定是在给他们下马威了! 若当真按着政令给国库纳税,那可是比先前他笼络相爷和太后娘娘的数额多一番。 想到这里,他令管家道,“你速速去备好五万两金银,不要用以往装金银的箱子,便用些装炭火之类的破旧木箱装着即可,以备不时之需。” 看政令便可以得知,如今朝局形势,弘远俨然在秦忠国之上,可为保万一,还是要等局势更稳妥些,才好站队。 “官差来了!” 京郊某个村头,一个村妇慌慌张张的跑进村,“官差来了!!!” 一时间村里男女老少都纷纷倾巢而出,聚集在村口忐忑不安的看着不远处正大队过来的官差。 前日降粮税的公文刚出,大家伙都还恍若梦间,生害怕弘将军孤身难敌那些朝堂血蟥,政令又突然变回原样,这会大批的官差突然进村,更让他们人心惶惶。 况且这些官差还拉着以往收粮税的马车! 待官差走近了,村人们都下意识的瑟缩后退,满脸诚惶诚恐。 “官、官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村长稳了稳心神,惴惴不安的问道,眼神忍不住瞟向官差身后的马车。 没想到官差竟露出分外和善的笑脸来,“乡亲们莫惊慌,我们是来给你们送口粮的。” 闻言,所有村人都愣住了,眼底呆滞,耳边嗡鸣。 我们是来给您们送口粮的! “还愣着干什么,把粮食都卸下车!!” 官差转身朝身后令道,一脸严厉的神色面向村民时,又一瞬变得和善,“将军说了,眼下到秋收还有小半年日子,唯恐大家伙饿肚子,所以先给大家伙把口粮送来” “还有,再过几日,南辽郡的高产粮便可以送入京,大家伙这些时日若得闲务必时常进城阅看公文,到时候会颁布给大家伙发放高产粮种的公文告示。” 村人们:!!!! 他们听岔了吗? 官差竟不是来搜刮的,而是来给他们送口粮的!! 且到时候还会给他们发放粮种!! 苍天有眼,将军果真是他们至暗人生的神! “乡亲们,都别愣着了,有力气的都过来帮忙搭把手,今日我们还要送好几个村呢!” 官差头目一开口,村人们纷纷回神,揩着眼泪小跑着上前帮忙,那瘦的皮包骨的身子仿佛一瞬间被注入了无限的力量,一扛一袋粮食都不带踉跄的。 不过三日,朝廷开仓还粮的政令就下达到了夏周各个州郡,一时间夏周国土,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洋溢着笑脸的百姓。 苦熬多年,他们终于迎来了第一缕曙光。 南辽郡,叶家小院。 老太太几人正在收拾行囊,几个孩子簇拥在大人身后,也卖力的打着下手。 “姥姥,我们真的可以去找爹爹他们了吗?” 奶团子一边努力的叠着自己的小衣服,一边第三十次外头询问老太太。 老太太忍俊不禁,不厌其烦的点头,“真的,我们明日便出发!” “耶耶耶!” 奶团子再一次扒着床纵跳起来,刚叠好的衣服又打散打乱 ,看的老太太忍俊不禁。 第448章 “嘘,四舅父,这是宝的秘密,不可以说出来的哟!” 她此刻的心情何尝不是和甜宝一模一样呢! 今日一大早,灰雀小友便送来了京城过来的好消息,托兽友的势,弘远和几个孩子未动兵戈便被迎进了京。 她估摸着起兵造反,多多少少都会牺牲些将士,可没曾想甜宝那些兽友一出头,那不战而屈人之兵,军民未曾牺牲一人,此乃大好! 不过也是能预料的结局,那奸相秦忠国作恶多端心中有鬼,自然怕遭天谴。 弘远道,秦忠国诡计多端,以大义为由,让弘远签下了谨守本分的契约,他已经掌权数十年,又怎会屈人之下,后面定还会有什么阴谋等着他们。 如今他没什么可畏惧的,唯一的软肋便是家人,遂嘱托老太太带着家人即刻入京,只要家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老太太思念孩子,甜宝几个思念爹爹和舅父,收到信便没有半分犹豫,即刻开始收拾行囊。 “这口锅好容易吃了半年的油不沾锅了,真舍不得啊” 厨房里,苏玉莲正一边装着途中做饭吃饭的器具,一边不舍的看着灶上油光发亮的大黑锅。 以前娘家虽然不甚富贵,但也请了个做饭洗衣的杂使婆子,一手厨艺当真是绝了,她便是那个时候跟着学来的一身厨艺,后来嫁给已经金榜题名的叶永忠后,除了针线活依旧做着,便鲜少再去厨房,只偶尔给孩子和老人做些糕点之类的小食。 初到黄沙村,日子艰难,老的老小的小,中间又都是男人,做饭的事情她自然是要全力担着的。 想当初第一顿饭,是个炒菜翻的幅度大些,都会漏菜洒汤的破锅,后来银子过了明路,她的第一个要求便是买下这口大铁锅。 这半年,一家子的一日三餐都是从锅里生出来的,不管遇到天大的事,只要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吃着她做的饭菜,总是满脸幸福满心安定。 这厨房里的每一个锅碗瓢盆都见证着他们的日子,于她来说,意义深重。 闻言,叶永荷抚着粘的严丝合缝的锅沿道,“既然大嫂舍不得,那永荷便给你撬了一起带走,咱们一家子人多,路上也能用的上。” 苏玉莲眼底一亮,连连点头,遂又觉不妥,“妹夫说了,此次回京要快马加鞭,以免徒生变故,还是不要带太多行囊才是” “算了,回京了,我买口比这更大更好的就行。” 刚说着话,厨房门口探出一颗小脑袋,“大舅母舍不得,宝可以给大舅母带着吖!” 说着便哒哒跑到放碗的地方,小手从一堆土碗中拿起了一个小小的,有着简洁花纹的瓷碗,“这可是宝的饭碗,宝也要带着,还有大哥哥二哥哥的饭碗,姥姥的,娘亲的全都带着!” 话刚说完,奶团子手里的碗就都全部消失了,小丫头自豪的拍了拍小胸脯,“大舅母,娘亲,有宝在,你们要带什么走都可以哒!” 苏玉莲和叶永荷对视,眼底都漫上笑意。 离别情盛,她们竟忘了甜宝的仙谷,莫说这厨房里的一应物品,就算是将叶家小院一起带走都是可以的! 有了甜宝这个底气,苏玉莲的不舍瞬间一扫而光,赶忙拉来叶永忠将大锅给撬松了,只等明早早饭一吃,便打包带走。 有了甜宝这个行走的仓库,一家子都大方了许多,将所有大的重的物品都嘱咐她收进了仙谷之中。 不一会房间里就空荡了许多。 其他人都心知肚明东西的去处,只有出去喂马回来的叶永文一脸纳闷。 明明家里的东西少了许多,可一家子收拾出来的行囊却只有简单的四五包,直到他透着房门看到甜宝伸手摸了摸房里的供台,供台便凭空消失不见了,惊的他差点摔了手中的木盆!! 先前所有的一切不可解释的玄幻,在这一刻全数顿悟。 奶团子觉察异常,扭头转身,看着满脸震惊的叶永文,赶紧哒哒跑上前揪住了他的衣角,伸出小短指比了个噤声,“嘘,四舅父,这是宝的秘密,不可以说出来的哟!” 叶永文呆愣的点了点头,难以置信的咽了咽口水。 他这个小侄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瞬间,他更觉得自己始终如一的保持那份良善是正确的,否则又哪里来的福气能得这么个有本事小侄女? 甜宝的眼底只有信任,这让叶永文觉得和叶家的关系无形中便愈发坚不可摧。 “全家大姐,你们来了” 老太太收拾好东西,刚准备拾掇一下院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是值得带走的,就看到院门外站满了人。 竟是一个村的人都来了。 她赶紧快步迎了出去,“我正准备去找你们呢” 走近后,老太太见众人神色不对劲,尾音霎时轻飘飘的收住了。 全婶含着满眶的湿意上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妹子,你们、你们可是要离开了?” 一句话说完,眼泪猝不及防的掉落,她赶紧用手背胡乱擦去,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需要搭手吗?我们给你帮忙!” 其他人都纷纷揩起了眼角,虽极力克制,却也掩藏不住那份不舍和慌乱。 像极了一群即将被主人抛弃,却又不肯让主人走有牵挂的大狗狗。 见此一幕,老太太鼻头猛然一酸,紧紧的回握住了全婶的手,“将军已经成功入驻京城,虽然眼下一切还算顺利,但他担心京城奸佞为了掣肘他对我们不轨,所以来了书信让我们即刻启程进京” 说到最后,老太太声音都哽咽了。 黄沙村的人虽然都没有血缘,但这么久以来上下团结一心,早就过成了一家人,本来她准备收拾好再去一一只会大家伙的,却没想到大家伙这般敏锐,只怕早就明白他们一家终将是会离开的。 老太太一哽咽,现场瞬间失控了,连带着全婶在内的所有人都泪流满面。 马秀珍更是直接捧着脸嗷嗷大哭起来,“姜婶,我很想和你说一路顺风,可我真的舍不得啊呜呜呜” 第449章 “一、一同进京?真的吗?” 所有人都明白不该让老太太心存负担的上京,可马秀珍一句话,直接让他们破防了。 他们很清楚,叶家这一离开,许就是一世都见不到了,这离别之痛确实和挖骨掏心没有什么两样。 就像是活在父母庇佑下的孩子,本仗着有人撑腰指引,无从操心,无忧无虑,却突然要接受父母的放手离开,虽然父母已经替他们打好了过日子的基础,可就是会有种离了父母过不好日子的惶恐不安。 更别说还有对父母的不舍和思念。 “姜婶,以后我们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姜婶,你们这次上京,是不是就永远定居在汴京了?” “” 一群人纷纷凑近将老太太簇拥包围起来,眼底言里都带着不舍和小心翼翼。 老太太胸口胀堵堵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此番进京,若局势彻底稳定,想来确实会定居在京了。 毕竟她的孩子们都要在京城为重塑夏周而各自出力,她自然要替他们守好家宅后方。 可 这黄沙村的村人,都是和叶家患难与共过来的,她亦舍不得抛下。 几乎是一瞬间,老太太心中便拿定了主意。 她擦干眼泪,眼神一瞬便的清明,握着全婶的手言语郑重道,“我也舍不得你们” “可我的孩子们如今都在京中,我也是顾头顾不了尾。” “许是只能让你们多牺牲些了” 随着她说话,众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若让你们离开黄沙村,随我一同进京,你们可愿意?” 村人们:!!! 马秀珍眨落一颗泪珠子,“一、一同进京?真的吗?” 所有村人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老太太刚准备开口,便被全婶急急打断,“不成!” 她先瞪了马秀珍一眼,然后又扫视了众人一圈,“你们想都不要往那想!!” 他们全村老小可是有近五六十口人啊! 和叶家一同进京,叶家还要安顿他们以后生计,那是嘴巴一张一合那么容易的事情。 叶家于他们有大恩,他们未能替叶家做什么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成了叶家的累赘! 村人们回味过来,各自眼神闪烁愧疚。 见状,老太太赶紧道,“全大姐” “姜妹子,你的心我们都知道” 全婶再次急急打断,压根不给老太太说话的机会,“我们虽然舍不得你们离开,但是我们更舍不得辛苦耕耘出来的家园,我们只希望你们到了京城不要忘了我们。” “待将军让夏周举国安定下来,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到时候我们村里一起凑个份子,结伴去京城去看你们,顺便见个广,看看繁华的汴京城,这一辈子便足矣!” 全婶的话让众村人心头瞬间豁然开朗。 马秀珍揩干眼角的泪,笑道,“是啊姜婶,到时候我们攒了足够的盘缠,举村去京城看您!” “这辈子我还没去过京城呢,定要去看上一眼,再和姜婶叙旧拉拉家常,看看甜宝乖囡囡长大后的模样,死了都甘心呐!” “你们想的也太美了,将军和叶家几个儿郎都那般出色,到时候姜婶定是京城最尊贵的人,那是你我能想见就能见的?你还是蹭姜婶未走,多看姜婶几眼,多拉拉手也是好的哈哈!” 大家伙七嘴八舌的说着,方才的离别之痛,轻飘飘的掩藏在话语当中,仔细体味,却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老太太不言不语,面色含笑的静听着大家伙说笑打趣。 她知道,全婶拒绝自己的话,是不想黄沙村成为叶家的拖累,可于她和叶家来说,黄沙村的人是他们对抗艰难时日的战友。 哪怕有朝一日如他们所说,叶家在京城立住脚了,日子富贵安稳了,若有黄沙村的人相伴在侧,更能时时刻刻让他们回想起曾经那些艰难时刻。 忆苦思甜,甜方更甜,才能更珍惜当下所有。 所以,她说带黄沙村的人一同进京,并不是随口的客套话。 先前是吵吵嚷嚷争先恐后的打趣,随后见老太太一直笑而不语,大家伙又都默契的止了声,满脸无措的望向她。 “都说完了?” 老太太笑容绽放的更大,“这下该轮到老婆子我说了?” “那便认认真真听我老婆子说几句肺腑之言!” 边说,她便望向全婶,“全大姐,虽然你我在人生半途结识,毫无血缘亲情,可我问你一句,若此番将军大事未成,我们在京中险象环生,说不准还会累及你们,你可会怨怪妹子我?” 造反之事,是她儿弘远撑头挑梁干的,更是和叶家脱不了干系,若事成,自然是鸡犬升天,一荣俱荣。 可此事险象环生,若有什么岔子,叶家举家覆灭,和叶家亲厚的自然会受池鱼之殃。 黄沙村便是这最为亲厚的池鱼,会遭受什么,可想而知。 闻言,全婶先是一怔,随后毫不犹豫道,“不会,怎么会!” “莫说叶家于我们有恩,只要良心未泯,都不会怨怪!!” 掷地有声,让一众村人纷纷点头附和。 将军起义乃是大义,他都舍身为民请命了,他们这些坐享其成的感恩都来不及,又岂能诟病半句? 闻言,老太太动容道,“其实你说的,我都知道,并相信。” “虽然我们是半道结实,但已经胜如亲人,我没有姊妹,唯一的兄长也因家道中落失散了,虽然儿孙绕膝,可到底不是同辈人,有些话却是于他们说不得的。”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和全大哥当兄嫂看待的,总觉得看到你们,心中便熨帖踏实。” “我亦能感知,你们拿我当亲妹子一般对待。” 说着她把全婶的手握的更紧了几分,“有血缘亲情,互爱互助那是天性使然,可我们之间的情谊,可以说比血缘亲情更为难得” “所以我知道你方才拒绝我的提议,知道你害怕成为叶家的负累,心中便有些生气。” 第450章 “宝要给姥姥养老,伯伯婶婶们不可以和宝争的哟!” 听她说生气,全婶有些慌乱,“我” “我知道” 老太太轻声打断,“我知道这是好意,但你也要问一句我接不接受你的好意对?” “世间诸多误会和生分,不都是源于你觉得是为了我好,我觉得该为你如何,各持各的想法,不坦露心迹,不是吗?” 全婶不再解释,显然觉得老太太的话深有道理。 “所以,我方才说让你们同我一起进京,可是因着把你们当自家人才无所顾忌的开口” 老太太望向马秀珍,“你说你舍不得婶子我,婶子又何尝舍得离开你们呢?” “京城的孩子和你们我都割舍不下,所以婶子便才自私些,让你们受累牺牲,咱们换个地方继续过和乐团圆的乡邻日子,不好吗?” “再说了 ,将军如今在京局势紧张,他担心奸佞对我们不轨,所以才让我们启程回京,只有家人都在他身边,他方能心安” “同理,老婆子我也担心你们会被牵连,所以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安心呐!” 一番话当真是发自肺腑,让一众村人心中酸胀满溢,全是幸福和欣慰。 一朝富贵,糟糠之妻 都能抛,这样的世俗例子实在是多不胜数,所以即便是叶家富贵之后将他们抛诸脑后,那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老太太没有,且是真的拿他们当亲人一般,荣辱共担! 他们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马秀珍激动的只觉得小腹处都生出些坠胀之感,赶紧捂着肚子上前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依偎在她肩头,“婶子,好婶子,今日可是你给了秀珍妄念,秀珍这辈子是赖定你了!” “我要和你进京,我要沾婶子的光去看那京城繁华!” 老太太腾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遂又轻轻给了她一个栗子,“沾光?那成若婶子我有一日缠绵病榻,就想让你照料婶子几日,还得求着你来不成?” “呸呸呸!” 马秀珍嗔怪的摇了摇老太太的胳膊,“婶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我说错了,你才不该拿这种不吉利的事情打比喻呢!” “我早就失了父母双亲,到时候若婶子能让我在跟前侍奉养老,是我的福气!!” 说着又伸手挽住了全婶的胳膊,“还有全叔全婶 ,到时候我也会照顾你们晚年!” 她又怎能不知,老太太的孩子各顶个的孝顺,哪里用的上她养老侍奉,说到底还是她们沾了叶家的福气,依仗老太太多得多罢了! 全婶笑呵呵的打趣,“就你们两口子,侍奉我们三个老人?还不得把你们两口子逼出三头六臂来啊!” “全婶你担心什么,秀珍姐扛不住,不还有我们呢嘛!” “对啊,还有我们呢!我们这么多人,保你们仨老的晚年生活舒心畅快!” 村人们争先恐后的附和道,个个脸上都挂上了雀跃的笑意。 “不要不要,宝要给姥姥养老!” 大家伙正乐呵着呢,一个小身影从院子里哒哒跑出来,紧紧抱住了老太太的大腿,仰着小脸对一干村人认真争道,“宝要给姥姥养老,伯伯婶婶们不可以和宝争的哟!” “伯伯婶婶不和宝争的话,宝也给伯伯婶婶养老好叭?” 脆声带着商量的好语气,虽是向大家宣示对老太太的主权,可一本正经的说要给大家伙养老的模样,简直戳中了所有人的心房。 “好好好,我们不和甜宝争,我们 都等着甜宝给我们养老!” “哈哈,甜宝啊,你今日说的话,伯伯可是当真了哟,不过你又要养姥姥,又要养爹爹他们,哪里有功夫给我们养老呢?我们这么多人,可只有一个甜宝啊!” 甜宝一出来,村人们的神色眼神齐齐都化了,忍不住打趣逗她好玩。 本以为会难着甜宝,却不想甜宝小胸脯一挺,指着大人们身后的孩子,“甜宝可不是一个人哦,甜宝有童子军的哥哥姐姐吖!” “到时候去了京城,甜宝还要和爹爹请很多大兵叔叔当霍家军一样,请很多很多的哥哥姐姐来当童子军,到时候我们这么多人,一起给伯伯婶婶养老!” 童言稚语,却豪气万丈,惹的村人们面面相觑间全是惊诧自豪。 不愧是将门虎女啊,小小年纪就生出这等鸿鹄大志。 他们信! 信甜宝会让他们老有所依!! 更巴不得自家的孩子能一直围绕在甜宝身侧,近朱则赤,及墨者黑,甜宝如此心性,他们的孩子耳濡目染,加上他们紧跟着老太太教子之方的步伐走,还愁孩子不成才? 老太太虽让大家伙跟着一起上京,可大家伙也明白,他们没办法当真和她们一路,毕竟还有几百亩的洋芋要收上来,还有围绕着村落的果树也要找人看顾。 随叶家迁家到京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黄沙村的一切也要安置妥当,才能安心离开。 全婶提及粮食和果树,老太太便给了些意见,“我记得古井村的粮种种的晚,离收成还有些日子,你们可以去请他们来帮手收粮,按着市价给他们工钱就好,不成把淮石村的人也请来,这么多人帮手的话,约莫两三日就能收出来” “古井村人口多,田地少,到时候全大姐你便让他们迁一部分到黄沙村来,有他们在,果树定会被照料的好好的,他们的日子也会比之前更宽裕些” 说着,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南辽郡的太守如今是永忠培养出来的心腹,原来古井村的柳承钦,到时候你们上京,还有古井村迁徙到黄沙村,切记要隐秘些,可以这样” 老太太用最小的声音又说了许多,村人们纷纷点头牢牢记下了她的嘱咐。 老太太是真心替他们考虑,交代这么多无非是怕朝廷奸佞拿他们下手。 约定好村人出发的日子和大约到京的日子后,大家伙就紧锣密鼓的散了。 次日天色蒙亮,叶家便启程了。 第451章 他当真以为能和太后暗通款曲,架空他辅相的权利? 上京毕竟要小半月有余,故叶永忠昨日赶着趟又进城买了一辆马车。 加上家里先前的两辆,一共是三辆马车。 全部都铺上了厚厚的褥子,一来减少颠簸感,二来以方便在野外露宿的时候休息。 鸵鸟对村人说是放生到胡杨林了,实则是被甜宝收进了空间。 牛车便交给了全叔,托付他临走之前或变卖或送给古井村的人都行。 江家那头,叶永文已经将所有事宜都交代给了刘管家,让刘管家找了个和江承业身形相当的年轻男人,营造他并未离开的南辽郡的假象。 为防万一,一家子都乔装改了姓。 叶永忠改名为白湛,穿着低调的绸缎长衫,手执一把木扇,还贴了胡子,一副儒雅的行商富贾模样。 叶永文姿容身形太过出挑,废了叶永荷和苏玉莲好一番功夫,脸上画了许多深浅不一的斑点,戴着一顶灰扑扑的布帽,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土布短打,又让他时刻垂头佝腰,这才压住了五分俊逸和通身的贵气,勉强有了下人小厮的模样。 苏玉莲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富贾夫人的装扮,和叶永忠是假戏真做的恩爱夫妻。 叶永荷便做了丫鬟打扮,伺候在苏玉莲身边。 至于老太太,则是包了头巾,一副嬷嬷婆子的装扮,领着小公子打扮的三个孩子。 一家子这样出行,怎么看都是富贾携妻带儿出门游历山水的派头。 为了伪装的更像更混淆视听些,老太太还让村里一双没有妻儿老母牵挂兄弟,同他们一起入京。 兄弟二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老大叫张勇,老二叫张武,和叶永文一样做的是小厮下人的装扮。 三个‘小厮’一人负责驾驶一辆马车,先后有序的驶出了黄沙村。 因着老太太提前嘱咐了,所以村人们都没有出门相送,可也都将门窗掩着缝,目送着叶家离开。 叶家启程两日后,身在军营的弘远收到了灰雀送来的信。 “太好了,娘他们出发了!” “一个多月没见甜宝了,甜宝该是又长高了?” “两日前出发的,算日子这个月月底就能到进京,太好了,天天吃军营,我都想死大嫂做的饭菜了!” 三个大男人正躲在军帐中兴的找不到北,身着铠甲一身飒爽的冷霜猝不及防的跨进了军帐。 看见他们满地踱步暴走,皆是一副兴奋爆体的模样,冷霜皱了皱眉。 一个将军,一个副将,一个军师,个个笑的和半大的傻小子似的,如何服众? 叶永礼倒也罢了,弘远和叶永孝向来持重,这是被叶永礼传染了? 想着她便转身就要走,却被叶永礼冲上前一把薅住了盔甲后领。 同一时间,冷霜便一个马后踢,狠狠踹到了叶永礼腿上,“放手!!” 好歹也升副将了,还没个正形! 叶永礼疼的龇牙咧嘴,面上的笑意却未消散,“冷霜,娘他们要进京了!” 弘远和叶永孝齐齐看向冷霜,一瞬不瞬的等着她反应。 冷霜本欲离开的步伐一顿,三个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皱起来的眉一瞬间舒展,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惊喜。 婶子他们要进京了? 兴奋不受控制的自胸口袭向全身,忍不住想踱步,想笑,以此抒发。 可最后却在冷霜强有力的克制力下,只扬唇便止,“噢,知道了” 说完便迈腿离开,欢快的步伐无声透露了她的心绪,随后又猛然一个顿停,转身匆匆走向弘远,塞给他一个小竹筒,“这是皇宫送出来的信” 塞完东西,看也不看三人,便又阔步离开。 听说是皇宫里送出来的信,弘远稳了稳心绪,赶紧拆开阅看。 随着眼神快速移动,他唇角扬开,“今日还真是双喜临门啊!” 叶永礼和叶永孝纷纷凑上前,待看完之后,面上喜色翻倍。 太后终究是熬不住了 深夜,霍家军军营里纵出三道身影,皆是黑色夜行衣和黑夜融为一体,飞快的朝皇宫的方向纵身而去。 三日后,紧闭了二十多日的宫门终于打开了。 一辆马车竟直接从宫门里驶出来,直接奔向霍家军营。 相府。 秦忠国满脸乌云密布的坐在高位,他面前的地面上碎了一地的瓷片,瓷片的后跪着一个黑衣影卫。 难怪弘远对霍老将军的死活表现的满不在乎,竟是早就越过他,和他那个好女儿搭上了线! 不过才三日,皇宫的瘟疫便全部肃清了,弘远也如愿以偿的将霍老将军带回了军营。 这弘远当真是好城府好心机,线人竟然能深入皇宫,难怪不曾将他放在眼里。 他当真以为能和太后暗通款曲,架空他辅相的权利? 做梦! 太后可他的亲闺女,如假包换的秦家后人!! “来人!!备轿辇,进宫!!” 秦忠国猛的站起来,拂袖匆匆出去。 皇宫,慈安殿。 接连喝了二十多天的汤药,整个殿内都是浓郁的药苦味,让人闻之皱眉。 此番太后虽捡回了一条命,可却因拖的太久,元气大伤,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哪怕是相爷亲自来探看,她也只能勉强依靠在床上,一整个虚弱无比。 “相爷看也看了,该知道哀家无碍了,还是早些出宫回府!” 透着屏风,太后看到秦忠国离的远远的,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和失望,“疫病刚刚肃清,相爷又年迈,莫要沾染了病气才是” 秦忠国听出了太后语气里的怨怪,压抑着满腔的怒气,朝屏风前挪了两步,“微臣已经是半截身入土的人了,这辈子也算是替家族争下了荣光,替儿女筹谋了前程,即便是当下闭眼逝世看,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太后眼底微闪,鼻子里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又来。 每次她有任何行差踏错,亦或者越过他做了让他不满的事情,他总是要拿这套说辞来唤起她的愧疚心。 世人皆叱骂她是霸着皇权不放手的妖后,却不知她只是秦忠国掌握权柄的傀儡! 第452章 “逆女,逆女啊!!” 以前,她以为这个父亲虽然权势了些,但总归是疼惜她这个女儿的。 这次皇宫爆发瘟疫,虽然宫门紧闭人不得进,可若父亲当真疼惜她,让禁卫军递封关切的书信进来总是可以的。 可一直到如今,他未有只言片语送进宫来。 今日进宫来,打着探看她的名头,实则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太后时日方长,切莫因为蝇头小利,便让微臣辛苦替秦家争来的权势富贵付诸东流啊!” 秦忠国的话里,三分痛心疾首,七分威逼恼怒。 言中所指为何,再明确不过。 “都下去!” 见状,太后屏退了殿内的下人,随后唇角勾起讥讽,语气却明显变得惶恐,“父亲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华安自然会时刻将家族的荣光置于个人之上的” “那皇宫的瘟疫为何突然肃清了?” 秦忠国厉声打断,“霍老将军又为何不在地牢了?” 下人一退下,他便丢了君臣之礼,搬出了为人父的威严和架子。 太后虚弱的咳嗽了几声,轻声反问道,“父亲明知道华安危在旦夕,明知道弘将军手中有治疗瘟疫的秘药,为何不替华安求药?” 秦忠国面色闪烁,高声道,“你怎知为父没有替你讨药?” “为父为了你的安危,不惜拿霍老将军威胁那弘远,差点惹怒了那逆贼,折辱当场” “却没想到你这个不孝女竟背着为父和他暗通款曲,难怪那弘远不为所动!” “你非但不知错竟还有脸责怪为父不关切你?” 不过一句发问,便引得秦忠国噼里啪啦一顿叱骂。 太后心中不免冷笑。 她这位父亲不会以为只有他能在慈安殿安插眼线? 相府亦多的是她的眼线!! 这么多年,她这位父亲确实给了她无上的尊荣,却也一步一步将她推上万人讨伐的邢台! 这些她都知道! 不过她遗传了她的父亲,也是嗜权如命的性子,所以一边不甘,一边享受除了父亲之外的所有的匍匐臣服。 可这次疫病,让她幡然醒悟。 亲闺女虽深陷囹圄但尚有生机,只要秦忠国稍作让步便可以救她的命,可秦忠国却没有。 且她竟不知,当年秦忠国竟没有将那个孩子灭口,而是派人看养着! 只是那孩子最后被拍花子掳走,让秦忠国失去了联系, 可即便如此,秦忠国这么多年也一直未放弃寻找那孩子的踪迹。、 前些时日,竟真让秦忠国找到了那孩子的下落,还以下人的身份接进了府将养了起来。 想来,只要她违逆他,他便随时有底气弃了她这颗棋子! 所以,亲生的,又如何? 她的存在于秦忠国来说,和那个孩子没什么两样,不过都是秦忠国掌握权柄的傀儡罢了。 此前弘远的书信送进宫时,她还有所犹豫挣扎,毕竟一边是抢夺皇权的逆贼,还有一个是生父,任谁会背叛血亲和逆贼合谋? 可当线人送来秦忠国找到那孩子的消息后,她便对血缘亲情彻底死心,这才有了当初不让禁卫军出兵援助的那一幕。 后来秦忠国在议事的时候不肯为自己求取秘药,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当弘远几人夜潜进宫时,她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和他们交易。 “父亲,华安不过是自救罢了,你又何必如此斥责华安?” 太后声线微颤,是满腹的委屈,“父亲可以为了保命保权放虎入京,华安又为何不能为了活命与虎谋皮?” “若弘远那厮真想救出霍老将军,以父亲之力只怕都无法阻拦,何况华安一介妇人?” “华安倒觉得以霍老将军换活命的机会,很是值得!” 温太医已经替她诊断过了,虽然她被疫病大伤,但是只要精心调养,再活个十几年不成问题,秦忠国已经暮年都还不忘保命保权,她又凭什么不好好活着? “你!!!” 秦忠国被太后一番话气的肺腑爆裂,可却又无言以对,只狠狠的叱骂道,“逆女,逆女啊!!” 来回暴走踱步了好一瞬,秦忠国才勉强压制住心中怒火,痛心疾首道,“你以为弘远那厮为何越过我和你暗通款曲,便是要挑拨你我父女之间的信任和感情!” “眼下看来,他的计谋是得逞了!!” “华安啊,你向来是顶聪明孝顺的孩子,又有胆魄,所以父亲才在一干女儿中独独挑了你来做这后宫第一人,如今你已经是近五十的人了,怎么竟还越活越蠢了呢?” “竟如此按捺不住,和我们秦家的对头交易!” “蠢,简直是愚蠢!” 秦忠国光顾着斥责太后,却不想屏风后面的太后早已经闭上了双眼,皱起了眉头,只觉得他聒噪无理。 “父亲莫要大动肝火,以免伤身” 好容易等秦忠国停下来,太后叹了口气逐客,“这一病,华安身体大伤,以后朝堂之事还要仰仗父亲,父亲还是退下回府,免得被华安气出病来,华安就万死莫辞了。” 说着便躺下,侧身不再理会。 见状,秦忠国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只得狠狠的瞪了屏风后头的人影一眼,拂袖离开。 待脚步声远去,本来已经闭眼假寐的太后,又缓缓睁开了眼,底里漫上失望。 如今谁也不知,小皇帝已经是弥留之际,没有几天日子可活了,全靠太医院的汤药吊着一口气。 今日哪怕秦忠国关切她几句,她便会如实和他道来,好让他早作安排。 可如今她看清了,她这个父亲眼底只有权势,全然没有她这个闺女。 那也不能怪她不念情分,顺势而为了。 “大伯!!!” “义父!!!” “老将军!!!” 霍家军军营里,当着万众士兵的面,弘远几人咚的跪在霍老将军面前齐齐磕了三个响头。 “老将军!!!” 万众将士也齐齐朝霍老将军跪下,震呼声几乎贯穿整个京城。 第453章 买的礼物算不得心意,我得亲自给我小孙孙做个礼物才是! 抬头时,看着霍老将军的模样,几个铮铮铁汉涕泪横流到毫无形象可言,“您受苦了” “起来孩子们!” 霍震霆头发俨然全白,沟壑纵横的面上威严不失慈和,伸手扶弘远和霍刚起来,“起来说话” 他头发微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已经是肉眼可见的腐化之象,他本和霍刚弘远几人身形相当,却因为常年的牢狱羁押身形微佝,生生被压下去半个头。 周身沧桑疲惫,却遮盖不了行武之人骨子里的那份神武威风。 霍刚顺从起身的同时,顺势拉住了霍震霆的手。 他左手尾指的切面虽已经全然愈合,却仍旧狰狞,中心微凸的那细小断骨将霍刚的心戳的生疼,“大伯,是侄儿无用,才让您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弘远几人看在眼里,也是痛在心里,喉咙里像是堵了棉絮一般,酸胀一阵接一阵凶猛的泛上来。 霍老将军眼底晕开慈和,伸手拍了拍霍刚的手,“你以为大伯深陷牢狱,就不知道你那些威风凛凛的战绩了?” “刚儿,你是好样的,大伯为你感到骄傲!” 霍刚瞬间泣不成声,呜咽嚎哭起来,“大伯” 霍震霆慈爱的拍了拍他的肩以作安抚,“男儿流血不流泪,把眼泪擦干,咱们好好说话。” 说着又望向弘远。 弘远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梁,“义父” 他的眼神杂质褪尽,全部都是孩童对父亲的崇敬爱戴。 霍震霆看着弘远的眼神复杂,有欣慰,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南辽郡的驻防兵力可够?” 说着便扫了声势浩大的霍家军阵一番。 想当初他第一次带兵到南辽郡,也不过区区五万之众,更是因为战乱,兵力逐年锐减,以至于后来驻守边防都有些力不从心。 可眼前的霍家军足足有七万阵容。 弘远深明白义父的忧虑,赶紧上前道,“义父放心,边陲有近三万兵将驻守” 然后又附耳凑近道,“且孩儿前三月刚大败了南蛮十万大军,又同逍遥城城主也有交情,边陲近年都会平安无事。” 霍震霆苍眸微震。 弘远大败南蛮军的事情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知道弘远以少胜多,却不知是两万之军对抗南蛮十万大军。 更不知道弘远什么时候和向来孤世而立的逍遥城有了交情。 不过这一切他知不知道内情都不重要。 方才沿路在马车上,他看得清清楚楚,府衙在发放粮种,百姓们在畅然欢笑,谈论间三句话不离霍家军和弘将军,这一切都是之前他从未见到过的。 想他戎马半生,进言无数,都不曾改变夏周百姓处境艰难,可他的孩子不过区区三载便做到了。 他方然顿悟,自己守着那些忠君为国的愚忠之念,不过是替奸佞打造一个安乐窝而已,百姓水深火热不曾改变分毫,霍家也受他牵连家破人亡。 悲哉,蠢哉! 早该和弘远他儿一般,手段果狠一些,方能外安邦,内治患! “阿远” 霍震霆伸手覆在弘远的断臂之处,眼底满是赞赏和动容,“你果真没有辜负义父所盼,当真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有你和刚儿,义父也能放心解甲归田,安享晚年了” 他累极了,也该退居幕后了。 如今的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相信他儿定能将夏周焕然改貌。 弘远和霍刚对视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义父,您累了大半生,也该享享清福了,那儿子便在京城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替您养老。” 霍震霆面色风光月霁,笑声苍劲,“不用选,就在秀山村!” 霍刚心动一动,附耳和弘远说了几句什么,弘远眼底漫上一丝心疼,连声点头应下,“好,义父想去哪都成” “义父,儿子有话同你说。” 霍震霆爽快应下,随弘远进了军帐,见弘远招手,叶家兄弟赶紧追了上去。 “当真?” 军帐里,霍震霆坐在书案后面,弘远三人站在他正对面,此刻他正满脸震撼的看着叶家兄弟,连拍了几下大腿,“造化!造化啊!” “不枉我儿咽下半生痛苦委屈活了下来啊!” 被朝廷流放到南辽郡的叶家,竟是弘远的岳家人!! 弘远的孩子竟也还活着! 叶家不仅找回了弘远的孩子,还惩罚了那黑心的钱家人! 好,真是好极了! 本以为出了牢狱,已经是万幸,却没想到他的孩子还入主京城做了造福于民的大义之举,这也就罢了,如今又得知他儿找到了孩子和岳家! 这三喜临门的冲击,直接击散了霍震霆满身的沧桑疲惫,整个人豁然爽朗! “小家伙是男孩还是女孩?” 一想到自己竟平白多了个孙辈,霍震霆就激动的眉毛飞扬,“几岁了?” 提及女儿,弘远的笑就止不住,“是个女孩,过完年方满三岁,不日她便要来京城了,义父见到她一定会喜欢” “啊?” 霍震霆猛的站起来,激动的转悠踱步,“女孩好,女孩好啊,想我霍家已经三代没有出过女孩了,到了我这里,竟然得了个孙女,好,太好了哈哈哈!” 老人家微乱的头发丝都高兴的颤悠着,看得弘远和叶家兄弟也是满心动容。 真好,甜宝又多了一个人疼! “哎呀!” 霍震霆猛的一拍书案,上前便拉着弘远要出门,“你快带些银子,我要去给小孙女买些礼物,否则她初见我这个祖爷爷,不喜怎么办?” 说着又猛然顿住,小心问道,“你你有银子?” 想在南辽郡最艰难的时候,他这个将军身上连一文钱都掏不出来,如今他儿又是造反又是将养着近十万霍家军,定也是拮据的厉害。 “算了算了,买的礼物算不得心意,我得亲自给我小孙孙做个礼物才是!” 第454章 这几个畜生竟然想当着孩子的面,对孩子的母亲欲行不轨! 不容弘远说话,霍震霆又松了他的手,决定亲自给甜宝做个礼物。 弘远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了他手里,“义父,孩儿有钱,你想买什么都成!” 手里的荷包沉甸甸的,霍震霆有些怔愣,随后脸色微显严肃道,“无论手中握多大的权,你可都不学那些奸佞之风,让霍家军的兄弟们吃饱穿暖才是正理,明白了吗?” 弘远重重点头,“义父你放心,这些银两都是岳母临行时给来傍身的,我们几个都有” 边说边望向身边的叶家兄弟,叶家兄弟连连点头,也纷纷从怀里掏出了荷包,“娘说了,自己的是自己的,军资是霍家军的,哪怕霍家军如今充盈无数,亦不可贪墨半分。” “所以老将军您就放心,将军妹夫给你的都是干干净净的银子!” 霍震霆面色稍霁,漫上欣慰,“有这样一个正气凛然的母亲,是你们的福气。” 叶永礼自豪的点头,“老将军所言极是,我母亲是天下最出色的母亲,若她是男子,封将入相都是是不成问题的。” 一句话惹的霍震霆又是一阵苍劲朗笑,“世人都道母亲好,但大都是以持家温贤之词夸赞,用封将入相来毫喻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倒叫我想见识见识令尊了。” 闻言,弘远心中一动,赶紧开口道,“义父,能否让儿子安顿岳母他们也住进秀山村?” 叶家兄弟对视,亦觉得有道理,齐齐望向霍老将军。 看方才的势子,老将军似乎和那秀山村有什么渊源故事,他们也不好因着一己私念,跟着瞎起哄附和。 霍震霆面色一怔,随后问道,“你此举进京必然是要在京城久住的,你一个男人在军营里将就也就罢了,难道还不给你岳母一家在京中安排个院子什么的?” “义父不知,这正是岳母大人的要求。” 弘远赶紧解释道,“京城时局未定,定是险阻重重,儿子让岳母一家过来便是为了防备奸人构陷,即便是他们来了京城,也最好隐姓埋名,否则定会成为奸人要挟儿子的软肋。” “此番岳母大人带着孩子们进京,是乔装改扮易名改姓过的,她老人家叮嘱,最好是找个偏僻的村落安置,迁徙落户的时候,迁徙地和身份都得是假的,才不会短时间就被人查出底细来。” “所以方才义父点醒了我,岳母一行入了村,我们定然不能时常来往,否则便会暴露在奸人眼下,若岳母一家能和义父住同一个村落,义父不仅能时常见到甜宝,两家还能相互照料,岂不一举两得?” “且这样我们做晚辈的也能安心举事。” 一提及可以时常见到小孙女,霍震霆连犹豫都不曾有一份,立刻应下,“好好好,你如此安排倒是甚好,甜宝一家交给义父你尽管放心,义父虽然已无力带兵布阵,但护一家老小的安危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着便把银两塞回了弘远手里,“那这事便这样定下了,你现在快些去帮我找些木料来,再找些做木匠活的工具来,我要赶紧给小孙孙做一份见面礼出来” 弘远连声应下,“义父,那你便在我的行军塌上睡上一觉,儿子这就去给你准备” 说罢便招呼叶家兄弟一同出去,除了给义父找木料工具,还要给他置办几身衣物才是,义父的事情他不想假手于人,自然要亲自去办才心诚,就连帮手的人也得是自己人才放心。 霍刚见状,非要亲自替义父做些什么,弘远理解他一腔孝心,便让叶永礼和叶永孝留守军营,和霍刚一同入城。 “阿刚,你去找木料和工具,我去替义父置办衣服,一会我们就在这里汇合。” “好,那先到之人便在这里候着。” 一进城,弘远便和霍刚分头行动,一东一西散开了。 “滚开,这是老子的地盘!” “老大,这小娘子倒有几分姿色,不如嘿嘿嘿” “不要啊,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 弘远正欲进一个布庄成衣店,便听得旁边的巷口有男人的叱骂声,和妇人孩子的求饶泣哭声,他眉头微皱,顿下了步子朝巷口走去。 刚走到巷口,便看到几个衣着褴褛的乞丐已经把一对母女逼到了墙角,欲行不轨。 怒火瞬间在弘远眼底暴涨,他箭步过去,身后就抓着几个乞丐的后衣领丢飞出去。 “哎哟哟——” “哪里来的混账,少多管闲事!!” 几个乞丐 被砸到墙上,疼的龇牙咧嘴,见被人坏了好事,更是恼羞成怒,纷纷爬起来朝弘远围攻过来。 “叔叔小心!!” 脆甜的童声提醒,让弘远躲过一个乞丐的后背偷袭,他下意识瞄了妇人身边的孩子一眼,只见是个四五岁的小丫头,正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见此一幕,弘远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心中更觉恼怒异常,手里对几个乞丐便没有丝毫留情。 光天化日,这几个畜生竟然想当着孩子的面,对孩子的母亲欲行不轨!! 这四五个游手好闲的乞丐又怎是弘远的对手,不过二三个个呼吸,便被他打的七零八落躺了一地。 “好汉饶命!!” 乞丐头子见弘远眼神冷锐的朝自己逼近,吓的连连蹬腿后退。 弘远隐忍着怒火沉声问道,“如今官府鼓励开荒种地,还有的粮种可领,你们为何还要行乞为生?” 乞丐头子眼神闪躲,结结巴巴道,“我、我们我们这就去领粮食!!” 说着他就爬起来想逃。 总不能和这杀神说种地太费力,不如乞讨来的舒服轻松? 弘远一把薅住了他的后领,“走,我带你去!!” 说着便转头嘱咐妇人,“你带着孩子,最好不要在这种无人的深巷逗留,赶紧离开!” 末了,他便不再理会,扭着几个乞丐朝发放粮食的户部据点走去。 妇人看着弘远的断了一臂的背影,眼底闪烁了片刻,便拉着身侧的小丫头追了上去。 第455章 “霍家军要杀老百姓了!!” 弘远哪里看不出这几个乞丐是懒惰成性,才不去领粮种开荒种地的。 明明长着好胳膊好腿,却不想费力,自己本就是弱者,还没有半分同理之心,还以欺负比他们还软弱的人为乐,简直比那些有权势的恶人更让人痛恨。 既然他要扶正夏周,那便要上下齐治,方能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般的安宁盛世。 领粮的据点,执事的官差大都是户部的,但弘远也增派了霍家军进行监察。 遂当他一走进,便被在两旁看守的霍家军一眼认了出来。 “将” 一个霍家军头领赶紧恭敬的迎跑上前,脱口欲出的将军二字,被弘远一记眼神险险堵了回去。 他眼神微闪,赶紧闭嘴,态度也从恭敬十足恢复平静。 弘远给了霍家军头领一记赞赏的眼神,赶紧将手里的乞丐朝前推了推,“军爷,这几个乞丐好手好脚却好吃懒做,放着的粮种不来领,却在路上欺压妇幼,我看不过眼,所以才将他们扭送过来,还请军爷们好好惩戒一番,责令监督他们开荒种地。” “冤枉啊军爷——” 乞丐头子自然死不承认,赶紧指着鼻青脸肿的伤口朝霍家军装可怜,“军爷,这个男人都是胡诌的!” “是他欺辱那个妇人,我们几个路见不平才上前阻止,结果,结果被他狠狠打了一顿不说,还反咬我们一口!!” “军爷,你们可是霍家军啊,可不能看着恶人欺压弱小栽赃陷害不管不顾啊!” 他们行乞多年,最擅长激发人的同情心,况且霍家军入主京城便是为了惩恶扬善,他们可是百姓,且还是最可怜的百姓,他就不信了,没有亲眼见到的事实 ,这些霍家军真能信这个男人的一面之词。 排队领粮食的百姓很多,乞丐声音又故意拔高,瞬间所有人都好奇的朝这边望过来。 见此,霍家军头领眼神复杂的看了弘远一眼,然后面色严肃的望向乞丐头子,“我再给你一次一次机会,好好将事实交代出来!!” “军爷明察啊!” 乞丐竟突然痛哭出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弘远,“我们是乞讨为生的可怜人,又怎会忍心去伤害比我们还弱小的可怜人?” “军爷你看看这人,胳膊也断了,脖子上也有刀疤,这都是他逞凶斗狠的证据啊!” “事实就是他欺负了妇人孩子,我们好心去帮,却被他狠狠打了,不仅狠狠打了,还要恶人先告状啊!” “军爷要替我们做主啊” “咻——” 闻言,霍家军头领一把拔出了腰间的大刀就架到了乞丐头子的脖颈上。 混账!! 诬陷将军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朝将军为国为民留下的伤痕泼脏水!! 士可忍孰不可忍!! 乞丐头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又惊又怕又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向霍家军头领。 不明真相的百姓们也是一阵骚动。 “霍家军要杀人了!” “霍家军要杀老百姓了!!” 其他几个乞丐见状,赶紧扯着嗓子惊声吼叫道,“凭什么,明明我们才是弱者,任谁一看这个男人就是恶人,难道你们说的保护百姓都是假的不成?” 弘远心中也窝着一把火,赶紧瞪了霍家军头领一眼,示意他不要冲动。 霍家军头领却替将军不服,不甘不愿的收回大刀,他想开口挑破弘远的身份来揭穿这几个乞丐的真面目,可转念一想,若此刻揭穿将军的身份,或许会让不明真相的百姓误以为他们当真是官官相护,以权压人之辈。 “不是这样的!” 就在僵持之际,一声满腔柔弱却坚定的女声从弘远几人的身后传来。 众人齐齐望去。 一个身着布衣荆裙的清秀妇人,牵着一个四五岁的丫头正迎面走来。 弘远眼神一怔。 这个妇人怎么来了? 清秀妇人和他眼神对视,微颤着眼睫七分感激三分惊惧,仿佛还置身方才的险境没有走出来。 小丫头也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又带着几分崇慕的看着他,“这个叔叔不是坏人!” 说着伸手指向弘远,“是他救了我和娘亲!” 童声稚嫩真切,让人下意识生出信任。 百姓们再看乞丐们,便生出了怀疑。 乞丐头子没想到妇人会跟上来,眼神闪烁的指着她们道,“你们是哪里钻出来的?凭什么血口喷人?” 然后望着百姓和霍家军头领解释道,“方才这个恶人欺负的不是这对母女,谁知道她们是不是这个恶人的同伙,不然为什么出现的这么巧合?” “我就是怕你们诬陷这位英雄好汉,所以才不放心跟上来的!” 见乞丐反咬一口,妇人急急的上前几步解释道,“我们是到京城投奔亲戚的,可是亲戚没找到行囊也被抢了,只能带着女儿露宿街头” 说着说着,妇人的泪就落了下来,加上微微发颤的嗓音,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 “我们孤儿寡母无处可去,只能白日出去乞讨,夜里便去人少的巷子过夜” “今天我女儿染了风寒,身体不适,我们便在巷子里多逗留了一会,却没想到这几个乞丐冲进来便说这个巷子是他们的地盘,要驱赶我们,后来又” 妇人咬了咬唇,满目羞怯为难的看了弘远一眼,随后一闭眼道,“后来他们见我们孤儿寡母无助无依,便见色起意,要对我不轨” “若不是这位英雄好汉,我我们母女只怕” 众人将妇人面上的决绝和难堪看的清晰,纷纷盯向几个乞丐。 这一次,眼神由怀疑直接变成了滔天的愤怒。 “混账东西,有手有脚的不去种地干活竟然还去讨饭,好好讨饭也就罢了,还欺负妇人孩子,简直不是人!!” “对!简直不是人!还无赖好人!!” “军爷,这种人就该好好惩罚,否则以后肯定还会害人!” 第456章 你今日冷眼旁观,来日便无人为你伸出援手 “” 众人七嘴八舌对乞丐一通叱骂,见几个乞丐还企图狡辩什么,纷纷俯身在地上找寻石子朝他们丢过去。 弘远和乞丐隔的近,不小心也遭了池鱼之殃,被石子砸中了头。 “将军快些避开!” 霍家军头领见状急了,赶紧伸手将弘远扯到了一旁 ,却不知自己一时情急喊漏了嘴。 石子雨戛然而止。 百姓们也都齐齐震惊愣住了。 几个乞丐也呆若木鸡。 将军?!! 见状,霍家军头领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垂下了脑袋后退了几步。 完了完了他把将军身份暴露了。 “将军!真的是弘将军!!” 有百姓突然惊呼出声,甚至激动的蹦跶起来,“将军微服私访出来还不忘救人扶弱,将军威武!将军万岁!!” 所有人纷纷回神,纷纷挥着手喊道,“将军威武,将军万岁!!” 还有百姓反应敏捷的,奋力的朝乞丐们丢起了石头,“混账东西,欺负妇孺,还诬陷将军,简直是丢汴京城百姓的脸,滚出汴京城!!” “对,滚出汴京城!!滚出汴京城!!” 乞丐们自知道犯了汴京百姓的逆鳞,再也不敢狡辩了,只好缩抱着头跪地朝弘远求饶,“将军饶命,我们知错了,将军饶命啊!!” “闺女,你可真是好福气啊,竟然遇到将军出街,否则还真是凶多吉少啊!” “就是,还不跪地谢谢将军救命之恩呐!” 还有些婆子妇人忍不住羡慕的望向被震惊到呆怔的清秀妇人,开口提醒道。 妇人这才猛然回神,赶紧拉着孩子朝弘远跪下,诚惶诚恐的磕头,“谢谢将军救命之恩,谢谢将军救命之恩!” 弘远扬手比了个噤声,百姓们便乖顺的齐齐停止了欢呼,崇慕敬爱简直要溢出眼眶来。 “大家不要神化我的所作所为” 身份已经暴露,弘远索性坦然,借机通过此事训导众人,“因为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做成今日我做的事情” “我希望以后若你们每一个人遇到今日的情形,都不要隔岸观火坐视不理,若你今日冷眼旁观,来日便无人为你伸出援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大义之举,一人之力不够,可以集合众人之力,只有所有人心怀善良和大义,这世上的恶人便不敢在招摇撞市” 他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霍家军替他们争取了光明,他们便要牢牢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光明,不能再像以前一般只求自保,枉顾他人。 “将军说的对!咱们虽然没有将军之勇,但是也可以尽绵薄善意,只要咱们人人向善,恶人怎还敢作恶??” “对!我们听将军的!” “我们都听将军的!!” 静逸个呼吸之后,百姓们纷纷拥呼。 “大家能如此作想,我很欣慰” 弘远扬起唇角,“好了,大家伙赶紧排队领粮食,早早的把高产粮种下去,以后便不愁饥饱。” 说完他转身望向霍家军头领,“将这几个乞丐每人杖责二十,然后将他们分配入村,监督他们开荒种地” “另则,你赶紧派人回去传我的令,让冷副将安排人手在城里巡逻安保,若遇到心思歹毒或游手好闲之辈,都统统抓回来,派发到村落,监督他们开荒种地,若有不服者,便军法处置。” “总之,夏周如今容不下为非作歹的恶人和懒惰之辈,抓到后一概严惩不贷!” “是将军!!” 霍家军头领得令离开。 百姓们又是一阵激动的躁动。 太好了,将军眼底容不得沙子,如此整顿京城宵小,对他们这些勤勤恳恳之辈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还跪地不起的妇人看着被众人敬仰的英武男人,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异色。 处理完乞丐,弘远才想起跪在地上的母女二人,赶紧上前。 妇人怯弱的垂眸,赶紧搂住了身边的小女孩,一副被弘远的身份震慑到的瑟瑟模样。 “娘,别怕,将军叔叔是好人,他不会伤害我们的” 小女孩许是因生着病,脸色有些苍白,却还虚弱的安抚着身边的妇人。 弘远看着小小的一团,联想到自己的孩子,声音不自觉的温和下来,“你方才说你们是来投奔亲戚的,可以告诉我亲戚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我派人替你们去寻。” 妇人眼泪又泛了出来,柔弱摇头,“多谢将军好意,说是寻亲,可也是父辈多年未曾联系过的远亲,当初只知道住在京城,但是住在哪里民妇却是一点都不清楚” “若不是故土已家破人亡,剩我们孤儿寡母无所依靠,我们也不会跋山涉水过来投奔,将希望寄托在这渺茫的亲戚身上。” 边说她便虔诚的给弘远磕了个头,“还是要多谢将军出手相助,民妇便不叨扰将军了” 磕完头,妇人便拉着小丫头起身,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转身的瞬间,妇人方才还柔弱可怜的眼神,瞬间漫上一层精芒,不动声色的握了握女儿的手。 小丫头两眼一翻,便昏倒在妇人怀里。 “柔儿!!!” 妇人惊慌失措的惊呼出声,“柔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亲啊!!” 见状,弘远赶紧上前,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见手心灼烫,瞬间皱起了眉头,“孩子发热了” 闻言,妇人面上宛如天崩地裂,歇斯底里的悲哭起来,“柔儿,娘的柔儿,你别丢下娘亲啊,都怪娘亲不好,没能力照顾好你,娘对不起你啊” 声色之悲戚,闻者落泪。 “来人!” 弘远望向身后的霍家军,“赶紧随我把孩子送到就近的医馆!!” 随后又宽慰妇人,“别担心,我送你们到医馆,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第457章 “柔儿,你想不想做将军千金?” 妇人像是找到了救命的稻草,泪眼汪汪的抓住了弘远的衣摆,“谢谢将军” 弘远一怔,起身间不动声色的将衣摆从妇人手里挣脱,“情况危急,赶紧送孩子去医馆要紧!” 妇人眼底闪了闪,毫无所觉般赶紧帮忙上前的霍家军把孩子抱入怀,一行人匆匆朝就近的医馆奔过去。 送救及时,加上弘远的身份,医馆的大夫竭尽全力救治,小丫头被灌下汤药后,倒是退了几分热,悠悠转醒。 见状,妇人赶紧上前握住了女儿的手,“柔儿,你终于醒了,吓死娘亲了” 见此一幕,她身后的老大夫眼神有些复杂,望向床榻上的孩子。 按理说,这孩子虽然有发热症象,但也不至于 罢了罢了,谁知道这中间有什么渊源,万一说错了什么招了什么麻烦,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老大夫嘱咐了一番,便离开了留诊房。 “娘,我们没有银子,柔儿不看病” 老大夫不知,他一走,床榻醒来的小女孩瞬间松了口气,虚弱的想爬起来离开医馆。 妇人无措的看了看弘远,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孩子。 弘远看着孩子的可怜模样,心里到底是不忍的,赶紧开口安抚,“孩子,这个医馆每天都会义诊三个病患,你刚好是第三个病患,所以不用担心看病银子,快躺下!” 闻言,小女孩眨了眨眼望向妇人,“真的吗娘亲?将军叔叔说的是真的吗?” 妇人声泪俱下,连连点头,“是的” 可小女孩却摇了摇头,“娘亲,你教过柔儿的,不能撒谎” 弘远微微一怔,不明白小女孩话意所止,望向妇人,见她面色有几分羞愧,更添了几分疑惑。 “娘亲,是将军叔叔出银子救了柔儿对吗?” 小女孩一瞬不瞬的看着妇人,“娘亲不可以撒谎,娘亲说过,不管日子多么艰难,都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的好意,不是吗?” 妇人眼泪唰唰流下,连连点头,“柔儿说的对” 说着便从床沿起身,扑通跪在了弘远脚下,“将军先是救民妇和小女于歹人之手,眼下又慷慨解囊替小女医治,民妇身无分文无钱银酬报” “不过民妇绣技尚可,也做的一手好饭食,洒扫庭院洗衣煮饭什么的民妇都会干,若将军不嫌弃,便收民妇做下人伺候将军日常,以全民妇报恩之心。” 说完便咚的磕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弘远刚欲开口拒绝,床榻上的小女孩竟也撑着要坐起来。 他赶紧上前伸手准备制止,没想到小女孩却不依不饶的起身跪在了床上朝他磕头,“将军叔叔,柔儿的命是您救的,柔儿也会干很多的活,请将军叔叔允许柔儿和娘亲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小小身子瑟缩不安的颤栗着,一副生害怕被拒绝的惊恐忐忑。 弘远顿了好一会,才浅浅开口,“霍家军助贫扶弱是理所应当,若是图你们报恩,那整个夏周的百姓岂不都要成我霍家军的仆人奴役了?” 见弘远没有伸手来扶自己,小丫头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弘远随后的语气更是让她生出几分畏惧。 跪地的妇人身子一颤,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和不甘,“民妇不是这个意思” “民妇是真心想报答将军,也是想以身作则,教导孩子要知恩图报,若惹了将军不高兴,民妇愿任打任骂” 床榻上的小丫头也吓的连连磕头,“将军叔叔不要生气,娘亲这样做难道不对吗?可娘亲从小便是这样教导柔儿的呀” 见此,弘远心绪复杂,叹了口气伸手将小丫头扶了起来,直视着她认真道,“你娘亲教导的没错,但若你们报恩的举止于我来说是麻烦,便要懂得适可而止。” “若你们真心想报答我,那便日后多行善事,遇到和你们眼下一样身处困境的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那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诊金和药费我都已经付过了,这间留诊室我也会和医馆打好招呼让你们先住两日,你们先好好在这里治病” 边说,他又从怀里掏出一颗碎银子塞到了小丫头手里,“这点银子足够你们存活十来天了,这期间你们去户部让他们给你们划村落户,领口粮和粮种,你们母女俩便能在京城安定下来了。” “我还有事务缠身,告辞!” 说完,弘远便不再理会跪地的母女一眼,匆匆离开了医馆。 “娘,你不是说,只要柔儿装晕倒,将军叔叔便会收留我们吗?” 待弘远走出医馆,床榻上的小女孩才疑惑不满的望向跪地的妇人,哪里还有刚才的虚弱和乖巧惹人怜。 妇人脸上的可怜柔弱也荡然无存,漫上精明和不甘,“这位将军叔叔不同于常人,自然没有那么好哄骗” 边说她边从地上站起来,伸手从小女孩手里拿过银子,眼底露出三分贪婪七分不屑,“堂堂霍家军将军出手竟然如此小气” “不过也可以理解,霍家军初入京城,还没有敛财的机会” 妇人坐到床边,精芒闪烁的看着自己闺女,“柔儿,你想不想做将军千金?”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本该单纯的眼眸中,竟透着和妇人同样的精明期待,“娘,是不是只要你做了将军娘子,柔儿便能当将军千金了?” 虽然这个将军叔叔断了一只手臂,但柔儿知道做他的女儿就是娘说的飞上了枝头,这样一想,柔儿也能接受他的残缺。 “嗯,我们柔儿就是聪明!” 妇人欢喜的一把将闺女拥进了怀里,“所以柔儿要帮娘亲做成这将军娘子,那到时候咱们母女很可能就是这夏周最尊贵的女人了,谁也休想再欺负我们分毫!” 那眉飞色舞的模样 ,仿佛这将军娘子已经是囊中之物一般。 门口路过的老大夫脚步猛然一顿。 第458章 “不准伤害将军!!!” 乖乖! 他没听错? 这对母女竟然看上了将军? 难怪这个小女孩明明病情不重却装昏,原来用的是苦肉计啊! 不是,她们哪里来的底气? 老大夫看了身着普通,满脸精明算计的母女俩,震惊且讥讽的摇头离开了。 真是人心不古啊! 将军好心救人,却不知自己已经成了人家眼里的猎物! 老大夫走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从隐蔽处走到了妇人和小女孩所在的留诊室门口,他朝里头探看了一眼,才匆匆走出医馆。 “一个落魄妇人,竟然有此等野心?” 相府,秦忠国听了管家的汇报,嘴角扬起一抹阴险,“既如此,那咱们便推她一把!” 听完他的嘱咐,管家便恭敬的退下安排去了。 “唉,你怎么走路的!!” 医馆内,妇人正欲去后院取汤药,却被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撞了一下,不过随后她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因为她的手里,被男人塞了一张纸条。 妇人心中惊跳,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满腹疑惑,四下看了看无人注视这边,她赶紧进了留诊室,摊开了手里的纸条。 这一看,直接让她瞳孔微扩。 “娘,你怎么了?” 床榻上的小丫头见她神色有异,撑起身子紧张的询问道。 妇人回神后,捂着咚咚惊跳的胸口,朝小丫头激动笑开,“柔儿,咱们娘俩的好日子要来了!” “你现在觉得身体如何?能起来吗?” 小丫头坐直身子点点头,“娘,刚才喝了药柔儿已经好多了” 妇人喜不自禁,“好好好,你在这里候着,娘去给你把药端来喝了咱们就走,得去办件大事!” 说着便小跑着朝后院而去。 弘远从布庄成衣铺出来,已经是暮色将近,自然不敢耽搁,匆匆就朝军营赶。 却不曾想,刚走了没多远,便从天而降几个黑衣死士,不由分说便刀刀致命的朝他杀过来。 弘远压根没有防备这一出,差点被一个死士迎面砍中。 待他反应过来已经 被四五个死士团团包围,他又未带长枪,一时间缠斗的有几分艰难。 路边的百姓被突如其来的打斗惊吓的四下避开。 见此一幕,躲在不远处的妇人面色一喜,不躲反进,拉着闺女快步过去。 “嘶——” 黑衣人刀刀要命,弘远好容易抢下一人的大刀,却在这间隙不甚挨了一刀,立刻挂彩见血。 这一幕清晰落在妇人眼底,本来快奔上前的步子猛然顿停。 血!!! 这些黑衣人下手是真的狠!! 明明大刀还未落到身上,可妇人的肉皮却幻痛的一阵阵发麻,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却了两步。 若帮弘远挡这一刀,万一死了怎么办? 那她还如何做将军娘子? “将军!!是将军!!” 妇人正犹疑当头,有眼尖的百姓认出了弘远,惊呼出口,“将军要被人暗杀了!!咱们不能坐视不理!!” 边说,就有人举着锄头和菜刀冲了上去,“啊啊啊,我和你们拼了!!” “不准伤害将军!!!” 一时间又有十几个路过的百姓汉子各自抄了路边的顺手物冲了上去。 他们没有武功,防身武器也很粗糙,但是却有一腔保护弘远的热血,上前便一通不要命的厮杀乱打。 黑衣人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显然有些怔愣,黑衣人头子还在人群里张望了一圈,发现不远处畏缩不前的妇人后,眼神一瞬间变的阴沉。 相爷高看这女人了,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危险,不要过来!!” 弘远见路边百姓纷纷冲上来帮忙,又惊又急,连忙出声制止。 却无济于事,眼瞅着妇人也加入了帮他的行列,一瞬间从路边狂涌过来百十来号人。 即便黑衣死士武功高强,却也抵不过人海战术,很快就在百姓毫无章法的狂乱围攻下节节败退。 妇人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呆了。 这些人都不要命的么? 竟然为了莫不相干的人这般舍身忘我! “撤!!” 见势头不对,黑衣人头子赶紧下令撤退。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也不知道是那个百姓喊了一声,人群立刻叠罗汉一般上前,将几个黑衣人压到了身下,只有黑衣人头子险险挣脱逃走了。 “掐住他们的嘴巴,别让他们服毒自尽!” 饶是弘远也被百姓们团结一心的战斗力震惊了,反应过来赶紧提醒道。 虽然迟了一步,但还是有两个黑衣人被眼疾手快的百姓狠狠掐住了唇舌,抠出了舌下的毒药。 路边立刻有人默契的送来了绳索,百姓们七手八脚的将两个没有死成的黑衣人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为防他们咬舌自尽,还将嘴里也塞的严严实实。 见已经失了先机,妇人赶紧拉着闺女躲到了巷子里。 “将军!!” “将军!!” 见弘远过来,百姓们纷纷激动的望向他,将两个被绑成蝉蛹的两个黑衣人推到了他眼前,“所幸抓住了两个!” 弘远扫视了百姓一圈,眼神无比动容,忍不住朝人群扬起了大拇指,“大家伙都是好样的啊,不比我霍家军的士兵差!!” 边说,便朝人群深深鞠了一躬,再抬眸满面感激欣慰,“今日若不是得大家帮助,只怕我少不得凶多吉少了,多谢大家舍命相救!!” 百姓们齐齐愣了一下。 将军竟然给他们鞠躬了? 反应过来,他们瞬间激动到腿脚发软。 将军竟然给他们鞠躬了! 上位者不盘剥欺压他们都是好的了,更何况是对他们行如此谢礼? “将军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我们不许任何人伤害将军!!” “对,保护将军的安危,是我们每个人应该做的!!” 百姓们激动的热泪盈眶,纷纷开口表忠诚。 将军救了他们这么多人,他们若眼睁睁的看着将军被打被杀,还算是人吗? “将军,你没事!!” 人群一阵煽动避让,霍刚从人群后头匆匆挤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第459章 便任由他好好发泄发泄,有什么后果,我来担着! 刚进来便看到几个黑衣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还有两个被活捉的。 霍刚只看了地上的黑衣人一眼,便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眼神第一时间挪到了弘远身上,果不其然看到他的单臂被划拉了一道口子。 “将军,你受伤了!!” 霍刚面色微惊,“走,跟我去医馆包扎!” 众人们这才看到弘远胳膊上挂了彩,纷纷露出担忧的神色,还自发的让开了一条道。 “将军,你先去医馆包扎伤口,这里交给我们来收拾!” “对啊将军,我们几个押着这俩黑衣人随你一起去医馆!” 弘远这才察觉手臂上方确实有几分火辣辣的,扭头看了一眼后又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这点皮肉伤无妨的,大家伙无需替我担心。” 说着望向霍刚,“今日出门诸多不利,已经耽搁的太久了,想必义父都等着急了,咱们得赶紧回营!!” 霍刚又看了他的伤口一眼,见确实不甚严重,这才点头,伸手将两个黑衣人从百姓手中接过来,又抱拳道,“谢谢大家伙护着我们将军,大恩不言谢,日后我们定会竭力护着大家伙眼下平顺安宁的日子!” 再多的感谢,哪里又有这番承诺重? 回过神,百姓们虽然觉得方才自己的不要命的行径实在是有些后怕,但弘远的感谢和霍刚的承诺,让他们萌生出为了将军和霍家军豁出性命都甘愿的心绪。 “废物!!!一群废物!!” 相府书房,秦忠国气得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掀翻了一地,“本相养他们何用?!!” 管家在下方缩着脖子活像只鹌鹑。 他知道伴君如伴虎,伺候在相爷身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这么多年他一直做的进退有度,游刃有余。 可相爷想来是心有成算,泰山崩于顶而处变不惊的,他还从未见相爷发过如此大的火。 也是,本以为那妇人是个狠人,为了荣华富贵足够豁得出去,却没想到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枉费他布下这个美救英雄的苦肉计的局,不仅没见到成效,还折了相府七个影卫!! 这还不是相爷发火的关键,相爷之所以气狠了,一来是因为通过此事发现百姓拥戴弘远的程度完全超出了预期,二来便是那两个影卫竟然被生擒了!! 秦忠国面色铁青道,“不管你想什么法子,让那两个影卫永远闭嘴!!” 虽然弘远可能猜到是自己派人暗杀他,但只要不挑破在明面上,他打死不认弘远也没有证据咬定是他干的。 管家满头冒汗的点了点头,赶紧退下。 他很清楚这件事有多棘手,因为霍家军不同于其他,那是铜墙铁壁一样的存在,想要在霍家军营里灭口无疑是难如登天嘛! 可他也清楚相府如今处境艰难,身为相爷身边最得力的人,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难的事也得硬着头皮去办。 “阿远,你受苦了” 军帐里,弘远正脱了衣衫让封老替他包扎伤口,满身的刀疤在霍震霆几人眼底暴露无遗,霍震霆满目刺痛,恨的牙痒痒,“这件事一定是秦忠国那个奸佞干的,光天化日之下他就敢当街行刺,当真以为凭着一份契约就能安枕无忧不成?” “我这就带人去府上给他一些教训!!” 说着霍震霆就怒不可遏的要冲出军帐,霍刚赶紧伸手拉住,“大伯,不可冲动!” 他太明白冲动带来的后果有多惨痛。 霍震霆眼神阴沉,“欺辱我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取我孩儿性命,若我还忍着他们,就白让你们救我出来一趟了!” “放心,大伯没那么傻,自然不会直接冲进相府找他麻烦,但他要是以为我们看不出来是他所为,想高枕无忧那也是不可能的!!” 说着便甩开霍刚的手,脚下生威的走出了军帐。 霍刚要追上去,弘远却笑着出声制止,“随义父去,这些年他积攒了许多屈辱,如今好容易找到泄口,便任由他好好发泄发泄,有什么后果,我们来担着!” 真好啊! 被家人保护的感觉真好,竟让他觉得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有爹,有娘,有孩子,有兄弟,有百姓以身相护,莫说这点刀伤,就算让他此刻为这些人献上性命又何妨? 他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忍辱负重的懦夫。 义父深思熟虑也好,冲动莽撞也罢,他如今都担的起。 “走水了!!走水了!!!” 当夜子时,相府突然火光冲天,浓烟翻滚,府里乱成了一锅粥。 火不是从某一处烧起来的,而是在相府每个院落处处生花,待被发现时,已经烧成了一片,势不可挡。 俗话说恶事做多,心神不宁,夜里定也是浅眠,秦忠国睡觉一向是警醒的,闻到烟味就醒了,一边喊人一边裹着被褥冲出了房间,“值夜的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出房门一看,他心里有什么崩塌了。 整个相府俨然成了火海,却不知为何只有寥寥下人在奔走救火。 “相爷,火势烧的太猛了,老奴先护着您出去避避!” 许是听到了秦忠国的叱声,管家掩着口鼻冲进院子,递给秦忠国一块湿帕子。 秦忠国又气又惊,却也还是跟着管家赶紧出了相府。 “火什么时候烧起来的?从哪烧的?相府的下人呢?怎么一路出来都不见几个人?” 出了府,秦忠国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问。 管家支支吾吾道,“老奴、老奴睡前是例行检查了的,府里值夜的人都是够的,老奴一睁眼便看到火光冲天,只想着赶紧来救相爷救火,还未来得及思索其中缘由” 秦忠国看着相府上方狰狞跳跃的火舌,想到自己半生积攒的家业就要毁于一旦,心窝肺管子都在疼,“去,快派人去找潜火队,把周边的百姓也都喊起来救火!!” “其他的就罢了,一定要把相府大仓库和本相私库里的东西全部救出来!!” 第460章 我不过是仗着儿子和侄儿们的势,报报私仇罢了! 管家擦了擦汗,赶紧按吩咐去办。 “砰砰砰!” “快!相府着火了,快起来帮忙救火!” “王大人,快开门,若在不出来,小心相爷定你们全家死罪!!” “李大人,老奴知道你在家,还不赶紧开门,否则相爷怪罪起来,可是会诛你九族的!!” 管家带着两个下人沿着相府周边便开始敲起门来,却不知为何周边临近的几个府邸都静悄悄的,没有值夜的守卫,敲门也无人应答。 一国辅相尊贵,所以相府自然也不同于别府,是京城唯一的独栋府院,府邸四周都是可供五马同行的青石大道,和邻边府邸都隔着好一段距离,此刻火光虽大,却不会殃及周旁。 管家就算找人救火也得跑不少路,却不想跑遍了周边四五家,竟没有一家应答。 且去请潜火队的下人来报,说潜火队今日也大门紧闭,呼无人应。 诡异。 实在是太诡异了。 管家立刻就想到今日白天他安排人对弘远做局之事。 相爷命他灭了军营里那两个影卫的口,可霍家军铜墙铁壁一般,他连边都还没有触及,难不成那两个影卫已经被弘远屈打成招,否则又怎么会白日弘远刚遭暗杀,晚上相府就烧起了这么大的火? 想通归想通,管家却跑的脚下生烟,挨家挨户敲门喊人救火,却直至天明都没有喊动一家一户。 管家不知如何交代,也不敢当即便回去禀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直到天色渐亮才瑟缩着回到相府。 此刻的相府被烧的只剩下了焦黑的红墙,秦忠国盘腿遥坐在府门对面,痴着一双眼眸盯着相府上空的薄烟,他的身边,跪着十几个浑身狼藉的丫鬟小厮。 管家走近后,就扑通跪下,垂着头一声不敢吭。 “一整晚,烧了一整晚啊!” 不知过了多久,秦忠国才悲戚道,“让你喊救火的人,人呢?” 管家赶紧跪趴在地,声色颤抖的回禀,“相爷,老奴该死,奔波一整晚,竟连一个人都没请到!” 相府周边,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不应不闻不问。 “呵呵” 秦忠国突然笑出了声,踉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哈哈哈,想烧死本相?想让本相无家可归无所可依?没门!!” “就算烧十坐这样的府邸,本相还是这夏周最富有的人!!” 管家看着秦忠国满脸沟壑都呈现着狰狞恐怖的模样,下意识的后背发寒,又见秦忠国望过来,他吓的浑身一哆嗦。 “去,将城西的那套府邸收拾出来,本相即刻便要搬过去” 说着秦忠国瞥了眼被烧的一干二净的相府轻飘飘道,“然后立刻着人重修相府,一切都按着原先的样子修整,就算是一根草,都要和以前一模一样,听清了吗?” “是相爷,老奴这就去安排!!” 管家险险松了口气,逃命一般赶紧离开。 秦忠国转身,扫视了一圈周边的房屋府邸,面色阴云密布。 管家的办事能力他是清楚的,一整晚连一个人都没有请来,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这周边所有人都提前被人警告过相府失火不得来救。 看,这便是权势的力量。 谁掌握了权势便可以掌握人心所向,不怪他一生追逐,至死方休。 “大、大伯,你何时变得这般” 变得这般狠绝。 听闻相府被烧,霍刚不可思议的看向正一脸愉悦换着新衣衫的霍震霆。 以前的大伯虽在战场叱咤风云,对内却谨守君臣之理繁文缛节,言行端正的像是量尺量出来的一般,从不会越雷池半分,这才有先前满门被朝廷所害,自己有被朝廷羁押多年之辱,可朝廷一句国民之安危大于一切,便让他心甘情愿的抛却过往恩怨,再次为国挥洒热血。 可大伯变了! “我儿办事周到,这身衣服深得我意!” 换好衣衫的霍震霆忍不住对弘远大肆褒赞。 弘远一共替他准备四套衣服,两套适于出门会友,两套便于在乡野间忙活。 无论是会友的还是乡野忙活的,都是上身极为轻盈舒适的深色棉布料子。 随后才望向霍刚,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你是嫌大伯太心狠手辣了?” 霍刚一怔,随后便满脸笑开,“不,阿刚喜欢极了大伯如今的样子,就是要快意恩仇才好!” “哈哈哈!” 霍震霆笑的满脸的沟壑都在抖动,“什么快意恩仇,我不过是仗着儿子和侄儿们的势,报报私仇罢了!若夏周如今局势仍然水深火热,我又怎敢肆意妄为?” “放心,大伯这次虽然放纵了些,却也都是做的滴水不漏的,量他秦忠国再怎么怀疑,也找不出明面上的证据是我们干的。” 想他带着之前的一干得力手下,行事之前,可是将相府周围药到了一片,就算是自家屋顶被砸个窟窿出来,也不会醒来的那种,相府里头就更不用说了,值夜的统统药晕了丢到了城外的庄子,就是为了确保相府失火,无人施救的下场。 至于相府库里那些东西,自然是被他们洗劫一空,充作军饷了。 没想到啊,这秦忠国的私产竟然多到了怖人的地步,光他一个相府的私产,便足以让七万霍家军吃饱穿暖好几年!! 可想而知这些年他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正说话间,一只灰雀扑棱着羽翅飞了进来,落在了弘远肩头。 弘远心里一动,赶紧伸手将灰雀腿上的小竹筒取了下来。 灰雀也不挣扎,瞪着一双滴溜溜的鸟眼打量着霍震霆,叽喳两声像是老熟人一般和他打招呼。 见此一幕,霍震霆猛然一怔。 他想起了那对送了一牛皮壶水到牢狱,盯着他喝光了才离开的老鹰。 老鹰的腿上也绑着字条,上面是弘远的字迹,什么也没多说,只说皇宫疫病横行,让他务必把这一牛皮壶的水饮尽才可保平安。 那两只鹰灵性十足,一只放哨,一只不断啼鸣催促他饮水。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但只以为弘远是为了救他,才专门训了两只鹰出来。 可这只雀的眼神和那老鹰一般无二,让他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第461章 “姥姥,这里就是汴京城吗?” 看完信,弘远猛然站起身,“娘他们后日便能到京了!” 面上是不可抑制的狂喜。 “真的?!!” 叶家兄弟也赶紧围了上来,将弘远手中的信纸拿过来自己看了才叫一个放心。 见果真如此,兄弟二人也喜不自胜,“太好了,太好了!!” 叶永礼急急望向叶永孝,“二哥,户籍身份你们可都弄妥善了?” “自然,不过也是今日刚办妥的!” 叶永孝温润的眉眼兴奋中透着松了口气的模样,“好在时间撵的刚刚好,否则娘他们过来没有地方落脚那可就是我的过错了” 说着又望向霍震霆,“霍老将军的户籍我也一并办了,按着霍老的意思也用了化名。” 霍震霆满意的点了点头,“有劳叶家二郎了” 用化名一来可以让他不被过往身份所扰的安享晚年,二来,哪怕自己现在帮不了孩子们,但也不能给孩子们拖后腿,像先前自己被羁押在宫里,孩子们一定是绊手绊脚不能大方举事。 如今好了,孩子们个个都是英雄豪杰。 阿远虽然先前被苦日子打压的锐气全无,但他当初在一群新兵中一眼看出了,阿远那被打压在皮肉之下的英武神勇,那是骨血天成的王者之气,即便被磋磨深埋,可一旦被激发便是所向披靡。 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如今的阿远是愈发沉稳有决断了。 再说阿刚,以前就是出类拔萃的存在,虽当时造反一事冲动了些,那也是关心则乱,若说弘远有坐稳朝局之力,他便有安邦震外之能。 更别说还有嫉恶如仇骁勇善战的叶永礼和那个冷面的女将军,那更是弘远身边最锋利的两把利刃,一旦利刃出鞘那便是所向披靡。 当然,给他落实户籍的叶永孝,便犹如弘远的锦囊智袋,是这一干助力里的核心所在。 有这么些优秀的孩子们在,何愁肃清不了奸佞,夏周举世安顺,指日可待! 得知了老太太他们入京的确切时间,霍震霆便坐不住了,当下便将孩子们给他准备的物什打包要去秀山村。 为了避人耳目,他自然是不让弘远派人送的,怀揣着几个孩子给的银子,他先去城里买了辆牛车,又驱着牛车在城里置办了些简单的家什,故意兜了好大一个圈子甩开了跟踪在身后的家丁。 他不知,他身后可不止跟了几个家丁,还有几个身手绝佳的影卫,一早就被隐匿在暗处的霍刚和叶永礼截在了半道。 冷霜则是乔装了一番,一直在暗处目送着霍老将军的牛车进了村,拿着户籍文书和村长打过招呼,将牛车驱进了村尾的土房院落里,这才离开。 “姥姥,这里就是汴京城吗?” 汴京城城门之外,三辆马车正随着京城的人流车流驶进来,一颗小脑袋探出了车窗外,兴奋的指着巍峨高耸的城楼之上,那同样雄伟劲逸的汴京城三个大字。 虽然兴奋,但甜宝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赶紧缩了回来,声音也压着几分激动,“姥姥,我们是不是到了?马上就可以见到爹爹他们了对吗?” 老太太满眼笑意的点头,“嗯,我们到京城了,不过今日不一定能见到爹爹他们” 甜宝激动的笑脸一僵,“为什么吖?” 她好想好想爹爹,好想舅父他们吖! “车帘撩开,例行检查!!” 甜宝刚问出口,守卫的声音就从马车外传来,老太太赶紧给她比了个噤声,甜宝乖巧的闭嘴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军爷,我们是从淮平郡过来的行商,来京城做生意的” 前头传来了叶永礼的声音,“这是淮平郡的通关玉蝶,军爷请过目。” 叶永文几个‘小厮’赶紧撩开马车门帘,恭敬的候着官差例行检查。 待一个守卫走过来的时候,老太太对视出去,眼底一怔,是霍家军!! 霍家军守卫两下看了看,探头进车厢检查的时候,丢进来一张字条,叶永荷不动声色的踩在了脚底下。 很快,守卫便放了行,叶家的马车平平顺顺的进了城。 又行进了一截,老太太便让一一传话到前头的马车绕着城里走了一圈,先是按着字条上的到了城东的牛马市场,找到了一个张姓的东家,将马车变卖了,换了两辆牛车。 叶永忠夫妻也在马车里提前换了寻常农户的衣衫,置换好牛车之后,张姓的东家又给老太太塞了一张字条,他们便又驾着牛车在城里绕了一圈,到指定处取走了弘远替他们置办的家什用物。 为了避人耳目,家什用物都是陈旧的,却也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看便是花了心思准备的。 离开一截后,叶永忠又按着字条上的提示,果真在一个木箱子里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家子的户籍文书,上面便是他们的落脚之处。 张勇张武两兄弟捧着替他们单独落户的户籍,激动的手抖。 汴京城啊! 此前是他们向往却不可触及的存在,可因着叶家通天的本事,他们轻轻松松便成了京城人! 一家子在一个馄饨摊子吃了个晌午饭,这才驾着牛车再度出城。 秀山村便在城外东郊,坐山面水,也算是资源颇丰的一处村落,不过有利则有弊,弘远信中特别交代,秀山村的恶民也是所有村落里最多的。 老太太心里早有准备,这是当初在信中商量好的,就是要将他们送到穷乡僻壤环境恶劣的村落,如此一来,也算是个障眼法,毕竟按着那群奸佞的想法揣测,弘远如今入主京城有权有势,即便要将至亲接到京城藏在身边,也不可能将至亲送到环境恶劣的地方去。 他们此行来京城是为了安弘远的心,不是来享福的,再说了,还有什么苦能比得过当初流放途中的苦? 出城不到一个时辰,一家子便看到了秀山村。 不愧是京城,不仅京城繁华,京郊也是山清水秀。 还未走近秀山村,远远一眼望过去,便被环绕着村外的高山上的绿意茵茵润了眼眸,这绿意之中还缀着数不清的姹紫嫣红,正是春景宜人时。 第462章 我们霜丫头长嘴了!! “好漂亮吖——” 因着换了牛车,视线没有阻挡,甜宝伸长了脖子,如痴如醉的将应接不暇的春景收入眼底,却在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几个人影后,猛然瞪大了眼,“姥姥,宝好像看到爹爹了!” 闻言,牛车上的人纷纷撑直了身子张望过去。 前面不远处确实有几个庄户打扮的人将前路挡住了,但眼下看不清人脸,身形也都或佝偻或蹲着,甜宝如何笃定就是弘远? 直到那几个人看见牛车,迎面走过来,老太太才惊喜交加的捂住了嘴。 真是孩子们!!! 阿远他们在字条里并没有说几时碰面的事情,老太太已经做好了短日内见不到孩子们的准备,眼下突然看到孩子们齐齐朝自己奔赴而来,激动的眼底微湿,“果真是阿远他们!” 甜宝激动的拍着小手,急急的望向老太太,“姥姥,宝可以喊爹爹吗?” 姥姥嘱咐了,京城到处都是坏人的眼睛耳朵,一旦发现他们是爹爹的亲人,便会对让爹爹和舅父他们变得危险,所以大家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些,才能保证爹爹和舅父们的安全。 老太太四下张望了一番,这乡村小路前后五十丈无遮无拦,一眼望去倒是没有什么人迹出没,但她心中谨慎,还是摇了摇头,轻声朝驾车的张勇说,“把车赶快些” 张勇朗声应下,挥鞭让牛小跑起来,不过二十个呼吸,迎面过来的人便近在咫尺。 “爹爹!!” “二舅父三舅父!!” “厉害姐姐!!” 甜宝激动的在车上站了起来,还没立稳便被弘远抱到了肩头,她紧紧的扒在爹爹肩头,大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爹爹怎么来了,甜宝还以为自己认错啦!” 边说边伸出小胖手朝叶永礼几人够去,“三舅父拉手手” 叶永礼和叶永孝几乎同时上前,一左一右的拉住了甜宝的小手,“三舅父还以为甜宝只想爹爹呢!” 甜宝笑的露出满口的小牙,“宝天天想爹爹,天天想二舅父三舅父,还有厉害姐姐” 见冷霜嘴角噙着笑望过来,她迫不及待的把小手从叶永礼的手里挣脱,朝冷霜挥舞小手,“厉害姐姐也拉手手” 叶永礼:…… 为什么每次最先被抛弃的都是我?? 冷霜嘴角弧度上扬,紧步过来,配合的伸手握住了甜宝的小胖手,“甜宝,见到你,厉害姐姐很开心” 是真的开心,单看着就能让人心融化的小家伙,此刻握着小手便不想撒开。 边说她便瞥了眼牛车上的苏玉莲,刚好被苏玉莲的眼神逮个正着,怔愣片刻后她学着甜宝咧开了嘴,“苏姐姐!婶子!叶大哥!叶四哥!” “……” 所有人都齐齐望向冷霜。 苏玉莲更是惊诧的扬了扬眉,“不错啊霜丫头,有长进啊,竟然学会主动与人打招呼了!” 边说边下了牛车,一边朝冷霜走来,一边挥舞着大拇指,“一段时日不见,我们家阿霜越来越棒了噢!” 迎面走过来的女子虽一身粗布衣裳,却笑颜如花颜色倍艳,满眼的赞赏更是不加掩饰。 那仿佛看见了自己孩子一丁点长处,就乐开花的模样,让冷霜淡漠平静的心湖一点一点沸腾起来,也朝她扬开了笑颜,“苏姐姐,多日不见,你又变美了许多……” 言辞恳切又认真,还带着几分殷切,让人丝毫不会怀疑她是奉承拍马。 苏玉莲脚下一顿,随后便掩着嘴扶腰笑的花枝乱颤,“娘,你听到了吗?霜丫头说我变美了,我们霜丫头长嘴了!!” 老太太也下了车,见冷霜对家人变得热络自然满腹欣慰,“好,好啊,霜丫头笑起来真好看!” “阿远,老二,老三,娘看见你们平安,心里头高兴啊……” 边说老太太边伸手一一搂住了自己的孩子们,慈爱的话语熨帖着每个人的心。 “娘,儿子也高兴,儿子想死娘了!” “娘,你瘦了,这一路赶的急,定是没有吃好睡踏实?” “……” 老太太第一个拥抱的便是冷霜,温暖的怀抱让她浑身一点一点变得炙热,冷霜不自知,她的眼底也漫出了和叶家人一般无二的温情。 “娘,我们不宜在这里久逗留……” 大家簇拥絮叨了些思念的闲话,弘远便轻声打断了这份温情,“一会被回村的村人看见难免会留下痕迹。” 话虽这般说,可他却将怀里的奶团子搂的更紧了。 此番回去,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将秦忠国,和同他一党的奸佞们的罪证搜罗出来。 当然,京城的羽林军也要立刻攻陷,不过此攻陷非彼攻陷,是为攻心。 只有肃清了奸佞,将京城全数的兵力尽握在手,他才能将家人安心的公之于众,届时才能过上日日归家便可同高堂兄弟促膝长谈,任凭孩子们绕膝承欢的平淡却幸福的日子。 闻言,老太太揩了揩眼角开始‘撵人’,“好了好了,你们快些回军营,总之眼下咱们都在一个城了,见面的机会总归要比先前多的多……来甜宝,到姥姥怀里来,让爹爹他们快走!” 甜宝依依不舍,小胖手捧着弘远的脸,在他左右脸颊分别亲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问,“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吖?” 弘远的心化的一塌糊涂,轻轻贴了贴甜宝肉乎乎的小脸蛋道,“爹爹每晚都会来看宝的,不过爹爹不能现身,不然会被坏蛋发现,爹爹会在屋顶的缝隙看着宝,好不好?” “真的吗?” 甜宝的眼底瞬间变得亮晶晶,“爹爹真的每晚都会来看宝吗?爹爹不出来也不要紧,宝只要知道爹爹来了就好了!” 见弘远认真点头,她这才高高兴兴的投入老太太的怀抱,虽大眼里满是不舍得,但却咧着小嘴和弘远一行挥手再见。 待弘远背影成点了,老太太一行这才继续朝秀山村行进。 第463章 “你才是丢脸丢脸,丢你家大人的脸哟!” 通村的路很宽敞,左手边是便是巍峨高耸的山壁,越朝村子里面走,山壁便和村路拉开了距离,中间开始蔓延开一片浅滩,绿茵茵的草或深或浅的缀在黄土碎石地里,像极了做工不匀的绿毯子随意搭在了地上,随着绿毯越来越稀薄,便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湖水一直蔓延到了远处的山脚下,足足有两百亩之广。 眺望过去,甚至可以看到湖面上还有渔民泛舟而上,正朝湖面挥撒着鱼网,也不知这一网兜起来,该是怎样的丰收景象。 村路的右手边,则是靠田有序而建的村舍,看惯了其他村落七零八散的房屋,对比起来这些房屋整齐的让人赏心悦目。 村落房舍的后面,则是一片广阔的农田,农田并不多,约莫有七八十亩,可肉眼可见的肥沃,黑土地里已经冒出了绿莹莹的粮食嫩芽,正在春和日丽的美景下拼命舒展着自己的颜色。 农田里有村人三两而落,或挥着锄头,或弯着腰,想来是在剔除田地里的杂草。 很快,牛车便驶入了村子。 一入村口,一家子便被第一户人家吸引了注意力。 秀山村虽然是汴京城的村落,但九成九的房子都是土砌成的房子,而且前后院墙都是篱笆随意扎起来的,可这第一家户的房子却是三间开的青砖瓦房,就连院子也是青砖砌起来的高墙,若主人家不开院门,便看不到里头的情形,很是私密。 在一众土房中无疑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阿勇,先停车,容我下去先打听打听。” 老太太开口,张勇便吁停了牛车,刚好停在了院门前。 “砰砰砰——” 老太太上前叩响了院门,“有人在家吗?” 见里头没有人应,她又敲了几遍,还是无人应答。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村干什么?” 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端着一个破旧簸箕朝这边走过来,一双吊梢眼含着不喜的打量,几个呼吸便将叶家人上下打量了个遍。 老太太第一时间望过去,虽看出老妇人面色不善,但还是堆上几分笑意迎上去,“这位大姐,我们是外地迁户过来秀山村定居的,想请问” “什么?又是外地迁来的?!” 老太太话还没说完,便被老妇人一脸不满的打断,“昨天刚来了迁了个外地来的老头,今日又来了一大家,官府把我们村当什么了?当破烂收容所了不成?” 话语里那是相当犀利不客气,全然不管会不会得罪眼前的一家子。 老太太的笑瞬间凝固了,浅浅瞥了老妇人一眼,便不再理会,径直越过她走到了第二户人家。 第二户人家门口坐着一个年轻的媳妇,穿着满是补丁的布衫,本来她正坐在一个大木盆面前奋力的研磨着什么,老太太和老妇人对话的时候,她便放缓了动作,好奇又怯怯的偷瞄过来,这会看到老太太朝自己走来,赶紧眼神闪烁的垂头避开老太太问询的目光,又开始奋力研磨起手中的芋头。 老太太神色微僵,下意识回头望向老妇人。 果不其然,老妇人正满脸讥讽得意的看着她,还带着几分挑衅,“那可是我儿媳妇,我不开口,看她敢和你说一个字不!” “老坏蛋!!” 一声脆声冷不丁蹦出来,让老妇人得意的面色一僵,遂朝身侧的叶家人望过去。 只见是个三岁多的小子,正叉着腰满脸鄙夷的看着自己。 很显然,这句老坏蛋是这小崽子骂出来的,并且骂的正是她。 “嘿——” 老妇人瞬间来了气,架在腰上的手一紧就朝甜宝走过去,“哪里来的兔崽子,这般没有教养!” 边说还边扬起手,一副要打甜宝的势头。 叶家人齐齐上前一步,阴沉着脸盯住了老妇人。 明明一句话没说,可老妇人却被这家子的气势震慑到了,顿住了步子,换了怼骂,“怎么着,一家子外乡来的土货,还想在我们村撒野不成?难怪这小兔崽子口出秽言,原来一家子大人都是蛮横的强盗啊!” 闻言,甜宝小脸一拉,“老坏蛋,你才没教养,宝的姥姥好好和你问话,你却骂我们是破烂,你这么老了都骂人,还敢说宝的家人是强盗!” “你才是丢脸丢脸,丢你家大人的脸哟!” 边说边伸出手指来掸自己的小奶膘,一副替老妇人臊的慌的小模样。 甜宝语速虽慢,但日日跟着老太太,字里言间既有条理又站得住脚,怼的老妇人脸色涨红,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该如何骂回去。 见状,叶家人两下对视,眼底都是解气和对甜宝的自豪。 初来乍到,身份又有所隐藏,他们当大人多少都得韬光养晦隐忍着些,可若是小孩子不懂事话里没轻没重了些,就无伤大雅了。 不容老妇人反应,甜宝说完便嗖的冲到了姥姥身边,双胞胎也紧紧的尾随着妹妹到了祖母身边。 “姥姥,我们不找这个老坏蛋问路,我们去找个好人问路好叭?” 甜宝拉着姥姥的手,一本正经的拉着老太太朝村子里头走。 老妇人气的跺脚,叶家人却像没看到似的,驾车的驾车,走路的走路跟上了祖孙三人。 经老妇人这么一闹腾,村里人都从自己家里出来看稀奇,见是又来了外村的人,眼神各异的打量过来。 甜宝一边走,也一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村人,老太太也不再急着问路,只跟着乖孙孙慢慢的走,任由村人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们。 “好婶婶!” 甜宝停在了一个肚腹高隆的年轻妇人身前,仰着头笑的小脸如花,“好婶婶肚里的小弟弟很乖哟!” 本来眉头微皱的年轻妇人一听,瞬间舒展了眼眉,“啥子?你人小小的懂的还蛮多的嘛,你咋知道婶婶肚里怀的一定是小弟弟?” 甜宝一脸认真的眨了眨眼睛,“宝看到了吖,就是小弟弟吖,难道婶婶不想要小弟弟想要小妹妹嘛?” 第464章 “老奶奶,你这样吓唬宝,宝不想说了......” 年轻妇人身后的汉子和一对中年夫妻闻言,眉色飞扬的走过来。 “小丫头,你当真看出婶婶肚里是小弟弟了?撒谎胡说牙齿可是要掉光的哦!” 中年妇人说话虽不怎么中听,却压不住眉尾的喜色。 显然,甜宝的话恰好说中了她的心坎,自从儿媳妇怀孕,全家可都盼着她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呢! 见她如此威逼诅咒一个小孩子说出让自己中听的话,老太太眼神微沉,路边的叶家人脸色也变的不甚好看。 甜宝却小脸平静,朝着中年妇人眨了眨眼,二话不说拉着老太太越过中年妇人朝前走。 中年妇人一怔,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拉住了甜宝的小胳膊,“哎哎小丫头,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 甜宝小身子被拉的顿下,也不挣脱,一本正经的看着中年妇人道,“老奶奶,你这样吓唬宝,宝不想说了” 中年妇人脸色微微尴尬,本来想着不说就不说呗,不过是个三岁孩童罢了,难不成她的嘴还能定乾坤不成? 可看着甜宝亮晶晶的眼眸,她鬼使神差就觉着这个小丫头说话定会灵验,压着心头的不甘语气稍微和善了几分,“乖孩子,奶奶没有吓唬你,奶奶是和你说笑的,你好好给婶婶看看,她当真怀的是小弟弟?” 她身后的一家子都眼神炙热的看着甜宝。 见她们一家子如此心切的想要个孙子,老太太下意识开口道,“不过是孩子随口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的” 说着便拉着甜宝要走。 “哎,都说孩子和孩子之间有感应,我看你家的丫头和我们儿媳肚里的孩子有几分渊源,甭管她说什么,我都信!” 中年妇人却急了,被甜宝说的心痒痒,一副非要让孩子确认的坚定模样,“你不是要打听事情么,你就让你家丫头说,她说完了,你要问什么尽管问我,我定知无不言!” “哎,廖婆子,你想孙子想疯了!” 见中年妇人竟因为孩子随口胡说就主动贴上了这家外乡人,先前那个等着看叶家人笑话的老妇人急了,“不过是个外乡来的野孩子,她说的话你也信!!” 这老妇人三番五次侮辱自己的乖孙孙,饶是初来乍到老太太也忍不住了,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叶兴武却先一步抢在了前头,“老坏蛋,你要是在胡乱骂人,小心被鸟屎糊嘴!!” 叶兴文也出声附和,“就是,都这么老了,还口中无德,只怕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双胞胎这一唱一和的怼骂彻底激怒了老妇人,她叉着腰边箭步上前边开始骂骂咧咧,“好啊,一家子外乡来的土包子唔” 一只灰雀飞过,精准的拉了一坨鸟粪在她唾沫横飞的嘴里。 异物入嘴,老妇人猛然一个顿停,反应过来连忙张嘴朝地上呸呸直吐口水。 见状,其他人都惊诧的抬头望天,果不其然看到一只灰雀正盘旋在老妇人头顶。 见众人目光齐聚在自己身上,灰雀竟自证似的又拉了几坨鸟粪到老妇人头顶。 众人: 众人:!!!! 叶兴武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老坏蛋口中无德,当真被老天惩罚咯!” 天惩! 众人忍不住瑟缩了下。 如今京城谁人不知,霍家军兵临城下之时,辅相因着对老百姓心狠手辣被天惩之事! 不过听说和亲眼所见还是有区别的,世人都是这样,惩罚没有落到自己头上,便总是存着侥幸心理,加上秀山村向来村风野蛮,村里的人也都是横惯了的性子,只把天惩之事当谈资罢了,并没有走心。 可眼下亲眼所见,让他们心头生出了些敬畏心,瞬间便觉着这家子外乡人不简单。 毕竟被这家子孩子骂作老坏蛋的老妇人可是村里出了名的毒舌泼妇,惹了她骂遍旁人祖宗十八代都是轻的,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没见她被老天惩罚,怎么单单这家人的孩子随口一说,便让这老妇人遭了天谴? 见状,被老妇人称作廖婆子的中年妇人愈发激动了,先两眼冒精光的看了老太太身边的三个小的一眼,转头就对骂人的老妇人道,“我说王婆子,你这一天天的是吃了炮仗不成?人家初来乍到不过是问个话而已,你怼着人就骂,这下被鸟屎糊嘴可称心如意了?” 王婆子被外乡人的孩子骂本来就憋屈着呢,这会又被廖婆子阴阳了一番,更是火冒三丈,狠狠将嘴里的腥臭啐出来,跳着脚又开始怼廖婆子,“怎么着,一个小崽子唔” 刚骂了一半,她又猛地戛然而止。 原来不知何时她头顶竟飞来了四五只灰雀,齐齐朝她头顶拉屎,直接流了她满脸满嘴。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这下,众人再也忍不住,齐齐发出一阵爆笑声,可爆笑声后,又各自生出几分后怕,眼神各异的望向叶家人。 若说王婆子方才还不信邪,这番确实有几分惊惧了,一边抹去脸上的鸟屎,一边挥臂试图驱赶灰雀。 没成想这几只灰雀非但不怕人,王婆子一开始驱赶,它们竟盘旋俯冲着开始啄她的头脸。 “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忙!” 这下,王婆子可算是吓着了,一边朝院子里躲,一边开口训斥被眼前一幕惊呆了的儿媳妇。 王婆子躲进屋后,几只灰雀竟也没急着走,而是展翅落在了她家的屋檐上,悠哉悠哉的梳理起羽翅来。 廖婆子再看向甜宝,眼底的精芒更甚,“乖孩子,奶奶方才可是帮你们了,这下你该和奶奶说说了?” 眼神也好,语气也罢,和方才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老太太眼底闪了闪,蹲身慈爱的同甜宝嘱咐道,“宝,你要是不愿意说,那便不说,犯不着为旁人先后不一的态度而轻易改变自己的意愿。” 闻言,廖婆子面色一僵。 第465章 难不成是什么贵人世家预备到这里来隐居? 这家子,当真是外乡人吗? 寻常外乡人迁居到京城,那便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遇到京城本土人士,哪个不得小心翼翼一脸惊怯讨好之象? 可她看的清清楚楚,这老太太脸上方才只有客气礼数,却没有任何殷切之色,眼下又教导孩子只用考量自身感受,不用顺从他人意愿,若没有几分底气在身上,怎敢如此嚣张? 难不成是什么贵人世家预备到这里来隐居? 面对姥姥给的底气,甜宝小小的心口暖洋洋的,却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姥姥,这个老奶奶和婶婶比旁人好一些,宝愿意同她们说话” 来这里之前,姥姥已经提前嘱咐他们了,这里的村人都不会太友好,若他们欺负到自己头上来,那便不用太过忍着受着,天塌了还有家里人顶着。 所以刚才宝才敢大胆的回骂那个老坏蛋。 可眼前的这家人,虽然刚开始说话有点扎耳朵,和老坏蛋比起来,那可就好多了。 甜宝一句话让中年妇人脸色缓和了许多,赶紧笑道,“对对对,咱们村可不都是王婆子那样式的人” 见状,老太太这才起身,脸色淡淡,一副不予阻拦但也不尽赞同的模样。 “老奶奶,婶婶肚子里的小弟弟刚刚还和宝打招呼了呢,他过几天就要出来见娘亲啦!老奶奶你要当祖母啦!” 甜宝笑眼弯弯,随后又认真道,“小弟弟还和宝说了,他不喜欢和刚才那个老坏蛋一样的家里人,要是家里人和那老坏蛋一样,他可是要回天上重新挑选娘亲和家人的,所以老奶奶你可千万别学那个老坏蛋哟,不然婶婶肚里的小弟弟会嫌弃你们的!” 老太太忍不住多看了自己的乖孙孙一眼。 她的乖宝竟还有这个本事?还能得知胎儿的所思所想? 虽然知道甜宝本事强大,可她又忍不住认为甜宝这是用了怀柔之计,再变相规劝这家子莫要行凶作恶,免得损了后代的福德。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的乖宝此番都做的进退有度,棒极了。 廖婆子先是喜的一颤,随后面色便一点一点的凝重起来。 虽然这小丫头话里有些不祥的兆头,但童言无忌也或许是在点他们什么。 “好好好,奶奶晓得了,奶奶自会做个让孙儿喜欢的祖母!” 捻清重要的点,廖婆子便不觉得甜宝的话是在咒她孙子,赶紧笑呵呵的顺着应下,随后又望向老太太径直道,“我方才也听到你敲头家的门了,这头家啊,是咱们秀山村前村长的家,但自从那霍家军开始整顿夏周之后,便将前村长罢黜了” “如今咱们村暂时还没选出来新任的村长来,所以你们若是外地迁过来的,只要有官府的户籍文书,便自行在村里安家落户便是了,待以后选出新任的村长来,再将文书交于他过过眼便是了。” 见她豪爽直言,老太太眉头舒展,赶紧朝她点头道谢,“谢谢这位乡亲替我们解惑,方才那王婆子一言不合就开口骂人,我们以为这村里的人都和她那般蛮横不讲理,所以戒备心重了些,若言语不周,还望大妹子见谅。” 廖婆子眼底闪了闪,“那王婆子虽霸道了些,但不喜你们这些外乡人也是事出有因的,咱们秀山村虽土地肥沃,可田地却不多,每家每户也就四五亩地,若是先前到也罢了,若有外乡人迁进村,那都是自行垦荒的,于我们原住民没有什么利益干扰,也就罢了” “可眼下那弘远将军才颁布了政令,说是要重新规分田地,恰好你们又在这个节骨眼迁进来,莫说这王婆子,换做村里任何一个人,那都是不喜的。” 廖婆子这一顿直枪戳中了在场所有村人的心思,更是让叶家人看清了状况。 村里人都是以田为本的,如今粮税又锐减,正是靠着良田积蓄家底的时候,谁都不愿被突如其来的分一杯羹,自然就会抵触他们这些要来和他们争抢利益的外乡人了。 这廖婆子比那王婆子可聪明多了,这是在点他们呢,只要不犯村人的利益,什么都好说,但要是犯了,也不能怪他们和王婆子那般不讲理。 老太太转身扫视了秀山村村人们一眼,“廖妹子说的理我听懂了” “秀山村依山靠水,我家的孩子都善狩猎,即便没有田地也足够我们全家存活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廖婆子眼底就闪过一道精明,赶紧出声附和,“这就对了嘛,我一看大姐你就是懂审时度势的人,若是这般啊” “廖妹子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老太太嘴角扬起一抹笑,“我们自然不会侵占大家伙的利益,方才廖妹子也说了,重新规分田地是弘将军之意,我们既已经迁入了村里,那便是秀山村的人,不管官府如何分配田地我们都是没有异议的,分了我们便欣然接受,若不分我们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再说了,那头家的村长已经被罢黜搬出了秀山村,那他们家户先前的地势定已经空了出来,再如何我们也犯不上侵占大家伙的利益,你说对廖妹子?” 一番话客气中带着三分强硬,更是有理有据,听的秀山村一众围观村人唏嘘一片,却哑口无言。 是啊,人家虽是刚迁进来的,但如今户籍文书上也是板上钉钉的秀山村人,难不成官府分配了田地,他们还能推拒这到口的肥肉不成? 不过虽然这老婆子说的在理,秀山村的人也不喜。 本来这家子若不在这个节骨眼迁进来,那重新分配田地,每家每户都能多得几分地,眼下好了,空欢喜一场! 即便他们是有户籍文书在手的秀山村人,但此刻也被所有秀山村的原住民不约而同的设想成了夺利的异敌。 即便是才得了甜宝好话头的廖婆子,也是如此。 第466章 “老爷爷好,我们是新搬来的邻居吖!” 孙子归孙子,利益归利益,不能混为一谈。 但今日占了人家的好话头,又有王婆子的前车之鉴,廖婆子自然不会于叶家人在过不去,只朝老太太皮笑肉不笑了一下,便给家里人使了个眼色,带着一家子进了院子。 其他村人见状,也都纷纷各自回了屋子,关门闭院一副孤立异己的模样。 甜宝疑惑的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姥姥,这个廖奶奶刚刚还和我们好好说话的吖,为什么现在又不理会我们了?” “是甜宝说错话了吗?” 老太太眼神寻常,伸手摸了摸甜宝的小脸,“没有,甜宝做的很好,他们如何表现都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万不可把问题朝自己身上揽。” “哦!宝知道啦!” 听了姥姥的话,甜宝虽然还是不解村人们的做法,但却不再多想。 老太太望向自己的孩子们,“不理会他们,咱们先往后走,找找看有没有空置的房子” 一家子驱着牛车,沿路朝村尾走去。 和黄沙村先前的村霸相比,秀山村的这些村民对他们的态度算不得什么,一家子压根没有往心底去,只想赶紧找到落脚之处,让一家老小先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可一路朝村尾走过去,所有的房舍前都有篱笆院子,里头都种了菜园子,说明都是有主的。 想来也是,这里可是京城,村里人都是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的,房屋自然也是代代往下传承的,除非有家户断子绝孙了,不然哪里来的空屋子? 牛车逼近村尾,一家子心里也慢慢接受了事实,看来想在秀山村定居下来,还得自己建一座房子出来才行。 “永忠,你去敲下门,看下这所房子有人住不!” 牛车停到了村尾最末一个土房前,老太太眼底微微亮了一瞬。 这个土房子虽然和旁的房子一般无二,可前院的篱笆破烂不堪,院里的草也长了一人高,一看就是年久不曾有人住的样子。 叶永忠赶紧跳下牛车,径直推开破烂的篱笆门,上前敲门,却不曾想门并没有关,轻轻一敲便吱呀打开了。 院子里虽然乱糟糟的,但房子的堂屋却像是被打扫过的,还算整齐,关键是屋里的墙角还竖立着不少农具和木匠工具。 叶永忠扭头望向老太太,失望的摇了摇头,“娘,这里已经有人住了” 老太太眼底暗了暗,不过只是一瞬便四处张望起来,然后目光锁定了最末的这所房舍和山脚之间,一块长满茅草的空地,“无妨,我们把这里的杂草清一清,先在这里搭个棚子将就住下,再慢慢商量建房子的事宜” 沿路上京的风餐露宿都不曾觉得苦,如今起码已经有了固定的落脚之处,怎么都比奔波在路途安定许多。 她一开口,一家子都定了心,三个娃娃更是振翅的鸟雀一般欢呼着冲进了杂草丛。 “兴武,甜宝,咱们来比赛拔草怎么样?” 叶兴文指着满地的杂草兴奋道,“我拔这块,兴武拔这块,甜宝人小拔这块好不好?” 叶兴武立刻挽起了袖子,“比就比,和你们俩比,我还能输不成!” 甜宝咯咯笑开,“比赛咯比赛咯,甜宝要赢大哥哥二哥哥!” 说着便伸出小胖手握住了一窝杂草,小身子绷紧了朝后仰着借力开始拔。 却不想杂草根茎不深,她用力过猛,一屁墩坐到了地上,杂草带过来的土渣撒了她满脸。 “哈哈哈!” 叶兴武刚薅住一窝草就看到甜宝的迷糊模样,一边大笑,一边赶紧松了杂草过来将妹妹拎站起来,叶兴文则掏出怀里的小帕子小心翼翼的给甜宝擦拭脸上的土渣,“慢着点,大哥哥会让着你的!” 甜宝一边揉着屁股瓣瓣,一边朝两个哥哥咧嘴傻乐,“嘿嘿,宝不知道草这么好拔的吖,等下就用小小的力气就好了,大哥哥不许让着宝,就算大哥哥不让着宝,宝也能赢哒!” 说着满不在乎的拍拍屁股,又屁颠颠的跑到自己的区域奋力的开始拔了起来,“姥姥,娘,快来呀,我们一起比赛吖!” 别看她人小,干活却很有劲头,很快就拔了好几窝草,然后满脸兴奋的吆喝着让大人们也参与他们的比拼。 “来咯——” 一家子大人们被孩子们乐天的模样感染,纷纷挽起袖子分散在杂草堆里,开始动手拔起草来。 拔出来的草也不浪费,直接投喂到了两头牛的嘴巴下充当牛草。 “永忠,你和阿勇进城一趟,买些桐油布回来,一会拔完杂草,咱们便把睡觉的棚子搭起来。” 人多力量大,很快一家子便拔出了一块不小的空地出来,老太太看了看天,赶紧嘱咐叶永忠进城去买能遮雨避风的油布回来。 叶永忠拍了拍手,应声就招呼张勇准备驾车进城。 “小伙子,等等!” 一道苍劲的声音从山脚处传来,一家子纷纷抬头望过去。 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老者,正挑着一担柴火沿着山路走下来,腰间还摆荡几只野鸡野兔。 见老者面色和善,叶永忠赶紧跳下车迎上前,欲伸手帮忙把他肩上的柴火取下来。 老者却笑着摇头,“不必帮忙,老头子我力气大着呢!” 说着验证般,单手将百十斤重的柴火轻松从肩头卸了下来,随意的抹了把额头的汗,眼神搜寻的朝杂草堆中已经直起身子的一家子望过去,落在了刚好从杂草顶露出半个脑袋的甜宝身上。 甜宝忽闪着好奇和老者对视,眼瞅着老者眼底越来越亮,脸上的褶子也慢慢堆了上来,她赶紧踮着脚挥舞着小肉手主动打招呼,“老爷爷好,我们是新搬来的邻居吖!” 虽然这个老爷爷没有说话,可甜宝会看面相,这个老爷爷和姥姥一样和善慈祥,定不是坏人! 姥姥说了,遇到长辈要主动打招呼哒! “哈哈哈!” 老者眼底像是被什么点燃,瞬间熠熠生辉,“原来是新搬来的小邻居呀,那敢问小邻居你叫什么呀?” 第467章 是不是祖爷爷长的太凶,甜宝不喜祖爷爷? 见老者如此和善,叶家人有些意外,面色微微缓和。 甜宝干脆伸手扒开杂草,哒哒走了出来,“老爷爷,我叫甜宝,这些都是我的家人哟!老爷爷,您叫什么名字吖?您的家在哪里呢?” 听闻名字,老者面色惊喜,将手里的砍柴刀径直扔到了一旁,见甜宝努力的仰着脖子看着自己,赶紧蹲身下来,和她视线平齐,“你就是甜宝?” 激动的声音压的低了些,惊喜却透着眼眶溢出来。 甜宝大眼睛一怔,“老爷爷认识甜宝吗?” 叶家人也忍不住两下对视,眼底生出些戒备,刚欲上前阻拦,却听得老者回应甜宝,“甜宝,我当然认识你啊,我是你的祖爷爷啊!” “祖爷爷是专门来这村里等你的哩!” 祖爷爷? 叶家人面面相觑,满是震惊。 叶永忠四下探看了一下,见无人注意这边,赶紧上前询问道,“您可是霍老将军?” 老者望向他点头笑道,“正是,阿远说你们今日会进京,我昨日便早早的来着村里候着了。” 叶家人大喜过望,纷纷簇拥围上前。 “老将军,你怎么会到村里来?” 老太太也蹲身下来,惊喜的神色间带着几分疑惑。 方才看这老者的身姿风骨便不同寻常,没想到竟是百闻一见的霍老将军!! 霍震霆闻言,满眼宠溺的看了甜宝一眼,“当然是为了我这个小乖孙啊!” “我被救出来后,阿远便同我说了和你们相认的事情,我是做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个如此可爱的小乖孙啊!” “如今阿远一干孩子们都是极能干的,也没了我的用武之地,我索性归隐山林颐养天年,顺便好好陪陪我的小乖孙” 一番话让叶家感触颇深。 真好,霍老将军不仅安然无恙,看起来还无比康健硬朗,如今孩子们都成了顶梁之柱,他也能心无所虑的颐养天年,这才是英雄该有的落幕。 还有,他对未曾见面的甜宝都如此喜爱,可见他对弘远的重视。 “你真的是甜宝的祖爷爷吗?” 甜宝看着眼前的老者,还有些晕乎乎的不敢相信。 见孩子反复确认,霍震霆还以为甜宝不喜自己,脸上柔和的恨不得化水,“你的爹爹叫弘远,我的儿子也叫弘远,我是你如假包换的祖爷爷啊!” “是不是祖爷爷长的太凶,甜宝不喜祖爷爷?你别怕,祖爷爷” 霍震霆的话刚说一半,甜宝就张开小短臂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脖子,“见到祖爷爷甜宝真是太高兴了!” “大家都说祖爷爷是天大的英雄,没想到这样的大英雄竟然是甜宝的祖爷爷,甜宝是天下最最幸福的小孩了?” 小脑袋幸福的贴着祖爷爷的肩头,小手无意识的轻拍,嘴角咧的合不拢,“姥姥,你看到了吗,这是甜宝的祖爷爷哩!” 老太太动容的跟着点头,“看到了看到了,我们甜宝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小小的一团主动和自己亲近,让铁血一生的霍震霆忍不住热泪滚滚,“好孩子,好孩子” “姑祖爷爷好!” 双胞胎眼底盛满崇慕,赶紧上前和霍震霆打招呼。 霍震霆赶紧用手背拭干热泪,连连点头应道,“好好好,都是好孩子,阿远虽苦了半生,却也是苦尽甘来啊,有你们这么好的岳家人在他身边守着,我就是即刻死了,也无憾了啊!” 甜宝猛地推开霍震霆,伸出两只小手紧紧捂住了霍震霆的嘴,然后扭着头朝地,学着大人的样子呸呸两下,“祖爷爷这句话说的不好,快呸呸呸!” 自己呸呸不算完事,还一本正经的让霍震霆也呸呸。 霍震霆一怔,随后赶紧乖乖配合呸了两下。 “祖爷爷也很好,我们大家都很好,可祖爷爷是祖爷爷,大家是大家吖” 甜宝伸手摸了摸霍震霆花白的头发,“就算我们都在爹爹身边,可要是没有了祖爷爷,爹爹也会伤心哒,所以祖爷爷以后不准说这种不好的话了,好叭?” 霍震霆心口软的一塌糊涂,“好,好,祖爷爷听小乖孙的” “老将军,有人过来了” 老太太眼尖的看到一个村汉挑着柴从山上下来,赶紧低声提醒道,并不动声色的挡在了他们祖孙二人身前。 闻言,霍震霆眼底一紧,赶紧松开甜宝站了起来。 虽然两家已经相认,但在陌路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还是要装作不认识,以免留下对弘远一行不利的痕迹。 “咱们现在好歹也是邻居了,你进城帮我带点东西,到时候我帮你们盖房子,如何?” 霍震霆看着叶永忠,声色朗朗道。 叶永忠没有异议,一口应下,“没问题老伯,你要捎带什么尽管说,我都给你带,您老年纪大了,建房子的事情我们自己来就好。” “别看我年纪在这,但说不准我力气比你还大呢,再说我不愿欠人人情,你帮我跑路,我帮你建房子,就这般说定了” 说完便重新挑起柴火,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 村汉从他们身后路过,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这老头他认识,是昨晚搬进村的,这家人看起来也是新搬进来的。 官府怎么尽把外乡人朝他们秀山村安排? 想到这里,村汉再看叶家人的眼神就变得有几分不喜,脚下便避之不及的加快了些。 见状,叶家人眼神流转,都松了口气。 叶永忠和张勇一如既往进城,老太太则带着家里人继续拔草整地。 草根拔出来后,地面便凹凸不平,需要用锄头之类的农具平紧实才好搭帐篷。 老太太带着三个孩子到村里游走一番,却无人肯借农具给他们家,不过许是见到了王婆子的报应,他们虽拒绝但话里都很是委婉。 “这个,给你!” 老太太无功而返,正准备带着孩子们去老将军那里光明正大的借农具,便听得一个怯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468章 他是个傻子,不会有人愿意和他这种人来往的 老太太闻声一转头,便看到一个头发衣服都脏兮兮的少年正眼神闪躲的看着她,将手里的一个锄头怯生生的递过来。 老太太一怔,赶紧上前,却没有急着接过来,“谢谢这位小哥的好意” 说着她迟疑的望了望少年身侧的房子问道,“小哥,你要不要同家里的大人商议一下再借给我?” 他们一家如今显然被秀山村所有人孤立排他着,若这个少年私自将东西借给他们,会不会被家里的长辈责罚? 孩子一片善心好意,她可不忍心让他平白受牵连。 少年局促不安道,“婆婆放心,家里、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的” 闻言,老太太愣住了。 这少年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竟是独自一人生活吗? “哥哥,你人真好!” 老太太身边的甜宝突然开口,朝少年露出友好灿烂的笑容,“可我们是新来的邻居,大家都不喜欢我们,哥哥你借东西给我们,会不会也惹的他们不喜欢你吖?” 少年眼底猛然一亮,面色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摇头,“不怕的,就算我不借东西给你们,他们也不喜欢我的。” 黑黝黝的眼睛忍不住偷瞄着喊他哥哥的小丫头,握着锄头的手都有些颤抖。 少年不敢与人直视的自卑模样让老太太莫名的有些心疼,她赶紧上前接过锄头,轻声道,“小哥,谢谢你,敢问怎么称呼你?” 许是从未有人这样对他礼貌以待,少年声音有些颤抖,“我、我叫阿离” “阿离” 老太太笑了,“很好听的名字。” “阿离哥哥,谢谢你吖!” 甜宝上前,伸出小胖手指着锄头,“谢谢你肯借给我们东西!” 少年羞涩的抿了抿唇,“不、不用谢的,要是还缺什么,阿离都可以借给你们” 边说边不安的搓着自己的衣摆,微垂的眼眸里闪烁着晶亮的星芒。 见他这副模样,老太太突然就开口道,“阿离,你近日得闲吗?” “啊?” 本以为借完东西就完事的少年猛的抬头,还有几分懵,“得闲的婆婆” “那婆婆能不能请你过去搭把手?” 老太太笑着开口道,“婆婆一家如今没有地方住,要整地建房子,可这村里也没有人愿意给我们搭把手,所以婆婆想请你过去帮我们建房子” “你放心,我们不白让你帮忙,会付你工钱的。” 少年这才听明白,赶紧摆手,“不不不,婆婆,阿离不要工钱的,阿离去” “那、那阿离什么时候过去帮忙?” 麋鹿般的眼眸闪烁着被接纳的激动,还有小心翼翼。 老太太笑道,“若阿离此刻就得闲,自然是此刻便过去帮忙最好不过了。” 闻言,少年欣喜若狂,“那、那婆婆等等阿离” 说着便慌不迭旋风进屋,将屋门锁了起来,又拎了把斧子出来,原地站着候老太太在前头先走。 “阿离哥哥,我们一起走” 甜宝哒哒上前,朝阿离伸出了小胖手。 阿离看着白嫩可爱的小手友好的伸到自己面前,眼底堆上不可置信,颤抖不安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甜宝却猝不及防的将小手缩了回去。 阿离眼睫一颤,看到自己满是脏污的手赶紧自卑的缩到了身后,不安的蹭了蹭。 他刚从地里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手。 心中涌上无尽的恐慌,小妹妹定是觉得他才脏了,心生嫌弃了。 村里人说的对,他是个傻子,不会有人愿意和他这种人来往的 “阿离哥哥,你牵二哥哥的手好叭?” 少年正失望颓靡之时,甜宝的脆声再次响起,还牵着自家哥哥的手递送过来,“甜宝不是不愿意牵阿离哥哥哟,是甜宝走丢过,所以家里人不让甜宝随便牵别人的手哒!” 小小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溢满着友好的笑,直接将少年方才的失望击散,眼底又重新亮起了星芒。 小妹妹没有嫌弃他! 他怯怯的看了看叶兴武,摇头道,“阿离手脏,阿离自己走就好了” 叶兴武朝他一笑,伸出了自己刚拔过草的手,“嘿嘿,我的手也脏,阿离大哥你嫌弃我不?” 阿离眼底一怔,连连摇头,“不嫌弃,阿离不嫌弃” 说着生怕被叶兴武误会似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却还是不敢主动牵上去。 叶兴武大咧咧的伸手握住了阿离的手,“走!” 看着阿离被自己懂事的乖孙们带着走在前头,老太太欣慰的笑开来,随后扭头看了看阿离的房子。 虽然也是土房子,可这所土房子却算得上是村里最破旧的了,房顶的茅草瓦盖已经破了好几处,只怕外头下大雨的时候,里头也会遭小雨,墙上还脱落了不少土块,看起来至少也有五六十年以上的光景了。 院里一圈的篱笆也形同摆设,里头虽也垦了园田,但地里的菜苗稀稀拉拉的,长势并不算太好。 方才和阿离说话,她已经觉察出几分,这孩子虽然看着十三四的年纪,可言行举止看着却和甜宝的年纪一般无二,甚至字里言间还不如甜宝顺畅。 这孩子这般模样,又孤身一人,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阿离哥哥,快点呀,我们要超过大哥哥二哥哥啦!” 叶家宅基地势上,四个孩子正两两分组比赛拔草,和阿离一组的甜宝一边奋力的拔草,一边兴奋的鼓舞着阿离。 阿离本来就干的很是卖力,听了甜宝的鼓舞,手下越发快了。 苏玉莲和叶永荷正在一旁用锄头将地面夯实,时不时抬头笑看孩子们一眼。 虽然阿离只是个懵懂孩子,但他也算是他们来秀山村除了霍老将军以外结识的第一个友人,这让叶家人对秀山村多少生出了些归属感。 无论何时何地何境遇,人都有好坏之分,他们并不以秀山村村人的孤立而不安,也不会因为给予他们善意的阿离只是个孩子而不满。 只相信一切都是眼下最好的安排。 第469章 哪怕甜宝是个女孩,只要她想,日后定也能成将帅之才! 待叶永忠两人采买了物资回来,天色已暗,一家子也将建房子的一块地彻底整修了出来。 “娘,这个小哥是谁家的孩子?” 一下牛车,叶永忠便看到了阿离,和善的朝他笑了笑问道。 只不过对视一眼,阿离便紧张的垂下了头。 见状,老太太赶紧开口安抚道,“孩子,别怕,这是婆婆的大儿子,声音虽大了些,但人很和善。” 然后望向叶永忠,“他叫阿离,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今天整地的农具便是他借给我们的。” 叶永忠立刻反应过来,赶紧声音放缓和了些,“原来是阿离小友啊,多谢你借农具给我们,刚好我们从城里买了吃的回来,咱们一块吃晚饭。” 这孩子眼神闪烁,很明显是惧怕他这种壮年男子,只怕以前定是被经常欺负。 阿离慌忙摇头,“不、不用了” 说着望向老太太,“婆婆,阿离要回家了,阿离明天再来帮忙。” 末了也不等老太太回应,被鬼撵似的一溜烟的小跑离开。 叶永忠刚准备开口喊,老太太却伸手制止,“罢了,这孩子许是惊惧人多,一会我给他送些过去就是。” “咱们先把帐篷先搭起来!” 闻言,一家子赶紧七手八脚的开始搭起帐篷来。 方才在霍老将军的那里借了些木材,足够搭两个简易的帐篷临时歇脚。 因着要建房子,帐篷搭到了宅基地的后方,两个帐篷比邻而搭,一个住男眷一个住女眷。 搭好帐篷,铺上厚厚干草,再往上铺上厚厚的褥子,看起来也有了几分温馨的小家模样。 夜色也彻底浓了下来,叶永忠赶紧将提前买好的桐油灯点亮,昏黄跳跃的光晕下,更是给帐篷添了几分暖意。 “小甜宝!” 霍震霆拎着一盏灯笼从旁边的房舍过来,手里像是还拿着东西。 “霍爷爷!” 甜宝本来正和双胞胎在铺好的褥子上开心的翻滚,闻声赶紧穿上小鞋子,雀跃的钻出了帐篷,朝灯笼后头的霍震霆迎了过去。 姥姥说现在还不能让人知道他们和祖爷爷的关系,所以让他们都先喊祖爷爷为霍爷爷。 夜里无人,霍震霆也少了些忌讳,伸手便将甜宝抱上了肩头,“乖甜宝,你猜祖爷爷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好东西?” 甜宝顺着望向霍震霆的另一只手,确实拿着东西,不过用布包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 她忍不住伸出小手去摸,“祖爷爷,是什么好东西吖?” 昏黄晕散的灯光下,甜宝的眼眸透着亮闪闪的光,是十足的期待和欣喜。 霍震霆看的心口热乎乎的,迫不及待的将甜宝放下来,伸手将布一层层掀开。 双胞胎忍不住围上前,伸长了脖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满眼的羡慕。 就连叶家人也张望过来,面上的期待和甜宝别无二致。 老将军的东西,都是沾染了英雄气的,不管是什么都不是凡品。 待包裹的布全然展开,便露出了里头的物什,竟是一柄木质的小剑! 长约一尺半,剑柄缀着红璎坠,以甜宝的个头拿着正好。 “哇!” 甜宝眼底瞬间星芒闪烁,爱不释手的握住了剑柄,“是剑吖!宝有小剑了!!” 边说她便拿着剑学着记忆中爹爹和三舅父的模样武耍起来,“咯咯咯,甜宝有佩剑啦!甜宝好喜欢!” 虽然灯光昏暗,但随着甜宝挥舞小剑,依稀能看到小剑剑身上泛着微光,可见其打磨的光滑程度。 叶家大人见甜宝欢喜的模样,替她开心的同时忍不住感慨,老将军当真是用心了的。 霍震霆的心落到肚子里,满眼都是甜宝耍剑的小身影。 明明就是毫无章法的胡挥乱舞,可在他眼底却硬生生镀了一层英气,越看越生欢喜,“好,好啊!” 将门出虎女,哪怕甜宝是个女孩,只要她想,日后定也能成将帅之才! “谢谢霍爷爷,甜宝很喜欢很喜欢霍爷爷的礼物!” 耍够了后,甜宝径直跑过来抱住了霍震霆的大腿,仰着小脸毫不吝啬的表达着欢喜,惹得霍震霆又是一阵愉悦的朗笑,“爷爷会一直待在甜宝身边,以后甜宝喜欢什么只管说,爷爷都给你做好不好?” 幸福从甜宝的大眼睛溢出来,“好——” 末了又哒哒跑到早就艳羡的不要不要的双胞胎前,将手中的小剑递给了叶兴武,“二哥哥,给,甜宝的就是大哥哥和二哥哥的,我们一起耍剑好叭?” 叶兴武笑的直咧嘴,也不客气,迫不及待的拿着剑便趁着夜色耍舞起来。 他是学过的,虽力道还稍欠薄弱,但一招一式都章法十足,乍一看简直是缩小版的叶永礼,英气逼人。 “好啊,你们家的二郎果真个个都是好样的!” 霍震霆忍不住拍手称赞,“这次时间紧迫,所以我只来得及做一柄剑出来送给甜宝,回去我便给你们兄弟二人也一人做上一柄!” 叶兴武的动作猛地一收,“真的?” 霍震霆忍不住笑道,“自然是真的,你们可是甜宝的哥哥,我送你们东西,你们欢喜,甜宝自然也欢喜,何乐不为?” 一番话,让三小只乐疯了,牵着手在一众大人眼前欢蹦乱跳,幸福快乐在这一刻也有了具象化。 “霍老,我在城里买了肉包子,你进来同我们一起吃!” 叶永忠邀霍震霆到帐篷里一同用饭,一家子赶紧将帐篷的门口让开。 霍震霆也不客气,“只赶着给甜宝做礼物,确实还未曾吃饭,那我便不客气了。” “霍老请!” 一家子簇拥进帐篷里,里头的空间一下子变的拥挤起来,但没有一人觉得逼仄,只觉得分外热闹温馨。 “你们先吃,我去给阿离送几个包子就回来。” 老太太用油纸包了四个包子,便起身要出去。 叶永忠急急站起来,“娘,我去送!” “方才你也看到了,阿离那孩子胆子小,惧壮男,还是娘去!” 老太太笑着将他按下,“好好陪着霍老用饭!” 第470章 “可以欺负阿离,不准欺负小妹妹!!” “宝陪姥姥一起去!” “祖母,孙儿也去!” 三小只一边朝嘴里塞着包子,一边站起来跟上了老太太。 见状,霍震霆赶紧将自己的灯笼递了过去,“天黑了,拿着灯好看路!” 老太太倒是没有拒绝三小只的陪同,领着孩子打着灯笼朝村中心走去。 “臭傻子,谁让你借东西给那家外乡人的?!” “几天不打你,皮痒了是?我娘可是说了,你这般没有眼力,要是官府把原本属于我们的地分给了他们,你爷爷留给你的那两亩地便让你赔出来给大家伙种!” “还有,以后不准和那家人有来往,听到了没?” 黑暗里,几个八九岁的小子正围着少年拳打脚踢,他们人虽小,下手可不轻,踢踹的脚下的少年不时发出隐忍的闷哼声。 见他不说话,几个小子脚下更重了,“听到了没?聋了是?” “” 少年疼的蜷缩成一团,疼的想赶紧开口回应,好让他们结束殴打,可老太太慈祥的笑,小妹妹和双胞胎的友好在脑海里一帧帧浮现,他默默的将身子缩的更紧,咽下了即将破喉而出的求饶。 自从爷爷离世,便没有人待他好。 在这村里,一日不遭欺辱对他来说已经是幸福,怎还敢奢望有人对他好? 可昨日,他看懂了老太太的眼神,和爷爷看他时的疼惜一模一样。 还有小妹妹和双胞胎,不同于村里任何的孩子,他们眼底没有嫌弃,只有友好。 若他开口应下不和他们来往,便是辜负了他们对他的好? “住手!!” 一声厉喝划破黑暗,也将少年从神思恍惚中扯回,他下意识顺着声音望过去,眼神懵呆。 只见一个小身影箭一般冲过来,炮弹一般将一个小子冲撞到地上,紧接着小子的惨叫声便刺中少年的耳朵。 “坏蛋,打死你,咬死你,让你欺负阿离哥哥!!” 甜宝骑在小子的身上,一边愤怒的吱哇乱骂,一边抓挖着恶小子的脸和头发,“坏蛋!坏蛋!以多欺少!只会欺负好人的坏蛋!!” 双胞胎自然也没有放过其他几个恶小子,毕竟练过好一段时日,即便一对两,也削他们削的轻轻松松,“阿离大哥哪里招你们惹你们了?啊?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们做人的?啊?” 老太太见自家的孩子占着上风,心下稍松,赶紧上前搀住了阿离,“阿离,你没事?” 阿离怔怔的望进老太太眼底,昏黄的灯笼将她眼底的关切和痛心印照的清晰,他鼻子一酸,赶紧垂眸摇头,“婆婆,阿离不要紧” 滚烫的泪珠在他低头的时候砸落在地上,再黑暗里溅起一朵朵委屈的尘花。 “来,孩子,让婆婆瞧瞧,有没有受伤” 见阿离这般惊惶的模样,老太太心口扎疼,作势要查看他的伤势。 阿离俏俏将眼睛在膝盖上蹭了一下,将泪水尽数蹭去,“婆婆,阿离没受伤,阿离不要紧” “啊——” 突然,甜宝惊呼了一声。 老太太心口一紧,还没拔腿,就见身旁的阿离猛的弹起来,已经冲了过去,瞬间便将反压住甜宝的小子拽了下来,狠狠的掐住了他的咽喉,“可以欺负阿离,不准欺负小妹妹!!” 少年眼尾发红,带着一丝癫狂。 这是除了爷爷唯一护着他的人,她这么小,却还护着他,他不许这群坏小子欺负她! 甜宝坐在地上,有些发愣,随后就用力拍起了小手,“阿离哥哥好厉害,打死小坏蛋!” 其他几个恶小子从未见过阿离反抗,被阿离癫狂吓住了,一时间忘了反抗,又吃了双胞胎几拳。 “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响动,有村人掌灯陆续出来探看情况。 老太太虽极气这几个恃强凌弱的恶小子,但也赶紧上前制止了阿离,“好了好了,听婆婆话,松手” 阿离身子一泄劲,顺从的松开了手。 他身下的恶小子一口喘上来,猛烈咳嗽起来,随后便是惊恐的哭声,“娘,娘——” “傻子要杀我!” “什么?!他伤你哪了?” 隔壁屋里一个妇人飞快冲过来,将地上的小子拉了起来,边询问边恶狠狠的望向阿离,“反了天了你,竟然伤我的儿子!” 村人们也纷纷簇拥过来,将自己的孩子各自拉进怀里检查了一番。 见状不对,叶兴文赶紧朝村尾跑去。 见儿子无恙,妇人站起来就扬手要打阿离。 老太太赶紧将阿离拉到自己身后,不退反进,将妇人的手掣肘在了半空,“你想作甚?!” 妇人一怔,随后便恼羞成怒的挣脱了手,“作甚,这傻子伤了我的儿子,你说我要作甚?” “噢,也对,阿离向来老实温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怎么会发狂伤人,肯定是你唆使的!” 妇人三言两语就把火烧到了老太太身上,毕竟是农妇,力气也大,甩手便挣脱开老太太的掣肘,反手就将老太太推了一下。 老太太重心不稳,踉跄后退着仰摔下去。 “姥姥!!” “祖母!!” 三个孩子齐齐惊呼出声。 “唔”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老太太跌在了阿离的后背上,猛烈的冲撞让阿离疼的闷哼了一声。 老太太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没功夫去和妇人争什么,赶紧查看阿离的伤势,“孩子,你怎么样?” “你怎么这般傻啊!” 阿离的胳膊肘蹭破了一大块,疼的一时爬不起来,却还哆嗦着嘴朝老太太扯开一丝笑,“婆、婆婆,阿离没事的” “坏蛋,大坏蛋,竟敢推姥姥!!!” “啊啊啊,敢伤我祖母,我和你拼了!” 见姥姥没事,三小只松了口气的同时,瞬间炸毛了,齐齐朝妇人冲过去。 妇人反应不及,直接被三小只撞翻在地上,紧接着就是六只小手疯狂的朝她门面上挖抓过来。 村人见状,哪里会许一家子外乡人欺负到他们头上来,纷纷朝三小只冲过来。 第471章 “呵呵,我稀得你们接纳敬重?” 一道高大的黑影雷厉冲过来,几个飞脚便将攻击三小只的村人们踢飞了出去。 “混账东西,一群大人竟然伙同起来欺负孩子!!” 霍震霆将三小只拉到自己身后,厉声朝一群村人喝道,“谁敢再上前一步,莫怪老头子我不客气!” 他这几个飞脚,便足以让村人看清,这个老头武功高强,不简单,一时间无人敢上前。 “这家子的孩子欺负了我们家的孩子,我们当然要替孩子讨回公道,老头,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对,此事于你无关,休要多管闲事!” 孩子被打的村人纷纷开口抨击霍震霆,让他置身事外不要多管闲事。 霍震霆冷笑一声,“今儿的闲事我还就管定了,谁要敢和这家子过不去,我便不饶谁!” 村人们又怕又气,“你这个孤寡老头咋这么不识时务,你日后还要在村里长久的待下去的,为了这家子外乡来的和我们结梁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就是,而且是他们的孩子先欺负我们家的孩子,我们不过是为了讨公道,你若是公道,那便该站在我们这头才是,竟不问青红皂白护着这家子,难不成难不成你看上这老寡妇了唔!” 给老太太泼脏水的村人话刚落音,便被一颗石子打中了嘴,瞬间破皮流血肿了起来。 霍震霆将手里的石子摩擦的咔咔作响,“说话争理无可厚非,但谁要是敢同他一般满口喷粪污糟人,别怪我不客气!” 村人们面面相觑,眼底都是惊恐之色。 看来,今日和这老头来硬的是不成了。 “霍老,你刚来不知晓情况也是有的,实在是这家子的孩子欺负了我们家的孩子,所以我们才动手讨公道的,看你也是个公道的人,总不能偏袒他们家?” “是啊霍老,虽然你也是刚搬进我们村的,但若你今日替我们找回公道,那我们全村都会接纳并敬重你的” 见硬的不行,村人们开始用软的,言里的意思很明确,只要霍老这次不要插手或者站他们这边,便会被他们接纳,成为真正的秀山村人。 毕竟一个孤寡老头子,即便分地,也分不了多少,于秀山村人的利益冲突并不是很大。 可叶家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一家这么多人口,若按着新政令成人一人一亩地,孩子一人半亩地,他们可是要分去近十亩田地呢! 即便将村长先前的地让出来都不够,说不准还要从他们的地势里分割一块出来给叶家。 这就是为什么即便亲眼看到了诡异的天罚之象,他们还是不约而同的齐齐孤立叶家。 “呵呵,我稀得你们接纳敬重?” 霍震霆忍不住讥笑出声,“今日你们对叶家的态度,何尝不是昨日你们待我的态度,虽然我老头子没和你们说过话,但你们看我眼神里那股子排他和嫌弃我还是看的出来的” “怎么,现在见我是个不好啃的硬骨头,又于叶家凝成了团,就改变态度想把我拉我你们那头?” “没门!!” 见他软硬不吃,还直接戳破了他们的心思,秀山村的面色闪烁,不甘却又不敢有所动作。 “霍老,虽然你武功高强,但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要是为了叶家和我们动手,是会遭天谴的。” “对,今儿王婆子只怼骂了几句便遭了天谴,被拉了一嘴的鸟粪,霍老你即便不站在我们这一头,我劝你为了自己也莫要引火烧身。” 村人不甘心咽下被外乡人欺负到头上的窝囊气,便又拿天谴威胁霍震霆。 霍震霆一怔,随后便破口大笑,“天谴?!哈哈哈,若有天谴,我倒是巴不得!!” “你们摸着自己的胸口说,今日之事,难道不是你们家的几个小崽子先欺负阿离惹出来的?” “若当真有天谴,那也是先惩罚你们家的几个小崽子头上去!” 一番话犀利震耳,又经黑夜映衬,听的人心头发毛,村人们眼神闪烁着四下瞄望,生害怕有什么东西从那阴暗的旮沓角落里钻出来一般。 “阿离多大,我们家孩子多大?你是亲眼看到了?就断定是我们家的孩子欺负他?” 一干村人都被霍震霆震慑到了,可亲眼看到孩子被阿离卡脖子的妇人心里不甘,仍旧不依不饶的狡辩着,“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阿离这傻子差点杀了我儿子” “呱哇——” 妇人的话还没说完,一声犀利鸦啼阴森森的划破寂夜,让所有人心头一颤。 妇人也吓的把话尾缩了回去。 “阿离是卡你儿子的脖子没错!” 老太太突然出声,声色冰冷道,“可也是因为你儿子伙同这些小子欺负阿离在先!” “阿离虽然智同五六岁的孩子,可至真至善无人能及,即便刚才你们家的小子齐齐围攻他一人,他也不曾替自己还手,我几个孙儿过来给他送吃的,看不过眼便替他抱不平,你家的小子反过来便要伤害我孙女,阿离为了保护我孙女,这才卡了你儿子的脖子!” 末了,老太太逼近了妇人几步,“我老婆子所说字字属实,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都可!!” “你!” 妇人被老太太声正词严的模样惊的连连后退。 “你可敢对天起誓,你从未欺辱过阿离,也从未唆使孩子欺辱阿离!!!” 对着妇人说完,老太太又对着众村人喝道,“还有你!!你们又敢不敢对天起誓?若你们或你们的孩子曾欺辱阿离,便会即刻遭受天谴?!!” 她的话落音,整个秀山村瞬间万籁俱静,落针可闻。 所有秀山村的村民都心知肚明,自己亦或者自己的家人孩子过往对阿离做过什么,若今日没有看到王婆子遭天谴的一幕,或许他们还敢硬着头皮起誓狡辩。 可他们是亲眼看到王婆子的天谴即刻应验了的,方才又有鸦雀突然鸣叫警示,他们又怎么敢随便起誓。 第472章 即便有人护着你,但最该护着你的是你自己!! 见状,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不敢是吗?” “不敢便对了,你们的所作所为可以言语粉饰瞒过所有人,乃至你们自己的良心,却瞒不过老天的眼睛!” 说着便伸手将阿离扶起来,拉到自己身前,望向那几个围殴阿离,此刻已经被吓的一声不吭的小子厉声道,“方才欺负了阿离的,都过来!!” 阿离的忍不住望向身边脸色严肃的老太太,微闪的眼睫沾染上晶莹。 “娘,我不敢过去” “娘,我害怕!” 几个小子被老太太的面色吓到了,拼命的往自家大人身后缩。 村人们自然要护着自己的孩子,梗着脖子道,“都是孩子们之间的打闹罢了,你何必上纲上线,再说了,你是阿离什么人,凭什么替他做主?” “就是,阿离自己都没说什么,你在这里蹦跶个什么劲!” 村民七嘴八舌的回怼老太太,让阿离眼底闪烁无措。 他知道,婆婆在护着他,也正是因为婆婆护着他,所以这些村民才针对婆婆。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挡到老太太身前,壮着胆子朝村人们吼道,“不准欺负婆婆!” 看着身形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明明怕这些村人怕到发抖,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挡在自己身前,老太太心里的念头愈发坚定了。 “你们无非就是欺阿离无人依靠罢了!” 老太太还未开口,霍震霆先开了口,“阿离,过来!” 阿离懵呆无措的望向霍震霆,见他神色严厉,有些害怕,下意识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却朝他点了点头,“快过去,霍老定是为了你好。” 闻言,阿离才怯怯的走向霍震霆,揪着衣角无措的看着地面。 “阿离,我和叶家皆想护着你,可你方才也听到了,若名不正言不顺,便会被这群人诟病” 霍震霆语重心长道,“今日我欲收你为义孙,日后才好护得你平安,你可愿意?” 轰—— 阿离脑子里轰鸣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威武的爷爷说要护他平安? 一直未曾开口的苏玉莲和叶永荷闻言齐齐一喜,赶紧上前轻推了阿离一把,“阿离,快跪下给爷爷磕头啊!” 阿离回神,下意识扭头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欣慰的朝他点头。 阿离咚的朝霍震霆跪了下来,手忙脚乱的朝他磕了三个响头,“爷爷!爷爷!爷爷!” 一抬头,额头上嵌上去不少土渣,可见力道之重。 霍震霆欣慰点头,弯腰将阿离扶了起来,像是宣示什么一般厉声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孙子,若有人胆敢在欺负你,你就给我狠狠还回去,出了任何事,都有爷爷给你顶着!” “记住了吗?!” 阿离忙不迭点头,眼底漫上湿意。 他又有家人了吗? 甜宝拍着小手替阿离高兴,“耶!阿离哥哥有家人了,阿离哥哥有家人了,再也不怕别人欺负了!” 小手不自知的拍红了,只因为小人儿想起了自己被家人找到后,便一直是幸福包围的日子,她虽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但她知道阿离哥哥以后会和宝一样幸福。 阿离用手背抹去了眼泪,朝甜宝咧开嘴傻乎乎的笑开。 “阿离,来,给我指出来,方才是那几个孩子欺负你的。” 霍震霆拉着阿离逼近秀山村人,沉声道,“以前谁欺负你的爷爷管不着,但今日欺辱你的人,一个都别想轻轻揭过!” 闻言,村人们一阵骚动不安。 今日的事只怕不能善了了。 他们又怎么会想到,向来想怎么对待便怎么对待的阿离,突然就冒出了愿意对他挺身相护的家人。 这霍老头如此厉害,只怕合村都不是他的对手,即便合村攻击或能险胜,但也免不了受伤流血了。 何况他们本来理亏,真动起手来,谁知道会不会遭来天谴。 “霍老,今日都是误会,以后我们一定会严加管教孩子,保证不会再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了。” “对对对,霍老,都是孩子间打闹没轻没重罢了,铁根,快给阿离道歉!” 不想事情闹大的村民们态度彻底软了下来,纷纷将自己的孩子推出来给阿离道歉。 几个孩子虽然不情不愿,但也晓得事情厉害,纷纷朝阿离开口道歉。 阿离从未被人如此礼待,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不够!” 没想到霍震霆压根不吃村人这一套,望着阿离态度坚定道,“他们虽道了歉,但是他们让你遭受的痛苦却不会因为一句道歉就消散,所以光是道歉,远远不够!!” “去,他们方才如何打你,你都给我如数的还回来,不得多一下,也不得少一下!” 村人闻言,哪里允许,赶紧上前就想护犊子。 “若你们眼下护着,我便不让阿离还手了,若我亲自动手,你们可还护得住?!!” 霍震霆面色不改,不疾不徐道。 村人们齐齐惊恐,若霍老头动手,还不得要了孩子半条命去啊! 此刻,他们知道再护着也无用了,只好咬着牙将孩子们推到了阿离身前。 老太太忍不住看了霍震霆一眼,不愧是戎马一生的将帅,一人竟堪比千军万马的气势。 可阿离却有些畏缩不前。 见状,霍震霆上前一步,厉声道,“阿离,虽然我能护着你,可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呢?你可还护得住自己?” “我让你今日还手,便是要让你学会自己护着自己,即便有人护着你,但最该护着你的是你自己!!” 雷霆之声,不仅震慑村人,还直击阿离心底。 他眼底的闪烁一点一点变得坚定,握紧了拳一步一步的朝欺辱自己的几个孩子走去。 爷爷说的对,最该保护自己的,该是他自己!! 毕竟已经是十三岁的少年,褪去了一身的畏缩,挺直了脊梁之后,和成人的身姿一般无二,几个孩子从未见过这样的阿离,瞬间吓的哭爹喊娘,却又因着霍震霆方才的话不敢挪动半分。 第473章 “我说怎么如此好心,原来是想霸占人家的房子!” 毕竟只是八九岁的孩子,满脸害怕惊恐涕泪横流,还是让人看了还是会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 “好好看清他们的现在的样子,那便是方才他们欺辱你时,你的样子!!” 就在阿离眼底漫上不忍之时,霍震霆适时喝道,“他们痛了哭了,回家有父母亲人给予慰藉,可先前你每次受欺负,却只能一个人缩在家里慢慢自愈。” “你眼下若对他们心慈手软,便是对过往独自舔舐伤口的自己残忍!!” 一句话,让阿离眼底的不忍瞬间烟消云散,紧握的拳头毫不犹豫的挥向了那几个孩子。 眼前的痛哭流涕的,不是值得他心生同情的小弟弟们,而是日日伙同欺负他的恶魔,甚至不曾给过他一日喘息的时间。 爷爷说的对,对他们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从今日起,阿离不仅要护得住自己,还要护得住对他好的人!! “阿离大哥加油!” “阿离哥哥,刚才这个小坏蛋踹了你的肚子,你也要还回去哟!!” 甜宝和双胞胎围在阿离身后,高兴的替他欢呼,还不时的提醒他该如何还手。 几个孩子的家人见阿离果真手下不留情,心窝肺管子都是疼的,可在霍震霆和叶家几个男人虎视眈眈的威视下,却也不敢上前维护。 今日没有参与欺辱阿离的孩子们也被眼前一幕吓的面色苍白,想来日后是再也不敢随便欺负人了。 末了,见几个孩子被打的鼻青脸肿惨叫恹恹,霍震霆才淡淡的喊了停。 “铁根,娘的儿啊,你怎么样?疼坏了?” “儿啊,怎么样,哪里疼啊?” 阿离一停手,村人们就赶紧冲上前各自将自己的孩子拥进了怀里,心疼到痛哭流涕。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见此一幕,老太太沉声道,“阿离此番只不过是以牙还牙,你们便痛心至此,阿离也曾是爹娘家人的心头肉,你们纵容孩子欺辱他,可想过他的父母家人如何安于九泉之下?” 说罢,便牵着阿离的手,“走,去婆婆那,婆婆给你瞧瞧伤势” 叶家人赶紧簇拥着老太太和阿离离开。 “若你们聪明识时务,便该知道今日之事就此翻篇” 临走时,霍震霆看着一群村人沉声道,“此后即便不能融洽相处,但也桥归桥路归路,大家伙各过各的日子互不干扰,可若你们心有不甘,还想再起什么幺蛾子,我便不会同今日一般轻轻揭过,必要让你们自尝恶果才是。”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一群面面色各异的秀山村人。 “要我说,阿离今日还打的轻了!” 单听到隔壁帐篷发出的愤愤声,老太太几人便可猜想阿离身上的伤必是不轻的。 叶永荷下意识将怀里的小人儿搂的更紧了。 阿离的家人此刻一定也和先前的她一样,飘在某个角落看着自己的孩子受伤流泪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心痛自责 这世上和阿离一样的孤儿,又何止一个! 叶永荷的心里,顷刻之间便生出一个念头。 待大牛哥将这时局稳下来,她也该做些什么才是 因着夜深了,叶家便没有让阿离回自己的小屋,让他在叶家的帐篷挤着宿了一晚。 次日叶永忠一睁眼,便看到阿离正坐在榻上,一眼不眨的盯自己,见自己醒来眼神闪烁着挪开了。 “阿离,怎么醒这么早?” 叶永忠朝阿离露出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问道。 阿离鼓起勇气直视他,“白叔叔,你们、你们可以搬过去和阿离一起住吗?” 叶永忠一怔,随后笑道,“我们这么一大家人,过去还不得把你家的房子挤垮了去啊!到时候你可就没地儿住了!” 闻言,阿离眼底暗了暗,随后又急急道,“不会的,阿离的房子虽然破了,但还是很坚固的!” “阿离可以把房子修好的!” “可以啊!我们搬过去和阿离一块住!” 叶永忠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隔壁帐篷里的老太太开口截了胡。 “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搬过去和阿离哥哥一起住吗?” 紧接着便是甜宝欢快的声音。 “真的啊,姥姥什么时候骗过你?” 闻言,阿离眼底骤亮,赶紧穿上鞋子走出帐篷,紧张的候在了女眷的帐篷外面,“婆婆,你们真的愿意和阿离一起住吗?” 老太太掀开帘子走出来,满面都是笑容,“当然是真的,虽然眼下天气日渐暖和,睡在帐篷里也不甚多冷,可我瞧着这几日天色不太好,恐会降雨,到时候帐篷里肯定会很潮湿,我们大人倒罢了,就是担心几个孩子受了地寒” “阿离此番邀请,可是解决了婆婆的一大忧虑呢!” 此刻叶家人也都走了出来,纷纷抬头看了眼天色,确实有些阴沉沉的。 不得不说,阿离的邀请属实是雪中送炭。 虽然阿离的房子破旧了些,但只需要修缮一下屋顶,可比帐篷好上千百倍。 当然,自家的房子也是要建的,不过建房子不是一两日的事情,就他们一家子做工,怎么也需要月余,若住在帐篷里,平日里风和日丽倒也罢了,若遇到连雨天,定是难熬的。 说住便住,简单的弄了早饭吃食,一家子兵分两路,一队到阿离家中修缮屋顶收拾屋子,一队在原地收拾家什。 霍老爷子自然是当仁不让要来帮忙修缮屋顶的。 “他们这是做什么?这是想搬到阿离的房子里来不成?” “我说怎么如此好心,原来是想霸占人家的房子!” “可不是嘛,重新修个房子那得花多少银子人力啊,阿离家的房子虽破了些,但是修缮打扫一下,可不比咱们的房子差,这家子外乡人可真是好心机啊!” “这阿离可真是个傻的,我们虽对他不算太好,但也从未想过霸占他的家产,可这家子外乡人只替他撑了回头,三言两语便哄的他将房子献了出来,我看过不了一段时日,阿离就会被这家子赶出来!” 秀山村的房子本来就是连成一片的,东家有点动静,西家抬个眼皮子就能看见,见叶家大张旗鼓的准备搬进阿离的房子,左右两边的邻居恍然大悟一般开始议论纷纷。 第474章 以后二哥哥和旁人吵架,必定要带上你这个小嘴炮 虽然昨夜被霍震霆威胁了一番,可他们又怎会真甘心桥归桥路归路。 经过昨夜一事,在他们眼里,叶家和霍震霆俨然从外乡人升级成了入侵者,虽然畏惧霍震霆和天谴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但是他们又怎么会放过痕迹不显的讥讽和诋毁? 毕竟叶家进村第二日,就雷厉风行的搬进了阿离的房子是事实。 这些议论说的并不避讳,甚至有些故意给叶家人听的意思,正在屋顶扎茅草盖的霍震霆自然一字不漏的听全了。 他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刚一个璇身就准备下地给这些村民一点教训,却见甜宝和双胞胎各自抱着一个小板凳坐到了院子外面。 小丫头一溜爬上了板凳,然后叉起了小腰,指着一个说话声音最高的妇人脆声道,“这位坏蛋婶婶,你刚才说什么,大声一点吖?” 小脸虎的不要不要的,好像妇人只要敢再多说一句,就会冲上去咬人一口似的。 明明是个三四岁的丫头片子,可那瞪眼的气势却让村人们没来由的有些心虚,更何况屋顶上还有霍震霆虎视眈眈着,一时间村人们都闭上了嘴。 “说吖,你怎么不说吖?” 见她们不说话,甜宝蹭的从板凳上跳下来,哒哒的逼近村人们,“怎么不说啦?你们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坏话是叭?” “你们都老大的人了,怎么还不如我们小孩子懂事呢?” “我姥姥说了,老天爷瞪大眼睛看着我们呢,背后说人坏话是要被惩罚烂舌头的呢,你看宝宝我,说你们是坏蛋,都是大声的说出来的呢,因为宝宝知道你们真的是坏蛋,宝宝说的是实话,不怕烂舌头啊!” “坏婶婶,坏叔叔,你们说的这么小声,是因为知道自己说的是坏话,对吗?可是只要说的是坏话,不管大声还是小声都是会烂舌头的哟?” 小脸一本正经,气死人不偿命的那种正经。 村人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回怼什么,却又怕老天觉得他们在欺负小孩子,当真烂了舌头。 就算老天不惩罚,昨天霍震霆的威胁还言犹在耳呢! 万一将这小丫头怼哭了,霍老头想必也不会饶了他们。 想到这里,村人们憋着一腔子的火气各自进了屋。 见状,甜宝转身,朝双胞胎咧了咧小嘴,“嘿嘿,大哥哥二哥哥,这群坏蛋心虚啦!” 叶兴文笑的欣慰,“妹妹真厉害!” “妹妹,以后二哥哥和旁人吵架,必定要带上你这个小嘴炮哈哈哈!” 甜宝的善良是留给好人的,面对坏人,她的小刺可也是犀利无比的。 屋顶上的霍震霆也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阿离的屋子是三间开的,后院还挂了两个耳房,一个厨房,还有一个放杂物的房间。 毕竟是一个孩子单住,房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就连他睡觉的床榻都黑黢黢的已经分不出颜色了。 看着叶永荷和苏玉莲毫不嫌弃的替自己拆洗床褥,阿离站在一旁羞红了脸,手忙脚乱的帮忙打着下手。 叶永荷和苏玉莲负责洗衣,洗了大半日的衣服,都是阿离的,整个前院的晾衣绳上直接晾晒的满满当当。 叶永文和老太太在家中洒扫,将家中里里外外,前后院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三间屋子里倒是各有一张床,可一张床都只能睡的下三人,显然是不够住的,于是叶永忠将三间屋的床重新归置了一下。 东屋是最大的,可以放两张床,供老太太和甜宝,还有苏玉莲叶永荷四个人睡。 西屋的里间,放一张床,然后再在对面打上通铺,双胞胎和阿离挤着睡床,他和叶永文睡地铺。 最后一间房也打上地铺,供张家兄弟睡。 将东屋归置好后,叶永忠便带着张家兄弟去捡了许多的枯枝,还割了许多许多的干草回来,先用枯枝在屋子地上铺上厚厚的一层,然后在枯枝上又铺上了半人高的干草,最后才在干草上铺上了被褥,这样即便是睡地铺,下连雨的时候也不怕潮气泛上来。 一家子热火朝天的忙了一整日,终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把阿离的家收拾的焕然一新。 阿离站在院里,傻傻的看着屋子,眼泪不自知的流了下来。 今天一整日,家里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自爷爷离世之后,他在这个家无论走到哪里,都静悄悄的,好像每个角落都冒着孤独的气息。 ‘阿离,你和弟弟们睡一张床可以吗?’ “阿离,你还有什么脏衣服,都拿出来婶婶一并洗了!” ‘阿离,随我去担两挑水来,水不够了!’ 今日不停的有人在唤他,总让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屋子还是以前那个屋子,可又哪哪都不一样了。 “阿离,快来帮忙收拾桌子,吃晚饭咯!” 屋里传来苏玉莲的声音,让阿离猛然回神,连连应着小跑进屋。 阿离家里只有一张四方桌子,还豁了一个桌角,凳子也是高矮不齐的,但着丝毫不影响大家围坐在一起,言笑晏晏。 晚饭很简单,苏玉莲用现有的食材炖了一锅杂烩疙瘩汤,肉和菜裹在疙瘩汤里,勺子一动便流动翻滚,让人还未入口便忍不住吞咽口水。 “阿离,你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该是鲜少吃疙瘩汤?你苏婶婶的手艺可是一绝噢,你快尝尝看合胃口不!” 见阿离的眼睛都快掉进碗里去了,还不停的吞咽口水,老太太赶紧招呼他吃饭。 阿离抬头,腼腆的咧嘴憨笑,“婆婆先吃,阿离再吃!” 老太太欣慰的点了点头,赶紧带头拿起勺子开吃。 阿离的家人把他教的很好,明明饿的恨不得狼吞虎咽,却还是将饭桌上的礼数守的周全。 第475章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阿离哥哥,我们可以吃啦!” 见姥姥一口饭下肚,甜宝一边招呼阿离,一边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小嘴巴塞的满当当的,“唔,好好吃” 双胞胎也紧跟其后,呼噜呼噜吃的津津有味。 见小弟弟小妹妹都开始吃了,阿离这才小心翼翼的吃了满满一口。 只一口,阿离的眼泪就猝不及防的流了下来,他赶紧端着碗,埋头苦吃,任凭眼泪隐落在碗里。 爷爷弥留之际,日日不厌其烦的教他怎么种地砍柴,囤积干菜,可唯独没来的及教他做饭,一日两餐,不是蒸就是水煮,盐和油太贵,他买不起,这几年他吃的没一顿饭都是寡淡无味的。 寡淡无味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只要能吃饱也好,可爷爷留下的几亩地被先村长占的只给他留了一亩,这一亩薄田的收成缴了粮税之后,压根不够他一日两顿,他只好趁着春夏晒很多的干野菜干山货,才能险险熬到下一季秋收。 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时间,他一日都只能吃一顿果腹。 眼前这说不上名的饭食,是他此生吃过最美味的东西,从一开始的大口,到最后见饭碗赊半,阿离便下意识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只敢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生怕吃的见了底。 家人接二连三的逝世让阿离明白,这世间没有人会永远陪着自己,他不知今天吃了这一顿,下一顿还吃不吃的上,亦不知今天叶家还在家里,明日会不会就突然弃他而去。 所以眼下的幸福,他要一点一点的品尝记在心底,这样日后再一个人的时候,便可以靠着这些美好回忆支撑着继续过日子。 “阿离,碗伸过来!” 叶永荷突然开口,惊的阿离猛然抬起了头。 叶家人齐齐愣住了。 因为不知何时,阿离竟已经是泪流满面。 老太太心口一钝,心疼瞬间漫上眼底。 孤身立世的孩子,日子有多难,她想也想的到,此情此景,阿离只怕是想家人了 叶永荷将自己碗里还未来得及吃的粥拨了一半到阿离碗里,柔声道,“阿离,大口吃,今天没吃够,明日婶婶们在给你做!” 苏玉莲也赶紧附和,“今日是我估量失误,做的少了些,明日一早我再多做些,让阿离吃个够!” “阿离哥哥,你嫌弃甜宝不?” 见状,甜宝也将小脑瓜凑了过来,一本正经的看着阿离。 阿离吸了吸鼻子,不明所以的摇头,“不嫌弃,不嫌弃” 他想靠近小妹妹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闻言,甜宝笑的见牙不见眼,起身哒哒走到阿离身边,“阿离哥哥,碗伸来吖!” 阿离顺从的将碗伸到甜宝面前,甜宝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碗里的疙瘩汤拨了一半给他,“甜宝吃饱饱啦,阿离哥哥帮宝吃一点好叭?” 肉乎乎的小脸上是真诚的请求,不是施舍。 阿离眨了眨眼,泪珠子滚落到碗里,“好,甜宝让阿离哥哥帮什么,阿离哥哥都帮!” 说着一边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饭,一边朝甜宝笑弯了眼。 一顿饭,硬是给阿离撑了个肚儿圆。 因为不止甜宝给他分了饭食,双胞胎和一桌子的人都给他分了饭食。 这一晚叶家人给予的温暖,哪怕多年以后,他仍然记得清晰。 在阿离家住下后,叶家的心也彻底踏实下来,眼下官府还未来重新分配田地,叶家便开始着手建房子的事情。 老太太不准备建砖瓦房,毕竟眼下的时局说不定随时会有变动,能不能在秀山村久住还未可知。 便用木桩打地基芯子,糊上厚厚的黄泥,再以茅草为盖,做结实些,只要不遇天灾横祸,住个十来年也不成问题。 歇了几日,将阿离前后院的菜园垦出来后,一家子便开始筹备建房子的事宜了,霍老带着叶永忠几个男人上山伐木,老太太则带着剩下的人进城置办日用。 虽然甜宝的空间里有不少粮食,但是他们进村时行囊并不多,在秀山村的眼皮子底下,一大家子总不可能吃太久的屯粮,这样难免招人怀疑。 但是时常进京也是不妥的,毕竟京城里到处都是秦忠国的眼线,万一被看出端倪,难免给弘远惹事。 老太太决定一次采买月余的粮食日用,能不进城便尽量不进城。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一家子还未进城,便生了意外。 京城有不少江家的铺子,叶永荷担心自己被江家的下人认出来,便没有随着老太太一同进村。 苏玉莲驱着一辆牛车,带着老太太和四个孩子慢悠悠的出了村。 一路上孩子们叽叽喳喳,婆媳俩说说笑笑,半个多时辰就看到了城门。 却没想苏玉莲扭头和老太太说话的功夫,一辆马车飞快驶过来,苏玉莲躲避不及,牛车轮和马车的轮毂狠狠剐蹭了一下,差点将叶家老小掀翻到路边的阴沟里去。 “长没长眼?怎么驾车的!!” 老太太差点从牛车上摔下来都没说什么,马车上的人倒是探出头来怒急叱骂。 四目对视,马车里的人和老太太纷纷愣了一下。 随后老太太眼皮子一跳,便避开视线,背对着马车里的人时不动声色的将甜宝揽进了怀里,“玉莲,走!” 语气里带着一丝丝的急切,苏玉莲浅浅扫了马车里探出的人一眼,心中也惊了一跳,赶紧抖了抖牛绳就要走。 “等等!!站住!!” 马车里的人急了,赶紧开口喝止。 苏玉莲却佯装没有听见,将牛车驾的更快了些。 “快掉头,追上去看看!!” 马车里的贵人连连命令车夫调转车头,紧步追了上去。 牛车再快,终究是没有马车快,加上马车里的人一心要追上去,很快便将牛车逼停在了路边。 从马车上接连出来一家子人。 为首的老妇人穿着绸缎衣衫,头簪银钗,虽和大富大贵靠不上边,但也不是寻常人家的装扮。 她身后跟着一对年轻的夫妻和一个半大的小子,也都是殷实人家的穿扮。 一打照面,老太太便皱紧了眉头。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第476章 “是钱家的恶老太婆?!” 人海茫茫大路两宽,这样也能遇上! “哟,这不是叶家的叶老夫人嘛,你不在南辽郡好好改过自新,竟还敢逃回京城了?” 马车里下来的老妇人看清老太太,眼底猛然一亮,阴阳怪气的就逼近过来。 待他们走近了,双胞胎认出来便惊呼出口,“是钱家的恶老太婆?!” 被老太太按在怀里的甜宝小身子一颤,下意识抬头想望过去,却没想到老太太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眼睛脏” 祖孙三人毫不遮掩的咒骂,让钱王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她身后的钱大贵和李秋菊更是火冒三丈的蹿上了前。 他们永远不会忘记在叶家遭受的那些非人对待。 钱大贵一只眼睛瞎了,戴着黑眼罩,命根子也损了,莫说传宗接代,就连房事都行不了。 李秋菊也因为鞭挞和寒冻落下了寒疾,眼下已经春末夏初,她还穿着薄袄子。 这些也都罢了,最让他们恨意滔天的是,他们唯一的儿子钱金宝因为被冻的太久风寒发烧,当时他们被困在叶家也无法给他医治,活生生烧傻了!! 若不是叶家被抄家,他们被官差解救放了出来,只怕钱金宝的命都会葬送在叶家。 叶家被流放的时候大雪纷飞,本以为他们会死在路上,没想到时隔一年,他们竟完好无损的出现在眼前,钱家人怎能不恨!! 熊熊的恨意在钱家人眼底燃烧,不过待看清了叶家人的穿着现状,他们眼底的恨意一点一点的转变为幸灾乐祸和得意。 让他们受了这么大的罪,若轻易死了,那是便宜叶家了。 老天有眼啊,在他们飞黄腾达的时候将叶家人送到他们眼前,这才有意思啊! 钱王氏看着一身补丁的老太太,眼神睥睨的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银钗,“真是命大啊,极寒之天被流放,竟然没死?” “你们这是趁霍家军攻城时,从南辽郡逃回来的?竟然还敢逃到京城,朝廷的眼皮子底下,这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呵呵,不过老天有眼,竟然让我们将你们逮了个正着,哈哈哈!” 仰天大笑了几声,见老太太神色淡淡,不急不怕,钱王氏的火气又蹿了上来,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们身份尊贵,可叶家这个婆子却低如尘埃,即便叶家婆子还挺着一口傲气,也没用。 她会一点一点的把他们对钱家做的那些事,十倍百倍的讨还回来!! 不急,不急,猫逗老鼠,这才有趣! 想到这里,钱王氏眼珠子一转,便落到了老太太怀里的甜宝身上,“哟,我的大孙女还活着呢?” “怎么?回叶家非但没有让你过上好日子,还连累被一起流放,你可觉得后悔了哈哈哈!” 虽然嘴里笑着,可钱王氏的眼神宛如淬了毒,恨不得把甜宝的小身子腐蚀出几个窟窿来。 若不是这个小贱种,她的小孙子又怎么会烧成傻子!! 听到钱王氏的声音,甜宝不安的在老太太怀里顾涌了一下,想扭头却被老太太制止,轻拍了拍后背,“别怕,姥姥在呢” 说罢,老太太望向钱王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你们的命也挺硬啊,冻了那么久都没有死成,看着样子,像是还发达了一般” 说着她扫了眼涎水直流的钱金宝讥讽的笑道,“哟,也不尽是,看来这小子还是遭了报应了嘛!” 说完眼神又辗转回到钱王氏身上,笑道,“还真是老天有眼啊!天大的富贵也买不回来一个健全的孙子了?” 老太太语气虽轻飘飘的,但字字戳着钱王氏的痛点说,钱家人瞬间憋不住火气了。 钱大贵一个箭步便冲上来,扬手要打老太太,却被纵身跳起来的苏玉莲抓住了手腕,“想打人?没门!!” 这空隙,叶兴武眼疾手快的溜下牛车,将傻愣愣杵着的钱金宝一把薅了过来,卡住了他的脖子,“住手!要是你敢动我家人一下,我就杀了这小子,反正我们也是流放的犯人,不在乎多杀一条人命。” 说这样的虎狼之词,叶兴武心里也是有些虚的,但是他知道眼下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只有拼狠才能护住家人。 叶兴文和不明所以的阿离也赶紧下车,帮叶兴武制住钱金宝。 果然,一句话便让钱家人大惊失色,李秋菊尖声道,“放了我儿子!!” 钱大贵也收回了手,恶狠狠道,“放开我儿子,否则我饶不了你!!” “呵呵!” 老太太嗤笑出声,“如我孙儿所说,我们不过是在逃的流放犯,就算多杀几条人命又何妨!” “可你们眼下发达了,若沾染了人命,只怕前程就会烟消云散了?” 边说,边眼神鼓励赞扬的看了叶兴武一眼,安安孙儿的心。 她很清楚品行纯良的孙儿说出这么狠的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她叶家的孩子,个个都是好样的! 老太太果然戳中了钱王氏的死穴。 他们是发达了不错,可也是依仗着那人才发达。 那人说了,如今时局紧张,让他们近日安分些,万不可闹出什么动静来,让旁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否则泼天的富贵可就要与他们擦身而过了。 这几日京城里局势愈发紧张,那人恐他们在待在京城恐招来杀身之祸,便让他们先到庄子里避上几日。 没曾想,却碰上了私自逃回来的叶家人。 虽然他们不能暂时要叶家的命,可过不了多久,待她儿登上那巅峰,她第一件事情便是要活捉叶家人,然后慢慢折磨至死! 钱王氏虽然恨极了,但想到这里也恢复了不少理智,对着老太太阴险一笑,“今日不同往日,眼下你逞一时嘴快不计后果,只希望你日后不要跪在我面前忏悔求饶才是” 说着又望向甜宝的小身影,半真半假道,“苦丫头,你知道你这位好姥姥为什么不敢让你看我们一眼吗?” 第477章 等你登上高位,娘再同叶家新账旧账一起算! 闻言,老太太眼底突然变得犀利。 “那是因为你奶奶我如今过的比她好,她不愿你看到我们过的好,不愿你有机会过上好日子,知道了吗?” 钱王氏不理会老太太的眼神,继续挑拨离间,“苦丫头,以前家里的日子穷,奶奶没办法才厚此薄彼,如今不同了,我们过上了好日子” 说着她声音硬装出了一股慈和,“苦丫头,不如你回到钱家,回到奶奶身边,以后你想要什么奶奶便给你什么,何必跟着你这个姥姥吃苦受罪呢?” 呵呵,回来,回来老娘保准会让你比之前在杨滩村农家时还要惨痛百倍! 闻言,老太太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面上却露出几分‘惶恐不安’。 甜宝的小身子一怔,随后赶紧仰起头望向老太太,小脸认真的说,“姥姥,你不会丢下甜宝的对吗?” 老太太慈爱的笑了笑,伸手捧住了甜宝的小脸,“就算甜宝不要姥姥,姥姥也不会放甜宝走的。” 闻言,甜宝小小的心踏实下来,紧紧的箍抱住了老太太的身子,“甜宝永远都不会离开姥姥,就算饿肚子也不离开姥姥” 见老太太祖孙情深,钱王氏脸色微变,不过随后就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哼,苦丫头啊苦丫头,这名字还真没给你取错,你这辈子都是遭苦受罪的命!!” “还甜宝,以为改了名当真日子就能变甜了?呵呵,笑话!!”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让你的车夫把路让开!” 老太太不愿再和钱家多纠缠一刻,听着声音都觉得烦躁不安,冷冰冰道,“要么眼下就打个你死我活,要么就给我们让路,别再这里和只臭显摆的苍蝇一样叽叽歪歪!” 婆婆发怒,苏玉莲也忍不了这家人了,咻的从腿上拔出了冷霜给她的利刃指向钱王氏,“少废话,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老娘放了你的血!!” 钱王氏惊的后退了好几步,眼底闪过一抹不可置信和嫌弃。 啧啧,这还是当初她在叶家看到的那个温柔贤淑的贵女,和雍容华贵的老太君么? 现在活脱脱就是两个女匪头子!! 钱王氏恨恨的瞪了老太太一眼,伸手从双胞胎手里抢过钱金宝,和叶家人拉开安全距离后,才又恢复了趾高气昂,“现在你们话放的有多狠,以后你们就会有多后悔” “不过若你们现在肯跪在我面前,忏悔以前对我们的所作所为,日后我可以考虑对你们手下留情” “呸——” 苏玉莲简直忍不了了,一口唾沫啐向钱王氏,紧接着什么都没说,看傻子一般深看了钱王氏一眼,又用刀尖直接指向看了许久好戏的车夫,“把车挪开,否则老娘一刀杀了你!!” 看着儿媳女悍匪一般强势的模样,老太太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在家温柔恭良,在外霸气侧漏。 啧啧,她的玉莲真是越长越出色了啊! 车夫被苏玉莲眼底的狠绝吓的瑟缩了一下,不容钱家人发号施令,便乖乖的将马车挪开了。 钱家人看着叶家人离开的背影,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背过去。 喘了好几口气,钱王氏才恼怒的看向车夫,“谁许你给他们挪车的!!” 车夫垂头,眼观鼻鼻观心不吭气。 这家子老小都土匪一般,你不也被他们拿捏的死死的嘛,现在倒好意思朝我出气。 唉,谁让咱是讨生活的下人呢! 平息了好一会,钱王氏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顺着叶家来的方向张望了一圈又问车夫,“你可知道那头都有些什么村落?” 车夫松了口气,连连作答,“此方向过去地域倒是广阔,不过除了秀山村,王洲村,张家村这三个村子,其他的都是主子名下的庄子,只要知道姓氏,着人打听一二,便可查探出那家人住在哪里。” 钱王氏的脸色好看了些,志在必得的看着钱大贵笑道,“等安顿下来,你便着人去查一下叶家到底在哪里落脚,如今便容叶家在蹦跶两天,等你登上高位,娘再同叶家新账旧账一起算!” “哈哈哈” 走出了好远一截,老太太见苏玉莲握着牛绳的手微微发抖,忍不住伸手覆了上去,婆媳俩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开来。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也被大人的情绪感染,跟着咧开了唇角。 “娘,你说我方才有没有几分冷霜那丫头的霸气狠劲?” 苏玉莲捂着嘴笑弯了眼。 老太太笑着连声道,“何止是像啊,方才我还以为你被冷霜那丫头附身了呢!” 苏玉莲伸出自己还在不自觉发抖的手,心有余悸道,“娘,你不知道,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在想,要是钱家人真动起手来,我今儿是不是真的杀人见血啊!” “娘,我刚才也怕哈哈!” 老太太还未出生,叶兴武抢着开了口,“我掐着钱金宝脖子的手都在发抖,不过钱金宝那个傻子感觉不出来罢了,不然我一早就露馅了哈哈!” 说着嫌弃的擦了擦手背,“好家伙,还被那钱金宝流了一手的口水,可恶心死我了” “哈哈哈!” 苏玉莲和老太太没忍住又笑的一阵花枝烂颤,“我儿今儿真是英勇,要不是你起头,娘可不敢这样虎,娘心里就想啊,今儿我可是顶梁柱啊,怎么着也不能输了顶梁柱的气势啊!” “哈哈,娘真厉害,儿子今儿真是开了眼了!” “大舅母好厉害,坏蛋都被吓坏啦!!” 一时间,牛车之上欢声笑语,都为方才彼此的勇气拍手叫好。 待靠近城门口,两个大人才收敛了笑容。 “娘,那钱家人既发现我们在京城,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准会派人探查我们的住处” 苏玉莲压低了声音同身后的老太太说出忧虑,“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第478章 竟是苏玉翠和赵梦柔!!! 老太太沉吟了一句道,“如今我们在秀山村的身份是白家,即便他们探查过来,也需要耗费一段时日” “届时阿远他们该已经彻底掌控了京中的局势,到时候我便要让这钱家老小再度体验一次,什么是恶有恶报。” 闻言,苏玉莲顿觉解恨无比,点头赞同,“偷来的就是偷来的,他们当真以为盗取了阿远的身份便当真能登上那高位?呵呵,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们眼下心心念念那不属于自己的富贵权势未必不是好事,便让他们把梦做的更美一些” 老太太唇角勾起一抹笑,“到时候梦破碎的时候,才更为惨痛不可接受,不是吗?” 婆媳二人对视,眼底都是期盼那一日到来的解恨。 待苏玉莲将牛车赶到一处无人的小巷,老太太让甜宝招来了两只灰雀。 一只将今日路遇钱家人的消息带到了霍家军营,另一只则出城追上了钱家的马车而去。 次一番,钱家人自以为会借着眼下的身份掌握先机,殊不知他们从此刻起在叶家人面前,已经毫无秘密可言。 在从巷子里出来,一家子预备先去布庄买几匹布。 阿离的衣服也不知穿了多久,都腐化了,轻轻一揪便能扯一块来的那种,压在箱子里的衣服也大都不好了,虽洗了出来,可也都是因为阿离不舍,所以才勉强留下来做个念想。 老太太和苏玉莲预备给阿离置办齐四季的行头,起码一季要有两身欢喜的才行。 除了偶尔进城售卖山货,阿离鲜少进城,即便进了城也最多是驻留在摊贩多看两眼,路边这些装潢华丽的店铺他从未进去过。 他不敢进去,即便是站在门口,可能也会被驱逐。 “婆婆,阿离在这里等你” 见老太太一行要进布庄,阿离眼神闪烁的站在了牛车旁候着。 老太太见他这模样,便知道他怯于进这种场所,伸手便拉住了他的手,“别怕,有婆婆在呢,再说了,今日是给你买布匹做新衣,你不进去自己挑挑怎么好?” 闻言,阿离猛然抬头,眼底都是不可置信,“给、给阿离做新衣?” 反应过来后他连连摆手,“不不不,婆婆,阿离有衣服,阿离不要新衣” 即便是爹娘在世时,他也未曾穿过新衣,他的衣服都是拿父亲或者爷爷的改出来的,或者是娘攒下的旧料子拼接缝制而成的,他年少的记忆当中,爹娘和爷爷口中从未有过买新衣这个词汇。 虽然他不甚聪明,但也知道,新布是极贵的,新衣也是他们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可眼下婆婆却说要给他做新衣! 一句话说完,阿离的眼底又溢上了眼泪。 昨天村人们的议论他都听到了,说婆婆一家对他好,不过是为了占他的房子。 他心中也忐忑过,但是忐忑的不是婆婆他们会霸占他的房子,而是担心婆婆他们住上一段时日,便不会在对阿离和颜悦色,便会将阿离赶出去。 他只希望婆婆他们一直住在阿离家里,只需要给阿离一个地方缩着,对阿离比村人们好上一点,阿离就心满意足了。 即便他们当真是要霸占阿离的房子,阿离也不在乎,甚至高兴于和婆婆他们住一辈子。 因为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了 老太太手里拉的更紧了些,“听话,你那些衣服都穿不得了,只能留着做个念想,你让婆婆一家住到你家,是帮了婆婆的大忙,婆婆也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也只好和你这位大婶婶一起给你做几身衣服。” 说着也不管阿离答应不答应,拉着他就朝台阶上走。 阿离踌躇不肯,苏玉莲干脆也拉住了他另一只手,双胞胎也在身后推着他,一家子硬是将阿离连拉带推的弄进了布庄。 见此一幕,甜宝笑的见牙不见眼,“阿离哥哥好像一头不听话的大牛,哈哈哈” 一句话让一家子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阿离也腼腆的挠了挠头,还是连连摇头拒绝,“婆婆,阿离不要新衣服,阿离和婆婆你们在一起就足够高兴了” “这几位客官,你们买不买布?” 正推搡间,一个店小二走了过来,看着阿离一身褴褛乞儿一般,另外几个也是满身补丁,脸上怎么会有好颜色,说话的语气不像是招呼,更像是质问,“若是不买,还是快些出去,莫要挡住了我们的铺门才是!” 一听这不善友好的话,阿离心口一紧,下意识就瑟缩要出去,却被老太太死死拽住。 老太太迎面望向店小二,眼神霎时变得犀利无比,“不买布,我进你这布庄来作甚?!” 虽对方一身破旧布衣,可店小二还是被老太太眼底的气势压制了,牵出了一丝讨好,“是小的冒犯了,老太太这边请” 说着便引着老太太一行朝店里的一个角落里走。 此处堆放的大都是些土布和过时处理的布匹,见此,老太太看在眼底,面上却并未说什么。 世人皆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更何况布庄的店小二? 再说了,如今的身份,她们也好,阿离也罢,都只适合穿这些土布麻料。 “老太太,你看下这匹土布,虽说是去年的款式,但是胜在实惠” 店小二是个精明的墙头草,一眼便看出老太太 的生意能做,虽然这一波卖不出什么好价格,但能清一清陈货也是好的,于是换了副面皮子开始卖力的介绍。 “姐姐?!!!” 老太太和苏玉莲正嫌弃店小二推荐的款式,却乍然听得一声惊呼,齐齐扭头望过去。 待看到开口的妇人后,婆媳二人齐齐怔住了。 竟是苏玉翠和赵梦柔!!! 见苏玉翠牵着赵梦柔匆匆朝自己走来,苏玉莲震惊到脑中一片空白。 她们怎么也到京城来了? 惊诧过后,老太太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先是钱家人,后又是苏玉莲母女。 不过进一次城而已,竟接二连三遇到这些此生都不想再见到的人,这巧合简直影响她一整日的好心情! 第479章 “若我是你娘,非亲手掐死你,回炉重造不可!!” 回过神来的苏玉莲第一时间便看向婆母,从老太太瞬间阴沉下来的神色便知晓,妹妹对甜宝做的事,还有城门口落井下石的行为,她一丝一毫都没曾忘怀。 不说婆母,她又何曾忘得了。 可,毕竟是一母胞妹,即便恨她毒怨她拎不清,却始终有血缘亲情在牵绊着她的思绪。 “姨母!” “祖母!!” “你你们怎么在京城?” 眼见苏玉翠母女已经走到了眼前,赵梦柔眼底亮晶晶的呼唤着她们,苏玉莲到底是开了口。 不过看着苏玉翠的眼神,仍然染着当初的恨铁不成钢。 苏玉翠心中也是惊诧的。 毕竟叶家是当着她的面被流放的,流放的犯人除非有圣旨,否则永远不得回中原,她们为何出现在京城? 她的眼神下意识落到老太太身边的甜宝身上,彼时在襄平郡叶家和城门口发生的一切猛然灌进脑海之中。 若不是这个小蹄子,当初她们也不会被至亲的姐姐赶出叶家,还有她这个好姐姐,为了一个捡来的蹄子,竟然毫不犹豫的将她这个亲妹妹弃之不顾。 最后见叶家被流放,她心里是极畅快的,觉得这就是叶家的报应。 可不过一年时间,她们怎么就从流放地回来了?而且还在京城? 难不成朝廷又重新任用姐夫了? 一瞬间,苏玉翠的脑海中也是辗转了千百回,眼神不动声色的在叶家众人身上溜了一圈,将最后那个想法猛然掐灭了。 就叶永忠那执拗不通的性子,怎么可能再度被朝廷任用,若他被任用,她的好姐姐又怎会弃绫罗绸缎不穿,桌一身补丁粗衣,就连选布料也只敢来这过时处理的柜面来。 心中理清,苏玉翠立刻定下了该对叶家的态度,眼底的惊诧权衡望向苏玉莲的时候归于平静,“姐姐戴罪之身都来的了京城,妹妹如何来不得?” 不止来得,过不了多久她还会摇身一变,成为苏玉莲和叶家高攀不起的贵人,届时便可以在叶家人面前一雪当初寄人篱下之耻。 “娘,咱们继续挑选料子” 一句话,让苏玉莲源于天然血缘的那丝牵挂彻底斩断,脸色骤然变的冰冷,伸手将老太太搀扶拉着转身背对苏玉翠母女,不屑在和她多说一句。 老太太本就不愿多看苏玉翠母女一眼,但因着大儿媳的颜面才没有直接转身不予搭理,苏玉莲这样一来,她顺水推舟就直接将目光专注于柜面的面料之上,仿佛压根没有看到苏玉翠这个人一般。 叶家婆媳如此态度,让苏玉翠喉头一哽,剩下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这位夫人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倒是店小二将苏玉翠的话听了进去,一脸狐疑的看了眼叶家婆媳,又转头殷切的询问苏玉翠,“方才夫人说她们是戴罪之身,敢问可是真的?” 闻言,叶家婆媳选料子的手顿了顿。 苏玉翠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方才的憋屈终于找到了泄口,一边盯着叶家婆媳的反应,一边笑着对店小二道,“自然” “苏玉翠!!” 苏玉莲转身,厉声打断了苏玉翠欲和店小二说的话,“事过这么久,你怎么还如此拎不清!!!” 虽然眼下即便苏玉翠暴露他们是戴罪之身,对她们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可她真的不愿看到苏玉翠再犯蠢! 且不说叶家对她们有收留照拂之恩,就算是普通的友人,苏玉翠如此这般也是在丢九泉之下父母的脸! 苏玉翠被呵斥的不怒反笑,随后清了清嗓子不再理会店小二,而是望向苏玉莲,“姐姐方才不是当做不认识我么,又有什么资格反过来训斥我?” “再说,我说的” “啪——” 苏玉莲忍无可忍,扬手将苏玉翠的话语煽了回去,“我本以为再见面,你已经知过改悔,却没想越发的变本加厉,爹娘对你十余年的栽培教诲竟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着不够,她伸手便钳制住苏玉翠的手腕径直将她拽出了布庄。 “放手!你放手!!” 走出铺子外后,苏玉翠奋力的甩开了苏玉莲的手,歇斯底里道,“你有什么资格提爹娘!!” “爹娘临终之前嘱托你要好好照料我,你却为了讨好自己的婆家,将我孤儿寡母赶出了叶家,让我们毫无所依,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面,该无颜以对爹娘的也该是你!” 她双眼通红,如何也释怀不了从小和父母一般疼她的家姐,竟然会因为旁人将她推开。 见店小二嫌弃的眼神,老太太自知今日断然在这家布庄买不成东西了,径直拉着几个孩子的手走出了店外。 老太太边逼近苏玉莲两姐妹,边厉声朝苏玉翠喝道,“若不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们叶家吃饱了没事做,会养一个毫无交集的外戚?” “她是你姐姐,不是你的爹娘老子,她收留你对你好是情分,不是应该!” “你少在这里拿血脉亲情桎梏我家玉莲,论血脉亲情,你不过小玉莲一岁,你又对你这个一母胞姐付出过什么?” “莫说付出,就连起码的尊重都不曾有!若想她待你如母,那你起码也得先敬她如母!!” 老太太声正词严,到了跟前便将苏玉莲揽到了自己身后,毫不客气的望向苏玉翠借着扎她的心窝子,“若我是你娘,非亲手掐死你,回炉重造不可!!” “如此德行,当真辜负你爹娘生养一场!” 说苏玉翠和她的玉莲是一母同胞都是对她家玉莲的侮辱,同一个爹娘,怎么教出如此德行迥异的一双孩子? 只能说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恶种,无论逢遇何种家人,都净化不了与生俱来的恶根性。 苏玉翠被老太太的犀利怼的脸色青白,胸口起伏,“我姐姐本来待我亲厚,她如此待我,定是被你教唆的,你就是破坏我们姐妹之情的罪魁祸首,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教我!!” 第480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说着她指着老太太一身布衣嗤笑出声,“老太太,你还以为你是当初那个叶家的老太君啊,见了谁都可以义正言辞的说教几句,别忘了,如今你们是戴罪之身,若我到官府告发你们,你们以为你们能逃过朝廷的重责?” 虽说到最后她压低了声音,但眼底的胁迫却很明显。 老太太又怎会听不出她的意思,便是她捏着叶家是逃犯的把柄,只要她不高兴,随时可以倾覆叶家老小。 “你尽管去告发” 老太太牵了牵嘴角,讥讽的望向苏玉翠,“旁人捏着我们的把柄,我尚且会考虑隐忍几分图个平安,可就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从见你便未做此指望,还不如此般肆意对你,只求个心里痛快!” 说完,老太太鞭子拽着苏玉莲道,“走,从今以后,你便只当没有这个妹妹,再遇今日的情况,最好连眼神的交汇都不要有!” 见老太太一行果决离开,苏玉莲也当真连个回眸都不曾给自己,苏玉翠气的原地跺脚,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上了牛车,逐渐走远。 “娘,你不想知道姨母她们住在哪里吗?” 赵梦柔看着甜宝被众星捧月似的簇拥在牛车中间,眼底染上浓厚的嫉妒,猝不及防的开口道。 甜宝苏玉翠这才回神,赶紧拉着赵梦柔的手追了上去。 是啊,若他们死在边陲也就罢了,可他们竟然还活着! 既然他们还活着,她便要让他们看看,即使没有他们,她凭着自己也能在京城立住脚,过上富贵的日子。 若不知道他们住到哪里,届时她一朝富贵持身,又如何能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而且,她不信他们不怕死,不然这老太太为何溜的这么快,不过是依仗她不会得知他们的落脚点罢了。 为了不追丢,苏玉翠咬牙花了平日里双倍的价钱半道拦了个牛车,寸步不离的跟着。 老天既然让她在偌大的京城碰上他们,那便是要助她出了先前那份恶气,她可不能错过这机会。 苏玉翠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的头顶,两只灰雀正不高不低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们。 又选了一家布庄,总算是安安生生的给阿离扯好了布匹,老太太一行又到粮油店买了三个月的米面粮油,不过她知道苏玉翠一直跟在身后,只将今日买的份额带了几斤粟米粗粮出来,剩下的付了定钱,以人多牛车放不下为由,让店家明日给她送到秀山村了再一手交货一手付钱。 从粮油米铺出来,老太太便让苏玉莲驱车准备出城,在出城的街道上给几个孩子买了几个炕炕馍,以便在路上垫肚子。 出了城,苏玉莲并没有驾车回秀山村,而是驾着牛车朝和秀山村相反的方向驶去。 一家子在牛车上说说笑笑,悠哉悠哉的驶过一个村落之后,苏玉莲驱车进了第二个村落,黄庙村。 牛车驶进村子之后,老太太不动声色的朝后张望了一眼,便看到苏玉翠的牛车远远的停在了官路上,想必正盯着她们进村。 “玉莲,我们去村里讨口水喝,讨口饭吃再回家不迟!” 老太太示意苏玉莲不要回头,径直驾着牛车进了村。 黄庙村也是临山的村落,却不同于秀山村,这里的山只能称之为山坡,因为四面都是山坡,村人则在山坡上垦了梯田,漫山遍野的梯田一层一层递进下来,想必也是几十年光景的积累。 此刻已经将近幕时,正是村人劳作归家的时刻,见村里来了面生的人,村人们都忍不住驻足,好奇的张望过来。 有个皮肤黝黑,身形瘦小的老妇人扛着锄头问道,“你们是哪里的人,这么晚了来我们村找人还是寻亲啊?” 面色七分疑惑三分防备,语气却是好的。 老太太赶紧下车上前,“这位大姐,我们是临郡过来寻亲的,赶了一日的路,带的水粮都用尽了,特来村里讨口水喝,顺便打听一下秀山村的路该如何走。” 见此,老妇人和几个村人的面色缓和下来,老妇人忙道,“原来如此!” 面色挣扎了番又道,“那你们随我来,到我家中来喝口水歇歇!” “谢谢婆婆!” 甜宝被老太太从车上抱下来时,甜脆脆的朝老妇人道了声谢。 老妇人瞬时笑成了菊花,望向老太太,“这是你的孙儿,长得乖,说话也招人稀罕哩!” “她平日里确实很是懂事” 老太太没有谦虚,而是大方的应下了老妇人的夸赞,眼底都是对几个孙儿的宠溺,“旁的福气也没有,好在孩子们都是听话懂事的。” 老妇人扫了眼他们比自己补丁还多的衣服,眼底闪了闪,艳羡道,“孩子懂事便是当父母最大的福气啊唉” 说话间,老妇人已经引着他们到了自家门口,随后又有几分局促道,“大妹子,你就在门口等着,我进屋给你舀水可行?” 边说边回望向院子里,神色有几分紧张。 见她神色有异,老太太也不多问,连连点头,轻声道,“谢谢大姐了,给你添麻烦了” 老妇人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本该请你们进屋的,可我唉,算了,你们在这候着,我这就去给你们端水。” 说着便匆匆进屋。 不一会,屋里便传来几声争执,随后老妇人急冲冲的端着两碗水出来,神色有些耷拉。 紧跟着一个年轻妇人也出了屋子,第一时间便和院外的老太太眼神对视。 抱臂依墙,眼尾吊着不满和嫌弃,“村里这么多人,你还愁人家喝不上水?自己家都穷的尿血了,还操旁人的心,呸!” “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不过是两碗水而已” 屋里有个汉子伸手将她朝屋里拉,“我一会再去担两桶水就是了!” 第481章 就算是丢了弃了,也不准再施于旁人分毫!! 年轻妇人一脸不甘和尖锐,“这是两碗水的事吗?” “她今日一碗水,明日一碗粥,成天卖弄她那瞎好心,好像家里多宽裕似的,有本事倒让家里的光景变的好一些啊!天天咸吃萝卜淡操心,看着让人生厌!” 闻言,汉子有些恼意,“够了,不过就是两碗水而已,你何至于把娘说成这样?” “如今新政令已经下来了,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进屋,别让人看了笑话!” 说着汉子又把年轻妇人朝屋里扯,年轻妇人却像是被拔了刺一样蹦了起来,“我都没嫌你穷,你还嫌我丢人?不说新政令还好,一说这新政令我就来火!” “你们娘俩这些年待村里人比待我都好,帮贫扶弱的,可到头来怎样?如今轮到民选村官,这些村民可有念咱们家半分好?” “还不是李家施以一点利益,就个个倒戈到他们那头去了,等着瞧,这次村选,你这村长的位置铁定落空!”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们倒好,竟还巴巴的上赶着做吃力不讨好的冤种!!” 说着年轻妇人从汉子胳膊底下钻出来,箭步上前,将老太太刚接过去的水碗夺了过去,怒气冲冲的朝老妇人道,“甭说的两碗水,以后这家里的一针一线,包括你们母子俩的劳力” 说着狠狠将水碗的水泼到地上,“就算是丢了弃了,也不准再施于旁人分毫!!” 老太太被年轻妇人过激的言行惊的有些怔愣,方才明白老妇人方才叹的那一口气所为何由。 “看什么看,赶紧离开我们家,去别家讨水喝去!!” 泼了水,年轻妇人又伸手推搡老太太几人,满脸的愤骇和不耐烦。 “长英,你!!” 老妇人被年轻妇人这一幕气的浑身哆嗦,赶紧伸手拉住了年轻妇人,“不给水便不给水,娘都依你的,却不要失了礼数啊!” 闻言,年轻妇人倒是没有再推搡老太太了,但却看着老妇人冷哼一声,满是讥讽,“礼数,礼数是能当钱花还是当银子使啊?人都说水往高处流,人往高处走,你们母子俩都把家里的光景折腾成这般了,还好意思和我谈礼数?!!” 一番话让老妇人急的直摇头,“长英,你唉” 有憋屈想言,却因为年轻妇人句句扎痛了让她愧疚的现实,终是化作一声长叹无言以对。 “婆婆别伤心,您给我们端水了的” 甜宝攥紧的小拳头,认真的对老妇人道,“虽然我们没有喝到,可您还是个好婆婆,很好很好的婆婆” 老妇人抬眸望向甜宝,大眼里是亮晶晶的感激星芒,让她愧疚更生,“孩子” 一句话便哽咽了,“好孩子” 甜宝朝她咧了咧小嘴,上前拉了拉她粗糙的手指,“好婆婆” 见状,老太太从怀里摸出了两文钱伸到了年轻妇人眼前,“闺女,孩子们确是口渴了,我们也不是占便宜的人,不知这两文钱可能买你家两碗水解个渴?” 空气安静了一瞬。 “婶子,你是要买水对?我家有!” 不等年轻妇人开口,隔壁突然钻出来一个妇人,急冲冲的朝老太太开口,目光直接粘在了老太太掌心的铜板上。 “我家也有,老太太,我家一文钱就可以让你们喝个够!!” 年轻妇人方才埋怨的声音本来就大,左右两邻都听着这边的动静,以听闻这家子外来的要花钱买水喝,纷纷冲出了家门。 年轻妇人没想到老太太会来这么一出,更没想到左右两邻会这般厚脸皮,气的一把将老太太手里的铜板抢到自己掌心,“你们还要不要脸!!人还在我家门口没走呢你们就过来抢!” 说着又愈发火冒三丈的望向老妇人道,“瞧瞧!瞧瞧!这些便是先前你掏心掏肺以待的乡亲们,如今还未定局呢,就敢上门抢利夺益,以后指不定怎么变本加厉呢!” 老妇人也是不可置信望向先前将自己当做老大姐一般尊敬的村人,竟为了区区两文钱,就将先前那些乡邻情义抛的一干二净。 左邻右舍眼神有些闪烁,有妇人不甘的辩解,“长英,你这话就有些过分了,我这不是看你不待见人家么,所以才出来解围的嘛!” 见此一幕,屋里的汉子再也忍不了了,箭步出来,将长英手里的铜板夺过来,一把塞进了老太太手里,“对不住了婶子,让您看笑话了,快带着孩子随我进来歇歇脚,我这就给你们端水喝!” 年轻妇人刚想说什么,汉子就一记眼神狠狠瞪过去,“还想继续过日子就给我闭嘴!!” 许是他平日里鲜少发飙,年轻妇人纵然满脸不甘愤骇,却也没有再继续作妖。 其他的邻里见状,也自讨没趣的散了。 老太太这才牵着孩子们,在老妇人的引领下进了屋。 “让婶子见笑了,其实我媳妇长英就是嘴巴不饶人,她是为着这次民选村长的事情着急上火,并不是针对婶子你们” 待老妇人搬了椅子招呼老太太坐下,汉子便殷切的端了水过来,“婶子给” 年轻妇人从院里进来,满脸怨怼的看了苏玉莲和老太太一眼,便一头扎进了房间,不一会里头便传来嘤嘤的哭声。 闻声,汉子尴尬一笑,赶紧又给几个孩子端了水来,“来孩子们,渴坏了?” 老太太一口气喝了半碗水下肚,这才抬头望向汉子和老妇人,“敢问老姐姐尊姓大名,我好铭记这赠水之恩。” 老妇人连连摆手,“今日之事大妹子莫见责才是,哪里谈得上什么恩情,不过我对大妹子一家颇有眼缘,若是互通姓名,日后有个往来倒也是缘分。” “我叫魏榄菊,这个是我的独生子叶兴发屋里的是我的儿媳柳长英!” “敢问大妹子如何称呼?还有这个乖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呀?” 第482章 在村中,他们还能图谋些什么? 说着,魏榄菊笑容可掬的望向了甜宝,眼底都是喜欢。 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听大人说话的甜宝赶紧撑直了小身子,脆声回答道,“魏婆婆,我叫甜宝!” 魏榄菊笑容更甚,“甜宝,人如其名。” 听闻这家和他们是同门姓氏,老太太心中一跳,再看这对母子眼里更是喜欢,忙笑道,“魏姐姐,我姓武,夫家白姓,先前的乡邻都唤我武白氏” “好,好,那我便唤你一声白家妹子。” 魏榄菊眼神一一从叶家老小身上略过,不时的笑着点头。 这白家一门虽衣着朴素,但细看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的眉宇之中都透着不凡。 特别是四个孩子,方才她儿媳闹成这般模样,大人没有说话,他们也都不急不躁不羞不恼,耐着性子在一旁候着。 就凭着这份沉着,这一门的孩子将来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的。 互通身份后,老太太望向叶兴发,“方才听令夫人之言,你先前是这村里的村长?” 叶兴发和母亲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先前没有颁布新政令的时候,我父亲已经做了几十年的村长,他老人家逝世后,我就继承了他的衣钵,继续担起村长的职责” “想来是乡亲们觉得我能力不济,这次民选,我该就不再是村长了。” 一番话罢,汉子和老妇人面上都有深浅不一的失落。 闻言,一直未开口的苏玉莲忍不住问道,“方才你妻子说那李家对村人施以利益,以此来干预民选,可村里那么多家户,他们如何有这么多的钱利用来收买人心?” 按常理说,同处一个村,大家过的日子都是八九不离十的,这家子做了这么多年的村长,看家中光景也是一贫如洗的模样,先前汉子的妻子口中所提到的李家先前该是个寻常村户,哪里来的银钱收买人心? 叶兴发轻叹了口气道,“那李家是前不久从外地才搬进村的,想必是积攒了不少家底,这才到京中来落地生根的,毕竟汴京城都是世人心之所向之地,即便是在汴京种地,那也是天子脚下,见的世面也是不同的。” “那李奎生虽然是外郡人,但却深谙人心” 说到此处,叶兴发眼底生出几分迷茫,“我从小便长在这黄庙村,和乡亲们也算是几十年的交情,却抵不过李家短短半月的往来,说来也是惭愧” 闻言,老太太和苏玉莲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婆媳二人都从彼此眼底看到了怀疑。 果然,若这李家是黄庙村的原住民,哪里有资本笼络人心? 可叶兴发说他们是外地搬进来的,她们也不敢置信。 外地人搬进汴京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有些身家银子,只怕恨不得藏进血肉里才是,为人处世断然也是会小心翼翼些。 可这李家,不过搬进村半个月,竟就想和原住民竞选村长,还大肆用钱银利好笼络人心,此行此举简直像是 像是同时想到了一处,婆媳俩默契对视,眼底都漫上了危险和戒备。 “魏姐姐,我倒觉得你们不必为此介怀” 沉吟了一会后,老太太重新望向魏榄菊母子,“我虽也是外地过来的,但也听说了,如今这新政令,村长不是一经民选任用便成了铁饭碗,而是每两年都要更迭重选的。”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李家刚搬进村,便急不可耐的冲着这村长之位而去,定是有所图,魏姐姐你们想想,在村中,他们还能图谋些什么?” 他们一家子也算是好运,随便进了个村落,便遇见了魏榄菊母子,通过方才一场闹剧她看得出,且不说魏榄菊的儿媳妇为人如何,单说他们母子的人品那也是没得说的。 相逢即是缘,她自然要以德报德提醒这对母子一番。 经她提点,魏榄菊母子对视之间,像是恍然大悟了什么。 这次搬进来的可不只是李家一家,跟随而来的还有两三家村户,说是一个地方一起搬过来的,如今细想下来,这几家外乡人确实有些怪异。 李家一来,便带着这几家,拿着劳什子家乡的特产将村人拜访了个遍。 紧跟着又办了场流水宴,说是他们新入村,日后事事需要村人帮衬,所以先办场宴席先和大家伙熟络熟络,宴席上李家更是好大的手笔,给在场的每个老人孩子都包了一分利好,说是初入村的见面礼。 席面上,和李家一块搬进来的另外三家同乡,更是有意无意的透露,李家在先前的郡城村里便是村长,借着身后有靠山,硬是让村里的乡亲们在夏周如此绝境之下,日日都能吃个八分饱,村里人那都是把李家奉为神明一般的存在。 如此一番车轮战下来,不过几日功夫,他们李家便成了村中所有人津津乐道的对象,人人都说李家在绝境之际都能让一整个村的人温饱无忧,是有本事有善心的大义之人。 如今新政令下来,若再得个有本事的村长引领,那好日子还不和乘了穿云箭一般扶摇直上? 眼看着还有两日,官府便要派人来村里组织民选事宜,虽然大家伙口中不说,但魏榄菊母子也清楚这次的村长一职,只怕是那李家的囊中之物了。 也难怪叶兴发的妻子如此不甘心。 叶兴发猛的一拍腿,“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紧跟着他从椅子上弹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整个人都紧绷着彻悟后的激动,还有几分担忧。 屋里的泣哭声不知何时也没了,柳长英也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带着几分踌躇走向老太太,望向老太太时眼神从方才的不屑不敬,变成了不好意思,“婶子,方才是我一时没控制住,言行过激了,还望婶子莫怪” 第483章 人和人啊,果真是生而不同的! 自从那李家进村后,她便日日困顿不悦,虽然他们家做村长这些年,也没比寻常村民过的好哪里去,可有村长夫人这层身份在这里,她在村里人人都是高看她一眼的。 可如今,李家一来,叶兴发的村长之位眼看着不保,她村长夫人的身份也岌岌可危,她如何能接受的了? 方才她在屋里也听到了,这个外乡来的老太太竟还有几分慧眼,三言两语便揭开了李家的真面目。 这样想来,这李家和那几家外乡人来的是有些过于巧合了,且先前他们的种种举止,看起来也更像是提前商议好的一般,目的便是要将这李家拱上村长的位置。 揣透这些,她这才出来,准备好好听上一耳朵,说不定从中能获取什么什么转机呢! 叶兴发虽激动,但也没有宣之于口。 眼下他方觉得,这个白家老太太不一般。 想到此处,叶兴发恳切的望向老太太,“白婶,眼下已经幕时,你们方进城,想来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落脚之处,若不嫌弃,不如今夜就宿在我们家,明日再走也不迟” 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这家子突然来村中,又被母亲带回家中,定是蕴含着什么机缘。 若能的老太太指点几句,或许能破了家中如今无力困顿之感。 老太太顺着他的话张望了下外头的天色,遂摇了摇头,笑道,“谢谢小哥好意,我们今日定是要离开的” “不过我们一路舟车劳顿,孩子们也都饿了,方才老婆子我没好意思开口,眼下见魏姐姐一家都是和善之人,便斗胆开口了。” “敢问能否借贵舍厨房一用,再卖我们些米粮小菜,让我们一家子吃饱了饭再离开?” 边说她便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旧荷包,先是浅看了柳长英一眼,随后才恳切的望向魏榄菊母子。 “不用,不用!” 叶兴发见她掏钱,连连摆手,“婶子方才点开了晚辈心中困顿疑惑,晚辈正愁不知如何感谢,婶子说要留下来用饭如此甚好” 魏榄菊也赶紧起身,开始挽袖子,“对对对,你们在这歇着,我这就去做饭!” 柳长英看着这么大一家子要留在自家吃饭,神色有些不太好,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却被叶兴发一记眼神及时的憋了回去,“快去给娘搭把手” 柳长英自然是不甘又心疼的,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老太太话里颇有些道理,他们多留一刻,自己便可以有时间多问上几句,不是说旁观者清嘛,说不定就能从她的话中找到点转机。 见状,老太太还没有开口,苏玉莲就起身跟进了厨房,帮忙叶家婆媳二人打下手。 “婶子” 叶兴发略显局促的重新坐到了老太太对面,搓着手道,“晚辈觉得你方才讲的句句在理,晚辈想晚辈想再向您讨教几句可好?” 老太太笑道,“谈不上讨教,我就是联想到自己一家子眼下的境况,随口一说罢了,若能帮到你们一二,那我老婆子也是求之不得。” 叶兴发知道老太太言语有谦,开门见山道,“那婶子方才说,这李家有所图,可是指村里的田地粮食?” 厨房和堂屋相隔很近,正在摘菜的柳长英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自然,不然这村里除了田地粮食,还能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费劲图谋?” 老太太点头,自然不会提及,这中间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 “可” 叶兴发面露不解,“可方才婶子也说了,这村长两年便会重新选任一次,李家这次任选村长若是有所图谋,待他们真面目露出来,下次选任,村民又怎会再选他?” “恐怕以后村里都容不下他们,岂不得不偿失?按他们进村的种种言行可以看出,他们是有城府心计之人,当不会如此没有远虑” 说话间,老太太也没有拘着孩子们,叮嘱了几句,便让他们到院中自己玩过家家。 随后才望向叶兴发道,“以后会如何我倒是不敢妄加揣测,但李家如此行事,已经露了迫切心,若说无所图,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至于图什么除了田地粮食,老婆子还真想不出来,放眼村中之物,还有什么值得他们花费如此代价筹谋一场。” 闻言,叶兴发只觉得本来渐散的迷雾又重新笼了回来,甚至比先前更为困惑。 难不成这李家只是为了村长的身份权利? 可不过是个小小的村长而已,又何必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又是特产又是宴席利好,这投进去的代价,简直有些不成正向之比嘛! 他困惑不解,厨房里的柳长英又何尝不是,见这老太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气的将手中的菜狠狠朝木盆里一摔,起身便要出去。 “又或者说,他们所图不在村中,而是将村长之职当做垫脚石,想往跻身往上,从而结识更多的京官贵人?” 顿了顿,老太太又突然开口推测道。 一句话,让柳长英的步子猛然顿住。 竟是如此?! 对,一定是如此! 村长的职务虽没有什么大的利益可言,但身为一村之长,和京城户部和各官府衙还是有不少往来的。 这李家为何家境殷实,还能到京城来落户,只因本就是有些后台的,此番来京中定是要往上再爬一爬好脱了农籍,又怎会屑于村中那几亩田地和粮食。 柳长英懊恼自己方才没能沉住气,险些又出去开罪了那老太太。 想到这里,她又讪讪的坐了回去,甚至没好意思看苏玉莲一眼。 闻言,叶兴华眼底亮了又暗。 若李家意欲往上,自然不会止步于村里,说不准还未到两年,便要离开村中,届时村长之位许还是会归于他手中。 可惭愧的是,他做了这些年的村长都未曾想过再上一步,李家才入京便筹谋如此深远。 人和人啊,果真是生而不同的! 第484章 “将军,小皇帝只怕熬不过今晚了!!” 老太太继续道,“所以我方才才说,你们不必介怀。” “不管这李家意欲何为,对你们来说应该都是短期的妨碍,若他们图谋村中田地或想贪墨村民的粮食,那村民自然会心有不甘,届时再行任选,心中有了比对,定然不会再推选他为村长。” “若他们是为了借机往上爬,那迟早有一日会离开村里,到时候这村长一职还是会落到你头上来” “若无法阻止这变数发生,便该坦然接受,过好当下的日子,不然失了村长之职,又因此事家宅不宁,才是得不偿失啊!” 老太太一番话说完,叶兴发只觉得心中拨云见日一般豁然开朗。 是啊,显然他们是无力阻挡李家的狼子野心的,积郁在心只会让自家人难受罢了。 倒不如顺其自然,坦然接受。 回想这么多年,他虽因村长一职拿了些微薄的俸禄,但也都为这村里人的生计贡献了大半,还要日日劳心村中大小事务,可谓尽心尽力问心无愧。 到头来,村民们背弃他却如此轻易不念旧情,真是让他看透了这人心凉薄。 如今倒是绝好的时机,可以归于自己的小家日子。 至于李家,无论他们有什么图谋,只要不犯到他的利益,便由他们去。 至于村民,日后不管李家尽职与否,那都是他们亲自推选的结果,无论好与坏都怨不得旁人。 “世事多变,富贵也好身份也罢,此一时跌落高台,或许彼一时便一朝凌云冲天,莫要太在意此一时的得失” 见柳长英将手中的菜当做仇人一般蹂躏,苏玉莲轻声开口道,“你夫君和婆母都是大义心善之人,不管什么境遇,他们都会待你如初,这才是你该珍惜的东西。” “与其死命纠缠那已经飞走之物,倒不如抓牢眼下所有” 说着她从微微发怔的柳长英手里把菜接过来,笑道,“看妹妹是聪慧之人,这些道理该是明白的?” “婶子,我来掌勺” 柳长英呆呆的看着苏玉莲宛如自家一般在灶台自在挥勺,不时还和婆母笑谈几句,明明还尚无落脚之处,却丝毫不显迷茫仓皇,眼底都是对眼下能吃上一顿饱饭的满意知足。 她苦恼憋闷日后再做不成村长夫人,却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许多人为了一餐一饭发愁。 苏玉莲的话像是一双看不见的手,猛的将柳长英心中那些字自缚的茧撕开了一道口子,从中舒展出来,才发现自己还拥有一对美丽的羽翅。 “兴发哥,把桌子拾掇拾掇准备吃饭了!” 释怀的柳长英说话语气都轻快的许多,唇角也绽放开许久未见的笑容。 叶兴发怔愣了一瞬,随后便激动的憨笑应下,“好,好,我这就收拾” 见此一幕,厨房里端菜出来的苏玉莲和老太太隔空对视,都有欣慰的笑意。 一顿饭罢,老太太一行便要离开。 临行前,魏榄菊终于顾不得才是初识握紧了老太太的手,满目不舍,“白家妹子,今日得见你,是我们家的善缘啊” “今日一别,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我” 她很想开口问一问日后该如何联络白家,可一想到白家还未在京中落叶生根,又不知如何开口。 白家在他们家不过待了一个多时辰,可对他们家来说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儿子从郁郁不解到豁然开朗,儿媳的不甘怨怼悄然无踪,这白家人看似什么都没有做,却又让家中的气象焕然一新。 她愈发庆幸自己方才遵从本心的小小善举。 叶兴发猜出母亲心思忙道,“婶子,等您在京城落了脚,若不嫌弃还望来个信,晚辈盼着携妻带母上门再度拜访您老人家!” 柳长英也出声附和,“今日对婶子多有得罪,还望婶子给长英一个上门赔礼道歉的机会。” 闻言,老太太爽朗一笑,轻轻拍了拍魏榄菊的手,“好,好,等我们彻底在京中安定下来,到时候我必亲自送上门邀你们到家中再相聚!!” “天黑赶路慢,此番我们就不多逗留了,魏姐姐,再会定有日!” 在叶兴发一家不舍的目送中,老太太一行驾着牛车借着稀薄的月色驶出了村落,直至听不到车轱辘声了,一家子才簇拥着回了屋。 “娘,兴发,你们看!!” 刚进堂屋,柳长英就惊呼出口,指向方才吃饭的桌子。 魏榄菊母子齐齐望过去,竟是一块碎银子! 叶兴发动容道,“这白老太太一家行事磊落坦荡,不凡啊!” “娘,你察觉到了吗!” 牛车驶出黄庙村上了官路后,苏玉莲用极低的声音问道。 老太太望了身后一眼,点了点头,“正愁不知道目标,追出来才好” 说着,她便握了握甜宝的小手,夜空中随即落下来两只灰雀。 一阵细语过后,一只灰雀飞往城中霍家军营,另一只则朝身后的黄庙村飞去,尾随在村路上两道黑影身后。 霍家军营。 弘远一行正在军帐中议事。 冷霜沉声道,“将军,小皇帝只怕熬不过今晚了!!” 一句话,让军帐里所有人心绪都变的复杂起来。 小皇帝还未满十岁。 都说皇宫是吃人的地方,其实不尽然,真正吃人的是权势。 然而皇宫,便是这权势的至高之处。 从这至高之处降生,虽被一身荣华包裹,可危险也形影不离。 先皇并非子嗣单薄,而是被那双想攀附权势巅峰的手,一个一个悄然扼杀。 不止如此,这双手还沾染着数以万计的无辜之人的鲜血。 一帐的人都望向弘远。 这双罪恶之手的主人便是秦忠国,如今太后已经和他生了嫌隙,想必他正盼着小皇帝薨灭这一日,这样他便可以重新扶持一个傀儡上那金銮殿,好保住他往日的权势昌盛。 他以为他做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千辛万苦要寻的先皇那最后一丝血脉,竟是即将亲手斩断他罪恶之手的弘远!! 第485章 “相爷,丧钟响了!!” 弘远从书案后站起来,缓缓走出,望向叶永孝,“一切可都准备好了?” 叶永孝郑重点头,“将军放心,一切都已经部署妥当。” “好!” 弘远眉宇之间皆是沉着,“大家便各司其职坚守,待丧钟敲响,便随我进宫!!” 军帐里的几人,个个都面色坚定,此间还透着几分迫不及待,这么多日的蛰伏筹备,就是为了这一刻。 今晚,便是剜除腐根的最后一刀! “娘,外头吵吵嚷嚷的,可是发生了什么?” 黄庙村,叶兴发夫妻二人正在往桌上端饭菜,便见魏榄菊神色复杂的进了院子,夫妻二人赶紧迎上前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边疑惑的张望出去。 魏榄菊压低了声音道,“李家人不见了!” “和李家一起搬进来的另外几家也一同不见了!” 夫妻二人齐齐一惊,顿觉得事情不简单,赶紧将魏榄菊拥进了房间。 “今日白天还好好的,我上午还和李奎生他娘打过招呼呢,怎的突然不见了?会不会是出门了?” 叶兴发只觉得心中惊跳,最后一句话出口,连他自己都不甚相信。 魏榄菊也露出些担忧之色,“事情就蹊跷在这。” “白日里可不止你一人见过李家人,可就在方才,黄家的根生去找李家借东西,发现他们家院门房门都是开的,甚至灶中的火灰都还未凉透,可一家五口却一个人都没看见。” “根生觉得不对劲,便去那几家去打听李家的情况,结果发现,那几家和李家一样,家里一个人都没了” 夫妻二人对视,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一个下午而已,这四家十几口人,竟齐齐从一村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未免太过诡异。 “说不准是有什么急事一起进城了” 魏榄菊虽然心中隐隐不安,但在孩子面前还是要稳住心神的,遂笑道,“好歹也是十几口人,若不是自行出村了,怎么着也会弄出些动静来的。” “放心,娘睡觉觉轻,有娘在,你们只管安心睡觉就是” 叶兴发和柳长英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只能顺着娘说的方向去想。 明日便是民选之日,这李家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绝对不会错过民选,不管他们今晚为什么突然离开村里,明日定会准时回村。 魏榄菊一家不知,不止是黄庙村有异动,而是这几日京郊所有的村子都相继丢了人口,且都是和李家一样举家齐消失的这种。 秀山村。 “娘,可是大牛哥的消息?” “嗯,小皇帝只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房间里,几道低声细语过后,便是一阵亢长的沉默。 随后便是叶永荷动容的声音,“娘,那他们会有危险吗?” 黑暗中,她紧紧的攥着被子的一角,虽然知道弘远那头已经是万事俱备,但还是有微微不安。 老太太轻声笑道,“不会,他们如今是万民所向,即便没有甜宝,他们也会成功,何况咱们还有甜宝在呢!” 说话间,她怀里的小人儿翻了个身,随后发出梦呓,“不怕不怕的嗷” 短暂的安静后,三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是啊,他们还有甜宝在! 正是因为甜宝,他们才一点一点走到今日。 弘远敢举兵匡扶夏周也好,时局紧迫如弦他们此刻也能不甚慌乱也罢,一切都是甜宝给予的底气。 甜宝的呓语不是呓语,此刻更像是一股力量,悄然灌入老太太几人的心底,让那份本来就在的底气又疯长了一截。 明日过后,夏周定会迎来几十年未有的清澄局面! 子夜,城东一座华丽府邸的书房内,此刻仍是灯火通明。 秦忠国在花厅里来回踱步,略显得有些浮躁不安。 “相爷!” 管家从外头匆匆进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人都带来了吗?” 秦忠国迎上前,急切道。 管家擦了擦了额间的汗,连连点头,“相爷放心,一切都安置妥当了。” 闻言,秦忠国松了口气,紧绷的面上终于缓和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淡定,“好,今夜至关重要,你亲自看着他们,一丁点岔子都不许有,明白了吗?” 管家额间的汗唰的又沁了出来,“老奴谨遵相爷的吩咐,一定亲自看守!” 虽得管家此般作答,秦忠国却还是有几分不放心,“算了,你去将人领来,立刻着人安排马车,本相今晚就要进宫!” 闻言,管家连忙下去安排。 宵禁的京城街道上空旷无人,只有打更人的声音偶有传来。 一阵马蹄声响打破了子夜的京城街道,快速的朝皇宫方向驶去。 “铛——” “铛——” 沉闷的钟声突然从皇宫方向传来,还伴随着一阵惊鸟的啼鸣振翅之声。 整个京城都被这钟声惊醒,不过片刻,京城的大街小巷的屋舍之内,陆续亮起了灯盏。 “相爷,丧钟响了!!” 车夫面色一紧,下意识朝马车里禀告道。 秦忠国撩开车帘,睨了眼外面相继亮起来的灯火,“继续走,驾快些!!” 车夫赶紧扬鞭,马车箭一般朝皇宫驶去。 “宫中白帆尚未挂号,相爷就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相爷掐准了陛下薨没的时辰呢” 皇宫金华殿内,身着白色丧服的宫人们跪了一地,入殓师正在给已经逝世的小皇帝擦拭身体着灵装, 太后也穿着一身素袍屹立在龙床一侧,此刻正眼色讥讽的望向匆匆进殿的秦忠国。 秦忠国步履一顿,神色凌厉的瞪了她一眼,“微臣得知陛下今日不好,心中担忧,这才想着连夜来皇宫探看,却不想走到半道就听到了丧钟声响” “太后娘娘贵为后宫之主,言语还是要经思量之后在说出口,莫践踏了微臣的一片赤胆忠心!” 声词厉厉,怒气不隐。 太后眼底微闪,不再说话,而是侧身让开,让秦忠国可以上前行三拜九叩之礼。 第486章 我这前半生都是愚蠢至极,唯有这一刻,清醒无比!! 父女二人乃至一众宫人看着入殓师将小皇帝的尸身送入灵堂,安于金棺,这才隔着金棺再度对视。 只肖一眼,两人眸色里蕴藏的种种量度都被彼此勘破。 “太后娘娘,陛下薨没,乃举国之哀” 对峙片刻后,秦忠国沉声开口,“可国不可一日无君” “相爷不必忧心,立君之事,陛下在弥留之际已经留下了诏书” 太后声色冰冷的打断了秦忠国的话,“待群臣到齐,哀家便会宣读诏书,着立新君继位。” 因为此二人的刀锋交错,灵堂的气压瞬间骤降,所有跪地的宫人忍不住又将身子伏低了些。 君王薨没,夺权争储,向来如此。 所有人都明白,今夜定不会安宁。 只不过小皇帝不好的这些时日,太后娘娘和相爷从未曾提及立储之事,眼下却突然齐齐发声,宫人们怕到骨子里的同时,也好奇两个权利至高的人口中所说的新君是谁。 空气凝结了好一会,秦忠国才踏步打破,缓缓的逼近太后。 太后眉尾微挑,不甘示弱的直视着秦忠国,“相爷若再往前,就捷越了。” 秦忠国步履却没有因着她的话而停,反而加快了些,眼底的阴沉仿佛想将太后周边的空气都抽干一般。 太后心中惊跳,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相爷!!你这是意欲何为!!” “相爷?!” 秦忠国双眼发红,衣袖之下的手攥握的发紧,“太后也知本相是一朝辅宰!!” 他的声音虽不大,底里隐忍的怒火却灼灼燃烧,下首跪着的宫人们身子忍不住开始颤抖。 “陛下年幼,近来又都是昏迷不醒之态,你却说陛下留了诏书?” 秦忠国和太后只有两步之距,眼底的恼怒甚至于已经烧到太后身上,“难怪本相等候了这么多日都未曾等到太后宣召进宫,太后竟是想越过我这个辅相,直接私立新君么?!!!” 字字迸发着雷霆之怒,震的太后脑中嗡声一片,心中好容易建立起来的驻防,只差一点就被秦忠国的慑人之势攻塌,“哀家身为陛下嫡母,这世上没有谁比哀家更有资格立新君!!” “想当初,这还是相爷当着群臣的面亲口说的呢,虽时隔多年,哀家言犹在耳,难不成相爷倒忘了?” 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可眼底的讥讽不甘却一清二楚。 以前她虽贵为太后,论身份地位在辅相之上,可秦忠国日日以提携推助之恩和父女之情施压,以至于这么多年,她行事都是遵循的父女之礼。 父在上,女在下,不管秦忠国有什么要求,她都是竭力袒护拥戴之。 可一场疫病后,她幡然醒悟。 在秦忠国的眼底,她只是他在夏周呼风唤雨的法杖,既然他没有将她视作女儿,她又何苦恪守为人子女的孝道? 三十多年了,她为秦忠国作下的那些恶早就足以偿还他的养育之恩,此后不多的岁月,她要为自己而活! 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即便是呼风唤雨的辅相,也必须对她俯首称臣! 想到这里,太后气息渐稳,眼神中一点一点漫上威严,“相爷在陛下灵位之前以下犯上,难不成是生了什么非分之想,想篡权夺位?!!” “来人!!” “将相爷带到慈安宫冷静冷静!!” 她一声令下,立刻有禁军涌进灵堂,霎时兵戈阵响。 却不想秦忠国并没有丝毫惊慌失措,禁军也并没有群拥而上,掣肘秦忠国,反而将太后团团围了起来,刀尖相对。 见此,太后脸色不由一阵苍白,哆嗦着手指向秦忠国,“你!你竟然” 随后又不可置信的望向禁军统领,却不想禁军统领脸色冷肃,丝毫没有先前对她的臣服忠心。 太后身形不稳,一个踉跄,若不是身后的宫人支撑着,只怕顷刻便会倒在地上。 秦忠国冷眼看着太后,缓步上前,唇角勾起一丝讥讽和阴毒,一字一句低声道,“你当真以为,自己贵为太后便可以越过我肆意而活?” “你无所出,若依顺我这个父亲还可尽享十数年尊享荣华,可你清醒一生,偏偏在至关紧要的时刻犯了蠢” “别忘了,我可以推你上这至尊至贵的位置,亦可以将你扯下来!” 太后瞪着一双眼,不可置信滞留了许久,突然失笑出声,“哈哈哈哈” 见此,秦忠国眼底微凝,看疯子一般看着她。 “父亲?你可当真是我的好父亲啊” 太后努力维稳身形,眼神悲戚且坚定的看着秦忠国道,“父亲,你恰好说反了,我这前半生都是愚蠢至极,唯有这一刻,清醒无比!!!” 犀利的声音扎的秦忠国耳朵有些刺痛,太后的眼神更是让他心底没来由的颤了一瞬。 灵堂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闻之便知道来人不少。 秦忠国刚反应过来扭头望出去,便看到群臣着素白官袍鱼贯涌进了灵堂。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深意,挺直脊梁望向群臣,眼神面色都恢复了往日的尊贵威严。 群臣悲乎哀哉的对小皇帝行了三叩九拜之礼,随后齐齐望向金棺左右最尊贵的二人,各自眼神复杂。 秦忠国眼神一一从先前依顺自己的党羽面上略过,只见他们神色无异,眼底还是一如既往对自己的忠心之色,心中稍安。 不容太后开口,他便行至金棺中间,望着群臣厉声道,“陛下归天,吾心甚痛,可身为三朝元老,一国辅相,本相不得不将这哀痛先深藏于心。” “只因眼下夏周失主,本相吃朝廷俸禄三十余年,此刻便该站出来暂替我夏周做主。”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满面痛心疾首,“国,不可一日无主,眼下本相本该和众位同僚立刻商议再立新君之事,奈何在此之前,本相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先行处理!” 第487章 “什么,先皇三十年前走失的小皇子竟然还活着?” 闻言,群臣面面相觑,不可抑制的起了一阵骚动。 秦忠国遂望向太后,声正词严道,“本相方才来叩拜陛下,欲和太后娘娘商议立新君之事,没曾想” “没曾想太后竟说陛下临终前已经写下诏书!!”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看向太后的眼神也都充满了怀疑。 谁人不知,小皇帝年幼,一直以来都是由太后垂帘听政,决策朝中大小事宜,小皇帝对朝政之事一无所知,又怎会在临终之际写下继位的诏书? 这继位诏书,定然是太后命其写的! 此前先皇逝世,立新君也都是由太后和群臣商议定下的,此番太后竟不等群臣来就私自拟定继位人选 小皇帝是先帝唯一的子嗣,太后定下的继位人选又是谁? 瘟疫之后,难道太后已经私下召见过宗室子?已经从中挑好了继位者? 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灵堂一片压抑的嘈杂之声。 “好了,诸位请先听我说!” 秦忠国见火候起来,这才打断群臣,义正言辞道,“太后是本相之女,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恪守后宫,垂帘听政也都是采纳群臣众意,可谓尽忠尽责” “此番如此,定是被奸人唆使才意欲谋权,育出此等逆女,本相着实痛心疾首,本相对不住先帝所托,纵使她可能是一时鬼迷心窍,可也是于国律宗法不敬!” “所以!” 秦忠国沉声厉喝道,“本相纵然再不舍,也不会纵容她胡作非为!” “在此,本相以一国辅相之名,令诸位同僚联名请表先帝和陛下,废黜拙女太后之位!” 轰—— 秦忠国的话宛如巨石投湖,激溅起巨大的水花。 “这这这,老臣不会是人老耳聋了,相爷竟要废黜太后?!!” “先不说太后是他的亲闺女,这历朝历代也没有臣子废黜王室贵胄的说法啊!” “即便太后私立新君,也罪不至此啊!” 群臣炸了锅一般议论纷纷,秦忠国背后的太后也满脸震惊。 他竟要废了她的太后之位? 连犹豫都不曾有一丝一毫。 果然,一旦自己跳出他的手掌心,不受他操控,便成了随时可弃的废棋。 呵呵,真是个好父亲啊! “相爷,哀家尊你是父亲,所以这些年事事依你护你,你倒好,竟血口喷人想陷哀家于不仁不义?” 太后思定后,眼神愈发坚定,缓步上前面满脸不可置信和痛心,“继位大统的人是你找来的,哀家那份诏书也是你亲眼看着写的,你竟然说哀家私立新君?” 闻言,秦忠国眼皮子一跳,心下瞬道不好。 此番,群臣简直呆若木鸡。 这父女俩到底在搞什么鬼? 太后朝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便匆匆取来了一个黄金匣子。 “将诏书传给他们看看!!” 太后冷声下令,看着秦忠国的眼神闪过一丝异色。 丫鬟听令将匣子中的诏书取了出来,呈给了前头的翰林院大臣。 待他将诏书展开,他身后的大臣都忍不住凑上前,定睛扫看着诏书里的内容。 “什么,先皇三十年前走失的小皇子竟然还活着?” 诏书看罢,大臣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望向秦忠国。 秦忠国心中惊跳,眼神厉厉的望向太后。 他将此事可谓瞒的滴水不漏,她是如何得知自己已经找到那孩子的? 想到此处,秦忠国再也按捺不住淡定了,匆匆上前,伸手夺过诏书,一目十行的阅看起来。 待看清诏书上的内容,他心中炸雷阵阵。 诏书上竟写着,他这么多年从未间断过寻找先皇血脉,终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太后和小皇帝染上疫病之后,找到了三十年前丢失的大皇子夏元淳,才不至于在小皇帝薨没之时,夏周大统后继无人。 如今小皇帝薨没,辅相秦忠国所寻到的大皇子夏元淳,便是理所应当的下一任君主,着即刻继位。 夏元淳,便是先前身为太子良娣,而今的娴太妃所出。 虽然未曾看到书写诏书时的景象,但诏书之上句句提及秦忠国寻回大皇子之功劳,群臣们光自己脑补都能想象秦忠国口述,太后执笔的场景。 “父亲,哀家不过是揣测了下未来新君的身份,你便对哀家起了杀心?” 太后出声打断群臣嘈杂,声泪俱下道,“时隔三十年啊,哀家唯恐夏周血统不纯,就算心有怀疑,那也是理所应当,父亲不愿证明其身份也就罢了,竟然还因此事就罢黜哀家太后之位?” “哈哈哈哈” 太后仰面大笑,泪如泉涌,“父亲,我知你想秦家荣耀延绵,可皇室血统又岂容玷污?!” “其他的事情,哀家都允许父亲胡闹,可唯独此事哀家不允,否则哀家百年之后葬身皇陵之时,只怕那皇陵都要因为抗拒哀家而坍塌崩裂!” 此刻,秦忠国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片。 他这个好闺女不仅知道他所有的举动,此刻字字句句更是将他的狼子野心撕扯暴露在众人眼前。 不管如何,她身上都流淌着秦家的血。 那弘远到底许诺了她什么,竟让她做到如此地步? “太后娘娘说的对,皇室血统不可玷污,皇位继承更是不能如此随意,大皇子走失已经三十年之久,若没有法子自证身份,绝不能轻易让其继承大统。” “对,皇室血统不可轻视,还请相爷将寻到的大皇子请出来让臣等一见,若能证明其身份,立他为君主,臣等定然没有异议!” “臣附议,还请相爷将其宣进宫,让臣等辨其身份!” 一时间,大半的臣子都纷纷开口附议,让秦忠国把寻到的夏元淳宣到灵堂之上,证明其皇室血统。 太后不动声色的用锦帕拭了拭眼角,遮挡住微微弯起的唇角。 秦忠国脸色变的异常难看。 他寻到了那家人是没错,可当时一见面,便看出那人不是他要找的人。 第488章 不管养子还在与否,寻到的人真假与否,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先皇俊美,娴太妃亦是美艳绝色,可那人却是身材粗短,五官粗陋,怎么看都不是先皇和娴太妃所出。 开始那老婆子还想哄骗于他,后来用了些法子,才从其口中逼出了真相。 原来她偷听了自己和管家的对话,得知自己要寻找的是皇室血脉,便将自己的亲子谎称是养子,企图来个狸猫换太子,跻身高位,得享荣华。 真正的养子则被送去参了军,早已经生死不明。 秦忠国得知真相,虽然失望却并未恼怒,细细询问当初养子身上可有什么贴身信物。 不管养子还在与否,寻到的人真假与否,对他来说都不重要,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年,只要有具有说服力的信物,假的他也能说成真的。 只要这个人能继续当他掌权的傀儡,他便不介意附送他一世荣华。 这一问下来,没想到还真有一件证明身份的信物。 是一块不甚起眼,却价值连城的玉佩。 却不曾想,这块玉佩不久前,已经被那家人典当卖了当做了进京的盘缠。 按着那婆子描述的,秦忠国派去的影卫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才将那玉佩赎回,且那婆子不识货,让当铺的人哄骗的,当出去才三两银子,可他派去的人花了足足万两才赎了回来。 虽代价花的大了些,可对秦忠国来说却是九牛一毛,相比高高在上的权势,哪怕花十万百万两银子,他也是在所不惜的。 想到此处,秦忠国阴冷的睨了太后一眼,不过片刻便整理好浮躁的心绪,望向众臣,“诸位也说了,三十年过去了,那孩子从小流离失所遭受种种苦难,即便本相将人宣上前,定然也是没有半分皇族气质的,你们又怎么确认他是先皇血脉?” “单凭眼力劲和诸位的一面之词吗?” 不管如何,今日他一定要将那人推上皇位,放眼夏周,绝不能有人越过他秦忠国的头上。 待今日事成,他在好好收拾他的好女儿! 太后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即便流离失所从小遭遇磨难,那也是先皇和娴太妃所出,怎么也会有皇室的影子,相爷如此伏笔,莫不是当真随便在街上找了一人过来滥竽充数?” 一干大臣闻言也连连点头,觉得她说的有理。 见状,秦忠国眼神落在自己一个党羽身上。 党羽默契的朝他点了点头,从一众臣子中站出来提议道,“敢问相爷,您所找到之人,手里可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信物?” “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也不管大皇子经历了什么面容身姿有变,信物却是永远不会有所变化的,若是有信物在,便可以轻松确定其身份。” 他的话说完,大臣们再次点头,却又觉得哪里不妥。 “此言差矣” 有大臣站出来,摇头否认,“即便是当初大皇子身上有信物,我等又怎会识得?” 随便找来一物冒充信物,他们又如何得知? 碍于秦忠国的威压,这位大臣只敢说出前半句,后面的到底是没敢说出口。 不过即便后面的质疑未说出口,其他人也明白其中含义,连声附议。 “若有信物自证也未必不可” 正当群臣炸锅之时,秦忠国的党羽又开口提议道,“到时候请娴太妃来一辩真假不就好了?” 突然提及娴太妃,众臣都齐齐默声了。 自从大皇子走丢那日,娴太妃便疯傻了,请她来,未必能辨别真假。 闻言,太后冷嗤,“娴太妃已经疯傻多年,连哀家去了都认不得半分,你们确定她能辨认出三十年前的物什?” “虽然娴太妃疯傻多年,可也是因为大皇子走丢而疯傻的” 秦忠国的党羽抱拳辩驳道,“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她老人家旁的兴许不认得,可若是和大皇子相关的东西,定然不会忘记。” 有大臣点头附议,“无论如何,还是请相爷和太后做主,现将那人宣召而来,再请娴太妃一同前来,好让臣等可以同娴太妃一同辨认。” 话行至此,已经到了秦忠国想达到的火候,便开口命人将那家人带到了灵堂。 “娘、我、我有些紧张” 太监和宫人引着一对母子匆匆朝灵堂走来,男人忍不住扯了扯身边老婆子的衣袖,小声道。 说话间,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待走近了,母子俩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竟是襄平郡钱家母子! 钱王氏心里何尝不紧张。 她此一生也从未进过皇宫,眼前一景一物的奢靡已经远超她的想象,她的后背从进宫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冷汗浸的湿透。 “别怕,一切都有相爷在,你只需记好相爷教你的那些便好!” 即便再紧张,甚至有些胆怯退缩,但钱王氏还是咬紧后槽牙安抚儿子。 钱王氏的安抚并没能让钱大贵心中稍安,拼命回想秦忠国的话,脑中却嗡声一片,竟是一句都想不起来的,只能察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满掌心的冷汗。 待到了灵堂门口,屋里几十个大臣闻声齐齐的转身,如炬的目光唰唰射到钱家母子二人身上。 母子俩此一生见过最大的场面,也不过是前些时日和秦忠国面对面,眼下径直被这凝肃宏大的场面吓的腿肚子打颤,若不是秦忠国警示的眼神太过凌厉,他们恐怕直接就跪在了门口。 秦忠国缓步上前,越过群臣逼近道母子二人眼前,随后便拱手弓腰,朝钱大贵行了一个君臣大礼,“老臣恭迎大皇子回宫!” 这一礼,便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了他的立场。 无论众人对这对母子持有什么样的态度,在秦忠国这里,已经全然认可了钱大贵就是大皇子夏元淳。 殊不知,秦忠国这猝不及防的一礼,差点没让钱家母子吓飞了魂,整儿僵在了原地。 过了许久,钱大贵才结结巴巴的开口,“平、平身” 见此,一群大臣面面相觑,忍不住摇头。 第489章 “让娴太妃好好瞧瞧,你是真是假!” 平身? 身份还未定局,此人这就坦然受了堂堂辅相的大礼,还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平身? 要知道,能对秦忠国说这句话的人,皇室里也寥寥无几! 再看钱大贵独眼,陋相,矮粗的身形,众大臣更是觉得有些看不下去。 即便娴太妃不来,他们也清楚,此人定不会是先皇血脉。 一时间,所有大臣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看来今日,他们认不认这人为大皇子并不重要,只要秦忠国认他是,那他便就是板上钉钉的大皇子。 秦忠国的眉头皱了皱,缓缓直起身子,眼神阴沉的瞥了钱大贵一眼。 就是一眼,瞬间让钱大贵浑身汗湿,就连秦忠国后面说了一句大皇子请入灵堂叩拜先帝,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同样满头冷汗的钱婆子将他一路拉拽着才进了灵堂。 一路上前,两侧都是打量的目光,恨不得将他们的血肉刨开,看看里面真假与否,母子二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行完叩拜大礼的。 这副样子,倒是像极了秦忠国想要的傀儡。 看见来人走近,虽然一举一动都挑不出什么大错,可举止皆是粗陋怯意,一看就是临时抱佛脚调教过的。 太后眼底一片讥讽。 恐怕这次皇宫的瘟疫来得太有些猝不及防,以至于她的好父亲还未来得及准备,便将这残次的傀儡推了上来。 真是贻笑大方呵呵! “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对着金棺行完礼,钱家母子又齐齐转头朝太后行礼。 礼毕,却未闻太后回应一句平身,母子俩也不敢抬头,只汗津津的让目光擦着地面和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见此,群臣眼神面色皆是一片复杂难言。 见太后迟迟不发话,秦忠国到底是忍不住了,开口道,“太后娘娘,大皇子初回宫,你还是莫要吓到他才是!” “呵呵!” 太后嗤鼻一笑,“身份尚未确定,相爷就将他唤作大皇子,相爷才是真真吓到哀家了。” “若是个假的,这一声大皇子,只怕他折寿二十年都担不起!” 她的语气虽然是轻飘飘的,但却将钱家母子吓的浑身一哆嗦。 虽然知道太后此话是刻意说的严重些,但也足以吓破他们的胆了。 毕竟他们深知自己是假冒的,再说城门口的天谴一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他们既想荣华富贵加身,却也不想折了阳寿。 先前一切的荣华富贵都是趋于他们脑海中的想象,真正到了宫里来,才发现她们的想象不过是沧海一粟。 他们只想着荣华富贵,却未曾想过今日的局面,总觉得天塌下来都有相爷顶着,可光是太后和群臣的威压,就让他们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此时此刻他们才深有体会。 “娴太妃到——” 钱家母子正战战兢兢之时,外头传来宦官的高唱声。 随后一个和太后穿着一样素服的美艳贵妇,被两个丫鬟左右搀着走了进来。 “元淳” “元淳” 美艳贵妇双眼呆滞,神色木讷,口中念念有词,宛如没有生气的木偶。 丫鬟们搀扶着娴太妃朝金棺和太后行了大礼,这才起身站于一侧。 秦忠国瞥了地上的钱家母子一眼,望向太后,“太后娘娘,娴太妃已经来了,难道还要让大皇子和他的养母继续跪着不成?” 语气里已经毫不隐藏怒火,眼神也没有臣子对太后的敬畏,只有父亲对女儿的威压。 灵堂之上,瞬间鸦雀无声。 这么多年,太后娘娘向来都是依随相爷的意思的,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今日这般父女反目的场面,还是头一回。 没有人敢随意出声,引火烧身。 “元淳我的元淳” 只有娴太妃无知无畏,依然喃喃自语的唤着她那丢失多年的孩子。 “相爷此言差矣” 就在群臣以为太后差不多要让钱家母子起身的时候,太后却不动声色的避开秦忠国的眼神,缓步下阶,“即便他是真的大皇子,陛下面前,哀家面前,乃至于他的生母娴太妃面前,也是跪得的。” “更何况如今他的身份还未确认,哀家即便让他跪地不起又何妨?” 说着便缓步走到娴太妃面前,伸手牵着她的手,宛如牵孩童一般走到钱大贵面前停下,“抬起头来!!” 声线之中是高高在上的威严,“让娴太妃好好瞧瞧,你是真是假!” 钱大贵脸色一白,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一只单眼压根不敢直视太后,缥缈的和太后身后的秦忠国对视上。 见秦忠国满眼凌厉警示,他咽了咽口水,心一横望向娴太妃,装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直视着她。 太后和娴太妃一个角度,看到钱大贵的眼神,差点没失了得体直接翻白眼! 本来就知道此人是假的,此刻,她恨不得当场揭了他这张丑陋虚伪的面皮子去! 凑的近的大臣见此一幕也有些胸口膈应。 不是,相爷到底从哪里挖来出的这人啊,即便是假冒的,也得找个糊弄的过眼的? 钱大贵自认为自己已经将此生最难过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表现出来的可怜神态足以打动娴太妃,奈何他盯着娴太妃看了半晌,娴太妃的眼神还是无焦,连看都没有往他这里看一眼。 “妹妹” 太后忍着心中的恶心,伸手在娴太妃眼前晃了晃,轻声唤道,“你看看这人可是你的元淳?!” 虽然她心知肚明钱大贵是假冒的,但还是得让众大臣看清才是。 娴太妃眼神微闪,跟着太后的手,呆呆的望向了钱大贵。 见状,所有大臣都忍不住上前了一步,齐齐伸长了脖子。 钱大贵面上的可怜本来有些松散,见娴太妃望过来,赶紧又努力堆上来几分。 他身旁的钱王氏更是不动声色的狠狠掐了他一把,硬生生的让他眼底泛上了些泪花。 第490章 “太后娘娘!弘将军已经入了宫门,正朝灵堂这边而来!” 可娴太妃不过怔怔的看了钱大贵一眼,就呆呆的挪开了眼神。 见状,太后望向秦忠国,眼底闪过一抹讥讽,“相爷,都说母子连心,方才你也听到了,大皇子走失已经三十年了,可娴太妃却一日都不曾忘记,口口声声念叨的都是大皇子的名字。” “若你寻来的这人是真的,娴太妃又怎会毫无感应?” 见太后已经彻底被猪油蒙了心,秦忠国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杀意,面上却不表半分,“大皇子,已经过去三十年了,想必娴太妃也不认得你如今的模样,你还是将娴太妃给你的信物取出来,一证身份!” 他话刚落音,钱大贵就赶紧从怀里将玉佩取了出来,跪行超前几步,双手将玉佩呈到了娴太妃眼前。 灵堂的人都一瞬不瞬的看着娴太妃的神色。 突然,娴太妃原本无神的眼眸定住了。 牢牢的定在了钱大贵手中的玉佩上。 “元淳!!!” 随后,众人还未反应,娴太妃就猛的将钱大贵手中的玉佩抢了过来,欣喜若狂的将玉佩贴在了脸上,“元淳,娘的元淳!!你回来了元淳!!” 她像是没有看到跪地的钱大贵,只紧紧的将玉佩捂在脸上,满脸狂喜,眼泪更是唰唰直流。 “娴太妃反应如此激烈,此信物定是真的无疑了!” 秦忠国的党羽忍不住开口趁热打铁。 “这、这此人竟真的是大皇子?” “人的相貌或许会因为时光变迁有所改变,可信物却是永远不会变的,此人一定是大皇子无疑了!” 几个党羽都纷纷开口附和,一干大臣虽然还心有疑虑,但也知道即便此人身份有假,此局也是定下了。 毕竟以大皇子的相貌和身形来论,大家都是各执一词,说不清也道不明,可娴太妃对此信物的反应,却是做不得假的。 见此,秦忠国心里微松,这才拾步下阶,“太后娘娘,眼下身份已证,此人正是大皇子无疑,还请你赶紧让大皇子起身才是!” 虽尊称一声娘娘,可语气里却逼迫满满。 “哈哈哈——” 太后忍不住嗤笑出声,掩着唇都没能挡住她唇角的讥讽,“相爷还是不要在自欺欺人了,信物是真的不假,可这个信物若此刻是你拿着的,娴太妃如此反应,难不成还能证明你是大皇子?哈哈哈” “啪——” 清脆的耳光声和太后应声而倒的声音,让灵堂一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望向秦忠国。 他竟然打了太后!! 即便他是太后的父亲,可太后贵为皇室,也轮不到他教训啊! 这是有损皇家颜面的大事! “相爷,你这是意欲何为?!!” 一个白发苍苍的谏官忍不住朝秦忠国怒喝道,“相爷此举实乃大逆不道啊!!!” “相爷,太后娘娘虽为你秦家后代,可她首先是太后,才是你秦家的女儿!!你此行将皇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相爷此举简直是昭昭之心,难不成真如太后所说,你想造反不成?” 又出来几个大臣,都是先前被奸佞压的抬不起头的老臣,其中不免有和秦忠国一样的三朝元老。 虽然他们清楚秦忠国就是想造反掌权,可先前他起码不敢表于面上,今日他竟然敢动手殴打一国太后,简直猖狂! 即便是他们想自保其身不欲站在秦忠国的对立面,此刻也隐忍不了了。 太后捂着脸,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精芒,随后便疯魔了一般从地上爬起来,要朝金棺上撞,“先帝啊,哀家无能,竟当众让皇室颜面蒙羞,哀家愧对皇家列祖列宗,哀家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太后!!” “太后娘娘!!” 丫鬟死命的拽住了太后,群臣也惊呼着冲上前。 “太后,此举错不在你啊!眼下这关头,还需要你主持大局,您万不可如此啊!” 一时之间,灵堂一片混乱。 秦忠国握了握手拳,眼底闪过一抹慌张。 他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当众对太后动了手。 虽然明白他这个好女儿是故意激怒他,可以他的自持力,是绝不可能轻易被激怒的。 胸口像是有把火在熊熊燃烧,身体也是躁动不安,让他压根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 “文老,你和相爷一样,是三朝元老,向来公正不阿” 好一会后,太后才平复些情绪,看着白发苍苍的老臣,忍不住开口泣哭诉苦,“今日之事,牵涉甚大,也只有你能做主了!” 说着她望向秦忠国,一脸痛惜道,“今日你当众殴打哀家,让皇室蒙羞,已是亲手斩断了你与哀家的父女情分,哀家也容不得你在胡作非为了” 太后指着钱家母子,扫视群臣道,“哀家之所以断定他是假的,那是因为哀家已经替皇室寻到了真正的大皇子” 轰隆—— 她的话无疑是一道惊雷,霹雳于众人心头。 什么,太后那竟然也找到了大皇子??!! 闻言,钱家母子直接吓的呆立当场。 太后不是相爷的亲女儿吗?她为何要拆相爷的台?这父女二人今日到底是唱的哪出? 而且钱王氏很清楚钱大牛已经战死沙场,太后所说之人,绝对不会是她那个养子。 那太后这是要和相爷争权? 若真是如此,会不会殃及他们? 一时间,钱家母子开始后悔,觉得这皇宫是吃人的地方,可再后悔,此刻他们也是骑虎难下了,只能期盼秦忠国能扳回局面,保他们平安。 “相爷虽为哀家的父亲,可哀家也绝不能容忍他肆意玷污皇室血统,否则哀家日后还有何颜面葬于皇陵,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皇室列祖列宗?” 不容秦忠国开口,太后接着声声痛斥道,“这母子俩不用哀家多说,想必诸位也能看得出来,哪里有我皇室半点身姿风范” “太后娘娘!弘将军已经入了宫门,正朝灵堂这边而来!” 太后话还未说完,一个宫人急冲冲的冲进灵堂,跪地禀告道。 闻言,太后眼底闪过一抹异色,竟勾起了一抹笑容,“甚好!!” 第491章 “只要能保住你等荣华富贵,上位者是谁,重要吗?” “甚好!!” 边说,她便就着身边丫鬟的扶力从地上爬了起来,吩咐宫人,“你即刻去迎接弘将军,若他已经到了灵堂,便让他先行在外等候片刻” 宫人领命,赶紧退下照办。 太后望向文大人,“文老,方才你也看到了,你可相信地上跪的此人是先皇血脉?” “文老,事关皇室血统,哀家还恳请你如实回答,哀家允诺,无论如何定会保你安然无虞!” “唰——” 她的话落音,随之而来的是禁卫军的拔刀之声,禁卫军刀尖对准的正是太后。 灵堂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无比。 群臣一阵慌乱,纷纷簇拥到了一块,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忠国。 显而易见,本该护卫皇室的禁卫军,如今已经成了秦忠国的鹰犬,秦忠国的夺权之心竟然不再掩藏! “相爷,哀家劝你不要一错再错” 太后沉声道,眼底是笃定无畏之色,“你当很清楚,弘将军此刻已经在外,你认为皇宫里这点禁卫军能和霍家军抗衡?” 说完不等秦忠国说话,她扫了眼群臣,“实不相瞒,哀家早就知道陛下薨没之际,定会有人蠢蠢欲动,但是哀家先前防备的只是那些宗室子,并没有防备相爷,毕竟相爷是哀家的嫡亲父亲” “另则也是因为哀家知道相爷已经找到了大皇子,因为信任,所以哀家便依着相爷的提议先立下了继位诏书,却不曾想” 说到这里,太后面色哀戚,“不曾想到,有人送密信到哀家手里,说相爷找到的大皇子是假冒的” 她指着钱大贵一脸好笑道,“不过哀家又怎会因为一封莫须有的密信,去怀疑自己的嫡亲父亲!” “可今日一见,哀家不曾想到,相爷口中所谓的大皇子竟是如此模样!!!” “若这样的人真是先皇血脉,那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用不着什么信物,也用不着任何证物,单凭哀家一双眼,便知道,此人绝对不是先皇血脉!!” 随后,太后又望向秦忠国,眼神变得凌厉无比,“哀家虽生养于秦家,可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更何况皇室给予了哀家三十多年的荣光,哀家又怎可因为一己之私玷污皇室血脉?” “所以,即便你是哀家的父亲,哀家也不会再任由你胡作非为!!” “哀家知道今日定有变数,所以此前早已和霍家军结成了同盟” 太后扫视群臣,“所以今日,哀家就问诸位一句,你们扪心自问,当真觉得此人是先皇血脉不成?” 此问一出口,群臣震惊。 太后竟然和霍家军结成了同盟。 如今谁人不知,虽然弘远和秦忠国签下契约,但若他有不轨之心,整个京城都无人能挡。 难怪太后今日有底气和秦忠国抗衡,原来身后竟有如此底气! 不容群臣震惊消散,太后便紧跟着道,“若你们认为此人是假冒的,便站到哀家的左手边来!” 秦忠国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看着太后的背影,有种想拔刀刺向她胸口的冲动。 她竟光明正大的背弃了他,背弃了秦家!!! 可一想到灵堂之外皆是霍家军,秦忠国又生生耐住了这份冲动,脑中飞快的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太后一语落,文大人便第一个站到了她的左手边。 钱家母子一进来,他便知他们是假冒的,但碍于秦忠国的淫威,为着家人的安危,他才隐忍未发。 可秦忠国野心昭昭到竟不屑掩藏,当着群臣的面殴打太后,士可忍孰不可忍! 如今听到太后和弘远结盟,他还有何顾忌! 见文老毫不犹豫的站队太后,群臣纷纷在心里权衡利弊。 下一瞬,又有几个内阁大臣和谏官站到了文老身后。 秦忠国冷哼一声,扫视还在犹豫的大臣,“愚蠢!!!” “太后愚蠢,你们也愚不可及!” 他踱步而下,望向太后,“南辽郡瘟疫之事,难不成你忘了?” “弘远嫉恶如仇,若他知晓那场瘟疫是你引起的,你以为他会饶了你?” 说着又望向一群大臣,“别忘了弘远当初在相府都说了些什么,他说势必要肃清夏周奸佞贪官,还百姓一个清明盛世!” “哈哈哈!除了文大人,你们当中,哪个人是两袖清风问心无愧的?所作之恶,或多或少罢了!” “你们当真以为她能在弘远面前说得上话,保得住你们平安顺遂?” 秦忠国怒喝,“做梦!!!” 不得不说,他的话狠狠的捶在了群臣心头,将犹豫捶散,惶恐不安趁隙疯狂涌出。 是啊,秦忠国之言一针见血,他们当中确实没有一个人,能坦然说自己从来就是两袖清风,片叶不沾身的。 “只要能保住你等荣华富贵,上位者是谁,重要吗?” 秦忠国继续蛊惑人心,“弘远倡议的正义是利刃,站他的队,会将你们伤的体无完肤,本相和你们才是同类!” “只要本相在一日,便可保你们荣华一日,你们切莫被本相那糊涂的女儿误导了自寻死路!” 他的话一说完,群臣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相爷不要再妖言惑众了,老臣站的不是弘远也不是太后,老臣站的是皇室!!” 太后未来得及开口,文老便义正言辞的站了出来,“若眼前你寻到的当真是大皇子,老臣自然无话可说,因为皇室血统是我们所有为官之人的底线和逆鳞!” “若随便一个人都能登上九五之尊,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等有奶便是娘?” “你堂堂一国辅相,为了荣华权势对这样的人卑躬屈膝,你秦家列祖列宗当真不会以你为耻?” “总之无论如何,皇室血统的清正,是老臣身为翰林院之首的唯一脊梁,若这根脊梁坍塌了,老臣宁愿辞官隐退,永不问朝!!” 字字铿锵,将所有臣子内心或深或浅的耻辱心激发了出来。 第492章 你所说的大皇子,难不成......就是你自己?!! 又有几个大臣垂着头站到了文老队后。 “你们!!” 文老不不理会身后动静,怒目瞪视着禁卫军首领,“凌霄,犹记得是先帝提拔你为禁卫军统领,如今你竟要帮着旁人玷污先帝血脉不成?” “你良心何在?” 说到最后,文老眼神又变的冷讽,“再说了,弘将军最痛恨此等不公不允的腌臜事宜,你以为你那区区一万禁军,是霍家军的对手吗?” 先前太后相爷父女沆瀣一气,为了自保,为了家人,他确实不敢一时意气站出来维护公道正义。 可现在不同了,他亲眼看到太后和秦忠国反目,和霍家军结盟,这是他如今站出来说这些话最大的底气。 凌霄眼神闪烁,指向太后的刀尖有些颤抖下沉。 他并不是因着文老口中说的先帝的提携之恩,这么多年秦忠国赋予他的荣华富贵,早就将他的良心冲刷的干干净净,无论什么样的话都唤不回他的良知了。 当然,除了利益和生死。 让他动摇不定的,是文老口中警示的霍家军。 弘远嫉恶如仇,满城皆知,哪怕他不屑搅和在这皇位之争的浑水里,可他一定会因为公道出头挑面。 即便是眼下勉强将眼前人推上新君的位置,若没有弘远的支持,这皇位定也是坐不稳的。 “相爷,太后娘娘说她也找到了大皇子的人选,不如先让太后娘娘将人宣进来一证身份再说!” 飞快的在心中权衡好利弊后,凌霄收回大刀,朝秦忠国提议道。 秦忠国眼底瞬间阴沉密布,衣袖下的手拳攥握到发白,可他也知,眼下大势已去,只能先顺阶而下,再重找生机。 “太后娘娘既断言他们是假的,那便将你口中所说的大皇子请出来,容大家和娴太妃一辩真假!” 秦忠国冷冷的看向太后,“本相倒要看看,拥有娴太妃信物的都被断定为假冒的,太后娘娘所说之人又当如何自证其身份!!” “文老,你方才口口声声说皇室血脉是你最后的脊梁,希望你记住自己说的这番话,可不要是因为太后和弘将军结盟才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罢了!” 最后,他望向文老,半是讥讽半是敲打道。 文老冷哼一声,“相爷大可放心,老臣现在站在太后这边,只因为皇室血统颜面,不为任何!” “若太后娘娘所找来之人不是皇室正统血脉,老臣一样不会苟同!!” 闻言,秦忠国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如此这般最好,否则文老可就是赤裸裸的打自己和本相的脸!” 言语轻飘,可里头的威胁却直接拉满。 意味很明确,若文老此番是用心不纯,当真是站队太后那边,那便是得罪了他,即便太后和弘远结盟又如何,他想对付区区文家,自然有千百种法子! 秦忠国很是笃定,钱家就是当初捡到大皇子的那家人,虽然钱大贵确实不是真正的大皇子,可依照钱王氏所言,那孩子早就被钱家磋磨的一点脾性都没有了,是个十足的窝囊废。 当初在襄平郡钱家,他都支棱不起来,到了边陲军中那虎狼之地,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他这个好女儿,是高位坐的久了,想撇开自己这个父亲和秦家的桎梏,自己扶持一个傀儡上位,将所有的权势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 呵呵,女流之辈,果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容易意气用事。 她当真以为靠她自己便可以稳坐高位,掌尽权势? 不过是离开虎口,又进了狼窝而已。 靠着他这个老虎,起码虎毒不食子,虽受些桎梏,却一生荣华安稳无忧。 可她却因为瘟疫这样一件小事,就被弘远离间,对他这个父亲和秦家失去了信心,转而投靠弘远那群饿狼,简直是自寻死路! 太后自是不知秦忠国此刻所思所想,也不在乎他在想什么,只淡淡的望向凌霄,“将这对母子先带到偏殿好生看着!!” 凌霄看了一眼秦忠国,见他未曾出言反对,便令人将已经瘫软成面条的钱家母子叉了出去。 “来人,去慈安宫将人请过来!” 太后下令,立刻有宫人匆匆去请人。 一盏茶后,灵堂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灵堂里所有人满心皆以为是太后所请之人到了,齐齐张望出去。 待看到一身玄青色便衣的弘远时,所有人都呆怔了一瞬,甚至有人伸长了脖子朝他身后张望了一番,发现他身后除了宫人,再无他人时,目光又才落回弘远身上。 就连太后都愣住了,“弘将军?” 他怎么来了? 不是提前说好了,他霍家军只作为后盾守在暗处,不得她的诏令不得入灵堂掺和立新君之事吗? “弘将军!!” 所有人僵立之时,文老倒是大大方方的开口朝弘远点头示礼,“不知弘将军突然造访,所为何由?” 虽然他尊称一声将军,可弘远毕竟是造反的起义军,如今在朝廷官职身份并不明朗,按理不得宣召不能来此地。 可,放眼这满京城,又有什么地方是他去不了的? 眼下正是商议继位大事的关头,他突然过来,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居心。 面对满堂大臣或狐疑或惊惶的眼神,弘远面色纹丝未动,“不是太后娘娘请本将过来的吗?” 他的话一出口,众人才定睛看清,弘远身后跟着的正是方才太后吩咐去请‘大皇子’的那个宫人。 ??? !!! 众人心底一瞬间掀起狂风巨浪。 什么情况?什么意思? 太后宣的是‘大皇子’,难不成弘远他是 反应过来,秦忠国心中大骇。 弘远意欲争夺皇位!!! 不管众人震惊的神色,弘远大步迈进了灵堂,一步一步的逼近满脸惊愕的太后,和震撼戒备的秦忠国。 随着他脚步声止,灵堂除了烧纸钱的火盆里偶传来火星噼啪之声,万籁俱寂。 良久,太后才在弘远似笑非笑的神色中,一点一点的回神顿悟,“你你所说的大皇子,难不成就是你自己?!!” 第493章 相爷不如睁大眼睛瞧一瞧,本将和先帝可曾有几分相似 迎着太后不可置信又震惊的目光,弘远淡然笃定的点头,“是啊,太后要找的大皇子,正是本将!” 轰—— 他的首肯和言语,宛如一记巨雷炸在所有人心头。 嗡声过后只剩下震颤惊诧和不可置信。 秦忠国的脑中更是一瞬间冒出无数个画面。 难怪,难怪弘远二话不说就签了契约,原来他这是欲擒故纵!! 大老远从南辽郡举兵到京城,怎么可能只为天下黎民!!! 他这是棋行后招,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啊! “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情况?” 良久之后,还是文老最先回神,满脸疑惑的开口询问太后。 太后眼底闪烁,身形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 她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弘远明明在信中说,秦忠国找到的人是假冒的,大皇子在他手中,只要她在灵堂上按着他所说的激怒秦忠国,让秦忠国的昭昭之心彻底暴露在群臣眼皮子底下,届时他会以肃清奸佞的名头将秦忠国拿下。 不过他保证,不会要了秦忠国的命,只是要让他变成庶人,然后将他手中搜刮的财产家底一分为三,一份归于国库,一份归于霍家军充作军饷,还有一份则用于民生。 作为交换,他会将真正的大皇子送到她手中,让她扶持大皇子登基为帝,继续做她垂帘听政的太后,没了秦忠国的掣肘,她可以独自把控朝政。 至于弘远,她必须要封他一个藩王,将南辽郡周边五郡割让出来给他,他便会带兵折返南辽郡,一边继续驻守边陲,做夏周的防线,一边做他的闲散藩王。 当然,关乎夏周的民生军权,她必须按着弘远先前的政令来,不得违背,否则他便会带兵卷土重来,将她也拉下马! 一番权衡,太后便果断的选择和弘远结为同盟。 一来,瘟疫确实是压垮她对秦家情谊的最后一根稻草,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她不甘于继续在做秦忠国的傀儡。 二来,她很清楚秦忠国这小半生所敛之财,即便是弘远说的三份中的其一,也足以让她此生荣华不减半分,且弘远的要求,不过是要夏周边陲五郡,这想必秦忠国想要整个夏周的野心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再说了,夏周边陲的安危,离不开弘远,种种利弊之下,她方果断的选择了弘远。 可她万万没想到,弘远信中所说的大皇子,竟就是他自己啊!! 这一刻,太后才恍然顿悟,自己这是被弘远耍了! “太后娘娘,你方说要请本将来这灵堂之上验证身份” 弘远醇厚的声音不急不慌的响彻在每个人的耳旁,“不知是什么验证真假的法子,还请太后赶紧开始!” 开始,他也不曾知道自己竟然是皇室血统。 一切都是秦忠国将钱家人接入相府的时候恍然若揭的,秦忠国和钱家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被灰雀带到了老太太那里,他也自然而然的得知了这其中的真相。 原来他被钱家夺去的玉佩,竟是生母赐予他的物件。 这么多年他一直被钱王氏口中的养育之恩压着,自卑迷茫到了极致,若不是得遇永荷和义父,只怕当真会消磨于世,哪里还看得到今日的真相大白? 钱家人满以为他已经死在了战场,还想夺走他的身份,坐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简直是毫无良知,丧心病狂! 他自然可以直接攻到皇宫来,夺舍了夏家的皇权。 可此行是万不得已之下的下策,既然已经畅通无阻的进了京,他便要正大光明的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离间秦忠国和太后,让太后替他铺路,大大方方的以丢失大皇子的身份走上这灵堂,公然于群臣面前,才是他这么多天以来筹谋的目的。 太后怒目如炬的盯了弘远好一会,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秦忠国早就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真如他所想,他这个愚蠢的女儿着了弘远的道! “将军说笑了” 见太后俨然一副接受不了现实的模样,秦忠国忍着满腔的怒火走近弘远,“本相调查找寻这么多年,可以断定那钱家人才是当初收养大皇子的人家,这一点,即便朝廷派兵再度去追寻线索,都是能顺藤摸瓜查出来的” “所以将军还是不要在这灵堂之上开这样的玩笑才是!” 弘远勾唇,“相爷觉得本相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吗?” 说着他踱步到他面前,一脸正经道,“相爷可是三朝元老,伴随先帝多年,想必还未忘记先帝之姿?” “相爷不如睁大眼睛瞧一瞧,本将和先帝可曾有几分相似?” 语气平淡如水,每一字却都狠狠砸在秦忠国心头,他当真顺着弘远话里的引导,一点一点的掠过他的眉眼,越看越心惊。 先前从未想过弘远是何身份,所以自然不会细看敌对之人的眉眼,如今咫尺之隔,他当真看了个清晰。 这弘远的五官细看肖像娴太妃,恍然猛看,却又有先帝之姿。 不,先帝的眼里多是仁慈,可弘远眼底平淡之间却处处暗藏着杀机 秦忠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不、不可能的”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仿佛只有矢口否认,才能将那呼之欲出的感觉强压下去。 见状,弘远眼底漫上一抹好笑,随后又转身辗转到文大人身边,“文大人,你也是三朝元老,又是难得的清流大臣,不如你来看看,本将和先帝有几分肖像?” 文老和秦忠国不同,虽然震撼于弘远的突如其来,但却认真的盯着他审视了一番,随后便苍眉微挑,惊讶道,“像,像啊!!” 紧接着声音里就漫出惊喜,“傅大人,你快过来瞧瞧,弘将军竟然真的和先帝有六七分神似!” 他一开口,大臣们纷纷凑上前来,盯着弘远上下打量。 弘远眼神坦然,任由群臣们对他评头论足的打量着。 第494章 “太妃娘娘,你认错了,他不是元淳......” “不说则罢,这一说,弘将军当真有先帝之姿!” “是啊!不管如何,和方才那人相比,弘将军倒叫我等一眼便能看出和皇室有几分关联。” “可,可弘将军这这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呢?” 群臣上前,纷纷觉得弘远确实肖像先帝,可却又想不通,秦忠国查了几十年,才找到遗失的大皇子,弘远是刚从南辽郡反叛进京的,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的? 还是说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举兵进京夺回自己的身份是真,什么大义为民则是虚晃一招? 若是这样,眼前之人的城府谋略当真不容小觑! “天下之广,即便是有和先帝长的一模一样之人也不足为奇,何况是有几分相似?” 秦忠国一记眼神过去,立刻有他的党羽之臣站出来反驳群臣,“弘将军,单凭一张脸可没办法证明你就是大皇子,你可有什么信物自证身份?” “对啊,口说无凭,文老,你也说了这是关乎皇家血脉的大事,怎么能凭一张脸就断定他的身份,若日后有比他更肖像先帝的人出现,说自己是大皇子,那又当如何?” 几个党羽之臣虽说着辩驳的话,可每个人都手心都捏着一把冷汗,也不敢同弘远对视。 其实他们心底也认为,弘远是大皇子的可能性比那钱大贵多得多! 奈何眼下局势还不太明朗,秦忠国仍然是一国辅相,若他们此刻背弃他,谁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他们! 可霍家军正驻守在皇宫之外,弘远也是不能得罪的啊,一时间他们真真是左右为难,不知道那边才是生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眼看着弘远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秦忠国的几个党羽惊的连连后退,“你、你想干什么?我们的怀疑可是合情合理的” “本将无须自证” 弘远面色平静的扫了他们一眼,“倒是你们,眼下如此迫不及待的反驳本将的身份,一会真假落定,不知道你们又当如何自处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几个党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们很清楚,弘远这是在警示他们,不要站错了队! 说着,弘远便转身,一瞬间眼底变了颜色,微微复杂的凝望向捧着玉佩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娴太妃。 发髻整齐,衣着华丽,虽年近半百,却依然可以透着骨相看出当年的美艳。 这,便是他的生母,连儿时碎片记忆里都不曾有半点印象的生母。 从他丢失那日起至今,她已经疯傻了三十年,虽然不曾养育过他,但看她如今为着他儿时一块信物面带依恋的模样,弘远可以想象自己在她生命中是多么重要。 弘远眼底的复杂慢慢消散,漫上一丝温情,缓步走向娴太妃。 突然,娴太妃扭头恍然的望了过来,眼神飘忽一圈后落到了正走向自己的弘远。 见状,灵堂里的所有人纷纷屏住了呼吸。 娴太妃的眼神让弘远突然顿下的步子,面上浮现一抹犹豫,不知道自己上前会不会惊吓到她。 “元淳??” 娴太妃突然开口道,空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弘远,底里那那如同迷雾般的惘然突然像是被吹走一般,竟透着几分清明。 随后,她便直起身子,朝弘远迎面走来,不确定的呼唤道,“元淳??” “元淳!!” “娘的元淳!!” 突然,娴太妃像是癫狂了,眼泪狂溢而出,竟朝弘远小跑过来,一把将弘远箍进怀里,“元淳,你去哪了元淳,娘找不到你你知道吗?” “元淳,你不听话,为什么要乱跑?为什么要让娘着急?” 娴太妃涕泪横流,一边呢喃,一边伸手拍打弘远的后背,“娘找不到你你知道吗?娘害怕极了呜呜呜” 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里透着无措的哭声,让弘远心底密匝匝的开始疼,眼底也忍不住泛上湿润。 时隔三十年,她竟还能认出他吗? 还是说,她经常会将和他一般的男子认作她的孩子? 娴太妃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秦忠国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致,太后此刻脑袋里已经是一团乱麻。 此情此景,真假已经昭然若揭,所有人脑袋里已经开始疯狂的权衡接下来该如何抉择求生。 只有文老,心底欣喜若狂。 血统纯正,心怀大义,手握重兵,若弘远真的是先皇血脉,那当真是他梦寐以求的大好事啊! 不过他努力压制着心里的狂喜,快步上前,小心翼翼的试探娴太妃,“太妃娘娘,你认错了,他不是元淳” 说着他朝身后急急扫视了一圈,将一个身形年纪和弘远差不多的年轻官员拉到娴太妃面前,“太妃娘娘 ,这个才是大皇子啊!” “你仔细瞧瞧,别弄错了!” 闻言,娴太妃眨落眼泪,呆呆的顺着文老的手望向年轻的官员。 连带弘远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文老是担心娴太妃神志不清识错了人,才顺手拉了个人来做对比。 他想证实的,亦是大家想做的,所以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没错,没错!!” 只不过看了年轻官员一眼,娴太妃就收回了目光,把弘远抱的更紧了,嘴里更是激动的喃喃自语,“元淳,娘的元淳” 边说,娴太妃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弘远的后脑勺,“元淳不怕,就算元淳掉进孩子堆了,娘依然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就算娘的眼睛瞎了看不到元淳了,只要摸到元淳头上的记号,娘也不会认错元淳” 弘远心中一跳,眼泪落眶而出。 谁都不知,他的后脑发间,有一个鸡蛋大小的黑色胎记,隐藏在乌黑的发间,不扒开头发压根看不到,可时隔三十年,娴太妃依然精准无比的摸到了胎记的位置。 母亲不是疯傻了,她是将所有人和事都摒弃了,一颗心单单只剩下了他。 第495章 “臣等拜见大皇子,大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番进宫之前,弘远心中所想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证实自己的身份,名正言顺的坐上那高位。 他并不是贪恋那皇权,而是只有将夏周的皇权紧握在手,才能毫无顾忌的去做利国利民的事情。 对于毫无印象的生母娴太妃,其实他并没有多少念想,毕竟时隔三十年娴太妃的模样他都已经忘了,一想到母亲儿子,他只能想到老太太的模样。 此前他也探清楚了,娴太妃已经疯傻多年,且时间已经过去多年,即便娴太妃是清醒的也不一定能认得出他来,所以他备了后手。 方才太后让人将钱家人带到慈安宫去看着,便是因为他有两手考虑。 若凭借他和先帝肖像的容貌和娴太妃依然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那他便要隐瞒自己将军的身份,突然出现在钱家母子面前。 钱家母子不明真相,猛然在皇宫见到他一定会惊惶失措。 自然,他会让群臣隐藏在暗处,到时候他是钱家养子的身份自然就真相大白,无从争议。 可他并不想在此时和钱家母子会面,亦不想让钱家母子知道他还活着。 他要等自己坐上这九五之位,然后在一点一点的让钱家母子将先前对他,对他妻儿的折磨偿还回来。 眼下看来,钱家母子这个后招用不上了。 又是一行热泪滚下,弘远伸出手轻轻的拥住了娴太妃,“母亲别怕,儿子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娴太妃浑身一震,瞬间嚎啕大哭,“好呜呜呜元淳乖元淳乖娘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此情此景,已然是真相大白。 文老不动声色的将眼角的泪花拭干,吩咐宫人道,“快去请太医过来看看,大皇子失而复得,娴太妃的病症或许会好转的迹象” 待宫人匆匆离开,他又踱步到和弘远正面相对,举手抱拳朝弘远行了一个大礼,“老臣恭贺大皇子找回自己的身份,不过未免有人还企图怀疑反驳,老臣还是斗胆请大皇子将娴太妃所说之记号昭然于众!” “此举一是为了堵住不轨之口,二也是为了奠定大皇子的身份,还望大皇子允准!” 闻言,弘远挥手揩干眼脸上的泪痕,点了点头,“嗯,文大人所言也是为了本将,本将无不遵从!” 说完他便下意识要推开娴太妃。 奈何,娴太妃突然又癫狂一般将他箍的更紧了,“元淳,不要离开娘,娘要一直抱着元淳,这样元淳就不会丢了” 声音里满是恐慌,仿佛弘远这一推,又将她推回三十年前痛失爱子的梦魇里,那种歇斯底里也再也无法找回自己孩子的无力感,让她片刻都不敢放手。 母子心意相连,娴太妃的撕心裂肺也将弘远的心口撕裂了一道口子。 他刚拭干的泪又漫了上来,不再急着推开娴太妃,而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母亲,元淳不会再丢了,元淳就是渴了,母亲松开元淳,让元淳喝口水好吗?” 声音低醇温柔,每个字都带着安抚的力量,一点一点的将娴太妃从三十年前的梦魇中拽了回来。 她呆怔了一会,随后就急急的松开了弘远,“元淳渴了是吗?” 说着便四下张望,一直照顾娴太妃的贴身丫鬟红着眼赶紧奉上了茶盏。 娴太妃忙不迭端起茶盏,“元淳不急,茶水太烫,娘先吹吹” 说着就认真的吹向茶水,末了还自己轻触了一下水温,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茶盏送到弘远嘴边,“元淳,来,快喝” 满眼都是慈爱和宠溺,仿佛只能看到眼前自己的孩子,这世界万般色彩再也入不了她的眼。 弘远眼睫微闪,伸出单手捧住娴太妃端茶的手,低头便将茶水豪饮而光。 茶水微微泛苦,可他却只尝出了一味,那便是甜。 面对这样一双满只有自己的眼睛,哪怕此刻眼前是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 “傻孩子,慢着点,小心呛着” 待弘远喝完,娴太妃抿出一丝笑,用帕子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嘴角,“元淳长高了” “真好,长高了变壮了,就没人敢欺负我们元淳了” 弘远紧紧握住娴太妃的手,“元淳已经长大了,以后换元淳来护着你!” 娴太妃紧紧的回握着自己的孩子,眼底一片宠溺,“好,好,有元淳在,娘什么都不怕,娘只要元淳在就好了” 看着这一幕,文大人心中像是有什么尘埃落定,群臣心中也默默的站好了队。 只剩下秦忠国满脸黑云密布,太后也神色仓惶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秦忠国的党羽心中更是惊惧无比。 此番选谁,似乎都逃不过了。 站弘远的队,秦忠国毕竟还是辅相之位,即便是虎落平阳,可想对付他们仍然是轻而易举的。 若继续伙同秦忠国站在弘远的对立面,只怕是死的更快。 待心绪平复了些,弘远便望向宫人,吩咐道,“过来替本将解开束发” 立刻有宫人上前,解开弘远的头发,轻轻撩开,露出了里面若隐若现的黑色胎记。 “确是大皇子无疑了,确实大皇子无疑了啊!!” 群臣看清胎记,纷纷出声感慨。 随后便齐齐上前,跪地高呼,“臣等拜见大皇子,大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弘远黑发披散,就这样淡漠坦然的看着跪地俯首的一群大臣,不宠不慌,王气尽显。 几个党羽本来还有些犹豫,见此一幕,只觉得膝盖莫名的软了下去,嗒瘫跪下去,恨不得将自己永远隐没在众臣之中,不被弘远发现。 弘远目光微转,慢慢落到秦忠国面上,不言不语,却周身威压。 秦忠国挺着脊梁僵立了一会,终还是颤颤巍巍的拎着衣袍,朝他跪了下来。 第496章 不愧是从底层爬起来的一国辅相啊,当真是算计到了骨子里 “老臣参见大皇子,大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老臣被奸人所误,差点混淆了皇室血脉,还请大皇子恕罪!” 闻言,弘远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一句被奸人所误,就想轻飘飘揭过? 弘远收回眼神,望向跪地的众臣,“本将虽然事前未来这灵堂,可灵堂上发生了什么,本将也是一清二楚” “相爷当真是被奸人所误,还是意图谋反,敢问诸位如何论断?” 他没有道平身,众臣也不敢起来,眼下听到他这样发问,更是个个舌根发紧。 弘远此言意欲何为? 难不成是要借此看清谁是秦忠国的党羽? 还未坐上那九五宝座,他就要大肆开始动作了吗? 不过以他目前的兵力和实力,即便不是大皇子,也是有本事肃清朝堂的,何况现在他已经是被群臣承认的大皇子。 不仅有实力,身份也在那里摆着的。 “启禀大皇子,方才殿下未来之前,相爷掌殴太后娘娘,在我等心存疑惑之际,确曾想玷污皇家血统,还出言威胁臣等” “而且,本该护卫皇室的禁卫军似乎也被他所控制,方才禁卫军统领还刀尖指向太后娘娘,这桩桩件件,都彰显着他的野心昭昭,还请大皇子明断!” 文老直起身子,义正言辞的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如实道了出来。 就事论事,没有半分火上浇油,也没有半分隐藏。 他一开口,又接二连三有大臣直立起来,附和他所言。 “文大人所言,皆是臣等方才亲眼所见,相爷确有夺权之心!” “对,臣附议文大人所言!” “臣也附议文大人所言!!” 一时间,附议文大人的大臣超过了半数,此间还有大臣权衡过后,接踵附议。 先前想躲在一群臣子中间不想被发现的秦忠国党羽,此下彻底慌了神。 “大皇子明鉴!!!!” 眼见着要被群臣坐实罪名,秦忠国立刻打断了他们,声词厉厉道,“本相已经位极人臣,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保夏周安宁,国不可一日无主,本相也是担心因着陛下逝世,无人继位大统,动摇国本,这才被奸人所误,差点犯下大错” “好在太后娘娘找到了真正的大皇子,这才力挽狂澜,若说本相有错,那也是错在关心则乱,但!!!” 说着,他眼神阴沉的扫了一圈群臣,“但他们所说的谋权造反,那是子虚乌有的欲加之罪!!” “还请大皇子明鉴!!!” 说完,他朝弘远重重的磕了一头,那样子不明所以的人,当真会以为他是被冤枉的。 随后,不容弘远发话,他又猛然抬头,指向文大人身后的一个大臣道,“郑大人,你欺民霸地,百两银子便将洋河村方圆四百亩地占为己有,不止如此还宦养清倌小童,湮没了十余条性命,你这样的人,所说之言,又怎可信服于人?!!” 被点名透底的郑大人瞬间脸色一片苍白,冷汗淋漓,“你、你胡说,这是没有的事!!” 随后便仓皇朝弘远跪地磕头,“大皇子明鉴,秦相爷这是血口喷人,公报私仇啊!” 不容弘远作答,秦忠国便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空口无凭,你霸占村人良田,让村人沦为佃户,吃不饱穿不暖每日还要被庄户管事殴打,死伤无数,还有宦养清倌小童,草菅人命,这一桩桩一件件本相可都是有人证物证的” 说着便朝弘远抱拳,“郑大人的罪证,本相手里都有,只要大皇子开口,本相便可以立刻命人呈上来!!” “还有!!” 秦忠国压根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又指向了另一个大臣,“王大人,你也比郑大人好不到哪里去!” 被他点中的大臣浑身一震,瞬时脸无血色僵立当场。 “这些年你仗着官威强抢了多少良家妇女?你那嫡亲的弟弟更是招摇于世,做下数不清的恶事,可需要本相一一道出啊?” 秦忠国眼神凌厉,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除了以文大人为首的少数几个清流,灵堂之下跪着的群臣人心惶惶。 “李大人,还有你!” “容大人,你也逃不掉!!!” “你们,还有你们!!!” 秦忠国眸色几近癫狂,一一指向群臣,“你们的所作所为,没有一样本相不知的,凭你们这样的人,也敢给本相定罪?” “妄想!!” 被秦忠国指中的人,个个宛如头悬利刃,惊慌失措,全然不知该向左还是向右。 他的几个党羽见状,不由的松了口气。 相爷不愧是相爷,即便是虎落平阳,但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欺压到头上来的。 相比之下,弘远还是嫩了些。 “殿下,你可不要被这些冠冕堂皇的人误导了” 秦忠国威胁完群臣,又转而面向弘远,面色恳切道,“本相在这位置三十余载,可以说朝堂上的一切本相都了如指掌,大皇子如今初回皇宫,又是皇室目前唯一的血脉,毋庸置疑是要继位大统的” “届时初登大宝,必定是百事压身,殿下定需要人辅佐在旁” 他重重的磕了一头,“本相必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闻言,弘远眼神收敛,面色微沉。 好一个釜底抽薪同归于尽的势头。 秦忠国这是拿准了他大义公正,听到他罗列的这些大臣们的罪证,定是会满腔怒火,治罪也会一同将他们治罪,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人。 此一招,为的就是让自己无法将他单独定罪,若是定了他的罪,那这灵堂上大半数朝臣都无法脱罪,届时即便他登上皇位,接手的也是空架子一副! 还真的会应了秦忠国所说的,百事压身,手无足措了。 再则,秦忠国定认为他的霍家军全是粗鲁武将,要是因为一时之怒动了朝廷大半数朝臣,他定是无法稳定朝局的。 不愧是从底层爬起来的一国辅相啊,当真是算计到了骨子里! 第497章 即便你已经登上皇位,那也得唤哀家一声嫡母! 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隔着肚皮的人心究竟长什么样! “放肆!!!” 弘远满脸阴沉欲滴,整个人仿佛都要被怒火破裂而出,“简直是放肆!!” 接连两声厉喝之后,他忍不住来回踱行了两步,这副模样惊的娴太妃面露惶恐,紧紧的攥握着他的手跟着他来回踱行,“元淳,你怎么了?是不是娘做错什么了?你说出来,娘亲改正好吗?” “元淳,你别生气好不好?” 见娴太妃这副模样,弘远怒火肆意的眼神猛然清明了几分,赶紧换了副温和的声音安抚到,“母亲,不关你的事,元淳不生气了,不气了啊” “好,好,只要元淳不气,元淳让娘做什么都行,娘都听元淳的” 待娴太妃神情稳定下来,弘远的‘怒火’也平息了大半。 吓得面色惨白的群臣高悬的心这才落下去一半,纷纷胆战心惊的用宽袖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眼前的大皇子可不是养在温室的娇者,他可是身经百战的骁勇将军,只屑皱皱眉,就足以让所有大人身魂惧颤。 方才若不是娴太妃出来岔那一下,他震怒之下当场手刃他们也不足为奇。 “相爷!” 缓和片刻后,弘远冷厉的望向秦忠国。 秦忠国眼底微闪,抱拳忠恳望过去,“大皇子有何吩咐,老臣定不辱命!” 他攥握着大臣们的把柄,即便弘远想治他的罪,那也得掂量掂量。 弘远冷色不改道,“虽然你贵为一国辅相,可也不能空口诬陷朝臣,若没有证据,本将可就要治你一个污蔑朝臣祸乱朝政之罪!!!” 秦忠国眼底闪过一抹得意,面色笃定道,“大皇子所言极是,老臣也自然知晓其中利害,若不是人证物证俱有,老臣又如何敢指名道姓的将这些人拎出来?” “好!!” 弘远眼神又冷了几分,“既如此,本将令你速速将方才所指那些大臣所犯下之罪的人证物证,尽数呈到本将眼前来!” “本将倒要看看,这夏周的朝堂到底败坏到了何种地步!!” 见他如此,秦忠国自觉得弘远已经入了自己的套,按捺着眼底的喜色,照着吩咐赶紧着候在殿外的管家快马回府去取。 弘远冷眼扫了一眼群臣,目光落到文大人身上时缓和了些,“文大人请起身!” “谢殿下!” 他只说了让文大人起身,却并未让群臣,乃至秦忠国起身,群臣只好五体投地俯身不敢有所异动。 随后,弘远走到薨没的小皇帝金棺之前,行了叩拜之礼。 “你” 接踵而至的变数让太后久久无法回神,此刻见弘远正缓步走到自己面前才恍然惊觉,恼羞成怒的指着他道,“你竟将哀家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你简直该死!!” 此一刻,秦忠国那句‘蠢货’如雷贯耳般不停响彻她耳畔。 她果然是蠢啊,怎会以为弘远当真只甘心于夏周五郡!! 这也就罢了,她从未想到过,弘远会是先皇走失的大皇子啊!! “该死?” 弘远蹲身,和瘫坐在地许久的太后实现平齐,唇边勾起一抹讥讽,“若说该死,那也得是你该死” “先皇为何子嗣稀薄,想必最清楚其中缘由的人,当是你?” “本将能活下来,那也是因为那时你还未坐上皇后之位,暗杀珠胎容易,可那时本将已经三岁,谋杀皇子,即便是隐藏的再好,也会留下蛛丝马迹,所以你便导演了一处皇子贪玩走失的戏码” 弘远眼底,是洞察一切的清明,将太后埋藏于心那些阴暗肮脏的往事一股脑的连根扯了出来。 “今日你应当感谢本将才是,因为即便没有你,本将也能找回自己的身份,此番不过是给了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以免日后你下了阎罗殿,连十八层炼狱都没办法炼化你此生作下的孽!” 闻言,太后浑身震颤,眼底惊惶一片,哆嗦着竭力否认,“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哀家是太后,莫说你现在是皇子之身,即便你已经登上皇位,那也得唤哀家一声嫡母!” “你堂而皇之的污蔑嫡母,其罪当诛!!” “呵呵呵” 见她一脸癫狂的企图以太后身份压人,弘远忍不住生笑,“你以为本将是三岁小儿吗?三言两语便能吓成任你操控的傀儡?” 说话间,他的眼神骤然漫上杀机,“本将眼里可没有什么身份高低,管你是太后还是庶民,只要是作了恶的,本将都不会轻饶!!” “来人!将太后带到慈安宫禁闭看守,没有本将的命令,谁都不可进出!!” 弘远一声吩咐,立刻有霍家军鱼贯入内,将整个灵堂包围,两个士兵上前,摒开太后身边左右侍从,将太后直接叉走。 “放肆!!哀家可是一国太后!!” 太后此生从未被人如此对待,发出凄厉的喊叫。 “她可是太后娘娘!!” 跪地的秦忠国也忍不住高声喝道,“大皇子,她可是你的嫡母!!” “即便她有错,但无凭无据,这也不是你对一国太后该有的做派!!” 虽然太后愚蠢,可终究是他秦家的血脉,另则,只要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那他东山再起也不过是时日的问题。 可弘远却这样堂而皇之的就要禁闭她,相当于切断了他的后路,他如何能忍? 弘远紧紧攥握着娴太妃的手,踱步到秦忠国面前,面色淡漠道,“这就不用相爷费心了,本将既然能如此对她,自然是有凭据的” 忽的,一只灰雀落在了灵堂门口,打断了弘远的话语。 弘远张望出去,便看到灰雀朝他点了点头。 随后他便勾了勾唇,不动声色的颔首回应。 不同于群臣跪地俯首,秦忠国的目光一直在弘远身上,将他细微的表情捕捉的一清二楚,眼神复杂的顺着望出去,便看到一只灰雀振翅离开的残影。 第498章 她和老太太一样,是顶好的母亲 这一抹残影,在秦忠国心头覆上了一层疑问。 又隐隐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心绪拨动了一下,迷雾退散些许,露出它背后的真相,却又只是一瞬,更多更浓的迷雾迅猛袭来,将整个思绪丛林都笼罩的严严实实,压根找不到方向和目标。 “哀家是太后,你凭什么如此待我?” “你这是忤逆尊长和皇室先列,是要天打雷劈的!!” 太后凄厉的喊叫远远传来,将秦忠国的思绪扯回,他再次望向弘远,沉声痛惜道,“殿下,不管怎么说,太后都是后宫最尊贵的人,你此番做派,让她将来如何自处?” “殿下初回宫,一言一行都需要斟酌而行,不要寒了皇室列祖列宗的心才是啊!” 事已至此,他很清楚大势已去,可在朝廷沉浮多年,他很清楚风水轮流转的道理,没有绝对长存的势力,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软也好硬也罢,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任由弘远如此对待太后。 弘远收回眼神落到秦忠国面上,“太后这些年做了什么恶,相爷自当比本将还清楚些才是,那便该清楚,本将如此对太后,才是宽慰皇室,以正我皇室风气的好事” “相爷如此替太后求情,难不成是担心本将从太后嘴里,问出些什么不利于相爷的事情?”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秦忠国接下来的话堵的死死的。 若不想牵连,那就姑且闭嘴你! 说罢,便任由秦忠国和群臣这般跪着,弘远带着娴太妃径直到了偏殿。 刚入偏殿,一个黑衣瘦影便从房梁上腾空而下,吓的娴太妃呆立当场。 随后她便急急转身挡在弘远身前,虽惊恐到全身颤抖,嘴里却还在安慰弘远,“元淳不怕,娘在呢,不怕啊元淳!” 见此,弘远眼眶一热,赶紧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母亲不怕,这是元淳的友人。” 见状,黑衣瘦影赶紧朝后退了几步,“惊扰到太妃娘娘,还请将军责罚!” 听声音,竟是冷霜。 弘远摇头笑道,“无妨,人可送出宫了?” 冷霜应道,“嗯,这会只怕已经送出城了。” “他们可有所察觉?” “将军放心,属下将事情办的滴水不漏,这母子俩只以为我们是秦忠国的人,因为灵堂事变,这才送他们去城外暂避风险的,毫不怀疑。” “嗯,做的好” 弘远眼底露出赞赏和快意,“他们折磨了本将小半生,又残害本将妻女,若轻易死了难解本将心头之恨,他们得好好活着,须得将本将一家子所受过的苦,一一经受一遍才好受死!” 闻言,冷霜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属下有一愿,还望将军成全!” 弘远心中一动,约莫猜出了什么,径直点头,“此番你功不可没,不管什么要求本将都会依你,待此事落定,本将自会将人交到你手中,任凭你处置。” 冷霜眼底浮上感激,“谢将军,若无他事,属下便先行告退了。” 待她离开,弘远才望向娴太妃。 娴太妃眼神一直未曾离开过弘远身上,他的目光一对视过来便跌进了慈爱的旋涡里。 见他望过来,娴太妃先是一怔,随后就大大笑开,“元淳” 眼底七分迷惘,三分清明。 七分迷惘是神智受伤的本能体现,三分清明却是看到自己孩子后,努力冲破神智迷惘的奇迹。 弘远也朝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母亲” 一母一子,明明三十年未曾见过,可这一刻的真情流露却不需要任何的言语修饰,只是两两看着,便足以将两人之间多年未见未曾相处的鸿沟,一点一点的填平。 “咯咯,元淳肚子饿不饿?娘亲亲手给你做你最喜欢的鲫鱼羹好不好?” “好!” “那、那娘亲现在就去给元淳做!” “母亲,不急,元淳现在还不饿,等元淳饿了,再同母亲说好不好?” “好,怎样都好,元淳什么时候想吃,娘就什么时候给元淳做” 不过寥寥几句话,弘远眼底再度泛上湿意。 简单的对话,平凡的温情,这是弘远曾求而不得的,曾以为遇到叶家,和女儿重逢,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弥补,却不曾想他的妻也重新回到他身边。 虽然如今他对永荷还求而未得,可只要知道她活的好好的,他已经知足。 本已经此生的福气已经止步于此,他未曾对娴太妃这个生母抱有什么幻想,毕竟皇宫这冷冰冰的地方,又能诞出什么人情味来? 可眼前的一切又超出了他所预期。 娴太妃虽然神志不清,说话也如孩童般重复单调,可她和老太太一样,是顶好的母亲。 “将军,灵堂有变,还请将军速速过去!” 一个霍家军匆匆闯进来,打破了弘远母子之间的温情。 弘远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遂牵着娴太妃的手跟着霍家军再度回到了灵堂。 果然,刚走到门口,便听得灵堂之上一片骚动嘈杂,越过群臣望向秦忠国,便看到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对面跪着的管家瑟瑟发抖,恨不得遁地入土避开秦忠国眼底的威压和怒火。 见状,弘远勾了勾唇,阔步迈进灵堂,“怎么,可是相爷的人将证据取来了?” 便逼近秦忠国,他边迫不及待的询问道,“若取来了,那便赶紧呈上来本将看看!” 闻言,秦忠国看着管家的眼神更厉,仿佛要凝成实质的利器,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管家后背一片濡湿,不敢抬头半分。 等弘远走到灵台之上,也不见秦忠国回应,声音带了几分恼怒,“相爷难不成没有听到本将的问话?” “东西呢?” 对峙沉默了片刻,秦忠国闭眼将所有的震怒憋回胸腔,朝弘远俯首磕头,“殿下赎罪” “老臣老糊涂了,竟忘了前不久相府走水,一场火将所有都烧的一干二净” “证据,也尽毁了。” 第499章 “待陛下葬入皇陵,礼部就立刻着手继位大典!!” 秦忠国匍匐在地,双眼无神的看着地面,仿佛战败的猛兽一般狼狈无力。 事实自然不是他话里说的这般。 偌大的相府又怎会止于土面之上的建筑? 他的书房有个通道,通道之下是一座院子大小的地下密室,密室还有设立了逃生的出口,直通他另一个临近的私宅。 密室之中,不仅存放着他的身家秘密,还藏着他掌握的群臣的把柄和证据。 方才管家来报,说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搜集来的群臣的罪证,竟被几个黑衣人半道抢走了。 被抢走了! 那是他积攒多年的保命符啊,竟然当街被抢走了! 第一时间秦忠国便想到,黑衣人是弘远的人。 可他也是方才恼怒之下才临时揭了群臣的短,弘远也和他同在灵堂之上,他是怎么将命令传达出去的? 脑中一阵嗡声杂乱,秦忠国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迷之旋涡,只能随之旋流而下,连挣扎都毫无力气。 “尽毁了?” 弘远忍不住复述道,“相爷莫不是在寻本将开心?” 秦忠国声色恹恹道,“老臣不敢,确实是尽毁了” 他此话一出,群臣哗然一片。 那些被相爷揭开老底的,还有未来的及被揭底,却也心口悬刀的,此一刻齐齐松了口气。 尽毁了好啊,这样一来,方才秦忠国所说一切,他们尽可以不认! 不止如此 立刻有人出声声讨秦忠国,“殿下,请你为老臣做主啊,相爷公然朝老臣泼污水,即便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但他此行一出,难免引人遐想,老臣的名声只怕要因为他今日的妄言而尽毁了啊!!” 开口的正是方才第一个被秦忠国揭底的郑大人,此刻看着秦忠国的神色那是一个咬牙切齿。 “是啊殿下,请你也为臣下做主,相爷自己欺压良民,霸人田产,此年间敛财无数,伤人性命无数,如今竟还恶人先告状污蔑臣等!!是可忍孰不可忍!臣下也顾不了以下犯上了!!” “不遑论这些,就只说他这些年以权势逼迫我等年年进贡的钱财,就数不胜数啊!臣下本不欲落井下石在这个节骨眼把事情闹大,奈何相爷先开口污蔑,让臣忍无可忍,恳请殿下严查相爷,替臣等讨回公道,也替这些年受他欺压的百姓讨回公道!!!” 一时间,群臣纷纷出言罗列秦忠国的罪证,那不用人号召便齐心协力的模样,是要将秦忠国钉死在罪人桩上才肯罢休。 墙倒众人推,秦忠国闭目不语,一点一点的将开口讨伐他的声音印刻在了心底。 他们以为此番就能打倒他了? 呵呵,痴人说梦! 即便不做这夏周的辅相,他这些年所敛之财,也足够他东山再起重新掌控一切。 眼下,便让这弘远先得意几日罢! 群臣越说越愤骇,最后甚至以性命作保,要写联名书声讨秦忠国。 见火候已到,弘远这才扬手止沸,“好了!诸位所说,本将知道了!” “来人,上纸笔!!” 没有半句废话,他立刻着人呈上笔墨书案,示于众人前,“相爷毕竟是三朝元老,要定他的罪,那可不是一字一句就能武断出口的。”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还请诸位将方才所说,一条一条的罗列在这纸上,本将才能将诸位所言当做证词采纳。” 闻言,群臣面面相觑了一阵,随后就自发的排队接踵而上,将方才所言,一一用笔墨记录成证。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个大臣落笔,弘远扫视书案,便看到秦忠国的罪证竟然罗列了足足丈余纸!! 他踱步而下,站到书案前,一目十行的认真看起秦忠国的罪证来,且一字一句的将这些罪证一一念了出来,“夏周三十九年,本官侄子赵成则参加殿试,以他才学,中举登科轻而易举,却莫名名落孙山,此后主考官暗喻本官,说本官的侄子行文之间有辱没当朝辅相之词,若解不了相爷所怒,只怕此生仕途艰难,后本官和舍弟凑齐白银万两,珍玩十余件,供奉给秦忠国,次年本官的侄子才得以登科中举” “夏周三十九年五月,秦忠国的侄儿觊觎本官爱女” 诸如此类,仗权欺人,纵亲作恶,草菅人命,弘远挑拣着念出了十几条罪证,随后望向秦忠国,“事已至此,相爷还有什么话可说?” 秦忠国这才抬头,神色已经恢复如初,冷冷道,“殿下让他们罗列罪证也没有,空口无凭即便落到纸上也做不得证词,方才殿下所念,本相一样都没有做过,除此之外,无话可说!” 他的话,弘远早有预料。 若秦忠国轻而易举便认罪伏诛,那才是有问题。 想到这里,弘远沉声道,“不管如何,朝堂大半数朝臣都写了供词,事关重大本将不得不严查” “来人啊!将相爷关押到皇宫地牢,待严查之后再行发落!” 此前义父所受之罪,都是眼前人一手造成的,又要压制义父又唯恐义父功高盖主,小人之心简直恶到令人发指。 如今掌权朝政的第一件事,他便是要让秦忠国受一遍义父的苦。 “殿下非要听信这些奸佞所言将本相关押,本相也无话可说” 说话间,秦忠国已经被霍家军左右叉了起来,他朝弘远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本相只希望殿下日后可莫要后悔才是!” “哈哈哈哈!” 说完他便仰天大笑,任由霍家军将他叉出了灵堂。 “殿下” 待秦忠国被带下去,文大人拱手上前,“奸佞已经伏诛,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继位之事” 边说他便拂袖朝弘远跪下,五体投地,“还请殿下早日继位,主持大局!!” 由他带头,群臣纷纷跪下齐呼,“请殿下早日继位,主持大局!!” 呼声止,弘远郑重开口,“允!!” “待陛下葬入皇陵,礼部就立刻着手继位大典!!” “臣等领命!!” “皇榜上放诏文了,快去看看!!” “有没有识字的,快给我们念念着诏文上都写了些什么!!” 第500章 甜宝要是惹皇帝不高兴,会被砍脑袋吗? 这方皇宫里还在筹备小皇帝的丧事,皇城外的皇榜上已经贴上了三纸告示。 贴诏文的霍家军刚离开,便有一大群早已经候在皇宫外的百姓围了上来。 昨夜子时皇宫敲响了丧钟,举城惶恐。 先皇只有小皇帝一个子嗣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几乎整个汴京乃至夏周的百姓都知晓。 如今小皇帝薨,谁会成为下一个继位皇帝,这是所有百姓都关切的事情。 虽然大部分人已经猜到继位人选,就是先皇旁支的宗室子当中的一个,可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抱了另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幻想。 那便是弘将军会不会趁机夺了皇权? 若换了平时,百姓们自然不愿意看到争权夺势的场面发生,毕竟皇室争权夺势,每每都会殃及无辜,祸起萧墙。 可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在心底暗暗盼望弘远能不要那般大义,能直捣皇宫,夺了那皇权一统夏周。 “快快快,让我看看,我识字我来念!!” “大家伙给这个小哥让条道,让他进来帮我们宣读!” 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正被一群百姓推到了人群最前头,他先是一目十行的看了看告示内容,随后便欣喜若狂的原地蹦了起来,“天啦,竟然有这样的巧合!!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哈!” 本来斯文的书生,此一刻简直高兴的忘了形,恨不得蹦到天上才能抒发心中的狂喜。 见状,围观的百姓心也跟着纵飞到了云际,连忙催促他赶紧把告示念出来。 少年这才压制住心底的狂喜,清了清嗓子指着第一份告示道,“这一份小生就不细念了,是陛下薨没的诏书,里面说了,举国哀悼三日,一年之内不许兴办红事,亦不准歌舞升平” “这一份” 少年指向第二份的时候,指尖都忍不住颤抖,“这是继位诏书”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先皇兴朝身为太子期间,和太子良娣已有一子,名为元淳,先帝继位大统,其子则在皇家宗谱上提名为大皇子,然大皇子幼年走失,至今三十有年,幸而天公垂怜夏周皇室,此前不久大皇子生母娴太妃已凭借当年信物和印记寻回大皇子,大皇子夏元淳便是当今霍家军首将弘远” 少年念到此处之时,千余人围观的现场瞬间万籁俱寂。 随后人群便爆发一阵欣喜若狂的欢呼,“太好了!!太好了!!” “将军竟然是皇室血脉!!!!” “将军是皇室血脉!!!” 宛如炸物丢进了看似平静却滚烫的油锅,一瞬之间就翻腾膨胀到了极致。 念告示的少年本还有些隐忍,此刻直接红了眼眶,热泪径直滚落砸下,不顾百姓喧哗,再次高声接着念出来,“弘将军大义大善,外可制敌,内可安邦,如今又被证其是皇室血统,实乃我夏周之福,特此诏令天下,七日之后便是大皇子夏元淳继位大典,届时大开皇仓,放粮三日,举国同庆,除十恶不赦不容,大赦天下!” 放粮三日,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百姓又是一阵热烈冲天的欢呼,不断的有人从京城街道朝这边涌过来,沸腾之声举城能闻。 “姥姥,大家为什么这样高兴吖 ?” 离人群几丈开外,甜宝正坐在霍震霆的肩头,不解的问身旁的老太太。 虽然不解,可她也被百姓们的情绪感染,大眼弯弯的盛着笑意,小嘴也咧的合不拢。 老太太也是满眼满脸的笑意,凑近过去悄声说,“因为啊,有个很好很好的人当了皇帝,大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自然高兴啊!” 闻言,叶永荷和苏玉莲紧紧的搀挽着彼此的胳膊,满脸激动和欣慰。 太好了,他们成了!成了!! 甜宝眨了眨眼,遥遥的望向巍峨的皇宫,“那皇帝有爹爹和舅父那样好吗?” 在她心里,爹爹和舅父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老太太伸手过去,握了握她的小手,“他啊,和宝的爹爹一样好,到时候宝见了面,就知道了。” 甜宝怔愣,有些抵触,“甜宝可以见到皇帝吗?甜宝要是惹皇帝不高兴,会被砍脑袋吗?甜宝不想见皇帝,甜宝不要掉脑袋” 说着小手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脖子。 小小的记忆当中,只有皇帝能随便砍人脑袋这个印象,再无其他。 闻言,老太太几人对视,眼底都是忍俊不禁的笑意,“好好好,甜宝想见便见,不想见便不见!” 因着他们身份还未揭开,孩子又小,他们并未告诉几个孩子,甜宝口中的皇帝,正是弘远。 一朝登高,必定百事缠身,等弘远几人将朝政理顺,他们在恢复原有的身份不迟。 “这份是什么?下面还有一份这么长,又是什么?” “这是一份罪诏,长的这份是群臣联名书” “快给我们念念!” “夏周辅相秦忠国在陛下仙逝之际,欲择人假冒大皇子夏元淳谋夺皇权,事情败露又当众发疯诬陷群臣,犯下众怒,由大皇子夏元淳以造反之罪劈头,群臣纷纷揭发秦忠国之罪证,联名上书求严惩秦忠国,奈何秦忠国拒不承认,暂被大皇子关押入牢等候发落,此罪诏是为昭告天下百姓,若有深受其害者,可以将联名状纸直接递于金銮殿,届时会由大皇子亲审” 少年念完罪证,百姓们都有些呆怔,随后便从各个角落发出‘苍天有眼’的悲哭呐喊声。 深受秦忠国害者,又何止一二,以前他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从未想过还有冤情得报的一日。 今日的惊喜实在是太多,将所有人压抑了多年的冤苦连根拔起,甚至于有人因为太过激动而当场昏厥癫狂的。 所有人都奔走相告着这天大的喜讯,几十个官差更是背着这几份诏书奔赴夏周各地,将消息带到每个郡城。 “这李家人怎么还没回来?” “看,有官差来了!!” 黄庙村,所有的村民正聚集在一处准备民选,却不想等了一上午,莫名失踪的李家人还未回来,却见一路官差正朝村里过来。 第501章 国安才能家和,这一天,他们等的太久太久了 见此,村民们或从小马扎上起身,或朝前迎了几步,面面相觑间都是疑惑。 民选村长的日子,苦等李家不回,却等来了官差,只要不傻就猜的出其中定有蹊跷。 “兴发,你说是不是李家人出事了啊?” 再怎么说,叶兴发也是做了多年村长的人,又是一心为民的,村民们心里没有底的时候,下意识就会拿他当主心骨。 说话间官差已经到了跟前,叶兴发来不及作答,赶紧迎了上去,“官爷,是出什么事了吗?” 官差头目扫了一圈,眼神落到叶兴发身上,“你们村原来的村长是谁?” “是我” 叶兴发最有些忐忑,但也毫不犹豫的开口承认了,“官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身边的柳长英和魏榄菊都惴惴不安的捏了把汗。 不会是李家在外遇害了,官差怀疑是他们干的? 闻言,官差本来严肃的面色缓和了些,微微侧目便立刻有人将一卷文书呈了上来。 一众村人不明所以,心口都有些微悬。 “确实是出了点事” 官差便展开文书,便道,“不过好在即时解决了。” 两句话间,叶兴发一家子的心是起了又落,默默的看着官差等候下文。 “今日你们村是不是搬进来几户外来的人家?” 官差扫了一眼村人,见他们点头,又接着道,“不止是你们村,整个京郊所有的村子这些时日都陆续搬进了外来人家,这些外来人家可不真的是外郡的,而是货真价实的京城本土人” 闻言,众村人震惊的面面相觑。 李家一行竟是京城本土的? 所有村子这段时日都搬进了外来户,这又是怎么回事? 官差继续道,“这李家人一进村是不是就给了你们诸多好处,还说他们先前在外郡的村子里也是村长?” 村民们连连点头。 “这就对了,因为他们是秦忠国,前相爷的人,搬进各个村落,目的就是为了当上各村村长” 官差扬了扬手中的文书,“如今的新政令下来,粮税骤然减少,于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可于官来说却是少了许多油水,秦忠国派这些人潜伏入村,为的就是将来可以越过上头,直接在村里搜刮油水。” 他的话一出口,震惊四座。 村民们纷纷不淡定了,有人不可置信的问道,“村长两年就会换,他若是压榨搜刮我们,下一届我们大可以不选他啊!” “是啊,而且他一旦露出马脚,到时候肯定会被我们集体排斥的啊!我们也可以状告他们啊!” 闻言,官差笑着摇头,“村长两年一换又如何?秦忠国广撒网,即便短短两年也足够他搜刮不计其数了,你们又怎么知道他们不会防着你们去状告?” “你们是长久住在这里的,可这些外来户可是随时可以离开的,他们想威胁你,或者灭口杀鸡儆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听到这里,村民们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李家人初来就将他们笼络的五迷三道,直接要齐齐背叛叶兴发,选他家李奎生为村长,现在想来确实是不简单。 “官爷,今日是民选,可李家人从昨日到今日都还未回村,你可知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听闻真相竟是如此,叶兴发暗暗心惊,忍不住又问道。 “他们不会回来了!” 官差将文书递到叶兴发手里,笑道,“幸得弘将军提前便派人密切关注秦忠国的举动,早早发现他这些举措,这才在民选之前将所有村落的外来户都抓了,才有了你们说的失踪一事。” “只要是秦忠国委派的人,全部都打入了大牢,核查过后没有异常的外乡人才会放回来,我们便是来给你们通传这个消息的。” “接下来的民选,你们还是正常进行,新任的村长可以迟一两日去户部登记造册。” 叶兴发看完文书,和魏榄菊对视之间,心绪皆是一片复杂。 从昨晚到今天,他们想了无数个可能,却万万没想到笼罩他们多日的阴云,竟然是上位者的一个阴谋。 “多谢官爷专门跑一趟,还请官爷上门喝一口薄茶歇一歇!” 叶兴发迅速的压下各种情绪,笑容满面的邀官差去家中歇歇脚。 官差拍了拍腰间的牛皮壶笑着婉拒,“不必了,我们还要跑好几个村子,不敢多逗留。” 说着转身就要走,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扭头嘱咐道,“噢对了,村里近日民选,你们今日定是没有进城的,给你们再带一个好消息,弘将军被证实是皇室血脉,不日就要登基为帝了,届时会大开皇仓,放粮三日,每个人都可以去领” 嗡—— 官差说完话都走出好一截远了,村民们的欢呼声也只差刺破耳膜,叶兴发还恍恍惚惚的没有回过神来。 “兴发,你听见了吗?弘将军要当皇帝了!!” 魏榄菊喜极而泣,忍不住摇晃着叶兴发的胳膊,“弘将军当了皇帝,咱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过回以前的日子了!!!” 叶兴发回神,微微呆怔的面上一点一点漫上笑容,最后汇集成欣喜若狂的深纹回应着母亲,“是啊,太好了,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最让人高兴的一件大事了” 国安才能家和,这一天,他们等的太久太久了。 “兴发哥,对不住了,我们也是被李家的猪油蒙了心,这才今天的民选,我还是选你当村长!” “对,我们家也选兴发,兴发这么多年为咱们村劳心劳力,只有他配当咱们的村长!” “我们家也选兴发!” “我们也是!!” 高兴过后,村民们都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着亏欠的话,几乎所有人都一致推选叶兴发继任村长。 见状,叶兴发心中感慨颇深,脑中又乍然回想起老太太那日说过的话。 ‘世事多变,富贵也好身份也罢,此一时跌落高台,或许彼一时便一朝凌云冲天,莫要太在意此一时的得失’ 第502章 “姥姥,坏奶奶来了!!” 经历此番跌宕起伏,他暗暗将老太天这番话奉作圣言牢记于心。 不管日后身处何种境遇,他相信自己都会坦然面对,不会再同这次一般生出诸多彷徨不甘。 该来的挡不住,该走的挽留不了,一切随缘,只抓紧当下才是正理! 秀山村。 叶家女眷正在厨房边烧火做饭,边聊得不亦乐乎,每个人眼里面上都是盖不住的笑意。 “我到现在还觉得和做梦似的,娘,嫂子,你们呢?” 叶永荷戳弄着灶里的火,不知道第几次问老太太和苏玉莲这话。 老太太一边朝簸箕里舀米沥汤,一边笑呵呵应和道,“谁说不是呢,娘到现在还恍惚着呢,咱们老叶家就出了一个女婿,咋就成了皇室的人呢?” 边说她便用瓢指了指叶永荷,“要说还是咱们永荷福气好,随便找了个郎君,竟然就如此了得!” “哈哈谁说不是呢!” 苏玉莲手里的菜刀切丝切出了残影,还不耽误她说话,“我们永荷莫不是哪位仙人转世?找的郎君是人中之龙,生的女儿也是本事了得的凤宝,这种福气,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呀!” 婆媳二人打趣的话,让叶永荷笑的眼尾扬上了天,“何止何止,我还有世上最好的娘,最好最好的哥哥们,最好最好的嫂子,最乖最懂事的侄儿我感觉我定是攒了几百辈子的福报,这辈子才让我遇到这么好的家人。” 叶永荷话落,老太太苏玉莲相视一笑。 若论福分,她们又何尝逊色? 苏玉莲直觉这一生父母给她最好的筹谋安排,便是给她找了叶家这么好的婆家。 她没有旁人那些婆媳不和,更不存在姑嫂争斗,丈夫爱她敬她,婆婆也是将她当做女儿一般心疼,小姑子更是黏她如母,小叔子们也是敬她让她,还生了一双懂事的孩子,哪怕一辈子和农田土舍相伴,她都甘之如饴。 还别说如今妹夫是皇帝,夫君不日也要入驻朝堂,小叔子们个个人中翘楚。 此叶永荷说她现在恍如做梦,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此一生太过圆满,简直黄粱一梦一般。 至于老太太的心情,就更不用说了。 家道中落之时,她从未因此一蹶不振,每一日她都当做最好的一日去生活对对待,却不曾想老天竟不动声色的给了她这么多糖。 此一生,哪怕今时今日闭眼了,她也毫无遗憾。 “姥姥——姥姥——” 甜宝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随后便听到她哒哒的脚步声朝厨房奔来。 身后还有一连串的脚步声,不用说便知道是阿离和双胞胎。 厨房里的三人齐齐望出去。 “慢着点,小心摔着!” 老太太赶紧在襜衣上擦了擦手,迎上前将冲过来的小奶团抱进了怀,“什么事啊,这般慌张?” 边说边用手背蹭了蹭甜宝脸上的灰印子。 甜宝眼底瞪着一丝害怕,小手指向外面,“姥姥,坏奶奶来了!!” 闻言,苏玉莲和叶永荷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啥?谁来了?” 甜宝边说边点小脑瓜,“舅母,坏奶奶来了,还有坏叔叔坏婶婶和坏哥哥,他们都来了” 小手又指向外面,“他们在外面。” 苏玉莲啪的丢了手中的刀,面上浮现一丝喜色,“这么快就来了?” “妹夫的动作可真快啊!” 叶永荷也从灶前站了起来,眼神却有些复杂。 昨天灰雀便送来了信,说会将钱家人送到秀山村来。 大牛哥此番意欲何为,她很清楚。 钱家人于她们一家三口,乃至叶家人来说,是此生最大的仇人。 这些仇一刀杀了解不了恨,只有只有将钱家人送到他们眼前来,一点一点的讨报回来,才是公道。 很快,外面便响起了嘈杂的说话声,钱王氏那尖锐独特的嗓音也传入耳中。 老太太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钝刀子杀人才够疼,你们可不要因一时之恨过于心切了,都压着点” “走,村里搬来了新人户,怎么也得出去看一眼才是。” 说罢,三人就带着几个孩子走出了屋子。 站在门口望过去,只见钱家人正被村里人围了起来。 “钱家妹子,你这身衣服看着可不便宜啊,瞧你们一家子这模样该是城里的达官贵人才对啊,怎么会搬到咱们村里来呢?” “是啊,瞧你儿媳妇脚上这双鞋看着多金贵啊,再地里挖上几年只怕都买不起一双?” “你们看着可不像村里人,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钱家人是马车送进来的,眼下又穿着从宫里出来的那身衣服,是秦忠国专门量身定做的绸缎料子,十分显贵气,村里人此刻脸上的谄媚讨好简直快从脸上掉到地上去了。 和当初叶家人来村里时的待遇,简直云泥之别。 村里人的恭维让钱王氏很受用,一边佯装整理衣服,一边淡淡回应,“你们也算有些眼力见,我们可不是来你们秀山村挖土种地的,我们只不过是来这里暂住的” 闻言,村人们一阵唏嘘。 “我就说嘛,钱家妹子如此贵气的人,怎么可能来咱们村种地呢,原来只是暂住啊!” “我看钱家妹子说的谦虚了,只怕是城里住的憋闷了,来村里透透气的!” “就是,钱家妹子,那你可选对地方了,咱们秀山村别的没有,但山灵水秀可是京郊村里独一份的,非常适合小住散心呐!” 都不用钱家过分解释,村人们就替钱家人想好了来秀山村的理由。 将先敬罗衣后敬人这句话展现的淋漓尽致。 钱王氏眼底的得意高傲掩藏不住,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这里可有多余的房舍?我们只是短住,重新建房子虽花不了几个钱,但是太耗费时间,说不准等房子建好了,我们就要离开了” 闻言,村民们面面相觑,随后王婆子眼底一转,抢先道,“若钱家妹子不嫌弃,不如到我家去住!” 第503章 我说怎么打探不到你们的消息,原来是改名易姓了啊 精明如她,怎么会做亏本营生。 单看这家人的衣着打扮,也是他们在地里辛苦劳作一辈子都挖掘不来的,想来身份一定不低。 若能让他们一家住进自个家里,产生些交集往来,说不定能沾染上什么飞黄腾达的运气。 王婆子一开口,不少村妇瞬间就开窍了,争先恐后的开口邀请钱家人住到自己个家里。 “这位贵人,住我家,别看大家伙的房舍都差不多,可我家可是比他们多了两间屋子,你们在城里住惯了,定是没办法受挤的,到我们家保准让你住的舒舒服服的!” “得了,就你们一家那邋遢习性,家里乱七八糟的,定是蟑鼠乱窜,可别吓着贵人,还是到我家住,虽只有三间房,但我们可以给你们腾出两间来,我们一家子挤挤住一间就好,怎么样钱家妹子?” “贵人婶婶去我家,光有住的也不行,我厨艺好,保准让贵人婶婶住的好也吃的好!” “去去去,你们都给我闪远点!!” 见村人们群起争起钱家人,王婆子一下子恼了,挥手就将几个妇人推开了,“要不要脸?是我开口先提议的!” 说着望向钱王氏时又瞬间堆上了笑脸,“钱家妹子,我让你到我们家住,可不是真的到我们家住!” 她伸手指了指第一户人家,“咱们全村的房舍,能配得上让你们住的,只有那一户!” 钱王氏正得意被村民拥护争抢的感觉,闻言顺着王婆子的手张望过去,是她们入村便看到的唯一一座青砖瓦房。 “钱家妹子,你们何等身份啊,怎么能和咱们这些泥腿子一起住呢,那家是先前的村长,他们因为搜刮村民,此次已经被霍家军抓了,房舍目前是空置的,虽不能占为己有,但空着也是空着,容你们住上一段时日实绝对没问题的!” 王婆子眼底一转,换了个路子。 钱家金贵,定是谁家住的宽敞舒服便会选择谁家,若是这样,他们家的房舍确实逊色一筹。 还不如引导这钱家人住到那青砖瓦房那里去,反正他们就在第二户,和钱家隔得最近,近水楼台先得月! 王婆子的话顺耳,青砖瓦房也一眼相中,钱王氏忍不住连连点头,“好好,你的提议很不错” 说着赞赏的看了王婆子一眼,“大姐,你是个聪明懂事的,想来家里的孩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定是前途无量!” 一句话,瞬间让王婆子眉飞色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钱王氏的话在她耳朵里就是,钱家人住在秀山村的时日,只要她好好照顾帮衬钱家人,日后钱家人定会提携自己的孩子。 “娘,你看!” 钱王氏正准备享受着村人们前呼后拥,走向青砖瓦房,却被身边的儿媳李秋菊扯了扯衣袖。 她微微一怔,顺着李秋菊的手望过去,便远远看到叶家人正在第六家的门口站着。 见状,钱王氏面上顿时一喜。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那次和叶家人偶遇后,他们一到落脚处,就立刻着人去打听叶家人的下落,却没想将周边的村落都打听了个遍,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没想到他们竟然在秀山村。 随后,钱王氏就回味出不对劲来。 当时他们派的人也曾来秀山村打听过啊,并没有叶姓的人家,可看叶家人的模样也是在秀山村住了好一段时日的模样,不像是临时才搬进来的。 难道 钱王氏像是揣透了什么,立刻问身边的王婆子,“那家人姓什么?” 说话间,伸手指向叶家人。 王婆子怔愣了一下,赶紧望过去,“噢,这家人姓白,也是前不久才搬进来的。” “钱家妹子问这个作甚?” 闻言,钱王氏眼底闪过一抹了然和得意。 果然啊,难怪派出去的人打听不到叶家人的消息,原来是改名换姓了啊! 也是,就凭他们流放犯的身份,不改名换姓如何活的下去? 想到这里,钱王氏淡淡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眼熟,看着像是认识的人。” 见钱王氏望过来,老太太唇角勾了勾。 弘远那孩子做的真是隐蔽,那钱家人只怕还以为是秦忠国送他们来秀山村暂避的? 原来秀山村的人不是不欢迎外来客啊,而是单纯不欢迎穷的外来客。 看钱王氏那得意的模样,她真是有些莫名的期待起来。 秀山村的人将他们捧得高高的,此举正中他们的下怀啊! 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只有他们自以为本该高高在上,当有一日摔下来时,那痛感才会成番上涨。 “走,过去看看,若真是遇到了熟人,也当真是缘分了。” 一看见叶家人,钱家人心口的恨意就压不住,怎么会放过如此好揭穿他们的机会,钱王氏二话不说就朝叶家人走去。 钱家人一动脚,压根不用招呼,村人们就齐齐跟上了。 一来是想巴巴的讨好钱家人,二来他们敏锐的觉察出有热闹可看了。 不过十几个呼吸,钱家人就走到了叶家人跟前。 随后钱王氏就一脸‘震惊’的捂住了嘴,“呀,真是是你们啊!” 李秋菊和钱大贵见状自然要配合钱王氏,也纷纷露出啧啧的表情。 见状,村民们面面相觑,既震惊又疑惑。 这白家人竟真的和钱家人熟识不成? 老太太没有接钱王氏的话,叶家人看着钱家人的眼神也带着一丝防备和不友善。 饶是再傻,村人也嗅出了这两家人之间散发出一股火药味。 见打了照面,老太太牵着甜宝就转身,“走,回家吃饭!” 叶家人顺从的齐齐转身。 “哎哟,怎么,想装不认识啊?” 钱王氏看着叶家人个个衣着补丁的模样,脸上的得意和大局在握的幸灾乐祸更显,“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我说怎么打探不到你们的消息,原来是改名易姓了啊!” “白家?叶家?哈哈哈” 第504章 你们为什么搬进来害我们村?滚出去!! “老姐姐,为了活命,你们是连祖宗都不敬了啊,竟然连姓都改了,啧啧” 闻言,村民们齐齐瞪大了眼。 什么? 这白家人的名字竟是假的? 他们为什么要用假名字? 王婆子向来是个精明的,立刻就察觉出叶家人和钱家人不对付,赶紧顺着钱王氏的话问道,“钱家妹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是假的?” 钱王氏还未开口,李秋菊抢先开了口,“为什么,因为他们一家子都是流放犯!!” 说完,她眼底冒出揭穿叶家人后的得意和快意,“他们定是是从南辽郡逃回来的,恨不得永远不被人发现才好,又怎么敢用真名!” 李秋菊的话一落音,村人一片哗然。 “他们竟是流放犯?!!” “他们是怎么瞒天过海拿到户籍的?竟然还来了我们村,万一要是被官差发现,我们岂不成了包庇逃犯的同伙?” “是啊,难怪这孩子大人小孩都横,原来是罪犯啊!!” 村人们再看叶家人,眼底全是恍然大悟的嫌弃和憎恶。 王婆子更是指着老太太骂道,“好啊,原来是一家子逃犯,你们为什么搬进来害我们村?滚出去!!” 钱家人针对叶家人的语气她要是听不出来,那她这辈子可就算白活了! 况且一家子逃犯在df村里住着,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隐患。 她一带头,所有村人纷纷附和起来。 “对,滚出去,不要连累我们!” “你们现在收拾东西滚出去,我们不与你们计较,要是你们赖着不走,别怪我们去报官!” “阿离,你个小子这回可真是引狼入室了,他们可是逃犯,赶紧让他们滚出你的家,不然你就成了窝藏逃犯的同伙!” “对啊阿离,先前说了你还不信,现在贵人说的话你该信了,这家人对你就没有安好心!” 村人们不仅开口赶叶家人滚,还鼓动阿离赶叶家出家门。 站在老太太身后的阿离握了握拳,走到了她身前,张开双臂将叶家人都护在身后,“不要!!” “阿离不会赶婆婆他们出去,他们是谁阿离不管,阿离只知道他们对阿离好!!” 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犹豫,只有满满的坚定和信任。 看着阿离高瘦的身影,老太太心中一暖,从身后拍了拍阿离的肩,“孩子,谢谢你” 谢谢你毫无保留的信任,婆婆不会辜负你这份炙热。 阿离的身形微微一颤,扭头一脸认真的对老太太说,“婆婆,你不要怕,阿离的家就是你们的家” 说着像是怕甜宝相信了村人的话担心被赶出去似的,又望向甜宝,“甜宝妹妹,你赶阿离哥哥出去,阿离哥哥都不会赶你出去,别怕啊!” 闻言,甜宝哒哒上前两步,揪住了阿离的衣角,认真点头,“甜宝只信阿离哥哥的话,他们都是坏蛋,坏蛋说的话,甜宝不听不听!” 听奶团子这般说,阿离眼神才松缓下来,转而望向村人和钱家的时候又堆上了幼兽般的凶狠,“不要来我们家,走开!” 一边说一边上前挥手驱赶,恐吓家禽一般。 村人被他这副模样惊的后退了几步。 村人一后退,钱家人就单独冒在了前头,钱王氏朝身后左右望了一眼,有些纳闷。 不过是半大的小子,就吓成这样了? 真是不堪用! 她哪里知道,村人们怕的不是阿离,而是正朝这边走过来的霍震霆。 “真不愧是傻子啊,简直是听不懂人话,有你吃亏的时候!!” 村人虽退了几步,但嘴里却还是忍不住嘀咕议论道。 钱王氏不退则进,反而学着贵人的模样缓步走向前几步,堆上一脸的慈爱望向阿离,“孩子,村里人可都是你的乡亲,他们的话你都不听了?” 说着她便指向老太太,“这个人最会装出一副慈悲样子蛊惑人心,你可不要被她的慈悲相给骗了!” “他们可是逃犯,抓到了是要被杀头的,你要是留他们在家,那就是窝藏逃犯,也是要被一同杀头的!” “孩子,婆婆我怜惜你,若你将这家子立刻赶出去,婆婆便会在官差面前做你的证人,证明你是被他们骗了,可好啊?” 从村人的话语和眼前这孩子的眼神中,钱王氏看出他智不同常,特意放缓放轻了语气。 果然,她从阿离眼底看到了一丝怔愣。 报官肯定是要报官的,可报官之前她也要让叶家人吃足苦头才行! 见这孩子果然好骗,钱王氏又朝前走了几步,刚准备开口继续哄着他将叶家人赶出去,就看到阿离飞快的跑向屋里。 阿离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叶家人脸上也浮现一丝疑惑。 钱王氏幸灾乐祸的望向老太太,“你也真够缺德的,竟然霸占一个孤童的家” 她的话刚说一半,一道身影箭一般从屋里冲了出来,高高的举着一把扁担,朝钱王氏挥了挥去。 “啊——” 猝不及防的危险,吓的钱王氏脸色惨白,仓皇之下连连后退躲避,却一个趔趄径直摔了个人仰狗翻。 阿离顷刻间已经到了跟前,高扬的扁担重重的落在了钱王氏身上。 “啊呀——” 钱王氏被打中了胳膊,惨叫出声。 阿离却未曾停下手中的动作,扁担一下接一下的落到钱王氏身上。 待钱大贵和李秋菊反应过来,阿离已经打了钱王氏五六下。 叶家人也被阿离的举动震惊到了,见钱大贵和李秋菊有所动作,叶永忠夫妻猛冲过去,一个薅住了钱大贵的后领给拽摔出去,另一个直接把李秋菊推的朝前摔了个狗啃屎。 钱大贵恼羞成怒,爬起来就冲向叶永忠,却再次被人从身后薅住了后领。 “谁?!!放开老子!!” 上一瞬,他们还沉浸在村人的恭维和殷切当中,这一刻却当众出丑,钱大贵如何接受的了这前后反差,歇斯底里的朝身后人吼叫道。 第505章 “你尽管去报官,但此之前,你得有命去才是!” 边吼他边企图扭头看身后到底是谁,刚扭头,就被身后人一拳将头打正回去。 “啊啊啊——” 钱大贵只觉得自己的脸颊骨都要碎裂了,疼的撕心裂肺。 疼痛缓和了些之后,他才发现,村人们望向他身后的眼神满是惊恐畏缩。 钱大贵这才觉察出不一般,不敢在轻易挣扎,“你、你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打人?!” “擦亮眼睛看看,我们可是有身份的人,你也不怕事后我们追究!!” 霍震霆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抬腿直接踹向钱大贵的膝盖窝,“身份?那你倒是把身份亮出来让老头子我听听看,也让我掂量掂量该把你打到什么程度,才算对得起你的身份!” 钱大贵径直被踹的跪趴在地上,一只手也被霍震霆反剪背后,只能喘气,不能动弹。 李秋菊也不是苏玉莲的对手,何况还有叶永荷从旁帮忙。 苏玉莲眼神示意叶永荷,“还愣着干嘛,打她啊!!” 叶永荷眼神一凛,扬起手就狠狠扇在了李秋菊的脸上,“啪——” ‘死叫花子,还真把自己当我们钱家的大儿媳妇了?你就只配跪着吃饭!’ ‘死叫花子,竟然敢推我儿子,我打不死你!’ ‘他差点把我女儿溺死在盆里,我推他一下怎么了?’ ‘这浪费粮食的贱种溺死了也活该!!给我儿子跪着道歉,不然我就把你生的这个贱种卖了去!’ ‘’ 不堪的回忆蜂拥而至,叶永荷的恨在眼底翻滚,手下也毫不留情,一下一下的扇在李秋菊的脸上,掌心都赤红发麻了,都不愿减去半分力气。 苏玉莲在一旁看的解恨极了,死死的按压着李秋菊,生害怕她挣脱反击叶永荷。 在看另一边,钱王氏更是被阿离打的满地打滚。 “阿离哥哥,让我来!” 双胞胎和甜宝正在一旁看着阿离殴打钱王氏,叶兴武忍不住蠢蠢欲动道。 看到钱家人,他便想起了妹妹才被找回来的时候那副可怜的模样,只觉得光看着还不够解恨。 阿离一怔,随后便毫不犹豫的将扁担递给了他。 叶兴武没有丝毫犹豫,扁担便雨点般落到了钱王氏身上。 叶兴文在一旁看的拍手叫好,“打的好!打得好!弟弟,再用点劲!” 叶兴武打了几扁担,见甜宝怔怔的站在一旁,伸手拉她过来,将扁担塞到了她手里,自己则手把手覆着奶团子的手,扬高扁担便再次打向钱王氏。 “让你欺负甜宝!让你虐待我妹妹!” “甜宝,她以前怎么打你的,今日哥哥带着你如数的讨回来!” 钱王氏见叶兴武握着甜宝的手再打自己,又疼又气,“贱丫头,你竟然敢殴打祖母,小心天打雷劈!!” 被叶家人打也就罢了,如今连这三岁的贱丫头都敢骑到她脖子上,简直气的她心窝肺管子都在疼。 “祖母?!!” 闻声,一直纵容孩子们殴打钱家人的老太太忍不住了,上前啐了一口,“呸,你也配!” 说着非但不制止,还鼓励甜宝道,“甜宝,你狠狠的打,就算有天雷,也有姥姥替你接着!” “再说了,她压根不是你的亲祖母,再怎么天雷也劈不到咱们身上来!” 村人们眼底的震惊又漫上来一截。 钱王氏方才说什么? 她是甜宝的祖母? 叶老太太又说什么?钱王氏这祖母不是亲的? 有村人迅速在脑子里企图整理钱家和叶家的关系。 钱王氏自称甜宝的祖母,甜宝又喊老太太姥姥 钱家和叶家竟是,亲家!!! 可叶老太太又矢口否认钱王氏是甜宝的祖母,且这好好的亲家整的和仇人似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就,越整理越乱如麻。 “姜丰年,快让他们停手,否则我一定会报官来抓你们!!” 见甜宝和叶兴武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钱王氏再也经受不住了,透着间隙威胁老太太。 老太太冷讽的勾了勾唇,“你尽管去报官,但此之前,你得有命去才是!” 闻言,钱王氏心里一沉。 看来这叶家人是破罐子破摔不在乎了,她瞬间有些后悔今日亲自明晃晃的来触叶家人的霉头。 相爷可是说了,真正厉害的人,若想针对谁,向来不会亲自动手,只会借刀杀人。 她该沉住气,先和村人们搞好关系,再利用村人对付叶家人的。 想到这里,钱王氏不再寄希望于叶家人,而是扭头望向一群瑟缩不前的村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救我们啊,我们可是有身份的人,若我们死在这里,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闻言,村人们面面相觑,却踌躇不敢前。 他们怎会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钱家人是贵人,来的第一日要是死在村里,即便是被叶家人打死的,但他们也逃不了冷漠旁视的罪名,钱家人的后台决计不会轻饶他们。 可叶家人可是逃犯啊! 那可是刀口舔血的人,若他们贸然得罪,谁知道叶家人会不会记恨在心,趁哪天夜深人静之时,一把火烧了他们家? 见村人犹豫,钱王氏厉声威逼利诱道,“你们今日若袖手旁观,他日我们身后的靠山决计不会轻饶你们,可若你们有谁搭手救了我们,我定许你们家荣华富贵!” 老太太眼底瞒过一丝嘲讽,但自然也不会揭穿钱王氏的假话和身份。 她说了,钝刀子杀人才够痛,今日给钱家人的教训也足够了。 来日方长,定要叫他们日日痛苦,才是正理。 “行了,都停手!” 眼瞅着村人要被钱王氏说动上前施救,老太太这才适时的出声制止。 她怎么会傻到给村人立功的机会,就是要让钱家人和村人之间生出龃龉才痛快。 村人们还未走近,叶家人便闻声收手,默契的站回了老太太身边。 这让想冒死争功的村人们讪讪的停了一片。 李秋菊的脸肿成了猪蹄,钱王氏瘫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钱大贵也没好到哪里去,霍震霆松手的时候,‘不小心’将他两条胳膊卸脱了臼,没了胳膊支撑,他径直贴面摔趴到了地上。 第506章 “好心谈不上,不过就是想趁机讹你们一点银子罢了!” 这一摔,本来脱臼的胳膊被地面撞击,疼的钱大贵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啊啊啊,我胳膊断了,断了啊啊——” 叶家人停手,钱王氏好容易得了喘息的空隙,刚皱着眉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听到儿子的惨叫就不淡定了,忍着身上的钝疼爬起来去看钱大贵的伤势。 “大贵啊,怎么样?” 钱王氏着急忙慌之下,下意识想把钱大贵搀扶起来,却不曾想这一搀,直接让钱大贵疼的昏死过去。 见状,钱王氏又急又怕,“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然后愤然的望向霍震霆,“贼老头,你把我儿怎么了?” 方才她被打的连滚带爬,压根不知道钱大贵是被霍震霆卸了胳膊,如今松了手,挨也不敢在挨钱大贵一下。 霍震霆冷哼一声,连正眼都不愿看钱王氏一眼,径直走向叶家人,“饭做好了没?我都饿坏了” 闻言,苏玉莲连连应道,“就差两个菜了,我现在就去炒!” 说着便一阵风的进了屋子,叶永荷也没在多看钱家人一眼,跟了进去。 老太太更是直接招呼霍老和几个孩子回了屋。 仿佛钱家人现在就是死在他们家门口,都没有他们吃顿饭重要。 钱王氏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差点背过气去。 可她也看出来了,霍震霆和叶家是一伙的,又是个有身手的,若此刻再纠缠,吃亏的定是她们。 想到这里,钱王氏沉着脸望向村人,将火气都撒了出去,“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 本以为有了这群村人的拥护,她便能压住叶家人一头,好好出口气,没想到这群村人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顶用! 村人们一怔,赶紧七手八脚的围上前,预备钱大贵抬到了王婆子家里。 “一炷香之内得不到医治,他的胳膊约莫就废了!” 村人刚把钱大贵抬起来,霍老从堂屋探出头,一脸幸灾乐祸道,“他的伤,我就能治好。” 本来他以为这家子新搬进来的就是仗贵欺人,不管是为了阿远还是甜宝,他都得护着叶家,所以问也不用问,自然是要帮着叶家人的。 却没想到,方才一进屋,老太太就三言两语的告诉了他这家人的底细。 他才知道,这钱家人竟然就是磋磨他义子的那家人! 老太太还说,不仅如此,钱家人还虐待他的小孙女甜宝!! 听闻这些,他哪里还忍得了,挽起袖子就准备再出去揍钱家人一顿。 却被叶永忠急急拉住了。 又是一番解释后,霍震霆这才知道,钱家人之所以来秀山村,竟都是阿远刻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能让叶家人日日磋磨他们一顿,以报前仇,他这才反应过来。 钱家人不能好死,得痛苦的活着才行! 钱大贵的伤是他搞出来的,他自然会治,不过他可没这么好心上赶着给他们白医治。 闻言,钱王氏一脸愤骇加怀疑,“你会这么好心?” 霍老心中腹诽,对你们自然没安好心。 面上却一本正经,“好心谈不上,不过就是想趁机讹你们一点银子罢了!” 一句话,差点没让堂屋里的老太太几人笑出声来,也差点没噎死钱王氏。 “你!” 钱王氏气的直哆嗦,“想得美!!” “就算我儿胳膊废了,老娘也绝不让你医治!” 村人们也震惊的望向霍老,实在想不出看起来一脸正气的霍老,竟然是这样趁火打劫的人。 霍震霆呵呵一笑,“都说虎毒不食子,我还没见过你这么狠的老娘,看来你是不想你儿子和媳妇伺候你晚年咯!” “娘,你咋这么心狠?” 果然,霍震霆挑拨离间的话奏效了,李秋菊不可置信的看着钱王氏,满脸愤怒,“大贵的胳膊都要废了,难道你还要和这人争一口气不成,还是你舍不得银子?” “别忘了,没有了大贵,你可想不来那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李秋菊火气上头,压根不顾场合,话里一点都没给钱王氏这个婆母留面子。 钱王氏前被霍震霆讹,后被儿媳妇指责,看着村人们讶异的眼神,又羞又恼又气,“家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娘,你当真不管儿子死活了?” 却没想到钱王氏一句话没说完,本来昏迷的钱大贵生怕钱王氏不给他治病一样,急的醒了过来,虚弱的逼问道。 再怎么耍狠,钱王氏到底是为人母的,看着自己儿子指责不信任的眼神,心里狠狠被扎了一刀,眼神虚晃道,“你别听那人瞎说,娘这就让人去给你请郎中,你不会有事,你的胳膊也不会有事的!” 哪知道,钱大贵眼底立刻漫上愤怒,“娘,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若再不医治,我的胳膊真的就废了,你还真忍心为了一口气,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变成废人?” 钱大贵的话,不经意又在钱王氏心口扎了一刀。 被亲儿子质疑,饶是钱王氏心里清楚霍震霆是明摆着讹人的,也不得不忍下心里那口气。 “你当真能治好我儿的胳膊?” 钱王氏咬牙切齿的望向一脸幸灾乐祸等着的霍震霆。 闻声,堂屋里老太太几人面色齐齐露出畅快的笑意。 真是看不出来啊,霍老还有这一手。 霍震霆的幸灾乐祸收敛了几分,一本正经道,“那就要看你银子给的到位不到位了,到位了,我保证让你儿子的胳膊恢复如初。” 村人们看看霍震霆,又看看脸如锅底的钱王氏,心情各自复杂。 本以为这钱家人是厉害的,没想到遇到霍老和叶家人,也只能认栽。 不过他们巴不得霍老和叶家人和钱家人对这里啊,这样也能让他们借此机会看一看,这钱王氏背后的靠山到底有多大。 钱王氏稳了稳心绪道,“做人眼光还是要长远一些,我看你身手不错,若你能将我儿胳膊医治好,我可以雇佣你做我们家的护卫。” 第507章 “先前就说了啊,讹的就是你!” 皇宫事变,也不知道相爷那里是什么局势,虽然提前他给过他们一笔不菲的银子傍身,但若没有相爷作为靠山,他们也只能坐吃山空。 在还未得到相爷的消息之前,她可不能任由霍震霆讹她的银子。 这霍震霆看起来是有身手的,若能许以前途和银钱将他笼络成自己人,这钱出的才不算亏。 听见钱王氏开口让霍震霆当钱家护卫,老太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好在是在堂屋里隔着一段距离,外面人也听不到。 叶永忠满脸好笑的摇头,小声发出不屑,“这钱王氏当真是以为沾了点权势就能上天啊,让霍老给他们家当护卫?” “呵呵,脸真不是一般的大!” 本以为霍震霆会发怒,没想到他不怒反笑,还饶有兴致的上前了几步,“你想让我给你们家当护卫?” 钱王氏见状,以为霍震霆起了兴致,趁热打铁道,“对,我意欲请你做我们家的护卫。” “你一身功夫,若在这地里刨食可就太大材小用了,还不如从此以后跟着我,在我们家干一年,就能顶你在地里辛苦半辈子了的,瞧你年纪和我也差不多,看着身子骨也十分硬朗,至少还能再干个十年八年的,也好给儿孙积攒点家底,何乐不为?” “哈哈哈——” 霍震霆终于忍不住了,仰天长笑,笑了好一阵然后才止住,然后一本正经的望向钱王氏,“看来我今儿是遇到贵人了啊!” “那你说咱们现在是先议给你家当护卫的事呢,还是先议给你儿子治胳膊的事?” 钱王氏猛然回神,眼神闪烁的看了一眼正满脸怨念的看着自己的钱大贵,随后赶紧朝霍震霆招手,“你过来,赶紧先给我儿子医治胳膊!” 霍震霆也不气恼,信步走了过去,朝钱王氏伸手道,“一百两,拿来!” “保准让你儿胳膊无忧!” 嘶—— 闻言,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一百两!!! 他还真开得出口!! 即便是城里最好的大夫,也不敢开口要一百两诊金银子!! 堂屋里,老太太和叶永忠对视,忍不住齐齐给外头的霍震霆比了个大拇指。 真不愧是雷霆手段的霍老将军啊,说笑之间,不动声色的狠刀着钱家人。 钱王氏更是气的头顶冒烟,最后竟气笑了,“好大的口气!!” “一百两,足够你们全家挖几辈子的地了,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就连钱大贵和李秋菊眼底都震惊了。 一百两,确实太多了。 想相爷给他们的傍身钱,也不过五百两银子,这人一开口就恨不得让他们的荷包鲜血淋漓啊! 霍震霆漫不经心道,“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还想请我们给你当护卫?” “你还真以为我是种田的?” 边说霍震霆边指了村人们一圈,“你以为我和他们没见过世面?” “实话告诉你,老头子我先前就是贵人身边当差的,早就给儿孙攒够了家当,如今不过是来村里颐养天年罢了!”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钱王氏一眼,神色露出一丝讥讽,“想当年我在贵人身边当差,贵人随手的赏赐都是几十上百两银子,那都不带眨眼的,看你这抠抠搜搜,连给儿子治病都一副精于算计的样子,不会是打肿脸充胖子,有钱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他的话真假参半,当年他就是给朝廷那群狗贵人当差的,可别说赏赐,就连温饱都不曾混到,所以他最恨那些为了自己逍遥快活一掷千金都不皱下眉头,却不肯为了保家卫国的将士出一分一毫的勋贵们。 今日他的话里,是连带着那些自私无德的勋贵们一起反讽了。 霍震霆的话让村人们再看钱王氏的眼神,染上了一丝狐疑。 一百两对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人来说确实是天文数字,可霍震霆说的也对,虽然他们没有见过,但也很清楚,贵人的一身衣服许就是几百上千两银子,如若不然,布庄那些奢贵的布匹哪里还有销路? 换位思考,若他们自己个是有钱人,哪怕手里只有几百两银子,若儿子的胳膊快保不住了,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掏出来给孩子先看病,那里还会和钱王氏一样瞻前顾后诸多权衡。 感受到村人异样的目光,钱王氏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送他们来的人说了,只有秀山村对眼下的他们来说是最安全的,他们必须要在这秀山村里待着,不得随意外出,直到相爷派人来接他们,他们绝对不能乱跑。 也就是说,相爷的人没来之前,他们接下来要一直住在秀山村。 如今和他们势不两立的叶家人在秀山村,要想对付叶家人,必须要让村民相信他们是贵人,这样才会一直站在他们这头。 “好,一百两是?” 钱王氏拼命的压住肉疼,换了副轻飘飘的神色,“我给!” “我生气犹豫,不是因为一百两银子掏不起,而是你讹诈的意味太明显!” 下决定的时候,她还不忘替自己方才的不舍遮掩两句。 她的遮掩不是白用功,村人们面上的狐疑没了,随之漫上的是理解,毕竟被人打了还要给肇事者银子,也难怪钱王氏会不甘心。 闻言,霍震霆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笑道,“先前就说了啊,讹的就是你!” “不过我这样可是也是帮了你。” “一来,此事可以展现你为母的慈爱,二来” 霍震霆扫了村人们一圈,“你瞧瞧,你贵人的身份不就一下子被落实了么?” 想到钱王氏被霍震霆阴阳后的表情,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哈哈哈哈” 厨房里的苏玉莲和叶永荷也笑的快意十足。 就连搞不清楚状况的奶团子,见家人们都在笑,小心口那因为钱家人突然搬进村里笼上来的一丝阴霾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跟着拍着小手笑闹起来。 第508章 三岁的孩子会医术?也不怕闪了舌头 “先把菜温在锅台上,咱们出去看看热闹!” 听到霍震霆已经收了钱王氏的银子,老太太这才开口,伸手招呼苏玉莲和叶永荷先出来。 霍老此一举,简直是给他们上了一课,日后如何磋磨钱家人,这就是最好的参照。 “在这里治?” 钱王氏见霍震霆预备就地诊治,急忙拉住了他,“好歹也得把我儿抬到床上?” 刚说完,她便看到叶家人正一脸看热闹的神色从屋里走出来,心里的火就噌噌蹿了上来。 霍震霆眼底闪过一抹嫌弃,伸手狠狠的拍掉了钱王氏的手,“抬到床上治也行,不过耽搁了诊治的最佳时机,给你儿子治残废了,这一百两银子我也是不会退的。” 闻言,钱王氏还未开口,钱大贵就连连道,“就在这里治,就在这里治!” 胳膊和肩连轴的地方疼的他撕心裂肺坐立难安,此刻已然是满头大汗,哪里还顾得这么许多。 再说他已经丢了命根子和一只眼睛,若胳膊再有个好歹,可就真的成了废人一个了,眼下只一心想着赶紧把胳膊医治好才是,至于是在地上医治还是在床上医治,都不重要。 儿子出声,钱王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听霍震霆的,和李秋菊小心翼翼的将钱大贵扶坐起来。 另一边,老太太毫不掩藏面上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牵着甜宝,带着家人直接走到了钱家人跟前。 “霍老,需要帮手不?” 叶永忠看热闹不怕事大,一边笑的张扬,一边‘好心’询问道。 闻言 ,钱王氏眼皮子一跳,赶紧挡到了叶家人和霍震霆中间,狠狠瞪了叶永忠一眼,“不需要!!” 她的话刚落音,霍震霆却侧身望向叶永忠一本正经道,“还真需要搭把手,不过你是帮不上什么,甜宝倒是可以” 他可是听老太太说了,他这个小孙女很有些本事,针灸之术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听闻简直惊掉了他的下巴,当即便让甜宝给他扎针验证了一番,别说,甜宝竟将他双膝疼了多年的痹痛止住了五六分,还说只要天天见此扎针,痊愈也不是不可能的。 眼下他自然不是真的想让甜宝帮忙给钱大贵止痛,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 听到祖爷爷喊自己,甜宝欢哒哒的上前了一步,“霍爷爷,甜宝可以帮上忙吗” 奶团子的话还未说完,钱王氏再也耐不住火气直接打断,“你是不是故意找我们难堪?!!” “一个三岁丫头,能帮上你什么?”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霍震霆就是故意帮着叶家打他们的脸!! 李秋菊也有些恼了,威胁道,“我们在旁边,你要帮什么说就是,若你在故意找茬耍花招,日后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此刻,就连村人们也觉得霍震霆是故意折腾钱家人。 不然这么多人杵在这里看不到,偏偏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来搭手帮忙? “霍老,好歹他们也给了一百两银子呢,你还是赶紧给他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使唤我们就成!” “对啊,我们这么多人在呢,犯不着累着孩子!” 许是看不过眼,也许是想趁机在钱家人面前卖弄殷切,站在前头的村人开始七嘴八舌的替钱家人打抱不平。 霍震霆却冷哼一声,“你们莫小瞧了叶家这小娃娃,城里的普通郎中,也未必有她的针灸之术厉害。” 说着没好气的望向钱王氏,“我让她帮忙,是为了让她给你儿子扎针止疼,否则一会诊治起来,可是会疼的灵魂出窍的!” 闻言,连带着钱家人,哗然一片。 “霍老开玩笑也太没个边际了,就她?只怕筷子都拿不稳?还会针灸之术?” “呵呵,莫不是想趁机让她扎人报复?不是说钱家人先前虐待过她嘛!” “就是,说大话也得实际些才是,三岁的孩子会医术?也不怕闪了舌头。” 震惊之余,村人们也顾不得霍老的厉害了,不可置信中带着好笑的意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钱家人自然是不信三岁的甜宝会什么劳什子的针灸之术,也不会真任由甜宝来帮忙,只不过村人们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们,这霍震霆就是在无孔不入的想找机会帮叶家针对他们! 想到自己以前打骂甜宝的那些场景,钱大贵望着霍老一咬牙道,“不用止疼,你直接帮我治,快点的!” 李秋菊也连连催促附和,“是啊,你快点给我相公医治,用不着旁人帮忙!” 闻言,霍震霆讶异的扬了扬眉,“当真?这个痛可比你现在痛百倍不止哦!” 他自然明白钱家人不会相信甜宝会医术的事情,更不会让叶家人插手帮忙,这样说出来,不过是为了引狼入套罢了。 听闻比自己现在的痛还要厉害百倍,钱大贵心尖颤了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见状,钱王氏赶紧附耳道,“别被他哄骗了,他就是吓唬你,好然让你上套,难不成你还真想让那贱丫头扎几针不成?” 闻言,钱大贵定了定心神 ,望着霍震霆的眼神坚定了些,“当真,不要再多说废话了,赶紧给我医治!” 见火候已到,霍震霆当真不再多说,“好,你可忍住了” “你们俩让开着点,别挡我的事!中途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打断我,不然着胳膊接不回去可休怪我!” 说着就挥手让钱王氏婆媳让到一旁,伸手握住了钱大贵的胳膊。 刚碰上去,剧烈的疼痛就让钱大贵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啊啊啊啊——” 霍震霆毫不客气的拍了钱大贵的头一下,“方才要给你止疼你不愿意,现在嚎什么嚎,闭嘴!!别影响我!” 闻声,老太太几人明晃晃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看着霍老眉头凝重,一本正经的模样,恨不得把他拉进去给他当面比几个大拇指。 哈哈哈,不过是脱个臼而已,只要掌握力度,两个呼吸的功夫也就接上了,现在看霍老慢悠悠摸索的手法,是不好好折磨钱大贵一通誓不罢休了。 看着霍老握着胳膊左摇右晃,钱大贵疼的直翻白眼,钱王氏的心像是被架在油锅上煎一般难受。 再看到叶家人幸灾乐祸的神色,和毫不掩藏的笑声,她更是难堪憋屈到胸腔都要爆裂开来。 “成不成啊,你倒是快一点啊!” “快一点?你开什么玩笑,要是图快把你儿子治死了我哥不负责,再说了,方才我已经提前告诉你了,诊治的过程就是巨疼无比,所以才好心提出给你儿子扎针止疼,彼时不听劝,现在就给我闭嘴!” “” 第509章 不折腾死你,我都不配姓霍! 钱王氏被怼了一脸吃屎样出来,千万条咒骂怨怼想奔腾而出,却嫩是没敢放出一句。 见状,霍震霆不屑的勾了勾唇角,手里一动,钱大贵又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敢虐待我小孙女? 不折腾死你,我都不配姓霍! 接下来的情况就是,霍震霆一脸认真的摇晃,钱大贵就像被触发开关了一般歇斯底里的惨叫,连带着老太太在内的叶家人,则是看着钱王氏婆媳难受的龇牙咧嘴的神情,笑的直拍大腿。 “甜宝,拍手啊,给霍爷爷鼓劲啊,这样他才能尽快把假二叔的胳膊治好啊!” “对啊,咱们一起给他鼓劲,加油!霍爷爷加油!” 叶兴文和叶兴武自己幸灾乐祸还不够,叶兴武干脆从身后握住甜宝的小手,带着她一起拍手叫好,“霍爷爷加油!霍爷爷加油!” 见叶家人如此,先不说钱王氏表情有多难看,就连村人都震惊到不语。 这这落井下石的意味,简直如洪水猛兽般肆意啊! “哎呀呀,终于找准了!” 摇晃了半柱香的时间后,霍震霆才佯装惊喜,手下猛的一动,把胳膊怼回了原位。 钱大贵两眼一翻直接疼的昏死过去。 见状,钱王氏再也忍不住了,上前猛的一推,将霍震霆推到了一旁,“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该死的,她真是脑子坏了,竟然真信了这死老头会救她儿子。 “不会是死了?” “就是,看这样子,霍老可不像是在救人啊” 村人们也吓了一跳,忍不住朝霍震霆露出狐疑的眼神。 霍震霆却漫不经心的拍了拍手,“放心,没那么容易死,他就是拜你所赐,疼晕了!” “不信你探他的呼吸和脉搏,有力着呢!” 说话间,他暗戳戳的和叶家人交换了个眼神,彼此眼底的快意和幸灾乐祸直接在半空碰撞出了火星。 老太太:哈哈哈,霍老此一举简直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苏玉莲和叶永荷眼底膜拜:像霍老学习!像霍老看齐!! 叶永忠和叶永文的眼神更是恨不得直接比出个大拇指:还得是霍老您啊!痛快,太痛快了!! 甜宝和双胞胎欢蹦乱跳的拍手,“霍爷爷好厉害,霍爷爷好棒!” 忍着冲上头顶的恼怒,钱王氏颤抖着手探了探钱大贵的颈脉,见果真蹦跳有力,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还治不治?” 整理好神色,霍震霆转身,没好气的对钱王氏说,“罢了,冲你方才的态度,我才懒得给你儿子继续医治!” 说着又预备转身,却被李秋菊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衣袖,“方才是我们太紧张了,你赶紧继续给我相公医治,我们给的可是一百两银子!” 霍震霆却拿起了乔,“可不是我不救治,而是你和你娘从头到尾就不信任我,态度还这般恶劣,是可忍孰不可忍!” “至于那一百两银子,是你们心甘情愿给的,又不是我伸手抢的,凭你娘这态度,十个大夫来都被气走了,何况我这暴脾气?” “想让我继续救治你相公也行,必须让我推你娘一把还功才行,否则不救就是不救,不服气,你们大可以去报官抓我!” 那睚眦必报得理不饶人的模样,看呆了叶家人。 啧啧,这当真是弘远口中那个老实古板的霍老将军吗? 不过他这番做派,真是让叶家人身心舒畅啊! 李秋菊咽了三下,才将想冲出喉咙的脏话咽回去,沉着脸望向钱王氏,“娘,你快些过来,别耽误了大贵的医治!” 钱王氏的一颗心呐,就像是被丢进油锅里炸了后,又猛然被泼了一瓢冰水,只差当即停跳。 可钱大贵却悠悠转醒了,惨白着一张脸虚弱道,“娘,我这个胳膊不疼了” 方才昏迷将醒,他可没漏掉霍震霆的话,言下之意就是让钱王氏赶紧让霍震霆心里头舒坦些,好继续救他。 虽然过程实在是痛不欲生,但总比成了废人强。 想到刚才的疼痛,钱大贵竟鬼使神差的看了眼甜宝,一个不可能的想法突然冒上心头。 细想想那丫头命硬的不正常,大冬天的一件单衣都冻不死,确实是有些古怪在身上的。 或许霍震霆说的是真的,这丫头确实有几分本事呢? 儿子亲自开口说被霍震霆接好的胳膊不疼了,钱王氏即便一千个一万个不甘愿,也只能咬着牙根走到了霍震霆面前,任由他还功泄气。 见状,霍震霆挑了挑花白的眉吆喝道,“你们都让开着点,否则伤着你们了我可不负责!” 边说边开始挽袖子。 那准备架大势的模样,让钱王氏忍不住哆嗦起来。 见此一幕,叶家人崇慕霍震霆的同时,恨不得代他上去还这一功。 像是察觉到叶家人的心思了似的,霍震霆挽袖子的手停了下来,“罢了” “我这手劲大,要是一不小心将你推出去摔死了,还得背条人命,我找个人来替我还功,我在一旁看着,也足以出气了!” 说着就扭头,朝叶永荷和苏玉莲招手,“你们,过来帮我!” 听着他那欠揍的话,钱王氏的胸口都气炸了,更何况还是找叶家人来帮忙出气!!! 仿佛是察觉到她又要爆发了,李秋菊赶紧上前扯了扯她的衣服,低声耳语道,“娘,这节骨眼,你可得忍一忍,等他只好的大贵的胳膊,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将今日之耻讨还回来!” 一番话,及时的让钱王氏预备脱口而出的脏话悬崖勒马。 见苏玉莲和叶永荷走过来,她艰难的深吸了一口气,干脆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 走近之后,苏玉莲轻轻推了叶永荷一把,“小妹,你去!” 这一推,钱王氏的脸骤然放大在眼前,连带着过往那些被磋磨到身心俱裂的回忆也扑面而来。 第510章 什么深仇大恨啊,何至于此? ‘贱货,今儿地里的活不干完,别想着吃饭,贱丫头也得给我饿着!!!’ ‘贱货,我儿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钱大牛早就死了,给我儿子做小,我钱家怎么着都有你一口饭吃,否则你和你生的小贱种活不活的下去都不一定!’ “娘亲阿宝疼阿宝,饿” “” 钱王氏恶毒的语言仿佛言犹在耳,狰狞的面庞也清晰的浮现,甜宝那稚嫩可怜的眼神更是扎的她心口钝疼。 叶永荷眼底燃起熊熊的恨意,手下蓄力,猛的推向钱王氏的胸口。 “哎呀——” 钱王氏本以为换了个瘦弱女子,顶多把自己推的后退几步,没想到眼前的弱女子劲头忒大,直接将她推的摔了个人仰马翻。 钱王氏只觉得自己的尾椎骨像是裂开了,浑身摔散架了一般,半晌爬不起来。 见状,李秋菊只看了她一眼,就越过她匆匆走到霍震霆身边,“现在你满意了?快来医治我相公的另一条胳膊!” 这话音,多少带着几分颐指气使的意味。 霍震霆瞪了她一眼,“什么态度啊你?我这刚消下去的火,可是又被你整上来了!” 李秋菊面色一僵,连连挤出一抹讪讪的笑,“我就是关心则乱,着急了些嘛,霍老你别怪” “哼!” 霍震霆一抱臂,“我老头子千好万好,可就一个毛病,就是心眼小。” “道歉,另外低声下气的求我,否则我心情不好影响了判断,再把你相公把胳膊给治废咯” 这下,村人们都忍不住听上火了。 这也太折腾人了? 什么深仇大恨啊,何至于此? 李秋菊气的嘴唇都开始哆嗦,衣袖下的手也攥握到发白,可还是从牙根挤出来几句讨好,“霍老,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是关心则乱,还请你赶紧救救我相公!” 说话间,她可没有错过叶家人的面色,幸灾乐祸的那叫一个猖狂尽显。 李秋菊感觉自己体内有什么抑制不住的炸了个稀碎。 闻言,霍震霆冷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我可提醒你,你相公方才已经疼了一遭,身体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眼下虽然我可以将他的胳膊医治好,但他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医治过程的疼痛,那可就不一定了。” “极有可能胳膊医治好了,人却活活疼死了,我丑话说在前头,别到最后人没了,你们又反诬陷到我头上来。” 说完,霍震霆扫了一眼围观的村民们,“你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要是真闹出了人命,你们可是人证,日后要是他们找我的麻烦,你们若不讲公道话,我可是会报复的!” 他其实从未如此肆意妄为的活过,如今添油加醋的说着想说的话,做着想做的事,没有瞻前顾后,没有诸多顾虑,只觉得心头畅爽无比。 霍震霆心底深处只叹一句,早该如此啊! 被霍震霆凌厉的眼神扫望之处,村人们皆是瑟缩。 今日之事算是让他们看清了,这霍老头果真小心眼报复心重,日后该离得远远的才是,又怎么会傻到去惹他。 听到霍震霆的告诫,钱大贵心里一颤。 方才那痛彻心骨的感觉还有残留,先前是不知所以无畏,可经历一番之后,光想想就足以让他胆寒。 钱大贵眼神忍不住瞟望向甜宝,又望向霍老,“霍老可有止疼的汤药?” 他听说过有种麻沸散的汤药,喝下去是能止疼的。 “自然有!” 霍震霆不可置否的点头,可在钱大贵面上刚浮现喜色之时,又一句话狠狠将这抹喜色打压了回去,“不过没有存货,得现到山上去采摘,还要炮制,熬煮,没有个一天半载的做不出来。” “为了一百两银子,麻烦点我倒是能接受,不过到时候你的胳膊可就彻底废了。” 李秋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她很清楚霍震霆是在一步一步的逼他们做选择,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求叶家人,让那贱丫头给钱大贵扎针止疼。 虽知道霍震霆话里有夸大其词的意味,可他们却不敢赌。 如今钱大贵命根子也没了,若连手都没了,未来还有几十年的日子可该怎么熬啊! 见他们犹豫,霍震霆也不拖沓,上前蹲到了钱大贵身边,抬手就准备给他医治。 手还没触及,钱大贵就浑身一震,冷汗淋漓的避开了,“等、等等” 霍震霆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佯装不耐烦道,“止疼与否,你快点做决定,我已经饿的没有耐心了。” “她、她我不信” 钱大贵用治好的那只手指向甜宝,“你说一个三岁孩子会针灸之术,总该验证一番让我信服?否则她若随手将我扎死了,又当如何?” “验证,这如何验证的了?” 霍震霆扬了扬眉,“我倒是敢让她在我身上验证,可我和叶家关系姣好,我说的话你能信?” 一句话,让老太太几人又忍不住掩唇。 叶兴武忍不住嘟囔道,“霍爷爷,你就这样徒手给他治好了,他愿意相信,我们还不愿意让甜宝给他扎针止疼呢!” 苏玉莲也没好气的附和,“就是,我们还巴不得他疼死算了呢!” 他们不加掩饰的咒骂,让钱大贵那个怒火中烧啊! 但他清楚眼下不是同叶家置气的时候,硬生生的忍下了那口气,他望向村人们说,“你们当中有谁头疼身疼的,出来帮我验证一下!” 面对叶家和霍震霆他目前处于劣势,说话自然要斟酌再出口,可面对这些村人,他的颐指气使可谓是不加掩饰的。 村人们虽然想巴结钱家人,可现在看到了钱家人被霍震霆和叶家玩弄于股掌之间,觉得钱家人也不过如此,此刻听到钱大贵命令式的话语,虽不能直接表现不满,但也没有一个人吭声。 等了一瞬不见人回应,钱大贵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怎么,现在连这些泥腿子也拿起乔来了? 第511章 “对,就是趁火打劫!” 钱王氏虽瘫在地上起不来,但是将一切都听在耳里。 方才她也看到了钱大贵疼痛难忍的狰狞面色,若能让儿子少受几分罪,即便霍震霆的话实在难以让人置信,但试一试总归是没错的。 她艰难的撑坐起来,没好气的望向村人道,“放心,不白让你们验证,若谁愿意此刻出来帮我们一把,我就立刻给他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 闻言,村人们瞬间炸锅了。 即便是一两银子,也足够他们为之疯狂了。 王婆子眼珠子一转,抢着站了出来,“我来!” “我偏头疼几十年了,就现在还疼着呢,我来帮你们验证!” 边说还不忘赶紧上前,殷切的将钱王氏从地上搀扶起来。 钱王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啊,我都瘫地上半天了,都不见你来搀扶一把,一提银子,你倒是比兔子跑的还快!” 王婆子讪讪的笑了笑,理亏的没有吭声。 “就是,听见银子你倒是跑的快!我们同住在这村里几十年了,咋没听说你有偏头疼?你该不会是为了一两银子哄骗钱家妹子的?” “就是,平日里看你生龙活虎的,吵架干架都不在话下,可从来看不出有什么病痛之象,钱家妹子,我才是真的有头疾,还是我来帮你验证!” “对对对,贵人你可切莫信那王婆子的,还是让我来,我膝处的痹病已经好些年了,从前几日落了雨开始就一直不见好,疼的厉害,我说的句句是真,若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我来给贵人验证最好不过了。” 听说有一两银子,村人们当然不会放过,赶紧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就开始搪塞王婆子的话,争着要当那验证之人。 再次被人簇拥,钱王氏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些,面上重新漫上傲色。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只希望相爷能把控大权,这样他们才有机会做那人上人! 见村人对钱王氏趋之若鹜,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打断了他们见钱眼开的热血上头,“我们都还没答应呢,你们倒是迫不及待的争开了,简直好笑!” 闻言,村人们齐齐一怔。 是啊,叶家人都还没答应呢,他们急个什么劲? 可那是一两银子啊! 立刻有村人不满的嘀咕道,“方才可是霍老亲口说的让甜宝来帮忙,此刻你又说这话,到底谁说了算数?” 霍震霆抬了抬眼皮子,讥讽道,“笑话,对甜宝来说叶老太太是亲,我是友,你说谁说了算?” “你也说了我是请人家来帮忙,人家不愿意,我还能强迫于人不成?” 那一两银子勾的所有人心痒痒,眼看着要打水漂,又有人不甘心的阴阳激将道,“也是,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罢了,怎会懂得医术,定是霍老方才话说的太大,老太太担心甜宝这丫头当众出了丑,才在这个节骨眼上反悔不应。” “就是,反正我是不信这么小的丫头会医术,大话能瞒得住才怪!” 一人开口,所有人都附和起来,不管谁最后能得到那一两银子,总归在未确定落入谁的口袋之前,不能放任钱财从眼前飞了才是。 众人推墙,老太太却不怒反笑,“嗯,对的,我们就是在讲大话,所以,大家伙歇歇,别争了,那一两银子你们铁定是赚不到了。” 然后朝霍老比了一个请的姿势,“霍老,你赶紧给钱大贵治另一条胳膊,我们还等着看个开心呢!” “噗嗤——” 叶永忠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眼纹都挤了出来。 娘可真是活学活用啊,竟然这么快就学活了霍老噎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苏玉莲和叶永荷也相继笑开,脸上都是等着看钱大贵撕心裂肺惨叫的神色。 钱王氏一张脸被气的青了紫,紫了青,因着钱大贵还有一条胳膊没有被治好又不敢发作,那副样任谁看了都替她难受,恨不得在她身上扎出一个泄口,替她疏肝解郁。 不过此刻没人关注钱王氏什么神情,因为所有人都被老太太噎的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既想得到那连身都没现的一两银子,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才能让老太太同意甜宝扎针验证。 一旁被脱臼的胳膊折磨的钱大贵满脸苦涩难言,只能寄希望于李秋菊,朝她使了个眼色。 李秋菊已经被今日的事情折腾的肝火冲天,眼下看到钱大贵的怂恿,她恨不得跳起来掌掴他几巴掌。 没用的男人! 要不是看他或许能一朝飞天,她早就跑了,哪里还用在这里受这份窝囊气!! 纵然心头火气冲天,可李秋菊还是默默的起身,一脸复杂的走到了老太太和甜宝跟前,眼神落到甜宝身上,随后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甜宝,你当真会针灸之术?” 甜宝小短腿微动,后退了几步躲到了老太太身后,眨巴着眼不吭声不搭腔。 李秋菊面色一僵,只好讪讪的望向老太太,挣扎了好一阵后,她才开口,“只要她肯验证是否会针灸止疼术,我们同样可以给你一两银子。” 说完这句话,她又气又心疼。 一两银子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并不多,可给的对象是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叶家人,这个种滋味就让人宛如白蚁噬心异常难受。 闻言,老太太扬了扬眉,一副正中下怀的神色,“肯给钱是?那就有的商量” “不过一两银子你是打发叫花子呢?想让我家的宝出手,拿一百两出来!少一个子都不干!” 老太太一语双关,噎完村人噎钱家人。 除了叶家人和霍老,所有人都面如锅底。 钱王氏更是直接尖叫出声,“什么?一百两?!!你这是趁火打劫!” “对,就是趁火打劫!” 老太太不容置否,“以咱们两家的血海深仇,以你现在穿金戴银的程度,我觉得我还要少了” 说着,她的眼神就不怀好意的在钱王氏的发间游走,盯上了她头发里那根金簪子。 第512章 “未来皆无定数,只要我今日心头畅爽,足矣!” 钱王氏被盯的头皮一紧,心里咯噔一声。 “一百两,外加你头上那根金簪,我就让我宝贝孙女出手!” 老太太指着钱王氏头上的金簪,笑的合不拢嘴,“不过你要是再讨价还价一句,我便还要再加条件,若你不愿,就赶紧的让霍老医治,我们也好看个热闹舒坦。” “我看你儿子面色极为不好,拖的久了,只怕你千金万金都换不回他一条胳膊咯。” 亲者痛,仇者快,果然有理。 现在钱王氏婆媳心里犹如火烤,而他们则通体舒畅,若日日来这么一遭,简直不敢想象此后的日子该多么快乐。 想到这里,老太太笑着将甜宝抱到怀里,贴了贴奶团子的脸蛋低声道,“甜宝可高兴?” 甜宝看着姥姥眼尾的笑纹,咧开小嘴,“姥姥高兴,甜宝就高兴!” 老太太笑意更甚,又忍不住抵了抵甜宝的小额头,“姥姥自然高兴,从没有哪一日同今日一般高兴。” 声音虽低,但却足以让钱家人听的清晰。 这无疑又给炙烤他们心的火堆里添了把柴。 看着老太太祖孙面上的幸灾乐祸,钱王氏眼底一点一点淬满了毒液,手里却恶狠狠的将头上的金簪子取了下来,一步一恨的走到老太太眼前。 见她逼近,老太太收敛了几分笑意,不躲不闪的直视过去。 眼神交汇,钱王氏眼底的毒液飞溅,可落到老太太无所畏惧的眼神里,便化作乌有。 “娘,我快疼死了!” 见钱王氏呆立在老太太身前久不动作,钱大贵不满的嘟囔道,“再不救我,我胳膊就废了!!” 钱王氏这才恨恨的将一百两银票和金簪塞到了老太太怀里,“我劝你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免得日后后悔都来不及” 老太太眉尾微扬,“未来皆无定数,只要我今日心头畅爽,足矣!” 边说边扬了扬手中的银票和金簪,一脸得逞道,“啧啧,看你出手这么大方,我都有些后悔要少了呢!” 眼瞅着钱王氏又要变脸,老太太这才将甜宝放下来,“我们宝可真厉害,还没出手就给我们家挣了一大笔银子!” 说着亲了亲她的小额头,“去,把他们这些臭钱变成干净的咱们再使才不膈应!” 用不着甜宝和老太太开口,叶永荷就上前,将甜宝的银针包递了过去,还不忘宠溺自豪的揉了揉甜宝的小脑瓜。 见叶家竟然随手就拿出了银针包,本来怀疑的村民们忍不住诧异了一瞬。 要知道一套银针可不便宜,况且他们这等普通百姓就算是有银子,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制出这套银针。 难不成这小丫头竟真的有几分本事? 可看着她刚过大人膝盖的个头,村民们又怎么都没办法将她和她手里的银针包联系到一起。 “甜宝要给哪位叔叔婶婶扎针吖?” 甜宝乖巧的朝前走了一步,大眼睛扫了村人一圈,小脸上一本正经,竟真有几分小大夫的沉着。 钱王氏咽了咽不停冲上喉咙管的气,赶紧扫视了村人们一眼,“你们谁当真有痛疾便站出来,若谁敢为了这一两银子欺骗于我,我绝对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得不说,她们这段时日在相府耳濡目染,还是学了些勋贵御下的花架子的,言语里的气势一出来,方才没病也想随口胡诌出来一个病情的村人们,此刻都偃旗息鼓不敢吭气了。 谁敢和这些财大气粗的贵人结仇?光花钱雇佣几个打手就够他们受的了! 那些个真有病痛的则是一半欣喜一半忐忑。 欣喜的是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去争那一两银子了,忐忑的则是,害怕自己有命挣到这一两银子,却没命花! 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又道富贵险中求,这些人看到甜宝的银针包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庆幸,满心只想着搏一搏。 待这些村人一一说明了自己何处有病痛,并说了病痛的程度,钱王氏便点了一个身患头疾的妇人上前,“就你!” 然后眼神复杂的俯望向甜宝,示意她可以上前了。 妇人的儿子眼疾手快的给她端来了一方凳子,扶着有些提心吊胆的妇人坐了下来。 甜宝扭头回望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笑着朝她点了点头,随即上前了两步,“姥姥在呢!” 不管发生什么,姥姥都在呢! 甜宝扬开小嘴角,这才握着银针包走近妇人。 看着还没有自己坐着高的奶团子,妇人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丫、丫头,你是真的会施针?” 不确定的语气,带着满满的求生欲。 此刻她不求眼前的小丫头真的能替自己治好日日折磨她的头疾,只希望她不要把自己扎出什么毛病来就好。 甜宝认真的点了点头,“嗯,甜宝会治好你的疼痛。” 方才小小的她看到了眼前妇人对姥姥说话时,毫不客气的模样,她不愿唤这人作婶婶。 但她能察觉到妇人的恐惧畏缩,小小的心口还是生出不忍,不愿意吓着她。 人性复杂,姥姥说这世上有大多数人说话做事都带了几分世俗和从众,都是因为生活所迫,境遇所逼,只要没有做出实质的坏事,便不能将人随意标榜定义为好坏人。 无论何人,只需要以他们待人的态度同等待之,他有礼便要回之以礼,他不客气则要回之以不客气,不授之以柄,亦不让自己委屈难受,便是最好。 这番话字词晦涩深奥,甜宝起初听不太懂,姥姥便又同她解释说,旁人如何对你,你便如何对旁人就好,自己个心里头平衡顺气才行。 这妇人刚才说了不好听的话,她便不喊婶婶。 甜宝认真的感悟了下,嗯,甜宝心里并不难受,这就是姥姥说的平衡了吖! 眼瞅着甜宝打开了针灸包,妇人看着里头比指头还长的银针,又看了看甜宝肉乎乎的小短手,额头又渗出了一层汗珠。 第513章 才三岁就有如此造化,长大后还了得? 这双手,真的能拿稳银针吗? 妇人神色惊惶之间,甜宝的小手已经取出了一根银针,和她对视,“要是害怕,可以闭上眼睛噢!” 不知为何,看着大眼里盛装的认真和笃定,妇人竟鬼使神差的顺从着闭上了眼,心里也莫名的安定了些许。 甜宝爬上小凳子,小手开始探寻妇人头上的穴位之时,村人们不由自主的围上前,个个伸长了脖子,一瞬不瞬的盯住了甜宝手里的银针。 钱王氏和李秋菊也满脸狐疑的盯紧了奶团子的动作,就连钱大贵也忍不住坐着朝前扭进了几步,翘首望过来。 只不过眼神一晃的功夫,再定睛,便看到甜宝手里的银针已经悄然没入了妇人的头间。 村人们,连带着钱家人心里咯噔一声,是惊讶崩裂的声音。 好娴熟的手法! 看起来竟还像模像样的紧。 众人神思微动的瞬间,甜宝已经接连扎入了好几针。 老太太在她身后张开双臂一动不动的护着她。 叶永荷也在一旁,双手端着针灸包默默守着。 头顶传来丝丝疼痛,让妇人紧张的眼皮滚动,手拳也握出了汗,除了默默在心底祈祷,也只能听天由命。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妇人的头顶已经被扎成了刺猬,看起来有些渗人。 甜宝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忽闪着大眼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又过了一盏茶,妇人猛然睁开了双眼,底里全是不可置信。 见状,甜宝弯了弯小唇角,“有没有好一点吖?” 正是夕阳余晖时,浅浅的在奶团子身上镀了一层温黄的光晕,加上她大眼盛装的悲悯和关切的话语,一瞬间妇人宛如看到了神祗降临。 村人们和钱家几人齐齐屏住了呼吸。 只见妇人颤抖的双手合十,朝甜宝声色哽咽道,“谢谢,谢谢!” 若头疾的疼痛有十成,眼下便只剩两成。 虽没有全然消散,可对日日忍受折磨的她来说,这片刻的松快已经弥足珍贵。 甜宝笑容更大了,忍不住拍了下小肉手,“好,那你再闭下眼睛哟,甜宝要给你取针了!” 无需多言,结果已经昭然若揭。 叶家这小丫头竟真的会针灸之术!!! 可、这、这不符合常理啊! 村人们个个瞪眼如牛而不自知。 钱王氏婆媳也呆住了。 坐在地上的钱大贵半张着嘴,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他确认自己没有眼花,这个在板凳上垫着脚,一本正经手法娴熟取针的人,确实是当初那个被他们全家厌弃打骂的苦丫头! 当初竟没发现,苦丫头有这等天赋!! “好啦!” 将针如数放进针灸包后,甜宝被老太太叉抱落地,脆声同妇人道,“扎一次针只能管两天不疼哟,如果想要一直一直不疼,就要扎” 边说甜宝掰起了手指头,却发现根本不够数,索性伸出所有的手指头朝妇人晃了晃,“如果要一直不疼的话,就要扎比这个还多的次数噢!” 闻言,妇人瞬间激动到浑身颤抖,“我的头疾,可以治好?” 疼到极致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去看过,可城里的大夫只说能日日吃药缓解,却无法根治,那时家里的光景连饭都吃不饱,听了这话她也只能认命了,选择默默忍受。 疼起来的时候,她日日用头撞墙才能缓解一二,本以为到死都会被这头疾缠身,却不想眼前的小人儿说她的头疾可以根治。 甜宝很笃定的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治好啦!” 这样的话从三岁的小孩嘴里轻飘飘的说出来,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饶是到现在,村人们也是半信半疑,都认为她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撞巧而已。 唯一信任甜宝的,就是已经受益了的妇人。 她起身望向钱王氏,眼神肯定无比,“确有效果,可减去八成疼痛。” 一句话,村人们哗声一片。 “桂英,你莫不是痛觉被扎坏了?” 还是有人不信一个三岁的孩子能治病,忍不住阴阳问道。 妇人望过去,冷哼回应,“借你吉言,我倒是宁愿痛觉被扎坏!” 谁也不曾体会过她的痛苦,眼下的松快不过是一时的,她不敢想象,当疼痛再次袭来之时,她还能不能承受,所以她是真的宁愿痛觉被甜宝扎坏算了。 闻言,方才阴阳的村人讪讪的闭上了嘴。 钱王氏回神,满脸复杂的望向甜宝。 才三岁就有如此造化,长大后还了得? 要知道如今这世道,除了商贾权贵,就属大夫医者最能赚钱了,不止如此,医者还受人尊崇敬畏,这点是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曾经被自己厌恶嫌弃的丫头,竟是个不可多见的宝贝。 再看甜宝粘着叶家老婆子的模样,钱王氏心里更是开始泛酸。 早知如此,当时她就给甜宝几分和颜悦色,一日两餐养着,长大了就能把她当做摇钱树,也不至于便宜了旁人。 “既如此,那赶紧让甜宝这丫头给我扎针止疼!” 迅速权衡过后,钱大贵迫不及待的喊道。 那妇人说的对,眼下的情况,哪怕是痛觉被扎坏了,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闻言,霍震霆和老太太眼神交汇,底里有默契的得逞一闪而过。 老太太朝钱大贵挑了挑眉尾,“给你扎针止疼没问题,一百两银子的诊金拿来再说!” 不用霍老点明,她就知道如何配合他,折磨钱家人是身心。 果然,钱王氏骤然变脸,再也忍不住歇斯底里朝老太太吼道,“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验证一百两加金簪,临了还要一百两才肯扎针止疼,先前怎么没发现这叶家老婆子如此刁钻无赖? 本预备好好磋磨叶家人一番,结果反被叶家人捧着喝血,钱王氏只差当场气的升天。 刚刚被甜宝扎针的妇人也震惊了。 一百两? 本来她还预备拿了钱王氏的一两银子,日后让叶家这小丫头给她扎针断根,却不曾想这扎针的诊金如此高昂,刚升起来的希望瞬间破灭。 第514章 你们好大的胆子,难道忘了相爷的口谕了吗? 老太太笑的张扬,“掏的起银子就治,掏不起银子就闭嘴,哪来这么多废话?” “我就是得寸进尺,你方才不就该看出来了吗?” 她倒要看看秦忠国给了钱家人多少银子,有多少她都逼给他们吐出来。 这种渣滓,就只配在烂泥里活着! “娘,送我到城里找大夫!” 此刻,就连钱大贵都不怨怪钱王氏为母不慈了,还毫不矫情的,直接用治好的那只胳膊撑地站了起来。 钱王氏终于生出一丝欣慰,“好好好,娘这就带你去城里找大夫,有钱咱们也不能再便宜这家子无赖!” 说着便望向村人,“你们谁家有牛车,送我们到城里去一趟,放心,银子少不得你们的!” 一听有报酬,村里唯一有牛车的村汉赶紧回家套车。 钱家人离开,叶家人面面相觑,皆是满脸解恨的笑意。 霍震霆嫌弃的一拍手,“玉莲,去,帮叔打盆水来,叔得净个手!” 苏玉莲欢欢应了一声,转身钻进厨房去打水。 一家子端菜的端菜,擦桌子的擦桌子,言笑晏晏,畅快淋漓。 “霍老,你今日可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嘿嘿,老头子我可是第一次讹人,别说,光靠嘴皮子就能把那钱家恶人欺负咯,这感觉竟比动拳脚还畅快哈哈哈!” “哈哈哈,拳脚虐身,嘴皮子虐心,今日我们可是跟着霍老你现学现用到极致了,确实无比解恨!” “哼,我老头子可还不够解恨!一想到他们虐待我的甜宝小孙孙,我恨不得一天虐他们八百遍!” 围坐到一起后,一家子七嘴八舌的舒表着心头的感受,霍老爷子伸手揽了揽甜宝的小身子,高扬的眉宇里还残存着意犹未尽的恨意。 凛冬着单衣,夜里睡猪窝,日日吃猪食还要遭受虐打 当时他听到甜宝经受的这些苦痛,心痛的好几晚没睡成觉,一闭眼就是甜宝被打的满身血淋淋的画面,没有以供泄愤的对象,他只能连夜砍柴疏导心中恨意。 今日这一遭,远不足以平息他心头之恨。 “祖爷爷今日,好威武,好厉害吖!” 甜宝在霍震霆怀里仰头,朝他咧开小嘴,“有祖爷爷和家人在,甜宝可一点都没有害怕坏奶奶他们哦!” 小短臂用力的依附着霍震霆,无声的安抚着老人还未疏解的恨意。 霍震霆垂头,瞬间被怀里奶团子的笑脸融化,面上未散尽的恨意也瞬间化为乌有,他轻刮了刮甜宝的鼻头道,“如今甜宝什么都不用怕,莫说秀山村,这天下甜宝都可以横着走,没有人敢欺负你。” 听他这般说,叶家人丝毫不觉得夸大。 虽然甜宝的身份还未公开,但如今也是货真价实的夏周小公主,有弘远的庇护,她此一生确实可以横行天下! “哈哈 ,甜宝不是螃蟹,甜宝不要横着走!” 甜宝笑的见牙不见眼,挥舞着小拳头说,“甜宝才不会让人欺负呢,谁敢欺负甜宝,甜宝就揍他!” 闻言,双胞胎也挥舞着拳头附和,“对,哥哥帮你一起揍!” 阿离眼底染上一丝羡慕,他也想要保护甜宝,保护叶家人! “阿离哥哥,你也会帮甜宝揍坏蛋嘛?” 甜宝笑眼弯弯的望向阿离,“你一定会帮甜宝的,对叭?” 闻言,阿离一怔,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甜宝让阿离哥哥做什么,阿离哥哥就做什么!” “嘿嘿,甜宝真是太——太幸福啦!” 看着一家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喜爱和宠溺,奶团子忍不住踢踏开小脚,眼底闪烁如星辰大海。 家人的爱,已经一点一点将她小小的心占据满,不给任何苦痛企图钻进来的机会。 老太太笑的宠溺,“哈哈哈,只要你幸福无忧,我们大家都会幸福——” 眼下天下初定,局势明朗,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可甜宝依然是他们所有人幸福的核心所在,只有她幸福欢欣,他们才能毫无遗憾的享受这安宁盛世。 霍震霆朗笑着豪饮下一盅酒,“哈哈哈,甚好,让钱家人痛苦,便可以使我们幸福加倍,哈哈哈!” 老太太眼底也闪过一抹畅快的狠厉。 再说钱家人一行,刚驾车出了村口拐上官路,就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看清为首的人,钱王氏面色一紧,赶紧下车迎了上去,“丁管事,您、您怎么来了?” 边说她边左顾右盼看了眼这几人蹦出来的位置,显然是早就候在了此处,又或者说他们一直都没有走。 丁管事眼神示意,一个手下直接上前,将一脸懵然的驾车村汉直接敲晕。 “你们好大的胆子,难道忘了相爷的口谕了吗?” 丁管事紧跟着厉声喝道。 钱家人齐齐一个哆嗦,钱王氏连连摇头,“丁管事息怒,我们怎么敢违逆相爷啊!” 说着她指了指身后的钱大贵,“要不是我儿伤了胳膊,须得到城中寻大夫诊治,否则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村的啊!” 丁管事眼神怀疑,“今日刚进村,怎得就伤了胳膊?!” “你们在村中惹事了??” 钱王氏眼底闪了闪,“没有,没有!只是不小心摔着了” 丁管事传相爷口谕时说了,眼下局势紧张万变,到处都是太后和造反党羽的探子,让他们切记低调为人,不要惹事不要拔尖出头,若被探子发现,绝对会杀他们全家灭口。 眼下被堵了个正着,她自然不敢说出真相。 “摔伤了而已,养几日就好了!” 丁管事不耐道,“如今京城的探子到处在找你们的下落,你们死了不打紧,别连累了相爷,赶紧回村,不得耽误!” 钱王氏还想争取什么,却被丁管事一记凌厉的眼神堵了回去。 容不得他们做决定,丁管事便立刻着手下架着牛车又将他们送回了村。 已近幕时,大多数村民已经吃完了晚饭,都在各自门口坐着歇凉闲话,见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钱家人就去而复返,都觉有些惊诧。 第515章 这叶家人嚣张跋扈,可不止得罪了你一人...... 光进一趟城都要半个时辰呢,更别遑论还要找大夫诊治再折返,钱家人这是遇事了? 无功而返,钱家三个大人脸色皆阴沉欲滴。 钱大贵的阴沉之中还带着对疼痛的隐忍,脱臼的胳膊不接回去,这种疼痛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本加厉,时间长了,胳膊和肩的连轴处就会水肿,即便能接回去,医治过程的痛苦滋味也会逐番上涨。 不能出村,还想要治好胳膊,那便意味着要向叶家和霍震霆低头。 “儿啊,不如” 钱王氏光想到叶家那幸灾乐祸的嘴脸,心头就堵的难受,试探着开口道,“不如娘给你接胳膊。” 话音到最后,低如蚊呐,毫无底气。 钱大贵一脸恼怒的不可置信,“你给我接?那你还不如直接弄死我算了!” 闻言,钱王氏脸色讪讪。 牛车已经到了青砖瓦房的门口,临近的村人见他们一家脸色不好,自然不会此刻往枪口上撞,都在自家门口张望过去,静观其变。 王婆子可顾不得这些,腆着脸就上前了,“钱家妹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个被扎针验证的妇人就往那一坐,眼一闭一睁便挣了一两银子,叶家和霍震霆更是轻轻松松便讹了钱家两百两银子和一根金簪,说明什么? 说明钱家的银子好挣啊!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王婆子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发家致富的机会,哪怕这机会被荆棘丛包裹,她也要一根一根的把这些荆棘丛扒拉开! 边说,她便伸手将比她年纪还轻的钱王氏从牛车上搀扶下来,一脸狗腿相,“令公子的胳膊,可治好了?” 不过她这一问,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钱王氏脸色阴沉的瞪了王婆子一眼。 王婆子到底活了大半辈子,立刻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伸手佯装拍打了下自己的嘴,“瞧我这张嘴!” 末了,她眼珠子一转,赶紧开始弥补方才的言失,“要我说啊,你们也不用和那家人置气,为了令公子的胳膊,一口气好忍” 说到这里,她望了叶家的方向一眼,压低了声音,“大家伙都看出来了,你们和叶家不对付,等令公子的伤治好了,以你们的身份,何须自己动手?只要银子到位,不愁没人替你前赴后继” 钱王氏眼底一亮。 王婆子一直盯着钱王氏的脸,自然将她眼底的情绪捕捉的一清二楚,知道自己是说到点子上了,然后更来劲的开始给钱王氏出谋划策,“当务之急,是要先把令公子的伤,等你们安顿下来,再慢慢想对策对付叶家不迟,这叶家人嚣张跋扈,可不止得罪了你一人” 边说,王婆子便簇拥着钱王氏走向青砖瓦房前。 见钱家人面色好看了许多,村人们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纷纷凑上前,七手八脚的帮钱家人把行囊拿进了青砖瓦房,更是不用钱家发话,就自发的帮钱家人打扫起院子来。 王婆子倒也没有阻止这些村人献殷勤。 贵人身边嘛,不止需要贴身献计的管家,还需要干粗活的人,她已经抢占了先机,这些村人只能跟在外围沾点光,只要不碍着她的好处,她乐得有人使她不愿使的力气。 房子有人打扫,王婆子又适时给她寻了台阶,钱王氏自然不敢再耽搁儿子,顺着王婆子的簇拥,就带着儿子媳妇朝叶家走去。 此刻,叶家的四个孩子们正在院子里玩耍,大人们都围坐在一旁言笑晏晏的看着,明明是和其他房子一样的土胚房,甚至更为破落一些,但这个院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散发着快乐幸福的气息。 见此一幕,钱王氏本来好看了一些的面色又凝了起来,嫉妒不甘密匝匝的从眼底渗出来。 刚收拾完厨房的苏玉莲和叶永荷从屋里出来,迎面和站在院子的钱家人对上,苏玉莲阴阳怪气道,“哟,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这么快就看好胳膊回来了?” 叶家人其实早就看到钱家人回来了,就等着钱家找上门呢! 她一开口,老太太和霍震霆几人齐齐望向钱家人。 饶是钱王氏提前做好的心理准备,可此刻看到叶家人,依然心气难顺。 “霍老,婶子,方才是我们失礼,还得劳烦您帮我治一治胳膊。” 钱大贵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来一回,他的胳膊已经疼了快一个时辰了,随着疼痛感越来越剧,这会莫说是给叶家人钱,就算是让他跪着给叶家人磕头,他都愿意。 霍震霆毫不客气的冷哼了一声,“方才我还有把握,就你们这来回一折腾,眼下我可是没把握能治好 ,你还是另谋高就!” 苏玉莲扫了一眼跟在钱家人后面的村人,配合着附和道,“就是,看你们这样,也不是差银子的,既然都决定去城里的,为何不到城里治,说不定还能省些银子呢,还巴巴的到我们家来让我们讹,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莫不是你们犯了什么事,不能进城?” 边说,她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狐疑之色。 钱王氏的眼皮子一跳,赶紧遮掩,“不过是走到半道,我儿疼的受不住了,担心去城里延误了医治的时机,这才不得已折返的” “怎么,送上门的银子你们都不赚了?” 虽然知道叶家人是故意说这番话好引人遐想,可还该死的一刀正中靶心,好像亲眼看到他们被丁管事拦了一样。 村人们自然是存疑的,但是以他们所能想象的,不过是钱家人暂时遇到了难处,不会想的更深。 对他们来说,钱家人遇到什么难处都是钱家人的事情,他们只知道眼下的钱家对他们来说,只是个随时可能掉银裸子的摇钱树,仅此而已,其他的无关紧要。 听闻钱王氏如是说,老太太忍不住发笑,“活了大半辈子了,此生还真没见过,送上门让人宰杀割肉的” 第516章 江蕴华这个京城第一美人加才女,自然成了江家最大的王牌 每个字眼,都一丝不差的戳中钱王氏的心窝肺管子。 见她又有隐忍不住的势头,钱大贵赶紧上前了一步,“婶子,你说的对,你说什么都对,我们就是心甘情愿的送上门让您宰杀割肉的,还请你高抬贵手,救救晚辈!” 大丈夫能屈能伸,比起这丝毫不曾间断的疼痛,自尊算不得什么,低声下气也不是事! 见他陪的笑脸比哭还难看,老太太笑容更甚,“既如此,送上门的肥肉,确实也没有不要的道理” 闻言,钱大贵心里一喜,赶紧又上前的几步,“就是,就是” 边说边给钱王氏使眼色,“娘,还不赶紧取银子!” 钱王氏面上实在装不了一点,不甘不愿的伸手进怀。 “等等!” 老太太却不急不缓的打断了,“本来方才你们畅快答应,一百两却也足矣,可你们非要置气,那便要为你们这口气付出代价” “两百两,一分不能少!” “你!你!欺人太甚!!” 钱王氏整个人都炸开了,顾不得许多就冲上前想抓挖老太太的眼脸。 一道身影飞快上前张臂拦在了老太太身前,紧跟着另外三道小身影齐齐冲了过来,将老太太团团护住。 “快拦住她!!” 钱大贵一声厉喝,村人们立刻将钱王氏拉住了。 “黑良心的东西,我和你没完!” 钱王氏虽被制住了手脚,骂咧咧的话却炸豆子一般朝外蹦,“二百两,你咋不去抢!” “两百五十两!” 老太太不气不怒,云淡风轻道,“你娘多骂一句,我就多涨五十两” 钱大贵听的眼皮子直跳,“捂住她的嘴!!” “秋莲,快取银票!!” 村人们七手八脚的捂住了钱王氏的嘴,李秋莲也一把将钱王氏怀里的银票掏了出来,塞进了自己胸前,生怕旁人窥探到他们的家底。 殊不知只一瞬,已足够叶家人将银票的薄厚看的一清二楚。 啧啧,身家没剩多少了啊! “你们先将我娘带回去!” 见李秋菊抢到银票,钱大贵紧跟着对村人们命令道。 他很清楚,再闹下去,叶家人只会水涨船高,到时候他们的家底只会被全数吸光也不一定。 钱王氏被拖走,老太太也没有再作难,让苏玉莲提了桐油灯出来,招手让钱大贵坐过来。 猫之所以敢无休止的逗耗子,是因为它全然相信自己的本事,今日浅尝到这里便也够了。 待甜宝给自己扎完针,钱大贵死死的盯着甜宝,眼底除了震惊还有懊悔。 不过区区几针下去,疼痛竟当真骤减的只剩一两成!! 这小丫头竟真的有医学天赋! 早知如此,当初他们就该对这丫头稍微好些,也不至于放走一颗摇钱树,保命符!! 很快,钱大贵的懊恼就被疼痛扯了回来。 是霍震霆无缝衔接的开始给他接骨了。 虽被甜宝扎针止了痛,可霍震霆一开始动作,这疼痛又骤然加重了四五成,不过相比方才已经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围观的村人看到钱大贵的神色就知道,甜宝的针灸确实起了效果,面面相觑之间,难掩震惊和后悔。 若知道这小丫头会医,他们当初就不该对叶家如此态度。 要知道,就算是赤脚郎中的诊金也需要小半两银子,更别说药钱了,像他们这些底层村人,得了小病都是硬扛,得了大病,扛过去算命硬,扛不过去就只能在家里等死,压根看不起病。 当初他们要是和叶家关系处的好些,身为同乡,即便叶家想收诊金银子,那也是不好多收的,毕竟甜宝丫头人才这么小,他们肯让她治病也相当于让她练手了,互惠互利的事情。 可这天下是没有后悔药的,再说,他们现在拥护钱家人的举动,已经相当于彻底站在了叶家的对立面,哪里还能 奢望在这小丫头身上占一丝一毫的便宜。 事已至此,他们只能更铁了心站钱家人的阵营,毕竟,从钱家薅点好处也是好的。 一炷香过后,霍震霆‘终于’将钱大贵的胳膊接好了。 虽还是受了不少疼,可随着疼痛感消失,钱大贵也松了口气,随之涌上来的,才是滔天的恨意。 今日耻辱,他记下了,定会让叶家百倍偿还。 京城,皇城侧门。 四大世家正带着各自的进献贺礼,鱼贯入宫面见已经登基掌权的新皇。 世家之首的江家自然是领先在前的。 代表江家进宫的,则是身为三品的太常寺卿江承锦,不过他不是一人独行,此次随他一同进宫的,还有他的嫡亲妹妹江蕴华。 江蕴华着一身烟粉色对襟连衣裙,衣裙上绣着连珠金丝锦纹,内罩皎月色烟萝银丝轻纱衫,云纹绣 的腰封上缀着一块暖白的极品宝玉,还以一条银骨彩辫的链子做衬,淡雅中处处透着不惹眼的奢贵。 一头黑锦缎似的青丝只簪了一支红玉珊瑚簪子,但她面若芙蓉,眼含妩媚,依然让人见之失神。 后面的三大世家,身边也都有妙龄少女相伴,衣着打扮虽略输江蕴华,但也都是百花斗艳,姹紫嫣红。 如此打扮所为何由,目的再明显不过。 如今新皇夏元淳登基,后宫空置无人,虽他年过三十,还断了一臂,且还有一干女儿在南辽郡,却依然挡不住京城官宦世家,趋之若鹜的将自家适龄的女儿送进宫。 先不说此番太后已经被废,送往皇家寺院伴青灯古佛,新皇生母娴太妃又是个失心疯的,后宫无主。 单说那新皇夏元淳面容英挺,正值壮年,又智勇无双,后位虚悬 这种种优势宛如一块巨大诱人的蜜糖摆在宫里,任谁不心动。 况且此次秦忠国爆出了近大半官员的腌臜丑事,虽没有证据,但只要新皇想查,随时都能揪出蛛丝马迹,若进献的女儿能进宫封个一嫔半妃,他们也相当于多了一个保命符。 有女儿的官宦世家只害怕自己家的闺女不够靓丽诱人,没女儿的家户,恨不能连夜造一个女儿出来才是。 江蕴华这个京城第一美人加才女,自然成了江家最大的王牌。 第517章 “陛下,京城四大世家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如今江家倚仗的秦忠国已倒,文大人虽然还未拜相,但他毕竟是三朝元老,又忠心清廉深得新皇器重,顶替秦忠国成为辅相指日可待。 然而江家先前因为是秦忠国一党,早就被文大人不耻不喜,若江家想迅速在新皇面前站稳根基,除了进献金银助新皇充盈国库,还得有能替他们说的上话的人伴新皇左右。 江承锦如今虽还能上朝堂,但因着先前是秦忠国党羽,身份敏感,别说替江家说话,每每早朝议事的时候,那是新皇不点名断不会开口吐露半言的。 总之就是主打一个降低存在感。 所以,江家只能另辟蹊径,打起了新皇后宫的主意。 放眼整个朝堂和京城世家贵族,能和他江家嫡女江蕴华的才容媲美的女子,屈指可数。 养女千日,用女一时。 此番江老爷是欲倾其所有将江蕴华推上后位的。 再说江蕴华,被江家娇养宠溺着长大,这世间万般都是入不了她的眼的,新皇自然也一样。 一开始,她是不愿的,毕竟京城那么多比新皇长的俊逸潇洒的公子哥对她趋之若鹜,她都不曾正眼看过他们一眼,她只乐于享受被他们追捧的感觉罢了,仅此而已。 何况新皇对二八年华的她来说,那么老,且还断了一臂,如何能配的上她? 她之所以会顺着江老爷的意思入宫,那是因为江母同她说了,这世上能配的上她的,只有皇帝和后位,不管新皇本人如何,只要他能赋予她天下最尊贵女子的身份,即便相貌如猪又如何? 这番话,正中江蕴华的下怀。 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加才女,她可以不屑新皇,可若日后有不如她的女子坐上了那后位,她还要对那不如她的人卑躬屈膝,想想她都会添堵。 这后位,不管她喜或不喜,都只能是她的。 “陛下,京城四大世家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弘远身边的宦官,是文大人替他甄选的,是个圆脸讨喜的公公,说话也不会刻意的夹着嗓子,不过用了几日,便让弘远很是中意。 闻言,正在和弘远商议政事的叶家兄弟和霍刚本准备离开,却被弘远眼神制止,“你们到里间喝茶等候片刻,收个银子敲打两句的功夫,耽搁不了多久。” 叶家兄弟和霍刚对视一眼,依顺的走到了里间。 待宫人给里间的三人上了茶水和点心,弘远才吩咐让世家按序进殿来。 最先进来的自然是江家。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男女的声音重叠交织,更显得女声银铃般悦耳娇媚。 本来垂头奋笔疾书的弘远,笔尖微顿,这才抬头望过去。 虽不得准许不得抬头,可江蕴华还是察觉到新皇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唇角微扬出笃定自信,不动声色的在有限的范围,让自己的身形展现出最吸睛的姿态。 即便看不到脸,单凭自己独一份的气质,也足以让人挪不开眼。 “江卿?这是什么情况?” 只一眼,弘远的眼神就落到了江承锦身上。 正等着新皇控制不住自己的猎奇,让自己抬起头来的江蕴华身形微微一僵。 什么情况? 此刻她心里有着和新皇一样的疑问。 她很自信自己和江承锦站在一处,不管是任何人都会被她吸引注意力,此刻难道不是该让自己抬起头来,好好看看有着如此不俗气质的女子是何模样吗? 江承锦对自己这个妹妹也是信心十足的,本以为新皇会忍不住好奇先宣她抬头面圣,却被弘远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的有些懵。 他连忙抬头,疑惑望过去,就看到弘远用毛笔笔尖指了指仍然垂头的江蕴华,脸色不悦的再次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弘远上位第一件事,便是大肆整顿商贾世家,首先便派人去搜罗米油粮铺,将这些老百姓日常所用的必须之物的价格全部记录在案,若店铺高出收粮价格的三成定价出售,便要施以处罚,且罚金极重,高出一成,直接千倍处罚。 这一举措,他并没有提前散布公文,而是直接动手,杀了这些商贾们一个措手不及。 像江家这些世家,基本什么生意都涉猎,更不要说米油粮这些民之根本了。 他们铺面里所卖的米粮,八成都是从贪官手中收购过来的,还有一成是自己庄子上的田地里的守城,只有小一成是从农户手中收购的。 因为要笼络关系,从贪官手中收购时,价格自然不会低,基本都是高于市价的两成,甚至更多,卖出去的价格自然就更高了。 至于收购农户的粮食时,这么多年来,京城乃至整个夏周的商贾都形成了默不成文的规矩,一再压价,只有更低没有最低。 这种恶劣的风气逐年增长,直至最后,粮铺的番薯卖到十文一斤,可从农户手中收购仅仅文就可以收购十斤,甚至更多,从刚开始的交易变成了活脱脱的压榨! 自然,夏周先前那种境遇之下,农户们连饭都是吃不饱的,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粮食卖,除非家里有人生病或者喜事白丧的大事,才不得已卖些口粮捱过难关。 就是城里做些小本营生或者靠手艺过活的匠人,都只吃的起番薯,那些更贵的精米精面,也只有相对富庶的人家才能享用。 为了贴补家用,若有几分本事的农户们会趁着农闲之际,就指靠着寻山货存活,可拼死猎来的猎物和山货多半也是会被商贾坑收。 所以,弘远登基,百废待兴,第一记重拳便锤向了朝堂的奸佞贪官和关乎民生的商界不正之风,而江家作为夏周第一商贾世家,自然就成了被整肃的对象。 这一次,江家出事的店铺数以百计,被罚没的金银更是无数。 当然,其他三大世家和商贾也牵连甚广。 弘远有诏令,京城四大世家和排的上名号的商贾世家,全部都要亲自将罚金折换成现银送进宫来。 原因有二。 其一就是弘远要让这些商贾亲自见证,被割肉吸血的时候有多疼,才能体会那些百姓的无奈和悲哀。 第518章 可将来,个个都是她的位下之臣! 其二,弘远还有另外一个杀手锏要使。 登记之后,他和叶永孝几人连夜堪阅了文武百官的底细,发现朝堂之上竟有不少大臣都是商贾之家出来的,排除寥寥几个确是凭本事考上来的,八成都是捐来的官。 这一次他专门下令,让世家任命在朝廷身负官职的家眷将罚金送进宫,为的就是让叶永孝亲自考校一番,若是没有真才实学的草包,便会直接革除官职。 此番命令,只为罚金一事,江承锦带女子入宫,算怎么回事? “陛下!这是舍妹,也是我们江家唯一的嫡女。” 弘远的不悦虽然让江承锦有些微微发慌,但他还是稳了稳心神,按着父亲的交代将妹妹展示在弘远面前,“此次江家犯下大错,父亲万分自责,更是狠狠训诫了我们一番,说江家是夏周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以后是要替陛下鞠躬尽瘁,做夏周的世家典范的” “我们又是江家的嫡子嫡女,微臣在朝廷任职,舍妹更是京城才貌双全第一人,可谓是夏周显贵门庭子女的榜样,面圣听训责无旁贷,所以此次才让微臣带着舍妹一同入宫,面见陛下。” 说罢,江承锦身体又重新俯趴在地,知悔认错的模样表现到了极致。 就连他身旁的江蕴华,也跟着他的话矮了矮身形。 不过她心里可无半分知悔认错的念头,反而觉得这新皇就是拿商贾开刀放血充盈国库,还非得露出一副为国为民的正义姿态来。 不过,即便是新皇罚没重金,可也只能伤及江家毫毛,权当她踏入皇宫的垫脚石了。 江家为何能成为世家之首,那就是深知道男人女眷该各抒己长,才能让家族永葆昌盛。 眼下处境不是她这种女眷该考虑的问题,她该考虑的,是如何让新皇对她好奇,被她吸引。 有一说一,虽然新皇严厉了些,眼下也还没看到他的模样,可单凭他醇厚好听的嗓音,江蕴华便能猜出,此人长相不会差。 虽然她只是想得到后位,但如果新皇真的相貌如猪,那她也是受不了的。 哥哥方才认错的态度恳切至极,且新皇又已经处了罚金,想必责令敲打几句就会作罢,且哥哥的话,又不动声色的将自己京城第一才女加美人的名声漏了出来,只要是个男人,都忍不住想见识一下她的容貌风姿! 边想着,江蕴华甚至已经在琢磨待会抬头时该用什么眼神,才能一瞬抓住新皇的眼和心,毕竟高位之上的人,和那些公子哥是不能等而论之的。 “甚好!” 闻言,弘远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抬手放下笔,从书案后面走了出来,“京城第一美人外加第一才女是?” 听闻脚步声缓沉逼近,江家兄妹的心里各自激动。 特别是江蕴华,又不动声色的将矮下去的身形挺了挺,眼底盛满了蓄势待发,等着弘远喊她抬起头来。 弘远停在了江家兄妹五步之外,“确实能起到标榜的作用。” 说着又踱步越过江家兄妹走到殿门口,睨了眼殿下候着的世家贵人们。 见新皇突然出来,本来伸着脖子翘首以盼的世家贵人们惊了一跳,纷纷跪地呼喝万岁。 殿内,江蕴华的脸色僵了僵。 什么情况? 新皇该让她抬起头来才是正理啊! 难道她今日的桂花油抹的太多了些,让新皇膈应了? 还是这新皇压根不喜欢女子,好龙阳之癖? 相比前者,江蕴华自然会归结于后者,今日装扮得体,熏香恰宜,若不是这新皇故意耐着吊人胃口,便是他不好女色好男色! “江家兄妹说,京城四大世家是夏周商贾的标榜,他们作为家中嫡子嫡女亦是世家子女的标榜,此次进宫面圣听训责无旁贷” 弘远压根不管身后江家兄妹作何感想,望向跪地的一干人等问道,“你们带着家中女眷过来,也是此意?” 闻言,大殿台阶下的几个世家伏头面面相觑,有惊诧更有犹疑。 江家竟是如此解释带家中适龄女子入宫的意图的? 这样说来,恳切认错送女眷面圣,确实不失为一个好理由,比他们绞尽脑汁想的那些一听就包裹不住其心昭昭的借口好多了。 想到这里,世家连连点头附和江家兄妹的言论。 殿内,江家兄妹将弘远和三大世家的话听的清晰,俯身对视之间,面色皆有些摸不清头脑。 陛下这是何意? 一定是当众赞誉他们的恳切! “好,很好!” 弘远声色愉悦,转身跨步折回殿内,“东西先原地不动,你们都进来!” 随着他令下,几个世家的老爷或者少爷面色一喜,赶紧带着自家的女眷恭敬入殿内,依次在江家身侧跪下。 方才他们还担心,凭江蕴华的姿色才貌,又先进了殿,若被新皇看清了样貌,他们各家哪里还有机会觊觎那后位? 没想到佳人当前,江承锦又明里将江蕴华的名声报了出来,没想到这新皇看也没看一眼,就唤他们一起进殿。 看来这新皇帝不是个贪图美色的,若比女德品行,那他们家的闺女还是有机会和那江蕴华比一比的。 余光见这几个世家贵女激动的嘴角都压不住了,江蕴华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高兴什么! 以为被新皇喊进来,便有机会同她相提并论? 这些人,现在虽能和她同跪一处,可将来,个个都是她的位下之臣! “都抬起头来!” 弘远立于书案之前,开口让一干人都抬头面圣。 闻言,江蕴秀眼底闪过一抹喜色,总算开口了! 她早就拿捏好了抬头时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乃至眼神,可这一刻,反而没有应着弘远的话,立刻抬头。 待到其他的贵女纷纷抬头,就连江承锦都抬头直起了身子,可江蕴华却还保持着恭敬俯身的动作。 弘远面上漫上一丝疑惑,“江家嫡女,朕让你们抬头面圣,你为何还低着头?” 第519章 是不是我多心了,这女人怎么一脸想勾引妹夫的模样呢? 他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望向江蕴华,或眼神复杂,或疑惑不解。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江蕴华低垂的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得逞,不动声色的稳了稳气息,这才缓缓抬头,眼睫微颤着望向新皇,“陛下赎罪,陛下龙威震震,小女心中仰慕且惶恐,方才一时失神,这才忘了抬头” 一双秋波荡漾的眼眸里,确是七分仰慕,三分惶恐,拿捏的恰如其分,加上她宛如莺歌般的嗓音,任哪个男人听了这番话,都会有些飘飘然。 三个世家的男人心间颤了颤,即便知道江蕴华是他们的对头,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几个贵女两两对视之间,眼底皆是愤愤不平。 又来! 她们和江蕴华同为世家贵女,平日里没少争奇斗艳勾心斗角,这江蕴华明明是闺阁之女,可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这些狐媚功夫,惯会拿捏男人! 方才她刻意迟了几分抬头,为的就是将新皇的目光吸引过去罢了! 真是好心机,还真让她得逞了! 弘远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了然。 他可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又怎会看不出江蕴华眼神里蕴藏的诱惑! “她就是江蕴华啊” 里间,叶永礼哪里忍得住,早就透着屏风的缝隙将江蕴华看了个清晰,眼底漫上憎恨,“长的倒是副人的模样,谁能想到这副皮相之下竟是颗蛇蝎毒心呢?” 边说,他便招手让身后的叶永孝和霍刚上前,“二哥,霍大哥,你们过来看,是不是我多心了,这女人怎么一脸想勾引妹夫的模样呢?” 一想到江蕴秀遭的那些罪,叶永孝是不想过来被江蕴华这种人渣污了眼睛的,可听到勾引二字,他心中一惊,赶紧放下手中的茶盏快步上前探看情况。 连三弟这个心粗的都看出端倪来了,定是有兆头! 虽然小妹顶着江蕴秀的身体,暂时无法和妹夫挑明夫妻的身份,可无论如何,妹夫都是小妹的,若有旁的女人觊觎,他必定要替小妹肃清异己。 哪怕弘远如今已经贵为天子,在小妹的感受还未明确之前,他亦不许弘远有丝毫背叛。 待叶永孝看清江蕴秀的神色,心里猛然一沉。 果然,这女人在肖想妹夫! 不止江蕴华,另外三个世家的贵女看着妹夫的眼神也不同寻常! 叶永礼见叶永孝神色异常,便知道自己没有想错,瞬间脸色便沉了下来,竟想冲出去。 “老三!” 叶永孝低声斥道,死死拽住了叶永礼的衣袖,“先别急,先看看妹夫如何应对再说。” 如今弘远虽然已经登基为帝,可在他们面前却仍然和当初一般无二,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新皇的身份有半分高高在上的感觉。 他们作为他的家人,亦不可坏了他的面子,坏了他的大局。 叶永礼其实又哪里会真的出去,不过是知道二哥会拉住他,所以才任由自己放肆了几分。 此刻叶永孝一拉,他也就愤愤作罢了,瞪着一双怒气冲冲的眼,恨不得靠眼神把江蕴华甩出殿外。 眼瞅着新皇眼底的洞察和威压越来越浓,江蕴华心中一点一点渗出恐慌,就要顶不住这目光要垂头。 弘远才淡淡开口道,“不该啊” 一句不该,让所有人心里一跳。 听出新皇言语中的不悦,三个世家贵女心里又都漫上些小窃喜。 江蕴华眼底微微一僵。 不该? 什么意思? 她不过是抬头晚了几分罢了,新皇竟就不悦了? “京城第一才女,想必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皇宫该也不是第一次来” 弘远唇角勾起一抹讥讽,“怎会殿前失礼?” “这样对比看来,另外三家的贵女,倒是比你要大方得体许多,你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该不是靠着江家的势力和财力买来的?” 轰—— 另外三家的贵女,倒是比你要大方得体许多。 你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该不是靠着江家的势力和财力买来的? 江蕴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紧跟着屈辱,愤怒,不甘,疯狂涌上眼底,竟也不顾自己正在和新皇对视。 从小到大,走到哪里,她得到的不是鲜花和掌声? 即便有人对她嫉妒不满,可也都是藏在眼底,不敢宣之于口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折辱质疑她! 方才弘远凝视江蕴华的角度,三个世家贵女满以为是他和其他男人一样,又被江蕴华的狐媚功夫迷住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弘远会对江蕴华说出这番话来。 要不是新皇当前,三个贵女只怕忍不住仰天长笑一番才觉过瘾,饶是如此,她们还是管不住想出来见见光的皓齿,未免殿前失仪也被训斥,她们赶紧假装拭嘴,掩藏住了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哈哈哈,新皇果然不同于普通男人,江蕴华的美艳和狐媚第一次失效了! 即便她们入不了新皇的眼,今日所见所闻,也值当了哈哈哈!! “怎么,你这是对朕的评判不满?” 见江蕴秀眼底怒火烧疯了一般,弘远眼底漫上危险。 江承锦吓的魂都快飞了,赶紧俯身跪地,“陛下明鉴,舍妹定是被陛下的龙威所震,一时间失了礼数,陛下恕罪!” 边说,他便用胳膊肘猛的撞了撞身边的江蕴华,“放肆,不可直视陛下!!” “还不赶紧给陛下磕头谢罪!!” 他的话宛如一盆冰水从江蕴华头顶淋下,及时的将她眼底的愤怒不甘浇灭。 反应过来,江蕴华赶紧俯身跪地,“陛下赎罪,小女无意冒犯,只是被陛下误解,有几分委屈罢了” 声色带着七分委屈三分娇嗔,还有一丝恰到好处的颤音,简直我听犹怜,让对方忍不住质疑江蕴秀无措,而是自己说错了做错了,很难不生出愧疚来。 却没想到,这任何男人都逃不过的一幕,惹的弘远愈发不悦了。 第520章 三十出头正是壮年,总不能为了悼念亡妻终生不娶了吧? “越说越不得体了!!” 弘远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江家教出来的女儿就是这样式的?你以为朕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公子哥么?竟敢在朕的面前扭捏作态!” “来人!将这江家嫡女拖下去,掌嘴!” 立刻有宫人上前,将江蕴华拖走施罚。 见状,另外三个贵女简直觉得大快人心,眼底的幸灾乐祸此刻是再也藏不住了。 “就这样的货色,竟然还敢来勾引我妹夫,呸!” 里间的叶永礼瞬间心头畅霜,扬着眉毛一脸不屑的啐了一口,“不自量力!” 叶永孝神色也缓和了许多,是他小人之心了,莫说弘远知道江蕴华的恶毒嘴脸,即便不知情,凭弘远的睿智犀利,此等妖魔鬼怪在他面前也装不了多久,又岂能入的的了他的眼,更别说动他的心了。 “我知道你们心疼逝去的妹子,可皇上将来毕竟还是要立后纳妃的” 不知内情的霍刚见叶家兄弟如此紧张皇帝,忍不住开口安抚道,“日后这样的景象只会数不胜数,你们还是要看淡些才是!” 他只听闻叶家的妹子受惨虐而死,却不知这个妹子如今已经还魂到旁人的身体上来,只不过不好顶着叶永文妹妹的身份和弘远挑明关系罢了。 见叶家兄弟执着弘远的私事,这才忍不住开口劝慰安抚。 莫说弘远是皇帝,就算他是个普通人,三十出头正是壮年,总不能为了悼念亡妻终生不娶了? 他的话落音,叶家兄弟齐齐射过来。 霍刚能清晰感觉到他们的不悦,面色微僵,讪讪道,“我、你们、算了,罢了罢了,随你们!” 说着他赶紧转身避开了兄弟二人的视线,龟缩到榻上老老实实的喝茶吃点心。 许是自己不懂他们兄弟二人对亡妹的感情,日子久了,他们自然会释怀,自己方才真是多舌了。 事发完全没有按着预想发展,反而演变的糟糕,江承锦整个人都不好了,可弘远正在气头上,他又不敢贸然求情,只能颤颤巍巍的跪地道,“陛下赎罪,舍妹被家中骄纵惯了,此番回去,微臣一定好好惩戒于她!!” 话虽如此,可不过是为了让弘远消气的客套话罢了,他又岂会真的惩戒妹妹。 江承锦一头雾水,搞不懂为什么平日里妹妹一身的魅力,到了这新皇面前半分都施展不开,反而成了引火上身的祸患。 “确实该好好惩戒一番,否则让百姓们看到世家贵族养出来的女儿,就是这般轻浮无礼的模样,岂不是会引起不良之风?” 弘远冷冷的勾了勾唇,“不过,你预备如何惩戒她?” 他的反问,让江承锦浑身一僵,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舍妹、舍妹言行失周,微臣、微臣一定替她找个好的教养嬷嬷,再好好让她学一遍规矩礼仪” 见弘远犀利不饶人,对方还是一直压他们一头的江家,三大世家只觉得太过疏肝解郁。 “看她如今这副模样,想来你们江家的嬷嬷也是不堪用的” 弘远沉声道,“今日她便不用回去了,让她留在宫里,朕亲自找个教养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 此言一出,所有人大惊失色。 让江蕴华留在宫里? 这江蕴华一不是皇亲国戚,二不是已婚妇人,无名无分的大留宿皇宫,传养出去,若新皇将来不纳她入后宫,那她的名声可就尽毁了啊! 新皇虽没有在宫里长成,可近几日礼部的大臣还有宫人嬷嬷们,也都是快马加鞭的教授了的,再说了,这种有损人名节的事情,寻常人也是明白的,新皇不可能不知。 江承锦猛然抬头,眼底闪烁着复杂,“陛、陛下,这恐怕不妥?” 新皇的脾性品行那是满朝皆知的,定不会为了此等小事就折辱一个闺阁女子,难不成新皇已经看上了妹妹,只不过碍于面子不好当面表现出来? 一定是这样的! 江承锦脑袋的轴像是瞬间被打通了,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江家是夏周的世家之首,当为表率,如今名下的铺子撞到新皇的枪尖上,新皇又如何能轻易揭过,还纳江家之女为后。 定是要先抑后扬,重重的惩戒江家一番,再将妹妹留在宫里亲自教导,将来封后之时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你是认为皇宫的嬷嬷不配教导你们江家的子女?” 弘远眼神漫上不悦,声音也带着一丝威逼,“还是说,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闻言,江承锦连连摇头,“不不不,陛下明鉴,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陛下让宫里的嬷嬷教导舍妹,那是舍妹的福气,微臣高兴都来不及,又怎敢质疑陛下!” 弘远转身,满意的勾了勾唇,“同为江家嫡子女,你还算有几分知悟,甚好!” 坐上这个位置的好处多多,其中之一,便是可以‘仗势欺人’! 一想到‘永荷’借身的江蕴秀曾被江蕴华百般凌虐,他就压不住心头火。 指望恶人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那都是虚妄的。 这世上的恶人,都该将自己曾经让别人吃过的苦,统统都吃一遍,偿还尽了之后,再入地狱接受阎罗的惩罚,方足以弥补受害之人的身心之痛。 江承锦心口一松,赶紧道谢皇恩,“谢陛下夸赞,微臣代替父母叩谢陛下教女之恩!” 见他语气松快,本来幸灾乐祸的另外三个世家不淡定了。 他们也从新皇这个看似鲁莽的命令中嗅出了一丝不明的意味,危机感重新生了出来。 三个贵女给身边家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个世家老爷开口道,“陛下,老臣有事斗胆相求,还求陛下恩准!” 一听这话,其他两个也不甘示弱,“陛下,微臣也有事相求,求陛下恩准!!” 弘远眼神存疑,望向最先开口的世家老爷,“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啊,竟然敢以带错之身妄求朕恩准什么” 第521章 甚好,看来这顿打,没有白挨 闻言,三个世家的人齐齐抖了抖。 情急之下,他们竟忘了自己今日是来送罚金的! “不过” 末了,弘远话锋一转,唇角勾起一抹微讽,“既然你们开口了,那便说来听听,若是合乎情理的,朕未必不允。” 最先开口的世家老爷高悬的心落下来一些,斟酌一二后才惶恐道,“陛下赎罪,是老臣情急心切之下,忘了自己的带错之身了” “江家是夏周第一世家,江家嫡女江蕴华更是京城第一才女,不管这些名号如何得来的,但江家的一切一直都是我等的表率,我等的子女对江家子女也多有效仿” 说着他偷偷看了弘远一眼,见他没有不悦的神色,才又继续道,“可今日江家嫡女在陛下跟前接连失仪,让老臣深感惶恐,老臣以为,若江家嫡女都需要在皇宫重新学习规矩,那老臣之女,定也是需要学的” 世家老爷朝弘远重重磕了一头,“所以未免臣女日后犯同样的错误,老臣才斗胆恳请陛下恩准,允老臣之女一同留宿皇宫,学习规矩!” 留宿皇宫,便是多了和皇帝接触的机会,表面看起来那江家嫡女是留在宫里学规矩受惩罚,可谁知道之后她会不会寻机爬上皇帝的龙床? 所以,江家嫡女既留下了,他们也得豁出去,将自己家的贵女也想法子留在宫里,这样才有机会争上一争。 世家老爷说完,另外两个世家的人也纷纷磕头,说了和他一样的话,请求将他们的千金也留在皇宫学规矩。 闻言,弘远心里哑然。 “这些人莫不是疯了?” 里间,叶永礼又忍不住了,“竟然没罪找罪受!!” “难不成他们还以为留在宫里能得到陛下的青睐?清清白白的闺女没名没分的住在宫里,到时候出去还如何嫁人成亲?” “这一个个的,真是疯了!” 见状,叶永孝只勾了勾唇,“这高位权势,确实会将人逼疯,以他们的身家,家中闺女何愁嫁不到好儿郎?却偏偏要为了那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挣破了头,当真是利益蒙眼,后果都不计了。” “商贾精明一世,如何会不算计后果,如今送一女入宫,便可以够一够那至高无上之位” 叶永礼嗤鼻,“够不着,不过是损失一个女儿罢了,这种家户里何曾会缺子女?” “若真让他们够着了,那可就是皇亲国戚,身家权势还不是平地起高楼一般!” 听闻这番话,叶永孝眼底闪过一抹讶异。 朝堂还真是速成班啊,老三如今被磨砺的,思虑起问题来是越来越头头是道了。 老三说的极是,所有人都羡慕这些贵女的出身,可她们从小像金丝雀一样被养大,只不过是为了将来家族需要之际,能当那块稳固家族的青砖垫石罢了。 弘远在几个世家人的面前来回踱步了一番,像是在审视几个贵女,斟酌她们该不该同江家嫡女一样被留下来学规矩。 这之际,江蕴华的惩戒已经结束,被两个宫人搀扶了进来。 这殿里的核心禁卫军已经全部被替换成了霍家军,宫人也是精心挑选的,都是对弘远忠心耿耿的,惩戒恶人的时候,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此刻,江蕴华美艳无双的脸,此刻已经红肿破皮,嘴角也渗出了血迹。 原本时刻蕴含着秋波的美眸,此刻只剩下了不可置信。 她挨打了。 从小到大,父母都没有挨过她一个指头,向来只有她打别人的份,今日当着一干下贱宫人的面,她不仅被打了,还被打了脸!! 她恨! 更不甘! 换做以往,她会将所受之气,寻人千百倍的发泄出来,可眼下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只因为下令打她的人,是夏周的皇。 是她和江家都惹不起半分的对象。 突然,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狠绝和坚定。 今日这一打,深感耻辱是一定的,可也将她本来有些不屑的心思打定了。 她一定要坐上后位! 只有坐上后位,她才能得到和皇帝匹配的权势,那日后除了笼络委身这一人,这夏周再也无人敢给她半分难堪。 “朕罚你,可还服气?” 见江蕴华进来,弘远的目光暂时落到了她身上,似笑非笑的问道。 闻言,江蕴华稳了稳虚弱的身形,恭敬的朝弘远磕了一头,“陛下惩罚小女,也是为了教导小女,是小女的福气,小女心服口服。” 因着被掌了嘴,一开口便疼的钻心,可江蕴华仍然努力维持着,不让自己的面色因疼痛而显得狰狞,不让嗓音因为疼痛而扯出难听的韵味。 她向来是聪明的,也是狠绝的,对旁人狠亦对自己狠,否则也不会在江家一众子女当中,得到父母独一份的宠爱。 此刻,她已经拎清了局势。 眼前人是比父母更大的存在,父母的身家权势给予她的仍有所限制,先前面对比父母厉害的人,即便她不愿意,她还是要卑躬屈膝。 可如今,只要她能讨好眼前人,成为他的身边人,以后这夏周,她也仅只需讨好他一人罢了。 新皇不同于普通男人,他喜欢她怎样,她就变成怎样就好了。 她不信,凭她的样貌,言行举止再变成他所喜的模样,还征服不了他。 弘远不容置否的点头,“甚好,看来这顿打,没有白挨。” 见他语气比方才好了许多,江蕴华眼底有一闪即逝的了然。 果然,位高权重的人,都喜欢旁人的顺从和臣服,新皇也不例外。 只要吃准了这一点,后位便是她的囊中之物。 想到这里,江蕴华轻声附和道,“陛下日理万机,却还抽出闲暇对小女施以教导,助小女认清了自身,小女感激不尽。” “陛下,是小女的贵人。” 恭维的话又不要银子,新皇既然喜欢听,她便可以一直说。 “啧啧啧” 这一幕,让里间的叶永礼看得目瞪口呆。 第522章 权势和利益,可谓是噬人心骨又让人欲罢不能的毒药! “这女人可真够狠的啊,挨了打还恭维陛下打的好,啧啧啧,难怪秦忠国想篡权,这顶峰的权势果然足以让人为之疯狂啊!” 叶永孝眼底染上一抹复杂。 权势和利益,可谓是噬人心骨又让人欲罢不能的毒药! 想要身处其中而不沉溺,那该得有多坚韧的心性? 只望他们能时刻不忘初心,不要迷失在权势的旋涡之中。 “好听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早了” 一眼识破江蕴华的怀柔依顺之计,弘远只觉得看戏一般好笑,“恐怕一会你就会对朕心生怨怼了。” 说着他才再次望向另外几个贵女,“你们无需紧张,这皇宫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留的。” “眼下看来,你们的表现倒挑不出什么错处,至少比江家嫡女懂规矩,朕做事想来对事不对人,你们是既没有错处,朕也不会无中生有,今日江家嫡女受惩戒,你们定也从旁长了记性,就无需留在宫中了,大家闺秀无名无分的宿在宫中,于你们来说本也不是什么好事。” “待一会听过训诫之后,就离开皇宫!” 闻言,江蕴华眼底闪过一抹喜色,满脑子只有新皇口中的第一句话。 这皇宫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留的。 眼下,她更确定了,新皇身份不凡,对喜欢的表现定然也和旁人不同。 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大家闺秀无名无分留宿宫中,对女子名节有损,那么此番将她留在宫中,看似惩戒,实则 想到这里,江蕴华嘴角高高扬起,像是后位已经成了她的囊中之物一般笃定。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江承锦和江蕴华的想法几乎无二,此刻大大的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心生喜意。 这番回去,总归是是能和父亲有所交代了。 相比江家兄妹的窃喜,另外三个世家就不淡定了。 果然,新皇对江蕴华是另眼相待的! “陛下,小女言行规矩不及江家嫡女千百之一,小女恳请陛下让小女留在皇宫,和江家嫡女一同受教” 一个贵女心中不服气,忍不住再次磕头请求,“亦或者我们没有资格和江家嫡女同室而学,让我们在远处旁听也好,还请陛下成全小女想自修其身,全世家贵族颜面之心。” 她一开口,另外两个也连连跟着磕头,“求陛下也将小女一同留下,学习规矩,小女定感激不尽。” “疯了,她们都疯了!” 叶永礼看的连连摇头,干脆转身离开屏风,“竟然还争着求着找虐!” 见这几个贵女其心昭昭的模样,叶永孝也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也踱步转身,不再多看。 听闻这些贵女争相想要留在皇宫,江蕴华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新皇已经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了,皇宫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留宿的,这几个贱货也太没皮没脸了些。 “见过抢着讨功讨赏的” 弘远微微诧异,扫了一眼几个贵女,“却没见过抢着讨罚的,难不成你们还以为在宫里学规矩是什么好事不成?” “宫里的嬷嬷可是很严厉的,一丁点做的不好,就是要受罚的” 边说他边睨了江蕴华一眼。 看她这一脸平静的模样,该不会以为自己真的是好心教她规矩? 呵呵,若是这般的想法,这以后的好戏就更是精彩了。 “小女不怕!”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贵女直身抬头,眼底全是壮士断腕的坚定,“若能得皇宫里的嬷嬷教导一二,就算日日受罚,小女也不不怕!” “对,我们也不怕,就算受罚我们也心甘情愿!” 另外两个也不甘示弱的连连附和。 她们的踊跃无畏,让她们的家人都很是受用。 世家女子就该有舍身肉搏的魄力,不然怎么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呢! 见她们执意,弘远眼神变的复杂。 他不知道这几个世家贵女是不是和江蕴华一样,草菅人命心肠歹毒,不过看她们眼下为了心底不知是什么的臆想争的头破血流,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好!” 弘远眼神微闪,果断应下,“既然你们如此想自修其身,那便都留下!”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今可是你们自己求着要留下来学规矩的,到时候受罚的时候别又怨怪到朕的头上来,而且,只要嬷嬷说你们未学成,你们便不得出宫,可听清了?” 闻言 ,几个贵女欣喜若狂,连连磕头谢恩,“谢陛下开恩,小女感激陛下都来不及,怎敢怨怪!” 她们巴不得不出宫! 几个世家人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只有江家兄妹,脸色一瞬变得很是难看。 新皇竟把这几个也留下了,他到底是何用意? 若是为了平衡势力,怕她恃宠而骄,留下一个也就罢了,也不至于全部留下? “好了,言归正传!” 弘远衣袖下的手捏了捏,继续道,“此番你们进宫,该深明白自己是要替家族所犯之错代过受罚的。” “本来朕预备一人责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他话还没说完,四大世家的几个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五十大板!!! 不是光训诫吗?怎么还要挨板子? “不过你们能将家中女眷带来受罚,看来也确有了悔过之意,那朕便酌情减免一些,男人一人打三十大板,女子减半!” “陛下,陛下且慢!” 世家里唯一的老者惊慌失措道,“老臣此番可是缴纳了足足五万两罚金,难道、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他已经年过半百,即便减的只剩三十大板,可也会要了半条命啊! 更何况他的女儿也要挨板子,世家女子都是金枝玉叶养大的,板子都打在腰臀之间,若伤了女子根本,还如何成的了后宫之人? 几个贵女也是吓的花容失色,浑身颤抖。 江承锦和江蕴华整个人都僵住了,满脸不可置信的震惊。 特别是江蕴华,刚才已经被掌了嘴,眼下又要打板子,方才还笃定的心思此刻乱成了麻。 对于他们的惊恐,弘远视而不见,只看着世家老者冷冷道,“自然是不够的。” 第523章 农户一日吃几顿,他们就吃几顿,农户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你们从农户手中收购番薯三文就能收上来五斤,可您们卖多少?十文一斤。” 边说,弘远边走到老者面前,眼底一点一点染上怒色,“你们可知道,什么情况下,那些农户才会贱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口粮?!!” 世家老者眼神闪烁着避开,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些,他们何尝不知。 缴完粮税,剩下的口粮每一口都弥足珍贵,是支撑他们到下一季丰收的全部底气,若不是家中突遇大难,又怎么会狠心卖一家子赖以生存的口粮? 可相爷曾说过,这世上众人泛泛,不可能人人都衣食无忧享受荣华,他们之所以能享受荣华富贵,那是以聪明才能换来的,是他们应得的,而那些受苦的人都是脑子不开化的,也是他们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他是商人,赚银子是天性使然,难道这也是错? 想到这里,老者硬着头皮辩驳道,“可陛下,您已经罚没了我们这么多金银,足够我们长教训了,日后我们定会按着你颁布的商政新令来行商,绝不敢违背,这次您就开恩饶我们一次?” 另外几人也纷纷附和求饶。 弘远冷笑道,“这么多年,你们血蝗一般,和那些个奸佞贪官一起捧着百姓喝血,枉顾他们的生计,只怕赚的银子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区区五万两,朕都觉得罚少了,不足以让你们痛!” 他的怒声,让殿内瞬间落针可闻。 跪地的世家们纷纷耷拉着一张苦脸,屏住了呼吸,生害怕再求饶下去,惹新皇震怒,惩罚加倍。 “妹夫可真有气势!!” 见外头已经切入正题,猎奇心胜的叶永礼又巴巴的凑到了屏风后面,对外头的弘远满脸欣赏崇拜,“这些人就该好好治一治!” 叶永孝悠闲的喝着茶,面上也露出舒畅的笑意。 外头那些人,确该好好治一治才是,这一切还只是开头呢! “陛、陛下,我们男子也就罢了” 江承锦突然壮着胆子开了口,“可这板子挨在女子身上,会、会伤及根本的呀” 说着他重重朝弘远磕了一头,“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念及她们是闺阁女子,饶过她们这一次!” 早知新皇眼底如此容不得沙子,他今日就不该带着旁的心思来。 弘远声色不悦,“方才你不是还说,家族犯错,你们这些嫡子嫡女作为京城贵家子女的表率,该勇于承担的吗?竟是冠冕堂皇的糊弄之词?” 本来预备附和江承锦的几个世家见状,赶紧闭上了嘴。 现在,他们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话会被新皇解读成什么样子。 江承锦冷汗淋漓,鬼使神差道,“陛、陛下恕罪,家族之错,微臣不敢推辞半分,微臣的意思是能否用罚金代替挨板子?” 五十大板下去,不死也得废半条命,若能用金银抵下,万两不惜。 他的话落音,整个殿内突然静逸到诡异窒息。 几个世家面面相觑,初始觉得江承锦说的有几分理,再回味又觉得不妥。 如今的罚金已经很高昂了,新皇虽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可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另一种敛财搜刮的法子罢了。 指不定这罚他们板子,就是为了等着他们说出这句话呢! “呵呵呵!” 十几个呼吸后,弘远突然笑出了声,“罚你们板子,确实不该啊” 闻言,江承锦几人眼底闪过一抹欣喜和复杂。 果然,新皇此举不过是为了再讹他们一把罢了。 不过即便被讹,那也比板子挨在身上好,几银子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你们一心只想敛财,全然置老百姓的生计于不顾” 弘远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若只是罚你们一顿板子,未免太轻巧了些。” 江承锦一行人刚落下来些许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罚板子竟还不够,新皇难不成动了杀心? “今日你们就都别出宫了,待在宫里受罚期满在出宫” 弘远快步走到书案前坐下,伸手招来宫人,“去,将他们带去西苑冷宫,按着他们的人头,将西苑的前后花园划分一下,让他们每个人负责垦出一块地来种菜,每日按垦地的大小给他们安排饭食” 宫人闻言复杂的看了几个人一眼,又小心翼翼的望向弘远,“那这饭食” “农户一日吃几顿,他们就吃几顿,农户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弘远冷冷打断,眼神像是凝了一层化不开的冰。 闻言,江承锦一行的世家全都傻眼了。 垦地?种田?过农户过的日子? 他们哪个过得不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金贵日子,如今这惩罚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啊! “贵人们,请随奴移步!” 见弘远神色极为不悦,宫人赶紧上前,催促僵立当场的世家贵人们。 见他们踌躇在地不肯起来,弘远眼底划过一抹杀机,“怎么,还想让朕亲自为你们带路不成?” 威压凛凛,世家贵人们生怕弘远再开口将惩罚加倍,只好哆嗦着起身,跟着宫人离去。 临走出殿门的时候,江蕴华忍不住回头看了弘远一眼,一双美眸被迷惘全然覆盖。 今日,第一次有人不为她的美貌所动。 也是第一次她被人当众打脸颜面尽失,亦是第一次自信骄傲被践踏到如此地步。 这世上能做到此的,也仅新皇一人而已。 新皇虽位极巅峰,可也是男人,面对自己怎会连一丝动容都不曾有? 想到这里,江蕴华眼底逐渐清明,继而漫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不甘之色。 这世上,只有她江蕴华看不上的男人,却一定不能存在她搞不定的男人!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即使是新皇。 等宫人们的脚步声渐远了些,叶永孝一行这才从里间出来。 第524章 他们在村里安家可以,但是想种地,得自己垦荒才行! “妹夫,你可真行!” 激动之下,叶永礼竟直接唤弘远为妹夫,还忍不住上前拥着他的肩搂了一下。 “老三!!” 见状,斯文如叶永孝也忍不住爆喝出口,“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叶永礼浑身一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赶紧单膝跪地抱拳认罪,“臣失礼了,请陛下责罚!” 见状,叶永孝也单膝朝弘远跪了下来,“陛下,臣教弟无方,请陛下一同责罚!!” 弘远余光瞥了眼立于殿内四周的宫人,心里稍微挣扎了一番,便眉一扬,弓腰伸手亲自将两个人扶了起来,“你们是朕的亲人,即便朕是皇帝,这一点也永远不会变!” 说着他便直视叶永礼,附耳悄悄笑道,“三舅哥方才那样,是兄弟之情,我心中欢喜。” 随后声音又稍稍拔高,“眼下你谨守君臣之礼,朕心甚慰啊!” 闻言,叶永礼的嘴角咧到了耳根,他就知道,在妹夫心里,皇位永远只是造福国民的利刃,而他们于皇位而言,是只重不轻的。 “二舅哥如此紧张,倒是让我有几分被抛弃的感觉了” 说着,在宫人看不到的视角,弘远低声同叶永孝道,眼底瞪着几分不悦和不甘心。 叶永孝眼神一怔,随后扬了扬唇角,“臣敬重陛下” 说着也压低了声音笑道,“更想和妹夫把酒言欢!” 言罢,两人对视,眼底都是默契的笑意。 弘远望向宫人,声色愉悦,“去,让御膳房准备饭菜好酒,朕要同几位爱卿好好畅饮几杯!” 秀山村。 官府正带着村人在田间地头度量田地,重新划分田地并登记造册。 为首的官差头子身形魁梧挺拔,声音粗沉,字里行间的语气十分有压迫感,村民们本来蠢蠢欲动想说什么,硬是被他时不时一个冷眉,一个眼神,震慑的不敢开口,只能老老实实的听他安排分配。 因着叶家搬进来,果不其然每家每户都少分了两分来地。 霍老独身一人,只分得了一亩,这倒是没怎么动到村人的利益。 可叶家人口多,光大人就有五个,一人能分得一亩,加上双胞胎身为男丁也一人分得半亩,总共就分得了六亩地。 这样一来,叶家便从一无所有的家户,成了村里田地最多的家户。 “官爷,这秀山村除了叶家和霍老,都是祖祖辈辈就住在这里的,这里一开始可是没有这么多地的,那都是我们祖辈上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啊,要是原住民添丁了,分给自己村人倒也情有可原,可叶家是外来户,这样分我们不服气!” 说话的是王婆子,今日分田地,钱家人是借住在村的,不便现身,但是钱王氏已经交代她了,务必要借着分地的事情将村民的怨气拱到最大,纵然眼前的官差头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但她也豁出去了。 她们可是老百姓,她说的也都有理有据,无论如何,她笃定官差是不会对她动手的,这才莽着胆子行事。 “对啊,他们是外来的,凭什么分我们村辛辛苦苦垦出来的地?” “他们在村里安家可以,但是想种地,得自己垦荒才行!” “对,自己垦荒!” 有人当了出头鸟,村人们七嘴八舌的表达着不满。 虽然知道这样起哄几句,并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怨气冲上来,他们也不管这么多,纷纷宣泄了再说。 闻言,官差头子冷冷望想挑头的王婆子,“不服气是?不服气你大可以去皇城敲登闻鼓和陛下对峙,因为这政令便是陛下颁布的,我等这些办差的人不能左右,叶家这些外来的也必须接受这个安排,拒绝就是违抗圣令!” 王婆子,“” 本以为至少可以借题发挥几句,谁知官差一句话,直接将她噎的死死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再看叶家人正一脸好笑的看着自己,王婆子更生郁闷。 再怎么泼辣刁蛮,她也只敢卡在进退分寸的界限上闹一闹,眼下她很清楚,自己若在多说一句,就不是闹事这么简单了,而是 老太太上前一步,笑望向官差头子,“官爷今日当差也辛苦了,不如到我们家小坐,喝口薄茶歇歇!” 官差对视过去,眼底闪过一丝默契,遂点头道,“好,那便借婶子家喝口水在走!” 说着跟着老太太一家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村人道,“你们村的村长还未选出来,后日可就是最后提名登基的时限了,有那生事的闲心,你们不如好好想想该选谁当村长!否则日后有什么大小关乎民生大计的政事颁布,你们可就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消息了,要是错过什么好事,那可比少分两分地严重多了” 等官差随着叶家人离开了,村人们才纷纷反应过来。 是啊,本来前段时日选谁当村长是他们最操心的事情,可后来霍老叶家人连带着最近的钱家人,接连进村,他们都差点忘记这茬了。 新皇登基,分外重视民生大计,近些年定会时常颁布新的政令,如果没有村长作为民和官的桥梁,有什么好消息,只怕他们村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叶家分地俨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们再闹也无济于事,不过是被训斥一顿罢了,可选村长却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王婆子眼底也猛然一亮,赶紧也跟着回了村。 “老夫人,这是上头托我给您老捎的信” 进了叶家的门,官差便立刻卸了那副公事公办的皮子,露出了皮子下憨厚和善的脸,边说便从怀里掏出信封递给了老太太。 苏玉莲恰时的将一杯茶递到了官差头子的手里,笑眯眯道,“熊副将,喝口茶坐着歇歇!” 叶永荷也已经将凳子搬来塞到了熊副将的身后。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熊副将一眼,满脸慈笑道,“这京城的水土就是养人啊,熊副将的身形可是圆润了不少。” 第525章 可千万别照着熊叔叔的模样长! 来秀山村分配土地的官差头子,正是熊副将。 京城局势大定后,边陲的羽林军就彻底没了异心。 先前刘琦几个羽林军首将,也是因为家人受制于朝廷,这才不得已行造反之举。 弘远掌权后,便将刘琦一众首将的家人从皇宫放至归家,并让他们第一时间写书信,并附带信物,快马送到了南辽郡边陲。 得知弘远竟是走失多年的先皇血脉,如今家人又得他仁慈以待,刘琦一众心中动容,当着熊副将和霍家军的面引领两万玉林路歃血为盟,起誓愿誓死效忠新皇,为夏周肝脑涂地。 羽林军誓忠,外敌短年间也是无力来犯的,得知弘远已经掌控大局,并找回皇室身份,熊副将便将军中大务交给了心腹,带着几个精锐赶赴京城,恭贺新皇登基。 宫中事罢,弘远便下召,任熊副将为驻边大将军,赐勇毅候爵位,连同南辽郡的将军府邸一起赐给了他,让他彻底代替自己镇守南辽郡边陲。 和弘远一同回京的精锐也个个领职封赏,就连没有来的将领士兵,弘远也通通给了封赏,由熊副将犒赏带回南辽郡。 升迁需要论军功本事,可每个拼死守卫国家的霍家军,以及霍家军的家人,全部都得到了终身俸禄。 也就是霍家军的父母儿女,连同霍家军本人在内的三代血亲,只要入了家谱,经户部登记造册了的,即便是刚出生的婴孩,都可以领取和父亲等同的军俸。 英勇战死的士兵,点兵册之后,还要额外给他们的家人给予一笔丰厚的抚恤金,以便失去了家中顶梁的军人家属可以安然于世。 此番弘远不止对原霍家军有如此厚待,且颁布了新的军政诏令。 日后只要是下年满十五,上未至四十岁的男丁,只要主动参军驻边,其父母儿女三代以内的血亲,亦可以领取半数的军俸,若身殉国战场,父母儿女亦可以得到抚恤金。 按驻守地域的危险程度,夏周士兵以及家人的军俸也是不同的,总之新军政,将士兵的在夏周的等级地位提高了好几个层次。 士兵以血肉之躯护国护民,弘远便要以举国之力养着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让他们不再吃霍家军先前之苦,让他们毫无后顾之忧。 此一举,弘远便也是要让举国看清,夏周日后的三六九等,不再以钱权排名,而且要以为国民的奉献和功劳而定。 熊副将得了令,不日就要重新折返回南辽郡,临行之前,他提出要去拜访老太太一家,才得知叶家如今还隐姓埋名身份并未公开,为得就是想慢慢惩戒,当初磋磨弘远一家三口的钱家恶人。 如此这般,熊副将也是不能大张旗鼓的来探看的,不过恰逢秀山村村长未选,需得委派官差到秀山村划分土地,熊副将便领了这个差事,换了身官差的皮子,来了秀山村。 刚到村和叶家打照面,叶家人就认出他来了,若不是老太太拉的急,甜宝的一声熊叔叔差点就喊出声来了。 好在人声嘈杂,村人们满心操心的都是自己家的土地会折多少,也没人看出这丝毫的异样来。 未免老太太邀他到家中吃饭,被那些闲着找事的村人盯出什么端倪,熊副将方才才故意丢出民选村长的事情来,有了事操心,也就不会有人将目光放到叶家和他身上来了。 眼下到了家中,看着老太太慈祥如初的笑脸,熊副将激动的顺着她的话,搓了搓自己不过好酒好菜几日,便有些鼓胀起来的大脸,憨厚乖顺的笑道,“可不是嘛,京城可真是好地方啊,那京味烤鸭……” 边说他边咂巴了下嘴,“咬一口那酥油简直能香掉人的舌头,这几日,我顿顿都要吃上一整只呢!” “在南辽郡守了五六年,最难的时候,黄土和水我都吃过,哪怕是眼下南辽郡托陛下和老夫人你们家的福,军中将士已经日日饱饭了,可吃肉暂时也还是奢侈的,此番进京可真是美死我了,陛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赶紧把声音压的低了些,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不住,“陛下疼惜我们这些旧日的部下,恨不得日日让那御膳房给我们做满汉全席呢!!可让我们兄弟几个吃美了。” 末了,他双眼闪烁着得偿所愿的晶莹,抱拳朝天,“将军登基为帝,是我等,乃至整个夏周苦尽甘来了,真是太好太好了!” 老太太和苏玉莲几人对视,皆是笑而不语的看着熊副将抒发心中激动感慨。 他感慨动容所言,何尝不是他们心中所想? 弘远父女,是他们的家人,更是是救他们和夏周于水火的恩人。 “熊叔叔——” 见熊副将一番话说完,早就仰着小脑瓜等着的甜宝这才张开双臂朝他哒哒扑过去。 闻声,熊副将立刻蹲下,张开双臂将甜宝抱着转了圈,“哈哈哈,乖甜宝!不过小段日子不见,长高了!” “呀,还有些沉手,也长肉肉了哈哈哈!” 甜宝咧开甜甜的笑脸,伸出小短手轻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子,又捏了捏熊副将的脸颊,“嘿嘿,甜宝没有熊叔叔的肉肉多,甜宝还要努力长肉肉,长的和熊叔叔一样高,一样壮呢!” 说着,小手又拍了拍熊副将结实的肩,手冒过头顶高高举起,“长这么高!” 熊副将一怔,随后就想起甜宝想当男孩的执念,被逗笑的前俯后仰,“哈哈哈哈……” 随后又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熊叔叔长的太熊了,不好看!” 边说边指着静静站在一旁浅笑着的叶永文,“甜宝要长,也要长得像他那般好看才行,可千万别照着熊叔叔的模样长!” 甜宝顺着熊副将的手望过去。 叶永文对视上甜宝的目光,唇角扬起宠溺的弧度回应。 “不行,甜宝不要长的像四舅父。” 却没想到,甜宝认真看了一会,竟连连摇晃起小脑瓜。 第526章 他被甜宝嫌弃了吗? 闻言,叶永文的笑僵住了。 ??? 他被甜宝嫌弃了吗? 想着,他目光忍不住落到熊副将身上。 高大,壮硕,圆脸。 不是他自诩好看,也不是说熊副将不好看,但如此对比下来,任谁都会说他身形样貌略胜一筹? 可他从甜宝眼底清晰的看到了小心翼翼却掩藏不住的,嫌弃?!! 呜—— “四舅父也好看!很好看!” 像是察觉到叶永文的微妙情绪,甜宝认真安慰道,“可是四舅父太瘦啦!打坏蛋会没有力气……” 说着小手又拍了拍熊副将的肩膀,大眼睛里露出满满的崇拜和羡慕,“甜宝就要照着熊叔叔这样长,这样才有力气保护自己,保护家里人吖!” 熊副将看了看一脸受伤的叶永文,又看了看忍不住掩嘴发笑的叶家人,一股自豪从脚底直冲头顶,“好!极好!我们甜宝,有眼光!” 说着腾出一只手,握拳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胸膛捶的邦邦作响,“熊叔叔别的长处没有,但一身力气确实没得挑!” “不过,咱们甜宝肯定得比熊叔叔强才行,以后甜宝的脸,就照着你四舅父的脸长,身材就照着熊叔叔的长,这样好看且壮实,才叫好!哈哈哈!” “哈哈哈!” 闻言,叶家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爆笑当场。 就连叶永文也绷不住有些受伤委屈的神色,噗呲笑出了声。 哈哈哈…… 真不能想,甜宝长着他的脸,熊副将身体的模样,哈哈哈哈! 叶永忠边笑,边眼疾手快的关上了屋门。 家里的欢乐太张扬,他怕引人侧目,让人生妒。 甜宝最喜家人笑口常开的模样,忍不住扭动小身子跟着拍起小手,“好耶,那甜宝就按着熊叔叔说的长!” 她很愿意长成令家人开怀的模样哒! “哈哈哈!” “我们也照着熊叔叔说的样子长哈哈哈!” 双胞胎笑的一纵一蹦的。 一家子的兄妹,就得朝一个模子长才能被人一眼认出来嘛! 虽然阿离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但也挠着头跟着咧嘴傻笑。 虽然眼前这个叔叔样子长的有点凶,可叶家人很好很好,叶家人带回家的人也一定很好很好。 他很喜欢家里如今的这份热闹。 “不过老夫人,如今局势大定,你们为何还不让陛下接你们回宫?” 笑闹过后,一家子各自拉了凳子,随意的围着老太太坐了一屋。 熊副将茶水一口气豪饮而光,有些不解的询问道,随后眼神望向已经跑到院子里玩耍的几个孩子道,“陛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该让她过更好的日子才是。” “我知道你们想惩戒那家人,不过将你们如今的身份昭告天下,对他们来说,才是致命的打击,不是吗?” 闻言,老太太笑道,“你听听,孩子们的笑声多快乐啊,是不是让人心头大悦?” 笑声尖叫声从院子里传进来,只要家人近在,哪怕只是你追我赶,玩着地上的石头,都分外满足的无忧无虑。 所谓更好的日子,不过是大人心中的欲壑难填罢了。 于孩子来说,皇权富贵,田野农间,又有什么分别呢? 此情此景,不用老太太再多说什么,熊副将都看懂了,随即便不再多问,咧开嘴角道,“此番回南辽郡,我一定要娶个媳妇!” “然后生个和甜宝一样稀罕的丫头!” 说着话头又变了,“不行,得先生两个和兴文兴武一样的好小子,将来好保护我闺女!哈哈哈” 叶永文弯唇附和,“熊副将身体结实,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叶永忠指了指他,忍不住,“哈哈哈!” 老四这小子是嫉妒了哈哈! “对对对,到时候说不定会生一串葡萄一样多的好小子,再得一个众星捧月的小闺女,那才是人生圆满!” “那不行,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子生多了,我哪里还有身家养闺女?” “哈哈哈,你尽管生,将来的夏周朝廷,一定养得起霍家军的后代!” …… 这方欢声笑语,皇宫里东西南北四处的冷宫,却是一片叫苦连天。 “我们好歹也辛苦了一上午,你就给我们吃这个?” “对,我们只是受罚,又不是罪犯,就算是罪犯,也吃食也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 “哗啦——” “你们这群狗奴才简直欺人太甚,竟然敢拿猪食来侮辱我们!定是你们贪墨了我们的伙食银子,让我出去,我要去找陛下告发你们!!” 南边的冷宫里,一群世家贵人们正义愤填膺的和送膳的宫人们对峙,一个从头肥腻到脚的中年男人更是气得直接将一桶木薯稀饭掀翻。 此刻,他们个个都是农夫装扮,男的身着短打,女的也都是粗布衣衫,个个手上拿着锄头,若不是个个身形富态,面色白嫩,乍一看还真和寻常百姓无异。 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衣衫境遇,他们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为首的宫人不动声色的避开,可也被粥食洒了一腿。 不过他不惊不怒,神色寻常道,“贵人们言重了,贵人们也当知道陛下的脾气,奴也是按着陛下的吩咐办事,不敢疏忽半分。” “陛下说了,农户吃什么,便给贵人们吃什么,想来贵人们也不会踏足穷人老百姓的家户中探看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说着他指了指簸箕里的野菜糠馍馍,望向刚才动手掀翻稀食的中年肥腻男,“但奴不妨告诉您,就您掀翻的这些吃食,眼下夏周还有八成的百姓吃不上嘴……” “陛下仁慈,恐你们刚从奢靡中抽身,无法适应眼下的生活,所以才按着农户中最好的吃食给你们安排送来,可惜啊……” 宫人转身,朝身后端着野菜馍馍的宫人摇了摇头,宫人便会意的点头,端着簸箕转身预备离开。 “哎哎,什么意思?怎么端走了?” 见状,一个年轻男人忍不住喊道,其他贵人心里也都跟着咯噔一声,腾上不好的预感。 第527章 托这位贵人的福,大家这两日就好好清肠减重吧! “陛下说了,浪费粮食者,罚两日不准吃饭。” 端着簸箕的宫人脚步不停,说话的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中年肥腻男,“托这位贵人的福,大家这两日就好好清肠减重!” 闻言,十几个人齐刷刷的望向肥腻男人,眼底个个都是恨意。 “这下好了,因为你,大家伙得饿两日!!” “你以为是在自己府里啊?耍什么威风?” “你要真有胆,就到陛下那里分辨分辨,拿着大家伙的口粮逞什么能?神经病!” 嫌弃归嫌弃,不吃归不吃,可因为一个人莫名受池鱼之殃,加上劳作了一上午,所有人都压不住心头的火气了,七嘴八舌的对肥腻男人发泄着怒火。 中年肥腻男也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一想到两日不能吃饭,他也生出悔意,可又碍不下面子,只好梗着脖子指着地上的木薯粥道,“这玩意你们当真吃的下?” “反正饿死我都不吃!” 说着就扛着锄头横五横六的离开了现场。 一群贵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地上猪食一般的木薯粥,心情复杂异常。 他们当中哪个人不是金尊玉贵裹体的,但凡是入嘴的,那都是要牵动整个小厨房忙活出来了,色香味缺一样,他们都不会入嘴。 那个死胖子说的不无道理,地上这种猪食一样的东西,谁吃就是自跌身份! 想到这里,贵人们纷纷拖着锄头,挺着脊梁骨各自散开。 宫人将贵人们的神态看的一清二楚,也不多说什么,又伸手招招,立刻有宫人抬了两缸水进来,哼次哼次的放到了屋檐下。 “陛下仁慈,虽说了浪费粮食罚两日不准吃饭,但水是管饱的,各位贵人们可以放心畅饮。” 正准备回屋的贵人们一看,两口缸里各飘着一只葫芦瓢,再无其他,宫人手里也空空如也。 “难不成你想让我们用这个喝水?” “就算是陛下惩罚,总不能连喝水的杯盏都不给一只?” 刚平息下来的不甘又冲上头顶,贵人们又忍不住七嘴八舌的怨念开来。 宫人嘴角又扯出一抹中规中矩的笑,“贵人们又有所不知了,这冷宫所有的一切物品,都是按着相对宽裕的农户家中所物配置的,农户家中又怎么会有杯盏那样金贵的物什呢?” “那、那总不会是想让我们共用一个瓢?” “姑娘聪慧,这两缸水,便是男人共用一瓢,女子共用一瓢的。” 看出新皇是为了故意折腾他们,贵人们也无力争辩了,一个年轻女子忍着心头的不甘,好生好气道,“这位主事,以你的办事能力,给我们一人弄个喝水的碗,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对啊,我们不要杯盏,碗也是可以的!” “实在不行,方才盛稀饭的碗拿来给我们也可以。” 不知不觉中,贵人们都开始降低自己的要求,从金杯玉盏不沾嘴,到以碗喝水也可以将就。 因为他们实在没办法接受和旁人共用一物,何况还是入嘴之物! 贵人们期待的眼神下,宫人还是那张中规中矩的笑脸,不过这次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恭敬的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什么人啊这是!换做是我府上的下人,我早就大棍子打死了!” “不过就是个听令办事的下人,和他置气做什么?他会那样做,也是听了陛下的意思,这陛下如此待我们到底想干什么?” “还能是什么,我猜,就是我们给罚金给的太痛快了,陛下觉得自己要少了,这才寻着法子折腾我们,好让我们服气,主动献出更多的银钱罢了!” “我猜也是这样,说什么让我们体会百姓疾苦,不过就是想变着法吸纳我们的身家,来充国库养他的霍家军罢了!” “就是,恒古至今,我就没听过哪个朝代当兵的既给士兵军俸,还要替他们养一家老小的!我看就是个不知疾苦的败家子,拿着国库的钱,充自己的门面!” 说到激动之处,贵人们纷纷撂了手中的锄头,甚至怒火上头,不管不顾的开骂起来。 “管它什么惩罚,这地我是一刻也挖不下去了,谁爱挖谁挖去!饿死在这里我也不受这窝囊气了!” “对,我也不挖了,大不了就饿死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京城这么世家莫名饿死在宫里,世人该如何看他!” 人群义愤填膺,只有一双美眸,清醒的看着冷宫门外。 那里定是有文记官,正一笔一划的将这里头发生的一切书写在案。 想到这里,美眸的主人悄然站起来,捡起地上的锄头,走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块土地前。 “妹妹!” 见状,江承锦赶紧捡了锄头跟了上去,一把拽住了江蕴华的手,“大家都不挖了,你也别挖了,你看看,你的手都磨出血泡了!” 江蕴华没有挣扎,而是眼神平静的望向江承锦,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二哥,你还想不想得到陛下的青睐?” 江承锦面色一怔,随后眼底闪了闪,也压低了声音,“陛下心思难以捉摸,难不成你觉得凭着挖地,就得到他的青睐?” “和他们一起挖,或许不能,可眼下他们都撂挑子不干了,就是绝佳的机会……” 边说,江蕴华不动声色的用眼神努了努宫门外,又扫了圈屋檐,“陛下不会将我们赶来这里就不管不顾,定是有眼线在四周埋伏,咱们的一言一行,陛下定都了如指掌……” 话说至此,若还不懂,那江承锦就当真是傻子了。 若大家都遵从新皇之令任劳任怨的垦地干活,又怎能凸显出他们? 想到这里,他也顺手捡起了一把锄头,走到了江蕴华隔壁的那块土地,二话不说便高挥锄头开始垦地。 见状,江蕴华勾了勾唇角,眼神落到自己娇嫩的掌心,那里有个蚕豆大小的血泡触目惊心。 陛下走失三十年,又在南辽郡那等贫瘠之地驻守了三年,想来是吃了许多的苦头。 第528章 “陛下,不如宣大哥和四弟进宫吧!” 如此说来,他仇富恨懒也是情有可原的。 既然他喜欢吃苦的,那她就当第一个肯为他吃苦的富家千金。 想到这里,江蕴秀皱了皱秀眉,忍痛握紧了锄头柄开始干活。 “江家兄妹这是干什么啊?” “就是,我们这群人里,身子骨最娇贵的就是他们可?他们竟能吃的起这个苦?” “他们都干活了,要不我们也去?” 见江家兄妹竟一声不吭的干起活来,坐在屋檐下的贵人们又有些动摇了。 “哼,江家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这么快忘了我们是如何被关进来受罚的了?” 中年肥腻男一上午是受够了罪,此刻坐下连屁股都不想挪一下,是决计不会再去垦地的。 但若是旁人都去干活了,独留他一人懒散在此,未免太扎眼,若新皇来验查结果,旁人的地都垦出来,独剩他一人没动,只怕难逃其咎。 所以,他自然是要激将这些人不要跟随江家兄妹的步伐,去劳作的。 一句话,让摇摆不定的贵人们一下子冷静下来。 是啊,若不是江家嫡女被新皇留在皇宫还面带欣喜,余下三大世家又怎么会被误导,纷纷祈求新皇留他们家族的女儿在皇宫学规矩? 若不是江承锦开口说用罚金代替挨板子,又怎会惹的新皇震怒,不仅将四大世家留在宫里受罚,还将所有进宫缴纳罚金的商贾世家都关进这冷宫? 说起来,他们在这里受苦,都是因着江家兄妹罢了。 此刻他们兄妹不知道又在犯什么蠢,抽什么风,总之他们再也不会同以往一样,随意跟风了。 皇寝书房内,叶永孝正将整理分类好的奏章呈递给上首的弘远。 弘远登基后,并不会日日早朝,而是会先行和叶永孝和文大人一干忠臣先将国政商讨出个一二三来,罗列成册之后,再行早朝。 早朝之时,也不同群臣商议,而是直接宣读他的决策方向,并命令群臣每人都要按着决策方向,给出相应的施行计策。 然后下了早朝以后,弘远便会带着叶永孝回到皇寝,由叶永孝将有用的奏章筛选出来,他再从中提取有用的计策罗列出来,次日再和文大人一行商议碰撞出新政,然后便会下令施行。 这么些时日以来,他们已经接连颁布了好几条新政,基本都是和军政民生,商贸和科举选才有关的。 这四样,都关乎国本的,只有早早将这四样的核心祭奠好,其他的才能慢慢推进。 今日呈上来的奏章,便是关乎科举选才的,如今弘远之所以没有在朝廷上大肆动作,便是因为手中可用之才还处于青黄不接之态。 那群人虽也是酒囊饭袋,但多少能顶一时之用。 当务之急,便是赶紧给朝堂吸纳人才,好旧血换新,推动夏周加快复苏。 “陛下,不如宣大哥和四弟进宫!” 看着弘远皱眉,将一份奏章摔向一旁,叶永孝忍不住开口道。 这还是他筛选出来,勉强能入眼的,前些日推行其他的新政都还算顺利,可今日这科举选才之政,这些大臣的奏章里尽是冠冕堂皇的含糊之词。 因为弘远提出整顿科举场,就是要掐他们的七寸,他们又怎肯真心出谋划策。 其实这么多年,夏周一直推行着开国皇祖的科考选才之政,只不过先皇薨没以后,秦忠国父女掌权,将科考场当成了搜罗金银的渔网。 紧跟着,底下的人纷纷效仿,科考设立的筛选人才的层层关卡,成了地方官员和主考官揩油的圣地。 有才,还得有钱,才能经得住层层搜刮之后,走入仕途。 无才,但能粗浅识得四书五经,只要有足够的身家,这些官员和主考官推都能将他们推上仕途。 打着科举的幌子,行的是买卖官职的勾当,最后直接切断了寒门学子想苦读博个前程的路子。 柳承卿就是典型的寒门子弟,全家以举家之力供他寒窗苦读十年,却没想因为没银子进贡官员和主考官,考卷直接被一个乡绅子弟花重金冒名顶替了。 得知此事,为子操劳成疾,都始终不肯花钱医治的柳父,直接吐血身亡。 柳承卿气不过,写了一丈有余的状纸预备上京申冤,他本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夏周朝廷还有一两个清廉官员能为他做主。 可他人还未踏上京城的土地,就被以盗用他人考卷,祸乱科考场的罪名通缉抓捕了!! 这才有了柳家被举家流放到南辽郡的开端。 弘远此举,便是要打破这张科举搜刮的渔网,肃清通过这样渔网获利的所有人,将一切拉回正轨。 这无异是触动了朝堂大半数人的利益,弘远还并未直言要如何,只是今日早朝的时候稍微试探了一二,说要将三年一次的殿试,临时改为一季一次,为夏周大力选拔可用之才。 此话一出,今日呈上来的的奏章,就都像商量好了似的将矛头指向了已经伏罪的秦忠国头上。 说科举污秽之事皆是遭他强权所逼,才导致如此局面,但眼下秦忠国已经伏诛,他们无心头悬刀之虑,自然会兢兢业业,忠心新皇,一切跟随新皇的步伐行进。 又齐齐进言,说猛然将三年一次的殿试改为一季一次,莫说虎视眈眈盯着夏周朝堂的敌国,只怕连老百姓都会误解朝堂无可用之人,人心惶惶从而让敌国伺机而动,天下大乱。 这些奏折打着为国为民考虑的幌子,可言里言外的意思,就是一边表忠心让弘远翻篇重来,一边暗中威胁,让弘远顾全大局,不要一意孤行给了敌国可乘之机。 虽然弘远看的心中不悦,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臣子之言的确有一二分道理。 不过这对老百姓来说是莫大的好事,只怕会万民沸腾,怎会人心惶惶。 他担心的是,如今新政接连颁布,这些被伤及利益的大臣,虽然不如自己人堪用,也暂且是施行新政不可或缺的一环。 此次若他强行实行科举之事,只怕这些大臣会借机生事。 叶永孝方才所言,也正是考虑到了这点。 第529章 明日朕亲自去一趟秀山村 科举之事,是定要推行的。 可强制推行,便是要将这些原有臣子们的仕途送上狗头铡,势必会引来他们的反扑。 弘远自然不担心他们武力反抗,霍家军驻守的皇城之下,他们也不敢。 这些臣子如今唯一能反抗的底牌,就是集体辞官撂挑子罢了。 所以推行之前,必须要找到能接得住这些人官职的自己人。 弘远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不止需要大舅哥和四舅哥,如今朝堂六部,文老掌管的礼部,曹老掌管的工部,霍刚掌管的兵部,你掌管的户部都是值得托付的……” “刑部朕便预备让大舅哥顶上,吏部那里,以四舅哥的才能定也无忧……” 说到这里,弘远放下手中的朱墨御笔,眉心微蹙,“不过,虽核心官员都是自己人,但你们手底下的官员难免有秦忠国以前的党羽,亦或者这些奸佞大臣的党羽。” “要么就是和秦忠国一样的一丘之貉,用起来定不如自己人放心。” 叶永孝点头,“确实,不过如今秦忠国倒台,又有几个奸佞大臣被陛下撤职罢官下狱,这些人生害怕陛下寻他们的错处,虽和臣无甚默契,但办事也算尽心尽力……” “不过这也是因为陛下前面施行的新政,没有危及他们的地位罢了……” 边说,叶永孝便将手中的奏折在弘远面前展开,“可接下来陛下要施行的科举新制,明显有除旧拔新之意,他们定不会和先前那般尽心尽力,甚至还会多加阻扰。” “嗯……” 弘远将奏折拉近了些,边看边道,“所以,你们要赶紧培养出自己的心腹来顶替他们,这样才好将这些人连根拔除。” 他们曾都是祸国祸民的奸佞,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虽此刻对他一副忠心耿耿的臣服模样,可并不能将他们以前做的恶一笔勾销。 朝堂之上,不可能强求每个官员都是大善大义之辈,但也容不下大奸大恶之人。 只要眼略长远德才兼备,为夏周国民有贡献之臣子,他不会给他们贪心不足的机会,朝廷给予他们的俸禄和荣誉,绝对会让他们过上与有荣焉的好日子。 “陛下说的极是……” 叶永孝面上浮现笃定的笑意,“此事我们已经在筹备了。” “这些年,文老暗中救济了不少因为无钱而被耽搁仕途寒门子弟,一直在资助鼓励他们不要放弃温故读书,让他们一边劳作贴补家用,一边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文老对夏周真的是忠心耿耿的,这些年按着这些学子的长处,因材施教他们六部所职责,在不知道用不用的上的境况下,他一直坚持这般为未雨绸缪,当真令人钦佩。” 闻言,弘远眼底露出喜色和钦佩,“若朝堂都是文老这样的人,何愁夏周不强盛?” “如此这般,文老真是解决了我们眼前的一大难处啊!” 说着放下笔,眼神炯炯对叶永孝道,“二舅哥,你现在就去文老府上,带上朕的口谕,让他将暗中培养的那些寒门子弟秘密宣召进宫来……” 叶永孝恭敬行礼领命,“臣领旨!” “娘那里你就不用操心了,明日朕亲自去一趟秀山村。” “陛下,那钱家人可是定会认出你来的……” 听闻弘远要去秀山村,叶永孝眼底微惊。 弘远勾了勾唇,“就是要让他们认出来,想必他们看到朕还活着,那模样定是好看极了……” 话音刚落,一个宫人匆匆进殿。 弘远和叶永孝眼神对视,叶永孝便会意的退下了。 “陛下……” 宫人上前,便跪下将冷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一朝弘远禀告。 “做得好!” 听完,弘远点了点头,“旁人饿上两天足矣,那个打翻粥的男人,多让他饿上两日。” “另外传朕的圣旨到他府上,因着他不敬朕赐的口粮,责令他全府上下都得陪他一起饿肚子三日,三日之后,也只能日日吃素……” “若有违背,直接带到宫里来劳作受罚!!” 宫人恭敬领命,刚预备离开,弘远又道,“等等……” “你方才说,那江家兄妹干了一下午的活?” “是的陛下,所有贵人都置气没有干活,就他们俩老老实实垦了一下午的地,那江家嫡女掌心都破皮流血了呢!” 闻言,弘远闪过一抹洞察。 江家兄妹自小金尊玉贵,又怎会真甘愿干这苦力活。 看来是猜出自己在冷宫设了眼线,这才装出一副勤恳踏实的模样,想借此打动自己。 他们如此卖力的想表现,他又怎能视而不见? 说着,弘远又对宫人嘱咐了几句,这才让他下去。 冷宫。 四个时辰不曾进食,又垦了一下午的地,江家兄妹早就累的筋疲力尽,相互搀扶着,坐到了屋檐下歇气。 “啧啧啧,没看出来啊,江大人和江小姐还是干活的好手,两个时辰……这垦出来的地倒也够撒个行菜种了……” “哈哈哈!” “哈哈哈,陛下要是看到你们如此‘辛勤’,指不定该如何嘉奖你们呢!” 江家兄妹屁股刚落地,就听得一众贵人的哄堂嘲笑。 江蕴华和江承锦的面色齐齐一沉。 他们这辈子连个重物都没拿过,两个时辰能垦出三丈见方的地来,已经很不错了,换做这群人,还不一定呢! 竟然还敢在这里冷嘲热讽! 这是见他们兄妹二人受了罚,就和他们一般无二了? 他们江家还没有倒呢! “你掀翻粥食让大家伙饿肚子,不好好自我反省一下,竟还在这里冷嘲热讽……” 江蕴华本就不是吃亏的主,在弘远面前那是没有办法,可面对这些平日里就矮他们一截的人自然不会客气,直接冷望向肥腻男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己面子拉不下来,还煽风点火让大家陪着你一起违抗圣令不干活!” “有本事你就一直不要干活!” 说着又望向一群看热闹的贵人冷斥道,“愚蠢!!” 第530章 江家日后定能跟上皇家的步伐! 江蕴华的话让中年肥腻男眼皮子微跳,“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锄头就在那里,他们的腿也没长我身上,且这些贵人可都是各家的当家人,他们要做什么,岂是我三言两语就能煽动的?” 贵人们本来觉得江蕴华说的有理,他们原本是要跟风上去劳作的,确实是这男人一句话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可这个男人眼下说的也没错,他们都是各自府上的顶梁,又岂是这男人三言两语就能煽动左右的。 见其他人没有附和江家姐妹,中年肥腻男悄然松了口气。 这江家嫡女倒是个精明的,可他这颠倒黑白糊弄鬼神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 见状,江蕴华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众人齐齐望过去,便看到今日送粥饭过来的宫人走了进来。 一群人赶紧起身,疑惑且微微忐忑的缓步迎上前。 莫不是新皇此刻就要来查验了? 他们可是一下午没有干活,地里还和上午一样,原封未动呢! 江家兄妹也站了起来,却没有上前,只各自将脸上的疲态又深浓了几分。 却不想,宫人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江家兄妹跟前。 “两位贵人,今日下午劳作辛苦……” 宫人边说边让身后人将一个瓷瓶递上前,双手呈递给江蕴华,“陛下念及两位贵人身娇体贵,劳作一下午只怕会伤及掌心,特令奴去太医院取了金疮药给两位送来。” 看着宫人手中瓷白的药瓶,江蕴华眼底的激动差点没忍住迸射出来。 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她才保持住胸口的激荡,举止淡然的从宫人手中接过药瓶并行了个礼,“陛下仁慈,还请公公替小女和兄长谢过陛下!” 行礼的时候垂眸,江蕴华眼底的激动才争相涌出。 果然!! 陛下果然在这院子里设了眼线! 今日她的苦没有白受! 陛下竟然给她送来了金疮药!!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江蕴华直接在自己脑中预演了一遍自己让陛下刮目相看,并点名为后,红装十里母仪天下的场景。 江承锦也赶紧跟着躬身行礼,心里对自己妹妹的聪慧耐力生出许多的佩服。 要知道,他这个妹妹可是家里最受宠的,光那双手每日都要用羊奶浸泡三次,可今日却为了扭转新皇对他们的看法,掌心磨的血肉模糊也在所不惜。 以他妹妹的心性聪慧,天生就该在后宫这种最尊贵的地方厮杀。 “陛下还说了,两位贵人和他们不同,不必再在此处和他们一同劳作了……” 宫人接着说道,“两位贵人请随奴挪步,陛下已经为你们另寻了一处宫殿。” 闻言,不止江家兄妹,一群贵人齐齐呆住了。 陛下派人送来金疮药也就罢了,还许江家兄妹离开冷宫,另有去处? 一时间,众人眼底怨念丛生,齐齐射向中年肥腻男。 他们本来是要跟着江家兄妹去干活的,却被这个人挑拨的生生荒废了一下午。 陛下将江家兄妹的劳作看在眼里,那定也是将他们的懒惰违逆看在眼里的啊!! “真的?!我们当真可以离开这里?” 江蕴华只想到陛下看到他们的表现会侧目,心意会有所转变,却没想到自己一下午的劳作竟换来了离开冷宫,这下子再也掩藏不住欣喜问道。 宫人眼底深意流转,面上笑容却不变,“陛下口谕,奴可不敢妄传,陛下确亲口说了,十分欣赏两位贵人的悟性转变,还说若继续发扬下去,江家日后定能跟上皇家的步伐……” 江家日后定能跟上皇家的步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句话,让江蕴华面上忍的都有几分狰狞好笑了,她赶紧垂头行礼用以遮盖自己的狂喜和得意,“能得陛下赏识,小女荣幸之至,小女定不会辜负陛下所期,检讨自身,紧随陛下的步伐!” 陛下果然是为了磨砺她,磨砺江家! 陛下不同以往的皇室贵族,他虽出身尊贵,却流落人间苦了多年,看不惯她太过娇气和江家的奢靡也是常理。 此言是对江家,对她都寄予了厚望,她一定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成为新皇心底那个人! 此刻,见江家兄妹喜不自胜,一群贵人们的心情懊恼的难以言喻。 他们才不信江家兄妹是真心想去受罚干活的,定是猜到了陛下派了眼线盯着他们这处,才豁出去的。 江家兄妹如此娇气,都能放下身段,他们又有何不可? 一切不过是听了中年油腻男的挑唆罢了。 宫人带着江家兄妹离开了冷宫之后,一群人齐刷刷的望向中年肥腻男。 中年肥腻男如芒在背,眼神讪讪道,“不愧是江家出来的,真是鬼精鬼精的,竟然知道陛下盯着我们……” 他也是一时气急,怎么就没有猜到这点呢! 一个年轻男人怒气冲冲的上前,揪住了中年肥腻男的衣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不就是自己不想干活,还想让我们一起陪绑嘛!” 说着一拳就揍在了肥腻男的下巴上,瞬间摔了个人仰马翻。 年轻男人还不解气,骑到肥腻男身上又是几拳,“打翻了了吃食,还阴阳怪气的挑唆,不是你,我们说不定就离开这鬼地方了!” “你不是挺能耐嘛,从现在起,你敢动这锄头一下,敢去掘一块土,我定要揍的你亲妈都不认识!” 一群贵人看的解气极了,纷纷拍手叫好附和,“对,他刚才说了不会干活,咱们就把他看得死死的,不准他干活!” “他还弄洒了我们的吃食,宫人日后若送了饭来,也不许他吃饭!!” “……” 泄完愤,众人这才纷纷拾起锄头去干活。 中年肥腻男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地上爬起来,却被不时砖头盯过来的目光吓的不敢去捡锄头。 此刻他才顿觉懊恼,却也只能原地干着急。 再说江家兄妹,宫人引着他们走了没多久就停在了一处宫殿前。 看清宫殿四周的情形,江家兄妹愣在了当场。 第531章 原来,此处竟是皇太祖之妻当初的安顿之所 门匾被蛛网覆盖,墙根的杂草已有半人身高,就连大门都坏了半扇,耷拉靠在门根上。 这境况,比方才的冷宫还要差上许多! 江蕴华一路上都在臆想自己母仪天下,所有人参拜在她和陛下脚下的场面,此刻看到这所破败的宫殿,无异于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公公,这是……” 江承锦也面色僵白,疑惑问道。 宫人面上笑容不变,还和方才一般无二,“两位贵人,这所宫殿便是陛下专门令奴给两位寻的。” 边说边拾阶而上,站在破败的门前伸手比了个请,“两位贵人,快些请进!” 江家兄妹对视,表情皆是复杂难言。 满心以为陛下会给他们择一处稍好的宫殿,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这陛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见他们呆立不动,宫人面上笑容凝了凝,“两位贵人别愣着了,陛下还等着奴回去复命呢!” 江家兄妹不得已,这才挪动步伐,不甚情愿的朝宫里走去。 宫里的情形,比外头还破败。 杂草丛生,廊桥生藓,时不时有不明虫鼠从地面快速穿过,吓得江蕴华连连惊声尖叫。 “两位贵人有所不知,此处宫殿可是有故事在里头的……” 宫人边引着江家兄妹朝前走,边解说道,“当初皇太祖初定天下,后位虚悬,满朝文武都将家中适龄女子举荐入宫,任凭皇太祖挑选……” “可不曾想,皇太祖早早内定了皇后的人选,两位可知道这皇后人选是什么来头?” 江蕴华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生害怕一个不慎又有虫鼠从脚背窜过去,秀眉都快皱到了一处,哪里听得进去宫人在说着什么。 倒是江承锦觉得,宫人不会无缘无故给他们讲皇太祖的过往秘史,其中必有什么含义和提点。 闻言忍不住附和道,“能得皇太祖如此青睐的,定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没想到宫人笑着摇头,“起初大家也认为,皇太祖力排众议,私自定下的皇后人选,必定是家世样貌都出色的女子,不过结果都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江承锦竖起了耳朵,江蕴华也定下了心思望了过来。 “皇太祖私立的太后人选,竟是一个农妇!” “农妇?!!” 闻言,江家兄妹忍不住惊呼出声。 皇太祖竟要立一个农妇为后? 见江家兄妹的心思此刻全然被吸引过来,宫人笑着点头,“此农妇可不是寻常人,她可是皇太祖的青梅竹马,皇太祖在马背上征战天下时,她就男扮女装同皇太祖一起厮杀,曾多次救皇太祖于危难之下……” “可以说这位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皇太祖刚立夏周,便要力排众议立她为后,一朝为王,却不嫌糟糠之妻,当时皇太祖夫妇的伉俪情深不离不弃,可是传扬许久的一段佳话呢!” 说着宫人便指了指宫殿,“这所宫殿,便是当初皇太祖安顿农妻之所……” 闻言,江蕴华这才开始正视这所宫殿,方才已经凉透的心又一点一点开始回温。 原来,此处竟是皇太祖之妻当初的安顿之所。 陛下让她到这处宫殿又是什么意思? “陛下进宫便堪阅了夏周历代祖宗的史册,对皇太祖的当初的立后之举十分钦佩,亦对皇太祖之农妻的相扶相持不离不弃万分动容。” “当初,陛下守边驻防吃了许多的苦,难的时候甚至只能以黄泥果腹,这种苦男子都无法承受,何况一个女子?更别说还要同皇太祖战场杀敌,救皇太祖于敌刀之下,这样的感情简直足以感天动地!” 说着宫人停了下来,似有感而发,“陛下说这世间遍地浮躁,世人皆只重利益,这样的深情已经是旷世稀有……” “陛下还说,后位就该由皇太祖之妻这般,忠心且深情的女子担当,若不能和皇太祖一样,得一这样深情之人为后,他宁愿后位永远虚悬。” 说着意味深长的打量了江蕴华一眼,随后轻打了打自己的嘴,“奴真是多嘴遑舌了,一不小心竟同两位贵人讲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两位,主院到了,东西各有好几间厢房,两位可以随意挑选入住。” 宫人伸手推开一间厢房,房门一声吱呀,连带着簌簌下落的灰块,宫殿瞬间有了荒废百年的破庙既视感。 江承锦眉头忍不住拧成了一字。 陛下这是在试探他们有没有吃苦耐劳的心性? 可这也太过了? 江蕴华面色却淡然许多,握紧手中的瓷瓶朝宫人行了一礼,“谢公公引路……” 说着便上前,越过宫人进了房间。 房间里桌子家什凌乱,到处都是蛛网尘土,若不收拾一番,连落脚都觉得困难。 江蕴华却只用衣袖浅浅掩唇,踏步深入,毫不顾忌蛛网粘身,灰尘落顶。 她身后的宫人见状,眼底漫上一抹深意。 实则,宫人并没看到,江蕴华的面色已经嫌弃到了极致。 这房子,只怕连乞丐都会嫌弃,何况她这个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 可方才宫人说的那番话,还在耳边回荡。 若不得陛下准许,宫人是万不会在他们面前妄议皇太祖的,亦绝对不敢揣测陛下的心思。 今日他说的一切,该都是在暗中提点他们。 陛下言下之意,是暗喻自己和皇太祖一样,是苦出身,看不惯贵胄小姐的娇气模样,反而对吃得了苦受得起委屈的女子高看一眼。 按着宫人所说,陛下当是不信任,却又很期待看到她这样的女子,能学会吃苦耐劳,这样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调整好神色,江蕴华转身之时,已经是满脸平静淡然的笑,“公公,陛下安排的这个房间很好,桌子看着尚且还结实,只肖收拾打扫一番便可以使用……” “不过这床上之物,还要烦劳公公帮忙安排一下。” 宫人面上有隐晦的赞赏,点头道,“这是自然,一会奴便会安排人将日常基本用物送过来。” 第532章 想来江老爷弃了阿文和阿秀一双儿女,她一定是功不可没了 “不过,陛下说了,两位贵人还是受罚之身,收拾洒扫还需要贵人们自行解决。” 江蕴华早就猜到了这一点,宫人说出来的时候,她便不觉得讶异,“这是自然,陛下给我们兄妹单独安排住处已经是另眼相待,小女不敢再妄想其他,那就劳烦公公给我们取些水桶抹布过来,我们兄妹这就开始洒扫……” 江承锦是不愿的,可看自家妹妹一副笃定在握的神色,也只能静默依从。 宫人很快便送来了一应用品。 看见他们送来的东西,江承锦眉头都要拧到一处去了。 这些也配称作日用物什? 被褥上的补丁将被面都遮盖住了,光看着那僵硬的模样,都能想象那里头的棉芯已经多少年未曾弹晒了。 还有洗漱用物,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角捡来的,木盆又霉又破,脸帕也同抹布没什么两样…… 江承锦看的作呕,江蕴华何尝不是。 即便是要试探她能不能吃苦耐劳,也得循序渐进着来? 陛下此举未免也太过了些。 像是要急于求证什么似的。 想到这里,江蕴华心里咯噔一声。 陛下将他们单独安排到这里,会不会也将其他世家的千金单独安排出去? 直接开启这地狱般的磨砺,只怕也是为了比对考验她们。 只看谁能扛住这地狱开端,并一点一点过的如鱼得水,才从中筛选考虑后位人选? 思及此处,江蕴华再看送来的这些日用,顿不再觉得是宫人刁难,而是把它们当做了陛下考验她耐性的题卷。 “二哥,我们开始打扫!” 边说,江蕴秀已经挽起了袖子,招呼还在皱眉摇头的江承锦。 看着自家妹妹面色平静的开始拧帕子,虽疼的秀眉微蹙,却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江承锦心绪复杂难言。 这是他们江家全府上下娇养出来的姑娘啊,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为了得一人青睐,竟干着粗使下人干的活,一个弱女子为了自己和江家都能豁得出去,他又岂能真的让她受苦。 “我来!” 想到这里,江承锦压住心中不甘,上前夺过了江蕴华的帕子,“你手受伤了,沾水会化脓生疤,你在旁边给二哥打下下手就好……” 江蕴华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得逞,面上却是一副坚定的模样,“二哥,我可以的……” 她自然不是真心想干这些活。 刚翻了一下午的地,掌心里的血泡还在刺痛,她将手浸入水中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哪里还有精力将这屋子打扫出来。 她方才找好了角度,拧帕子时刚好可以露出掌心的伤口,也能让二哥轻而易举的看到自己疼的蹙眉的神色。 二哥看到,一定不会忍心她吃这样的苦头。 事实也是如此。 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江承锦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宫人,压低了声音道,“即便你可以,也不能做,二哥是男人,很清楚男人对女子的要求。” “虽然陛下想考验你我,但若你伤了手破了相,就算得了陛下赏识,只怕也再难入陛下的眼,你就在一旁不停的忙活小事,不闲着就行,其他的全部交给二哥来做。” 闻言,江蕴华只好做出一副无奈认可的模样,轻声道,“好,我听二哥哥的,二哥哥对蕴华真好,此番回复蕴华一定要将二哥哥对蕴华的好悉数告诉父亲……” “日后若蕴华有了前程,也绝不会忘记二哥哥从小到大的照拂之恩。” 一番话,说到了江承锦的心坎里,本来不甘做这些下人干的活,此刻都觉得这一切都是在为了妹妹的前程卖力,瞬间提起了劲头,“兄妹之间,理当相互扶持,再说我是哥哥,自然是要照顾于你的……” 听着江家兄妹一番窃窃私语后,江承锦便从方才的一脸抗拒变得劲头十足,宫人嘴角弯起一抹意味深长。 “难怪阿文阿秀之前在江府日子如此难过……” 听了影卫和宫人的禀告,弘远手里的笔尖一顿,“这个江蕴华还真是会拿捏人心啊!” “想来江老爷弃了阿文和阿秀一双儿女,她一定是‘功不可没’了。” 江家兄妹自以为那些窃窃私语宫人听不见,却不曾想到他们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影卫的耳朵。 这江蕴秀虽年小江承锦好几岁,但心机城府却远超江承锦,不过几个神情动作,便让江承锦甘为驱使。 这样连嫡亲兄长都算计在心的女人,已经不能用蛇蝎心肠来比对了。 江蕴华是天生的坏种,且是坏到骨子里的那种,若家人于她无利,只怕她会立刻弃如敝履,若家人成为她的累赘,只怕杀之而后快都在所不惜。 这样的人,竟然还妄想皇后之位,若真让她得逞,这天下只怕比秦忠国和前太后掌控之时还要凄惨。 “今日光收拾两间屋子也够他们好受的了……” 弘远从书案后面起身,踱步出来,“明日一早你再去,这样敲打点拨一番……” 嘱咐了一番,见宫人已经会意,弘远又道,“去,给朕取一套农汉的衣衫来,朕要出宫一趟。” 宫人有些心惊胆战,“陛下,那、那奴去给你找几个身手好的……” “不必了!” 弘远神色微肃,“两位国舅会同朕一起出宫,此事不许走漏风声,这几日就说我身体抱恙,若有大臣觐见一概给朕挡到文大人和霍大人那里。” 见状,宫人也知道多说无益,赶紧遵令去安排去了,很快便取来好几套和弘远身量一样的农户衣衫过来。 弘远打量了一眼,取了最破旧的一身换上后,便趁着夜色出了宫。 待出了宫门到了主街,便有两道身影各骑一马,还牵着一马迎上前来。 正是叶家兄弟,和弘远一样做的是贫农装扮。 一行三人骑着快马,箭一般出了城。 临近村落的时候,立刻有几个黑衣人闻风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主上!” 月色稀薄,但为首的人二话不说就带着几人朝弘远跪了下来。 第533章 这屋里,全都是皇亲国戚啊! 弘远点头,“起来!” 跪地的人起身抬头,若是钱家人在场,一定会惊掉下巴。 竟是丁管事! “我们会在村里待两日,一会你安排人将马都拉走,后日还是这个时辰,再牵来此处。” “是,主上!” “钱家人对你们没有起疑心?” “主上放心,凭他们,还看不出来我们是谁的人,只怕眼下还等着秦忠国功成接他们去飞黄腾达呢!” 闻言,弘远赞赏的点了点头,“甚好,他们在这村里一日,你们便看着他们一日,绝对不能给他们出村的机会。” 画地为牢,让钱家人守着一个虚妄的臆想和忐忑过日子,最后再给他们致命一击,只有这样才配得起钱家人以前作下的恶。 “主上放心,我们绝不会让钱家人有机会出村!!” 丁管家朝弘远进村的背影抱拳诺道。 已是亥初,秀山村多数村民已经入睡只有三两家屋舍里还透着微弱昏黄的光来。 弘远三人脚步放得很轻,无人觉察。 刚进村子,便看到第六户屋舍的大门开着半扇,一个小身影正扒在门边一动不动的盯着外头,显然是在等着什么人。 弘远心尖一颤,脚下瞬间生风。 叶家兄弟也跟着小跑起来。 听到脚步声,甜宝小身子一震,哒哒朝门外走了两步,不确定的瞪大眼睛张望出去。 待看清奔来的身影,甜宝瞬间高兴的小手小脚都乱了章法,小跳球一般朝黑影奔去。 紧跟着,屋门大开,双胞胎和叶家人鱼贯出来,便看到弘远已经抱着激动到扭来扭去的甜宝阔步进了院子。 “娘!” 三个男人几乎同时开口,笑的嘴角咧到了耳后根。 老太太上前,面上的慈纹一道道尽显,“进屋再说,进屋再说!” 没有喧哗,没有嘈杂和激动,一家子簇拥进了屋。 关了屋门,奶团子的小嘴这才像开了锁一般,将忍了好一会的激动宣泄放出,“爹爹!爹爹!爹爹!” “二舅父!三舅父!” 然后就是一家子乐呵呵的看着甜宝在弘远三人的怀里辗转了个遍。 到了叶永礼怀里,直接被激动的抛了个高,让一家子看的又觉激动又觉惊险。 叶永礼免不了又挨了老太太一个爆栗子,“就你这样式的,阿远是怎么敢用你的?” 弘远趁机将闺女又重新抱入怀里,乐呵呵道,“我倒觉得三舅哥的性子甚好,有些职务还非得他才干的了!” 叶永礼如今并不归属朝廷六部,他专门设立了一部,名为潜龙卫,挑了百人霍家军精锐,以冷霜为首,叶永礼为辅,只听令于他,为他行走办事。 设立潜龙卫的初衷便是为了时刻督察朝堂官员,过不了多久的肃清便要由冷霜和他二人去完成,将来若朝堂出现贪官污吏,不需经由大理寺,直接由他们二人听令于自己去肃查清正就好。 潜龙卫可以说是保持夏周朝堂清正至关紧要的所在,冷霜的杀伐果断,叶永礼嫉恶如仇风风火火的性子,刚好相辅相成。 闻言,老太太安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孩子,快,坐下来说话!” 恰逢叶永荷搬来了凳子,弘远转身就和她视线撞到了一处。 不一样的样貌,可眼底的温柔从未变过,弯弯的唇角全是以他为荣的骄傲。 明明悄无声息,弘远的心湖却像是被掷进了一块巨石,积压的感情和动容四溅而起。 永荷,你看到了吗? 我终于有能力护着你了!! 叶永荷眼睫微颤,大牛哥,这不止是你的苦尽甘来,还是所有人的苦尽甘来,我为你骄傲! 因着他们的对视,屋子里安静了几个呼吸。 叶家人都从两人平静的对视里看出了波涛汹涌,不舍打断。 只有叶永文嘴角的笑容微微凝结,看着两人藏无可藏的情意,眼底漫上疑惑和复杂。 虽未经人事,可他也不傻。 先前陛下看妹妹的眼神,还保持着友人的界限。 可现在,他看着妹妹的,宛如看着自己深爱的妻子! 叶永文心中一惊,下意识就要拔腿上前。 “都傻愣着作甚,赶紧坐着说话!” 老太太适时上前,将弘远按坐到了椅子上,笑呵呵道,“如今宫里定是千头万绪,你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 弘远心里一暖,回来了! 皇宫固然富丽堂皇,可那里对他来说就是处理国事的地方,只有回到老太太身边,他才觉得是真的回家了。 好在老太太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皇帝,就客套疏离,还和往常一样,待他如子,言行如常。 “确实是千头万绪,不过也算理出头来了,这番回来,是因为人手不够了……” 弘远笑望向老太太,“向娘讨要大舅哥和四舅哥来了!” 老太太像是早有预期,笑着回应,“我猜着你正是用人之际,却没想到这么久你才提及,想来朝廷六部你已经尽握了大半了……” 边说边望向叶永忠和叶永文,“他们俩成日窝在这村里也是大材小用,该出去作为一番了!” 闻言,叶永忠和叶永文眼底齐齐涌现兴奋。 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想为国效力的,况且眼下正是夏周百废待兴之时,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做些什么了。 可不过一瞬,叶永忠眼底就漫上犹疑,“娘,若我们俩都跟妹夫进宫谁来护着你们?” 钱家人如今还在村里,那王婆子又成了他们的后腿,眼下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诡计,留一家子妇孺老小在家,他如何放心? “叶大哥,你放心和陛……去,家里有我们,我们会竭力护着老太太她们的!” 张勇兄弟适时站出来,拍着胸脯让叶永忠放心。 兄弟二人的眼神不时偷瞄向弘远,其中的激动敬仰简直无可藏匿。 爹娘耶,太祖耶,他们何德何能啊,竟然和新皇共处一室!! 噢不,这屋里,除了他们和阿离这小子,全都是皇亲国戚啊啊啊! 想到这里,两兄弟腿一软,竟齐齐跪了下来。 第534章 婆婆……你、你们要离开吗? 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满屋人一跳,只有弘远面色平静,只唇角勾起一抹笑,“那此后一段时日,我的家人就要拜托两位兄弟了!” 轰隆—— 张家兄弟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整个表情都懵了。 陛下竟然称呼他们兄弟? 啊啊啊啊—— 爹娘耶,太祖耶,你们看到没,我们兄弟俩出息了!!! “陛、你、你放心,舍了这条命,我们也不会让叶家人少一根汗毛的!!!” 兄弟二人激动的直哆嗦,恨不得把一颗心掏出来摊在弘远面前让他看清。 别说弘远如今的身份,就算是没有弘远这层身份,他们也会尽心尽力的护着这一家老小的!! “要不是我老头子耳朵灵,你们是不是准备瞒着我老头子啊!” 张家兄弟刚表完忠心,被叶永忠几人扶起来,只听一道纵跃声,霍老便人未进,声先到。 双胞胎赶紧冲上前去开门。 弘远一行也赶紧从椅子上起身,“义父!!” 甜宝也脆生生的朝霍老笑开来,“霍爷爷——” 霍老本来佯装板着的脸,在看到甜宝的一瞬间融化成笑脸,“嘿嘿,来,爷爷抱!” 边说边伸手,甜宝连忙张开小短臂扑棱小鸟一般跌进霍震霆的怀里,“爷爷——” 说着小手掰着霍震霆的脸面向弘远,“你看,爹爹回家啦,你高兴不?” 动作来的猝不及防,霍震霆面对甜宝时的笑脸还没来得及收住,和弘远对视的时候,弘远忍俊不禁的笑开来,“哈哈哈,义父,儿子回来,原来你这般高兴啊哈哈哈!” 他这小闺女他真是太爱了哈哈! 叶家人也都忍不住好笑出声,甜宝一天天为了他们这群大人的和睦相处,可真是操碎了心啊! 霍震霆本来就是佯装的,此刻更是装也不装了,望着叶永忠和叶永文笑道,“你们放心去帮阿远,有老头子在,秀山村没人敢欺负叶家!” “对呀,还有甜宝呢!” 霍震霆怀里的甜宝也拍拍小胸脯,“甜宝也很厉害哒,有爷爷,有张大叔叔,张二叔叔,还有大哥哥二哥哥和阿离哥哥……” 边说小手画了个大圈,“这么多人保护我们的家呢!” “大舅父四舅父,你们放心去帮爹爹嗷!” 肉乎乎的小脸认真极了,托付重任一般。 叶永忠和叶永文对视一笑,教练点头应下,“好好好,有甜宝在,我们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们都听甜宝的哈哈!” 欢笑声后,弘远面色郑重,压低了声音,“此番回村,我们是败光本钱落魄归来的行商货郎,大家务必要记好我们的身份,言行之间万不可暴露了我们的底细……” 闻言,大家伙都会意的点头,只有阿离一脸发懵的看着大家。 见弘远眼神落到阿离身上,老太太朝他点了点头,继而望向阿离柔声商量道,“好孩子,这三个叔叔和阿忠叔叔一样,都是婆婆的儿子,他们跑货郎生意赔了钱,回家找婆婆凑本钱来了,你介意他们在我们家小住几日吗?” 阿离是好孩子没错,但不能因为他是好孩子他们就干欺负人的事。 这里是阿离的家,即使阿远如今已经贵为新帝,只要阿离不愿意,也不能强横的住进来。 阿离眼神闪烁的看了看弘远,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叶永礼和叶永孝,然后点了点头,“阿离的家,也是婆婆的家,婆婆说让谁住进来,阿离都愿意……” 弘远很清晰的看到了阿离对自己的戒备闪躲,可望向老太太的时候,眼神又一瞬变得只剩下信任。 他唇角勾了勾,老太太和叶家人就是有这种魔力,只要是正常人,深交之后无不折服。 老太太笑着揉了揉阿离的脑袋,“傻孩子,这是你的家,婆婆也只是暂住而已,做不得主的!” 没曾想,阿离听到这句话,直接吓坏了,手足无措的抓紧了老太太的衣角,“婆婆……你、你们要离开吗?” “能不能不要离开……” 说到最后,阿离声音低如蚊呐,小心翼翼又卑微。 婆婆,阿离不想一个人。 闻言,老太太心里一酸,赶紧伸手拍了拍阿离的手背,“婆婆不走,大家都不走,即使有一天婆婆要走,也把阿离带在身边好不好?” “到时候你舍得离开家,和婆婆一起吗?” 说到最后,老太太干脆将阿离的手握在掌心,给予他安抚。 阿离看了一眼满屋子的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家。 这是爹娘和爷爷留给他的家,他从小在这里长大,是舍不得的,可要是婆婆他们离开了,这个家里又只剩他一人。 一想到要一个人过日子,阿离心里就酸酸苦苦的,连连点头,“婆婆不嫌弃阿离,阿离要永远跟着婆婆。” “好好好,这就好!” 老太太高兴的又把阿离的手握的紧了紧。 他们定是要离开这里的,不过是时间问题,若说秀山村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就是阿离。 她们带着阿离自然是轻而易举的,可阿离在这里土生土长,她唯恐他割舍不下。 如今阿离已经全然将他们当做可家人,愿意跟随他们再好不过了。 “太好啦,我们大家都在一起,不分开——” 霍震霆怀里的甜宝高兴的拍着小手,随后又望向弘远,“爹爹努力赚钱买大大的房子好叭?到时候我们大家都住在一起!” 大眼里闪烁的全是期待的晶莹。 弘远连连点头,“嗯,爹爹一定买大房子,甜宝想让谁住进来,就让谁住进来!” 叶家人抿嘴偷笑。 小奶团如今还不知,她爹爹如今可是拥有世上最大最宏伟的房子呢,大家伙忍不住猜想甜宝看到皇宫就是自己的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一家子在堂屋里围坐说了会话,便由苏玉莲和叶永荷安排洗漱,叶永忠安排床榻,各自挤在屋里歇息了。 热闹过后就不甘孤单,霍老本也想和大家伙挤挤睡的,奈何确实没有多余地方了,老爷子不甘心一人回屋,硬是将张家兄弟拖去他的屋里歇了一晚。 次日,叶家是被屋外头闹哄哄的声音吵醒的。 第535章 “钱大牛,你竟没死?!!” 弘远几兄弟陆续从屋里出来时,老太太已经出去将院门打开了。 一家子站在门口张望过去,就发现一村的人都聚集在青砖瓦房的第一家,隐约可以听到村长,王婆子之类言辞。 老太太瞬间反应过来,“今日是民选村长的最后一日了?” 看着王婆子和王婆子的儿子被众人簇拥在中间,满面春光,还有压制不住的小得意,霍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这样子,是选上王婆子家里人了啊!” “这群村人还真是眼盲心瞎啊,选谁不好,选这个老泼妇的儿子,以后有他们好受的!!” 叶永忠却看出了不一般,“村人们也不是傻的,若没有钱家人当王婆子的靠山,他们怎会给自己找不痛快,选王婆子这样式的家户?” “说了是民选,咱们家的人还没出去呢,这是就选定了?” 苏玉莲有些不满,虽然知道叶家被排外,但这种恶心钱家人的机会,她可不愿意错过! 弘远没有说话,而是越过家人望向众星捧月的钱家人。 与其说村里人选的是王婆子的儿子,倒不如说选的是钱家人。 毕竟钱家人只是在秀山村小住,自然不会将揽责上身,所以推选一个得力的狗腿上去是最好的打算。 “哟,咱们怎么把叶家人忘了啊!他们不还没选呢嘛!” 很快有村人看到叶家人齐齐出了屋,阴阳怪气的笑道。 “他们出来又如何,民选就是少数服从多数,咱们全村都选了王铁根,就算他们选了旁人也是做不得数了!” “就是,所以他们家不来参与也罢!”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言里神色里都是好笑和讥讽。 王婆子一家更是高扬着下巴,示威一般瞪向老太太。 老太太神色如常,甚至还朝王婆子拍了拍手,遥声道,“哟,你们家被选做村长了啊?恭喜恭喜啊,这么大的喜事,高低得摆上几桌流水席面啊,我们好送上礼金银子庆贺庆贺啊!” 啧啧,成了钱家人的棍棒,竟然还洋洋得意,到时候被钱家人用折了,不知道还笑不笑的出来啊! 她本是冷讽,可王婆子却走了心。 是啊! 儿子当上村长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也是趁机赚上一笔礼金银子的大好时机啊! “钱大牛?!!!” 正当王婆子心里算计着想拿此事敛些礼金,钱大贵突然震惊开口。 村人们都有些懵,顺着钱大贵的独眼望过去,才发现叶家不知何时竟凭空多了几口人。 随着钱大贵开口,钱王氏和李秋菊也齐齐一震,瞬间也看到了叶家人群中的弘远,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抱着苦丫头的人不是钱大牛还能是谁!! 闻声,弘远唇角弯起一抹冰冷,越过老太太缓步上前,彻底暴露在钱家人眼底。 “钱大牛,你竟没死?!!” 钱王氏惊诧极了,下意识就迈步走过来。 钱大贵和李秋菊紧跟其后,不明所以的村人见又有热闹可看,赶紧跟了上来。 见钱家人靠近,甜宝下意识搂紧了弘远的脖子,小声安抚道,“爹爹别怕嗷,坏蛋打不过我们哒” 声虽小,可还是一字不漏的落到了钱王氏的耳朵里。 她顿觉耳朵一扎,狠狠的瞪了甜宝一眼,“嘴门不栓门锁的孽障!!胡说什么呢!” 贱丫头,好歹她也是她的祖母,养活过她几年,竟然敢以坏蛋定义他们,可恨!白眼狼!! 弘远侧身,用身子挡住了钱王氏恶意的眼神,冷冰冰的望向她。 他和叶家人尚且还在甜宝身边呢,钱王氏就敢如此辱骂于她,可想而知,当初甜宝一个人在钱家的时候,日子过的有多艰难,钱家人对她只怕是想打便打,想骂便骂。 “钱家妹子,这人是谁啊?” 王婆子看出弘远看钱王氏的眼神不简单,赶紧凑上前殷切问道。 闻言,钱王氏眼底闪过一抹晦气,“他啊,他就是我当初好心从雪地里捡回来拉扯大的白眼狼养子!!” 横竖秀山村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再说了,那日朝堂之上她也看清了,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亲儿子钱大贵是皇帝血脉,只要相爷一手遮天,即便是假的他们也得认! 所以她压根不害怕失言会透出什么真相,捅出什么篓子来。 钱王氏震惊于弘远还活着,看清弘远一身的褴褛穷酸样,此刻更是满心都是炫耀,以往打压弘远成了习惯,一开口就是满满的恶意不改。 听得她的话,所有村民惊讶当场,纷纷望向钱王氏口中所说的样子弘远。 打量一番后,村人们脑补出一出血亲纠葛的往事。 钱家呕心沥血养大捡来的孩子,不曾想养子确是个不孝的,嫌养母家贫穷上门叶家,却被叶家连累成了戴罪之身,落魄归来再见,发现养母一家已经贵不可攀,悔不当初。 可仔细看看,这养子面上不仅没有后悔,竟还带着恨意,又是为何? 王婆子如今和钱家是穿一条裤子的,管它事情渊源如何,开口便指着弘远怼道,“养恩大于天,钱家养你一场,你竟然辜负他们,简直可憎!” 钱王氏很满意王婆子自发的将自己当枪使的劲头,眼神一如当初一样嫌弃的望向弘远,“你死了倒也罢了,为娘的也没法和一个死人不孝之举,可既你还活着,那日后就该好好偿还我们钱家养活你的恩情!” 说着还指向甜宝,“还有她,她是你的女儿,也受过我们钱家的养育之恩,眼下也是你们父女报还母恩的时候了。” “放屁!!” 弘远还没开口,老太太脸色骤然变了,越过弘远上前,看死人一样看着钱王氏,“怎么?你儿子的胳膊才好没两日,就又开始狂了?” 不提甜宝也罢,钱王氏这恬不知耻的样子,简直是欠抽! “咻啪——” 一道鞭声紧跟在老太太话音后面破空响起,吓得钱家人齐齐瑟缩了一下。 叶永礼已经握着鞭子走到了老太太身边,眼底阴沉如水。 第536章 谁要是被鞭子伤了,一道伤我再额外给一吊钱!! “想来之前你们的打是没有挨够,教训也没有吃够!!” 说着眼神如箭的望向钱大贵,“看来你的另一只眼睛也是不想要了,今日我就替你废了!!” 说着鞭尾就一个扫荡,朝钱大贵面上掠过去。 钱大贵吓的屁滚尿流,险险避开,然后嗖的躲到了人群最后面。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面对钱家人,叶永礼可没有半分忍耐性,追着钱大贵就继续挥鞭子。 钱大贵一边拖着两个村人挡着,一边连连后退避让,“你、你、你住手,我们可不是以前任你打骂不还手的村户了,我们如今可是有来头的,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日后定吃不了兜着走!” 回应他的,是愈发怒不可遏的鞭声。 老太太并未阻拦,反而出声鼓励,“老三,好样的,对付这种人,就得直接动手,不必浪费口舌。” 钱王氏气急,又担心自己和叶家的老婆子硬刚讨不到好,赶紧给王婆子使了个眼色。 王婆子会意,用胳膊肘拐了拐自己的儿子。 王铁根赶紧摆出一副村长的姿态劝和,“叶婶,乡里乡亲的哪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赶紧让你儿子停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说话间,叶永礼的鞭尾已经卷到了,被钱大贵推出来当挡箭牌的两个村人的衣服,“我可不想伤及无辜,不想被我的鞭子伤到就躲开点,我只想教训钱大贵!” 即便是隔着衣服,两个村人也察觉到了叶永礼鞭子的厉害,下意识便要挣脱钱大贵的手。 “不准动!” 见状,钱大贵急了,“谁要是护着我,我就给他一两银子做报酬!” “谁要是被鞭子伤了,一道伤我再额外给一吊钱!!” 一听这话,两个村人立刻停止了挣扎,还张开了双臂将钱大贵挡在身后。 钱家人果然大气,一开口就是一两银子,相比之下挨几鞭子又如何? 再说了,这男人可是说了不会伤及无辜的! 不止这两个村人,立刻又有几个村人见钱眼开涌到了钱大贵身前,死死的将他护在了中间。 如此一来,叶永礼的鞭子往哪,村人们就齐齐往哪里涌,一副争相踊跃挨鞭子的模样,倒让叶永礼无从下手了。 见此,钱大贵龟缩在村人身后,朝叶永礼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好处。 虽然再一次伤了银子,但好歹自己儿子平安无事,钱王氏浅浅松了口气,眼底重新漫上得意和高人一等。 只要是花银子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虽然经过一番折腾,他们没剩多少银子了,可是丁管事说了,让他们安心住在秀山村,每个月他都会派人给他们送来二百两银子,完全足够他们打点这些村人了。 “老三,不用畏手畏脚,既然钱大贵这么大方,你何不顺水推舟帮这些乡亲们一把,让他们赚上一笔?” 老太太又怎么会让钱家人如意,直接开口怂恿叶永礼道。 闻言,围上去保护钱大贵的村人们心底齐齐一喜,这叶家老太太可真会来事!! 叶永礼手里鞭子一扬,神色畅爽道,“好嘞娘!我一定帮这些乡亲们赚个金银满钵!!” 说着手里的鞭子就朝村人身上抽去。 这里头,个个都是认钱认权不认理的,且如今都变成了钱家的狗腿子,娘给了这么好的由头,他也不用在手下留情。 “哎哟哟——” 挨了鞭子的村人立刻惨叫出声。 只知道钱家的钱好赚,没想到这鞭子抽的这么疼啊! 随着叶永礼的鞭子不停的挥舞,村人们接连惨叫出声,疼的面色扭曲还不忘撸起袖子,查看鞭子有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下伤痕。 一道伤痕一吊钱呢,这打可不能白挨!! 眼瞅着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叶永礼就抽出了十几鞭子,中间的钱大贵不淡定了,“别打了!!别打了!!” 他可不是心疼村人,而是心疼被打出去的银子!! 他们家还要靠着村里人办事,既然刚刚已经开口承诺了,就不能随便反悔,可他万万没想到叶家人如此无耻,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咻啪——” “咻啪啪——” 听着鞭子的破空之声,钱王氏感觉像是在剜自己的肉,但是又害怕一开口不给银子了,村人们立刻散开,不再护着自己儿子。 “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 老太太好笑的看着钱王氏直抽抽的嘴角,“这话该是说给有脑子的人听的,像你们这种不长脑子不长记性的,挨打也是活该!” 钱王氏气眼瞪怒火,却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看着村人们前赴后继争相往叶永礼的鞭子底下钻,钱家人因为钱财的流逝而干着急,弘远看的心头爽快极了,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他就知道,有娘在,钱家人一定讨不到好。 剥其血肉,虐其心骨,钱家人越是生无可恋,他越是不许他们轻易死去。 “够了!够了!!” 王婆子和王铁根上前勒令村人们停下来,“我以村长的名义命令你们停下来!!” 可村人们已经为了银子发了疯,那里是他们母子劝的住的,混乱之间,反而他们也跟着挨了好几下鞭子,还被村人推搡着摔倒在地。 这场闹剧,直到叶永礼打的胳膊有些酸了,才作罢。 叶永礼顶着一脑门子的汗,乐呵呵的回到了老太太身边。 “你挨了几下?” “让我数数,一二三你再帮我看看,我记得我后肩被打了一下的” “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我挨了有五下,五吊银子呢!” “唉,我就挨到了两下,怎么不多打一会呢!!” 叶永礼一停下来,村民们竟然开始互相查看身上的伤痕,看着身上的伤痕就像看到了一吊吊银子,有些人竟然还觉得叶永礼不该停下来。 听着这一切,钱家人气的只差吐血! 老太太却适时的出来怂恿补刀,“有伤的赶紧让钱家人给你们兑付银子,不然他们要是反悔了,你们的打可就白挨咯!” 第537章 我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亲自虐一虐钱家人...... 村人们一个激灵。 是啊,身上的伤等真的换成银子,这才安心! 想到这里,他们赶紧上前,将钱家人围了起来,纷纷撩开衣服晾出了自己的鞭痕。 “钱婶,你可看清了,我这里是三道伤口,加上方才钱公子承诺的银子,一共要给我四两银子!” “还有我,我也是三道伤痕,也是四两银子!” 一时间,村民们七嘴八舌,急切异常的找钱家要钱。 面对几十个村民,钱王氏和钱大贵对视,都有些傻眼。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一道伤给一吊钱,那是想着叶家人即便和他们过不去,也不会伤及无辜,谁能想到演变成这样的结局? 这么多村民,一人四五两银子,得又是两三百两银子白送出去!! 眼下钱家的现钱可就只有两百多两了啊! “钱婶,我们可是尽心尽力护着钱公子的,你贵人贵事,该不会赖账?” “是啊,要不是我们挡着,这些鞭子都落到钱公子一个人脑袋上,只怕今日他连命都会没了呢!” “钱公子,你可是做大事的人,该懂得一诺千金的道理,不会随口糊弄我们一群村人?” 虽然刚才为了多挨几鞭子争的脸红脖子粗,还彼此谩骂,但此刻为了拿到钱家的银子,村人们又沆瀣一气,七嘴八舌的把钱家人架到了道德的高台上。 见此,叶家人目光对视之间,皆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他们还没有怎么样呢,钱家人就上赶着将送上门来让他们虐,果真爱挑事弄非的人是半点都沉不住气! 钱家人被村人痴缠掏银子的时候,苏玉莲和叶永荷把早饭都做了出来,一家子就着外头闹哄哄的吵嚷声,悠哉悠哉的吃了个早饭,言笑晏晏,和外头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经过王婆子好一番游说加威逼,钱家人终是一个人发了二两银子才将一群村人安抚下来。 虽然挨打挨的多的村人心中还有些不服气,可当钱落到口袋的时候,也个个都喜的咧出了大牙。 待村人各自散了回了屋,钱王氏看着仅剩的五两银子,心口和被撕裂了一半疼的厉害。 这村里的风水莫不是穷凶极恶的不成? 不过几日功夫,来时的近五百两银子,竟然就被吸的只剩了这么星点! 钱大贵心虚的揽了揽钱王氏的肩,“娘,别担心,还有半个月丁管事就会送银子来的,五两银子咱们一家子省一省,足够支撑过去了” 能不心虚嘛,前后都是因为他银子才散尽的,若不是还有指望,他自己都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看着这对母子,李秋菊的白眼只差翻到天上去,冷讽道,“还说学会了借刀杀人,我看是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了,这么点忍劲都没有,还想整倒叶家??呵呵!” 说着牵着口水长流的钱金宝扭屁股回到了青砖瓦房。 折了财,还被儿媳妇讥讽,钱王氏的脸色黑成了锅底,听着叶家传出来的欢笑声,更是觉得刺耳无比。 钱大牛没死! 还和叶家亲如一家! 这让她这个养母如何甘心? 虽然钱大牛看着一贫如洗,还残了一只胳膊,但好歹还有一把子力气。 他毕竟吃了钱家几十年的饭,即便是将他留在身边当牛做马,钱王氏也不想便宜了叶家人! 想到这里,钱王氏铁青着脸走到叶家院子正中央,透着大开的屋门喊道,“钱大牛,出来!!” 叶家人她暂时没办法,可钱大牛的心性她是很清楚的,拿捏起来那是易如反掌。 果然,屋里的说笑声停了下来。 钱王氏笃定得意的扬了扬眉,方才折了钱财的不快,消散了大半。 “你若不愿意看到他们,就不要勉强自己” 屋里,老太太望着弘远轻声说道。 虽然钱家人现在的蹦跶,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跳梁小丑般的存在,可钱家人就有种让人看到他们的脸就吃不下饭的恶心人的本事。 弘远笑道,“这次回来,除了是亲邀大舅哥和四舅哥进宫,我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亲自虐一虐钱家人” 说着,他下意识和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叶永荷对视。 这么多年,钱王氏张嘴闭嘴不离孝道二字,但凡他有一丝不愿,她就会拿孝道削磨他的逆骨。 若不是永荷,他早就在钱王氏的养育之恩下,意志垮塌,成为只能依从钱家人的行尸走肉。 叶永荷眼底闪了闪,脑海里骤然浮现初到钱家时,那个身形明明高挑眼底含锐,却成日耷拉着眉眼,佝偻着身躯任劳任怨一声不吭的钱大牛。 眼底突然就漫上了一层湿意。 那时钱家有四亩农田,全部都由大牛哥一人耕种,除此之外的家务,洗衣做饭,也都是大牛哥一人。 钱家老小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大牛哥的伺候。 她到了钱家后,钱家的家务活落到了她的头上,可大牛哥并没有为此轻松半分,钱王氏支使他上山砍柴狩猎,下河洗衣摸鱼,反正就不许他闲着半分。 她听大牛哥喊钱王氏娘时,震撼和心疼压根无法控制。 这世上真的有当娘的会忍心这样折磨自己的孩子吗? 即便是使唤一头牲畜,都会生出几分不忍? 她从未感受到钱家人对大牛哥有丝毫的心疼不忍,只有一日胜过一日的得寸进尺。 且钱王氏对钱大贵的惯养纵容,和对大牛哥的磋磨虐待,那是鲜明的比对。 压垮大牛哥意志和自尊的,不是日复一日繁重的活计,而是钱王氏偏到肋骨的一颗心。 钱家人的作为,让大牛哥觉得自己这种被捡来的野种,天生就是不配被爱的。 起初她对大牛哥并没有男女之情,她只是觉得大牛哥太可怜了,想将自己心中的温暖分一半给他,让他不至于在钱家人日复一日的冰冷无情中窒息而亡。 大牛哥做什么,她都会莫不吭声的跟在身后搭手帮忙,虽然她有时候会帮倒忙,甚至会给大牛哥制造麻烦,每每她都只能笑着说抱歉抱歉。 可她也慢慢察觉了,自己这些看似无用的作为,正一点一点的将大牛哥从钱家这口冰冷窒息的深井中,拉了出来。 第538章 你是长子又是长兄,自当替父母撑起门户,爱弟如子 思绪难以自控,叶永荷的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余光触及叶永文疑惑洞察的眼神,她幡然回神,慌乱的垂头,用纤细的尾指不动声色的勾去了脸颊的湿意。 他们是浸泡在苦难里相濡以沫过来的夫妻,只需一眼,弘远就看出叶永荷想到了什么,眼眶也微微泛红,叶永文探寻的目光追过来之前,他果断起身,走到了门口。 永荷虽将他从钱家制造的他不配被爱的迷惘中救赎出来,可有些梦魇和懦弱需得自己打破,方可真正坦然于世。 见他出来,钱王氏面色难以自抑的得意,“过来,到我这来!” 是唤小猫小狗一般的语气,也是她对任何人都不会用的语气,只针对钱大牛一人。 弘远骨子里的奴役意识,让他不受控制的朝前挪了一步,却被一只小手轻轻拉住,“爹爹,不要听坏蛋的话!” “坏蛋打甜宝,甜宝也不听他的话,甜宝会咬她!” 弘远垂头,撞进甜宝纯粹且蓄满力量的大眼里,心神颤抖。 是啊,他见过甜宝和坏蛋对峙的画面。 那么小小的一团,不管面对的是比她强大多少倍的恶人,她都会全身炸毛竭尽全力的反抗。 相形之下,此前他以为不可违逆的孝道,都是他不敢冲破桎梏的懦弱无能罢了。 弘远回握了握甜宝的小手,笑着点头,“嗯,以后爹爹只听对爹爹好的人的话。” 钱王氏眼底一沉,刚想开口骂坏她事的甜宝,可看到跟出来的叶家人,又闭上了嘴。 瞪了甜宝一眼后,钱王氏再度望向弘远,“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啊!” “既没死在外头,就该回家才是,待在别人家像什么话?” 叶家人不是很稀罕甜宝嘛,看甜宝这丫头的样子,又很是亲近这从来没有养育过她一日的父亲。 只要她将钱大牛捏在掌心,不怕对付不了叶家! 弘远没动,而是冷眼望向钱王氏,“方才的教训还不够么?怎么还敢在我家门口蹦跶?” 这句算不得正面回答的话,让钱王氏一怔,随后便跳了脚,顾不得这是叶家的院子,直接冲到弘远面前,抬手就要打弘远耳光。 见状,叶永礼兄弟几人下意识要上前,却被老太太伸手拦下。 弘远伸手钳住了钱王氏的手腕,看死人一样看着她。 钱王氏浑身一震,眼底疯狂漫上不可置信,“你、你竟然敢”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弘远便一个推搡甩手,狠狠将她掀翻在地。 “哎哟——” 钱王氏摔了个人仰马翻,疼的直哼哼。 “娘!” 钱大贵箭步冲上前,一边搀扶钱王氏,一边怒不可遏的望向弘远,“你竟然敢推娘,如此忤逆不孝,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弘远面色不改冷意,冷哼一声道,“别侮辱娘这个字眼,她不配!” 她不配! 这三个字,直接将钱王氏的哼哼堵在了嘴里。 钱王氏心里一惊,翻身便爬了起来,指着弘远的鼻子道,“好你个钱大牛,难怪你亲生父母将你弃之敝履,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见你可怜,好心将你从雪地里捡回来,含辛茹苦的养大,你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孝的话,这么多年,你是喝西北风长大的不成?” “三岁的孩子已经记事了难道你不清楚吗?” 弘远不但不躲,还迎上前一步,挥手打掉了钱王氏指着他的手,“从我进钱家门的那天开始,你就使唤我做各种事情,三岁洗衣扫地,四岁搭凳子学生火做饭,五岁便要随跟你们去田间地头干活” “钱大贵的尿片你可洗过一次?就连钱金宝的,你又洗过一次吗?” 随着弘远开口,过往的伤疤一点一点被他揭开,钱王氏的遮羞布也被毫不留情的扯掉。 不知何时,村人们又不远不近的围了上来。 “你对外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钱大贵从小到大可下过一次地,再家里干过一次活?只怕他现在连四季五谷是什么都分不清!” 随着弘远字字啼血,步步逼近,钱王氏心惊肉跳,眼神闪躲着后退,“你是长子又是长兄,自当替父母撑起门户,爱弟如子,让你多干活,也是为了你日后有担当!” “你个白眼狼,不理解为母的一番苦心也就罢了,还以此怪罪起来,简直不孝!!” “好一个苦心!!!” 弘远突然咆哮出声,吓的钱王氏瑟缩后退不及,直接摔坐在地上。 “好一个苦心,好一个不孝!” 弘远瞪着地上的钱王氏,目眦欲裂,“不说钱大贵,自从我长成,钱家可有一人去过地里,可有一人干过家中活计?你口中的苦心和不孝,不过是压迫我成为钱家奴隶的遮羞布!” “你还配自称吾母?” 弘远朝钱王氏狠狠啐了一口,“呸!无耻!!” “今日碰面,你若当做不认识我也就罢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大家形同陌路,我只当这么多年的愚孝喂了狗!” 说着弘远蹲身下来,看着一脸震惊的钱王氏淡淡道,“可狗改不了吃屎,你偏偏要恬不知耻的追到我家中来,是还以为我会同以前一样愚昧无知的听任你使唤?” “既如此,那我便不能与你罢休!” “你、你想干什么?” 钱王氏忍不住咽了把口水,她从未见过弘远这样冰冷渗人的表情,就好像要把她一层一层剥开似的。 一旁的钱大贵心底也莫名涌上一层恐慌,眼底更满是疑惑和不可置信。 这还是那个被他们全家呼来喝去从不反抗的钱大牛吗? 看这张脸,确定无疑,可周身的威压是他们面对相爷都不曾感受到的,和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我被你们钱家奴役了二十多年,我的妻也被你们凌虐致死,我的女儿若不是得遇叶家相救,只怕也活不到今日” 弘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若你我两家生再无碰面之日,也就罢了眼下看来,许是老天也觉得我们全家当初被你们磋磨的太惨,才将你们送到我眼前,让我清算以往种种!” 第539章 就算当个下人,我都愿意,富人家的狗都比穷人吃的好! 随着弘远眼神愈来愈厉,钱王氏下意识有些心惊胆战,但在这个养子面前多年养成的嚣张恶毒,一时半刻却改不了,梗着脖子道,“清算?清算什么?清算钱家对你的养育之恩么?” 说着钱王氏就撑着钱大贵的手站起来,“那今日我们就好好清算清算!!” “不说旁的,我从雪地里把你捡回来,这救命之恩你都还不清!何况我们钱家养育你二十五年,就算你一辈子给我们钱家当牛做马,都还不清!” 一说起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钱王氏的底气又上来了。 单凭这两点,说破天,都是钱大牛理亏! 弘远点头,不容置否,“先说救命之恩,这一点,我认!” “救命之恩就以钱银清算,你想要多少还恩钱?” 一码归一码,若不是钱王氏将他捡回钱家,他确实活不过那个冬天。 闻言,钱王氏得意极了,上下打量了弘远一眼,眼底鄙夷丛生,“就你现在这样模样,就算我说了,你又能拿的出来?” 看他这穷困潦倒的模样,只怕浑身上下连一个子都抖擞不出来,竟然还敢如此大话! 弘远勾唇冷笑,“莫欺少年穷,谁又能预判日后的事情?” “放心,只要你开口合理,就算这辈子我还不清这恩钱,我的孩子也会偿还给你钱家的后辈” 眼下面对钱家人,冠冕堂皇的话,他也是随口就来,但话是这样说,他又怎会为了钱家人给自己的后代戴上枷锁? “哈哈哈!” 钱王氏心头愈发得意。 果然,不管怎么变,人的本性还是难移。 从小她就看出钱大牛是个好拿捏的老实人脾性,再长大一点,他偏爱跟着村里那个懂几个学识的马老头厮混,学认了几个字,便想当书中圣人言里克己守礼的君子,让她的那些招数更是百用百灵。 只要他想当那书中的君子,那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就永远是他的网! “你想用银钱买断咱们的母子恩情?” 冷静下来,钱王氏话锋一变,好笑道,“可我们现在可不缺你那点银子!” “本来我想着,只要你能归家,一如既往的侍奉我养老,帮你弟弟照顾小侄儿,操持家里家外的杂事,我们眼下的富贵,也有你的一份,一家子也就不用说偿还二字” “现在我在给你一次机会,你选择带着甜宝跟我回家享受荣华富贵,还是继续苦哈哈的留在叶家,一辈子注定偿还不清我钱家的恩情?” 她的话说完,弘远还未如何,围观的村民们不淡定了。 “傻小子,肯定得选归家啊!再怎么说她也是从小养育你成人的娘,即使苛待你几分,但是总也好过外人?” “就是,这还用选吗?钱婶若愿意,我都愿意给她当儿子,侍奉她终老!” “别说儿子,就算当个下人,我都愿意,富人家的狗都比穷人吃的好!” 村民们遥遥的起着哄,比弘远这个当事人还急切几分。 见此一幕,叶家人个个神色复杂难言。 村和村之间,人和人,果真是大不相同的。 有些人宁愿哭着痛着熬着,也不愿意丢掉唯一值钱的骨气。 可眼前这些人,为了能过上好日子,竟然拿自己和富人家的牲畜相提并论。 他们不知的是,如今夏周已经步入正轨,只要勤劳,所有的老百姓都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届时不知他们会不会以自己今日说出口的这番话为耻? 村人们的起哄规劝,让钱王氏心中得意更甚。 是啊,只要钱大牛脑子还是正常的,就会选择和她归家! 如今钱家不同往昔,虽然他回来自己还是会将他当下人使唤,可也比先前在村里的日子好过多了,至少能保证他们父女吃喝不愁。 可他要是选择用钱斩断恩情,就算是几百两银子,也足以困顿他一辈子了! “你开个价!” 面对耳边种种,弘远神色没有丝毫改变,淡淡望向钱王氏,“让我跟你回家,我还不如死在外头,要么恩怨一笔购销,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要么就赶紧开价,错过这次机会,我可就不认账了!” 闻言,村人们一阵失望的唏嘘,好像弘远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连带着他们也占不到好处了似的。 钱王氏眼神一沉。 不知好歹的家伙! 既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衣服破破烂烂,骨头倒是够硬!” 钱王氏冷哼一声,伸手比出一个一,“你无情,但我不能无义,念母子情分一场,那就一千两!” “想要斩断救命的恩情,没有一千两银子,免谈!” “而且,一千两银子我只许你三日的时间凑出来,过了这时效,每拖延一日,便要再付一文钱的利钱,直到你偿还清了为止!” 哼,莫说一千两银子,钱大牛如今的现状,就算是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就算眼下农税减少了许多,可凭他开个十亩八亩的荒,种上几十年的地,那也是偿还不清的,更何况还有日益叠加的利钱? 就算是硬骨头,她也要让他自己心甘情愿的把骨头磨成粉,给她冲水喝! 听闻钱王氏要价一千两,村民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弘远摇头不止。 这小子真是傻到家了啊! 这下该追悔莫及了? 没成想,弘远直接点头,“好,依你!” 说着回头,朝叶永忠道,“大舅哥,还烦劳你现在去给我拟一份断恩断亲书!” 虽然钱家眼下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可他也是上钱家的家谱了的,这对他来说是耻辱的印记,必须抹去! 见他一口应下,还一本正经的让叶永忠去拟断亲书,钱王氏眼皮子跳了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他这样式,铁定是拿不出一千两来的。 她突然想起叶家坑钱家的两百两银子,难不成叶家甘心将这钱银拿出来替他偿还恩情? 哼,若真是如此,让叶家出回血也好! 第540章 甜宝不会哭,甜宝要让大坏蛋哭! 就算叶家能拿出两百两银子,离一千两也远着呢! 不说相爷那里能不能成事,单用这恩情绑着钱大牛和叶家,也足够他们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恩情事了,接下来该清算养育之恩了” 和叶永忠交代完,弘远重新望向钱王氏,眼底漫上一抹深意。 闻言,钱王氏眼底闪过一抹精芒,嘴角是盖不住的得意,“这养育之恩可比救命之恩大多了,我怕此番清算起来,你赔上这一辈子,加上她一辈子,只怕都偿还不清呐!” 边说边幸灾乐祸的指向弘远身后的甜宝。 见她望过来,甜宝本来乖巧的小脸瞬间变成虎色,朝她凶猛的龇了龇小尖牙。 钱王氏笑容一凝,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你爹可是要把你这辈子都赔进去了,你还敢在这里张牙舞爪逞凶,到时候你哭都哭不出来!” “若你现在跪着乖乖唤我一声祖母,并磕头道歉,我可以考虑让你爹再重新抉择一次!” 闻言,甜宝哒哒朝前两步,依旧虎着一张小脸,“爹爹把甜宝卖了甜宝也愿意!” “甜宝不会哭,甜宝要让大坏蛋哭!你就是大坏蛋,你再说不好听的话,甜宝就咬你,还要让三舅父教训你!” 说着她一侧小短臂一叉,一手指着钱王氏,奶凶奶凶道,“三舅父——” 闻声,叶永礼脊梁一挺,手里的鞭子就把空气抽的一声啪啪作响,“哎——三舅父在!” 说着,便虎虎生威的走到了甜宝后头,宛如一尊随时听令的战神,“甜宝让三舅父打谁,三舅父就打谁,甜宝让三舅父打哪,三舅父就打哪!!” 说话间,鞭尾一甩,故意擦着钱王氏的脸面掠过,鞭风猎猎,将钱王氏额间的花白碎发都劈扬开来。 钱王氏心底一凛,连连后退了两步,指着甜宝你了半天,到底是没敢在吱一声。 见状,甜宝仰头望向三舅父,自豪的咧开了小嘴,“三舅父一来就把坏蛋吓坏啦,真棒真棒!!” 边说还不忘伸出小短臂,抱了抱三舅父的腿,以资鼓励。 叶永礼垂头一笑,挥手用大拇指擦着鼻头而过,同样一脸豪气,“那是必须的哈哈!” 老太太几人在背后看的同样是满脸喜色,忍不住点头。 望向闺女,弘远的面色一瞬便的柔软,唇角也扬开了宠溺赞扬笑意。 面对坏蛋奶凶奶凶的闺女,简直太戳他的心了好不好! 他的宝,哪哪都是最好最好的,无人可比!! “叶家这小丫头简直太虎了,再不好好管教我看日后都能上天!” “可不是嘛,不管如何,好歹是她祖母,她竟然还想咬她打她,简直无法无天!” “还不是叶家惯出来的啊!还不是仗着身后有家人撑腰啊,要是她一个人,你看她敢不敢这样嚣张!” “不过要是我家的丫头有叶家这小丫头的医学天赋,我也愿意这么惯着,将来可是摇钱树呢!” 村人们对着甜宝也是一阵唏嘘指点。 见村人们一边倒的指责甜宝没教养,钱王氏阴沉的脸色好看了些。 随后她脑子一个激灵。 她怎么忘了,甜宝这丫头会医术啊!!! 难怪,难怪方才自己开口要一千两,弘远一锤定音。 以甜宝这丫头的本事,再长大些,莫说一千两,指不定一万两都能挣的来啊!! 瞬间,钱王氏觉得自己失策了,亏大发了。 弘远自然也听到了村人们的那些话,再看钱王氏眼神闪烁,就知道她想到了哪处。 “来,算算这二十五年的养育之恩,该如何用银钱买断!” 不给钱王氏太多反应的机会,弘远直接开口道,“念你这把年纪,已经半截土埋身了,我让你先说!” 一句话,差点没把钱王氏噎死,瞪了弘远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自然是要由我来说的,你还没这个资格!” 这钱大牛笨嘴笨舌了几十年,如今再见,唇舌竟淬了毒一样不饶人。 若不是这张熟悉的脸,她当真要以为他是被换了芯子。 怕老太太站着看戏腰疼,叶永荷不声不响的从屋里搬了椅子出来,搀扶老太太坐下。 苏玉莲一看,干脆招呼双胞胎和阿离,给家里人一人搬了一张椅子出来,又给孩子们一人塞了几块肉干,末了还让阿离去把霍老爷子喊过来看热闹。 然后阿离家门口就呈现了这样一幅画面,以弘远为首的叶家所有人都坐了下来,独留钱家一家四口杵在对面。 看着弘远就这么抱着甜宝坐在椅子上,丝毫不顾及她这个养母还站着,钱王氏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锅底来形容了。 好在王婆子是个懂眼色的,飞快的让家里的老小也搬了几把凳子过来,让钱家人坐下来。 否则谈判起来,光气势就锐减大半! 王婆子的行径让钱王氏的脸色好看了些,坐下来之后,毫不客气的对弘远道,“我三岁捡到的你,直至你二十八岁从军,钱家总共养育了你二十五年。” “还有给你娶媳妇生孩子操持的心,加上你媳妇钱家养了四年,你闺女钱家也养了两年半” “我本不想太过分,奈何你实在不孝,不给你点颜色,你都不知道孝道二字如何书写!” “想买断养育之恩,那便按一年五百两银子折算,你们一家三口,统共三十一年半,折成银子” 说到这里,钱王氏打了个顿,望向钱大贵。 钱大贵会意,赶紧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一年五百两,十年五千两” “我的个天爷哟,一年五百两!!” “钱家这是故意难为这傻小子啊!” “我说这就是活该,钱婶可是给了这小子选择的机会,是这小子不识抬举啊!” “啧啧啧,这下有好戏看咯,这小子必定是要给钱家人低头的了!” 钱家的狮子大张口,让村人们炸了锅,他们几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闻声,弘远在内的叶家人眼底齐齐划过一抹好笑。 第541章 若有半分虚言,便被禽鸟鼠蚁生啄活啃而死 和秦忠国打了番交道,这钱家人胆色没被练出来,算计心和厚脸皮倒是学了个几成。 一年五百两,亏她说的出口! 不过钱王氏起的这个头,对弘远来说倒不失为好事一桩。 “三十一年半,一共是一万五千七百五十两” 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一会,钱大贵才抬头,势气凌人的望向弘远,“加上先前的救命之恩,你给我们钱家一万六千七百五十两,咱们就两清,否则你就得乖乖带着甜宝跟我们回钱家替娘养老送终!” 甜宝嚼巴肉干的小嘴停了下来,仰头看着弘远。 坏蛋的表情看起来很高兴呢,爹爹会不会吃亏吖? 弘远似有所察,伸手摸了摸甜宝的头轻声安抚,“专心吃肉肉,爹爹可以的!” 奶团子小脸放下心来,小嘴又开始欢快的嚼巴起来。 “这就算完了?” 弘远望向钱大贵,“确定是一万六千七百五十两?” 见他眼神不明,嘴角含着好笑,钱大贵心里有些没底,但也梗着脖子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一万六千七百五十两!” “啧啧啧” 听到这数字,村民们忍不住唏嘘震撼,又齐齐靠近了几步,不想错漏一句。 看这养大儿波澜不惊的神色,竟不觉得是回事? 弘远点头,“好,这么巨大的数额,我高低得问询几句!” 说着遥望向一个村民,“去年,你们一日吃几餐?每顿都吃了些什么?” 被弘远盯住的村人怔了怔,下意识望向钱家母子,见他们脸色不好看,眼底还带着威胁的意味,本来就不想回答的嘴闭的更紧了。 见状,弘远也不急,眼神又落到村人身边的另一个妇人身上,“一个问题一文钱,他不愿意回答,你可愿意?” 一听说有钱,一个问题还有一文钱,刚才闭嘴不搭理弘远的村人一下子急了,脱口而出,“我愿意,我愿意!” “刚才一时嗓子不舒服,才回应晚了些!” 他甚至还朝前上了一步,一副生害怕机遇被人夺走的模样。 说话间,老太太已经配合弘远,将自己的荷包取了出来,将里头的铜板倒在了手上。 见真的有钱,被弘远点中的妇人也上前了一步,不满的对先前 村人说,“什么嗓子疼,你就是见钱眼开,人家已经点名了让我回答,乡里乡亲的,你还要不要脸?” 说着笑眯眯的望向弘远直接道,“今年以前村里人的光景你们也知道,很不好,所以我们家里一日食两餐,上午好些,吃的都是番薯野菜糊糊,晚上不干活,就更省一些,一家子喝了野菜汤就赶紧上床歇息,也可以减少身体消耗” 闻言,老太太取出两枚铜板,让叶兴武送到了妇人手里。 见真的给钱,村人们瞬间沸腾了。 “这位小哥,你有什么问题问我,我知无不言!!” “问我问我,我懂的多!” 见村人们为了点蝇头小利立刻倒戈到叶家那头,钱家母子的肺都要气炸了。 弘远花钱问这些作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开口只敢提一文钱,就这抠搜穷酸样,还想和他们比? 钱王氏一个眼色,钱大贵立刻会意的站起来,眼色阴沉的望向村人们,“都不准搭理他,一会我一人给你们取五文钱!” “要是谁再回答他的问题,那就是和我们钱家作对!” 赤裸裸的挡弘远的事,赤裸裸的威逼利诱。 村人们本就想巴结钱家,听说又有银子拿,瞬间都闭上了嘴,只在眼底喜笑颜开。 这两日可真是好啊,因着钱家和叶家的勾心斗角,他们当中大半的人已经赚了不少银子了,现下竟忍不住希望钱家和叶家天天斗那才叫好!! 见村人们都闭了嘴,钱家人望向弘远,得意不加掩饰。 “我的问题,问完了!” 没成想,弘远好笑的勾了勾唇,望向惊愕当场的村人道,“您们是不是得感谢我一番,若是我这句话说早了,只怕你们就得不到这五文钱了!” 这番话差点没把钱家人气的原地爆炸。 弘远只用四文钱,就又坑了他们数百番的银子。 村人们觉得撞运的同时,一颗心也跟荡秋似的忽上忽下,满是刺激。 弘远眼神落到钱大贵身上继续道,“方才你也听到了,普通农户家里,一日两餐,晌午番薯粥,晚上野菜粥,已经是奢侈” “按这样的活法,一年五百两银子,足够养活十个村落了?” 弘远花钱询问村人的时候,钱王氏就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早有准备道,“若只是吃穿用度,自然是花不了多少的,可你既喊我一声娘,就要日日受我教导关切。” “这五百两中,只有一两银子是养身钱,剩下的,都是为娘对你的养心钱!” 养身银子很好估量,可养心钱,就是张口论大小了。 钱王氏之所以敢狮子大张口,是料定了自己对弘远的那些过往,都埋葬在了杨滩村,除了他们和叶家无人知晓。 纵使弘远这会说出口,只要她们打死不认,那也是空口无凭的片面之词,做不得数。 弘远失笑,“若论厚颜无耻,这天下你们钱家人排第二,恐怕无人配的上这第一了。” 说着他抱着甜宝站了起来,信步走到钱王氏跟前,唇角的好笑一直未消,“你方才说的养心钱我也认,不过你得对天立个毒誓” “说你养育我的二十五年里,从未苛待我半分,尽职尽责的做到了为母的本分,若有半分虚言,便被禽鸟鼠蚁生啄活啃而死,只要你敢发誓,我便认下你说的这养心银子!” “如何?” 看着目光凛凛的弘远,钱王氏突然觉得咽喉发紧。 她没想到,弘远会想出这一招来。 若换做以前 ,她才不怕这些神鬼论,只要能得到利益,什么毒誓张口就来。 可今时不同往日。 城门兵变那日的天谴之象已经传遍京城,他们又怎能不知? 第542章 没有天谴降临,钱王氏发的誓是真的! 要是弘远恼羞成怒,将事实拎出来争论一番,他们反而不怕,反正都是各执一词,只看谁更能取信于人罢了。 于秀山村的村人来说,叶家和他们家都是刚搬来的,关系皆是浅薄。 想要取信村人,只能拼银子和身份。 论这方面,叶家和弘远又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可偏偏弘远不急不恼,还一副欣然模样,接受了他们的狮子大张口,却趁机给他们下了这么个绊子。 “一万多两银子啊,叶家这女婿只怕几辈子都挣不来?如此爽快的答应,莫不是他方才说的都是真的?这钱家人确实从小苛待于他?” “我看像,不然钱家人如此为难,他高低得分辨几句,如此笃定的接受,只让钱家人发毒誓印证,确实让人怀疑钱家人的居心。” “谁说不是呢,你瞧瞧,钱家人犹豫了!” “若是当真尽到了为母之责,又何必心虚?” 弘远的表现让村人们很惊诧中又觉合理。 如今天惩异象人尽皆知,他用这个印证真假,比和钱家人争论更能取信于人。 “发誓就发誓!” 虽然村人们忌惮钱家人,议论的声音很小,可钱王氏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心一横牙一咬便脱口而出。 话出口,她便有些后悔,抬头看了看天空。 万里碧空如洗,一片祥和安宁的辽阔盛况。 见她掷地有声的应下,村人们又是一阵唏嘘,信任的天平又朝钱家人倒戈了一些。 即便没有天谴之象发生,寻常人发毒誓也是有顾忌的,何况前不久王婆子刚因着对叶家出言不逊被鸟屎淋头。 若不是钱家人有底气,无论如何是不敢应下的。 闻言,弘远笑了,“好!甚好!!” 说着便抱着甜宝转身走了回去,一副安逸的模样落座在椅子上,“那便按我说的,一字不许落的对天立誓!只要你敢起誓,我就敢认你说的劳什子养心钱!” 话落音后,他握着甜宝的小手,凑近甜宝耳边,父女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悄悄话,状态松弛,看不出一点巨债落身的紧迫感。 反观钱王氏,虽然已经应下,但眼神四处乱瞟,一副心神不宁模样,忍不住让人怀疑她是硬着头皮应下弘远的话的。 钱王氏自然是硬着头皮应下的。 但话已出口,若此刻反悔,日后他们还如何在村人们面前树立威信? 钱王氏和儿子钱大贵对视了一眼。 钱大贵,娘,咱们也没有亲眼看到天谴之象,兴许是谣传也不一定,一万七千多两啊,高低得赌一把! 钱王氏眼底闪了闪,嗯,给谁示弱都不能给那贱小子示弱,娘这就起誓,今日非逼死那小子不可! 想到这里,钱王氏收回眼神,面色淡定了许多,起身朝前走了一步。 “我钱春香对天起誓” 钱王氏缓缓举起右手作发誓状,“钱大牛自被我捡回来,我待他如亲子” “呱哇——” 才说了一句,不远处的山林里就突然传来一声鸦啼,打断了钱王氏的话。 所有人齐齐瑟缩了一下,抬头望天,钱王氏的心更是猛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眼神慌张的四下张望。 见状,弘远和叶家人唇角都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悠闲又解气的看着钱王氏被吓的脸色惨白的模样。 “怎么,这就怕了?” 等了几个呼吸后,弘远朝钱王氏笑着开口,“一旦起誓,便不可中断,不然就是亵渎神明,若是心虚,还是立刻跪地叩拜神明,亲口将你做过的那些恶毒事都说出来,若是诚心忏悔,说不定天上的神明会网开一面,给你将功赎过的机会也不一定。” 话语里的嘲讽不言而喻,听的钱王氏刺耳难忍,波涛汹涌的胜负心和不甘,竟将刚涌上来的心惊胆战压制下去。 她扭头,不甘示弱的瞪了弘远一眼,“谁怕了?不过是被那该死的鸦雀惊了一下罢了!” 说着清了清嗓子,接着叙述誓言,“钱大牛自被我捡回来,我便待他如亲子无异” “呱哇——” “呱哇呱哇——” 这次鸦啼声愈发尖锐起来。 钱王氏咬了咬牙,声音拔的更高了些,“我便待他如亲子无异,含辛茹苦尽心尽责的养育他” “呱哇呱哇——” “嘎——” “事无巨细,问心无愧” “吱吱——” “如有半点虚言,便让我被禽鸟鼠蚁生啄活啃而死!!!” 毒誓发到最后,钱王氏几乎是闭眼嘶吼出来的,似要拼着一口气企图对头顶的神明瞒天过海。 她的誓言落定,整个秀山村瞬间静逸的诡异。 鸦啼戛然而止,人声更是只闻呼吸。 众人等了好一会,见四周还是安静平和,才开始锅水渐沸。 “没有天谴降临,钱王氏发的誓是真的!” “这么说来,钱家要什么养心银子,也是合乎情理的了!” “过了天眼的,自然是合情合理!!” 听着众人议论,钱家母子对视一眼,本来忐忑的眼神一点一点被得意和庆幸覆盖。 不等弘远发话,钱大贵便站起来道,“毒誓也发了,现在轮到” “啊啊,有老鼠!!好多老鼠!!” 钱大贵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村人就惊慌失措的乱成了一锅粥。 不知何时,成千上万只老鼠从村里屋舍各个角落潮涌而来,在村人脚下穿梭朝钱家人冲来。 见此一幕,钱家母子吓的膝腿一软,来不及多想转身就想逃。 却不想鼠群顷刻间就顺腿蹿爬到钱王氏身上,张嘴就咬。 所有的鼠群都朝钱王氏潮涌过去,场面十分渗人。 看着顷刻被鼠群淹没的钱王氏,钱大贵虽得置身事外,但却吓的发出了凄厉的嚎叫,“娘!娘!” 只见钱王氏惨叫着在地上翻滚,企图将身上的鼠群压死,却不想鼠群机灵异常,竟能随着钱王氏的翻滚掉落自救。 李秋菊被吓的僵成了雕塑,身边的钱金宝哇哇大哭才回过神来,拉着钱金宝就朝青砖瓦房跑,丝毫不顾及地上命悬一线的婆母。 第543章 “即便她现在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 “秋菊!!!” 大难临头见人心,见妻子压根不顾他和婆母的死活,钱大贵歇斯底里的朝李秋菊的背影咆哮道。 却不想,李秋菊闻声跑的更快了! 眼瞅着钱王氏被鼠群压的滚都滚不动了,钱大贵嚎哭着朝村人求救,“快!快救救我娘,我给你们银子!!” “只要你们救下我娘,我一人给你们五两银子!!” 村人们本来被眼前一幕吓的瑟瑟发抖,可听闻有银子,还是有贪财的开始蠢蠢欲动。 “我劝你们不要为了区区五两银子就以身犯险!” 弘远适时开口,“显然她是对天撒谎,所以遭了天谴,若你们贸然上去帮忙,说不定会引祸上身,有命挣没命花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怎么会许人去救钱王氏。 再则,鼠群是甜宝的朋友,旁的时候他管不着,可眼下他可不想它们因为帮他而被人伤害。 一番话,瞬息止住了蠢蠢欲动村人的脚步。 是啊,眼前的鼠群虽多到令人头皮发麻,但毕竟是畜生,倒不算太可怕。 可怕的是天谴。 此刻,这天谴针对的只有钱王氏一人,但若他们上前帮忙,就是违逆老天爷,被殃及池鱼也不一定。 见村人果真听了弘远的,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钱大贵又急又气,“十两!!只要救得了我娘,我一人给十两!!” 出这么多银子救人,他其实是心疼的。 可自从他不能人事,李秋菊早就对他有所改变了,要不是这次上京突然逢运遇财,只怕她早就跑路了。 不止如此,他唯一的儿子钱金宝也变成了傻的,以后也是指望不上。 一家四口,如今真心能为他考虑的,相互依靠的,也只有钱王氏一人了。 所以钱大贵才决定花重金救钱王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个村汉举着扫把从人群冲了出来,“我豁出去了!!” 十两银子啊! 他们一家子在地里刨土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一两以上的银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被殃及池鱼,他也认了,因为他这条命都不值十两。 见真有不要命的村人,弘远眼神沉了沉,不过并没有在出声制止。 世人都向往好日子,可这向往定不能是违逆正义道德获得的,否则即便拥有也不会长久,还会损了家人阴德。 村人不是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危险,可却还是为财以身犯险,那便是自找的。 “呱哇——” 村人的扫把还未落到鼠群身上,天空便突然飞来一群乌鸦,齐齐俯冲朝村人生啄而去。 村人的皮肉瞬间出血,惨叫出声,哪里还顾得救钱王氏,一边挥舞着扫把驱赶鸦雀,一边朝自己个屋里逃窜而去。 见此一幕,其他蠢蠢欲动准备跟随他豁出去救钱王氏的村人都吓坏了,连连后退缩回了人群之中。 违逆天谴,真的会被连坐! 钱大贵本来就不敢上前施救,眼下更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钱王氏连翻滚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发出间断的惨叫呼救声,“儿啊救命啊” 钱王氏能求救的,也只有钱大贵了。 挣扎权衡了一番,钱大贵转身望向弘远,“大哥,求你救救娘不管怎么说,你也喊了她二十多年的娘啊!” 手无足措,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嚣张得意。 虽然是天谴,可下意识的,钱大贵觉得弘远是能救钱王氏的,虽然不知道他凭什么。 弘远冷眼看着他,“是她撒谎招来天谴,我又有什么法子” “即便她现在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 此刻,解气的不止是弘远一家三口,老太太和叶永礼是最觉解恨的。 要知道,他们可是亲眼目睹了钱王氏虐打甜宝的场面,此刻冷眼看着钱王氏被鼠群活啃,都觉无法弥补当初冰天雪地里,甜宝经历的那些苦痛。 眼瞅着钱王氏快没了声息,什么面子,什么威信,钱大贵都顾不得了,噗通朝弘远跪了下来,“大哥,求求你想想法子救救娘,求求你了!!” “只要你能救娘,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边说边朝弘远磕头,可每磕一个头下去,他眼底就多一份阴毒不甘,说出口的话,和心里想的背道而驰,越行越远。 闻言,弘远勾了勾唇,“你说的话,我可不敢信!” “不过说起来,我倒是见过遭受天谴之人,最后通过一些法子捡回一条命的” 钱大贵猛然抬头,欣喜若狂,“真的?那、那求大哥快快将法子告诉我,只要能救娘一命,我真的什么都肯做!” “凭什么告诉你?” 弘远面色讥讽,“你们一家子对我也就罢了,还害死了我的妻子,伤了我的贵女,我巴不得她死了才好,你拿什么脸求我帮你救她?” “我我错了” 鼠群下的钱王氏突然蓄力开口,“大牛,救救娘,救我” 被畜生撕皮扯肉的疼,一下都让人觉的窒息,何况眼下密匝匝的从全身各个地方传来,让钱王氏觉得生不如死。 她只能用手拼命的护着自己的头脸,趴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护着他处。 本来她以为天谴之下,自己非死不可,可弘远突然说出见过天谴之下有人活了下来。 是人都想活,剧烈的疼痛,和濒临死亡的恐惧下,她已经不想质疑弘远的话是真是假,或者有什么样的目的。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都想活着。 闻声,弘远扬了扬眉尾,踱步靠近钱王氏身边,“一定很疼?” “这种疼,我知道,我也感同身受,小时候,你拿烧火棍打我打到累了才歇手的时候,我的感觉,就是你此刻的感觉。” “永荷和甜宝,也经历过,无数次” 人啊,只要不痛在自己身上,哪怕失手打死了别人,也只会觉得是对方太不抗打。 甜宝的鼠友嘴下有分寸,只会让钱王氏感觉到连绵不歇的疼痛,可死,确实没那么容易的。 第544章 “若有亲人如你们这般,我宁愿永远孤身一人!” 钱王氏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听不清弘远在说些什么,见她靠近,只能下意识呜咽回答,“大牛,是娘错了,救救娘” “我不想死” 弘远起身,望向钱大贵,“我们可是仇人,不过人嘛,总归是要朝前看的,不能一直活在过往里” 闻声,钱大贵面色一喜,连连附和,“对对对,冤家宜解不宜结,娘也说她知错了,只要大哥救了她,她日后一定会待你如亲子,我也会敬你如亲兄的!” 弘远摇头,“亲子亲兄?呵呵,大可不必!” “若有亲人如你们这般,我宁愿永远孤身一人!” 说着他靠近了钱大贵几步,“冠冕堂皇的话就烂在肚子里,来点实际的。” “把你们身上现有的银子钱财都拿出来,我看看有多少,再考虑要不要救她” 罪未赎完,钱王氏还不能死这么早。 钱大贵脸色一黑,但看弘远面色坚定不容商量,钱王氏那头也命悬一线,犹豫了片刻,也乖乖将怀里仅剩的几两银子取了出来,“我们此番来村里小住,为防意外,只带了几百两银子” “这些你先拿着,不够的我可以打欠条,事后我会命人送银子来,再给你不迟” 弘远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银钱,没有开口接话,而是转身走到叶永孝面前耳语了几句,就叶永孝转身进了屋。 见状,钱大贵眼皮子跳了跳,不知道弘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碗饭下肚的功夫,叶永孝再次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文书,递给了弘远。 弘远拿着文书走到了钱大贵面前,“把这个文书的手印按了,我就告诉你法子。” 他是身份,无论对钱家人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但在这至高之处,行差踏错也是瞬间的事情,若有机会做的滴水不漏,他自然不会因为怕麻烦而留下后患。 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钱大贵宛如在看天书。 虽然不识几个字,但是他却清晰的看到了文书里面‘五万两银子’几个字。 瞬间起了警惕之心,“这里面写的什么?这五万两银子又是什么意思?” 弘远笑道,“断亲书,外加我对你们钱家四口的养身养心钱。” 听闻这里,不止钱大贵,围观的村人们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僵住了。 弘远养育钱家四口? 五万两?!! 在接二连三的冲击下,众人只觉得今日钱家和叶家这小子之间的渊源,太过惊世骇俗。 顾不得钱王氏命悬一线,钱大贵瞬间蹦了起来,“你养我们一家四口?还索要五万两?” “简直荒谬至极!!” 虽然相爷答应每月会给他们送来银子,可和弘远索要的五万两相提并论,简直是沧海一粟! 即便他当真有机会坐上那高位,五万两也不是小数额,再说了,凭什么给弘远?! 弘远不急不躁,“怎么,嫌多了?” “这可是按着你们刚才清算我的依据算出来的啊?” “从我进门起,做饭洗衣,伺候你们一家四口,到我九岁那年起,地里的农活更是全落到了我一人身上,加上永荷伺候你们那份,四个人,我还好心给你们抹去了不少零头呢!” 说着上下看了钱大贵一眼,“看你穿的这身行头,想来也是飞黄腾达了,区区五万两银子,对您们来说不算什么?” “该不是你觉得你娘的命还不值五万两银子?” 钱大贵的气血朝上狂涌,可偏偏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个石滚蛋,让那些气血不得而出,只能在体内横冲直撞。 “儿啊救救娘” 听闻五万两,钱王氏心里也是一震,可眼下她只想活下来,“儿啊,娘还有用,日后你成大事娘还可以辅佐你左右” “这世上,没有谁能和娘一样对你掏心掏肺的啊!” 她在提醒钱大贵,相爷一日没有传来消息,他就有机会登上那大富大贵之位,五万两银子不算什么,可永远为他着想的亲娘却只有一个! 闻言,纵使千万般不甘,钱大贵还是一咬牙应下了,“印泥可有,我签!” “还算你有几分孝心!” 弘远点头间,苏玉莲已经将凳子搬了过来,临时充作放文书的小桌子。 “不如孝心尽到底,以血为印!” 弘远将文书在凳子上铺展好,面上的讥讽一直未消退。 要知道,以前钱大贵向来对钱王氏是吆五喝六的,哪里有半点为人子的模样,今日倒一副孝子的模样,他倒可以好好顺势成全他一番。 钱大贵一怔,眼底的怨念又漫上一截。 没看出来啊,这钱大牛竟如此会折腾人!! 虽然不甘不愿又怕疼,但钱大贵却是别无选择的,终还是龇牙咧嘴的咬破手指按了血手印。 将文书递给叶永孝收好之后,弘远这才悠悠开口,“你这是天谴,旁人是救不了你的” 听到这半截话,钱王氏和钱大贵差点吐血。 “只能自救!” 弘远才不理会钱大贵黑如土着的脸色,借着道,“当时我在南辽郡时,那人也是遭了天谴,被鼠群活啃,不过濒死之际,他将此生所做恶事全都向老天袒露出来,毫无保留” “且向老天诚心磕了九十九个头认错,鼠群最后方才退却。” 一番话毕,围观的村人哗然。 钱大贵更是气的冲天,“你这是存心糊弄人!!” 先不说钱王氏已经快不行了,就算她还有气力,若将此生所做恶事全部袒露,那她日后还如何为人,他自己亦是颜面尽失? 更何况还要磕九十九个头认错,按着钱王氏现在的模样,只怕没被鼠群啃咬而死,也会磕死当场! 钱大贵越气,弘远就越想笑,“不要把世人都想的和你们一样不堪!” “你们已经签了文书,只有你们好好活着,我才能得到五万两银子,我恨你们不假,却不会同银子过不去。” 第545章 我们大家伙都站你这头,帮你讨还公道! 他自然知道钱家人是拿不出五万两银子来的。 可他就是要让钱家人背负着巨债活着,不仅要看人眼色,遭人凌虐,还要疲于奔命。 他们一家当初遭受过的一切,他都要让他们尽尝。 “不过” 弘远走到被鼠群压的死死的钱王氏面前,“你如今这副样子,想来是做不到我说的这些了。” 说着望向钱大贵,“不过,你可以代她做!” 钱大贵此刻眼底的恨意甚至已经能用熊熊烈火形容了,他恨不得自己有绝世武功,一掌将弘远拍飞到天外天!! “你!”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就是存心和我们过不去是?” 该死的,他怎么会相信被他们一家虐了二十多年的钱大牛? 弘远淡淡一笑,“我确实和你们过不去,但是,我不会和银子过不去。” “法子我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也已经签了文书,至于你们按不按我说的做,那就凭你们自己选择了,我无权干涉。” 说着就转身,笑着对苏玉莲道,“大嫂,我饿了” “孩子们定也是饿了!” 从起来折腾到现在,他早已饥肠辘辘,更别提几个孩子和老太太了。 不过好在苏玉莲提前有准备,给孩子和老人准备了肉干,也能顶好一阵子。 苏玉莲连忙应道,“我这就去做早饭。” 说着便拉着叶永荷转身进屋。 弘远则抱着甜宝,又坐回了椅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见钱大贵挣扎不决,王婆子讪讪上前劝道,“钱公子,你就试试!” “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横竖你已经签了文书,试一试又何妨?这可是你娘的性命啊!” “是啊,试试!不然文书不是白签了?” “如果他是哄骗你的,我们大家伙都站你这头,帮你讨还公道!” 王婆子一开口,看热闹的村人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钱大贵方才许诺了他们一人给五个铜钱,如今倒好,叫叶家这小子把钱大贵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搜罗了去,还逼迫钱大贵签了五万两银子的巨额债书,简直闻者愤怒! 不过村人们的愤怒,是觉得弘远将钱家搜罗干净了,他们就没机会从钱家捞银子了,至于他们叶钱两家,谁好谁坏,他们其实并不是很在乎。 “儿啊” 钱王氏虚弱的声音也从鼠群之下传来,“求你救救娘娘还要帮你把路子走稳,不然娘不甘心啊” 话里说的也不假,钱大贵一日没有登上那高位,她就一日不得甘心,可此刻这么说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不想死。 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如果只是因为她是钱大贵的娘,钱大贵绝对不会如此救她,可她亦知道钱大贵如今的软肋。 孙子便傻,儿媳妇心思不定,在这京城乃至秀山村,只有他们母子相依为命,如果她死了,日后行事,钱大贵连个商量的人都没了。 钱大贵也是不想钱王氏死的,其实已经做好了试一试的准备,只不过实在屈不下这个膝,拉不下这个脸。 现在钱王氏哀求,村人又给了台阶,他面色挣扎了一番,终还是面朝苍天跪下了。 “老天有眼,我娘知错了!” 钱大贵收了收杂乱的心思,虔诚的磕下了第一个头,“我娘不该将大哥当做下人使唤,不该每日动辄打骂饿着大哥,更不该打骂大哥的媳妇,将大哥的媳妇虐待致死” 边说,钱大贵边朝苍天磕头作拜。 说来也怪,当他磕了三个头的时候,本在撕咬钱王氏的鼠群竟齐齐抬起了脑袋望了过来。 “真的起效用了!!” “天啦,今日我可算开了眼了,只要真心忏悔,天谴真的可以挽救!” 见此一幕,村人们惊诧极了,忍不住小声议论开来。 钱大贵闻声,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瞥了一眼。 好家伙,这一瞥,直接让他汗毛倒立,灵魂出窍。 圆溜溜密匝匝的鼠眼齐齐盯着他,仿佛他言辞稍有隐瞒谎意,就会丢下钱王氏朝他扑咬过来。 “我、我娘她不该因为和张家有过节,就暗中挑唆张家婆媳不和,夫打孕妇,导致张家儿媳怀胎六月 ,最后却一尸两命不得善终” “我娘她更不该因为田产纠纷,就在李家的菜园里撒泻药,导致李家一家子上吐下泻,李家三岁的孙儿更是因此损了身体屏障,终日卧于病榻” 若说刚开始钱大贵只预备说出对弘远一家作的恶事,可他都说完了,鼠眼还是齐齐盯着他,仿佛在提示他还有许多没有吐露,他只好将钱王氏先前在村里作的恶也都一一说了出来。 那些事情,都是钱王氏暗地里做下的,除了他,就连李秋菊都没有告知过,更别说被陷害的村人了,只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家中遭的厄运,竟然是同村之人下的毒手。 “我的天啊,这、这钱王氏竟然做了这么多恶事?!!” “看不出来啊,竟然还害死过人!还不止一个!!这也太坏了!” “是啊,我平日里虽然爱占些小便宜,偶尔嘴里欺负人两句,可害人性命的事情却从来是想也不敢想的,难怪钱王氏遭来天谴,做了这么多恶事还欺辱瞒天过海,简直唉” 听了钱大贵的叙述之词,村人们再一次被刷新了认知,顾不得声音大小,纷纷震惊出口。 叶家人,连带着弘远,越听脸色越发阴沉。 弘远方才那般说,只是凭借着钱家人的秉性,知晓钱家人不止对他们一家子做尽了恶事,肯定还做了其他的恶事。 却没想到,钱家人不止害死过永荷,竟然还因为一时之气,害死过村人! 钱家人的恶,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边界。 第546章 “母子同罚,妻儿减半!” 若是如此,他们母子,定是要好好活着被折磨一世,才足以抵消他们造下的孽啊! 随着钱大贵一个头一头的磕下去,钱王氏的恶事也一件一件被揭露出来,直至最后,整个现场安静到只能听到他的磕头声和述罪声。 “吱吱——” 待到钱大贵最后一个头磕下去,鼠群突然齐齐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从钱王氏身上潮退下来。 不过它们并没有离开,而是有序的围成了一个圈,将钱王氏和钱大贵二人围了起来,鼠身直立,吱吱吱的朝钱家母子尖锐的嘶吼起来。 满耳鼠声,渗人心骨。 钱大贵和血肉模糊的钱王氏被这一幕吓的一动也不敢动。 不是已经认罪了吗? 为什么这些玩意还不离开? 尖锐嘶吼了几十个呼吸之后,鼠群竟又有序的将钱家母子包围起来,成了一个圈。 然后顺着这个圈开始以箭矢之速奔腾起来。 钱大贵瑟瑟发抖的跪在原地,不敢有丝毫的动作,深怕会惹了擦身而过的一只只老鼠,被它们齐齐涌上来啃食成钱王氏那副模样。 见此异象,村人们又胆寒又敬畏,纷纷不知所措的屏住了呼吸。 鼠群围着钱家母子奔腾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后,甜宝嚼巴肉干的小嘴像是说了句什么,鼠群这才迅速打散开来,在地面乱窜。 “它们这是在做什么?是在摆什么阵吗?” “我怎么觉得,这些老鼠是在用身体摆字?” 很快,稍微有见识的村人看出了端倪,村人们顺着他的指引齐齐望过去。 鼠群已经停了下来。 虽然大家伙不识字,但看着鼠群摆出来的轮廓,也能看出是两个偌大的字。 钱大贵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左边的字他不认识,可许是心中有鬼,右边的字,他一眼就看出是个‘罪’字。 他惴惴不安的望向眼冷面沉的弘远,“它、它们这是在提示什么” 弘远盯了他几个呼吸,然后才沉声开口,“赎罪!” 赎罪? 钱大贵一怔,随后心口一凛。 地上躺着不得动弹的钱王氏眼底也闪过一抹惊惧复杂之色。 老天这是要让他们为之前的所作所为赎罪吗? 村人们也恍然大悟。 鼠群摆的字,竟然是赎罪。 也难怪。 虽然他们也不是多么善义之辈,可钱王氏做的那些事,他们光听着就胆寒不耻,老天眼下让他们赎罪也是应当的。 钱大贵咽了咽口水,“我娘都被伤成如此这般了,还不够赎罪的吗?” 众人齐齐望向钱王氏。 确实,钱王氏浑身衣衫破烂,除了脸上稍微强点,浑身上下皆是肉皮褴褛,看着凄惨无比。 “够不够,不是我说了算的” 弘远下意识嗅了嗅屋里传来的饭香,眼神凛凛,“老天爷说了才算。” “若你不按着老天爷的指示来,只怕日后随时还可能遭受天谴。” “那、那如何才能赎罪?” 无奈,钱大贵心里没底,只好再问。 弘远发笑,“既是老天要你赎罪,那自然是老天让你做什么,你便要依从,我又如何能知?” 他的话刚落音,鼠群又开始躁动乱窜开来。 不一会,便又在地面上摆出了几字。 这次,不等村人们和钱大贵问出口,叶永忠就念了出来,“饿食两日。” 闻言,村人们面面相觑。 老天这是要饿钱家母子两日? 钱大贵面上浮现一丝复杂,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些陈年旧事。 想当初,只要钱大牛活计没有干好,或者出了什么岔子,被娘罚饿个两三日那都是常有的事。 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方才述罪的时候,他自是没有说出口的,却没想到老天竟连这些都知道。 一瞬间,钱大贵背后被冷汗浸的湿透,心中涌上无限的恐慌和敬畏,径直朝苍天又磕了下去。 却没想到鼠群又窜动,摆出了几个字。 “母子同罚,妻儿减半!” 叶永忠又念出了声。 钱大贵猛然抬头:!!! 什么,老天这是要让他们全家一同受罚?!! 村人们也愣住了,随后便通透过来。 一个窝生不出两种人来。 钱王氏如此秉性,钱家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看钱大贵方才和钱王氏一般无二的嘴脸便能看出来了,那些罪,到底有哪些是钱王氏做下的,又有哪些是钱大贵做下的,他们又如何能知? 老天自是有眼的,提示母子同罚,妻儿减半,足可以证明,钱大贵夫妻连带他那个傻儿子,都是恶事做尽的坏种! “吱吱吱——” 见钱大贵似有不甘,鼠群瞬间炸了毛,纷纷直立起身子朝他嘶吼尖叫起来。 声音刺耳,听的人心神俱颤。 见状,钱大贵慌张跪伏下身子,连连磕头,“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鼠群的尖叫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认错而停下,反而更加的尖锐紧迫,仿佛下一瞬就会扑跳到他身上去啃咬。 “我、我错了!真的错了,我愿意接受惩罚!愿意!” 钱大贵吓的浑身瑟瑟发抖,竟抬手开始扇自己的耳光,“啪!老天爷饶命!啪!我愿意接受惩罚!啪啪!” 他的耳光,打的是结结实实的,只不过四五下,脸颊就肿了起来,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约莫打了十几下后,鼠群的尖叫声才慢慢停了下来。 随后,鼠群又是一阵窜动,地面上又出现一行字。 “每日辰时,门前领罚!” “若有违背,十倍罚之!” 随着鼠群方阵的变化,叶永忠一字一句的将老天的警示念了出来。 待他落音,鼠群发出吱吱狂叫,随后便和来时一般,潮水般褪去。 一切归于平静,可钱大贵还僵立当场,久久不能回神。 就连村人们也有些恍然梦醒的感觉。 弘远这才从椅子上起身,缓步走到钱大贵面前。 第547章 如比这般却不能相依相守,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 “善恶到头终有报” 闻声,钱大贵抬头,怔怔的和弘远对视。 弘远一字一句皆是重锤之音,“打起精神来,你们今日所遭受的一切,不过是我们一家三口在杨滩村钱家时,无数个平凡的日常罢了。” “等你们将你们所造的孽偿还尽了,日子许就能恢复如初了。” 说着他瞥了眼奄奄一息的钱王氏,“放心,惩罚没有受完之前,老天肯定不会让她死的。” “来日方长,好好体味一下当初你们磋磨我们的那些日子!” 撂下话,弘远便转身,笑着牵起始终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人儿的手,“走,回家吃饭!” 叶家人簇拥进屋,独留下恍惚若梦的钱大贵久久不能回神。 “爹爹,甜宝教你跳房子!” “爹爹,甜宝和你一伙,大哥哥二哥哥和阿离哥哥一伙,我们来玩抓石子好叭!” 吃完饭,甜宝就拉着弘远,兴奋的介绍着他们平日里那些小孩子玩意。 看着闺女的小脸,牵着闺女软糯糯的小手,弘远面上的笑就没有停下来过,闺女说干啥,他就干啥,甘之若饴。 “甜宝真偏心,光和爹爹玩,都不带舅父玩!三舅父生气了!” 叶永礼抱臂,满脸醋意的倚在门口看着,嘴角却上扬着笑意。 最近这段时日,只有他们兄弟知道妹夫有多忙多压抑,为了维持帝王的威严,震慑住那些心思各异的臣子,一张脸时时刻刻都是肃着的。 虽然面对他们兄弟二人时,能舒缓些,但像今日面对甜宝时这种放肆无拘的笑容,他们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了。 甜宝小手招招,“三舅父快过来吖!我们一起玩儿——” “二舅父也过来吖!” 叶永礼笑着放下手臂,“好嘞,来咯!” 见他过去,叶永孝几人自然是不甘落后的,兄弟四人齐齐簇拥围了上去。 “哎呀甜宝,你看看你的手,抓石子都磨出倒刺来了,别玩这个了,三舅父教你个更好玩的!” 叶永礼眼尖,看到几个孩子手指背上都有深浅不一的倒刺,伸手卸下了腰间的鞭子,“今日三舅父就勉为其难,用我这宝贝长鞭教你们跳大绳!” “咻啪——” 随着一道清脆飒爽的鞭声响起,甜宝兴奋的欢蹦乱跳,“好耶,跳大绳!跳大绳!” 看着屋外院子里热闹欢实的景象,老太太满眼都漾开笑意,“真好啊!” 终于盼到了这一日。 家国逐步安宁,儿孙绕于膝下。 苏玉莲和叶永荷正拿着绣样小声的讨论着什么,闻声笑道,“是啊,真好!” 叶永荷笑颜如花,“眼下于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日子。” 享受过富足安乐,遭遇过苦难磋磨,还未满双十年华,她便经历了大起大落。 此刻重归安宁,能和家人聚首一处,对她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幸福。 哪怕在这小山村待上一世,她也甘之如饴。 “会更好的” 见叶永荷眼神有意无意的望向外面的父女,老太太眼底也满上一丝期待,“此生我已经无甚心愿了,只求你三个哥哥能娶得和你大嫂一般的良妻,你能和阿远” “娘!” 闻言,叶永荷眼底一惊,下意识望了屋外跟着一起乐呵的叶永文一眼,“眼下这样,永荷已经无比知足了,这样的话,娘日后还是切莫再提了。” 占用阿秀的身体,已经让她心有负疚,如今能和家人日日待在一起,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她怎可奢求更多? 大牛哥也已经不是以前的大牛哥,眼下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身系天下,不止他身受桎梏,就连她们身为他的家人朋友,言行举止也是要谨慎为之的。 而且,四哥还不知道她的秘密,她眼下虽是用着叶永荷的名分活着的,但万事她最先该考虑的,合该是四哥的感受。 老太太眼底漫上一丝心疼,“孩子,若你们之间因为别离感情不在,娘也不敢在奢求什么,可娘看得清清楚楚,阿远仍然钟情于你,你也钟情于他” 她伸手握住了叶永荷的手,“如比这般却不能相依相守,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 叶永荷将手中的针线放进针线篓子里,回握住老太太的手,笑道,“娘,永荷知道你是为了永荷好,可不是所有人都能重活一遭,于此永荷已经感激涕零。” “只要大牛哥对甜宝好,永荷就知足了,实在不敢在过多奢求,娘” 说着,她依偎到老太太怀里,伸出一只手拉住苏玉莲的手,笑眼弯弯道,“永荷要永远黏在娘和大嫂的身边。” 苏玉莲眼含宠溺,手指摩挲着叶永荷的手背,“大嫂也希望你能时刻在大嫂身边” 说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可大嫂和娘想的一样,更希望你和妹夫甜宝一家三口能相依相守。” 闻言,叶永荷直起身子,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大嫂,娘这样,你怎么也这样啊!” 苏玉莲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外头正同孩子们玩的欢的弘远,“小妹,若妹夫只是个普通百姓,哪怕和先前一样是将军也好,虽然你们也同现在一般只能相见不能享受,大嫂和娘心里也不至于那般操心” “可妹夫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是天子” 说着,她和老太太对视。 婆媳二人的眼底,都是对永荷未来的担忧和心疼。 叶永荷抿出一丝笑,“不管大牛哥是什么身份,在永荷眼底,都一样。” “我知道,对你来说,只要心中有妹夫,不屑于什么身份,于你来说自然没什么不同” 苏玉莲声音压低了些,也稍显沉重,“可即便是为了甜宝,你也不能作此想法。” 第548章 钱家人已经受到了惩戒,这次你们一同随我们进宫吧 闻言,叶永荷眼底先是漫上一丝不解,随后却也迅速的悟了过来。 阿牛哥眼下只有甜宝一个孩子。 这世道,哪怕是普通人,也乐享一个多子多福,再不济也要有个儿子继承香火。 更不要说,阿牛哥眼下已经贵为天子,即便是他自己甘愿,群臣又怎会放任夏周后继无人? 这不止是为了皇室大统,若阿牛哥没有子嗣,日后夏周定会再次祸起萧墙,被敌人觊觎。 “小妹,大嫂相信妹夫眼下对你定是情比金坚” 见叶永荷眼底逐渐清明,苏玉莲语重心长道,“可你敢保证随着时日蹉跎,妹夫的心意会一直不变吗?” 老太太眼底有和苏玉莲一样郑重,还有一抹母为儿忧的心疼。 “如今妹夫身份不同,即便他忠贞不移,可群臣定会以江山社稷让他立后纳妃,开枝扇叶” 苏玉莲握住了叶永荷的另一只手,“届时,妹夫定还会有其他的子嗣,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妹夫本就是重情重义之人,到时候儿女绕膝,他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女而不为所动吗?” “你不争不抢,不代表旁人不争不抢,到时候后宫那些女人,母亲子贵,再使出浑身解数温柔以待,妹夫不是圣人,一日两日或许还有定力,可时日久了,难保不会动心一二。” “甜宝虽在妹夫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妹夫也对她多有愧疚怜爱,可若甜宝身边无人,怎么敌的过那些身后有母亲筹谋的子嗣?” “小妹,即便不是为了你自己,为了甜宝,你也该有所打算啊” 老太太也点头附和,“孩子,娘知道你的顾虑” “一来,你认为自己占了阿秀的身子,始终心怀愧疚,无论做什么都会觉得束手束脚,且还要考虑永文的想法” “二来,你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从不愿意给旁人添什么麻烦,也不屑和旁人争抢什么,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再懂你不过。” “若换做以前,你想如何便如何,娘定不会干扰你的任何决定,可如今不同了,你是甜宝的娘亲,相信你比娘更不希望,有一日,甜宝会求父亲的疼爱而不得,是吗?” 听着最亲近的两个人对自己掏心掏肺,叶永荷忍不住望了眼屋外父女笑闹的场景。 重活一世,她比旁人更明白什么是世事无常。 许是这段日子太幸福太安逸,竟让她温水煮青蛙失去了警惕心。 甜宝是牵动他们全家老小的存在,她还沉浸在眼下,可娘亲和大嫂就已经替甜宝想了这么远。 思及此处,叶永荷既欣慰又羞愧。 她不止是叶永荷,更是叶家的女儿,甜宝的娘亲。 应该比所有人都多为甜宝思量几分。 叶永荷看了眼屋外的叶永文,又重新同老太太和苏玉莲对视,“娘,大嫂,有你们在身边,是永荷的福气” “你们说的对,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甜宝,我都不该毫无作为。” “只是四哥那里” “只要你心思定了,其他的,娘和你大嫂会助你!” 见她瞬间想通透,老太太松了口气,面上重新展露笑容,“永文心思细腻聪慧,昨日你和阿远有些情难自制,想必他多少看出些什么来了” “是啊,你们两口子自以为克制的很好,可除了孩子们不懂事,谁看不出你们眼底的情义?” 苏玉莲抿出一丝戏谑,“你担心顶着阿秀的身子同妹夫过琴瑟和谐的夫妻日子,是对阿秀的亵渎,可你怎么不想想,若你能站在妹夫身边,就能名正言顺的替阿秀讨伐那些曾经欺辱她的人啊!” 闻言,叶永荷心中一动。 是啊,阿秀和四哥在江家遭了这么多的罪,她怎么能安于眼下,而忘了他们兄妹和江家的血海深仇? 叶永荷握着苏玉莲和老太太的手逐渐用力,眼神也一点一点变得坚定,“娘,大嫂,你们说的对,我不只能只求自己安逸的活着,既然占用了阿秀的身子,那我就必须要替阿秀做些什么才是,四哥那里,还是由我去说” “阿牛哥后日就要离开,今晚我就同四哥敞开心扉谈一谈。” 老太太和苏玉莲对视一笑,满面欣慰的点头应允。 “娘,那头的房子不要建了” 晚饭,一家子刚围桌而坐,弘远就开口道,“钱家人已经受到了惩戒,这次你们一同随我们进宫!” 听闻此言,一桌人齐齐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急” 说着望向几个孩子道,“你们可还记得黄沙村的人,前些时日,我已经托鸟友给他们稍了信过去,他们的回信说,近日就会收拾东西奔赴上京。” “等到乡亲们来了 ,安置妥当了,我们再进宫不迟。” 说着她望向甜宝,笑眯眯道,“不过你可以先把甜宝接进宫里,毕竟你眼下身份不同于别,是时候教教甜宝宫里的规矩了。” 弘远摸了摸甜宝的小脑袋,柔声道,“我的甜宝用不着学那些繁文缛节,只要她开心,想做什么都可以,捅破了天,有我顶着呢!” 甜宝就是太乖太懂事了,如今他,已经完全能护她周全了,他反而希望她能跋扈一些,调皮一些。 没想到老太太却摇头,“娘知道你是心疼她,可你要知道,父母无法护着孩子一世,你眼下给予她身份容易,可也得教她如何守住你带来的这份荣华才是。” “否则等到我们这些亲人都百年,她这捅破天的性子,如何独自处世?” 弘远挠了挠头,面色有些羞愧,“娘教训的极是,是我狂妄了。” 闻言,老太太语气又柔和下来,乐呵呵道,“莫说你,当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婿是个皇子,我老婆子都的尾巴都恨不得翘上天呢?哈哈!” “不过越是高位啊,越是得小心谨慎,才是长远之道啊!” 第549章 建房开荒开新村,那可是累坏人的苦差! 老太太言语里的自豪和点拨,让弘远觉得熨帖又心安。 他虽然坐于这高位之上,可说到底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一日两日他还能遵循本心,可滔天的权势熏陶,时日久了,难免会骄奢自大,颐指气使,从而忘了初衷。 他很欣慰有老太太和义父两个睿智的长辈,在自己身后时时敲打,这样才能让他身居高位而时时自省。 “娘说的,我会时时谨记于心” 弘远正了正面色,问道,“黄沙村的乡亲和咱们家情谊不同以别,他们要来那甚好不过了。” “娘,那你预备如何安顿他们?” 老太太笑中带着一丝不好意思,“说来惭愧,老婆子我这也是仗着你的势,才敢应承乡亲们来京,但是你放心,乡亲们都不是占便宜的人,此番来都是带了些积蓄的” “且他们说了,他们不愿意分开散落在不同的村子,如果能给他们分一块地,他们可以自己建房垦荒。” “不过阿远,此事娘先斩后奏,是娘不妥” 说着老太太站了起来,深深朝弘远鞠了一躬。 弘远一惊,赶紧从椅子上弹站起来,伸手越过桌上的饭菜去扶,“娘,使不得!” “不,虽然在这个屋里,我唤你一声阿远,可我们都清楚这只是为了避人耳目” 老太太眼神郑重,“你如今的身份,我理应跪拜,不过是深鞠一礼,有何使不得?” “阿远,关系虽亲,但礼不可废,此事是我老婆子笃定你会答应,才先斩后奏,但也是坏了规矩的,当罚!” 说着望向一桌子的人,“虽然阿远已经坐拥夏周,可我们叶家日后还是要靠着自身过日子,谁都不要想着事事依赖阿远过活,万不得已之时,也绝不能给阿远添麻烦,记住了吗?” “记住了娘!” “记住了祖母!” “记住了!!” 叶家人,无论大小都郑重的回应道。 当今陛下是他们的家人,确是齐天的洪福,但弘远不止是他们的家人,还是夏周的命脉,所以他们更要谨守本分,让弘远坐稳帝位,保夏周国运昌盛长久。 且他们也不能因为有了依仗,就失去了自我存活的能力。 反而,他们要比先前更努力百倍,才能心安理得以皇亲国戚的身份站在弘远身边。 见此一幕,弘远不惊讶,却动容。 即便不是他,换做任何一个明君,叶家都能凭借自身之力走上仕途,并扶摇直上。 有如此明事理知分寸的家人和他彼此成全,何愁国不盛,家不宁? “阿远,娘没有开玩笑” 老太太重新坐下,笑道,“私自让黄沙村的乡亲上京,是老婆子我行为不妥,你必须得施以惩戒,才能让老婆子我安心。” 叶永忠接过话茬,“娘,此事我也是知情的,但却没有提前禀告妹夫,是我的错,要罚也是罚我。” “信是我写的,怎么也罚不到娘和大哥头上去!” 叶永文紧跟着将过错揽到了自己头上。 老太太先后轻瞪了他们一眼,“是我发了话,于你们何干?” 其实也不是不报,而是她知晓弘远刚登基诸事缠身,不想因这等小事扰了他,想着黄沙村的人举村进京至少还要十日功夫,缓一缓再说也来得及,这才没让两个儿子给皇宫里报信。 弘远笑着接过话,“罚,都得罚!” “秀山村沿漳河以北而落,漳河以南是一片荒芜碎石滩,待黄沙村的人过来,就在那处落户就好。” “那就罚母亲你当一村之长,辛苦带领黄沙村的乡亲们建房开荒,如何?” 闻言,老太太眼露欣喜,“好啊,别看漳河以南是碎石荒滩,比秀山村的土质稍差了些,可地域却比秀山村广阔好几番,洋芋在南辽那种荒漠都能高产,更别说那块地也是依山傍水,只会比南辽郡好!” “若能划在那处安家落户,再好不过了。” “只是阿远你当娘当这村长,明明是给了娘一根鸡毛当令箭,那里算得上什么惩罚?不算不算,重新说重新说!” “母亲,这还算不得惩罚啊?” 叶永忠笑道,“建房开荒开新村,那可是累坏人的苦差!” 说着望向弘远,满眼嗔怪,“要我说,妹夫这惩罚未免太狠了些!” 弘远还未开口,老太太先急了,“阿远这是让我将功赎罪呢,好好好,老婆子我就领了这差事,一定让黄沙村的乡亲们迅速在京城安家落户!” 一想到全婶全叔和马秀珍一干人的脸,老太太和叶家人就一阵雀跃。 特别是张家兄弟,想到马上要和老乡亲们相见,更是激动到不能自已。 同为一村乡亲,他们在秀山村就是被排他的异己,感受不到任何乡里邻间的友好和善意。 有了这个对比,他们才能体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若能和黄沙村的乡亲们比邻而处,就算一切都要从头开始,那也是甘之如饴。 弘远笑着点头,“母亲放心,孩儿可不似大舅哥说的那样狠心” 说着望向正惬意抿着小酒的霍震霆,面色恭敬的询问道,“义父,到时候还需要你从旁帮衬母亲一把,可好?” “若义父不愿也不打紧,我自会安排人从旁协助母亲,但不是自己人,总觉得不甚放心” 毕竟曾是统领三军的大将军,即便他知道母亲心怀睿智,但又怕义父品察出些许折辱的意味。 霍震霆啪的放下酒盅,爽朗应道,“你安心处理的国务政事,将那黄沙村人的户籍都挨个落下来,地方批下来,其他的你就甭操心了,你母亲是有内秀之人,定会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说着望向甜宝笑容满脸道,“至于帮衬,那还用着你说?可不是看你的面子,为着我的甜宝小乖孙我也得冲在前头当先锋啊!” 老爷子话毕,甜宝朝他咧开小嘴露出大大的笑容,一桌子的人也都面面相觑,相继展颜。 第550章 “好叭,那甜宝就跟爹爹回家!” 叶永忠几兄弟也放下心来。 黄沙村的乡亲们过来,娘一定是万分欣慰的,即便是开新村难免千头万绪,但也是累并快乐着的。 何况有霍老爷子从旁帮忙,着实让让他们这群即将跟随陛下进宫的孩子少了许多顾虑。 前话说罢,老太太才转而望向甜宝,笑眯眯道,“甜宝,爹爹后日就要走了,你想不想跟爹爹回大房子住呀?” 弘远侧目,一脸期待的盯着甜宝,却不出言干扰小人儿的思虑。 一桌子的人浅笑吟吟的看着甜宝,眸色里都是鼓励和赞同。 弘远既然抽得出空隙来秀山村,想来朝堂里的事也理清了头绪,也是该接甜宝回宫了。 甜宝眨了眨眼,望向老太太,“甜宝想吖!” 随后又摇头,“可甜宝听到啦,爹爹要把大舅父和四舅父也一起带走,那家里就剩姥姥大舅母和娘亲了,还有大坏蛋在村里,甜宝要留下来,保护姥姥,保护大舅母和娘亲!” 边说边忍不住看身边的爹爹,大眼里都是挣扎和不舍。 老太太欣慰又歉疚,忙安抚道,“甜宝不用担心,今天的事已经让钱家的坏蛋们都怕了我们,再说了,有甜宝的朋友护着我们,还有霍爷爷在,姥姥不会有事的” “这样好不好?你后日跟着爹爹去看看爹爹的房子大不大,回来后告诉姥姥,姥姥再和甜宝一起回爹爹家好不好?” 甜宝大眼忽闪,想了一小会才开口,“全奶奶他们要来对吗?” “甜宝又想跟着爹爹,又想跟着姥姥一起等全奶奶他们来,怎么办吖?” 两边都舍不得的小模样,大人看了也跟着作难。 闻言,弘远搂了搂甜宝的小身子,轻声道,“甜宝,全奶奶他们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来京,不如你先跟爹爹回家看看,玩上几日爹爹再送你回来等全奶奶他们好不好?” 苏玉莲笑着附和,“去甜宝,等安顿好全奶奶他们呀,我们全家都跟着甜宝去住爹爹的大房子好不好?” “是啊甜宝,跟我们一起陪爹爹回家玩几日!你什么时候想回村了,三舅父就什么时候送你回来,快马加鞭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很近的!” “小甜宝,你放心跟爹爹回,有霍爷爷护着你姥姥她们,少了根头发丝,霍爷爷都赔你好不好?” 家人纷纷劝慰给予底气,甜宝终于咧开小嘴,用力的点了点头,“好叭,那甜宝就跟爹爹回家!” 呜呼—— 甜宝可以看到爹爹的大房子了,好开心吖! 小人儿这里说定,弘远立刻眉眼舒展的笑开来,这才赶紧一边给小人儿夹菜,一边对眼神期盼的双胞胎说,“兴文兴武也陪着妹妹一起去好吗?” 然后又望向目光懵呆无措的阿离,“阿离也一同去玩几日!” 闻言,叶兴武直接弹站起来,“真的?!!” 猝不及防的动作,碰的桌子上的碗筷都跟着欢快的蹦了一下。 叶兴文按捺着眼底的狂喜,伸手拉了拉弟弟的衣袖,“小武,喜怒不形于色,再高兴也不要失礼啊!” 见大儿子抢先把自己到嘴边的话说了出来,叶永忠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这孩子,这冲动的性子只怕和他三叔一样,改不了咯! 苏玉莲也嗔怪着瞪了一眼,“小武!” 叶兴武忙不迭坐下来,可桌子底下的脚却一刻都安分不下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弘远,再问,“小姑父,我们真的可以跟甜宝一起去吗?” 弘远爽朗笑开,“当然,就算甜宝不去,你们也可以随时到小姑父家里玩啊,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住一辈子都成!” “回家了小姑父也不是时时都陪着甜宝,有你们在甜宝身边,小姑父才更安心!” 和叶家人不同,他倒是很喜欢三舅父和兴武小侄儿的性子,旁人看来他们是跳脱不沉稳,可在他看来却是情绪饱满的事事有回应,让人心中莫名觉得熨帖。 叶兴武又唰的站了起来,不过这次小心了些,还直接下了桌子,在堂屋里旋风一般欢跑了一阵,“耶耶!” 自己欢跑还不够,硬拉着叶兴文和阿离下了桌,围成圈带动他们一起欢蹦乱跳,“你们难道不高兴吗?啊?” 再沉稳也是六七岁的孩子,叶兴文终还是被弟弟感染了,跟着纵跳抒发起激动来。 见他们高兴,阿离也咧开嘴傻乎乎的跟着蹦起来。 三个哥哥如此这般,甜宝哪里还坐的住,赶紧从板凳上溜下来,加入其中。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被烘托上来,大人们一边嗔怪一边忍不住跟着孩子们展颜笑开。 弘远目光辗转,下意识和叶永荷的目光相撞。 情义和为人父母的慈爱默契横生。 不过两个呼吸,两人就又默契的别开了目光,竟同时瞄向叶永文。 叶永荷和叶永文的洞察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心中惊跳了一瞬,她便坦然的朝叶永文露齿一笑,“四哥,饭后你陪永荷出去走走可好?” “永荷有话同你说。” 闻言,桌子上突然安静了一瞬。 弘远的筷子也顿了顿。 叶永文僵了一瞬,随后便笑着应允,“好,正巧四哥也有话问你。” 老太太和苏玉莲交换了下眼神,遂苏玉莲笑着附和,“成天一家子吵吵嚷嚷的,你们兄妹二人连个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在外头人多眼杂的,说话也不方便” 说着望向其他人,“已经入夏了,今日外头定是繁星点点,吃完饭咱们一家子出去看星星怎么样?” 话刚落音,霍震霆就接过话道,“好啊,那一会就都到我家去,我家院子离山近,夜幕之下繁星闪烁山影绰绰,别有一番滋味!” 老太太也连声附和,“再来一把躺椅,简直不要太惬意!” “哈哈,你怎知我刚打了把躺椅出来,一会正好替我试试躺着够不够舒坦!” 孩子们方才欢快刚歇下去几分,此一来又窜了起来,“看星星,看星星!” 吃完饭,七手八脚的把桌椅收拾了,一家子就热闹喧天的簇拥了出去。 屋里一瞬只剩下了叶永文和叶永荷对面而坐。 第551章 血缘亲情从来都不是束缚你我的理由 兄妹对视,嘴角都挂着浅浅的笑意。 “小妹” “四哥” 沉默片刻后,兄妹二人竟同时开了口。 随后又齐齐一怔,相视笑开。 叶永文倾身靠前了些,“小妹,你先说。” 叶永荷点了点头,面色坦然的直视他道,“四哥,今日我说的,和你问的,该是同一件事。” 叶永文眼波微闪,漾出默契。 又是几个呼吸的沉默之后,他才开口,“你喜欢妹夫,是吗?” 叶永荷点了点头,神色不改,“嗯!” 四哥果然看出来了,娘和大嫂说的对,与其等到事情到不可隐瞒的地步,还不如敞开心扉和四哥聊一聊。 叶永文眼底闪过一丝明了,这段时日那股莫名的悬心,在小妹坦然出口之后,竟落下去一些。 抛开身份不谈,弘远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英雄豪杰,小妹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对他心生崇拜爱慕也是常情。 可 “妹夫很好” 叶永文微微蹙眉,“你喜欢他也是人之常情,可你应该很清楚,他心中有挚爱之人” 虽然这挚爱之人已经离世,可小妹身上离奇的遭遇和那位之间有许多的渊源,就无法置身事外。 他自然能看出来,弘远看小妹的眼神含着男女之情,可那眼神,像是透过小妹在看另一人。 小妹受了太多太多的苦,他希望未来有一日,小妹的夫君,心里全心全意只有小妹一人,而不是被当做替身,亦或者依托。 叶永荷点了点头,“这一点,我比四哥更清楚” “也正是因为我清楚,所以才喜欢上,且不可自拔。” 叶永文放在桌面的手拳猛然攥紧,“如若这般,或许此一生你都无法与他心中那人抗衡,相伴在他身侧,定会时常伤心的啊!” 闻言,叶永荷的眼神骤然软下来,漫上动容,“四哥,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 “我也知道,你的忧虑源自于对我的心疼” 说着,她站了起来,背身而立,“可四哥,你知道吗?若我不知道阿远哥挚爱之人是谁,我许是会嫉妒,会徒增伤心” “可正是因为我知道,他挚爱之人是永荷姐,而我和永荷姐幂幂之中又有了那样的交集,你担心的那些,就都不会在发生在我身上。” 再转身之时,她望向叶永文的眼神多了一份莫名的坚定,“四哥,从我醒来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不止是江蕴秀了,之前我一直告诉自己,经历永荷姐的那一世,只是一场梦” “可后来,娘、大嫂、甜宝、哥哥们” “他们对我太好太好,一开始我以为自己会承受不起他们的疼宠,会惶恐会觉得难以偿还这份疼宠,可事实并没有,我很坦然。” “反之,我对他们每一个人的好,也是发自本心” 叶永荷再次坐下来,“如果我只是江蕴秀,我做不到这一点,能如此坦然的接受并反哺,是因为那一段真切彻骨的梦,早已将我和永荷姐已经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所以看到阿远哥,我会情不自禁的心绪波动,因为这是永荷姐爱着他的本能” 听完这番话,叶永文沉默了。 他不是小妹,不知道昏迷之时,那黄粱一梦到底给了她如何羁绊。 可此时此刻,听着小妹掏心掏肺的话语,他似有所感。 虽然他眼下是老太太的儿子,叶家的老四,但面对叶家人琐碎的关切和友爱,他还是会有种受恩的感觉。 可若是娘还在世,也如此对他,他便会受之坦然。 正如小妹说的,那样,不会生出偿还不尽的感觉。 小妹说的,和他看在眼里的,是一样的。 当初拜母是真情所致,老太太确实待他如儿,他也确实孝老太太如母,可他和叶家人之间的相处,同小妹和叶家人之间,还是有细微区别的。 小妹在叶家,比他更坦然自若。 只因她不止经历了她自己的一生,还经历了叶永荷的一生。 弘远该是知道这一点,也察觉到小妹就是他曾经的挚爱,所以两人才会在对视之时,情谊不受抑制的泄露。 想到这里,叶永文心中豁然了许多,嘴角牵出一丝温柔的笑,“小妹,只要你能看清自己的本心,只要是你心之所向之事,哥哥都会支持你” “只是妹夫那里” 弘远如今已经不是农夫亦或者将军了,他是九五之尊。 不是说他成了皇帝,就会嫌弃糟糠之妻。 而是 “妹夫如今的身份你也知道,虽然江家已经将我们从江家家谱上除名,我们也改成了叶姓” 叶永文眼底染上一抹忧色,“但你知道,我们无法和江家斩断血缘关系,满朝文武都识得我们兄妹二人,我担心妹夫会因着我们的身份” “四哥无需担心!” 叶永荷面色坚定,轻声打断叶永文的话,“从爹弃了我们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和江家再无关联,血缘亲情从来都不是束缚你我的理由” “反而如果我能站在阿远哥身边,对江家那些欺辱过我们兄妹的人来说,绝对是致命打击。” “至于阿远哥,他若对我无情,那也绝对不会是因为我们的身份。” 话行至此,叶永文也将小妹的心思听了个透彻。 见小妹提及江家不再颤栗害怕,他不甚欣慰,“妹夫知道你的想法吗?” 叶永荷面色晕染出一丝小女儿的娇羞,摇头道,“若不能让四哥安心,我就会将心思深埋,以后决口不再提及,又怎会提前告诉阿远哥” “不过娘和大嫂是知道的,她们和四哥一样疼我爱我,毫无理由的支持我。” “有你们做靠山,永荷没什么可顾虑的。” 第552章 “爹爹,娘亲,甜宝也要牵小手!” 闻言,叶永文的心彻底落实下来,“那你便遵从自己的内心而行,不用想那么多未来之事,世间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与其带着顾虑前行,不如坦然迎接未知” “不管发生什么,哥哥都会一直在你身边,娘她们也会一直在。” 叶永荷瞬时笑颜如花,“谢谢哥哥” “你毕竟是女子,还是要保留几分矜持,妹夫那里四哥可以替你去探探底,总不好做一厢情愿之事” “四哥,永荷能察觉的出来,阿远哥对永荷也是有情义的,还是永荷自己开口,我保证,即使是我会错了阿远哥的意,我也绝不会因此伤心介怀。” “好,你若执意,四哥也只能选择尊重你的想法。” “” 屋外,夜幕如墨,星辰将墨色戳开一个个细小的口子,竭力将微弱的星光铺洒到人间万物之上,把它们的轮廓描绘在人眼前,神秘且美轮美奂。 弘远便屹立在这夜幕之中,微悬的心,随着兄妹逐渐明了的对话,一点一点的沉落于腔。 他的唇角,不自觉的漾开笑容。 眼下,他已经拥有太多太多,不敢再有任何奢望,就害怕福满则溢,太过圆满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切。 可 现在屋里兄妹二人的话,就让他觉得不太真切。 深吸一口气,弘远推门而入。 他以为自己已经将钱家印刻在骨子里的懦弱,一点一点的抽离尽了,可事实上某些时候某些事情上,他还是个不敢扛事的胆小鬼。 以前也好,眼下也罢,都是永荷在排除万难奔赴于他。 若还要永荷放下女子的矜持来和他坦露心迹,那他当真枉为男人。 “阿、阿远哥?!” 正絮叨说话的兄妹二人被突然推门进来的弘远惊了一跳,叶永荷直接弹站起来,惊诧出口,“你” 看见弘远郑重的面色,叶永荷就瞬间反应过来。 只怕他已经将她们兄妹二人的谈话都听了去。 微惊过后,叶永文自然也和叶永荷想到了一处,面色也瞬间染上和弘远一样的郑重,其间还掺杂着一丝忐忑。 “抱歉” 或是从叶家兄妹二人的脸色中猜出自己的神情太过严肃,弘远赶紧缓和面色,“我、我偷听了你们的谈话” 背在身后的手拳,不自觉的收紧,面对百官都不曾紧张的他,声音竟止不住的紧张颤抖起来,“四舅哥” “我知道听人墙角可耻,可我猜出永荷要同你说些什么,所以实在是难以自控” 边说,他边深看了叶永荷一眼。 扑面而来的恳切和紧张,让叶永文心口微颤。 无需弘远再多说什么,他对小妹的深厚情义,已昭然若揭。 叶永文赶紧摇头,“妹夫,先不说这些,坐下说话” 说着就侧开身体,将椅子让了出来。 弘远却没有上前,“四舅哥,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说着他的面色变得郑重无比,“四舅哥,此事本该由我开口,将我对永荷的情义袒露于你和娘她们审视,让你们可以放心的成全我和永荷,可却因为我的优柔寡断和胆小顾虑,竟让永荷一个女子先开了口” 闻言,叶永荷的眼神骤然软了下来,“阿远哥,我懂你亦如你懂我,谁先开口,都不重要” “永荷,这很重要” 望向叶永荷的时候,弘远的眼神变得温柔至极,“如四舅哥所说,我堂堂男儿,怎能事事让女子首当其冲?” “四舅哥,我知道你的顾虑,永荷现在不止是永荷,她还是阿秀,虽然她们俩如今命运纠缠在一起,但在你心里,她永远是阿秀,之所以让她顶用永荷的名讳和身份活着,也是你对娘的一片孝心” 弘远眼底的真诚几乎要化为实质,让叶永文心中唯一的不确定,也全然尘埃落定。 “永荷也好,阿秀也罢,她们都是善良到骨子里的女子,都是值得让人一生珍惜的女子” “本来我眼下所得太多,不敢奢求还能和永荷双宿双栖,只盼能竭力护她一世就心满意足,若四舅哥能将永荷许配于我” “不管我什么身份,我都会许永荷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辜负!” 一生一世一双人! 弘远的话落音,叶永文再也抑制不住震惊,“妹夫,你不必许如此重诺” 即便是普通人家,男子也都是三妻四妾,求一个多子多福的,何况弘远现在还是皇帝? 就算弘远做的到,文武百官也不会许后宫只一人独大,日后定是数不清的烦扰缠身。 “四舅哥,永荷也好,阿秀也罢 ” 弘远伸手,轻轻握住了已经满眼泪意的叶永荷的手,“都因着奸恶之人受了太多的委屈太多的苦楚,先不说我对永荷的情义,就算是身为家人,我也会给将最好的给她。” “往后余生,再也不会有人胆敢欺辱她,让她受半分委屈。” “不说世人如何看待,但你我还有叶家人都深知,她值得我如此相待。” 叶永文眼底也泛上湿意,忍不住欣慰点头,“小妹信你,我也信你,小妹能得良人庇佑,我也就此生无惧无憾了” 闻言,弘远和叶永荷对视。 这一刻,所有的深情如许,都不需要再有任何的掩藏,还因为得到了亲人的祝福和默许,愈显浓烈。 “爹爹,娘亲,甜宝也要牵小手!” 突然,奶团子从屋外哒哒冲进来,小手搭上了弘远和叶永荷紧握的双手,仰着小脑袋笑的大眼弯弯。 屋里三人齐齐一怔,瞬时齐齐展颜。 弘远和叶永荷笑着松开手,将甜宝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幸福从一家三口身上,汹涌溢出,看的屋外一群人泪光泛滥。 第553章 “别急,别急,好戏才刚开场呢!” 作为最亲近的家人,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一家三口都经历了些什么。 先前家国未定,老四也不知道其中内情,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将感情压抑在胸怀。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小甜宝。 一个是爹爹,一个是娘亲,可旁人的爹爹和娘亲,柴米油盐也好,争吵拌嘴也罢,那都是日日在一起的。 她的爹爹和娘亲,却见面如礼,时时刻刻得保持分寸。 先前甜宝也问过老太太类似的问题。 ‘姥姥,宝的爹爹不喜欢娘亲嘛?’ ‘宝,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因为爹爹从来不找娘亲说话,也不牵娘亲的小手吖!大舅父天天跟在大舅母身后,天天缠着和大舅母说话,还会抱大舅母呐,而且甜宝喜欢姥姥,甜宝也喜欢缠着姥姥吖爹爹就是不喜欢娘亲的叭为什么呢?’ ‘宝,有些人的喜欢会溢于表面,就是会表现出来,但有些厉害的人的喜欢是可以藏在心里的,需要我们很细心很细心才能看出来哟!’ ‘噢宝知道了,爹爹和娘亲都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宝一点点都看不出来呢’ 小人儿的话让老太太心痛,可也没法同她解释其中的复杂缘由,只能用这些小孩子才会信的话,安慰甜宝。 若是没有束缚,喜欢和爱,自然是控制不住想要表现出来的啊! 就如同现在一般,弘远和永荷终于得到了老四的支持和祝福,所有的喜欢和爱,也终得见光,言行肢体都会不受控制的抒发对彼此的感情。 老太太拭干眼角的泪水,笑着走了进去,“太好了!” 一家子紧随其后,每个人面上都是欣慰祝福的笑容,苏玉莲更是感动的直接拍起了手,“小妹,妹夫,你们都是好样的!” 说着又望向叶永文,“四弟,谢谢你,谢谢你这般理解支持小妹明日!” “明日大嫂必须得做一桌好吃的,且必须全得是四弟你爱吃的,犒赏四弟宽宥理解促鸳鸯,庆祝小妹和妹夫终成眷属!” 叶永忠笑的合不拢嘴,情不自禁的伸手揽过妻子的肩,“对对对,我来帮你打下手,明日让永荷歇一日!” 叶永礼举手上前,“我来填火,谁都不要和我争!” 苏玉莲嗔怪着用胳膊肘拐了拐叶永忠,“歇什么歇啊” 然后笑中带谑的望向弘远,“妹夫,如今你身份不同了,我这当大嫂的不知道还使不使唤的动你呀!” 弘远春风拂面,朗声道,“大嫂说这番话,就是将我排除在叶家之外,听着就让人伤心难受”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境遇,我永远只叶家的女婿,大嫂不使唤,我也会主动干活的。” “那好” 苏玉莲脸都要笑烂了,“家里柴不够烧了,明日一早,你就去山上砍些柴回来” 又望向脸色娇红的叶永荷,“小妹,你去给妹夫打下手。” 叶永荷面上的霞光更浓了些,“大嫂” “大嫂说的极是,我一只胳膊持枪尚且可以,砍柴还是得有个人帮忙搭手” 弘远垂眸,眼底是浓厚的温柔和深情,“明日你便同我一起上山,不然差事办不好,大嫂又得拿身份说教于我了。” 又望向叶永文,“四舅哥可答应?” 叶永文勾唇,“我若不答应” “岂不是愧对大嫂专门给我准备的一桌好菜?” “哈哈哈” 闻言,一家子都忍不住掩唇笑出了声。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牵着爹爹和娘亲的手,甜宝幸福的小眉毛都要舞上天了,“甜宝要和爹爹娘亲一起去砍柴!” “甜宝力气很大很大的!” 叶永文和叶兴武对视,赶紧一前一后上前,各自附耳对甜宝说起了悄悄话。 “真的?!!” 也不知说了什么,甜宝瞬间两眼晶亮,小手忍不住捂住了惊喜到藏不住的一口小牙。 嘿嘿,原来爹爹和娘亲原来这么怕羞呐,要到山上去抱抱和牵小手! 甜宝可不能当跟屁虫啦! 她伸出小手,拉着叶永荷的手放进了弘远的掌心,还一本正经的拍了拍,“甜宝明天要和二舅父学认字呐,不能和爹爹娘亲一起上山啦!” “山上有甜宝不认识的老虎,爹爹你要牵好娘亲的小手,保护好娘亲哟!” 弘远和叶永荷对视,眼底漫出默契的宠溺和幸福。 一直本分的站在门口的张家兄弟浑身震颤。 即便日日和叶家同处,他们待他也和亲人无异,可他们还是抑制不住时时刻刻袭来的震撼和激动。 眼前这一幕,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看这样子,永荷姑娘定是未来的皇后无疑了! 皇上,皇后,小公主,四个国舅 “咚——” 默念到此处,兄弟二人竟齐齐朝后栽倒,激动的昏死过去。 “快来看啊!真的出现了!出现了!” 次日天刚亮,村里就有人发出了激动的尖叫声。 一时间家家户户都推门而出,朝村头的青砖瓦房涌去,有人端着饭碗,有人边走边提鞋,甚至有人头发乱糟糟挂着眼屎就跟上来了。 许是家有喜事精神爽,叶家人今儿个个起了个大早,村里人扎堆朝村头跑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了早饭,正替弘远和叶永荷收拾砍柴刀绳子之类的工具,准备‘赶’他们上山。 刚出门,就看到了这热闹的场景,老太太唇边勾起一抹畅快的笑,“走,咱也去凑凑热闹!” “走,这样的好戏,必须得去看看!” 厨房里的苏玉莲赶紧擦了擦手,“等等我呀!” 眼瞅着一家子已经朝外走,叶永忠赶紧帮妻子将襜衣解下来,“别急,别急,好戏才刚开场呢!” 第554章 结出来的果你们咽的下也得咽,咽不下,也得咽! 夫妻两人追上家人的步伐,一家子簇拥着浩浩荡荡的朝村头走去。 “叶家人来了!!快让让!” 见叶家人过来,村人不知为何,竟纷纷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一家子轻轻松松的就越过人群走到了最前头,然后一眼看到了门口刺目的鼠形大字。 “不遵天罚,杖棍三十!” 叶永孝自然而然的将地上的字念出了声,“若有不从,绝不饶恕!” “看来钱家人昨晚偷吃了啊!” “这才一顿饭就受不了了?天罚也敢违背,简直不想活了!” 闻言,村人们唏嘘一片,忍不住议论起来。 钱大贵边系着腰带边推门出来,就看到了闹哄哄的人群和地上触目惊心的鼠群。 他脸色带着一丝惨白,整个人也恹恹的没精神,倒不像是偷吃了的模样。 “你再念一遍?” 在屋里他只听了个囫囵,并不真切,此刻看到鼠群,猜到没有好事,急急的望向叶永孝。 叶永孝也没有计较他冲人的语气,又给他念了一遍。 闻言,钱大贵脸色大变,转身就要冲进屋,却和迎面走出来的李秋菊撞了个满怀。 “哎哟——你干啥啊?一大早上的着急忙慌的干啥?” 李秋菊被撞了个结实,没好气的一顿嚷嚷。 没想到下一瞬,就被钱大贵揪住了衣服领子,“说,你昨晚是不是偷吃了?!!” 钱王氏被鼠啃的只剩半条命,昨夜将她伤口处理好后,他就守在床榻边睡了,虽然饿的口冒酸水,可他和钱王氏一直没敢吃一口东西。 李秋菊那里他自然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了的,可眼下门口出现这样的情形,不用想也知道是李秋菊没忍住饿意偷吃了。 李秋菊眼神闪烁,看着地上吱吱乱叫的鼠群,她瞬间哆嗦了,“没、我没有!” “是金宝!金宝昨晚饿的直哭,我也没法子,只好给他做了口吃的!” 闻言,钱大贵一个耳光扇在了李秋菊脸上,“臭婆娘!” “自己偷吃了竟然还敢诬陷给儿子,你这是要害死全家啊你!” 正在这时,钱金宝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边啃着牙牙馍,一边淌口水,“娘吃吃” 见此一幕,李秋菊眼底一紧,立刻冲过去将钱金宝的牙牙馍夺过去,藏到了怀里。 钱金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手脚乱抓的去抢,“饿吃” 看着这一幕,坐在叶永礼肩头的甜宝大眼闪了闪。 是牙牙馍吖 饿肚子的时候,喝多少洗锅水都填不饱的,看到坏奶奶给坏哥哥烙牙牙馍,她真的好想冲上去咬一口吖 可她怕挨打,只能候着坏奶奶走了,在锅台边找找看,有没有掉下来的馍渣渣。 钱大贵二话不说进了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根绳子。 见状,李秋菊眼露惊恐,“你想干什么?” 边说边把钱金宝护在了身后。 钱大贵沉着脸,一把将钱金宝从她身后拽出来,任凭李秋菊如何哭闹骂咧,三两下就把吓的吱哇乱叫的钱金宝死死捆了起来。 随后又钻进厨房将烧火棍拿了出来,照着钱金宝的身上就抽了下去。 “钱大贵!!他是你唯一的儿子!你这样会打死他的!” 李秋菊一边护,一边歇斯底里的哭喊道。 钱大贵面色铁青,手里也没有停,“本来饿两日也不会死,可你偏偏要违抗天罚,给他做吃的,今日不按着老天的指示打够三十棍,咱们全家都得死!!” “让开!!” 李秋菊被掀翻到一边,哭的万念俱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们母子造的孽,凭什么要我们母子一同受罪?!!” “呵呵” 李秋菊的话刚出口,弘远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闻声望过去,便看到弘远满脸嘲讽,瞬间疯了一般朝他冲过去,“都是你!你这个野种!” “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刚冲了几步出去,本来安分的鼠群瞬间散开狂涌而上,扑跳到她身上,疯狂的撕咬起来。 村人们吓的连连后退,生害怕被殃及池鱼。 “救命!!!” 剧痛密集袭来,李秋菊惊恐的朝村人伸出手,方才嚣张暴躁的模样荡然无存。 自昨日开始,村民们早就对天罚产生了敬畏心,躲都来不及又怎么敢上前救她。 钱大贵手中的烧火棍顿了顿,斜眼看了李秋菊一眼,咬了咬牙不作理会,继续抽打钱金宝。 钱金宝毕竟才六岁,刚挨了十几下就昏死过去,钱大贵虽满眼心疼,手里却也不敢停。 “金宝——” 打完最后一下,钱大贵整个人都虚脱了,抱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钱金宝痛哭流涕的嘶吼着。 随后,他丢下钱金宝,跪行到鼠群中央,仰天嚎哭,“我错了!我们知错了,求求你了,饶了我们!” 钱王氏躺在床上,沉日昏睡。 钱金宝如今也被他亲手打的奄奄一息。 李秋菊触了天怒,只怕也逃不过。 不过短短几日,一家四口就只剩他一人尚且完好,可他不知道天罚到底什么时候能终止,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挺到什么时候。 眼下,他只感觉绝望。 苍天不应,只有鼠群发出怵人的吱吱叫声。 “没用的” 弘远看着不停朝天磕头的钱大贵,冷冷开口,“正如当初你们钱家殴打欺辱我们一家三口的时候,我们的求饶,也是无用的一样。” “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种下的因,结出来的果你们咽的下也得咽,咽不下,也得咽!” 钱大贵僵立当场,眼神微微木讷的望过来,看着弘远冰冷的脸,脑海中嗡声一片,全是自己娘钱王氏对他们一家三口的打骂声。 当然,还有自己和李秋菊尖锐的助攻咒骂,和拳打脚踢。 这一切,果真是报应不爽吗? 第555章 甜宝是我嫡亲的女儿,是夏周的长公主 “吱吱——” 突然,李秋菊身上的鼠群毫无征兆的都散了下来,然后飞快的在门前又摆了一行字。 钱大贵呆呆的转头,盯了好一阵,才开口道,“又给了什么警示?” 村人们齐齐望向叶永孝。 “违逆天惩,杖棍三十!” “如有违背,绝不饶恕!” 待叶永孝念出口,村人们都有些诧异。 “不是已经打了孩子三十棍了吗?怎么还是这个警示?” “既然出这样的警示,定是他们家还有人偷吃!” 议论声后,村人们齐齐望向躺在地上哎呦喧天的李秋菊。 闻声,李秋菊的哀嚎也戛然而止,眼底漫上无边的恐惧。 老天这是盯上了他们一家子吗? 她不过吃了几口馍馍,这也逃不过老天的眼皮子? 钱大贵蠕了蠕,从地上站起来,捡起了烧火棍走向李秋菊。 鼠群啃食不过几十个呼吸,李秋菊的伤势也算不得严重,见状翻身爬起来就要跑,却被钱大贵一个箭步薅住了头发,狠狠拉摔在地上。 紧跟着棍棒就密不透风的落在了李秋菊的身上。 打钱金宝的时候,钱大贵是心疼的。 可现在打李秋菊,钱大贵铆足了劲,一下一下恨不得致李秋菊于死地。 “差不多了,走” 李秋菊的惨叫声太过凄厉,老太太担心孩子们晚上做噩梦,挥手招呼家人们离开了钱家门口。 看着叶家人离开的背影,村人们眼底都生出一丝畏惧。 钱家人刚来村里时多光鲜亮丽啊! 自从惹上叶家,不过几日功夫就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 虽说是他们恶有恶报罪有应得,可村人们总觉得这些事情有几分诡异。 就仿佛老天爷是站叶家那头的? 想到这里,所有人心里都有几分凛然,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做了些亏心事,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眼下看到钱家人的惨状,突然就开始惶恐不安。 钱家人做了这么多年的恶,一直相安无事,可到头来还是逃不过,当真说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万一哪一天老天爷就得出空闲,来和他们清算了呢? 看来日后还是要谨慎为人,只求还来得及多行善举,来抵消以前的那些亏心之举。 相聚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只感觉不过是在一块吃了几顿饭,拉了几句家常,就到了弘远要回宫的日子。 为了不引人耳目,弘远一行仍然决定趁夜回去。 晚饭后,老太太和苏玉莲几人就开始收拾孩子们的衣物,叶家兄弟则自己收拾自己的行囊。 “永荷,你且在等上几日,等科举新政定夺下来,我就昭告天下,和你成婚” 房间里,弘远握着叶永荷的手,满眼都是温柔笑望着自己的女子,“当初在杨滩村,连一顿像样的饭食都没有,更别说洞房花烛,于我们来说简直是奢望” “你答应做我的妻,实在是苦了你了。” “到时候我要整个京城都为你挂上红妆,要让整个夏周的人都知道只有你才能做我的皇后。” “我不管历朝历代的君王后宫如何佳丽三千,此生我弘远后宫只有你一人,足矣!” 叶永荷眼底微闪。 这番话,今日在山上,阿远哥已经同她说了。 此刻离别在即,他再次宣之于口,她又岂能不知道他的一片真心厚情。 她从不怀疑阿远哥对他的情义,当她的妻,做他的皇后,她也心之坦然。 可 若从古至今,就没那个君王的后宫只皇后一人。 她深信阿远哥会说到做到,正因为此,她才心生忧虑不安。 “永荷,你怎么了?” 见她不语,弘远眸色添了几分急切和担忧。 叶永荷理了理心绪,抿唇笑道,“我在想你娶我时的景象,该是何等的盛大” “有种恍如梦间的不真切。” 闻言,弘远松了口气,将手中的柔夷握的更紧了些,“其实我同你一样,直到现在,还有觉得几分不真切” 于国来说,他如今有能力让天下百姓幸福安宁。 于己,他有叶家这么一门好岳家,有甜宝这珍宝一般的闺女,又知生母亦是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如今还能和永荷双宿双栖,这一切,圆满的像是一场梦境。 “阿远,永荷” 老太太虽不忍打破这对鸳鸯的情意绵绵,但候了一会还是牵着甜宝进了房间,“眼下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积攒的福报,你们值得拥有这一切,不必觉得虚妄缥缈。” “爹爹——娘亲——” 奶团子松开老太太的手,扑到了夫妻二人的中间,左蹭蹭右蹭蹭,小脸灿若花朵儿。 弘远和叶永荷一人握着甜宝一只小手,幸福的神色和奶团子别无二致。 “阿远,此番进宫,甜宝的身份” 老太太朝前几步,面色带笑,“你预备如何安排?” 弘远抚摸甜宝小脑袋的手一顿,抬头和老太太对视,“甜宝是我嫡亲的女儿,是夏周的长公主,封号我都已经定夺好了,册封的圣旨也早已经备妥了,随时可昭告天下。” “不过娘突然作此问,定是有什么建议和想法,尽可说来我听。” 像是知道在谈论自己的事,甜宝左右依偎,乖巧的竖着小耳朵听着大人说话。 老太太点头,“甜宝是你的嫡亲女儿,这是毫无变数的,什么时候昭告天下其实都好,也是你这个为父的该决断的” “娘只是觉得,此次甜宝进宫,不过是暂住几日,到时候她还要返回秀山村陪老婆子我一段时日,所以她的身世,可否暂时先不要宣之于众的好?” “不然她身份暴露,重新回秀山村,定然是惹人耳目,老婆子我届时要忙活新村事宜,家中的男人又都跟随在你身侧,若有人心怀不轨,就怕出什么差子” 第556章 只要是宅心仁厚又得你中意的,娘都支持你 闻言,弘远沉吟一番,随后就点头应下,“娘所顾虑确有其事,那此次进宫,甜宝干脆作男孩装扮,对外宣称叶家子孙,等我和永荷大婚之日,再一起将甜宝的身份昭告天下,娘以为如何?” 老太太欣慰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甚好啊!”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永荷,那你便依阿远的,给甜宝男娃娃的装扮!” 即便天下不是弘远的,他们没有皇亲国戚的身份,如今的太平日子对她们来说也已经够好了。 来日方长,不管身处何种境遇,只有一家人殷实的过好眼下才是真切的。 嘱咐了甜宝几句,老太太就笑呵呵的出去,还贴心的将房门掩了起来,给一家三口留下了独处的温馨空间。 堂屋,叶永文早就收拾好了简单的行囊,孤身坐在桌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文,东西可带足了?” 见状,老太太脚下微顿,轻手轻脚的靠近,落座在叶永文的对面,“宫里虽然什么都不缺,但用惯了的东西,总归还是更合心意些” 叶永文回神,朝老太太笑着点头,“大嫂和小妹做的衣衫,娘纳的鞋子,可不是宫里那些俗物能比的上的” 说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包裹,“我都尽数带上了,这个包裹可是我最重要是身家。” 暖心的回应让老太太展颜开来,“傻孩子,这些算不得什么,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在你成家之前,娘和你大嫂小妹,每一季都会给你做新衣新鞋的” 像是被自己的话提点了什么,老太太笑意中染上了一丝谑趣,“说来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先前家国未安,娘也就没有顾及此事,如今你同阿远一起进宫,若碰到合乎心意的良家闺秀,可要记得知会母亲,母亲给你把把关” “无关乎家世如何,只要是宅心仁厚又得你中意的,娘都支持你!” 猝不及防的谈及个人终身大事,叶永文的耳根兀的红了,“娘,二哥三哥都尚未成亲,我的事眼下提及未免过早了些” 话虽如此,可他的心像是跌入了温泉,瞬时变的热烘烘的。 自娘去世,他们兄妹沦为奴役,每一日都活的艰难,甚至不敢奢想明日,哪里又想得到有朝一日,他们不仅有了母亲和兄弟家人,还有人替他谋划前程未来? “我们家可不兴兄长未娶,弟弟便要一直候着的道理” 老太太嗔怪着摇头,“若你提前遇到可以携手一生的女子,却因为兄长迟迟未娶,只能默默候着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身为男子倒是等的起,可女子的大好年华却经不得蹉跎啊” “若你不忍放手一直拖着,那就是对那女子的不义,可若你忍痛放手,那岂不是要耽误大好姻缘?” “要知道,有些缘分一旦错过了,便是一生的遗憾啊!” “所以阿文啊,你可千万别学那些迂腐的行径,娘说的都是认真的,此番跟着你妹夫回去别光顾着忙差事,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得放在首位才成,若遇到看对眼的女子,切不要瞻前顾后,可明白了?” 见老太太满脸为母替子的慈爱叮嘱,叶永文身心皆暖,乖顺的点头,“娘,儿子明白了,也记下了。” 末了,老太太看了看叶永礼几人的方向,凑近了一点,神秘兮兮的笑道,“你估摸着还不知道,你二哥三哥可都是心有所属了,永荷如今也有了着落,娘唯一记挂的可就只有你一个了” 叶永文眼底微怔,随后脑中就冒出许多过往的蛛丝马迹,面色漫上几分恍然大悟。 “娘,是不是又在拿我当反面教导四弟呢!” 屋子本也不大,堂屋和房间也就隔着一道门,叶永礼正竖着耳朵津津有味的听着老太太和四弟的墙角,听到她提及自己,立刻就旋风似的出来了,面色佯装不满。 老太太轻瞪了他一眼,打趣道,“你现在可是尽掌京城兵力的大将军,娘又岂敢说你的坏话!” 这话一说,叶永礼不干了,拉了一把椅子,就紧靠着老太太坐了下来,还死皮赖脸的抱住了老太太的胳膊,“娘,你怎得如此偏心啊” “对大哥二哥乃至四弟说话都是和声细语,主动询问关切,独独对我不同,尽埋汰我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也是会伤心的!” 边说边依偎在老太太肩头,假装蹭了蹭眼泪。 老太太眉眼舒展忍俊不禁。 她伸手拍了拍儿子挽着自己手臂的手背,“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娘待你们自然是不同的” “你大哥二哥和四弟都是内敛不表之人,有什么惯会藏在心底,生害怕给家人找麻烦,娘只有多多过问才能知道如何替他们把关撑腰” 说着又反手过去揉了揉他的大脑袋,“你和几个兄弟大不相同,你是个外放的性子,心里有事脸上定是藏不住,娘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即便娘看不出来,你也忍不了,定会同娘说出口。” “但你倒是说说娘替你解决的,出谋划策的,关切的,哪一样比你几个兄弟少?” 说着就举臂叩手亮出指关节,像是叶永礼说的不好不对,就要赏他一记爆栗一般。 叶永礼身子一震,赶紧左端,身子后仰和老太太拉开安全距离,咧嘴干笑,“嘿嘿,这世上没有哪个娘和我娘一样,待子女那是一碗水端的平之又平呐!” “娘,我东西还没收拾好,就不扰了你和四弟说话了” 说罢,脚底抹油,溜回了房间。 见状,老太太和叶永文对视,同时漾开了好笑。 再不舍,再有说不完的话,总要随着短暂的别离而藏于心间。 一切收拾妥当,也到了月上中天,整个秀山村除了叶家传来的窸窣动静,都陷入了沉睡。 老太太几人将弘远一行送出了门。 第557章 “嘿嘿,那甜宝就有三个家啦!” 虽然已经夜深人静,按理不会有什么人关注叶家这头,可一家子都默契的没有出声道别。 甚至为防引起注意,老太太提前连灯都吹熄了,此刻母女婆媳几人,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星芒,满眼不舍的目送着弘远一行离开。 被叶永礼抱着的甜宝在夜幕里瞪大了眼睛,一直盯着身后小院子里的老太太几人,小手用力的挥舞着再见。 见此,老太太忍不住朝前跟了几步,也赶紧挥手回应。 直到孩子们的身影全然隐没在了黑夜里,老太太这才揩了揩眼角微微的湿意,揽着苏玉莲和叶永荷进屋。 出了村路,上了官路,丁管事早早就备好了马匹和马车。 “爹爹,你的房子真的比干爹爹的房子还大吗?” “嗯,有干爹爹房子的五个那么大呢!” “哇哦爹爹真厉害吖,那爹爹,甜宝可以和哥哥们住一个大房子吗?” “当然可以啊,爹爹的房子,甜宝想让谁住就让谁住,想住哪里住哪里,想住几间住几间!” “嘿嘿,小妹真好,姑父真好!” “甜宝,舅父的房子也很大,要不你今晚在爹爹的房子里住,明日和哥哥们去舅父的房子里住好不好?” 弘远带着几个孩子坐在马车里,甜宝乖巧的窝在爹爹怀里,满脸都是对爹爹赚来的新房子的期待,叶永礼骑着马在马车窗边亦步亦趋,听着马车里父女俩的对话,忍不住开口。 妹夫早就赐了叶家府邸,是前锦侯府,就在京城富贵圈,和秦忠国的前相府只隔了两座府邸。 府邸收拾好后,妹夫亲自带着他和二哥去参详观摩了一番。 飞檐翘角,青石硫瓦,回廊曲折,花草成茵 庭院之美,毫不逊色皇宫御花园。 府邸之大,他们兄弟四人一人住五个院子都住不完。 妹夫说了,这不是他赐的,而是他们兄弟几人自己挣来的,是即便没有他,叶家也该得的荣耀。 眼下见甜宝和几个小子缠着弘远叽叽喳喳不停,突然忍不住想让孩子们到属于他们叶家的房子去看一看,住一住。 甜宝凑近车窗,“三舅父也挣来大房子了吖?也和爹爹的房子一样大吗?” 闻言,叶永礼抖了抖缰绳赶紧让马追上去几步,“爹爹的房子天下第一大,舅父的房子天下第二大!” “都是甜宝和哥哥们的家,你们想住哪就住哪!” 马车里的甜宝咧开小嘴,“嘿嘿,那甜宝就有三个家啦!” “爹爹的家,舅父的家,还有姥姥的家,都是甜宝的家!” 宝真的成了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子。 马车外的叶永礼和马车里的弘远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嘴角就齐齐漫上了笑意。 晃悠悠的颠簸中,又说了一阵话,甜宝就窝在弘远的怀里沉沉睡去。 “小妹” “嘘,昨晚那么晚才到,让小妹再多睡一会” 闻声,甜宝的眼睫毛颤了颤,咕咚翻了个身,没有挨到软乎乎的娘亲。 她又咕咚翻到了另一边,小手小脚寻摸般够了够,小鼻子还抽了抽。 也没有姥姥的味道。 看着小妹被养的肉乎乎的小脚丫露出了薄被,叶兴武忍不住上手挠了挠。 甜宝的小脚咻的缩的回去,小嘴角弯起一抹痒痒的笑,睁开了惺忪的大眼,就看到大哥哥二哥哥正趴在床边守着自己,阿离哥哥也站在他们身后,见她醒来,傻乎乎的咧开嘴朝她笑开。 见到亲人,甜宝立刻弯了弯眼眸,小手撑着一溜坐了起来,四周明艳的一片让她忍不住扭头探看起来。 哇——好大的床吖!好漂亮的这是布吗? 小肉手忍不住摸了摸床上垂落的帐幔。 哇——好大的房子,好高好高的屋顶吖!! 甜宝仰头仰的脖子有些僵。 哇——好漂亮的灯! 哇 随着眼神流转,甜宝的黑瞳不断扩大,小嘴也越张越大,像极了震惊呆了的小猫。 爹爹到底赚了多少银子吖,可以买得起这么大这么大的房子? 看着小妹面上的震惊,双胞胎对视笑开,再环顾四周,他们也依然是震惊不已。 深夜进城,他们又都坐在马车里,下了车就看到巍峨的宫殿一眼望不到尽头,也不知道这里在京城的哪个位置,只知道这里的房子好大好贵的样子,姑父这次一定是赚了好多好多的银子! “小贵人,奴伺候您洗漱!” 一串着着宫装的丫鬟端着一应洗漱用具进了宫殿,为首的大宫女挂着合宜的微笑走到床边,神色恭敬道。 甜宝回神,眼神落到为首的大宫女身上,“昂?” 大宫女福了福身,耐心重复道,“小贵人,奴来伺候您洗漱!” 闻言,甜宝赶紧牵着两个哥哥的手预备溜下床,却被大宫女倾身上前,徒手垫在了甜宝脚底,“小贵人且慢,地面凉,待奴给您穿上小鞋子!” 触及温暖的掌心,甜宝的脚丫子弹收回来,小脸赶紧凑过去道,“对不起吖姐姐,宝是不是踩疼你啦!” 大宫女浑身一震,赶紧跪在了地上,五体投地,“这都是奴该做的,奴担不得小贵人赔礼,奴惶恐至极” 她的身后,宫人们呼啦跪了一地。 甜宝惊的赶紧跳下了床,伸手就拉起了大宫女的手,“姐姐,快起来吖!” 见小贵人赤脚下地,大宫女只好依言先直起身子,跪着将甜宝抱上了床,替她穿上了小鞋子,这才又重新俯首跪好。 叶兴文赶紧凑到甜宝耳边道,“小妹,这些大姐姐都是姑父请来照顾你的下人,他们有他们的规矩,就像我们家祖母也定了规矩一样,你对她们这样,只会吓着她们的。” 说着他便清了清嗓子,对大宫女道,“你们将东西放下,都先出去,小妹不习惯外人伺候洗漱,我们来照顾她就好。” 第558章 宫女姐姐,我们是乡下来的孩子 闻声,跪地的大宫女身形微松。 她们本是陛下殿里伺候的,昨夜陛下突然在她们这些内殿伺候的宫人当中,挑选了几个平日最得力的出来,说是要伺候他岳家的几个小贵人。 她们才知,竟是叶家的几个子孙随叶家人一起被陛下邀进宫了。 虽然叶家先前是流放犯,但他们是跟着陛下从南蛮荒地一路打进京的,如今是陛下眼前当红的臣子,眼下看陛下如此重视他们叶家的孙辈,愈发一目了然了。 这叶家是夏周朝廷如今的新贵,莫说陛下发了令要恭敬伺候着,就算不发令,她们也是不敢疏忽半分的。 不过眼前这小贵人毕竟从小长于蛮荒之地,不知世面,又言行童真,倒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才是。 好在小贵人的兄长不知是不是因着要来宫里,连夜被教导了些规矩,所以言行倒还算大方得体。 “小贵人,陛下吩咐了要奴等好生伺候着,奴等不敢违逆圣令!” 大宫女直起身子,言辞卑微且恳切,“不如还是让奴来伺候这位小贵人穿衣洗漱!” 却不想她说话间,双胞胎已经默契的取来了甜宝的衣服鞋子。 “宫女姐姐,我们是乡下来的孩子,自己动手做事做惯了, 不习惯被人伺候” “来甜宝,伸胳膊” 叶兴文边给甜宝穿衣,边对大宫女道,“是我们享不了这个福,不是你们的错,陛下姑父也不会怪你们,你们还是出去候着,我们实在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看着。” 叶兴武给甜宝套上裤衫,“就是,我们平日里野惯了,你们又是受过规矩的,若被你们时刻盯着,我们都放不开手脚玩耍。” “你们先出去,只要每日到了饭点给我们安排好饭食,晚上替我们放好洗澡的热水,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我们” “放心,到时候我们会和陛下姑父说,你们是听了我们的安排才这样,他不会怪罪你们伺候不周的。” 兄弟二人一唱一和,让一群宫女面面相觑。 先前还以为这几个小贵人是没见过世面的,但眼下听来,这两个小贵人虽然直言快语不懂曲回婉转,但却坦荡真诚,还提前替她们这些当差的着想了。 小小年纪便是有决断气魄,不愧是叶家的孩子。 小贵人们已经开了口,宫女们在杵在殿里就是不听令行事,大宫女嘱咐了一番之后,便令宫女们放下洗漱用具出去了,只留了两个小宫人在外守着院门。 “大哥哥,爹爹呐?” 甜宝一边乖巧的仰着小脸让叶兴文净脸,一边软乎乎问道。 屋里只剩下他们四个孩子之后,气氛一下子变得和在秀山村的家里一样,松快多了。 叶兴文仔细的将甜宝脸上耳后都擦了一遍,然后伸手捏了捏甜宝的小鼻子,“哈哈,甜宝又输了” 甜宝小身子一僵,随后拍了拍自己的小嘴,“不对不对,姑父呐?” 姥姥说这次进宫,甜宝可以和哥哥一样,痛痛快快的当一次男孩子,但是如果当男孩子,就要和哥哥们一样,把爹爹喊作姑父。 大哥哥说,他们还要比赛呢! 甜宝要跟着哥哥们喊大舅父爹爹,把爹爹喊成姑父。 三个哥哥要喊甜宝小弟,要是谁不小心喊错了,可是要受罚的呢! “姑父和爹他们去上早朝了” 叶兴武给甜宝穿袜子小鞋子愈发娴熟,“他让我们自己先吃早饭,然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要是迷路了,就随便找个宫人让她们带我们回这里就好了” “爹爹他们说了 ,下朝了就会过来,到时我们一起吃晌午饭!” 闻言,甜宝期待的摆动着小脚,“那甜宝要去看看爹爹的房子到底有多大,好叭?” 叶兴文开始给甜宝梳男孩的小发揪,宠溺道,“好好好,甜宝去哪,哥哥们就陪你到哪!” 见阿离站在一旁,期待帮忙却又不知所措的模样,叶兴文赶紧招手,“阿离哥,把那个发带拿过来给我!” “阿离哥,你去看看隔壁膳厅饭菜摆好了没!” “阿离哥哥,牵小手!” 洗漱完毕,甜宝一手牵着大哥哥二哥哥,一边让二哥哥牵住阿离哥哥的手,‘兄弟’四人高高兴兴的朝膳厅走去。 金銮殿,弘远身着龙袍威坐上首,三阶之下,群臣文武按品级依次立于两旁。 中间参拜起奏的位置,一个身着墨绿朝服的大臣正叩首在地,满脸痛惜的参奏。 “陛下,科举之事,兹事体大,还请陛下谨守祖宗定下的老规矩,切莫急中生乱啊!” 第559章 “还请陛下三思,切莫急功近利啊!” 闻言,立刻又有几个臣子站出来,在他身后跪下附和,“还请陛下三思!” 叶永礼和霍刚身着武袍立于武官行首,叶永孝则和文老站在文官行首,几人面色平淡,像是这些臣子的话压根没有入他们的耳似的。 今日,正是弘远颁布科举临时新政之际,果不其然刚宣读出来,就立刻有臣子站出来反对。 这也是他意料之中。 为首出头的正是吏部尚书郑永吉,身后跟着附和之人便是他吏部的下手。 弘远神色不变,淡淡道,“除了郑卿一众吏部的人,还有谁反对新政?” 群臣面面相觑一阵后,又有人从中走出来,跪在了中间。 “臣附议!” 跪地的大臣是刑部的吕伯阳,“陛下,臣以为郑大人所言极是,如今陛下英明绝段,满朝文武都紧随着陛下的步伐,朝中局势逐渐明朗安定,一切都稳中向好” “科举乃为夏周朝廷选栋梁之才所用,当初祖皇定下三年一次殿试,也是为了让学子们有更多是时间 成长并沉淀心性,如今却临时一年加三试,实在是仓促,只怕勉强选用上来,也不尽堪用,反而让朝堂人心惶惶啊!” “还请陛下三思,切莫急功近利啊!” 他言罢,刑部的人自然而然的紧随其后,也都出列跪到了中间齐呼,让弘远三思。 如今放眼六部,除了文老一直居于礼部未被动,工部,户部和兵部皆被弘远以各种缘由替换成了自己人。 且每次都是当朝革职,当朝任命,三部之首自然是不从,可弘远手中似乎握着他们的把柄和命脉,每次都会喊他们上阶,让他们看一样东西,看完之后,这三部之首就乖乖依从,告老还乡。 这样的手段,自然让郑永吉和吕伯阳人心惶惶,此前还想找被革职的三个大臣,想套问些什么出来,却不曾想三个大臣自被革职那天,就在京城销声匿迹,连点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 今日弘远直接宣告新政,他们虽然知道自己的言行无疑是以卵击石,可横竖都是要被革职,不到最后一刻,他们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他们所在的两部是朝堂要职,特别是郑永吉所在的吏部本就主开列、考授、拣选、升调等诸事,很清楚弘远出此新政所谓何由,就是为了储备只为新皇所用的人才,好随时可以将他们这些身有瑕疵的官员替换掉。 不过他们也看到了,加上叶家兄弟和霍老的侄子霍刚,弘远身边可用的亲信已经全部用完了,就连如今驻扎在京营的霍家军听说都是一个女将顶上去的。 若弘远一意孤行,他们自然也不会和之前三部之首一样傻乎乎的硬刚,待新政颁布下去,他们会借用手中的权势,从中运筹帷幄,让此政不能如期推行。 只要能拖延一段时日,便可以等来生机。 弘远没有回应跪地的一群臣子,而是望向文老,“不知文老对新政有何见解?” 闻声,文老连忙走出来,拱手回禀道,“老臣以为,陛下所颁布的科举新政,于夏周眼下来说,是大好之事!” 俯首跪地的郑永吉和吕伯阳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底里皆是闪烁着不甘。 又是这样。 前面几次颁布新政,也是这样,不管旁的臣子如何谏言,都是在陛下和文老这样一唱一和下,硬生生促成了。 显然是私底下早就商议好了,什么朝会商议,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噢?还请文老细说!” 弘远顺水推舟,“让这些跪地反对的臣子好好听听” 文老上前一步,“陛下之所以推行科举之事,也是因为先前在先皇棺前闹的那一出” 说着他便指着当时揭发秦忠国劣迹的一个臣子道,“当时你们齐齐讨诛秦忠国,说他将科举考场当做了摇钱树,让家中本有才学的入仕的子弟,还要花费高额的金银才能跻身入仕” 被指中的大臣先是一惊,但站在自己的立场来说,这确是不争的事实,瞬间挺了挺脊梁,一副赞同文老的模样。 “秦忠国身为丞相带头污浊科举考场,想必牵连甚广” 说着,文老踱步和群臣面对面,满脸的威严正气,是任何奸佞都不敢对视的存在,“先不论这金銮殿之上有没有买官进来的臣子,我泱泱夏周几十个郡城,大小几百号官员,到底有多少是有真才实干的?” “每一个穿着官服的人,都是我们夏周的脊梁,不仅要做到和陛下同一条心,还得是熟读圣贤书,心中有乾坤的德才之辈!” “那些个走歪门邪道的路子跻身进来的,是夏周通往繁盛强大的拦路石!!” “眼下陛下颁布科举新政,便是要肃清这些拦路石,那是民之所向” 末了,文老望向跪地的郑吕二人,掷地有声的问道,“郑大人和吕大人反对陛下的科举新政,难不成是不想看着夏周变好?还是说自己德才有亏,不是走正途入仕,所以做贼心虚了?” 第560章 楼兰国国主要来我夏周朝贺陛下登基之喜! 关于郑吕二人是不是走正途入仕的,他自然清楚不过,故意反问便是为了让此二人当众丢脸,最好是恼羞成怒殿前失仪,他们才好如炮制法取缔二人。 不过陛下不同以往历代先帝,为人处事决断果狠,一旦商议好的结论,那便是遇神杀神必须要排除万难施行的,不管此二人给出什么样的反应,其实都不重要。 闻言,郑永吉和吕伯阳二人浑身一震。 有了前车之鉴,他们怎能不清楚新帝和文老的手段,纵使脸皮在地上摩擦,此刻也得耐住心中的火气。 “文老说笑了” 郑永吉干笑了笑,“您老拥立陛下的决策是为着夏周好,那也不能说我们顾虑重重就是对夏周和陛下有异心啊!” 说着朝上位的弘远重重磕了一头,“臣是个胆小迂腐的,习惯了循规蹈矩的做事情,没想到违逆了陛下的意思,是臣下的罪过” “陛下是夏周之主,如何决策,臣等只需依从便是!” 吕伯阳也跟着磕头附和,“还望陛下饶臣优柔寡断之罪。” 眼下局势明朗,新帝独断专权,朝堂上的争辩只会加快他们丢官罢爵的速度,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先顺应局势,静待时机。 弘远和文老不动声色的对视,眼底都有微微的诧异。 郑吕二人会当朝抗议他们毫不意外,不过这雷声闹的这么大,可连半滴雨都没有落下来就匆匆收场,未免太过虚张声势。 不管他们做出什么反应,后继想干些什么,弘远都不屑多想,绝对强势的武力面前,一切的尔虞我诈都是一击即溃的花架子。 不过就是如此一迂回,他想当朝剥了他们的官皮是不能了,也委屈大舅哥和四舅哥只能先蛰伏一段时日了。 “好,很好” 弘远勾唇,“文老不愧是三朝元老,朝臣表率,三言两语便让两位爱卿将朕的意思会意清晰,既如此,那此事便定下了” “各位爱卿,有事就接着奏报,若无事就退朝!” “陛下,臣有事奏报!” “说!” “昨日西域边陲传回来的消息,称楼兰国国主要来我夏周朝贺陛下登基之喜!” 闻言 ,弘远眉心微蹙,略有诧异,“噢?据我所知,这楼兰国前两年还扬言要攻下我西域三城,对我夏周虎视眈眈之国,为何突然之间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奏报的臣子恭敬道,“楼兰国不过只有我夏周疆域一半大小,先头那些嚣张之词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再说,陛下之前同南蛮那一场战役,以少博多还得天助,可谓震撼天下” “如今我夏周在陛下的雷霆手段下更万象复苏,高产粮更是已经遍布国土,边陲三国一城都眼红心热,臣猜测那楼兰君主此番来朝贺,定是别有所求。” 闻言,叶永礼和叶永孝暗下对视。 劫持小妹的淳羽也是出自楼兰,这让他们对楼兰国预备来夏周朝贺之事,下意识就生出不喜之心。 能诞出那样阴险恶毒之辈的国家,能是什么好东西。 弘远搭在膝面的手指敲了敲,“传朕旨意,准许楼兰小国来朝” 然后望向叶永礼,“毕竟是客人,不管这客人意图如何,咱们夏周都要尽到地主之谊,便辛苦叶将军一趟,点兵五千赴一趟西域边陲,好好迎一下楼兰国主,负责将他平安护送到汴京。” 叶永礼从抱拳出列,“臣领命!!” 再说甜宝兄妹四人,吃了个肚儿溜圆,手拉着手逛进了深宫后院。 “哇,好多花花——” 毕竟是皇家后院,又正是春末夏至,可谓是三步一花,五步一景,奶团子看见或殷红或粉嫩的花朵儿,就走不动路了,伸长脖子一朵一朵的捧着闻,小脸满是陶醉,“姑父的家也太漂亮了” 虽说是男孩,但如此盛景任谁都会流连忘返,双胞胎也穿梭在花丛之中,指着姹紫嫣红一顿点评。 阿离则整个人都是懵呆懵呆的,他从小出生在村里,虽说也见过山花烂漫,可和眼前精心培育的富贵娇花比起来,那是全然无法比拟的。 “鱼!好多鱼!!” 从花丛奔到石桥,甜宝看着清水下面密密麻麻的红鲤,兴奋的欢蹦乱跳,“大哥哥二哥哥,阿里哥哥快来看吖,好多好多的大鱼!” 宝是见过鱼的,仙谷的池子里也好多好多呢! 可这里的鱼是五颜六色的吖,比仙谷的鱼还漂亮。 长得这么漂亮,烧起来一定也更好吃叭! 双胞胎和阿离闻声跟了上去,看到荷叶下的红鲤,也个个眉飞色舞,“真好看啊!” “二哥哥,宝要吃鱼!” 甜宝指着桥下的红鲤,咧着小嘴朝叶兴武说道,“二哥哥,这里是姑父的家,鱼也应该是姑父的鱼叭?” “我们可以抓上来吃叭?” “甜宝,这鱼是观赏鱼,只能看” 叶兴文刚想说什么,被玩心上头的叶兴武匆匆打断,“大哥,谁说这鱼只能观赏了,说不定比普通的鱼更好吃呢!” 边说已经开始挽袖子,开始找下水的位置,“等着啊甜宝,二哥哥给你抓鱼,让宫女姐姐晌午给咱们做鱼吃!” 闻言,甜宝高兴的直拍小手,“好吖好吖,二哥哥多抓几条,我们和姑父他们一起吃!” 叶兴武一只腿已经下了水,兴奋应道,“好好好,甜宝让抓几条,二哥哥就抓几条!” “哪里来的野孩子?!!你们要干什么?!” 一道厉声传来,吓得叶兴武一脚踩虚,咚的掉进了水里。 第561章 眼前这个身着翠色衣衫的来人,竟是苏玉翠! 桥下的池子是从宫外引进的活水,有成人身量深浅。 见叶兴武掉进去瞬间没了影,桥上的几个孩子吓坏了。 “二哥哥!!!” 甜宝尖叫一声,急的趴在了桥面,大眼睛惊恐无比的看着池子下面,“二哥哥!” 叶兴文知道弟弟是会水的,可见他径直栽进去,还是被吓的丢了半条魂,“兴武!!” “咚——” 阿离想也没想就从桥上一头扎进了池子里。 “阿离哥!” 叶兴文惊呼一声,“你会水吗?” 看阿离哥的样子是要去救兴武的,可他会水吗? 阿离从池子里冒出头来随手撸了把脸上的水,“我会水,别怕,我会把兴武弟弟救上来!” “哗啦——” 他的话刚落音,叶兴武就突然从水面冒了出来,一手还抓握着一条红鲤,“哈哈哈,甜宝,二哥哥抓到鱼了!!” 甜宝小脸僵住了,随后竟然小腿一摊,坐在桥上抹着眼泪大哭起来。 见状,叶兴文心疼极了,瞪了还不知所以的叶兴武一眼,“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样吓死我们了?还不快上来!!” 然后就赶紧凑到甜宝跟前连声安慰,“甜宝不哭,等二哥哥上来,大哥哥好好教训他一顿!” 甜宝用手背抹了把眼泪,连连摇头,“不要,不要教训二哥哥。” 说话间叶兴武已经和阿离抓着鱼从水里爬了起来,他赶紧将红鲤双手捧到甜宝跟前,“是二哥哥错了,二哥哥是刚好掉进了鱼窝窝,一时心痒难耐,才只顾得抓鱼” “让甜宝担心,是二哥哥不好!” 甜宝泪莹未干的大眼落到红鲤上,刚才还瘪起来的小嘴瞬时弯了起来,“好大的鱼,二哥哥真厉害吖!” 说着伸手将鱼捧过来,却不想红鲤趁机扭动蹦跶到地上,甜宝赶紧伸出小短手去扑抱,“哎呀,鱼逃跑了!” 三个小子也赶紧上前帮忙逮,一时间手忙脚乱尖声欢笑,刚才的小意外瞬时被抛诸脑后。 “放肆!!” “后宫重地岂容你等在这里喧哗放肆!!” 兄妹四人好容易将红鲤抓在怀,闻声齐齐望过去。 只见一个宫人快步走过来,面色凌厉,盛气凌人,“你们是哪里来的” 话说一半,宫人猛然顿停了脚步,脸色瞬时变得震惊无比,“你们怎么在这里??” 双胞胎和甜宝看到来人,也有些惊讶。 眼前这个身着翠色衣衫的来人,竟是苏玉翠! 叶兴武刚想说什么,被叶兴文拉了拉衣袖制止了。 他看着苏玉翠道,“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见他没有尊称一声小姨母,还满眼都是戒备,和看坏人似的,苏玉翠心口瞬时蹿上来一股火。 不过她好歹在贵人面前当过了几日差,也学会了些揣度隐忍,谋而后定。 她踱步上前,上下打量了叶家几个孩子一眼。 穿的倒是比上一次在布庄见面时整齐多了,但看着衣料也就是最普通的棉布,满身水渍泥污,甜宝这个贱丫头,怀里还抱着红鲤,脸蛋蹭满是灰印子,狼狈不讨人喜。 眼神从叶家的几个孩子身上挪到阿离身上,苏玉翠一眼就看出这个大个子的小子身上冒着一股傻气。 怎么看都是一群乡下来的野孩子。 至于他们为什么出现在皇宫 苏玉翠眼珠子微转,想起这几日内务府正在招募童监,大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亦或者贫寒人家的孩子,难道叶家走投无路了,所以将孩子们卖进宫了? 想到这里,苏玉翠便立刻在心里否认了。 那老太婆最是宝贝这几个崽子,哪怕还有一口气都不会将孩子们发卖了去的。 苏玉翠眼底一亮。 叶家大人都死光了?或者是这几个崽子被拍花子掳了卖到宫里的? 亦或者叶家担心他们逃犯的身份暴露,不得已将孩子们送到皇宫来当差避祸了?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不管是这其中哪一种原因,都在告知苏玉翠,叶家这几个崽子眼下定是无依无靠的。 “这里是后宫,你说我为什么在这?” 心中拿定之后,苏玉翠眼神变得毫不客气,还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我当然是贵人身边当差的人!” “你们在这后宫之中喧闹,还糟践宫中之物,简直是罪不可恕!” 说着她眼神划过一丝狠毒,“我同你们沾着亲故,若不好好惩戒你们一番教教你们规矩,若他日你们犯下大错,只怕我这个当姨母的也会被牵连!” 她扬起手,就朝叶兴文脸上扇去。 第562章 “将这几个野孩子捆了,替这位宫人将他们送到颐安殿!” 阿离飞快上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准打兴文弟弟!” 他是从小干农活长大的,一股子蛮劲捏的苏玉翠手腕生疼,瞬间恼羞成怒,“放手!” 阿离不听,虎视眈眈的看着她,“不放,放了你就要打人!” “我可是太妃身边当差的宫人!” 苏玉翠使劲挣扎了一番都没有摆脱阿离的桎梏,眼底闪烁的威胁道,“若你再不放手,我就令人打断你的腿!” “不放!” 阿离眼神愈发坚厉,手也捏的更紧了,“打死阿离也不会放!” 甜宝闻言,抱着鱼就上前助阵,“你敢打死阿离哥哥,宝就咬死你!” 小脸虎凶虎凶,浑身都紧绷着蓄势待发。 双胞胎也上前一左一右护在了阿离身边,看仇人一般瞪视着苏玉翠。 见竟威胁不了几个孩子,苏玉翠心里憋屈极了,可阿离身量和她差不多,加上她知晓叶兴武也是懂点拳脚的,若真硬碰硬,自己未必是他们几个的对手。 想到这里,苏玉翠余光四下张望了一眼,恰巧看到几个宫人经过,赶紧高声呼喝,“来人,来人啊!” “有人在后宫御花园闹事殴打宫人!” 闻言,几个宫人张望过来,见同他们一样的宫人正被人钳制着,赶紧快步走过来。 “你是哪个宫的宫人?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为首的宫人二十出头,看着装像是二等宫人,一走过来就将每个人快速过了一遍眼,望向苏玉翠询问道。 苏玉翠赶紧报明身份,“我是太妃身边当差的宫人,刚才看见这几个小童监在御花园四处疯蹿,还损坏园里景致,所以就上前问询制止” “没想到,没想到这几个野孩子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 说到这里,苏玉翠愤骇又委屈,“这样的野孩子怎么能入后宫当差?若不给他们一些教训,日后教外头的人都以为皇宫是什么菜市场,可以随意出入,岂不损皇家威严?” 三言两语就把几个孩子的游玩嬉闹,上升到损害皇家威严的大层面上。 闻言,二等宫人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底。 她一挥手道,“将这几个野孩子捆了,替这位宫人将他们送到颐安殿!” 太妃娘娘可是新帝的生母,自从和新帝母子相认,失心疯都好了许多,情绪平稳之时,已经和常人一般无二,如今太后已经被送到皇家寺院伴青灯古佛去了,后宫又无后无妃,可以说整个后宫都是太妃娘娘一人的也不为过。 眼前的宫人是太妃娘娘身边当差的 ,顺水推舟的人情岂有错过的道理? 二等宫人一开口,她身后五六个宫人瞬间齐齐上前,伸手就要抓甜宝几个。 几个孩子自然不会任由旁人抓他们,拳打脚踢撕咬挣扎,用尽一切法子反抗。 叶兴文更是大声道,“皇上可是我们的姑父,你们要是敢动我们,他定会砍了你们的头!!” 闻言,几个宫人面面相觑,随后竟噗嗤讥笑出声。 苏玉翠更是满脸嘲讽的错愕,哈哈大笑,“陛下是你的姑父?哈哈哈!” 随后脸色一沉,阴险恶毒尽显,“本来你们只是犯了损坏园林景致之错,可现在你们竟然胡言乱语,敢攀附陛下,那就是死罪!!” 说着望向一众宫人,“还劳烦各位将他们的嘴堵了,快快替我将他们绑到颐安殿,我要向太妃娘娘娘禀告此事,将他们几个论罪处置!” 新帝登基,她简直欣喜若狂。 因为新帝正是当初救她们母女的弘远大将军!! 当初虽只有短短一面,但她足以让她出弘远的大义重情。 她也有自知之明,自己如今已经是妇人,肖想个将军夫人勉强可以,可肖想皇后那就是无稽之谈,可她知道弘远在南辽郡收养过一个农家丫头当干女儿,可见他喜欢小孩,更喜欢小丫头。 苏玉翠自认为自己将闺女教的很讨人欢心,粗鄙的农家丫头尚且能得到弘远的青睐,若能混进宫中,她很自信自己的闺女定能得到弘远的喜爱,说不定能被封个郡主什么的,到时候她就可以母凭女贵,成为皇亲国戚了。 所以,她立刻开始筹谋进宫的事宜,先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勾引了一个富贾,弄到了一大笔银子,然后就马不停蹄的带着女儿赵梦柔通过银钱打点混进了宫。 有钱能使鬼推磨说的没错,为了靠近弘远,苏玉翠出手阔绰,很舍得银钱打点,所以短短时日就一路混迹到了太妃娘娘身边,成了殿外伺候的三等宫女。 第563章 太妃奶奶是除了娘对柔儿最好最好的人 她的闺女赵梦柔也成了教习坊的小宫女。 刚在颐安殿安顿下来,苏玉翠就有设计让赵梦柔和太妃娘娘在桃林园‘巧遇’。 苏玉翠知道太妃娘娘和弘远幼年母子分离,便和赵梦柔提前编造了一套身世,从亲生母女摇身一变成了养母养女。 称赵梦柔从小和亲生父母走散,颠沛流离,受尽苦楚,被自己好心捡回家,这才侥幸活了下来。 苏玉翠是见过甜宝用这一招俘获叶家所有人的心的,很清楚可怜孤女绝对能打动早间母子分离的太妃娘娘的心。 果然如她所想,聪慧乖巧又惹人怜爱的赵梦柔一下子便入了太妃娘娘的眼,当天就被太妃娘娘从教习坊调到了颐安殿。 虽然还是小宫女的身份,可颐安殿上上下下都明白这个小宫女在太妃娘娘心中是不同的,对她都极尽殷切讨好。 就连苏玉翠,也因着是赵梦柔的养母,被提为二等宫女,从而得到了可以进殿内伺候的资格,且就算是近身伺候的一等宫女,也是不敢给她们母女任何眼色的。 一帆风顺的走到了后宫最尊贵女人的身边,苏玉翠对自己的筹谋十分自得。 虽然她们已经到颐安殿好几日了,陛下还未来过,但她一点都不担心。 毕竟她听从颐安殿宫女们的口中都得知了,陛下十分孝顺太妃娘娘,即便是刚登基政务繁忙,也会两三日就来探望太妃娘娘一番,并同太妃娘娘一起用饭。 算日子,陛下来颐安殿也就这一两日的功夫了。 太妃娘娘还专门给她们母女安排了一个独寝,这两日苏玉翠天天夜里都会教赵梦柔,看到陛下该如何做出反应,势必要像拿下太妃娘娘一样,拿下陛下的欢心。 今日她不是偶然路过御花园,而是要去探听陛下的消息,却不想误打误撞碰到了叶家几个崽子。 真是天助她也! 本来她靠着计谋得了太妃娘娘另眼相看,如今又抓到了敢攀附皇家的野孩子,不仅可以在太妃娘娘面前再立一功,若太妃娘娘在陛下面前念叨起来,也是功不可没。 宫人们小看了双胞胎几个。 他们三个日日练武,就连甜宝的拳脚也是不错的,加上阿离也是一身蛮力,又岂会乖乖等着被抓。 自然是使出全身解数踢打抓挖,伺机逃走。 见几个孩子胆敢反抗,还殴打宫人,二等宫女恼羞成怒,一声令下,“一群废物,几个孩子都住不住,今儿要是让他们逃走一个,你们都等着挨板子!!” 闻言,宫人们心头大凛,个个使出浑身解数,直接捂嘴掐脖,总算是将双胞胎几个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嘴巴也塞的严严实实。 见状,苏玉翠松了一大口气,箭步上去就狠狠扇了阿离一个耳刮子,“臭小子,竟然敢对我动手,不想活了你!” 见她阿离,甜宝大眼鼓瞪,被塞满布条的小嘴呜呜叫唤。 “带走!” 一群宫人将叶家四个孩子浩浩荡荡的抬到了颐安殿。 “太妃奶奶,这是梦柔给您绣的帕子,你看,这上面有您最喜欢的桃花” 颐安殿里,太妃娘娘正坐在院中小口饮着花茶,赵梦柔正坐在她身边的小凳子上,献宝似的将一方锦帕递送到她眼前,笑颜如花,“就是梦柔手太笨啦,绣的不好看,太妃奶奶会嫌弃吗?” 娴太妃笑着放下手中的茶饮,伸手接了过来,“柔儿有心了” 拿走锦帕,她便看到赵梦柔的手指上全是密匝匝的血点子,想来是刺绣的时候被针扎的。 见她突然不说话,赵梦柔反应过来,赶紧把手缩了回去,朝她笑的灿烂,“太妃奶奶是除了娘对柔儿最好最好的人,柔儿不止要孝顺娘,还要孝顺太妃奶奶。” 小丫头的话句句熨帖,让人暖心。 娴太妃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伸手过去,“把手伸出来给奶奶看看。” 赵梦柔摇了摇头,一如既往的朝娴太妃抿着笑。 娴太妃干脆伸手过去,强行将她的手拉到了眼前,看到指头上斑驳的血点子,她心疼的皱眉,“快去请太医来给柔儿瞧瞧!” 宫人应声下去。 赵梦柔眼底闪了闪道,“太妃奶奶,柔儿没事的,以前柔儿被人打的破这么大的皮,流那么多的血都不疼的,这一点点小伤,柔儿压根就感觉不到疼。” “再说了,这是柔儿给太妃奶奶绣帕子弄的,是荣耀呢!” 说着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手指,一脸小傲娇。 第564章 “快,快去请太医,太妃娘娘的病症发作了!” 她的话看似无心,却将自己‘惨痛的过往’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果不其然,娴太妃闻言,眉心心疼的蹙起,伸手握住了赵梦柔的手,“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赵梦柔甜甜一笑,顺势躺在了娴太妃的腿上,“柔儿一点都不苦,柔儿现在有娘,还有太妃奶奶,柔儿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娘说了,让太妃奶奶宠爱还不是顶头,只要讨好了皇帝,她还会成为陛下的义女,那时她就是世上最尊贵的女孩。 “参见太妃娘娘!” 正老慈幼恭间,苏玉翠一行浩浩荡荡的入了院子,齐齐朝娴太妃参拜跪下。 娴太妃抬眼,便看到几个孩子被绑的严严实实的随意丢在地上,瞬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苏玉翠赶紧跪行上前了几步,“回禀太妃娘娘,奴今日路过御花园,见这几个野孩子在御花园里撒泼捣蛋,损坏了御花御草还入池糟蹋红鲤” “奴想着他们该是新入宫的童监,便想着教教他们规矩,却不曾想他们竟群起殴打奴婢!” “不止如此,他们还胡乱攀附,称陛下是他们姑父,实乃大逆不道,还请太妃娘娘处置!” 闻言,殿内的宫人面面相觑,齐齐望向地上歪七八扭的几个孩子。 这几个野孩子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攀附陛下,那可是死罪啊! 闻言,娴太妃眉眼顿时一厉,起身走过去。 赵梦柔赶紧跟在身后,看到被绑的是叶家双胞胎和甜宝,她先是呆怔了一瞬,随后眼底就漫上怨恨和得意。 她可没忘记,苦丫头被叶家人找回来之后,就夺走了叶家人的宠爱,还害的他们被叶家人赶了出去,此后她和母亲就受尽了苦楚。 现在不同了,她得到了太妃奶奶的疼宠,而苦丫头成了阶下囚,她真是高兴极了。 看到娴太妃赵梦柔,甜宝和双胞胎被塞的严实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娴太妃的眼神一一从几个孩子面上略过,落在甜宝脸上的时候,微微怔愣了一瞬。 眼前孩子的小脸和多年前元淳的脸影影绰绰的重叠,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像是雷电过脑,娴太妃顿觉头痛欲裂,身形也趔趄不稳。 “太妃奶奶!” 赵梦柔赶紧伸手搀住了娴太妃,宫人们也紧张的上前,将娴太妃搀扶到了石凳上。 “太妃奶奶” 从未见过娴太妃如此,赵梦柔担心的呼唤着,“你没事?” “元淳” 娴太妃眼神变的有些呆滞,捧着头痛苦唤道,“娘的元淳,你在哪?” 贴身伺候娴太妃多年的嬷嬷赶紧责令宫人,“快,快去请太医,太妃娘娘的病症发作了!” 见此一幕,苏玉翠有些懵。 娴太妃这是怎么了? 被堵着嘴的甜宝看向痛苦的娴太妃,大眼怔了怔。 这个奶奶 小人儿的心口突然跳的快了些。 恰巧娴太妃的眼神也恍惚张望过来,一老一少隔空对视。 娴太妃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生害怕娴太妃犯病,陛下万般重视她的病情,责令她们务必小心伺候,眼下见她突然安静下来,嘴里不再念念有词,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娴太妃起身,一步一步的朝几个孩子走过去,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甜宝,此间没有挪开过分毫。 近在咫尺的时候,她竟蹲身下来,伸手颤抖的将甜宝嘴里的布条扯了出来。 见状,苏玉翠连连上前,“太妃娘娘不可啊,这野孩子天性残狠,小心她咬您!!” 第565章 “漂亮奶奶,我叫甜宝吖!” 说着一副护着娴太妃的姿势挡在了两人中间。 娴太妃面色微变,看着苏玉翠轻声道,“让开!” 苏玉翠眼底闪了闪,“太妃娘娘您不知,这几个野孩子未被教化,会伤着您的!” 方才娴太妃猝不及防的反应和宫人的急切,苏玉翠已经看出了端倪,这娴太妃定是因为陛下幼年走失,所以得了失心疯。 她们来颐安殿数日,娴太妃都没有表现出异常,就是一个尊贵的后宫妇人。 眼下她为何突然犯病? 难不成是被自己闹出的阵仗刺激到了? 想到这里,苏玉翠心中惶恐难安,又生怕娴太妃再被甜宝误伤了,若因此让娴太妃对她生出不喜,那就得不偿失了。 “本宫说让开,你没听到吗?” 娴太妃面色依旧平静,可眼底已经有隐隐的怒意。 立刻有个宫人上前,将苏玉翠搀开了,低声怨怪道,“你抓这些孩子来怎么不事前通传一声?” 苏玉翠小声辩驳,“我、我也不知道太妃娘娘有此隐疾啊” 若知道,她就会向太妃请令,私下处置这几个孩子了。 此举还不是为了让娴太妃对此事留下深刻印象,然后待陛下来时再忍不住提及嘛! 没了遮挡,娴太妃将甜宝的小脸看的一览无余,伸手将甜宝嘴里的布块轻扯了出来。 “咳咳咳” 甜宝嘴里一松,堵了一路的干痒瞬间咳出了声。 娴太妃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谁?”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可话就是猝不及防的就脱口而出了。 甜宝咽了把口水,嗓子里才好受些,她朝娴太妃咧了咧小嘴,“漂亮奶奶,我叫甜宝吖!” 虽然不认识漂亮奶奶,可宝不知道为什么,并不觉得害怕陌生。 娴太妃身形微震,“甜宝??” 她的元淳没有因为走散三十年而长歪,反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失而复得让她对老天感激涕零。 为了弥补对孩子缺失的母爱,她已经暗地里派人将元淳能打听到的过往打听的一清二楚。 可太过久远的消息早就无从查起,唯一能查的就是元淳去了南辽郡后的过往。 霍老将军是元淳的贵人,让他一路长成了大义为民的铁血将军。 元淳身边的叶家兄弟,也是在南辽郡结识的,是品行兼优的一家子良善之辈。 听闻元淳和叶家的小孙女很是投缘,还将她认作了干女儿,就是迟迟没见元淳宣召他们入京,不知道是不是另有安排。 不管元淳有何安排,她都不会干扰,但她要对那些给予过元淳善意的人,一一做出回报。 所以前两日,她已经派人南下,命他们先对留在当地的叶家人尽所能的好生偿报帮扶一番。 待元淳接应他们入京后,她再亲自回报。 听说元淳那个干女儿,小名就叫甜宝。 娴太妃仔仔细细看了眼前的孩子一眼,看穿着发式显然是个男童,可眉眼之间又透着些女娃娃的灵动。 “漂亮奶奶,我们没有捣蛋打人噢” 得了说话的机会,甜宝赶紧认真解释道,“是这个坏婶婶要打我们,我们没有做错事情,不能傻乎乎的站在那里被人打吖,所以我们就还手啦,这是为了保护自己噢,不是乱打人。” 小人儿眉眼周正,神色坦然毫无闪躲,每个字都莫名的让人信服。 脆乎乎的声音更是像一株芦苇,落入娴太妃的心湖,漾开一层柔和惬意的涟漪。 几个呼吸之间,娴太妃脑中就转了许多个来回。 她又看了看另外三个孩子,和她对视之间,眼神坦然知分寸,并没有苏玉翠描述的那般残狠之色。 第566章 娴太妃竟然要亲自审问这几个孩子! 她没有回应甜宝的话,而是望向贴身宫人,“将这几个孩子带到殿中,本宫要好好审问一番。” 宫人们虽觉得有些不妥,但也都赶紧将叶家几个孩子抬进了殿内。 “你们都先退下” 娴太妃淡淡望向苏玉翠,“将柔儿也先带回去。” 闻言,苏玉翠眼底闪了闪,赶紧上前道,“太妃娘娘,这几个孩子当真是攀附了陛下,奴身后的宫人皆可以作证,娘娘何必为了这几个野孩子浪费精力,不如将他们交由奴替您处置可好?” 她自然是想打杀了叶家这几个孩子,但在此之前,她要好生出一口气才行。 身为宫人,她自然是没有权利直接打杀他们,必须要先要了娴太妃的口谕,才能放手泄恨。 娴太妃素来是个不爱理事的性子,苏玉翠有把握娴太妃将此事交给她处置。 可她万万没想到娴太妃竟然要亲自审问这几个孩子! 这自然是不行的。 毕竟叶家几个孩子知道她和柔儿的真实身份,要是说漏了什么,难免引起太妃的怀疑。 娴太妃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开始重新审视起苏玉翠来。 她患有失心疯是没错,可如今随着元淳回来,她的病症已经很少复发,神智和此前别无二致。 怎么说她也曾是坐镇一宫的妃子,心中城府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知道苏玉翠仗着自己对赵梦柔的宠爱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但后宫这种地方,恃宠而骄是常态。 不过这苏玉翠一直还在她的分寸之内,所以她也对此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深究。 可今日苏玉翠多番言行捷越,实在透着些古怪。 “若只是损坏了御花园的景致,交由你处置倒也无妨” 娴太妃面色无常道,“可你也说了他们竟然敢称陛下为姑父,兹事体大,既已经扭送到本宫眼前了,本宫不亲自过问一番,又岂能安心?” “带上柔儿,退下!” 见她执意,苏玉翠面色更急了,“太妃娘娘” 话刚开口,她就看到娴太妃的面色陡然变得凌厉,和平日里的娴静淡然全然不同,吓的她连连闭了嘴。 却也因为娴太妃突然变脸,心底愈发担忧,只好暗下给赵梦柔使了个眼色。 赵梦柔会意,上前乖巧的轻拉了拉娴太妃的手,“太妃奶奶别生气,柔儿害怕” 闻言,娴太妃面色缓和了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怕,奶奶没生气,你先随你母亲下去,等奶奶问完他们话,再令人喊你过来用午膳。” 不知为何,虽然娴太妃一如既往的温和笑着,可赵梦柔却觉得她变得有些让人惧怕。 但迫于苏玉翠的眼神压力,她还是怯怯开口问道,“柔儿可以陪着太妃奶奶一起吗?柔儿怕他们乱说话,再气着太妃奶奶” 闻声,娴太妃的眉头皱了皱,“柔儿” 见她眼底已经有隐隐的怒意,苏玉翠心里一惊,赶紧伸手将赵梦柔拉到自己身边,“柔儿,不得无礼纠缠” 说着又朝娴太妃躬身道,“太妃娘娘赎罪,奴这就带着柔儿下去。” 娴太妃看了母女二人一眼,没有回应,便起身走向殿内。 苏玉翠心里愈发忐忑。 要知道,这还是柔儿得娴太妃宠爱之后,她头一次对她们母女不予理睬。 苏玉翠看着宫人关了殿门,疑惑之间,突然有些后悔将叶家几个孩子扭送到颐安殿来。 “春玉,把他们嘴里的布片都取出来。” 进殿后,娴太妃就下令取掉了堵住几个孩子嘴巴的布片,坐在妃榻之上,和地上的小人儿隔空对视,“你们为什么出现在御花园?” 第567章 眼前的贵人奶奶似乎在......逗小妹玩? 甜宝挺了挺小身子,一本正经的说,“漂亮奶奶,是姑父带我们进来的吖,这里是姑父的家,他说我们可以随便在家里玩耍的呢!” “漂亮奶奶也是姑父的客人吗?” 小人儿说话的时候,娴太妃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并看不出什么异样,反而很是坦诚,认真的小脸,灵气十足的大眼睛,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这小娃娃说皇宫是她姑父的家,那她这口中的姑父除了自己皇儿还能是谁? 叶兴文生觉得小妹解释不清,但他很清楚眼前人是贵人,若贵人没有问自己话,贸然回答,只怕会惹怒贵人。 他突然有些后悔没有让宫人随行,毕竟他们是孩子,说的话很难让人信服。 童真稚言在娴太妃唇角染上了一抹笑,连她本人都不自知,“奶奶可不是客人,奶奶是这里的主人家。” 甜宝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啊?姑父是骗人的嘛?他说这里是他家,也是我们的家,我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吖” 说着小人儿忍不住嘟囔道,“是噢,姑父的衣服那么破,应该买不起这么大的房子哒,肯定是为了哄甜宝开心才说这里是他的家哒” 想到这里,甜宝小脸漫上不好意思,望向娴太妃,“漂亮奶奶,对不起嗷,甜宝不知道这里是奶奶的家,姑父肯定也不是故意说谎哒,您可以原谅我们嘛?” “要是您生气,可以打我们屁股哒!” 说完,小家伙就挪了挪小身子,把屁股对准了娴太妃,“漂亮奶奶,我们没有搞破坏,就抓了两条鱼,要打多少下屁股你才会原谅我们吖?” 闻言见状,娴太妃忍不住掩唇笑出了声。 小小年纪,倒是个敢作敢当的,还知道维护自己的家人。 这样懂事的孩子,苏玉翠为何要将他们描述的如此令人厌恶? 娴太妃突然又想起了一处蹊跷。 今日她并没有吩咐人去给皇儿送羹汤,苏玉翠去御花园作甚? 眼前撅起来的小屁股确实讨喜,娴太妃忍不住逗道,“你们虽然抓了两条鱼,但那两条鱼却是名品,金贵的很,要一人打二十下屁股,奶奶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们” “而且你那个姑父将奶奶的房子说成是他的,太不诚实,更要重重的打才行。” 闻言,甜宝急了,又蝉蛹一样顾涌了个面,“漂亮奶奶,姑父人很好很好,他是为了逗我们开心才这样说的,我们不要告诉他,我们已经知道这个房子不是他的了好叭?” “甜宝替姑父挨打可以叭?求求漂亮奶奶啦!” 双胞胎对视,眼底有些疑惑。 小妹人小听不出来,但他们能感觉到,眼前的贵人奶奶似乎在逗小妹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们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要是有眼光的良善之人,就算不喜欢小妹,但也不会一眼就讨厌的。 希望眼前的贵人奶奶能听进小妹的解释,也希望贵人奶奶能给他们解释的机会。 见小人儿非但没有因为大人说谎哄他们而生气,反而急于的呵护大人善意的谎言,娴太妃心中莫名一暖。 她的元淳也是个极善良乖巧的孩子,小时候明知道自己是哄他开心的,但也依然会配合着傻乐呵。 思及此处,娴太妃对眼前的人儿又多了一份喜欢,再次问道,“奶奶打屁股可是很疼的,你真的愿意替你姑父挨打?” 甜宝连连点头,“嗯嗯,甜宝愿意!甜宝还愿意替哥哥们挨打,可以叭?” 宝很耐打的,而且宝有眼泪,打伤了也不要紧哒! 小人儿的担当,让娴太妃再次刮目相看,不忍再逗她,转而望向双胞胎,“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家人姓甚名谁?” 第568章 贵人奶奶,可以告诉我您是谁吗? 见贵人奶奶终于问话,叶兴文赶紧恭敬有礼道,“贵人奶奶,我叫叶兴文,是叶家的孩子,我二叔名唤叶永孝,三叔名唤叶永礼,我们的姑父是皇帝,我们几个被姑父安顿在青云殿” “姑父和叔父们一早就去上朝了,此前姑父说我们可以在这里任意游玩,所以用了早膳我们就到花园里去了,没想到惊扰了贵人奶奶,还请贵人奶奶赎罪。” 得了机会,他一口气将所有有用的信息全都道了出来,脸上的坦诚恳切只差凝成实质。 “对啊贵人奶奶,我们不是故意惊扰您的” 叶兴武也忍不住附和道,“抓我们的宫人是我娘亲的亲妹妹,她和我们叶家有仇怨,她想杀了我们,所以才问也不问就将我们抓了,还给我们安插了罪名” “而且皇帝陛下确实是我们的姑父啊,贵人奶奶,您派人去将姑父请来问一声,就知道我们有没有撒谎了!” 闻言,甜宝和阿离连连点头。 娴太妃眼底微震,“你们,是叶家的孩子?” 叶家两兄弟如今在朝野上下声名赫赫,她又如何能不知。 这两个娃娃言辞清晰,礼数周正,看起来确实不像撒谎的样子。 而且 听完他们的解释后,娴太妃再端详兄弟二人,确实和叶家兄弟有相像之处。 “叶家不是只有两个孙儿吗?” 娴太妃赶紧命贴身的宫人给几个孩子松了绑,又搬了凳子令他们坐下说话,指着甜宝和阿离问道,“他们二人又是谁?” 叶兴文规规矩矩的应道,“贵人奶奶,姑父为了我们的安全,将我们安顿在京城的一处村子里,这个大哥哥是我们家新结识的朋友,因为他给我们一家提供了暂住的居所,所以这次姑父专门邀他同我们一起来游玩的” 他又指着甜宝道,“贵人奶奶,她、她其实是我们的” 说到这里,叶兴文有些犹豫。 祖母说了 ,这次回姑父家先不要暴露甜宝的身份,可要是现在解释不清,又没办法赢得贵人奶奶的信任。 鼓起勇气盯了娴太妃一会,叶兴文一咬牙问道,“贵人奶奶,可以告诉我您是谁吗?” 姑父说这里是他的家,这个贵人奶奶又说她也是这里的主人家,事情没有弄清楚,不知道对方是友是敌之前,还是要小心为上。 娴太妃一怔,随后便从叶兴文紧张和防备的眼神中,看出了他问这个话的意图。 没想到小小年纪竟就如此沉着谨慎,还真让人忍不住高看两眼。 看来,这个名叫甜宝的小丫头身份有些特殊。 得知了他们的身份,娴太妃神色瞬时缓和了许多,望向身侧的大宫人,“去金銮殿候着,陛下一下朝就将人请到这里来” “此事除了陛下,任何问起来都不要透露半分,特别是苏玉翠和柔儿,可记住了?” 宫人恭敬应下,然后便开了门匆匆离开。 她刚走出殿外,就被人匆匆的拉到了一旁,等定睛一看,竟是苏玉翠。 “春玉,那几个野孩子没有对太妃娘娘无礼?有没有伤着太妃娘娘?” 苏玉翠挽着春玉的胳膊,一脸关切的问道。 春玉眼底闪过一抹异样,随后便摇了摇头,“不过是几个孩子,手脚又都绑着的,如何伤人?” 边说她便抽出自己的胳膊准备离开。 没曾想苏玉翠紧步跟着,又问道,“那、那他们有没有胡说八道什么?这几个野孩子可是满口胡话,我实在担心他们冲撞了太妃娘娘,毕竟人是我绑来的,万一他们惹怒了太妃娘娘,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哦对了,你不在太妃娘娘身边伺候护着,这是要去哪里?” 第569章 “当然,他是我的孩子,我视他如命。” 春玉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刚才在殿内,那叶家几个孩子说苏玉翠是他们的姨母,还想杀他们,本来她要替娴太妃办事也没听完全,对几个孩子的话还半信半疑。 可现在苏玉翠的言辞表现,很难让人不生疑心。 不过娴太妃有交代,她不能在苏玉翠面前表现出什么来。 春玉脚下加快了些,“放心,那几个孩子太妃娘娘那自有论断,你别跟着我了,赶紧回殿里候着去,太妃娘娘一会说不准要宣你进殿呢!” 撂下话,春玉就脚下生风的离开了 苏玉翠连喊了好几声,见她都不予理会,只好讪讪的停了下来。 看着春玉急匆匆的样子,她眼底生出一丝忐忑。 叶家那几个孩子只要能开口,定会把自己的身份道破,不过好在叶家人没在他们身边,只要她一口咬定这几个孩子说的是胡话,依着太妃娘娘对柔儿的宠爱,定然也不会因为几个野孩子,而怀疑她。 想到这里,苏玉翠赶紧朝殿内走。 她得在太妃娘娘传她进殿之前,和柔儿提前把话串通好。 “您、您是皇帝的母亲?!!” 殿内,得知娴太妃身份的双胞胎齐齐发出了惊呼。 贵人奶奶是皇帝的母亲,那也就是说,她是甜宝的祖母!! 见双胞胎如此震惊,小人儿也懵呆呆的看着自己,娴太妃嘴角牵开笑容,“既然你们说皇帝是你们的姑父,那你们倒是仔细瞧瞧,我同你们姑父长的像还是不像?” 闻言,双胞胎当真认真打量起娴太妃来。 “您、您真的是姑父的母亲!” 从眉毛到眼睛,从鼻子到嘴巴,叶兴文看了个遍,最后自己个拍板定音道,“贵人奶奶,您的神态眉眼和姑父确实很像,您就是姑父的母亲!” 太好了,若真的是姑父的母亲,那贵人奶奶就是自己人啊! 可姑父从未说过他有个母亲呀! 想到这里,叶兴文小心翼翼的确认道,“贵人奶奶,你喜欢姑父吗?” 娘说,当父母的都是喜欢自己的子女的,娘和父亲就极爱他和兴武,可当他知道姑父和小妹的经历后,才明白,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孩子,也不是所有的家人都能称之为家人。 所以在道出小妹身份之前,他必须确认贵人奶奶是家人才行 ,否则就算屁股被打烂,他也不能说。 娴太妃微怔,随后笑容更甚了,“当然,他是我的孩子,我视他如命。” “那、那您知道姑父喜欢吃什么吗?” “许是元淳之前受了不少苦,御膳房的伙食他都嫌奢靡,最好一口洋芋焖肉,每日午膳桌上必要见这道菜才吃饭,但他总说味道差一点,也不知道他此前吃的这道菜都是出自谁人之手,若可行,本宫还想将那人请到宫中来,教教御膳房和本宫该如何做这道菜呢!” 闻言,双胞胎对视一眼,忍不住欣喜。 叶兴文又接着问道,“那贵人奶奶,你知道姑父最喜欢的人是谁吗?” 娴太妃想了想道,“最喜欢的某个人本宫倒是不知,但本宫知道他很看重叶家,若你们真是叶家人,那便是他最看重之人,本宫自然也会爱屋及乌将你们视为家人。” 话到此处,叶兴文心中的顾虑已经全然无存,他不好意思道,“贵人奶奶,晚辈问您这么多,当真是无礼,可祖母和姑父皆有交代,不可暴露小妹的身份,请您不要怪罪我们为了小妹的安危,不得已为之的言行” 娴太妃面上漾开赞赏,“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缜密,又极尽兄长之责,奶奶对你刮目相看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你可还有什么想问奶奶的?” 第570章 “漂亮奶奶是宝的祖母嘛?” 闻言叶兴文连连摆手,“没了没了” 说着他伸手搭上甜宝小小的肩头道,“贵人奶奶,其实她是我们的妹妹甜宝,也是姑父的女儿。” “小妹是姑父最重要的人,也是我们最重要的人。” 见娴太妃的眼神随着大哥哥的话落到自己身上,甜宝赶紧朝她咧开小嘴,然后又歪头朝叶兴文道,“大哥哥,现在宝是男孩子,你把宝喊妹妹,你输啦!” 说着还薅了薅自己的头顶的小揪揪,一脸得胜的小表情。 叶兴文宠溺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好好好,这次是大哥哥输了,甜宝想让大哥哥做什么都可以!” 闻言,娴太妃心中一动,忍不住从妃榻上起身,震惊且激动。 这孩子就是元淳的女儿甜宝? 若是故意做男娃娃的装扮,那就说的通了。 她飞快的上前,双手扶住了甜宝的小肩膀,“你你就是甜宝?” 甜宝先是看了看叶兴文,见大哥哥对她点头,她才又重新望向娴太妃,咧着小嘴认真点头,“对吖漂亮奶奶,我就是甜宝,漂亮奶奶认识宝嘛?” 漂亮奶奶的样子,好像认识宝一样呢! 娴太妃手指忍不住激动的紧了紧,眼神一瞬变得紧张,上下打量了甜宝一番,“孩子,有没有哪里受伤?” 当看到甜宝手腕上被绳子勒出来的红印子,她眼底瞬时堆上了歉疚,“都怪祖母,祖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来,让你遭罪了” 这是元淳的孩子啊! 即便只是干女儿,可她也是元淳最重要的人! 若元淳知道甜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绑了伤了,定是会对她这个母亲失望透顶。 元淳小的时候她没有护住他,此番元淳将他的女儿接到宫中,她又未曾照顾好他的女儿,她真是无用极了。 “漂亮奶奶,你怎么哭了” 见娴太妃眼底蓄上眼泪,甜宝赶紧伸出小手轻触了触她的脸,“漂亮奶奶不哭嗷,宝不疼的吖。” 说着她小脚蹦蹦,“看,宝活蹦乱跳的呐!” 边蹦边歪着小脑瓜朝娴太妃笑,“宝很结实哒!” ‘母妃,淳儿不疼的,母妃不要哭好不好?’ ‘淳儿是男子汉,将来还要保护母妃呢!’ 眼前小人儿的脸在娴太妃脑中穿越时光,和多年前元淳的小脸重叠,是一样的懂事,一样的暖人心窝。 娴太妃眼泪簌簌下落,心中愧疚更甚,不再作任何怀疑,将甜宝紧紧的拥入怀中,“对不起孩子,是祖母没有护好你” 善良和懂事长着眼睛,看到同类,便会互相吸引,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元淳才会喜欢眼前这毫无血缘的小人儿,将她视作最重要的人。 “祖母?” 甜宝小脸微微发怔,但小短臂却没忘记紧紧的回拥住娴太妃,疑惑问道,“漂亮奶奶是宝的祖母嘛?” 小小的怀抱让娴太妃的整颗心都融化了,她轻轻的拍着小人儿的后背点头道,“是啊,漂亮奶奶就是你的祖母,你愿意让漂亮奶奶当你的祖母吗?” 情不自禁的,末尾的问话就脱口而出,还带着一丝忐忑。 孩子是被绑着送到自己面前的,自己这个祖母对她的第一印象该是差极了。 甜宝会愿意自己当她的祖母吗? 小人儿没有说话,还闭上了大眼睛,像是在用心的感受抱着自己的人,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等待的时间,娴太妃的心一点一点的提了上来,已经开始思索万一小人儿不愿意,那自己该如何做才能让小人儿重新接纳自己这个祖母。 第571章 “宝可以亲漂亮奶奶一口嘛?” “宝愿意吖——” 好几个呼吸后,甜宝才脆声应答,随后又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娴太妃的后背,“漂亮奶奶人很好,宝愿意漂亮奶奶当祖母,可宝太小啦,要家里的大人同意了,才可以真的把漂亮奶奶当祖母哟” “漂亮奶奶,你不要生气好叭?” “爹爹人很好哒,舅父人也很好哒,他们看到漂亮奶奶很好,肯定也愿意漂亮奶奶当宝的祖母哒!” 小人儿的声音软乎乎的,听得人的心都跟着变得异常柔软。 娴太妃眼底融化一片,轻轻推开甜宝,柔声道,“好孩子,奶奶都听你的,奶奶已经派人去请你爹爹了,一会我们同你爹爹一起用午膳好不好?” 打听到有这个孩子存在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孩子的模样和脾性。 她想过最大的可能就是甜宝来自贫瘠村落,或许会羞怯上不得台面,亦或者调皮捣蛋受不得规矩拘束,但是年岁尚小也不怕,只要元淳重视她一日,她便要将她视如己出,一点一点的慢慢的教她。 可她从未想过,小小的人儿,如比懂事熨帖,不过初见,就让她生出一种不想以任何教条约束她的疼惜。 就连她身边的几个男童也是十分有教养,能教出这样的孩子,想必大人也是知书达理的明理之人,她的元淳遇到这样的朋友家人,着实让她欣慰。 闻言,甜宝高兴的纵了纵,“真的嘛?太好了!” 见小人儿神色欢欣,娴太妃心头也一阵明朗,面上更是被感染笑开。 她刚准备问小人儿喜欢吃什么,好让御膳房去准备,就见小人儿的脸色微垮了垮,好像是有些遗憾惋惜? 见状,娴太妃赶紧蹲身问道,“怎么了甜宝?” 小人儿大眼闪了闪,赶紧摇了摇头,“没事哒漂亮奶奶” 应是这样应,但小脸上的失落却很明显,看得人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娴太妃只好望向叶兴文,“孩子,甜宝这是怎了?” 叶兴文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小声开口道,“约摸着甜宝想起那条鱼了” “鱼?” 娴太妃微微一怔,随后即刻反应过来,“御花园池子里的锦鲤吗?” 闻言甜宝连连摆手,“漂亮奶奶,我们不知道池子里的鱼不能抓,我们不是故意的嗷” “甜宝,别怕,奶奶不怪你” 怕吓着小人儿,娴太妃声音放到最轻柔,“甜宝,你喜欢池子里的鱼是吗?要是喜欢,奶奶派人去给你抓几尾过来好不好?” 闻言,小人儿眼底一亮,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抓鱼奶奶不打屁股了吗?” 娴太妃宠溺的摸了摸小人儿的小脑瓜,“不打,奶奶怎么舍得打甜宝的屁股,刚才奶奶是不认识甜宝,所以才那样说的” 小人儿瞬时欢蹦乱跳,“耶,漂亮奶奶真好,宝喜欢漂亮奶奶” 说着大眼闪烁着莹莹的期待,“宝可以亲漂亮奶奶一口嘛?” 两只小手指小心翼翼的对点了点,一口小牙咧着最欢喜的弧度。 娴太妃眼底一震,随后便连连点头,将脸凑向小人儿。 甜宝踮起小脚,捧着她的脸,认真的在脸颊亲了一口,瞬间瞳孔放大,“哇漂亮奶奶脸上好香吖,漂亮奶奶是花仙子嘛” 随口且真心流露的一句童言,让娴太妃心底瞬间百花怒放,再也拘不住那些规矩仪态,皓齿尽显,一笑风华绝代。 第572章 “太妃娘娘,柔儿姑娘被烫伤了......” 见此一幕,双胞胎对视一眼 ,也忍不住灿烂笑开。 在他们看来,妹妹就是块试金石。 但凡是心软善良之人,和妹妹待上一会就没有不喜欢的。 若说刚才他们的心还是微微悬着的,现在那是一点都不担心了。 “漂亮奶奶,宝可以自己去抓鱼嘛?” 甜宝恋恋不舍的把小嘴小鼻子从娴太妃的脸上挪开,小脸恳求,“宝想让爹爹和舅父吃宝抓的鱼,可以嘛?” 这样懂事的请求,娴太妃又怎么忍心拒绝,可还是担忧道,“甜宝,不是奶奶不答应,而是那池子的水很深,你人还小,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奶奶如何向你爹爹交代?” “漂亮奶奶,二哥哥会抓鱼,宝乖乖的不下水,宝只把鱼抱回家,可以叭?” 甜宝虽小,但也知道水火危险,赶紧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二哥哥和宝一起抓的鱼,爹爹和舅父吃着肯定会很开心的吖” “宝还要给漂亮奶奶吃呐!” 叶兴武连连附和道,“对对对,贵人奶奶,我会水的,我下水抓就可以了,小妹虽然人小,可心心念念都是我们家人,哪怕是为家人做一点小事,都足以让她开心一整日的。” 闻言,娴太妃终于点了点头,“好” 她的话音刚落,殿门外有宫人传话道,“太妃娘娘,柔儿姑娘被烫伤了” 娴太妃心头一惊,“烫伤了?怎么如此不小心?” 门外的宫人如实答道,“柔儿姑娘见面色不好,就私自到小厨房,非要亲自给您做糖水,结果就被烫伤了” “胡闹!!” 说话间,殿内贴身伺候的宫人夏翡已经上前将宫人打开来,娴太妃一脸愠色的看着门口垂首帖耳的宫人道,“你们怎么不看着点?她这么小,怎么敢让她碰水火这些危险之物?” 宫人哆嗦着跪下,“奴婢知错,请太妃娘娘责罚” 见状,娴太妃无奈的皱了皱眉,继而转身望向甜宝,面色一瞬间柔和下来,“甜宝,你和哥哥在这里先等奶奶片刻,奶奶一会就过来好不好?” 她如此和声细语还带着商量的口气,让殿外伺候的宫人们齐齐震惊。 太妃娘娘不是在审问这几个孩子吗? 怎么态度猛然转变的如此厉害? 甜宝懂事的挥挥小手,“好哒漂亮奶奶,我们会乖乖在这里等你嗷。” 宫人们最是会察言观色,见这孩子一开口娴太妃面色陡然舒展,瞬间明白了什么。 看来屋里的这个孩子和那赵梦柔一样是会讨人欢心的,他们得好生供奉伺候着才是。 交代嘱咐了几句,娴太妃就赶紧去了偏殿,还未进屋就听到了苏玉莲的哭声。 “柔儿,你还这么小,怎么能到厨房那种危险的地方去?你想给太妃娘娘做糖水,你给娘说一声啊,或者知会厨房的嬷嬷一声也行,为什么非得亲自动手呢?你看看,烫了这么大一块呜呜” “娘,你别哭,之前柔儿一不开心,你就会煮糖水给柔儿喝,说喝了甜甜的糖水心情就会变好,柔儿就是懊恼自己太小了,什么都不能为太妃奶奶做,但是柔儿看见母亲做过糖水的,很是简单,所以柔儿才想着亲自给太妃奶奶做的娘你别哭了,柔儿知道错了” 屋里,苏玉莲一边瞄着窗纸后面的人影,一边嘱咐赵梦柔,“娘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太妃娘娘待你好,你想回报这是好事,可你还小,来日方长,日后回报太妃娘娘的机会多的是,切记不可再做这凶险之事了,好不好?” 第573章 “柔儿,你可认得你娘方才抓来几个孩子?” 边说她便同赵梦柔努嘴示意,赵梦柔在她的引导下,自然也看到了窗户外面的人影。 她赶紧按着苏玉莲的交代继续道,“娘,柔儿已经五岁了,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了,你先前教过柔儿的呀,可不能因为太妃奶奶的喜欢就恃宠而骄,也不能因为年岁小就无所作为,而是要尽力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虽然柔儿这次煮糖水不小心被烫伤了,可只要柔儿多做几次,肯定就会做得很好的。” “” 屋外,娴太妃将母女二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微蹙的眉头松缓开来,漾开几分欣慰。 可想到甜宝几个说的话,心中又升起一抹狐疑。 她轻瞄了窗棂一眼,眼底划过若有所思。 “柔儿” 又听了几句后,娴太妃才跨步进屋,望向正坐在床沿的赵梦柔。 赵梦柔眼底一亮,赶紧从床上溜下来站直了身子,却忘了苏玉莲正在给她上药,扯疼了烫伤的手臂,疼的一声惨叫。 见状,娴太妃快步上前,见赵梦柔整个手背连带着腕背上被烫红了一大片,出声问道,“怎么烫成这般了?” 她一进来,苏玉莲的眼神就不动声色的黏上了她的神色,见娴太妃面色看不出什么,心里有些没底。 先前柔儿不过摔了一跤擦破了腿皮,娴太妃就脸色紧张的关切了好久,今日柔儿烫伤了这么大一片,她的表现未免有些太过寻常了些。 赵梦柔赶紧朝娴太妃灿烂笑开,眼底忍痛的痕迹却堆的满满的,“太妃奶奶,柔儿没事的,都是柔儿太笨手笨脚了,此番能长个记性也挺好的嘻嘻。” 娴太妃轻瞪了她一眼,拉着她的好手顺势在床沿坐了下来,“长了记性就好,厨房的嬷嬷厨子们什么都会做,你要做什么让宫人知会一声就好了,那种地方岂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娃娃能进的?” “奶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日后万不可再做那等危险之事了,记住了吗?” 赵梦柔眼底微闪,满脸失落自责,“柔儿只是想让太妃奶奶高兴起来” 说着话锋一转,她又换了副乖巧懂事的模样笑道,“不过柔儿牢牢记住太妃奶奶的话,日后定不再做危险的事情。” 声色一如既往,是小姑娘特有的甜脆,换做往常,娴太妃定是心头愉悦的。 可不知为何,今日她却觉得赵梦柔字里行间太过周到,听得心头生出了几分怪异。 她眼底一闪,勾唇问道,“柔儿,你可认得你娘方才抓来几个孩子?” 赵梦柔以为自己熨帖懂事的话语定会让娴太妃展露笑颜,对她夸赞一番,却不想被猝不及防的问话问的有些懵。 见娴太妃神色淡淡,和方才在主院一样令人捉摸不透,她赶紧摇头,“柔儿不认识他们” 话虽如此,可她心中却莫名忐忑,下意识望向苏玉莲。 苏玉莲心里也惊了一跳,赶紧扯出一丝干笑接过话茬,“太妃娘娘说笑了,那几个野孩子奴今日也是刚在御花园碰到的,柔儿又怎么会认识。” “太妃娘娘,那几个野孩子满口胡言,没有冲撞到您?” 说话间眼底已经堆满了恭敬的关切,任谁看了都要感叹她一句忠心为主。 闻言,娴太妃面色虽然不改,可心底却有了论断。 她虽然疯疾未愈,但也不是眼盲心瞎的。 元淳初登基政务繁忙,莫说颐安殿,乃至整个后宫就只有她一个老婆子和满眼晃荡的宫人,甚是无趣。 苏玉莲母女存的什么心思和目的她很清楚,不过有个孩子乐意在她膝下容她逗趣,讨她开怀,即便有邀宠的嫌疑,对她来说也无伤大雅。 所以这么些时日,她也给了赵梦柔和苏玉莲体面和荣宠,想着她们若是一直守分寸,让她们在后宫的日子好过一些,也无妨。 第574章 太好了,皇天不负苦心人,可算是把陛下等来了! 可眼下不同了。 虽然还未得元淳确认,可她几乎能确定甜宝的身份不会有异。 苏玉翠私闯御花园用心不纯,又抓了元淳的孩子,还想置几个孩子于死地 如此狠绝,即便她当真不认识甜宝几个,那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想到这里,娴太妃眼底划过一抹冷意,刚想开口,春玉匆匆进了屋,“太妃娘娘,陛下下朝了,正朝颐安殿这边过来。” 闻言,苏玉翠和赵梦柔眼底齐齐一亮,激动之色尽显无疑。 母女俩不知,她们不过是一瞬的失态,就已经被娴太妃捕捉入眼。 娴太妃眼底漫上恍然大悟和震惊好笑。 得了自己的荣宠还不知足,看这对母女的模样是还想踩着她的肩膀走到元淳身边? “柔儿这孩子逗人喜欢,本来还想让她陪着本宫一同用午膳好解个闷,没想到她竟被烫了手” 娴太妃边说边站起来,脸上有些‘惋惜’之色,“罢了,你好好照顾柔儿,过几日” “太妃奶奶,柔儿没事的” 闻言,赵梦柔急了,赶紧道,“和柔儿先前受的伤比,这点伤压根不算疼。” 说着验证般甩了甩手,“您看,柔儿还可以帮太妃奶奶布菜呢!” 苏玉翠也连声附和,“是啊太妃娘娘,柔儿不是娇气的孩子,若能让您开怀,只怕她的伤都好得快一些呢!” 本来就是引诱之词,没成想这对母女俩如此迫不及待,娴太妃心中鄙夷,面上却不改颜色,打了个犹豫就点了头,“那你们就随我一起到主殿!” 说着便转身走出了屋。 苏玉翠和赵梦柔对视,眼底皆是狂喜一片。 太好了,皇天不负苦心人,可算是把陛下等来了! 她精心调教了柔儿这么久,终于到了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柔儿已经入了太妃娘娘的眼,且她们母女本就和陛下有渊源,陛下定会对柔儿刮目相看。 至于叶家那几个孩子,甜宝那丫头惯会卖惨博人同情,太妃娘娘又是个耳根软心也软的,很难说不会被蛊惑了去。 方才看娴太妃对柔儿心不在焉关切寥寥,她就觉得担心,正在想该如何开口让娴太妃将叶家几个孩子交给她处置,没想到陛下竟要过来了! 真是天助她也! 陛下刚登基正是立威的时候,眼里定是容不了沙子,若知道叶家那几个孩子妄图攀附于他,定是会龙颜震怒,到时候她再借机煽风点火让陛下处置了他们几个,那就是彻底断了后顾之忧。 因着陛下要来,娴太妃不放心,入殿后就要亲自去小厨房盯着,令苏玉翠母女去膳厅先候着。 苏玉翠恭敬的应下,却并没有即刻就去膳厅,静候着娴太妃和几个贴身宫人走远了,她和赵梦柔对视一眼,默契的朝正殿走去。 一等贴身宫人都在娴太妃左右伺候着,如今正殿只有两个和苏玉翠一样的二等宫人守着门。 还没有走近,苏玉翠便透着敞开的殿门,看到叶家几个孩子竟然被松了绑,在里头自顾自的玩耍着,虽然身为阶下囚,但甜宝依然被三个男孩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不时的发出咯咯的笑声。 见此一幕,苏玉翠和赵梦柔都恨红了眼,在襄平郡叶家被赶出家门的屈辱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 这贱丫头果然好本事,不过和娴太妃待了片刻,就哄的娴太妃将他们松了绑,若不是她让赵梦柔故意将手背烫伤,将娴太妃引去偏殿,只怕她能哄的娴太妃放了她们。 今日她就要让这几个碍眼碍事的崽子死无葬身之地! 第575章 “恩人叔叔?!!” 想到这里,苏玉翠收敛了面上的恨意,上前对相熟的守门宫人耳语了几句,末了又塞了一个荷包给对方,见对方点了头,她才放心离开,转而去了膳厅。 膳厅在左手的偏殿,苏玉翠并没有在膳厅门口候着,而是自作主张带着赵梦柔候在了偏殿月拱门处。 “陛下驾到——” 随着监官的一声高唱传来,苏玉翠激动的浑身一个哆嗦,赶紧拉着赵梦柔垂首作出万分恭敬的模样。 眼瞅着一双金靴急急映入眼帘,赵梦柔按着苏玉翠的交代恰到好处的抬头‘偷瞄’了皇帝一眼。 眼底先是十足十的敬仰崇慕,随后又震惊到瞪眼,“恩人叔叔?!!” 小宫人的惊呼让弘远脚下一顿,顺着看过去,眼底微微一怔,只觉得眼前的小女孩有几分面熟,“你们是” 苏玉翠恰时的抬头,也是满脸震惊,“恩、恩公?!!” 随后就像想到什么似的,赶紧拉着赵梦柔跪了下来,“请、请陛下饶恕奴的一时失态!” 弘远想起来了,眼前人是那日被登徒子欺辱的母女。 “是你们?” 他眼底闪过一抹惊诧,后又变成疑惑,“你们何时入宫的?” 男人的声音威仪英朗,听的苏玉翠心神荡漾,激动到身体发颤,“回陛下,奴是半月前入宫的。” 弘远眼底诧异更浓。 后宫募选宫人的条例是他改的,不再以选秀的形式只要黄花闺女,而是采取自愿,选通过考校的能者居之,所以苏玉翠以妇人身份入宫,他并不奇怪。 他诧异的是,苏玉翠身上的二等宫人服饰,她才进宫半个月,竟然就升为二等宫女了? 而且还在母亲的院里伺候? 这晋升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朕的母妃呢?” 虽然心中诧异,但弘远并不想和一个宫人痴缠过久,准备一会避着她们私下询问母亲。 苏玉翠赶紧应道,“太妃娘娘听闻陛下要来,亲自去小厨房督促去了,想必一会就该过来了” “陛下不妨先到膳厅,奴这就命人去通传太妃娘娘!” 赵梦柔恰时开口道,“娘,柔儿去喊太妃奶奶过来好吗?” “太妃奶奶?” 弘远这下有些忍不住了,不可思议的询问道,“你为何如此称呼?” 赵梦柔仰头,一脸童真无辜的朝他眨了眨眼,“恩人叔叔,是太妃奶奶让柔儿这般称呼的呀!” 苏玉翠眼底闪了闪,心头微悬。 让赵梦柔唤恩人叔叔 而不是陛下,是她交代的。 因为恩人叔叔可以让陛下想起当日的渊源,更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即便陛下觉得不妥,也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弘远眼底凝了一抹不易觉察的厉色。 半个月的时间从一个普通宫人走到了母亲身边,还哄的母亲和她以祖孙相称,这对母女不简单啊! 他望向赵梦柔。 即便伪装的再好,可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眼底的期许贪婪的精光有些控制不住,嵌在小脸上,衬的面上的无辜像面具。 “不用了,朕亲自去喊。” 弘远神色淡淡的丢下一句,然后就拔腿朝正殿走去。 母妃说有急事,让他下朝第一时间先到颐安殿来一趟,他便让叶家兄弟先去找几个孩子,带着他们在青云殿的膳厅边吃饭便候着他,他正好趁机将母妃接过去和甜宝祖孙相认。 没想到竟碰到这么个小插曲。 见弘远没有依照她们的设想继续追问,苏玉翠和赵梦柔有几分懵,赶紧跟在他身后一起朝正殿走去。 刚到正殿门口,就看到甜宝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没头苍蝇一般乱窜。 见此一幕,苏玉翠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阴笑。 第576章 甜宝要是摔伤了我和你没完! 守正殿的宫人吃了她不少好处,方才她又塞了好几个金叶子,特地交代让她趁机放叶家几个孩子出来,只要不出院子,随他们如何疯跑都不要制止,待陛下来了再训斥。 “哎!你们快些进来!” 守门宫人一直注意着殿外,听到脚步声就赶紧上前,二话不说拽着甜宝的手就要往殿里拖,“这里是颐安殿,如完厕就赶紧进屋候着,别乱跑乱窜冲撞了太妃娘娘!!” 甜宝猝不及防的被提拽拉着飞走,小短腿拼命交替也跟不上宫人的步伐,一个趔趄扑摔在地上,磕到了小嘴,瞬间破了皮见了血,哇的疼哭出声。 双胞胎见状,吓的迅速的冲上前。 叶兴武一把将拉拽甜宝的宫人推倒在地,“你那么使劲干什么!!甜宝要是摔伤了我和你没完!” 叶兴文已经轻柔的将甜宝抱进了怀里,一脸紧张的问道,“甜宝,你” 一眼看到甜宝磕破的嘴皮子已经被血糊了一嘴,瞬间心疼的手无足措,“甜宝不哭,大哥哥给你吹吹” “很疼是?一定很疼,大哥哥知道” 见小妹满嘴血,叶兴武瞬间成了发怒的小狮子,上去就骑在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宫人身上拳打脚踢,“让你拽甜宝,让甜宝遭这么大罪!!我打死你!” “啊啊,放肆,你竟然敢打人!” 宫人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一边惊呼叱骂,一边伸手反抗。 见状,阿离红着眼上去将她回殴叶兴武的手按死死按住,“欺负甜宝,打死你!!” 见此一幕,殿外的苏玉莲先是怔愣了一番,随后欣喜若狂,露出满意又得逞的笑脸。 她让宫人将叶家几个孩子放出来,就是为了让他们不小心冲撞陛下,然后陛下责令之时,她就可以顺水推舟的将他们几个犯的事情全盘托出,到时候龙颜震怒,立刻将他们拖下去杖毙都是轻的。 没想到啊,几片金叶子派上了这么大作用,叶家这几个崽子不仅冲撞了陛下,竟然还当着陛下的面殴打宫人撒野,如此一来,今日铁定就是他们的忌日了! 她也会因为抓来这几个攀诬皇帝的野孩子而立功,可以成功的闯入陛下的眼帘,一举两得!! “干什么!!” 看清孩子们的脸,弘远心里一惊,一个箭步冲上前,“住手!!!” 苏玉莲脸上的狂喜都藏不住了,赶紧跟上前去,“陛下,这几个野孩子是奴抓来的” “甜宝,你没事?!!” 她的话刚开口,就看到陛下竟一把从叶兴文的怀里将甜宝接抱到自己怀里,瞬间僵在了原地。 赵梦柔还在想着一会该如何表现,才能和甜宝几个孩子形成鲜明的比对,给皇帝叔叔留下一个懂事乖巧的印象,就看到她心心念念的皇帝叔叔,竟然把自己最讨厌的人抱进了怀里。 “快!宣太医!!” 见闺女嘴皮被磕破了好大一块,弘远心都揪成了一团,自责印满了眼帘,“宝,很疼?” “嘚爹——” 见到爹爹,甜宝小嘴瞬间委屈的瘪成弯豆角,没想到这一瘪扯的受伤的嘴皮子更疼,泪珠子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疼哇” 虽然又疼又委屈,可小手却没忘记将落下来的泪珠子接住喂到小嘴里,这已经是印刻在小人儿骨子里的落泪后遗症。 知道自己的眼泪珍贵,绝不能浪费一滴! 弘远眼底的心疼漫出来,连连点头,“爹爹知道,宝肯定很疼,是爹爹不好,没有照顾好宝,不哭不哭” 第577章 被抓来的野孩子竟然叫陛下爹爹! 平日里肃不可犯的天子,这一刻卸下了所有的威仪,极尽慈父的温和。 院子里瞬间静逸的吓人。 所有宫人都惊呆了。 爹爹?! 被抓来的野孩子竟然叫陛下爹爹! 他们从未见过陛下如此温柔化水的模样,哪怕在娴太妃面前,那也只是恭孝温和罢了。 这、这个孩子,竟然真的是陛下的孩子!!! 苏玉莲和赵梦柔直接惊成了石雕,随后就有汹涌的嫉妒和不可置信漫上眼底。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叶永荷是被钱家村户捡去做了媳妇,甜宝不过是农户钱家的便宜孙女,是不折不扣的乡野丫头,怎么可能是陛下的孩子!! 见弘远过来,叶兴文和叶兴武瞬间松了口气,齐齐唤道,“姑父!!” 叶兴武愤怒的朝宫人脸上给了一拳,这才义愤填膺的起身到弘远跟前道,“姑父!你来的正好,甜宝被这个鲁莽的家伙伤成了这样,你一定要好好惩罚她才行!” 弘远凌厉的眼神跟着他的手指射向还躺在地上发呆的宫人。 宫人吓的浑身一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跪趴在地上,“陛下饶命,奴、奴不是故意的,奴、不知道她是您的孩子” 被帝王凝视,她只觉得死亡的窒息感宛如泰山崩塌,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朕亲眼看着你蛮横拖拽,你还敢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弘远一字一句道,“即便她不是朕的女儿,你如此对待一个三岁稚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来人,拖下去,杖责三十,赶出宫外!” 监官立刻令人将跪地的宫人拖了出去。 “陛下来了!” 娴太妃刚进院子,就看到宫人被拖拽出去,不明所以的睨了僵成石头的苏玉莲母女一眼,春风满面的迎了上去。 弘远赶紧起身,顺便将甜宝抱在了肩头。 小人儿搭着爹爹的肩,眨着湿漉漉的眼睫望过去,见是娴太妃,抽了抽鼻子,“漂亮奶奶” 软乎乎的声色带着浓厚的鼻音,小手却没忘记招招,不过每根小短指头都透着几分蔫巴可怜。 见甜宝被自己儿子抱着,娴太妃心中落定且欣慰,刚准备朝小人儿舒展的笑脸,在看到她小嘴上刺目狰狞的血迹后瞬间凝结了,“这是怎么回事?” 边说,边急冲冲的走过去,满眼都是心疼,“怎么了这是?” 母妃关切在前,弘远将眼底的阴沉隐下,平声道,“甜宝被一个蛮横的宫人摔着了,磕着了嘴皮子,已经被朕处置了” “私下处置了母妃院里的宫人,还望母妃不要见责。” 娴太妃先是赞扬道,“处置的好!” 随后眼底一厉,扫视了殿中其他的宫人一圈,“别以为本宫不知道,这些年本宫疯疾缠身,你们当中不少人都渎职糊弄本宫,近日本宫和皇儿相认,感激上苍怜悯所以不想同您们一般计较” “但不代表你们可以将本宫当聋子,当瞎子!!” 一番话,吓的宫人们跪了一地,人人自危。 娴太妃忍不住又看了眼甜宝的血唇,紧接着声色愈厉,“方才本宫已经命你们好生照看甜宝几个,竟然还能出这种漏子,简直不可饶恕!” “去,这殿里每个人都去刑房领五下板子再回来效命!” 闻言,无人敢不依从,个个耷拉着脑袋乖乖走向刑房。 苏玉莲猛然回神,后背已经是濡湿一片,她眼底惊惶闪烁,拉着赵梦柔就想混在宫人里离开。 “站住!” 娴太妃眼含深意的望向她们母女的背影,“你们母女二人无须领罚,来,到本宫这里来!” 第578章 “陛下,他们可是逃犯,您万不要被他们蒙蔽了啊!” 苏玉翠母女脚下猛然一顿,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 见状,娴太妃眼底闪过一抹戏谑,声色如常道,“柔儿,来,到太妃奶奶身边来,太妃奶奶带你面见一下陛下!” 赵梦柔手心都沁出了汗,声如蚊呐道,“娘,我们该怎么办?” 她的眼底,全是嫉妒和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她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东西,甜宝这个贱丫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抢过去? 苏玉翠咬了咬牙,努力的在僵硬的面上堆上笑脸,拉着赵梦柔转身,顺从的走向娴太妃和皇帝。 她垂着眸不敢看前面,每向前一步,都觉得是在靠近悬崖,脚下的瑟缩沉重就连一个宫人都能看的出来。 见状,弘远眼底闪过一抹异样,虽然还未开口询问,但已经透着这对母女紧张的神色看出了不寻常。 走到跟前,苏玉翠就拉着赵梦柔齐齐跪在了弘远脚下,“参见陛下!” “姑父,就是她把我们抓到这里来的!” 看到苏玉翠,叶兴武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容弘远开口,就迫不及待的指着她愤愤道,“她还说要杀了我们呢!” 闻言,弘远面色瞬间沉下来,苏玉翠和赵梦柔也浑身一颤。 “你们” 弘远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 侄儿说的话,他自然是深信不疑的,瞬间龙颜大怒。 自己接闺女和侄儿是进宫玩乐的,没想到竟差点遇险! 苏玉翠吓的面色苍白,急急的抬头辩解道,“陛下恕罪,事情不是这样的,是他们损坏御花园的景致,又胡乱攀附陛下,奴奴实在不知道他们是您的亲人,想着不能任由他们胡乱攀诬陛下,才将他们带到颐安殿,让太妃娘娘处置的” “请陛下明鉴,奴是绝对没有说过要杀人的话啊!” 说完又望向娴太妃,“太妃娘娘,此事您是知情的啊!” “你骗人!!” 娴太妃还未开口,叶兴文也忍不住了,“我们压根没有损坏御花园的景致,你就是对我们叶家怀恨在心,想趁着我们身边没有大人杀了我们罢了!” “小姨母,在你和表妹孤苦无依的时候,是娘和祖母好心收留了你,你倒好,非但不感恩叶家的帮扶之情,还对我们心怀杀意,敢问你的良心何在?!” 小姨母?!! 弘远齐怔住了,就连宫人也忍不住被这惊天大瓜震的面面相觑。 叶兴文的当众揭穿,让苏玉翠如芒在背,眼神乱闪,“你、你胡说,我压根不认识你们!” “苏玉翠,事到如今,你觉得矢口否认还有用么?” 随着冰冷的男声传来,叶家兄弟阔步走进殿内,说话的正是叶永孝。 方才他们回青云殿,责令宫人将孩子们找回来,才听闻甜宝几人不见了,一路匆匆找过来,才听附近的宫人说有四个孩子被抓到了颐安殿,他们心急如焚便急急赶了过来。 没想到还没走到殿里就听到了叶兴文和苏玉翠的声音,立马便猜到孩子们被抓定和苏玉翠脱不了干系。 闻声,苏玉翠惊惶回头,就看到身着绯色官袍的叶家兄弟二人,正满脸阴沉的逼近过来。 瞬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叶家不是流放犯吗,为什么这兄弟二人还穿上了官袍?? 流放犯三个字从脑海中划过,苏玉翠眼底闪过一道精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朝弘远跪行了几步,“陛下,奴不是有意欺瞒您的,是因为叶家一门都是流放犯,奴不想和这种劣迹之家有所牵连,所以才矢口否认的!” “陛下,他们可是逃犯,您万不要被他们蒙蔽了啊!” 第579章 “我要见苏玉莲!让我见苏玉莲一面!!!” 前不久见叶家,还是一身褴褛布衣,如今竟能混迹到皇帝身边来,当真是有本事啊! 赵梦柔也堆上满脸的柔弱可怜望向弘远,“恩人叔叔,您肯定是被他们骗了,他们是犯人啊” 通过侄儿和两个舅哥的话,弘远不用问也猜出了事情的本末。 这对母女对叶家以怨报德,还哄骗母妃企图攀附于他,简直其心可诛!! 他眼神阴沉欲滴,“来人,将这对母女绑了!” 立刻有监官上前,将苏玉翠母女钳制起来。 “疼!” 赵梦柔被牵扯到烫伤的手背,哇的哭出声来,泪眼汪汪的望向娴太妃,“太妃奶奶,柔儿好疼,救救柔儿” 这一刻,她恨不能将所有的无辜和可怜都堆放到脸上,用以打动娴太妃。 苏玉翠也惊慌失措的望向娴太妃,“太妃娘娘,事情不是您们想的那样子的,求求你看在柔儿如此敬您爱您,给我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娴太妃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望向弘远,“元淳,这对母女和娘有几分渊源,容娘同她们说两句可好?” 即便心头怒火烧的正烈,弘远也无法漠视母亲的小小请求,压抑着心绪点了点头。 见求来一丝生机,苏玉翠和赵梦柔微微松了口气,预备使出浑身解数博得娴太妃的同情与可怜。 娴太妃蹲身望向赵梦柔,眼底含着一丝怜悯和惋惜,“来,告诉奶奶,叶家是否有恩于你们?” 赵梦柔眼神闪烁,下意识望向苏玉翠。 “看着本宫!” 娴太妃声音猛然拔高,眼底神色如初,“告诉本宫,叶家是否于你们母女有恩?” 赵梦柔眼睫乱闪,泪水惊吓而落,“他们、他们叶家把我和娘赶了出去,柔儿讨厌他们” 闻言,娴太妃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是断舍连片。 她伸手,护甲轻划过赵梦柔的脸,“虽然时日尚短,但本宫也确是真心疼爱过你,若你的心和你此刻的脸一样无辜可怜,不说大富大贵,本宫至少保你一生平安顺遂” “可惜了” 可惜一个好好的孩子,愣是被至亲之人教养坏了。 说着她望向苏玉翠,眼神一瞬冷厉下来,“利用亲生骨肉攀附权贵,莫说为人,你连为人母都不配!!” “何况你还企图陷害本宫的孙女,简直死不足惜!” “这对母女,便交由陛下处置!” 弘远松了口气,“将她们押下去,杖毙!!!” “我要见苏玉莲!!!” 杖毙两个字彻底击垮了苏玉翠的心理防线,发疯一般朝叶家兄弟嘶吼道,“我是她的亲妹妹,你们瞒着她置我和梦柔于死地,她一定不会原谅你们!!” “她可是你们大嫂,难道你们连她的面子都不顾了吗?” “我要见苏玉莲!让我见苏玉莲一面!!!” 叶家兄弟对视,眼底漫上一抹复杂。 他们自然恨不能立刻让苏玉翠死。 但苏玉翠很聪明,轻而易举的便拿捏住了他们的软肋。 是啊,无论她恶毒成什么样子,她也是大嫂的亲妹妹。 即便是要让她死,那也不能瞒着大嫂来。 见叶家兄弟犹疑,苏玉翠眼底划过一抹得意的癫狂,“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筹谋算计想过好日子何错之有?” “只不过我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你们这么有本事,都被流放了,还能摇身一变成为朝廷新贵,也万万没有想到甜宝这丫头能成麻雀变凤凰。” “辛辛苦苦筹谋一场,眼看着就能达成所愿,却顷刻之间被你们全毁了!” “我不甘心!” “呵呵,你们要是瞒着苏玉莲杀了我,我就会永远成为横在她和你们叶家之间的那根刺,你们以为此后,你们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过日子?” 第580章 “还愣着干什么,将她们绑上去,行刑!!” 末了,苏玉翠癫笑出声,“做梦!!哈哈哈哈” 叶家人不是看重苏玉莲嘛,不是自诩重情重义嘛! 只要她搬出苏玉莲,他们就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皇帝处死她们母女! 一旦皇帝看在叶家兄弟的面子上松口,哪怕是将她们母女关押收监,她也有自信能死里逃生。 因为她很清楚苏玉莲也是重情义的性子,自己可是她唯一的妹妹,要是自己有个好歹,苏玉莲就是愧对亡父亡母! 她笃定,苏玉莲一定会救她,只要能活下去,一切就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见叶家兄弟神色难言,又见苏玉翠拿捏住旁人软肋后猖狂的神色,弘远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来人,就地上刑凳!” 立刻有监官将刑房的刑凳搬来,施刑的监官也举着板子危襟以待。 见状,苏玉翠的癫笑凝在了嘴角,被惶恐一点一点的覆盖,“你、你想干什么?你不能打死我!我是苏玉莲的妹妹!” 见弘远面色威仪朗朗,眼底尽是狠绝憎恶之色,她才宛如被一棍子敲醒一般,惊恐到大汗淋漓。 眼前是皇帝啊,怎么会容忍旁人挑战他的威严。 就算是为了堪用的臣子,那也是不能的! 想到这里,苏玉翠手脚并用的爬到叶永孝身前,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腿,“我是你嫂子的亲妹妹,柔儿是她的亲侄女,也是你们曾抱在怀里疼爱过的,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母女死,求求你,救救我们!” 说着又望向赵梦柔,“柔儿,快、快过来求求你两个叔父,让他们救救我们!!” 赵梦柔连滚带爬的跪行到叶永礼身边,学着苏玉翠的模样抱住了叶永礼的大腿,“三叔父,求求你救救柔儿,求求你救救柔儿,柔儿以后一定乖乖听三叔父的话,娘也会听话,好不好?” 小女孩的哭声肝肠寸断,令闻者心疼。 可叶永礼脑海却浮现了当初在襄平郡闹市,他从拍花子手中抢回甜宝,解开麻袋时,甜宝那双泪汪汪的双眼,还有母亲质问赵梦柔,她装出来的那副若无其事的无辜模样。 相比之下,他只觉得赵梦柔是个披着稚童皮子的蛇蝎。 他不如叶永孝沉得住气,直接一脚将赵梦柔踢到了一旁,憎恶的后退了好几步,“从你们母女设计让拍花子抓走甜宝的那日开始,我就不在是你的叔父了,少在这里胡乱攀扯!!” 闻言,弘远眼底猛然一沉。 原来,这对母女竟不止一次陷害过他的孩子!!! “还愣着干什么,将她们绑上去,行刑!!” 弘远第一次有些歇斯底里,监官们被吓的纷纷一震,赶紧将苏玉莲和赵梦柔结结实实的绑到了刑凳上。 “啪!啪!!” 很快, 监官手里的长板就重重的落到了苏玉翠母女的身上,两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姐姐!!救命啊姐姐!!你的夫家人要杀了我啊!” 板子落身,苏玉翠才感受到恐惧绝望,痛哭流涕的嘶吼道,“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们不该嫉妒甜宝夺走了叶家人的疼爱,不该没有自知之明一心攀附不属于自己的好日子,我知错了,知错了!!” “姐妹连心啊!姐姐,你一定听的到我在求救对不对?你若听到,一定会来救妹妹的对不对?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啊” 赵梦柔也疼的涕泪横流,“姨母,柔儿好疼,柔儿好疼啊” 不过是个孩子,哪里扛的住板子的重锤,不过五六下,就昏死在长凳之上。 见状,监官望向弘远,“陛下,这孩子昏过去了,还打吗?” 弘远淡淡道,“用凉水泼醒,接着打!!” 第581章 爹爹,不能放掉坏蛋吖,不然她们逃跑,以后还会杀人哒 闻言,宫人们齐齐凛然,就连施刑的监官都后背发凉。 新皇登基这么久,虽然在朝堂上杀伐果断不留情面,可待后宫的宫人们一直是宽宥仁慈的。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陛下如此雷霆震怒,连一个孩子都不饶过。 所有宫人心惊胆战之时,纷纷瞄向弘远怀里的小人儿。 毋庸置疑,这个孩子就是陛下的逆鳞! 连泼了两桶冷水,赵梦柔才悠悠醒来,不过缓和了三四个呼吸,监官的板子就再次落到了她身上。 “甜宝妹妹,求求你饶了姐姐,求求你求陛下饶了姐姐” 剧烈的疼痛和濒死的窒息感让赵梦柔惊恐无比,先前那些嫉妒不甘,早就被监官手里无情的长板击打的粉碎,痛苦哀嚎着朝甜宝求救,“姐姐错了,救救姐姐” 弘远怀里的甜宝眨了眨大眼,先是闪过一丝犹疑不忍,随后就大声且坚定的摇头道,“不要,你才不是姐姐,你们是坏蛋,刚才还要杀死宝和哥哥!” “姥姥说了,对坏蛋好,就是对自己、对自己坏!!” 说着歪头望向弘远,一本正经嘱咐道,“爹爹,不能放掉坏蛋吖,不然她们逃跑,以后还会杀人哒!” 小人儿的话让弘远心中骤然涌上一股豪气,毫不犹豫的顺从点头,“嗯,爹爹听甜宝的,绝对不能放了坏蛋!” 父女俩的对话,让院子里的宫人们再一次震惊当场。 这娃娃不过三岁出头,没想到就有这般坚定的意志和果狠的杀伐之气,不愧是陛下的孩子!! 还有陛下,一国之君,叱咤朝堂,说一不二,可对怀里的孩子却毫无抵抗力,可见这个孩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经到了怖人的程度。 娴太妃也忍不住对自己这个孙女刮目相看。 虽然刚见面没说过几句话,可从甜宝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她是个非常懂事且善良的孩子。 这种孩子面对家人来说,自然是哪哪都好,可谓是上天赐予的报恩之子。 可一旦遇上心怀叵测之人,他们的心软善良,就很容易被利用。 但眼下看来,甜宝这个小人儿的善良懂事是长了锋芒的,且小小年纪就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面对不同的人,给予不同的态度,这是很多大人都无法做到的。 叶家将她教的很好很好,亦可以表明叶家的掌舵主事的人是个了不起的。 赵梦柔再次晕了过去。 苏玉莲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她现在才明白,陛下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可她不想死。 苏玉翠艰难的抬头,满眼泪水的望向叶家兄弟的方向,“我姐姐对叶家一片赤子之心,纵然我我有天大的过错我也是她的嫡亲的妹妹” “即便你们要杀了我那起码也得让姐姐见我和柔儿最后一面?” “求你,求你们让我和姐姐见上最后一面” 满嘴血沫,周身可怜,若有不知情的陌路人经过,定是于心不忍,还会斥责施罚的人太过狠心。 叶永孝眼底闪烁,终是迈步上前,朝弘远拱手道,“陛下,此女虽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但如她所说,她确是大嫂唯一的妹妹,臣恳求陛下容她多活一日,让大嫂前来和她见最后一面再行处死” 第582章 “还有吖爹爹,宝可以让漂亮奶奶当祖母吗?” 弘远眼神示意,监官立刻会意的停下了手里的板子。 苏玉翠的后背连着臀处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她无力的垂下头,眼底闪过一道得逞的精芒,随后又被嫉妒覆盖。 果然,苏玉莲是她最后的保命符。 可,她不甘心!!! 为何同是一个娘肚子里钻出来的,苏玉莲永远都是那个人见人夸的,就连父母都事事和她商量,死了都只将重要的事情交代于她。 有她在身前,自己永远都是那么的黯淡无光。 明明自己嫁的是一方富贾,而苏玉莲只嫁了个贫穷农家,可嫁过去没两年她就成了太守夫人,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叶家更是对她看重有加。 自己却沦落到需要被她收留的地步。 本以为苏玉莲前半生顺遂太过,死在流放路上才是她最后的宿命,可谁能想到,她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 而自己,则还要搬出她的名字,才能逃过一死。 凭什么!!!! “将她们绑了,关到青云殿的柴房之中,严加看守,若出了什么纰漏” 弘远冷眼扫了监官宫人一眼,“所有关联之人,全部杖毙!”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宫人齐齐胆寒心颤,郑重领命。 待苏玉翠母女被拖下去,弘远一行人的面色总算是缓和了些。 太医也被宫人领着小跑入殿。 弘远眼底微闪,抱着甜宝转身避开了太医的视线,同一时间看了看甜宝的小嘴巴。 嘴巴上的血色已经干涸,但也可以清晰看到,伤口已经基本愈合。 见状,弘远令道,“最好的伤药留下,人可以退下了!” 跑的满额大汗的太医: 屏退了太医和一干人等,弘远一行就在殿内团团把甜宝围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是关切。 弘远一边亲自用温水帕子替甜宝擦嘴巴上的血迹,一边皱眉心疼问道,“宝还疼吗?” 甜宝朝他咧开小嘴笑了笑,“爹爹,宝一点都不疼啦!” 小手没忍住伸过去舒展爹爹紧皱的眉心,“爹爹笑下吖” 软乎乎的小手,甜兮兮的小脸,弘远哪里崩的住,立刻展颜笑开,瞬时整个屋里的氛围都变得温馨松快起来。 看着儿子发自内心的笑脸,娴太妃的面色也跟着一起绽放成牡丹色。 这段时日,她的元淳很忙很累,一张脸成日都是紧绷着的,就算面对自己,也只是偶有舒展。 这一刻,感觉他卸下了所有的担子,整个人都松快明朗了。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挪到了,正歪着小脑袋逗儿子开心的小人儿身上,变得愈发柔软。 这世间能让她的元淳展颜的人,她都会视若珍宝,全心以待。 “爹爹,是漂亮奶奶救了我们哟!” 小嘴巴被擦干净后,甜宝就伸手指着娴太妃巴巴介绍道,“爹爹要给漂亮奶奶说谢谢哟!” “还有吖爹爹,宝可以让漂亮奶奶当祖母吗?” 弘远微微一怔,当即望向娴太妃。 娴太妃笑着解释道,“陛下,一开始娘不知道甜宝的身份,不过说来也怪,苏玉翠将几个孩子绑到本宫面前的时候,看到甜宝娘突然就头疼欲裂,更是对甜宝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所以,娘就屏退左右,将甜宝几个单独喊到殿里问询了一番,他们说甜宝是你的女儿,娘就猜想她该是你在南辽郡的时候收养的那个干女儿,便立刻着人去金銮殿候着你。” 说到这里,她脸上漫上一丝愧色,伸手拉过了甜宝的小手,“陛下,是娘识人不清,才害得甜宝遭罪,你看,她的胳膊都被勒成什么样” 话说一半,她突然愣住了。 第583章 可不管哪一种称呼,都不如眼下这一声祖母好听!! 小人儿肉乎乎的小手上,哪里还有什么勒痕! 可刚才在殿里问话的时候,她明明看到甜宝的小手腕都被勒破了皮呀! 见状,弘远赶紧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丫鬟,附在娴太妃耳边说明了缘由。 母妃是值得信任的人。 听完儿子的悄悄话,娴太妃惊的捂住了嘴,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看着甜宝。 !!! 她这个孙孙竟如此不同寻常,竟还有自我疗愈的本事!! 娴太妃的目光急急的落到小人儿的嘴巴上。 果然,方才还略显狰狞的伤口,此刻已经变成了一道浅浅的疤。 “爹爹,你和漂亮奶奶说的什么悄悄话吖?” 甜宝见娴太妃神色有异,抱着弘远的胳膊摇晃道,“是什么秘密吖?宝可以听一点点嘛?” 看着闺女软乎乎的小脸,弘远忍不住凑脸过去贴了贴。 瞬时,在朝堂堆积的不良心绪一扫而空,“爹爹是在告诉漂亮奶奶,甜宝就是爹爹的亲闺女呀!” “然后爹爹又是漂亮奶奶的亲儿子,那么漂亮奶奶就是你的亲祖母!!” 小人儿小脸一僵,有些呆懵,小脑瓜努力的接受并理解着爹爹话里的意思。 娴太妃更是身形踉跄,“什么??” “元淳,你是说,是说” 情急之下,她都忘了自己该尊称自己儿子一声陛下,直接脱口而出。 弘远虽笑着,但面色眼底都是认真,“母妃,甜宝是儿子的亲闺女,对外称她是我收养的干女儿只是权宜之计 ,也是为了护她周全。” “甜宝她是您嫡亲的孙女!!” 一番话,宛如飓风袭海,在娴太妃心间掀起可毁天灭地的巨浪,将她先前建立的认知直接冲击消散于这人世间,巨浪过后,紧跟而来的便是艳阳跃天,耀眼的金芒又一瞬照亮了她眼下和过往所有的心路。 一路积郁了三十年的痛苦黑暗,无所遁形,只剩一腔炽热豁然于天地之间。 “漂亮奶奶,爹爹说,你是宝的祖母呐!” 还是甜宝先反应过来,欢快的从爹爹腿上溜下来,抱住了娴太妃的腿,仰着的小脸宛如初绽放的雏菊,稚嫩却温暖,让殿里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聚集过来。 娴太妃缓缓蹲身,颤抖的张开双臂,将小人儿紧紧的拥入怀里,“我有孙女了?” “我有孙女了?!” “甜宝,祖母竟然有你这样一个可爱懂事的孙女?祖母没有做梦?” 若说此前,她以为找回元淳,已经是老天对她疯傻几十年的弥补。 眼下看着周身都招人疼的小孙女,她只觉得受宠若惊,认为老天该剥夺她一世的富贵尊荣,让她沦为日日吃糠咽菜的贫苦庶人,才配心安理得的接受眼前的惊喜!! 甜宝伸出小手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娴太妃的后背,声软却坚定,“祖母,你没有做梦吖,你摸摸宝,宝是真实的哟!” 说着小脑袋印证般在祖母的颈窝蹭了蹭,小手也顺挪下来,在祖母的腰间挠了挠,“祖母,痒不痒吖?如果痒的话,就是真的哟!” 小手儿很轻柔,虽不痒但触感却很清晰,娴太妃终于笑开,“痒,祖母感觉到痒了,甜宝真的是祖母的乖孙孙,祖母不是在做梦!” 闻言,甜宝瞬时笑的见牙不见眼,脆声喊道,“祖母!!!” 娴太妃眼底软成了一片,喜悦的泪水顷刻决堤,颤声应道,“哎——” 少时旁人唤她侯府千金,嫁给太子后所有人都尊称她一声良娣,后来她贵为皇妃,现在更是尊荣无双的太妃娘娘。 可不管哪一种称呼,都不如眼下这一声祖母好听!! 第584章 母妃只要见了她,定会和她一见如故 见状,双胞胎面面相觑,激动的拍起了手。 叶家兄弟也欣慰笑开。 本以为祖孙俩第一次见面,多少会有些疏离感,没曾想她们二人竟越过他们,误打误撞先见了面,还一见如故。 看娴太妃的神色,先前该是以为甜宝只是妹夫的干女儿,却依然很是心疼的模样,单从这点便可以看出她会是个好祖母。 现在身份揭晓,娴太妃的震撼激动,更是让他们替甜宝高兴异常。 他们善良懂事小宝贝,眼下起,又多了一个疼她如骨的亲人! 相认之后,一家子高高兴兴的簇拥着来到了膳厅。 待宫人们布好菜,弘远便令所有人都退了下去,膳厅里只剩和乐温馨的一家子。 甜宝坐在祖母和爹爹中间,小脚从上高椅的那刻起,雀跃的晃悠就没有间断过。 “甜宝,你喜欢吃什么,祖母给你夹!” 从相认的那刻开始,娴太妃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小人儿的脸,一张脸都快笑烂了,甚至自己此前一天要过问十几遍的儿子,此刻也被她遗忘在一旁。 看着满桌子的琳琅美食,甜宝大眼瞪的滴溜溜的,小手指向烤全鸡,“祖母最大,祖母先吃,最好的鸡腿要给祖母吃!” 闻言,弘远赶紧笑着起身,顺着闺女的话将鸡腿扯下,放到了娴太妃面前的碗中,“甜宝说的对,母妃为长,该您先动筷子才是!” 娴太妃眼底欣慰闪烁,起筷咬了一小口鸡腿,“好了,祖母吃过了,现在祖母可以给甜宝夹菜了吗?” 叶家真的将甜宝教的很好很好,透着小人儿懂事知礼的大眼睛,她仿佛能看到叶家掌舵的那位是如何的睿智明理,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对方是何般模样。 “祖母,宝要吃那个肉肉!” “祖母,宝想喝汤汤!” “嘻嘻,祖母舀的汤汤真好喝吖!” 乖孙在旁,娴太妃嘴里哪里还尝得出食滋味,给小人儿夹菜盛汤,忙的不亦乐乎,嘴角在一声声甜脆的‘祖母’中,越扬越高,压都压不住。 “陛下,甜宝这一趟回来,便会长久的在宫里住下?” 饭后,一家子回到正殿,叶家兄弟陪着孩子们在殿外的院子里玩耍,娴太妃则和弘远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边用眼神追逐着孩子们的身影,边说着话。 弘远收回眼神,面上有微微的不忍,“母妃,甜宝此次只是短住日就要回秀山村叶家” 他很清楚,母妃和当初的自己一样,知道甜宝的身世后,便想将这小人儿长长久久的留在自己身边。 可甜宝不只是他们的最重要的人,也是叶家无法分割的存在。 娴太妃面上果然漫开失落,“只住这么短的时间?” 说着,她眼底又升起一抹商量的期待,“陛下,叶家于你有大恩,你该将他们一并接到宫中来才是” “母妃知道你忙于国事,不用担心,待那叶家人进宫,母妃定会将他们照顾的妥妥当当,不让你操心” 虽然舍不得乖孙孙,可娴太妃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自然明白叶家和甜宝的感情,只会比自己更为浓厚不可割舍。 所以,她认为解决的最好方法,便是让叶家人进宫,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住在一起,堪称两全其美。 “母妃” 弘远伸手覆在娴太妃手背,“这些儿子都想到了,不过还需在忍耐一段时日,近日叶家有要进京,等他们将友人安顿好了,儿子就将他们接进宫” “儿子的岳母是个很有才干智慧的人,母妃只要见了她,定会和她一见如故。” 第585章 母妃差点忘了,甜宝的母亲,你的妻子呢? 关于这点,娴太妃早就看出来了,笑着点头,“能教出这么一门子优秀的孩子,叶老夫人自然是极睿智明理的人,母妃都等不及想见她一面了” “哦对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娴太妃眼底突然漫上亮晶晶的期待,“母妃差点忘了,甜宝的母亲,你的妻子呢?这次怎么没有和甜宝一起进宫来看看?” 先前以为自己的孩子半生颠沛受苦,还未成亲,所以她从未过问这些。 可今日突然知道甜宝是自己儿子嫡亲的闺女,那有闺女自然就有母亲啊! 她的儿是成亲了的!! 惊喜接踵而来,娴太妃压根停不下嘴,“叶家的女儿定是没错的” “元淳你也真是的,朝中局势不是一样两日就能稳下来的,你已经登基这么久了,理应给你的妻子女儿一个名分,有母妃在,谁敢对她们母女不利?” 弘远笑了,“母妃,儿子正准备同你说此事呢” 说着他挺直脊背,一脸认真道,“母妃,儿子不止要给甜宝的母亲,我的妻子一个名分,儿子还要让她做这夏周的国母。” “朝中大臣的意见,儿子压根不在乎,但您是儿子的母妃,儿子希望得到您的支持和祝福。” 闻言,娴太妃怔住了,随后就温和笑开,“自然,不管元淳你喜欢谁,要做什么,母妃都会支持你祝福你” “你可以和母妃说说你和你妻子的故事吗?” 看着母亲温软慈爱的眼神里只有纯粹的好奇和期待,弘远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她是叶家最小的女儿,名唤叶永荷,从小就是叶家人的掌上明珠” “她温柔,善良,无论出于什么境遇,周身都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甜宝小太阳一般的秉性,就是源自于她。” “当时,儿子正身处地狱” 弘远的声音醇而不沉,再提及杨滩村钱家的那段日子,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谈论旁人的过往。 “钱家全家都是天生的恶种,且那钱王氏也擅拿捏人心,在她日复一日的灌输下,当时儿子根深蒂固的认为,若不是她捡回了我,我这条命在三岁那年就该戛然而止。” “是她让我有家可住,有饭可食,有衣可穿,即便住的是猪圈,吃的是残羹剩饭,穿的是褴褛破衣,还要终日被打被蠕,但我这条命是她的给的,所以这一生我都该为钱家当牛做马偿还” 话行至此,娴太妃已经是泪流满面,伸手将弘远的手紧紧握住,“元淳,是母妃对不住你,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虽然已经相认多时,可她孩子从未和她提及过这些过往,且好像还在刻意回避着。 这一刻,她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大意,竟然让孩子在苦海里迷茫挣扎了这么多年。 元淳不愿提及,定也是不愿自揭伤疤,不愿意让她心痛。 弘远握紧娴太妃的手,笑着宽慰,“母妃,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而且儿子很庆幸有过这么一段痛苦的过往,才让此后遇到的每一丝甜,都能品出十倍百倍的滋味” “儿子之所以同你说这些,是想让母妃你知道,若没有永荷这束光,儿子或已经身消神陨了。” 第586章 祖母打她屁股,把她屁股打开花! 说起永荷,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和永荷初遇,到后来的互相取暖惺惺相惜,在他眼底一点一点的晕开了一层光。 娴太妃对儿子过往的痛心,也被儿子和叶永荷那些苦中作乐的温馨,抚慰了不少。 可话行过半,得知弘远竟被那钱王氏一杯迷药卖去充军,得知永荷孤身无援的在钱家诞下甜宝,娴太妃刚平息些许的心痛,便如同潮水将她周身淹没,只能大口喘息才能得以疏解一二。 最后,弘远说起永荷被钱大贵玷污不成残忍杀害,两岁的甜宝在钱家吃潲水住猪圈,日日被钱家人殴打凌虐之时,铮铮铁汉终于忍不住泪洒当场。 娴太妃起身,一边落泪,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来回踱步,末了蹲身在地,哭的不能自已。 那样好的儿媳还未见面已经惨死,她捧在掌心都嫌疼不够的乖孙孙竟然出生就在苦海沉浮挣扎,这一切于她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刀剑剜心!! 正玩耍的欢实的甜宝听到异常,扭头望过去,便看到祖母哭成泪人,爹爹也背着身子在抹眼泪。 小人儿心口一紧,迈腿就哒哒跑过去,张开小短臂轻轻将娴太妃的身子抱进怀里,“祖母,你怎么了哭了?” “是谁欺负祖母了嘛?告诉宝,宝打她!” 边说,小手便轻轻摸着娴太妃的头发,一双眼还不忘望向弘远,隔空安抚道,“爹爹,你怎么也哭了?不哭不哭嗷” “甜宝” 娴太妃紧紧的将甜宝搂在怀里,哭的声色嘶哑,“祖母竟不知道小小的你,吃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啊!” 叶家兄弟和双胞胎两下对视,这才明白,定是陛下方才同娴太妃讲述了甜宝的过往。 小人儿的过往,是他们心底愈合不了的伤口,每触及一次,都是窒息的痛楚。 娴太妃如此反应,也是正常。 闻言,甜宝大眼一怔,随后像是悟过来什么,赶紧安慰怀里的大人,“祖母,甜宝没事了吖,甜宝现在每天都能吃到肉肉,还有漂亮的新衣服穿” “甜宝有姥姥,有大舅母,还有爹爹娘亲疼” 说着说着,小人儿掰起了手指头,“宝还有大哥哥、二哥哥、阿离哥哥,祖爷爷,师父” 末了又紧紧抱住了娴太妃,咧着小嘴抵着她的额头,“甜宝今日又多了一个祖母呐!” ”甜宝好多好多人疼吖,宝可是天下最幸福最幸福的小孩呢!” “所以祖母不要哭噢,祖母哭,宝会心疼哒” 稚嫩的声音温暖又软乎,带着疗愈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止住了娴太妃的泪水。 见此,叶家兄弟对视之间,满是欣慰。 他们的甜宝,仿佛天生自带了治愈人心的力量,让人一旦靠近,就永远舍不得放手。 “甜宝” 娴太妃恋恋不舍的离开小人儿的怀抱,满脸的泪水已经将妆容花的一塌糊涂,“祖母以后会日日守在你身前,绝不会让你和你爹爹在受半点委屈” 甜宝从怀里扯出小帕子,一边认真的给祖母揩眼泪,一边连连点头,“嗯嗯,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宝,宝就告诉祖母,祖母打她屁股,把她屁股打开花!” 说着就露出灿烂的笑容,小表情可神气可神气了。 娴太妃猝不及防的笑开,泪水也同时滑落下来,再次将小人儿拥入怀里,“对,有爹爹和祖母在,甜宝不用畏惧任何,莫说这宫里,这夏周世道你都可任由宝横着走!” “甜宝,今晚住在祖母殿里,和祖母一同歇息,好吗?” 第587章 让母妃和你岳家也趁机会上一面,可好? 闻言,小人儿望向弘远,见弘远点头,她捧着娴太妃的脸笑着点头,“好,今晚宝陪祖母睡,宝给祖母讲故事听” 姥姥每晚都给她讲故事,宝的肚子里可是装了好多好多的故事呢! 小人儿言语皆暖,小脸更是醇善到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怜惜。 娴太妃不敢想,该是怎样的恶人,才狠得下心对这样一个孩子下狠手。 若他们还存活于世,哪怕天涯海角,她也要将其挖出来,剥皮挫骨。 小人儿小嘴巴巴的窝在娴太妃怀里腻乎了好一会,眼瞅着祖母的神色越来越好看,这才又和哥哥舅父们去院子里耍去了。 得了弘远的准许,叶永礼扛着甜宝飞身于殿墙红砖之间,逗的小人儿发出一阵阵兴奋的尖叫,“哇哇——三舅父会飞,三舅父好厉害吖——” “哇哇,三舅父飞那去,飞高点,宝要追小鸟!!” 一时间,甜宝眼里嘴里都只剩下三舅父,欢欣的声音像漫天飞舞的小白花,撒了满殿满院。 可怜叶永孝和双胞胎只能仰着头,看着一大一小在屋檐瓦砾穿梭往来,才觉得武功用时方恨少啊! 看着快乐的如同鸟儿一般的小人儿,娴太妃眼底的慈爱仿若潺潺不歇的温泉水,一路追随。 好一阵后,她才将目光重新落到弘远身上,“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永荷大婚?” “母妃知道今日你新政频出,定是千头万绪,你只需告诉母妃一个大致的日子,其他的都交由母妃来替你筹备。” 弘远眼底耀光闪烁,“待儿子的岳母将远道而来的友人安顿妥善,怎么也需要一两月的功夫,到时便劳烦母妃替儿子选个良辰吉日,迎娶永荷为我夏周国母。” 娴太妃笑着点头,“好,你放心,母妃一定让礼部给你们举办一场旷世婚礼,到时候母妃还会拟旨将永荷的贤良淑德昭告天下,让我夏周妇人都以她为范!” “母妃” 弘远伸手过去,紧紧握住了娴太妃的手,满眼都是动容,“谢谢你,儿子就知道,你若听完永荷的故事,定会和儿子母子同心,对她倍感珍惜。” “不止她” 娴太妃拍了拍他的手,“只要是你珍重的人,母妃都会珍重以待” “话说回来,叶家老太太安置友人时日颇长,母妃一想到要等那么久才能与之会面,就有些耐不住心切” “那苏玉翠母女如此待甜宝,多活片刻都是便宜她们了,她不是说要见你大嫂吗?那便让她见上一面,将她们如何对待甜宝和你两个侄儿的事情,好好交代于你大嫂,然后便即刻处置了去!” “不如今日你就派人将你大嫂接进宫,顺便将叶老夫人和永荷也接进宫来,让母妃和你岳家也趁机会上一面,可好?” 看着母妃眼底的期待,弘远斟酌了一番,便点了头,“如此也好,虽仓促唐突了些,但以岳母一家的性情,定不会见怪” 说着,他便朝还在屋舍瓦砾飞燕闪蹦的叶永礼唤了一声,就见叶永礼扛着甜宝纵身飞落下来。 待听完娴太妃的念想,叶永礼二话不说便应下了。 娴太妃深觉自己一时忍不住心念,就让叶家人劳师动众赶赴进宫,着实有些心头难安,亲自写了一封恳切肺腑的书信,让叶永礼随身带回去让老妇人阅看。 临行前再三叮嘱,一定要依照老太太的心意来,若实在觉得仓促不能进宫也不打紧,重要的是让老太太知道,她已经和甜宝认亲,她亦和弘远一样十分珍重叶家人,如此而已。 第588章 ‘叶家姐姐,见字如面。\’ 叶永礼带着娴太妃的一片赤诚急迫的邀约之心,快马赶回秀山村的时候,也不过是日刚西斜。 接人的马车停在下村路的官路岔口候着,他依旧是一身褴褛入的村。 刚进村口便看到村人都围在青砖瓦房门口,指指点点的唏嘘议论着。 “当家的,让我吃口东西,就算被老鼠咬死我也认了!” “饿饿” 李秋菊和钱金宝的哭求有气无力的传出来,紧跟着就是钱大贵的声音,“不行不行” 说话间,还夹杂着咽口水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只要可行,就能疯啃一头牛的汹涌饿意。 闻声,叶永礼眼底闪过一抹快意。 还未到两日,就受不了了?? 他的妹妹,他的甜宝,可是遭受了成年积月的这种折磨啊! 呵呵,且刚开始呢,慢慢受着! 他只瞥了一眼,就大步跨过人群,朝家里疾走而去。 老太太三人正在门口摘野菜,看到叶永礼回来,惊诧的纷纷起身迎上前。 “老三,你怎么回来了?” 边说一家子边簇拥进了屋,叶永礼赶紧把怀里的信取了出来,“娘,太妃娘娘已经和甜宝相认了,她很疼爱甜宝,和我们一样疼爱甜宝。” “而且,她想见你们,今日就想见你们。” 老太太心口跟着叶永礼的话,磕磕绊绊的欢蹦起来,赶紧将信展开。 ‘叶家姐姐,见字如面。’ ‘于你,于叶家一门,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处开篇,落笔之时,我儿在旁,甜宝乖孙在外嬉戏玩耍,此情此景是我此前梦里都不敢奢想的,可眼下都真真切切的围绕在我眼前身边。’ ‘我儿元淳还未提及你们之时,我就知道叶家所在,亦知道你们于我儿的意义非同一般,三十年前,我因着一时疏忽酿成大祸,让我儿在这三十年间尝尽百苦,我亦是痛不欲生,神智俱丧’ ‘叶家给予我儿家温暖,姐姐也弥补了我儿无母之憾,桩桩件件我都感念在怀,迫不及待的想替我儿报答于叶家,但此前并不知道叶家已经秘密入京,所以派遣了心腹赶赴南辽郡欲先施以报答,眼下看来也是扑了个空。’ ‘今日我同甜宝乖孙相认,亲眼所见她懂事乖巧善良,一言一行皆暖透人心,我疼爱她入骨,却也愧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三十年间从未付出分毫,却在一时间同时找回了儿子和孙女’ ‘虽未和姐姐碰面,可我想姐姐同为母亲,看到此处,定能感同我的千般欢喜万般心绪。’ ‘不止如此,今日元淳还同我说起了杨滩村钱家,我才知,他所受之苦远超想象,也从而得知你们家永荷也曾落难于钱家,救赎我儿’ ‘得知他们夫妻二人连带着甜宝,历经百苦,我心痛不欲生,但又庆幸他们都还安活于世,能给我弥补之机,我儿欲求娶永荷为妻,我也欲求永荷成为我的儿媳,成为这夏周国母,方才和元淳谈及此处,我再也等不及,等不及要见姐姐你一面,还有永荷,永荷的长嫂’ ‘我知,自己此举太过唐突贸然,但却也实在情难自禁,若姐姐能来,喜不自禁,若姐姐不来也不打紧,那我也定会乔装改扮奔赴于姐姐这里。’ ‘此信只为抒表我意,望姐姐见字如见人,得知我炽热之心,再无其他。’ ‘婉宁落笔。’ 老太太抹去眼角的泪,笑若灿菊,“老三,走,带娘进宫!” 第589章 娴太妃信里所言,字字恳切! 她本以为,弘远的生母娴太妃一生荣宠,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即便宅心仁厚,待人宽和,可骨子里的矜贵,也会让她下意识觉得和他们这种农户不是一类人。 连带着弘远此番要娶永荷为妻,还要让她做夏周国母,老太太其实都心有忐忑。 毕竟,无论弘远多么在意永荷,哪怕能为了她不顾朝堂大臣众议,但都不好越过娴太妃这个生母。 如果娴太妃骨子里认为永荷配不上弘远,即便弘远执意立永荷为后,只怕也是母子决裂,婆媳失和。 老太太还想着,待到时机去面见娴太妃的时候,她该如何做才能成全两个孩子的幸福,不说让娴太妃打心眼里祝福两个孩子,但至少不要横加阻碍。 可! 娴太妃信里所言,字字恳切! 且!! 她竟然没有以本宫自称,而是用的平语‘我’!!! 要知道以娴太妃的身份,就算是在她父母面前,也是要守君臣之礼,以本宫自称的!!! 这不止是为了彰显身份,更是为了维护皇家威严。 单凭这一刻称谓,足以看出娴太妃和弘远一样是赤子之心。 老太太有些羞愧,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娴太妃信里不仅尊称她为姐姐,看来也是知晓了弘远和永荷两个孩子的过往种种,非但没有她担忧的横加阻碍,反而和弘远母子同心,皆想让永荷做这夏周国母。 面对这样重情重义且通情明理的亲家母的邀请,老太太只担心自己耽误一刻,都是对其不恭。 虽然还不知道信里的内容,但看母亲神色激动难抑,叶永礼也能看住娴太妃这封信的重量,欢欢喜喜的吆喝着嫂子和小妹去准备行头去了。 不管是进宫面见太妃还是亲家,不说穿的多么华丽体面,但总归是要穿的干净整齐些才是正理。 一人带了一身干净的布衣,一家子就锁了门准备出村。 村里人这会都围在钱家看热闹,倒没有人注意他们。 到了官路,上了马车后,一家子才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下来。 “娘,太妃娘娘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吗?” 如此匆匆的面见未来的婆婆,叶永荷的心里和马车轱辘一样,磕磕绊绊的跳着,稳也稳不住。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怀里的信取出来递了过去,“先看看这个。” 方才走的着急,永荷和玉莲都还未来得及看这封信。 她宽慰一百句,都不如永荷亲自看看娴太妃的亲笔信。 接过信,叶永荷就和苏玉莲扎堆在一起看阅起来。 末了,姑嫂两个面面相觑,齐齐瞪大了眼睛。 叶永荷将信捂在胸口,激动到眼底泛泪,“太好了” 自从前两日和弘远彼此坦露心迹后,这两日她心里一直都是悬浮不安的。 她和弘远成亲,不是寻常普通的夫妻,而是要携手坐在这夏周最尊荣高位之上,虽享万人跪拜,但也是要接受世人瞩目评判的。 而且,她的婆母也是这夏周最尊贵的女人,能不能入她的眼,尚未可知。 要说不紧张不惶恐,是假的。 可现在,她的心落了下来,踏踏实实再无顾虑。 进城之后,叶永礼就着人将马匹接应走,自己也上了马车,和老太太几人同乘。 这样一来是为了避人耳目,二来也是要趁机将苏玉翠的事情提前告诉苏玉莲。 第590章 “民妇参见陛下,参见太妃娘娘......” 他刚说出苏玉翠母女混进了宫,还成了娴太妃身边伺候的人,苏玉莲就惊呆了。 在得知苏玉翠想杀了甜宝和自己一双儿子的时候,她先是整个人都气的发颤,末了又全身失力的瘫软在位置上,甚至都不敢看老太太和叶永荷一眼。 第二次了。 这是苏玉翠第二次想置甜宝于死地了,而且这次连她自己的两个亲侄儿都不准备放过。 苏玉莲不敢想,若不是娴太妃为人宽厚,和甜宝之间有亲情感应,甜宝和兴文兴武他们只怕 她眼底漫上惊恐,后又慢慢被无尽的悲哀一点一点淹没。 苏玉翠是早产儿,生下来的时候猫儿一般大小,是她和父母捧在掌心里养大的。 许是体弱的原因,她从小就爱发脾气钻牛角尖,一点小事就能气郁许久,然后就会缠绵病榻好几日。 所以从小到大,父母和她都是对她极尽迁就。 她不是不知,苏玉翠被她和父母宠坏了,可她以为随着苏玉翠成年结婚生子,性子会慢慢有所收敛。 可这些自以为,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还差点酿成大祸! 想到这里,苏玉莲眼底划过一抹狠厉和决绝,逐渐变得清明。 一路无言。 老太太和叶永荷都没有打断苏玉莲沉默的自责。 马车停下后,母女二人先在叶永礼的搀扶下下了车。 苏玉莲掀开车帘,就看到老太太和叶永荷已经在车旁,朝她双双伸出了手。 眼底温暖如常,像是能包容她一切的愧疚和不安。 苏玉莲鼻子一酸,眼底就有湿意潮涌上来,她伸手过去,老太太和叶永荷稳稳的将她扶了下来。 落地之后,她们也没有松手,而是一左一右的握紧了她的手,在叶永礼的引领下,缓步进宫。 一路进宫,老太太和叶永荷没有提及苏玉翠半个字,而是絮絮叨叨的商量着一会见了娴太妃该如何行跪拜之礼,不时的拉着询问她几句。 宫里的甬道很长,婆母和小姑的声音很轻很安心,让苏玉莲坚定的割掉了最后一丝摇摆和不舍。 刚出第一个甬道拐出去,老太太几人就看到两个宫人正在尽头张望过来。 看见她们走过来,宫人面色一喜,一个朝宫里深处小跑而去,一个小跑着迎上前。 “叶大人,老夫人,两位贵人,陛下和娴太妃已经在颐安殿恭候多时了!” 行礼之后,宫人就露出殷切的笑,“奴这就给叶大人和老夫人带路!” 听闻娴太妃正等着,老太太几人脚下不由得快了些。 约莫又走了一炷香,拐了十几个拐,看着宫人脚下丝毫未有减慢的意思,老太太几人心中不由咂舌。 这皇宫可真大啊!! “姥姥——” “祖母——” 老太太正忍不住和身边孩子惊叹之时,几声欢欣的脆呼迎面传来。 老太太一行脚下猛然一顿,齐齐望过去,就看到头戴珠玉身着华服的美妇人和一身明黄的弘远,被孩子们簇拥着快步走来。 小人儿哒哒冲在最前头,“大舅母!娘亲——” 双胞胎本也欲冲上前,但毕竟也是习过礼数的,还是忍住了,规规矩矩的跟在娴太妃身侧。 甜宝一头扎进了老太太的怀里,“姥姥” “叶家姐姐!!” 不过十几个呼吸,娴太妃一众就走到了跟前,雍容华贵的面上笑意绵绵,眼底的激动和热切更是溢眶而出。 老太太赶紧拉着甜宝上前,欲跪地参拜,“民妇参见陛下,参见太妃娘娘” 膝盖还未着地,就被一双纤手急急扶住。 第591章 眼下我就只是一个面见恩人的母亲,任何规矩礼仪都得让步 娴太妃竭力制止住了老太太下跪的身形,“叶家姐姐,使不得” “任何人的跪拜我都受之坦然,唯独姐姐你的跪拜,婉宁承受不起。” 老太太身形微怔,抬眸对视过去。 两人的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娴太妃眼底除了炙热的感激,还有仿若和老友许久未见,再见面的欣喜若狂。 此外再无其他。 老太太眼底的不确定一瞬间散开,欣慰激动漫上眼底,嘴角眼尾也染上笑容,“太妃娘娘宽厚抬爱,可娘娘您身份尊贵,该有的礼节不可废啊” “在我眼里,什么身份都比不得母亲这层身份,眼下我就只是一个面见恩人的母亲,任何规矩礼仪都得让步。” 娴太妃说的认真,面色恳切。 周身的坦诚热切,甚至压过了她华丽的衣着装扮,让人感受不到丝毫太妃的痕迹,妥妥的如她所言,就是一个急于感恩的母亲。 老太太动容心切,又怎好再执着,借着娴太妃手里的托力,缓缓站直了身子,“太妃娘娘” “怎还劳得您亲自来接?真是折煞我老婆子了。” 边说她边想将手手回来,却不想娴太妃没有松手,“姐姐都按着婉宁的心意奔赴进宫了,婉宁就算是到宫门去接也是应当的” “可婉宁并不作保姐姐今日真的会来,所以只能派了人候在甬道,匆匆出来迎这一程,姐姐莫怪。” 娴太妃紧握着老太太的手,像是阔别多年的姐妹再相逢,舍不得松开丝毫。 老太太的心此刻已经是温融一片,再也顾不得那些规矩礼仪,紧紧的回挽住了娴太妃的手,“怎么能怪,得太妃娘娘如此厚待,我、我感动都来不及” “姐姐,走,咱们边走边说” 两人相互搀扶拥着,徐步走到了前头,一边走一边低声浅语的说着话。 “姐姐不知,初得知你们的存在时,婉宁就在脑海里想象过你们一家人的面容,姐姐和婉宁想的一样,又不太一样” “老婆子我就是村中莽妇一个,定是辱了太妃娘娘的期望了。” “不,姐姐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千百倍,面容,气度,脾性,还有姐姐的几个孩子,处处远超婉宁的预期,婉宁和陛下都是有福之人,得了姐姐这么一家子亲人。” “实不相瞒,太妃娘娘也让老婆子我深感震撼诧异” “噢?婉宁让姐姐失望了?” “不,不!是太会娘娘太好了,好的好的老婆子我不知道该如何言说了” “哈哈哈,姐姐吓婉宁心口一跳!” “” 看着身前一见如故,言笑晏晏的两位长辈,身后的一家子两下相视,面上皆是欣慰和幸福。 弘远看着身边的女儿和妻子,再看身前两个母亲,心口酸胀难耐,恨不能将时光定格在这一瞬,可又舍不得停下来,忍不住想看想感受更好的前路。 “爹爹,娘亲,姥姥和祖母认识嘛?” 甜宝一手牵着爹爹,一手牵着娘亲,仰着的小脸满是疑惑。 叶永荷笑道,“姥姥和祖母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呢!” 小人儿大眼震惊,“啊?那、那为什么祖母和姥姥,看着这样亲热呐?” 第592章 “江姑娘,我们自说我们的话,扰着你们什么了?”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弘远轻声道,“因为甜宝呀,因为她们都很爱很爱甜宝,都是甜宝的亲人,所以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也会和相处许久的亲人一样亲热呢!” “哇” 小人儿的大眼睛里瞬间像撒满了星子,晶莹闪烁,“原来是这样吖” “那爹爹,以后娘亲,爹爹,舅父舅母,还有哥哥,祖母姥姥,我们都能永远在一起不分开吗?” “嗯,永远不分开” “哇,太好了,那甜宝能今天和祖母睡觉觉,明天和姥姥睡觉觉,后天和娘亲爹爹一起睡觉觉嘛?” 弘远和叶永荷: 目光忍不住对视,便如被灼烫了一般避开来,两人的面色都爬上可疑的红晕,“” 苏玉莲和叶永礼相视,忍不住掩嘴笑出声,“甜宝,你现在不管和祖母还是和姥姥睡都是可以的,可要是想和爹爹娘亲睡,那就得赶紧让你爹爹娶了你娘亲才行!” 小人儿脑门问号,随后就晃着弘远和叶永荷的手臂催促道,“那爹爹快娶娘亲吖,爹爹今天就娶娘亲好叭?” “哈哈哈!” “听说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那孩子的母亲这是要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是啊,听那意思,陛下是要将那农妇纳进宫了!” “啧啧,叶家可真是好运道啊,陛下龙困浅滩之时,竟然被他们攀上了,叶家一门兄弟直接入朝为官也就罢了,太妃娘娘对他们一家也极为仰重,就连他们家唯一的女儿,都已经成了寡妇,眼下竟然也能被陛下纳进宫,真是福泽齐天啊!” “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冷宫门口,守门的宫人正议论的欢实,突然被一声冷厉的女声喝止。 两个宫人吓的一缩,齐齐望进宫里。 就看到江家兄妹正丢了手里的农具走过来。 自江家兄妹被关进来,陛下就令他们日日劳作。 垦地种菜园子,烧火做饭洗衣,事事都得亲力亲为。 每日宫人会依据他们干活的多少,送来相应的食材。 两兄妹毕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算这几日已经逐渐适应,但每日都干不完规定份额的活计,因此分到的食材也极为有限,只能供他们二人一日两餐,每餐吃个半饱。 不过数日功夫,两兄妹就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本来就宽大的农户衣衫显得更为肥臃。 加上每日干完活还要自己烧热水,他们也不像以往在江府一样恨不能一日泡三次澡,两三日洗一次都已经是奢侈。 江蕴华已经数日不曾保养,又日日暴露在阳光下干活,本来白皙的面容早就潮红透黑,头发油灰混结显得脏兮兮的,乍一看就是个村姑,哪里还有半分贵家千金的模样。 此刻面色阴沉,声音尖锐的质问宫人,更是和泼妇没什么两样。 宫人见是他们兄妹二人,松了口气,随后就换上了鄙夷的面色,“江姑娘,我们自说我们的话,扰着你们什么了?” “今日两位贵人的活计可还多着呢,有这功夫偷听我们说话,还不如赶紧干活,免得今日又饿肚子才是!” 江蕴华却和没听到他们的讥讽似的,直接逼近,面色难看到了极致,“如果我没听错,你们方才可是在非议陛下的私事,若被发现这可是砍头的大罪” “若不想我们告发此事,就将你们听到的传闻一一道来给我听个清楚!” 第593章 尾瞻前顾后的小家子气,可不是我江家儿女的做派! 两个宫人闻言面面相觑,皆是一脸隐晦的嘲讽。 “江姑娘也说了,这是陛下的私事,奴等怎么好瞎嚼舌根,姑娘还是绝了打听的心思,专心干活!” 即便是再愚钝的人,也能看出来江蕴华属意陛下,甚至还想当这后宫之主! 先前他们以江家的权势,江蕴华有这等野心也算不得稀奇。 可! 眼瞅着陛下已经将他们关在这里数日,丝毫没有要放他们归家的意思,陛下什么心思已经世人皆知。 陛下这是看不惯江家为富不仁的嘴脸,故意磋磨他们兄妹二人,顺带敲打江家呢! 且江蕴华先前姿容确实瑰丽逼人,可再好看的人,成日和黄土打交道,也会迅速的色衰,就她眼下这副模样,寻常男子看了都要摇头,何况陛下九五之尊? 江蕴华又羞又怒,依着她的脾气,眼前两个宫人定是要大卸八块才解气的。 可即便再愤怒她也理智尚存。 这里是皇宫,不是她肆意妄为的江府,本来他们眼下干活就吃不饱,若再得罪了眼前的宫人,只怕食材还会被克扣。 曾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未受过一丝委屈的贵胄千金,经过几日磋磨,也深明白了身处劣境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江蕴华望向江承锦,眼神示意他拿些打点出来。 她迫切的想知道,宫人口中的那个农村寡妇是谁,陛下又为何会突然纳一个寡妇为妃。 江承锦为难的皱了皱眉。 进冷宫的这些时日,他们兄妹二人身上的一应值钱之物,都拿来打点宫人了,如今也没剩下两件了,都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 平日里他是看不上这些点缀衣物的小物件的,丢了也好打点了也罢,大不了再买就是了,可眼下不同。 这些物品是他们存活下去的根本,他实在不愿意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小道消息,就拿出来便宜两个宫人。 眼下他已经不奢望妹妹能坐上什么后位了,他只想赶紧回江府,安安稳稳的过富贵日子。 “哥哥!!” 见江承锦犹疑不愿,江蕴秀急了,竟伸手直接从他怀里抢过荷包,将里头的一块玉坠子取了出来。 江承锦肉痛,伸手欲夺回来,却被江蕴华怨气肆意的眼神惊停了。 “我们在这里只是替家族受过,陛下不会一辈子将我们关在这里” 江蕴华一字一句的对江承锦说,“江家根基深厚,你也是朝廷官宦,我们也到底还是江家儿女,眼下的困顿不过是暂时的” “这些时日在宫里,谁人待我们好,谁人让我们受辱,我江蕴华都一笔笔记在心里,日后出去恢复荣耀之身,我定是要一一还报回来的” “哥哥你可别被区区几天的苦日子磨没了心性,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小家子气,可不是我江家儿女的做派!” 她这番话一来是气不过江承锦被迫而生的小家子气,二来是要敲打眼前的两个宫人。 他们兄妹即便一朝困顿泥沼,但到底也是江家的嫡子嫡女,若这些宫人是思虑长远之人,就不该落井下石,给日后的自己招惹祸患。 果然,她的话起了作用,两个宫人对视,眼底都有了微微的惧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就算江家兄妹如今被陛下惩罚,可如江蕴华所说,陛下不可能关着他们一辈子。 他们若不长眼真开罪了他们兄妹二人,以江家的势力,对付他们一个小小的宫人简直易如反掌。 第594章 她堂堂江家嫡女,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乡野村妇?? 思及这里,两个宫人心中微凛,面色讪讪。 江蕴华将她们的反应收进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把你们听到的都一一说出来,前几日你们对我们兄妹二人的苛待,我便既往不咎,否则等我们出去,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宫人们瞟了眼她手里的玉坠子,权衡一番后,便将今日叶家奉太妃急诏进宫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完后,江蕴秀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竟是那个南辽郡叶家!! 不过就是当初在南辽郡时运气好了点,发现了高产粮,解了霍家军军饷的燃眉之急,竟然就因此攀附上了陛下! 叶家兄弟能得以入朝为官也就罢了,可这叶家的小女儿就是个寡妇,即便是为了报恩,陛下赐她一门好姻缘再多给些赏赐也就够了 ,为何非要纳她为妾? 一想到自己还未成为正宫,陛下就提前纳了妃子入宫,江蕴华就嫉妒到发狂。 她堂堂江家嫡女,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乡野村妇?? 不行,她不能再在这里耗着了! 江蕴华拼命拉回一丝理智,“你们去给我准备笔墨过来,我要给家父写信!!” 是毫不客气的命令语气,听的两个宫人心里十分不满,但看着她手里价值不菲的玉坠子,两人又压不住贪财的心思,还是依言赶紧去准备笔墨。 “去,你现在就将这封信送到江府,务必送到我父亲大人手里!” 写完信,江蕴秀将信封和玉坠子同时塞到宫人手里,“只要你们将信送到父亲手中,这个玉坠子都算不得什么,待我们兄妹二人出去,少不得你们后面的好处” “可若你们昧下玉坠子不好好替我办事” 说到这里,她没有明说,但眼底淬含的狠毒,足以让两个宫人心中胆寒。 颐安殿。 本就一见如故,一顿晚膳的时功夫,娴太妃和老太太对彼此的好感和情谊愈显浓烈,何况有恩情加持,更是直攀巅峰。 好到不夹菜吃饭,就拉着手舍不得放下的那种,面上的笑意更也是从未间断。 长辈一见如故,当儿女们的自然也是喜笑颜开,颐安殿的欢笑声此起彼伏,让宫人们的心情都跟着放松下来。 用完膳,娴太妃就令宫人将主殿的东边的厢房都收拾出来,自己则带着甜宝和老太太去宫里闲逛消食。 甜宝左手牵着姥姥,右手牵着祖母,小脚一蹦一跳,可高兴可高兴。 小人儿手不够用,走几步小脚就伸出来指指路边的小花,和老太太感叹,“姥姥,你看,爹爹和祖母的家好漂亮吖!到处都是花花呐!” 老太太揉了揉笑的发僵的脸,接着笑道,“嗯,确实很漂亮!” 小人儿笑眼弯弯,满脸期待,“姥姥,以后我们家也种上漂亮花花可以叭?” 闻言,老太太和娴太妃对视,笑道,“这里也是甜宝的家啊,只要甜宝喜欢,可以天天住在这里的。” 先前她还有所顾虑,可现在见了娴太妃,她知道自己可以放心的将甜宝托付给她们母子照顾了。 可不知为何,说出这样的话,老太太心里像是突然被剜走了一块似的,眼底猝不及防的泛上了湿意。 此前,她曾有过自私的念头,只要甜宝被娴太妃不喜,他们就可以不要弘远赐予的一切,只换可以长久的养育甜宝,看着甜宝一点一点的长大。 可娴太妃很好,好到远超她的预期。 且她是甜宝的嫡亲祖母,甜宝在她膝下承欢才是名正言顺之理。 即便娴太妃仁慈宽厚,许甜宝经常和他们见面,但相比以前可以日日搂着小人儿睡觉,以后却只能隔三差五的会面,到底是天差地别的。 第595章 无需他们做断舍,就由我来奔赴他们 从前在襄平郡叶府,虽然白日里双胞胎孙儿会时常绕于膝下,可夜里老太太也都是一个人安寝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孤寂难忍。 可自从找回了甜宝,小人儿几乎日日都在她身侧入眠。 能拥着软乎乎的小家伙睡觉,是老太太每日最为慰藉安心的时刻。 一想到日后她又要重新归于一个人安寝,老太太心里就怅然若失,空落的厉害。 “姥姥也会陪甜宝一直住在这里吗?” 像是心有灵犀,甜宝敏锐的捕捉到老太太藏在笑意底下的失落,仰着小脑袋认真道,“姥姥住哪,甜宝就要住哪!” 虽然昨晚也和姥姥分开睡觉了,但小人儿也隐约知道,因为在这里玩和姥姥分开几晚,和长久的住在这里每晚都见不到姥姥,是不一样的。 闻言,老太太摸了摸甜宝的小脑瓜,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娴太妃,“此前孩子日日和我在一起,感情难免深厚些,但您毕竟是她嫡亲的祖母,以后在你膝下久了,定也是离不开您的。” 娴太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小人儿,若有所思道,“可她现在最不可割舍的是你,不是吗?” 老太太心中微紧,赶紧又道,“甜宝虽小,但也是个懂事的,只要我好好和她说道,她定能明白个中道理的” “先不说甜宝,姐姐,于理,我知道你最是明白,亦会遵从大局,但于情于私心,你真心舍得甜宝,让她来我身边吗?” 娴太妃轻声打断老太太,反问道。 老太太噎住了,心里涌上一阵酸楚,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是啊,她自己都割舍不了,又如何忍心说服甜宝接受? 但他们作为外戚,哪里有长日住在皇宫的道理,日后定是要分府别住,甜宝贵为公主,也没有不住皇家,长日住在叶府的道理。 万事无圆满,眼下的一切于他们来说已是好的超出预期,再无法割舍,也须得割舍。 娴太妃仁慈宽厚,日后定会许甜宝在叶府时常小住,如此足矣。 见老太太一时无言以对,娴太妃抿唇笑了笑,侧身望向甜宝,“甜宝,姥姥也离不开你,祖母和爹爹也离不开你,可姥姥和祖母又不能住一个家里,这可怎么办呐?” 甜宝大眼怔愣,小脸疑惑道,“可我们是一家人吖,为什么不能住一起呐?” “是房子不够住嘛?” “不要紧的吖,我们可以和之前一样,男孩子住一个房间,女孩子住一个房间,大家挤在一起,多好吖!” “对啦祖母,宝知道,你穿的这么漂亮,一定担心睡在地铺上把新衣服弄脏了对叭 ?宝可以睡地上的吖,让祖母睡床上好叭?” 末了,甜宝又望向老太太,“姥姥,我们让着祖母点,让祖母睡床上好不好吖?” 见小人儿一脸认真,为以后大家能住在一起操碎了心,老太太和娴太妃对视,眼底皆是动容。 娴太妃顿住步伐,蹲身下去,亦是满脸认真的回应,“好,祖母都听宝的,宝和姥姥在哪里,祖母就在哪里” “今晚住祖母家,明日姥姥要回家,祖母就跟着宝一起回姥姥家好不好?” 闻言,甜宝瞪大眼睛,高兴的搂住了她的脖子,“真的嘛?祖母真好!祖母不要怕,宝会照顾好祖母哒!” 老太太满眼震惊,“这这” 她没听错? 娴太妃的意思是明日要随她回秀山村? 娴太妃嗔怪笑道,“姐姐这是不欢迎我去叶家小住?” “不不不” 老太太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一脸复杂道,“可太妃娘娘万金之躯,怎住的惯乡野山林?这恐怕不妥” “我儿和我乖孙儿都住的惯,我若住不惯,那便是矫情。” 娴太妃抚摸着小人儿毛茸茸的后脑勺,满眼慈爱和心疼,“我儿和甜宝受了这么多苦,往后余生,无需他们做断舍,就由我来奔赴他们,只要他们开心快乐,即便让我永远做个乡野村妇,我都甘之如饴。” 老太太眼眸闪烁,忍不住和弘远对视,两人眼中皆是震撼动容的泪意。 这头温情绵绵,另一头,苏玉莲在叶永荷和叶永孝的陪同下,来到了关押苏玉翠母子的柴房。 第596章 苏玉莲竟然踢她!她竟然敢踢她!! “娘,柔儿好疼” “咳咳咳咳柔儿乖娘也疼再忍忍” 柴房里传来苏玉翠母女虚弱的说话声,赵梦柔那孱弱如小猫的声音,好像下一瞬就会咽气一般。 苏玉莲刚准备推门的手顿住了,眼眶瞬间通红,底里闪烁的却是怒其不争和痛惜。 叶永孝和叶永荷对视一眼,神色也皆是复杂。 再如何,里头关的,都是大嫂嫡亲的姐妹和侄女,他们很清楚大嫂此刻的挣扎和痛苦。 若那苏玉翠只是正常的妒忌也就罢了,他们看在大嫂的面子上,大可以当她们母女不存在。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次次对甜宝动杀心,竟然连兴文兴武都不放过,简直不可饶恕!! “娘姨母会来救我们吗?” “咳咳会的,她一定会的当初你外祖母临终之际,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照拂我一世” 屋里,苏玉翠虚弱的声音,是笃定的讥讽和不屑,“她最是孝顺,绝对不忍,也不敢忤逆你外祖母她一定会来的,我们会没事的” 闻声,苏玉莲眼底的情绪突然凝结了,而后慢慢的归于平静,一伸手,柴房的门就吱呀打开了。 趴躺在地面茅草上的苏玉翠母女齐齐抬头,见苏玉莲走了进来,眼底迸射出生机。 “姐姐,你终于来了!!” “姨母,柔儿好疼,救救柔儿!” 母女二人皆是泪流满面,朝苏玉莲伸出了脏污斑驳的手。 苏玉莲没有动。 静静的站在离她们母女半丈开外之处,一脸平静的看着她们。 苏玉翠眼底微怔,随后拖着血躯慢慢朝苏玉莲爬过去,“姐姐,救救我们,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事,我知道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 爬近之后,她一把抱住了苏玉莲的腿,“姐姐,你答应过父亲母亲要好好照顾我一世的,可如今我和柔儿被打成这般模样,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要是我们有个好歹,日后你该如何同父亲母亲交代??” 闻言,苏玉莲眼底漫上悲哀。 又是这样。 次次都是这样。 每每她犯了错,东窗事发之时,她都会将父亲母亲挂在嘴边,她很清楚这是自己最大的软肋,抓的死死的,才让自己次次不忍,次次袒护包庇她,一路纵容她至此。 苏玉莲脚下一动,将苏玉翠踢翻到一旁,冷眼以观。 猝不及防的一脚,扯痛了苏玉翠的伤口,疼的她冷汗淋漓,却不及她眼底的错愕震惊。 她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玉莲,“姐姐??!!” 苏玉莲竟然踢她! 她竟然敢踢她!! 从小到大,哪怕自己动手打了苏玉莲,她都是不敢还手的,只有自己欺负她,拿捏她的份,她苏玉莲从来都是忍让有加的。 一来是父母有命,苏玉莲向来懂事,不敢违逆伤了父母亲的心。 二来苏玉莲是真的心疼她的,担心她因怒犯病。 可现在看到自己满身血肉模糊,她非但没有心疼痛惜,竟然还踢她! 见此,本来满怀希望的赵梦柔也愣住了,奋力的朝苏玉莲爬过来,“姨母,娘受伤了,你这样会弄疼她的!” “姨母,救救柔儿和娘亲,求求你” 赵梦柔也如法炮制抱住了苏玉莲的腿,楚楚可怜的哀求着。 苏玉莲垂眸,看着自己小侄女可怜兮兮的小脸,眼底划过一抹不忍。 可随后,她便想起了甜宝扬着暖人心的小脸,或脆生生或软乎乎的唤自己舅母的小模样,眼底一下子被冷厉覆盖,毫不犹豫的也将赵梦柔踢一脚踢开。 第597章 “你不是!!!你不配!!!” 赵梦柔惨叫一声,趴摔到一旁。 苏玉莲的绝情,让苏玉翠眼底的不可置信又浓厚了一层。 反应了好一会,她才凄厉吼道,“苏玉莲!!我是你嫡亲的妹妹,她是你嫡亲的侄女,你怎么忍心如此待我们!!” “日后到了九泉之下,你有何颜面面对父亲母亲!!” 歇斯底里之后,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眼底却如同淬了毒液一般,狠狠的瞪着苏玉莲,仿佛要将她蚀为灰烬。 “你不是!!!你不配!!!” 苏玉莲也癫狂了,指着苏玉翠目眦欲裂道,“若你是我的亲妹妹,你又怎么会忍心杀害甜宝,杀害你一双侄儿!!” “你若当我是你姐姐,就该明白叶家人于我来说有多重要,敬重感恩都不及,又怎会生出残害他们亲人的恶毒念头!!” 边说,她边缓步逼近,蹲身俯视苏玉翠,眼底除了冷厉再无其他,“你从小就爱和我争,凡事都需得我忍着你让着你,一言不合就搬出父母亲来威胁我,我感念父母养育之恩,珍惜一母同胞的血缘亲情,所以对你一再迁就,从未有过不满”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当初你夫家落魄,我疼惜你们母女身无依靠,接你入府,你嫉妒我婆媳和睦,夫妻恩爱,孩儿孝顺,言语之中颇多挑拨离间之词,后又觊觎上你姐夫,你以为你做的足够隐晦,我便看不出来了吗?”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什么脾性我还不清楚吗?我只是念你一人孤苦,不忍戳穿于你让姊妹之间难堪罢了!” 闻言,苏玉翠方才还怨念深重的眼神突然闪烁。 原来,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想到这里,苏玉翠觉得自己在苏玉莲面前宛如跳梁小丑,瞬时又羞又恼,“对!我就是见不得你好,我就是不甘心!!” “从小到大,你凭你这副伪善的嘴脸,不仅骗的父母亲十足的信任和另眼相待,还让周边邻居也对你赞不绝口,人人提及你,都是褒奖之词,提及我,却都是自私自利,嚣张无礼!” “凭什么?!” “凭什么我在夫家度日艰难,最后还落得那般下场,你却在婆家过得如鱼得水?凭什么同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最后我还要对你摇尾乞怜?” “我不甘心!!不甘心!!!” 见苏玉翠歇斯底里说出这番话,苏玉莲笑了。 笑的泪眼肆意,“罢了罢了,从小到大那么多遭遇变故都未能改变你的心性,时至今日,都是你咎由自取必得的结果罢了,我又和你浪费那么多口水作甚。” 说着她随意揩了揩眼角的泪,望向赵梦柔,“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孩子,还未来得及长成,便因为你这个不配为母的人沦落至此” 叶永孝和叶永荷对视,复杂中都轻轻松了口气。 大嫂心中一直清明,不过是太过于重情,又遇到了不配她重情以待的人罢了。 话行至此,苏玉翠终于听出了不对劲,眼底瞬间变得慌乱,“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顾不得疼,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死死抱住了苏玉莲的腿,“甜宝和兴文兴武不是没事吗?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一定会依你所言,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再也不折腾了,求求你,救救我和柔儿” 她是真的慌了。 从小到大,苏玉莲都疼她如母,纵她惯她,她以为她会和父亲母亲一样,至死都放不下她,无论自己犯什么错,都会护她无虞。 可眼下,她才明白,苏玉莲是姐,不是母。 第598章 “自善者,常省自身,自恶者,常怨他人......” 这一次,苏玉莲没有踢开她,而是再度蹲身,面上没有痛惜没有怒其不争,而是归于一片宁静祥和。 她伸手,轻柔的将苏玉翠散乱的碎发拢到耳后,“父亲母亲皆爱你,直到过世都放不下你,姐姐也爱你,直到现在也一只如初” 苏玉莲的声音很轻很柔,爱意浓厚,闻者皆能感受出来。 可苏玉翠慌了。 被打的时候,被弘远说要处死的时候,都没有眼下这一刻慌乱。 “可我们的爱,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利器,也不是你罪恶的包容之所,你也身为人母,该明白孩子是一个母亲乃至一个家的逆鳞” 说到这里,苏玉莲摸了摸苏玉翠头,笑中带泪,“而这个逆鳞你触碰了两次你我都清楚,你只是怕死,并不是真心悔过,不是吗?” 她推开苏玉翠起身,缓缓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此一生,父亲母亲于你无愧,我亦于你无愧,所以,姐姐望你心思澄明的离开” “即便在最后一刻真心悔悟,也为时不晚,怕只怕带着怨念不甘轮回,生生世世被执念蒙眼,永远活在自缚里不得解脱,岂不悲哀?” “面已见,好话已尽,你自通悟” 说完,她就干净利落的转身,走出了柴房。 峥—— 苏玉翠心里有什么猛然断了。 那是被家人一直攥握在手的亲情丝线。 这么多年,她在空中肆无忌惮,从未想过家人在底下竭力的奔跑牵控,不敢太松,亦不敢太紧,只希望她飞的自由,亦不要坠落。 可她太过任性妄为,终是挣断了这根丝线。 “姐姐!!!” 苏玉莲脚步声渐远之际,苏玉翠突然发出凄厉的哭喊。 像犯了错,被人遗弃的孩子,再也没了改错重来的机会。 后悔,惊恐,绝望 苏玉莲浑身一震,飞快的奔跑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何处,直到胸口激跳欲出 ,直到呼吸不畅,她才停下来,俯身撑膝,大口大口的喘息,眼泪滚滚而下,砸落在青石板上。 “大嫂!” 叶永荷和叶永孝一前一后的紧追,亦是上气不接下气。 叶永荷一把搂住苏玉莲,声色哽咽道,“大嫂” 大嫂虽长不了她们几岁,可待她如母,亦待苏玉翠如母。 大义灭亲,于旁人来说就是轻飘飘的四个字罢了,可于己,莫过于剜心头肉。 虽然是腐肉一块,但也会痛不欲生。 “不全是她的错啊” 小姑子的怀抱瘦削却温暖,苏玉莲紧绷的心绪一下子崩了,“父亲,母亲,乃至于我都难逃其咎是我们的纵容促使她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啊” 她用力的捶着胸口,那里窒息的仿佛下一瞬就会停跳一般。 闻声凄厉悲恸,叶永荷也是泪流满面。 她紧紧的搂着大嫂,不住的摇头道,“不是的大嫂,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恶种,不是悉心教养就能开化的,是她自己不惜福,于你于伯父伯母无关,不是你们的错!!” 虽然带着哭腔,可她每个字都铿锵有力,合拧成索,将企图跳进自责沼泽的苏玉莲死死拽着。 “自善者,常省自身,自恶者,常怨他人” 从未见苏玉莲如此这般,叶永孝心里也堵的难受,上前一步声色坚定道,“大嫂,小妹的轮回让我明白,人性从初始都是有类而别的,只不过同你所说,有些人死前已然顿悟,所以在世为人,自然一切归无,父母家人如何教导,他便如何长成” “有些带着执念轮回,哪怕再来一世,依旧是重蹈覆辙罢了。” “大嫂,你很好,特别好,万不可因他人过错作茧自缚!” 第599章 “江蕴秀!你没死??” 苏玉莲埋在叶永荷怀里哭了好一会,才慢慢缓过来。 道理她都懂,可真要对血缘亲情弃之不顾,心里滋生出来的自责罪恶感,是不受控制的。 小叔和小姑这些话,温柔的将这些罪恶感包容,也是她有勇气将其剥离出来。 “大嫂,我们回去!” 见苏玉莲缓和了许多,叶永荷才轻轻将她扶起来,“耽搁太久,娘会担心的。” 此时已经是夜幕初起,周遭都被黑暗渐笼。 苏玉莲揩尽眼脸的泪水,将身上的衣物微微整理了一番,朝她释然一笑,“走!” “江蕴秀!!” 三人正准备离开,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惊诧又不可置信的女声。 回头之后就发现,只闻声音却不见人影。 四下打量一番后,他们才发现竟是来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宫殿,即便是夜里,也可以看出这座宫殿萧条清冷,该是个弃之已久的冷宫废院。 叶永孝和苏玉莲不明所以,可叶永荷的身形却猛然一震。 这女声就算埋没在喧闹的人声中,她都能立刻识别出来!! 是江蕴华!!! 她下意识抬头寻着院墙而去,果真看到高院之上,冒出一个头,是个女子。 隔着黑暗,叶永荷都能看到女子面上的震惊,“江蕴秀!你没死??”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 说话的人正是江蕴华,方才她们兄妹听着冷宫外头有哭声和说话声,就趴到门缝偷听了一会,结果其中有道声音她越听越耳熟,后来才猛然回味过来,是江蕴秀的声音!! 江承锦自然也听出来了,顿觉得毛骨悚然。 江家人谁人不知,江蕴秀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可江蕴秀好歹也是江府的嫡女,他们姊妹在一个后院里长大,她的声音化成灰他也听的出来。 江承锦以为是冤死的江蕴秀回来报仇来了,可江蕴华却恶人胆肥,偏要搞清外头的声音是人是鬼! 所以便强迫江承锦当人梯,助她站在墙头一证其究。 天将黑不黑,可也足以让江蕴华看清,院墙外头的人,确实是江蕴秀! 不是索命的鬼,而是活生生的人!! 不止如此,她明明被大火焚烧,但脸上却干干净净连一块疤都看不到!!! 此一刻,江蕴华震惊,不愿相信,乃至恼怒江蕴秀竟然没死,各种心绪一瞬冲上头,促使她鬼使神差的想要爬出院墙。 “她是谁?” 苏玉莲疑惑的望向叶永孝,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叶永荷的手。 叶永孝也看清的对方,眼底瞬间变得冰冷异常,“是江蕴华。” 江蕴华?!! 苏玉莲震惊异常,愤怒和疑惑相继在眼底漾开,“她怎么会在宫里?” 眼瞅着江蕴华已经翻上墙头,叶永孝低声道,“说来话长,眼下不是说话的时机,等会回去我在同大嫂细说。” 从未爬过墙头的千金小姐,这一刻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从墙头翻跳下来,在地上踉跄打了滚,生怕江蕴秀跑了似的,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朝三人冲过来。 江蕴华一把抓住了叶永荷的手腕,即便是震惊也掩藏不了,她睥睨江蕴秀的眼神如高高在上的神,“你竟然没死??” “好你个江蕴秀,火烧未死,还一声不吭的瞒过江府所有人,如今又莫名出现在这宫里,你这是想做什么??” 江蕴秀不过就是个无人怜惜无人疼的孤女,碾死她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江蕴华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江蕴秀死后,她就将此人抛诸脑后,好像这世上从未有过此人一般。 却不想,她不仅没死,还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第600章 今日不给足她教训,她休想离开这里!! 下意识的,江蕴华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叶永荷一挥手,毫不客气的挣脱了江蕴华的手,眼神冰冷的打量着她,“你凭什么质问我?” 江蕴华眼底微怔,随后就恼羞成怒,“凭我是江家嫡女!!凭你也姓江!!” “我不姓江!” 叶永荷一字一句道,“江蕴秀已经被那场大火烧死了,你眼前的我,和江家没有半分关系。” 声音冷的宛如寒冬腊月的天,没有一丝感情,亦没有一丝畏惧。 江蕴华有些恍惚,虽然看不太清叶永荷的神色,但她依稀能察觉到眼前人,确实和先前那个性子柔弱的江蕴秀大不一样了。 可再如何,脸是骗不了人的。 且这几年她对江蕴秀的磋磨,已经让她从根子骨惧怕自己,硬气的了一时,却撑不了太久! “呵呵” 江蕴华冷笑道,“鬼门关走一遭,胆子倒是变大了些,和我说话竟都不带哆嗦的了” 边说她便打量了叶永荷身边的两人一眼,阴阳怪气道,“哟,瞧这是榜上靠山了啊,难怪都敢和我顶嘴了,还有底气说出和江家没有关系这种有悖常理的言论,你以为凭你一句话,就能否认你是江家子女的事实?” “呵呵,做梦!!江家生你养你十几年,锦衣玉食的娇养着,要是父亲听到你没有丝毫感念之心,还把江家当蛇蝎,不知道他会怎么惩罚你?” 说着望向叶永孝,“你不会是江蕴秀的相好?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你也敢要??” “蕴华!!” 江承锦刚翻过院墙,就听闻江蕴华这番话,看清叶永孝的脸后,他吓的面色苍白,赶紧上前拽住了她的衣袖,“不得对叶大人无礼!!” 叶永孝眼下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皇帝的小舅子,皇亲国戚啊!!! 江蕴华一怔,“叶大人??” 随即再度望向叶永孝,不见神色,但能清晰察觉对方身上传来的阴沉威压。 “叶大人,您、您怎么在这里” 江承锦赶紧朝叶永孝抱拳,白着脸结结巴巴道,“小妹一时口不择言,还请大人不要见责” “啪——” 不容叶永孝说话,苏玉莲扬手,狠狠在江蕴华脸上掴了一掌。 猝不及防挨了一掌,江蕴华震惊大于痛感,就连江承锦也惊呆当场。 “你敢打我!!!” 从未挨过打的江蕴华瞬间癫狂了,扬手就朝苏玉莲回扇过去,却被眼疾手快的江承锦死死钳住了手腕,“蕴华!!!不得无礼!!!” 江蕴华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承锦,“是她先打的我!!你说我无礼??” “从小到大爹娘都没有动过我一根手指头,她竟然敢打我,你放开!今日不给足她教训,她休想离开这里!!”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掌掴声。 这次是江承锦打的。 江蕴华捂着脸,目眦欲裂的瞪着他,“二哥!!!你疯了!!他们欺负我,你不帮着我教训他们,竟然还打我??” 接踵而至的打击让江蕴华血冲头顶,压根无法正常思虑。 江承锦眼底闪烁着心虚,但声音却异常凌厉,“这都是你自找的!!” 看江蕴秀和叶家这二人之间关系匪浅,今日他们明显处于劣势,岂是追究江蕴秀的时机?? 他这个妹妹向来聪明善谋,定是宫里这几日辛苦劳作将她打击的狠了,脑子竟也不灵光了。 即便方才在宫里确认是江蕴秀的声音,若她肯听他的先安安分分的待在冷宫里,谋定而后算,又怎么遭遇这一出? 第601章 我要让整个江家,都为当初阿秀和四哥受过的屈辱付出代价 他们江家虽家大业大,却也只有他一人入仕为官,且陛下对他们生有嫌隙。 可叶家兄弟是从南辽郡就跟随陛下的,如今更是一文一武占据朝廷高位,江家行事必须得避其锋芒才是。 “我们家叶大人自然不会同一个愚蠢妇人计较” 苏玉莲揉了揉发紧的手掌,声色讥讽道,“不过我也是个肤浅妇人,对无礼之人最是忍不得,旁人无礼三分,我向来是要还报十分的” 说着望向江承锦,“这位公子倒是个聪明的,家中能纵养出这样一个跋扈无礼的妹妹,该也能体恤我的言行?” 其实她这话不其然,她是个心有度量的,即便是面对无礼之人,向来也是表着不与傻瓜论长短的心思,能避让便避让了,这辈子动手打人的次数,也不过寥寥两三次。 江家穷凶极恶,对待胞亲手段狠毒,她在心里已经对他们拳脚相向千百次了,此番终于见到了,又如何能忍得了。 一番话说的江承锦脸上青红一片,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只能点头附和,“是是是,夫人说的是,是在下教妹不严,于夫人添麻烦了” “二哥!!!” 见江承锦当着江蕴秀的面如此卑微,江蕴华似乎都看到了江蕴秀面上的嘲讽,气的整个人都快炸裂了,“你对他们低声下气作甚!!官级再大还能大过陛下不成唔” 江承锦心里一惊,眼疾手快的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一边把她朝冷宫拖,一边朝叶永孝几人赔不是,“小妹无礼,我定会好好管教,给叶大人和夫人添麻烦了” 恰逢监守冷宫的宫人闻声赶来,江承锦赶紧让她们把宫门打开,随便扯了个谎搪塞过去。 “永荷,如果你想做点什么,二哥现在就可以命人将他们捆了,请命陛下将他们交由你处置。” 见状,叶永孝望向叶永荷,声音里都是坚定。 暗夜里,叶永荷摇了摇头,“江家对阿秀和四哥之辱,不是打一顿辱一顿就能泄恨的” “我要让整个江家,都为当初阿秀和四哥受过的屈辱付出代价!” 叶永孝和苏玉莲对视,眼底亦是赞同和狠厉。 的确,阿秀和永文所受之苦,整个江家都脱不了干系,百死难辞其咎! “二哥!!” 冷宫房间,江蕴华将本就破烂无几的摆设摔了个稀巴烂,指着江承锦满脸怒其不争,“你方才那般,简直是将我的脸按在江蕴秀的脚底你知道吗??” “即便那个叶大人是你的顶头上司,即便江蕴秀傍上了高官,她永远也是江家的女儿,我光明正大的替父亲管教不孝女,你怎至于如此低声下气输了阵仗!” “想必江蕴秀此刻在背地里,一定是狠狠笑话于你我二人,我!我真是想想都来气!!” 说话间,一个物件又被横扫摔地。 昏黄的烛火下,江承锦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他头一次觉得,眼前的妹妹并不如想象的聪明,亦或者说,他恍然明白了‘妇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这句话因何而来。 他这个妹妹还沉溺的以为,江家还如先前秦相国在位时一般风头权势无两,除了秦相国和高高在上的陛下,其他人面前她都可以肆意横行。 殊不知,朝中的天已经变的天翻地覆。 “有这蠢劲砸东西发泄,还不如冷静下来好好思量思量,这江蕴秀到底因何没死,又到底是如何在江家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 经历此番,江承锦对江蕴华说话声音疏冷了许多,“还有,她到底和叶家是什么关系!” 第602章 她如今还活着,更是傍上了叶家,你觉得她会放过我们 闻言,江蕴华总算是消停下来,但眼底的妒火不甘还是烧的汹涌,“还能是什么关系,她定是靠那些个狐媚手段才傍上了那个叶大人” “不管她用什么手段,她现在都已经是叶大人庇佑的人了!!!” 江承锦怒了,“叶大人不止是官职高于我,他还是皇亲国戚!!” “江蕴秀得了他的庇佑,已经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了,我劝你把那些嫉妒心好好收敛起来,不要再生事了!” 见江蕴华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己,他眼底微软,“你该知道,这么多年你和大哥对他们兄妹做的所以,适可而止,陛下本就不喜我们江家,若再横生枝节,我怕我这区区官职护不住江家无虞” 江蕴华身形晃了晃,跌坐在身后的凳子上,桌面的手拳一点一点的收紧。 江承锦说的这些她如何能不知。 但她就是不愿相信,不愿相信明明如日中天的江家,为什么朝夕之间就跌落高台,处处要小心翼翼。 也不愿意接受,她这个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加美人,向来万人追捧,却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入陛下的眼。 这些倒也罢了。 曾经匍匐在她脚底下瑟瑟发抖的江蕴秀,如今竟也敢趾高气昂于她眼前。 她不甘!不甘!!! “二哥,你觉得我们低调做人,就能平安无事?” 江蕴秀妒极失笑,“呵呵,江蕴秀被我磋磨这么多年,二哥你也是帮凶,甚至爹娘都有无视之过!” “她如今还活着,更是傍上了叶家,你觉得她会放过我们?” 她的话,让江承锦面色骤然变的严峻。 是啊,按理说依江蕴秀的性子,好容易逃出江家,该是要躲在夏周的旮旯角苟活着才是。 可她非但没有,还如此不惜手段的傍上叶大人这个新贵,定是想对江家心存报复。 烛火下江蕴秀的脸色很平静,嘴角还勾着一抹怪异的笑。 江承锦心里有些发毛,但莫名又多出些安心。 他知道,他这个妹妹的脑子该是找回来了。 “太妃娘娘,这这怕是不妥” 老太太看着搬着一张大床进殿的宫人,震惊又无措的看着娴太妃。 娴太妃笑道,“姐姐你这是不想和我同室而眠?” 老太太连连摆手,“不不不,这” “我是说,今晚你和甜宝睡,我不和你争!” 娴太妃掩唇,随即望向跟在宫人身后欢跑的甜宝问道,“甜宝,你今晚想跟谁睡啊?” 小人儿短腿一顿,咧着小嘴应道,“宝要睡姥姥和祖母中间,可以叭?” 娴太妃望向老太太,两人相视一笑。 “好,好,祖母和姥姥都听宝的。” 宫人将床抬到里寝,和太妃娘娘原本的床并在了一起,又重新铺上了厚厚的褥子,中间那一点点缝隙压根察觉不出来。 “咯咯硌——痒,痒咯咯” 浴室里,两个老姐妹一左一右坐在高凳上,给浴桶里的小人儿洗澡,甜宝小身子在姥姥和祖母的手底下扭来扭去,高兴的像条小泥鳅。 “哎,小心” 眼瞅着小人儿从手里一溜,就滑进了水里,两人同时起身,伸手将甜宝拽出了水面。 “咳咳咯咯咯哈哈好玩” 甜宝呛了一口洗澡水,小手不住的摸着脸上的水,小脸惊恐了一瞬后,却像是找到了好玩的开关,小身子一纵,咚的又扎进了洗澡水里,还咕噜噜朝水面吐泡泡。 看着水底下的小人儿笑弯了眉眼,老太太和娴太妃对视,紧张的表情齐齐化成无奈又宠溺的笑。 第603章 “你和太妃娘娘先回村,我要留在京城办点事。” 此一幕,本该是极其寻常的孩童嬉闹。 可两个老太太却觉得尤其珍贵,甜宝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她们的心弦。 “姥姥” “哎” “祖母” “哎” 寝宫灭烛熄灯,祖孙三人也床榻之上躺下,甜宝一手牵着姥姥,一手牵着祖母,一会唤姥姥,一会唤祖母,得到回应,小嘴就忍不住咧开,和黑夜对视的大眼睛蓄满了踏实和幸福,“嘻嘻宝睡不着” 老太太眼尾漾开笑纹,“姥姥也睡不着。” “姥姥为啥睡不着?” “因为姥姥今日太高兴了。” “嘻嘻,宝也是吖,高兴的睡不着” 娴太妃嘴角一直噙着笑,掌心的手好小好软也好乖,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也曾像此刻一般,握着小小元淳的手入眠。 后来元淳走丢了,她便夜夜噩梦,梦里都是元淳流着泪喊娘亲的可怜模样,身为母亲,如何能安于枕榻? 日复一日,终伤了情志心神。 “祖母,你高兴吗?” 娴太妃正恍惚走神之际,被掌中的小手握了握。 她轻声应道,“高兴,今日是祖母这辈子最高兴的一日。” 小人儿嘴角一咧,“祖母明日会更高兴,后日、大后日、大大后日,每天的高兴都会多一点哟!” 娴太妃笑了,笑中带泪,“只要甜宝平安喜乐,祖母定会日日开心。” “会的,不止我们,日后整个夏周的百姓,都能同我们一样,平安喜乐安享天伦” “不行不行,还是太新了,给我换套打补丁的” “太妃娘娘,那您看这套如何?” “嗯,这套穿着,和姐姐站一处倒很是般配,姐姐你看看如何?” 次日清晨,一家子早早就起来了,娴太妃在铜镜前换了好几身农妇人的衣衫,最后才选定了一身墨绿色,打了三四个补丁的粗布衣裳,雀跃的像个少女一样在铜镜前转了个圈,让老太太帮她端详。 老太太笑呵呵道,“好看,太妃娘娘气质非凡,粗布衣裳都穿出了贵气” “啊?” 娴太妃瘪了瘪嘴,“这已经是最破旧的一身了,还能看出贵气?” “这可如何是好姐姐,你来帮我挑” 两个老姐妹挑拣了好一阵,总算是挑出了三套合适的。 “还有啊,今日起,姐姐你就唤我婉宁” 换娴太妃望着老太太认真交代,然后又叮嘱苏玉莲一行,“你们都叫我婶娘,可记住了?” 老太太大大方方的应下了,“好好好,婉宁!” 苏玉莲几人赶紧笑着唤道,“婶娘!” “哎——” 娴太妃瞬间笑颜如花,又制止了欲上前伺候的宫人,“你们都不许过来,我自己更衣,一会吃饭也不许伺候,都让我自己来,否则到了秀山村,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如何照顾小乖孙?” 见状,宫人们面面相觑,虽面色隐忍不表,但都从各自的眼底看到了震撼和担忧。 太妃娘娘可是从小锦衣玉食,从未吃过半点苦,她当真要同叶家回秀山村? 只怕是图个新鲜,过不了两日就得打道回府了。 稍显笨拙的换好了衣衫,一家子簇拥着来到了膳厅用早膳。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一瓦罐白粥,一筐白馒头和几碟咸菜。 和昨日的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娴太妃美其名曰,要提前适应村里的清苦日子。 一家子说说笑笑,清粥咸菜也吃的有滋有味。 饭罢,叶永荷将老太太拉到了一旁,“娘,我有话同你说” “你和太妃娘娘先回村,我要留在京城办点事。” 第604章 正是因为有你们在,永荷才无所畏惧 老太太眼底微闪。 昨晚发生的事,遇到的人,永荷和玉莲已经同她提起了。 她很清楚永荷此番留在京城预备做什么。 虽然今夕不同往日,但永荷是个温和无争的脾性,留她一人独自面对豺狼虎豹,老太太心里又怎能全然放心。 “娘,不止永荷一人” 毕竟母女连心,叶永荷一眼便看出老太太的担心,赶紧握着她的手安抚道,“大嫂会在我身边助我,还有四哥,陛下也会派人暗中保护。” 说到这里,叶永荷眼底染上坚定,“娘,我本该是折陨之人,若不是阿秀,我哪能拥有如今的好日子?” “阿秀所经历的一切,是我们二人共同的伤疤,若不能替阿秀讨还公道,我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眼下的安定幸福?” 凝视了闺女好一会,老太太才欣慰点头,“孩子,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家人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娘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保护好自身的安危,知道了吗?” 叶永荷眼底微融,张臂抱住了老太太,“娘,永荷知道,正是因为有你们在,永荷才无所畏惧” 老太太轻柔的摸着闺女的头发,满目慈爱。 她会一直在孩子们身后,直到他们长成无坚不摧的样子。 一家人是坐着轿撵从侧门出宫的,弘远提前将宫门的侍卫换成了最信任的霍家军,又对颐安殿的宫人三缄其口,令其务必对外瞒的严严实实。 所有人只知道太妃娘娘去皇城庙烧香礼佛去了,任谁也想不到太妃娘娘竟然是纡尊降贵去了秀山村。 说起来娴太妃下农庄去村里小住,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之所以对外隐瞒,只是不想让有心人扰了娴太妃和叶家的宁静。 出宫之后,娴太妃老太太一行换了马车出城,叶永荷和苏玉莲同叶家兄弟则回城中叶府。 叶府就在京城富人区,是先朝忠勇侯的宅邸,自忠勇侯府没落之后,府邸已经空置了多年。 叶家兄弟任命官职之后,弘远就将府邸赐给了叶家,还亲提了门匾,命人将府邸修缮重整。 虽赶不上侯府先前的鼎盛时期,但也是亭台楼阁精雅别致。 叶永忠和叶永文跟着弘远入宫之后,就搬进了叶府,虽然眼下官职还未定下来,但他们也没有闲着。 弘远初登基之时,就以要查阅六部政绩为由,将六部的近五年的行公文册都调了出来,着人夜以继日誊抄出来一份。 之前叶永孝和霍刚就是借着这些誊抄卷册,迅速渗透并掌握了兵部和吏部。 叶永忠和叶永文虽暂时还未取代吕郑二人,接管刑部和吏部,但这两日也终日待在叶府书房熟悉两部的行文公册,并处理弘远派贴身内监送来的公文。 娴太妃一行还未出发之时,弘远几已经派人到叶府提前知会了兄弟二人,所以叶永荷几人一下马车,就看到叶永忠和叶永文已经候在了门口。 “玉莲” 一行几人,叶永忠一眼先看到了自己媳妇,瞬间咧嘴笑开迎上前。 “不过两日未见,大哥见了大嫂,就跟饥民见了粮食似的,眼底压根看不到我们兄妹几个,走走走,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碍着人家夫妻恩爱了。” 叶永礼满脸戏谑,一左一右搂着叶永孝和叶永文径直进了府,还不忘扭头招呼叶永荷,“小妹,还不快点!” 叶永荷看着一脸嗔怪的苏玉莲,赶紧掩唇笑着追上前。 叶家兄弟几人都已经在叶府挑了各自喜欢的院子住下了,此刻兄弟三人迫不及待的带着叶永荷来到一处偌大的院子。 一进去,叶永荷就愣住了。 叶永礼在旁一脸豪气道,“永荷,这可是三哥亲自给你挑的院子,和母亲的院子是紧挨着的,就算日后你进宫当了皇后娘娘,这个院子也永远给你留着!” 第605章 我要让江家那两人,亲手将他们的天之骄女打入地狱! 踏进院子,叶永荷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院子很大,中心处有个不小的荷塘,眼下时节,正是荷花繁盛之期,入眼之处皆是粉红翠绿,看一眼就心旷怡神。 仿佛那荷花不是开在塘中,而是开在了心头。 叶永荷伸手,轻而易举的触及塘边亭亭玉立的一朵荷苞,面上的笑比塘中的荷花还灿烂,“好美” 比襄平郡时,她院子里栽种的几缸荷花美的更盛气凌人。 她的家人,都知道她爱极了荷花。 不止是喜欢它的美,更是爱它破淤而出卓尔绝世的力量。 叶永荷欢喜的笑容,让身后几个哥哥也跟着眉眼舒展,心头畅快。 “小妹,走,带你去房间看看!” 叶永荷正沉溺于满塘的荷香,转瞬就被叶永礼拉到了房间。 叶永礼和叶永文相视一笑,也紧跟上前。 推开房间,里头的布置让叶永荷怔愣了一番。 除了床榻,所有的东西都是双份的。 妆奁,柜子,乃至桌椅暖阁,都成双成对。 就连妆奁上的首饰,都是各自不同的两份。 “永荷的那份,是我一早就备好的” 叶永礼上前,眉眼开怀,“阿秀那份,是问过四弟后,我们一同置办的,你可还喜欢?” 叶永荷转身,眼底满是动容和幸福,“喜欢,不管是永荷还是阿秀,都喜欢极了” “可相比这些,我更喜欢哥哥们为我准备一切的心意。” 兄弟几个两下对视,眼底都是欢喜。 看完房间,兄妹几人这才簇拥着来到主院,这里是叶永忠和苏玉莲的院子。 夫妻二人正在院子里葡萄藤下的石桌上对饮花茶。 见叶永荷几人来,叶永忠吩咐丫鬟每人斟了一杯茶,就将所有闲杂人等遣散出去了。 一家子兄妹围坐在石凳上,一边喝茶,一边吃茶果。 “小妹,此番你预备如何行事?” 闲聊嘻哈了几句,苏玉莲就径直开了口。 兄弟四人手下的动作齐齐变轻,或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或将刚拿上手的果子放回原位。 江永文一瞬不瞬的看着叶永荷,眼底有过往的情绪在隐忍翻腾。 叶永荷搭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江蕴华已经和我打了照面,此刻江家上下定都知道了我还活着” “当日我和二哥在一起,但他们并不知道叶家还有个女儿,听江蕴华的口气,只怕以为我以狐媚之术傍上了二哥这个朝廷新贵。” “当初他们弃我辱我,定会担心我借着叶家的势力打击报复。” “以我对江蕴华,还有那两人的了解,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叶永文点头,眼底迸射着隐隐的恨意,“他们不会允许叶家成为我们的靠山,定会设法离间,只有失去叶家的庇佑,他们才能对我们再下手。” “哥哥说的对” 叶永荷起身,眼底闪过一抹讥讽,“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他们耍弄阴谋诡计的机会,江蕴华不是江家捧在掌心的天之骄女吗?” “我要让江家那两人,亲手将他们的天之骄女打入地狱!!” “二哥,此番还需要你助我演一场戏才是。” “好,你想做什么,二哥全都依你!” “还有我们!!” 秀山村。 娴太妃一行照例是到了入村路的岔路口,就下了马车。 脚踏上凹凸不平的泥土地后,本来踌躇志满娴太妃有点惊慌失措。 “姐姐,甜宝,你们慢着点,这个路它会故意绊人!!” 即便穿的是尚衣局连夜赶制出来的特制布鞋,娴太妃还是走的身形踉跄,还不时的叮咛小人儿和老太太。 第606章 “钱家人也生不如死,甚好!” 见状,老太太笑着牵起了她的手,“别怕,你一步一步踩实了,定不会摔跤。” 甜宝哒哒走到娴太妃身前,边走边踢走了碍事的石子,“祖母,你慢慢走,宝给你帮忙!!” 见状,双胞胎和阿离也加入了踢石子的阵列。 “看来我还是高看自己了” 娴太妃心里一瞬踏实,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姐姐,这趟出来一个随从都未带,是我思虑不周,我从未在乡村待过,少不了要麻烦你了。” 老太太将她的手握紧了些,笑道,“婉宁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这次孩子们都留在城里办事,若不是有你陪着我回来,我老婆子孤身一人照顾三个孩子,定是分身乏术焦头烂额的。” 闻言,娴太妃这才心安,一脸郑重道,“姐姐你放心,三个娃娃交给我,你只管忙其他的就行!!” 两姊妹相视一笑,温情满满。 “啊——当家的,你倒不如杀了我啊!啊——” “娘,疼——好疼——” “啧啧,这接二连三的惩罚,钱家只怕要命葬此处咯!” “如此这般确实是生不如死啊!” “要我说,他们也是自作自受?要不是他们以前对叶家那家子如此这般,老天又怎么会这样惩罚他们?” “这样说起来,这钱家人以前可真够毒的啊,他们对叶家那小丫头也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人心隔肚皮,若不是这次天罚,谁又能看出来他们是什么人?” 娴太妃一行刚进村,就看到钱家门口,照例围着一群唏嘘感叹的村民。 娴太妃疑惑问道,“姐姐,这是发生了什么?” “走,我带你上前看看清楚” 闻言,老太太面色一沉,牵着她就跻身到人群前头,“这家子,就是当初磋磨甜宝一家三口的畜生。” 娴太妃心里一震,随即望过去。 就见钱大贵和李秋菊一人手握一根木棍,正用力的朝对方身上殴打着。 钱大贵除了打李秋菊,时不时还给地上被五花大绑的钱金宝,和无力瘫坐在椅子上的钱王氏一下。 一家子疼的痛苦哀嚎,可手里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视线稍挪,就看到成群的老鼠在地上摆成‘棍打一时辰,长跪门前一日一夜’的字形,还纷纷直立身子盯着钱家四口,仿佛在监督他们互相施罚一般。 见老太太回来,村里人竟自发的让出更多的空隙来,一脸唏嘘的看着她身边懵懂无知的甜宝。 这小丫头可真是命大啊,竟然在这样的凌虐中活了下来! “冤家路窄,我们搬进秀山村没多久,这家子竟也搬进来了” 老太太沉声给娴太妃解说道,“他们此前凌虐阿远一家三口,非但不知道自省悔改,还企图让阿远父女再度回到钱家当牛做马” “许是他们罪孽太过深重,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竟降了天罚到他们身上,婉宁现在看到的,正是他们一家当初阿远一家三口所做的恶!” 再听钱家人哀嚎痛哭,娴太妃眼底的愤怒迅速漫叠而上。 这家人竟然就是她苦寻未果的钱家!! 现实的冲击远比想象中的要凶猛,钱家人手里的棍子每落下一次,都像重重的落在娴太妃心头。 她的孩子,竟然在她看不到之处,曾受着如此这般的磋磨! 察觉到掌心握着的手在颤抖,老太太揽住了娴太妃的肩,“一切都过去了,阿远也好,甜宝母女也罢,眼下都好好的回到了我们身边” “钱家人也生不如死,甚好!” 娴太妃却挣开了老太太的手。 第607章 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妇人,咋连句话都没说就动手了呢? 老太太还未反应,就见娴太妃低头四下寻找着什么。 随后便见她找到一根木棍,快步朝钱家人奔过去。 见状老太太立刻反应过来,赶紧也随手捡了块石头跟了上去。 “我让你作恶!!我让你欺负我家孩儿!!!” 近身后,娴太妃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棍子落在钱大贵身上,周身的端庄秀丽这一刻被愤怒的恨意撕扯的丝毫不留,若手中持的是刀,钱大贵此刻一定是鲜血淋漓。 “哎——” 钱大贵被胡乱的棍子打中了头,一脸惊愕恼怒的看着眼前妇人,挥棍就要还手过去。 却被老太太同时挥舞过来的石头砸中了手,疼的棍子脱手而出。 “若你们想遭受更多的天谴,那就尽管动手!!” 击落钱大贵的棍子,老太太声色俱厉的吼道。 刚预备帮忙的李秋菊也手中一顿,到底是不敢再还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娴太妃的棍子一下紧着一下的落在钱大贵身上。 还手不敢,钱大贵只能抱头鼠窜着躲开,奈何娴太妃不依不饶的跟在他身后打,躲一棍总要挨上两棍。 猝不及防的一幕让围观的人都纷纷避让开来,惊诧的看着陌生的美妇人对钱大贵穷追不舍。 叶家认识的人咋个个都这么虎? 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妇人,咋连句话都没说就动手了呢? 老太太一瞬不瞬的盯着被娴太妃追的满村蹿跑的钱大贵,手里的石头握的紧紧的,随时可以冲出去帮忙的那种蓄势待发。 她心里既有震撼,也分外理解。 哪个母亲看到曾欺辱磋磨自己孩子的仇人,能忍住不动手?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娴太妃,也不能幸免。 毕竟是深宫妇人,自然是跑不过钱大贵,钱大贵似乎也看出了娴太妃体力不支,一不做二不休,一头扎进了深山里。 见状,老太太附耳和甜宝说了几句悄悄话,随后深山里就传来野兽的咆哮。 村里人吓的齐齐缩了缩脖子,一脸惊恐的望向村尾上山处。 果然,钱大贵鬼哭狼嚎的从山里下来,看样子连滚带爬摔的比被娴太妃打的还惨兮兮。 “苍天啊,求求你给我们一家子一个痛快!!” 见此一幕,李秋菊崩溃了,跪在鼠群面前邦邦磕头,破皮流血。 像是回应,鼠群一阵骚动后,地上的字体又变了样。 ‘若自戕身死,便堕入十八层地狱,时刻遭受油煎火烧之苦,永世不休。’ 老太太大声的将鼠群摆成的字体念了出来,围观的村人又是一阵摇头唏嘘。 啧啧,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唏嘘的同时,村人们也暗自心惊不已。 这几日钱家人所遭受的惩罚对他们冲击太大,人人皮紧心悬,日日自省自身看有无不妥之处,若有不妥就寻机改正补过,生怕落得和钱家人一样的下场。 就连一向嚣张跋扈的王婆子一家,近两日也收敛了许多,竟还主动帮村里人干农活。 真可谓是一家受罚,人人自危。 听闻寻死就会堕入无间地狱永受折磨,李秋菊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只剩钱金宝哭嚎不止。 半死不活的钱王氏虚弱的望向老太太,“这下该合你心意了?一切罪孽都是我犯下的得饶人处且饶人给我们个痛快!” 幂幂之中,她觉得天罚之事并不简单,更像是叶家精通什么邪门妖术,刻意报复罢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尚不能够!!” 她上前一步,满眼讥讽,“当初那么粗的烧火棍打在甜宝身上的时候,你可想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所犯之罪未赎清之前,你们休想好死!” 闻言,钱王氏眼底一瞬死寂如灰,心中涌上无尽的悔恨。 早知如此可这世上哪有早知道啊! 京城江府,守门的下人正匆匆朝府内走去,像是要急着通传什么。 第608章 “什么?江蕴秀......回来了?!!” “什么?江蕴秀回来了?!!” 主院,听闻消息的江老爷和江夫人齐齐站了起来。 他们二人已经收到了江蕴华连夜送回来的信,信里说江蕴秀不仅没有死,还攀附上了新贵叶家,惊煞夫妻二人。 除了告知江蕴秀还活着的消息,江蕴华在信中还说了要如何对付江蕴秀。 夫妻二人正在商议该如何将江蕴华的计谋实施,没曾想江蕴秀竟猝不及防的回家了!! 江家夫妻和江蕴华想的一样,皆认为江蕴秀此番死里逃生又傍上叶家,定是想报复江家。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江夫人心神微慌,眼神急切的望向江老爷。 要知道,这么多年,她可没少帮江蕴华折磨江蕴秀,就连 叶家势力如日中天,若帮江蕴秀查出那件事,只怕只怕 江老爷也有些心神不宁,来回踱步,随后便沉着一张脸道,“怕什么,再怎么样她也是我江德望的女儿,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去,将人请进来!” 门侍闻言,疾步出去。 江老爷理了理衣衫,背手跟在了后头,“走,咱们去会会她,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小姐,老爷和夫人请你们二位进去!” 门侍是个极有眼色的,见江蕴秀和苏玉莲是从叶家的马车上下来的,态度那叫一个殷切恭敬。 叶永荷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福全,你今日的态度,可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闻言,门侍浑身一哆嗦,边擦着冷汗,边讪笑道,“小、小姐是这江府的嫡小姐,奴、奴自然要恭敬以待” 此前,江蕴秀和江承文被江老爷所弃,江家上下无人不欺,这福全就是其中最为猖獗的一个。 叶永荷笑容不改,“福全难不成是失忆了?忘了此前是如何待我的了?要知道,我这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呢” 福全腿肚子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小、小姐,此前奴也是被迫的,还请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奴一般见识” “好大的威风啊!” 叶永荷还未回应,江老爷就沉着脸阔步走来,“怎么,刚攀上新贵,就迫不及待的回来算账来了?” 江夫人紧跟其后,望向江蕴秀的眼神复杂难言。 顷刻间四人八目,灼灼相对,周遭仿佛凝结了一般。 “看来还是女儿对爹爹心存奢念了” 好几个呼吸后,叶永荷唇边漾开一抹自嘲的笑,看向江老爷的眼神‘微微受伤’。 江德望可是江家的掌舵人,一辈子见过的人不计其数,最擅揣测人心,一眼便猜出自己这个女儿话里的玄机。 他眼底闪了闪,面色缓和了些,“阿秀,为父以为你还活着,甚好” 再如何,自己也是江蕴秀的爹爹,不管她现在有什么依仗,骨子里也不过是个想得到至亲青睐疼爱的少女罢了。 只要他稍微给点好颜色,她定是会迫不及待的扑到自己跟前来哭诉委屈。 想到这里,江德望心里生出一股为人父的豪气,眼神柔和的朝叶永荷伸出了手,“阿秀,来,到父亲跟前来,让为父好好看看你这些时日过的如何” 第609章 这是江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撒野!! 叶永荷笑了笑,当真跨步上前。 见状,江德望眼底迸射出一丝得意。 果然,不管父母做了什么,在当儿女的心里地位都是无可取代的。 却不想,叶永荷停在了距江德望一丈开外之处。 江德望脸上的笑容敛了敛,伸手招呼道,“阿秀,来,到爹爹跟前来” “不了,这个距离刚刚好” 叶永荷笑的讥讽,“说话不费力,也不用担心爹爹一个不高兴就一脚踹到阿秀身上。” 见她毫不遮掩的挑破过往,江德望面色有些僵硬的尴尬。 “做父母的,孩子做错了,自然是要管教的” 江夫人忍不住上前一步,阴阳怪气道,“就算你父亲先前打你骂你,也都是为你好” “你闭嘴!” 叶永荷未来得及开口,苏玉莲先上前一步,满眼鄙夷道,“不过是个登堂入室的继室,有什么资格以阿秀的父母自称?” “阿秀和她爹爹说话,焉有你说话的份!!” 当众被晚辈驳斥,江夫人气的脸色青白,“你!这是江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撒野!!” 苏玉莲叉腰上前,满脸不客气,“呵呵,撒野?莫说你们江家,就算陛下面前,只要拿着理,我们叶家也是撒得野的!” “你们江家对阿秀做的那些事,我们叶家都一清二楚,若不是阿秀心软求情,你以为你们江家还能安然无恙?” 见她满身跋扈横气,直言不讳找麻烦的样子,江家夫妻二人又气又怕,却不敢轻易再回怼什么。 他们很清楚,以叶家眼下的实力,这番话并不是夸大其词。 看样子,是他们小看了江蕴秀,短短时日,竟就得了叶家上下这般看重,堂而皇之的替她出气。 想到这里,江德望压下心里的火气,朝苏玉莲讪笑道,“夫人莫怪,内子说话向来口无遮拦,下去我一定好好管束她” “别下去了,真心要管束,那就当着我的面来!” 苏玉莲毫不客气的戳破江德望的场面话,“我和阿秀可不同,她是个心软大度的,可我眼里却容不下一粒沙子,平生最恨虚伪不公的人” “江老爷,若你还想和我们谈条件保住江家,那就先把你夫人好好管教一番,让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样,我们才有商谈的可能” “否则,只要我回去和几个小叔知会一声,你们江家只怕危矣!” 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报复,让江德望眼皮子一跳,眼底闪烁片刻后,挥手就扇了江夫人一巴掌。 这一掌扇的可不轻,江夫人的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德望,“老爷,你” “闭嘴!” 生怕她在出言不逊让事态愈发麻烦,江德望厉声斥责道,“贵人面前,岂由你胡言放肆,还不回房间好好反省!!” 江夫人一脸不甘,可她不过是个后宅妇人,总归要仰仗男人的鼻息存活,即便再多不甘怨怼,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狠狠瞪了江蕴秀和苏玉莲一眼,捂着脸离开了。 见苏玉莲脸色好看了些,江德望松了口气,望向叶永荷,“阿秀,让客人站在门口说话成何体统,还不将叶夫人带到花厅去。” 叶永荷朝苏玉莲一笑,娴熟自然的挽起了她的胳膊,“大嫂,走,阿秀带你去花厅,我们边喝茶吃果子,边说话。” 走出几步之后,她回头,意味深长的朝江德望使了个眼色。 第610章 “欺负宝,祖母和姥姥大棍子打死他!” 江德望微微一怔,沉吟片刻后,跟了上去。 “祖母累,快喝点水” 秀山村,娴太妃将钱家所有人都打了个遍,气是出了些,可也用尽了毕生的气力,最后是被老太太搀扶着回家的,刚落座一会,甜宝就捧端着一碗水送到了嘴边,大眼睛闪烁着担忧。 和小人儿对视,娴太妃的还残留着恨意和戾气的眼神一瞬间软了下来,接过水一饮而尽,然后将甜宝揽进了怀里,“甜宝,是祖母不好,才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本来对甜宝的愧疚已经稍加平息,可今日在见到钱家人后,再次冲到了顶峰。 叶家姐姐说,钱家人所受的天罚,都是甜宝和元淳曾经经历过的。 方才她看到钱大贵落在李秋菊和钱金宝身上的棍子,宛如亲眼所见甜宝被他们殴打的场面,瞬间失去了理智。 甜宝真正受苦的时候,她一无所知,毫无作为,方才也只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并不能逆改甜宝和元淳在苦痛中挣扎的事实。 甜宝扬起小脸,望着娴太妃的眼底都是晶亮的小星星,“不怪祖母吖,是坏蛋太坏了,都是坏蛋的错” 然后就撅着屁股爬到了娴太妃的腿上,小脸埋在她的胸口,小手臂紧紧抱着她,“现在宝有祖母,有姥姥,谁敢欺负宝吖?” “欺负宝,祖母和姥姥大棍子打死他!” 小人儿温软又带着几分傲娇的声音,宛如一股降燥顺气的清泉,瞬时让娴太妃眉头舒展,眼底的歉疚也消散了许多。 她伸手将怀里人儿的小脑瓜呵护在掌心,眼神慈软又坚定“嗯,以后甜宝在哪,祖母就在哪,甜宝再也不会受欺负了!” 厨房里的老太太见此一幕,也跟着展露笑颜,“婉宁,甜宝,快进来给我搭把手!” 闻言,娴太妃赶紧坐直了身子,“哎,哎——” 甜宝从她腿上溜下来,牵着她的手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厨房灶门前。 “祖母站这看宝嗷!” 说着小人儿就一屁股坐到了灶门前的小凳子上,老练的拾起柴火往烧得正旺的灶门里填。 见灶门火舌卷出来,娴太妃紧张的捏着一把汗,“甜宝,危险,祖母来” 她的话还未落音,小人儿就机灵的避开火舌,将木柴塞进了灶膛,扭头对她咧嘴笑道,“祖母,甜宝厉害叭?” 娴太妃瞪着一双眼,连连点头,“厉害,祖母的孙孙真厉害。” 边说,她边伸手摸了摸额头沁出来的汗,刚松了口气,就被甜宝的小手拉住了,“祖母,你坐这,宝教你添火好叭?” “啊?祖母、祖母有点害怕” “祖母别怕吖,宝在这呐,宝教祖母吖!” “呀!甜宝,这火、它欺生!!它烫我!” “咯咯咯祖母不怕,看着里面的空空,这样快快的放进去看叭~放进去了叭?祖母的手手也是好好的,不疼叭?” “呀!真的!我会添火了!姐姐,我会添火了!” 娴太妃仰头,面上都是欣喜若狂的震惊。 虽然只是往灶膛里塞了一根木柴,对村里人来说是司空见惯的活计,可于她的人生来说,无疑是新奇又危险的挑战,此刻她比第一次能完整弹下来一首曲子,还要兴奋还要有成就感。 “婉宁聪慧,连琴棋书画那等复杂之物都能学会,这些小活计你定也是游刃有余的” 老太太一边切菜 ,一边望着娴太妃祖孙二人,面上的笑容未曾间断。 甜宝耐心的教,娴太妃一脸认真的听,两人眼底都亮晶晶的幸福。 真好啊! 身住宫殿亦或者土坯陋室又何妨? 只要和自己心尖尖的人在一处,平安喜乐,就是最好! “当真?” 江府花厅,听完苏玉莲说的话后,江老爷微微震惊的从座位上起身,“叶夫人当真能让陛下放小女和犬子归家?” 第611章 若这也叫乖巧懂事,那我看江老爷还真是眼盲心瞎啊! “早就听阿秀说江府四个女儿当中,江老爷独江蕴华这个女儿另眼相待,眼下看来,当真如此。” 苏玉莲漫不经心的饮了口茶,答非所问,嘴角勾着不明意味的弧度。 江老爷面色一怔,看了眼叶永荷,讪讪道,“都是自己的孩子,自然都是一视同仁的,不过是蕴华自幼体弱,又颇为聪慧懂事,所以我们才多加关注了些罢了” 闻言,叶永荷眼底凝上讥讽。 这番说辞,只怕江德望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江蕴华自小就被呵护在掌心,吃穿用度都是精之又精,细之又细,江德望甚至专门为其配备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府医,又怎会体弱。 不过是江蕴华在她那母亲的教导之下,从小就长袖善舞,最是喜欢拿捏人心,重金收买那府医为她遮掩与她同谋,才有了她们想让江德望看到的体弱多病。 江德望也不是全然不知,只不过江蕴华确实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加上江夫人的帮扶,哄的他甘之如饴罢了。 以至于后来被江家母女撺掇着弃了阿秀和四哥,任其对兄妹两人百般折辱也视若无睹。 说白了,江家家大业大,又儿女众多,能哄得他开怀,于他有利可言的才配做他的儿女。 如若不然,就和府中下人没什么两样。 “江蕴华体弱多病?乖巧懂事?” 苏玉莲呵呵一笑,“在宫中时,你那儿子都道出了我们的身份,对我们有礼而对,可她呢,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殴打我们,手劲可是比我这个曾在农村刨地的妇人还要大呢!” “若这也叫乖巧懂事,那我看江老爷还真是眼盲心瞎啊!” 听闻江蕴华在知道叶家人身份的情况下还动手,江老爷连苏玉莲最末一句辱骂都不敢计较,尴尬的端起茶杯饮了口茶,眼神伺机望向叶永荷。 叶永荷眼底微闪,随后就起身走到苏玉莲身边,抱着她的胳膊解释到,“大嫂,爹爹定是被江蕴华蒙蔽的,她从小就有心计,惯会当人一套背后一套,将爹爹哄的定定的,更是瞒的死死的” 说着满眼委屈的望向江德望,“不然也不会她欺辱我这么多年,最后让我差点葬身火中,爹爹都丝毫未觉。” “若不是你们心疼我,想要为我撑腰,只怕就算我亲口对爹爹说这些,父亲也只会以为是我污蔑于她” 说着望向江德望,“爹爹,你说是?” 江德望舌头一紧,只得顺着她的话连连点头,“阿秀,我竟不知,你受了这般多的委屈,是为父疏忽了你” 叶家这个长房夫人明显来者不善,有替阿秀撑腰报复的势头,若他说不是,那便是证实了他知晓江蕴华对江蕴秀的欺辱磋磨,是赤裸裸的纵女犯凶,只怕再无回旋之地。 叶永荷眼底微亮,“爹爹这是相信阿秀的意思?” 江德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察觉到苏玉莲眼神不善,他也只能点头,“以前我被蒙在鼓里,但阿秀今日既说出来了,为父自然不能再如往常一样,只听一人的片面之词。” “你放心,待蕴华回家,为父定会问个清楚,若先前都是误会,为父便将你和你阿兄的名字重新写进族谱,对你们兄妹二人好生弥补。” 今时不同往日,江蕴秀对苏玉莲一口一个大嫂,显见是已经是叶家认可的儿媳。 叶家是陛下身边的旧臣新贵,正是江家眼下紧需要的靠山。 安抚了江蕴秀,便是笼络了叶家,他自然得一改常态,让这个曾经不重视的女儿,感受到他浓厚的父爱。 叶永荷眼底闪过讥讽,面上的欣喜不改,“太好了,那爹爹一定会惩戒江蕴华和江承业江承锦,替阿秀和阿兄讨还公道,对?” 第612章 此番那两个孽畜回来,我定严惩不贷!保准替阿秀讨回公道 江承业在那里已经安生的够久了,眼下到了出来偿还的时候了。 不急,江家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一夕倾覆,太便宜他们了。 她要慢慢的看着他们为了利益自相残杀,一点一点的消磨而亡。 正如他们当初磋磨阿秀和四哥一样。 闻言,江德望眼底一怔,随后起身道,“阿秀,都是一家人,不过是兄弟姊妹间的误会罢了,待你两个兄长和蕴华回家,为父一定好生敲打他们,责令他们日后好生弥补你和你兄长,可好?” 叶永荷面上的欣喜瞬间荡然无存,满眼委屈的望向苏玉莲,“大嫂,看来还是你说的对,就算叶家心疼我,想念着我的面子帮扶江家一二,可爹爹偏了这么多年的心,又怎可能一时半会就能因此扳正回来?” “终究是阿秀自欺欺人罢了” 苏玉莲啪的放下手里的茶盏,满脸不客气的望向江德望,“看江老爷这模样,像是还未看清时务啊” “江家被陛下不喜,江蕴华又殿前失仪,企图狐媚勾引陛下,让陛下对江家的厌恶之心愈发浓厚。” “昨日她又失心疯在皇宫对我们叶家人言行不敬” 说着她起身,背手信步而踱,“有这样一个嚣张跋扈不识规矩的女儿,江家危矣!” “若不是阿秀顾念江家,你以为你那一双儿女还能活着出宫?” “我说请求陛下放他们出宫不假,但却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好好替阿秀讨回公道,也好给江家求来一线生机” “你倒好,竟然想让阿秀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望向江德望,怒极反笑,“好啊,就你这种为父不公虚伪恶心之辈,我就算捆了阿秀的手脚,也不会再让她踏足江家半分!!” 说完她拉着叶永荷的手,厉声道,“阿秀,今日你可是看清了,江家如此待你,日后就算是江家覆灭,你也休要在心软半分!!” 闻言,江德望大惊失色,伸手就要拉叶永荷的手,阻止她们二人离开。 却被苏玉莲眼疾手快的伸手打落他的手,“你胆敢碰阿秀一下,我定要你好看!” 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憎恶和怒意。 叶永荷的眼底也满是失望,任由苏玉莲拉着她快步出府。 江德望见追不上,赶紧给下人使眼色,几个侍从飞快上前,伸手拦住了苏玉莲两人。 “两位贵人留步,我们老爷还有话未说完哎呀” 拦路侍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屋檐飞身而下的黑影一脚踹翻在地。 黑影身形微动,几个是侍从就从廊桥回廊上飞散落地,哎哟一片。 见来人,叶永荷欣喜道,“阿霜姐,怎么是你!” 苏玉莲也满脸惊喜,“霜丫头,陛下说安插了影卫随身保护我们,竟是你不成?” 一身黑色劲装的冷霜抱着蓝剑,朝两人勾了勾唇角,“霍家军如今有霍将军和熊副将在,我成日在军营散漫无事,索性自行请命,重新做回影卫了,陛下知道我们情谊深厚,保护你们的差事自然不会落到别人手里。” 她眼神冷厉的望向呆震在不远处的江德望,“这个人对阿秀不公,还想为难你们,要不我替你们杀了去?” 说着冷霜拇指一动,蓝剑就出了鞘,血光杀气吓的江德望直接跪在了地上,“叶夫人误会,误会啊!” “实在是话还未谈完,你们就急匆匆要走,老夫年迈腿老追不上,这才不得已命人阻拦,绝对没有为难之意啊!” 苏玉莲拉着叶永荷上前一步,冷冷道,“就凭你时至今日还想偏袒包庇江蕴华,就没什么可谈的!” 江德望扶着廊桥栏杆起身,身后抹了抹额头的汗意,“叶夫人说的是,阿秀所受之苦都是源于我的偏心包庇” “此番那两个孽畜回来,我定严惩不贷!保准替阿秀讨回公道!” 第613章 江蕴华对阿秀的所作所为,你都会如数替阿秀讨还回来? 他是江家的掌舵人,孰轻孰重,自然心知肚明。 苏玉莲说的没错。 陛下如今本就不喜江家,更将他一双儿女堂而皇之的留在宫里施罚,以叶家如今的权势和他们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想让江家覆灭,并不是大话。 在整个江家基业面前,一个女儿,算不得什么。 “当真?” 苏玉莲看着江德望,一脸怀疑和嘲讽,“江蕴华可是你宠在掌心的闺女,你也舍得?” 江德望看了眼同样满脸不信的叶永荷,讪讪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自然舍不得,但今日叶夫人的话,让老夫醍醐灌顶,都是我江德望的女儿,我怎可厚此薄彼” “我先前只当是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没曾想阿秀受了这般大的委屈,如今既知道了,便不可在佯装不知,必定是要替阿秀主持公道的!!” 闻言,苏玉莲笑了。 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冷霜也勾起一抹讥讽。 江德望话语间恬不知耻的将所有过错一股脑推到了江蕴华身上,自己则成了被蒙蔽在鼓里的公允父亲,不愧是商贾之人,永远都是利益至上啊! 叶永荷‘半信半疑’道,“爹爹说的,可都是真的?” “江蕴华对阿秀的所作所为,你都会如数替阿秀讨还回来?” 江德望连连点头,眼底却飞快闪过一抹阴沉,“千真万确!” 他还有的选吗? 若有的选,他定要将眼前这个威逼自己的不孝女碎尸万段!! “大嫂!” 叶永荷面上露出开怀的笑容,“你听到了吗?爹爹愿意给我讨还公道了,你就给他一次机会,暂时不要于江家为难好吗?” 苏玉莲握了握她的手,一脸‘怒其不争’,“阿秀啊阿秀,现在有我们叶家心疼你庇佑你还不够吗?江家对你不仁,你何必还心心念念这江家呢?” 冷霜也‘没好气’的开口,“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江德望的心因着这两人的话忽上忽下,一瞬不瞬的观察着江蕴秀面上的颜色,生害怕她因为苏玉莲二人的撺掇当真和江家绝情断义。 本来按着江蕴华的计谋,是要造谣毁了江蕴秀的名声的,好让叶家对她生出嫌隙,从而将她赶出府。 只要江蕴秀被赶出叶府,就逃不出江家的五指山。 可眼下看来,虽不知江蕴秀到底使了什么迷魂汤,但叶家人对她确实是百般信任疼爱,想离间只怕不是易事。 他眼下唯一能拿捏的,就是江蕴秀仍然眷念和他的血缘亲情,不舍因着个人就毁了整个江家。 叶家对江蕴秀的疼爱不会天长地久。 只要现在先安抚住江蕴秀,不怕以后找不到漏洞,离间她和叶家的关系。 届时,他定要让这个不孝女生不如死! “阿秀,相信爹爹,这一次,爹爹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江德望望向叶永荷的眼底,恨不得将过去十几年未曾给予的父爱,全部堆积而上。 叶永荷笑了,“好,那我就信爹爹一次!” 说着巴巴的望向苏玉莲,“大嫂” 然后摇了摇她的胳膊。 苏玉莲满眼宠溺,无奈叹气道,“只要你开心,如何都成!” 说完望向冷霜,“霜丫头,着人跑一趟皇宫,禀明陛下,将江家兄妹二人放归江府。” 不容冷霜说话,又从屋檐飞身下来一个黑衣影卫,朝三人抱了抱拳,就飞身纵跃朝皇宫而去。 见此一幕,江德望免不得心惊胆战。 陛下果真看重叶家,竟然派这么多影卫随身保护。 若真的和叶家站在对立面,只怕怎么死的都未可知! “爹爹,我能回江家住几日吗?” 叶永荷望向江德望,眼神‘无辜又期待’。 第614章 不用收拾,我就住江蕴华的院子就好 江德望一怔,随后连连点头,“当然,这儿就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住多久,住一辈子都行。” 叶永荷挽住了苏玉莲的胳膊,“大嫂,你也留下来,陪阿秀住几日好不好?” 还伸手拉住了冷霜的胳膊,“阿霜姐,你也要陪我们一起哟!” 说着朝冷霜调皮的眨了眨眼。 冷霜扬唇,“我本就奉旨保护你们二人,当然是你们在哪,我就在哪!” 苏玉莲宠溺的刮了刮叶永荷的鼻子,“好,你想住几日便住几日,大嫂当然是要陪着你的” 说着望向江德望,眼神瞬时变得不善,“否则你被人欺负了,大嫂如何向二弟交代?” 江德望的冷汗又流了下来,讪笑道,“夫人说笑了,我此后定不会让阿秀再受半点委屈” “来人,收拾一间上好的院子出来,让四小姐和叶夫人住下” “慢着!” 叶永荷松开苏玉莲,上前一步,“爹,不用收拾,我就住江蕴华的院子就好。” 江德望一怔,面上刚漫上些为难,就看到冷霜和苏玉莲骤然不悦的眼神。 “好好好,你想住哪便住哪,爹现在就令人给你重新准备起居用品。” 叶永荷笑的人畜无害,“好,那麻烦爹按着江蕴华的吃穿用度给阿秀重新定制一套” “她吃得穿得都是独一无二的,阿秀可是羡慕许久了呢!” 江德望哪里敢不应,不管什么要求都一一应下了,还令仆从带她们三人去江蕴华的院子。 “噢对了” 走了没几步,叶永荷扭头对江德望又道,“爹,将江承业的院子也收拾出来,我阿兄一会也要过来住!” 说完就挽着苏玉莲 ,有说有笑的离开。 江德望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袖子里的手拳也收紧到发白。 他是江家的天。 谁见了他不是俯首帖耳的恭敬? 就连子女妻妾也为了他争风吃醋,他已经享受惯了被众人拥戴的感觉,此刻却被家中从前最怕他惧他的怯弱女儿当下人一般呼来喝去! 如何能忍? 等着,日后他定会十倍百倍的讨还回来。 “阿离,兴文兴武,快喊你霍爷爷来吃饭!!” 秀山村,祖孙三人在厨房折腾了好一会,终于将一顿饭做好。 看见桌上的一钵炖肉,和一盘炒菜,满脸黑印子的娴太妃忍不住唏嘘感叹。 吃饭容易做饭难啊! 这才两个菜一锅米饭,她们三人就忙活了近一个时辰。 想她平日里也不算铺张浪费,但一顿至少也是六七个菜式。 今日她才算是亲自体验到了,贵人桌上三顿餐,厨房里那是兵荒马乱一日不得闲啊! 老太太是做惯了农活的,但平日里儿媳孝顺,闺女贴心,只让她打个下手,从不让她近身灶台。 今日她才主厨做这么几人的饭就觉得有几分手忙脚乱,顿觉得自己的儿媳每日操持一大家的饭食,真真是辛苦,不自觉生出几分愧疚来。 此番永荷和玉莲索性已经待在城里了,她就送信口信回去,让她们不要再回村里了,踏踏实实的在京城里安享好日子。 至于她,待将黄沙村的那些乡亲安顿好了,也不会没苦硬吃,该回城里享福还是要享福的,免得儿女记挂操心。 “祖母,擦脸!” 娴太妃正发愣的当头,甜宝端着一个小木盆,蹒跚不稳的走过来,小嘴咧着甜甜的笑。 “哎哟,快给祖母!” 娴太妃赶紧伸手将盆接过来,满眼宠溺的揉了揉甜宝的脑袋,“甜宝也变小花猫了,祖母给宝先擦擦!” 说着就拧干毛巾,小心翼翼的将甜宝脸上的黑印子一一擦净。 “祖母真棒!” 甜宝乖乖的仰着小脸,眼底都是自豪,“祖母第一次烧火,就烧的这么棒,比宝还棒呐!” 娴太妃捧着甜宝擦干净的脸蛋子,忍不住左右亲了一口,“那还不是因为祖母有甜宝教嘛!祖母会努力的,争取亲手做一顿饭食给大家吃!” 甜宝咧开小嘴,小脚欢快的踢踏着。 “你们可算回来咯!” 霍震霆在双胞胎和阿离的簇拥之下阔步进屋,本来爽朗的笑脸,在看到一身农妇装扮的娴太妃的时,瞬间凝住了,“太、太妃娘娘?!!” 第615章 谁笑爷爷,宝打他大嘴巴,让他还敢笑! 脚下的步子也猛然顿停下,下意识就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老臣” 娴太妃见是霍老将军,赶紧笑着打断,“霍老将军,赶紧起来说话,如今这里只有婉宁,没有什么宫中贵人。” 霍震霆不可思议的抬头,“您、你这是” “怎么,只许霍老将军解甲归田颐养天年,就不许我也来感受下好山好水的田园日子?” 娴太妃边说边拎着把椅子递过去,“老将军,坐着说话” 闻言,甜宝哒哒上前,伸手抱住霍震霆的胳膊,将他拉起来。 霍震霆顺手将小人儿拎抱在怀,坐了下来,“太妃娘娘” “霍大哥!!” 娴太妃佯装沉脸,“你是我儿义父,我当称你一声霍大哥,在这秀山村,你便和叶家姐姐一样,唤我婉宁妹子。” “人多嘴杂,霍大哥万不可再喊错了。” 老太太端着两碗饭从厨房出来,笑盈盈的望向仍旧震撼的霍震霆,“霍大哥,还看不出来?婉宁和你一样,都是为了甜宝,才来这村里的!” 甜宝仰着小脑袋,伸手朝娴太妃索抱,“祖母抱” 闻言,娴太妃神色微微傲娇,赶紧伸手将小人儿抱到自己怀里,又忍不住贴了贴她的小脸,“真是祖母的乖孙孙” 霍震霆回过神来,佯装醋了,“甜宝,你这是有了祖母,就不要霍爷爷了?” 甜宝朝他咧咧小嘴,“祖母身上香爷爷也把身上洗香香的,宝天天黏着爷爷抱好叭?” 闻言众人齐齐一怔,随后便大笑出声。 不过是随口一言,娴太妃却心花怒放的很,抱着小人儿的手又紧了几分舍不得松开。 大笑过后,霍震霆梗了梗脖子,“甜宝,霍爷爷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是和女人一样洗的香喷喷的,还不得被人笑死啊!” 话虽如此,但他眼底却有几分心虚,抬手闻了闻腋下,瞬时皱了皱眉。 刚做完木活就被喊过来了,汗味正浓,难怪被宝嫌弃了。 不怪宝,不怪宝! 甜宝一怔,随后摇摇小脑袋,“爹爹是男子汉,也香香的吖?舅父们也都是男子汉,都香香的吖!” “宝就喜欢香喷喷的男子汉吖,谁笑爷爷,宝打他大嘴巴,让他还敢笑!” “妹妹,你闻闻哥哥” “大哥哥香喷喷哒,香哥哥宝喜欢!” “那让大哥哥抱抱!” “嗯嗯!” “二哥哥身上也是香的啊,甜宝,让二哥哥抱着你吃饭好不好?” “好好,二哥哥也是香哥哥!” 见阿离正抬着胳膊闻自己,甜宝伸手过去,捞住了他的手闻了闻,咧嘴一笑,“阿离哥哥也是香喷喷的,甜宝也喜欢” 闻言阿离憨憨笑开,满脸幸福的激动。 老太太和娴太妃对视,眼底也都是笑意。 宫里沐浴的胰子不同一般,这几个小子自然是香喷喷的,但让她们开怀的,是甜宝被几个哥哥的重视。 这下好了,有了今日这个小插曲,日后她们便不用担心几个崽子在盥洗自己的时候马虎了事了! 不甘被几个小子比下去的霍震霆连道,“好好,一会爷爷就回家洗澡!只要宝喜欢,爷爷也管不得旁人作何想,一定做个香喷喷的爷爷!” 甜宝伸出小手,比了个大拇指,“甜宝喜欢爷爷,香喷喷的爷爷,甜宝更喜欢!” “哈哈哈” “皇上真的要放我们出去?” “是的江小姐,皇上口谕,奴可不敢伪造,你们二人今日就可以出宫回府了,不过陛下交代,两位贵人不可更换衣衫,不得乘车,只能着村人衣衫步行回府” 冷宫,宫人传达完圣上口谕就离开了,留下江家兄妹喜不自胜。 第616章 只要江家还在,她就永远都是江家最受宠的嫡女 “二哥,你说陛下为何突然放我们回府?” “我也不知,但先别想这么多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家!!” 虽然不能换衣衫,虽然不能乘马车,可这对江家兄妹来说压根算不得什么。 毕竟相比在冷宫吃不饱还要成日干活,能回家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哟,这不是高高在上的江大小姐嘛?怎么穿得和乞丐似的啊?哈哈” “你还不知道,她啊意图勾引陛下,被陛下罚到冷宫垦地种田了好多日呢!” “啊?哈哈哈,难怪啊,这脸晒的和关公似的,简直是辱没了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江家兄妹二人出宫后,因着穿着不整,专门避开了主街道走,却不曾想,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嗓子,立刻有好些人将他们围了起来,一时间嘲讽指点宛如唾海,朝他们淹来。 江承锦觉得丢脸,一直垂着头不敢抬头。 可心高气傲的江蕴华却受不了,抬眼狠狠剜视过去,竟看到指指点点的人里,好一些是她曾经的闺中密友,亦或者平日里对她谄媚献殷勤的千金,瞬时更气了。 “就算我江蕴华一时落魄,也轮不到你们指指点点,我永远是江府最得宠的嫡女!” “旁人也就罢了,你们!还有你们!不过是依附我江家财富而活的人,等着,待我回家,定要将今日之耻禀明父亲,让他斩断你们的荣华富贵!!” 江蕴华手指着隐匿在围观人群里的贵胄千金们,神色癫狂,宛如泼妇。 “呵呵,还以为你们江家是屹立不倒的世家之首啊?笑话,就凭你二哥这个五品官,护得住你们江家基业?” “哈哈哈!!” “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回家!回家要紧!” 众人的哄堂大笑中,江承锦好容易才将江蕴华拉开现场。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的回到了江府,看到依然气势磅礴的江府门匾和奢豪的府邸,江蕴华心里的憋屈才消散了些。 江承锦也松了好大一口气,赶紧命令府门口的门侍,“快,进去通传老爷,就说我们回来了” “还有,让厨房备一大桌好饭菜,立刻,马上!” 门侍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们一眼,一声没吭的跑进了府。 江承锦挺了挺脊梁,仿佛要将在冷宫时的窝囊抖擞下来,面上重新恢复了贵公子的雄赳赳气昂昂,阔步跨进了江府。 江蕴华也吐了一口浊气,高昂头颅跟在了二哥身后。 只要江家还在,她就永远都是江家最受宠的嫡女,走到哪都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此番虽然在陛下眼前受了挫,但是皇后之位她是不会放弃的! 还有,今日羞辱她之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来人啊,去把冬梅和夏荷给我喊来,你们,赶紧去将浴池里放洗澡水,本小姐要沐浴更衣” 刚进江府,江蕴华就望向几个路过的丫鬟,高高在上的命令道。 天知道她在皇宫里这段时日是如何过来的,莫说泡澡,活没有干完,宫人分配的水量连喝都不够! 洗澡也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点水来擦着洗。 她想念极了自己院子里的大浴池,也无法容忍自己蓬头垢面的在一群丫鬟下人面前用饭。 若让这些下人看了她嫡小姐的笑话,以后她还如何立威? 几个下人却没有回应,和门侍一样,一脸复杂的匆匆离开。 江蕴华也不作多想,平日里她喜静,从不许这些下人高声喧哗,就算是回命也不许大声,这些下人的反常她并未看出来。 仰头迷醉的吸了口江府的空气,她这才朝自己的院子快步走去。 第617章 贱人,你竟然敢进我的院子,竟然还敢穿我衣衫!!!! “大嫂,你看这件衣服好看吗?” “好看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不过我倒是觉得方才那身鹅黄色的最好,衬的你明媚无双!” “大嫂,你可真是和我心有灵犀,我也觉得鹅黄的穿着最好看,那我今日就穿这身。” “大嫂,阿霜姐,这衣服太多了,阿秀一人可穿不完,你们身形和我差不多,你们也试试,喜欢哪件拿哪件!” “” 刚走近娇妍阁,江蕴华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笑闹说话声,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震,顾不得多想就拔腿冲了进去。 就看到江蕴秀正穿着自己最爱的那套轻烟罗紫纱衣,在两个女人面前转圈,满脸笑颜如花。 其中一个女人她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昨晚和叶永孝站在一处的苏玉莲。 还有一个一身黑衣蓝剑的冷厉女人,虽然面生,但应当也是叶家人无疑。 “江蕴秀!!!” 见此一幕,江蕴华火瞬间冲上头顶,张牙舞爪的就朝叶永荷扑过来,“贱人,你竟然敢进我的院子,竟然还敢穿我衣衫!!!!” “咻——” 她挥舞的巴掌眼看着要落到叶永荷面上,冷霜的剑猝不及防的出鞘架到了她脖颈之上。 冰冷的剑刃很是锋利,刚贴过来江蕴华就只觉得脖颈处传来一丝尖锐的疼痛,脚下猛然一顿,僵硬着不敢再有动作,可眼神却依然怒气冲冲,“这是江府!!!” “你是谁?竟然敢在我们府上撒野!我令你赶紧把剑丢下!!” 话锋虽然毫不客气,但在和冷霜杀意腾腾的眼神对视上的时候,江蕴华的声音不自觉的发抖。 冷霜连个字都没有吐露,只手里微微用劲,将剑刃又推进江蕴华脖颈几分,一脸冷讽玩味的看着她。 尖锐的割裂刺痛传来,江蕴华腿脚一软,差点跪下去。 但不想在江蕴秀面前出丑的硬气,到底是支撑住了她发软的腿肚子。 “江蕴秀,是谁放你进府的?你们该不会是翻墙进来的?” 江蕴华不敢再和冷霜叫嚣,只好望向叶永荷,“这里是我的院子,你闯进我的院子,穿我衣衫,还让人以刀胁迫于我,要是爹爹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你!!” 看着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衣衫,此刻穿在江蕴秀身上竟比自己还要端庄瑰丽,江蕴华眼底的妒火恨不得将周遭一切都烧为灰烬。 她的娘江夫人最初只是江府的家生子,后来因着爹喜欢,就成了爹的通房,本来生了头子的时候,就该去母留子的,因为爹竭力护着才留下一条性命。 没想到她娘是个宜孕多福的,生下头子不过三四个月又怀了一胎,这才彻底保住了性命。 再后来江蕴秀的娘,一个官家嫡女被八抬大轿娶回江家成了当家主母,她的娘本以为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没想到嫁过来的主母是个良善到骨子里的女人,平日里连荤腥都不忍吃的那种,这才有了后面江承文、江蕴秀同江承锦和她相继出世。 主母身娇体弱,生了一儿一女后更是缠绵病榻,没支撑几年就香消玉殒了。 虽然江承业没逃过纨绔公子哥的脾性,但江承锦从小就才文斐然,又努力上进,加上江蕴华自小就是个特别嘴甜招人喜欢的性子,她阿娘硬生生母凭子贵,当上了江家的续弦主母。 她这才从一个庶女摇身一变成了嫡女。 此前江蕴华就眼红嫉妒江蕴秀,明明是个软的谁都能捏一把的性子,可她所有的一切都比自己要好,明明自己才是江家长女,见了她却还要卑躬屈膝行礼。 所以,江蕴华成为嫡女的第一日开始,就开始暗地里抢夺江蕴秀的一切。 第618章 “把她的嘴巴塞上,让她跪在院子中央。” 从吃穿用度,到江德望的父爱,一点一点禅食剥夺着江蕴秀的一切。 最后连江蕴秀江家女的身份都被她整没了,还沦为自己罗裙旁任打任骂的一条狗,江蕴华这才觉得心满意足。 现在看到江蕴秀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她的院子,还毫无顾忌的穿着她的衣衫,江蕴华如何能忍! 叶永荷放下手里的衣衫,逼近江蕴华,“啧啧,真丑!” 答非所问的一句侮辱,和满眼不加掩饰的鄙夷嘲讽,让江蕴华怒血冲顶,直接失去了理智,顾不得自己还被剑抵着脖子,伸手就要抓挖叶永荷的脸,“贱人啊——” 下一瞬,她就被冷霜一脚踹飞,趴摔到了台阶之下。 江蕴华哪里受过这样的磋磨,被踹中的肚腹疼的她差点当场昏阙过去,可一想到叶永荷还没赶出去,她就咬着后槽牙挺了过来。 “你们去把她给我绑起来,免得她又疯狗一般胡乱咬人!” 叶永荷望向江蕴华的贴身侍女,眼神平静无波,可就是让人望而生畏。 冬梅和夏荷复杂对视,赶紧依照她的话,取了绳子走向江蕴华。 江蕴华刚缓过来,就看到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两个丫鬟一脸复杂的看着她,伸手要绑她。 “冬梅!夏荷!” 江蕴华不可置信的吼道,“你们疯了?!!” 冬梅和夏荷心中一凛,但还是二话不说伸手将江蕴华手脚死死绑了起来。 说起来她们二人虽然是江蕴华的贴身丫鬟,可也是遭罪最多的,江蕴华并没有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就对她们格外开恩,只要心情不好,第一遭殃的就是她们。 反而是江蕴秀一直以来都对她们友善有加。 所以让她们绑江蕴华,她们也并没有觉得多为难。 只不过为了留后路,她们刻意表现的有些不忍罢了。 叶永荷又道,“把她的嘴巴塞上,让她跪在院子中央。” 冬梅夏荷赶紧照办,将江蕴华的嘴塞的严严实实,又把她抬起来跪好,压根不去开江蕴华喷火的眼神。 江蕴华,“唔!唔唔唔!!唔唔唔!!!!” 无人应她。 叶永荷重新拿起一套藕色的衣衫递给苏玉莲,“大嫂,别理会她,我们继续试衣服!” 苏玉莲好笑的看了眼眼瞪如锣的江蕴华,伸手接过衣服,“阿秀,我们试衣服给她看,气死她!” 叶永荷一怔,娇嗔的轻捶了她一下,“大嫂,你又和阿秀想一处了!” 边说便伸手取了一套翠衣递给冷霜,“阿霜姐,你穿这身定好看,快试试!” 冷霜一脸嫌弃的退了几步,摇头道,“我不穿,麻烦!” “你们尽情试衣服,我在这里帮你们看着这毒妇就好,一会让厨房给我多烧点肉和好吃的犒劳我就行!” 见状,叶永荷也没有强迫,拉着苏玉莲说说笑笑的进了屋。 江蕴华气的头发都要竖立起来了,“唔!!!!!!” 气归气,她也察觉出异常。 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蕴秀究竟是谁放进府的? 为什么冬梅夏荷和满院子的丫鬟都对她俯首帖耳? 爹一定不在家! 如果爹在家,一定不会任由江蕴秀这样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唔(爹)!!!” 江蕴华奋力的给自己转了个身,朝院子外面奋力的发出声音。 随后又望向站在院子门口的丫鬟,眼神示意她们去找江德望。 见两个丫鬟一脸鄙夷,望着她的眼神里还带着些解恨,江蕴华心里一阵发寒。 她骤然想起来,自己平日里是如何对待这些丫鬟的,打骂都是常事,更别说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要让她们跪碎瓷片,在她们脸上身上作画写字。 第619章 众目睽睽之下跪着斟酒布菜! 此时此刻,她们又怎会甘愿帮自己。 江蕴华眼神闪烁,心中生出恐慌和无力。 她不是个笨的,眼下已经回味过来事情的不对劲。 这些丫鬟们虽然都是自己院子里伺候的,可眼下她们对江蕴秀恭敬有加,言听计从,想来这江蕴秀定是给爹爹施了压。 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江蕴秀的动作竟然如此快,而且如此单刀直入的就找上了叶府。 江蕴华也未曾想到,这叶家人竟然被江蕴秀迷惑到这种程度,大刀阔斧堂而皇之的帮她撑腰。 想到这里,江蕴华望向院子外头。 她和阿兄已经回来好一会了,按理说爹爹早已经知晓,该不久就会过来。 叶家虽然权势滔天,可江家的根基也颇为深厚,她们想找江家的麻烦还是要掂量掂量轻重的。 眼下只要爹爹过来,定然不会任由江蕴秀欺辱她。 在爹爹过来之前,她得先忍耐着。 “江蕴华,你可还记得这身衣衫?” 江蕴华正慌乱走神之际,叶永荷穿着一身明艳的白锦金丝罗裙走到她眼前,嘴角凝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江蕴华心中一跳,眼底瞬间染上妒火和愤怒。 她如何能不记得。 这身衣衫罗裙可是纯白锦缎裁剪,江家布庄乃至整个夏周仅此一匹,独一无二,且以金丝为绣,清雅中透着矜贵华丽,是她最贵重最为喜爱的一身裙衫。 当时她穿着这身衣衫出席宴会,不知吸引了多少公子哥的目光,羡煞多少官贵女子。 就算江家富贵滔天,她也将这身视若珍宝,轻易不会穿出来。 可现在,这身衣服竟到了江蕴秀身上!! “唔!!!” 奈何江蕴华再愤怒也只能瞪着眼从喉咙里发出怒吼。 叶永荷俯身伸手钳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看你这副神色,定是不记得穿着这身衣衫做过什么了,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江蕴华眼瞳猛然一紧。 “当日,你穿着这身矜贵无比的衣衫,在翼国公府参加春日宴,当着满席贵女们的面,让我跪着给你斟酒布菜” 边说,叶永荷眼底闪过一抹痛色,“我不过是洒了几滴酒水在你裙摆之上,当时你碍于人多,只给了我一巴掌,可回府之后,你便令人将厨房潲水尽数浇在我头上身上,又令人在地上铺了碎瓷片,让我跪在上面忏悔过错足足一个时辰” 她身边的苏玉莲闻言,眼底迸射出熊熊怒火,伸脚就狠狠将江蕴华踹翻在地。 她只知阿秀受了无尽的磋磨,可永荷从未细说江蕴华是如何折磨她的。 众目睽睽之下跪着斟酒布菜! 不过是是洒了几滴酒水,都算不得污了衣衫,就被泼潲水跪碎瓷!! 这江蕴华简直畜生不如!!! 不解恨,苏玉莲又紧步上前,一把薅住江蕴华的头发将她拽起来,啪啪扇了她好几个耳光,直至江蕴华脸颊肿胀她才恨恨停手。 江蕴华疼的眼冒金星,泪水横流,却连惨叫都喊不出声。 好容易苏玉莲停手了,她一抬头就和叶永荷视线碰撞,瞬时血液都凝固了,疼痛也变的虚无缥缈。 第620章 回来吧,阿秀!!! 透着叶永荷的眼底,她仿佛看到了当初猫戏老鼠般凌虐江蕴秀的自己。 察觉到不对劲,她飞快的想要爬起身,却忘了自己双脚也被捆绑束缚,趔趄着摔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永荷逼近,蹲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江蕴华,你知道跪在瓷片上是什么滋味吗?” 边说,叶永荷边伸手将塞在她嘴里的布帕子扯了出来,“没有亲身经历过又怎么能知道呢?你说是?” 她的话刚说完,就有丫鬟端了一个簸箕走过来,随着她走路颠簸,瓷片碰击的清脆声细密传来。 江蕴华眼底闪过一抹惊恐,面上却强装镇定,梗着脖子威胁道,“江蕴秀,不要以为你攀附上了叶家就可以为所欲为,爹爹视我为珍宝,你胆敢伤我分毫,他定会和你拼命!!” 叶永荷轻笑出声,不作应答,直接给了丫鬟一个眼神。 丫鬟上前,将簸箕里的碎瓷片撒在了江蕴华跟前,立刻有两个丫鬟将她抬起来,跪到了上面。 “啊——” 尖锐的瓷片瞬间扎破了江蕴华的皮肉,硌进腿骨,疼的她惨叫出声,“江蕴秀,你不得好死!!” “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爹!!!爹!!!!救命!!!” 听着江蕴华喊的撕心裂肺,叶永荷眼底泛上肆意痛快的泪意。 她轻轻覆上胸口。 阿秀,你看到了吗?你所遭受的一切痛苦,姐姐都会十倍百倍的替你讨回来! 别怕,眼下姐姐已经有能力护住你了,回来,阿秀!!! “哗啦——” 有丫鬟拎着潲水上前,哗啦从身后浇淋在江蕴华的头顶。 江蕴华正张嘴呼救不曾提防,潲水顺溜灌到她嘴里,酸臭味恶心的让她连连作呕。 “江蕴秀!!!” 江蕴华目眦欲裂,恨不能让灵魂挣脱身体上前撕咬江蕴秀,“你给我等着,等爹爹过来,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这几日在宫里受尽苦累,出宫回府的那一刻,她以为今日可以好好沐浴,好好颐养休憩,却不想在自己的院子里被如此磋磨羞辱,这让她歇斯底里,几近崩溃。 叶永荷的眼神凝上一抹快意的好笑,“不过才一桶潲水一地瓷片而已,这就受不了了?” “要知道,这些卑劣的手段,可都是你那肮脏恶毒的脑子里想出来的,我不过是让你亲身感受一下自己的恶毒罢了” “你那些个折磨人的法子,还多着呢,这点子磋磨只不过是前菜而已! ” 闻言,江蕴华终于绷不住了,顾不得膝下疼痛,眼神慌张的看向院外。 爹爹怎么还不来? 二哥哥呢? 即便爹爹不在府上,他是随她一起回府的,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他没有察觉一点异常吗? 殊不知,另一个院子,江承锦即将面临和她一样的境地。 “大哥??” 江承锦刚踏进自己院子,就和院子里的江承业打了个照面,惊讶的脱口而出。 江承业面色还有些痴愣,看着眼前熟悉的院落,和匆匆朝自己走过来的二弟,他恍若梦间。 第621章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 他刚刚从江承锦的床上醒来,只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好像死了一回又重新投胎为人一般。 一出房间,江承业整个人都懵了。 虽然睡了很久很久,但他依稀记得自己该在南辽郡江家才对。 可这里分明是京城江家,且还不是他自己的院子,是二弟江承锦的院子。 不等他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江承锦就进来了。 眼瞅着二弟近在咫尺,江承业这才回过神来。 江承锦满脸讶异,“大哥,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你你怎么如此狼狈?” 江承业也一脸惊讶的看着一身破烂布衣的二弟。 方才醒来之前他好像还听到了蕴华的呼救声。 他不在京城的日子,都发生什么了? 江承锦满脸挫败的摇头,“说来话长,走大哥,我让下人备了饭菜,我们边吃边说” 说着他就拉着江承业的手,转身准备去膳厅。 却看到叶永文走进了院子。 兄弟二人齐齐愣住。 “江承文?!!” “你也回京了?!!” “谁放你进来的?” 叶永文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离两人一丈左右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耳朵聋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看到江承文一身月白长衫,衬的他贵公子气度无双,江承业就眼底妒红一片,恶狠狠道,“我的话也敢不应了?!!” “谁许你穿长衫的?立马给我脱了!!!” 江承锦虽然没有江承业这般嚣张,但眼底也是毫不隐匿的嫉妒和憎恶。 当初江承文才华斐然俊逸无双,不管他有多努力多上进,只要和江承文一同出现,必然会被其遮掩光芒。 江家明明有三子,可人们津津乐道的却只有着江承文。 以至于后来江承业陷害抹黑江承文,他也暗中推波助澜,才有了江承文兄妹的名字被划出族谱,被江承业虐玩的后事。 叶永文面色不改,一瞬不瞬的看着江承业,“果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竟然还关心我穿什么衣衫,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 江承业眼底一紧,狐疑加凶狠,“难不成我出现在京城和你有关?” “你都干了些什么??!!” 不得不说,他毫无知觉的从南辽郡被转移到了京城江家,确实太过诡异。 江承锦也觉得事有蹊跷,疑惑的望向叶永文。 叶永文笑道,“自然和我有关 ,你们对我的恶起源于京城江家,我自然要在这里一一讨还回来才是!” 闻言,江承业瞬间恼羞成怒,高声喝道,“来人!!!” “把他给我捆了!!!” 这辈子,他都不许江承文再有压自己一头的机会,他就该永远匍匐在自己脚下,卑微苟且求活。 话刚落音,一群家丁忽然涌入院子,在叶永文身后包抄过来。 见状,江承业笑了,猖狂又得意,“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还妄想讨还报仇不成?呸,等下辈子你!!” 说着他双手背后,挺胸腆肚上前,撩开长衫,开腿成胯,满脸阴狠玩味,“来,从这里钻过去,只要哄的我开心,今日我可以不予你计较,免你一顿打!” 第622章 “你所拥有的一切,我都要毁灭之!” 叶永文嘴角压不住讥讽,连连摇头,“真该让这满京城的百姓看一看你这般模样,免得他们皆以为有权有钱就能养出斯文有教养的孩子,殊不知这高门显贵院里头,最是容易藏污纳垢,简直是土匪恶棍的温床。” 一番话犀利夹棒,像是直接打在了江承业的胯下,让他下意识并拢双腿。 “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江承业恼羞成怒,指着叶永文的鼻间道,“虽不知谁人给你的胆,但今日我定要将你这颗胆生挖出来,定要让你知道,不计后果说话的代价!”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捆了!!” 家丁们面色如常,纹丝不动。 见状江承业先是一怔,随后就气呼呼的上前一步,指着家丁怒喝,“怎么着,你们也耳聋了?也吃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连本少爷的令都不听了?” “你!还有你!去把江承文给我捆了!!” 他指向为首的两个家丁,恶狠狠道,“要是敢怠慢一步,本少爷定要剥了你们的皮!!” 为首的两个家丁暗下对视,依然不为所动。 就在江承业气的开始撸袖子时,叶永文朝身后看了一眼,家丁们立刻一拥而上,二话不说将江承业捆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想造反是不是?!!!” 江承业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五花大绑,又惊又气,“本少爷可是江家嫡长子,将来可是要继承江家家业的,你们当中好些可都是江家的家生子,今日如此作为,不怕本少爷灭你们全家性命??!!” 见状不对,江承锦也快步过来,伸手阻拦,“大胆家奴,竟然敢绑我大哥,是不是不想活了,快松绑哎哎,你们干什么?” 他话还未说完,家丁们又转头,将他也牢牢绑了起来。 不止如此,家丁们还迫使他们二人跪在了叶永文身前。 “江承文!!” 猝不及防的逆转让江承业如何能接受,好在一张嘴尚且不受控制,“你对江府干了什么??” 又不可置信的望向家丁们,“你们可看清楚了,你们放着江家的罪子不绑,竟然敢绑我们兄弟二人,我爹一定不会轻饶你们!” “爹呢?” 像是被提醒了什么,江承锦伸长脖子望向院子外头,“来人啊,有人造反,赶紧去通知老爷!!” “爹!爹!!有人造反!!快来救我们!!!” 叶永文这才淡淡开口,“不用喊了,他正在为阿秀和我定制衣衫用品。” 定制衣衫? 江承业和江承锦齐齐一怔,爹亲自给江承文和江蕴秀定制衣衫用品? 天大的笑话! 家里事无巨细都有专人打理,爹连自己的衣衫用品都不曾亲自操心过,会给两个弃子亲自准备衣衫用品? “爹!” 江承业不信,伸长了脖子用力喊出声,“爹!!江承文要造反!!!” “你说是造反,那我也不能白担虚名” 叶永文朝一个家丁伸出手,家丁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鞭子递到了他手里。 见状江承业眼瞳猛然紧缩,“你进我院子了?竟然还敢偷拿我的东西!!” 这根鞭子正是他日日磋磨江承文的那条,他又怎会认错。 “我不止进了你的院子,还要住你的房间,睡你的卧榻,霸占你所有心爱之物!” 叶永文扬手,鞭子划破空气发出犀利的啸音,“你所拥有的一切,我都要毁灭之!” “包括你!!!” 第623章 江家才是咱们永远的依靠,你说对吧? 一番话,凌厉化刀,狠狠刺向江承业和江承锦的眼底心里。 江承业呆怔了好一会,随后才讥笑出声,“呵呵,之前你是江家嫡子,尚且沦为我的走狗,眼下你不过是江家弃子,谁给你的底气说这样的狂话?” 江承锦却面色复杂。 他知道是谁给的江承文如此这般的底气。 定是叶家无疑。 可即便有叶家撑腰,他想报复江家也要遵循章法找个由头。 要知道,贵胄之间仇怨再大,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明着斗,拼的就是暗地里的阴谋诡计。 他如此这般招摇的直接杀进府里来报仇,就不怕给叶家招惹麻烦? 再说了,以爹那不可一世的性子,又怎么会任由他在江府横行霸道? “我给的!!!” 一道沉喝传来,江德望被几个下人簇拥着走进院子,面色复杂恼怒的看着江承业。 见状,江承业和江承锦齐齐一惊,“爹??” 叶永文却连头都不曾回,目光也不曾给江德望一个。 倒是江德望讪讪的偷瞄了他一眼,再望向江承业时一股无名之火蹿上头顶,“承文是你的兄长,你就是这般和你兄长说话的?” 江承业眼底一片懵,“爹,他已经被” “被什么被?” 江德望见状不对,厉声打断,“以前我竟不知你们背地里竟如此侮辱承文,反而被你们花言巧语蒙蔽的误会承文这么久” 说着,他望向叶永文,“承文,是爹爹疏忽了你,才纵使他们如此待你,爹爹对不住你啊!” 满脸的慈父悔恨,让江承业和江承锦惊愕当场。 相比江承业的震惊不解,江承锦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和失望。 不可否认,他们在江德望面前确实诋毁江承文不少,才使得江德望对江承文愈发不喜。 可若不是江德望本就不喜先主母,连带着对江承文兄妹不甚上心,他们又怎么会这般无所顾忌? 如今倒好,江德望这是见江承文兄妹攀上了叶家这个靠山,迫不及待想扭转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了。 三言两语装出一副慈父模样,倒想将自己撇的干净。 叶永文没有回应,甚至连看都不看江德望一眼,只唇角讥讽的望向江承业,“看清了吗?在他眼里,你和我都一样,不过是谁无用谁就沦为弃子罢了” “你闭嘴!!!” 江承业歇斯底里的咆哮道,然后朝江德望跪行过去几步,“爹,是你亲自将他从宗谱除名啊,他已经不是江家子了,此番定是回来报复江家的!!” “我和承锦才是你的儿子,你快命人将我们松绑,我们兄弟二人定能护你老和江家无虞!!” “啪!” 回应江承业的是清脆的掌掴声。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打自己的江德望,“爹?你打我?你为了一个弃子打我” “二哥!!!” 江承锦高声打断,跪行上前,撞了江承业一下,“爹都说了是误会,你还胡言乱语什么??” 他这个兄长虽狠,但也实蠢,难道现在还看不清局势么?? 说着,他缓了缓面色,望向江承文,“大哥,你也知道,二哥性子粗浅,江家又家大业大遭人妒忌,他以前定是被外头那些狐朋狗友撺掇,才和你生了嫌隙” “爹说的对,这一切都是误会,家人之间尚且会生嫌隙,何况毫无血缘的外人?” “纵使他们眼下看重你,可一旦你行差踏错,难保不会立刻弃了你!” “可无论如何,咱们三人是江家子,是血浓于水的同胞兄弟,就该合力坐稳江家基业,葆江家昌盛,江家才是咱们永远的依靠,你说对?” 第624章 就算他江承文有靠山,能大过咱们江家的靠山秦相爷? 闻言,江德望因江承业生出来的气瞬时消了大半,悬着的心也落了回去。 还好,这个儿子倒是个识时务的! “是啊承文” 他赶紧帮腔,“你三弟说的对,外人永远是外人,我们才是你的家人,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今日我们将话摊开说清,爹爹会严惩他们兄弟二人,替你和阿秀讨回公道,那以前的事就都翻篇了,你说如何?” 江承锦连连点头,“我自知对不住大哥,只要能让大哥泄愤,任凭爹爹惩罚!!” 江承业虽一脸不甘怨愤,但在江德望警告的眼神下,倒底没敢再吱声。 “想翻篇也不是不行” 叶永文勾唇道,江德望父子几人面色皆是一喜。 “但以前我和阿秀吃的那些苦楚,得让他们悉数尝一遍,才有可能。” 说完,他轻飘飘的看向江德望,“你说呢?” “给你个台阶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江德望还没说话,江承业又忍不住了,“你若想回江家继续和我们兄弟相称,那就爽快应下,你若想存心结仇,老子也不怕!!” “啪!!” 毫无疑问,他又结结实实挨了江德望一巴掌。 “爹!!你可是江家掌舵人,怎么能被他左右?” 江承业满眼不甘的瞪向江德望,一脸失望,“就算他江承文有靠山,能大过咱们江家的靠山秦相爷?” “你在他面前如此畏缩,实在让儿子失望极了!!” 闻言,叶永文好笑的摇了摇头,并不觉得奇怪。 也不怪江承业一如既往的嚣张,毕竟早在霍家军造反之前,他就被老太太关进了甜宝的仙谷。 听闻除了甜宝,任何人进了那里都会陷入沉睡,直至出来。 江承业定还以为江家一如往昔般权势滔天呢! “来人啊,把这个逆子的嘴给我堵上!!” 江德望面色一黑,招手让家丁上前将江承业的嘴堵上。 “爹!你唔!!” 相比江承业被堵了嘴还不安分,江承锦面色已经是恐慌一片。 看来,江承文是不准备放过他们了,爹这副模样,定也是准备放弃他们了。 虽然他这些年对江承文所做的不及江承业半数,可眼下细回想起来,光是江承文给他斟茶时,自己故意让他手持滚烫的茶杯迟迟不接,都足以让他不寒而栗。 更何况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承文,惩戒你两个弟弟的事情既然你不想假手于爹,那爹就先走了,只要你能摈弃前嫌回归江家,你想如何便如何!” 说完,江德望就转身想走。 “等等,给江老爷搬个椅子来” 吩咐完家丁,叶永文终于给了江德望正眼,“你方才说自己是被蒙蔽的,既如此,那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不然如何能知道,你这两个儿子当初是如何磋磨我们兄妹的?” 说话间,已经有家丁搬来了凳子。 江德望看了看江承业和江承锦,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叶永文,终究是面色复杂的坐下来了。 第625章 挨打受辱都不能丢了官职! “咻啪!!” 叶永文扬手,鞭子在地上炸开一团尘雾,江德望父子三人齐齐瑟缩了一下。 见他一步一步逼近过来,江承锦冷汗如雨,“大、大哥,我好歹是朝廷官员,若身体受损无法上朝,陛下定会怪罪,牵连江家也不一定,不如、不如换成别的惩戒可好?” “我、我可以伺候大哥起居,任凭大哥使唤,求大哥网开一面” 叶永文笑了,“无妨,我可以让叶家大哥向皇上求一道恩旨,罢免你的官职,今日起你无需上朝,只安心在家里赎过就好。” 江承锦吓的连连摇头,“不要,我可以,无论如何我都可以去上朝的!” 江德望也连连附和,“对对对,承文,你无须理会,承锦他受得住!” 江承业怒目圆瞪,“唔唔唔!!!” 开玩笑,江家人几代商贾,深明白有人在朝为官,家族才能长久昌荣的道理。 挨打受辱都不能丢了官职! “咻啪——” 叶永文的鞭子一动,狠狠的抽在了江承业的身上,鞭子上特制的倒刺瞬间勾破了江承业的衣衫血肉。 “唔——!!!” 只一下,江承业就疼的青筋暴露,从咽喉发出凄厉的嘶吼。 “爹!” 见江承业疼的满面狰狞,江承锦也吓的直哆嗦,不可思议的望向稳坐不动的江德望,“你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折磨我们吗?” 他很清楚,江承文兄妹攀上叶家这个靠山,确实有了报复他们的实力和底气,眼下所作所为实乃正常。 但他不能接受江德望如此冷眼旁观。 虽然秦相国这个靠山垮塌了,可江家的根基深厚,只要舍得财帛银钱,寻机尽力周旋挽救,至少可以保他们兄弟二人少受点苦头。 可从江德望的面上,他没有看到任何想替他们争取一番的意思,反而对江承文无所不依。 这是见江承文攀附上了和秦相国不相上下的靠山,就想重新挽回这个从前被他自己弃如敝履的儿子。 然而他们兄弟二人,就成了他们父子二人和好如初的最好献祭品。 江承业也朝江德望目眦欲裂的瞪着一双眼,怨念如鬼。 江德望眼神微闪,随后就凝上了义正凛色,“承业性子跋扈我是知道一二的……”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知书识礼,竟也对一脉亲兄下如此狠手,为父很难不怀疑,你平日里那些恭顺孝敬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 “今日我非要亲眼看看,你们以前都是如何对待你们承文长兄的!!” 三言两语,毫不犹豫的将两个儿子的恶人皮子剥下来,用以将自己的自私绝情掩藏干净。 见江承锦和江承业眼底有什么正在震惊崩塌,叶永文唇角讥讽尽显。 当初他和小妹被亲生父亲所弃,何尝不是山崩地裂一般绝望。 可那又怎样? 身为依附家族的幼子,他们无力改变一切,是生是死,是荣是辱,都取决江家掌舵人的喜恶抉择。 他们被所有人艳羡出生在这样一个锦衣玉食的豪门之家,却无人看到,这豪门家户中只有利益至上,在其面前,一切皆可以牺牲抛弃。 江承业和江承锦以为他们在江德望心中的位置不同。 今日他们该是认清了。 荣华富贵和子嗣,在江德望心里从来都不是一个量级的选择。 第626章 “他们对甜宝好,那祖母也要对他们好。” “咻啪——” 叶永文手中鞭尾一扬,又狠狠抽到了江承锦的身上。 “啊啊——” 江承锦瞬时疼的回神,见叶永文神色决绝,恐惧漫眶而出,“大哥,求求你饶了我们——” “啪——” “啊!大哥!我们知错了,求你……” “啪——” 回应江承锦的只有鞭子的破空之音,再无其他。 鞭子每一次落下,必勾损衣衫,划破血肉,疼的人灵魂出窍。 疼痛中,江承锦脑中不受控制浮现江承业鞭挞江承文的情景。 初时江承文也会疼的嘶吼求饶,后来他便不再求饶了。 他们以为他不够疼,所以又特制这条鞭子,只为听他求饶,满足凌驾于他之上的虚荣快感。 原来,鞭刑竟如此疼。 好在,江承文的报复当真是心中有数,鞭子每落在江承业身上三四下,才会打他一下。 此时此刻,江承锦竟开始庆幸自己当初只偶有参与,并不是虐玩江承文的主谋。 江承业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双眼通红的瞪望向江德望。 可惜,他的父亲面上只有对江承文的些许惧意,并看不到什么心疼不忍。 虽不知京城发生了什么,但江承文大肆报复和江德望的视若无睹,任他再傻再迟钝,也觉察出事态的不一般。 恐惧这才一点一点的覆盖疑惑和不甘,占据他整个身心。 算起来,他可是折磨江承文近五个年头啊,若江承文执意全数报复回来…… !!! “姥姥,全奶奶她们今天真的会到嘛?” “嗯,我们现在就去接她们!” “耶!!祖母,我们要去接全奶奶啦!还有秀珍婶婶呐!” “宝这么高兴,他们一定对宝很好很好对?” “嗯嗯,祖母,全奶奶他们对宝很好很好哒!有这么多的好呢!” “他们对甜宝好,那祖母也要对他们好。” “嗯嗯,对宝和家人好的人,宝也要对她们好……” 秀山村,老太太娴太妃一行正走出村路,坐上了管事提前备好的马车。 灰雀报信,黄沙村村民们,今日晌午就能到达京城。 许是心中记挂乡亲们,天还未亮老太太就醒了,早早的安排一家子填饱肚子,就迫不及待的启程进城去接人。 一家子到城门口时,不过才辰初,老太太不准备干等着,直接让马车进了城。 “姥姥,买包子,大大的肉包子!” 进城不久,街道上就飘来浓郁的肉油面香,甜宝指着路边的包子摊兴奋喊道,“铁蛋哥哥他们喜欢吃,全奶奶她们肯定也喜欢吃哒!” “好,那咱们就多买些肉包子备着。” 老太太笑着让张家兄弟二人勒停了马车。 黄沙村一路舟车劳顿,定是没有吃好也没有睡好,到了新村又要面临重新建房造舍,免不了还要辛苦好一阵。 建村的事宜她已经提前罗列出来了,由霍老帮忙奔波采买料石,急不得。 当务之急,她得让乡亲们吃饱,在新村建起来之前,也能暂时安定下来。 一家子相互搀扶着下了马车,直接将路边包子摊刚出笼的几屉包子都给定了下来。 然后老太太一行又进了一家布庄。 第627章 “甜宝不是故意的,甜宝错......” 建村之前,需要安顿乡亲,进宫之前霍老就已经在这家布庄定好了搭棚的油布。 今日得让布庄的人将东西送往新村,天黑之前得让乡亲们把遮风避雨的棚布搭建起来。 再就是离开黄沙村的时候,秀珍已经怀了身孕,算起日子如今也是六甲之身,一路上京定也是什么都来不及准备,为防万一,她得提前替她们母子准备好待产的物什,免得临到跟前慌手慌脚措手不及。 “老夫人放心,东西晌午之前我定给你送到,我们的人会守在那处,等你们过去接手点验后再离开。” 选好了布料,布庄掌柜躬身将老太太一家送了出来,周身恭敬有加。 眼前两个老太太他是不认识的,但前几日来定东西的霍老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可是当今圣上的义父,霍震霆霍老将军! 新帝是此次揭竿起义才首次入京,行事又极为低调,除了达官贵族寻常人哪里见的到圣颜。 可这霍老将军不同,霍家三代忠将,霍老将军更是因为护夏周边陲安防至今未娶。 不说夏周百姓人人都得见过霍老将军,可那也几乎是家喻户晓的存在,只要不是村中百姓或者足不出户的城中百姓,基本都能认出霍老将军。 虽然霍老将军来店里时是一身布衣庄汉的打扮,但布庄掌柜成日迎来送往,最是会识人观色,几个照面便认出他来。 贵人乔装打扮行走民间办事是常有的事,他见过的也不少,所以布庄掌柜并未说破声张,甚至面上也不敢表露太多,只态度恭敬合宜的小心招呼着。 眼前两个老太太来取霍老提前采买的物品,定然是霍老的亲信,掌柜言行之间自然得思量着来。 “哎哟——” 突得,欢哒哒走着路的甜宝,撞到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女身上,慌乱之中踩到了对方的脚,惹得少女尖叫出声。 “哎呀,我的新鞋!!” 众人齐齐望过去,才看到少女穿的是一双净白面的云锦绣花鞋,此刻已经被甜宝踩出一块显眼的污渍。 “对不起小姐姐!” 见自己撞了人做错了事,甜宝惊愣了片刻,回过神赶紧仰起小脸望向少女,大眼漾满恳切和抱歉,“甜宝不是故意的,甜宝错” “甜宝给小姐姐洗鞋子,可以叭?” 老太太和娴太妃也惊了一跳,反应过来也连忙抱歉的望过去。 “没事没事的,甜宝别怕,有祖母在,祖母给小姐姐洗。” 甜宝带着满脸惊吓抱歉的小模样让娴太妃又自豪又心疼,赶紧蹲身将她圈抱起来连声安慰着。 “洗??” 被踩脏鞋面的少女尖声道,“不行,不行!! ” 说着就满脸愤愤的望向甜宝,“哪来的野孩子啊你,走路不长眼睛,这里可是京城!!是你胡乱蹿跑的地方嘛?我这双鞋今日刚穿上脚,就被你踩成这样,你以为洗干净就是可以弥补的嘛?” “我稀罕你洗嘛?!!” “告诉你,我的鞋从来不洗,都是穿两日厌弃了就直接丢掉,你踩脏的不是我的鞋,是我这两日的好心情你知道嘛?” “你赔得起嘛你??!!” 第628章 若谁让她心里不痛快,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本来因为小人儿的无意之失,面色有些抱歉的老太太瞬间沉下了脸。 娴太妃眼底也猛然一厉,望向少女身后一脸高傲的贵妇人,“倒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好生金贵!!” 边说她边将甜宝搂进怀里护着,声词厉厉,“如今夏周百废待兴,万民才刚吃饱饭而已,只怕贵如圣上也不会鞋子只穿一次就扔,如此骄奢,不掩着藏着就罢了,还当街嚣张出声,简直人人得而诛之!” 她虽心疼自己孙儿,但也确实是厌恶此等骄奢跋扈之人,话语里下意识就代入了一国太妃为国民不愤的宏观之怒,虽穿着村人衣衫,却也将少女震慑的有几分呆怔。 就连路上的行人百姓也因着她的话纷纷驻足凑上前来,望向少女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满。 他们当中多数确都是娴太妃口中所说刚吃饱饭的百姓,分外珍惜得来不易的好日子,本来先前就看不惯勋贵骄奢欺人的嘴脸,眼下圣上英明,打压奸佞权贵毫不手软,让百姓愈发有底气和这种炫耀身家财富,狗眼看人低的权贵相抗衡。 “这不是刑部尚书吕大人的千金嘛?” “原来是吕大人的千金啊,那就难怪了,听说吕大人一妻十八妾,夜夜勤耕耘却一直未出一儿半女,听闻这唯一的千金是第十九房妾室所出,想那时吕大人已经年过四十,老来得女,还是唯一的子嗣,简直是稀罕成了眼珠子!!” “对对对,听说这吕大人千金的洗脸水,那可都是奶牛身上现挤出来的,这漱口的水就更不得了了,听说只要是入这位千金嘴的水,那都是取源于贵山的山泉水,贵山可是在贵州郡啊,离咱们京城有五六百里的路途呢!吕大人为此专门立了一个送水队,将这山泉水从贵山日以继日的运送回来,滚烧一个时辰后晾凉后才能盛装在这位千金的纯银打造的缸里备用诸如此类,还有更甚的呢!” “啧啧,这么说起来,这鞋子只穿一次就扔,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哼,能不计成本的娇养孩子,还不是因为吸饱了咱们老百姓的血!!” “” 百姓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少女和贵妇的身份也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老太太和娴太妃对视。 原来是刑部尚书吕大人的千金,难怪如此嚣张。 老太太不知,但娴太妃对这个吕大人是清楚的。 平日里上朝的官袍都是一众臣子里最为陈旧的,为人也十分简朴低调,却不想这一些都是他给众人下的障眼法。 鲜牛奶洁面,山泉水漱口。 呵,想她娴太妃荣华一世,也未曾奢靡到如此地步!! “娘,这些贱民让蓉儿心里不畅快,你要替蓉儿做主才行!” 百姓们的议论非但没有让少女觉得不妥,反而愈发傲娇,脚下一跺,抱着贵妇人的胳膊就摇晃撒娇起来。 爹爹说了,除了皇室,她吕蓉蓉可是整个夏周最金贵的女儿家,若谁让她心里不痛快,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第629章 有钱了不起啊? 更何况,皇家并没有公主,她吕蓉蓉除了不是从皇室的肚子里钻出来的,其他的样样都堪比一国公主! 贵妇人韩氏轻拍了拍吕蓉蓉的手安抚,这才款款上前,虽身形娇小还未达到常人水平,但她的一双眼睛却长在了额头上,活脱脱将自己的姿态拔高了一大截,“天大的笑话,你家的丫头踩脏了我女儿的鞋,竟然还有脸在这里义正言辞的说教?” “鞋子穿一次就扔怎么了?我们家娇养孩子,那也是因为我们当父母长辈的有这个能力,同理,你们家丫头犯了错,你们大人也该勇于替她承担后果,而不是顾左右而言他” 说着韩氏上下打量了娴太妃一眼,眼带轻蔑侮辱,“看你们这模样,想来连我女儿的一双鞋底都赔不起,即便是倾家荡产赔了,我们又岂是差这一双鞋的人。” “我也不与你们为难,只要你们能跪地朝我女儿赔礼道歉,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她这番话说出来,吕蓉蓉面色总算好看了些,紧跟着扬了扬高贵的头颅附和道,“对,我吕蓉蓉不缺一双鞋,只要你们跪地道歉,我心里头一高兴,脚上这双鞋送于你们都成!” “这双鞋洗干净随便变卖出去,那也是你们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财!” 她的话刚落音,立刻有几个丫鬟婆子上前,一人跪地做凳,两人左右搀扶,两人跪地换鞋,当街上给百姓们上演了一套千金的奢贵日常。 百姓们纷纷咂舌望过去,震惊又感慨。 吕蓉蓉的鞋子脱下来之后,众人才看清,鞋面除了精美的刺绣,竟然还缀着好多黄豆大小的珍珠,当真是卖她这一双鞋,足够寻常百姓一家子富足安乐的活一辈子了。 她的话虽然高傲辱人,但也不是大话。 “喏,赔礼道歉之后,这鞋子就是你的了!” 吕蓉蓉随手将脱下来的鞋丢到了娴太妃和甜宝眼前,双手抱臂坐在人凳上眼带挑衅侮辱的望过来。 娴太妃眉眼一沉,跻身就要上前,甜宝却提前一步哒哒上前,伸出两只小胖手捡起了地上的鞋。 见状,吕蓉蓉眉头一挑,唇角勾出一丝讥讽,“哟,小小年纪就生的这般贪财哎呀!!” 甜宝皱着小眉头,嫌弃的将手里的鞋子扔到了吕蓉蓉脸上,打断了她的话。 “嘴巴臭臭的人,鞋子果然更臭的吖,宝才不要你的臭鞋子!” 两只鞋一前一后,接连稳准的击中了吕蓉蓉的脸,甜宝稚嫩无邪的话也狠狠的扇在了吕蓉蓉的面上。 “哈哈哈!” 猝不及防的一幕,让围观的百姓哄然大笑,竟都觉得这小娃娃的举动让人分外解气。 娴太妃本来气愤的脸色也骤然一愣,随后眉眼就跟着自豪的笑开了花。 老太太几人也因着甜宝的举动,面色自豪解气的舒展开来。 双胞胎上前,一左一右的站在甜宝身边,叉腰仰头瞪向吕蓉蓉。 “有钱了不起啊?穿着镶珍珠的鞋子,也没法给你粗陋无礼的德行加价半分!!” “对,长的丑也就算了,还没有教养,再名贵的衣服首饰穿你身上都掉价!!” 第629章 有钱了不起啊? 更何况,皇家并没有公主,她吕蓉蓉除了不是从皇室的肚子里钻出来的,其他的样样都堪比一国公主! 贵妇人韩氏轻拍了拍吕蓉蓉的手安抚,这才款款上前,虽身形娇小还未达到常人水平,但她的一双眼睛却长在了额头上,活脱脱将自己的姿态拔高了一大截,“天大的笑话,你家的丫头踩脏了我女儿的鞋,竟然还有脸在这里义正言辞的说教?” “鞋子穿一次就扔怎么了?我们家娇养孩子,那也是因为我们当父母长辈的有这个能力,同理,你们家丫头犯了错,你们大人也该勇于替她承担后果,而不是顾左右而言他” 说着韩氏上下打量了娴太妃一眼,眼带轻蔑侮辱,“看你们这模样,想来连我女儿的一双鞋底都赔不起,即便是倾家荡产赔了,我们又岂是差这一双鞋的人。” “我也不与你们为难,只要你们能跪地朝我女儿赔礼道歉,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她这番话说出来,吕蓉蓉面色总算好看了些,紧跟着扬了扬高贵的头颅附和道,“对,我吕蓉蓉不缺一双鞋,只要你们跪地道歉,我心里头一高兴,脚上这双鞋送于你们都成!” “这双鞋洗干净随便变卖出去,那也是你们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财!” 她的话刚落音,立刻有几个丫鬟婆子上前,一人跪地做凳,两人左右搀扶,两人跪地换鞋,当街上给百姓们上演了一套千金的奢贵日常。 百姓们纷纷咂舌望过去,震惊又感慨。 吕蓉蓉的鞋子脱下来之后,众人才看清,鞋面除了精美的刺绣,竟然还缀着好多黄豆大小的珍珠,当真是卖她这一双鞋,足够寻常百姓一家子富足安乐的活一辈子了。 她的话虽然高傲辱人,但也不是大话。 “喏,赔礼道歉之后,这鞋子就是你的了!” 吕蓉蓉随手将脱下来的鞋丢到了娴太妃和甜宝眼前,双手抱臂坐在人凳上眼带挑衅侮辱的望过来。 娴太妃眉眼一沉,跻身就要上前,甜宝却提前一步哒哒上前,伸出两只小胖手捡起了地上的鞋。 见状,吕蓉蓉眉头一挑,唇角勾出一丝讥讽,“哟,小小年纪就生的这般贪财哎呀!!” 甜宝皱着小眉头,嫌弃的将手里的鞋子扔到了吕蓉蓉脸上,打断了她的话。 “嘴巴臭臭的人,鞋子果然更臭的吖,宝才不要你的臭鞋子!” 两只鞋一前一后,接连稳准的击中了吕蓉蓉的脸,甜宝稚嫩无邪的话也狠狠的扇在了吕蓉蓉的面上。 “哈哈哈!” 猝不及防的一幕,让围观的百姓哄然大笑,竟都觉得这小娃娃的举动让人分外解气。 娴太妃本来气愤的脸色也骤然一愣,随后眉眼就跟着自豪的笑开了花。 老太太几人也因着甜宝的举动,面色自豪解气的舒展开来。 双胞胎上前,一左一右的站在甜宝身边,叉腰仰头瞪向吕蓉蓉。 “有钱了不起啊?穿着镶珍珠的鞋子,也没法给你粗陋无礼的德行加价半分!!” “对,长的丑也就算了,还没有教养,再名贵的衣服首饰穿你身上都掉价!!” 第630章 “把他们抓起来,带回府发落!!” “放肆!!” 见状,韩氏脸色大变,一声厉喝,立刻有丫鬟婆子虎视眈眈上前。 老太太还未使眼色,张家两兄弟和阿离也跻身上前,护在了三个孩子身侧,纷纷挽起袖子,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你放肆!!” 娴太妃上前一步,凤眸厉厉瞪视韩氏,“还妄想我们下跪道歉,真是好大的威风,莫说你一个后宅贱妾,就算是吕大人在场,也断没有理由让我们下跪道歉!!” “哪怕是金子,污了那也是能洗的干净的,不过是一双鞋子而已,竟还沾不得水了?” 边说她边朝韩氏丢出一个碎银,“本来我们诚心道歉,想弥补孩子无意之过,眼下看来你们简直不配以礼相待,这银子请十个人洗鞋都足够了,你若再心有不甘,那就尽管去报官!!” “姐姐,我们走!” 说着就拉着甜宝,招呼老太太一行准备离开。 冷汗淋漓的布庄掌柜瞬时松了口气,一边抹汗一边弯腰相送。 老将军的人和吕家的人他可是一个都开罪不起,他现在只希望叶家一行赶紧离开,不要在他布庄门口起争执。 “拦住他们!!” 韩氏气极,一声令下,随行的侍卫迅速上前挡住了叶家人。 布庄掌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紧上前,小声道,“夫人,她们可是老将” “滚开!!!” 韩氏一伸手,直接打在掌柜面上,立刻小厮上前将他叉走,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见状,娴太妃转身,眼神冰冷的望向韩氏,“你想干什么?” 韩氏上前,满脸阴狠,“干什么,自然是让你们这些无知贱民认识一下得罪我们的代价!” “把他们抓起来,带回府发落!!” 她话音一落,侍卫们立刻上前,预备将叶家人掣肘起来。 张家兄弟欲挥拳反抗,被娴太妃眼神制止了。 侍卫立刻上前制住了娴太妃和甜宝,身带威胁的张家兄弟自然也没有放过。 老太太虽然着急,但见娴太妃脸色平静,硬是逼迫自己也冷静下来。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你确定要当街闹事抓人?” 娴太妃望向韩氏,脸色淡淡。 韩氏冷哼一声,“你家野丫头打我女儿在先,我抓你们不过是为了讨还公道,有何不可?” “呵呵!” 娴太妃笑了,“好,吕家官大势大,你若非要抓我回府,我又能如何,抓便抓!” “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及时收手为好,免得之后追悔莫及!” 随后望向老太太,两人眼神交汇之时,老太太瞬间会意过来什么,微微不安的心落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的和身侧的张武使了个眼色,张武会意的悄然后退了几步。 闻言,韩氏失笑出声,“哈哈,追悔莫及?” “笑话,几个贱民而已,就算当街打杀了又如何?不过我很想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也和你的嘴一样硬!!” “带走!回府!!” 吕蓉蓉一脸兴奋得意的挽住了韩氏的胳膊,母女二人被丫鬟婆子搀扶上了车。 “姨娘,他们有人跑了!!” 一个侍卫指着张武逃跑的方向,赶紧出声禀告。 韩氏掀了掀眼皮子睨了一眼,不屑道,“不用理会,我想教训的不是他” “若他是个聪明的,此番逃了自然会躲的远远的,若他是个傻的轴的,喊来多少人我们抓多少人就是了!” 第630章 “把他们抓起来,带回府发落!!” “放肆!!” 见状,韩氏脸色大变,一声厉喝,立刻有丫鬟婆子虎视眈眈上前。 老太太还未使眼色,张家两兄弟和阿离也跻身上前,护在了三个孩子身侧,纷纷挽起袖子,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你放肆!!” 娴太妃上前一步,凤眸厉厉瞪视韩氏,“还妄想我们下跪道歉,真是好大的威风,莫说你一个后宅贱妾,就算是吕大人在场,也断没有理由让我们下跪道歉!!” “哪怕是金子,污了那也是能洗的干净的,不过是一双鞋子而已,竟还沾不得水了?” 边说她边朝韩氏丢出一个碎银,“本来我们诚心道歉,想弥补孩子无意之过,眼下看来你们简直不配以礼相待,这银子请十个人洗鞋都足够了,你若再心有不甘,那就尽管去报官!!” “姐姐,我们走!” 说着就拉着甜宝,招呼老太太一行准备离开。 冷汗淋漓的布庄掌柜瞬时松了口气,一边抹汗一边弯腰相送。 老将军的人和吕家的人他可是一个都开罪不起,他现在只希望叶家一行赶紧离开,不要在他布庄门口起争执。 “拦住他们!!” 韩氏气极,一声令下,随行的侍卫迅速上前挡住了叶家人。 布庄掌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紧上前,小声道,“夫人,她们可是老将” “滚开!!!” 韩氏一伸手,直接打在掌柜面上,立刻小厮上前将他叉走,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见状,娴太妃转身,眼神冰冷的望向韩氏,“你想干什么?” 韩氏上前,满脸阴狠,“干什么,自然是让你们这些无知贱民认识一下得罪我们的代价!” “把他们抓起来,带回府发落!!” 她话音一落,侍卫们立刻上前,预备将叶家人掣肘起来。 张家兄弟欲挥拳反抗,被娴太妃眼神制止了。 侍卫立刻上前制住了娴太妃和甜宝,身带威胁的张家兄弟自然也没有放过。 老太太虽然着急,但见娴太妃脸色平静,硬是逼迫自己也冷静下来。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你确定要当街闹事抓人?” 娴太妃望向韩氏,脸色淡淡。 韩氏冷哼一声,“你家野丫头打我女儿在先,我抓你们不过是为了讨还公道,有何不可?” “呵呵!” 娴太妃笑了,“好,吕家官大势大,你若非要抓我回府,我又能如何,抓便抓!” “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及时收手为好,免得之后追悔莫及!” 随后望向老太太,两人眼神交汇之时,老太太瞬间会意过来什么,微微不安的心落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的和身侧的张武使了个眼色,张武会意的悄然后退了几步。 闻言,韩氏失笑出声,“哈哈,追悔莫及?” “笑话,几个贱民而已,就算当街打杀了又如何?不过我很想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也和你的嘴一样硬!!” “带走!回府!!” 吕蓉蓉一脸兴奋得意的挽住了韩氏的胳膊,母女二人被丫鬟婆子搀扶上了车。 “姨娘,他们有人跑了!!” 一个侍卫指着张武逃跑的方向,赶紧出声禀告。 韩氏掀了掀眼皮子睨了一眼,不屑道,“不用理会,我想教训的不是他” “若他是个聪明的,此番逃了自然会躲的远远的,若他是个傻的轴的,喊来多少人我们抓多少人就是了!” 第631章 就算能活着出来,只怕也会脱层皮啊 闻言,侍卫便招了招手,令刚预备追出去的手下折回来。 “回府!!” 吕家的马车调头离开,叶家老少都被押着,徒步跟在马车后。 “造孽啊,不过是被孩子不小心踩了下鞋子,竟就抓了人家全家老小,造孽啊!” “可不是嘛,要说这个老妇人也是个气性大不顾后果的,吕家势大,和她们硬碰硬肯定是要祸及全家的啊,换做我,一口气好忍,带着全家跪下道歉又不会掉两肉!!” “哎,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吕大人可是刑部的,听闻吕府后宅设了个刑房,专门用来刑讯犯事的下人,这家子被抓进吕府,就算能活着出来,只怕也会脱层皮啊!” “” 百姓的唏嘘议论声中,吕家的马车渐行渐远,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吕府就在京城富人区,不过一炷香时间也就到了。 府邸并不是很大,大门陈旧落漆,院墙也略显破败。 怎么看都不是能一掷千金奢养吕蓉蓉的人家。 哪怕是进了府,叶家人也没看出来吕家的富贵,就是很普通的官宦之家。 “娘,外面全都是穷酸肮脏之气,出去一趟,蓉蓉身上都被沾染了不少,不舒服极了,蓉蓉想沐浴” “好好好,娘这就命人准备还不快去给大小姐备浴汤!” 叶家人身前,韩氏和吕蓉蓉正依偎着说话,随口一句,让娴太妃和老太太对视之间,忍不住齐齐翻了个白眼。 还未从母女俩讨人嫌的话语里缓过来,她们就被人推搡着进了一处院子。 一家子瞬间惊掉了下巴。 院子里竟通铺着青砖石,被冲刷的干净发亮,席地而睡都不会沾染一点灰尘。 且院墙内侧一周圈,十步一距种满了香桂树,树下的间隙也养满了怡人的花草。 除此之外,离树不远之处,还有一个秋千。 秋千两侧的木架上爬满了藤蔓流苏,藤蔓上还有不知名的花朵正怒放,看起来美轮美奂。 难怪一路过来,外头显得有些狭促,只这院子怕就占去了整个吕府小半的地域,宽敞华丽,每一处都彰显着吕大人为人父的竭尽用心。 “好生伺候大小姐,她要是有什么不满,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把这家人带去刑房,我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好好磨磨她们!” 韩氏丢下话语,便被丫鬟们簇拥着离开。 叶家人也被押着从这主院的侧门进了偏院的刑房。 “老实待着,要是闹出动静吵着大小姐,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吱呀——” 侍卫将叶家人推进刑房,又撂下狠话,就门神一般守在了外头。 老太太和娴太妃扫视了一圈刑房,再对视时,满眼复杂。 夹凌棍溢烹,凛然满目。 且刑房里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人处其中,像是浸泡在阴冷寒湿的血沼一般。 百姓的传言竟不是假的,这吕家竟然私设刑房! 老太太这会已经全然明白,娴太妃为何会顺势让韩氏将他们抓回吕府了。 第631章 就算能活着出来,只怕也会脱层皮啊 闻言,侍卫便招了招手,令刚预备追出去的手下折回来。 “回府!!” 吕家的马车调头离开,叶家老少都被押着,徒步跟在马车后。 “造孽啊,不过是被孩子不小心踩了下鞋子,竟就抓了人家全家老小,造孽啊!” “可不是嘛,要说这个老妇人也是个气性大不顾后果的,吕家势大,和她们硬碰硬肯定是要祸及全家的啊,换做我,一口气好忍,带着全家跪下道歉又不会掉两肉!!” “哎,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吕大人可是刑部的,听闻吕府后宅设了个刑房,专门用来刑讯犯事的下人,这家子被抓进吕府,就算能活着出来,只怕也会脱层皮啊!” “” 百姓的唏嘘议论声中,吕家的马车渐行渐远,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吕府就在京城富人区,不过一炷香时间也就到了。 府邸并不是很大,大门陈旧落漆,院墙也略显破败。 怎么看都不是能一掷千金奢养吕蓉蓉的人家。 哪怕是进了府,叶家人也没看出来吕家的富贵,就是很普通的官宦之家。 “娘,外面全都是穷酸肮脏之气,出去一趟,蓉蓉身上都被沾染了不少,不舒服极了,蓉蓉想沐浴” “好好好,娘这就命人准备还不快去给大小姐备浴汤!” 叶家人身前,韩氏和吕蓉蓉正依偎着说话,随口一句,让娴太妃和老太太对视之间,忍不住齐齐翻了个白眼。 还未从母女俩讨人嫌的话语里缓过来,她们就被人推搡着进了一处院子。 一家子瞬间惊掉了下巴。 院子里竟通铺着青砖石,被冲刷的干净发亮,席地而睡都不会沾染一点灰尘。 且院墙内侧一周圈,十步一距种满了香桂树,树下的间隙也养满了怡人的花草。 除此之外,离树不远之处,还有一个秋千。 秋千两侧的木架上爬满了藤蔓流苏,藤蔓上还有不知名的花朵正怒放,看起来美轮美奂。 难怪一路过来,外头显得有些狭促,只这院子怕就占去了整个吕府小半的地域,宽敞华丽,每一处都彰显着吕大人为人父的竭尽用心。 “好生伺候大小姐,她要是有什么不满,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把这家人带去刑房,我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好好磨磨她们!” 韩氏丢下话语,便被丫鬟们簇拥着离开。 叶家人也被押着从这主院的侧门进了偏院的刑房。 “老实待着,要是闹出动静吵着大小姐,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吱呀——” 侍卫将叶家人推进刑房,又撂下狠话,就门神一般守在了外头。 老太太和娴太妃扫视了一圈刑房,再对视时,满眼复杂。 夹凌棍溢烹,凛然满目。 且刑房里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人处其中,像是浸泡在阴冷寒湿的血沼一般。 百姓的传言竟不是假的,这吕家竟然私设刑房! 老太太这会已经全然明白,娴太妃为何会顺势让韩氏将他们抓回吕府了。 第632章 “奴、奴有事禀告老爷......” 若不是她以退为进,又如何得知这吕府的别有洞天? 人前示穷,人后奢靡无度,将这一房妾室庶女纵容成如此这般,就能看出吕大人是个虚伪奸佞的小人。 张武已经前去叶府报信,灰雀也衔着甜宝的头绳飞往皇宫。 吕蓉蓉欺辱甜宝的仇要立报,吕大人这个毒瘤,也要趁机替陛下剜除才行。 “大哥,饶命啊大哥” 江府后院,江承锦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鞭,浑身上下已经是血肉模糊,现在他心里除了惊恐怕死,再无其他。 中途他不是没有求过江德望,可江德望从头到尾冷眼旁观,一句话都未说,江承锦只恍惚觉得先前那些父慈子孝都是虚妄梦一场,求生本能让他只能对江承文苦苦哀求。 江承业就更甭说了,早就昏死了两趟,又被冷水泼醒了两趟,身上的衣服已经褴褛一片,衣衫底下也没了一块好肉。 他先前那些嚣张不可一世全都在一下比一下疼的鞭挞下化为乌有。 眼下他第三次被冷水泼醒,睁眼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望向叶永文,见他眼底只有无尽的冷意绝决,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江承锦早他一步明白的局势,他眼下总算是看清了。 江承文这是攒够了报复他们的底气,连爹都无法抗衡的底气。 “唔唔唔” 想起自己以前对江承文的所作所为,江承业身心皆颤,瞪着一双惊恐的眼从喉咙发出求饶的嘶吼。 叶永文闻声停下了鞭子,唇角勾起的冷笑却愈发狠绝,迈步逼近江承业。 江承业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他怕了。 狠狠的怕了。 怕的不是眼下的报复。 而是以前那个恶毒狠绝的自己。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直到现在,他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自己先前亲手将恶毒绝情一口一口喂养成兽,眼下终张开血盆大口反噬而来。 “别急,这才是刚刚开始” 走近之后,叶永文居高临下俯视着江承业,“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呢?你该是最为清楚的,对?” 江承业瞳孔猛然紧缩,下意识的摇头,“唔(不)!!!” 然后就拼尽全身的气力翻身俯趴在地,朝江承文疯狂点头,“唔(钻)!唔唔(我钻)!!” 每每鞭挞之后,他都会逼江承文钻胯,以此羞辱。 奈何江承文骨头硬,宁愿被打死也不肯钻胯而过,每每这时,他就会让人化上一盆热盐水,从江承文的身上浇淋而下,企图也将他的一身硬骨腐蚀垮塌。 可他没有成功过,江承文的肉身可以任他折磨,可尊严却一直苦苦屹立不倒。 所以他才每每执念,每每威逼江承文钻胯。 虽然他不知道热盐水淋在身上倒底是何滋味,可单是想象,都足以吓的他灵魂出窍。 江承锦虽不明所以,但江承业的举止已经说明了一切,也赶紧跪趴下来,涕泪横流的望向江承文,“大、大哥,过往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求你饶了我们” “无用的废话就不要重复多说了,听的烦了,我不介意堵上你的嘴” 叶永文视线落到江承锦面上,笑的人畜无害,“相信我,疼的时候,喊出声还能稍有缓和,若喊都喊不出来,那疼痛可是会愈发清晰的。” “老爷!” 一个丫鬟匆匆走进院子,被眼前的一幕震停了脚步,半是惊恐半是着急的望向叶永文,“奴、奴有事禀告老爷” 第632章 “奴、奴有事禀告老爷......” 若不是她以退为进,又如何得知这吕府的别有洞天? 人前示穷,人后奢靡无度,将这一房妾室庶女纵容成如此这般,就能看出吕大人是个虚伪奸佞的小人。 张武已经前去叶府报信,灰雀也衔着甜宝的头绳飞往皇宫。 吕蓉蓉欺辱甜宝的仇要立报,吕大人这个毒瘤,也要趁机替陛下剜除才行。 “大哥,饶命啊大哥” 江府后院,江承锦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鞭,浑身上下已经是血肉模糊,现在他心里除了惊恐怕死,再无其他。 中途他不是没有求过江德望,可江德望从头到尾冷眼旁观,一句话都未说,江承锦只恍惚觉得先前那些父慈子孝都是虚妄梦一场,求生本能让他只能对江承文苦苦哀求。 江承业就更甭说了,早就昏死了两趟,又被冷水泼醒了两趟,身上的衣服已经褴褛一片,衣衫底下也没了一块好肉。 他先前那些嚣张不可一世全都在一下比一下疼的鞭挞下化为乌有。 眼下他第三次被冷水泼醒,睁眼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望向叶永文,见他眼底只有无尽的冷意绝决,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江承锦早他一步明白的局势,他眼下总算是看清了。 江承文这是攒够了报复他们的底气,连爹都无法抗衡的底气。 “唔唔唔” 想起自己以前对江承文的所作所为,江承业身心皆颤,瞪着一双惊恐的眼从喉咙发出求饶的嘶吼。 叶永文闻声停下了鞭子,唇角勾起的冷笑却愈发狠绝,迈步逼近江承业。 江承业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他怕了。 狠狠的怕了。 怕的不是眼下的报复。 而是以前那个恶毒狠绝的自己。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直到现在,他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自己先前亲手将恶毒绝情一口一口喂养成兽,眼下终张开血盆大口反噬而来。 “别急,这才是刚刚开始” 走近之后,叶永文居高临下俯视着江承业,“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呢?你该是最为清楚的,对?” 江承业瞳孔猛然紧缩,下意识的摇头,“唔(不)!!!” 然后就拼尽全身的气力翻身俯趴在地,朝江承文疯狂点头,“唔(钻)!唔唔(我钻)!!” 每每鞭挞之后,他都会逼江承文钻胯,以此羞辱。 奈何江承文骨头硬,宁愿被打死也不肯钻胯而过,每每这时,他就会让人化上一盆热盐水,从江承文的身上浇淋而下,企图也将他的一身硬骨腐蚀垮塌。 可他没有成功过,江承文的肉身可以任他折磨,可尊严却一直苦苦屹立不倒。 所以他才每每执念,每每威逼江承文钻胯。 虽然他不知道热盐水淋在身上倒底是何滋味,可单是想象,都足以吓的他灵魂出窍。 江承锦虽不明所以,但江承业的举止已经说明了一切,也赶紧跪趴下来,涕泪横流的望向江承文,“大、大哥,过往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求你饶了我们” “无用的废话就不要重复多说了,听的烦了,我不介意堵上你的嘴” 叶永文视线落到江承锦面上,笑的人畜无害,“相信我,疼的时候,喊出声还能稍有缓和,若喊都喊不出来,那疼痛可是会愈发清晰的。” “老爷!” 一个丫鬟匆匆走进院子,被眼前的一幕震停了脚步,半是惊恐半是着急的望向叶永文,“奴、奴有事禀告老爷” 第633章 可这丫鬟眼里,显然已经将他置放于江承文之下! 江德望下意识想开口令丫鬟赶紧说,关键时刻却喉咙一紧,也讪讪望向叶永文,以求明示。 这一刻,他心中是分外气恼的。 明明自己才是这江家的主子,此刻却连听一个下人禀告都要看人眼色,对方还是曾经对自己俯首尊孝的儿子,怎么想怎么窝囊。 而且,这窝囊的一幕还是当着自己另外两个儿子! 可再窝囊,也得忍着。 这一窝囊气,憋的江德望心口堵的难受,生害怕憋气伤损自身,他又将这口窝囊气转为怒火,喷射向两个狼狈凄惨的儿子。 若不是他们当初折磨同胞兄弟毫不留情,眼下他又怎会被动至此? 这么一想,心中仅有的那点父爱和愧疚,也荡然无存。 “说!” 叶永文没有看江德望,而是直接示意丫鬟说事。 丫鬟紧绷的眼神微松,赶紧恭敬朝回禀,“大少爷,蕴秀小姐请老爷过去一趟。” 不过是寻常的一句回禀,却让江德望刚抒发的窝囊憋屈又猛蹿涨了一截,眼神威凛的望向通传的丫鬟。 放肆! 就算叶永文身后有靠山,可到底他才是江府的主子,可这丫鬟眼里,显然已经将他置放于江承文之下! 丫鬟虽然没有看江德望,却也感受到来自主子身上的威压,战战兢兢的缩着脑袋当鹌鹑。 “既然如此,你且过去!” 叶永文这才给江德望眼神,对他的语气,和对江承业他们无所不同。 江德望只觉得胸腔子都要炸裂了,果断拂袖离开。 他怕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会血冲头顶当场毙命。 走时他冷冷的斜了眼通传的丫鬟,示意她跟上来。 丫鬟瞬间冷汗淋漓,求救的望向叶永文。 虽然江德望才是主子,可草芥如她也很清楚,江家的天要变了,若她此刻跟老爷走,定是凶多吉少。 但要是能得大少爷怜悯庇佑,或许能保自己一条小命。 叶永文面色淡淡,随即便转身扭头,不予理会。 身为江家子一场,并不是全无益处。 至少让他看清了江府所有人的嘴脸,包括这些墙头草一般的下人。 此前,他和妹妹对府中下人宽宥和善,从未刁难不说,还多有怜悯帮扶。 可那又如何,待他们身陷囹圄之际,这些下人莫说念着恩惠暗中相助丝毫,竟还苟同一起下贱他们兄妹。 母亲说的对,善良和怜悯只有用在对的人身上,才不算辜负自己。 此前他不懂,眼下懂了,又岂会再烂好心。 见叶永文不为所动,丫鬟面色被绝望覆盖,只能仓皇忐忑的跟在了江德望身后。 江德望正满腔憋屈怒火无处可泄,离开不久,就亲自动手,掌掴了丫鬟十几下,待心里的郁闷抒发了一些,他又令身边的下人就地将丫鬟杖毙。 丫鬟的惨叫在江德望耳里像极了疏肝解郁的乐曲,让他重拾了江家掌舵人的自信,这才抖擞着老爷该有的威风,朝江蕴华的院子走去。 儿子到底是心硬一些,但女儿就不同了。 虽然阿秀心中有恨,但此前他已经察觉到她对自己这个父亲仍有眷念尊重,只要自己慈声细语,虽多花些心思,但该能化解她对江府的恨意。 只要阿秀臣服自己这个爹,再找机会让她劝江承文放下仇恨,定能让他们父子和好如初。 第633章 可这丫鬟眼里,显然已经将他置放于江承文之下! 江德望下意识想开口令丫鬟赶紧说,关键时刻却喉咙一紧,也讪讪望向叶永文,以求明示。 这一刻,他心中是分外气恼的。 明明自己才是这江家的主子,此刻却连听一个下人禀告都要看人眼色,对方还是曾经对自己俯首尊孝的儿子,怎么想怎么窝囊。 而且,这窝囊的一幕还是当着自己另外两个儿子! 可再窝囊,也得忍着。 这一窝囊气,憋的江德望心口堵的难受,生害怕憋气伤损自身,他又将这口窝囊气转为怒火,喷射向两个狼狈凄惨的儿子。 若不是他们当初折磨同胞兄弟毫不留情,眼下他又怎会被动至此? 这么一想,心中仅有的那点父爱和愧疚,也荡然无存。 “说!” 叶永文没有看江德望,而是直接示意丫鬟说事。 丫鬟紧绷的眼神微松,赶紧恭敬朝回禀,“大少爷,蕴秀小姐请老爷过去一趟。” 不过是寻常的一句回禀,却让江德望刚抒发的窝囊憋屈又猛蹿涨了一截,眼神威凛的望向通传的丫鬟。 放肆! 就算叶永文身后有靠山,可到底他才是江府的主子,可这丫鬟眼里,显然已经将他置放于江承文之下! 丫鬟虽然没有看江德望,却也感受到来自主子身上的威压,战战兢兢的缩着脑袋当鹌鹑。 “既然如此,你且过去!” 叶永文这才给江德望眼神,对他的语气,和对江承业他们无所不同。 江德望只觉得胸腔子都要炸裂了,果断拂袖离开。 他怕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会血冲头顶当场毙命。 走时他冷冷的斜了眼通传的丫鬟,示意她跟上来。 丫鬟瞬间冷汗淋漓,求救的望向叶永文。 虽然江德望才是主子,可草芥如她也很清楚,江家的天要变了,若她此刻跟老爷走,定是凶多吉少。 但要是能得大少爷怜悯庇佑,或许能保自己一条小命。 叶永文面色淡淡,随即便转身扭头,不予理会。 身为江家子一场,并不是全无益处。 至少让他看清了江府所有人的嘴脸,包括这些墙头草一般的下人。 此前,他和妹妹对府中下人宽宥和善,从未刁难不说,还多有怜悯帮扶。 可那又如何,待他们身陷囹圄之际,这些下人莫说念着恩惠暗中相助丝毫,竟还苟同一起下贱他们兄妹。 母亲说的对,善良和怜悯只有用在对的人身上,才不算辜负自己。 此前他不懂,眼下懂了,又岂会再烂好心。 见叶永文不为所动,丫鬟面色被绝望覆盖,只能仓皇忐忑的跟在了江德望身后。 江德望正满腔憋屈怒火无处可泄,离开不久,就亲自动手,掌掴了丫鬟十几下,待心里的郁闷抒发了一些,他又令身边的下人就地将丫鬟杖毙。 丫鬟的惨叫在江德望耳里像极了疏肝解郁的乐曲,让他重拾了江家掌舵人的自信,这才抖擞着老爷该有的威风,朝江蕴华的院子走去。 儿子到底是心硬一些,但女儿就不同了。 虽然阿秀心中有恨,但此前他已经察觉到她对自己这个父亲仍有眷念尊重,只要自己慈声细语,虽多花些心思,但该能化解她对江府的恨意。 只要阿秀臣服自己这个爹,再找机会让她劝江承文放下仇恨,定能让他们父子和好如初。 第634章 可现在,他正在对江蕴秀低声下气!! 想到这里,江德望的脚步不由的轻快了些。 待走到闺女院子的外围,听到里头传出少女的说话笑闹声,江德望眼更觉得自己预判无误,笑着跨进了院子,“阿秀,你唤爹爹来有何事啊” 刚走进院子,江德望的声音就猛然顿停,嘴边的笑也瞬间凝固了。 因为他看到,自己平日里疼如珍宝的女儿江蕴华,此刻被捆的结结实实,跪在院子中央。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江蕴华立刻扭头,和江德望四目相对的一瞬,她委屈的泪水滚滚而下,“唔,唔唔!!” 爹,救我!! 不作多想,江德望迅速上前,伸手就要将江蕴华嘴里帕子拽出来。 江蕴华像是找到了救兵,眼底精芒四射。 “江德望!!” 不容叶永荷开口,苏玉莲便厉声喝止。 她虽只是喊了一声,并没有下话,但眼底面上的不满已经足以震慑警告江德望。 江德望手下一僵,只好讪讪起身。 见状,江蕴华眼底一沉,手脚被束缚,她只能激动的拿头蹭江德望的腿,“唔!唔唔!!” 不会的,江家树大根深,爹也向来手眼通天,怎么会任由一个妇人凌驾于他之上! “阿秀啊” 想到江承文对兄弟的狠厉和毫不留情,江德望心中凛然,望向江蕴秀,“你们姐妹之间的误会,说到底都是爹爹的过错,若爹爹多关切你一些,平衡好你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就不会发生今日这一幕” 他的面上尽是一个失职父亲的悔恨,“子不教父子过,你今日若真打了蕴华,便又会在她心中种下仇恨的种子,冤冤相报何时了,爹爹还指望你们这些儿女将来能撑起江家,若你们一直纠缠在仇恨里,江家未来堪忧啊!” 说到激动之处,江德望忍不住上前几步,捂着胸口哀道,“与其看你们姐妹互相仇视,不如由为父终结这一切,你的不甘和怨恨,都朝爹爹发泄!!” “只要你们姐妹能和好如初,你如何待爹爹,爹爹都没有二话!” 这番话,道尽了一个慈父希望子女和睦家宅安宁的悲戚愿景,只要是为人儿女的,听了都很难不动容。 可江蕴华眼底却尽是失望和不甘。 在她看来,爹爹是高高在上的,除了对秦相爷和那些利益往来的官宦,她从未见过他和谁低声下气的说过话。 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是作为子女的她的定心丸。 可现在,他正在对江蕴秀低声下气!! 那是曾经连江府下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卑微之辈!!! 就算江德望是为了她求情,为她承受江蕴秀的报复,她也没有半分感动。 “爹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叶永荷嘴角凝结,拾阶而下,“本来我只想报复江蕴华,对爹爹和江家还心存眷念,可你这番话,可是彻底将我这点眷念打碎了。” 闻言,江德望心口一紧,这才察觉自己这样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赶紧想解释什么,“阿秀,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634章 可现在,他正在对江蕴秀低声下气!! 想到这里,江德望的脚步不由的轻快了些。 待走到闺女院子的外围,听到里头传出少女的说话笑闹声,江德望眼更觉得自己预判无误,笑着跨进了院子,“阿秀,你唤爹爹来有何事啊” 刚走进院子,江德望的声音就猛然顿停,嘴边的笑也瞬间凝固了。 因为他看到,自己平日里疼如珍宝的女儿江蕴华,此刻被捆的结结实实,跪在院子中央。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江蕴华立刻扭头,和江德望四目相对的一瞬,她委屈的泪水滚滚而下,“唔,唔唔!!” 爹,救我!! 不作多想,江德望迅速上前,伸手就要将江蕴华嘴里帕子拽出来。 江蕴华像是找到了救兵,眼底精芒四射。 “江德望!!” 不容叶永荷开口,苏玉莲便厉声喝止。 她虽只是喊了一声,并没有下话,但眼底面上的不满已经足以震慑警告江德望。 江德望手下一僵,只好讪讪起身。 见状,江蕴华眼底一沉,手脚被束缚,她只能激动的拿头蹭江德望的腿,“唔!唔唔!!” 不会的,江家树大根深,爹也向来手眼通天,怎么会任由一个妇人凌驾于他之上! “阿秀啊” 想到江承文对兄弟的狠厉和毫不留情,江德望心中凛然,望向江蕴秀,“你们姐妹之间的误会,说到底都是爹爹的过错,若爹爹多关切你一些,平衡好你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就不会发生今日这一幕” 他的面上尽是一个失职父亲的悔恨,“子不教父子过,你今日若真打了蕴华,便又会在她心中种下仇恨的种子,冤冤相报何时了,爹爹还指望你们这些儿女将来能撑起江家,若你们一直纠缠在仇恨里,江家未来堪忧啊!” 说到激动之处,江德望忍不住上前几步,捂着胸口哀道,“与其看你们姐妹互相仇视,不如由为父终结这一切,你的不甘和怨恨,都朝爹爹发泄!!” “只要你们姐妹能和好如初,你如何待爹爹,爹爹都没有二话!” 这番话,道尽了一个慈父希望子女和睦家宅安宁的悲戚愿景,只要是为人儿女的,听了都很难不动容。 可江蕴华眼底却尽是失望和不甘。 在她看来,爹爹是高高在上的,除了对秦相爷和那些利益往来的官宦,她从未见过他和谁低声下气的说过话。 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是作为子女的她的定心丸。 可现在,他正在对江蕴秀低声下气!! 那是曾经连江府下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卑微之辈!!! 就算江德望是为了她求情,为她承受江蕴秀的报复,她也没有半分感动。 “爹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叶永荷嘴角凝结,拾阶而下,“本来我只想报复江蕴华,对爹爹和江家还心存眷念,可你这番话,可是彻底将我这点眷念打碎了。” 闻言,江德望心口一紧,这才察觉自己这样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赶紧想解释什么,“阿秀,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635章 “爹爹,心疼了吧?” 叶永荷轻声失笑,满脸失望,“不用再说了,爹爹你是商人,该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 “若爹爹真心替阿秀讨还公道,那便付诸行动!” 说着,叶永荷伸手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燃烧的烛台递给江德望。 江德望不明所以,但迫于形势也不敢犹疑的接到手中,“阿秀,这是” 可看到烛台的江蕴秀的眼瞳却是猛然紧缩,面上也终于漾出害怕的神色,“唔!!” “爹爹不能感同阿秀的恨意也实属正常,毕竟江蕴华折磨阿秀,都是在爹爹看不到之处” 叶永荷神色淡淡,但眼底确实涌动的恨意,“所以今日阿秀就给爹爹一个亲自感受的机会,就由爹爹代替阿秀,重复江蕴华当初对阿秀所做之恶!” “还请爹爹,将这烛台的蜡泪,滴在江蕴华身上!” 她说话的功夫,立刻由丫鬟上前,将江蕴华的外衣剥落只留下薄如蝉翼的贴身里衣。 江蕴华柳眉倒立的望向叶永荷,“唔!!唔唔!!!” 然后望向江德望的时候,面上被可怜堆满,惊恐的摇头。 不要! 江德望眼神复杂,看着手里的烛台的火焰之下,已经蓄满了滚烫的烛泪,手里不由有些发抖。 他知道江蕴秀这些年在江蕴华手底下过的很惨,但没想到在自己面前娇柔知礼的江蕴华,竟然会用这种狠毒的法子磋磨姐妹。 “爹爹,心疼了?” 见江德望犹豫,叶永荷适时开口,语气带着一抹讥讽,“当初江蕴华如此折磨阿秀的时候,可不见爹爹半分心疼呢” 闻言,江德望咬了咬牙根,端着烛台缓步靠近江蕴华。 江蕴华惊吓的摇头,眼底全是对江德望的不可置信和失望。 盯着她娇柔可怜的脸,江德望心绪翻涌,迟迟不忍下手。 所有的子女当中,江蕴华是最讨他欢心的那个。 或许于其他子女,他的父爱都是带着世俗利益的要求,可在江蕴华这里,他身为父亲的心思再单纯不过,不求她有任何出挑,只求她日日承欢膝下,仅此而已。 可偏偏江蕴华分外争气,不仅姿容绝色,才情也出类拔萃,哪怕是精英云集的京城,也能一骑绝尘,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女,给他长脸,也给江家长了脸。 这是他最优秀的子女,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江家的祸根啊! 见江德望满脸不刃,抱剑的冷霜看不下去了,手中的剑毫不客气的助攻了一把,促使江德望手中一晃,烛台里的烛泪就撒到了江蕴华的脸上。 “唔!!!” 江蕴华疼的撕心裂肺,却因着被堵了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与此同时,叶永荷上前道,“爹爹若不忍心下手,那还是让阿秀来,不过若是如此,那阿秀就要和爹爹划清界限,从此老死” 她的话还未说完,江德望就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伸手将烛台歪斜,让烛泪尽数落在江蕴华的脖颈、身上。 “爹爹来,阿秀曾经遭过的罪,爹爹都会一一帮你讨还回来!!” 第635章 “爹爹,心疼了吧?” 叶永荷轻声失笑,满脸失望,“不用再说了,爹爹你是商人,该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 “若爹爹真心替阿秀讨还公道,那便付诸行动!” 说着,叶永荷伸手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燃烧的烛台递给江德望。 江德望不明所以,但迫于形势也不敢犹疑的接到手中,“阿秀,这是” 可看到烛台的江蕴秀的眼瞳却是猛然紧缩,面上也终于漾出害怕的神色,“唔!!” “爹爹不能感同阿秀的恨意也实属正常,毕竟江蕴华折磨阿秀,都是在爹爹看不到之处” 叶永荷神色淡淡,但眼底确实涌动的恨意,“所以今日阿秀就给爹爹一个亲自感受的机会,就由爹爹代替阿秀,重复江蕴华当初对阿秀所做之恶!” “还请爹爹,将这烛台的蜡泪,滴在江蕴华身上!” 她说话的功夫,立刻由丫鬟上前,将江蕴华的外衣剥落只留下薄如蝉翼的贴身里衣。 江蕴华柳眉倒立的望向叶永荷,“唔!!唔唔!!!” 然后望向江德望的时候,面上被可怜堆满,惊恐的摇头。 不要! 江德望眼神复杂,看着手里的烛台的火焰之下,已经蓄满了滚烫的烛泪,手里不由有些发抖。 他知道江蕴秀这些年在江蕴华手底下过的很惨,但没想到在自己面前娇柔知礼的江蕴华,竟然会用这种狠毒的法子磋磨姐妹。 “爹爹,心疼了?” 见江德望犹豫,叶永荷适时开口,语气带着一抹讥讽,“当初江蕴华如此折磨阿秀的时候,可不见爹爹半分心疼呢” 闻言,江德望咬了咬牙根,端着烛台缓步靠近江蕴华。 江蕴华惊吓的摇头,眼底全是对江德望的不可置信和失望。 盯着她娇柔可怜的脸,江德望心绪翻涌,迟迟不忍下手。 所有的子女当中,江蕴华是最讨他欢心的那个。 或许于其他子女,他的父爱都是带着世俗利益的要求,可在江蕴华这里,他身为父亲的心思再单纯不过,不求她有任何出挑,只求她日日承欢膝下,仅此而已。 可偏偏江蕴华分外争气,不仅姿容绝色,才情也出类拔萃,哪怕是精英云集的京城,也能一骑绝尘,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女,给他长脸,也给江家长了脸。 这是他最优秀的子女,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江家的祸根啊! 见江德望满脸不刃,抱剑的冷霜看不下去了,手中的剑毫不客气的助攻了一把,促使江德望手中一晃,烛台里的烛泪就撒到了江蕴华的脸上。 “唔!!!” 江蕴华疼的撕心裂肺,却因着被堵了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与此同时,叶永荷上前道,“爹爹若不忍心下手,那还是让阿秀来,不过若是如此,那阿秀就要和爹爹划清界限,从此老死” 她的话还未说完,江德望就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伸手将烛台歪斜,让烛泪尽数落在江蕴华的脖颈、身上。 “爹爹来,阿秀曾经遭过的罪,爹爹都会一一帮你讨还回来!!” 第636章 所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相信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前不久,外头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度日艰难。 就连现在,也只不过刚刚够着温饱而已。 可江蕴华含着金汤匙出生在江家,被他娇养十几年,享受着无尽的富贵和尊荣,作为父亲,他自认为对得起江蕴华,乃至任何一个子女。 不管江蕴华犯了什么错,他都可以替她善后,此前十几年一直都是这样。 但此次不同,她犯的错会殃及整个江家。 不管是谁,只要祸及江家,就是犯了他的底线,即便是心头肉,他也是能割舍的! 江德望手中的烛台歪斜,滚烫的烛泪不间歇的滴落在江蕴华身上,疼的她满地打滚,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求救声。 可江德望并没有心软,且还追着江蕴华翻滚的身体过去,不曾洒落一滴烛泪。 江蕴华身上很疼。 可终是疼不过一颗心。 她是父亲疼在掌心的珍宝啊! 父亲如何能这样轻易的舍弃她? “阿秀, 你看爹爹这样可行?” 江德望望向叶永荷,眼底已经恢复了江府老爷惯有的冷静自持,再也看不到半分心疼。 作为偌大江家的掌舵人,断舍离是必备素养,一旦他下定决心要舍弃的人和事,就再也不会扰乱他半分心绪。 叶永荷和苏玉莲对视,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复杂。 江德望的绝情,再一次颠覆了她们的三观常识。 也让她们看清了,江蕴华也好,江承业兄弟二人也好,他们恶的源头,是江德望!! 本来他们喊江德望过来,是为了让他亲手凌虐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先好好折磨折磨他的精神。 可没有想到,他已经无心无情可言。 叶永荷没有接话,而是上前几步,伸手将江蕴华嘴里的布帕子扯了出来。 “咳!咳咳” 江蕴华发出一阵干咳,嘴巴刚得自由,就第一时间望向江德望,“爹?!!你怎么忍心如此待我?!!” “我可是你最疼爱的蕴华啊!!!” 声音里满是悲愤不可置信的质问,凄厉如冤魂。 江德望心口微微一颤,可面上顷刻间堆上了为人父的威严,“你还知道爹爹最疼你?” “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只要不过分,哪次不是父亲替你善后?这么多年,为父替你善了多少次后,你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说着江德望上前一步,言词更犀利了,“你非但不体谅为父的一番爱子之心,反而仗着为父的宠爱,变得冷心绝情,竟对自己的亲姊妹下如此狠手!”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休要再提及父女之情!” 江蕴华眼底的不可置信和悲愤凝结了,化为怔怔不知所措的恍惚,“爹,你这是要和当初弃了江蕴秀一样,弃了蕴华吗?” 原来,只要和江家利益有冲突,没什么是不可以被舍弃的。 原来,在江德望心里,她和江蕴秀没什么不同。 以前江德望的父爱,是她最值得炫耀的东西。 现在,她却被这个东西反过来狠狠打脸。 江蕴华眼底的恍惚散去,望向叶永荷时漫上了一丝鱼死网破的嘲讽,“还是古人说的对啊,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有一天,你能凌驾于我,乃至整个江家之上呢?” “不过,我从小金枝玉叶,可受不了你的折磨,所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相信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第636章 所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相信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前不久,外头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度日艰难。 就连现在,也只不过刚刚够着温饱而已。 可江蕴华含着金汤匙出生在江家,被他娇养十几年,享受着无尽的富贵和尊荣,作为父亲,他自认为对得起江蕴华,乃至任何一个子女。 不管江蕴华犯了什么错,他都可以替她善后,此前十几年一直都是这样。 但此次不同,她犯的错会殃及整个江家。 不管是谁,只要祸及江家,就是犯了他的底线,即便是心头肉,他也是能割舍的! 江德望手中的烛台歪斜,滚烫的烛泪不间歇的滴落在江蕴华身上,疼的她满地打滚,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求救声。 可江德望并没有心软,且还追着江蕴华翻滚的身体过去,不曾洒落一滴烛泪。 江蕴华身上很疼。 可终是疼不过一颗心。 她是父亲疼在掌心的珍宝啊! 父亲如何能这样轻易的舍弃她? “阿秀, 你看爹爹这样可行?” 江德望望向叶永荷,眼底已经恢复了江府老爷惯有的冷静自持,再也看不到半分心疼。 作为偌大江家的掌舵人,断舍离是必备素养,一旦他下定决心要舍弃的人和事,就再也不会扰乱他半分心绪。 叶永荷和苏玉莲对视,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复杂。 江德望的绝情,再一次颠覆了她们的三观常识。 也让她们看清了,江蕴华也好,江承业兄弟二人也好,他们恶的源头,是江德望!! 本来他们喊江德望过来,是为了让他亲手凌虐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先好好折磨折磨他的精神。 可没有想到,他已经无心无情可言。 叶永荷没有接话,而是上前几步,伸手将江蕴华嘴里的布帕子扯了出来。 “咳!咳咳” 江蕴华发出一阵干咳,嘴巴刚得自由,就第一时间望向江德望,“爹?!!你怎么忍心如此待我?!!” “我可是你最疼爱的蕴华啊!!!” 声音里满是悲愤不可置信的质问,凄厉如冤魂。 江德望心口微微一颤,可面上顷刻间堆上了为人父的威严,“你还知道爹爹最疼你?” “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只要不过分,哪次不是父亲替你善后?这么多年,为父替你善了多少次后,你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说着江德望上前一步,言词更犀利了,“你非但不体谅为父的一番爱子之心,反而仗着为父的宠爱,变得冷心绝情,竟对自己的亲姊妹下如此狠手!”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休要再提及父女之情!” 江蕴华眼底的不可置信和悲愤凝结了,化为怔怔不知所措的恍惚,“爹,你这是要和当初弃了江蕴秀一样,弃了蕴华吗?” 原来,只要和江家利益有冲突,没什么是不可以被舍弃的。 原来,在江德望心里,她和江蕴秀没什么不同。 以前江德望的父爱,是她最值得炫耀的东西。 现在,她却被这个东西反过来狠狠打脸。 江蕴华眼底的恍惚散去,望向叶永荷时漫上了一丝鱼死网破的嘲讽,“还是古人说的对啊,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有一天,你能凌驾于我,乃至整个江家之上呢?” “不过,我从小金枝玉叶,可受不了你的折磨,所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相信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第637章 是关于你亲娘的秘密! 闻言,江德望心里一跳,虽不明所以,但隐约觉得是对他不利的事情。 他上前一步,狠狠掌掴在江蕴华面上,“你对阿秀做了那么多恶,还想和她谈交易?阿秀同意,我都不会同意!” “来人啊,把她的嘴给我堵上,免得她在胡言乱语伤了阿秀的心!” 一直候在一旁的江德望的小厮闻言,那叫一个眼疾手快,上前就钳住了江蕴华的下巴,让她无法说话,还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布帕子。 “等等!!” 叶永荷看着江蕴华那双含着秘密的眼睛,开口制止。 小厮虽然顿住了堵嘴的动作,可没有江德望的命令,钳着江蕴华下巴的手却不敢松开。 “阿秀,你休要被她激将” 江德望急急上前,伸臂阻拦,“她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她惯是会拿捏人心,想为父一把年纪都被她哄的团团转,何况是你?” “你想如何报复她尽管和爹爹说来,爹爹自会替你办妥,这样,你既报了仇解了恨,也无需背上报复姐妹的恶名。” 不得不说,江德望毕竟在商场混迹几十年,若想捧着一个人,好听的话那是张口即来。 叶永荷心口颤了颤。 心疼阿秀,为她不值,但也觉庆幸。 世人都羡慕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孩子,殊不知阿秀生长的这江府,除了阿秀的生母和四哥,一切都是虚伪无情的。 这样的浸润下,阿秀和四哥没有长歪,该是阿秀娘亲耳濡目染的教诲,才固住了他们善良的本性。 叶永荷伸手打落江德望的手臂,冷冷的望向小厮,“放开她!” 小厮心底一颤,下意识松开了手。 生害怕江德望又对自己做什么,被松开后,江蕴华第一时间就朝叶永荷道,“给我准备一匹马一千两银子,等我出了城门,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是关于你亲娘的秘密!” 她很清楚,江德望不再是她的依靠,反而会成为替江蕴秀报复自己的刽子手。 她不想死,所以必须要自救。 好在她手里还握着江蕴秀一个秘密,若运用得当,足以让她脱身。 闻言,叶永荷眼底一震。 她早就和阿秀记忆互通,阿秀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 记事起,阿秀的娘亲一直身体孱弱,身患咳疾,后又因为人太过良善, 每每乐善好施,每每被江德望训斥指责,后来江德望一气之下竟直接将娘亲关了禁闭。 自此后,娘亲就郁郁寡欢,终日缠绵病榻,不过一年就香消玉殒。 阿秀心里,虽认为娘亲的死多少和江德望有关,但毕竟娘亲本身身体不太好,所以娘亲病逝的时候,她虽痛不欲生,但也从未多想。 听江蕴华这口气,难不成阿秀娘亲的死,是有什么冤情? “啪!” 江德望又狠狠的扇了江蕴华一巴掌,“逆女,造了这么多孽还不知悔改,竟还想扰逝者安宁,我打死你这个逆女!!” 说着就抬脚,狠狠踹向江蕴华胸口。 冷霜眉眼一厉,提前一脚将江德望踹飞。 习武之人的直觉告诉她,江德望这一脚杀意满满,若真踹在了江蕴华胸口,江蕴华必毙命! 第637章 是关于你亲娘的秘密! 闻言,江德望心里一跳,虽不明所以,但隐约觉得是对他不利的事情。 他上前一步,狠狠掌掴在江蕴华面上,“你对阿秀做了那么多恶,还想和她谈交易?阿秀同意,我都不会同意!” “来人啊,把她的嘴给我堵上,免得她在胡言乱语伤了阿秀的心!” 一直候在一旁的江德望的小厮闻言,那叫一个眼疾手快,上前就钳住了江蕴华的下巴,让她无法说话,还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布帕子。 “等等!!” 叶永荷看着江蕴华那双含着秘密的眼睛,开口制止。 小厮虽然顿住了堵嘴的动作,可没有江德望的命令,钳着江蕴华下巴的手却不敢松开。 “阿秀,你休要被她激将” 江德望急急上前,伸臂阻拦,“她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她惯是会拿捏人心,想为父一把年纪都被她哄的团团转,何况是你?” “你想如何报复她尽管和爹爹说来,爹爹自会替你办妥,这样,你既报了仇解了恨,也无需背上报复姐妹的恶名。” 不得不说,江德望毕竟在商场混迹几十年,若想捧着一个人,好听的话那是张口即来。 叶永荷心口颤了颤。 心疼阿秀,为她不值,但也觉庆幸。 世人都羡慕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孩子,殊不知阿秀生长的这江府,除了阿秀的生母和四哥,一切都是虚伪无情的。 这样的浸润下,阿秀和四哥没有长歪,该是阿秀娘亲耳濡目染的教诲,才固住了他们善良的本性。 叶永荷伸手打落江德望的手臂,冷冷的望向小厮,“放开她!” 小厮心底一颤,下意识松开了手。 生害怕江德望又对自己做什么,被松开后,江蕴华第一时间就朝叶永荷道,“给我准备一匹马一千两银子,等我出了城门,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是关于你亲娘的秘密!” 她很清楚,江德望不再是她的依靠,反而会成为替江蕴秀报复自己的刽子手。 她不想死,所以必须要自救。 好在她手里还握着江蕴秀一个秘密,若运用得当,足以让她脱身。 闻言,叶永荷眼底一震。 她早就和阿秀记忆互通,阿秀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 记事起,阿秀的娘亲一直身体孱弱,身患咳疾,后又因为人太过良善, 每每乐善好施,每每被江德望训斥指责,后来江德望一气之下竟直接将娘亲关了禁闭。 自此后,娘亲就郁郁寡欢,终日缠绵病榻,不过一年就香消玉殒。 阿秀心里,虽认为娘亲的死多少和江德望有关,但毕竟娘亲本身身体不太好,所以娘亲病逝的时候,她虽痛不欲生,但也从未多想。 听江蕴华这口气,难不成阿秀娘亲的死,是有什么冤情? “啪!” 江德望又狠狠的扇了江蕴华一巴掌,“逆女,造了这么多孽还不知悔改,竟还想扰逝者安宁,我打死你这个逆女!!” 说着就抬脚,狠狠踹向江蕴华胸口。 冷霜眉眼一厉,提前一脚将江德望踹飞。 习武之人的直觉告诉她,江德望这一脚杀意满满,若真踹在了江蕴华胸口,江蕴华必毙命! 第638章 江家人,一个都逃不掉!! “哎哟!” 江德望狠狠摔在地上,一身老骨头差点散架,半天回不过来神。 江蕴华清晰的感受到江德望的杀意,惊恐之余对他这爹的最后一丝期望彻底幻灭。 “送我出城,我告诉你娘死去的真相!” 江蕴华再望向江蕴秀之时,眼底只有求生欲。 叶永荷平静的望向她,“不用了。” 江蕴华提及阿秀娘亲,江德望就如此反常,想致江蕴华于死地,她若还看不出来这中间的缘由,那就真的太傻了。 江蕴华浑身一僵,随后急急道,“你娘是被人害死的,难道你不想替你娘报仇吗?!!” 这个筹码是她唯一的生机,若失灵无用,那就再也无望了! “呵呵!” 叶永荷讽笑出声,“自然是要报仇的我娘生平与人为善,从未与人交恶,害死她的人除了江家人还能有谁?” “害她的人是江德望还是你娘,亦或者是你这个毒妇,都不重要了” “因为这一次,江家人,一个都逃不掉!!” 闻言,冷霜吹了个哨音,立刻有暗卫从各个角落闪现。 “传令霍家军,将江府死死围守起来,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是!!” 得令的暗卫迅速纵跃消失,事态的陡然转变,让江蕴华和江德望彻底慌了神。 江家的奴仆也人人自危,瑟瑟发抖。 “阿秀,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气恨我替你惩罚她,所以才故意生事” 江德望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屁滚尿流的爬起来,对叶永荷解释哀求,“你是知道的啊,你娘一直体弱多病,她是病死的,这中间绝对没有别的隐情啊!” “江家是生养你的地方,你不可如此绝情啊!” 他本还寄希望于江蕴秀,却没想到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闺女,竟然比江承文还心狠果决。 叶永荷没有搭理他,而是望向冷霜,“还要劳烦阿霜姐,将这杀害我嫡母的恶人捆起来。” 冷霜二话不说,上前将江德望捆了个结结实实。 “阿秀,江蕴华这是胡诌,陷害!她就是要挑拨我们的父女关系啊!” “江蕴秀,我是你爹,你这样对我,是忤逆不孝,是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冷霜嫌他吵,望向叶永荷,“我建议把他的嘴堵起来。” “不用,就这样” 叶永荷道,“打他们父女二人一人三十大板,然后将他们关进同一个房间,断水断粮两日,如果他们还有力气嚷嚷,便拖出来继续打,继续饿着,什么时候学乖了,什么时候给饭吃、给伤药医治。” 说着望向江府下人,“谁愿意出来执刑?执刑之人,我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 江家下人面面相觑,惊惶不已。 “我我愿意!” 叶永荷望过去,出声的竟然是江德望的贴身小厮。 见状,江德望不可置信的瞪向他,“你、你敢背主?!!信不信我让你的老娘生不如死?!!” 本来有些害怕犹疑的小厮听闻这个话,面色瞬间坚定下来,“阿秀小姐,我愿意执刑!!” 再说吕府。 刑房外头的守卫正面面相觑,一脸纳闷。 第638章 江家人,一个都逃不掉!! “哎哟!” 江德望狠狠摔在地上,一身老骨头差点散架,半天回不过来神。 江蕴华清晰的感受到江德望的杀意,惊恐之余对他这爹的最后一丝期望彻底幻灭。 “送我出城,我告诉你娘死去的真相!” 江蕴华再望向江蕴秀之时,眼底只有求生欲。 叶永荷平静的望向她,“不用了。” 江蕴华提及阿秀娘亲,江德望就如此反常,想致江蕴华于死地,她若还看不出来这中间的缘由,那就真的太傻了。 江蕴华浑身一僵,随后急急道,“你娘是被人害死的,难道你不想替你娘报仇吗?!!” 这个筹码是她唯一的生机,若失灵无用,那就再也无望了! “呵呵!” 叶永荷讽笑出声,“自然是要报仇的我娘生平与人为善,从未与人交恶,害死她的人除了江家人还能有谁?” “害她的人是江德望还是你娘,亦或者是你这个毒妇,都不重要了” “因为这一次,江家人,一个都逃不掉!!” 闻言,冷霜吹了个哨音,立刻有暗卫从各个角落闪现。 “传令霍家军,将江府死死围守起来,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是!!” 得令的暗卫迅速纵跃消失,事态的陡然转变,让江蕴华和江德望彻底慌了神。 江家的奴仆也人人自危,瑟瑟发抖。 “阿秀,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气恨我替你惩罚她,所以才故意生事” 江德望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屁滚尿流的爬起来,对叶永荷解释哀求,“你是知道的啊,你娘一直体弱多病,她是病死的,这中间绝对没有别的隐情啊!” “江家是生养你的地方,你不可如此绝情啊!” 他本还寄希望于江蕴秀,却没想到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闺女,竟然比江承文还心狠果决。 叶永荷没有搭理他,而是望向冷霜,“还要劳烦阿霜姐,将这杀害我嫡母的恶人捆起来。” 冷霜二话不说,上前将江德望捆了个结结实实。 “阿秀,江蕴华这是胡诌,陷害!她就是要挑拨我们的父女关系啊!” “江蕴秀,我是你爹,你这样对我,是忤逆不孝,是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冷霜嫌他吵,望向叶永荷,“我建议把他的嘴堵起来。” “不用,就这样” 叶永荷道,“打他们父女二人一人三十大板,然后将他们关进同一个房间,断水断粮两日,如果他们还有力气嚷嚷,便拖出来继续打,继续饿着,什么时候学乖了,什么时候给饭吃、给伤药医治。” 说着望向江府下人,“谁愿意出来执刑?执刑之人,我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 江家下人面面相觑,惊惶不已。 “我我愿意!” 叶永荷望过去,出声的竟然是江德望的贴身小厮。 见状,江德望不可置信的瞪向他,“你、你敢背主?!!信不信我让你的老娘生不如死?!!” 本来有些害怕犹疑的小厮听闻这个话,面色瞬间坚定下来,“阿秀小姐,我愿意执刑!!” 再说吕府。 刑房外头的守卫正面面相觑,一脸纳闷。 第639章 “好坏的丫头,真给我们小孩子丢脸吖!” 大小姐院子里的这个刑房不知道折磨死了多少人,沾了多少血腥,就连他们进去都忍不住打哆嗦,更别说在里面关上些时候了。 若是在里头被关上一炷香,都犯不着上刑,就会吓破了胆魄,任由吕家主人驱使质问了。 可现在,里头关着的叶家人,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竟还偶有笑声传出来。 不止守卫,刚走近刑房的韩氏和吕蓉蓉也听到了里头欢乐的声音,脸瞬间垮了下来。 韩氏气急败坏的喝道,“把门打开!!!” 守卫连忙开门。 里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韩氏和吕蓉蓉进去,就和叶家人平静中带着嘲讽不耻的神色撞了个正着,差点没当场气炸。 甜宝还伸出小手指在脸蛋上划了划,无声的朝吕蓉蓉说羞羞脸! “娘,你看,这丫头敢侮辱我!” 吕蓉蓉气的面容扭曲,抱着韩氏的胳膊撒泼告状,“娘,杀了他们,把这小丫头大卸八块给我出气!” 闻言,娴太妃和老太太的脸齐齐沉了下来。 不过八九岁出头的年纪,竟然张口就要杀人,如此歹毒,活在这世上简直是污染夏周的风气! 用不着吕蓉蓉说,韩氏就开了口,“来人啊,将他们给我捆在刑凳上!!” 她早就看娴太妃和老太太不爽了,明明是乡野村妇,可举手投足的气度却和装的好似高宅内院的当家主母一般,都到这副境地了,也没看见她们又丝毫的慌乱,这份子淡定从容,简直能扎瞎她的眼睛! 身为妾室的她,最恨得就是女子以跟风效仿当家主母的典范为荣! 几个守卫立刻上前,要将老太太一行捆起来。 老太太和娴太妃压根没有反抗,甚至还颇为配合,就连几个孩子都没有丝毫挣扎。 第一次毫不费劲的捆人,几个守卫只觉得惊诧又诡异。 “你们私设刑房,对良民动用私刑,将天子律令置于何地?如此为非作歹,就不怕遭天谴吗?” 老太太安静的坐在刑凳之上,冷讽的望向韩氏。 甜宝也望向吕蓉蓉,小嘴巴巴道,“好坏的丫头,真给我们小孩子丢脸吖!” “就是,这么黑心歹毒的女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简直是破坏了女孩子在我心中的形象!” “你还把她当女孩子?她连当人都不配好不好!” “对对对,还是大哥说的对,她顶多就算个雌性,说她是雌性畜生那都是侮辱了畜生!” “哈哈哈!弟弟,你这话实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双胞胎虽然被束缚了手脚,可一张嘴丝毫没有闲着,一唱一和的附和,毫不客气的怼骂着吕蓉蓉。 老太太都没忍住笑出了声,“呵呵,兴文,这种人也配我们斯文以待?和他们谈斯文礼节,简直是给自己添堵,就是要和兴武这样式的才解气呢!” “你们!!你们该死!!!” 吕蓉蓉气的直跺脚,随手就从墙上拉了一把挫骨刀下来,发疯般就要朝叶家人挥砍而来。 “咣当!!” “啊呀!!!” 吕蓉蓉刚上前两步就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挫骨刀也叮咣掉在了地上。 第639章 “好坏的丫头,真给我们小孩子丢脸吖!” 大小姐院子里的这个刑房不知道折磨死了多少人,沾了多少血腥,就连他们进去都忍不住打哆嗦,更别说在里面关上些时候了。 若是在里头被关上一炷香,都犯不着上刑,就会吓破了胆魄,任由吕家主人驱使质问了。 可现在,里头关着的叶家人,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竟还偶有笑声传出来。 不止守卫,刚走近刑房的韩氏和吕蓉蓉也听到了里头欢乐的声音,脸瞬间垮了下来。 韩氏气急败坏的喝道,“把门打开!!!” 守卫连忙开门。 里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韩氏和吕蓉蓉进去,就和叶家人平静中带着嘲讽不耻的神色撞了个正着,差点没当场气炸。 甜宝还伸出小手指在脸蛋上划了划,无声的朝吕蓉蓉说羞羞脸! “娘,你看,这丫头敢侮辱我!” 吕蓉蓉气的面容扭曲,抱着韩氏的胳膊撒泼告状,“娘,杀了他们,把这小丫头大卸八块给我出气!” 闻言,娴太妃和老太太的脸齐齐沉了下来。 不过八九岁出头的年纪,竟然张口就要杀人,如此歹毒,活在这世上简直是污染夏周的风气! 用不着吕蓉蓉说,韩氏就开了口,“来人啊,将他们给我捆在刑凳上!!” 她早就看娴太妃和老太太不爽了,明明是乡野村妇,可举手投足的气度却和装的好似高宅内院的当家主母一般,都到这副境地了,也没看见她们又丝毫的慌乱,这份子淡定从容,简直能扎瞎她的眼睛! 身为妾室的她,最恨得就是女子以跟风效仿当家主母的典范为荣! 几个守卫立刻上前,要将老太太一行捆起来。 老太太和娴太妃压根没有反抗,甚至还颇为配合,就连几个孩子都没有丝毫挣扎。 第一次毫不费劲的捆人,几个守卫只觉得惊诧又诡异。 “你们私设刑房,对良民动用私刑,将天子律令置于何地?如此为非作歹,就不怕遭天谴吗?” 老太太安静的坐在刑凳之上,冷讽的望向韩氏。 甜宝也望向吕蓉蓉,小嘴巴巴道,“好坏的丫头,真给我们小孩子丢脸吖!” “就是,这么黑心歹毒的女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简直是破坏了女孩子在我心中的形象!” “你还把她当女孩子?她连当人都不配好不好!” “对对对,还是大哥说的对,她顶多就算个雌性,说她是雌性畜生那都是侮辱了畜生!” “哈哈哈!弟弟,你这话实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双胞胎虽然被束缚了手脚,可一张嘴丝毫没有闲着,一唱一和的附和,毫不客气的怼骂着吕蓉蓉。 老太太都没忍住笑出了声,“呵呵,兴文,这种人也配我们斯文以待?和他们谈斯文礼节,简直是给自己添堵,就是要和兴武这样式的才解气呢!” “你们!!你们该死!!!” 吕蓉蓉气的直跺脚,随手就从墙上拉了一把挫骨刀下来,发疯般就要朝叶家人挥砍而来。 “咣当!!” “啊呀!!!” 吕蓉蓉刚上前两步就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挫骨刀也叮咣掉在了地上。 第640章 “哈哈哈!甜宝,他们正耍戏给我们看呐!” “蓉儿!” 韩氏尖叫着上前,一脸惊慌的拉着吕蓉蓉的手一番查看。 就发现她的手腕顷刻之间已经起了一个肿包,像是被什么叮咬了一般。 “娘,我好疼,好疼啊!” 吕蓉蓉脸色发白,嘴唇惊恐的哆嗦着,“有什么东西蛰了我!” 韩氏眼神闪烁的扫视了刑房一圈,果然发现两只硕大无比的马蜂正嗡嗡飞来飞去。 “快,快叫府医!!” “还不把这两只马蜂打死!!” 一时间,丫鬟守卫齐齐上前捕捉马蜂。 不过两只马蜂一会飞东一会飞西,蹿上蹿下分外机灵,非但没有给人捕捉的机会,反而将一群守卫丫鬟耍的团团转,不是碰头就是踩脚,搞的刑房好一番兵荒马乱。 “哎哟哟!我的鼻子!” 一个嬷嬷和丫鬟迎面撞在了一起,鼻子撞眼睛,疼的捂脸弯腰惨叫不已。 “啪!” “啊!” 一个守卫挥舞刀鞘想把马蜂拍下来,却呼到了另一个守卫的脸上,一人惨叫,一人惊的刀鞘掉在了地上。 “咯咯咯,大哥哥,这些坏蛋好笨吖,还没有蜂哥哥聪明!” “哈哈哈!甜宝,他们正耍戏给我们看呐!” “嚯嚯,吕家人还怪好的咧,拷问之前还有把戏看哈哈!” 双胞胎和甜宝被逗的哈哈大笑,阿离也跟着傻笑不止。 老太太和娴太妃对视。 前者眼底是松快的好笑,后者则是不可思议。 方才在刑房,娴太妃言语之间有些担忧张武去通风报信的速度,老太太为了安娴太妃的心,就把甜宝的本事悄悄告诉了她。 听闻路上甜宝就让灰雀去皇宫报信了,饶是娴太妃高位之身,见惯了风浪奇事也难免震撼。 她的乖孙孙,竟是可以召唤百兽的小凤凰? 再看甜宝笑的天真无邪的小脸,娴太妃心里只叹一句,她何德何能,拥有这样一个天赐的小孙女! “一群废物!!” 见叶家人看戏一样哈哈大笑,韩氏气的嘴都歪了,指着守卫和丫鬟婆子一阵歇斯底里,“给你们一盏茶,要是再抓不到,就统统给我去死!!” 闻言,一群下人又惊又急,抓的愈发卖力。 却不想,马蜂也不和他们嬉戏了,一个急转,齐齐朝韩氏的面门蛰去。 “啊呀——” 韩氏躲避不及,两边脸被同时蛰了一下,瞬间红肿起来。 蛰完韩氏,它们没有停,又齐齐朝吕蓉蓉进攻,吓的吕蓉蓉惊声尖叫着跑出了刑房。 “嗡嗡嗡——” 没想到刑房外头马蜂更多,吕蓉蓉一出去,就齐齐拥上前,对她发起猛攻。 一时间,吕蓉蓉抱头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韩氏又急又心疼,但她的脸疼的要命,怕极了马蜂,只能气急败坏的让下人赶紧去救吕蓉蓉。 下人们也怕啊,但为了活命,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但他们上去也没有多大作用,这些马蜂都和长了脑子似的,鬼精鬼精,连一只都逮不到。 韩氏救女心切,一时间也顾不得再找叶家人的麻烦。 好容易驱走了马蜂,府医也姗姗来迟。 此刻吕蓉蓉浑身浮肿已经昏死过去,就连韩氏也有些头晕脑胀的中毒迹象。 “夫人,这马蜂奇毒无比,一炷香之内若不施针放血解毒,就会毙命,老夫医术浅薄,解不了此毒啊!” 第640章 “哈哈哈!甜宝,他们正耍戏给我们看呐!” “蓉儿!” 韩氏尖叫着上前,一脸惊慌的拉着吕蓉蓉的手一番查看。 就发现她的手腕顷刻之间已经起了一个肿包,像是被什么叮咬了一般。 “娘,我好疼,好疼啊!” 吕蓉蓉脸色发白,嘴唇惊恐的哆嗦着,“有什么东西蛰了我!” 韩氏眼神闪烁的扫视了刑房一圈,果然发现两只硕大无比的马蜂正嗡嗡飞来飞去。 “快,快叫府医!!” “还不把这两只马蜂打死!!” 一时间,丫鬟守卫齐齐上前捕捉马蜂。 不过两只马蜂一会飞东一会飞西,蹿上蹿下分外机灵,非但没有给人捕捉的机会,反而将一群守卫丫鬟耍的团团转,不是碰头就是踩脚,搞的刑房好一番兵荒马乱。 “哎哟哟!我的鼻子!” 一个嬷嬷和丫鬟迎面撞在了一起,鼻子撞眼睛,疼的捂脸弯腰惨叫不已。 “啪!” “啊!” 一个守卫挥舞刀鞘想把马蜂拍下来,却呼到了另一个守卫的脸上,一人惨叫,一人惊的刀鞘掉在了地上。 “咯咯咯,大哥哥,这些坏蛋好笨吖,还没有蜂哥哥聪明!” “哈哈哈!甜宝,他们正耍戏给我们看呐!” “嚯嚯,吕家人还怪好的咧,拷问之前还有把戏看哈哈!” 双胞胎和甜宝被逗的哈哈大笑,阿离也跟着傻笑不止。 老太太和娴太妃对视。 前者眼底是松快的好笑,后者则是不可思议。 方才在刑房,娴太妃言语之间有些担忧张武去通风报信的速度,老太太为了安娴太妃的心,就把甜宝的本事悄悄告诉了她。 听闻路上甜宝就让灰雀去皇宫报信了,饶是娴太妃高位之身,见惯了风浪奇事也难免震撼。 她的乖孙孙,竟是可以召唤百兽的小凤凰? 再看甜宝笑的天真无邪的小脸,娴太妃心里只叹一句,她何德何能,拥有这样一个天赐的小孙女! “一群废物!!” 见叶家人看戏一样哈哈大笑,韩氏气的嘴都歪了,指着守卫和丫鬟婆子一阵歇斯底里,“给你们一盏茶,要是再抓不到,就统统给我去死!!” 闻言,一群下人又惊又急,抓的愈发卖力。 却不想,马蜂也不和他们嬉戏了,一个急转,齐齐朝韩氏的面门蛰去。 “啊呀——” 韩氏躲避不及,两边脸被同时蛰了一下,瞬间红肿起来。 蛰完韩氏,它们没有停,又齐齐朝吕蓉蓉进攻,吓的吕蓉蓉惊声尖叫着跑出了刑房。 “嗡嗡嗡——” 没想到刑房外头马蜂更多,吕蓉蓉一出去,就齐齐拥上前,对她发起猛攻。 一时间,吕蓉蓉抱头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韩氏又急又心疼,但她的脸疼的要命,怕极了马蜂,只能气急败坏的让下人赶紧去救吕蓉蓉。 下人们也怕啊,但为了活命,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但他们上去也没有多大作用,这些马蜂都和长了脑子似的,鬼精鬼精,连一只都逮不到。 韩氏救女心切,一时间也顾不得再找叶家人的麻烦。 好容易驱走了马蜂,府医也姗姗来迟。 此刻吕蓉蓉浑身浮肿已经昏死过去,就连韩氏也有些头晕脑胀的中毒迹象。 “夫人,这马蜂奇毒无比,一炷香之内若不施针放血解毒,就会毙命,老夫医术浅薄,解不了此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