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修仙:小师妹心黑又疯批》 第1章 老神山 很久以前 有这么一座仙山 名为“老神山” 有传闻说,此山仙气充裕、花鸟锦绣、四季如春,住着飞升后无所事事的大佬,但这个大佬脾气不太好,不喜人扰,所以设下结界,无人能进入此山。 百万年来,这座山慢慢从人们记闻中淡忘。直到仙门迎来了万年一次的“创世之战”。 “创世之战”自人(包含修仙者)、妖、魔三界签约“不战协议”后创立的一场大赛。 此时此刻,因为“创世之战”来寻找老神山中的大佬寻求帮助的修真界弟子满头是汗,气喘吁吁。 “靠,不走了。”东方晋阳一屁股坐在石墩上,眯着眼扫向看不到底的山头,“老奸巨猾的师尊,来了老神山灵力会被封的事是只字不提啊!” 云殇厄“呵呵”了一声,累够呛,“他要是说了 别说你我,木师妹都不会过来。” “原地休息。”杨时抬了抬手,从储物袋里给两人扔去水囊,他四周看了一圈,叮嘱道:“省着点喝,就这一个了。” “这破山奇奇怪怪的,春日的景象暑夏的天气,小河的影子都看不到。”东方晋阳抱怨着喝了一口,将水囊转交给云殇厄。 三人各喝了一小口之后,杨时把水囊放进储物袋,抹了把汗,俊逸的脸上剑眉微蹙,“师妹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话未说完,一道淡青色的身影从粉花满地中快步跑向这边,招着手:“师兄,这边!” 三人都被这声音引去,桃林下,少女模样清丽恬静,眸光异常兴奋,面如三月桃花般明艳,她行动不似表面般静谧,甚至算得上跳脱,笑声明朗清脆,高兴地双手摇摆:“快来!哈哈,快过来!” 东方晋阳:“……” 云殇厄:“……” 杨时:“……” 三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在问对方:她怎么了? 三人不可思议的原因还得从少女本人说起。 木明昔是灵华派掌门的小女儿,他们的小师妹,从小天赋异禀,十岁筑基、十三岁金丹,现在十六岁就已是元婴,远远把他们这些金丹期的师兄甩在身后。 但让杨时三人目光呆滞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木明昔的性格。 相当毒舌记仇,相当冷静,相当八面玲珑,相当不同寻常…… 要说具体,杨时也形容不出来。 就算他这个灵华派大师兄,在木明昔面前,也总是体会不到做长辈的感觉。 他甚至觉得木明昔从一岁就开始早熟了。 反正就是跟面前跳脱欢快的活泼少女联系不到一块去。 远处,木明昔快跳死了。 她笑容满面,奔向杨时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哈哈哈大师兄,你们快过来呀!哈哈哈哈东方晋阳、云殇厄,你们愣着干嘛呀~” 这傻山不知道怎么回事,东边的一阵桃花落得她满身都是,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开始停不住地笑和蹦蹦跳跳,从东边跳到西边,她真的要废了。 东方晋阳一身冷颤,鸡皮疙瘩掉一地,惊悚地问:“我靠师妹不是疯了?!” “……”虽然杨时也这么觉得,但作为大师兄,杨时敛眉沉思了两秒,说:“可能是第一次下山太开心了。” 云殇厄跟木明昔从小玩到大,现在她的样子让他觉得熟悉又可怕——小时候只有木明昔干坏事拉他垫背的时候才这么笑。 云殇厄捂住耳朵,自认为小声地对杨时哭丧个脸:“大师兄你别让师妹笑了,我童年阴影都快被笑出来了。” 杨时叹了口气,总算有人比他先说出这句话。 “我去看看。” 他大步走向木明昔,心里排练着要怎么安抚小师妹的话术,既不能能显得严厉,也不能伤了小师妹的心。 木明昔激动地朝他跑过来,双眼亮晶晶的。 时间仿若在这一刻静止,杨时呆在原地。 实在是木明昔跑过来的样子太像要糖的小朋友了,他十几年来一直幻想这样的小师妹。 “大师兄哈哈哈哈,水哈哈哈哈,快给我水呀哈哈。”木明昔心里已经在骂了。 此刻梦想成真了,杨时情不自禁张开双臂,耳边除了她欢乐的笑声外再听不见其他。 于是,在云殇厄和东方晋阳震惊的目光中他被木明昔“抱”了个满怀。 “师妹——” 他被巨大的力气撞倒在地,无奈的话还没说,他“可爱”的小师妹粗鲁地掀开他的外袍,一把抢过储物袋,拿着水囊对着自己从上往下灌。 幻灭往往只在一秒钟。 木明昔感受着身体逐渐平息下来,嘴角僵硬的笑着,她浑身湿漉漉的,鸦羽上有几滴微小的水珠。 她灌完,撑手坐在地上,跟愣怔的杨时对上视线,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一潭死水,与沉寂眼神不符的稚嫩嗓音传进杨时的耳朵。 “大师兄,我真服了你这个二逼。” 已到金丹期的三人耳力都非凡,更何况木明昔完全没有要压着声音的意思。 东方晋阳眨了眨眼睛,这熟悉的感觉,她正常了! 云殇厄大脑飞速运转,想到一个可能,噗嗤一声笑出声,紧接着捂着肚子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东方晋阳吓了一跳,“你干嘛?笑什么啊?” 当事人杨时也意识到某点,连忙移开目光。 他慢动作地拉上外袍,耳根红的不像话,捂着脸转身的同时,云殇厄的笑声让本就尴尬的他抬不起头。 “笑什么啊?” 木明昔声音不急不缓,她歪着头扫了眼,十六岁的少女音色清脆:“如果不是跟我一样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才笑成这样的话,回去我就把这东西洒满你整个房间。” 云殇厄脸色一变,笑音戛然而止。 杨时已经调整过来,毕竟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如是安慰着。 他重拾稳重问木明昔:“可有发现别的什么?” 木明昔累得要死,索性双手枕着脑袋倒在青草地上,有气无力:“没,不过这儿竟然有这种不干净的东西,就说明有人住,老爹没骗我们。” 边上的两人慢吞吞走过来,四人四个方向共同枕头躺在一起,头挨着头。 第2章 试炼 云殇厄嘴里叼着不知道哪来的狗尾巴草,看着晴朗的天郁闷道:“要不回去算了,我看深山里的老头根本不想见我们。” “是神山。”杨时纠正,“山中任何声音老神都会听到的。” 东方晋阳撇嘴,“咱们两天没吃东西了。” 虽然修真者大多吃辟谷丹,但他们更喜欢各种香味的食物,按照木明昔的话来说就是:“要吃到嘴里嚼着才觉得够味。” 而不是吞了就饱了。 木明昔摸了摸储物袋,平淡地叙述事实:“带的零嘴都吃完了。” “唉,师傅给的灵牌除了能破老神山的结界就没啥用。”东方晋阳把玩着手里通体碧玉散发灵气的玉牌,嘀咕了一句。 木明昔转了转眼珠,没说话,脑子里却是回想起在东边桃林下实力雄厚的老者深沉的话。 【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终将离去。】 她问:在什么时候? 【世界坍塌时。】 木明昔:这片大陆消失了,我的世界还会在吗? 【取决于你。】 然后她就被洒了满身桃花。 这像是警示。 木明昔非本“木明昔”,她只是穿越到了刚出生就夭折的小孩身体里,代替本应死去的木明昔活着。 十六年过去,她都以为回去无望了,现在又整这么一出。 “木师妹,你在想什么?”云殇厄忽然问。 木明昔回过神,才发现三个人站在她身旁,都在低头俯视她,杨时关心道:“是还没完全恢复吗?有内伤?” 东方晋阳直愣愣看着她。 木明昔眼角一抽,坐起身看向东边,“在想下山吃什么。” “你已经决定下山了?”东方晋阳眨巴眼。 杨时微怔,云殇厄已经迫不及待准备走了,“直接下山去选,光想有什么用。” 话落,平静的蓝天骤然变幻,阴霾伴随雷鸣而至,闪电在众人眼前“咣”的一声,劈裂了一座山。 雨点滴滴答答越下越大。 东方晋阳怒吼:“不是!” “不带这么捉弄人的啊!”云殇厄边跑边拉上木明昔。 木明昔在众人的推搡下蓦地停住脚。 黝黑的眸子亮起一抹青色,她望着某个方向抬起手,滂沱大雨顷刻间定住。 她受够了。 杨时转身,宽大的衣袖替她遮雨,蹙眉道:“师妹,别冲动。” 云殇厄冷哼一声,积怨已久的气爆发出来:“爷爷也不忍了!” 云殇厄凝聚灵力,反手传给木明昔,“师妹,你尽管干,我在后面给你看着。” 东方晋阳没说话,但木明昔肩上多了两道不同的灵力输送。 木明昔聚气凝神,玉指扭转间,雨滴汇聚成一个圆球:“躲躲藏藏不敢出来,是见不得人吗?” 轰隆! 天空中电闪雷鸣似要冲出一条恶兽。 磅礴的威压感瞬间袭来,杨时手中陡然出现一支玉笛,他道:“前辈,得罪了。” 笛声悠扬响起,四人身旁围绕起深蓝色的屏障,虽不能完全阻挡这神力的压制,却也让他们喘了口气。 木明昔并未认怂,她无视这威压,浅青色的灵球带着巨大的雨水在气势汹汹的雷电下以不可抵挡之势冲去! 神山动荡,乌云中裂开一道不规则的口子,白光惊,闪地木明昔眯了眯眼。 黑沉沉的天霎时消散,再度浮现万里无云的晴天烈日,山中依然没人,仿佛刚才的狂风暴雨、地动山摇只是一场幻境。 第2章 “啧。”木明昔微不可察的瞥了眼那道尚未闭合的裂缝。 “前辈畏畏缩缩却又坚持赶我们下山,是害怕了吗?”木明昔退后一步,与三人对视。 云殇厄眼珠子一转,嗤笑道:“真奇怪,我们几个金丹期的毛头小子都不怕,他反而怕了,真是越活越回去,越老越胆小。” 东方晋阳紧随其后:“别这么说前辈,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前辈到现在都还没死,就是因为躲在深山里,不愿意出去见人是正常的。” ……是神山。 杨时心中纠正,握着笛子摇了摇头,“师尊看错了人,大家也都不知前辈胆小怕事的真性子才会让我们白来一趟,此次回去,便将此事宣扬出去,以免再有人——” 【放肆!】 雄厚沉稳的声音如警钟,从裂缝中席卷而来打断杨时的话。夹杂怒火的声圈甚至携了强势的神力。 四人反应迅速,一同做出抵挡,然而这回老神似真的怒了,防护罩抵挡不足三秒就开始破碎,木明昔瞳孔一缩,“散!” 四人纷纷撤开,狼狈地跌入还有雨水残留的青草地中。 木明昔被波及的最大,距离最远,翻滚了好几圈好死不死又滚到了桃花林下。 她立刻摒弃,青色灵力扫过一圈,桃花花瓣飞舞旋往远处后,才敢试探的吸了口气。 还好,没有脏东西。 但他们被故意分开了。 木明昔抬眸,视线中已然不见其余三人。 “老前辈,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咬牙切齿。 如洪钟般的声音不像方才般恼怒,极为泰然自若:“试炼。” “那我——” “你无需试炼。” “……”木明昔使用净灵术恢复干干净净的模样,从储物戒掏出一盘棋和一套桌椅,她问:“下棋吗?” “几百年来,从未有人赢过老夫。” “哦。”木明昔应了一声,拿出黑白棋篓,接着问:“五子棋,会下吗?” “……”裂缝默然。 木明昔自顾自讲黑色棋篓放在对面,自个率先落下白子,弯起嘴角看向裂缝,“你赢了我,我就不说你快死了的事。” “……”裂缝沉默许久,这回木明昔听出了几分苍老感,“你如何知晓?” “赢了我,我就告诉你。”木明昔莞尔。 静了静,山林中鸟语花香,棋盘上落下一白子。 木明昔满意地笑了。 东方晋阳一个翻身的功夫就落入了一片密林之中,他一惊,下意识去看木明昔的方向,却只有郁郁葱葱的树。 都不见了。 东方晋阳皱眉,盘腿坐下,从储物袋拿出一条浅紫的玉石系在脖子上,往里面施展了点灵力后,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云殇厄:【试炼就试炼,还分开,分开就算了,为什么要把我放在一个黑不拉几的山洞里啊??】 第3章 前辈,是你逼我的。 杨时:【…山洞?看来老神已经知道你对幽闭环境的恐惧,所以特意来考验你。】 刚输送灵力连接上玉石的东方晋阳闻言,心提到了嗓子眼。 云殇厄神色苍白,又加固了一层防护罩,发现灵识波动多了一个,问:【晋阳?你小子该不会被搞到林子里去了?】 要知道东方晋阳虽然身为大男子汉,却最怕虫类。 “你猜对了。”东方晋阳目光下移,瞥到一只瓢虫正往他这儿跑,登时下颌紧绷,浑身颤抖。 “啊艹!!!!!” 三人的脑海中同时一震,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几乎要从脑子捅破耳膜。 下棋的木明昔手一抖,眉头猛跳。 能灵识互通的玉石是木明昔和云殇厄小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她试着切分了几块做成项链给了玩的好的大师兄杨时、从小认识的东方晋阳和云殇厄各一块。 四人每当被迫分开的时候就会悄悄拿出这东西注入一点灵力互相联系。 好处是能听到对方的声音,比通讯符的书面更生动,而且声音仅佩戴玉石注入灵力的四人可听见;坏处是玉石不经用,一日最多开启两次。 因而就算木明昔三人脑子里歇斯底里的惨叫也只能被迫接受。 但其他三人不知道的是,木明昔可以只用识海的力量直接通过玉石跟他们沟通,也许是因为她灵脉的特殊性,因此也可以自我屏蔽三人。 简而言之,只要她想,她就能隐藏自己的灵识,不露痕迹的“窥屏”。 云殇厄摸黑在洞里寻找出口,晕眩和不适让他声音有些嘶哑:【大师兄,你跟师妹在哪?】 杨时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出声,他似乎在躲避什么东西,低低道:【我遇到了个麻烦的东西,师妹没和我在一起。】 【我、我没感受到师妹的灵识……啊艹,滚啊,别爬过来!!】东方晋阳怒吼着召唤出凌月刀,锋利的刀锋将爬过来的毛毛虫一切两半,地上满是各种虫类的尸体。 木明昔正全身心投入和老神的棋盘中,两人一来一去,谁也没有吃下第一子,胜负难分。 老神也不催,就这么静静等着。 风吹过耳边发尾,木明昔抬手理到耳后时猝然听到一丁点极轻的声音。 她垂下眼眸,只作没看到,随后捻起黑子落下。 “前辈,你输了。”她说。 棋盘上,白子每3子连成就被堵截,而黑字被堵后仍在继续,由此到最后,木明昔一次成功,就能抽掉阻碍的白子,然后无限赢下去。 白云悠然,巨大的裂缝黑漆漆一片像是这片完美风景的一块破布。 随着缝隙悄无声息的扩大,老神沉默许久之后才道:“你想要什么?” “这个世界坍塌之后,我原本的世界还会存在吗?”木明昔收起棋盘。 老神平和地说:“老夫说了,这取决于你。” 木明昔换了个问法,“前辈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她是异世者,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会坍塌? 回答她的是亘古的寂静。 “簌簌——” 木明昔眸光一冷,碧绿长弓瞬间显现,她侧身瞄准某点,拉弓射出只在一瞬间,碧水般的箭矢即将射中时,古老的神力再次阻碍在她面前。 箭被无形的结界反弹,木明昔神色未变,翻身接住射回的箭尾磨灭在手心,左手的青弓再次出现若隐若现的箭。 “住手!”老神略显急切的开口。 木明昔充耳不闻,碧水箭“唰”地射出,卷起无数花瓣。 白光猛然乍现,木明昔伸手挡住,从指缝中看到了这神力结界之后的东西。 那用神力包裹保护的,竟是一个沉睡的小孩。 “前辈,你漏马脚了。”木明昔扬起嘴角,看了眼小孩身侧的碧水箭。 “不过我没想到前辈会变成一个小孩,是神之将死,回光返照成这样的吗?”木明昔抬脚往前走,逼近沉睡的孩童。 老神沉沉道:“休要胡说!” 木明昔挑眉。 下一秒,漫天的桃花花瓣长出尖齿,如利刃回旋! 凶狠杀意猛地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木明昔清明澄澈的双眸微弯,嫣然红唇翘了翘,漫不经心道:“现在才想杀人灭口,是不是太晚了啊?” 话落,木明昔飞身躲开割喉的花瓣,身后涌出无数青色幻剑,她眼底跳动着一团青焰,轻声道: “青弓幻箭!” 幻箭燃起熊熊烈火,斩断攻来的尖齿花瓣后仍直直飞去! 自空中冲出一条黑色巨龙,巨龙挡在孩童面前释张开獠牙,涌出的黑水浇灭幻剑,它仰天长啸,汹涌的波涛滚滚杀向木明昔。 杨时的白衣片片红痕,荆棘密密麻麻舒展攀爬搜寻这什么,他藏在陡峭的悬崖边上,一手死死扒着尖锐的山壁,掌心的血从手腕流进袖口里。 他脸上小伤划破血肉,嘴角的惨白与溢出的鲜红形成鲜明对比,他竭力克制着语气不让对面两个听出任何不对。 “师妹已是元婴期最后一重,应该,没事。” “但愿……啧,我们得赶紧出去跟她汇合。”东方晋阳的状况并不是很好。 他发现斩杀之后的虫子竟然会死而复生!而且一生二、二生三。 现在他所在的地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各种虫子,他鸡皮疙瘩起了一地,握着凌月刀的手颤抖不停,天知道他做了多大的心里建设才让自己这么平稳的说出这句话。 云殇厄闭着眼,额头冷汗大滴大滴的落,蜷缩在角落,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里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每一次动静都让他紧咬牙关。 恐惧使他唇干舌燥,舔了无数次的嘴不知何时已然咬破,舔进口腔的全是血腥味。 手心捂着玉石不让嘈杂被传。 他不能让其他人分心。 等他们出去了,就会来救他了…… 木明昔胸口的玉石项链发出一闪一闪的亮光,她奋力迎下老神的杀招,一口血喷在青草地上,瞄了眼闪烁的玉石,眼神更加坚定。 “前辈,是你逼我的。”木明昔双手反转结印,抹了口血开启阵法。 第4章 痛的不止她一个 凶神恶煞的巨龙盘旋将沉睡的孩童悬空往裂缝处送,扭头一看木明昔的阵法龙身一震,那双深沉无边的墨眸锐利地盯着木明昔。 “女娃娃,你竟敢使上古血阵?你想镇压老夫?” 巨龙龙尾甩向木明昔,神力的威压再度袭来,木明昔却不避不退,硬是被打地滚了好几圈,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地极为清澈。 玉石项链在此时连接中断。 杨时三人同时感受到灵识剧烈波动了片刻后失去了关联。 云殇厄立刻睁眼,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他捧着玉石急切的问:“喂?人呢?大师兄?晋阳?师妹?刚才是不是有谁骨头碎了?回答我啊?” “谁受伤了?!”东方晋阳迷茫焦急地拍着玉石:“说话啊!小师妹是不是你?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就是受伤了?大师兄你在哪儿啊?云殇厄?云殇厄你怎么样了?” 杨时的玉石早已血迹斑斑,他眉头紧拧,还未深思,头顶上似毒蛇游走的荆棘似乎发现了他。 杨时一动不动,安静的空气里只有他这个血人滴血的滴答声。 忽然,紧抓的手背传来一阵刺痛,杨时瞪大眼抬头,有毒的荆棘划拉在他手背上,瞬间皮开肉绽,荆棘像是八爪鱼般张牙舞爪地挥动着“手”朝他伸过来。 杨时身体一僵,在荆棘碰到他的前一秒心一狠,霜寒剑迅速飞舞砍断荆棘插入他抓的峭壁一边,山壁霎时断裂! 杨时整个人裂壁坠入悬崖,眼中倒映着充满倒刺的狰狞棘刺。 与此同时,木明昔破镜了。 她浑身笼罩青色荧光,周围风和日丽的景色寸寸瓦解,抬手间,东、西、南、北各爆开一个巨坑。 阵启!天地颠倒! “你竟是个疯子!不惜受重伤突破自我破境,如今竟还想着开阵!简直不可理喻!” 此刻老神在木明昔眼中就是一个跳脚的老头,她目光灼灼看向恶龙道:“就算不能活着镇压你,我也有办法和你同归于尽,你想试试吗,前辈。” “疯子!疯子!”老神根本出不去木明昔作为化神期开启的阵法,他濒临死亡,实力大大减半,甚至只有三分之一,“你到底想干什么?!” 木明昔嗤笑一声,“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前辈。” 血阵源源不断汲取她身上留的血,木明昔单膝跪在地上,面上毫无惧意,“你在这儿布下失灵阵,捉弄了我和师兄们两天两夜,现在又跟我说什么试炼。” “你的试炼,就是以他们最害怕之物弄死他们吗?” 巨龙在孩童身边企图让其不被血阵的力量波及,但往天上送的孩童缓缓降落,老神疾言厉色的声音从巨龙身上传出:“不经历九死一生克服恐惧焉能当大任?!” “放屁。”木明昔冷下脸,“从我发现这个小孩开始,你就压根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去。” 她误入东边桃林,就是因为看到一个小孩出现在老神山,小孩引她进入桃花林掺撒大笑花粉后消失不见,彼时木明昔发现了失灵阵的阵眼,破解后老神就出现了,还告诉了她未曾浮现的事。 “若老夫想让你死,你那时就已经死了!” “是吗?难道不是你担心我迟迟不归引起师兄们的怀疑提前下山传递消息给灵华派吗?”木明昔盘腿画符,等符完成打入阵中,这老头不死也废。 她继续道:“前辈,你没杀我,是知道杀不了我罢了,若非借助老神山的幻阵四时变幻分开我与师兄们,以你现在人形都维持不了的虚弱程度,谁杀了谁还不一定呢。” 她如此笃定又决绝的画符让老神气的腰疼。 她怎么全知道?! “最后一次机会。”木明昔已经画好符。 十六岁的少女脊背笔直,望着不远处急打转的巨龙,完全没有赴死的惊惧,“前辈,想好了吗?” “等等!”老神音色沉重。 木明昔却不听他的话,动作不停,眼看符要入阵,老神简直要气死了! 龙身没入地面,四时幻阵顿时解除,而没有了巨龙庇佑,以东西南北方位布下的血阵力量化作丝丝缕缕进入孩童体内。 “停下!若吾儿有事,老夫定让整个灵华派陪葬!”老神怒道。 木明昔眼中似有暗光流转,反手间捏碎了符文。 强行收阵必遭反噬。 木明昔痛的蜷缩在地,他她压下嗓子里的腥甜,撑着最后点力气给玉石注入灵力。 “兄弟们,我要死了,赶紧从幻境醒过来给我收尸。” 陷入幻境的东方晋阳三人都被这催命的话惊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坑之中。 云殇厄左右一看,发觉巨坑外浑身是血的木明昔半坐在地上,他再看自己,半点伤都没有。 竟然真的是幻境。 他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东方晋阳爬出巨坑往木明昔的方向赶,一把鼻涕一把泪,“师妹,还好你还活着!我想死你了!” 杨时抬起修长干净的手,目光一顿。 幻境……进入四时幻阵的人只要明确自己所在都是幻术,是假的,出来后就不会带出里面的伤,反之则悉数所受。 回想木明昔的话,杨时急忙寻找木明昔,在见到血人变成木明昔的时候,他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已经的跟东方晋阳一样冲过去了。 “师妹!” 三人扶起摇摇欲坠的木明昔,云殇厄递给她干净的帕子擦脸上的血,“你怎么搞成这样啊?” “为了救你们啊。”木明昔安心的躺在杨时和东方晋阳的臂弯里,五脏肺腑都在痛。 东方晋阳从储物袋里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颗回魂丹,“师妹张嘴,这回魂丹我从白瑶瑶手里抢的,对内伤外伤都极有帮助。” 现在幻境消散,众人所在之地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的绝世神山,周围杂草丛生、坟头遍地,像是荒废了几百年的墓地。 杨时还没来得及开口,龙吟长啸苍穹,引的众人看去,黑色巨龙盘旋在一个幼童身旁,气势却没了方才的强劲。 木明昔听出了龙吟中的痛苦。 她舒心地想,痛的不止她一个。 第5章 血誓 “这巨龙哪来的??”云殇厄不可置信道,“你该不会和它大战八百回合了??” 杨时只转头看了黑龙一眼,又回头仔细打量木明昔,看她脸色慢慢恢复了才道:“你破镜了?化神期?” 东方晋阳震惊:“我靠师妹,你怎么又甩了我们?!” “够了!你们说够了没有!”老神喝然道。 云殇厄白眼一翻,压低声音:“不是我说,他都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子了,怎么还这么易躁,也不怕厥过去。” 耳力非凡的老神:“……” 木明昔三人:“……” 东方晋阳捂住云殇厄的嘴,木明昔清了清嗓子,和杨时对视一眼瞥向龙身保护的孩童,“事已至此,前辈想杀我们是不可能的,我灵华派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 杨时接过她的话,温和道:“前辈若按照掌门信中所言,借我们点神器和灵泉,杀我们的事便一笔勾销,您也可以继续在神山修养。” 神器都是万年难寻的机缘,有修仙者活了上千年都不见得有缘找到属于自己的神器,纵使老神活了上万年也只寻得两三件,他们倒好,说的冠冕堂皇,还借点?他是有很多吗?! 再说灵泉,那可是老神山独一份的东西,就那么一个!!! 老神气的连龙身都不维持了,白光晃过,一身仙风道骨的老者盘坐在孩童身边,鹤发黑眉,俊逸无双,倒是看不出是个活了几万年的。 他柳眉倒竖,怒目看着杨时几人,最终将目光移到木明昔身上,一开口,还是那如洪钟般警醒的嗓音:“想要灵泉和神器可以。” 云殇厄嘴角刚扬起,还没来及笑,就听老神话语一转:“老夫有三个条件。” 东方晋阳睁大眼,脱口而出:“你竟然还要提条件?你可是差点杀了我们?我们不杀你就很好了,你竟然还提条件?!” 许是他不可置信地模样太认真了,老神难得心虚的移开目光,不过也就一瞬间。 杨时略皱眉,唇峰微扯,“前辈——” “一个。”木明昔拉了拉杨时的袖子,靠在他身上,明亮透彻的眼睛毫不畏惧,亦不容置疑,“一个条件。” 沉默许久,老神闭了闭眼,抬手汇聚灵力,杨时三人顿时防备,木明昔对他们微微摇头。 灵力包裹熟睡的孩童汇入他体内,随即传到木明昔面前,她接过小孩,歪头一笑,“还不知道这孩子的身份。” “老夫的独子。”老神见孩童在木明昔怀里并未苏醒,凝神收回隐藏的杀机,道:“他名唤……空翎玄,今日正好两百岁。” 姓空…… 木明昔扯了扯嘴角,只听老神道:“这山上灵气已大不如以前,不足以让他成长,待你把他带回宗门后,他便会一日日长大,不出半月便可成人,到时,不必告诉他老夫和他娘的身份。” “……你要我养他?”木明昔秀眉微蹙。 老神见她为难的样子,脸色一变,“他身上流着老夫上万年的心头血和他娘的血脉,将来实力不可估量,让你带他回灵华派,那就是你们宗门之人,出一个天之骄子,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 “你不是想要灵泉和神器吗?”老神幻化出一个锦囊,扯下腰上系着的蓝色风铃坠子,“老夫要你发血誓,细心呵护吾儿二十年。” 血誓一旦成立就要和对方生死相随,受誓者死,发誓者死;反之发誓者死,受誓者却不会有事。 立血誓时,发誓者需承受瞬间的锥心蚀骨之痛,越痛,则违反誓言承受的伤害越大。 要解开血誓也并非到了二十年就能自动消失,而是需两人继续如现在这般互相喂养血液以阵破除。 且不说这血誓之麻烦,若孩童以后性情卑劣,不愿解除,那木明昔就是一个肉垫子,受苦受累可能还会一辈子被拴住。 木明昔来不喜欢麻烦,这孩子对她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 杨时毫不犹豫道:“我可以教养他,身为大师兄,明惜和师弟都是我一手看护的。” 云殇厄和东方晋阳同时说:“我也可以!” “你们……呵。”老神淡淡道:“不配。” “你个死老头!”云殇厄暴怒,抡起拳头就要去揍人。 东方晋阳双刀出手,怒道:“欺人太甚!” “老夫劝你考虑清楚,否则吾就是毁了神器和灵泉又有何妨?”老神盯着木明昔,“此次创世之战魔界和妖界沆瀣一气,你们修仙者最为弱势,仔细算算,也有几百年没赢到榜首,获得地灵山脉了?” 杨时抿唇,语气冰冷:“你不必拿这些大事大理来压明昔,就算没有神器和灵泉,我们也能自己想办法。” 说话间,玉笛已到唇边。 这是想明抢啊。 老神泛起冷笑,目光却沉静晦暗。 双方都蓄势待发,僵持不下。 木明昔突然道:“我答应你。” “师妹\/明昔!”云殇厄三人愣住,杨时对上木明昔的目光,欲言又止。 “我木明昔以精血立誓。”木明昔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指尖尚有伤,她挤出几滴喂入孩童嘴里,睡熟恬静的小孩机敏地嗅到了甜味,无意识砸嘴将血舔舐干净。 当着老神的面,木明昔清丽精致的脸上带着微微笑意,指尖灵力忽闪划破孩童的脸,紫红的血从小孩白嫩的肌肤冒出,老神瞳孔一缩。 木明昔漫不经心捻了点入嘴,语气一变,郑重道:“从今日起,护空翎玄二十年,在此期间绝不会让他受一丝一毫他人之伤害。” 轰! 紫红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幻成漩涡,磅礴的力量猛的进入孩童和木明昔体内,意外的是她并未感受到传闻中立血誓的锥心蚀骨之痛,反而似春日凉风,温暖浸透她周身筋脉。 誓成。 老神转手将东西传送给云殇厄和东方晋阳,他深深看了眼孩童,身体一点一点开始消散。 杨时收回玉笛,询问木明昔:“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木明昔把孩童交给一脸苦大仇深的东方晋阳,刚想借着杨时的搀扶起身却发现身上的伤不痛了,她面不改色道:“师兄,你们先下山,我有事和前辈说。” 第6章 谢谢你嘞 “好。”杨时点头,但没听她的下山,而是在百米外停下等待,还设了隔音罩。 木明昔看向闭眼等着消亡的老神,问:“我真的能回去?” “痴儿。”这是老神在跟她说了这么多话里最温和的一句了,甚至带了点慈祥,他仍是阖着眼,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说:“遵从心的选择,往事不过执着。” 白色光点散在天地间,数不清的坟墓如受到感化,竟是齐齐消失,如漫天白萤飞向天空。 再回过神时,木明昔已经跟杨时三人登上了回灵华派的云舟。 “师妹,你怎么回来之后就心不在焉的?” 云殇厄抱着孩子,中间是几人烧好的火锅,杨时和东方晋阳端着满满当当的蔬菜和肉卷走进来。 木明昔没说话,看了看还在睡的小孩,“他姓空,我记得六大门派里,排名第二的桑落派就是空姓女子掌事。” “我已经传音回去让藏典阁阁的师弟帮忙查了。”杨时说。 云殇厄手都酸了,“这小孩看着不大重的很,我想吃饭,晋阳,你给我抱一会儿。” 东方晋阳正忙着涮肉,闻言音量拔高了八度:“不可能!我最烦小孩了!” 木明昔嘴角一抽,对了对筷子下金针菇入红汤,淡声道:“扔床上。” “好嘞。”就等这句话。 云殇厄立马笑嘻嘻地把烫手山芋搁床榻上,美滋滋地抢了东方晋阳碗里蘸好酱料的肉,颇为满足地咽下,“好吃!” 木明昔施法从柜子里拿出酒,挑眉道:“这个,庆祝我们成功获得神器和灵泉的奖励。” 杨时扫了一眼,意味不明:“李子酒?” 埋头干饭的其余两人瞬间两眼放光,“师傅藏的最深的李子酒?这可放了上千年!” “师妹,不愧是你!” 四个人当真就不这么不管不顾地美餐美酒了一顿,到最后,火锅自动熄火,东方晋阳嘴里还说着醉话,云殇厄不省人事,头晕目眩的杨时睁了眼才发现,木明昔不在云舟内。 施法清理现场,运两人回到床榻上时,杨时目光一顿。 原本应该在床上的孩童,不见了。 杨时疾步出云舟,一转头见木明昔靠在舟头上,他刚舒一口气,就看到她身边还有个有他半腿高的小孩。 前方的人似察觉到他的视线,小男孩和少女一同回头。 木明昔脸上没有半分醉意,澄澈的双眸映着他,“大师兄,醒这么早?我们马上到了。” “他…长这么快?”杨时踱步过去。 小男孩眉清目秀,一双紫黑双眸似漩涡般隐秘,唇峰紧抿,五官倒是和老神有三分像。 一边打量,杨时正要坐木明昔身侧时,小男孩一跃而上,抢先他了一步,面无表情地望着木明昔。 “……”杨时微惊,云舟的速度是云殇厄特地调过的,每秒可飞千里,没有一点本事是不可能和木明昔一样稳挂在舟头不掉下去的。 “是,你也觉得奇怪。”木明昔微微一笑,拍了拍左边的空位,对右边不近不远的小男孩视而不见。 “他不仅长得快,脑子也不像出问题的。” “……师妹,好好说话。”杨时眼皮一跳,知道木明昔还是有点醉的。 平时的木明昔温和懂事,聪慧恬静,也因为她长得清丽非常,总让人觉得她很好说话;实际上,她一旦喝的醉了,就显露出本来的样子了。 忽近忽远,疏离陌生,口不择言,无惧无畏,甚至……恶意满满。 杨时十五岁时见识过十三岁的木明昔醉酒的样子,他足足缓了半月才敢再和木明昔好好说话。 “他不讲话,你说是不会,还是不想?”木明昔手里还拎着一壶李子酒,酒香醇厚。 杨时实在不想再领略她发疯的样子,欲去夺酒,“老神的孩子总不会有什么缺陷的,师妹,你醉了,回屋休息。” 木明昔就是想逗逗她威严稳重的大师兄,但她还没行动,身旁的小东西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手。 只一瞬间,淡紫的灵力袭向杨时! 杨时手腕一转,回击的灵力却被打散,那看着小小的紫气像是生了眼,转眼间化作一条紫蛇咬向杨时的手腕,锋利的尖牙渗透毒液。 电光火石间,距离杨时手腕不足一寸的紫色恶蛇被一团青火燃烧殆尽。 杨时抬眸看向男孩,他本意是不想伤人,没想到男孩却带了杀意,若被那条化出来的毒蛇咬住,怕是断手也不为过。 “脑子还是有点问题的。”木明昔也扭头盯着男孩,这回她清明的嗓音带了点冷意,“空翎玄,你的名字。” “……”空翎玄回望她,那双紫眸蕴藏着无限的黑,又像是一双纯粹的墨色,倒影着她微红的脸颊和冷漠的眉眼。 “你的。”他说。 稚音幼儿,语气深沉。 真是如出一辙。 木明昔想。 “道歉了我告诉你。”木明昔跳下舟头,让二人面对面,“我答应你老爹养你二十年,但没说你可以伤我的人,你敢动这舟上的任何一个人,我就违反血誓杀了你。” “轰隆!” 蓝天白云顷刻间乌云密集,电光闪烁,雷鸣震耳,惊雷盘旋在木明昔头上,她扔了李子酒,事不关己的歪了歪头。 “……对不起。” 空翎玄面无表情地开口,他又看了一眼木明昔,跳下舟头对杨时低头,“不是故意的。” 杨时虽不悦,却不用木明昔搞这么一出,那雷一来他人都愣住了,出气也不是这么出的啊?! 他连忙答应,“没事,明昔,你别说这些了,我没事。” 黑云来的快去的也快,云层散去之后隐约可见灵气翻涌的灵华派山头。 “我刚做噩梦了吓死我了,电闪雷鸣的,我还以为师妹你被雷劈了呢!” 屋里两个人搀扶对方腰酸背痛的身体歪歪扭扭的出来,东方晋阳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吓得我赶紧醒来看看师妹你咋样了。” 木明希把李子酒收回锦囊,嘴角一抽,“谢谢您嘞,我还活着。” 云殇厄打了个哈欠,“快到了……我靠他谁啊?!” 第7章 回山 木明昔懒得再扯淡,坐在边上的摇椅上假寐。 耳边是杨时解释的声音:“老神之子异于常人是正常的,老神山破了幻术后贫瘠偏僻,灵气稀薄,如今他来到外面,任何灵气都有助于他吸收。” “这么说他再过十几天就是个大人了。”东方晋阳道。 云殇厄愣了愣,看了看坐在摇椅边的空翎玄,眯了眯眼:“奇奇怪怪,不过我看他什么都懂,似乎也不用教他什么了。” “收拾收拾,马上到了。”杨时岔开话题。 窸窸窣窣的一阵后,三人应是回了云舟内收拾行囊,木明昔翻了个身,耳边冷不丁冒出空翎玄无波无澜的声音:“你很在意他们吗?” 木明昔装死。 “你最好也在意我。”空翎玄说。 是啊,不在意你,我就要死了。 木明昔呼吸平缓,似真的睡着了般。 空翎玄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搬过靠椅在她身侧躺下,末了,扯过她散落的发带系在手上后才闭上眼。 他闭眼不到一秒,木明昔虽是闭着眼,却悄无声息施法割断了头上的青莲发带。 灵华派,华光殿。 “弟子杨时\/木明昔\/云殇厄\/东方晋阳拜见掌门,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 掌门木修源一身仙鹤常服,正襟危坐,端的是仙风道骨,但他面相和善,又笑眯眯的,似乎能看透世间一切。 他看起来不过五六十,实则已年近百年,修为已达大乘。 “起来起来。”木修源笑道:“此次神山之行杨时已经传文告诉我们了,老神陨落实乃憾事,若非如此,等过了创世之战我还想去找他喝几杯呢。” 话是这么说,两个人百年都不见得能见一次,老爹这话太冠冕堂皇了。 木明昔心里吐槽着,面上恭敬道:“掌门,老神之子空翎玄已拜托由我照顾,我想让他入灵华派。” 杨时的传文四人都看过,摘除了老神要命的试探和空翎玄的事后,就草草描述了“考验”成功得到神器和灵泉以及不幸见证老神殒命。 立血誓的事,木明昔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木修源疑惑地“哦”了一声。 三长老名为粉霓裳,修为合体初期,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但往往越是美的人心眼子越多,她那双勾人的凤眼一瞟,就察觉出了不对劲:“明昔,你破镜了?化神境?也跟此事有关吗?” 坏了。 东方晋阳心里暗骂。 木明昔天赋向来强悍,杨时三人对她动不动就上升一个境界已经习以为常,以至于压根没在传文里说这件事。 最重要的是,三长老粉霓裳不仅心眼子多,一双眼睛美辣的很,能看出任何撒谎的痕迹,从来没人能在她面前说假话。 “昂。”木明昔莞尔一笑,乖巧点头。“我也没想到老神回把他儿子交给我养,粉长老也知道我这个人最怕麻烦,挺不高兴的就跟老神打了一架,就破镜了。” 儿子交给她养,没说谎。 打了一架,没说谎。 因为打架破镜了,没说谎。 粉霓裳笑颜如花,嗔怪:“是吗?怎么也不说一声,能破化神境可是大事,灵华派本来只有清欢跟你实力不相上下,如今你破镜,她可又要跟我哭了。” “好了,破镜是好事,但跟老神动手实乃以下犯上,日后你需更加谨言慎行才是,你是灵华派的弟子,又是师兄独女,你的一举一动以后代表的都是灵华派,不可任性而为。”二长老孟松是个老古板,修为屈居木修源之下,合体后期。 虽严肃,但喜欢好学生,所以教育出了杨时这个面面俱到,备受欢迎的大师兄。 木明昔颔首:“弟子谨记。” “一去一来这么多天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大长老冯屏晚性子最为柔和,是朵解语花,木明昔很喜欢她。 她和老爹一样,距离渡劫只剩一步之遥。 “是。” 四人告退后,冯屏晚抿了一口绿茶,柔声道:“这几个孩子总是有些小聪明的,他们既然不愿意说,也别深问了。” 孟松默了默,“这一届的创世之战中,妖族和魔族暗地里早已联盟,只有我修真门里外不是人,他们再不省点心,出去闯了祸事只怕要吃苦头。” “明昔这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同样的教学方式,清欢教的落落大方、亲和可怜,她却散漫不安、狡猾独行,如今连我也看不透她到底日日在想些什么了。”粉霓裳叹了口气,“不省心到底不省心,依我看创世之战的领队还是让清欢来带更靠谱些。” 一直不说话的木修源笑了笑,“清欢才多大?十七?她尚且是元婴初期,又年纪小,根基不稳,稳妥点还是杨时来担着这群小辈。再说离创世之战还有三个月,如今又有了神器和灵泉,让小辈们好好修炼修炼,到时候再商议也不迟。” 粉霓裳虽不乐意,到底没拂了木修源的面子。 “三个长老里,也就冯长老最好说话了。”东方晋阳换了一袭橙黄束身的刀修校服,马尾高高扎起,两把双刀别在腰后,袖口护腕上绣着精致的狮子头,全神贯注地盯着池里的鱼饵。 云殇厄的校服是最扎眼的,暗金纹与正红长绸严丝密合,金灿灿的祥云腰带鲜亮夺目,裁剪得当的红丝锻更衬得其蜂腰腿长。 他主修长鞭,灵华派擅长使用鞭子的就只有花长老一人。 而恰巧最不缺钱的花长老最喜大红大紫的颜色,又恰巧云殇厄身着红衣配上他那一双桃花眼最有花长老年轻时“少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模样,完美命中了花长老这个无儿单身汉的心头。 于是乎,云殇厄总是被花长老以自己年轻时万人迷的样子捯饬,引得无数师妹倾倒。 东方晋阳直接被眼前闪闪发光的人闪瞎眼,捂眼挥手道:“前几天见惯了你邋里邋遢的样子,乍一看你这样我还以为是哪个暴发户,你给我滚远点,别吓跑我的鱼。” 第8章 提前 “你懂什么,我来的时候可有好多师妹红了脸。”云殇厄自顾自把带过来的鱼竿和鱼饵扔进池,坐在东方晋阳旁边翘起二郎腿,“冯长老最好说话,也最会套话了,昨天大师兄又被叫了过去,肯定又问了空翎玄那小子的事,大师兄十有八九没瞒住。” 七天过去,空翎玄已经长成了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但却总喜欢粘着木明昔,还总是搞出一堆破事,害得杨时和木明昔天天被叫去华光殿。 “这回不是他。”杨时疲惫的声音传来。 二人转过头,只见风光霁月的大师兄还是那套标准的剑修黑白劲衣,他背着与气质完全不符的鱼篓,手里拿着钓鱼竿,慢悠悠在二人旁边坐下,架杆扔饵一气呵成,做完这些,他才凝重道:“创世之战提前了。” “啊?” “什么时候?” “下个月十七。”杨时揉了揉眉心,语气坚定:“明日起我就开始闭关了,在去往绝洲前,我必须突破元婴。” 云殇厄啧了一声,“怪不得花老头最近老是抓我修炼,原来是因为这样。” “看来我也得抓紧修炼了。”东方晋阳手不自觉摸上刀,脑海中回想起木明昔满身是血的样子。 “怎么?觉得我们会输吗?”木明昔的声音由远及近,不过片刻,曼妙的倩影落在池对面。 “师妹,你迟到了啊。”东方晋阳不满道。 “还不是某些人说钓鱼没意思,我可废了老大功夫才把冰镇西瓜弄到手的。”木明昔飞身到三人面前,施法变出桌子,甫一坐下,一道紫色身影紧随其后。 空翎玄提着一袋子东西,木明昔变着戏法似的,从储物袋拿出碗碟,又从袋子里抱出一大个西瓜,西瓜绿油油的还冒着冷气,一看就是才从冰里解救出来。 “纯天然冰块冷制,我托清欢搞出来的,赶紧吃,等粉长老发现了就没了。”木明昔不怀好意道。 这个时节,算是人界的夏日,修真界虽四季更迭却因修真者体魄非凡,又有修炼傍身,所以不常能感受到很冷很热,但木明昔一群人是极重口腹之欲的,对美食的追求向来喜欢纯天然的。 但也因修真界的人可以不吃五谷,不受冷热,所以人界常见的瓜果蔬菜、冰块冷饮,在修真界极为价格不菲。 就这一个西瓜就得上百灵石,冰镇的冰块更是难求,木明昔几个穷鬼是没这么多钱的。 东方晋阳熟稔的用凌月双刀劈开西瓜切成十几个月牙瓜,云殇厄一口下去,满腔冰爽清凉,味蕾得到了极大满足,口齿不清道:“粉长老才不忍心责怪清欢呢。” 木明昔不置可否,看着缄默不语的杨时,她递给他一块又大又红的无籽瓜,笑道:“大师兄,创世之战不是只靠你一个人,别把自己看的太重,闭关能突破最好,不到也不用强求,有我这个天才在,还能让那些狗爬的家伙欺负了灵华派不成?” 说完拍了拍杨时的肩膀。 杨时目光落在她拍在衣服上瓜汁上,满脸黑线,“师妹,我这套衣服是新的。” “啊,是吗?我一直以为你就一套呢。”木明昔讪讪收回手,“我待会儿给你送套新的,最近空翎玄长个子,我让老爹搞了好多套衣服,正好有套很适合你。” “有衣服能不给我?我也要!”云殇厄叫道。 东方晋阳嘴角一抽,“就你天天花枝招展这样哪还需要师妹给你买?别听他的师妹。”他伸出袖子,哭兮兮道:“有没有适合我的,你看我这套校服都穿好久了,都发黄了。” “……”木明昔嫌弃点头:“行行行,有有有,我待会儿回去找找。” 忽然袖子被拉了一下,木明昔回过头。 “那是我的。”小少年正是变声期的年纪,他的嗓音带着点沙哑,听起来却有一道说不出的感觉。 木明昔淡声道:“我有说过给你吗?” “……你说是为我准备的。”他执拗道。 “哦,现在不是了。”木明昔笑了笑。 “话说,空翎玄长这么快了,还跟师妹你住一个院子呢?”东方晋阳话音一落,就感觉到一股杀意直逼身侧。 木明昔眸色微变,蓦地站起身看向池塘,“好像钓到鱼了。” “谁的谁的!”云殇厄惊喜道。 东方晋阳还还未探查到,那股莫名的杀意就消失了,随即被云殇厄抓着袖子喊:“好小子,竟然是你的,你今天走大运了啊!” 木明昔瞥了眼空翎玄,极淡的青色萦绕在空翎玄身上,她神色未动,等云殇厄几人把钓的鱼放好,才提议道:“今天红烧。” “咱们几个就大师兄会做红烧鲤鱼,师妹你是不是馋了?”东方晋阳一脸“我懂你”。 杨时失笑,“你们可得加把劲再钓几条,否则明昔一个人就能吃一整条,没你们两的份。” 云殇厄干劲满满道:“包在我身上!” 木明昔悄咪咪塞给杨时一个琉璃瓶,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后者面不改色拢进袖子里。 目睹一切的空翎玄被施了术法,既无法动弹,也说不了话。 是夜,群星密布。 木明昔躺在院子的海棠树上,时不时喝口新酿的海棠花酒。 这几日,她带着空翎玄的同时也试试观察着他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他看似乖巧顺从,简言少语却行事乖张,无论是第一次对杨时出手还是今日对东方晋阳的暗袭都令人猝不及防。 他越是这样琢磨不透,木明昔越是烦。 木明昔从来不是好人,扪心自问,如果不是老神要她发血誓,空翎玄不会活到现在。 可回想起来,老神山灵气枯竭由老神的幻术构造,那又为什么不给缺乏灵气滋养的空翎玄用灵泉呢? 除非,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如果用掉了灵泉,他就没有了交换的筹码。 可选中她的原因是什么?那最后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院门被推开,空翎玄穿着新衣服走进来,手里提着食盒,他看向木明昔,尽量让自己语气柔和,“这是掌门给你的海棠花饼。” 无人回应。 第9章 驯?书 小少年指尖蜷缩,重复道:“木掌门让我带给你海棠花饼。” 木明昔终于转向他,目光寒冷、冰凉,不带一丝温度,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过片刻,她恢复了温度,不冷不淡,不近不远,就和现在一样,说的话也不温不热,“还有什么事吗?” 她像是在笑,可又没有。 她不喜欢他。 空翎玄垂下眸,固执的站在原地。 木明昔越下树,慢慢走过去,红唇微启,“今夜收拾一下,搬到老爹那去住。” “我不想。”空翎玄猛的抬头。 “那关我什么事?”木明昔瞧着他,感觉很好笑。“要说一开始你不熟悉也就罢了,这几日我走到哪你跟到哪,我也没拦着,现在灵华派上上下下你都去过了,人也都见过了,活了两百岁动不动就想杀人的你,应该不会再害怕了。” 空翎玄静了静:“我不想去掌门那里住,我想跟你一起……你别不喜欢我。” 讲实话,空翎玄是长在她审美上的,即便他现在很小,但已经隐约可见日后的俊美样子了,寡言少语的反差也是她不反感的,现在一副受了委屈又隐忍的模样很戳她这个死颜控的心。 可那又怎么样呢? 空翎玄就和老神一样,是看着无毒实则剧毒。 木明昔敞开天窗说亮话:“今天你对东方晋阳动了手。” “他想让你赶我走。”空翎玄眼中杀意毫不掩饰。 她体内有他的血,父亲曾说过,这样的人不会伤害离开他。 可那个人却在暗示木明昔赶走他,那个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就该杀掉,让他永远说不了话。 “但他是我的人。”木明昔仿佛看不到那汹涌的杀气,她淡淡道:“我说过,不许动我的人,你听不懂吗?” “……我不是你的人吗?”空翎玄说出来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他看到木明昔皱眉,眼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笑了一下。 空翎玄见过她很多次笑,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这不是真心的笑。 “你还真是与众不同啊。”木明昔冷讽道。 空翎玄迟缓的点头,“你跟我,不应该分开。” “???”木明昔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见他如此笃定反倒真的难以置信,“我们为什么不能分开?” 这回轮到空翎玄沉默了,他眉峰拧成一个川字,“你有我的血,我也有你的,所以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木明昔微怔,难不成就因为喝过他的血,所以他真跟那些宠物一样认主善妒? 看来明天得去驯兽峰问问了。 木明昔起身回屋,摆了摆手,“算了,随便你。” 空翎玄攥拳站在原地,面前紧闭的房门只要他一掌就能拍烂,就不会有东西挡在他们两个之间,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警告自己。 不能那么做,她会更讨厌他,会丢掉他。 竖日天光大亮,木明昔一开门就见空翎玄依然站在昨夜的位置,一丝一毫都没挪动过,她心中诧异之外,皱了皱眉。 他又长大了。 如果昨天他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现在他看上去已经有十五六岁了。 直到走到他面前,木明昔才发现一夜之间他已经比她高了半个脑袋,黑发由一根浅色发带绑住,经过一夜冷风,额前一两缕碎发散落,但这并不影响他越发俊美的面容。 近距离的观察下,他紫黑的眸似星海、狭长的睫毛如鸦羽、直挺的高鼻下唇峰紧抿让本就拥有立体的五官、分明的棱角染上矜冷的气息。 这人,长得是真妖孽。 空翎玄眼下有一小片青黑,他张了张嘴,声音暗哑:“我错了。” 之前他认错,她就不生气了。 木明昔:“……” 木明昔问:“你困吗?” 空翎玄诚实点头。 “回屋睡觉。”木明昔淡淡说。 不赶他走了。 空翎玄嘴角微扬,死气沉沉的紫眸变得亮晶晶的,“好。” 驯兽峰。 “你说空翎玄离不开你,还不许别人说任何让你两分开的话?” 赵双双嗑着瓜子,怀里坐着一只雪白漂亮的狐狸,她仔细想了想说:“真神的寿命大多在数百万年,老神的寿命细细算来也就一百万年,不短也不长,那他儿子才活两百岁,其实真的可能还只是个宝宝。” 脑子里全是杀招的宝宝? 木明昔咬一口果子,然后猛的吐掉,脸皱成一团,“真酸。” 白狐黑白分明的眼睛轱辘一转,叼过酸果进嘴里,发出开心的叫声。 木明昔:“……”感觉被嫌弃了。 赵双双摸了摸白狐的头,“明昔啊,我看你养的那条龙不能拿对待人的态度去对他,就对待宠物就行了,你要把他当宠物,就完完全全当宠物,现在又当宠物又当人的,矛不矛盾啊。” “他不听话啊。”木明昔道。 “那就教啊。”赵双双磕完最后的瓜子,拍干净手心对木明昔招了招手,“独家御兽秘法要不要?保准跟我家小双一样又听话又护短,省心又贴心。” 木明昔咬咬牙:“多少钱?” “不多,一百灵石。” “你抢劫啊!”木明昔跳起来,差点爆粗口:“我每个月零花钱才五十灵石,你这一下要我两个月不吃不喝的积蓄!” 赵双双耸肩,双手一摊,白狐亲昵在在她手心蹭了蹭,又靠在她怀里,她闲适地挼着狐毛,悠哉悠哉:“这样,你我友情价,你给六十六总行了。” “……我谢谢你。”木明昔转身就走。 赵双双在身后扬声笑:“六十六块灵石买以后一辈子的省心省力,这对你可是稳赚不亏啊师妹,你要走了以后再问我可就不卖了。” 木明昔双脚像是粘了胶,死活不能往前走一步。 “抹个零,六十!”她恶狠狠道。 赵双双笑嘻嘻地拒绝:“友情价,谢绝还价。” 艹。 木明昔还是狠心买了那本御兽秘法。 杨时闭关的第一天,东方晋阳来跟木明昔打了个招呼也去闭关了。 木明昔专心致志研究御兽秘法到一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云殇厄抽出书看了眼,突然笑起来,“我还以为你看什么话本呢,竟然是在看我给赵双双的驯猫书。” “什么驯猫书?”木明昔问。 第10章 师妹,我也要吃 “这书还是我当时瞎写的,然后赵双双不是养了那只狐狸嘛,我就忽悠她这是本《御兽秘法》,收了她二十块灵石。”云殇厄得意洋洋地说。 “……二十块灵石?”木明昔磨牙,脸色难看,盯得云殇厄头皮发麻,下一秒她嗖地跑出了院子。 “哎你干嘛去啊?”云殇厄问。 木明昔翻遍了灵华派都没见到赵双双人影,气势汹汹的走,满肚子气的回,一直等着的云殇厄已经想清楚了事情的大概,忍着笑问:“她卖了你多少?” 木明昔面无表情:“六十六。” “哈哈哈哈哈!”云殇厄拍案大笑,险些从椅子上笑的滚下去,“赵双双这个忽悠鬼的话你也信,师妹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 木明昔眼角直抽,等她找到赵双双就把她和她的死狐狸一起丢进池塘喂鱼。 云殇厄笑够了,翻了翻《驯猫书》,好奇道:“你买这东西干什么?驯谁啊?” 木明昔烦躁的说:“空翎玄。” “他啊……那是得好好驯驯。”云殇厄坐直身子,看木明昔头疼的样子,说:“乱伤人的习惯可不好。” 他能察觉到空翎玄动手木明昔并不惊讶,不仅是他,杨时应该也是知道的,否则哪能那么巧就钓上了鱼。 东方晋阳可是钓鱼黑洞选手。 “说说,你有什么办法。”木明昔怀揣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有气无力道:“说点简单的,我不想在他身上花那么多心思,二十年后就各奔东西了。” 云殇厄挑眉,“依我看,你其实不需要费什么心思。” “有话直说。” 云殇厄走过去,在木明昔耳边低语了几句。 “就这样?”木明昔怀疑道。 “就这样。” “你确定?” “确定。” “信你一次。” …… “玄儿,救救娘……” “玄儿——” “玄儿!” 空翎玄骤然睁眼,等在一旁的木明昔扬起笑脸:“你醒了?” “做噩梦了?怎么额头全是汗?” “……嗯。”空翎玄嗓子干的很,说一个字就嘶哑难受。 木明昔转身接了杯水递给他,待他喝完复又坐在床侧,“我有件事和你说。” 空翎玄定定望着她。 来了么…她也要抛弃我吗? “是这样,你现在对我有了一些了解,我对你也算认识了,我给你两个选择。”木明昔伸出一根手指,认真道:“第一,日后留在灵华派,跟着老爹修炼,待二十年后我们的血誓到期,各自解开后该干嘛干嘛。” 空翎玄想也不想,“我不要。” “行。”木明昔继续说,“第二,留在我身边,我去哪你去哪,我修炼你修炼。” “我选二。”空翎玄生怕她反悔般开口。 木明昔卷翘的睫毛轻轻晃动,明亮的双眸注视着她,不急不慢道:“有条件。” 空翎玄不由自主地与她对视,一寸一寸描摹着她的眉眼,耳边流淌着她平缓的声音。 如涓涓细水,沁人心弦。 “其一,没有我的允许,不可随意动杀招;其二,不可忤逆我;其三,和杨时、云殇厄、东方晋阳和睦相处。” “凡违反一次,你就永远不可靠近我。” 木明昔不太清楚为什么云殇厄强调这句话她一定要说,她自认不是花容月貌,对空翎玄也不温柔,可想而知她在空翎玄心里也没这么大的威胁。 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如果他不答应,大不了鱼死网破,这不顺心的日子她是过够了。 她方说完,空翎玄目光灼灼道:“我答应。” 一晃已经是九月中旬,杨时已在前一日晋升元婴,今日是出发的最后一日,只剩下东方晋阳还没出关。 “还有半个时辰云舟就要出发了,晋阳这小子搞什么呢。”云殇厄嘴里叼着一根草,背着包袱靠在树上,一边看陆续登上云舟的人,一边往东方晋阳的住处瞄。 木明昔倚靠着树干,百无聊赖:“大师兄,要不你去看看?” 杨时正有此意,“嗯。” 树叶斑驳参差地照在木明昔脸上,她略蹙眉时,一把伞遮住了星点的阳光。 空翎玄身姿挺拔,递给她一个果子。 “师妹,我也要吃。”云殇厄道。 木明昔顺手把果子丢给云殇厄,重新接过空翎玄新拿的,“这次去绝洲的除了我们和顾清欢,都有谁?” “我记得的有毒修莫甜甜、西离,医修白瑶瑶,萱草,琴修百里鹤、林算晚,还有一些没见过创世之战的师弟师妹们,总计五十六人。” “啊……比去年了多了十六个。”木明昔道。 这个世界分为人、妖、魔三个种族,木明昔所在的仙门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练虚、合体、大乘、渡劫绝九个等级,若是成功勘破渡劫期便可飞升成神,为这个世界的强者。 但成了神,就要承担起守护这个世界的漏洞——绝洲。 绝洲在最东方,但那个地方不见朝阳,只有无尽黑暗,长年下雪,恶劣天气更是如家常便饭。 只因百万年前人妖魔三族便是在绝洲大战——浮尸万里、血流成河。后来三族中实力最强的几位神厌倦了无休止的战争,终于签订和平条约友好相处。 绝洲亦是盟约成立之地,成为三族的边界后繁荣欣阳如世外桃源,然好景不长,几年后,绝洲却开始冒出不计其数的恶灵与魔兽,这些东西没有灵智,只知道撕咬和杀戮。 锦绣热闹的绝洲一夕之间成为人间炼狱,当初签订盟约的神者合力开启“五神阵”,将绝洲封印,无神之应允无人可入绝洲,那些东西也再出不来。 但这却不是结束,绝洲的恶灵、魔兽开始滋长出从未见过的各种畸形怪状,力量也随着时间迁移越来越大,“五神阵”从每十年一次到每年一次就要稳固复原。 五神每次修补阵法消耗巨大,无法分出多余的精力去清剿这些凶兽恶灵,于是商议之下,提议出“创世之战”。 既能清剿凶兽恶灵获得积分,也能平衡三族的势力,皆大欢喜。 “创世之战”则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每族派出三个队伍与敌方对战获取积分,积分第一和第二进入下一轮。 第11章 受罚了吗 木明昔几人修炼到筑基的时候跟着木修源和几位长老参与过创世之战。 当时灵华派仍是六大门派第一,第二是桑落派,第三是向天门派,但向天门当时以长老逝去人心涣散为由推了创世之战的名额,于是第三个队伍是排名第四的青龙派弟子出战。 她依稀记得青龙派第一轮就被淘汰了,桑落派和灵华派在第二轮分别对战妖族、魔族,死伤惨重。 云殇厄和欧阳晋阳被场面的残忍程度吓哭,迎着这惨不忍睹的战绩,最后一场仙门毫无疑问惨败,杨时的兄长战死。 灵华派参赛三十六人,除去木明昔等围观小辈,出战三十人,回来的只有十六个,还是非死即伤。 木明昔远远望着欢呼雀跃跳上云舟的弟子们,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甘甜的果子。 所谓的创世之战,其实就是每隔一百年的打压而已,奇怪的是现在距她上次观战不过十六年,就又开始了。 “木师姐,掌门找你!”传音符飘到木明昔面前,她看完随手一挥,传音符消散空中。 木明昔给云殇厄使了眼色一起往云舟的方向走。 木明昔问:“你说是不是绝洲的五个神要陨落了,所以这么快又开一场比赛,借此宣告三界。” “不是没可能。”云殇厄原本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变,“要真是这样,我们就惨了。” 五神中,三个神都是出自妖族和魔族,人界只有两个。人修仙就已耗费数百年,体质不像妖魔两族那般强悍,要真论陨落,确实这两位神更快。 木修源不露声色看了眼跟在木明昔身边和身后的云殇厄与空翎玄,清风正华的脸上笑意加深了些,“明昔,你过来,为父单独跟你说说话。” 闻言,云殇厄识相站定,空翎玄径直往前走,他正正要拉住后者,木明昔转头对空翎玄抬了抬下巴。 空翎玄垂眸,跟云殇厄站一块。 木明昔这才三步并两步到木修源面前,仰起头:“老爹,怎么了?” 木修源摸了摸女儿的头,“此行我就不去了,由你花叔叔和冯姨带着你们玩。” 木明昔敏锐道:“您要闭关了吗?” “嗯,最近想通了些事,感觉到时候了。” 修到化神期往后之后,往往就不是苦修就能再上一层楼了,多数都是在修心性,心中通透了自然就会领略到修炼的诀窍。 木明昔知道这一点,因此没太多问,她从储物袋掏出一个琉璃瓶,“这是我自己炼制的回心丹,闭关之前吃一颗,有备无患。” “你爹我哪还需要这些东西?”话是这么说,木修源接过琉璃瓶,笑容快咧到耳后根了。 突然,周围灵气翻涌,天光变幻,橙色星海往西南聚拢。 “是晋阳。”云殇厄惊道。 “他竟然招来了雷劫。”木修源露出欣赏之色,“看来是要直登元婴中期了。” 木修源补充道:“虹海已至,就证明他不会出事。” 不过片刻,三击天雷象征性的劈下,木明昔正要动身去找东方晋阳,却发现那天雷没走,调转了方向往南去。 橙色虹海弥弥散去之后,众人方才看到还有一片小小的火烧云凝聚在一起,它缓慢吸收着,引着天雷前往。 “霍祁看来也要升阶了。”木修源颇为欣慰地说:“你们几个的资质都是我灵华派万里挑一的,这次创世之战就算不能夺得名次,磨炼一下也是好的。” 顿了顿,木修源似想到了什么,对木明昔说:“量力而行就好,爹希望你平安回来。” 木明昔佯装没看到他眼中的悲凉,“霍祁是您新收的弟子吗?” “啊?没和你提过吗?”木修源一怔,“我去年就收了他了,只不过他资质一般,我是打算让他当个外门普通弟子,如果他扛下了这几道天雷的话,倒是可以跟你们一去了。” 木明昔挑眉,忽听有人喊她:“明昔!” 东方晋阳整个人焕然一新,高高的马尾扬在身后,兴高采烈地和杨时飞到他们身前,“我厉不厉害?” “厉害,给你十年,山下的河西都是你的。”木明昔说。 东方晋阳表情微滞,反应过来后呵呵一笑:“……谢谢夸奖。”不愧是亲师妹。 “不客气。” 说话间,天边三道惊雷劈下。 不过瞬息间,密云退开,太阳高挂,蓝天漫漫。 “看来我没看错人。”木修源转头催促道:“好了,都准备登云舟,不能再耽搁了。” 五人颔首。 由杨时带头,云殇厄第二,东方晋阳还在忘我地和木明昔说突破的细节,空翎玄跟在末尾。 四人中,杨时是弟子们最喜爱的大师兄,呼声极高;云殇厄一张意气风发的桃花眼最为勾人;东方晋阳是方才的焦点;空翎玄虽低这头,然样貌妖冶俊美,极为吸睛。 这么一对比,木明昔反而成了最平平无奇的一个。 最后一名急匆匆赶来的弟子上了云舟,喘了几口气后随便找个了个人问:“我刚刚看到有个队伍里又有大师兄又有一个青色衣服的师姐,你知道那个师姐是谁吗?” “啊,是木师妹,咱们掌门的独生女,他们几个经常在一起玩,你怎么一副没见过的样子?”内门弟子不以为意道。 “我今年才入的内门,确实没见过,只一直听说掌门有个女儿,天赋异禀,是咱们灵华派的骄傲。”男弟子挠头笑道。 内门弟子看了眼他身上崭新的木牌,轻咳了几句,“这样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一伙里,大师兄最为刚正不阿,你要是犯了错,千万别去找大师兄求情,但是可以去找木师妹。” “木师姐很好说话吗?” “岂止,木师妹不仅长得好看,说话也轻轻柔柔的,有一次我偷了粉长老的酒,正好被她撞见了,她二话不说就给我瞒下来了,后来粉长老丢了酒发火我还担心过一段时间,没想到她直接给我顶了罪,仗义得很。” “那木师姐受罚了吗?” 第12章 真倒霉 “有掌门兜着,木师妹当然没事,不过听说粉长老一直看木师妹不顺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 “对了你叫什么,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不如跟着我混。”内门弟子道。 “那太好了,我叫霍祁,以后就有劳师兄了。” 灵华派一对中,主队员杨时、东方晋阳、木明昔、云殇厄、白瑶瑶、百里鹤,除了木明昔,修为都在金丹和元婴之间。 西离、萱草、林算晚既算是替补,也是队伍中修为中上游的,其他参赛的队员加起来总共三十人。 余下二十六人是挑选出来可以参加下一轮“创世之战”的新晋内门弟子。 云舟飞行至夜时,与其他两个门派汇合。 弟子们在宗门中待腻了,好不容易出来,遇到什么事都聚成一窝蜂。 “那是向天门,他们派最有钱了,云舟比我们大了一倍不止!” “大有什么用?他们来的人少得可怜。” “看病秧子干什么?桑落派呢?桑落派的云舟是不是也到了!” 讨论中,女子掌权的桑落派逐渐成为舆论中心。 “听说桑落派的女弟子一个比一个漂亮,尤其是桑落大师姐郑娇娥热辣妩媚,曾经一个眼神就让对手败下阵认输!” “我记得第一美人不是桑落派的圣女雪沁儿吗?清冷出尘,不染尘埃宛如瑶池仙子!” “管她哪个是第一,先让我看看!” “别挤啊!” 人满为患的甲板上全是翘首以待的弟子,三艘云舟放上踏板,后生们叽叽喳喳的嘈杂声让冯屏晚不得不施法设下隔音罩和结界。 木明昔跃到舟顶,本打算瞧瞧桑落派的美人儿,打眼瞧过去,却被从向天门踏板上走来的人吸引了兴趣。 来人身披黑色大氅,墨发玉冠,但却不是杨时那般一丝不苟,而是梳成鱼尾辫搭在领前,更令人奇怪的是,他的头发也不是纯黑,从编的鱼尾开始就是如月色的银白。 黑色带子缠绕单系,任晚风吹动飘扬。 随着不听话的发带滑过脸颊,主人从厚实的外氅里伸出一双苍白的手轻轻按下,黑发束带落在领口雪白的狐毛上,格外突兀。 木明昔微微眯眼,仔细看去。 青年神情从容,长眉飞鬓、面如冠玉,右眼戴着一副金色单边眼镜,细长的链子微微晃动。他走地极稳,金链自始至终都没能碰到那张俊逸的脸。 隔着距离,以木明昔的修为只能看出青年没使用驻颜术。 青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和冯屏晚交谈了两句便坐在一旁。 金色镜框镶嵌了上好的纯色玛瑙,月色映照下,镜片闪耀着光辉,青年垂下的眼眸缓缓抬起。 木明昔瞳孔一缩,立刻伏下身子,借着黑夜隐藏在舟顶。 这人的目光像是暗夜里伺机而发的孤狼寻到猎物,带着诡异闪烁的夜芒。 真倒霉。 木明昔翻身跳下舟顶,放风的空翎玄见她下来,忙跟在她身后,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想了想问:“好看吗?” “……” 木明昔扭头看他,“还行,你要去看看吗?我给你把风。” “……不用。” “老爹给你的心法看了吗?”木明昔边往回走边说,“你体质特殊,修为老爹又看不透,想要修炼就只能自己琢磨,老爹担心你走火入魔,那本心法可以帮你镇心凝神。” “不用看。”那些对他来说没用。 空翎玄微扯嘴角,想说父亲早已教过他如何修炼,不用担心。 “是吗?”木明昔笑了一声,“是我爹多管闲事了,你好好休息,还有三天才能到云舟,得保持精力。” 说完,木明昔退后几步打了个响指,空翎玄被她隔绝在三步之外,“别跟着我了,我也要睡了。” 空翎玄不明所以,可木明昔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拐角。 他记得东方晋阳叫了木明昔打牌,她走的方向也是东方晋阳的房间。 骗子。 空翎玄抬脚,无形的屏罩无声碎开,黑靴却迟迟没有碰地。 是,说错了话吗…… 木明昔甫一推开门,屋子里空无一人,她愣了一下,胸口的玉石忽然微微发烫。 木明昔神情一冷,在通灵石中注入灵力:【你们在哪?】 【大师兄?】 无人回应。 怎么会? 木明昔冲出云舟,舟外空无一人,另外两艘云舟也不见踪影,夜空寂静无声,整个云舟都只剩下她一个人。 “谁?!” 青弓挽箭,木明昔连射三箭,扫视四周,她冷喝道:“我不管你搞什么鬼,但你最好现在就滚出来!” 她自己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木明昔嗤笑一声,声色冰冷:“找死。” 木明昔收起青弓,指尖相抵,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翻舞结印,随即猛然拍入脚下,强势的青色火焰瞬间点燃了整座云舟! 木明昔置身火焰中腾空而起,清丽的脸庞被火光映照地璀璨耀眼,她拉开青弓射向天际,冷然道:“灵华箭式第三十二式——碧水!” 从天而降的碧绿色水箭刹那间覆盖大火,本就岌岌可危的云舟猛然坠落! 木明昔被一股蛮狠的力量强带着一同下坠,她面色不见一丝慌乱,衣诀翻飞间整个人如一条青蛇旋转飞起,毫不犹豫地朝某个方向射出灵幻箭的同时迅速抓住箭矢。 怎么可能! 布阵之人心神震颤,正要再造一个幻境时胸口一痛。 “你——”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灵幻箭的火焰可燃万物,包括木明昔抓着箭矢的手,不过刹那间,原本娇嫩的手已可见森森白,她紧咬牙关,甚至召唤出了本命剑。 此时她的本命剑狠狠刺入满是震惊的男人心脏,木明昔咬破了嘴角,鲜血染红她的唇瓣,如刚嗜血而归的恶魔般,冷漠的凝视面前的将死之人。 “噗嗤!” 木明昔转动本命剑,血肉模糊碾压的声响在冷寂的夜里无比清晰。 “呃啊!”男人面色扭曲,感觉五脏肺腑都像是被绞穿了,他身体颤抖早已没了还手之力,整个身体都挂在木明昔的剑上,残留一口气:“你这个疯……” 木明昔不耐烦地抽出剑,一脚踹开。 男人撞在云舟上,身体眨眼间化作黑烟消灭。 不是人? 木明昔一转头,三艘云舟平行而飞,三派的弟子皆躺在甲板上昏迷不醒。 第13章 咦?人呢? 贴着肌肤的通灵石仍在发烫,木明昔在灵华派的云舟上一个个看去却始终没看到杨时三人的踪迹。 耳后蓦地传来声响,灵幻箭随之而出。 空翎玄侧头,灵幻箭擦着他的耳边径直插入门上,发出“锃”的回音。 “是我。”空翎玄和木明昔冷清的眼神对上,他试探地向前道:“我在房间休息的时候感觉到不对,去东方晋阳的房间没找到你,就出来找你,一路上发现了很多弟子昏迷不醒。” 漆黑的夜晚隐有雷电交加之势。 “……” 木明昔收回箭,问:“看到两位长老了吗?” “没有。”空翎玄摇头,顺着木明昔收回箭的动作随意一看,却见她的手腕上全是水泡,手背被灼烧过,手指更是露出白骨血肉。 空翎玄紫瞳紧缩,疾步上前抓起她的手臂查看,急切道:“你的手——” “没事。”木明昔打断他,抽出手,“当务之急是找到长老。” 空翎玄在空中的手收紧,他问:“是云殇厄他们出事了吗?” “嗯,必须赶紧找到他们。”木明昔抬脚往另外两艘云舟的踏板上走。 明明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明明她皮开肉绽的手都在抖。 空翎玄大步拦住她的去路,木明昔秀眉皱起,耐心显然已被耗尽,“让开,我去向天门的云舟上看看有没有线索。” 空翎玄没说话,掌心催动灵力往木明昔右手送。 木明昔警惕的后退却被他预知般抓住,他生硬道:“别动。” 平日凶狠的紫气丝丝缕缕缠绕在木明昔手腕,化作冰凉清爽的游鱼钻进她不停冒血的血肉里。 他竟然……用灵力愈合她的伤。 木明昔怔神间,指尖传来痒意,惨不忍睹的手长出了新生的肉,除了狰狞的疤痕之外没有任何疼痛。 空翎玄似并不满意治愈的结果,他想再次催动灵力时木明昔出声道:“可以了。” “修炼灵力本就辛苦,不必在浪费在血肉之躯的外表上。”木明昔抿了抿唇,“我现在已经不痛了。” 木明昔唤出本命剑握在手里,尴尬地笑了笑:“你看,可以拿剑了。” 空翎玄视线定格在她的笑容上,情不自禁地也笑着点头,“好。”他让开路,目光灼灼:“我跟你一起。” “……行。”木明昔不好拒绝,刚走两步,她提醒道:“那你自己当心点,我可能无暇顾及你。” 空翎玄笑意扩大了几分,紫眸晶亮,像是得到了一块很甜的糕点,高兴地靠近她:“嗯,我不会拖后腿的。” 他生了张“祸国妖孽”的脸,却寡言少语只跟着她,即便早知道她对他的不耐烦、不信任,却在得到她一句随口的关心就笑的心满意足。 木明昔不合时宜地想。 这到底是什么该死的反差感。 “走。” 搜寻一番后甲板上躺着的人皆是生面孔,木明昔拿出一直埋在衣领里的通灵石,指尖再次注入一道灵力,这次不是联系,而是寻找离她最近之人的气息。 一团橙色雾团从通灵石中飞出,木明昔印证了心中的猜测,握紧剑柄跟着红团进入云舟内。 向天门的云舟应该是改良过得,外表看上去一样,里面却和灵华派的天差地别。 铜墙铁壁,连地板也是金属所制,踩上去的每一脚都不可避免的出声,每个房间除了一个把手就是一盏烛火。 木明昔两人打开房间,里面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拥挤,上下铺对半分为四个,中间靠窗的地方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空无一物。 木明昔眼皮子跳个不停,这简直就是现代的军事化宿舍。 空翎玄一直注意着她,低声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 橙黄光团继续上下抖动地往前走,它扑到一面墙上,无论如何也无法前进,里面像是有什么吸引它,让它孜孜不倦地想撞进去。 这是一条死路,铁墙上什么也没有,突兀凹了一条小角落。 木明昔抚上冰冷的铁皮,冷笑道:“这么明显的陷阱,这是在骂我呢。” 空翎玄问:“要破开吗?” “要,他竟然想让我进去,我当然要看看他卖的什么葫芦。”说不定晋阳就在里面。 “我来。”空翎玄拉开木明昔,握拳蓄力,骇人的灵力迅猛集结,下一秒一拳砸进铁门上! 木明昔双目微睁,面前的铁门不是砸出一个洞,而是整张铁皮都烂了。 铁皮往里倒下,掀起一片灰尘,空翎玄挡在木明昔面前,紫气强劲地击退身下的所有尘埃。 “我靠!”东方晋阳猝不及防被突然袭来力量掀翻在地。 木明昔探头一看,“晋阳?” 她快步过去扶起东方晋阳,橙黄色的雾团在东方晋阳身边欢喜的蹦蹦跳跳,然后嗖的进入他的身体里,带血的通灵石发出亮光。 东方晋阳咦了一声,“这是啥?” “小玩意。”木明昔寻找伙伴的喜悦还未上眉梢就被他身上的伤刺的愈发寒冷。 东方晋阳坐在地上,双腿直愣愣杵着,像是断了,右手不自然吹落,那套干净敞亮的衣服灰败破落,脸上全是血。 “发生了什么?”木明昔问。 “我本来在屋里等你们,等的无聊就睡着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幻境,设阵之人修为在我之下,但阵法很难破掉,我好不容易破了跟那人打了一架,本想等他死了搜身,没想到他直接化成黑烟了。” 东方晋阳说到这儿抬了抬脱臼的手,恹恹道:“也不知道白瑶瑶能不能帮我把手接上,我这可是天下第一双刀的手。” 东方晋阳想到什么,“哦对了,这铁屋里还有一个人。” 他左右看了看,奇怪道:“咦,人呢。” 黑漆漆的角落里一双苍白的手举了起来,声音气若游丝:“这儿。” 木明昔一愣,她竟然一直没感受到第四个人的存在。 苍白的手撑着地面,一个踉跄摔了下去,面部朝地摔的毫不留情。 “……” 东方晋阳悄咪咪问木明昔:“刚刚那声音,是脸上哪个部位的骨头碎了?鼻子?” 第14章 本命武器 片刻后,那双手不死心,缓慢撑起身子,也不知是因为铁板太滑还是人受伤严重,又是一个踉跄。 啪叽! “嘶~”东方晋阳低声道,“这回是哪儿?脸骨?” “……”苍白的手靠着手腕再度起身。 啪叽! “啧!”东方晋阳左手捂眼。 空翎玄、木明昔:“……” “哥们,再摔下就彻底毁容了。”木明昔眼皮抽搐,看不下去了。 她给东方晋阳塞了颗药,朝空翎玄开口,“帮我扶一下他。” 空翎玄颔首,接过东方晋阳,视线在他胸口的通灵石上定格了一瞬,沉默地让东方晋阳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东方晋阳大喇喇圈着空翎玄的脖子,“得麻烦你待会儿背我出去了哈,等哥伤好了教你打牌。” 他本来只是顺口一说,毕竟空翎玄除了对木明昔会多说几句,别人都是爱搭不理的。 空翎玄薄唇扯了扯:“好。” 末了他说:“多谢。” “……” 那白的发光的手没在动作,黑暗的一角里有什么向前蠕动,木明昔实在看不下去了,施法照亮。 带着雨后青草的凉爽气息的灵力围在躺在地上的人身上,锐华炀整个人被这道灵力托起靠在铁墙上。 他慢半拍的眨了下眼,布满红血丝的眼前站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少女。 她打量着他,目光算不上友好,但并无恶意。 锐华炀刚张口,喉间一股腥甜上涌,他控制不住的喷了出去。 木明昔在他想说话的那一刻就升起了防护罩,血液溅在防护罩上,她隔着星星点点的血看着满怀歉意的青年。 他这副样子比东方晋阳好不到哪去,甚至看上去更差。 “抱…抱歉。”锐华炀不知是不是一直压的太久了,每说一句话就喷血,说几个字就跟血泉一样往外冒。 “……”木明昔往他嘴里扔了颗药,“你还是别说话了。” 东方晋阳道:“我杀了那个设阵之人后发现他被绑在一边,已经是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 “这事后面再说,你试试用通灵石能不能联系云殇厄和大师兄,我联系不上。”木明昔给东方晋阳浑身施了个清洁术。 东方晋阳试了试,摇头:“我也不行。” 木明昔当机立断道:“长老们应是被引走的,伏击你我的设阵人修为都在我们之下,却可以让我们入阵,就说明是专修幻境的。” “现在三艘云舟的弟子都还在昏迷之中,说明仍有人在设阵,三派弟子众多,不可能每人都配一个设阵人,得找到藏在暗处的总操作人才行。” “这人费这么大心思让拐走长老、使众弟子昏迷却不下杀手,目的是什么?”东方晋阳奇疑惑道。 木明昔静了静,“空落派的云舟我还没去看过。” “我吃了补损丹已经不疼了,我也要去。”东方晋阳急忙举手。 “没说不带你去,不过只能空翎玄背你了。” 空翎玄心领神会,语调上扬:“好,我不会让他有事。” “我……”锐华炀慢吞吞举起手。 木明昔:“哥们你……” 木明昔话锋一转,莞尔道:“公子伤势太重,我也没多余的人手带你,不如就待在自己门派的云舟。” 锐华炀颤颤巍巍站起来,“我可以自己走。” “我给你的只是下乘补损丹,恐怕药效不是很好。”木明昔说:“若是发生什么事,我也未必可以抽出手保护你。” “看你衣着打扮,不像是向天门的普通弟子,要是出了事我灵华派可负不起责。”木明昔淡声道。 东方晋阳看了眼黑兮兮一身压根看不出是华服还是夜行服的锐华炀,敏锐的嗅到了木明昔不喜欢这个人。 师妹很少给别人泼冷水。 锐华炀是东方晋阳见到的第一个。 锐华炀靠着墙咳嗽了两声,声线更加清晰了些,不像是方才半死不活的模样,“在下锐华炀,并非向天门人,而是青龙派的掌门之子。” “你是青龙派那个修卦的锐华炀?”东方晋阳诧异道。 木明昔挑眉。 “正是在下。”锐华炀脸上血肉混合,“青龙派和向天门一向交好,此次因向东门的长老们有事不能出面,所以向天门门主便将带领向天门这个重任交给了我。” 锐华炀说完,问:“这事向天门很早便宣告了,诸位不知道吗?” 木明昔在灵华派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睡,双耳不闻窗外事,杨时和东方晋阳才闭关出来,云殇厄也许知道,但没来及说。 木明昔将有些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 这个向天门倒也真是与众不同,去年因长老逝世不参加,把名额让给了青龙派;今年倒好,直接把整个门派的未来交给青龙派的少当家。 是关系好还是心大,犹未可知。 “听说,你是个病秧子?”木明昔回想之前听到的弟子议论。 “说来惭愧。”锐华炀不见一丝恼意,轻笑道:“在下曾被神医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岁。” “你现在?” “再过两月,便是在下二十四岁生辰。”锐华炀道。 “你为何被囚在这儿?”木明昔问。 “向天门私事,不宜透露。”锐华炀直言道。 木明昔不再追问,扶着东方晋阳移到空翎玄背上,她召唤出本命剑,对锐华炀道:“你随意。” 东方晋阳伏在空翎玄背上,看了看木明昔的本命剑,“师妹,你怎么不用青弓了?” 青弓是有灵识的,是木明昔的本命武器。 之一。 木明昔是个天才,她什么都修一点,小时候木修源问她想学什么的时候,木明昔说:“箭。” 木修源以为是长剑,于是带着她去学了剑修的课程,也把自己毕生所学教给了她,在她十岁时让她去灵契阁挑选本命武器。 当时木明昔以为这个世界没有弓箭为主修的,就没再提过。没想到的是,她在灵契阁被两个武器选中。 一个青弓幻箭,一个挽情剑。 木修源当时就问她:“本命武器不仅是它们选你,也是你被它们吸引,但万物皆有灵,本命武器大多容不下第二件的存在,你告诉爹,你心里最想学什么?” 第15章 挽情剑 木明昔选了青弓幻箭,木修源说不失望是假的,毕竟他将自己毕生衣钵都传给了木明昔,木明昔也学的很好。 木明昔捕捉到了木修源的失落,于是她说:“我能不能问问它。” “谁?”木修源一愣。 木明昔来到孤零零架着的挽情剑面前,认真问:“我虽然选了青弓,但我也想要你,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本命剑,你就要和青弓相处。” 木修源听的眼前一黑,这哪里是问?这分明是霸道宣布了挽情剑跟了她的结果。 “不过你们两个不会经常见面的,你是我秘密武器,也是我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让你们两个见面的。”木明昔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说:“所以你们不分主次,你愿意吗?” 挽情剑嗡嗡震动,木修源都怕它发怒砍了木明昔,结果挽情剑飞到了木明昔手里,跟她缔结了灵契,正式认主。 于是木明昔成了灵华派唯一一个拥有两个本命武器的人,正式打响了“天才”的封号。 木明昔反手背在身后,若无其事道:“拿出来溜溜。” 挽情剑:……终究是错付了。 “姑娘的本命剑很特别。”锐华炀冷不防说。 “哦。”木明昔头也不回,“你眼光不错。” “…?”锐华炀。 正常人不是都该问“哪里特别吗?” 锐华炀保持微笑,虽然他现在的样子什么表情也看不到,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泰然从容:“挽情剑是上古挽情族女将的战剑,剑身青葱如玉,剑鞘上的水波暗纹如影似幻,在作战时可化作水盾,收剑时自动回鞘。但这挽情剑据说对主人要求极高,对不喜欢的人轻则刀剑相向,重则当场抹脖。” 东方晋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儿,不由和木明昔确认:“真的吗?” 几人踏入桑落派的云舟甲板上,木明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剑柄上,“不知道,它没遇到过不喜欢的人,等它遇到的时候你可以围观一下。” 东方晋阳兴致勃勃,“我还没看过师妹你用挽情剑的风姿呢,待会儿幕后人来了我肯定睁大眼睛看。” 空翎玄说:“我也会仔细看。” 木明昔惊疑不定地看了一脸认真的空翎玄一眼,有种他被东方晋阳带偏了的感觉。 “我也很期待姑娘一展风采。”锐华炀继续说:“不过这挽情剑也有一个坏处。” 东方晋阳转头问:“什么坏?” “挽情剑的剑灵会承载历代主人的记忆,千万年间,挽情剑的剑主都会死于非命,传闻说正是因为剑主受剑灵影响,会渐渐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最后神识分裂、走火入魔。”锐华炀语调轻扬,仿佛在话家常。 东方晋阳点点头,长长的“哦”了一声,“师妹,那你很危险啊。” 锐华炀轻笑一声,正想开口,领路的青裙少女不急不慌的“嗯”了一声,“是啊,等我死了你记得多给我烧点钱,不然我肯定来找你。” 锐华炀:“……???” 东方晋阳拍了拍空翎玄的肩膀,“放心,就算我没钱以后空翎玄肯定有钱,绝对不会让你在下面还这么穷的,你说是?” 空翎玄顿了顿,点头,看着面前没回头的木明昔,又说:“会烧很多很多。” 复又恢复冷淡的样子,背着东方晋阳的手却慢慢收紧。 把我也烧给你。 东方晋阳对空翎玄上道的反应赏识一波,感受背他的手用了些力,以为空翎玄怕他快掉去了,忙往上拱了拱,嘿嘿一笑:“有心了兄弟,原来你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 顾及男人的尊严,东方晋阳非常细心的降低了音量,只有空翎玄听到了。 空翎玄愣了一下,没吭声。 东方晋阳更加确信他是个不擅长表达的,想到以前对他比较冷淡,暗下决心:等回去之后要和云殇厄和大师兄说说,毕竟和师妹连着一条命呢。 被晾在一旁的锐华炀嘴角连最基本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这群人怎么回事?! 死了是重点吗?! 连死前的挣扎都不做一下吗?? 锐华炀打算再挣扎一下,“木姑娘也不必这么悲观,在下偶然间看到过一种方法可避免这种情况。” 木明昔忽然站定。 背着东方晋阳的空翎玄立即停下。 他们已行至桑落派云舟最里面,一路走下来顺利无虞,锐华炀以为她要掉头回去了,便施施然扫过高岭之花空翎玄和不明情况的东方晋阳,提前转身。 挽情剑曾有“行云落水,不结而凝”的赞称,通俗来说就是这把剑用起来很快,来无影去无踪,剑锋杀敌时自带的冰冷气息会率先抵达敌人感官。 锐华炀就感觉到了。 如大雪崩塌的压迫感横在他脖子上,主人轻轻歪了一下,他藏在“黑”狐大氅里的脖颈瞬间破血。 “我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木明昔一脚踹在锐华炀腿上,后者闷声跪下,她剑锋半点没偏,“你处心积虑布下这个阵法,不惜把自己搞成这样来接近我,是想做什么?” 她在问话,可没有一点想知道的意思,平静的如天上月。 近在咫尺的剑锋一点点磨进脖颈里,她却残忍无情的站在后面欣赏着被折磨的猎物。 锐华炀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一个化神初期的少女,怎么可能真的敢杀他这个青龙派少主、向东门的代理人,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锐华炀挺直了腰板,下一秒脖子上的剑入骨三分,血液飞溅! 锐华炀:“!!!” 东方晋阳:“!!!” “疯女人!还不快住手!”红裙女子从天而降,急切飞出五根毒针。 木明昔嘴角微扬,迅速侧身避开毒针收回剑站在空翎玄面前。 郑娇娥接住向前摔的锐华炀,从怀里掏出丝帕捂住不停飙血的脖子,一边红着眼输送灵力治疗一边骂道:“你这个疯女人!你杀人之前不想想他是谁吗?你怎么敢,怎么敢!” 骂着骂着郑娇娥带了哭腔,“呜呜…炀哥哥,你肯定没事的…别担心,师姐就在暗层,我已经通知她过来救你了……” 第16章 我四肢健全 话音未落,一队人马从外冲了进来,雪白的身影闪过,定睛看去时戴着面纱的白裙少女已跪伏在锐华炀身边,纯洁无垢的灵力源源不断往他身体里送。 东方晋阳小声哔哔:“我没看错,毫无杂质的灵力。” 空翎玄下意识回答:“没看错。” “……”木明昔看了他一眼,应声道:“修为金丹后期,是个医修。” 医修的灵力越是纯净修为越高,传闻医修修炼到后期的时候没人能看见她是如何疗愈的,可能给了一个眼神、抬了一根手指或者让病人喝了杯茶,病就痊愈了。 医毒本一家,毒也是如此。 桑落派的圣女雪沁儿,就是医毒双修。 门口进来的弟子们站成两排,腰间佩戴桑落派的桑树腰牌。 木明昔舌尖滑过后齿,收起挽情找了个座椅坐下,空翎玄见状,也把东方晋阳放在了对立的位子上,他则在两人之间坐下。 “所以这一切真是他们设计的啊?那大师兄和云殇厄也没事了?”东方晋阳歪歪扭扭地趴在桌子上。 余光往门口一瞥,竟然看到了花长老。 他就要招手的时候,木明昔给了他个不咸不淡地眼神。 东方晋阳立马老实闭了嘴。 白裙女子身形晃了晃,躺在郑娇娥怀里的锐华炀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眼身上焕然一新。 干净整洁的白毛狐裘掩着瘦削的身体,面容俊寿斯文,右眼挂着一副单片眼镜,金色链子垂在下颌,双眼深邃无双。 他温柔地笑:“我已无大碍,你耗费灵力过多对身子不好。” 雪沁儿轻轻点头,自责道:“是我没能及时救你。” “师姐,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分明是——”郑娇娥扭头,没看到原本该站着的人,巡视了一周才在排列成两对的弟子后面看到一片青色。 她登时火冒三丈,让弟子们让开。 木明昔坐的很随意,整个人都懒懒散散地靠在太师椅上,撑着下巴支着脑袋,即便挡着她的弟子们让开了,她也只是抬了抬眼扫过去。 她苦恼的问:“晋阳,待会儿吃什么?” “烧鸡。”东方晋阳回答的很快。 “太油了,刚才见太多血腥的东西,不然吃点清淡的,你伤成这样也不能吃大鱼大肉。”木明昔中肯道。 郑娇娥眼睛喷火:“你这个女疯子!你竟然还有脸在这儿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她气地甩出几十根毒针,锐华炀的“别动手”说完,毒针也已经飞了出去。 空翎玄扯了扯木明昔的袖子,在她回头时三人面前升起一个防护罩,毒针不仅没近三人的身,还被更强大的力量反弹了回去。 郑娇娥瞪大眼,完全没想到他们会搞这一招。 锐华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雪沁儿只能挡住自己和锐华炀,没办法护郑娇娥,急切道:“娇娥,闪开!” 郑娇娥哪里来得及反应,眼看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年惑古稀的老者箭步从外冲进来,甩袖借力使毒针全钉在了舟壁上。 “王师叔!”郑娇娥又惊又喜。 “你等小辈真是心性恶劣,竟然对同道之友下此恶招!”王蓬奇看向木明昔等人,呵斥道。 一直当透明人的花封闻言,翻了个白眼:“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呢,谁先动的手都瞎了吗?你甩的可是你好徒儿的毒针,那上面的毒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别仗着自己老,就装疯卖傻的,我灵华派的人也不是哑巴吃黄连的闷头青。”花封磕完最后一个瓜子,拍了拍手,“行了,演练到此结束,你们几个,跟我回云舟。” 王蓬奇老脸黑成炭,抬手命弟子挡在门口:“花封,你灵华派的女弟子可是差点杀了锐华炀,修仙同宗同门都是一脉,心她的思如此歹毒不给点教训以后如何能步入正道?” 木明昔顺手拿起桌上的糕点,闻了闻又放了回去,东方晋阳撇嘴问道:“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演练吗?可我杀得那个明明不是人,更像是……” “嘘。”木明昔竖起手指抵在唇边,意味深长:“好好看戏,观众不需要说话。” 空翎玄将桌上的糕点放在一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盘开心果、三两个鲜嫩多汁的李子。 东方晋阳眨了眨眼,不可思议。 你有这些不早拿出来?! 等等你怎么随身带这些? 空翎玄一个个擦干净李子后,才把它递给专心看老头吵架的木明昔。 木明昔分给他一个眼神,自然而然地接过咬了一口。 东方晋阳想问木明昔要,但木明昔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只能盯向空翎玄。 兄弟,好兄弟,分我点。 空翎玄:“……” 他把原先的糕点倒在地上,留下第碟子,分了一半开心果和李子一齐推给东方晋阳。 东方晋阳原本只想混个果子,意外地看着空翎玄,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好兄弟,是我,不,是我们以前误会你了,我们以后好好相处! 花封和王蓬奇从门派教养扯到个人品质,又从个人品质扯到两人年轻时干的糗事。 木明昔抽空瞄了眼东方晋阳,却见后者满脸感动地拍了拍空翎玄的肩膀,她又看向空翎玄,他不为所动,垂眸剥开心果。 “……” 感应到她的视线,空翎玄将剥好的开心果倒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明昔!晋阳!”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高调的打断了两个吵的面红耳赤的长老。 “师妹!师妹!” 云殇厄气喘吁吁地扒着门槛,推开挡着的不知名弟子直奔木明昔几个,“你们没事?晋阳?你怎么腿断了?怎么手也脱臼了?” 他上下摸索检查,惊恐地投向木明昔:“师妹,师妹你——” “我没事,我四肢健全。”木明昔镇定自若。 “那就好,那就好。”云殇厄长舒一口气,猛的坐在东方晋阳旁边,拿起桌上的果子咬一大口,汁水流进喉咙里,他才算是缓了过来。 “急死我了,我和大师兄一汇合就往这儿跑,可惜师兄被冯长老牵制住了,不然你是不知道,师兄那一副神挡杀神……” 花封越听越不对,赶在爱徒口从祸出之前制止:“云殇厄,胡说什么呢?” 第17章 一般 “哎,师父,你也在啊。”云殇厄左右看了看,看到锐华炀时眯了眯眼:“这渐变色的头发真眼熟,师妹,你眼熟吗?” “一般。”木明希惜字如金。 东方晋阳点头,“我也觉得一般。” 云殇厄正想笑,空翎玄略冷的声音响起:“嗯,一般。” “……?”云殇厄回过头。 东方晋阳指了指云殇厄手里的李子,“好吃吗?” 云殇厄道:“挺嫩的。” “是,我也觉得不错,这果子还是空空带的,他特意擦过,这儿还有开心果,也是空空带的。” 木明昔呛了一下,目光在东方晋阳和空翎玄之前来回转。 空翎玄眉头微拧:“……空空?” “是啊。”东方晋阳理所当然道:“你的名字里叫其他两个字都不好听,空空又简单又好听,是不是,师妹?” 木明昔:“……” 木明昔就事论事,“确实。” 空翎玄茫然了一瞬,随即点头没吭声。 云殇厄诧异地想咬李子,想到是空翎玄带的又迟疑了下,但看着东方晋阳三两口解决完手里的李子,在他朝自己看过来之前,云殇厄当机立断转身咽下果肉。 锐华炀:??? 锐华炀:!!! 他还不如一颗李子?!?! 锐华炀胸闷气浮,颤颤巍巍想要站起来,雪沁儿贴心搀着,温言细语:“你脖颈伤的伤太深,不宜大幅度行动,向天门的云舟布施一般,不如在留在我这儿修养?” “……不了。”锐华炀竭力维持笑容,虽然他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了。 就算是一般! 他!也!忍!了! 雪沁儿担忧道:“你怎的丹田起伏如此大?是身体不舒服吗?” 郑娇娥一听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会?师姐出手一般来说都是立马好的,会不会是云舟内灵气不充裕,要不然去外面透透气?” “……”锐华炀垂下头,面色狰狞。 一般!一般!又是一般! 郑娇娥见他点头,和雪沁儿会心一笑,对王蓬奇撒娇道:“王师叔,炀哥哥不太舒服,我们扶他去云舟上透透气。” 王蓬奇吵的心神俱疲还没占到一点好处,闻言懒得搭理小辈之间的你情我爱,挥了挥手。 木明昔站起来,空翎玄递给她一块锦帕。 “谢了。”木明昔擦了擦手,想放袖口里时空翎玄伸手要了回去,她顶着东方晋阳和云殇厄的炽热眼神咳了两声,对花封道:“花师叔,我们先回去了,晋阳的腿需要白瑶瑶看看。” 花封没意见,恨铁不成钢地揪着云殇厄的耳朵:“你跟我出来,这次演练你怎么回事,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之前不是教过你怎么破幻阵吗?花了这么长时间?” “哎哎哎师父您轻点!轻点!轻点!” 空翎玄熟稔地背起东方晋阳随木明昔出去。 甲板上被两个美人环绕的锐华炀随意的扫了眼木明昔的背影。 空翎玄脚步一顿,收紧了手。 这个人的眼神很恶心,尤其是看木明昔的时候——贪婪渴望的模样是空翎玄最熟悉的。 东方晋阳身体搭在空翎玄肩上,“放心踏板很稳当的,我掉不下去。” 空翎玄收敛心神,一言不发走过踏板。 他们几人刚过没一会儿,一阵幽风缓缓吹过,坚实稳固的踏板刹那间碎裂成几半掉落。 “我靠。”东方晋阳心有余悸,“还好我们走得快。” 他故意扬高声音,“桑落派的云舟也不过如此,一张踏板连承重能力都这么差,怪不得人也一般。” “……”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的锐华炀深呼吸,闭上了眼睛。 这个,贱人! 来医修房间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木明昔三人走到拐角的时候甚至看不到排队队伍的终点。 弟子们身上都挂了彩,有的鼻青脸肿,有的断胳膊断腿,还有的被扛着尚在昏迷。 扑面而来的伤残气息浓郁,木明昔眼眸转了转,“你们先排队,我去看看大师兄。” 东方晋阳、空翎玄:“行\/好。” 木明昔一边往甲板顶上走,一边环顾两外两艘云舟。 桑落派和向东门的云舟三三两两的都有几个受了重伤的弟子进进出出,但跟灵华派比起来,不过是凤毛麟角。 冯屏晚应察觉到她来了,提前和杨时噤了声,双双看向她。 “冯长老,师兄。”木明昔简单作揖,她在长辈面前从来都是恭顺懂礼的模样。 “是明昔啊。”冯屏晚并没有使用驻颜术,白发苍苍,形如枯槁,但自带历经风霜后包容万物的欣和之气。 因而气场不但不弱,反而会令有心者升出更强的警惕之心。 木明昔没心,所以她直截了当地问:“我可以知道演练的事吗?” “当然可以。”冯屏晚吐字清晰,中气十足,微微笑了笑:“就算我不说,杨时也会告诉你们的。” 杨时长身玉立,不置可否。 他和木明昔对视一眼,默契地没讲话。 “其实我也很突然,两个时辰前刚会面向天门和桑落派的掌事人便提出了演练测试。”冯屏晚道:“三派掌事人分别布下幻阵,测试别派的实力。” “我和花封的本意都是让你们实战一番,加强自我保护与经验。”冯屏晚目含悲悯,“没想到……” 演练的规则是三派掌门人猜拳选择门派进行测试,锐华炀选了灵华派,冯长老选了桑落派,桑落派王蓬奇长老选了向天门。 一开始本一切顺利,也都说明了点到为止,直到锐华炀说身体不适要去一旁修炼,冯屏晚和花封依然可以看到他的幻境画面便应允了。 没想到…… “没想到锐华炀私自提升了幻境难度,甚至伪造了幻境监视的画面,让两个长老一时没有察觉,造成灵华派伤亡惨重。”木明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冯长老,我猜的对吗?” 冯屏晚叹了口气,“明昔,你很聪明,如果不是你用灵华箭法——碧水,引起我和花封的注意,我们还沉浸在假的幻境画面里。” 第18章 见过 木明昔弯了弯眼睛:“爹在我出山前特意叮嘱我,遇到事要找冯长老和花师叔,我也只是碰个运气,还好冯长老你看到啦。” 冯屏晚望着她。 木明昔尚且十六,容颜清丽出尘,双眸澄澈如月,在新生的弟子中虽天赋异禀,却从未骄傲自满,但也不妄自菲薄。 冯屏晚一直知道她其实并不像外表上那样乖巧顺从,她只当木明昔有些小聪明。 可现在,冯屏晚第一次意识到,那个数月亮的女孩已经长大了。 她拥有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冷静明理的心性。 就算碧水箭式是她故意的,她也不会完全承认,因为她在给自己这个长老留下失职的台阶。 她的言外之意是:“多亏冯长老及时发现了我的碧水箭式,才没酿下大错。” 少女的衣裙上还沾有血迹,尤其是袖口边上,她双手背在后面,姿势像是和长辈撒娇讨好般。 冯屏晚活了百来年,可以轻易透过木明昔的肉身看到她想看的东西。 新生的肉、尚未愈合的疤痕都在彰示着木明昔受的伤。 目光回到木明昔的脸上,冯屏晚在她的唇瓣上顿了顿。 她才十六岁。 冯屏晚心神微震。 她竟然还不如一个只活了十六年的姑娘。 杨时略不解地握了握佩剑,冯长老怎么一直盯着师妹? 是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冯长老的眼神如此复杂? 杨时想了想,道:“师妹,你可有受伤?” 木明昔神情淡然,莞尔道:“伤的不严重,锐华炀的目的,长老和师兄知道了吗?” 冯屏晚回过神,敛眉轻声道:“锐华炀的身份并无问题,他确实是青龙派的少当家,往年创世之战他也曾去过。向天门的长老一月前遭到魔族袭击,重伤未愈无法带领弟子出战,在向东门做客的锐华炀主动请缨,两派一向交好,便同意了此事。” 向东门、魔族、锐华炀。 木明昔问:“所以向东门的云舟上,也带了青龙派的弟子。” “兴许两派意图合并。”冯屏晚沉声道:“锐华炀布下的幻阵其实并无不妥,我检查过部分弟子的身体,虽看上去伤的严重,但并未伤及五行。” “唯有你。”冯屏晚面色凝重,“东方晋阳、云殇厄和杨时,你们四个他都动了手脚。” “杨时和云殇厄的位置与我和你师叔最近,本想速战速决,却发现幻阵中设了五行八卦之术,强行入阵会伤及阵中人。” 难怪花师叔舍得骂云殇厄。木明昔摸了摸鼻子,听冯屏晚说:“我刚才就是在问你师兄阵中发生的事。” 杨时道:“一开始是鬼打墙,破除后就是一些幼时回忆,但回忆的不是我。” 杨时注视木明昔:“是你。” “?”木明昔。 “我记忆的你,但我的脸是锐华炀,锐华炀的这个阵法就像在透过我的记忆来看你。”杨时握紧佩剑,一想到幻境里锐华炀对木明昔露出的贪婪迷恋,恨不得立马把他劈成两半。 杨时极力平缓怒气:“我披剑杀了幻境里的自己,阵才算真正解除。” 冯屏晚问:“明昔,你和锐华炀见过吗?” “……见过,也不算。”木明昔难以想象锐华炀的脸变成杨时的场景,面色如土道:“上一轮创世之战第二场比赛结束的时候,我看爹心情悲痛,就没有缠着他,自己在飞花岛上闲逛。” 飞花岛与绝洲仅有相隔一片大海,作为现代社畜,木明昔没见过大海,所以在沙滩边上自娱自乐。 她挖了个坑,用一片大绿叶铺好后用沙子覆盖上,看起来就和普通的沙地没什么两样,她这样弄了有十几个。 堆好最后一个的时候她自己也分不出哪些地方是她挖的了,这时一堆人闹闹哄哄的跑向这边。 飞花岛上全是三界各式各样的门派、种族,虽名义上和平相待了,但人、妖、魔还是会有歧视 木明昔不想惹事,找了个草丛躲起来,想等人走了再把坑填上。 一群小孩唱捧着个被五花大绑的小男孩边走边嘻嘻哈哈地唱:“白头发,黑头发,黑发人送白发人;白眼睛,黑眼睛,活像一个痨病鬼;不黑不白像傻瓜、结结巴巴是哑巴~” 木明昔头一次听这么歹毒的童谣,屏住声息看这群小孩准备干什么。 为首的男孩看上去十岁左右,额头最左边红了一块,像是被砸的,他叉腰命令道:“给本少主把他埋了!” 被绑着的男孩奋力吐出嘴里的脏布,声嘶力竭:“旻朔,你敢!” 旻朔?好像是妖族慕容府的独生子。老爹打过招呼,让她别招惹旻家人,似乎在妖族地位很高。 木明昔无趣的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刚提脚,一个少年的声音冷冷传入耳畔:“旻朔,别惹出人命。” “旻渊,别以为你立了功就可以命令我,本少爷的事你少管!”旻朔不屑一顾,“今天这个人族小子砸伤了我,我就是要他偿命!” 这场比赛里,有个叫旻渊的少年杀了很多仙门的人。 木明昔收回脚。 “我不是来命令你的。”旻渊道:“义父找你过去检查射箭,我来,只是通知你一声。” 少年踩着黄沙离去,木明昔垂眸。 竟然走了。 旻朔踹了一脚五花大绑的小男孩,“烦死了!算你走运,饶你一条狗命。” “你们几个,给我好好教训他。”旻朔不解气般狠狠踹了几脚,理了理衣服往少年离开的方向跑去。 耳边此起彼伏响起男孩的惨叫声,木明昔本不打算多管闲事,可那几个妖族的小跟班却不想让她就这么走。 “你一个低贱的人族品种也好意思惹我们少主?真是自不量力!” “我们旻渊将军把你们这群企图修仙的蠢材打得落花流水,你是不是心里很不服气?” “说啊!我爹可讲了,那个什么灵华派撑到这场已经是负隅顽抗,等最后一次比赛就把你们这些低贱的人族全灭了!” “二当家说的对!” “二当家威武!” 第19章 痛就咬着 激奋的得意笑声不绝于耳,木明昔靠在礁石后理出飘落在肩膀后面的一缕鱼尾辫。 “杨城身上的那把剑我相中好久了,少主已经答应我等杨城死了就把剑赏给我,到时候你最好跑远一点,不然我就用那把剑把你的身体切成五段!” 木明昔左手抚上一条荆棘的刺,慢慢握紧,荆棘扎破手心,她嘴角噙着一抹笑,完全把荆棘捏在手里,血肉与绿刺混合。 右手沾上血,木明昔指尖滑动,轻声呢喃咒术,符咒印在荆棘上,木明昔淡淡道:“去。” 宁勇打的累了,歪了歪脖子说:“行了,这病秧子可不经打,走——啊!” 沙滩靠近丛林,从林子里飞出无数条荆棘,它的刺大的可怖,速度迅猛地圈住猎物后立刻收紧,尖刺绞进肉里,方才嚣张的几个妖族瞬间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变成兽形仰天痛嚎。 但木明昔可不想惹来更多的人,荆棘骤然加紧,妖兽的身体一分为二,在残阳下无声落下。 鼻青脸肿的男孩挣扎着靠着礁石坐起来,他愣愣看着这一幕。 木明昔站在礁石上,粘在手上的荆棘像是有了生命,如游蛇般晃动吸吮着她的血液。 她自言自语:“傻。” 荆棘扫开木明昔覆盖着的坑,将妖兽尸体拖进坑里再度掩埋,这回埋得很扎实。 做完一切,荆棘窜回丛林时带过男孩身边,划破了禁锢他的绳子。 这是锐华炀第一次见到木明昔,他还未恐惧中清醒,惶惶不安地抬起头去看头顶说着未知意思的人。 女孩看上去要比他小,她的裙摆被傍晚的风吹起,淡色的裙衫飘逸出尘,映着霞光的眼睛澄净清明。 女孩长得很好看,两边各梳着一股鱼尾辫,简单的用丝带系成蝴蝶结。可就是这么简单的装扮,锐华炀却好像见到了仙女。 是她救了他。 还帮他掩盖了这些。 “你是谁?”锐华炀情不自禁地问。 他一说话才发现嗓子因为长时间的叫喊嘶哑难受,他意识到自己现在肯定也很丑很难看。 木明昔闻言低下了头。 这货竟然还醒着呢? 木明昔手指回握,疯狂吸血的荆棘刹那间爆成碎条。 锐华炀震惊地睁大眼睛。 木明昔慢悠悠裹了手,施法止住血,跳下礁石扫了眼这个可怜的娃。 怪不得童谣里总是“黑黑白白”的,原来私人定制啊。 锐华炀的眼睛左黑右白,白色那只眼睛眼球突出,瞳孔呈一点点的黑,像是假的一样。 乱蓬蓬的发尾往上一尺都是白色。 “真特别。”木明昔挑眉,看了眼落入海边的夕阳,她得回去了。 锐华炀眼看她要走,心慌地喊道:“你——” 木明昔指尖挡在唇间,回头看了他一眼,“嘘。” 木明昔从回忆里抽出,无奈道:“我在沙滩边挖坑玩,然后遇到了他被妖族欺负,他反杀了妖族的人,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我答应了,然后就走了。” 冯屏晚拧眉,“他竟然小小年纪就能杀了妖族。” “若是这样,也许是因为他被欺负狠了才爆发出潜力,而你是见证者,对他来说很特别。”冯屏晚想了想,道:“今夜你们先回去休息,今日起我们和另外两派分开走。” 既然桑落派和向天门已经联手,现在又合力对付灵华派,那也没必要再一起同行了。 灵华派的云舟当夜远离了另外两艘云舟独自飞行。 花封看着舟外星明璀璨,提醒道:“那丫头的话,不用全信。” “真也好假也好,她不愿意说,那便不问。”冯屏晚抿了一口茶,语气不自觉放轻:“这次的创世之战,只能靠她了。” 花封意外地挑了挑眉,冯屏晚以前从不对这些未发生的事下定义。 由于受伤的人数众多,以白瑶瑶为头的医修把所有药都放在了大厅里方便拿取,外伤者在外拿药,内伤者进屋看诊。 木明昔为了让东方晋阳早点治上,和杨时几人一起自发地帮忙。 “木师妹,下一位。”白瑶瑶略显疲倦声音从屋子里传来,“大师兄,你把他送出去,这是药方。” 木明昔撩开帷幕,开口道:“可以进来了。” 被横抱的少女抬起头,木明昔诧异道:“清欢?” 顾清欢勉强一笑,“木师姐。” 顾清欢胸口一片血红,娇俏的脸上划痕道道。 白瑶瑶抬头看了眼,“先把人放在床上躺着。” 抱着顾清欢的弟子略显为难,“这床已经躺过很多人了,清欢有洁癖,我就这样抱着她行吗?” “行啊。”白瑶瑶被气笑了,“嫌我这儿不干净就让她去萱草那里呗。” 顾清戈一噎。 萱草虽然也是医修,但是个火爆脾气的,下手从来都是看心情,但治疗的速度快,效率高。 白瑶瑶细心周到,虽速度慢一些,但治愈术和萱草不分上下,大多人还是喜欢来她这儿。 因而今晚的队伍分为两拨,还能忍的去萱草那儿,受了重伤的来白瑶瑶这儿。 顾清欢闭了闭眼,娇弱道:“哥,没事的,放我下来。” 顾清戈也没法,小心让她坐在床榻上,“慢点。” 白瑶瑶从血水里净了手,擦干水渍说:“你先出去,我得看看她后背的伤。” “那麻烦了,好了叫我。”顾清戈不敢耽搁治伤,连忙出去候着。 “明昔,你帮我把她衣服脱到肩膀下面。”白瑶瑶道。 木明昔上前,解开顾清欢的衣带。 裸露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顾清欢忍着心里的不舒服缩了缩肩膀。 “断箭还在身体里,得拔箭,你待会儿忍着点。”白瑶瑶拿起镊子在烛火上烧红。 木明昔拿出一块绣帕:“痛就咬着。” 顾清欢眸光莹莹地看着她,咬住折叠好的绣帕。 顾清戈焦急的等在外面,来回踱步遇上送完病人回来的杨时。 杨时微微诧异:“顾师弟。” “杨师兄,你也在这儿帮忙啊。”顾清戈一愣。 “清欢师妹受伤了吗?”杨时问。 顾清戈愧疚地低下头:“是我没保护好她……我不该走的。” 杨时抿唇不语,帷幔被掀开,木明昔扶着满头冷汗的顾清欢出来,“这是药方,大师兄,你带他们去抓药。” 第20章 太寡淡 木明昔看向顾清戈:“清欢的伤已经上了药,不适合抱着,你最好背她回去。” “啊,好的,谢谢木师妹。”顾清戈忙按她说的背上顾清欢。 顾清欢痛的睁不开眼睛,好不容易趴在顾清戈身上,掀了掀眼皮露出一条缝。 杨时在一堆药瓶、药罐的柜子面前,按照药方抓的很快,打包好之后递给顾清戈,“药方我一起放里面了,喝药的时间和忌口都有写,主要是不可多动。” “多谢。” 顾清戈腾出一只手勾上药绳,背上的妹妹动了动,“杨师兄,你…你有没有受伤?” 木明昔称顾清欢是个江南美人,软糯娇俏,可亲可怜。杨时和顾清欢没怎么见过,一直这么听也没在意。 现如今顾清欢可怜巴巴地趴在顾清戈的宽厚的背上,显得小小一团。 她应是刚刚哭过,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小鹿一样,灵动黝黑。 杨时温润的笑了笑,轻轻摇头,“多谢师妹关心,你好好修养。” “嗯,我会的。”顾清欢小幅度的点头,脸埋进了顾清戈背里。 木明昔扶着已经看好的病人出来,顾清戈说:“那我们先走了,你们先忙。” 木明昔移交病人给杨时,来到空翎玄面前,“到你们啦。” 东方晋阳一只手伸了个懒腰,“终于到我了。” 白瑶瑶上下检查了一遍,在东方晋阳的手臂、双腿上注入灵力,“骨头我已经给你接回去了,这几天先用竹板夹住,好好在床上休息,别瞎跑。” 白瑶瑶拍了一下他的腿,东方晋阳大叫:“痛痛痛痛!姑奶奶你轻点!” “知道痛就别逞能,下次打不过就装死啊。”白瑶瑶给纱布打上蝴蝶结,对木明昔道:“木师妹你这几日给我看好他,要是他敢上蹿下跳的,就往死里揍,揍死了我给你医活。” “包在我身上。”木明昔抬了抬下巴。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难测啊!”东方晋阳哀嚎。 “我就说谁能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果然是你。”云殇厄撩开帷幕走进来,抱胸靠在木明昔旁边,挑眉道:“外面的伤患只有四五个了,待会儿要不要去甲板上烤馒头。” 木明昔:“太寡淡。” “我还做了鱼香肉丝、青椒土豆、炒猪肝,还有你之前教我的韩式豆腐汤。”云殇厄道。 “这个可以。”木明昔眼睛一亮,“还是你懂我。” 空翎玄欲言又止,东方晋阳见状笑道:“空空还没喝过韩式豆腐汤,待会儿可要好好尝尝。” 弄完一切之后已是深夜,木明昔帮白瑶瑶收拾好最后的东西,看她要困不困的模样问:“夜宵还吃吗?” “…额,不吃了,我累死了。”白瑶瑶打着哈欠,眼睛一闭上就不想睁开,“我现在只想躺在床上。” 忽有人“咚咚咚!”的拍门。 木明昔掀开帷幕,门外边躺着一个人,他还在用尽所有力气叩门。 “谁啊?”白瑶瑶走过来一瞧,眉头皱起。 她蹲下身给人把脉,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这人受的伤好奇怪。” 收拾好药台的杨时走了过来,“还有病人?” “刚刚爬过来的。”木明昔说,“瑶瑶说他受的伤奇怪。” 杨时:“哦?” 白瑶瑶有些恼,“一两句说不清楚,大师兄,你先帮我把他扶到床榻上,我去配一下药。” “好。” 木明昔目光划过崭新的内门弟子木牌,等白瑶瑶用灵术弄好药给这名弟子咽下才问:“他怎么了?” “脉搏虚弱,五行流失,灵脉堵死,像是濒死之态,但浑身上下都没有伤,五脏肺腑也好好的,也没中毒。”白瑶瑶再度把上脉,喃喃自语:“不应该啊……” 木明昔眼神询问杨时,杨时摇了摇头。 “能救活吗?”木明昔问。 白瑶瑶抿唇,“我强行给他喂了补气血的药,用灵力让镇心丹消化在他体内,心脉现在是稳住了,如果天亮之前他的灵脉不能自行运转的话,必死无疑。”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去休息,到了我叫你。”木明昔看了眼窗户外的阴云。 白瑶瑶没来还没什么,一听只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瞬间腰酸背痛,忙感激地说完一句“师妹你最好了,那我先回去了。”就溜了。 杨时吹灭油灯,关上门后思索片刻设下结界。 甲板上,云殇厄摆好碗筷一抬头见两人过来,眉梢一挑,“来的正是时候。” 东方晋阳身心俱疲被空翎玄送回去休息了,于是杨时、木明昔、空翎玄、云殇厄四个正好坐一桌。 木明昔肚子空空,闻到熟悉的饭菜香恨不得全炫嘴里,腮帮子吃地鼓鼓的。 杨时忍俊不禁,他师妹也只有这个时候才像个孩子一样。 “咦慢点慢点,你别噎着了。”云殇厄给她到了杯水,一边嫌弃一边把韩式豆腐汤推到她面前,“别的师妹都想要保持身材细嚼慢咽,你是一点不沾。” 杨时四人中,云殇厄厨艺最好,木明昔当初拿不准味道的韩式豆腐汤只有他学了一遍就做出了木明昔想要的感觉;杨时最擅长做鱼;东方晋阳和木明昔擅长吃。 木明昔舀了勺豆腐汤入嘴,心满意足地喟叹:“还得是你啊。” 云殇厄摆手:“过奖过奖。” 吃到后面,木明昔撑得不行,在甲板上走来走去消食。杨时放下碗筷,对还在吃的空翎玄微笑道:“我吃好,你慢用。” 空翎玄点头。 三更半夜的月亮格外亮,阴云连绵夹含潮湿的冷气,四下寂静安宁。 木明昔靠在甲板上呼出一口气,杨时来到她身边,随她一同看着圆盘似的月,轻轻道:“锐华炀迷恋你,是因为他被欺负时并非他爆发潜力赶走妖族,而是你赶走的吗?” 木明昔抓着冰凉的栏杆,不置可否:“什么都不瞒不过大师兄。” 饭桌和甲板边缘隔着一道距离,两人没有特意遮掩的意思,空翎玄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 云殇厄从踏着楼梯上来,见空翎玄已经收拾好的桌子和碗筷,塞给他一套被子后向木明昔走去。 “大师兄,给。” 修仙之人不畏严寒,不怕冷热,不吃五谷,只要灵力充裕身体就不会感到不适。 但空翎玄来到木明昔身边之后,这些观念一直都在被打破。 第21章 愚蠢的问题 她不会特意去屏蔽这些,反而如凡人一样去享受食物带来的香味,感受冷热交替、时间变迁。 她鲜活地、潜默移化地改变了在她身边的修仙者。 空翎玄拉紧被子不动声色地融入他们之中。 她也在改变他,他乐意去改变。 云殇厄把被子盖在木明昔头上,看她只露出一颗脑袋,目光在通红的鼻子上瞥过,没好气道:“你既然不愿意用灵力避冷热那就注意点,这么晚吹冷风,吃多了撑傻了吗?” 木明昔得意道:“我知道你下去肯定是拿被子了,等着你呢。” 云殇厄隔着被子抱胸靠着栏杆,“就嘴贫你。” “那说正事。”木明昔笑嘻嘻道:“你在幻境里遇到了什么?” 云殇厄表情微变。 木明昔无声哂笑,“该不会是看到你的脸变成锐华炀的脸经历跟我在一起的一切?” “…你怎么知道?”云殇厄脸色难看,收到杨时投来的视线,他瞬间明白了一切,翻了个白眼,质问道:“他跟你怎么认识的?” 木明昔撇嘴,“无意间救过他一次。” 云殇厄咬牙道:“那家伙恶心得很,不过我没让他得逞,他一附身我就破了那个该死的幻境。” “花师叔说你废了很长时间。”木明昔歪头。 “你以为他身上的伤都是从哪儿来的。”云殇厄冷笑,“要不是他跑得快,我能杀了他。” “你看出他的修为了?”木明昔问。 云殇厄表情古怪,“没有,但幻境中他实力没我强。” 杨时道:“那也许不是他的本体,而是几缕神识。” 顿了顿,杨时复说查出来的资料:“锐华炀幼时曾被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岁,二十三年来大病小病不断,全靠重金寻来的稀世灵药一波一波的喂养才活着,他修卦,但从未有人知道他修到了什么程度,掌握了八卦中的几个。” “准确来说,他从未在人前出过手。”杨时看着木明昔,“昨夜向天门只有他一个掌事者,却可以布下包含整艘灵华派弟子的幻境,且难以破解。 他还能在迷惑花师叔冯长老的同时分出神识操控云殇厄和我的幻境,足以看出他的修为不低。” 起码是个化神期。 卦师多数都被人觉得是坑蒙拐骗的混子,有名头卦师在仙门可谓是九牛一毛。 想到此,木明昔忽然说:“若我今夜去杀了他,他能算出来吗?” “……”云殇厄\/杨时\/空翎玄。 云殇厄顺着她的话问:“师父说你昨天差点杀了他,你怎么没下死手,怕向天门找事?” “我下了。”木明昔语气平和,有些惋惜地说:“他身上有东西能让他迅速恢复,雪沁儿也医治的很及时,他没死我也很无奈。” 对木明昔来说,当时杀锐华炀是最好的时间,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就算她真把人杀了,到时候也可以随便编个理由把锐华炀定义成不认识的敌人。 如果不是郑娇娥突然冲出来,锐华炀的头和脖子已经离体了。 “现在我们不能擅自离舟,想让他死只能到绝洲之后再商议了。”杨时转了个话头:“困在幻境的时候,我联系不上你们。” 云殇厄:“我也是。” “我看看。” 木明昔摘下自己的通灵石放在手心,三块玉石在碰到的一刹那亮起幽蓝的光,却似暗夜的萤火般微弱。 木明昔皱了皱眉,“得把晋阳的也拿过来看看。” 云殇厄正要应下,空翎玄突然道:“我去拿。” “不用了,晋阳有起床气,你要是把他吵醒了他饶不了你。”木明昔将三块玉石收入储物袋,吸了吸鼻子:“通灵石我先收着,等明天他醒了再看看。” 云殇厄没意见,转了转酸软的脖子,“我回去睡觉了。” 走到一半,云殇厄回过头,咧嘴一笑:“空空,我们一起?” 杨时看了看木明昔,木明昔倚着栏杆低头踮脚尖玩。 “好。”空翎玄垂眸走过去。 甲板上安静了很久,杨时陪木明昔赏夜色,直到天边第一缕曙光升起的时候,杨时问:“你对空翎玄的安排是什么?” 木明昔撑着脑袋,“能有什么安排?他活他的,不影响我就行。” “明昔,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他对你的依赖现在可能是姊弟亲情,以后也有可能变成男女之情,你若是习惯了他尽心尽力的细节,就要接受他以后变质的情感。” 杨时没有去看木明昔,他目视前方,语气温和:“我知道这些你都明白,但空翎玄不一样,他和你连着一条命。你虽不喜这一点,我却能看出来,他待你真诚实心……老神和他也只是父子关系。” 木明昔扑闪着眼睫。 他们几个里,杨时十八,云殇厄十七,东方晋阳十六,比木明昔大一个月,但却是四个人里最单纯真挚的一个。 云殇厄在风月盛华的花长老的教养下心思诡辩、察言观色、八面玲珑,他和木明昔惺惺相惜,是同一种人。 杨时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却因大师兄之职看管木明昔,然后被她带偏。 按理来说,杨时理应是最融入不进来的,但他不仅和云殇厄相处融洽,还把东方晋阳也管的死死的。 现在更是成了最看明白木明昔的。 木明昔承认,她一直因为血誓对空翎玄不喜,连带着无视他的示好,怀疑他的目的。 可就算没有血誓,木明昔就会对他很好吗? 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木明昔唇角微弯,嗓音浅浅,懒洋洋看向杨时:“大师兄,喜欢我的人很多、对我真心相待的人也可多了,我是什么样的你还不清楚吗?” 杨时动了动唇,没讲话。 “空翎玄如果受不了我,那就自己离我远远的,只跟你们玩就行。” 木明昔语气不变,稚嫩的脸颊映照着初曦的光,白皙清透。 “他对我好是他自己的事,接不接受是我的事,他想一直跟着我、想要取得你们的信任都与我无关。” “我跟他只有血誓的关系。” 第22章 给你三秒 杨时一点也不意外木明昔这么说。 不光是他,换做云殇厄或者东方晋阳在场的话,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也许晋阳还会赞同她的说法。 木明昔对他们三个除外的任何人,都是礼貌随性的性子。她可以和驯兽峰活了百年长老赵双双处成好友;可以与心思缜密多疑的医修白瑶瑶相谈甚欢;可以轻易得到灵华派的众弟子的喜爱…… 只要她想,她可以伪装成任何样子。 在赵双双面前天真无邪、在白瑶瑶面前善解人意、在冯长老面前乖巧听话、在花师叔面前古灵精怪…… 可她在杨时三人面前时,冷酷毒舌的话张口就来、残忍漠然的心性毫不避讳,因为这才是她,真正的她。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的。 就像木明昔说的,空翎玄受不了她可以躲得远远的,他们也一样,她从来没有强迫任何人去靠近她。 也不会因为这些人的靠近改变自己。 躲在楼梯口的云殇厄捂着空翎玄的嘴,禁锢其肩膀的手悄然松开,他恶劣地低语道:“听完了,就该去睡了。” 空翎玄紧攥着拳,紫眸星海运转,心脏像是被刀子深割般痛不欲生,他死死咬住泛白的薄唇,行尸走肉般走下楼。 杨时叹了口气,“也罢,你心里有数就好,但血誓毕竟存在,不好闹得太僵影响以后解除。” 木明昔笑语嫣然,“不会的,他要是不想解除,就一起死。” “胡说八道。”杨时无奈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木明昔打了个哈欠,“去看看那个倒霉蛋。” 云殇厄耳朵动了动,刚抬脚,木明昔打了个响指,他立马动弹不得,少女笑声清浅:“跑什么?” 身上的咒术消失,云殇厄慢吞吞地出去,木明昔和杨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云殇厄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没干,就压着那小子听了会儿墙角。” 木明昔充耳不闻,淡淡问:“我跟大师兄去看个倒霉蛋,你要不要一起去涨长见识。” 云殇厄不放过她脸色的一丝变化,少女笑盈盈看着她,恬静美好。 前提是忽略眼底的冰冷。 云殇厄求助地看向杨时,后者挂着和蔼的笑。 “……去?”云殇厄试探。 “那太好了,这个时候大家都睡了,我跟师兄也挺累的,不想小心翼翼走路,随行隔音罩就交给你来办啦。”木明昔舒了口气,小幅度地拍了拍胸口,笑容清甜。 “……” 云殇厄不仅要隔音木明昔和杨时的谈话声,还要隔音弟子的打鼾和梦话,木明昔还时不时跟他说两句话。 早知道会这样,他还不如早点回去睡呢。 云殇厄欲哭无泪地看着负手而行的杨时。 杨时无声一笑,“明昔,空翎玄的底细你要细查吗?” 刚才两人都察觉到了云殇厄的气息,想了想就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于是顺水推舟挑了些可以让空翎玄听的问。 现在得问他不能听的了。 “藏典阁的师兄查到了什么?” “桑落派掌门名叫空羽,今三百六十三岁,一百多年前消失过一段时间,那时桑落派举全宗力量在仙门和人界寻找都查无所获,众人都以为她死了时在新掌门的继任大典上她独身归来,杀了当时差点上任掌门的妹妹空湘湘。也是在那之后,桑落派的弟子才慢慢的变成了女子居多。” “令加羽不就是翎吗?老神的名子没人知道,但这么看来空羽很有可能就是空翎玄的母亲。”云殇厄插了句嘴。 玄,寓意虚妄,不可靠。 木明昔唇角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冷淡道:“那个老头既然不让我们说,那就不查了。” 推开门,三人在房门前驻足,杨时怔了怔,拧起俊郎的眉,“我的结界并无异常。” 屋内空无一人,凌乱的被褥、倒塌碎裂的蜡烛与血迹交汇,蜿蜒至门槛上消失。 木明昔扫了眼依然紧闭的窗户,施法将乱七八糟的房间恢复整洁,“别人进不去,他可以自己出去。” 云殇厄倒不在乎那个倒霉蛋在想什么,他问:“所以你想让我涨什么见识?” 木明昔往回走,“一种蛊,能够下在修仙者身上吸取精血却查不到来路的夺命蛊。” 云殇厄神色一变,目光凝重:“跟我小时候一样?” 杨时道:“他的蛊比你成熟,恶性也更强。今夜自己独身而来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种了蛊……既是新入内门的弟子却不求掌门或长老的帮助……” 杨时点到为止地说完,云殇厄冷冷地低声道:“他是其他门派的奸细?” “单凭一个蛊不能这么说。”杨时循循善诱:“只能说目的不纯,凡事都要讲证据。我和师妹见过他的样子,若他是奸细,日后必然会避开我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云殇厄“切”了一声,“还以为能见着什么好玩的。” “可不是让你白听这些的。”木明昔嗓音清脆:“花师叔最喜欢研究西域的蛊毒,你是唯一一个得他喜欢的人,查蛊的事就交给你啦。” 云殇厄:“……?” 云殇厄反应过来,悚然道:“你从什么时候打的这个算盘?” 木明昔笑而不语,瞄了一眼杨时。 云殇厄瞪向杨时,后者无辜地耸肩,“我是真的想让你了解一下蛊毒。” 闹到现在,木明昔是真的有些困了,三人各回各的房间,木明昔推开房门没有点灯,而是回头看了眼拐角,语气无奈:“你不困吗?” “有点。”云殇厄没有使用灵力照亮,即使在黑夜他的视力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他大喇喇地从拐角走出来,没有丝毫被发现的局促,准确的踏过半高的门槛来到木明昔面前。 他微微俯身,从木明昔身侧擦过,在她手里塞了个冰冰凉凉的小罐子,“这是冰肌膏,睡前抹在伤疤上第二天就能淡化,多用几天就不会留疤了,我问师傅要的,绝对管用。” 由着暗夜的黑,云殇厄扬唇咧开肆意地笑容,浓黑的眉稍稍挑动,桃花眼注视着木明昔。 木明昔视线从手心回转到他脸上,不躲不避对上那双多情又薄情的双眸,淡淡道:“回去睡觉。” 云殇厄“哦”了一声,有些失望道:“不需要我给你涂药吗?” “给你三秒。”木明昔说。 第23章 你跟师妹吵架啦? 云殇厄脚下生风般撤退,临走不忘说:“好梦。” 向东门云舟内,坚实的铁壁上灯火摇曳,生肉被炙烤的味道从最下面一层传到了半夜出来放水的弟子。 “什么肉这么香?闻的我都饿了。” “好像是底层飘上来的,可能是哪个师兄射了云雁在烤,是挺香的。” “要不去看看?这个点锐掌事肯定歇下了。” “行,小心点,这云舟太特殊了,要是脚滑了能吵醒所有师兄师姐,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两人敲定主意,蹑手蹑脚地向下层出发,走了会儿,其中一个弟子忍不住道:“肯定都睡得死死的,咱俩说两句话,这云舟里忒闷了,不说话能憋死人。” 等了许久也无人应答。 幽静无声的空间里,弟子浑身一震,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摸着铁墙的手忍不住颤了颤,“钱休,你别吓我了,这可不好玩……” 不好玩—— 好玩—— 玩—— 回声悠悠荡荡,每一声都敲打在弟子的耳边,他额头冷汗涔涔,咕咚咽下口水,颤抖着转身。 不正常的白色眼球猛地放大在他面前,另一只黑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充血猩红地望着他。 啊! 霎时间,一条舌头从弟子嘴里脱落,因为惊恐瞪大的眼睛里掉出成两半的眼球嗒嗒撞在铁地上。 弟子满手是血,无声惨叫着,想去捂眼却因剧烈疼痛不敢触碰,口腔血液弥漫,痛地满地蜷缩。 钱休害怕地躲在角落涕泗交颐,他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去看那名弟子,耳边吭哧吭哧的撕扯声响起,他应激地抖着身体往退不可退的铁墙上靠。 噩梦般的折磨不知过了多久,血肉横飞中,锐华炀抬起头,他的舌头如蛇信子般伸了伸。 舔干净嘴角的血,锐华炀重新带上单片眼镜,那只白眼变幻成了正常的黑色瞳孔,但另外一只眼仍是血丝遍布。 烛光下的青年男人动了动脖子,咯咯作响,苍白羸弱的五指调整了一下眼镜的高度,他餍足道:“带下去处理掉。” 钱休如梦初醒,手脚并用,颤颤巍巍地爬过去,闭眼一横,三两下将残尸装进储物袋。 锐华炀瞥了眼低着头泪如泉涌的钱休,不屑道:“你还是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钱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忙重重磕头,一下一下磕在血水流淌的铁皮上,语气却和脸上害怕悚然的表情截然不同,机械冷硬地说:“主人说的是,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滚下去,烤了。”锐华炀不耐道。 钱休跪着后撤,同时用袖子擦掉自己带出的血迹,渐渐隐没于黑夜的凹槽。 如果木明昔在,就会发现这个凹槽就是她看到的那个“陷阱”;那名弟子也会发现,肉香是从暗门里飘出来的。 锐华炀嗅了嗅令他沉迷的味道,提脚踩出,四周瞬间从阴暗封闭的云舟底层变成了圆月高挂的甲板上。 他挥出手,灵力在月下凝结出一个少女清冷明丽的模样。 锐华炀虚虚“抚”上少女的脸,痴迷的笑起来,眼中尽是疯狂迷恋。 “明昔…明昔……原来他们都这么叫你,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好看……” 锐华炀摸上脖子上尚未修复的疤痕,一遍一遍缱绻地轻触,喃喃自语道:“这是你给我留下的印记,你放心,我会带一辈子,我们很快就不会再分开了……永远不会……” 桑落派云舟。 雪沁儿一袭白裙宛如月下仙子,她坐在床边,月光勾勒出盈盈身姿,如雪般洁白无瑕的容颜却染着三分愁容。 “师姐,你在想什么?”洗漱完的郑娇娥推门而入,红裙艳丽夺目,裙摆上绣着的红莲如火如荼,鲜亮明媚的脸上两颊飞着两朵红云。 “没什么。”雪沁儿浅浅一笑,放软了腿部让郑娇娥躺下。 郑娇娥舒服的眯着眼,嘟囔道:“今天真是累死了,还好炀哥哥提前告诉我们要演练……要是去晚了,炀哥哥就性命不保了……” 她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雪沁儿柔柔地叹了口气,指尖微勾,窗户缓缓合上。 王长老说演练是三宗掌事合力安排,那为何炀哥哥会中途离场与那个叫木明昔的女子在一起? 木明昔……跟炀哥哥是什么关系呢? 为何他对木明昔没有任何追究的意思? … 东方晋阳由于腿脚不便,和空翎玄一个房间,他睡了不知道多久才被时而有时而无的光亮照醒。 东方晋阳迷迷糊糊地睁眼。 不睁不要紧,一睁开就看见空翎玄高大的体格占据了整个窗槛,他前后摇摇晃晃,阳光时而照进来时而被挡完。 东方晋阳正想嘟囔两句,就见他整个人突然倒了下去。 “我靠!” 东方晋阳瞳孔一缩,急忙伸出手连滚带爬过去抓住了空翎玄的一片衣角,“你干什么?!” 窗口空空荡荡,湛蓝的天万里无云。 东方晋阳拽着撕裂的衣角,张着嘴好长时间说不出一句话。 “干嘛?”面前“唰”地立起一张青黑的脸。 “我靠!” 东方晋阳惊叫一声,后倒在床上,见空翎玄从窗槛边跳了进来。 空翎玄长腿蜂腰削背,猫着腰进来后坐在床边,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和毫无血色的脸。 东方晋阳好半晌回过神,看着他这副“被掏空后肾虚”的模样吓得打了几个冷颤,“你怎么了?” “……”空翎玄垂下眼眸,攥紧了手下的棉被。 “???” 这副小媳妇受委屈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大哥你可是一米八五的壮汉啊? 你比我还高啊! 东方晋阳心中咆哮,看着空翎玄丢了魂的样子又不忍心说出来,犹豫了会儿,他猜测道:“你跟师妹吵架啦?” 空翎玄静了静,“……没有。” 东方晋阳挠了挠头,能让这傻子起啥波澜的除了师妹也没别人了啊……他百思不得其解时,空翎玄突然说:“她说她和我只有血誓的关系,她不喜欢我。” 东方晋阳脱口而出:“这不是很正常——” 他猛地止住嘴。 然后他就看到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滴落在被褥上。 我靠!!! 第24章 飞花岛 “大哥,男儿有泪不轻弹啊!你哭什么啊?你不会哭了一晚上?你就因为这个啊?”。 你的人设不是寡言少语的高岭之吗??? 你崩人设了啊大哥! 东方晋阳话都快捋不清了:“师妹不喜欢你很正常啊,她以前也不喜欢我啊,你跟她才认识多久啊,她能喜欢你才怪!” “你,你,空翎玄!”东方晋阳一把握住空翎玄的双肩,深吸了几口气,“男子汉大丈夫,就因为师妹的几句话伤心成这样你不觉得丢脸吗!师妹也绝不会喜欢你这副哭哭唧唧的样子!” 空翎玄的眼泪一下就止住了。 东方晋阳平生第一次安慰伤心成这样的男人,他自己都觉得荒诞,但看到空翎玄红肿的眼和憔悴的脸,他又觉得熟悉得的很。 他觉得丢脸的真正原因,是他当初被师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吓到的时候也哭的不行。 当时掌门怎么说的来着? “明昔这孩子,面冷心热,她越是对你冷冷淡淡,心里就越是想要你靠近。”木修源笑眯眯道。 幼年东方晋阳半信半疑:“真的吗?” “我可是明昔的爹,她什么性格我最了解了,而且她也没说她讨厌你啊,你想想,她讨厌你花师叔的课,所以压根不去,被逮到了还想跟你花师叔动手,他跟你动手了吗?” “好像是没有,我可以跟在师妹身后,她不介意。”小东方晋阳眼睛一亮。 “对啊,她以前还讨厌你大师兄呢,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木修源徐徐道。 于是小东方晋阳去问了杨时,得到了一样的答案。 东方晋阳动了动发麻的腿,想了想说:“师妹她本来性子就这样,无缘无故跟你绑了一条命就算了,还要照顾你二十年,没杀了你就不错了,但你想想,师妹有想杀你吗?” “……想。” “……” 东方晋阳停滞了片刻,对上空翎玄通红执拗的眼睛:“她想杀我。” 东方晋阳深吸一口气,“但是她没这么做呀!” “因为有血誓。”空翎玄答。 “……” 好,你赢了,你全家都赢了。 东方晋阳感觉一口石头堵在心口,他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怎么都被压的喘不过气。 东方晋阳头发挠成鸡窝,忍无可忍道:“那又怎么样!我师妹她是怕死的人吗?她都能不顾一切去杀了向东门的劳什子少主,就因为看他不顺眼!所以她难道会因为区区血誓忍你二十年吗?” 空翎玄静默了很久,在东方晋阳都快放弃的时候,他迟钝地点头,“你说得对。” 东方晋阳立刻加把劲道:“你一直在老神山上生活,没下过山见过其他人,不知道人其实有很多面的也正常。 你要知道,我师妹这个人很善变的,她能一边说着讨厌你一边又救你一命;也可以冷着脸不许你靠近,但又给你说好话……” 东方晋阳掰着手指说,见空翎玄一眨不眨看着自己,轻咳了两声:“反正诸如此类的事情多的很。” 他嫌弃道:“你虽然活了两百岁,但人情世故好像还没我懂得多,掌门曾经说过,看一个人不能光听她说的话,要看她做了什么,有些东西肉眼是看不见的,要靠心去感受。” 空翎玄想:木明昔带他回了灵华派,允许他跟她住在一起、允许他跟着她、虽然刚开始没对他真心笑过,但给他买了新的衣服,还会让慕掌门给他心法修炼……昨夜,她对他真心实意的笑了。 甲板上的话都是假的,行动才是真的,她也许只是故意说给杨时听的。 空翎玄越想越觉得自己找到了正确认识木明昔的方法,紫色的眼瞳闪烁着坚定的光,薄唇抿了抿,他看向东方晋阳。 虽然这家伙不聪明,但是他现在觉得他比云殇厄顺眼一百倍。 “谢谢你。” 空翎玄重复道:“谢谢。” 东方晋阳松了口气,忙摆手,“不用不用,毕竟你昨天背了我那么久,话说你干嘛一直粘着师妹啊?你真有雏鸟情节?” 空翎玄眉心一跳,眼中闪过利刃般的寒意,但他迅速扭过头错开,扯了扯唇:“不是。” “那是为啥?” “……父亲曾说过,拥有我精血之人永远不会伤害我、不会离开我,我也永远不会伤害她,离开她。”空翎玄一字一句道。 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不如和他打好关系,反正他武力值不低,到时候我和师兄们不在身边他也可以搭把手。 东方晋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等交了心,要是他有什么心思,我也可以第一时间告诉师妹,反正这小子懂的还没他多。 如是想着,东方晋阳脑子里的瞌睡虫又上来了,“滴水石穿,你好好表现师妹总能看到的。” “都一晚上没睡了,赶紧养好精神,到了绝洲可不能拖师妹后腿。” “好。” 绝洲——飞花岛。 飞花岛是创世之战第一轮比赛的战场,距离绝洲隔了三座岛屿,每过一轮,来参加比赛的各族弟子们就离万古蚀骷的深渊更近一步。 灵华派的云舟方落下,旁边随之停了一艘缀满了宝石华饰的天马行车。 木明昔几人跟着大部队一起往岛上走,都被这富丽堂皇的金灿灿吸引了目光。 华贵的马车前六匹白色的天马气宇轩昂,其脖上挂着玛瑙泛着海蓝色光芒,背上盖着一条深色披帛。 这条披帛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只左下角特意绣了“天丝阁”几个字。 木明昔听后面的弟子惊叹:“一直听说妖族旻家富得流油,没想到已经富到用天丝阁万金难买的披帛挂在马上!” “我哥哥给我抢了好久才抢到天丝阁的丝帕,他们竟然给一匹天马用这么好的披帛!” 云殇厄懒洋洋道:“天丝阁是三界最大的商贾,主做丝绸生意,每一缕真丝都是由极寒之地的金蚕所吐,而这金蚕的寿命往往只有一两年,只因其只吃万年雪莲为食,所以极其珍贵,是可遇而不求之物。 第25章 你这么惨! 但天丝阁不知哪搞的来路,不仅可以日日喂养金蚕万年雪莲,还可以每日运送极寒之地的白雪给其做屋,所以他家的丝绸贸易闻名遐迩,遍及三界。” 东方晋阳这几天已经养好了手脚,抱胸站在空翎玄身边,闻言轻哼一声,“有钱烧得慌。” 杨时隔着段距离用灵力在东方晋阳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温声道:“不可当众擅议他人。” 东方晋阳撇嘴。 不多时,桑落派、向东门的云舟和随之而来的魔族飞兽、妖族天马飞车陆续抵达。 冯屏晚和花封领着众弟子早早走在前面,巨大的水门像是一张玻璃伫立在众人面前。 飞花岛又名“雪岛”,岛内冰封千里,没有春夏秋三季。其战场也是在冰面上,那一年的创世之战中,灵华派有将近十几名弟子的尸体被永远埋在了寒湖之下。 杨时握紧剑柄,眼中闪过仙门弟子毫无生息的面孔……这一次,灵华派一定会撑到最后。 杨时闭了闭眼睛,眼中浮现兄长身体被穿透的惨状。 这样的噩梦年复一年的折磨着他,如锥心刺骨,在每一个深夜中难以入眠。 哥,我来接你回家了。 “飞花岛好像挺冷的。”木明昔说完,自顾自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青蓝色斗篷。 杨时绷紧的下颌因为木明昔没头没脑的这一句弄得一愣,他失笑道:“是比较冷。” 东方晋阳皱眉,边戴斗篷边说:“我最怕冷了,这地儿就不能也搞个幻境吗?” “幻境都是看似真实则假,要想掩盖冰天寒气那修为得到合体期才行,维持幻境也需要大量的灵力,五神又不怕冷不怕热,傻了才会那么干。” 云殇厄裹得严严实实,冷嗤道:“今年来的要还是旻渊,我死也要把他拉下水。” 木明昔回到灵华派后打听过这个人。 妖族旻家是蛟龙一脉,深得妖族皇帝的喜爱,任妖相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听说蛟龙血脉极难传承,这么多年来旻晖年这个妖相只有旻朔一个独子。 旻晖年在八年前突然收了一个义子的消息横空出世后,“旻渊”这个名字才被众妖熟知。 木明昔身在仙门,藏典阁里的资料虽实时更新却并不详细。 只知道旻渊的本体是一只九尾狐,在妖族选拔参与“创世之战”的比赛里崭露头角,后参加“创世之战”后残忍杀了包含杨城在内的仙门众多弟子,在最后与魔族的对战里输给了魔族少主黎斐。 五神共同将地灵山脉开放给了魔族一百年的时间使用,因而在这六年来,魔族大能屡出,实力愈发强劲。 这次的“创世之战”里,只有仙门如平水西流,既没有地灵山脉加持,也没有旻渊这种以一敌百的逆天强将。 木明昔本打算按照木修源交代的来带其他弟子“涨见识”,只走个过场。 毕竟以她现在的修为对上旻渊的话玩玩小把戏还可以,真对上那就是以卵击石。 可…… 木明昔抬眼,不动声色看了眼暗地里握紧武器的杨时、云殇厄、东方晋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她只求随心所欲,而她在意的人却实实在在的想要参与到这场九死一生的争斗里。 华丽的马车自动掀开,从中走下一个剑袖窄袍的男子,劲瘦的腰身微弯了一瞬便直起,腰间挂着一把银色长剑。 他手上握着串琉璃手串,神情冷峻,步步踩着无形的踏板从空中走下。 所有人的呼吸一屏。 只因这男子看上去极为年轻,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可周身带着一股强烈肃杀之气,阴冷压迫的目光划过众人时,令人不自禁退后一步想要捂住脖子。 在场之人皆被这一眼激起心底的防备。 原本在东方晋阳身边的空翎玄转眼挡在了木明昔身前,他蕴含锐利敌意的紫眸卷起星海,漠然地和旻渊对上。 落地的旻渊捻动珠串的手顿了顿,他身后跟着许多新下来的妖族人,见他停下,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冯屏晚眉头微拧,不解地望向花封,秘密传音道:旻渊想做什么? 花封看了眼被挡在空翎玄高大身体后的木明昔,走了过去训斥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又不是极寒之地不能使用灵力,穿什么斗篷?” 东方晋阳向前一步搭在空翎玄肩上,带着他面朝花封,嬉皮笑脸道:“花师叔,我们的灵力都得存着,等到了比赛的时候大杀四方用的,哪能这么挥霍呀?” “师傅,我这还有一套,你要不要?”云殇厄说的时候已经把棉服披在了花封身上,“师傅穿上这峰峦百伏氅果然风姿不减当年。” 杨时递给冯屏晚一套兰花戏蝶的外氅,谦雅恭敬道:“这是师妹听说长老腿部受过重伤,经久未愈,提前给冯长老准备的。” 怎么说也是弟子的心意,木明昔之前又立了功。冯屏晚不好拂了她的心意,接过套在了身上,平平无奇的氅衣在系好刹那间暖意直抵四肢百骸。 冯屏晚怔了一瞬。 “我在外氅上融合了西海的温玉,希望对冯长老的腿疾有所帮助。”少女清甜的声音如黄鹂入耳,弯弯的眼睛似月牙般透亮。 冯屏晚心中一暖,“有心了。” 灵华派弟子见状,纷纷觉得东方晋阳说的有道理,灵力那都是要留着杀敌用的,可不能随意浪费! “你有没有带外套啊?分我一件?我把灵力撤了之后发现这地儿好冷啊!” “我带了我带了。” “借我一件借我一件!” “我也要我也要!” …… 片刻功夫,灵华派的弟子们个个身披棉服外套,脸上满是怀念。 “以前没入灵华派之前我老穿着这套衣服去打雪仗,现在想想好久没回去陪我小弟玩了。” “我家住南方,都没见过雪。” “啊?你这么惨!” “等我们回去之后我带你去见见,我家那边可好玩了……” 弟子们讨论的方向越来越偏,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目光定在了灵华派这边。 花封重重咳嗽了几声,佯怒道:“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都给我安静站好,列队准备进岛!” 第26章 阿猫阿狗挡路 被无视的旻渊缓慢地转动珠串,视线落在被空翎玄挡住了一半的少女背影上,下一秒少女的背影被另一个人挡住。 他饶有趣味的抬眸,看着有几分面熟的灵华派弟子。 木明昔感受到杨时的靠近,玩了玩垂在领口的头发。 “排在灵华派旁边的那支队伍是哪一族的呀?”郑娇娥提着裙摆好奇道。 雪沁儿跟着王蓬奇身后,只看了一眼那个人便令她脊背发麻,她下意识抿唇道:“是九尾狐旻渊,他的实力深不可测,杀人毫不留情且手段极其残忍,师父曾告诫过如果遇上的队伍里有他,那就弃权。” 郑娇娥一惊,拉住雪沁儿的手:“是重伤了师父的那个人吗?” “嗯。”雪沁儿唇色泛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看旻渊所在的方向,“他们妖族本就嗜杀,当初若不是师父有护龙心保护活了下来,现在早已……” 她越说心越凉。 当初雪沁儿是见到过那惨烈的场面的,她不敢想象过了六年之后的旻渊实力又增强了多少。 郑娇娥幼时发了高烧没法坐云舟,错过了那一年的“创世之战”。 但师父当年回来后一直伤病不断,处于闭关状,雪沁儿也对“创世之战”闭口不谈,导致她对“创世之战”愈发好奇。 那个旻渊看上去不过就是比较吓人,要说实力,难道还能强过炀哥哥吗? 郑娇娥手被雪沁儿攥的生疼,她挣脱开跑向原地寻找什么地锐华炀:“炀哥哥!” 锐华炀闻声扭头,终于发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中,一直在视线盲区的那道身影。 袖子忽然被抓住,他看向灿烂明媚的郑娇娥,按下眼底的愠意,轻笑问:“怎么了?” “师姐说那个叫旻渊的很可怕,你觉得可怕吗?”郑娇娥踮起脚尖,低声附在锐华炀耳边神秘地问。 锐华炀眼神盯着即将入水门的青蓝身影,似笑非笑道:“比赛的时候不就知道了?走。” 行至雪沁儿身旁,锐华炀温柔地递给她一个香囊,“这是我特意为你所制的,有镇定安神的功效,这两日一直在云舟上养伤忘了给你,沁儿可会怪我?” 雪沁儿放至鼻尖嗅了嗅,咸甜的味道如傍晚的海风吹过,抚慰了心中的焦虑,她垂眸一笑,“我很喜欢。” 郑娇娥嘟嘴,嗔怪道:“炀哥哥,你偏心,为什么没有我的呀!” 锐华炀眸光微闪,“你也想要?” “嗯嗯!” “回去以后,我给你做个别的。”锐华炀仔细看着郑娇娥的亮晶晶的眼睛。 “好!我就知道炀哥哥对我最好了。” 当然,你…你们,都是她的一部分,我怎么可能会对你们差劲呢。 锐华炀笑而不语。 王蓬奇眯着眼瞧着这一幕。 锐华炀怎么看,都不像是软弱的向天门出来的人。 圣女和娇娥的心思都太简单了,轻而易举就被这厮迷惑。 王蓬奇郁气于心。 这场“创世之战”明显凶多吉少,可掌门不仅让他带来了圣女和郑娇娥,还私下和锐华炀一人联手。 王蓬奇身为空羽的师弟,也活了近百年,可对于锐华炀的修为却是怎么也看不透。 这厮身上满是疑点,光向东门的长老就跟中了邪一样,竟然真的答应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携宗出发,传出去也不怕被其他宗门耻笑无人。 奇怪的是,青龙派的那些老顽固竟也一声不吭。 “王长老!飞花岛的人要宗门令!”郑娇娥大声唤道。 罢了,此次只要确保圣女的娇娥的安全就好,等回去再问问师姐。 王蓬奇快步走过去,守门人见到他,意味不明道:“桑落派王蓬奇长老?今年怎么不是你师姐带着?” “我桑落派的安排,关你一个看门的什么事?”王蓬奇收回宗门令,斜眼别了他一眼,“高邑,当好你的看门狗。” 说完,王蓬奇大步流星进了水门。 呵,蠢材。 高邑不屑地笑了笑,检查下一个队伍的宗门令,一抬头,奇怪道:“我记得你似乎是青龙派的少主?怎么转投到向东门了?” 锐华炀琉璃镜片下浅色的瞳仁动了动,他笑道:“晚辈锐华炀,见过高邑上仙。向东门的长老们不幸在来之前身受重伤,晚辈恰巧深得几位长老倚重,便临危受命带各位弟子来搏一搏。” 高邑嘴角扬起:“不过是多得到了几分五神之一的凌夜上神关照,在这飞花岛混个职位,哪里撑得起‘上仙’称谓。” “高邑上仙和几位真神一同维持着五神阵功不可没,一声‘上仙’如何担不起?”锐华炀拿回宗门令的同时交给他一个储物袋,“听闻上仙喜欢收集美人图,这是晚辈搜寻三界集来的,还望上仙不要推拒晚辈的好意。” “你可比桑落派活了百年的人更通透,好了,你这礼我收下了。”高邑满意道:“在岛上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本上仙。” “多谢高邑上仙。”锐华炀拱手道。 忽然,一只狮子仰天长啸,魔狮的叫声振聋发聩! 高邑忙道:“捂住耳朵!” 锐华炀反应极快,然除了他其他向东门的弟子都没听到高邑说了什么,魔音入耳的一瞬间脑袋发昏,七窍流血。 四个和高邑服饰一样的守门者从天而降,布阵压制了高啸的魔狮,高邑三两步上前,扬声道:“绝洲三岛内严禁杀人!” 魔狮被压制,狮上坐着的人却没有受到任何禁锢,跟随他的魔族人一边捶胸,一边口喊着“威武!”,场面声势浩大,竟难以控制。 高邑对锐华炀道:“你们先进去。” 锐华炀率人进水门前,听到一句极其嚣张睥睨的话:“孤可并未杀人,不过是看看什么阿猫阿狗挡住路罢了。” 飞花岛内冰雪绵延,仙门的弟子很快发现,平时微量灵力就可以百病无忧的状态在飞花岛内压根不现实。 郑娇娥和雪沁儿这样修为已抵元婴期的尚只能勉强够防风寒,只到金丹期的弟子便只能冻得瑟瑟发抖。 第27章 规定 茫茫雪雾中,一男一女暗暗观察着这一幕,他们气息隐匿,即使大声说话也无人察觉。 “这群傻子还是这样,回回冻得要死。”女子说。 男子惊奇地“咦”了一声,手中折扇一偏,对着的方向雪雾散开,他笑道:“那一队还是有聪明的。” 灵华派弟子因雪雾中看不真切,各个手拉着手。 于是一排五十六人连成长长的一条线,以蛇形跟着最前面的冯屏晚和花封。 冯屏晚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意外地向花封传音:他们何时如此团结? 花封嘴角一抽,丢了个眼神给木明昔一行人,快步追上领头的飞花岛引路人。 冯屏晚侧目看去,杨时左手拉着云殇厄,右手拉着木明昔。 木明昔被杨时拉着,她拉着东方晋阳,东方晋阳拉着空翎玄。 这几人跟在她和花封身后,是除了他们之外修为、辈分最高的,自然他们几个的任何一举一动便成了后面弟子的模范。 冯屏晚不禁想到以前的修仙弟子因体质不如魔、妖两族强健,每每过完水门后的雪雾路都会发生走失、灵力耗尽的惨状,总要修养个把月才能恢复。 原来,解决的方法如此简单。 冯屏晚恍然间忆起:她第一次来时,也在想为何不带个棉衣? 但后来修为越来越高,对这些自然伤害早已感知微弱,便觉得无需用那些普通人的外物。 现在想想,她拥有了深厚的修为,却忘记了实力孱弱时的自己。 冯屏晚紧了紧身上的外氅,不由看向被护在中心的木明昔,微微笑了笑。 木明昔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但她抬头看去时,面前的冯长老已转过头,茫茫雪雾里除了乌黑的脑袋再看不到其他。 “大师兄。”木明昔启唇。 杨时回得很快:“怎么了?” “冯长老的外氅既然送出去了,你记得帮我把钱付了。”木明昔浅声道。 “?”杨时。 偷听的云殇厄\/东方晋阳\/空翎玄:“……” 杨时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那不是你自己的吗?” “不是啊。”木明昔眨了眨眼,看着雪雾的某一处,理直气壮道:“那是老爹给阿娘订的,但是送货的送到一半遇到了我,又嫌山路太长,让我代为递交,尾款三百灵石,半年内必须去付清。” 木明昔的母亲生她后一直很虚弱,不久后病体离世,木修源在朝云峰上葬了她,但每每遇到什么好东西还是会买来烧给她。 这是灵华派上下皆知的事。 “之前一直让你保管着。”木明昔平和道:“我一时忘记和你说了。” “……”杨时静默不语,木明昔叹了口气说:“要是大师兄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去问冯长老要回来,反正是大师兄你送的,我就说你送错了。” 云殇厄迟疑地问:“那你说的西海温玉?” “那是真的,老爹什么时候给阿娘送过差东西?”木明昔笑道。 杨时闭目深吸了口气,“回去取了钱你跟我下山去付清楚。” “嗯嗯好。”木明昔乖巧点头。 东方晋阳不忍地别过头,悄悄和空翎玄道:“大师兄一个月才五十灵石,身为剑修一年省吃俭用只能攒二百四十块灵石,师妹这一下子直接让大师兄成穷光蛋了。” 东方晋阳的话像是一把小刀不轻不重戳在杨时心窝上,望着冯屏晚身上的兰花戏蝶,杨时感受到心在滴血。 空翎玄顿了顿,问:“灵石是什么?” 东方晋阳:“……?” 忘记了,这小子在山上吃喝穿住全是师妹和掌门出的力,压根没有灵石。 围观的男女:“……” 男子不确定道:“我怎么感觉这队的人都有点不太正常?谁送礼送出去了还要求帮送人掏钱?” “那个少年看着也不太聪明,怎么连灵石都不知道?难道是个只知道修炼的闷头青?”女子疑惑重重。 两人头顶上飞雪停住,白衣白袍的男子忽然出声道:“我看你们两个也是傻子,被人察觉了都不知道。” “凌夜!你什么时候来的?”女子惊道。 凌夜冷笑道:“这你得问问子安了,他可是早就发现了我。” “赵子安!”女子连名带姓,火大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赵子安摸了摸鼻子,折扇轻晃,摊手道:“你没问啊,我以为你也发现了。” 说完,赵子安和凌夜不约而同地飞身逃跑。 “你们给我站住!” “凌夜!!!” “赵子安!!!” 灵华派末尾中,霍祁越走越慢,渐渐脱离了队伍。 视线模糊不清,他捂住作痛的胸口,躬身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想要喘气。 “霍祁?你怎么了?心疾又犯了吗?”孙昭午摸上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烫?你还好吗?” “……你怎么会在后面?”霍祁撑着眼皮看向孙昭午。 “还不是因为发现你不见了!”孙昭午拍了拍霍祁发红的脸,大声喊道:“师……” 霍祁拽住他,气息紊乱道:“别叫他们!” “可是你……” “我没事…我,我缓一会儿就好了。”霍祁死死拉住孙昭午,说完一句话后整个人双腿软绵绵地倒下。 孙昭午急得将自己的棉服又叠加在霍祁身上,背上他大步向前冲,“冯长老!花长老!大师兄!” “飞花岛上住着三位上神,分别是凌夜、星落,以及宸熙——也就是人界飞升的赵子安,第一轮比赛也是有三位上神把关。” 赵子安,那可是个从人界直飞上神的传奇人物,轰动了当时整个万古大陆, 木明昔依稀记得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听木修源和去世的阿娘提过,这位上神飞升后就和凌夜、星落两位上神共住飞花岛,深居简出,外人很难见到他。 出了雪雾,引路者一边说一边带着灵华派弟子往南边走,“这次的赛前准备时间有三个月,匆忙赶来的各位仙家可以好好休息韬光养晦,这边就是各位接下来三月所住的静玉苑。” 三月? 花封问:“我怎么记得以往都是休整一月,怎么今年延后了这么多?” 引路者慈眉善目,“下仙也不知。” 引路者道:“不过今年的除了比赛时间调整外,还另加了几条规定。” 第28章 能看出屁! “第一,各位踏入飞花岛的时身上的传音符、通灵设备都将失灵。屏蔽结界由三位上身亲自所布,望各位不要作多此一举的事。” 引路者列出五根手指,说完弯曲了一根。 “第二,比赛期间内飞花岛内禁止杀人、弑妖、灭魔。” “第三,禁止在赛前进入赛场。” “第四,参赛者与观赛弟子每日卯时必须晨起围飞花岛绕行十圈。” “第五,凡违反上述四条者,飞花岛有权判定其生死。” 冯屏晚和花封同时沉下脸。 众弟子议论纷纷,花封咬牙道:“这赛规变得突然,仙侍总要允许我们和掌门报个平安。” 引路者和和气气道:“长老不必担心,上神会代为传达的。” 冯屏晚冷喝道:“我要见三位上神!” “三位上神会在赛前三日内召见各位掌事。”引路者抬起头,露出慈悲的面容,目含悯和地看着冯屏晚:“冯长老,何必动气?” 花封呵呵一笑,手中幻化出一条煞红的长鞭,愠怒道:“既然你们古古怪怪,那就休怪我动手了!” 霜雪阴沉的天在此时金光飞闪,引路者抬起头一瞬,退后一步道:“上神有请冯长老、花长老。” 冯屏晚转头叮嘱杨时:“你们原地休整,不可乱跑。” 杨时颔首:“是。” 花封圈起长鞭并未收回,双手背后警告地扫了一眼云殇厄,后者咧嘴一笑。 他正要走,冷不防对上笑容可掬的木明昔,在他移开眼时,木明昔蓦地走了过来。 “花师叔,你发型乱了。”木明昔说。 灵华派谁人不知花封自恋爱干净,对外表向来是追求完美的。 她这么一说,众弟子看过去,纷纷忍不住笑起来。 花封头顶两三根呆毛立起,编好的辫子也因过完雪雾乱糟糟的,这一幕又加上他黑着脸,着实好笑。 不说还好,木明昔这一提醒,迎着众弟子的窃笑声,花封拿出镜子一瞧,立时火冒三丈:“你怎么不早说?!” “我想等人走了再说的,没想到这位仙侍要带师叔去见上神,见上神的话肯定要注意仪容仪表,老爹经常说花师叔是灵华派的门面,所以我才插嘴的。”木明昔眨了眨水润的黑眸。 冯屏晚看了看卖力整理着装的花封,下意识也看了看自己。 木明昔三两步小跑到冯屏晚面前,自然而然给她整理歪了的兜帽。 随即手心摊开,露出一支海棠花簪子,她讪讪道:“冯长老,要是上神同意让您传音的话,可不可把这只簪子交给信雁带给老爹呀,这是老爹给阿娘买的,我一是喜欢就拿了过来。” “你既喜欢,便先带着。”冯屏晚温柔一笑。 “恐怕不行,三月之后就是阿娘的祭日,老爹找不到这簪子肯定要说我的,冯长老,拜托拜托~”木明昔轻轻摇晃冯屏晚的袖子。 木明昔这般小女孩的娇憨让冯屏晚失笑,“好了,给我。” “多谢长老!” 引路者慈爱的看着这一幕,让道道:“冯长老,花长老,请。” 两个长老一走,众弟子就忍不住开始讨论方才引路者说的。 “三个月不能离开飞花岛,还每日卯时就要起床!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绕岛十圈啊,飞花岛都快有两个朝云峰大了,别说十圈,一圈我都折在半路。” “…其实这不就是变相软禁吗?” “三个上神在搞什么啊?” “要和妖族和魔族的人待在一起三个月啊……” “……” 木明昔看着阴天蔽日的头顶,挑眉问东方晋阳:“你冷不冷?” “我还好。”东方晋阳看她。 云殇厄问:“你冷?” 杨时和空翎玄也看向她,木明昔摇头:“我不冷,但是这个地方太白了,白的刺眼。” 杨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劝慰道:“屋内不白,我们可以进屋等两位长老。” 杨时说完,远远传来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声来:“冯长老!花长老!救命啊!大师兄!救命!” 杨时立刻寻声看去,一个弟子背着人颤颤巍巍地走向静玉苑,一边喊一边哭,像是受了天大的苦难。 众弟子齐齐跑向那名哭喊的弟子,有人认出了他,惊异地扶住他:“孙昭午?你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孙师兄,是你啊,你背着谁啊,他怎么了?” 孙昭午冻得浑身上下都是僵的,强撑着意志才使用灵力追踪来到了静玉苑,现在见到熟悉的师兄弟们,再也撑不住瘫软在地。 “救救霍祁…救救他……” 他双目失神,咕哝了几句便昏死过去。 白瑶瑶和萱草挤进人群,“都让让都让让!” 萱草把上孙昭午的手腕,松了口气:“没事没事,这小子灵力亏损严重,导致冻得太久了,待会儿烧点热水喂他喝了再让他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杨时和云殇厄的帮忙抬开压着背下弟子的孙昭午,白瑶瑶觉得这弟子看着眼熟,压着心里的疑惑摸了几下脉搏。 “咦?”白瑶瑶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天莫名其妙消失的那个? 萱草道:“怎么了?我来看看。” 白瑶瑶起身,看了眼人群中的木明昔。 萱草忽然惊叫一声,“啊?你干什么?!” 霍祁猛然抓住萱草的手,力道大到萱草一掌拍了过去,“痛死老娘了!你给我松手!” 霍祁一口血吐在雪白的地上,他神情恍惚,倒在地上看着数不清的人头。 杨时施法定住霍祁,问萱草:“他怎么了?” 萱草手腕上一圈红痕,呸了一声,“老娘连脉都没摸到,能看出屁!” 木明昔悄然来到毒修莫甜甜身边,把玩手里的头发,“莫师姐,你怎么看?” “你怀疑他中毒了?”莫甜甜很有身为毒修的自觉,她一口否定道:“不可能,他要是中毒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除非是……” 莫甜甜手心被捏了捏,她的话戛然而止,木明昔笑了笑,“莫师姐对此有研究吗?” “当……”莫甜甜险些激动地喊出声。 她最近一直在研究蛊毒,若霍祁真的中了蛊,那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莫甜甜手痒地搓了搓,低声道:“我倒是想去看看,但我是毒修,修仙世家向来对蛊虫大忌,这事儿明面上我插不了手啊。” 第29章 鬼故事 “这不是有我吗?”木明昔笑了笑,意味不明道:“日后有是时间,在此期间师妹可以多多观察,以备后面上手。” “多谢师姐!” 目前无法对霍祁不管不顾,杨时询问白瑶瑶:“白师妹,你能看出什么吗?” 白瑶瑶静了静,按照木明昔给她秘密传音的心声说:“他老毛病犯了,可能熬过去就没事了,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先扶进屋,他们两个现在太虚弱,灵力无法施展。”杨时做出决断。 人群挤成一团再次进屋,木明昔视线落在被白雪迅速吸收的鲜血上。 凝气,目灵术! 木明昔眼底被碧色晕染,她再看过去时,原本鲜红的血上满是爬虫,这些爬虫疯狂的吸食着血液,肚子鼓鼓囊囊,血色被白雪飘落融合,那些虫子像是遇到了天敌,翻开肚皮哇哇叫,爆裂而死。 这却不是结束,其他的虫子如嗅到了美味,爬过来吃了死虫的尸体,那圆滚滚的肚子又大了一倍,木明昔清楚的捕捉到,三四只微小的虫子刨开了大虫的肚子钻出来,继而继续蚕食大虫的尸体。 这是……再生的蛊虫。 木明昔恶心地闭上眼,身旁的空翎玄拧眉道:“火可以烧死那些东西。” 木明昔说:“飞花岛上的万物都无法以灵力作用。” 灵火烧蛊虫太大张旗鼓,树木又无法用灵力点燃。 “这有什么难的,晋阳,你跟我走。”云殇厄揽住东方晋阳往一旁走,“我们给他俩露一手。” “……你也看到了?”木明昔抬眼看空翎玄。 “这些东西我天生就可以看得见,刚刚那个人的身体里,也全是这些虫子。”空翎玄如实道:“他难受成那样,是因为母虫的力量在减少,子虫在扩张吸食的范围滋补母虫。” “你知道这个虫子叫什么吗?” “不清楚,我只能看到。” 说话间,东方晋阳把手里的火棍扔在那片血渍上,鲜血顷刻间烧成灰烬,白白的地上多了一个黑坑。 “还真的可以,空空你知道的挺多。”东方晋阳赞道。 “你们钻木取的火吗?”木明昔挑眉问两人。 这可是比冬天还潮湿的地方。 东方晋阳神秘一笑,云殇厄洋洋得意道:“不全是,我带了人界的火折子。” 杨时安顿好屋内的弟子过来,见状笑道:“正好,屋内关上门很暗,去把烛火点亮。” 云殇厄眉头往下一压:“不是?烛芯都不能用灵火?那这飞花岛岂不是跟人界一样。” “不全是,别忘记了,只是死物不能用法术。”木明昔盲目抓了把储物袋里的东西,没摸到想要的。 屋里点上烛火后众弟子成群一团一团围坐在一起,孙昭午悠悠转醒,茫然地坐起来。 “孙师兄你醒啦?” “徐林?我在哪儿?”孙昭午头疼的厉害,环顾四周,见都是熟悉的面孔,在看到杨时时急切道:“大师兄!我,救救霍祁!” “先别激动。”杨时笑道:“你旁边躺的就是他。” 孙昭午急忙扭头一看,霍祁被厚实的褥子盖着,双颊微红,但额头没那么烫了,他重重呼了口气:“还好,还好没事,多谢大师兄。” “萱草师妹救得你,白师妹看诊了霍祁,别谢错了人。”杨时道。 “多谢萱师姐、白师姐,等他好了我带着他上门给你们药房帮忙去!”孙昭午感激道。 萱草勉为其难道:“行了,你好好养着,后面比赛有你出力的时候。至于那个小子,差点捏断我的手,等他醒了我再找他算账。” 白瑶瑶淡然一笑,“我看不出霍祁师弟中了什么毒,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是毒。”孙昭午道:“霍祁有心疾,每每心疾发作都疼痛难忍丢掉大半条命,这好像是他祖上传下来的病,没法治。” “我想着等回去以后带他去我家乡邶城看看,那儿有个神医很出名,没想到最近他的心疾越来越严重……”孙昭午愤愤道:“霍祁小时候受了很多苦,导致发病时对谁都不信任,总喜欢硬撑着。” 孙昭午对萱草歉意道:“萱师姐的伤肯定并非他本意,等…等回去之后,我肯定带他亲自登门赔罪。” “……行了行了。”萱草不自然的别过脸,“我也没多疼,他既然是心疾,你平时多给他吃点镇心丸。” 她丢给孙昭午一个锦囊,“每日三次,每次一粒,这里面有三瓶,吃完了来找我要。” 杨时含笑道:“都别围在这儿了,给病人透透气。” 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的木明昔歪了歪头,问道:“怎么都是等,要不要听点有趣都是?” 有弟子好奇道:“木师姐,什么有趣的事啊?” “鬼故事,听不听?”木明昔提前挑明道:“先说好了,我讲故事不喜欢有噪音,讲的时候害怕的人自己捂住耳朵,不害怕也不许插嘴。” 东方晋阳举手道:“我要听!我保证,师妹讲的鬼故事都是精品!” “加我一个。”云殇厄举手。 萱草撇嘴:“我不喜欢听鬼故事。” “等着也是等着,听听,害怕的话就捂耳朵。”白瑶瑶挽上萱草的手,笑着说:“太害怕可以钻我怀里~” “你!我才不害怕,不就是恶灵的化身,我斩杀的小鬼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听就听!”萱草跺了跺脚,坐在垫子上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空翎玄本想坐木明昔身边,但被最先赞成的东方晋阳拉到了左下方,他疑惑地看过去,后者悄悄说:“你要是害怕可以躲我身后。” “……”空翎玄默然,唇角微扯:“我不怕。” “行。”东方晋阳点头。 空翎玄无言看着他依然扯着自己的袖子,只能跟他坐在一起。 杨时坐在木明昔右边,他的下方是洗耳恭听的云殇厄。木明昔看了看被白瑶瑶拉到左边的萱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我开始讲了。” 木明昔讲鬼故事喜欢将主角的名字替代成“你”,这样更具有体验感。 第30章 一群傻子 她弹指吹灭一半的烛火,屋内顿时暗了下来。 “你是林家村一个普通的凡人,每日都在为柴米油盐发愁,突然有一天,要好的邻居发了财,你按耐不住好奇的心去问他,他笑而不语,等人走后告诉你,是发阴财。 他说这事儿就看胆量,阴鬼是动不了童子身的你的,你有些怕,婉拒了一起发财的邀请,可你回到家,看着家徒四壁,免不了心理落差。” 木明昔声音变得空灵幽森。 很快,邻居的房子越来越大,逐渐成了林家村的地主,而你越来越穷,连温饱都吃不上,于是你连夜敲响了邻居的房门,祈求他带着你一起。 邻居毫不嫌弃你的善变,热情的拉着你进屋畅谈,酒过三巡,邻居的脸红的滴血,你笑他还是酒量不行,他却说:“不是我不行,是,是我不能。” 你问:“为何?” 邻居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肩膀耸动着笑的越来越夸张,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着邻居诡异的笑声,你心底发凉,忍不住伸出手想让他别笑了。 木明昔不动声色地看向众弟子,屋内开始响起她故事里的笑声,她眼睫微动,继续说: 可你碰到他的时候,他忽然抬头盯着你,像是看到了金子般露出更大的笑,嘴角上扬起来,房间里开始响起无数大笑声,分不清是嘲笑还是开心。 你有些心慌地让他别笑了。 邻居却充耳不闻,红通通的脸上笑容扩大,那沾满酒水的嘴竟然裂开了! 越裂越大,越裂越大! 嘴角够到了眼尾,他的两只眼睛往下弯,嘴角往上扬,整张脸狰狞可怖! 静玉苑内灯火暗淡,与此同时,妖族的飞盛轩和魔族的何秋堂却人心惶惶。 飞花岛地宫中,星落看着水镜中妖族的画面,无趣道:“孔逅的生死旻渊还真是一点都不在意。” “孔逅是妖皇的舅舅,不是旻渊的舅舅,还跟旻家有仇,旻渊巴不得他直接折在我们这儿。” 宸熙晃着折扇叹气道:“‘创世之战’真是越来越不受重视了,这次带着这群小鬼来的长辈全都是各族只能算看得过去的人,有点威望的来都不来。” 凌夜轻嗤道:“来了也是死,比起送死,他们当然更喜欢等死。” “你这话说的我们好像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一样。”宸熙鄙夷道。 “难道不是吗?”凌夜反问。 “行了你们两个。”星落看了眼被圈禁在密牢里的各族掌事人,“一切都按计划来,这些掌事都先关着,接下来就要看看这群小鬼们的表现了。” 宸熙折扇一合,“黎斐估计不会那么好糊弄,得想个办法让他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待三个月。” “据密报,他最近再找‘千张机’。”凌夜说。 “千张机”生于崎岖偏僻之境,一百万年只结一棵,可让将死之人重活七日。 星落眯着眼算了一下,拇指落在小指上,“看来你不用动脑子了,千张机就在岛上,不过……他跟这药无缘。” “有就行。”宸熙在各个水镜上随意扫了一眼,忽然顿住,奇道:“这哪个宗的,怎么一点也不担心自家掌事的安危?” 水镜中,标着静玉苑的标识闪了闪,画面里的弟子围坐一团,聚精会神盯着正上方说着什么的少女,弟子们表情时而害怕,时而激动,时而捂脸又移开一两根手指。 星落看过去,将这面水镜移到中间,少女缥缈空灵的声音徐徐入耳: “你躲在一门之隔的房间里,孤立无援,门外是被阴鬼附身的邻居,邻居砰砰砸门,你吓得腿软,祈求他别这样。 砰! 一把斧头砸在门上,带血的斧刀距你的脑袋只有不足一寸! 你害怕的尖叫:别这样!求你了! 面无全非的邻居上长满了月牙般的眼睛,长长的红嘴露出尖刺的牙齿,一边狠狠砸门,一边笑着说:别害怕亲爱的~把门打开! 霎时间门破了一个大口! 他贴着门边,贪婪地盯着你,手离你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少女生动描述地惟妙惟肖,甚至还配了乐,怪异的嬉笑声夹杂寂静的黑暗,弟子们瑟瑟发抖,白瑶瑶抱住了钻进她怀里的萱草,空翎玄看了眼被东方晋阳攥皱巴的衣服垂眸不语。 “……”星落\/宸熙。 星落不确定地问:“她是在讲鬼故事吗?” “……我看是。”宸熙说。 凌夜嘲笑道:“一群修仙者竟然害怕恶灵?真是可笑!” 水镜中,静玉苑的大门忽然被打开,冷风猛地吹进屋里每一个角落,暗夜里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微笑着看着屋内人。 “……” “啊啊啊啊!!!” “救命啊!” “笑脸鬼!杀了他!” 桌子椅子一齐飞出去,弟子们鬼哭狼嚎的声音响彻云霄。木明昔微微眯眼看清了那个左右躲闪的人影,对杨时轻咳了声:“好像是熟人。” 杨时施法困住被吓到的弟子们,云殇厄起身重新点染烛火,屋里瞬间灯火通明。 引路仙侍完美躲开所有东西,往前一走,猝不及防被一个水杯砸中了额头。 “……”引路仙侍。 木明昔\/杨时\/云殇厄:“……” 观看水镜的宸熙\/星落\/凌夜:“……” “一群傻子。”凌夜毫不客气的骂道,“他们第一轮就会被送回去!” 宸熙隔了好半晌,硬是想不出可以夸这群不务正业的弟子的话。 星落哂笑,“他们还是这几万年来第一个伤了绝缘的人,绝缘肯定已经把他们记黑名单了。” 众弟子打眼望过去,发现来人是之前慈眉善目的那个引路者,愣在了原地。 绝缘无喜无悲地看向正前方的木明昔和杨时:“两位,出来一下。” “……”木明昔感觉她看到了绝缘脸上隐形的黑线。 他们一出门,众弟子同时倒抽一口气,叽叽喳喳吵成一团。 绝缘还未开口,杨时递来一块干净的帕子,“弟子们因两位长老迟迟未归心中惶恐害怕,这才误伤了仙侍,还望仙侍海涵。” 绝缘面无表情,搭在胳膊上妙禅一甩,额头的水渍消失,发丝清爽干燥,无一丝凌乱。 第31章 栗子烧鸡 他嘴刚张一半,独属于少女清明平静的嗓音轻轻道:“大师兄,仙侍不是那种缺心眼的人,你看,仙侍宁愿用灵力也不想脏了你的帕子,足以见仙侍心胸豁达,细心周到。” “是晚辈小人之心了。”杨时温文尔雅道。 “……”绝缘扫了一眼木明昔,“你就是木修源的女儿?” 他不同于和冯屏晚、花封说话时的谦卑有礼,对木明昔的询问更像是审视,毫无波澜的眼睛盯着木明昔,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也意味着是不悦和轻视。 木明昔笑意盈盈:“晚辈木明昔,小时候来飞花岛跟着老爹见过仙侍,仙侍可还记得?” 绝缘当然不记得,来飞花岛的人每一年都不一样,观赛的孩子的新面孔比他妙禅换的都快。 绝缘道:“你的簪子已经送去灵华派了。” 木明昔一喜:“真的吗?太好了,哎?冯长老和花师叔没和仙侍一起回来吗?” 她这话倒是省的绝缘再找时机说事,便顺着木明昔的话道:“二位长老留在了星落上神的星落宫暂住三月。” “仙侍的意思是?”杨时蹙眉。 绝缘道:“不光是你们,其余三族各派的掌事都会分别落居在三位上神的宫殿,在这三月的内不会私下接触。 上神这样安排,一来是锻炼你们独立自主的能力,二来也想看看你们是否有资格参与比赛。” “资格?”木明昔奇怪道:“以我记得往只是各族各派自己选定比赛人员即可。” 绝缘看了她一眼,“现在变了,飞花岛的规矩只是个开始。” 杨时:“敢问这资格的判定方式是?” “除去遵守五条岛约。”绝缘说:“这三月内,三位上神也会不定时举行选拔赛,只有资格分达到九十才能参赛,达不到者会被上神遣送回各族宗门。” 绝缘语气平平:“此次‘创世之战’提前了九十四年,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上神算到命数将尽,需要在众生中挑选一位‘顺应者’传接神的职责。” 木明昔一怔。 开启“创世之战”需五神都同意,如果是为了神挑选继承者,那会有几个神陨落? 人族的两神一个是星落上神,一个是西辞上神。 星落上神就在飞花岛上,难道是她要陨落了吗? 绝缘似乎不欲多说,只道:“明日会有仙侍带诸位参观岛上一切,今夜可早些歇息。” 他顿了顿,道:“明日请诸位遵守岛上规矩卯时晨起绕岛十圈,勿要因小失大。” “那个……仙侍。”木明昔叫住他。 “在下绝缘,你可跟你爹一样,唤我一声绝缘上仙。”绝缘面无表情地说。 “喔,绝缘上仙,岛上有吃饭的地方吗?我们都还没吃饭呢。” 迎着绝缘古怪的眼神,木明昔坦然道:“我师弟师妹们修为才到金丹,辟谷一两日还好,要是天天不能吃点东西,那会饿死的。” “我会命人送吃食过来,等明天观岛结束后,你就知道食堂在哪边了。”绝缘意味深长道:“不过食堂没有种族之分,妖族和魔族也会在那儿用餐。” 往年来,“创世之战”中妖族和魔族借着比赛屠戮的人族不计其数,人族痛恨妖、魔的残忍嗜杀,因而一直维持的都是表面关系。 木明昔轻快地点头,“知道啦,谢谢绝缘上仙,待会可以送一盘栗子烧鸡吗?” “……可以。” 杨时和木明昔一起作揖道:“上仙慢走。” 目送人远去,木明昔两人一扭头,众弟子的脑袋一个接一个的从门口冒出来。 东方晋阳在最下面,显然是第一个开始偷听的,“大师兄,二位长老就这么不管我们了吗?” “他们装神弄鬼的搞些什么啊?”萱草皱眉道:“那劳什子的上神不会把长老关起来了?” “……”星落看着水镜,呵呵一笑:“少女,你猜对了。” 杨时捏了捏眉心,“都回屋里去,若真按照绝缘上仙说的选拔‘顺应者’,那势必会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你们的话他们也能能听到。” 宸熙:“……他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点出来的。” “老娘怕他们啊!”萱草一听就恼了,“他们先把我们骗过来的,现在又搞这么一套,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我让她见识见识百里鹤的魔音穿脑!” 百里鹤企图反驳:“我的琴声犹如天籁,是你不懂欣赏。” “你自己说说你哪次弹琴没把我的药弹死?” “那是你自己没上防护罩,我的琴音本来就是带了点灵力的。”百里鹤委屈道。 “林算晚弹琴就不会弹死药!”萱草怒道。 “我……”林算晚看了眼一副要干起来的两个人,张了张嘴没再说下去。 他当时是真的只是在弹琴…… 眼看两人真的要当场斗法,云殇厄和东方晋阳带着两对弟子拉了架,饭菜正好送过来了,弟子们把桌子拼成长长一排。 木明希点评道:“味道还行,不过跟姜大厨比,还是差远了。” 姜大厨是灵华派的厨子。 云殇厄夹了块肉,咽下去后说:“肉也不够细腻。” “土豆炸的还可以,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烤的。”东方晋阳扒了口饭。 星落看不下去了,说:“我饿了,你让绝缘也给我送点吃的过来。” “……好主意。”宸熙使了个传音术。 凌夜冷冷道:“酒囊饭袋。” 星落\/宸熙:“……” 星落眼刀子飞过去:“我知道你指的不是我们,但你能不能闭嘴。” “与其看一群蠢货,还不如想想怎么应付那群远在天边的老东西们。”凌夜说:“旻晖年已经起疑了。” 星落起身,有气无力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去说服旻家。” 在凌夜看过来之前,宸熙打开折扇挡住脸:“我也去找黎斐,我这就去。” 凌夜感觉这群没心没肺的灵华派人着实碍眼,施法其水镜移到最下面,转身走了出去。 木明昔放下碗筷,瞧了一眼忽然熄灭的一支烛火。 虽然不知道烛火熄灭是不是代表偷窥的人不再看,但总归是给了点心里暗示。 木明昔看向杨时,后者设下隔音罩,她手肘压在桌子上,双手交叠道:“明天早上,观赛的弟子可以不用卯时起床。” 第32章 师妹,痛! “啊?可是不起来就会被送回灵华派。”弟子说。 “不会回去的。”木明昔手指交叉,歪头一笑:“你们也许会被关到冯长老那边。” 萱草愣了愣。 真的被关了! “这几个上神是要杀了我们吗?” “不是说选‘顺应者’吗?” “木师姐,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啊?” 云殇厄拍了拍桌子,“吵什么吵什么?” “大家先稍安勿躁,等师妹把话说完。”杨时一开口,叽叽哇哇的弟子们立时闭了嘴。 “第一,上神应该不会杀了我们,至少现在是。 第二,是挑选‘顺应者’,但是是在人妖魔三族里挑选,包括妖族的旻渊和魔族少主黎斐,无论对上其二的任何一个,我们都没胜算。 第三,大家还记得我给了冯长老一个簪子吗?” 白瑶瑶轻声说:“绝缘上仙不是说送出去了吗?” 木明昔挑眉,指尖敲打着桌面,“我在簪子上面放了磷光粉,晕染了我特制的桃木香,平时无色无形,但是只要和我身上的栀子花香相碰,我的香囊就会发烫。” 木明昔取下腰间的香囊,从身侧的杨时开始递传,每个弟子经手时都能感受到一股炙热。 “香味越浓,香囊越烫,所以,我的簪子并没有被送出去,而是被绝缘拿走了,这也就说明两位长老被扣押了。” 木明昔平和道:“他连簪子都不会送出去,更不会将违反规定的你们遣送回去,飞花岛就这么大,关押的话肯定会跟两位长老待在一起。” 云殇厄思绪万千,道:“师妹说的对,在还不明白三个上神要做什么之前,你们能出局和长老待在一起是最安全的。” “飞花岛上三族混迹,修为不高的师弟只能做为妖、魔的靶子。”杨时补充道:“飞花岛禁止杀人,却没说不可以伤人。” 打成半残不死、修为全废,只要有一口气,那就不算杀人。 白瑶瑶抿唇,忽然扬声道:“我不走!我要是走了你们受重伤就只能等死。” “她都不走我走了算怎么回事?我也不走。”萱草哼道。 众弟子开始一个个坚决地说着不走的理由,势要共患难。 木明昔掀了掀眼皮,一旁的杨时几乎立马就知道木明昔开始不耐烦了,他看向悲愤地师弟们,朗声道:“够了!” 弟子们怔住。 “这事儿先不说了,大家在静玉苑内各找一间屋舍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商议此事。”杨时缓声道。 众弟子不知为何困意上涌,纷纷应下,白瑶瑶看向木明昔:“明昔,我不想一个人睡,你和我一个屋?” 木明昔支着下巴,浅笑言兮:“好啊,那你先过去选好屋子,我待会儿就过去,萱草也一起?” 萱草晃了晃头,有些迷糊,“什么?” “瑶瑶,萱草累了,你扶着她先去屋里休息好不好?”木明昔淡笑。 “好。” 众弟子陆续离开,正厅里只剩下木明昔、杨时、云殇厄、空翎玄和睡过去的东方晋阳。 木明昔隔空倒了一杯水,对东方晋阳旁边的空翎玄说:“让他喝了。” 空翎玄照做,晕乎乎的东方晋阳揉了揉眼睛,“我好像做了个梦。” 木明昔笑着问:“什么梦?” “梦见我们被困在飞花岛了,然后师兄弟都不想走,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我就醒了。”东方晋阳眨了眨眼。 木明昔笑意更深,勾了勾手指:“你脸上有东西,过来一下。” “有吗?”东方晋阳抹了把脸,身体听话地过去,路过空翎玄复杂的眼神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他没多想,本来离木明昔就没多远,三两步凑了过去。 然后耳朵就被揪住了。 “痛痛痛!师妹痛!”东方晋阳嚎道。 云殇厄想起花封扯自己耳朵的回忆,嘴里骂了一句:“活该。” 杨时抿了一口水,举杯看向空翎玄:“你对安神香免疫吗?” 空翎玄握着杯口,生疏的回敬一下,“嗯。” “什么安神香?啊啊啊师妹我快痛死了!我的耳朵!”东方晋阳眼泪都快出来了。 木明昔松了手,一脚踹了过去,东方晋阳屁股着地摔了个四脚朝天,“啊呦!怎么了嘛?我又怎么惹你了?” 木明昔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气的就要起身去揍他。 东方晋阳连滚带爬躲在杨时身后,哭道:“救命啊大师兄,师妹杀人了!” 杨时安抚地看了眼木明昔,施施然道:“晋阳,如今我们身在他地,你的警惕心太低了。” “我看莫甜甜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毒死他。”云殇厄大喇喇地瘫在椅子上。 “……?什么意思?”东方晋阳迟钝道:“你…师妹你给我下药了吗?” “我说我怎么一下就犯困了!” “你什么时候下的……栀子花?你在栀子花上下药?!”东方晋阳难以置信瞪大眼睛,接收到木明昔淡定的眼神,他委屈地说:“师妹你给的东西我哪会设防啊!” 木明昔有种一口气堵在胸口说不出的感觉,她抡起袖子,东方晋阳忙大喊:“我错了我错了!” “你错在哪?”木明昔问。 “错……错在没发现你给我下药。” “……”木明昔舌尖舔过后槽牙,气笑了,她指着东方晋阳,对云殇厄面无表情地说:“你去揍他,揍残,然后迷晕了扔到房子里,明天一起送到长老那边。” 云殇厄一口答应:“行。” 杨时主动起身,不在遮挡东方晋阳。 东方晋阳茫然无措,“别啊,别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云殇厄哪里会给他机会,两大步跨过桌子。 东方晋阳吓得躲到了空翎玄后面,呜呜咽咽对木明昔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错在没有第一时间清楚形势,现在岛上危机四伏,师兄弟们肯定不愿意走,所以师妹你才要迷晕他们,我应该早就想到的!” “我错在不该满脑子只有桌上的肘子还没吃!” “……” 木明希扶额,云殇厄嘴角一抽,杨时看向了桌上的肘子。 空翎玄愣了一下。 木明昔无语地闭了闭眼,“我刚才就不该让你醒过来。” “没有!” 东方晋阳不哭哭闹闹了,反正哭了这么久一滴眼泪也没落下来。 第33章 我记得你 他摸着屁股站了起来,有些怕但坚定的走到木明昔面前:“师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想去长老那儿,我想跟你们一起。” “就你这样,我带着你干嘛?”木明昔眉梢动了动,似乎很无奈。 “我,我……”东方晋阳“我”了半天。 要说天赋,木明昔已经很高了;要说起聪明,大师兄更胜一筹;要说阴招,他比不过云殇厄…… 连空翎玄都可以察觉到的安神药,他却蠢笨的喝掉了。 东方晋阳搓着衣服,声音越来越小。 木明昔说:“算了。” “不行!”东方晋阳握紧拳头,眼尾红红地,眼眶里蓄满泪水:“不能算了!我,我有作用的,我一定有作用的,师妹,你肯定不再犯这样的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云殇厄和杨时交换心声: 【他这样哭什么用?他自己的优点自己不知道吗?说呀!】 杨时:【你可以替他说。】 云殇厄:【师妹正在气头上,我不要命了吗?】 杨时:【……那就让他哭。】 云殇厄:【……】 “哭什么?到时候别人抓了我或者其他人,你也在敌人面前哭吗?”木明昔道。 东方晋阳立即道:“不会!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杀了那些人!将那些人挫骨扬灰!” 木明昔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说:“算了,这事过了。” 东方晋阳瞬间喜笑颜开:“好!过了!” 杨时和云殇厄重新坐在木明昔左右两边。东方晋阳靠木明昔更近一些,眼睛还有些红,那股子劲过了之后想到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掉眼泪,羞愤地垂头。 木明昔弹指一挥,乱七八糟的餐桌只剩下一盘猪肘子,猪肘子移动到东方晋阳面前。 木明昔看向一直存在感不大的空翎玄,后者本来就一直在看她,她这一转头,跟他对上视线。 空翎玄急忙说:“我不会走。” “……我没说让你走,我的意思你坐近点,我们要开会了。”木明昔轻笑一声,“你武力值摆在这儿呢,我们谁都左右不了你。” 空翎玄愣神了下,在杨时旁边坐下。 杨时轻舒一口气,说:“如果飞花岛囚禁的是所有来飞花岛的人,那么我们势必会碰上旻渊和黎斐,为了以防万一,寅时就去绕岛。” 云殇厄幻化出一把匕首,在手里舞成花,道:“我们的消息无法传到外界去,那就说明三个神也瞒着魔、妖两族的人,就是不知道另外两个岛上的神知不知道这些事。” “可是。”东方晋阳啃完肘子,问:“比赛起码要七个人,师妹、我、你、大师兄,就算加上空空也才五个人。” 关上的门被推开,白瑶瑶扫了眼东方晋阳:“是呀,没有我们,你们连比赛都参加不了。” 紧随其后的是萱草、林算晚、百里鹤、莫甜甜、西离。 西离被林算晚拉着,她年仅十四,梳着双环髻,零星的碎花发饰点缀,俏皮灵动的眼睛望向木明昔,控诉道:“木师姐,你竟然给我下药!” 木明昔勾唇,摊手问:“我哪里有?只是看师兄弟们都累了,掺点安神香好好休息而已。” “谁家好人给人安神把药的浓度弄到七成啊?你这一下他们得明天下午才能醒。”萱草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漂亮的脸恶狠狠道:“以后你的东西我都要检查一遍再动!” 林算晚摸了摸西离的头,对杨时说:“大师兄,你们刚才说的我们都听到了,反正你们也差人,让我们一起留下。” 百里鹤挨着云殇厄坐下,强行搭住他戳其心窝道:“我从今天起就跟着你了,要么你了结了我,要不然别想甩掉我这个大才子。” “死开。”云殇厄翻了个白眼,“别恶心我。” 东方晋阳意识到什么,破音道:“你你你们一直都在?!!!” 白瑶瑶抱胸道:“对啊,某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们不仅听到了,还看到了。” “……你,你闭嘴!”东方晋阳恼羞成怒,染着猪肘子酱汁的手就要去抓她。 “略略略~” 静玉苑内一片欢声笑语。 在月光逐渐暗淡的下一秒,飞花岛上天光大亮,毫无预兆的飞雪哗哗落下,寒风随着刺骨的寒意刮在每个人的脸上,如锋利的刀刃般又痒又疼。 此时,木明昔几人顶着风雪在飞花岛边缘绕行,每一脚都如履薄冰。 他们都穿上了厚厚的外氅,但还是感到无比冻人,东方晋阳挫着手,艰难的开囗:“为、为什么这么冷啊?” 杨时看了眼前方白茫茫一片,这是他们绕的第四圈,年纪小的西离已丝打了数十个喷嚏,“是上神故意的。” 鹅毛大雪沾在木明昔眼睫上,她抬头似有所感:“前面有人。” 一行人瞬间警戒地盯向前方,西离被百里鹤拉在身后。 木明昔眨了眨眼睛,染在长睫上的雪化成水融进眼睛里,朦胧中看到面前出现一对昂首恢弘的队伍。 比起木明昔他们的畏寒,身强体壮的妖族充分展现出自身的优点,雄壮的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裸露的手臂被暗黑色纹路覆满。 略略看去,这支队伍有二十人左右,整齐划一的站在为首男子的身后,目光不善得扫视过来。 木明昔面前忽然被一道宽厚的背挡住,紫色的发带随风飘荡。 木明昔微微蹙眉,伸手拉住空翎玄的袖子将人拉开,重新看向为首的男子。 旻渊挑了挑眉,正眼打量这个有几分胆量的少女。 少女站在人族队伍的中间,她的眼中没有惊惧和厌恶,如茫茫白雪般平静深然,看过来也只是普普通通地警惕,这让旻渊来了几分兴趣。 他捻着珠串,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我记得你。” 云殇厄召唤出厄然鞭,藏在衣袍内,不动声色靠近了木明昔。同他这么做的,还有杨时、东方晋阳等人。 他们特意没有使用灵力护体就是为遇上妖、魔两族的人有足够的灵力作战。 旻渊将他们的动作尽收眼底,漆黑的眸划过冷嘲,复又看向中心的少女。 少女脸上没有他想看到的反应,她白皙的脸被冻得发白,像是一个瓷娃娃。 “我也记得你。” 第34章 我也这么觉得 木明昔微微歪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你杀了我大师兄的哥哥杨城,还因此得到了妖相的另眼相待。” 旻渊嗤笑道:“是吗?那么你想为你的大师兄报仇吗?” 他忽然看向杨时,漫不经心地转动着珠串,“你应该很想为你的哥哥报仇?不如就今日怎么样?我就站在这儿,我身后的人不会插手,只要你有本事三招之内伤了我,我就自封妖力任你处置。” 杨时握紧剑鞘的手剧烈颤抖,但很快,藏在外袍下的手缓慢松开,他看着旻渊,淡淡道:“飞花岛禁止杀戮。” “是吗?”旻渊笑了笑,“我倒是忘了。” 两支队伍一时之间没人再开口,旻渊好整以暇地立在风雪之下,不急不缓地捻着珠串,欣赏起了四周的雪景。 木明昔在这时往前走了一步,旻渊身后的妖族立刻拔剑相向,血红的眼全部聚在她一人身上。 旻渊这才悠悠回神,弹了弹手指,妖族收起兵器,他笑着问:“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你大爷?你不怕冷还不让我们走? 东方晋阳险些就要冲上去,被云殇厄按住。 “老了,受不了冻,你有事吗?”木明昔问:“你们还有几圈?绕完了?” “差一圈。”旻渊一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木明昔:“不是记得我吗?” “不知道名字。”旻渊从善如流。 “我们人族有个规矩,在问别人名字之前,要先说自己的名字,否则就是不懂礼数,没有教养。”木明昔微微一笑。 旻渊轻轻“啊”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你在骂我?” 话落,他身后的妖族霎时变成原型,庞大的体型在雪地上猛然一震,飞鹰、雄狮、黑熊、恶狼……数不清的大妖同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高鸣声! 一时地动天摇! 云殇厄等人立刻捂住耳朵,杨时吹动玉笛,清扬的笛声中保护罩护住众人。 木明昔没有动,她的耳朵被空翎玄牢牢蒙住,加上杨时的防护罩,她只有外氅被吹动。 面前的旻渊也屹然不动。 与此同时,飞花岛上被这动静惊到人纷纷扬首。 魔兽因妖鸣嚎叫,坐骑躁动不安,轿子上的银铃哗啦啦作响,扰地尚在休息的魔头呵斥:“找死吗?!” 随之碾碎万物地凶悍魔力飞出,魔兽瞬间呜咽躺下,魔族的人因受不这力量震出一口血,面朝轿子跪下,齐齐道:“少主息怒!” “十年没见,旻渊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转方向,孤倒要看看他在耍什么威风!”轿子内的魔头恶狠狠道。 “是!” 雪沁儿直觉有些不好,转头对锐华炀道:“炀哥哥,前面就是声源处,许是妖族旻渊弄出来的,不如我等绕道。” 锐华炀道:“嗯,多走一段总比遇上他好。” 锐华炀被郑娇娥抱着,温柔抚了抚她的额头,“没有声音了,别怕。” 郑娇娥还没缓过来,闻言双眼湿漉漉的地抬起,面上红云朵朵,有些羞恼道:“炀哥哥,你说是哪个倒霉蛋碰上旻渊了?” “不管是谁,我们都得愈发小心才行。”雪沁儿走过来,将郑娇娥拉到身旁,“炀哥哥,你的身体太差,我们快些绕完回去。” 锐华炀:“有劳沁儿费心了。” 飞花岛暗室内,三神看着水镜,宸熙啧啧称叹:“旻渊这家伙,还是一样残暴。” “这帮人,反应还挺快。”星落慢悠悠说,“要是慢一点点,早都五脏受损,七窍出血了。” “要是这点能力都没有,不如趁早滚回去。”凌夜冷笑道。 “黎斐那家伙要过去了,要是木明昔这帮人拖得再久一点,也许就可以脱身了。”星落说。 凌夜抱胸嘲道:“黎斐不喜欢旻渊,不见得会喜欢人族的他们,与其等黎斐过去被两面夹击,不如就地向旻渊求饶。” 宸熙不满道:“我们人族也不差的好,万一杨时爆发潜力杀了旻渊呢。” 星落呵呵道:“那他就可以真的滚回去了。” 被诸多猜测的木明昔等人个个严阵以待,双方对峙时,一队人马从另一边闯了进来。 “…旻渊?”对方不确定的语气引起了两方队伍的目光。 是魔族。 木明昔昨夜跟云殇厄几人恶补了一下此次参加“创世之战”的三族。 除去人族灵华派、桑落派、向天门;妖族主力军是旻渊一队、九婴怪蛇江独一为一队、金翅鸟妖殷南衣为一队。 魔族主力是魔主少主黎斐,其二是他的两个得力下属关坡、双绮罗领队,其三是魔王的第五子黎锵带队。 据记载,黎锵生性散漫不羁,广为结交天下好友,他不仅认识旻渊,和他更是关系匪浅。 当时科普时,杨时道:“黎锵曾说,若他不是生在魔族,他定要和旻渊作双生兄弟。” “就算不是亲的,结拜不就行了?”东方晋阳说。 云殇厄拍了一下他的头,“动动你的脑子,现下三界有除了人族,妖魔两族哪个不是看谁都嫉恶如仇?” 木明昔退后一步,旻渊出声道:“想跑?” “……”木明昔。 木明昔翻了个白眼,“你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吓人,看多了我怕晚上做噩梦。” 旻渊身后一只黑熊猛捶了两下胸口,怒气冲冲看向木明昔。 旻渊抬手,妖力毫不留情地打在黑熊头上,那气势汹汹的黑熊瞬间低下头,棕色的耳朵边鼓起一个大包,他蛮狠怨怼地抬起眼盯着木明昔。 木明昔:“……?”他打的你盯我?欺软怕硬是! “哈哈哈哈哈哈!” 黎锵忽然大笑起来,捂着肚子一边走近一边似真似假地抹了抹眼睛,“这小姑娘真好玩。” “我也这么觉得。” 旻渊将珠串换到另一只手上,瞥了一眼身后的人,那只黑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变成了人形。 他愣了愣,一回头其他人也都变了回来,谈白丁不解的看向旻渊,后者却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 主公你也觉得我们吓人吗? 谈白丁埋怨地望向木明昔。 你这个矮不溜秋的人族懂什么!这叫魁梧霸气! 第35章 好想……杀人…… 木明昔奇怪地看了旻渊一眼。 黎锵笑够了,对木明昔说:“在下魔族黎锵,不知道姑娘是哪个门派的人族呢?” 木明昔转而移动目光看向黎锵,他身上没有魔族自带的煞气,除了魔族红色额纹外,他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灵华派木明昔,这是我大师兄,杨时。”木明昔道。 “杨时?杨城是你……” 杨时淡声道:“兄长正是杨城。” “原来是这样。”黎锵若有所思道:“难怪看你有几分眼熟,说来我还和杨城喝过几次酒。” 这人……很会拿捏人心。 木明昔眼睫微动,在他说完后杨时果然问道:“你怎么会认识我兄长?” “以后若有机会,咱们也可以喝喝酒,聊聊天。”黎锵笑着说。 地面开始晃动,不同于旻渊来时微弱的动静,这声响大张旗鼓、浩浩荡荡,云殇厄意识到什么,低声骂了一句道:“怎么这么巧?魔族的主力都能碰上!” 木明昔眉头一皱,当机立断道:“黎锵殿下,我们还要继续绕岛,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告辞。” 黎锵笑了笑:“再会。” 旻渊没动,他身后的妖族也没动。 木明昔和杨时一个对视后,杨时转身:“往回走。” 大不了多绕半圈。 旻渊忽然出声:“木明昔。” 木明昔指尖转动,雪白的地面猝然炸开,漫天风雪飞滚,扬起迷雾。 旻渊立即破开迷雾,不过片刻之间,迷雾散去的原地哪还有灵华派的踪影。 黎锵再次哈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哈哈哈哈!” “黎锵,你最好有事。”旻渊冷冽的眼刀子扫了过去。 “有有有!”黎锵举起双手,笑的无奈,“不过我那三哥可不能听,怎么说?一起走?” 旻渊手中的珠串啪嗒啪嗒捻动,向黎锵走去,两队人马消失在风雪中。 剩下的六圈为了避免再遇到不相干的人,木明昔和杨时、东方晋阳轮流使用了隐身术藏匿气息,一旦感知前方有别人就立马掉头,这很费灵力和体力,十圈下来,再次回到静玉苑的几人瘫软在地。 白瑶瑶一人给塞了一颗回灵丹,盘腿坐在一旁,苦恼道:“日后这样的场面肯定还有很多,也不能次次都这么狼狈的跑掉?” 百里鹤撇嘴道:“能逃走就很不错了,要是真被扣留下来遇上魔头黎斐,咱们肯定非死即残。” 莫甜甜抱着西离,最后三圈的时候西离的身体实在不能继续了,几人商量到最后,她和西离放弃回来,现在灵华派就剩下木明昔、杨时、云殇厄、东方晋阳、林算晚、萱草、白瑶瑶、百里鹤八个人了。 “接下来你们一个人都不能放弃了,不然咱们灵华派真要被笑掉大牙。”莫甜甜眼中带泪。 直到绕岛开始之前,她其实都没怎么感觉有多危险,直到遇上了旻渊,男人身上的杀伐气息和危险强大的妖术都远超于他们。莫甜甜都以为他们几个要交代在那儿了。 明明前几日还高高兴兴来飞花岛,怎么一下子就变得生死难料了呢…… 林算晚慢吞吞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们肯定坚持到最后。” “什么叫坚持到最后?”东方晋阳裹着一层被子,哼了一声道:“我们给他玩阴的,阴死他!抢了他的第二名!” 云殇厄跟他碰拳道:“有志气!” 杨时笑了笑,没吭声。 木明昔躺在莫甜甜和西离提前铺好的地毯上,手腕搭在眼睛上闭目。 好想…杀人…… 深吸了几口气,木明昔有气无力地坐起身,掀了掀眼皮:“怎么没听见师兄弟的声音?” “哎?是啊,这个时候早该醒了。”萱草疑惑地起身,正要进屋去查看,正门被敲了敲。 无缘站在门口,无喜无悲,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微笑:“他们已经被接走了,西离和莫甜甜两位仙友请在静玉苑稍等片刻,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们。” 木明昔抬眸,扬起一抹清甜的笑:“无缘上仙,你是来带我们参观飞花岛的吗?” “正是。”无缘道:“我会带你们和另外两对人族汇合共同参观飞花岛。” “妖族和魔族呢?”云殇厄问。 无缘:“由别的上仙带领。” 木明昔乖巧地点头,从地上起来。东方晋阳抓着空翎玄的袖子才勉强站起来,犹豫要不要脱掉被子。 无缘说:“除了进岛和绕岛时雪会冷,其余的时候诸位只需用灵力护体便不会感到寒冷。” 东方晋阳一怔,他不会一直盯着我? 木明昔理了理衣服,给外氅重新系了个蝴蝶结,音色清明:“我们习惯了,多谢无缘上仙关心。” 无缘不再说什么,侧身示意几人跟上。 杨时嘱咐莫甜甜:“若见到长老,告诉他们我们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西离甩开莫甜甜的手,抱住了木明昔的双腿,挂着豆大的泪珠闷声不语。 见状,木明昔说:“你们先走,我马上跟上。” 莫甜甜也跟着留在了门口,给了两人独处空间,木明昔抓住西离的手,像是在胡乱写写画画:“还记得我们以前玩的游戏吗?想我的话就在手上画我的样子就好啦。” 木明昔握住西离的手在掌心描绘,跟她低声道:“学会了吗?” “差一点。”西离声音带着哭腔。 木明昔最后教她画一遍,趁着手指滑动遮挡部分视角,指腹一滴血飞快落入西离的掌心,滑动的指尖流转,那滴血消失不见,西离握紧手心,仰起头:“学会了。” 木明昔弯了弯唇,用心声对她说: “如果有紧急的事,按照我刚才画的再画一遍就可以和我传音,但传音只有五秒,也只能用一次。”木明昔和她悄声道:“别告诉任何人,包括长老。” 西离再次抱住她:“明昔师姐,你们要好好的,等回去了我研制新的毒药找你试毒。” “……” 那我还是不回去了。 莫甜甜牵着西离跟带路的仙侍离开静玉苑,一路上西离沉默不语,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莫甜甜将西离抱了起来,低声安慰道:“别怕,等见到长老我们再问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在她踩下台阶的一瞬间天地变色,景色幻化成一座地牢,莫甜甜本能地退后,却是撞冰凉的墙壁上。 第36章 鹤顶红 莫甜甜回头一看,漆黑寒凉的墙壁泛着冷光,严丝合缝的砖石表面倒映出她紧缩的瞳孔。 “不用看了。”仙侍警告道:“在比赛结束之前你等都不能离开飞花岛。” 莫甜甜:“你这是公然囚禁!” “这是上神的意思,在下奉劝仙子还是不要妄动的好。”仙侍扫了一眼她,转身继续往前走,“烦请仙子跟上。” 莫甜甜抱紧西离,亦步亦趋地跟上,极力压制自己的紧张,“你,你们这样,就不怕我们出去之后被仙门讨伐吗?” 年轻的仙侍若有似无的嗤笑了声,在暗黑的地牢中格外清晰,他道:“仙子还是管好自己,到了。” 莫甜甜抬眸看去,是一道水门。 “你,你不进去吗?”莫甜甜没动。 仙侍闻言第一次正视面前的两个人,他没说话,手自空中微抬,莫甜甜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吸力从水门中传出,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前吸后推的怪异力量弄进了水门。 !!! 莫甜甜护住西离的头,心里脏话连篇,她做好了摔倒的准备,认命地闭上眼。 “莫师姐?” 这声音?顾清戈?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莫甜甜撞在结实的怀抱中,茫然的抬起头。 男子俊如潘安,黑眸点睛,有力地手臂牢牢抓住她倾倒的腰身,眉头微蹙道:“莫师姐?真的是你!” “莫师姐?” “甜甜?你怎么也过来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嘈杂的声音猛地让莫甜甜清醒过来,抱着她脖子的西离抬头看去,发现师兄师姐们争先恐后地扒在水牢中。 每隔三四个人就是一间独立的水牢,可以看的到却过不去,西离没有找到长老们的身影,蜷缩了下手指问:“顾师兄,长老不在这儿吗?” 顾清戈扶稳了莫甜甜,待她站好,才摇头:“长老没有与我们关在一处。” 西离低下头,莫甜甜咬牙道:“看来师妹猜错了……这群坏心眼的家伙。” “莫师姐,外面发生了什么?你和西离怎么进来了?” 顾清戈方问,一直静默的顾清欢忍不住上去,水光潋滟的眸子盯着莫甜甜:“是明昔给我们下的迷药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甜甜一个头两个大,放下西离索性直接坐在地上,与众人面面相觑:“这事说来话长。” …… 静玉苑出门右转到头是妖族主队的兰葵苑,左转到头是魔族主队的凰树苑,三族另外两对按照上一轮“创世之战”排名分别安排栽了西、北两个方向。 从静玉苑直走往外便是食堂、校场、药园。 无缘领着众人,走过校场道:“这三个月内,飞花岛上的仙侍不会和你们共用这些地方,校场分为虚实两地,虚境可根据修为和难度自行选择磨练模式,实境则自行选择飞花岛无人处传送修炼,在设定时间内不会有人打扰。 除去校场会有阵法外,其余地方都不会设任何禁制。” 木明昔等人身后就是桑落派和向天门,锐华炀游刃有余地和郑娇娥谈话间,目光不断往木明昔的方向看去,可惜的是那个碍事的紫衣小子总是挡着,他到现在也没看到一个木明昔完整的侧脸。 雪沁儿认真听无缘的讲解,她无意间瞥过前方的人影,在看到拐角走出的人时不禁想到早上那带着狠厉血腥味的银铃声。 无缘看向迎面而来的仙侍和他身后的人。 他立掌于身,微微拂身,不卑不亢道:“黎斐少主。” 魔族少主黎斐? 众人一惊,木明昔脚步一顿,只听无缘说:“黎斐少主不愿参观吗?” “……” 木明昔看了眼无缘,觉得他是故意这么断句的。 双绮罗叹了口气,软声道:“我家少主身子单薄,早上绕完岛就病倒了,在凰树苑歇着呢,上仙勿要见怪哦。” “参观本就是自愿,黎斐少主只需对自己负责便好。”无缘说完,侧身让道。 东方晋阳忍不住传音给在场的九人:【凭什么我们让啊?魔族了不起啊?】 云殇厄:【打又打不过,能怎么办?】 萱草:【早知道会遇上问莫甜甜要点毒药下在他们身上了!】 杨时\/空翎玄:【……】 林算晚:【我其实带了,莫甜甜给了我一品专为妖魔研制的,叫什么鹤顶红。】 百里鹤:【取的什么破名字?我头一点也不红。】 白瑶瑶:【……她也给了我一瓶,撒吗?】 木明昔:【撒呗,反正无缘在这儿,被阴阳的是我们。】 其余八人:【……】 郑娇娥被雪沁儿按着让开道,满是不乐意。 锐华炀终于看到了木明昔完整的侧颜。 双绮罗勾唇,大摇大摆地和关坡离开。 落后而出的黎锵见到杨时和木明昔,驻足笑道:“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喝酒?” 锐华炀微微眯眼,身旁郑娇娥瞪大了眼,“师姐,他、他不是魔族的人吗?怎么和灵华派的人……” 雪沁儿眉心紧皱,心中震惊,面上仍保持冷静,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木明昔嘴角一抽,这家伙故意的……本来仙门就处于弱势,现在黎锵当着另外两对的面跟他们这么说,明摆着灵华派和魔族早有勾结。 杨时闻言,翩翩有礼道:“不了,晚上要修炼。” 黎锵转头看向木明昔:“明昔姑娘呢?” “不太好。” 黎锵挑眉,似真的不解:“早上我也算是解了你们的危机,于你们来说,我不该是敌人。既然不是敌人,那便是朋友不是吗?朋友之间喝杯酒,有什么不好?明昔姑娘若是残忍拒绝,那可真是寒了在下好意解围的心呐。” 锐华炀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个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贱人是哪儿冒出来的?他都还没和木明昔成朋友呢?! 东方晋阳心中大骂:什么朋友!狗嘴没擦干净,满嘴喷粪的傻叉! 云殇厄欲上前,想到木明昔的性子,又收回了脚,对黎锵翻了个白眼。 空翎玄唇峰紧抿。 杨时已经准备好了怎么帮木明昔拒绝的心稿。 “你眼睛上有眼屎。”木明昔平静地说。 第37章 要不要这么倒霉? “???”黎锵。 众人:“???” 看戏的无缘:“……” 木明昔平淡地扫过黎锵龟裂的脸色,“我不和不讲卫生的人喝酒做朋友,我怕酒里也有。” 她对无缘礼貌笑道:“无缘上仙,我们可以继续参观了吗?他们参观好了,可不能让我们落后呀。” 无缘:“……自然。” 黎锵怔楞的时间,他身后的队伍因他不说话也就让开了一条道,仙门的人低着头越过众人,东方晋阳在彻底看不到黎锵等人的身影后笑出了声。 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连郑娇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想到是木明昔说的,又咳了几声忍住。 萱草和百里鹤笑得前翻后仰,和木明昔一个劲竖着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我以后对不喜欢的二币也这么说。” 木明昔唇角弯弯,手指竖在唇间“嘘”了一声。 无缘看了看她,没说什么继续领着众人往山顶上走,语气却不再冷硬,“寂桐山是飞花岛上唯一一座可以俯瞰飞花岛万物的高山,平时会有仙侍轮流值守登记上山者名讳。 寂桐山白日里很安全,但是入了夜飞禽走兽就数不清了,仙侍虽会登记上山者名讳却不会在意尔等生死,若是被山中野兽所杀,于飞花岛无责。” 到了山顶,木明昔一眼看到了那片大海,只不过现在海面已经被冻成了冰层,和她上次来的万光晚霞可以说是毫不相关。 无缘指向木明昔的看的那片海域,道:“西侧的海通往下一个岛,在你们比赛结束后飞花岛会撤去幻境入夏,届时海面冰层消融,等你们去往下一个岛后飞花岛才会入冬。” 他转手指向相反的东边,木明昔顺着看去,是一片冰封的林中湖。 雪白的林杉下,千里冰封。 无缘道:“那儿便是比赛的地方——中海,并非外表上的普通湖泊,跳进湖里会变成深蓝的大海,海中广阔无垠,算是一个海洋世界。 岸上的森林往外千米都是赛场,仙侍轮流看守、上神设下禁止,在比赛开始之前你们都进不去。” 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暗藏玄机,也掩埋着无数丧命的灵华派弟子。 木明昔巡视赛场,蓦地目光一顿,俯看向半山腰的青年。 半山腰和山顶之间相隔万米,山峰层峦叠嶂,松树高低不一,在白皑皑的青松下,身形挺拔,手捻琉璃串的青年大步踏阶。 他独身,却又不是。 他的下属都在他五步之外,隔着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距离。 他的前面没有领路的仙侍,木明昔定睛一看,仙侍在他这队人马的后面,领着后面两对徐徐而来。 木明昔只是略略扫了眼,正想当做没看到的时候,目视前方的旻渊忽然看了过来。 万米的距离,那双邪肆玩味的视线却大喇喇地锁定住了木明昔。 要不要这么倒霉? 无缘指了一座宫殿说:“东南侧上方立着樱花旗的就是星落上神的星落宫……” 为什么每次偷看都能被抓住 木明昔心中嘀咕,若无其事的扭头,乍一眼和人群中的锐华炀对上。 “……” 锐华炀目光霎时发出精光,他还做出反应,日思夜想的姑娘眉头一皱,给他竖了个中指。 “……” 锐华炀不由得失笑,真可爱。 空翎玄回头看见这一幕,敛眉似不经意间碰到了东方晋阳的肩膀。 东方晋阳奇怪的转头,恰好撞见木明昔皱眉,然后就看到他心情似乎不好的师妹竖了个中指。 于是他拉了一下云殇厄,对着锐华炀竖了个中指。 锐华炀:“?” 云殇厄很快也竖了个中指,空翎玄唇角微扯,照着学。 锐华炀:“?” 你们有病!!! 木明昔挑眉,给了东方晋阳等人一个赞赏的眼神。 无缘讲完三座上神宫殿的具体位置,杨时连忙咳了一声,几人安安分分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萱草低声道:“我还以为三位上神会住一块,没想到东南西各自玩自己的,他们感情不是应该很好吗?” 无缘回答了萱草的问题,“上神的感情很好,只不过星落上神说住的太近会惹人烦,因而两位上神分别搬走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木明昔竟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宠溺。 参观完寂桐山,今日的飞花岛行程就算结束了,无缘带领众人下山,好巧不巧遇上了妖族的队伍。 东方晋阳暗挫挫传音:【这回总该轮到他们让我们了?】 只有百里鹤回了他:【师弟,你一定要这么天真吗?】 身为领头人的无缘率先移至一旁,依然是不卑不亢:“旻渊将军,请。” 旻渊双手背后,斜眼看向被挡住的人。 这个小子…… “他叫什么名字?”旻渊似随意一问。 无缘知道灵华派所有人的信息,但在顺着旻渊眼神看过去时,对这个紫衣的小子却毫无印象。 这个少年是谁来着?怎么一直没见过? 无缘正要问木明昔,忽地又是一顿。 灵华派现在做主的不是大师兄杨时吗? 无缘沉默片刻,转向杨时:“杨仙友,可否告知你师弟姓名?” 杨时颔首有礼道:“他并非我师弟。” “他不是灵华派的人?”无缘问。 杨时温和道:“他是,但不是我师弟。” “……” 无缘不悦地皱眉,他记得杨时是个懂事知轻重的人,怎么现在却犯了蠢? 得罪了旻渊,灵华派的劣势只会增大,现在实力不行,就该隐忍蛰伏,如此冒失无畏,以后只会吃大跟头。 木明昔跳上了两层台阶,比空翎玄高出一头,垂眸看向旻渊,她月牙般的眼睛不躲不闪:“旻渊将军,真巧,晚上一起喝酒吗?” 此话如碎石击湖,掀起千层波浪。 众人无不惊异。 “她疯了吗?” 郑娇娥不可置信得对雪泌儿说。 锐华炀脸上的假笑僵住。 旻渊双眸微眯,危险的气息几乎在一瞬间炸开,百米开外的江独一神色霎变:“主上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说着推开挡路的人快步前去,殷南衣不屑得坐在一块高石上:“走狗。” 第38章 傻姑娘 旻渊要是能那么轻易死,世子又怎么会派他这个心腹来参加这个劳什子大赛? 木明昔毫不畏惧得走下台阶,背对着灵华派众弟子,笑盈盈抬头,耐心的重复道:“晚上一起喝酒吗?旻渊将军。” “你的名字。”旻渊面色冷然。 准备出手的东方晋阳:“……”什么玩意儿? 江独一快要接近自家主上时,听见一道稚气的少女声音:“木明昔,森林木,明明白白的明,昔日的昔。” 难道惹到主上的是个丫头? 前面是人族? 什么时候懦弱的人族也有胆子在主上面前蹦跶?! 江独一加快脚步,拨开大个子谈白丁。谈白丁一脸懵逼地突然被人撞开,怒目一看是江独一,怔住的间隙被后者狠狠瞪了一下。 你个大傻个,不替主上砍了这个黄头丫头难道等主上亲自动手吗?! 江独一拔出刀,只听他英明神武的主上沉声道:“酉时,我摆酒,过时不候。” 江独一:“?” 莽夫的长刀迅速落下,在距木明昔的胸口只有不到一寸时顿住。 看着明眸善睐的少女,江独一猝不及防屁股被踹了一脚,摔倒在一边。谈白丁很有眼力见地将人拽得更远。 “那么晚上见,旻渊将军。”木明昔笑意不变,抬脚行至无缘身旁,“无缘上仙,我们走。” 无缘面色坦然,“请。” 这一回木明昔走在了他前面,妖族众人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殷南衣坐在高石之上,他天生眼明耳快,方才前面发生的一切一点都没落下。 走来的人族少女步子轻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殷南衣坏笑了一下,下一秒一只足以遮蔽一行人的庞大金翅鸟妖显现,他露出锋利尖锐的獠牙凶猛地张开血盆大口。 木明昔站定捂住了半张脸。 渺小的人族,害怕了! 殷南衣正要乘胜追击,人族小巧玲珑的少女真恳地说:“大哥,你囗臭好难闻。” “……”放肆! 殷南衣恼怒地释放出妖力,木明昔往后一退躲在无缘身后。 金盾闪现,殷南衣瞳孔紧缩,来不及恢复人身就被反弹砸到树上返回人形,狼狈地吐了满口血,背上还留着一双翅膀。 无缘闭目道:“阿弥陀佛。” 这还是木明昔第一次听无缘说佛语。 下了山,无缘又恢复了没有烟火气的模样,“路各位都已经熟知,我便不再叨扰了,有任何问题可以来寂桐苑找我。” “有劳上仙。”杨时道。 无缘一走,木明昔转向食堂的方向,脚还没踏出去,就听侧方传来一声:“木师妹。” 木明昔置若罔闻。 雪沁儿不解地问:“炀哥哥,你——” 她话未说完,锐华炀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他没能碰到木明昔一点,云殇厄和百里鹤挡在他面前不耐烦道:“干什么?” 锐华炀挂起标准的微笑,金丝眼镜仍看向木明昔的方向,“我找木师妹有事商量。” “我是他师兄,你有事跟我说,我转达。”云殇厄双手环抱,警告道:“云舟的事我们灵华派还没找你们算账,别以为就这么过去了,等比赛结束,有你好看的!” 木明昔并未回头,声音遥遥传来:“走了,去吃饭。” “打我们小师妹的注意?下辈子你!”百里鹤不客气的嘲讽,勾上云殇厄的肩膀扭身,兴高采烈地追上杨时等人:“吃饭吃饭!” 郑娇娥扯住锐华炀,娇嗔道:“炀哥哥,你叫她做什么?!” 雪沁儿犹豫片刻,上前轻声道:“炀哥哥,你和木…师妹很熟吗?” 锐华炀眼睑微垂,嘴唇龛动,猛地咳嗽了起来。 雪沁儿花颜失色,忙给锐华炀注入灵气治愈,“炀哥哥,静心凝神!” “我没事…咳咳咳——”锐华炀嘴角渗出血水。 郑娇娥急得忙轻拍着锐华炀的背部,“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吐血了!” 见锐华炀迟迟没有好转,雪沁儿把住锐华炀的手腕查看,惊愕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郑娇娥心急如焚:“什么?炀哥哥怎么了?” ”炀哥哥,你的旧疾怎么会这个时候复发?”雪沁儿神色凝重,再度注入灵气。 她是桑落派圣女,这世上没有她治不好的病,可怎么会……她以前明明已经查不到锐华炀旧疾的症状了。 不是应该治好了吗? 炀哥哥……你不能有事!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雪沁儿浑身冷汗淋漓,小脸惨白,她紧抿唇一动不动地输送灵气。 身为医修的灵气耗尽了她就用自己的灵力。 “圣女不可!”桑落派的弟子皱眉道:“他只是向天门不受宠的少主,圣女何必耗费修为来救他!” 雪沁儿秋水般的双眸泛着水光,“卫亭,我不能让他死。” 名叫卫亭的弟子握了握拳,别开目光:“为圣女护法!” 桑落派弟子:“是!” 郑娇娥也看出了不对,可无论她怎么问雪沁儿都不说话,她急得来回踱步,最后索性也坐下来跟她一起输送灵力。 锐华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终于平息下来,他的脸色也不好,三个人活像是大病一场。 锐华炀羸弱地身体慢吞吞地落在雪沁儿的皓腕上,“不要命了吗?嗯?” 一颗晶莹的泪珠滴在锐华炀的手上,雪沁儿眼眶微红,“救你,值得。” “呜呜呜吓死我了。”郑娇娥一头埋进锐华炀怀里。 像,太像了……果然哭了,才像她。 锐华炀目光缱绻地看着雪沁儿,拂去她精致脸庞上的泪痕,疼惜道:“傻姑娘。” 无缘步止星落宫门口,里头传来一阵霹雳乓啷的声音,他顿了顿,闭目念起了佛经。 声音消失后,凌夜沉着脸出来,见到他,问:“有事?” 无缘道:“三族都已参观完飞花岛,今夜月圆,思及上神腾不出时间查看水镜,属下前来复述今日所发生的事。” 凌夜静了静,看了眼大门紧闭的星落宫,冷声:“能发生什么?不死人就不算发生事。” “属下明白。”无缘低眉敛目,转身离开。 星落宫内乱成一片。 宸熙抓挠着头,神志不清地摔碎了一个花瓶,星落忍无可忍:“赵子安!那是我最喜欢的海棠青兰白釉!” 第39章 我不怕麻烦 宸熙恍如听不见她的话,四周寻找可以砸的东西,发出“嗬嗬”的声音,衣服烂的不成样子,全是各种剑痕。 星落飞身上前,从床下面翻出捆仙锁,趁着宸熙搜寻的时候施法绑住了他。 宸熙愤怒地挣扎,他越动捆仙锁就越紧,星落眼睁睁看着捆仙锁勒进他的血肉里,宸熙的神力一点点涣散。 “赵子安!你醒一醒!”星落一巴掌扇倒宸熙,大步过去攥住宸熙的领口强迫他对视,“你看看我!” 星落哭道:“我是星落!我是李星落!赵子安,你要……丢下我了吗?” 她像是用尽所有的力气说这句话,泄气地跪坐在宸熙面前,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明明说,要陪我一辈子的……” “……” 女子的呜咽声在安静的宫殿里回响,烛火摇曳间仿若过了数年。 星落疲惫地抱着浴血的宸熙,仍低声地抽泣着。 “……说过多少次了,赵子安是凡名,我现在……”宸熙沙哑道:“我现在叫宸熙,和你最配的宸熙。” 星落怔怔抬头,对上那双破碎低迷的眸子时,又惊又喜:“我就叫!我就叫!” “好好好。”宸熙颤抖的手缓慢地抬起,被捆住的双手费力地回抱住星落,凌乱的头发下,双眼不正常的泛着绿色,他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凌夜呢?” “他知道我要用捆仙锁,先走了。”星落擦掉眼泪,正要收回捆仙锁,宸熙拉住她,说:“今夜还很漫长,你别走,就在这儿陪着我好吗?” 星落吸了吸鼻子,“好。” “话说,在凡界的时候,咱俩的婚约还没废除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啊?” “想得美,凌夜要知道你又提这事,肯定冲进来揍你。”星落道。 “是吗……” 是夜,难得没有下雪。 无缘踩着雪地,一脚深一脚浅地来到中海森林外。 他抬头望着高挂的月亮,面无悲喜,自言自语道:“仙门来的还是只有灵华派能入眼,但今年上神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了,那几个毛头小子恐怕活不了。” “西辞,你满意这样的结果吗?” 让仙门无人、人族生灵涂他、妖魔僵持陷入无休无止的战斗,重回百万年前的尸山血海,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毒害上神、布下这局大棋想要的结果吗? 中海突然冻裂,那微弱极微的声响却入了无缘的耳,一只松鼠从森林中跳出来,隔着禁制,如人一般双腿站在无缘面前,吱吱了几声。 无缘拂手,一缕金光散在仓鼠身上,仓鼠跳入森林,直奔中海冰面,它身上的金光钻入破裂的冰面,转瞬间冰面再无裂痕。 无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静玉苑,木明昔准时出门,空翎玄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见她出来,想要跟上。 木明昔手里拿着一碗圣女果,是食堂的饭后水果。她往嘴里塞了一颗,鲜嫩的果汁滑入口腔,酸酸甜甜。 木明昔顿足,“跟着我干什么?” “旻渊不是好对付的人,我想保护你。”空翎玄直白地说。 “近日来,事情很多。”木明昔靠在门边上,拿起一颗红彤彤的果实:“我也就一直忍着你,毕竟你一直跟着我们,也许会有点眼力见,但我现在发现,你没有。” 木明昔语气平静,空翎玄却觉得她是生气了,可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一定在想,我什么也没做,还一直在护着我,什么都没做错。”木明昔兀得开口。 空翎玄默然,星海紫眸瞧着她,踌躇道:“我有很多不懂。” 木明昔提膝抵住门腿:“你确实什么也没错,但我不喜欢被人挡在身后,无论是保护我,还是阻止我,我不是坐以待毙需要龟缩在别人身后的人。” “而且有时候,你会因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空翎玄说:“我不怕麻烦。” “我怕。”木明昔顿了顿,察觉到自己话的歧义,语气冷然道:“今日因为你挡在我面前,引起了旻渊的注意,引起了无缘的疑心,你的身份本来就不能张扬,如果因此给我们招来了不必要的祸端,我难道还要因为你是想要保护我而心存感激吗?” “飞花岛现在危机四伏,妖族虎视眈眈,魔族肆意妄为,我和师兄们已经步履维艰了,如果现在还要因为你的自我付出收拾烂摊子的话,你不如趁早离开。” 空翎玄静了很久,“我只是想帮你。” “我不需要。”木明昔毫不犹豫。 墙角后的三人: 云殇厄:【师妹分析的很有道理。】 东方晋阳:【……空空会不会被说哭啊?】 杨时:【若他现在不能明白这些道理,趁早回去确实是最有助于我们的。】 “我不会忤逆你。”空翎玄低声说:“我没有触犯约定好的三个条件,你不能赶我走。” 木明昔咬了口圣女果,因为太酸了微拧了下眉,没有再和空翎玄纠结于这些:“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 空翎玄脑子里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激动地说:“快跟上啊!她打不过旻渊的,要是死了你就一个人了!” 另一个却在隐忍地阻止:“不能去,去了就是不听话,她不会再理你了,她会丢下你。” 他不知道到底该听哪个声音的。 “嘿,没跟上!”从墙角冒出来的东方晋阳笑嘻嘻道:“空空,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空翎玄不明所以。 他看到跟着东方晋阳的还有云殇厄和杨时,云殇厄伸了伸脖子,道:“当初师妹骂我的时候比这狠多了,怎么到他这儿才说这么点?” 杨时循循善诱:“师妹从来不会冲动行事,她的每一步,都是想好的。” 空翎玄闻言思绪回到起早上绕岛的时候遇上了旻渊,木明昔每句话都在带刺。 她是故意激怒旻渊然后借妖鸣引人过来? 再故意顺着黎锵搭话,转移了旻渊的注意力,趁其不备用了迷雾术…… 后来也是故意激怒金翅鸟妖然后躲在无缘身后吗? 第40章 敬你 那些看似凑巧的事,好像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空翎玄耳畔犹回荡着木明昔的话。 龟缩于人后……惹来麻烦……他的身份不宜张扬…… 也许一开始她并不想找旻渊喝酒,是因为旻渊注意到了他,引起了众人的目光,所以木明昔才要用一个更大更惊奇的事情来覆盖掉他身份的疑点…… 他不仅破坏了她的计划,还给她惹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空翎玄骤然抬头,原本黯淡无光的紫眸闪过愕然、懊悔、自责、失落……他神情复杂,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杨时敏锐的观察着他的变化,适当地点拨:“明昔不说,你心里明白就好,她既然会和你把事情摊开,那就是希望你别再犯一样的错。” “谢谢。”空翎玄如领悟到了什么真谛般,严肃认真地点头,“我明白了。” 向天门的院落中,钱休舔了舔干燥的唇,竭力克制颤抖的身体:“主人,木…木明昔——呃!” 钱休的脖子蓦然被锐华炀掐住提起,他因身体离地面目狰狞,却不敢发出一点不满。 “她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锐华炀将人狠狠一抛。 钱休摔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小而锐利的石头扎进他的身体里,不知道哪根骨头碎的极为响亮。 钱休顾不得疼痛,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磕头:“属下知错!属下知错!” 碎石扎进额心,钱休磕的愈发用力。 锐华炀不耐地觑了他一眼,“说。” “是,是木姑娘赴约了,已经去了兰葵苑。”钱休连忙说。 “旻渊让她进去了?” “是。”钱休哆嗦着,如竹竿般瘦小的身体猝然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停。 他祈求地伸出手:“主,主人…请主人赐药!” 锐华炀丢出一块散发着糜香的肥肉,钱休双眼冒光,如野狗扑食,眨眼那块肉就被他吃的干干净净。 他意犹未尽地唆着手指。 锐华炀看着他,轻嗤道:“钱休,你真是越来越没有人样了。” 钱休立即伏地,脱口而出:“属下不是人,属下是主人的狗!” “很好,狗该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锐华炀说。 “是!”钱休连滚带爬地出了院子。 锐华炀伸出手,羸白的手腕上一条黑线蔓延至掌心,他轻轻呢喃:“明昔,等我吃了雪沁儿和郑娇娥,我的生命就会延长,届时就不会再有人能阻止我与你相守了。” 桑落派院子。 雪沁儿悠悠转醒,守在一旁的卫亭喜道:“圣女,你醒了?” 雪沁儿缓缓坐起,柔美的身姿透过帷幔影影绰绰,她自己在脉搏上探了探,轻柔道:“嗯,我睡了很久吗?” “从晌午回来后便一直不曾醒过,以前你每日酉时都会修炼,我担心你身体亏损过度,便来守着。”卫亭解释道,他怜惜地看着帷幔下绝美的女子,忍了又忍,道:“圣女,锐华炀此人——” “卫亭。”雪沁儿厉声制止他要说的话,察觉失态,雪沁儿幽幽叹气,“若非之前炀哥哥救了我和娇娥,我早已魂飞世间。” 卫亭默然。 雪沁儿说:“我身子并无大碍,这几日补一补勤加修炼就没事了,不必担心。” “你没事便好。” “木师妹回静玉苑了吗?”雪沁儿问。 卫亭一愣,如实说:“我派去监视的人还没回来。” 雪沁儿:“她没有和魔族勾结,却神不知鬼不觉和旻渊交往亲密,又和炀哥哥关系匪浅……” “圣女怕是误会了。”卫亭说:“今日旻渊明显是第一次见木明昔,他还问了木明昔的名字,据弟子查实,木明昔这十几年和锐华炀从未接触过。” 这一切更像是锐华炀舔着脸往上迎。 这句话卫亭没有说,他知道,圣女对锐华炀的心思早已超出了恩人的范畴。 雪沁儿闻言秋水双眸中愁郁不散,不禁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迷惑了初次见面的旻渊和炀哥哥?” 卫亭闻言,欲言又止。 帷幔中的美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样迷人,她聪慧、温柔、善良,可自从遇上了锐华炀,她变了。 她变得不像自己。 急躁、不安、忧愁善感,只要牵连到锐华炀的事,她就无法理智地对待。 雪沁儿没有注意到卫亭的缄默,她掀开被子下床,道:“我要去见她。” “锐华炀吗?”卫亭垂下眼道:“他好好的。” “不,我要去见木明昔。”雪沁儿梳妆道。 兰葵苑。 木明昔只闻了一下酒味,就嫌弃地放下酒杯,“你平时就喝这个?” 旻渊想要碰碗的手转而放在桌檐边,左手带着的珠串在月色下闪耀着异常光辉,他面无表情道:“不喝。” 旻渊抬眼看向木明昔。少女坐姿随意,靠在椅子上半是赏月半是假寐,单腿屈膝,一只手搭在上面捏着一颗带过来的红色果子,看上去甚是惬意。 从鬼使神差答应她邀约的时候,旻渊的心就没静过。 他想了很多木明昔约他喝酒的理由:意图联盟、祈求护佑,或是酒里下毒想要杀了他。 但她通通没做,从进院子到现在两人安坐,她就跟真的来简单喝酒一样。 “不喝?这么说你喝的酒是独享的啊?”木明昔转而从储物袋拿出五六瓶酒,挑眉道:“李子酒,我灵华派独一份,尝尝?” 原来在这儿等他。 旻渊眼底划过轻嘲,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想杀他? 他随便拿起一瓶,慢条斯理地斟满酒杯,和木明昔举杯,“敬你。” 敬你最后一次喝酒。 “等等。”木明昔道。 心虚了? 旻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怎么?” 木明昔附身过去夺走了酒杯,嗅了嗅:“虽然说酒放的越久越好,但我储物袋离东西太杂了,我看看有没有混进别的味道。” 旻渊讽刺的话就在嘴边,木明昔却在下一秒一饮而尽,满足道:“呜~真够劲,没混进别的味道。” 旻渊讶然了一瞬,只见少女随手扔了酒杯,把刚刚他打开的酒瓶一整个推了过来:“我喝酒不拘泥于小杯浅酌,你们妖族也应该更喜欢大口灌?” 说罢,木明昔自顾自开了一瓶新的,在旻渊面前碰了一下他的酒瓶,语气平和道:“敬你,早上没把我们弄死。” “?” 第41章 祝你睡个好觉 旻渊看着少女畅快地喝了一大口,有几缕酒水泄出,顺着她分明白皙的下颌滑在凸起的锁骨上,少女喟叹一声,半躺在椅子上,酒水流进领口中。 “怎么不喝?怕我下毒?”木明昔微微弯了眼睛。 旻渊拿起酒瓶在鼻间轻嗅,有一股李子的清甜,就像木明昔说的,妖族生性放荡不羁,肉喜欢大口吃,酒喜欢大口喝,他也不例外。 一股气闷咽了小半瓶,旻渊感觉喉间火辣辣的烧,低低咳嗽了几下,俊寿无双的面上多了几片浅浅的红晕。 木明昔愣了愣,问:“你没喝过酒?” 李子酒虽陈酿已久,但酒度并不高,她和杨时他们得喝三四瓶才会有醉意,旻渊才一口就受不了? 旻渊指尖摩挲着酒瓶,忍下那股烧刀子般的火热之后却是口干舌燥,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没喝过。” “……” 木明昔这才明白他方才说的“不喝”是指不喝酒,而不是不喝这里的酒。 眼见旻渊动作,似乎还要“一口闷”,她出声道:“初次喝酒需要细细品味酒中滋味,待你适应了酒的浓度,再如我这般会更好。” “我这酒可不多,你这样没滋没味的浪费了,可浪费了我一片真心。”木明昔满嘴跑火车。 旻渊皱了下眉,依她所言倒了一小口。 酒水浓香甜腻,在口腔滚了一圈溜进嗓子里,既缓解了他的口渴,也尝到了这酒的滋味。 旻渊不由得多喝了几口。 木明昔也不阻拦,懒懒散散望向难得一见的圆月,嗓音平和道:“旻渊将军既然不会喝酒,为什么还要应我的酒约?” 旻渊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身上的杀气淡了很多,他凌厉地眉眼染了上几分柔和,深邃的黑眸看向木明昔:“你是第一个,邀请我一起喝酒的人。” “就因为这个啊?”木明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放下酒瓶,从桌上的篓子里拿了颗圣女果吃,口齿不清道:“你看着,不像是缺酒伴儿的人。” 旻渊不答反问:“你一直都这么多变吗?” 木明昔转头,用目光询问他。 旻渊盘腿坐在太师椅上,背挺腰直,和木明昔形成鲜明对比,但木明昔神情淡然毫无醉意,而他却一反常态地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你小时候可以面不改色地杀了妖族的杂碎,被锐华炀发现也毫不担心,我本以为,你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就和他一样。 木明昔面色不变,似乎并不意外他知道了飞花岛上杀妖的秘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上岛那一日,你却被人护着,像个金丝雀。”旻渊直截了当地说:“你在那两个长老面前乖巧的让我以为你被人族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驯化了。” 驯化? 木明昔嘴角微勾,吃掉剩下半个圣女果。 旻渊等她咽下了才说:“不过今日绕岛,我才发觉,那只是你的伪装,你依然狡猾。还有寂桐山的那一眼。” 那不上心、无所谓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跟她小时候杀了那些妖族之后一模一样。 “不愧是能杀了我师兄的人。”木明昔夸赞道。 旻渊忽的笑起来,笑地肩膀耸动,笑地满后院都是他沙哑磁性地声音。 不难听。 木明昔思绪刚要飘,旻渊就不笑了,他深深看了木明昔一眼,酒瓶对着木明昔空举,愉悦道:“你真是敷衍。” “……” 木明昔缓缓打了个问号。 旻渊从未觉得如此畅快过,他将酒瓶一饮而尽,重新拿了新的,又灌了大半瓶,仍是正襟危坐,眼角眉梢却是笑意。 他收敛了杀气,与木明昔平和地同榻饮酒,开怀大笑。 这场面说出去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相信,就算是旻晖年,也只会觉得说这话的人疯了。 旻渊当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夜突然就想放纵自己。 “我杀了你师兄,你不想杀我吗?”旻渊随口一问。 木明昔随口一答:“你杀的是我大师兄的至亲,他想杀你。” 旻渊觉得有意思极了,“你很喜欢你大师兄。”顿了顿,他想起什么:“那个玩鞭子和使双刀的,你也很在意……不过那个紫衣小子,你应该一般。” 木明昔没吭声。 旻渊问:“既然这么喜欢你大师兄,你为什么不想帮他复仇?” 木明昔狭长的羽睫在月色下晃了晃,平静深然的双眸没有一丝波动,她懒懒地说:“他跟你有仇,我为什么要帮他?” “那么今夜呢,你为什么找我喝酒?”旻渊忽然不想拐那么弯了,木明昔总是能把一句话绕到更远的地方,对她直来直去反而最有利。 “黎锵找我喝酒被我拒绝了,担心他过来跟你打小报告。”木明昔仰头靠在椅子上,松散道:“现在看来他不会来找你打小报告。” 旻渊呵呵一笑,他猛然冷了脸:“是吗?难道不是想看看黎锵有没有真正的与我结盟吗?” 他一字一句道:“若他听说了你找我喝酒的事前来阻止,那就是怕我被你截胡转头与你合作,若他没来,那就是早已说服了我,心中无惧。 应该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那个紫衣小子的身份,他的身份不简单是吗?甚至为了不让无缘起疑,不惜冒风险来招惹我。” 木明昔坐直了身子,寒风吹散了她的流苏,她重新簪上流苏,理了理裙摆,这才扭身看向冷峻的旻渊,声调平静:“嗯,就是这样,你真聪明。” 木明昔扬了扬剩下的小半壶酒,“碰个瓶?” 旻渊绷着的脸一瞬间消融,眼里再度浮现几分沉迷,他手臂微伸,两个画着李子树的画的酒瓶在空中轻轻相撞。 发出一声短暂的叮铃声。 两人不约而同的喝完了酒瓶,旻渊伸手又拿了一瓶,桌上还剩两瓶,他打开酒塞,见木明昔站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绕岛,我就不奉陪到底了。”木明昔从篓子里把最后一颗圣女果放在旻渊的酒瓶旁边,“挺好吃的。” 旻渊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鲜红透亮的果实上。 木明昔拿着空篓子走人:“祝你睡个好觉。” 第42章 她怎么敢?! 李子酒的甜香味从身侧经过,旻渊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抓住了木明昔的衣袖。 “?”木明昔道:“你真喝醉了?” 旻渊指尖一紧,薄唇微启:“你就这么走了?” 不再问问他会不会帮她吗? 仙门现在于妖、魔就如蝼蚁,在这个被封闭的岛上,她没有庇佑的带着那几个拖后腿的臭小子只会像这颗果子一样,任人摘取。 旻渊等了许久,木明昔都没开口。 他的目光从圣女果上移开,触及少女平淡无畏的双眸。 木明昔认真打量了下他。 旻渊道:“我……” “没醉。”木明昔笃定道,她秀气的鼻子吸了口气:“旻渊将军,别说你想收买我。” 会是你最好的庇佑…… 旻渊心中的话就这么堵住了。 “将军,黎锵殿下在院外想见您。”谈白丁几经犹豫,终于从暗处迈出了这一步。 他怕再不说黎锵直接闯进来,到时候看到自家主上这副挽留被拒的模样……只怕死的就是他了。 主上怎么就看上了这个丫头片子?小小的一个还没他们黑熊部的女熊壮。 旻渊松开手,移开了那双令人喜爱又心烦的眼睛,手掌放在膝盖上,他“满不在乎”道:“你走!” “?” 大哥,你一副生闷气的样子想干嘛?! 我什么都没做啊! 木明昔实在搞不懂旻渊的脑回路,她想投奔的时候被他猜中了,他一副“你要真的想投奔我就完蛋了”的样子。 好呗,没戏了那就撤呗。 结果现在他又想让她投奔了? 这不是贱是什么? 木明昔嘴角扯动,对于这种善变的神经病敬而远之。 黎锵看着兰葵苑大门,守门的侍卫随时严阵以待。 “五殿下,咱们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来找旻将军,要是太子……少主知道了……”冬合上前低声道:“不如等深夜无人时再来。” 黎锵慢悠悠道:“你以为深夜来就不会被发现吗?” “难道我们的人有奸细!”冬合低低惊呼一声,“属下这就回去彻查!” “冬合,别折腾了,你扔掉这一个还会有另一个,扔不完的。”黎锵眼中映入一抹浅青色衣衫,他扬唇道:“再说我也不是来找旻渊的。” “啊?” 冬合疑惑间,黎锵已快步到木明昔身前,只不过木明昔还没出兰葵苑,守门的侍卫拦住了要踏进门的黎锵。 黎锵风度翩翩,面色不改:“木师妹,好巧。” “嗯?”木明昔真诚发问:“我没记错的,黎锵殿下是魔族?” 黎锵方点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少女盈盈道:“我是人族,你叫我师妹,是打算摒弃魔族殿下的身份来投奔我灵华派吗?” “?” 冬合脑子里忽然打了个结,一个称呼怎么关系这么大? “……木姑娘说笑了。”黎锵眼中划过暗芒,不露痕迹道:“木姑娘身上的酒味甚是好闻,不知道和旻渊将军喝的是什么酒?” “这你应该去问他。”木明昔见招拆招。 “我记得旻渊将军从不饮酒,倒是意外他会和木姑娘月下风歌。”黎锵道:“木姑娘当从众约旻将军,就不怕其他仙门误会吗?” 说这话的时候,黎锵有些咬牙切齿。 他回去之后仔细照了镜子,他风姿英俊的脸根本没有眼屎!没有!他也很爱干净!非常爱! 木明昔无辜地摊了摊手:“误会了又怎么样?”她神色倨傲道:“我灵华派位居第一仙门数万年,做事何时需要看别的仙门颜色。” 你既然不怕还拒绝我的邀请?! 黎锵心中愠怒,面上极尽克制自己的表情,“是吗?那不如木姑娘再去与我喝一杯?” 他补充道:“魔族的威势远胜于妖族,木姑娘该不会连这也看不清?” 意思就是她不去的话就是看不起魔族? 木明昔眸色微变,滑落的长发在她手心被编成一股辫子,“黎锵殿下是代表魔族来请我,还是个人呢?” 黎锵一怔。 “木姑娘这是何意?” 木明昔身上没有多余发带,她不厌其烦地拆解自己新编好的辫子,戏谑道:“据我所知,黎锵殿下并非魔族太子,那便不能代替魔族,既然如此,黎锵殿下私人的邀请,我有什么理由不拒绝呢?” 有什么,理应,不拒绝? 黎锵心中的火腾地升起,仿佛火山喷发,他的笑容龟裂,这一刻杀心四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木明昔轻笑一声,懒懒地调笑道:“我说,你不是黎斐。” “不配与我共饮。” 木明昔眼睛清明澄澈,不同于坐着时的懒散,她身直体正,绿裳绣着的节节高竹被门外带进来的寒风吹动,她便似那竹节上的花。 奇异清丽,云鬓花颜,皓白的腕在黑发间反转,神情自若又露出几丝漫不经心。 即便是现在黎锵释放出了魔力的威压,愠怒的目光紧锁住她,恨不得下一秒化原形把她生吞掉,她仍面不改色。 隐于暗处的旻渊从木明昔的眼中解读出了一句话。 让伪善者掀开面具,多么有意思的事。 “够了。” 旻渊的声音一出,庞大的妖力自木明昔身后涌出,黎锵还未反应就被这力量撞退数步。 冬合更是毫无防备,在地上翻滚数圈后砸在高墙之上,但他顾不上五脏肺腑地疼痛,忙不迭起身去扶住摇摇欲坠的黎锵。 黎锵半跪稳住身形,发丝紊乱,表情狰狞了一瞬,他胸口一痛,强行咽下要吐的血。 黎锵抬头去看木明昔,她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凝视着他。 平平淡淡却又不屑一顾。 她怎么敢?! 一个去年被旻渊杀了师兄、师门被妖族挫败的灵华派木明昔,她怎么敢又借着旻渊的力量来对付他?! 黎锵愤愤望向旻渊。 明明他才是最先投诚之人! 旻渊身上没有任何酒味,肃然的凌厉气势并未波及木明昔,他锐利的眼轻轻扫了一眼她,不言一语,只走到她身侧,转向黎锵。 “你确实不配。”旻渊连头都未曾低下,轻蔑道:“她不是你可以动的人,滚。” 黎锵气极反笑,“旻渊,她是人族!你最厌恶的人族!你要为她不惜与我撕破脸吗?” 木明昔咂舌,眉间动了动,动了想揍他的心。 第43章 打的好 旻渊冷嗤道:“为了她?你太高估自己的地位了,就算没有她,我们也从来不是合作关系,至于你的那些把戏,黎斐从来都知道。” 黎锵一愣,愕然道:“不可能!” 旻渊讽刺地看着他,黎锵想问清楚时,一个眼熟的手下在他面前半蹲半跪,左手握拳于胸,做了魔族的叩拜礼,“五殿下,少主有请。” 黎锵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冬合震怒道:“徐置遐,你竟然就是奸细!” 徐置遐没抬头,声色不变:“冬合侍长说错了,我们只是奉命的主子不同而已。” 他微微仰头,傲然道:“我的主子,自始至终都是黎斐少主。” “少主还在等着,还请五殿下不要拖延时间,若是去晚了,受罪的也是五殿下而已。” 黎锵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他不甘地想说什么,可看到在场地徐置遐,不甘地转身往凰树苑的方向半坡着前去。 木明昔待人走远了,才道:“告辞。” 旻渊拉住她,这回不是袖子,而是桎梏着她的手,“我可救了你,你不说什么吗?” “我没求将军救我。”木明昔动了动手,没挣开,“旻渊将军,这是何意?” 旻渊的眼睛漆黑如墨:“你知道你惹怒了黎锵会带来什么吗?” “会带来什么?”木明昔声调浅淡:“不管我惹不惹黎锵,魔族都不会放过人族?只不过现在加快了他对人族下手的时间而已。” 旻渊一噎。 木明昔说的没有错,不管是妖族还是魔族,弱势的人族对他们来说都是一只碍事的蚂蚁,现在蚂蚁威胁不到他们,还能让蚂蚁蹦跳一会儿。 一旦有任何威胁,碾死一只蚂蚁何其简单。 旻渊并不想管人族的事,魔族的皇子争斗他也一直都无心插手…… 但现在,旻渊的心剧烈跳动着,他的握着的手腕纤细到他稍稍用劲就能断成两截。 冰凉的手腕下跳动的脉搏就好像在和他的心脏同频共振。 跳动的脉搏,是在和他求救吗? 它也不想死。 她疏离的外壳下,其实也在害怕,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旻渊想着,手指不自觉收紧。 木明昔:“……” 大哥,你勒的我手腕很疼啊?而且你很热啊? 你知不知道大冬天冰火交加的我多么煎熬? 木明昔感觉旻渊也有点毛病,他喝酒之前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吗? 为什么喝了点酒就话痨、蛇精病还变得多管闲事? 木明昔神游天外的时候,旻渊喉结动了动,启唇道:“投奔我。” “?” “我答应你,会让你们灵华派活到最后。”旻渊摩擦着木明昔的手腕,光滑细腻的肌肤与他刻满纹路的珠串完全不同。 你他妈在摸什么? 手痒了去摸你的珠子! 木明昔一掌拍向旻渊禁锢她的手上,后者立即松手后退半步,不解地看着她。 “我没说要投奔你。”木明昔转了转发酸的手,平静地掀了掀眼皮:“我也不是供你一时兴起的小玩意儿,旻渊将军今日的话我就当你酒喝多了。” 木明昔撤后两步,见他没有追上,转身撒丫子就跑。 一时兴起? 旻渊意外地挑眉,她怎么知道他是一时兴起? 她不想他一时兴起,想要他一直这样? 旻渊深邃的黑眸转向自己的手心,那触感如还在手里,但他的心平缓下去,陷入沉寂。 果然,刚才跳的那么强烈的,是她。 木明昔现在地心确实跳的很快,就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一鼓作气跑到静玉苑,唰地从一个雪白的小树面前冲进大门。 屋内长桌前对着几根蜡烛苦思冥想的几人同时齐刷刷看向她。 云殇厄最先出声:“再不回来我以为你要死在那儿了。” 木明昔拿起水壶里的水咕咕往口腔里灌,随即瘫在桌子上,捋了把挡在额前的碎发,靠着桌子仰头道:“是死了,渴死我了。” 东方晋阳递上帕子让她擦嘴,疑惑道:“喝酒还能口渴啊?” 白瑶瑶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把了把脉,“你这脉搏也跳的太快了,你跑回来的?有人追杀你?” 萱草登时站起身,“我到要去看看谁敢过来!” 杨时端了一碗醒酒汤放在木明昔面前。 木明昔摆了摆手,“没有人,我急着见你们,所以马不停蹄的回来,感动吗?” 林算晚和百里鹤对视一眼,百里鹤道:“满嘴跑火车,迟早遭殃。” “咒我点好的。”木明昔说。 空翎玄想为木明昔做点什么,但她身边围满了人,见大门没关,他便上前去准备关门,抬眼时看到一个和雪融合在一起的白色身影。 雪沁儿等了不知道多久,刚才木明昔跑进去的时候她甚至来不及开口,静玉苑这群人也不知道在防什么,设了结界不让她进,喊了几声也没人应。 终于有人看到自己,雪沁儿端起温柔善良的笑容,自信满满地开口:“这位……” “啪!” 大门关上了。 雪沁儿:“?” “我刚进来的时候感受到了结界,发生了什么事吗?”木明昔趴在桌子上像一摊死鱼。 萱草说:“桑落派的圣女在外面,不知道来干嘛,杨师兄当时在厨房,我们拿不准主意就设了一个。” 林算晚道:“你放心,不会伤人的,只要有灵华派的令牌在身就能进入结界。” “圣女?雪沁儿?”木明昔回想起刚才路过的小白树,回头看已经关上门的空翎玄,“你看到外面有人吗?” “…看到了。”接收众人目光,空翎玄别开眼道:“她不像是好人。” “空空说的没错。”东方晋阳嘀咕道:“我也觉得她像是来找事的。” “为什么?”木明昔问:“你以什么为依据?” 东方晋阳拍了拍胸腹:“白瑶瑶说过,漂亮的女人都蛇蝎心肠。” “……” 白瑶瑶给了他一记爆栗:“你什么意思,我不漂亮吗?” “我没有啊?!这不是在说雪沁儿吗??”东方晋阳莫名其妙地挨了顿打,委屈巴巴:“师妹你看她!” 木明昔竖起大拇指,“打的好。” 萱草轻哼一声,嫌弃地说:“你真欠揍。” 第44章 东方晋阳比不过任何一个 东方晋阳委屈地看向在场的男人。 杨时笑而不语,端坐一边;林算晚掏出了自己的琴;百里鹤看天看地不看他;云殇厄幸灾乐祸;空翎玄看了他一眼,然后在木明昔边边上坐下。 “……” 没天理啊! “好了,你过来。”木明昔勾了勾手指,“我有事问你。” 东方晋阳捂着头,小心翼翼地挪进,咋了?” “你来说说我为什么要跟旻渊去喝酒。”木明昔风轻云淡地像说“外面天真冷”。 “我……我……说吗?”东方晋阳指了指自己。 云殇厄不客气道:“你被打傻了吗?” “你才傻了,我说就我说。”东方晋阳绞尽脑汁,神情闪烁道:“眼下,眼下我们人族在飞花岛上实力薄弱,上神又撒手不管我们,在剩下三个月里我们需要有个人罩着我们,所以你去找旻渊主动结识。” “对吗?” “我为什么选旻渊不选妖族少主黎斐?”木明昔淡淡问。 “额…因为咱们没见过黎斐,传闻他性格阴晴不定,比旻渊还嚣张跋扈,所以咱们选了先打过照面的旻渊?”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才能寻求到旻渊的保护?” “……” 东方晋阳茫然。 他们有什么可以和旻渊交换的? 他灵机一动,“帮助他一起对付黎斐!” “喔?你觉得我们和他手下那些妖族下属比起来,谁更有选择性?” 东方晋阳回想起那些一脚都能踩扁他的硕大体格,“……” “那…那能用什么?”东方晋阳战战兢兢望着木明昔明亮的眼睛,“用你的美色!” 在场众人:“……” 杨时无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云殇厄抽出厄然鞭,林算晚开始弹琴,百里鹤捂住了耳朵。 木明昔冷静下令:“往死里揍。” 下一秒,东方晋阳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师妹我错了!别啊!别啊!” “啊啊啊啊啊啊!” 清扬婉转的琴声和屋内哀嚎声穿过结界,雪沁儿被这怪异的组合吓了一跳。 “圣女。”卫亭赶来,给雪沁儿披上披风,“他们既然不愿相见,我们回去。” 屋内的惨叫声又高了几度。 雪沁儿凝声道:“他们…莫不是在杀鸡儆猴给我看?” 卫亭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客观道:“灵华派与桑落派不曾有过龃龉,圣女还是不要多心了。” “多心?”雪沁儿美目流转,看向卫亭:“你以前从不会质疑我。” 卫亭静了静,道:“是弟子……多言。” 屋内,东方晋阳鼻青脸肿,哭唧唧敢怒不敢言。 木明昔垂眸问:“不服?” 东方晋阳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眼在场众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壮着胆子说:“不,不服!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猜不出来,要是他们也不知道,师妹你揍他们吗?” 萱草抡起袖子,柳眉倒竖:“你个佬矬子,老娘能有你这么笨?” “啊啊啊你不许打!师妹没说要打我!”东方晋阳大叫躲到空翎玄身后,探出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木明昔。 木明昔轻叩桌面,懒洋洋的姿态一变,“既然这样,大家来接龙。” 杨时君子端坐,笑道:“好。” 萱草瞪了一眼东方晋阳:“来,让这蠢货开开眼。” 其余人分别列坐,木明昔对东方晋阳道:“听好了。” 东方晋阳撇嘴道:“好!” 他就不信,所有人都能知道师妹在想什么? “就刚才的问题开始,我能拿什么和旻渊交换。”木明昔手上变幻出一支淡青色的箭矢,箭身小巧到只有她的手心大。 木明昔将箭矢在桌上转动,箭矢飞快转动,她轻轻一叩,箭头指向了林算晚。 林算晚作为第一个发言人,严肃地开口:“没有。” “我就说他答不出来!”东方晋阳激动道。 “他说的很正确啊,我们确实什么都没有,不能和旻渊交换,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吗?”木明昔平淡地扫了东方晋阳一眼。 东方晋阳瘪嘴。 “回到最初的问题,我为什么找旻渊喝酒。”木明昔施法转动箭矢。 随着短暂的轻叩,箭头指向了白瑶瑶。 白瑶瑶:“第一,试探旻渊对我族的态度,以待下一步的行动;第二,做戏给魔族看。” 东方晋阳一愣。 他一开始就答错了吗? 木明昔眨了眨眼,微微勾唇:“回答正确,下一个。” “为什么做戏?” 箭矢指向云殇厄。 “妖族和魔族对立,若旻渊答应喝酒,一来试探之后有准备,二来可以借此让本就存不轨之心的黎锵送上门。 做戏斡旋与两族领队之间就能引起黎斐的注意,再借助黎锵的身边之人传达灵华派和妖族的关系。 若旻渊愿意保我们,那就得到了一个保护伞。 要是不愿意,对魔族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我们成了妖族比赛上的绊子,魔族暂时就不会动我们。” 东方晋阳听得瞠目结舌。 “回答正确。”木明昔弯唇道:“很详细。” 云殇厄得意地挑眉,“那当然。” “最后一个问题,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箭头迅速旋转,眨眼间,指向东方晋阳。 准确来说,是东方晋阳面前的空翎玄。 东方晋阳想说空空应该不知道,但他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可能还会被揍一顿,思及此又低下头。 木明昔是随便转随便停的,她顺着箭头看向空翎玄,眼珠子转了转,像是一只狡猾的兔子。 空翎玄自然而然地接口道:“你在寂桐山看到旻渊的时候,就开始行动了。” 东方晋阳心神一震,这么早? 所以师妹之所以骂空空是因为他差点坏了她的计划? 东方晋阳对木明昔的认知就像是看见一座冰山,本以为已经够庞大了,但是冰山之底的河面下还有更为壮观、不可预估的一面! 还有在场的其他人,他一直以为这群人都跟他一样比不上木明昔,现在却深刻的见识到,他们跟他不一样。 他东方晋阳比不过任何人。 东方晋阳手指绞着衣服,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他既觉得羞愤,又觉得自己的蠢笨可恨。 木明昔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过黯然神伤的东方晋阳,看向百里鹤。 百里鹤瞬间了然,摸着胸口庆幸道:“还好没抽中我,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早就开始布局了。” 第45章 我以人格起誓~ 杨时笑着紧随其后道:“给你煮醒酒汤的时候,我也才才发现你的计划。” 木明昔手肘撑着桌子,双手交叠下巴搭在手背上,望着东方晋阳淡淡开口:,“晋阳,你来猜一下。” 东方晋阳身体一僵,通红的眼睛盈满泪珠,少年虚心问:“猜什么?” “猜猜,我有没有和旻渊合作。”木明昔轻轻柔柔地说。 东方晋阳攥紧拳,“应该…没有?” 木明昔笑道:“猜对了一半。” 萱草怔然:“啥叫猜对了一半?” “我本来是想跟他空手套白狼的,但是他猜出来了。”木明昔说的极为惋惜:“然后我就走了。” “再然后呢?”云殇厄问。 木明昔露出一副回味无穷,无法言语的模样,啧啧称赞道:“没想到,他比较贱。” 众人:“?” 这是他们平日里看着随和有礼的小师妹? 杨时把醒酒汤推到她面前,微笑道:“师妹,先把汤喝了。” 木明昔看也不看:“不急。” “…你还是喝了。”云殇厄眼角抽搐了几下。 “……好。”木明昔不情不愿地喝了。 东方晋阳认真询问:“为什么这么说?” “字面意思。”木明昔道。 东方晋阳:“你快走的时候他又后悔了?主动请求保护我们?” 木明昔打了个响指,“真聪明,孺子可教也。” 挨骂了一晚上忽然被夸的东方晋阳:“?!” “你拒绝了?”云殇厄挑眉,红衣在烛火下绚烂夺目,“反生了什么?” “因为他贱。”木明昔合理怀疑杨时让她喝汤是因为觉得她醉了说脏话,但事实就是这样啊。 于是木明昔思考了一下,极为严谨地说:“旻渊此人见得勾心斗角太多了,对他俯首称臣的也多,但我不一样,我被他猜到直接就走反而让他觉得新奇。” 杨时仔细观察木明昔,确定他没醉,对旻渊的印象发生了改变。 “正巧黎锵那个傻……那个人找了过来,想要说服我。”木明昔感受到杨时的视线,转了话头:“于是我就引了一点点的小火,让黎锵公然在兰葵苑出手。” 她点到为止的说完,云殇厄接了下去:“黎锵在兰葵苑出手无异于是不把旻渊放在眼里,而黎锵那些和旻渊交好的传闻从未被证实。 若旻渊出手,就证明黎锵和旻渊和交情不过如此,也能让火气上头的黎锵误会你与旻渊已经联盟。 若旻渊不出手,两人交好被证实,魔族的黎斐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以后黎锵有的是麻烦。” 木明昔笑盈盈:“旻渊出手了,黎锵被黎斐的人带走之后,旻渊提出要收拢我们。” “这么说来,我们和魔族结盟了吗?”百里鹤问。 “没有。”木明昔平静地说:“我拒绝了。” “……” 萱草怀疑道:“你刚刚跑那么快,不会是因为旻渊恼羞成怒追杀你?” “不是啊,都说了是想你们了,急着见你们。”木明昔眨了下眼。 东方晋阳听得云里雾里的,悄咪咪问空翎玄:“你听懂了吗?” 空翎玄头也没回,掷地有声道:“听懂了。” “……” 东方晋阳:你就不能小点声? 木明昔喔了一声,“听懂什么了?” 空翎玄注视着木明昔,一字一句道:“旻渊很贱,只要不同意,他就会想收拢我们,越是拒绝,他越是会坦显诚意保下我们。” 白瑶瑶茅塞顿开,“原来你不是在骂他,是真的在说他贱啊?!” “师姐,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已经变成随便骂人的粗鄙之人了吗?”木明昔伤心道。 “……”白瑶瑶嘴角狠狠一抽,“没有,师姐自己是粗鄙的人。” 木明昔转向杨时:“桑落派和向天门,师兄怎么看?” “避而远之。”杨时不轻不重道:“向天门的锐华炀非善类,桑落派圣女雪沁儿、大弟子郑娇娥都与他交好,我们同为仙门,不好公然在飞花岛上不和。” “听师兄的。”木明昔撑着下巴,望向众人:“离比赛还有三个月,我的修为在化神前期,大师兄和晋阳元婴中期,云殇厄金丹后期都需要更上一层才行。” “白师姐,萱师姐,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金丹中期,若是可以,最好在比赛之前晋升到元婴。” 白瑶瑶和萱草神情凛然,“嗯,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拖后腿。” 百里鹤道:“我最近隐隐有升阶之感,应该也就这几日就能破至元婴。” “你背着我练琴了?”林算晚质问道:“不是说好这几天先放松一下的吗?” 百里鹤举起双手,急忙反驳:“我没有!早上绕完岛回来我才有感觉的。” “三位上神既然要挑选顺应者,想来是故意在磨炼我们。”杨时见木明昔打了个哈欠,温声提醒道:“夜已深,今夜就先回去休息,剩下的明日再说。” 云殇厄起身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到要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东方晋阳闻言长长舒了口气。 终于能放松神经了,他感觉这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接龙比他闭关还要煎熬。 “师妹,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睡?”白瑶瑶跟萱草同时看向木明昔。 “不了,醒酒汤里有茶,我得晚点再睡,你们先睡。”见两人仍目光灼灼,木明昔笑着说:“明早我提前叫你们。” 萱草这才道:“说好了啊。” 白瑶瑶一步三回头:“不许骗我!” “我以人格起誓~”木明昔三只手指头立誓。 杨时自然是知道醒酒汤里没有茶叶的,木明昔这么说他也不会去点破。从一旁拿出准备好的被褥给她裹上,木明昔怔松道:“大师兄,你不去睡吗?” 走到一半的云殇厄慢下脚步,身侧的东方晋阳并未察觉,空翎玄被东方晋阳搭着肩,侧目看去。 木明昔趴在桌子上,面前的杨时温文尔雅,君子如玉,他细心地给木明昔整理好被角,和声和气道:“左右都是睡,我多带了一床被子,在这儿跟你一起。” 云殇厄比空翎玄更快地折返了过去,“飞花岛的床太硬了,还不如这儿的软垫舒服,我也在这儿睡。” 第46章 我们来聊聊木明昔 东方晋阳也想留下,但木明昔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抬眼淡淡扫向他:“你去屋子里睡,睡之前捋一捋思路,下次接龙答不上来我亲自揍你。” 这简直比噩梦还要吓人。 东方晋阳利落地滚蛋了。 空翎玄被拉走之际,和木明昔的目光交汇,她没有任何停留,浅浅划过便靠在手腕上望向对面已经一同趴在桌上的杨时和云殇厄。 余光中,云殇厄说了什么,从储物袋拿出几个枕头,逗得木明昔笑了笑。 空翎玄想,他的储物袋里好像没有这些东西…… 霍祁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自从被大哥捡回去、被那个恶魔种下蛊虫之后,他每日每夜都在承受万蛊噬心的痛苦。 晕过去的时候,霍祁只记得孙昭午满脸急切,好像快死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霍祁当时想,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再受牵制了。 但他竟然没死,不仅没死,他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只有一道空灵的少女声一直在说什么,他听不清,可那声音清幽平和,像是涓涓细流抚慰了他身体里被噬咬的痛。 白茫茫一片,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少女清冷的声音。 霍祁前所未闻的被这声音抚平了急躁,昏昏沉沉,醒了又睡。 直到孙昭午自言自语地把他吵醒,关心地又是摸他的额头,又是把被子往他身上盖。 “按理来说应该醒了啊…莫师姐说木师妹的药效已经过去了啊……” 霍祁眯着一只眼,看了眼身处的地方。 似乎是个水牢,他和孙昭午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弟子关在一起,隔间有透明的水墙无法穿越,目光所及,都是灵华派的师兄师姐。 “孙师兄。” 孙昭午惊喜道:“你醒啦?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冷不冷?” “没有不舒服,还好。”霍祁一一回答,撑着身体坐起来,发觉后背的水墙放了件外套,他看向劲衣单薄的孙昭午,“孙师兄不冷吗?” “我有灵力护体,不冷,你现在还很虚弱,不能随便使用灵力,得多盖一些。”孙昭午说。 “我们怎么在这儿?不是要参加比赛吗?”霍祁扫过水牢中的众人,拧眉道:“怎么不见长老们?” 孙昭午想起霍祁晕的早,对很多事情都还不知道,便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比赛规制变了,三位上神不知道搞什么把我们和妖、魔都囚禁起来,不可以和外界联系,长老也被他们关起来了;大师兄和木师妹他们担心我们受伤,所以下了多量的安神药让我们违规了赛制。 那个什么无缘上神说得好听,我们要是违规了就被遣送回去,结果还是把我们关在这儿,现在咱们与外面彻底与世隔绝了。” 霍祁越听越不对劲,“那木……大师兄他们岂不是很危险?妖族和魔族来的人就这么任由上神胡来吗?” 孙昭午并未察觉霍祁不尊上神的言论,闻言眼神更加迷惘:“是很危险啊,但是咱们只能拖后腿……咱们关在这儿已经是第二天了……” 霍祁垂下眸,他不能待在这儿,下个月十五一到他再没有解药延缓蛊虫就只能死,大哥还在等他回去…… 凰树苑内,黎锵屈辱地半跪在地上,慢吞吞行了魔族的礼,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太子殿下。” 黎斐慵懒地躺在狐皮榻上,黑发轻轻束于背后,肩前几缕深蓝色的发翘起。 额间的魔纹比黎锵的更红、更精致清楚。 其容如魔魅、眼睛上蒙了一层金丝纹络的玄色发带,发带右下处有一颗小而黑的痣,平添邪魅。 他只着一件玄红相间的长袍,怀中一只纯黑色兔子安静的窝在怀里,红色的兔眼时不时转动。 黎锵这个礼行了快有一夜,保持着姿势的腿早已发麻酸痛,他再次重复道:“太子殿下。” 黎斐的垂下的头终于从兔子身上移了过去,他冷冷地“看”向眼狼狈的黎锵:“五弟,说说。” 黎锵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弥漫全身,他竭力维持冷静,“……说什么?” “喔?既然不说,那今日的绕岛也不用去了,早早回魔族去陪父皇,他不是很喜欢你常、伴、膝、下、吗?”黎斐讽刺地说。 黎锵大脑嗡嗡作响! 黎斐突然释放的魔力就和妖族一样带着血脉压迫,他来之前就被旻渊重伤过,现在根本禁不住黎斐的任何作弄。 黎锵整个人无法自控地面朝地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砸的严严实实。 黎斐抚摸着光滑的兔毛,嘲弄道:“旻渊可不是跟你一样自作聪明的蠢货,想要联合他和孤作对,要先想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知道吗?” 就像是兄长教训弟弟,黎斐话语间是上位者自带的压迫,语气却轻飘飘地,可黎锵双目充血,耳鸣不止 只觉得黎锵的话愈发刺耳。 强大的魔力一瞬间撤走,黎锵如溺水之人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着空气,捂着脖子趴在地上仰头,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黎斐的长袍,卑微不甘地说:“知……知道。” “现在,我们来聊聊木明昔。”黎斐挑起一根手指,犹如一滩烂泥的黎锵被托起甩在椅子上。 黎锵猛咳了数声才缓过来,被禁锢在外的冬合一看结界撤去,立马进屋掏出手帕去擦满脸是血的黎锵,小心翼翼将他扶正确保不会倒下之后,他不敢多待,又立刻走出正屋。 冬合握紧拳,重新守在门外。 黎锵不敢去看黎斐,于他而言黎斐的凤月眼就是读心术,即便现在无法看见,也能轻易识破他心中所想,他假笑道:“木明昔?她不过是灵华派一名化神期弟子而已。” “是吗?我倒是觉得她说的很对。”黎斐轻笑一声,“她还没见过孤,就知道你不如我,倒是聪明。” “……”黎锵手指打颤,纵使心中不甘,也不敢出声。 “孤若是想招揽她,你觉得她会乖乖顺从吗?” 黎锵心口一跳,想起旻渊和木明昔并肩而立的画面,他斟酌道:“她也许已经和旻渊合作了。” “不,她拒绝了旻渊的庇佑。”黎斐愉悦道:“得罪了旻渊,便只能来求助孤,她很有眼色,知道旻渊对付不了孤。” 黎锵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木明昔怎么敢拒绝旻渊?她拒绝了旻渊为什么旻渊还要帮她? 第47章 真心是最可笑的 黎锵满腹疑惑,对木明昔的认知再一次刷新,他道:“木明昔表里不一,两面三刀,狡猾诡诈,就算来投奔,恐怕也是有别的心意。” “看来你很不想孤招揽她。”黎斐说。 黎锵微微瞪大眼,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低下头道:“我…我只是觉得木明昔不会真心投奔于您。” “真心?黎锵,我的五弟弟,真心是这世上最可笑的东西,就像你现在对孤说这些,也不是真心话。”黎斐嗤笑道。 黎锵抿唇,沉默不语。 “这事就交给你了。”黎斐忽然抬手,将黎锵扔了出去:“入夜之前,让她来见我,否则你也不用留在岛上了。” 冬合眼疾手快地接住飞出来的黎锵,两人双双飞出凰树苑摔在门口,肉垫子的冬合闷哼一声。 在树上守院的双绮罗讥笑道:“两个蠢货,怎么不摔死?” 关坡道:“小点声。” “我还能怕他们两个?”双绮罗不屑道:“真要对上,黎锵未必打得过我。” 一个人魔混血的杂种,怎么比得上纯种魔族。 关坡静了静,“少主要休息了。” “……”双绮罗用力拍了一下关坡,眼睛瞪着他,像是在无声责怪:你怎么不早说? 关坡:…… 绕圈的风雪加剧,木明昔等人在卯时之前就起了,或者说她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 “这次咱们这么早就开始绕,怎么着也该碰不到那两拨人了。”东方晋阳面颊冻地通红。 “还有两圈,别废话。”云殇厄鲜红的衣裳满是星星点点的雪。 木明昔顿了顿,感知到另一对的脚步声,转身往侧边走。 后面的人习以为常,安静的变换线路。 雪雾中,锐华炀领着向天门和桑落派前行,他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个厚厚实实,在加上灵力护体,雪花甚至落不到他的眼镜上,精光的眸望着前方。 雪沁儿接二连三为锐华炀疗伤加上灵力耗费,体虚气弱,即便有卫亭挡在身前也还是抵挡不住寒风。 郑娇娥自己也有些惧寒,但还是搀扶着她挡住了部分寒风。 锐华炀回过身,温柔地看着两人:“还能坚持吗?我们只剩一圈了。” “咳咳……可以。”雪沁儿微微笑道,因为考虑到她身体不行,为不出乱子,锐华炀已经动员所有人早早开始绕岛,她不能再拖大家后退。 锐华炀目光凝重了许多,怜惜道:“沁儿,再忍忍。” “不必担心我。”雪沁儿善解人意道:“炀哥哥,你继续带路。” 锐华炀闻言慢慢看向西方,盯着木明昔队伍的钱休一直在给他留下标记,但他一次都没有碰上过…… 这个没用的东西,肯定是跟丢了。 锐华炀掩下眼底的阴翳,继续向前。 突然,寒风霜雪凝结,锐华炀立即止步升起防护罩,风止雪停,万物像是被定住。 同一时间,杨时等人抬起头看向天边出现的金光。 闪耀的金色符文在空中炸开,一道冰冷的男声说道:【今日绕岛暂停,无论是否绕完,所有人都开始参与接下来的资格测试赛。】 【目前,每个人的资格分为零,此次比赛胜者,全对加十分。】 旻渊微微眯眼,看向金光闪烁的字体。 【飞花岛除了仙侍和各位参赛者,其余万物都将定住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诸位需要寻找出岛上的神药——千张机。】 木明昔眸光一冷,飞出一只碧水箭袭向侧后方,无缘头一歪,淡定躲过。 “无缘上仙?抱歉,我不知道是你。”木明昔神色微变,笑盈盈地走过去作揖。 “无碍,这是千张机的手册和岛上的地图,上神命我等送来。”无缘没有半分喜怒,平和地将手册递交给木明昔。 接过手册的下一秒,冰冷的男声说:【现在开始计时,拿到千张机并率先回到无缘上仙的寂桐苑者,胜。 若是一个时辰内三族无人拿到,明日每族绕岛二十圈。】 东方晋阳险些要骂出声来。 他们都快绕完了!就只剩下半圈! 无缘消失在众人面前,等金光飞散,木明昔才幽幽道:“真狗。” 杨时摊开手册的动作一顿,木明昔就问道:“大师兄,你说是?” “……嗯。”自鼻音溢出一声,杨时摊开手册读道:“此药外形似人手掌,五头延伸各长一朵白花,自带剧毒,不带外物触碰者三步内必七窍流血而死。” 云殇厄啧道:“这是个毒药?” “此药作用于救人,可让将死之人重活七日,七日内百毒不侵,七日后药效消失。”杨时传阅给云殇厄。 “长于僻壤绝峭之地,这得去山上找了。”云殇厄皱眉道:“飞花岛上的山起码有六座,我们只有八个人。” 林算晚说:“不用全部都找,我的琴音可以和灵兽传意,只要找个离几座山都近的地方,引出灵兽和我传意就行了。” 百里鹤提议道:“我跟他修炼的琴意不同,虽然不能传意但可以弹惑心咒引灵兽。” 东方晋阳打了个响指,“那我们赢定了!” 杨时想了想,凝思道:“除去山脉,飞花岛岸海也属于绝峭,我们分两拨走,在这儿集合。” 他指向地图上的余应山。 云殇厄颔首,“我同意。” 萱草站起身道:“我和林算晚他们去山脉,瑶瑶,你去岸海。” 白瑶瑶点了点头:“木师妹,你去哪边?” 木明昔长睫微闪,笑盈盈道:“我跟着大师兄,小时候来过飞花岛,海那边我比较熟悉,晋阳和云殇厄跟着你们,保护你们的安全。” “无论能不能找到,半个时辰内在余应山汇合。”杨时叮嘱道:“若有急事,捏碎宗门玉牌告知位置。” 灵华派的玉牌一旦碎裂,可短暂的传音三秒。 “是,大师兄!” 旻渊略略看了眼千张机的模样,吩咐道:“去找江独一,让他带队前往岸海查看。” 谈白丁应声:“是!” “其余人分成五队,往余应山、南山、虎跳山、雁山、玉山,桐寂山汇合。” “是!” 旻渊转了转琉璃串,身后的人迅速分开,他孤身站在定格的雪景中,脚下一片雪团腾空升起,带着他飞向桐寂山。 黎锵匆匆赶到时,只看得脚下深浅的脚步,他浑身上下裹满了绷带,怒不可遏道:“木明昔人呢?” 第48章 师妹就是这样 “刚刚还在这儿……”冬合左右看了看,“他们肯定分别去寻找千张机了,殿下,我们不如就在寂桐苑等着。” 黎锵额心猛跳,忍了又忍道:“你再带一对去找,务必把木明昔带到我面前。” “是!”冬合刚走没两步,回头劝道:“殿下,若是碰上少主,您就绕道,切勿硬碰硬。” 黎锵刚熄灭的火一下又升起。 他怎么可能蠢到再往黎斐面前撞?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冬合霎时低下头,讪讪离开。 锐华炀看了眼虚弱的雪沁儿,嘘寒问暖道:“你先回去,既然绕岛已无需继续,剩下的就交给我。” 雪沁儿愧疚道:“可是你的身体也——” “听话。”锐华炀温柔而不容拒绝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卫亭,送圣女回去。” 卫亭默不作声地扶上雪沁儿,替她理好披风将人背在背上。 郑娇娥握住雪沁儿的手,“师姐,你放心,我和炀哥哥一定会拿到千张机的。” 雪沁儿会心一笑,到底抵不住虚弱的身子,疲惫的闭上眼。 锐华炀摸了摸郑娇娥的脑袋,欣慰道:“娇娥成长了不少。” “师姐不在,我肯定不会给炀哥哥添乱的。”郑娇娥揽住锐华炀的手臂问:“我们先去哪里找呀?” “自然是山上,不过飞花岛上群山众多,我们不好一起行动,你可以独自领队吗?”锐华炀试探地问。 郑娇娥握紧怀中的暗器袋,仰起精致的脸蛋,“我可以的,放心!” “这是我的玉佩,仅此一枚,若遇到危险就将你的血滴进去,我会感应到你有危险来救你。”锐华炀温柔道:“万事小心。” “嗯嗯!”郑娇娥郑重的点头,带上桑落派的一行人往雁山而去。 锐华炀看着她远去才道:“你们暗中观察灵华派的踪迹,一旦寻到及时告知与我。” “是,弟子听命。”向天门弟子道。 桐寂山顶上,黎斐推开定格在空中的雪花,发带系在眼上,向后打结的尾端落在黑蓝色的头发上融为一体。 黎斐身着深蓝与浅黑相间的鎏金夜袍,立于顶端,再往前走半步就会踏空。 双绮罗和关坡在他十米开外处,关坡瞄见山间的人马,说道:“少主,旻渊来了。” 双绮罗打眼瞧去,划过的视线在海岸定格,道:“东海岸和南海岸都有妖族和人族的人。” 黎斐朝双绮罗说的方向微微转头,淡淡问道:“你们觉得谁会拿到?” 关坡毫不犹豫道:“旻渊。” 双绮罗想了想,说:“属下也觉得是旻渊,无论怎么看,他的人都更有机会拿到千张机。” 他们说的是“拿到”,而不是“找到”。 更何况,现在少主并不想出手,除去魔族,旻渊只要想,即便千张机在仙门任何一对手里,他都能抢到。 黎斐说:“那就让他专心去拿,不要耽误时间。” 双绮罗颔首应“是”,转身下山。 关坡问:“少主既想坐收渔翁之利,何不去寂桐苑等着?” 一只黑兔从男子怀中攀爬至肩上,红色的眼睛转了两圈,兔子看着关坡,黎斐目“视”前方,淡声道:“比起无聊的等待,找点乐子不是更好玩吗?” 关坡极快的避开和黑兔对视。黑兔是魔族的圣物“宁安月镜”所化,认黎斐为主之后就是黎斐的第二个神格。 更重要的是,黑兔在对视上的一瞬间会查看到你所有的记忆和心思,你无法主动移开目光,只能像案板上的肉块一样任人宰割。 关坡并不怕黎斐探查他的心神,他对少主忠心无二。 但在魔族,血脉压制是永远存在的,未经应允下,直视血脉高者会让低等者承受万分痛苦。 即便是人魔混血的五殿下黎锵,也不敢直视少主。 关坡有记忆开始,能和少主平起平坐、平视相待的,只有妖皇一人。 “敢问少主要找的乐子是?” 黑兔窜入草丛中,关坡只听黎斐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你很快就知道了。” 半山腰,双绮罗隔着老远大声喊道:“旻渊将军,你要的东西不在这儿,不如去别的地方找找。” 旻渊遥遥看向山顶上的蓝袍之人,转身离去。 西海岸,木明昔在雪地上踩了几脚,白雪陷进去,下一秒又恢复如初,仿佛她从未破坏过。 空翎玄奇怪地看着这一幕,他扔出一道法术打在雪上,白色的雪冒出黑漆漆的烟雾,不过片刻,又完美无瑕,白净无伤。 空翎玄看向木明昔,见她神情平淡,不由想起昨夜东方晋阳裹着被子抓耳挠腮的模样。 “师妹怎么能想到那么多东西啊?”东方晋阳胡乱踢被子,哀嚎道:“明明我跟她一起长大,怎么就猜不到师妹在想什么呢?” 云殇厄盘腿坐在他旁边,看他自言自语了半天,才问道:“你不了解她吗?” 东方晋阳反应迅速:“了解啊!”他忽然丧气道:“但是没人真能猜到师妹心里想什么。” 东方晋阳道:“小时候我和云殇厄打了个赌,赌谁先能让师妹吃下对方的食物。” 空翎玄坐直身子,认真听着。 “师妹最爱吃的就是桂花糕,当时是冬天,我偷溜下山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但我给师妹的时候,她却没吃,你猜她怎么说的?” 空翎玄眉峰微拧,试探道:“凉了?” “错!”东方晋阳越讲越兴奋,手舞足蹈道:“师妹就像我这样,看着桂花糕毫无兴趣,脸色冷冷淡淡地说:‘你真闲。’ 哇,你知道我当时那真是一颗炽热的心就这么被浇灭了。”东方晋阳蔫道:“最后我只能自己吃了桂花糕。” 空翎玄默然片刻,问道:“她吃了云殇厄的东西吗?” “那倒没有。”东方晋阳嘿嘿一笑,“他当师妹是普通小女孩呢,竟然给了师妹一袋子七色的果糖,师妹当然没要,所以我们谁也没赢,打了个平手。” 东方晋阳想到这件事,叹了口气道:“后来我们去问了大师兄,大师兄光笑着摇头,从此之后,师妹的喜好我们总是摸不准。” 他补充道:“不过师妹就是这样,随心所欲。” 第49章 骤停! 空翎玄看了看他身上的淤青,虽然云殇厄并没有下重手,但东方晋阳时而翻身还是会龇牙咧嘴。 “你被打,不怨吗?”空翎玄问。 东方晋阳一怔,下意识回道:“这有什么好怨的?师妹是为了让我长记性,以前都是这样的,我们打着玩而已,这些伤看着吓人,其实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空翎玄嘴角翘起一个弧度,“我懂了。” 东方晋阳愣了下,“懂什么?” “我困了。”空翎玄说完,不给东方晋阳反应的机会吹灭蜡烛,盖上被子躺下。 东方晋阳茫然片刻,想到木明昔说的话,闭上眼在脑子里复盘起晚上的接龙。 暗夜中,背对着东方晋阳的空翎玄睁着绚烂的紫色深眸,抑制不住地笑了笑。 木明昔是个善变的人。 不能去揣测她的想法,因为猜不对。 不能替她做决定,她不需要。 不能犯蠢,她不喜欢无用蠢笨的人。 空翎玄想,这些他都能做得到,他会按照木明昔喜欢的样子去做。 就比如现在,不管木明昔知不知道这片能一秒恢复如初的雪是因为什么,他只要说出来就好了。 “高级复形阵,布下这个阵法的应该是那三个神。”空翎玄轻轻说道:“这里也许有什么东西。” 直接说出来,她就不会觉得他是无用的蠢笨之人。 木明昔看了他一眼,望向还在搜寻的杨时和白瑶瑶,浅声道:“既然是上神设下的,我们也破不了,回。” 空翎玄紫眸闪过一抹光亮,直接道:“我可以破。” “老神教过你?”木明昔讶然道。 “没有教过。”空翎玄目光如炬,没有停顿地说:“我可以感觉到这个阵法的力量没有我高。” 木明昔怔了一下。 这家伙修为进展这么快吗? “不用破。”木明昔勾唇,语气平和:“你破了到时候引来三个上神就麻烦了。” 空翎玄敏锐道:“你想说飞花岛上的秘密很多?” “看来你比晋阳要学得快。”木明昔赞赏地给了他一个眼神,转身招呼杨时和白瑶瑶,“大师兄,我们去另一个海岸看看!” 空翎玄怔愣一瞬,这是木明昔第一次夸他。 他做对了。 空翎玄心脏怦怦跳动,似乎在兴奋地告诉他自己此刻多么的激动。 杨时正观察着某处峭壁,闻言没有做任何停留,应了声“好”。 他刚踏出一步,却没有踩到实雪! 杨时瞳距骤缩,猝不及防掉进了雪洞中! 木明昔比任何人都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她在空翎玄面前犹如一道残影,转瞬间就扎进了那道极速闭合的雪洞中。 “木明昔!” “大师兄!师妹!”白瑶瑶惊呼一声。 空翎玄想拉住她的手只触碰到一片滑过手心的裙衫,那抹淡青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他面前。 空翎玄瞬移到雪洞的位置,可无论他怎么扒开雪地,都没有那个洞。 白瑶瑶从海边跑过来,里裤还挽在裤腿上,她茫然无措地望着空翎玄:“大师兄怎么会突然掉进去?” 空翎玄没说话,骨节分明的手印在雪地上,紫色星海在眼底晕染,空翎玄薄唇轻启:“骤停!” 掌心之下无数条紫黑色影蛇涌出,所过之处雪地凝结成冰面,白瑶瑶惊地倒退一步,冰面咔嚓一声,以空翎玄为中心的数百米雪地顷刻间瓦解! 白瑶瑶双目微睁,她周身升起一个陌生的透明保护罩,这才没有落入冰面瓦解之后的海里。 她向空翎玄看去,只见青年猛地钻入海中,还没未来得及喊出声青年又钻了出来。 瓦解的海面霎时间又变成雪地,白瑶瑶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她来到空翎玄身边,惊惧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复形阵。”空翎玄盯着脚下的雪地,神情冰冷。 他并没有破阵,只是短暂地缓停了阵法,可阵法之下没有木明昔和杨时的踪迹,他们掉进的雪洞不属于这儿。 白瑶瑶摸不着头脑:“你在说什么?什么复形阵?把师妹和大师兄吸进去的那个雪洞是什么东西?” 空翎玄冷漠的目光蓦地看向白瑶瑶。 “你……”白瑶瑶被他盯着,心中陡然升起莫名的恐惧。 平日里空翎玄跟着木师妹,除了和东方晋阳偶尔搭两句话就没见他跟谁熟过。 也因为这样,白瑶瑶潜意识忽略了这个人。 “你,你想做什么?”白瑶瑶惊疑不定,手心捏紧了宗门玉牌。 看着她的动作,空翎玄眼睑微垂,再抬眼时眼中锐利尽消,称不上和善的面无表情的说:“这里的海岸有上神设下的高级阵法,我没办法破,明昔和杨时很有可能掉进去了。” 白瑶瑶结巴道:“所,所以你刚才是想要破阵?” “……嗯。”但是木明昔不让。 空翎玄道:“联系东方晋阳,他可以和明昔联络。” 白瑶瑶半信半疑:“如果是通过宗门玉牌,我也可以和明昔联络,只要我……” 空翎玄冷漠地打断她说的话,“你不行。” 白瑶瑶一怔。 空翎玄很想夺过她的宗门令牌,但木明昔和她的关系似乎挺不错的。 空翎玄忍了忍,冷声道:“你先联络东方晋阳,明昔那边不能等。” 闻言,白瑶瑶虽不解也不想出什么岔子,取出令牌在掌心捏碎,华光流转。 空翎玄抢先说道:“你们在什么位置?” 那边也知道时间紧迫,毫不犹豫道:“南山。” 是云殇厄的声音。 空翎玄转身就要走,他突然顿住,皱眉看了眼白瑶瑶,在她身上施了个法术。 白光化作银蛇围绕在白瑶瑶身边,她瞳孔微缩:“我,我怕蛇!” 空翎玄闪身消失,白瑶瑶的尖叫声眨眼间销声匿迹。 木明昔靠着跳进雪洞时射出的水箭缠绕住了杨时的腰身,杨时用力一拽,她便顺利来到杨时身边。 二人极速下降,杨时和木明昔的宗门玉牌同时闪烁了一下,但两人无暇顾及。 从下往上灌的风呼呼作响,杨时扔出霜寒剑,剑身飞到二人脚下,木明昔方站稳,一只通体黝黑的兔子突然掉在她怀里。 木明昔面色不改,接住兔子的手立马摊开,黑色的兔子在她怀里掉了下去。 第50章 去天上! 杨时拉过木明昔,似乎是怕再天下再往她怀里掉下什么东西。 下降的速度变得缓慢,木明昔和杨时同时抬起手挡在眼前,刺眼的光亮穿过二人。 木明昔脚下落入实地,她微微眯眼瞧过去,心中一震。 这儿是东海的赛场前。 她一开始是在南海。 杨时也发现了这一点,两人面对比赛的结界只有一步之遥。 杨时沉声道:“有人盯上我们了。” 话音落下,森林中一只松鼠跑了出来,见到木明昔二人,它褐色的眼珠子滋溜转了转。 “这儿怎么会有松鼠?”木明昔打量着这只动物。 中海之内,灵兽是无法存活的,更何况是一只只吃松果的松鼠。 这只松鼠的皮毛光鲜亮丽,它半站着,前肢在肚子上面,像是平时拿松果的动作。 只不过它手里空空如也,露出了圆滚滚的肚子。 “有结界的存在,我无法探知它是否是开了灵智。”杨时警惕地巡视四周,镇静道:“从这里回南海最快的方法就是御剑。” 一只黑色的兔子从厚厚的雪地里窜了出来,它甩了甩身上的雪点,红色的眼睛转向被它吸引目光的杨时和木明昔。 目光即将相接的前一刻,挽情剑在地上劈开一道裂痕,木明昔挡在杨时身前,目光寒凉,“傻叉东西。” 杨时听到木明昔的脏话,第一反应不是纠正她,而是明白那只兔子有问题,霜寒剑握在手中,杨时问:“那是什么?” “宁安月兔。”木明昔背过身的手扯下了发尾的发带递交给杨时,音色清冷:“禁书里记载早已灭绝。” 宁安月兔,拥有蛊惑人心、看透人心的能力,一旦和其眼睛对上被操控,轻则损伤心神,重则神格皲裂,痴呆失智。 “那你——”杨时急道。 “我没事。”木明昔眉眼平淡,澄澈的黑眸倒映出黑色兔子血红的眼睛,“它杀不了我。”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这个躯壳。 杨时蒙上发带,走到木明昔身侧,霜寒剑对准黑兔的一瞬间,泼天的寒霜袭地卷起,大有把这只诡异的兔子分裂成好几半的意思。 看似乖巧的黑兔耳朵卷曲,竟是化作滚成一团撞破了寒霜!它越滚越大,滚到木明昔面前时甚至遮蔽了视线。 挽情剑圈地自圆,青色光辉迸发出炫彩的光芒与黑兔团对撞,两股气浪倏然爆开! 杨时腾身一剑砍下去,竟然发现砍不动黑团,“明昔!” 木明昔扣掌注入灵力,挽情剑抵挡着黑兔嗡嗡作响,她朝天射出幻箭,“灵华箭式第三十二式——碧水!” 数百万支的碧水箭自天空射向黑兔,趁黑兔防御时,木明昔趁此机会和杨时同时挽剑。 雁山,林算晚没能召唤出灵兽。 百里鹤嘀咕道:“连灵兽都能被定住,上神的力量真是神秘莫测。” “万物万物,动物也是物啊~”林算晚蹲在石墩上叹气道:“任务没完成,瑶瑶那边也出了问题,这是上天成心为难我们吗?” 话落,白色的旋涡凭空出现,空翎玄从漩涡中踏出,身后的白瑶瑶被一团白色雪雾裹住,直到旋涡消失,白瑶瑶也紧闭着双眼。 东方晋阳腾的站起来,朝空翎玄身后看:“终于来了!你们发生了什么?师妹呢?” 云殇厄道:“大师兄怎么也不在?” 白瑶瑶听到熟悉的声音,掀开一只眼皮,见围着自己的屏罩消失了,才仿佛见到了亲人般委屈道:“大师兄和明昔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忽然就消失了,我们在南海怎么找也找不到。” “消失了?”百里鹤眉头一皱,“南海没有传送阵啊。” 空翎玄径直走向东方晋阳,“他们掉进去的不是阵法,是有人盯上她了,你试试用通灵石联系她。” 东方晋阳一怔,“可是通灵石还在师妹那儿,她没给我。” 空翎玄神色猛地一变。 “你又是怎么回事?”云殇厄面色难看,一字一句反问道:“平日里寸步不离跟着师妹,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空翎玄抿唇,眉峰挤在一起似风雨欲来。 百里鹤感觉这两个人气场不太对,云殇厄多数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现在看空翎玄的脸色阴沉的像是觉得是空翎玄故意把师妹弄丢了一样。 他急忙跳出来道:“现在也不是责问的时候,关键是怎么找到师妹和大师兄。” 东方晋阳左思右想,一拍脑袋,激动道:“去天上!师妹遇险肯定会用碧水告诉我们!” 七人一分两波,东方晋阳载着空翎玄和林算晚,云殇厄载着百里鹤、白瑶瑶、萱草。从上俯下,能看到半个飞花岛的全貌,空翎玄仔细扫过每一个地方。 忽然,青色水箭百发齐放,空翎玄跳下剑身飞了过去。 “空空!” 东方晋阳骇然,却见空翎玄没有掉下去,他飞走的速度比御剑还要快。 “他死不了,跟上!”云殇厄加速御剑,冷声道。 木明昔的剑气和杨时不同。 杨时剑气如清风拂月,正似他本人般谦和温润,即便对战时锋芒毕露,也仍带着君子的后手,并不会一击致命。 而木明昔的剑式最是直接,每一招都是带着杀死对方的决意,这样的剑意若杀不了对方,自己就会大损。 她和杨时一柔一刚,弥补了对方的缺陷后共同修炼的“梓心双剑”威力无穷。这也使得往年的灵华派比试中,木明昔和杨时从无败绩。 两人配合默契,几乎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黑兔庞大的身躯震开落下的碧水箭,分毫不伤。 杨时和木明昔单手隔空相印,身影如风似影,分别围住黑兔。 灵气萦绕在二人身上,挽情与霜寒交相辉映,剑气纵横! 黑兔的毛哗哗掉落,锋利的剑不知何时在它身上留下深可见肉的伤痕,寂桐山的黎斐桀然一笑:“比我想的有用多了。” 他轻飘飘说完,微微侧头对关坡道:“去东海结界,把月兔带回来。” 关坡道:“是。” 黎斐忽然道:“等等。” 关坡转身的动作顿住,“少主还有何吩咐?” 第51章 木师妹,小心! 东海岸,锐华炀瞥见那熟悉的碧水箭后迅速来到结界前。 只见木明昔和杨时双剑合璧围攻一只庞大的黑兔,不过黑兔明显不敌,体型渐渐变小,身上的毛越掉越少,黑红伤痕也越来越多。 锐华炀望着和木明昔配合得当的杨时,金丝眼镜下浮现一抹嫉妒。 黎斐饶有趣味道:“你去寂桐苑,告诉黎锵木明昔的位置。” 关坡毫不犹豫道:“是。” 黎斐扭了扭脖子,双绮罗和手下交代完,上前道:“旻渊已经找完了山脉,现在正往西海岸去。” “我们也去,去东海岸。”黎斐招手,叮铃作响的华美轿子移至空中,他踏着空阶步入轿子中,打了个哈欠道:“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双绮罗眼皮一跳,在她印象里,少主这么说那就是有人要遭殃了。 水镜中的一切半分不差地浮现在地宫中,星落脸上没有半分神采,听到黎斐说的话时,冷嗤道:“我就知道他没憋好屁。” 凌夜没吭声,眼神一直直勾勾盯着疲惫的星落,半晌才凉凉地问:“赵子安好点了吗?” 从知道星落要用捆仙锁,他就没有再去过星落宫。 “……”星落垂下眼,方才因为愠怒而升起的气色霎时化为乌有,她眼眶微红,晶莹的泪花闪烁。 星落绞着手,泪珠顺着白皙的脸滴答滴答落在手背上,凌夜终是不忍,为她轻轻擦拭,一向冷硬的声音软了语气,“哭什么?” “他……好像真的快死了。” 神的寿命很长,有的神可活几千几万年,甚至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他才活了三千年……”星落忍着哭腔说,“他在人界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成神。” 凌夜不厌其烦地轻轻擦拭她又落下的泪,轻轻道:“我们不是已经找到方法了吗?计划已经开始了,让他再忍忍,就这两个月了,他会和你…和我们,一直待在一起的。” 星落扑在凌夜怀里,放肆大哭。 星落宫中,赵子安被捆仙锁勒的血肉模糊,深绿的瞳孔如毒蛇般左右转动,完好的脖子上长出了一片片的鳞片。 赵子安疼痛难忍,蜷缩着身体往柱子上撞地咚咚直响! 他嘴里塞的干净的帕子被毒液浸染,赵子安砸的每一下都极为用力,不多时脑袋上全是血印,但他流出来的血并非红色。 无缘一开门,就见满地的绿色毒液冒着水泡。 “阿弥陀佛。” 佛光和咒文一起烧尽毒液,赵子安面目自己狰狞,流淌的毒液宛如遇到天敌,自动爬回了赵子安的伤口里,咕咚咕咚冒着泡。 “星落和凌夜上神已经开始了。”无缘靠近赵子安,他在捆仙锁上轻轻一点,坚韧的绳索顿时软绵绵地落在地上,“找出千张机之人,就是您的祭品。” 经过长时间的捆绑,赵子安连抬手都费劲,但没有捆仙锁的束缚与咒印,他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往外冒的绿泡形成鼓包。 无缘正要扯掉他嘴里的丝帕,赵子安忍着疼痛自行将丝帕拿出捏在手心,他的双瞳泛着绿光,自嘲地看着无缘:“只是徒劳而已,我自己的命,我心里有数。” 无缘缄默。 “无缘,把你的衣服给我。”赵子安说。 无缘神色未变,没有动作,只道:“您若出去,两位上神会责难于贫道。” “贫道?”赵子安曲起腿,讥讽道:“别在我面前装什么和尚,这儿没有星落和凌夜,五戒中哪一样你没破?” “……” 无缘垂下眸,变出一套崭新的衣服,他起身背对着赵子安道:“子安兄,活着总比死了好。” 赵子安充耳不闻,三两下换好衣服,手中唤出一把折扇晃了晃,整个人焕然一新。 无缘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低低道:“若是死了,就——” 赵子安一扇子敲在他左肩上,法术随着触碰打了无缘一个措手不及。 无缘立在原地,不能言不能语,他看着赵子安一脸坦然地走出门槛,变成他的模样关上了房门。 无缘闭上眼,默念起清心咒。 黑兔周围突然红光大显,木明昔眼皮一跳,喝道:“碧华,重云墙!” 她和杨时一齐撤出剑阵,结印落下,黑兔周身围起层层云卷汇聚成的雾墙,黑兔见无法遁地逃跑,红瞳愠怒,在重云墙内朝着木明昔二人龇牙。 可惜它现在小小一个,于木明昔而言还不如结界里的松鼠顺眼,木明昔挽弓拉箭,瞄准了恼怒的黑兔眉心。 躲在一旁的锐华炀双眼微眯,往重云墙侧丢出一张符咒,他低念了几声,符咒猛然炸开。 锐华炀惊叫道:“木师妹,小心!” 同一时间笛音袅袅,杨时升起保护罩护住自己和木明昔,木明昔黛眉微蹙,毫不犹豫转射向忽然出现的锐华炀。 向木明昔的冲去的锐华炀瞳孔骤缩,急忙翻身堪堪躲过幻箭,但脸上还是被箭意所伤。 木明昔转头看去,黑兔像是在刚才的爆炸里吃了什么,先前萎靡不振的兔耳朵重新立了起来,嘴巴快速蠕动,再张开时原本只有两颗尖齿的嘴里竟然变成了一排排圆锥样的利齿! 杨时脸色一变,“明昔,退后!” 锐华炀炀看见这一幕表情凝滞了一秒,边走向杨时二人边问道:“它是什么东西?” 杨时握剑挡住锐华炀前进的步伐,淡色丝带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却可以听出这声音的主人:“锐公子,你给他喂的符咒却反过来问我们?怕不是以为我和师妹好骗?” “……杨师兄,你误会了。”锐华炀驻足,看向木明昔:“我来的时候就见黑兔爆开,情急之下赶向木师妹,不曾想木师妹竟然想射杀我……杨师兄,难道你也认为刚才的爆炸是我弄的?” 杨时肃然道:“锐公子,不要以为人人都是傻子。” 木明昔瞄准黑兔重新拉弓,凛冽的箭意汇聚,青色的灵力涌动:“傻叉东西,死去。” 重云墙一瞬间破裂,水箭精准无误射中黑兔,一声巨响后,本该爆体的黑兔安然无恙的乖顺地躺在水雾散去的人怀里。 第52章 你有本事就弄死我 来人身形修长,一袭蓝黑相间的鎏金夜袍,眼睛上蒙着玄色丝带,施施然站在木明昔面前,像是能看见般,薄唇笑道:“发带可以摘下来了,孤的兔子不会随便什么人都看的。” 木明昔心头一跳,直觉告诉她此人不是善类。他的语气自然而然的是上位者睥睨一切的轻蔑。 那双眼隔着丝带,木明昔却能感觉到此人危险的打量。 杨时侧身瞧去,眼睛上的发带随风飘落,他伸出手之际发带落在了黎斐手中。 杨时欲动作的手被木明昔按住。 锐华炀心中低骂一声,拱手笑道:“既然木师妹和杨师兄有朋友在场,我就继续去做任务了,离任务结束只剩半个时辰了。” 空翎玄从空中布下一道法阵控住要溜走的锐华炀,落地迅速来到木明昔身边,见她无事,才问:“我看到你对他出手了。” 言外之意就是,要不要让他走? 杨时看到空翎玄讶然了一瞬,想到木明昔的碧水后往空翎玄来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东方晋阳等人也御剑而来。 “明昔!” “师妹!” 云殇厄连剑都没收,大步流星到木明昔面前就要去看木明昔袖子下的手。 萱草道:“要把脉也是我和瑶瑶的事儿,你急什么啊?” 木明昔退了一步,“没受伤,你们怎么都来了?” “你不见了着急啊!”白瑶瑶眼泪说掉就掉,“任务哪有你重要啊?!” 杨时轻笑一声,“你们谁给她惹哭了?” “不是我!”林算晚否认道,“她就是太着急了,对了师兄,你和师妹怎么会跑到这边来?” 杨时微微摇头,示意不是说的时候,他重新看向被定住的锐华炀,施法撬开他得嘴丢进去一颗丹药,“这是吐息丹,会让你暂时失去灵力三日,待任务结束,我希望锐公子可以为自己的出现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空翎玄打了个响指,锐华炀的禁锢被解开。 锐华炀咳了几声,视线扫过几人,木明昔仍背对着他,直到现在,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看过来。 一群碍事的贱人。 锐华炀看了眼看戏的黎斐,转身离去。 木明昔指尖摩挲着剑柄,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瓣,她冷静地看着面前之人,“没猜错的话,阁下就是魔族太子,黎斐殿下?” “没猜错。”黎斐道。 林算晚讶然,震惊地看向东方晋阳:我靠,这都能遇上? 东方晋阳嘴角抽搐:倒了血霉。 黎斐怀里的兔子温和乖巧,泛红的双眼滋溜滋溜转动,木明昔轻笑了声,“我和大师兄何德何能,能让你费这么大功夫抓我们?” “孤只是来找孤的兔子而已,恰好碰见了你。”黎斐勾唇,“望”着木明昔,“为何孤的兔子对你无效?” 无效?这么说他一直在观战。 杨时抿唇。 对黎斐的行为感到棘手。 按照昨夜的分析,黎斐应该对人族的他们不管不顾才对,但现在却完全反过来了,还提前对他们出手…… 除非黎斐认为灵华派和旻渊结盟了。 若真是这样,也用不到黎斐亲自出手才对…… 杨时心绪百转千回。 木明昔明亮的眼睛扫过黑兔:“大概它挺喜欢我的,不想伤我。” 黎斐眉梢微挑,通过宁安月兔的眼睛,他可以看到少女狡黠灵动的微笑,只不过笑意敷衍,眼底冷然。 “有趣,投效孤的魔族如何?”黎斐轻飘飘地说:“旻渊可以给你,孤能加倍给你。” 木明昔面上惊异道:“小女何德何能?” “自然有条件。”旻渊笑意扩大,懒洋洋道:“刚才布下的任务,你必须赢。” 木明昔眨了眨眼睛,挑眉道:“如果我没拿到呢?” 旻渊风轻云淡道: “自然是去死。” 木明昔身后的人脸色猛的一变,空翎玄低下头,藏起眼中极速升起的星海力量。 杨时举起剑挡在木明昔面前,语气温和而不失力量地提醒道:“黎斐殿下,飞花岛禁止杀人。” “你若想死,孤可以演示给你看。”黎斐漫不经心地歪头,宁安月兔也看向杨时。 杨时眼瞳一瞬间紧缩,安分守己的黑兔释放出蛊惑之力,杨时脑仁嗡嗡作响,疼痛在这一秒贯彻至神经。 “大师兄!” 白瑶瑶和萱草冲了过去。 云殇厄忙不迭扶住摔倒的杨时,东方晋阳挡在杨时面前:“卑鄙的家伙!” 然隔绝了与黑兔的目光后,杨时仍然闷哼着半跪在地上喘气,脑仁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黎斐!住手!”木明昔定定看着黎斐,语气冰冷的像是二月凝霜。 “哦?你在命令孤?”黎斐呵呵一笑。 木明昔唤出青弓,这时空翎玄蹲在杨时面前,强迫他抬头,紫眸星海万千凝聚,空翎玄无声道:“破!” 杨时怔住了片刻,晃了晃头,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空……空?” 空翎玄:“嗯。” 杨时心脏狂跳不止,但他能感觉到那股怪异强势的魔力已经撤销,撑着云殇厄的胳膊站起身,杨时看向木明昔,“师妹,我没事。” 木明昔后齿滑动,她依然是笑着的,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假,嗓音也仍是清明稚嫩的:“好啊。” 她说:“你有本事就弄死我啊。” 杨时眼皮一跳,他拉住木明昔的手腕,温声道:“明昔。” “你们魔族以为我们仙门无人吗!”云殇厄蓦地冷喝一声,抽出厄然鞭一甩,木明昔和黎斐中间的雪地分裂开。 巨浪翻涌,黎斐面前无形的屏罩挡住了扬起的漫天飞雪,他面色不改,蒙着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木明昔,宁安月兔再次释放蛊惑。 没成功。 黎斐安抚心急气躁的黑兔,修长的指尖隔空点在木明昔身上,一股强大的威力猛压在仙门众人身上。 木明昔登时将幻箭插入地面,看似软绵绵的半圆形的结界笼罩众人。 百里鹤和林算晚虽是琴修,但百里鹤是琴杀,只有林算晚和杨时的玉笛一样是防御系,两人琴笛共同奏响,加固了木明昔的结界。 然下一秒。 黎斐微微回握手指,那强势的威压竟是毫不留情碾碎了结界和防护罩! 第53章 剑灵栩月 暗中观察的赵子安眯了眯眼睛。 黎斐的强悍实力是他这些年看着成长起来的,若黎斐真要木明昔等人死,星落和凌夜恐怕也奈何不了其。 试炼还未开始,这群人可还不能死。 赵子安扇子一开,正要出手时另一道力量忽然插入,阻挡了黎斐的攻击。 木明昔眉心微动,余光中旻渊飞身来到她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腰飞离了黎斐的威压。 另一只手中的珠串散发出莹晖,他低念了一声,从琉璃珠串中闪出一只饕餮挡在了仙门众人面前。 赵子安咦了一声,饶有兴味地笑了笑。 上古凶兽饕餮的残影。 上一轮“创世之战”里这小子的珠串好像没有这个凶兽来着。 空翎玄眼睁睁看着旻渊带着木明昔远离他们,转身看向拉住他的杨时,眼神询问:为什么? 杨时过度使用灵力脸色有些苍白,只道:“明昔若不愿,旻渊带不走她。” 饕餮怒吼一声,火浪喷涌,黎斐立时回撤数步,暗处的关坡和双绮罗挡在他身前抵御饕餮。 旻渊看向黎斐,冷峻道:“黎斐,木明昔是我的人。” “哦?她身上可没写你的名字。”黎斐讥笑道。 收到消息赶来的黎锵远远看到这一幕,招手让身后的人蹲下,他一眼看到被旻渊护着的木明昔,牙都要咬碎了:“我就知道旻渊和她昨晚在做戏!这两人早就狼狈为奸了!” “五殿下,既然少主已经找到木明昔了,那咱们要不要先去找千张机?”冬合低声问。 “有什么好找的?黎斐不就是想要千张机把眼睛治好?他一直瞎才好呢。”黎锵冷哼一声,道:“再说你当其他队伍的都是死的吗?” 冬合:“既然少主如此想要千张机?那三位上神还故意设下这个任务,是想和少主交好吗?” 黎锵闻言眉头一皱,眼中闪过几缕复杂之色,“真要交好就不会也关着他了。” 赵子安听着两人的交谈,嘴角溢出一丝轻嘲。 黎锵还是这样。 自负,愚蠢。 下任务寻找千张机不过是个幌子而已,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赵子安敛眉,果然下一秒天色大变,黎斐手中的青色丝带险些被吹飞掉。 雷云暴雨接踵而至,顷刻间漫天的白雪旋转成龙卷风不由分说地攻向众人。 “晋阳!”云殇厄喊道。 萱草急道:“林算晚,退后!” 突如其来的暴雨和龙卷风肆虐开来,木明昔和旻渊被卷入龙卷风中旻渊紧紧抱住她,宽广的身形挡住了不少化作飞刀的雪花侵蚀。 木明昔神色一凛,隐约听到黎斐那边有人在叫“少主小心”,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已。 雪雾弥漫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只能勉强看到饕餮被旻渊召回琉璃珠内。 腰间的手收紧了几分,旻渊低沉的声音传来:“闭上眼睛,别乱跑。” 木明昔睁着一只眼睛,余光中,龙卷风层层叠叠,压根看不到杨时等人的身影。 风雪掠过来,她只得双目紧闭。 不知过了多久,起起伏伏之间,龙卷风将他们扔到了海里。 深海之中,环绕着她的人却松开了。 木明昔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海水和深红的血,她抬头去看旻渊,却发现后者昏迷了过去,脸上满是伤痕。 木明昔抓住往下掉的旻渊,屏息静气。 灵力在她体内流转,木明昔心中掐诀,手上却毫无反应。 怎么会? 灵力汇聚不起来了…… 沉思间,大脑的警钟一瞬间炸开! 木明昔迅速抱住旻渊一同往左边滚开,一只长长的章鱼触手与她擦肩而过。 触手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倒刺。 木明昔瞳孔紧缩了半秒,她没有任何迟疑地带着旻渊往上游。 但失去了灵力,她的身体力量薄弱,带着旻渊高马大的人速度极慢。 脑子里的警钟仍未消散,感觉到另一只触手将再次袭来,木明昔眼皮子一跳。 她看了眼沉睡的旻渊,抽下其腰带迅速绑上两个人的手腕。 下一秒,木明昔呢喃了几句唤出挽情剑,咬破手指滴了血。 “明昔,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让挽情剑的剑灵活过来。”木修源郑重的说。 十岁的木明昔不解道:“为什么?它不是本来就活着吗?” “剑灵与你短暂的通鸣并不算活过来。真正的活过来,是你不用握它,它也会按照你想的出剑。” 木修源说:“它是上古神剑,也是凶剑,挽情族的女将就是因剑灵反噬才会死于非命,一旦它真正拥有了主人的精血,就会进入剑主的神识。” “剑灵与神识共鸣,不是很多人想要的吗?” “其他人是,你选的这把剑不是……”木修源摸上木明昔的头,“你现在还不懂这些,但你切记爹爹说的,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滴血与剑灵传神。” 女孩眼睛弯弯地笑着说:“我肯定不会的!” 指尖的血飞速稀释在挽情剑上,青色的嫩芽从剑身上开出一朵淡蓝色的花。 触手即将碰到木明昔的刹那间,蓝色的花朵变作巨大的食人花,花瓣包住触手将其咬断! 失血断臂的触手仓皇逃离。 蓝色花片刻就消化完了割断的粗壮章鱼触手,再次变成一朵蓝色的花,娇嫩花瓣张开,露出几点微黄的花心。 木明昔松开挽情剑,剑自动落在她脚下拖住她,从剑身上飞出无数藤蔓帮她把飘荡的旻渊带了过来。 蓝心的小花从剑上一下下往上跳动到她头顶,化作一只蓝色凤翎流苏簪在发髻中。 挽情剑托举着两人上浮,绿色的藤蔓包在她周围,木明昔试了一下,发觉自己可以呼吸了。 她看向旻渊,在他鼻下试了试,吐息正常。 木明昔脑海中出现一道刚睡醒的男声。 “终于见面了,新主人,我叫栩月,是你的剑灵。” 栩月打了个哈欠,木明昔脑子里可以看到一朵蓝色的花飘在星点的光圈上,“我现在的状态还不太成熟,等再过几个月,主人就可以看到我的样子了。” “上次和你共鸣,还是认你为主的时候。”栩月啊了一声,感叹道:“一眨眼已经六年过去了,我还以为咱俩这辈子都见不上了。” 第54章 再吵我掰断你 藤蔓浮出水面后自动透明化,木明昔左右看去,往最近的岛屿上前行。 栩月说:“新主人,我刚才厉害吗?我其实可以咬住那个怪物的同时把它揪出来的,但你旁边还有个累赘,我只能先把它吓跑了。” “新主人,这个累赘干嘛还要救?你不是没有投奔他吗?他都没用了,扔了不是更好吗?” 木明昔将旻渊反手拽到沙滩上,瘫坐在一旁:“你话好多。” “我才活了三千五百六十七万年,年纪比较小自然话多嘛。”栩月说:“要是把什么都压在心里的话,我早就和历任主人一样死……” 栩月顿了顿,“咳,新主人,你既然都和我传神了,不如把青弓幻箭扔了,没灵力就召不出来,它可没有我有用。” 青弓冷不丁冒出来:“我只是出不来,不是聋了瞎了。” 栩月笑道:“只能看着主人死,还不如聋了瞎了来的实在。” “……”青弓。 “好吵。”木明昔躺在沙滩上。 抬头的天空乌云密布,看样子她还在飞花岛上。 龙卷风应该是上神所为,这么说来千张机并不重要,但拿不到千张机明天就要跑二十圈…… 这日子没法过了。 “新主人,叹什么气啊?谁惹到你了,我帮你杀了他。”栩月笑着说,“我的剑很快的,见血封喉、人头落地只在眨眼间。” “你烦死了。” 木明昔看了眼身侧的挽情剑,反手把剑扔到海里。 “你你你!啊啊啊啊!新主人你干什么!”挽情剑没想到木明昔会突然搞这招,从海里扑腾飞出来。 “再吵我掰断你。” 栩月想说就算掰断了他也能愈合,但想想还是算了,新主人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你在和谁说话?” 悠悠转醒的旻渊撑起身体,他呛了不少水,嗓子又疼又干,声音哑的很。 木明昔侧眼看去,旻渊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子,血水和海水混在一起分不清,除了脸,他露在外面的脖子和手臂上都有伤。 木明昔踹了一脚装死的栩月,“生火。” 栩月震惊:“我?” “……你不会想让我钻木取火?”栩月难以置信道,“我可是你当初好声好气结契的本命剑!你当初说好的爱惜我的!” “女人的话你也信?”木明昔扫了眼挽情剑气的颤抖的剑身,催促道:“快点。” 旻渊脑子有些发晕,等缓过来才明白木明昔在和挽情剑说话,他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木明昔竟然已经修炼到和命剑传神的地步。 上一个和命剑传神的,除了那些长老,他只见过杨城。 思及此,旻渊想揉揉作痛眉心,左手却一拉受到阻力,他蹙眉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和木明昔绑在一起。 而且用的带子,好像是他的腰带。 旻渊沉默了一秒,看向腰间。 果然衣服松松散散地露出里衣,残破的里衣什么也遮不住。 “……” 旻渊转向木明昔,深邃的眼睛定定看着她,嗓音沙哑:“海里遇到了什么吗?” 木明昔颔首,一边解开两人的手腕上的带子一边说,“遇上了一条有点大的章鱼。” 是啊,一只触手比你们两个加在一起都还要长数百倍,也就是“有!点!大”而已。 栩月翻着白眼,一边心里吐槽一边泄愤似地砍了几十根粗壮的树枝,剑身在木头上越转越快,蹭地一下! 火着起来了。 木明昔见状,便去解衣裙的腰带,旻渊眨眼的功夫,她就准备脱外套了。 旻渊眼前晃过女子白嫩的肌肤,他迅速别开眼。 “你做什么?” 在妖族,旻渊不是没有见过穿的清凉或者投怀送抱的露肤女人,他对皮肉之事只觉恶心,也不理解那些女人是怎么想的,脱那么少就能轻易得到什么东西的话,那所有人都不穿好了。 但不知为何,旻渊只觉得闪过的白腻肌肤扎眼得很,他说话间就已经眼疾手快地把木明昔的外套往上扒了回去。 “……”木明昔。 瞥到旻渊通红的耳根,木明昔脸上没什么变化,她平静地说:“脱衣服晒干,这个地方用不了灵力。” 旻渊一怔,下意识使用了一下妖力,却使不出来。 “如果是在飞花岛上,只有一个地方不能用灵力。”旻渊说:“那就是中海,中海在开赛前,上神都会设下禁制隔绝上涌的海流,海水湍急,警惕之人会忍不住使用术法惊扰海中生物引起混乱,因而我们的力量都被暂封住了。” …… 空翎玄被龙卷风毫不客气的扔了出去,他用力抓着杨时的手臂,将他一同带出了龙卷风。 两人在雪地上滚了几圈,空翎玄借着翻身的力稳住身体,转头去看已经昏迷而快到滚撞到山丘上的杨时。 空翎玄疾速闪身过去拉住了杨时,经过龙卷风的洗礼,本就体力不支的杨时脸色惨白。 空翎玄拍了两下杨时的脸,见他没有苏醒的迹象,只能把人背在背上。 空翎玄巡视了一圈,没认出来这是哪儿。 正当他犹豫要走哪的时候,从林子里出来了一个光头。 空翎玄有点印象。 “无缘……”顿了半秒,空翎玄补充道:“上仙?” 【无缘】微微一笑,走向他:“杨时还好吗?” 空翎玄看着他前进的步伐,紫眸瞬间变冷,身后变出数十只紫色小刀射向【无缘】。 【无缘】手中出现一把扇子,他单单一晃,一阵风流无声湮灭紫色小刀,然紫色小刀却化作飞烟随风扑洒,不可避免的洒在了【无缘】身上。 下一秒赵子安的真容显现了出来。 赵子安讶异道:“咦?” “你怎么发现的?” 赵子安咧嘴一笑,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空翎玄的眼睛,“你这双眼睛我在一位故友身上看到过。” 空翎玄冷冷地退了一步,和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冰冷地问道:“你是谁?” 赵子安笑道:“我啊?在下宸熙,飞花岛的上神,你要是觉得这两个字生分的话,也可以叫我的俗世名,赵子安。” 赵子安绿色的眼睛看着空翎玄:“你呢?你叫什么?怎么会混在仙门之中?” “上神?你更像一只妖。”空翎玄毫不客气道:“你的妖瞳和妖气连盖都盖不住。” 第55章 就你这样? “……什么?” 赵子安怔愣片刻,幻化出一面水镜,水镜中他的妖瞳在飞烟过后显化了出来。 他急忙去看自己的手,绿色鳞片凸显的速度很快。 他已经压不住了。 意识到这一点,赵子安看空翎玄的目光带了点怒意,“都是你干的好事。” 空翎玄看了一眼赵子安手上的变化,微拧了下眉,语气平平道:“妖气过盛,体质虚浮,心脉受损,你快要死了。” “呵——你果真是他的孩子,和他一样嘴里吐不出好话。”赵子安冷笑道:“我最讨厌的就是我费尽心机掩盖的一切能被你们这些神轻而易举地发现。” “不过”赵子安意味深长道:“你似乎只是个半神……这样正好能够帮上我的忙,倒不枉费我特意把你卷过来的苦心。” 空翎玄敏锐道:“你把木明昔卷到哪儿去了?” 赵子安捕捉到空翎玄的急切,心里好受了一些,自在的扇了扇扇子:“谁知道呢?可能已经被卷入海底被怪物咬死了。” 空翎玄指尖一缩,看赵子安的眼神如看死物。 紫色眼眸中亮起一道错综复杂的阵法。 赵子安愕然地退了一步,却来不及了。 以空翎玄为中心,赵子安为外圈的阵法一瞬间成形。 赵子安刹那间脸色阴沉:“想杀我?你还年轻着呢!” 赵子安踢出一层雪浪,随即扔出扇面,巨浪狂卷成风化作恶龙向空翎玄咆哮,咯吱的声响中,风口吹断了空翎玄身后的数十棵巨树。 空翎玄纹丝不动,眼中的紫色星海蕴含的力量深不见底。 他单手背着杨时,右手抽出杨时的霜寒剑。 霜寒剑染上紫色神气嗡嗡作响,空翎玄腾地从地上跳起,霜寒在紫气的加持下爆发出惊人的威力,竟是一剑斩杀了赵子安的恶龙。 透过狂风恶龙,空翎玄毫不犹豫地斩向吐血的赵子安,但在绿色血液飞散的那一秒,空翎玄眉头一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霜寒剑在空中转身撤向一旁。 这是她大师兄的剑,不能染上脏东西。 不能杀上神,会带来麻烦。 赵子安没想到空翎玄竟然会留他一命,他的血带着腐蚀性的剧毒,他本想让那毒顺着剑一起把空翎玄也染上。 算盘落空,赵子安一时间却是百感交集。 他捂住胸口,血液从他的皮肤下涌动,嘴里的血像是有意识般钻回他嘴里,强行让他吞下。 “呕!……” 赵子安想吐吐不出,想咽又恶心,难受的干呕。 空翎玄退回了原来那个位置,像是两人从未交手一般问:“木明昔在哪?” 中海之中,木明昔打了喷嚏,听了旻渊的话,她点了点头,“会暂会被封多久?” “上一轮比赛,参赛者被封了一个时辰。”旻渊说。 “一个时辰,到时候你的血就要流干了。”木明昔歪头去看旻渊,“我这儿可没有看了我的身体就要对我负责这么一说,你可以松手了。” 旻渊霎时觉得手下抓住的胳膊在发烫,但他又觉得木明昔不做提防地行为有些可气。 想到她身边的师兄弟们,旻渊不由得疑惑,她在那些人面前也这样吗? 旻渊沉着眼看向木明昔,语气森寒道:“木明昔,你太高看我的品行了,任何一个男人在见到一个宽衣解带的女子时,理智都会被欲望冲昏头。” 木明昔挑眉,伸出手,在旻渊迟疑的目光下按住他胸口的任意一个伤口,豆蔻色的指甲嵌进肉里,旻渊吃痛地收回了手。 “就你这样?”木明昔清清淡淡地笑了一声。 “……” 最后木明昔还是从地上捡了三四根栩月斩断的树枝,用外袍做了一道简单的帘子。 火堆在二人面前烧的更旺,木明昔从储物袋拿出一套崭新的衣裙换上,坐在旻渊对面,对上后者视线,她面不改色地说:“我还有一套鹅黄色的裙子,你可以穿外套。” “你能装衣裙,为何不在储物袋里装一些符?”旻渊问。 “没必要。”木明昔道:“符文占地方不说,怕水怕火还不好拿,如果不是灵力被封,我都是直接画出来的。” “会的倒是不少。”旻渊脱去了外衣,由于伤口太多、里衣又粘稠得很,他扯衣服的动作缓慢至极。 木明昔看了眼,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了。” 旻渊被少女碰触的一瞬间身体僵硬。 莹白冰凉的手指在他肩膀、手臂、腰间划过,像是星星之火,点燃体内的躁意。 木明昔似未察觉旻渊的不对劲,把破烂的里衣丢掉,拿出鹅黄色的裙子,用挽情剑割了几条布条缠在较大的伤口上止好血后,便随意地将外套披在旻渊身上。 外套质地柔软,携带着一股茉莉花的清香味,旻渊躁动的心古怪的平复了下来。 他忍不住去看再次坐下的木明昔。 少女裙身上绣着繁复精致的桔梗花,花苞延伸到袖口,锁住细白的手腕。她的发髻重新梳理了一下,淡色丝带系在发上编了辫子,落在纤长光滑的脖颈侧,发髻的蓝色凤翎流苏微微晃动,明明灭灭的火光打在她出水芙蓉的脸颊上。 木明昔的样貌在旻渊见过的众多美人中,算不上倾国倾城。 她的五官恬静温柔,眉眼在任何时候都带着笑意,脸庞轮廓柔美,清丽婉约,第一眼看去时,只会觉得她很好相处。 但看着看着,却又觉得这张脸无论如何也看不腻,甚至愈发出尘好看,弯着的双眸澄澈明亮,看向你时灵动狡黠。 可一旦你认真看去,她的眼底却冰冷地像是一潭死水。 “旻渊将军?” 五根青葱般的手指在旻渊面前晃了晃,他回过神,掩饰般咳嗽了两声,“怎么了?” “我救了你,按理来说,你该报答我。”木明昔诚恳地问。 旻渊挑眉,好笑道:“不是我在黎斐面前救了你,又在龙卷风袭击时保护了你吗?” 木明昔假模假样地长长叹息了一声,“将军记性不错,你不说我都忘了。” 看着少女撑着下巴,旻渊莫名不想就这么陷入冷场,“你想知道什么?” 木明昔扭头望向他,直接问道:“妖族来参加创世之战的目的是什么?” 第56章 不幸? 旻渊一怔。 他以为木明昔会问他三神的怪异或者黎斐为什么要千张机。 不过告诉她也无妨。 木明昔听男人简短地吐出两个字:“弑神。” 龙卷风卷起无数风雪,引发雪崩时,东方晋阳第一时间扑倒了身边的云殇厄,他昏昏沉沉地苏醒时,奇怪地伸出手胡乱摸了摸,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天黑了?” 自言自语间,他坐了起来,靠着触感摸上冰凉的金丝、银带……东方晋阳一喜:“云殇厄?是你吗云殇厄?” 他急忙摸着衣服往上,谁知手被抓住,耳边传来云殇厄戒备的声音:“谁!” “我啊!”听见熟悉的声音,东方晋阳叫道:“怎么黑不拉几的?你看得见我吗?” “……” 云殇厄当然看得见,他只是伤的太重睡了过去,冷不防身上有人在乱摸才会惊醒。 山洞里火光漫漫,云殇厄松开东方晋阳的手,看着被他包扎好的眼睛,唇瓣动了动:“看得见。” 东方晋阳道:“那我怎么……” 东方晋阳一愣,他摸上自己的眼睛,摸到一层和刚才一样质感冰凉的丝绸。 “……我,我看不见了?”东方晋阳惊疑不定,结结巴巴道:“我的眼睛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沉默的呼吸声。 洞外的百里鹤听着里面的动静,按住想要进去的萱草:“你让他静一静,你现在进去他肯定更绝望。” 萱草垂下头抱住自己,呢喃道:“要是明昔在就好了,她肯定有办法。” 就算木明昔没办法,萱草也觉得,要是明昔在,肯定不会……和她一样没用。 百里鹤无声叹了口气,望向无边无际的雪原,“希望林算晚和瑶瑶被卷到一块去,好歹还有个照应……大师兄他们应该也会没事的……” 弑神…… 木明昔露出“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今年果然不会有什么“创世之战”,来参加比赛的所有人都各怀心思——比如黎斐、比如旻渊。 但飞花岛会囚禁参赛者这件事,外面的人真的不知道吗? 木明昔突然想到木修源在她上飞舟时欲言又止地模样。 如果老爹也知道“创世之战”只是个幌子,为什么还会让花长老和冯长老带领他们过来? 冯屏晚和花封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要说妖族知道……木明昔记得当初恶补参赛人员时,妖族的掌事人名为孔逅,是妖皇的舅舅,他都能被囚禁……想来也不知道。 魔族没有掌事人,那么黎斐真的只对千张机感兴趣吗?还是说也是个幌子。 飞花岛就像是一张精密编织完成的蜘蛛网,你以为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其实弯弯绕绕、复杂难解。 木明昔发觉,她还是把这场“创世之战”想的太简单了。 旻渊观察着木明昔的反应,发现她似乎并不为此感到惊世骇俗。 旻渊将腕上的琉璃珠拉到手心轻捻,凹凸不平的纹路在他指腹间流转:“宁安月兔为何对你无用?” 木明昔回神,撑着下颔淡声说:“它比较喜欢我,不想伤我。” 旻渊闻言,也不深问:“如今你彻底得罪了黎斐,打算这么做?” “得过且过。”木明昔淡然道,“上神对我们的试炼不会轻易结束的,就算你不来救我,上神也不会放任黎斐杀死我。” 她其实也想看看上神能容忍黎斐到哪一步。 “是吗?”旻渊忽然道:“这么说是我多管闲事了。” 木明昔瞥了他一眼,眉眼弯弯:“旻渊将军说笑了,你救了我,小女不胜感激。” 真是极其敷衍的一句。 “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你的师兄弟?” 木明昔看了他一眼:“我都自身难保了,哪有空担心他们,旻渊将军要是好心,不如告诉我三个上神哪一个要陨落了。” 旻渊:“怎么?你要帮我弑神?” “…我好躲远一点。”木明昔把玩起胸前的头发,莞尔道:“毕竟我天赋出众,要是不幸被那位神选中了,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可怎么行?” “不幸?”旻渊重复了这两个字。 木明昔浅浅一笑,眸光映着点点星火,嗓音又轻又凉:“是啊,被不幸选中,然后转接神格、迎接新神的同时献祭自己的全部,为神延续命数,可不就是他们要挑选的‘顺应者’吗?” 旻渊放松的神情浑然一变。 “顺应者”并不是第一次挑选,一百年前的西岱上神陨落之后,神格由他挑选的“顺应者”接替,成为现在的西辞上神。 但只有同时认识西辞和西岱的人才会发现,现在的西辞上神就是已经陨落的“西岱上神”。 而那个被挑选的“顺应者”,甚至无人记得他的名字、样貌和来历就完完全全地被取代了。 旻渊随旻晖年一起见过西辞,他仍然用着自己“西岱”的脸,毫不避讳的和旻晖年炫耀着自己找到的“长生之法”。 旻晖年动心了,于是答应了和西辞的交易,派他来暗杀飞花岛上的神。 黎锵给他的情报,无非就是魔王和黎斐私下里和西辞见过。 也许担心他办事不力,所以派黎斐过来一起弑神。 唯有人族,像是真的不知道“创世之战”意味着什么,由着这几个无畏无惧的仙门弟子乱打乱撞。 旻渊反问道:“你直接说出来,不怕被飞花岛上无所不知的神听到吗?” 木明昔莫名觉得旻渊说的话有些讽刺意味,她坦然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许是木明昔的回答取悦了旻渊,他答道:“凌夜。” 居然是凌夜? “你要杀的也是凌夜吗?”木明昔看向旻渊。 旻渊微微摇头:“我要弑的神是宸熙。” 木明昔眸光微闪,一瞬间思绪如洪水般袭来。 飞花岛挑选“顺应者”的事也许并不是瞒着所有人,只是没有浮于表面而已。 旻渊的反应就是最好的铁证——他早知道上神会做什么,所以只是惊讶于自己发现了“顺应者”的真相。 既是如此,黎斐知道吗? 木明昔的第六感告诉她,黎斐是知道的,甚至除了仙门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顺应者”代表了什么。 而要陨落的是凌夜,旻渊却要杀宸熙…… 木明昔脑灵光一晃,她好像知道黎斐来飞花岛的目的了。 桐寂院内,黎斐看着面前烹雪煮茶的凌夜。 “你还要弄到什么时候?” 第57章 他也没等到 凌夜并未抬头,他等茶冒出了热气之后,又加入了冰雪,黎斐在这儿已经看着他这么做不下十次了。 黎斐抬手就要掀翻桌子,但凌夜敲了下桌面,黎斐就动不了了。 “……” 黎斐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魔族无人敢不敬他,就连父王也会惧怕于他。 若是换别人,现在早就坟头满地草了。 令黎斐烦躁的是面前之人是神,还是活了一统大陆的五神之一,他的力量是黎斐现在还不能对付的。 怀里的宁安月兔仿若是他的另一面,猛地跳在桌子上对凌夜龇牙露出凶相。 凌夜视若罔闻,再次看茶滚了之后倒了一杯递给黎斐,寒声冷言:“魔王想借我的手杀旻渊,你就得听我的话。” 黎斐嗤笑,好笑道:“他想杀是他的事,孤可不想和妖族结仇,上神想命令我,不如直接把旻渊杀了再让他给我施压。” 凌夜面上未显任何愠色,冷淡地觑了他一眼,“不想要千张机?” “上神有的话就直接给孤,条件要什么直接说。”黎斐愈发不耐烦。 “星落算出来千张机与你无缘,注定用不到你身上。”凌夜说:“但我这儿还有一味药可以医治你的眼伤。” 黎斐却并没有因为凌夜后面说的话而缓和神色,嘴角讥笑道:“当初是星落上神说岛上有千张机孤才留下,如今她又说药和孤无缘?” “你们的游戏孤就不奉陪了。”黎斐轻而易举挣脱凌夜的控制,起身走向门外。 刚踏出一步,门槛上亮起闪电雷凝聚成的透明墙面,凌夜漠然道:“你可以试试。” 这种威胁的感觉让黎斐久违地觉得愤怒,他已经记不起来多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找死了。 偏偏找死的是神。 黎斐心中的怒火无处宣泄,额角青筋暴起,他忍了又忍才没有和凌夜撕破脸:“什么条件。” 凌夜对他的屈服没有半分反应,只道:“你带队去寻找被龙卷风刮走的人,没有受伤的人着重留意一下告知我。” “怎么?无缘已经老到走不动道了吗?还是你们这偌大的飞花岛连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黎斐嘲弄道。 凌夜毫无感情的眼神扫了一眼黎斐,像是在警告他的用词。 黎斐挑衅地看着他。 凌夜收回目光,不在意地挥手扯掉雷墙,冷声道:“完成这件事,我会给你那一味药的一半。” 黎斐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他一走,凌夜胸口猛然一痛,连带着刚才喝的茶一同吐了出来,闪现而来的星落见状忙输送神力给他。 凌夜脸色缓和了些许,立即制止了星落的动作,沉着脸问:“找到了吗?” 星落别过头去:“还没有……” 赵子安打伤了无缘逃离星落宫后,飞花岛的仙侍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撕咬吸血,短短一个时辰,已经有八成的仙侍死于非命。 星落一看到那咬合的形状,就知道是发疯的赵子安干的。 无缘被她吩咐去召集剩下的仙侍待在星落宫保护起来,而到现在,她也没发现赵子安的踪迹。 凌夜脸色凝滞:“他没有捆仙锁束缚,体内的蛇毒只会蔓延得更快,等他彻底被常囍蛇控制住,就什么也来不及了。” “……你还好吗?”星落抓住凌夜的手,不知哭了多少次的眼睛红肿的厉害:“我看到黎斐走了才进来的,你是强行动用雷鸣术威慑他吗?” 凌夜从鼻间溢出一声嗯:“被反噬了而已,你及时护住了我的心脉,其余过两天就会恢复,当下之急是找到赵子安。” 凌夜说:“我已经让黎斐去找参赛的那些人了,一旦发现没有被飓风伤害到的人就可以和赵子安的神格匹配,也不用观察了,就现在。” 星落怔道:“这么快?若是有任何不对 赵子安的神格就会——” “他等不到三个月了。”凌夜打断道:“他吸食的血越多就越杂,就发疯的越快,不能再等了。” 星落抿唇:“我去找他,我一定会找到他!” 中海内,氛围陷入沉默,旻渊率先问道:“你怎么知道‘顺应者’的背后的真相?木修源告诉你的?” “猜的。”木明昔说:“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情况下掉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张发霉的过夜饼。” 听着她的形容,旻渊忍不住笑了一声。 青年的笑带着低低的沙哑,像是醇香古酒,格外动听。 木明昔侧目看去。 和喝了酒后慵懒的笑不同。 旻渊清醒的笑是放松又带着克制的。 让她不禁起了记忆中的惨绿少年。 那个和杨时虽像三分,但比杨时更加洒脱恣意,勇敢无畏的早死之人。 木明昔敛下眼中的冷意,尝试着使了下法术,手心没有任何反应。 旻渊看着她的动作,思索片刻道:“我知道中海有一个暗道,一个时辰一到,我们从暗道出去,不会有人发现。” “你不觉得奇怪吗?”木明昔轻声说:“飞花岛规定了进中海就是出局,但龙卷风却把我们卷到了赛场,而且这片本该冰封的海现在是融化的。” 旻渊对比赛一直不感兴趣,对那些规矩也根本没放在心上,闻言只道: “我们身处的是中海里面,真正的赛场。” 旻渊低声道:“外场的海应该还是冰封的。我们被卷进来属于意外,毕竟在‘顺应者’选中之前他们不会让我们有事。” 木明昔微怔,“你说这儿就是中海里面?” 她一直以为是被森林包围的中海表面。 “嗯,只有中海内,才会出现海怪,暗道也在海底。”旻渊若有所思道:“出去以后看看外场的——” 话说到一半,木明昔忽然站了起来,旻渊随着她目光移动,警戒道:“怎么了?” 木明昔望着湛蓝的海域,心里一片死寂,眼里却有模糊的泪意。 感受到木明昔情绪的栩月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那个小子要是没死,今年也该十七八了。 当初他的剑鞘还是那小子铸造的。 那小子还说剑鞘上还缺一颗银兰晶石做剑穗来着,一晃六年过去,他也没等到。 第58章 木明昔属于二般人 “不,你错了。” 木明昔一伸手,挽情剑自动握在她手中,一个时辰已到,“我们落入中海,绝不是意外。” 她忽然莞尔一笑,转过头看着旻渊。 “我知道你弑神肯定不是盲目的硬碰硬,应该是掌握了宸熙上神虚弱的秘密。 但你现在是在飞花岛,你想要弑的神只有一位,飞花岛却有三位,即便凌夜要陨落,星落也不会看着你弄死宸熙。 你确定你掌握的秘密可以让你一击必中吗?” 木明昔吐字清晰,冷静地分析道:“或者说,你杀了宸熙之后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旻渊周身燃起一股妖力烘干了头发,他简单系上衣服,脸上和手臂上的伤痕急速愈合:“你想说什么?” “被卷进中海的只有你和我,如果是故意的,那就是上神已经知道了你的目的,想借此敲打你。 如果像你所说不是故意的,那可就有趣了。 龙卷风是上神所为,他们难不成差劲到连自己甩出来的龙卷风都控制不住吗?” 旻渊不是想不到这一层,他只是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宸熙的死期上,因而对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 在木明星将这些事挑破窗户纸之前,旻渊是有完全的把握在宸熙虚弱时杀了他,到时候和旻晖年里应外合就能离开飞花岛。 但现在木明昔推算出了另一个消息——上神知道他的目的。 若是这样,那将他带入中海就是真的想让他们真的死在中海之内,若他没有救木明昔,在灵力被封的海内,他已经被海底的怪物吃了。 木明昔被卷进来是被他所牵连。 现在还不到宸熙的死期……他尚没有把握可以与三位上神同时对战。 旻渊看向木明昔的眼神变了又变,“这些都是你猜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相信她说的了。 “我在灵华派可一直是个天才。” 木明昔眉眼弯弯,语调平和却让人听出另一种傲然之气。 赵子安怒道:“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木明昔在哪!放开我!” 他的脸上、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到底鳞片,他太久没有吸食人血了。 赵子安面色狰狞,被空翎玄压在地上,墨绿色的竖瞳愈发像一条蛇。 他原本以为来之前吸的那些血已经够了。 “你骗我,你不是神。” 空翎玄笃定地说。他空踩着赵子安的背,只使用了一点力量,赵子安就没有了方才嚣张的模样。 神不会这么狼狈。 空翎玄从未见过老神会像赵子安这样。 赵子安闻言,挣扎了一下,绿色眼瞳像是要变成人族的黑,却又转瞬被绿色覆盖。 他怒道:“是!我现在已经不是神了,那又怎么样!”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在变化,嗓子也在变。 给他血……只要一点点,一点点他就可以把空翎玄撕成碎片,他要吃了这个半神!他要空翎玄的神格! 赵子安如是想着,可他忘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他甚至连翻身都无法做主。 空翎玄背上的杨时被吵醒了,他看了眼空翎玄的侧脸,疑惑道:“空空?这是哪?” “不清楚,是脚下的人弄来了龙卷风,但他却不说明昔在哪。” 杨时听出空翎玄的语气带了几分恼意和不耐:“他是谁?” “他说他是上神赵子安。”空翎玄蹙眉:“但他是妖。” 宸熙上神是人族,又怎么会是妖?大概是飞花岛上的妖兽冒充了宸熙的俗世名。 杨时感受到身体的虚弱,左右扫了一眼确定方位后温声道:“不要与他浪费时间,我们现在应该在西边,往东走,去中海结界,明昔和旻渊在一起,应该不会被刮太远。” 空翎玄:“好。” 空翎玄转身飞上天,转眼间消失在舌头已经进化成蛇信子的赵子安眼中。 地上,赵子安的手指慢慢并在一起长出血肉和蛇皮,他短暂警惕地扭了下脖子。 “嘶!” 赵子安瞳孔极速紧缩了一下。 他说不了话了! 进化完成了! 怎么会这样?! 一瞬间惊惧和巨大的恐慌席卷全身,赵子安本能的想要逃走,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冰凉光滑…… 他的腿不知何时已完全蜕变成了墨绿色蛇尾。 赵子安无声咆哮,他忽然紧盯着某一处,迅速移动了过去。 血! 给我血! …… 木明昔微闭双眸,望着蓝色的海域,头也不回道:“时间已到,将军,可敢一试?” 旻渊吐出一口浊气,“来!” 两人一前一后跳入大海中,海水灌入木明昔的耳朵里,她仿若无觉,眼睛被水灌冲,栩月猛地意识到木明昔没用灵力隔绝! 也就是说她是在实打实的憋气! 【你疯了吗?!】栩月气恼道。 木明昔眼睑落下,在旻渊跟上来时周身才亮起了透明的防护罩,让自己得以呼吸水下空气。 木明昔往先前章鱼逃走的地方游行。栩月反应过来木明昔刚才这么做的原因之后,静了又静。 【何必呢?】栩月在木明昔脑海中平淡地说:【人死了就是死了,你就算感同身受他死亡的状态,他也活不了。】 【……】 杨城。 杨城。 这名字不管怎么念都没什么特殊的。 怎么人就那么奇怪? “心里嘀咕我什么?”七岁的杨城用书敲了敲六岁的木明昔的书桌。 木明昔嘴角微抽,不动声色地收起盘坐的双腿。 她低下头,转身就要起身跑路。 “跑什么?” 杨城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后领,“掌门可是说了,你一天没学会‘梓心双剑’的入门剑式,就不让你走出院子。” 看,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怎么可能会想到她在想什么?又怎么可能拿大道理过来堵她? 这是木明昔的第四十七次怀疑杨城也是穿越来的。 “在想我怎么会知道你要跑?”杨城冷不丁在木明昔后边说。 木明昔:“……” 杨城松了她的衣领,木明昔刚要动作,院子里的海棠树稀稀拉拉落了几朵花。 她冷着脸转身就见杨时以手画符、灵术运转间,院子四周一瞬间升起结界。 “我也没办法,掌门把这个差事交给了我,我就得完成。”杨城靠在书桌上身体前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毕竟,我可是灵华派无所不能的大师兄。” 一般人很难想象这么一张稚嫩的脸说出这么欠揍的话。 木明昔属于二般人,她直接亲眼看到了。 第59章 就是现在! “不想学。”木明昔音色冰凉,眼底有些烦躁。 杨城笑道:“你得说个原因。” 木明昔随便找了个理由:“我自己的剑术练的很好,再加一个人只会拖后腿。” “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对方会拖后腿?” “激将法没用。” 木明昔冷眼看着杨城:“不试,没兴趣。” 杨城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将剑谱放在书桌上,盯着木明昔笑道:“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学会这个剑法,我告诉你我是从哪个时代来的。” 木明昔微微怔住。 耳边是杨时狡猾的声音:“你应该很好奇?毕竟我从来没在你面前掩饰过。” 木明昔学地很快。 一套剑法她只用了半个时辰就领悟了诀窍,不仅和杨城配合默契,偶尔还可以快杨城一剑。 临近晌午时,杨城擦掉额头的汗,拱手笑道:“你赢了。” 木明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杨城摊手道:“二十一世纪,现代是个高级心理医生,年龄二十五,比你早一年穿过来。” “你为什么会穿过来?”木明昔直截了当地问。 “加了个小班,猝死了。”杨城云淡风轻调侃道:“你呢,小师妹?” 木明昔觑了他一眼,转身出院子:“你没必要知道。” 从那之后,这个尽职尽责的大师兄总是百忙之中抽空在木明昔面前晃荡。 外表看上去事事周全、温言细语的大师兄,在她面前却是个闷骚怪。 他会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吐槽哪个师弟笨得要死、抱怨木修源给他的任务太多、自言自语在现代多么幸福…… 木明昔没有他那么多事,大多时间都是找个地方睡觉,于是对他的打扰都是能躲就躲。 有时候还是被找到了,听完杨城的碎碎念,她不耐道:“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笑脸相迎,不累?” “倒也说不上不喜欢……只是很麻烦,我是个很讨厌麻烦的,但我又是个很有责任的人……以你的性子你可能难以理解,但总体来说其实并不反感。” 杨城说:“还有,笑脸相迎,是基本礼貌,大概是我现代社畜当多了,笑脸有时候能避免很多不愉快的事发生。至于累不累的问题,人活着哪有不累的?” “那就去死。”木明昔平静地说。 “……这个倒也不必。” 杨城仰头看挂在树上昏昏欲睡的木明昔,笑着问:“听说你把东方晋阳欺负哭了?” 木明昔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杨城笑道:“他还是个小孩子,想和你交朋友而已。” “我不需要。” 杨城蓦地没说话了。 木明昔只觉得世界都清净了,快要真的睡着的时候,她听到杨城叹了口气:“犟种,以后我不在了,有你哭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年,直到木明昔隔着巨大水镜和灵华派众人眼睁睁看着杨城被旻渊撕碎四肢、四分五裂。 墨鹤飞剑被旻渊抢走。 从此世上再无杨城。 那个时候杨城十一岁,五官基本定型,风姿俊逸、清风飒然。 木明昔其实一直都觉得这没有什么。 就如栩月说的,他死了就死了。 可当她亲身来到了杨城死的地方,身临其境体会到了杨城当时的感觉。 那些被藏在心底的记忆如洪水般翻滚而来……她的心不受控制的停了一秒。 栩月以为木明昔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游到章鱼巢穴的少女目露寒光。 【因为他够傻逼。】 【?】 章鱼的触手在狭小的巢穴里并不能完全撑开,它蜷缩在一起,在巢穴中滚动巨大的身体,触手上黏腻的液体扒在珊瑚上。 木明昔还没有这只章鱼的眼睛大。 俯视着章鱼修养的动作,木明昔指向章鱼的八只触手对旻渊道:“它的触手原先被我的剑灵砍断了一半,但现在已经复原了。” “它有再生的能力?”旻渊深邃的目光注视过去,低头从腰间的暗袋里唤出一把黑白相间的短剑,“这把剑你拿着用,我放出蛟龙的残影对付他,你借机将其一击致命。” 木明昔弯着的唇在这一刻僵住。 旻渊上岛的那一日,身上佩戴的也是这把剑,木明昔很清楚这把剑上的飞鹤代表着什么。 栩月对旻渊手中改良过的墨鹤飞剑震惊不已。 要知道,墨鹤飞剑早已觉醒,无论剑身还是剑鞘都是完美契合,这点栩月当初还暗暗夸赞过杨城对剑的爱护程度。 而改造飞剑就意味着强行篡改剑灵意识强迫其认主,不仅飞剑威力会降低,被迫认主的剑灵很容易滋生戾气反噬剑主。 “怎么?不敢用?”旻渊看着她的反应,冷笑道。 “我不用死人的剑。” 话落,木明昔点灵画符,爆破符迅速印在章鱼身后,巨响炸开,木明昔转身留下释放出蛟龙残影的旻渊。 蛟龙虽只有残影,却身长数尺、五爪锋利淬毒,龙眼暗芒毕现,威力不可小觑,很快和被惊动的章鱼很快厮打在一起。 章鱼的触手四面八方缠上蛟龙,木明昔趁着这个功夫绕到章鱼的头顶上方,头上的蓝色小花亮起白色星点,手中的挽情剑凝聚起强大的剑意。 栩月道:【就是现在!】 木明昔手起剑落,身体穿破流动的海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章鱼的天灵盖。 章鱼发出一声悲鸣,旻渊眯了眯眼,收回蛟龙残影抽出墨鹤飞剑,黑色水墨的白鹤在海中飞向负隅顽抗的章鱼,随着墨鹤飞剑嵌入章鱼体内,木明昔反手斩裂章鱼的脑袋! 章鱼的血液在海水中蔓延,不消片刻原本清澈的海域已变得浑浊不堪,木明昔隔着保护罩看向旻渊:“出口在哪边?” 墨鹤飞剑入鞘,旻渊正要带路,方才一分为二的章鱼发出响彻云霄的哀嚎声。 旻渊瞳孔微睁,向着声源看去。 原本分成两半的章鱼身体竟在慢慢靠拢! 木明昔做事从不留麻烦,她脚尖轻点,挥着嗡嗡作响挽情剑转身奔去! 栩月激动地大喊:【好久没遇到这么奇怪的东西,让我来会会你!】 旻渊紧随其后,转动琉璃珠串准备动作时,腰间的墨鹤飞剑陡然滚烫起来,他伸手碰到的一瞬间一只白鹤从剑身中猛的窜出。 墨色灰白的仙鹤发出尖锐爆鸣的同时以势不可挡之势冲向章鱼! 第60章 可笑至极 木明昔挥剑的手就这么定住了。 她看到章鱼中间有一颗通体纯金的元丹,元丹周围干净纯洁,无一丝杂质,即便海水已经浑浊不堪仍未沾染分毫。 白鹤的尖鸣声刺耳震聋,可却延缓了本极速靠合的章鱼身体。 栩月惊异地看着这一幕,结结巴巴:【白鹤,白鹤在呼唤!新主人,白鹤在呼唤杨城!】 冲向章鱼元丹的白鹤从一只变成十几只,它们洁白无瑕,只有自身的水墨之黑。 旻渊只摸了一下腰间毫无灵智的刀就意识到这些鹤是墨鹤飞剑的剑灵本体! 剑灵离剑,是大忌。 旻渊立刻抽出飞剑追向白鹤,准备刺入白鹤将其强行召回。 他刚要靠近,耳边传来溪水哗啦的流淌声,轻柔而冰冷。 旻渊只得放弃紧追,在水中滚身一躲,挽情剑锋利的剑刃堪堪划过他的手臂,木明昔挡在了他面前。 旻渊愠怒道:“让开!” 木明昔抬起寒凉的双眸。 这是木明昔头一次这么明晃晃地撕下伪装。 平日带笑的眉眼此刻平缓冷静,眼睛里的敌意分明薄凉,白皙面容神情寡淡…… 她横眉冷对,漠不关心又不容置疑地挡在白鹤身后,让白鹤畅通无阻的飞入章鱼元丹。 旻渊微眯双眼:“墨鹤感应到了杨城的气息?他还没死?” 木明昔冷静地看着旻渊,她什么都没有说,这于旻渊而言则是默认。 章鱼的毒液具有腐蚀性,或者说中海之内的任何生物都有剧毒,无论是旻渊还是木明昔的防护罩都支撑不了太久。 旻渊掂量了下手里没了灵智的墨鹤飞剑,“他不可能活着,当初我亲手捏碎了他的元灵。” “你既然想留在这儿,那便如你所愿。”旻渊说完,将墨鹤飞剑猛地丢向海底,转眼看向木明昔:“你走不走?” 木明昔摩挲着剑柄没吭声。 见状,旻渊不再停留,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栩月急得大喊:【别走啊!】 【新主人,你……那里面也许是章鱼吃了杨城的部分身体才会有杨城的气息,如今海底污染的目的已经达成,你完全没必要留在这儿啊!】 木明昔回望着即将愈合的章鱼。 飞鹤融入元丹,纯洁的金色元丹萦绕着缕缕白丝,藏在污浊的海底、恶臭的章鱼中间。 “我要救他。” 他一定还活着。 木明昔解除防护罩,借着水形之力猛然冲了过去。 一剑、两剑、三剑…… 迅烈凌厉的剑风将章鱼四分五裂,但失去了防护罩,木明昔的肌肤上生出斑斑点点的红痘。 栩月想劝木明昔离开这儿,犹豫再三,他还是没敢开口。 确定章鱼彻底死去后,木明昔飞身靠近起元丹。 越是靠近,毒液腐蚀肌肤的面积越广,红逗蔓延至她的脖颈,木明昔却浑然不在意,她眼里只有那一颗金色的元丹。 抱住元丹的一刹那,被催眠的记忆像是碎片重组,木明昔记起了去年杨城上战场之前对她说的话。 “别老木着一张脸,万一哪天我死了,你这样子我会伤心的。”杨城在海岸边笑着说:“我要是赢了这场比赛,你就告诉我你在现代是做什么怎么样?” 女孩坐在焦石上,毫不留情道:“你没必要知道。” 杨城哂笑:“咱俩都认识四年了,还不相信我呢?” “……” “算了,不说就不说。” 杨城忽的凑在木明昔面前,手心摊开,是一块银白色的石头,中间挂了一条银色细绳。 “什么东西?” 杨城在她面前拎着绳子晃了晃,石头左右荡动,“这是通灵石,看起来虽然是银色,但里面被我藏了星元之力。” 星元之力是能力强大的修仙者的才会拥有的保命力量,在身体受到重大伤害将要垂危时,星元之力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治愈之术,极速修补修仙者的心脉。 修补的快慢好坏都由修仙者的修为决定。 木明昔看了眼通灵石,面无表情:“我有。” “我知道。”杨城笑了笑,晃了晃灵石:“你可以当个双层保障。” “不需要。” “啪嗒!”杨城忽然在木明昔耳边打了个响指。 木明昔神情自若地看着他,漠然的眼神像是在说:有病吃药。 杨城挑眉,摸了摸鼻子,指着通灵石说:“现在这块石头被我施了魔法,它的里面藏着另外一个你。” 木明昔冷漠脸。 她欲要起身时,肩膀被杨城按住,“啪嗒!”的响指声响起。 木明昔目光涣散,呆呆地坐了回去。 杨城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地笑了笑,“都说了我是心理医生,顶级催眠术对我来说可是小case……”他轻轻弹了一下木明昔的眉心,“小没良心的丫头。” “从现在开始,杨城只是你小时候的一个普通玩伴。”杨城自嘲一笑,“说不定在你心里,我本来也没什么特殊。” “等等,催眠的时候好像不能说题外话来着……太久没干这事,都有些生疏了。” “从现在开始,你手里的石头拥有保命……啧,说保命你肯定不会用,得跟跟现代有关的功能才行…… 从现在开始,你手里的通灵石可以具备传声力量,无论任何结界和法术都不会受到影响,你将会在醒来后认为这是你捡的,并随身携带。” “这样应该就行了,今天我是逃不过了,你得好好活着才行,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现代好,但灵华派的人都还不错,你稍微平易近人一点点,其实就能交到知心的朋友。” 杨城眼眶湿润,转身看向汪洋大海,“我刚来的时候,生怕灵华派的人发现我不对劲,我努力扮演一个小孩,努力成为他们期盼的大师兄,但是见到你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不止我一个人。” “烦了你这么久,不好意思啊。” “人嘛,都会害怕孤独,我虽然是个成年人,也究根到底是个普通人。 木明昔,好好活着,要比我活的轻松一点,别总看不上其他人。” 霞光染上杨城稚气未消的脸颊上的泪痕,少年盖住木明昔的眼睛,轻柔地拥抱了女孩。 杨城算准了时间,躲在不远处的焦石后面,看着木明昔醒了之后攥着通灵石离去才放下心。 他的一生就像是大梦一场,加个班穿越到了这片大陆上,他曾无数次想找到回去的方法,但当他偷偷进藏书阁修炼占卜之术却占卜了自己死亡的时候,杨城只觉得可笑至极。 第61章 死不了 后来杨城想,死之前好歹还能活个十年,也不错了。 后来杨城遇到了一个丧气冲天的同类人,他感到兴奋、激动、高兴,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得试一试。 当他发现这个同类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非同寻常时,杨城迫不及待主动找掌门自荐教她学习剑法以此坦白身份,但同类人却无所谓。 杨城逐渐发觉这个同类人不仅丧,还不对劲。 她好像,没有生的欲望。 杨城觉得也许是她心理有问题,巧了,他就是心理医生。 于是杨城在遇到她的第四年,决定陪她走出阴霾。 可惜的是,又四年过去,他也没成功让木明昔产生对这个世界的热爱。 作为心理医生,他无疑是失败的。 终究是……大梦一场。 杨城闭上眼,周围传来湍急的水流声,冰凉彻骨的感觉冻得他浑身一震。 人死了还睡不安宁……老天爷怎么总是不放过他? 杨时迫不得已睁开了眼。 入目是浑浊的水,乌黑的长发和蓝青色的衣裳。 杨城一愣。 往上看去,一张略微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熟悉的生人勿近气息、熟悉的藐视众生的冷漠、熟悉的眉眼—— 木明昔?! 墨鹤飞剑:【呜呜呜呜主人!】 【墨鹤?!】 杨城惊愕地听着这道声音,觉得恍若隔世。 和杨城早已传神的墨鹤飞剑:【嘤嘤嘤主人,就是恍如隔世,已经过了整整四年了,你知道这四年我都是怎么过的吗???】 【……】 这无人可比的神经质,是他的墨鹤飞剑无疑! 杨城的目光一动不动望着面前的少女,他这才发现少女的比例大了很多……或者说他太小了。 少女的一缕头发都能用来给他上吊。 杨城很快发觉不对劲,木明昔的脸上的红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增多,她的眸光像是二月寒冰,冷的吓人。 “木,木明昔,你怎么了?” 如铃兰花拂面般清透坚毅的声音极其微小,但木明昔听到了。 她低下头看去,怀里的金色元丹幻化成了一个贝壳,贝壳里一只金色的飞鹤没形象地正伸长脖子看她。 要不是有贝壳在,那只脖子指定断。 “这个海水不对劲?是不是有毒?你怎么不用灵力护住自己?小心!” 伴随杨城急促的一声提醒,木明昔头也不回地朝后捅出一剑,张口企图咬下人类头颅的鱼怪霎时间化为一摊黑色血水。 木明昔抬眼看向前方,往上游动,淡声道:“死不了。” 这久违的语气。 杨城终于真真切切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新主人,再往左边上游过去,我们应该就能浮出水面了!】栩月道。 拿到章鱼的元丹之后,海底的怪物都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波接着一波地来。 【新主人,还是你聪明,要不是你给旻渊身上的衣服留下雾丝,咱们真的就只能死翘翘了。】 栩月倒是不担心木明昔脸上越来越多的红痘——毕竟通灵石都在她身上,还没被触发。 木明昔一鼓作气浮出水面,新鲜的空气如雨后甘霖进入她体内。 【新主人,抓住我,我拖着你上岸!】 挽情剑飞至空中,木明昔抓住剑柄腾空离开水面,青绿色的藤蔓立时包裹住她,栩月载着她飞向森林。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木明昔看着岸边等着的人,舌尖缓缓舔过后齿。 杨城顿时头皮发麻。 这个动作即代表,木明昔恼了。 以往这个时候,后果总是不堪设想的。 思及往年的经历……简直不堪回首。 杨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好奇这个倒霉蛋是谁。 一只蝎子爬进山洞中,褐红的蝎眼将洞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双绮罗收回魔透之力,转身从魔族队伍中跑向黎斐:“少主,是灵华派的人。” “山东中有四个人,分别是灵华派百里鹤、云殇厄、萱草、东方晋阳,身上都受了些伤,东方晋阳较为严重,眼睛像是瞎了。” 半明半寐的黎斐躺在空中的轿子上抬了抬手。 双绮罗立即吩咐道:“派些人把人接回静玉苑。” 片刻后,关坡从一处高山上一跃而下,转眼跪在黎斐面前道:“在雪崩中发现了黎锵殿下,尚未苏醒。” 黎斐轻嗤道:“没用的东西。” 关坡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吩咐下属将人送回后才继续道:“妖族的两队也在寻找旻渊,我们的人好几次险些撞上。” “少主,旻渊肯定和木明昔在一起。”双绮罗道:“属下去盯着江独一和谈白丁,找到了旻渊就一定能找……” 话还未说完,插着樱花旗帜的宫殿上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好像星落宫出事了。”关坡惊道 黎斐从轿子里坐了起来,银铃哗啦啦作响,覆在眼睛上的丝带飘荡在耳后,他声音薄凉:“不必找她了。” 黎斐拍了一下怀里的月兔,月兔窜入雪地里,雪面涌动却不见其身。 月兔从雪地里冒出,看着近在咫尺的雷鸣结界,血红的瞳孔定住,月兔抄起一团雪砸在结界上。 白雪瞬间消匿,月兔蹬了蹬后腿,起步撞向结界,这一下撞得极为结实。 黎斐手腕翻转,魔气敛入体内,月兔的眼睛转了转,再次窜入雪地。 “带一队人出岛,通知父王飞花岛将要大乱。”黎斐望着远方道:“就说,三神将陨。” “少主,我们还需要找人吗?”关坡道。 黎斐若有所思道:“自然要找,尤其是木明昔,给她留一条命就行。” 空翎玄抬起头看向雷声轰鸣的地方,杨时道:“那个方向是星落上神的宫殿,你察觉到了什么吗?” “嗯,那边的力量波动很强,我只在父神身上见过。”空翎玄闷声道。 还有那些惊雷,让他想到了木明昔。 杨时心脏一紧,脸色骤然一变,“不好!” “怎么了?”空翎玄侧头。 杨时感受着胸腔不同寻常的跳动,眼前忽然闪现出木明昔吐血的画面,他抓住空翎玄的肩膀道:“明昔出事了,我看到了!” “在哪里?!” 零落的片段来无影去无踪,杨时握紧拳头:“我看不到了……我们加快速度,她是在一片森林里,应该是中海,快!不用顾忌我。” “好。”空翎玄没有一丝迟疑,带着杨时消失在海岸。 两人消失的下一秒,海水冲刷雪地,融化了积雪,露出金黄色的沙滩。 细碎的沙粒之下,一双骷髅手突然伸了出来,像是被深埋已久,这双手撑着地面从里往外扯,艰难的露出一个女人的上半身。 第62章 不对劲 只是这女人没有头发,裸。露的身体上有着大块大块的青黑色斑点,女人手臂以下都是没有血肉的骷髅,她完全把身体撑出来时,西海岸的陆地上没有一丝雪花,暖黄的光从海的一边浮现。 女人看着温暖的阳光,没有五官的脸发出开心的笑声:“我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她看向星落宫,语气变得阴翳:“星落,你完了!” 木明昔单膝跪地,水珠顺着下颔落在地上,眨眼被气浪蒸发。 她举起剑腾空飞跃而起,凌厉的剑气在无缘悲喜无宁的脸上惊险擦过。 无缘下腰回转身体,右腿混合金色光晕踩住木明昔的幻箭,青弓幻箭被碾碎! 他两指夹住剑刃,屈指轻弹间将木明昔震飞数十米。 木明昔后背撞到结界之上,又被反弹在地上,她借着这道力量从地上跨步再次攻向无缘,挽情剑如泉水喷涌,寒冷的气息携带凛冽杀意! 金色防护罩挡在无缘面前,他单手立于掌心,垂眸说了一声:“阿弥陀佛。” 登时金光周围无数佛文化作实体冲破木明昔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围攻木明昔。 挽情剑自动分作无数影剑击破佛文,木明昔指尖结印看向无缘,“灵华阵法第三列——虎啸阵!” 黄皮黑纹的巨虎木明昔身后出现,它凶猛地抬了抬前爪,落地的一瞬间爆发出振聋发聩的吼叫。 木明昔经过长时间的战斗,强行催动灵力出阵还是让她吐出一口鲜血。 无缘见状,立定看着她。 他的身旁是身受重伤被佛文禁锢住的旻渊。 旻渊一上岸就和无缘碰了个正着,他还未动手,无缘反而出了手,令旻渊惊异的是,无缘的修为竟然比他高……甚至,他怀疑远超了上神。 若真是那样,无缘不可能没有成神。 木明昔抹掉嘴角的血,怀中的杨城怒喝道:“无缘,你到底要干什么?!” “杨施主,我从未想为难于你。”无缘眉眼慈悲,神情冷淡,语气冰冷:“但你的师妹今日必须跟我走,她的神格是最特殊的一个,既不会受到宁安月兔的侵入,也不会被海底精怪的血液轻易腐蚀。” “你们果然是故意的,不过我倒没想到,竟然这么早就盯上了我。”木明昔仰起头,月牙般的眼睛里毫无波澜,她看着无缘,也在看向旻渊。 旻渊知道木明昔这一眼的意思。 她猜得没错,神知道他弑神的计划。 无缘道:“多说无益,你若老实和我走,我可以和你保证将杨城安稳送到灵华派长老身边。” 杨城抢在木明昔开口前否决道:“不可能!即便是我再死一次,师妹也绝对不会和你走。” “既如此,勿要怪贫道不讲旧情了。” 无缘手心向上,一尊金色的权杖钉入地面,霎时间中海地动山摇、树木倾倒! 木明昔将挽情剑插入地面扶住身体,猎猎火浪袭来,眼看着无缘走到跟前,木明昔“啧”了一声。 “他说不去,我又没说,你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 杨城:“?” 杨城:“师妹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你去了就是死!你把我放出去,我和他同归于尽!” 旻渊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木明昔这番意料之外的妥协才是正常的发展,就好像她本来就会这么做一样。 火浪消失,无缘低头看向木明昔,格外平静道:“你说。” 木明昔站直了左摇右晃的身子,“我跟你走,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无缘神色不变:“你说。” “放了他。”木明昔下巴抬了抬点向旻渊。 杨城:“?”为什么不是我?我不是你最亲爱的大师兄了吗? 旻渊一怔,眼中划过不解。 无缘没有看旻渊,平淡地说:“可以。” “现在就放。”木明昔不卑不亢。 “可以。” 无缘撤开了结界。 木明昔收起挽情剑,将装着杨城的贝壳丢进了储物袋里,连带着杨城怒不可遏的声音一同关上,仔细在腰间系好后,她拍了拍衣裙,嘴角微微一笑,“走。” 困住旻渊的佛文消失,他看向木明昔,眉头微不可察的皱起。 无缘点了点佛杖,一道金光围绕在木明昔周围禁锢住她,两人面前出现一道水门,无缘宛如第一面时的引路般伸出手,礼貌道:“请。” “上仙客气。”木明昔也像刚上飞花岛时“乖巧”的小师妹,低眉顺眼地笑着走进水门。 旻渊按着琉璃珠串的拇指不自觉用力,直到水门消散,他才回过神看着自己咯出印子的指腹。 旻渊穿梭在森林中,跨越出中海的范畴,眉头紧锁。 一切都提前了。 凌夜已经撑不住了吗? 不如现在动手,但有无缘这个意外在,旻渊没有把握能杀死宸熙。 他深思间,目光掠过守在中海外的一群人,眼睛微眯。 “主上!”谈白丁眼尖地透过鹅黄色外套认出自家主子英明神武的模样,惊喜道:“您果然在这儿!” 身侧的江独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看到旻渊衣裳领口的茉莉花时微微一愣,“主上,你是同木明昔一起被卷入中海了吗?” 暗处,杨时和空翎玄竖起耳朵。 “……嗯。”旻渊神态从容,刚走没两步,就被远方不可忽视的电光吸引,“凌夜的雷鸣术?发生了什么事?” 谈白丁急忙道:“星落宫不知为何突然升起雷阵,无人可进,魔族的细作来报说,飞花岛上的结界已解,黎斐已派人通知了魔族,说是三神将陨,飞花岛即将大乱。” “刚刚关坡还在中海周围搜寻了一圈,不过被我们躲了过去。”江独一谨慎道:“主上,此事是否要尽快通知妖皇陛下?” 三神?黎斐要杀的不止一个神?他哪来的自信? 旻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黎斐现在在哪?” “星落宫的结界外面。”江独一道。 “黎锵呢?” 江独一一愣,不明白旻渊为什么会提到黎锵。 谈白丁接话道:“原本是要接回,但星落宫突然大乱,黎斐就没管他了。主上,我们的计划是否也要提前?” 不对劲。 旻渊抬手示意噤声。 “创世之战”第一轮中,每一年前往中海的带头人都会是凌夜,但凌夜将陨,宸熙会代替其领路。 旻晖年正是想让旻渊趁凌夜带领众人前往中海时击杀宸熙,因为宸熙的力量来源于手中的苍梧扇,在水中的苍梧扇无法发挥真正的实力,是可以刺杀他的唯一机会。 旻晖年为此花重金找到了可以在中海恢复法力的法器。 若非旻渊担心被上神发现从而没有随身携带,他也不会在中海苦等了一个时辰。 但现在也用不到了。 一旦神格转换完成,就失去了任何机会。 第63章 圣女贵人多忘事 既然要乱,那就再乱一点。 旻渊捻动珠串,眸光深邃:“我们也去星落宫,谈白丁,你去找灵华派的人。” “告诉他们,木明昔被无缘抓走想要剥夺她的神格。” 队伍中不显眼的殷南衣闻言,暗地放了一只乌鸦飞出。 空翎玄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乌鸦,殷南衣回头跟上队伍的同一时刻,乌鸦变成了一团黑烟灰飞烟灭。 “为什么无缘会抓明昔?”空翎玄带着杨时悄悄跟着妖族,低声问道:“剥夺神格是什么意思?” 杨时大脑飞速运转,回忆起岛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某一瞬间,他如醍醐灌顶:“是‘顺应者’!无缘听命于三神,抓走明昔可能是三神的意思……三神中又有一个神要陨落选‘顺应者’……旻渊说无缘要剥夺明昔的神格,说明他们选中了明昔做‘顺应者’,这根本不是传承,而是赤裸裸的选替死鬼!” 纵然一开始就知道三神不安好心,也知道“顺应者”并非美差,但杨时从未想过维护世间安宁的“神”,现在竟然罔顾人命干出剥夺神格的事。 一直以来的信仰在一瞬间崩塌,杨时握紧双拳,耳畔回想起木明昔曾嘲笑过他的话:“大师兄,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心存善意的,尤其是我。” 杨时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空翎玄察觉到背上之人沉重的呼吸声,想了想道:“明昔不会有事的。” 杨时微楞,下意识问:“为什么这么说?” “她身上有我的血,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可以喂血救活她。”空翎玄补充道:“我不会让她被剥夺神格。” “你不怕死吗?”杨时道:“即便你是老神之子,你也打不过三个从尸山血海中存活了数百万的神。” 空翎玄嘴角扬起一抹笑,“能为她死,我不怕。” 杨时顿了顿,失笑片刻,他脑海中思绪翻转:“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的命还是留着。” “你有主意了吗?”空翎玄道。 杨时点头,在空翎玄耳边说了几句,空翎玄一一应下。 “师姐!” “不好了!” 郑娇娥伤痕累累地推开雪沁儿的院子,在院门大喊:“师姐!” 沉睡中的雪沁儿猛地睁开眼,屋外郑娇娥还在唤她:“师姐!救命!” 雪沁儿赤脚下地,匆忙推开房门,见郑娇娥又脏又乱地倒在院门口,看到她,泪眼婆娑地哭道:“师姐,我找不到炀哥哥了!” “娇娥,你怎么了?”雪沁儿跑到郑娇娥身边查看她的伤势,“这些伤是怎么回事?你和飞花岛的精怪决斗了吗?” 郑娇娥的身上大多都是动物撕咬的痕迹,她的手腕上有一块被毒蛇咬过,雪沁儿施法为她输入灵力。 “不是,不是精怪,是个人,半人半蛇。”郑娇娥回想起所见的一幕,仍觉得心有余悸:“他自称是宸熙上神,让我喂给他一口血,我不愿意就和他打了起来,这儿就是被他咬的,但他好像不能控制自己,我趁着他神智混乱的时候用毒镖刺中了他的尾巴才得以逃回来。” 雪沁儿盯着郑娇娥的手腕,她已注入了许多灵力,但小小的两道口子却完全没有愈合的痕迹,就连郑娇娥其他受伤的地方也没有变化。 “我滴血想联系炀哥哥,可是始终没有反应。”郑娇娥没发觉雪沁儿的奇怪,自顾自拿出锐华炀的玉佩哭道:“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先来找师姐你。” 这样的情况……雪沁儿只在第一次见锐华炀的时候遇到过。 锐华炀说身上的是恶疾,无法治愈是正常的。 可娇娥才刚刚受伤。 雪沁儿捏住郑娇娥的手腕,又重新试着多输了几次灵力,但都如石沉大海。 郑娇娥哭了半天也没听到雪沁儿说一句话,抽抽嗒嗒地不解道:“师姐,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的手看?伤口怎么了吗?” “没。”雪沁儿翻过她的手腕盖住,掩下心中的疑虑,温柔笑道:“飞花岛上有三个上神在,炀哥哥肯定不会出事的,你先去屋子里歇着,我去找卫亭一同去找找好吗?” “嗯,好。”郑娇娥被雪沁儿扶着躺在床上,担心地握住她的手,“师姐,你也要小心。” “放心,有卫亭在,我不会有事,屋子里点了安神香,你安心等我回来。”雪沁儿轻轻地说完,就见郑娇娥的昏昏欲睡。 她小心关上屋,从侧门出去。卫亭在确认她熟睡后应是回了宿舍修炼,雪沁儿拢了拢披风,快步来到桑落派的弟子宿舍。 雪沁儿本想在门口直接叫卫亭,思及卫亭将她背回来又守了许久,想了想还是走了院子。 “卫亭?” 她敲了敲房门,安静的屋子里的没有任何声音。 出去了吗? 雪沁儿微微拧眉,转身间,一道细微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像是……老鼠? “卫亭?你在吗?”雪沁儿又试探的喊了一声,她轻轻扣住房门,发现没有上锁。 雪沁儿推开房门,屋内空无一人,床榻上的枕头被乱扔在一边、被褥裹成一团,地上的空盆盖在地上。 这不像是卫亭会干出来的事。 雪沁儿走上前想去试试被褥的余温,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她心中一紧,猝然转身向后弯下腰,手中飞出数十根银针。 一把剑在她脸上划过,钱休忙不迭滚在地上躲开了银针。 “你是谁?” 雪沁儿手中再度出现五根银针,她防备地盯着面前满嘴是血的人。 钱休咳嗽了两声,嗓子像是被火烤过,看着雪沁儿咯咯笑了一下,“圣女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和主人认识的时候不正是我绑的你吗?” 雪沁儿心神一震,钱休的脸和当年绑架她和娇娥的恶贼重叠起来,不同的是现在的钱休鼻子更塌、眼睛更浑浊、脸也更瘦。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竟然没死!”雪沁儿的心猛颤。 不堪回首的记忆涌上心头,无数带毒的银针飞射向钱休,她恨不得把钱休射成千疮百孔! 第64章 辣死了! 哪知当年被锐华炀轻易制服的钱休竟然敏捷地躲开了所有银针,不光如此,他面带淫笑挑衅地看着雪沁儿,咯咯直笑:“圣女,我还记得你当初为了救郑娇娥英勇献身的画面,啧啧啧,你的身体是那么美丽,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想,要是得手了该多么美好。” “你闭嘴!” 雪沁儿羞红了脸,怒斥道:“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必让炀哥哥剁了你的舌头!” 钱休脸色凝滞了几秒,忽然浑身发抖起来,胸口被银针射中,跪在地上颤栗不止。 他的抖动像是对某种东西的畏惧,连带着靠着的架子也不稳当,从架子后摔出一具尸体。 雪沁儿一眼就看到了卫亭肩膀上被吃的只剩下一层皮的脖子。 她震惊的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前一秒还在害怕的钱休在看到卫亭尸体的一刻露出贪婪的笑容,连滚带爬地抓住卫亭的脖子开始啃咬了起来。 他在…… 生吃人肉。 头颅像是一个球彻底掉在地上,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和雪沁儿对上。 雪沁儿的胃里翻江倒海,她控制不住地跑出去扶着院门门槛干呕起来,泪花模糊视线,一瞬间惊悚恐惧占据着雪沁儿的内心,她大步逃离了卫亭的院子。 炀哥哥,救命! 木明昔从水门出来之后被关在一间封闭的房间内,无缘解除了她的禁制,但屋子施了法术,她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快要睡着的时候,房门被推开。 一个女子……不,应该说是上神,粉色霓裳的星落上神端着饭菜走进来,友善地说:“我记得无缘说你挺喜欢人间的食物的,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应该也饿了,我带来了栗子烧鸡。” 木明昔看了眼热气腾腾的鸡肉,笑道:“我喜欢吃辣的,没有辣椒酱吗?” “……”星落一怔,“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拿。” “好啊,那麻烦了。”木明昔从善如流地过去坐在星落的对面,用筷子夹了一块烧鸡放在碗碟里,好整以暇地看着星落。 “……你等等。” 星落出门不过片刻,拿着一碟子辣椒酱放在木明昔的桌前,“给你。” “多谢。”木明昔小小蘸了一点,嚼了几口当着星落的面吐了出来。 “不好吃吗?”星落问。 木明昔微微歪头笑道:“不如我们宗门的姜大厨做的,肉……” “不够细腻?”星落失笑道。 木明昔但笑不语。 星落的笑容缓缓消失,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局促,甚至不敢去看木明昔,“对不起。” 木明昔没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宸熙他已经不行了,我们需要你的神格,对你来说,人活一世可能就是修成大道、成仙成神,但宸熙不一样,他才活了几千年,他还有好多事没做……等你们神格转换完成,我会帮你完成你未尽的心愿,你如果有什么事想做还没做,都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实现。” “我想世界毁灭。”木明昔平静地说。 星落愣了愣,抿唇无措道:“木姑娘,你别为难我了。” 木明昔轻笑了一声,“你竟然是个上神。” “……你什么意思?”星落抬起头。 木明昔又笑了一声,轻轻淡淡地说:“不中看也不中用。” 星落的指甲扎进手心,眼眶中泪花点点,低声啜泣道:“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很讨厌我,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 木明昔看着她,心里想的却是她刚刚说的话。 她说的是——“宸熙已经不行了。” 旻渊告诉她的是凌夜。 旻渊没必要对她说谎,星落也没必要……除非,这两个神都要死了。 木明昔在中海猜想的时候只想到凌夜将陨、旻渊杀宸熙的事黎斐定然知道,因为黎斐也要弑神。 她当时只觉得黎斐要干的事肯定和旻渊不相上下才这么想。 但现在,她明白黎斐为什么要杀星落了——五神中三神死,意味着和平必破,万古大陆必乱。 木明昔心头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有人在挑起大战。 栩月震惊道:【会是谁这么丧心病狂?万古大陆已经两百万年不曾开战过了。】 【不管是谁,幕后之人都不会让神格转换成功的。】木明昔心中隐隐有了想法。 星落哭着哭着始终等不到木明昔来宽慰自己,她慢慢收起哭唧唧的一面,站起身期翼地看着木明昔道:“别怪我们,为了万古大陆的和平,势必会有人做出牺牲,你作为仙门佼佼者,更应该明白不是吗?” 【为什么不会成功?新主人,你发现什么了吗?】栩月好奇道。 木明昔淡淡看着星落,和脑海中的栩月对话:【维持和平的是神,能够打破规矩的当然只有神,神和神对决,要想让天下大乱,就必须让绝洲三岛中的一岛彻底混乱或者毁灭,而要想飞花岛彻底废掉,最好的办法就是三个神都死,毕竟现在,两个神不是都要死了吗?你觉得我们面前的神,像是打得过幕后精心算计的那位吗?】 星落莫名被盯的心慌,主要是木明昔看她的神情是笑着的,可是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弯弯的嘴角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星落抿嘴,不愿再和木明昔“摊开心扉”。 撂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星落快步出了屋子。 栩月道:【她确实不像。】 【新主人,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坐以待毙吗?】栩月问。 门被关上,木明昔拔下头上的凤翎簪子,【不要叫我新主人。】 栩月怔了一下,小心翼翼道:【那……我可以叫你明昔吗?】 【叫我天才。】木明昔神色自若。 【……】栩月无语凝噎了两秒,【一点也不好笑。】 木明昔闻言,微微勾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栩月觉得方才有那么一刻,木明昔是发自内心的、眼睛里都笑了一下。 但当他再看的时候,她和原先披着温良无害的皮囊时一样挂着假笑。 木明昔将凤翎簪子蘸上辣椒酱,栩月嗷嗷大叫:【辣死了辣死了!喂喂喂我能感觉到啊!】 【忍着,别吵。】 【……】呜呜呜呜。 栩月要被辣哭了。 ipaoshuba.net 第65章 你动了真情 木明昔在桌上铺开一层秀帕,在秀帕上用辣椒酱勾勒出扭曲怪异的线条。 栩月被辣的闷声乱嘤。 星落收拾好心情,回到主殿内,赵子安被捆仙锁五花大绑,无缘守在门口,凌夜盘腿在一旁休养生息。 只有她什么都做不了。 星落慢慢来到赵子安身边坐下,绿色的尾巴卷住她的脚踝,星落瑟缩了一下,她很害怕这种没有体温的触感。 赵子安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蛇尾离开了她,“抱歉。” 被捆仙锁束缚,赵子安的神志清醒了很多,他靠在柱子上唇色惨白,但浑身都是别人的血,他一闭眼就能想到刚才发疯乱咬吸取精血的画面,那根本不是他…… “其实不用救我。”赵子安低声道:“凌夜,星落,我已经活够了,这副样子就算活下来也不会变回人。” “啪!” 响亮的巴掌声陡然响起,引得无缘和凌夜侧目看去,星落握着发麻的手心吼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和凌夜费了这么大劲、飞花岛上死了这么多人,你现在跟我说你活够了?你凭什么!” “赵子安,我要你活着!我要你活着你听到没有!”星落揪着赵子安的衣领哭道:“你不许死!” 凌夜移开目光。 无缘垂下眸,对着门外的月光,低低地呢喃起清心咒。 “……好了……再打就真的要死了。”赵子安咳了好几声,虚浮道:“你们抓了谁?” 星落靠在他的肩膀上,闻言想到木明昔的眼神,心中不是滋味道:“仙门灵华派的小师妹木明昔,化神初期,她的神格很特殊,不会受到中海内海怪毒液腐蚀,一定可以帮你抵挡住常囍蛇的反噬。” 常囍蛇,性本淫。 蛇身青绿、鳞片光滑坚固,不怕水火、不惧冷热。此蛇只在人间出没,喜欢在新婚夫妇的房梁上偷听男女。交缠的情。欲之声,声音越是激烈,越是有助于它的修行。 当年凌夜和星落受伤藏于人间,结识了游侠赵子安,星落和赵子安暗生情愫,三人在一个村落中无意间得知了常囍蛇的消息。 村民称只要是此蛇见证过的新婚夫妇们总是美满幸福,恩爱非凡,因而将此蛇奉为祥瑞小心对待,彼时赵子安和星落正是情盛之时,便打算举办一场婚礼。 赵子安给星落挑选好婚服送去时,意外听到凌夜和星落在吵架。 凌夜斩钉截铁道:“你和他不可能在一起,又何必多出这一份情缘,我们在人界浪费的时间够多了,该回去了。” “我不回!”星落推开凌夜,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今晚我就会成为子安的妻子,我会和他永远相守在一起,即便只有一世,我也愿意,凌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赵子安一直当凌夜是星落的兄长,让妹妹嫁给一个游侠,确实会让人担心。赵子安欲推开门,想和凌夜保证他绝对不会让星落吃一点苦头。 但下一刻,凌夜的话像是晴天霹雳。 “因为你动真情了。以前的你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一个男人与我置气,星落,我们下凡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吸取男子元阳恢复神力,而不是让你游戏人间。”凌夜强迫星落与自己对视,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过分冷硬:“现在仙、妖、魔三界动乱,我们不能继续留在仙界管辖的人族。” 星落沉默良久才道:“我知道,可是他对我——” “那我呢?”凌夜打断她,“我对你何尝不是一片真心?我眼看着你和那些一个又一个的男人虚与委蛇获取元阳时,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如果不是因为身处人界不可使用术法,你知道我有多么想把那些男人千刀万剐吗?”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星落低声说道。 赵子安颤抖着推开了一丝门缝,他的目光不可抑制地往里钻去,看到了自己心心爱的女人踮起脚亲在凌夜的喉结上。 婚服掉在地上。 准备回吻星落的凌夜警觉地看向门口,“谁!” 星落吓了一跳,连忙看去,猝不及防与绝望伤心的赵子安对上。 一时间她慌乱不已:“子安,你,你听我说,我们……我们……” 可她也不知从哪开始解释。 赵子安凄惨地笑了一下,“原来,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 “不是……子安,我没有想伤害你的,我只是……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你说。”星落急切道,她刚走半步手腕就被凌夜拉住。 凌夜面无表情地看向赵子安,一字一句道:“我们不是什么做生意的商人,而是你们人界口中的神。你刚才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有什么听不明白的,我可以给你一一解释。” “……不必,我不是傻子。”赵子安黯然地低下头,他踉跄着转身,清瘦的身躯似能随风而去。 星落心如刀割,但她也知道赵子安只是一介凡人,也许现在放他走才是最好的结局,可她还是不禁心脏抽疼,眼泪无声滑落。 凌夜扶着星落,沉默地看着赵子安步履蹒跚,但赵子安突然驻足,他回身大步来到二人面前,凌夜皱起眉,“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赵子安摇了摇头,目光灼灼看着怔神的星落:“我想与你成亲,我想明白了。我的一生对我来说漫长又枯燥,遇到了你以后我才知道活着的意义,你需要男子的元阳补身,而我需要你的爱,我愿意为你奉献我的元阳,你可愿意给我一天的时间与我成亲?” 凌夜罕见的茫然了。 就这眨眼间,星落感动地点头:“我愿意!” 直到新婚夫妇拜高堂,而凌夜坐在高堂的位置上时,他也没反应过来赵子安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夫妻对拜!” 喜婆高兴地吆喝着,村子里的人都来此赶热闹喝一杯新婚喜酒,一时间这个普通的院子里喜气洋洋。 凌夜举着酒杯难以下肚,他就这么看着赵子安和星落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进了洞房,送走宾客时,瞥见了溜进房中的常囍蛇。 他心情复杂的坐在院墙上。 今夜过后再无凡人赵子安。 凌夜坐到了太阳初升,但常囍蛇还还没走。 凌夜不由得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星落体内的伤还未痊愈,这样折腾怎么能受得了? 第66章 我在即可 思虑再三,凌夜还是敲响了新人的房门,“星落,起了么?” 等了足足一刻也没人应。 凌夜直接推开门,却没看到想象中的一幕,屋内空无一人。 凌夜神色微凛,只见窗户大开。 他立即明白事情不对,跟着窗后的脚印来到村子里的后山时,已经晚了。 赵子安吃了常囍蛇。 为星落,也为他自己…… 凌夜毫不怀疑这是星落出的主意,因为她和赵子安之间只有她知道常囍蛇是可以吃下吸食力量的,对于神的她而言,常囍蛇的力量微不足道,但对于凡人赵子安就完全不同了。 要么爆体而亡,要么承受住常囍蛇的反噬长出灵根在一夜之间拥有修为。 赵子安成功了。 他成了第一个凡人成神的奇迹,凌夜和星落将赵子安带到了万古大陆,魔族出生的凌夜对外只宣城赵子安是流浪至人界的魔族,觉醒了魔族血脉后得到了天道眷顾,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赵子安每个夜晚都在承受常囍蛇的反噬。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千年。 赵子安还是没撑住让常囍蛇吞噬了心智,被压制了数千年的常囍蛇已经无法满足于表面的快意,它变本加厉的需要血! 不管是人、妖、魔还是精怪,只要是血,它都会吸干,但却永远无法满足,越是吸血赵子安就越是没法回来,但不吸血的话赵子安和常囍蛇只能一起死。 星落从西辞那儿知道了捆仙锁可以束缚世间万物,九死一生搞来了捆仙锁,让赵子安短暂的保持了清醒。 “木明昔?”赵子安靠着柱子,看向调息的凌夜:“她和旻渊结盟,又招惹了黎斐,恐怕不好对付。” 凌夜没有睁眼,淡淡“嗯”了一声后继续运功。 “飞花岛现在被我弄得乱成这样……无论是黎斐还是旻渊都不会轻易离开,之后我们得好好想想怎么整治一下这两个毛头小……” 赵子安呼吸有些困难,为了不让星落察觉,他试图转移视线看向宫殿外面的阵法,这一看却让赵子安皱起眉。 “凌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与此同时,魔族的破阵高手开始破阵,凌夜呼吸蓦地一滞,脸色难看地看向大门外。 赵子安神色莫测,像是要把凌夜盯出一个洞来,“殿外发生了什么?” “有人在破阵。”凌夜说了一声,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星落刚要说好,赵子安忽然冷下脸道:“出去送死吗?什么时候一个雷阵都能需要上神专门去维持?” “子安,你在说什么?岛上那些人哪是凌夜的对手?”星落不明所以。 “你还看不出来吗,星落。”赵子安沉声道。 星落一个头两个大,“我看得出什么?你能不能有话就说!” 凌夜转身欲走,下一秒却猝然倒在了地上,星落大惊,“凌夜!” 赵子安动了动,捆仙锁立刻收紧,他只能老实坐着看着星落跑过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怎么会这样…… 赵子安吐出一口气,殿外上空的雷阵出现了几丝裂缝,他嘴角微扯:“凌夜,你也要死了吗?是谁要害你?” 星落以为自己幻听了,她不可置信 道:“他说……是真的吗?” 凌夜没有回答她,只道:“殿外的人破阵了,无缘,拦住他们。” “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破了?凌夜,你受伤了吗?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星落满腹疑惑,她执拗地看着凌夜,心里的茫然恐惧被放大,她喊道:“说话啊!” “阿弥陀佛。” 无缘缓慢平稳地走出大殿,他来到大门前,又将门合上后,才看向魔族队伍最前方的黎斐,“黎斐殿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黎斐站在一匹魔狮头顶,嗤笑了一声,“据孤得到的最新消息,凌夜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宸熙被常囍蛇反噬将死,飞花岛上只有一个星落还具有上神之力,你觉得,她能打得过孤吗?” “我在即可。”话落,佛杖落在地上,耀眼的金光随着佛文包围整个星落宫,隔绝了反魔族的军队。 黎斐诧异道:“佛墙……你既能使出佛墙,怎会屈居于上神之下?” “黎斐殿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无缘再次重复了一句。 “孤倒要看看,你能搞什么把戏。” 黎斐唤来双绮罗,附耳道:“发出飞鸦,告诉父王无缘已勘透佛道习得佛身庇佑,务必将同悲镜一起带过来。” 双绮罗立即退下,黎斐瞧着无缘无喜无悲的模样就觉得没趣,伸手捂住了宁安月兔的眼睛。 杨时在凌夜宫一寸一寸摸着墙壁走过,却还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来到凌夜的书桌前,随意查看了几本书,从最下面的一本里抖落出一张纸。 杨时捡起纸张,上面画着一个身着粉蓝衣裙在梨花树下掩面轻笑的女子。 “谁在里面?” 杨时将画纸叠好收入袖中,匆匆堆好书跃上房梁,从门外进来一个人警惕地查看屋内,杨时记得这人,是初入飞花岛时负责看宗门令的守门仙侍。 这个时候飞花岛上所有地方的仙侍都不在了,他怎么还会在? 除非……他还不知道岛上这几个时辰发生了什么。 高邑打了个哈欠,吊儿郎当地扫了一眼:“这群人怎么回事,凌夜上神的宫殿也敢偷懒不值班?真是该死。” 杨时看准时机,在高邑转身的一刹那跳下房梁将人踢倒,霜寒剑自动出鞘横在高邑脖子上,冷酷地划出一道血痕,杨时凝声道:“别动!” “你,你是谁?”高邑惊异道。 “灵华派的长老和弟子被关在哪儿?”杨时并不废话,一脚踹在高邑的后腿上,后者彻底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高邑惊怒道:“你是灵华派的弟子?你竟然敢私闯上神宫殿,要是凌夜上神知道你就——” 杨时眉峰皱了下,剑身侧划,直接割掉了高邑的一只耳朵,高邑惨叫出声:“啊啊啊啊!” “我没时间和你废话,要是不想另一只耳朵被割掉,就乖乖带路。”杨时说完,动作有瞬间的怔楞,但他很快回过神,没有给高邑反驳的时间,命令道:“快点。” 高邑捂着血流不止的耳朵,心中暗骂这是个疯子,不得不颤巍巍地站起来。 第67章 谁在想你? 霜寒剑一直落在高邑脖颈上,他不敢有任何举动。 杨时跟着他进入一道水门之中时,没走两步就见到了水牢之中的长老和师兄弟,冯屏晚和花封都在闭目养神,但他们似乎看不见他。 “解开。”杨时道。 “这,这是上神所放下的结界,我只负责看守,没有权力解除。” 高邑结结巴巴说完,似是怕杨时发怒,连忙跪下道:“我说的是真的,仙友,我真的没骗你,我就是飞花岛一个看门的,被凌夜上神大发善心带到岛上才成了仙侍,你别杀我!” 杨时闻言,施法困住高邑,箭步跳在水墙上一剑劈向水牢:“擎跃斩!” 冯屏晚和花封同时睁开眼,眼前的无形屏罩像是玻璃碎片破开,冯屏晚讶然道:“杨时?” “冯长老,花长老,你们还好吗?”杨时上前道。 “人没事,不过被那三个脑子不正常的东西下了药,灵力被封,现在还没恢复。”花封说到这儿,一转头看到毫无反应的灵华派弟子,皱眉道:“他们怎么回事?” “是障眼法。”一回生二回熟,杨时再次劈向迷惑众弟子的屏障。 “大师兄?” “是大师兄!” “杨师兄,你来救我们啦!” 顾清欢望着丰神俊朗的杨时,激动的上前抓住水牢,她还未开口,顾清戈便问道:“冯长老!花长老!你们出来了?比赛结束了吗?” “吵什么?都给我把嘴闭上!”花封被烦的训了一声,众弟子立刻鸦雀无声。 “我们先出去。”杨时带着众人,对并肩而行的冯屏晚道:“这次的‘创世之战’只是一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在参赛者中选出一个替死鬼让要陨落的神活下去,小师妹现在被三个神抓到了星落宫,企图剥夺她的神格续命。” “我要去救木师姐!”说话的人是西离,她甩开莫甜甜牵着的手,跑到了前方边走边说:“大师兄,你带我过去,我毒死那些神。” “大师兄,我也要去。”莫甜甜说。 “我也去!” …… 众弟子同气连声,杨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我如今联系不上小师妹,你们过去也帮不上忙,飞花岛现在乱成一片,所有结界都已解除。待会出去之后你们立刻离开飞花岛回仙门搬救兵,其他的我和长老们会想办法。” 花封见状对众弟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一个个的不想着帮忙只想着拖后腿吗?你们大师兄说什么就听什么,再不济有我和冯长老在,轮得着你们往前冲吗?都给我安静点,再叽叽喳喳的我回去让他抄一百遍宗门规训。” 杨时顺手将高邑一同提溜了出来扔在地上,他粗暴地手法让想说话的顾清欢愣了一下,只见向来谦谦有礼的杨时踩在高邑的胸口,威逼道:“带他们去飞花岛的入口乘飞舟离开,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好好好!你有话好好说,我答应你就是了。”高邑连声道。 冯屏晚尝试着运用灵术,对杨时道:“水墙隔绝了灵气,才导致我与你师叔短暂失去了灵力,如今出来了灵力已在恢复,我们随你去救明昔。” “好。”杨时看向众弟子,喊道:“顾清戈。” 顾清戈立马穿过人群,“杨师兄。” “你和清欢师妹修为最高,是最适合保护师弟师妹们的人选,我也放心把他们交给你们。”杨时目光划过看着自己的顾清欢,轻声道:“万事小心,待回去以后,你再来向我讨教剑术。” 顾清戈坚定道:“杨师兄,你放心!” 杨时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两拨人马分道扬镳时,西离脱离了队伍冲向杨时,抱住他的大腿,“带上我!我……我可以和木师姐联系。” “西离,不可因为不想离开而撒谎。”冯屏晚蹙眉道。 西离仰视着杨时,口齿不清道:“我没说谎!是真的,是…是木师姐偷偷教我的,我不能……” 后面的话冯屏晚和花封都没听清,他们只当是小孩子舍不得说的胡话,花封正要教训她,杨时却抱起西离对身后的众弟子说:“你们先走。” “花长老,她说的是真的。”杨时温声道:“我会保护好她的。” 飞花岛上积雪渐融,阴沉的天空覆盖在星落宫上方,但除了星落宫,其余的地方开始天光大亮、万物复苏。 一直困住了云殇厄等人的雪原不知何时消散,赶路的云殇厄竟是被热出了一身汗,他抬头一看,才发觉万里无云、青松蓝天。 “幻境变了吗?”百里鹤奇怪道。 东方晋阳握着厄然鞭,眼睛上蒙着红布的脸动了动,“我们要走出去了吗?” “快了,我上去看看。” 云殇厄将鞭子交给萱草拿着,御剑至空中,幻境变了之后没有了雪雾的遮挡,他总算能看到远方的宫殿。 那个冒金光的是什么殿? 云殇厄仔细看了半晌也看不清是什么,受到龙卷风和雪原双重影响,除了身体的伤,他的视线也变得有点差劲。 “算了,往那边走,起码到了能遇到仙侍。”云殇厄喃喃自语了两句,回到百里鹤身旁道:“往前走,再过一座山就行了。” 接过萱草手里的厄然鞭,云殇厄带头领路,百里鹤断尾。 东方晋阳还没适应当个瞎子,时常磕磕碰碰,因而前面抓着厄然鞭,后面被萱草扶着,他本来就看不见,更受不了安静的气氛,三人不说话时,他就忍不住问些有的没的:“云殇厄,你为什么要给师妹糖啊?” 萱草:“他给师妹糖做什么?” “我们打了个赌,赌师妹喜欢什么来着。”东方晋阳说。 百里鹤道:“送糖?哄三岁小孩还差不多,女孩子都喜欢首饰,木师妹肯定也是。” “错!”萱草自傲道:“我们女孩子最喜欢的是胭脂,一个好的胭脂就能解决一大半的问题。” 东方晋阳想了想,木明昔平日里很少穿金戴银,也不往脸上敷粉,他不死心的问道:“云殇厄,说呀,你为什么送糖啊?师妹不是最喜欢桂花糕吗?” 云殇厄惜字如金道:“想送。” 木明昔打了个喷嚏,栩月咦了一声:【谁在想你?】 画画的手顿了顿,木明昔从储物袋里拿出贝壳,偃旗息鼓的仙鹤立即昂起脖子:“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把我放出来透透气。” 第68章 主人,不要轻视栩月 木明昔看了他一眼,把贝壳放在桌上,蘸了点辣椒酱继续完善自己的画。 被无视的杨城仿佛回到了木明昔不耐烦他的日子。 多么美好而难忘(对他来说。) 看到用来蘸辣椒酱的是凤翎簪的时候,墨鹤飞剑瞪大了眼:【嘤嘤嘤主人你千万不能学她!】 杨城强行回神,眉心跳了跳,往木明昔的画作瞄了一眼,有点眼熟,看起来像个阵法,“你在画什么?” 木明昔处理好细节,淡淡道:“血阵。” 上次她跟老神对战的时候是算准了老神命不久矣又有软肋不敢和她同归于尽,这次不一样,她要对付三个神。 当场画阵所消耗的灵力太多,她现在得省着点用。 “哦,血阵……什么?血阵!禁术!” 杨城震惊地看着木明昔施了个小法术将丝帕定死在身上,辣椒酱也像是绣在丝帕上一样掉不下来,他扑腾翅膀就要飞出贝壳:“启动一次血阵需要损耗的寿命你知道是多少吗?最少也要三十年!你嫌命太长了吗?!” 被贝壳困住的杨城恨铁不成钢地问:“你怎么能研究这些禁术?掌门知道吗?” “你激动什么?”木明昔双手交叉在下巴上,看向杨城若有所思。 杨城自动忽略了木明昔这句话,质问道:“血阵只能用在一个人身上,你已经选好人选了吗?” 木明昔眉眼微弯,微微一笑:“没有,闲来无事画着玩而已。” “别放屁了,谁没事拿自己寿命画着玩。”杨城根本冷静不下来,或者说他复活以后在木明昔面前就没冷静下来过,急的在贝壳里来回转:“不就是转换神格吗?换我的不也行?你到时候跟他们打个商量,我都能复活,我的体质也不一般。” “杨城,你在贝壳的这四年都在干嘛?”木明昔忽然问道。 杨城实话实说说:“没印象,好像一直在沉睡。” “那你把脑子睡瓦特了吗?”木明昔轻笑了一声,纯真无害地说着最无情的话:“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得着你管这管那了?” 杨城:“……” 四年没见,木明昔的嘴这么毒了吗? “你催眠我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木明昔伸手戳了戳飞鹤的头,嘴角带笑,眼底寒凉,“你想好了吗?” “……” 杨城恍然间觉得浑身被冷水淋了个彻底,还打着颤。 杨城思考道:“你不是有宗门玉佩吗?怎么不和灵华派的人联系?” “在中海的时候丢了。”木明昔敲打着桌面,忽地手指一痛,掌心飞出一只青色的蝴蝶,蝴蝶传来杨时的声音:“西南方,等我们。” 六个字,五秒钟,一分不差。 青色的蝴蝶在木明昔眼前炸成一朵小小的烟花,绚烂美丽又短暂消逝。 杨城怔松了下,“是小时吗?” “嗯。” 木明昔垂眸看着自己豆蔻色的指甲,她似是随意一问:“为什么当初知道自己会死,还来参战?” 杨城哂笑了片刻,“我尝试过不来参战的,但还是阴差阳错的被安排到了飞舟上,怎么逃避也没用,这个世界讲究天道为命,天命如此,既然注定了我会死,我又何必挣扎呢。” 木明昔呵呵笑了一下,冷不丁说:“杨城,你变了。” 杨城抬头看向她。 木明昔注视着他风轻云淡道:“现代人从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 “……” 杨城眉心狠狠一跳:“明昔,你也变了,你以前好像从来不会说这些话,也不会这么笑。” “是吗?不是如你所愿了吗?”木明昔皮笑肉不笑。 杨城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噎住,他要是知道假笑、毒舌就是木明昔的“平易近人”,他当初绝对不会多此一举地催眠她。 可认真回忆起来,四年前的木明昔虽然话少,但每句话也都是呛人的。 杨城皱了皱眉,是他当初的催眠出了问题,还是这就是木明昔理解的“平易近人”? 杨城没来及的深思就被木明昔直接关上贝壳丢进了储物袋,随着拉紧的储物袋,杨城叫的多大声都没人理他。 杨城换了目标:“墨鹤,在不在?” 【主人,我一直在。】墨鹤飞剑道。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能不能把储物袋毁了出去?”杨城语气平稳,和在木明昔面前大呼小叫的模样完全不同。 墨鹤飞剑静了静,【主人,你想做什么?】 “这么看来是有办法的了,很好,待会儿就看你的了。”杨城欣慰道。 墨鹤飞剑:【……】服了,早知道不说话了。 空气诡异的沉默了会儿,墨鹤飞剑忍不住劝道:【主人,木明昔不会希望你插手她的事的,挽情剑的剑灵栩月都管不了她。】 “你拿我和栩月比?” 【主人,不要轻视栩月,我和他都是上古法器,但我在他面前压根抬不起头来。】 墨鹤飞剑说这话时无比认真,这让杨时感觉到诧异:“你以前没说过这事。” 【他以前没和木明昔传神,还被封印着,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墨鹤飞剑迟疑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道:【器灵界中,栩月一直是我们忌惮的对象,因为他的力量太过邪门,每一任和他传神的剑主都会在使用他时被迫接收他的记忆,可怕的是栩月活了太久,记忆多到离谱,他的剑主承受的记忆越多就越混乱,久而久之就分不清自己是谁了,到最后栩月会彻底占据剑主的思想,做到真正的“剑身合一”。】 杨时捋了捋思路道:“你的意思是最后剑主会把自己当做栩月,而栩月会控制剑主成为‘人’。” 【是的,每到这个时候,栩月的战斗力爆棚,被他重创的器灵在器灵界鬼哭狼嚎的不计其数,最重要的是,有些器灵压根回不到法器界,因为我们发现,栩月会吃掉器灵而提升自己的力量。】 墨鹤飞剑道:【这样的事在器灵界从未发生过,而且栩月的剑主死了一个又一个,但栩月的力量从未被削弱过。】 “啧,你怎么现在才说?”杨城不满道。 【……我本来是不打算说的……主人,不是我多嘴,我只是觉得木明昔不需要你的帮助,我看栩月挺喜欢她的,应该不会让她这么快死的。】 墨鹤飞剑心想:我和你心连心,你想出去为木明昔死我还能不清楚吗?可是人家压根不需要啊! 杨城深吸一口气,“有办法让栩月和明昔解除灵契吗?” 墨鹤飞剑没吭声。 “别装死啊,墨鹤。” 杨城又叫了几声,奈何他现在没有实体揍不了墨鹤飞剑,只能跟墨鹤生起闷气:“好啊,胆肥了是,你给我等着。” 第69章 乖,吃掉她,再回来 凌夜不动声色咽下喉间的腥甜,轻轻推开欲扶着自己的星落,“我没事,最近太累了而已。” 赵子安眼神阴鸷,戳破了他的谎言:“谁下的毒?” 能修炼到他们这个境界早已对毒这类东西敏感非常,除非下毒者很了解凌夜,专门等他松懈的时候动的手。 一想到飞花岛现在因为自己内忧外患的局面,赵子安语气森然道:“你瞒了我们多久?凌夜,你现在这副样子是想干什么?让我踩着你的尸骨悔恨的活着吗?” 星落这些年被两人保护的天真恣意,对凌夜和赵子安都太过依赖而少去了许多怀疑,如今两人都出了事,她反而莫名冷静:“什么意思?凌夜,你什么时候被下的毒?” 瞒不住了。 凌夜吸了口气,不甘心道:“不清楚,我发现的时候毒素已入神髓。”他看向赵子安,涩然道:“我本来以为可以撑到计划成功。” “糊涂!”赵子安气地身体直抖,捆仙锁勒进血肉里,墨绿色的血液被刺激地在他身体里胡乱钻,痛得赵子安龇牙咧嘴。 “你混蛋!”星落一巴掌打在凌夜脸上。 凌夜俊朗的左脸红肿出五个指印,他没有一句怨言,看向星落的手掌,低声问道:“疼吗?” 星落不争气的眼泪哗哗掉,但她知道自己这回再也不能投入任何人的怀抱了。 “你不会有事的,你和赵子安都得给我好好活着!”星落胸口起起伏伏,她压下怒气,强自镇静道:“不等卯时了,现在就开阵!只要子安神格转换完成,他就能稳住你的心脉,届时我们去岚岛找世柒!她肯定有办法救你,对……就是这样,我去把木明昔带过来!” 星落大步冲向侧殿,赵子安被捆仙锁越勒越紧,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但他的大脑无比清醒:“都有谁知道你中毒?” “先前毒发时被无缘发现了。”凌夜踉跄了两步走向赵子安,“我以往日的救命之恩拜托他帮我们挡一个时辰。” 赵子安惨笑道:“我说呢,他怎么会插手上神之事。” “宸熙。”过去几千年凌夜从未喊过这个名字,他蹲在赵子安面前道:“星落就交给你了。你们凡间成亲时,我过去一直没承认,如今,我希望你履行成婚时的诺言。” 赵子安静了静,阴翳道:“凡间成亲的是赵子安,你面前的人是宸熙,凌夜,这是我第一次不想听你说这些话。” “凌夜,你比任何都清楚我这个样子活下来也是个废人,和星落站不到一起,她已经为我吃了太多苦了,要不是当初为了这该死的捆仙锁,不管是黎斐还是旻渊都不会是她的对手。”赵子安语气一变,严肃道:“与其让星落失去我们两个人,不如让我走。” “我真的活够了。”赵子安疲惫道:“我本来就是个凡人,这偷来的几千年早已知足。” 凌夜望着赵子安眼神复杂。 赵子安讪笑着添了把火:“你我都不是傻子,现在局面很清晰,黎斐和旻渊来飞花岛真正目的就是针对我们这三个神,你的毒兴许就是他们下的,如今他们敢围剿星落宫就是最好的证明;我被反噬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要么是西辞、要么是世柒躲在暗地里动的手。” 赵子安故作轻松地说:“我们可不能就这么全倒在这儿啊。” 宫殿斜角的蜡烛烧到了烛芯,火光发出啪嗒地轻响后彻底熄灭,本就灰暗的斜角陷入漆黑。 “我会找到你的转世。” 凌夜沉重地闭了闭眼,保证道:“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我们身边。” 木明昔唤出青弓,将储物袋绑在一根青色箭矢上,吩咐道:“一旦感知到杨时,飞到西南方向去找他。” 青弓幻箭蹭了蹭她的手心,乖顺地把储物袋多绕了几圈系在身上。 栩月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去?” “自己想。” 耳畔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木明昔收起青弓。 挽情剑嗡鸣了下飞至门顶,一旦此人进屋,锐利的剑锋就会立即锥开其脑袋。 “叩叩。” 木明昔眸间亮起趣味,处变不惊道:“什么事?” 门外之人步伐重了几下,似乎是想进屋,但又停住了。 “木师妹,是我,锐华炀。”锐华炀警觉道:“房间可有结界?可会惊动上神?” 木明昔起身慢慢走向门口,挽情剑回到她的腰间。 锐华炀半晌没听见木明昔回自己,语气轻柔温情:“木师妹,不必惶恐,三神早已是个空壳子,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如今你的师兄弟帮不了你,但你可以相信我,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木明昔也随之驻足在门前三步的距离。 星落赶到门前,一把撤去结界,对上木明昔微弯的眼睛一愣。 星落顾不得其他,袖口飞出粉色花瓣围住木明昔身体,“跟我走。” 木明昔被花瓣的力量强行带着随星落来到宽阔的院子里,脚下亮起红光,三只手从地上钻出抓住了她的脚踝,星落头也不回飞奔进大殿:“人我带来了,现在就开始。” 赵子安和凌夜同时看向她,微微笑着应道:“好。” 凌夜扛着赵子安来到阵眼前,星落催动阵法,无数花瓣落在阵法的纹路上被吸收,她道:“凌夜,快出来!” 殿外风大萧索,吹得赵子安摇摇欲坠,他闭上眼,在凌夜面前倒了出去,星落花容失色道:“凌夜,别让子安掉出顺神阵!” 但凌夜什么也没做。 阵法完全开启,阵中只有凌夜和木明昔两个人,星落猛地看向摔在地上咳出血的赵子安,后者冲她笑眯眯的挤眉弄眼:“摔死我啦~” 这下星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又怒又气,可也明白为时已晚。 “混蛋!赵子安你这个混蛋!”星落一边骂一边掌心拍在地上,霎时间红色的花瓣从阵法中冲向天空,阵中钻出无数只手抓住木明昔的四肢,和木明昔面对面的凌夜也是如此。 躲在暗中锐华炀看着这一幕,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星落的身后,他的手在掌心划动,白嫩的肉破了个口子。 锐华炀在掌心的伤口中搅动,揪出了一只玄青色的蛊虫。 蛊虫没有血肉滋养发出“咕哝嗬哝”的不明声音,金丝眼镜印着红光,眼链随风摇曳缓和了锐华炀怪异的眼神。 他安抚地摸了摸蛊虫的头,低声道:“乖,吃掉她,再回来。” 第70章 不能再等了! 蛊虫像是听懂了般动了动头,安静地跳下他的手朝星落迅速爬过去。 锐华炀垂下眼,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划破的手心已经愈合,他的目光定格在左手,右手砍刀似的对准了左手手臂,他抬头看向木明昔,眼中流出痴迷,左手毫不留情“砍”断了自己的右手。 锐华炀轻微的“嘶”了一声,砍断了右手像是会活一般在地上乱爬,他伸出左手点了点右手的中指,右手迟钝了下,下一秒跑走的速度快出残影。 蛊虫顺着星落的衣裳爬到脖子上,选好位置张嘴毫不留情的咬了下去。 同一时间锐华炀的右手撞上了赵子安的捆仙锁,右手抓住绳索,像是有人在用力拉拽一般拖着赵子安袭向星落。 “什么东西?!” 赵子安震惊地扭头,但他什么人也没看到,专心运行阵法的星落顾不上脖颈的疼痛,一手继续施法一手挡住被甩向自己的赵子安,怒不可遏道:“是谁在捣鬼!” 樱花花瓣汇聚成盾牌,赵子安被撞的眼冒金星,可身后的鬼东西还不停车,再度抓紧捆仙锁死命地拖着他往里甩! 顺神阵绝不能停,赵子安只能大喊道:“星落,解开捆仙锁,快!” “不行,没有捆仙锁你就会失去神志。”星落咬牙,望着即将成型的阵眼狠下心。 一朵樱花从她额间飞出,眨眼间变大数倍,樱花释放出的上神之力击飞了赵子安和右手,樱花落在她的脚下将她带起。 【不能再等了!】栩月不知第几次紧张地催促木明昔:【快用杨城的星源之力!】 【不到时候。】 木明昔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被一点点抽空,五脏肺腑撕裂般的疼痛,禁锢着她的手像是要隔着身体把她扯成几块,她的脸苍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睛平静明亮。 门外,黎斐看着大殿地阵光冷笑连连,“没有卯时地日月相会之力,顺神阵可不会轻易成功。” 无缘何尝不知,他敛眉正要说话,一抹阳光忽然照在了他身上,无缘瞳孔微睁,蓦地看向黎斐身后。 朝阳宛如初降,倾洒在星落宫面前的大地上,刺眼明媚的光亮裹挟着一个红衣女人翩然而至,她的衣裳宽大又不合身,只能松垮地掉在肩膀上,露出一截过分雪白的肌肤,但她皮肤上布满了青筋和红丝血丝,随着纤细的脖子蔓延至整张脸。 令人可怖的是,她没有脸。 她的面部像是被人生撕下来过。 黎斐皱了皱眉,对这丑到不堪入目的脸感到眼疼,余光中发现无缘竟然一瞬不瞬盯着这女人,黎斐讶然了片刻,却抓到了时机。 趁着无缘出神,黎斐身后浮现一颗暗红色魔晶,强势的魔力化作猎豹扑向无缘。 无缘猝然回神,还未动作一道红色丝绸卷住了他的腰间将他带了过去,随之佛墙因为他的离开消匿,黎斐勾唇一笑,关坡和双绮罗立即带领魔族一举闯入星落宫。 后门潜伏的旻渊速度更快,佛墙消散的刹那他便冲了进去,一路飞檐走壁率先赶到顺神阵前,目光精准地捕捉到阵中的木明昔。 无缘守不住了吗?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快,星落的心激烈跳动,她咽了下口水,盘坐在樱花座上奋力调动阵法之力! 快了! 还差一点,就一点! 御剑飞向高墙的杨时方站稳,就看见木明昔毫无血色的脸,他瞳孔剧烈收缩了下,险些忍不住暴露。 青弓幻箭从木明昔身上飞出,径直穿过樱花座穿破在杨时的腰带上,绣着青竹的储物袋自动悬挂,幻箭消散。 杨时认出这是木明昔的储物袋,立即打了个死结。 空翎玄和杨时对视一眼,飞下高墙直接奔向顺神阵。 空翎玄毫不阻碍地穿透了阵法落在顺神阵中。 成功了! 继承了神力的他果然不会被排斥。 星落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惊怒交加道:“你是谁?” “他是空贺的儿子,继承了空贺的神力,不要被他缠上!”赵子安仍被右手反复拖拽,本就浑身都是伤的身体更加血肉模糊,他竭力嘶吼道:“解开捆仙锁,趁我现在还能帮你一把,快!” “不可以、不可以,解开你就就不回来了!” “你想让凌夜也死吗?星落,快!” 星落看着阵中也在看她的凌夜,那双无条件支持她的眼睛就像是一把刀扎进了星落的心里,拇指点在指节上,星落泪如绝堤:“赵子安,对不起……” 捆仙锁猛然松开,疾速飞回星落手中,赵子安释然地笑了下:“傻瓜。” 他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眼睛变成绿色竖瞳,双腿蜕变成一条长长的尾巴。赵子安卷住想要逃跑的右手,毫不费力将右手拧断成两截,似是不解气,他粗壮的蛇尾压在两截上断手上,狠狠碾碎了右手。 旻渊看着赵子安的变化皱起眉。 宸熙…变成了妖? 旻渊自己就是妖,对赵子安现在的状态再熟悉不过,连人身和眼睛都控制不了的妖,根本不堪一击。 空翎玄周身燃起星辰万象之力,顺神阵被他的力量所迷惑,禁锢在木明昔身上的手松了几只。 空翎玄踩碎了要抓住他的红手大步挡在木明昔和凌夜中间,穿过樱花抓住那条转接的红绳。 星落瞪大眼睛,撕心裂肺道:“你要干什么?别动!!!” 【他竟然有星海!他的星海可以逆转顺神阵!】栩月惊道:【顺神阵会放弃你的力量而连接他的神力,因为他与凌夜更为匹配,但同时凌夜的神力反而会被吸取送到他身上!妙啊,妙啊!木明昔,你得欠他一个大人情啦!】 抓住木明昔的红手退去,木明昔失力半跪在地上,她抬眸看向被红线包围的空翎玄,却见到了凌夜身上跑出的一根黑色的绳子:“那是什么?” 【好像是毒,不好,毒也被吸走了,要是这毒被空翎玄吸收了,那他估计也得死翘翘,毕竟凌夜好像就是因为这个毒才活不成的。】栩月见木明昔没了危险,格外气定神闲地说。 赵子安墨绿色的竖瞳转了转,盯着顺神阵停顿了下就甩动尾巴移了过去,但他的蛇身被阵法烫掉一层皮,炙热的阵法抵触非神者闯入。 滚烫的温度让赵子安短暂地失神,他恢复了片刻意识大喊道:“星落,收阵!不要——嘶嘶嘶!” 不要让凌夜一个人待在顺神阵里。 他的舌头变成了蛇信子。 没说完的话永远烂在了肚子里。 第71章 我的心跳的很快 星落宫外外,红衣女人对无缘轻轻笑了一声,极为娇嗔:“好久不见呐,缘……哥哥。” 黎斐眯了眯眼。 “阿阮……你真的还活着。”无缘看着面前没有五官甚至丑陋恐怖的无脸人,目光却神情缱绻,古井无波的嗓音有了温度,“西辞没有骗我,你真的,在这儿等我。” 红衣女人沉默了一下,卷住无缘的红丝绸猛然裹着他甩远,女人冷声道:“我们的账还在后头。” 黎斐闻言,脚在魔狮耳朵边上踩了几脚,魔狮坐起,前腿顷刻之间踏碎星落宫的殿门托着黎斐浩浩荡荡闯了进去。 这时星落宫内响起女子怒火中烧的声音:“你要干什么?别动!!!” 阮情觉得这声音顺耳极了,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在什么?这么激动?”阮情飞向里面,冷笑道:“待会儿可还有的她激动的!” “前面发生了什么?灵力波动这么大?”东方晋阳敏感地抬头问道。 百里鹤摇了摇头,想起他看不到,又道:“不知道,好像打起来了,隐约看到有个阵法,不过好像跟之前咱看见的不太一样。”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御剑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云殇厄说完,将东方晋阳手里的厄然鞭抽出,让他坐在一块圆石上。 东方晋阳凭着感觉着急忙慌地抓住云殇厄飞起的衣摆:“我的心跳的很快,前面会不会是师妹?” 云殇厄心中也莫名烦躁,语气含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但他还是选择安抚东方晋阳道:“我先去看看。” “哎……”东方晋阳话没说完,手里的衣服就没了,萱草见状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木师妹身边有空空和大师兄呢,不会有事的。” 百里鹤道:“是啊,小师妹的本事可比咱们大多了……也不知道林算晚和白师妹有没有被救回去,他们两个才是咱最应该担心的。” 东方晋阳听完心里更不踏实了。 星落尝试着收阵,可她只能把自己摘出来,顺神阵无论如何也停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星落下意识看向赵子安。 人头蛇身的赵子安疯狂地撞击着顺神阵,蛇皮烫破了一层又一层,他说不了话,眼睛在触碰到星落目光的瞬间怔愣了一下,然就是这一下,他彻底被吞噬了。 星落发现了。 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凉了个透。 她看着常囍蛇墨绿色瞳孔疯狂警觉地转了转,常囍蛇转身滑动蛇尾攻向距离最近的妖族,弓起的蛇路随时准备一口咬下猎物的脖子。 妖族不敢擅自杀了这位奇怪的上神,但也不可能任由这条蛇咬住自己,只得往旻渊身后躲,江独一蹙眉道:“主上,现在杀了他还有用吗?” 旻渊冷漠无情地吩咐道:“分成七段,蛇头单独装进匣子里。” 得了命令,江独一和谈白丁不再犹豫,化成妖形分别包抄常囍蛇,黑熊抓住蛇尾,九婴本就是蛇类,血脉压制让常囍蛇毫无招架之力。 星落心痛不已,忍不住出手阻拦却被旻渊挡下。 她现在的神力所剩无几,唯一的法器捆仙锁也对旻渊没用…… 星落抿唇,后退了一步。 木明昔朝天上射出碧水,水箭坠入顺神阵中被吸收,碧水化作火焰烧断了部分红绳,凌夜口喷鲜血,冷峻的面容变得妖冶,他颤抖着手想要施法,溪水声伴随剑光在他面前闪过,两只手被剑锋利落砍断。 凌夜痛得闷哼一声。 “凌夜!”星落气急败坏道:“木明昔,你找死!” 星落怒火冲天,樱花花瓣从樱花座中飞出,她正要运转神力,手腕上忽然从里往外钻出一条线。 星落微怔,那条线一下子变大、再变大,她的整条手臂的皮竟是自己脱落了! 星落惊叫一声,瞪大了眼睛。 她的手上……没有血肉,甚至连骨头都没有! 皮顺着手肘掉到胳膊,一整条皮软绵无力,星落失声尖叫:“啊啊啊啊!” 旻渊眉间紧锁。 宸熙变妖、凌夜神格转换失败、星落也……怎么会这么巧? 西辞到底布了多大的局? 思索间,空中响起红衣女人得意地笑声,她站在房顶上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星落,你的报应来了!甚至不用我出手,你的报应就来了!” 断臂的凌夜听到这声音骤然回头。 红衣女人像是感应到他的视线,无脸的面容转动看向凌夜,从牙缝中吐出一丝快意:“看到我很惊讶是吗,凌夜?想不到,我都这样了还没死……你很失望,毕竟是你亲手撕了我的脸。” 凌夜犹如五雷轰顶般呆住,“阿……阿阮……” “阮情?!”星落见了鬼一般,“你,你竟然……怎么会……” 星落呢喃着,想抬起另一只手,但那只手以方才同样的方式在她面前只剩下一张皮,不仅如此,星落发现自己站不稳了,她惊恐地往下看去,绣花鞋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可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 锐华炀观察着这一切,落在顺神阵中尚未出来的少女,心中有些按耐不住。 天边炸出一朵烟花,杨时寻声看了一眼,望着院子里乱成一团,索性也跳下高墙,在顺神阵外呼喊木明昔:“明昔,妖族和魔族的军队已经大举攻来了,我们得赶紧走。” “阵丝有毒,若不能让阵丝回到凌夜身体里,空翎玄会死。”木明昔轻声道。 杨时眉头紧皱,试着劈开顺神阵却无济于事。 云殇厄看到“碧水”的刹那间,御剑的速度猛地加快,却在星落宫的山脚下碰上了花封。 “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花封问。 “晋阳受了伤,我来探探路。师父,前面那个宫殿是不是星落上神的?师妹在不在里面?”云殇厄频频看向星落宫道。 冯屏晚道:“此事说来复杂,我与你师父正准备上山。” 话音未落,整齐划一的步伐声隔着老远传来,花封展开瞳术朝天边看了一眼,凝声道:“是妖族的军队,不能再等了,魔族随后就会到,冯师妹,你跟着云殇厄去找东方晋阳他们保护他们离岛,我上山帮杨时。” 花封打了个响指,三人头顶上空炸了一朵烟花,他没给云殇厄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飞向星落宫。 冯屏晚看出云殇厄的担忧,温声道:“有杨时在,明昔不会有事的。” 第72章 岛主阮情 空翎玄看到手缠在自己身上的红绳越来越多,他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从红绳中汇涌,但他却无法停住。 不知不觉间,他的脚腕被红手牢牢抓住。 “啧。”木明昔看着坚固的红绳,舔了舔干燥的唇瓣。 青弓幻箭从手心射出,燃起的灵火灼烧着她手指的皮肤,木明昔速度快到残影。 她越过阵法的无数红色丝线,认准凌夜胸口的位置狠狠扎了进去! “不!!!”星落歇斯底里地从樱花座上踏空,软绵绵的身体像是一滩泥,她的五官开始扭曲,左眼传来剧痛。 我的眼睛…… 阮情看着化作一滩人皮的星落,那只掉落的眼球在地上的干尸上滚动,眼神惊愕地与她对视。 阮情痛快地哈哈大笑:“报应不爽!星落,凌夜,你们活该!” 阮情的红绸卷住了被挽情剑插入心脏的凌夜,用力一扯生生将其从顺神阵中带了出来。 木明昔微微愣了一下,挽情剑上残留了几滴凌夜的血。 凌夜离开顺神阵的一瞬间,阵法黯淡。 木明昔召出青弓搭箭,射向空翎玄和凌夜还连接着的无数红绳绳,被拉出顺神阵的红绳失去了光泽,幻箭精准射断了掩埋在红绳中浸透毒素的一抹黑。 红手逃命般陷入地底,顺神阵顷刻失效。 空翎玄身体一震,猛地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木…明昔。”他呢喃着闭上了眼。 木明昔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他没事的。】栩月冒出来道。 木明昔抬眸看向空中,奄奄一息的凌夜像是一只野狗被拴着,红衣女人恶狠狠道:“你也有今天,凌夜,我不会让你死了,我要让你这辈子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身上的红绸缠住凌夜,粗暴地给凌夜止住了血。 这个女人可以轻易破掉顺神阵…… 星落宫的乌云散去,露出辉日,温暖地阳光照耀大地,院子里的樱花长出嫩绿的叶子,樱粉色的花缀满了整棵树。 杨时不敢耽搁,急忙跑到二人跟前将空翎玄背在背上道:“我们走!” “慢着。”出声的人是黎斐。 魔族的士兵立时围住了整个前门。 杨时左右看了看,旻渊围住了后门,谈白丁和江独一早已制服了常囍蛇,地上的绿液触目惊心。 黎斐挡在前门,魔狮踏碎了前门的高墙,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木明昔。 有宁安月兔的前车之鉴,杨时没有贸然对上黎斐。 木明昔的头发有些乱,发髻松松散散地披在脖子后面,本是极为狼狈的模样,可她的目光极为平静,看着黎斐没有半分位畏惧:“怎么?黎斐殿下要请我去魔族喝杯酒吗?” 旻渊盯着少女的身影,手指紧紧扣在琉璃珠串上看不出喜怒。 黎斐嘴角扯了扯,蒙着布的眼睛看向木明昔,好整以暇道:“你的师妹吃了孤的东西,你说孤该怎么做才好?” 双绮罗拎着一个浑身浴血的弟子不客气地扔在了地上,女弟子手指扣着地面抬起头,双目欲裂:“木师妹!杀了我!杀了我!” 杨时怔住,胸腔中被愤怒填满:“你们把她怎么了?” 白瑶瑶竭尽全力地朝木明昔爬过去,但关坡踩住了她的后脚,她痛得仰起头惨叫着:“杀了我!” “她吃了什么?”木明昔神情平静地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毫无波澜地问。 黎斐不放过她脸上地任何一个表情,“千张机。” 木明昔忽然笑了一声,四面楚歌的境地下,她的笑尤为突兀。 “让我猜猜,她找到了千张机,并吃了下去,你就说她吃了你的东西是吗?”木明昔笑着问。 黎斐:“是这样。” “不过……倒不是她找到的,是你的师弟,叫什么来着?”黎斐歪头看了眼关坡。 关坡:“林算晚。” “啊对,林算晚,他为了保护你的师妹,给她喂了千张机,自己毒发而死,孤的魔兽帮你处理了他的尸首。”黎斐笑道。 杨时一寸一寸捏紧剑柄,额角因为忍耐冒出几根青筋,莫不是顾及背上的空翎玄,他恨不得和黎斐当场拼个你死我活。 可也只能这样想,杨时很清楚仙门在妖、魔两族面前毫无还手之地。 令黎斐失望的是,木明昔脸上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她眼中甚至露出几丝不耐烦,反问道:“你想怎样?” 黎斐呵呵一笑:“不如就像你说的,随孤去魔族喝杯酒如何?” “休想!”赶到星落宫的花封从上空跳下挡在木明昔面前,不屑道:“黎斐小儿,不要以为有了只红眼兔子就能为所欲为,老夫年轻的时候和你父王打架可没输过!” 黎斐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花长老,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孤可未强迫她。” 两人僵持之时,红衣女人像是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语气森然道:“你们在我飞花岛上斗来斗去的问过我这个岛主的意思了吗?” 岛主? 木明昔从未听说过飞花岛以前有岛主。 阮情扫过众人,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丑,对这些人眼中的惊异完全不在意,但她还有账要和无缘清算,这群人太碍事了:“现在,就滚出我的飞花岛,否则就全部沉入我飞花岛的海底做鱼食!” 狂风乍然降临,万物如有了生命嘻嘻哈哈地笑出声: “岛主生气啦!” “这群人要惨了!” “哈哈哈都给我做饲料,我饿了几千年了!” …… 院中的樱花树枝丫疯长,似触手般左摇右晃打量着要抓在场的哪一个人。 但这场景突然被一把从天而降的“穿金戴银”的斧头镇住。 一个仙袍猎猎,玉树临风的男人从斧头中施施然走了出来,他显然精心打扮过,墨色长发一丝不苟,头上的云冠华贵无双,除了披着一层银白色的外袍看起来平平无奇外,衣领绣着的鎏金亮纹熠熠生辉。 这是个很有钱的男人。 木明昔如是想着,就听旻渊意外道:“西辞上神?” 西辞微微颔首,抬手示意旻渊不要说话,他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慢悠悠看向脸被气成猪肝色的阮情,“好久不见呐,阮美女。” 美女? 木明昔眉梢动了动,微不可查地打量着西辞。 “不久,也就三千年而已。”阮情鄙夷道,“你越来越招摇了。” 西辞不赞同的长长的哎了一声,着重强调道:“可别以你们这些神的时间来比较,你口中的三千年,可是整整三千万年,你们这些人,总是喜欢以大化小,坏毛病一堆。” 【三千万年?】栩月跳出来不可思议道:【之前星落哭赵子安只活了三千年的三千年也是他说的这个意思吗?赵子安竟然活了三千万年?】 木明昔不动声色和他交流:【他活得比你久?】 第73章 不惊讶 【那倒不是,我活了多久我自己都忘了,但是区区三千万年还不足以占据我的大脑。】 栩月道:【我只是没想到常囍蛇的力量竟然这么厉害,能让一个凡人活三千万年,那可是一个普通神明的寿命,我刚才也应该乘乱吃了常囍蛇才对。】 【……】木明昔。 【你还没化形,吃不了。】 栩月切了一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怔了一下,迟钝道:【我说我要吃常囍蛇,你不惊讶吗?】 【不惊讶。】 【……】栩月静了静,忍不住问:【你不怕我哪一天侵蚀了你的意识像常囍蛇一样吞噬你吗?】 木明昔嘴角勾出一抹弧度:【祝你早日有那个本事。】 【……】太看不起人了! 阮情没心情和西辞掰扯:“你来做什么?” “我把你救了出来,当然是过来听你道一声谢。”西辞掐指收回了斧头,巨大的斧头在他手中变成小小的簪子大小,西辞不慌不忙地插进发冠里,对阮情哂笑道:“你以为就凭你自己可以从星落、凌夜、宸熙三人合力的封印中存活这么久又顺利无阻地这么逃出来吗?” “你什么意思?”阮情古怪地顿了一下,想到无缘方才说的话,语气冷硬:“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个嘛,以后你就知道了,反正我救了你,你就该卖我一个人情了。”西辞叉腰舒服的沐浴阳光,慵懒道:“这个岛以后就别出现在绝洲了,我给你建议一个地儿怎么样?” “……什么地方?” “万古大陆的最东方,你不是喜欢太阳吗?去东方的蓬莱洲,有空,我会去找玩儿的。”他轻飘飘地说完,看向黎斐和旻渊:“你们的心思也都收起来,黎斐,你与人族的事儿我可以不管,半个时辰内带着你父王滚出飞花岛。” 西辞别有深意地对旻渊道:“你也是,半个时辰,宸熙的尸体你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面对西辞的催赶,旻渊默然颔首,转身带着江独一等人不作任何停留地离开。 “木明昔,孤在魔界等着你。”黎斐朝木明昔扔出宁安月兔的兔毛,魔狮嚣张地踩碎了大半个宫殿,光明正大的一边破坏飞花岛万物一边远去。 兔毛在木明昔手里变成一把镜子,照出她漠然的神情。 “躲在暗处的朋友,可以出来了,再躲也没什么意思了。”西辞打了哈欠轻飘飘地说。 花封左右警惕地看了一眼,只见墙面鼓动了下,锐华炀从里面弹了出来,他新生的右手不太灵活,作揖时左手抬着右手恭敬道:“信徒锐华炀拜见西辞上神。” “手怎么了?”西辞讶然道。 “一点小伤,劳上神费心。”锐华炀低眉顺眼,单边金丝眼镜中的眼睛充满了崇拜与敬仰。 “那怎么行,我的信徒得都是完美的。”西辞洒下银金色的金箔银光落在锐华炀的身上,后者如雨后遇甘霖,争分夺秒地吸收掉这来之不易的神力,不健全的右手瞬间灵活,不光如此,他体内的蛊虫都像是大饱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乖顺。 锐华炀赶忙叩谢:“多谢上神!” 西辞慢悠悠地看向了花封,“我记得你,仙门灵华派的花封花长老?” “……嗯。”花封一副不想理又不得不恭顺的表情应了一下。 西辞并不在意,他目光一一扫过,在昏迷的空翎玄身上顿了下,露出一抹微笑,无视杨时的警惕,继而看向木明昔,笑意扩大:“你很特别啊小姑娘,不怕魔族也不怕妖族,更是……不怕神明。” 木明昔“啊”了一声,双眸微微弯了弯,露出天真无邪的壳子反问道:“你很可怕吗?” “当然不,我可是人见人爱。不过我的宠物告诉过我,你好像有个口头禅不太好。”西辞朝某处勾了勾手,一只松鼠从地面窜了出来,抖落掉身上的泥灰蹦跳到西辞的肩头,叽叽了几声。 “可以请你告诉我‘傻叉’这个词的意思是什么吗?”西辞礼貌地笑道。 这下,木明昔确定了西辞是比杨城还早来到了这个世界的现代人。并且他已经知道了她也是现代人。 对于他明知故问的话,木明昔面不改色道:“一个很适合你的词,具体的意思全靠自我理解,聪明如上神,你应该轻而易举就能理解到。”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 西辞不知是在说这个词还是在说木明昔,摸了摸松鼠的脑袋,话却是对花封说的:“你们可以走了。” 花封毫不客套,说了句“多谢”就要转身走,尴尬的是他转头才发现刚才黎斐把墙踏碎了,路不太好走,杨时背着空翎玄不能御剑,他也不是剑修,花封面无表情地绕了一圈从西辞旁边经过走向后门。 锐华炀几欲开口,却还是没敢下定决心在西辞面前有所举动,终是克制住了自己的眼神没有向木明昔看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神明在末尾的木明昔经过时,用只有二人听见的声音哼笑了一句:“我们还会再见的,小美女。” “……” 花封带着木明昔三人行至半山腰,正要开口时忽然冒出无数只飞箭,金翅鸟妖从郁郁葱葱的大树上飞出,锐利的眼睛直盯木明昔,挽情剑自动挡在木明昔面前,头上的凤翎簪子伸出带刺的荆棘迅速缠住金翅鸟妖。 花封一鞭子抽在金翅鸟妖的翅膀上,金翅鸟妖尖鸣一声,翅膀霎时软绵绵地垂下,栩月没有收回荆棘,反而包裹住金翅鸟妖,还特意把尖刺藏在了里面。 殷南衣每动一下身上就戳满了小孔。 “区区鸟妖竟然敢只身伏击老夫?怎么,真觉得我仙门是谁都能欺负的吗?”花封一脚踹在荆棘团上,裹在里面的殷南衣被迫滚了好几圈,疼的龇牙咧嘴。 木明昔俯视着殷南衣,忽地笑了起来,单纯道:“你是想抓我去给旻渊邀功吗?真不巧,没被你抓住,任务失败,你回去会受罚吗” 她本就生的温和恬静,这么一下将天真良善演绎的淋漓尽致。 “关你什么事?放了我,否则旻渊将军发现队里少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殷南衣恶声道。 第74章 别眨眼喔。 木明昔眉眼微弯,“那可不行,我正好……” 她笑眯眯地握住挽情剑,剑身陡然插进荆棘团里,殷南衣的胸口冒出一朵血红的花。 木明昔轻轻说:“心中有气没地撒呢。” 木明昔故意没有刺中殷南衣的心脏,她看着留着一口气的殷南衣,格外温柔:“别眨眼哦。” 剑身翻转,顺着殷南衣的鸟身搅动他的内脏,殷南衣倒抽一口气,甚至来不及叫出声,眼前出现无数根尖锐里的荆棘刺,一点点变大,变大……直到戳进他的眼球里,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每一根荆棘刺激眼球、刺入身体里的刺痛感,可他喉咙也有荆棘,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殷南衣张着嘴,绝望又惊恐的永远睁着眼。 庞大的金翅鸟妖血流不止,不消片刻化作血水稀释在地上,留下一颗淡金色的妖丹。 花封靠在一根竹子上似早已习以为常,听着殷南衣的最后一口气没了,才睁开眼,一张传音符飘到他面前,是冯屏晚:“入口已无雪雾,速来。” 四人抵达飞花岛入口时,密密麻麻的士兵围成一堵墙,花封迅速掩盖了四人的气息躲藏起来。 木明昔在一众人头中看到了黎斐的身影,他站地端端正正,对着面前的红发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西辞也在?”魔王诧异了一瞬,随即红色的瞳孔中泛着冷光:“他真是布的一手好棋,不过也算是如了吾的愿。既然这岛上已经没有价值了,回去也罢,准备准备……”魔王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日后这三界,可不会只能是他西辞和世柒能掌控的了的。” 黎斐微微垂首,嚣张睥睨道:“自然。” 魔王看向黎斐:“吾儿,你的眼睛可找到那味药?” “找到了,不过需要费些功夫,父王放心,不会影响您的大计。”黎斐道。 魔王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飞去了一面透明的镜子送给黎斐:“这便是同悲镜,你且随身带着,日后遇上无缘,便不必畏他。” “多谢父王。”黎斐勾唇道。 魔族的士兵霎时高呼“辉煌”两个字,声音洪亮振聋发聩,便是在万米之外的妖族也能听到这嚣张至极的口令。 旻晖年阴冷地扯了扯出嘴角,骂道:“魔王那个蠢货,定是还以为世柒和西辞会斗起来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这个蠢货也不想想,这么浅显的事世柒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旻渊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 “宸熙的神体呢?”旻晖年瞥了旻渊一眼,询问道。 “已分装在寒冰匣中,待运回妖族,义父就能食用了。”旻渊说完,想了想道:“不过宸熙似乎没有了神格,他的神智被常囍蛇所吞噬,身体也变成了蛇妖。” “什么?”旻晖年微惊了片刻,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唾骂道:“西辞这个混账!区区三千年宸熙怎么可能会被吞噬?西辞肯定动了手脚,好啊……好啊……” 旻晖年咬牙连说两声“好啊”,愠怒道:“他这些年越来越狡猾了,既然他敢毁我‘长生’的引子,就休怪我将此事告诉世柒了!” 西辞所言的“长生”便是让旻晖年吸取人族出生的宸熙的力量。 这想法既荒谬又极具吸引。 这些年旻晖年的妖寿快至,旻渊亲眼见到他尝试了无数种方法也无济于事…… 当初西辞说此事的时候,旻渊便猜到半真半假。 但旻晖年相信了。 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以转化的神只剩下西辞一个,旻晖年当然也想过把主意打到西辞身上,但三个区区将陨的神都难以对付,更何况这些年愈发强大的西辞。 如今神的秩序被破坏,能和西辞对抗的只有世柒,但以西辞现在的行事风格,旻晖年恐怕还没到岚岛就会被悄无声息的抹杀掉。 旻渊回想全局,西辞从未在明面上出现过,而且这些诱饵是在“创世之战”开始的前四五年就已经下放……他的心思缜密非常人可达。 旻渊甚至有种预感——西辞在背着所有人密谋一件会波及整个万古大陆的事。 那件事绝对比挑起大战更让人震撼。 旻渊冷静道:“义父息怒,世柒上神独住绝洲临边的岚岛避世不出,恐怕不会信义父的片面之词。” “你说说,该当如何?”旻晖年看向旻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几日不见的功夫,他似乎比以前多了些心思。 “韬光养晦。”旻渊低声道:“我和黎斐打过碰面,他虽受了伤,但有宁安月兔反而更加难以对付,既然魔族有意参与大战,若妖族不做些准备,恐怕会再次被西辞算计。 另外还有一事,为确保义父的计划天衣无缝,我加强了对手下的看管,意外发现殷南衣是妖皇陛下的人,他擅自伏击仙门中人,半刻前被仙门中人取了妖丹,恐怕,他是知道了义父的计划想要抓个仙门的人作人证和妖皇陛下邀功。” 旻晖年闻言,看着旻渊恭敬的神色,不置可否道:“呵,妖皇对我是愈发忌惮了,当年需要我时三顾茅庐、好言相待,如今见我大限将至,就迫不及待想要让孔逅取代我。” 孔逅身为妖皇的舅舅,实力一直和旻晖年不相上下,此次“创世之战”的掌事者不是旻晖年而是孔逅,便是两人制衡出现了偏差的地方。 旻渊以往从不会将这些说出来,但和木明昔的几次接触倒是让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比起一直装作不知被猜忌,不如迂回打消掉。 就像木明昔当着他的面拒绝黎锵的邀约时一样,看似不站在任何一方,但给出了态度让他相信。 旻渊需要做的是更为明确的。 他面色不变道:“义父放心,飞花岛上神发疯囚禁参赛的所有掌事者,孔逅因拒不服从,已经死了,妖丹我已放入寒冰匣。” 他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旻晖年人认为他自作主张、别有用心,但旻渊从木明昔身上看明白了一件事——越是多变,越是令人信服。 他也需要尝试着多变,而非一直被掌控。 旻晖年惊异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间,他脸上很快露出了欣慰的笑。 三神若杀了孔逅,惹妖皇震怒只会惹火上身,因而他们不可能杀了孔逅。 但孔逅是不是旻渊杀的并不重要。 关键在于旻渊做的这件事事是旻晖年一直想做但没法说出来的,毕竟妖皇多疑,妖界人人都有可能是他的眼线。 以前旻渊只是个除了杀人什么都不懂的傀儡,虽然听话,但不懂变通、不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不能长用……如今看来,他这些日子的历练反而是成长了。 “渊儿,做得很好。”旻晖年缓了缓神色,对旻渊笑道:“回去之后,去看看你的母亲。” 旻渊面上未露出任何变化,声线沉稳道:“是。” 第75章 带上我 妖族和魔族陆续撤离,冯屏晚带着云殇厄几人总算和花封碰了面,东方晋阳的鼻子感觉异常敏锐,在木明昔靠近的刹那,他就大喊出声:“明昔!明昔我在这儿!” 他盲目地挥手,险些打到一旁的百里鹤,百里鹤张口就要嫌弃他,却在看到木明昔的模样时蓦地说不出话来了。 印象里身着青裙笑意满面的小师妹神情冷漠,澄澈的双眸分明透亮的很,可眼中却是死寂一片,像是看什么都很厌烦。她脸上受了些伤,穿着血淋淋脏兮兮地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衣裳跟在花封身后,明明和杨时并肩同行,可却像是一个随时消散的、格格不入的人。 脸还是那张脸,可气息完全变了,一整个生人勿近、惹之必死。 杨时的个子高,遮住了木明昔的半个脑袋,萱草没怎么注意木明昔的变化,隔着老远就晃手喊道:“木师妹!你看到瑶瑶和林算晚了吗?” 然后百里鹤就见木明昔的嘴角一扬,抬起了眼睛。 百里鹤已经做好被飞眼刀子的准备的时候,木明昔的眼睛弯弯的,笑容清浅,轻柔乖顺地说:“没见到呀。” 花封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百里鹤看着和以前一般无二的小师妹,茫然地盯着她。 “也许已经和之前回飞舟的弟子们碰上一起回去了,我们也先回去。”杨时温声道。 “这样啊。”萱草低落道:“好,嗳?明昔,你怎么成这样了?上面发生了什么?” 木明昔低头看了看自己,笑道:“打了一架,打赢了。” “还是你厉害,等回去以后我一定奋力修习医术……到时候肯定找到治疗晋阳眼睛的方法,绝对不偷懒!”萱草立誓道。 木明昔微顿,这才发觉百里鹤身后的东方晋阳扭扭捏捏地不出来。 百里鹤也搞不懂这小子干什么,刚才第一个招手的不就是你吗?人都到跟前了你怕什么啊? 一直沉默的云殇厄这时勾着东方晋阳的脖子将人带了出来,木明昔看到了东方晋阳眼睛上多余的丝带。 云殇厄的手紧张地握着东方晋阳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也没啥,就眼睛受了点小伤,萱草修为不精没法治,只能等回去看看了。” 东方晋阳低着头,“那个,师妹,你别骂我,也别怪云殇厄他们,是我自己没本事,我——”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木明昔的手轻轻摸着他的眼睛,虽然是隔着丝带,但听不见声音东方晋阳本来就很敏感,他第一反应就是木明昔要揍他了。 但木明昔没有。 她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含着笑意问他:“痛吗?” 这个笑很轻很轻,东方晋阳纵然看不到,脑海中也能想象到木明昔认真问他的模样,一瞬间心里一直憋着的委屈涌上心头,东方晋阳不管不顾抱住了面前的木明昔大哭道:“痛!痛死我了……我又痛又怕,好久好久才习惯,可我还是怕,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万一以后我连你们的样子都忘记了该怎么办……我就不该不好好修炼的,我保护不了你,也保护不了云殇厄和大师兄,自己还拖了后腿……对不起师妹,我太没用了!……” 花封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嫌弃的别开眼。 冯屏晚倒是能体会到十几岁的少年第一次遇到这些事的害怕,无奈的叹了口气。 杨时背着云殇厄,没法腾出手去把东方晋阳拉开,偏偏云殇厄不知怎么回事也没动作,百里鹤和萱草半是无语半是感同身受地没讲话。 木明昔猝不及防被东方晋阳这个一米八的大高个抱住,有心想把人推开,可手却不听使唤地轻抚着东方晋阳的背。 她静了静,淡笑一声嘲笑道:“你好丢人啊。” “丢人就丢人!”东方晋阳不管不顾道:“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头行动了,就是死也要死一起!” 木明昔正要说:能不能说点好的。 但话头还没开口,云殇厄就也抱住了她,准确来说是抱住她和东方晋阳,压抑着声音珍之重之道:“我也是……明昔,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 萱草见状吸了吸鼻子,从后面抱住了木明昔和东方晋阳以及云殇厄,呜咽道:“其实我也很怕,我以为……我以为我们大家要死在飞花岛上了……呜呜……当初长老们也没说这个比赛这么凶险啊!” 百里鹤眼睛一酸抱了上去:“老子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都被你们带起来了,哭什么啊,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的!” 被压在最里面的木明昔:“……” 杨时手痒了痒,到底是顾及两位长老在场没有冲动地抱上去(完全不是因为背着一个人)。 十六七岁的少年们,真好啊。 冯屏晚心中感慨,一扭头却瞥见花封红了眼。 冯屏晚慢慢移开了目光。 曾几何时,他们几个何尝不是靠着一腔热血走到现在,只是现在,都变了。 自从婉师妹死了之后,木修源的心思越来越深,花封闭山不出,赵双双一心在驯兽峰,他们几个渐行渐远。 这次的“创世之战”藏着什么,掌门师兄真的不知道吗?如果知道,他为什么还会放心将明昔送上飞舟…… 油灯滴完最后一滴热油,屋内陷入黑暗,冯屏晚陡然回过神。 已是坐上飞舟的第二日,再有一日就能回到灵华派了。 但冯屏晚始终想不明白木修源这么做的目的。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起身打开窗,热烈明媚的光顷刻将屋子照亮,冯屏晚被光照的拂手挡眼。一阵寒风袭来,凛冽的剑光骤然割破她的衣袖,冯屏晚神色猛变,立时向后弯腰平移数步! 冯屏晚从腰间抽出软剑,可她还未使剑,喉咙就被割破了。 电光火石之间,冯屏晚连头都没来得及抬起来。 那道剑影转至她身后,剑柄在她有旧疾的左腿上狠狠捶下! 冯屏晚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喉间血流不止,她死死盯着眼前的柳叶飞枝长靴,断了最后一口气。 甲板上,只有木明昔一人靠着围栏,深秋的风吹起她干净的长裙。木明昔细微地吸了口气,背上多了一件披风。 她微微侧目,空翎玄默不作声地站在她的身旁没吭声。 “大师兄呢?”木明昔拢了拢披风道。 “他说冯长老自上了飞舟之后一直心神不宁,就做了安神汤送过去。”空翎玄悄悄靠近了木明昔,强健的体格挡住了部分的风,他轻轻道:“我的神力增强了,如果你想杀了黎斐,带上我。” 第76章 花长老不见了? 木明昔远眺着天边的卷云,没拒绝也没同意。 这样足矣。 空翎玄想。 起码她已经不排斥他了。 杨时知道储物袋里是自己的兄长的时候,震惊地差点要捏碎储物袋。 好在木明昔及时把杨城放了出来,不然他刚活的兄长可能就这么没了。 简单把中海的事和众人说了之后,木明昔就将杨城交给了杨时照顾,在杨时和众弟子面前,杨城一贯保持着成熟稳重又可靠风趣的大师兄形象,木明昔耳边清净了不少。 她正想着,脑海中栩月忍不住道【带啊!怎么总喜欢单打独斗?现成的好家伙你都不用。】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木明昔在心里问道:【你知道三神失败的原因吗?】 栩月大脑一瞬间空白:【啥?】 栩月认真回想了一下,他从未深究过这些,到现在为止,连那三个神的样子都没怎么记清,所以也就根本回答不上木明昔的话。 【因为现在是万古大陆裂变的开始。】木明昔似早知道栩月的反应,淡淡地说道:【以前万古大陆众人所熟知的神只有五个,但不是只存在五个神,老神也是个神,和他一样拥有神力隐居世外的神也有很多。】 栩月安静地听着。 【隐居世外的神,说白了就是不会管外面的事,也不会对追名逐利、想要掌控天下的神造成威胁,所以才能活百万、千万年、甚至一直不死。 而五神从百万年前止战开始,一直互相制衡,一方面是有神厌倦了战争、一方面是迫于少数服从多数的压制。比如岚岛的世柒上神最是深居简出,她心怀悲悯,在以前大战激烈的时候便一直竭力保护弱小,无论任何族类。】 木明昔根据灵华派藏书所记载的内容简单说道:【正是因为世柒的慈悲心怀,无论人、妖、魔都对她敬仰有加,她的威望和力量也成了几个神里最高的。】 栩月试图理解木明昔的话外之意:【三神失败是因为没有世柒的威望?】 【错了。】木明昔面无表情地纠正他:【是因为这样怜悯众生的世柒却放任了西辞设计三神的行为。】 【啊?】栩月惊道:【她不是在老老实实在岚岛吗?】 木明昔淡声道:【世柒能独身住在绝洲最近的岛,就已经证明了她的实力远超其他四个神,万古大陆发生了这么多事,但她却毫无反应。】 从百万年前的厮杀活到了现在的神,怎么可能心思单纯。 栩月坚持自己的观点反驳道:【还有一个可能,也许她只是能力太强了,所以无所畏惧。】 【那她早就被西辞干死了。】木明昔冷静地说,【自负的人没有好下场。】 【……】 栩月试探道:【照你这么说,其实幕后最大的操控者是世柒?她也不想太平了?】 【……不清楚。】木明昔的心声带着一股子讽刺劲儿:【我只是觉得她太隐形了,三神死了连面都不出一下,说不通。】 栩月被木明昔说的给整蒙了,感觉怎么捋都捋不清,他有些急躁道:【这跟你不带空翎玄去魔族有什么关系?】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而已!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关他什么事? 木明昔冷不丁道:【就你这个脑子,还想吞噬我?】 【……】 栩月正要破防,忽然脑海灵光一闪,惊道:【难道世柒想要借着西辞的手一统万古大陆?但这和空翎玄……老神之子,好家伙,你的意思是空翎玄如果跟着你,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被盯上?因为他也是神,威胁到了西辞和世柒?】 【还不算太笨。】 栩月轻哼一声,【那你前面说那么一大堆,直接说不行吗?】 【……你笨的真是有理有据。】木明昔慢悠悠地反问:【我直接说你能猜到原因?】 【……】 好,他压根没想到世柒隐藏地这么深。 栩月心塞地闭上了嘴,好像每次和木明昔讲话,他总能被各种形式重创心灵。 “明昔?明昔你在哪儿呢?” 东方晋阳一边摸索着围栏,一边大声嚷嚷,“天亮了没啊,我实在是睡不着了,要不然你给我讲鬼故事。” 木明昔:“……” 飞舟上下都施了法术,木明昔倒是不担心东方晋阳踩空扶落,但飞舟就他们几个,也没设下隔音罩,让他再这么嚷嚷下去,花封又该出来骂了。 “在这儿。” 木明昔靠在围栏上看向循声走向自己的东方晋阳,伸手拉过他的胳膊带到身边让他也依靠着围栏,“睡不着就好好修炼。” 空翎玄见状默不作声往木明昔边上又靠了靠。 “这不是还没回去嘛。”东方晋阳反握住木明昔的手腕,这让他感觉到安心。 “等回去了,白瑶瑶见到我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嘲笑我,到时候你看在我这么惨的份儿上让她下手轻点好不好?” “……”木明昔眸光变了变,语气依然噙着淡淡笑意:“行。” “嗳?我怎么感觉失明之后你好像好说话了?”东方晋阳得寸进尺道:“那,那你能不能回去之后每天都来找我啊,最好给我带个饭,如果是你亲手做的桂花糕就更好了!” “那你还是去死。”木明昔平静地说。 东方晋阳咧嘴一笑,身心舒畅道:“你还是这样更亲切一点~” 木明昔:“……” 空翎玄:“……” 昙花一现的传音符乍然飞到三人面前,传出杨时急促的声音:“明昔,速来冯长老屋中!” 木明昔眉梢微拧,将东方晋阳推给空翎玄迅速瞬移:“看好他。” 东方晋阳左右摇头,无措道:“怎么了?” “我带你过去。”空翎玄扶稳东方晋阳,强调了一句:“站好别动。” 东方晋阳刚要点头,身前猝然被一股推力冲击,他急忙抓紧空翎玄的手臂,耳边的风吹声陷入死寂,空气有一股血腥味,他皱起眉问道:“到了吗?” 空翎玄“嗯”了一声,拉着他轻声走到一旁。 屋内,冯屏晚被割喉血流而死,大滩的鲜红像是一个泥沼。 萱草掩面靠在百里鹤肩上低低哭泣,“怎么会这样,冯长老的修为那么高……” 杨时施法将浅色的帷幔盖在尸体上,桌上还放着温热的安神汤,他沉重地闭了闭眼。 木明昔瞥了空翎玄一眼,目光没做任何停留的移到云殇厄脸上,凉声确认道:“花长老不见了?” 第77章 我从不与人结仇 “……嗯,我刚才去的时候被窝是凉的。”云殇厄对上木明昔平淡的视线,忙辩解道:“绝对不是师父干的,他如果敢做就不会跑。” 东方晋阳敏感地静默在一旁,扯了扯空翎玄的衣袖悄声道:“咋了?” 空翎玄动了动唇,道:“冯长老被杀,花长老不见了。” ? 东方晋阳反应了好半会儿,“是…花师叔动——” 空翎玄捂住了他的嘴,轻轻摇了摇他的头示意不要说话。 “明昔,此事肯定有异,我会想办法找到师父,你们先回灵华派。”云殇厄坚定地看着木明昔,他保证道:“如果是师父干的,我一定把他带回来。” “现在外面动荡不安,你单独出去不安全。”杨时想了想道:“冯长老遇险,花师叔……也许也遭遇了不测。” 话音落下,门外忽然传来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一群兔崽子找不到人干什么呢?” 云殇厄猛地扭过头。 花封提着几只大雁,一拐弯就见众人都站在门口望着自己,他毫不犹豫掏出镜子查看了下仪容仪表。 依然风流倜傥。 这下轮到他盯回去了,惊疑不定道:“都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云殇厄,愣着干什么,过来给老子拎着大雁!” 云殇厄感觉一股森寒之气直冲天灵,他下意识看向木明昔:“明昔……” “臭小子,你看她做什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可是你师父我!”花封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过去就要揪云殇厄的耳朵,正奇怪这小子今日竟然躲都不躲的时候,余光中看到了一匹被染上红色的浅色帷幔。 花封顿住,往那帷幔仔细一看,手里的半死不活的飞雁掉在了地上。 “谁做的?!”花封面色阴沉地扫过众人,却见萱草双目通红瞪着他。 百里鹤欲言又止。 想到方才的情形,花封这下哪还有什么不明白:“怀疑我?” 云殇厄迫切地问道:“师父,你刚去哪儿了?” 花封气笑了:“还能去哪儿,看不见吗?射飞雁回来做大餐,没想到老子发了个善心,还要被你们这群白眼狼冤枉。” “花师叔,话不能这么讲的。”木明昔看了眼大雁,转向花封道:“我们又没说冯长老是你杀的。” “还用说吗?你们一个个眼珠子就差嵌我身上了!” 杨时无奈道:“实在是您回来的太巧了。” “怎么,还怪我?”花封怒道。 东方晋阳攥住空翎玄的衣袖,跟念经似的:“怎么办怎么办……” “……没事。”空翎玄安慰道。 东方晋阳心想这还没事?等师妹把花师叔砍成两半才叫有事吗? 东方晋阳看不见,自然不知道杨时眼中并无责怪,也不知道木明昔微微笑着。 不过他听到了木明昔说:“不怪不怪,花师叔回来的正是时候,我们身上都没有清尸水,你身上应该有?” “……做什么?”花封一愣。 “让冯长老安息,要是老爹知道冯长老身故了,恐怕不好交代。”木明昔双眸微弯。 花封怔住,却见杨时拍了拍不明所以的萱草的肩膀:“去洗把脸,待会儿去甲板上吃烤飞雁。” 萱草迟疑地看向百里鹤。 “我陪你去。”百里鹤立即道。 萱草:“……”我不是这意思。 百里鹤推着萱草出去,云殇厄慢半拍地让开了位置,转眼就看花封拿出了清尸水给木明昔。 然后木明昔毫不犹豫撒在了尸体上,尸体化作血水凝结,在地面上连带着鲜血和帷幔一同蒸发干净。 屋里干净清爽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冯屏晚这个人,彻底在世间消失。 木明昔和栩月感叹道:【清尸水真是伟大的一项发明。】 【发明是什么意思?】 花封知道木明昔一直有点疯,但没想到她这么疯! 那可是冯屏晚的尸首,她这么做简直大逆不道! 木明昔像是知道花封所想,将空了的瓶子递给花封:“花师叔,当着我的面心里骂我的话,我是听得到的。” “……” “我想冯长老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死而牵连花师叔丧命。”木明昔从地上捡起大雁,“一只清蒸,一只红烧,一只烤了,怎么样?” 她问的是云殇厄。 杨时上前拿过一只,“我来清蒸。” 云殇厄冷静了下来,捡起剩下的两只点头道:“行。” 清蒸比较费时间,杨时弄好火候来到甲板上的时候,红烧雁头已经做好了,云殇厄正往铁架上的雁肉上刷油。 圆桌上萱草坐在木明昔身侧,洗了把脸之后情绪平稳了一些,但满腹疑惑都写在了脸上,每每要问木明昔什么就被百里鹤塞了一颗剥好的橘子。 东方晋阳坐在木明昔左边,空翎玄紧随其后,花封在对面,杨时端着小菜放在桌上,温声道:“再等半刻就行了,先吃这些垫垫。” 云殇厄放下刷子和杨时一左一右坐在花封身旁,圆桌的空位正正好被填满。 东方晋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瞎子剥橘子皮”。他能将砂糖橘剥地干干净净且不伤到一点果肉,而且他手气还不错,每次给木明昔的都是甜的。 木明昔夸了一句“可以”,于是东方晋阳越战越勇,致力于将砂糖橘在木明昔面前堆成一座山。 红烧雁头免不了腻味,木明昔吃了几口,坦然地将东方晋阳的辛劳分给了刚来的杨时和云殇厄,顺手给没人剥的花封带了几个。 “……”花封嘴角一抽,随便拿一个塞嘴里,结果酸的他面色扭曲,“怎么这么酸!” 木明昔:“……花师叔运气真差。” 云殇厄随手给自己掰了一块,是甜的,他将掰了一瓣的砂糖橘递给花封,“师父,这个甜。” “现在知道献殷勤了,刚才劳资被千夫所指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花封夺过橘子白了他一眼。 木明昔笑眯眯道:“花师叔这么说,是想到谁陷害你了吗?” “……”花封眼皮子跳了跳,脸色难看道:“不知道。我从不与人结仇。” “那就是宗门之人了。”木明昔莞尔道:“此次回去之后花师叔打算怎么和老爹交代?” 交代? 去天上射了几头雁的功夫回来之后人就死了? 这怎么可能交代得了? 花封沉默了几秒,却始终想不明白得罪了谁,要说冯屏晚,她性子温柔,这些年连待调皮成性的小辈都是和颜悦色、敦敦善诱,没见过她跟谁急过眼。 想到这儿,花封心里更是发堵,嘴里的雁肉瞬间觉得没味儿了。 第78章 所以脑子进水了? 杨时咽下肉,温和地看向花封:“师叔,依师妹的意思,不如此事就当没生过,冯长老从未与我们碰到过。” 除了木明昔,所有人皆是一愣。 萱草反应最大,她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百里鹤塞了口肉:“多吃点,你最近都瘦了,捶我都不痛了。” “……” 花封看木明昔的眼神变了变,起身道:“按你说的办,老子吃饱了,回了。” “我也吃饱了。”云殇厄跟了过去。 百里鹤见状,转头对萱草道:“你饱了吗?” “……”我压根没怎么吃。 萱草咽下肉,被百里鹤强行拉走了。 东方晋阳懵然,“不是还有两道菜吗?” 木明昔扭头看着带着眼罩的东方晋阳晋阳,“晋阳,你怎么看?” “……?” 东方晋阳很机智地没把心里的问句表达出来,他结巴了一会儿道:“嗯…额…你说得对,这事儿不能告诉掌门,不然花师叔跳玉清泉都洗不清。” 玉清泉是驯兽峰专门洗灵兽的池子。 木明昔盯着东方晋阳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东方晋阳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良久才小心问道:“我说错了?” “没有错。”杨时温和道。 东方晋阳又等了一会儿,木明昔还是没有说话,但他能感觉到身上有股独属于木明昔的视线。 “明昔,师妹,咋了?” “没,你跟空翎玄去伙房看看清蒸雁好了没有。”木明昔平静道。 空翎玄不疑有他,熟稔地扶着东方晋阳走下甲板,木明昔起身坐在烤雁边上,刷了一层新的油。 杨时递给她帕子擦手,设下隔音罩后坐下道:“你觉得会是谁?” “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却能打得过冯长老,除了我老爹还有谁会把我们当三岁孩子骗?”木明昔擦着手,看了眼悬挂的月亮,“你待会儿去找云殇厄聊聊天。” 杨时总是能很轻易的明白木明昔的想法,比如现在她需要人去点醒云殇厄——花封有事瞒着我们。 而不是急于站队。 “好,我稍后去。”杨时看向木明昔,俊眉平展柔和:“兄长一直想见你。” 木明昔和杨时眼神交错,她低头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只镯子放在手心,“这个给杨城用了。” “老神的灵泉?”杨时语气微顿,微微蹙眉道:“兄长的事等回去可以再想想办法,灵泉既能疗伤也可增进修为,你随身携带我才放心。” 木明昔没动,“等回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今夜开始就让杨城在里面泡着。” 她说的轻轻柔柔,但眼神却不容置喙。 杨时明白多说无益,拿过镯子收进储物袋里,听木明昔突然道:“我就不回灵华派了。” 杨时身体一僵,“为何?” “晚一日,瑶瑶就多受一日的折磨。”木明昔道:“等回到宗门,你空了让晋阳一同泡灵泉,但不能太久,灵泉的灵气是活的,他未受重伤的话灵气灌入太多会五行逆乱。” 灵泉也并非人人都能用,对修为低下的又受了重伤的人是救命稻草,而像木修源和花封这样已合体期往后的人用灵泉毫无作用。 木明昔不清楚灵泉能不能治好东方晋阳的眼睛,不过泡一泡增强修为总归是好的。 “为何不带我们一起?”杨时认真看着木明昔,与她分析利弊:“现在战火交锋一触即发,魔族见你是人族绝不会以礼相待,更何况黎斐对你本就是另有所图,白师妹伤成那个样子,你如何能带她和你一起安然逃离?” “你若觉得晋阳拖后腿,可将他留下,让云殇厄细心留意,若担心兄长无人关照,我便随身带着他……他也不会同意你就这么离开的。” 木明昔有时觉得,挽情剑其实应该择主杨时才对,他的声音就像是潺潺溪流,激动时冰凉清透,柔和时水波无纹。 杨时见她盯着自己,就知道她思绪飘了,也明白了此事没有挽回余地,他低声道:“明昔,我其实一直想问你。” “顺神阵中,你为何不使用星元之力?你是化神期,你的星元之力本应在你被禁锢抽取神格时就被触发,但为何直到我进入星落宫中,你都压制住没用?” “你是不是……” 杨时蹲在木明昔面前,带着薄茧的手掌扶正她削瘦的脸,剩下的话就在嘴边,可嘴唇颤抖了半晌,也说不出口。 木明昔微微一笑,眼神清澈无比,吐字清晰地说:“是。” “大师兄,我一直想死。” “我以为我可以死在顺神阵里。” 如果不是你和空翎玄闯进来的话,我确实已经死了。 杨时从木明昔的表情上读出了这句话。 他倏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踉跄着坐倒在地上,温和的面容破碎开来:“明昔,六年了……你为何还是这般执迷不悟?” 木明昔淡淡道:“大师兄,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大师兄,喜欢我的人很多、对我真心相待的人也可多了,我是什么样的你还不清楚吗?】 飞往飞花岛上时云舟的画面与此刻重叠,她笑意盈盈,她恬静乖巧,可她冷血又冰冷。 她一直没变,她一直这样。 杨时忽的自嘲地笑起来,当初她的冷血面给的是空翎玄,他不以为意,如今给了自己,杨时却觉得天都黑了。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负责。”木明昔眼睫晃了晃,淡然道:“他们交给你了。” 她施法灭了烤雁的火苗,撤下隔音罩走下甲板。隔音罩的撤除声细微的散进杨时耳畔,他看向那道孤冷决绝的背影,颓然地吸了口气。 飞花岛,凌夜宫。 凌夜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双臂都缠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绷带,脸色惨白像是随时都要咽气。 飞花岛的仙侍都被宸熙吸成了人干,没有灵药救济,阮情只能往他胸口渡了些灵力。 “真是自讨苦吃。” 西辞站在窗台前,月光洒在他的外袍上,像是镶了一层银色华边,“他害你没了脸、抢了你的岛还杀了你,结果你竟然耗费灵力救他,你是不是被压在海里久了,所以脑子进水了?” 第79章 他的娘子不见了 “轮不到你来说教我。”阮情坐在茶几前,斟了一杯凉茶道:“明日一早我会移岛去蓬莱洲,你也不必继续在这儿监视我了。” 西辞歪头看向她:“谁说我在监视你?故人相见情意正浓,我只是来与你叙叙旧而已。” “呵。随便你怎么说,你要做什么我也不关心,但我告诉你,等我去了蓬莱洲就绝不会再出世,你若要挟恩以报现在就说。” “你看你,被压了三千万年脾气就变得又急又躁,无缘漫无目的等到现在,可一句怨言都没说。”西辞轻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 阮情本是飞花岛上的地灵,日夜勤勉吸食日月精华终于修成了人形,拥有了操控飞花岛万物的能力。 随着时间推移,她潜心修炼之下终于飞升成为了神。 她曾在飞花岛附近的岛屿逛了逛,那时的绝洲很繁华,她遇到了没带钱被店家赶出来的西辞,出于善心帮西辞付了钱。 这人口口声声“阮美女、阮美女”地喊她,说是“美人”的意思,并提醒她:“再过几年,这儿可乱的很,你最好乖乖待在飞花岛上等个百年再出来玩儿。” 阮情半信半疑,玩了半年不到就回了飞花岛,后来五神大战,绝洲变成人间炼狱的时候,她才明白西辞没骗他。 阮情在飞花岛自由自在了数百年,偶然救下了顺着海水漂流而来的凌夜,细心照料之下凌夜苏醒却失了忆。 她和凌夜日久生情,本以为会和凌夜相伴一生……直到一个名叫星落的女人找了过来,趁她不注意直接带走了凌夜。 再后来她日日等待,却始终没等来凌夜。 有一日海水倒灌,像是绝洲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担心地在海边张望,却看到一叶扁舟里有个深受重伤的和尚。 这和尚虽身着咖色袈裟,眉眼英俊、长相出众,额间有一颗暗红色的朱砂,阮情将他带到岛上治伤,得知绝洲的五神打的不可开交。 “那你怎么会去那儿?”阮情问。 无缘神色不变道:“海上迷了路被卷过去了。” “……你好倒霉喔。” 除了凌夜,无缘是阮情接触最多的第二个男人,他不似话本中的和尚,并不男女设防、也不口口声声“施主施主、贫道贫道”,这使得阮情对他愈发的好奇。 阮情和无缘讲了凌夜的事,无缘问她:“你还等吗?也许他早已想起往事,忘了你们之间的情谊。” 阮情不是没想过这一点,她笑道:“再等等,再过几年,我也会忘了他的。” 无缘默然,余光中明丽的姑娘迎着夕阳的余光低下头拨弄花草,一滴晶莹剔透的泪花在光辉中滴在花瓣上。 平静的日子过了三年。 某夜,阮情借酒消愁,无缘本不想理会,但却不由自主地夺过了阮情的酒瓶,“哪来的酒?” 阮情已有些醉了,闻言傻呵呵地笑了下,“当初阿墨教我酿的。” 阿墨她给是失忆的凌夜的名字。 “喝酒伤身。” 无缘施法将酒藏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却不想阮情不知从哪儿又抱出许多酒坛,醉眼朦胧地得意道:“我还有!” 罢了,跟个酒鬼计较什么。 无缘无声叹了口气,决定由着阮情去了。 但他刚踏出一步,背后就被人抱住,抱的结结实实,竟是一时挣脱不开。 “别走……你也要走了吗?”阮情咕哝道。 阮情贴的极紧,曼妙的曲线和无缘的后背严丝缝合,无缘声音微哑:“阿阮,你醉了。” “我没醉……我知道你是无缘。”阮情抱紧了无缘的腰身。 “阿弥陀佛。” 阮情第一次听无缘念这个,她像是如梦初醒,“对不起……” 无缘一怔,后背温软的身姿抽离,甚至不用回头,他就知道阮情此刻是多么地可怜伤心。 “罢了。”无缘回身看着低头的阮情,无可奈何道:“你若想喝,我便陪你喝个够。” 谁知阮情突然踮脚吻住了他的唇瓣。 没有技巧的、懵懂生涩地撬开他的唇齿胡乱搅动,酒香在口腔中蔓延。 无缘握住阮情的肩想要将人推开,可刚碰到就察觉到女子颤抖的身体。 他垂眸看着闭眼吻自己的姑娘。 她小心翼翼又极尽热烈,舌尖被她卷住,无缘认命地闭上眼。 唇。舍纠缠间阮情被反客为主,她软绵绵地败下阵来,眼看无缘要和她分开,阮情眼角的泪滑落在无缘唇中,“别离开我,求求你……” 自诩克制理智的出家人开了荤。 阮情醒来的时候头晕脑胀,已是第二日晌午,她的身边却没有人。 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饭菜,菜碟下放着无缘留下的信纸:遇急事,日落前归,娘子勿怪。 阮情喜滋滋地吃完,准备去海边等无缘时,却等来了她一直没有等到人。 但凌夜不认识她了,那个名叫星落的女子打量着她,眼中浮现毫不掩饰的嫉妒,另一名男子布下结界,她被三人合力击杀。 星落命令凌夜撕了她的脸,她不明白星落为什么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 她奋力挣扎、哭喊着试图唤醒凌夜对她的记忆,可是始终无济于事。 所幸她是飞花岛的地灵,只要飞花岛一日不毁,她就能重新修炼。 但她没想到,星落三人设下封印,竟是要让她永远无法凝结元丹,不得超生。 阮情从回忆里抽出,看向仪表堂堂的西辞,他和当初那个没钱喝酒的人大相径庭:“我就算为情所困,也不是凌夜,我只想折磨他,让他比我痛千倍万倍!” “但愿是,不然无缘为你做的这些,我一个局外人看着都难受。”西辞笑呵呵地说。 阮情像是一只受惊的刺猬,冷笑道:“他当年一声不吭丢下了我,和凌夜有什么区别?” “他可没有杀你,相反,他对你痴情得很。” 西辞看着阮情道:“无缘是世柒的关门大弟子,大战时为世柒挡刀,下落不明了一段时间。” “五神止战后,世柒到处找他,终于发现了他在你这儿,回去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和世柒闹崩了,被世柒赶出了岚岛并对外宣称没这个徒弟。 说起来他回到世柒身边的时候,额间的朱砂没了,由此看来,那段时间是被你所救。”西辞调侃道。 “三千万年前,他在我的长朽岛外面一步三叩首,跪了十万台天阶打动了我,我才见的他。” 西辞想起当年的情形,看戏地观察着阮情的反应。 即便她没有脸。 “他说,他的娘子不见了。 我一听是飞花岛的地灵就知道是你。 他希望我帮他问灵。” 阮情放在膝间的手收紧了几分。 第80章 三分神似已是天赐 西辞微微笑道:“你也知道问灵只有神才能有把握。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看在你的份上,也没收他什么条件。 我集灵的时候,一直找不到你的灵体,我还以为是你故意躲着不见他,结果我的宠……” 西辞顿了顿,换了个词:“我的灵兽说,它看到你被星落封印在飞花岛的西海,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我提取了它的记忆,让无缘亲眼看到了你死前的画面。” “他原本是不相信的,毕竟捏造灵智的画面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但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当时的力量不足以让你复活,也打不过星落他们,于是他和我做了交易,让我救你。” 西辞慢悠悠道:“这些年,他在飞花岛尽心尽力获得星落三人的信任,帮我诱动宸熙的常囍蛇反噬、引星落掉进我的陷进失去大半神力、下毒杀凌夜、怂恿他们使用顺神阵……真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好刀啊。” “要不是他,说不定我还真的不能一举拿下凌夜三人。”西辞感慨道。 阮情捏住杯子,没了满身的戾气,她肩膀耸动,青筋和红丝密布的脖颈梗着,“……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这是我和他的秘密,你不能知道,你也别费心思问他了,他被我下了禁言术,说不出来的。”西辞笑了笑。 阮情静默了会儿道:“仙门的那些人你自己处理掉,明日我要是看见任何一个不属于岛上的人,我就全杀了。” 阮情别开头道:“栾树精抓住了一个发疯乱跑的仙门弟子,好像是跟你那个信徒一起的,你去看看。” 西辞微微一笑,下一秒消失在阮情面前。 他一走,阮情就绷不住了。 她跌跌撞撞起身,一边跑一边来到凌夜宫的书房,推开门,被锁在屋里的无缘在书案前写着什么。 阮情忽然有些退缩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无缘。 “你来了。”无缘在她进门的时候就抬头一直看着她,温柔可亲的目光带着三千万年的思念:“来看看好吗?” 阮情像是一个人偶,慢吞吞地来到他身旁朝纸上看过去。 规整大气的字迹刚硬、流畅落墨在红纸上。 明明白白的写着“婚书”字。 鲜亮的硬红纸密密麻麻写满了赞美她的话,而对他的介绍只有一句:其夫无缘。 “这样写可以吗?”无缘轻轻执起她的手,期冀道:“这些东西我不曾写过,若有要修改的,你尽管与我说。” 阮情猛地抱住他,哭道:“对不起,我冤枉了你……我不该对你那么凶。” “傻阿阮,你不是救了我吗?要不是你,我就要被黎斐的幻兽伤了。”无缘轻轻抱住她不堪一握的腰肢,后者僵硬了一下。 无缘像是知道她所想般道,轻声道:“别担心,我会让你长出新的血肉,你会比以前更漂亮。” “……我以前难道不够漂亮吗?”阮情吸了吸鼻子。 无缘好声好气:“漂亮,你怎么样都漂亮。” 西辞漫步来到栾树下。 栾树精见到他,瑟缩着枝丫将白衣白裙的女子推了出去。 西辞看了一眼,面上浮现几丝趣味。 双灵根,医毒双修? 他蹲下身撩开女子凌乱的头发,是张倾国倾城的脸蛋。 “桑落派服纹……啊,是空羽那个老妖婆的门派,竟然让这么漂亮的美女过来送死,她肯定是嫉妒你比她好看。”西辞自言自语,虚空着手在雪沁儿的身上寻找着什么。 淡淡光圈在他手心飞出,西辞停在雪沁儿的丹田,“果然在这儿。” 他满意地笑了笑,手蓦地收紧,雪沁儿的腹部乍然裂开一个血口,她瞬间被痛醒。 雪沁儿震惊地看着陌生的男人:“你在干什么!” “嘘。”西辞毫不手软,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笑道:“别怕,很快就过去了,我对美女向来怜香惜玉。” 雪沁儿惊恐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做了什么,她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了。 可她感觉到肝胆俱裂,剧烈的疼痛滔天袭来,雪沁儿绝望中看见自己的灵根被生生挖了出来! 西辞啧啧称赞,“真是个好东西。” 他赞叹着灵根的完整性,完全不顾雪沁儿痛不欲生的模样,好半会儿,他将灵根和雪沁儿的链接彻底切断收入囊中。 这才转眼看向再次受创的雪沁儿。 “怎么眼泪都出来了,很痛吗?不过你确实长得不错,痛成这样了脸一点没崩,比现代那些整容脸好多了。”西辞欣赏着雪沁儿恐惧怨恨的目光,喃喃自语间,忽然觉得雪沁儿泪光闪烁地模样有点眼熟。 不同的是,那个人眼里可不会对他存在畏惧。 “三分神似已是天赐。” “留你一命。” 西辞说话间,雪沁儿痛晕了过去。 西辞失去了兴趣,施法叫来锐华炀,他坐在栾树下,栾树精一动不敢动。 “哎呀呀,今儿的风正正好呀~阳光明媚的我闲儿逛呀~” 西辞哼唱着,之间在膝盖上打着节拍,唱着唱着,他忽然笑了一下:“不知道小美女现在到哪儿了,应该看到我准备的礼物了,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锐华炀从远处瞬移而来,他的目光锁定在西辞身上没有半分偏移:“上神,您找我。” “喏,那个女子是你的同伴,你带回去看着处理了,还有桑落派和向天门的人,今夜就准备准备回仙门。” 锐华炀一愣,看向地上的女子,他瞳孔微睁,“您杀了她吗?” 西辞挑眉道:“还有一口气,我对美人向来宽容。” “她是桑落派的圣女雪沁儿,拥有双灵根,信徒本也想将她送给您。”锐华炀连忙恭顺地低下头,掩盖了眼中的遗憾,崇敬道:“她还有个师妹,虽只修毒,但天赋极高,若能炼化她,您日后不仅可以百毒不侵,还能放毒给任何一个碰到您的人。” “哦?你倒是搜罗了不少好东西,不过我用不着,你留着用。”西辞挥了挥手,“带走带走,血腥味熏得我眼疼。” “……是。” 云殇厄在花封门前站了许久,无论他怎么敲门里面的人都不应,花封设了结界,他也不能硬闯。 云殇厄长腿一伸,靠着门槛胡乱揉了把头发坐下。 “在想什么?” 云殇厄一惊,看着杨时自顾自和他一样坐地板,装作冷静地问道:“大师兄,你怎么来了?小师妹呢?” 第81章 关心则乱 杨时只道:“花师叔不让你进去?” 云殇抿了下唇,烦闷道:“刚才我太着急了,估计伤了师父的心。” “你也是急于为花师叔证明,这并没有错。”杨时道:“不过有时候,师叔并不需要你的弥补。” “难道就让师父一个人生闷气?” “花师叔又怎么会看不懂你的心急。” 云殇厄一顿,桃花眼微微上挑,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恍然道:“大师兄,是师妹让你来的。” 高深结界隔绝的屋中,两个身影都默契地没有用灵力,拳拳到肉地互殴。 花封翻身踹了一脚木修源的胸口,肿着右眼大步跨在木修源身上,往他的脸上暴打:“为什么是你?!你杀了她做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当初答应我什么?” 木修源双手挡在身前,承受着花封的愤怒,听到最后一句,他像是受到什么刺激,猛地肘击花封的下颚,滚在衣柜边上扶住架子站起来。 “你懂什么?她现在死在我手里,才算是死得其所。”木修源用力擦掉脸上的血,盯着要冲上来的花封道:“就算她现在不死,以后也会为了所谓的大义而死。” “你放屁!”花封红着眼,歇斯底里地揪住木修源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我当初就和你说过,你和世柒合作我不管、你失心疯地要复活婉儿我也不管,但你怎么能杀了她!她碍着你什么?!” 木修源垂眸看着花封,悲凉道:“那个叫空翎玄的孩子,你有印象,他在飞花岛上展现了星海的力量。 西辞把这件事告诉了世戚,这意味着一旦他成长起来,对世柒造成的威胁不容小觑……可他和明昔立了血誓,他还不能死。 你也知道,神容不得一粒沙子,为了展现我合作的诚心,我只能对冯师妹出手。”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花封一拳砸歪了木修源的脸。 木修源晕乎乎地回过头,猝然往花封脸上吐出碎了的几颗牙齿,因为嘴里满是血,说话有些含糊:“醒醒,世道变了。” “疯子!” 花封猛地扔开木修源,用衣袖擦着脸怒道:“你们两父女都是疯子!婉师妹看到你这样,绝对不会原谅你!” “那也得她先活过来。”木修源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步履蹒跚地在椅子上坐下,露出一副老好人的讪笑:“花师弟,你知道冯师妹猜到是我的那一眼,有多么不可置信吗?……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花封简直要被木修源气地昏厥过去,“怎么能有你这么厚颜无耻的畜生!” “打也打完了,气该消了。”木修源强行扭转错位的脸骨,骨头咔咔作响:“你就按照明昔说的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当……她死在了飞花岛。” “我可比不了你们的冷血。” 木修源不置可否,抛出一个炸弹:“世柒要对魔族出手了。” “所以呢?你又要让这群傻小子去魔族?这次又是以什么借口?”花封想到什么,讽刺道:“木明昔这次可是差点死在了顺神阵里。” “那只是你看到的。她是我的女儿,连禁术血阵都敢用,怎么可能会怕区区顺神阵。”木修源觑了他一眼,盘坐开始休养,身上的灵气往伤口中钻。 花封惊了一瞬,“大乘后期,你离渡劫只有一步之遥。” 木修源傲然道:“有世柒的帮助,不出十年,我便能直登仙境,破镜成神。” “我警告你,太依赖世柒迟早会出事,西辞和世柒可不像是穿一条裤子的人。”花封不想和木修源挨一块,他身上或多或少也有木修源被打急了回手的伤,索性直接穿着鞋在床上打坐恢复。 木修源恍若无闻。 栩月数到第五万三千二百六十一个数字的时候,木明昔的修炼告一段落。 她走过去坐在窗槛上,望着窗外乌黑的薄云不知在想什么,透亮的眼睛一动不动。 栩月从凤翎簪子里跳出来,他的光球身体有了实体,虽然比较小,但好歹可以和木明昔面对面了。 他飞到木明昔的面前,隔着一段距离,小小的光晕在黑云中极为显眼,栩月问道:【怎么样,我像不像月亮?】 “你应该再白一点。”木明昔指导他。 栩月立刻将自己的光圈加白,【这样?】 “嗯。”木明昔嘴角微弯,盈盈一笑道:“更像个白痴了。” 【?】 栩月瞬间变成黑黢黢一团钻进簪子里,气鼓鼓道:【捉弄我很好玩吗?】 “还行。” 栩月心塞:【我好心逗你开心,你竟然恩将仇报。】 “不开心?我可没有。” 【你写在脸上了。】虽然你平静地跟一潭死水一样。 栩月心里吐槽,斟酌用词问:【你为什么要骗杨时啊?】 “我没骗他。” 【骗人。】 栩月笃定道:【你本来就猜到顺神阵不可能成功,虽然我不知道你画血阵是干什么,但是我和你传神了,你骗不了我,你当时没想死。】 木明昔静了静,莞尔道:“那又怎么样?” 【你看,承认了!】栩月激动道:【不要空翎玄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连杨时都不带啊?】 “你知道三神为什么会中西辞的计吗?”木明昔淡声道。 【?怎么又扯到他们?这群人怎么死了还这么多事儿……】栩月无语地想了一下,语气活像是另一个木明昔,讥笑道:【因为他们蠢啊,这么蠢的神,早就该死了。】 木明昔眉梢微动,“错了。” 栩月这回没说话了,就等着木明昔接着说,他反正是想不到哪里有问题。 “第一,关心则乱。出事的是至亲之人的时候,总是会抱以侥幸心理。就像他们明知道顺神阵地成功率微乎及微,但还是那么做了,即便代价惨烈。” 木明昔淡淡道:“第二,他们互相隐瞒了,凌夜隐瞒了自己中毒、赵子安隐瞒了自己被吞噬的严重程度。” 否则当时星落不会震惊入阵的是凌夜、更不会一直绑着赵子安。 木明昔的声音像是夜里的云,轻飘飘地,却寒凉无比。 “第三点,才是你说的蠢,蠢的不是脑子,而是行为,他们都以为自己能为对方规划好一切、却想不到一旦失败的后果,这是一种被‘爱’蒙蔽的愚蠢行为。” 【人都是这样啊,我以前的主人也会这样。】栩月道。 木明昔眼垂微敛,眸光中划过什么,她平静道:“杨时他们不外乎也是如此。” 【这不是废……】 栩月及时住了嘴。 第82章 花封简直要骂娘 是了,木明昔可是这群人的心尖宠,这要是再发生点什么……木明昔说的这些百分百会出现在她身上。 人常说“善意的谎言”,比如木明昔骗东方晋阳等人白瑶瑶已经回灵华派了、比如木明昔骗杨时让他伤心不跟着……但其实都是在保护并隔绝危险。 可这样,木明昔就只能孑然一人。 栩月作为剑灵,很少去感知人类的想法,以往剑主也不会告诉他这些,毕竟他可以吞噬剑主的意识,剑主总是提防着他。 木明昔是第一个什么都摊开和他讲明白的人。 栩月假咳了几声,【好,不带就不带,反正我也能护住你。】 木明昔微微一笑,轻轻道:“知道我画血阵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栩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损耗的会是你的寿命。”木明昔笑着说。 【?】 【!!!】 栩月脑子一冲,气晕了。 木明昔朝下看了眼飞舟的位置,踩着门槛射出一支幻箭,箭矢飞到她面前,她抓住箭身,毫不犹豫蹦了下去,转眼淹没在阴沉沉的乌云中。 门外,云殇厄和空翎玄撞了正着。 空翎玄仿佛没有看见面前有人,径直端着盘子叩了叩门,薄唇轻启道:“明昔,大师兄让我给你送蒸好的雁肉。” “这么巧?”云殇厄嗤笑一声,从身后露出一盘烤肉,“大师兄也让我送雁肉,只不过他现在还在甲板上割肉,不知道你口中的‘大师兄’师出何门?” 空翎玄敛眉,无视云殇厄的讽刺又叩了几下。 “师妹不想见你。”云殇厄勾唇,撞开空翎玄直接推门:“师妹,我可蘸了甜辣酱——” 话音戛然而止。 空旷的房间窗户大开。 云殇厄脑中闪现出冯屏晚割喉的场景,他立时传音给杨时:“大师兄,师妹不见了!” 深夜的秋风吹动床幔,一张灵符飘飘荡荡在房间中心,空翎玄迅速伸手接过。 是木明昔的气息。 灵符变作萤火炸开,杨时出现在房门时,看到散开的萤火拼成了一句话: 死了会告诉你们,勿挂念。 杨时情绪复杂,揉了揉眉心,好半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由她去。” “大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要去哪儿?”云殇厄急切道。 空翎玄在桌上放下盘子。 她还是没带上他…… 空翎玄眼眸转动,似下了什么决心般走出房门,经过杨时身侧却被抓住。 杨时没有恶意地笑了笑:“师妹让你别乱跑,等她回来。” “我要去找她。”空翎玄定定道。 “你若去了,她会生气。” “……” 空翎玄心有不甘,可他确实没把握承受木明昔的怒气。 云殇厄眉头紧皱,“你们都知道她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大师兄,你什么时候也会瞒着我们了?” 杨时轻叹了口气,忽然庆幸木明昔走的潇洒,不然到最后面对众人质问的就还有她了。 “白瑶瑶没有回灵华派,她被黎斐抓走了,林算晚为保护她……死无全尸。”杨时沉声说道,“黎斐指名要明昔去魔族换白师妹。” 忽然,楼梯口传来叮里咣当的声音。 三人神色一变,空翎玄几乎是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就闪了过去,他眉间微拧,看向摔在台阶上的东方晋阳。 好在云舟楼梯大多只有五个台阶,东方晋阳没有摔出什么大事,但他显然听到了刚才说的。 杨时过去扶住他手臂的刹那,东方晋阳颤抖了一下,杨时轻声安抚道:“是我。” 东方晋阳猛地拽住他:“我要去魔族!我要杀了黎斐!” 东方晋阳的眼泪从眼罩下流淌,他痛苦道:“我不回灵华派了!我要去魔族,我要杀了黎斐为白瑶瑶和林算晚报仇!大师兄,我求你了,你带我去魔族,我求求你!” 东方晋阳的声音太大,引来了萱草和百里鹤,以及不想和木修源待在一个空间的花封。 杨时一掌劈在东方晋阳的肩膀上,后者昏倒在他身上。 “大师兄,晋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百里鹤迟钝道。 花封抿唇,觉得还是回屋清净,结果一转头木修源就在他屋子里堂而皇之地看着那群弟子。 花封瞪大眼,忽然想到木修源的修为不知高出这群小辈多少,他的隐身术只有自己能看到。 杨时头疼地看向空翎玄,“空空,能帮我把他带回房间吗?” “……嗯。” 杨时深吸了口气,忽然有一种木明昔是故意撂挑子给他的感觉。 杨时耐心把飞花岛上发生的所有事全盘托出,萱草大骂黎斐无耻,也嚷嚷着要去魔族报仇;百里鹤平时看着吊儿郎当,这个时候却也跟萱草义愤填膺,恨不得从飞舟上一起跳下去。 杨时劝的嘴皮子都磨干了,才把两人劝冷静,看了眼一言不发的云殇厄,杨时严肃道:“师妹之所以不带我们,就是因为我们修为太低了,会给她拖后腿,若真的要报仇,也得能打得过花师叔才行。” 这也是杨时自我安慰的借口。 一直当透明人的花封:“?” 什么叫至少? “好!我回去修炼……不,我现在就修炼,我要治好晋阳,带着晋阳一起去找师妹,然后杀了黎斐那个狗。日。的佬矬子!” 萱草撸起袖子说干就干。 “我也去!我一定要让黎斐知道什么才叫魔音灌脑!”百里鹤紧随其后。 云殇厄视线忽然和花封对上,花封正要宽慰心爱的徒弟,就见徒弟嫉恶如仇地看着他:“师父,你说得对,我不能再这样玩乐下去,从先开始,我的目标就是打败你,你放心,那一天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花封面如土色,我以前的话是让你这么用的? 末了,云殇厄喃喃自语地补充:“我也会师妹刮目相看,我比任何人都更有价值。” 花封简直要骂娘了。 当初死活让你学你不学,现在木明昔离家出走了你激起斗志了,你他娘明知道人嫌弃你没有利用价值你他娘还上赶着凑! 可惜他心爱的徒弟一眼都没看他,就信心十足的走了。 第83章 木师姐知道? 杨时口干舌燥又深觉疲惫,一边心累,一边踉踉跄跄地离开。 花封想起身后还有个人,一转头就见木修源埋怨地看着他。 “干什么?”花封道。 木修源责怪道:“没事设什么结界,你要是不设结界,我早就能察觉到明昔的气息消失。” “你少放屁,她要走你敢去拦?”花封毫不客气地回怼。 木修源沉默了一下,“我好歹还能见一面!你懂个屁!” 木修源恼羞成怒地拂袖离开。 花封白眼一翻,冷冷嗤笑一声。 我倒要看看你到时候怎么跟木明昔摊牌! 百里鹤一直跟着萱草进了屋,萱草柳眉倒竖:“你进来干什么?这是我的房间!” “你不是修炼吗?反正你修炼就是读医书、配草药、打坐冥想,我弹琴给你助助兴。” “谁要你助兴了,走开!” 百里鹤纹丝不动,甚至开始掏出琴调整姿势。 萱草见状骂道:“你有病啊!” 可不知为何,她忍不住掉了眼泪。 “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哭。”百里鹤意料之中叹了口气。 “让我猜猜,是因为小师妹走的时候你还误会她冷血薄情、骂她忘恩负义、忘了冯长老对她的好是?现在知道后悔了,我跟你解释她是顾全大局的时候你可差点往死里捶我。” “不是你自己说…我捶你…你都不痛了的吗?”萱草委屈道。 “……行,怪我嘴贱。”百里鹤轻轻弹了下萱草的额头,“师妹聪明的很,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的,你呀就听大师兄的,好好修炼,等咱俩的实力一飞冲天,到时候惊艳所有人。” “再哭眼睛肿成丑八怪,我可不会给你留面子啊。”百里鹤威胁道。 “你烦死了……”萱草抹着眼泪,陡然打了个嗝。 然后…… “嗝!” 百里鹤:“……” “嗝!” “嗝!” 百里鹤:“哈哈哈哈哈哈!” “你烦死了!” …… 西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灵华派,窗外蝴蝶飞舞、鸟浯花香,飞花岛发生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木师姐!大师兄!” 西辞急忙翻身下床,一推开门,只见莫甜甜在桌上倒弄几只虫子,惊喜道:“醒啦?这一觉你可睡得够久的。” “莫师姐,我,你,飞花岛。”西辞话都说不利索。 莫甜甜看到西离的光脚,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操心的还挺多,木师妹和大师兄都在回来的路上,算算时间下午就能到。” 不是梦。 西离松了口气,疑惑道:“我怎么回来的?我明明和大师兄在一起的,还联系了木师姐。” “那是大师兄为了稳住你的说辞而已,不然你肯定不愿意那么快联系木师妹。”莫甜甜道:“我们走到一半的时候花封师叔就把你送过来了,说是给你下了迷香散,最少睡个四五天才能醒。” “大师兄竟然骗人!”西辞抱胸,翘着嘴怨怪道:“我再不信他了!我一直忍着不用就是为了见木师姐的,他把功劳全抢了!” 莫甜甜忍俊不禁,好笑道:“那你等小师妹回来和她告状怎么样?小师妹可只给了你联系的方法。” “好!” 西离一扭头,见陶罐里的虫子纠缠在一起,她忙道:“莫师姐,你的虫子打起来了!” “让他们打,我只养活了的那一只。”莫甜甜和咬耳朵道:“这是蛊虫,灵华派就我独有,绝对不能和别人讲知道吗?” “好,木师姐也不行吗?” “额…她可以,只有她行。” “好!” 霍祁在院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看了眼脚边的石子,故意踢了一块砸中门栏。 在两人看过来时,霍祁微微低下头,“莫师姐,我来送午膳。” 莫甜甜双眼一下亮起来,“霍师弟来啦!快来,看看我这几只蛊厉不厉害,能不能把你体内那些吃掉!” 西离愣了下,“不是不能告诉别人吗?” “啊,他是例外。”莫甜甜道。 “师姐,你例外的人好多哦。” “……” 霍祁佯装没听到西辞的话,放下食盒朝陶罐里看了一眼。 五只紫蓝色的蛊虫死了三只,两只正在撕咬,霍祁一靠近,就感觉到体内的蛊虫在兴奋的鼓动! 霎时,霍祁眼冒红光,浑身抽搐不停。 西离被吓了一跳,莫甜甜极快地将陶罐盖上,从腰间拔出几根毒针扎入霍祁的胸口、手臂、大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进行了数次。 霍祁平缓了下来,莫甜甜拔掉毒针,针体银白无瑕,毒素被吸的一干二净。 莫甜甜懊恼道:“怎么又引蛊了,这次的蛊虫可是我从山下花重金买的。” 霍祁撑着地面半坐起来。 在回灵华派的飞舟上,莫甜甜偷偷找到了他。 “你小子体内的蛊虫不好受,什么时候种的?别怕,和师姐说说,师姐不告诉别人。”莫甜甜凑近他低声道:“其实我也在悄悄研制蛊虫,不然你来帮我一起怎么样?我看看能不能攻破。” 霍祁低头,眼中杀意流露,想着该怎么把这个弟子不声不响地处理掉。 莫甜甜看他不说话,拦住他的肩商量道:“怎么?你怕被掌门发现?放心好了,你中蛊的事就我和木师妹知道,木师妹你知道,她可是掌门独女,她都能给你瞒着,没人敢把这事儿说出去的。” 霍祁蓄力的手倏地一顿,他惊异地看向莫甜甜:“木师姐知道?” “当然,就是她告诉我你中蛊的,不然我压根没敢往这方面想,你也知道仙门对蛊毒忌讳的很。”莫甜甜滔滔不绝地游说道:“所以你放一百个心就行了,不然就你这蛊发一次死半条命的样子,能撑得了几次?” 霍祁说:“我想一想。” “行,不着急。”莫甜甜见事情有转机,笑道:“这样,回去之后你要是想通了,就帮我去食堂打饭给我,对外就说我出钱雇的你。我住的百乐院离食堂远得很,经常赶不上饭点,大家都不会怀疑的。” “嗯。” 东升日照,木明昔走进一家商铺看了看,“老板,给我一把最好的锄头和两块石碑。” 第84章 你看够不够? “客官需要刻字吗?”棺材铺老板谄笑着问。 “不用,我自己刻。” “那您怎么拿?我给你送?”老板问。 木明昔眼睛转了转,浅笑道:“再给我买一辆牛车,我自己运。” “啊,这牛车拉到地方再扛下去也是个体力活,姑娘身形娇小,想必是件难事,不如我找人给你送过去,我看姑娘面善,您只需多付十五块灵石即可!” 木明昔看向老板。 灵华派山下的物价早被她打听的一清二楚,她就是再另外雇一个铁汉全程扛着都只需要五块灵石。这老板明摆着坑她呢。 栩月惊道:【他竟然黑心的要了三倍的价钱!】 “不用了,你弄好我要的,剩下的我自己处理。”木明昔说完,在储物袋里翻了翻,似是在找钱。 老板翘首以盼,巴不得把头伸进她小小的袋子里。 “呀,我钱不多,只有十五块灵石,老板,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别家问问。”木明昔单纯无害地说。 竟然是个穷鬼。 老板心里切了一声,不过两副棺材一辆牛车也就十块灵石……赚的是少了点,但也没有把客人往别家推的道理。 “这…这真是太少了……算了,给你了,就当我做个好事,你日后若遇到这种事,记得向别人介绍啊,我这可是亏本买卖。”老板眼疾手快地拿过少得可怜的灵石。 木明昔唤出挽情剑,碧绿透彻的剑身泛着莹莹青光,她挂在腰间后,像是才注意老板震惊的模样,笑道:“老板勿怕,我是灵华派的剑修,奉师命下山办点事。” “啊,哈哈,原来是剑修啊。”老板打着马虎眼。 怪不得这么穷。 “你等等啊,我这就去置办。” “嗯,多谢。”木明昔笑了笑。 老板一进后院,栩月嗤之以鼻道:【我还以为他知道是护佑自己的门派,就能不收你钱了呢。】 【你又不是他祖宗,他凭什么不收钱。】木明昔平静道:【最多给我置办些比较好一点的,不然路上要是车散架了,就只能你来扛棺材了。】 【……】 木明昔坐上牛车,不轻不重地抽了一鞭子牛屁股,正值壮年的牛慢吞吞地拉起了厚重的棺材。 一人一牛一把锄头两户棺材,可谓是极其显眼,一路上侧目之人数不胜数,木明昔泰然自若驾车到距离灵华派仙门只有不足百米的时候跳了下来。 她将牛绳拴在一棵树上,挽上袖子开始挖坑。 栩月没想到的是,木明昔压根没打算让他逃离扛棺材的命运。 挽情剑被踹了几脚之后,平稳地把棺材放进一前一后的两个坑里。 木明昔擦了把汗,从储物袋拿出在冯屏晚房间里顺走的衣服叠好放进去。 还有一副空棺材什么也没放。 埋好坟,木明昔手中变出一小支青色水箭,水箭化作实体,璀璨清透如玛瑙一般。 木明昔在墓碑上一笔一划刻字,她刻地极为认真,每一笔都珍之重之,逐渐让栩月开始期待她会刻出怎样漂亮娟秀的字体。 “还不错。”木明昔自顾看了眼,起身起刻下一个。 栩月瞄了一眼,陷入沉默。 倒也说不上丑,但跟好看绝对不搭边。字体歪歪扭扭却又奇特的在同一水平线上,勉强能看出刻的是: 仙门英烈,冯屏晚之墓。 有了第一个磨炼,第二个墓碑木明昔刻的很快,虽然字体一样乱七八糟。 琴修大能,林算晚之墓。 突然有人道:“这字真丑。” 木明昔挑眉,脑海里栩月否认道:【不是我说的!】 “你是哪个门派的剑修,怎么没穿宗门校服?”那人问。 木明昔所在地地方是灵华派山下护佑的是有点灵根但无法炼气、依然会生老病死的百姓。 这儿位属西,是他们的乱葬岗。 周围也有其他的人在祭祀之类的,木明昔倒是没想到会有人专门去看别人的坟。 木明昔抬眼看过去,这人黑发如墨、眉似远山,目似刚星,皮相上乘。着一袭月白翻紫的绫罗束装,布料丝滑光亮,腰间玉带简单挂着一支短锋羊毫笔。 他弯腰仔细看墓碑上的字,见她看过来,缓缓扬唇道:“在下陈琥凡,姑娘呢?” “散修?”木明昔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道。 “好毒辣的眼光,在下倒是没看出来姑娘是哪门哪派的。”陈琥凡黑眉一挑,直起腰道:“不过你祭奠的人我可能认识一位。” “哦。” 木明昔手里的小青箭落入地面在两个衣冠冢周围凝成结界,她捡起挽情剑,微微颔首:“有事,再也不见。” 陈琥凡连忙跟上,“等下,姑娘,我并无恶意,我说的都是真话,敢问那位英烈冯屏晚是灵华派的长老吗?如果是,我师傅真的认识她,我这儿还有师父给她的信,她要是人已经走了,你不如帮在下一个忙,把信烧给她怎么样?” “婉拒了。” “……我师父下了法术,我没法损坏信。”陈琥凡大步挡住木明昔,长臂一伸将一沓信递给她:“我给你钱,一万灵石,干不干?” 陈琥凡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抽出灵石存票,“你可以看看真伪,这张存票哪家钱庄都可以兑现。” “……” 木明昔心动了。 她接过灵石存票摸了摸,不是假的。 “姑娘,那这个……”陈琥凡晃了晃信纸,“可就拜托你了。” 木明昔回到冯屏晚的墓碑前,转身对陈琥凡道:“借个火?” “你拿远一点,小心烧到手。”陈琥凡从怀里拿出火折子交给木明昔。 火光猛地窜到信封的一角,焦黑强劲的火焰迅速燃烧,厚厚的信沓旺盛不已。 “多谢多谢。”陈琥凡松了口气,“这信我带了十年了,终于甩出去了,师父在天有灵应该不会再给我托梦了。” 陈琥凡拱手道:“在下就不烦扰姑娘了,我们有缘……不,像姑娘说的,再也不见。” 说完大步流星离去。 木明昔去钱庄兑了一千灵石再次来到棺材铺,老板见到她愣了一下,不确定道:“客官,您这么快又有亲朋离世?” “没有,我想托你办件事。” 木明昔抛出两个一大一小的袋子:“麻烦把这三百灵石交给米记布装,就说是灵华派掌门木修源先前定的衣服的尾款。” 第85章 你想去看? “这里面有三十灵石,作为你帮我送货的报酬。”木明昔指了指小袋子。 老板反应过来道:“是掌门的东西啊,你早说嘛,我给你送。” 木明昔浅声笑道:“这三十块灵石也是封口费,若后面掌门来问起,你可以如实说米记布庄的钱是我给的,但不能把我刚才买了墓碑和锄头的事告诉他。” “……这,这是为何?”老板犹豫道:“掌门曾救过我一家老小,我不能对他说谎啊。” 木明昔望着老板,“算不上谎,你若不说,他就不会知道我来了两次。” 看老板还在犹豫,木明昔又扔了个小袋子,“加上这里的七十灵石,一共一百灵石,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别家。” “……好!只要他不问,我就不说!” 要去魔族的途径无外乎云舟、御剑、传送阵。 云舟只能宗门才给配、传送阵虽然快,但是贵,且只有抒齐山庄的昊家有,坐一次至少得一万灵石,木明昔刚花了六百两,钱不够。 等到了魔界,灵石兑换成魔玉还不知道能有多少,木明昔觉得她到手的钱还没怎么用呢就捉襟见肘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一步三叹气。”木明昔拍了拍挽情剑,“到你上场了。” 事实证明木明昔想的还是太安逸了,五天的御剑飞行下来,她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要是再飞下去,她就要吐了。 所幸她终于到了魔族的边界,一路上也没有传出即将开战的消息。 木明昔拿出储物袋里的黑色长袍披在身上掩盖了面容,走进钱庄以五千两灵石兑换了五百块魔玉…… “魔族的物价这么贵?”木明昔怀疑钱庄在坑她。 栩月回想了一下,【好像是。】 “……” 木明昔没有魔族的通行证,只能在忘川附近先找个空地生火。 她一边烤火一边查阅花了一块魔玉买的魔界地图。 大概因为是便宜地图,右上角还画着一只狸猫的通缉令。 木明昔扫了一眼,看向地图中的位置。 魔族皇宫在边界的……最北边? 木明昔眉头一皱,她现在在最南边,完全是两个方向,难不成飞到北边再进魔界? 栩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提议道:【或许,你可以去雇魔兽】 “嗯?”木明昔挑眉,“怎么雇?” 栩月发现木明昔不知道这件事,语气立刻变得骄傲起来,兴致勃勃地讲解道:【我以前有一任主人就是魔族,在魔族中,很少有魔会浪费魔力飞行,而是驯服魔兽供出行工具。 我记得他当时经常出入忘川地带,找的雇魔兽的地方叫“莲伴鬼局”。】 木明昔沉吟了一下:“魔兽到北边要多久?” 【最慢一日,最快半日,当年价格在一百五十两魔玉护行一次,现在不知道变没变贵。】栩月道。 木明昔掀了掀眼皮,拨弄着火苗的力道一时没控制,几根树枝断在火堆中。 “以前也不便宜。” 树枝在火中被烧的咔吱作响,木明昔耳朵微动,忽的抬眸。 不远处传出细微的声音。 淡青色的灵力湮灭火焰,木明昔摩擦着指腹屏息凝神。 “玉娘,你可让我好等。”男人迫不及待地说道。 “死鬼,你可悠着点,王贵还在和他兄弟喝酒,我要是在外呆的久了他肯定起疑心。”玉娘道。 “王贵祥那个瘸子就算发现了又怎样?我能怕他?倒是你,咱俩半个月都没见了,你可想死我了!” 木明昔\/栩月:“……” 木明昔垂眸弹走指腹上的飞蛾,半点都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咱,就这么听着吗?】 木明昔在心里回他:【不够?你想去看?】 【?我是说咱们这么听着真的好吗?!】栩月说的速度极快,生怕说慢一点木明昔就真的过去看了。 栩月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在发烫 栩月内心咆哮:【我还只是一个活了数千万年的剑宝宝而已!】 木明昔嘴角微扬,坐姿调整了下,离那道声音更近了一些,栩月听得更清楚了。 【啊啊啊!木明昔,你太坏了!】挽情剑的剑身嗡鸣不止,栩月听地面红耳赤。 “什么声音?秦能,你听到了吗?” “蚊子而已,你竟然还分心了?” 玉娘的尖叫和呻。吟高声传来。 栩月觉得自己快要炸了,木明昔怎么会有这种恶趣味?! 挽情剑滚烫无比,从木明昔身侧嗡嗡飞起来想要逃离,但却被木明昔一把握住,她在唇边比了手势,【别动。】 冰凉的手心像是解药,栩月陡然从热浪中清醒过来。 另一边,耕耘接近尾声。 木明昔无声飞至枯树上,隔着枝丫看向男女身边惬意坐着的一只小巧的花色狸猫。 【这是什么猫?!】 木明昔:【魔族地图上以吸食男子精。气为食,残害了无数魔族男人的艳猫,悬赏金额一千魔玉。】 栩月恍然大悟:【你早就发现它了?!】 相拥的男女看不见这条围着他们的猫,还享受着情。爱。过后的餍足。 木明昔眸间闪过暗芒,召出青弓正要搭箭,一柄飞镖快她一步击中了艳猫的腹部。 还在尽情吸食阳气的艳猫霎时绵软无力地圈在地上,木明昔惋惜了下,却只见另一柄飞镖射出,直奔穿衣的秦平。 “惊安,住手!”有人低声呵斥道。 这人的声音用了术法,并未传到穿好衣服的男女耳中。 男女恋恋不舍地低语两句,女子捡起地上的酒壶和男子分开。 木明昔向方才的声音看去,是个坐在轮椅上穿着厚重棉大衣的中年男人。他推着车轮往前走,在一个布衣青年面前停下。 “惊安,她是你嫂嫂。”王福祥望着比他高的青年,年长锐利的气势不减半分:“你杀了秦能让她以后怎么在村子里抬的起头?” “她偷。情头就抬得起来?”青年反问道。 王福祥一拍轮椅,“那也是我和她的事,你不用管!” 布衣青年静了一会儿,嘲弄道:“是小弟多管闲事了,以后你们二位如何,我再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说罢,他走向奄奄一息的艳猫,五指收拢,击中艳猫的飞镖割下艳猫的头,青年将猫头装进袋子里,反手扔给王福祥。 “这是艳猫,你拿着它的头去城里药房换钱,能换至少一千魔玉,从此以后你的事与我无关。”青年脚下生风般隐入黑暗。 王福祥沉重的闭了闭眼睛,转了轮椅的方向和青年背道而驰。 木明昔咂舌,跳下树正要走,数十道飞镖从黑暗中袭来! 木明昔眉间微凛,轻松躲开飞镖,挽情剑的剑锋在她身前对准走出来的青年。 青年的布衣洗的泛白,头发用麻带简单的扎了个马尾,清隽秀白的脸与这一身粗糙的穿着格格不入。 第86章 你果然是看上了我 ”你是谁?躲在这里想做什么?”青年眼神充满了防备,手中备起新的飞镖。 木明昔目光停留在青年腰间露出一角的牌子上,依稀可以看到是个“镖”字。 真是饿了有饭,及时得很。 木明昔弯了弯唇,淡声道:“我先看上了那只猫。” “你是人族。”秦惊安打量了下木明昔,他收起飞镖冷声道:“艳猫的袋子被我施了法术,你抢了也打不开,我劝你别再打它的主意。” 木明昔笑盈盈道,“你应该看得出来,若我出手,你不是我的对手。” 若不是这样,秦惊安怎么可能收手。 “你想怎样?”秦惊安问。 “莲伴镖局知道吗?”木明昔道。 秦惊安一愣,古怪地看着木明昔:“你要去?” “嗯,你若带路,此事便一笔勾销。” 木明昔补充道:“不然我就把刚才那对男女的事散播出去。” 秦惊安面色一变,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最后剜了木明昔一眼,冷硬道:“跟我来。” 秦惊安带着木明昔出了这片庄子,拐入了一个隧洞之中,期间时不时回头确认她有没有跟上。 木明昔肩膀旁亮着星火,她白净的面容恬静清婉,每每秦惊安回头,总能看见这姑娘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心中微沉,引着木明昔拐过一条暗河又来到一个矮洞前:“前面出去了就是镖局。” “嗯。”木明昔不轻不淡地应了声。 秦惊安没再说话,弓着身往矮洞里钻时,后背猝不及防被狠狠踢了一脚。 秦惊安瞳孔一缩,倾倒进矮洞里滚了下去。 挽情剑载着木明昔滑进去,转眼赶上了还在翻滚的秦惊安,他边翻边震怒道:“你干什么!” “你太慢了。”木明昔说完,又踢了一脚。 秦惊安滚到实地的第一时间跳起来:“你有病!” 木明昔四处看了看,入目是广阔无垠的空地,她看向秦惊安轻笑一声:“你在骗我。” “……” 秦惊安神色一变,面露凶光,“是又怎么样?” 他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刚才来的矮洞顷刻间坍塌。 他高高在上道:“是你先惹得我。” “喔,能说下这是哪吗?”木明昔礼貌地问。 秦惊安皱了下眉,忽然反应过来。 “愚蠢的人族。”秦惊安摊开手道:“你早就已离原来的地方十万八千里,这里,是魔族的皇宫禁地,百纳川。” 秦惊安讥笑道:“百纳川知道是什么吗?” 他正想放狠话,眼前清丽的女子忽然平静道:“不知道。” “……”秦惊安默然了下,咬牙道:“你怎么连百纳川都不知道?” 木明昔:“……我刚来。” “百纳川的水可以腐蚀任何族类的肉体和魂魄,你到了这儿,一旦百纳川水潮起,就只有死路一条!”秦惊安说完,期待着木明昔惊慌的模样。 可后者眼睛转了转,看向他笑问道:“你也是?” “……” “我不会”秦惊安眸光暗沉。 地面莫名震动起来,从细小的裂缝中冒出一点点水珠,木明昔眉梢动了动,只听秦惊安森然道:“开始了,川水会慢慢淹没并腐蚀你的双腿。” “那你还不跑?”木明昔搭上了青弓,看着秦惊安微微一笑,“我把你的皮套在身上,不就可以不受川水侵蚀。” 秦惊安惊异了一瞬,冷嗤道:“这儿是我的地盘,你与其想杀我,还是想想怎么自救。” 他的话音未落,青色弓箭燃起灵火朝秦惊安猛射过去,秦惊安不躲不退,直视着木明昔。 两人中间突然升起一股灰色川水,青火燃烧的箭矢穿过川水化作灰无。 “我说了,这是我的地盘。”秦惊安扬唇笑了一下,“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没人告诉你,反派死于话多吗?”木明昔歪了歪头,眼底陡然亮起浅青色的光芒,原本腐蚀的青箭乍然凝聚成型,熊熊烈火在一瞬间烧地繁旺不已。 秦惊安大脑的警钟长鸣,他急忙闪身。 但来不及了。 胸口被青焰贯穿,秦惊安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火焰在他身上迅速蔓延,秦惊安却冷静下来张开双臂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杀得掉我吗?” 木明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秦惊安的身躯变成川水的一部分融入地底,川水浇灭了火焰。 木明昔跃起,落在挽情剑上虚空看向已经升腾过地面的川水。 灰色的水面下,一只七彩斑斓的鱼尾摆动着,往上看去,秦惊安赤体在川水中沉浮游荡,隐约可以看到强有力的腹肌。 木明昔的牙齿轻咬舌尖,语气含着一丝惊奇:“人鱼?” 【忘川百纳的人鱼?!那不是在十万年前就已经灭亡了吗?】栩月比木明昔还要激动,【你不是缺钱吗?抓了他!他的一片鱼鳞在魔界就值三千魔玉!】 【还是个值钱货。】 木明昔眼珠子转了转,坐在挽情剑上向下看去:“做个交易。” 秦惊安猛地从水下浮出,看似灰暗的川水在他身上却清澈干净,他捋了把头发,将湿发向后顺在后背上,但额间有几根碎发不听话的立着。 秦惊安俊秀的脸上露出不屑,“现在怕死了?” “该怕的可不是我。”木明昔莞尔,稳当坐在挽情剑上像是参观的路人,她纤细的腿轻晃着,俯视秦惊安道:“忘了和你说,我和你们的太子交情挺深的,他还给我了召唤他的信物。” 木明昔悠哉悠哉拿出宁安月兔兔毛幻化的小镜子,她扬了扬道:“既然你在魔族的皇宫禁地活了这么久,应该对这个不陌生?” 秦惊安何止是不陌生,他一眼就感觉到了镜子上有着宁安月兔和黎斐的气息。 “你一个人族,怎么会有太子殿下的东西?”秦惊安犹疑道:“我看你是死到临头怕了,就编出了这个谎话,至于那面镜子,还不知道是从哪偷抢来的!” 木明昔两只手指夹住镜子,晃晃悠悠地把玩着:“是吗?我也可以当着你的面把黎斐叫过来。只不过叫来了之后,要死的就是你了。” ”我猜,没人知道你在百纳川活了这么久?”木明昔意味深长道。 秦惊安明显怔了下,彩光潋滟的鱼尾拍打着水面,似是在犹豫。 木明昔见状加了一把火:“我们的交易很简单,你带我离开这儿,我也不要艳猫了,但你需要给我一片你的鱼鳞。” “作为报酬,我日后只当和你从未见过,今日种种一笔勾销。” “你果然是看上了我。”秦惊安厌恶地看了木明昔一眼。 第87章 给你五秒钟 “……” 木明昔忍不住笑出了声,“是,我看上了你。”的价值。 “我给你三秒。”木明昔笑盈盈地说,“三。” 秦惊安恼恨地瞪向木明昔,她压根不给他深思的时间。 “二。” 木明昔眉眼弯弯,眼底映着秦惊安纠结复杂的脸,她拿起镜子:“一。” “我答应你。” 秦惊安心不甘情不愿道:“说好了,你出去以后就当没见过我。” “我保证。”木明昔眨了下眼。 秦惊安钻入川水中,离木明昔越来越远,远到那条漂亮的鱼尾都看不见的时候,她左边的墙壁骤然裂开,秦惊安从里面推倒了一个半圆的墙面,形成了新的矮洞。 秦惊安恢复了人身,穿着泛白的粗布麻衣,嘴角了扯了扯,“进来。” 他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撂下这句话就往回钻。 木明昔盘坐在挽情剑上,剑身拖着她进入矮洞中,她的身形小,弯着身体正好可以这么滑过去。 秦惊安余光见她进来,按下头顶的石砖。 木明昔朝后看了一眼,亮光被堵上,推裂的墙壁迅速复原。 机关术? 木明昔趣味地笑了一下。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片矮洞应该已经被秦惊安打得四通八达了。 秦惊安爬出矮洞,将挡住洞口的茅草踹开,他转身想着拉一下木明昔,却见一道剑影飞速窜出,木明昔安安稳稳地坐在剑身上,像是刚睡醒般睁开眼睛。 “到了?” 秦惊安蹙眉道:“这你都能睡着?” “这几日赶路很艰苦,没怎么睡好。”木明昔打了个哈欠。 头顶星月同天,她像是在一个巷子里,隐隐可以听见商贩的叫卖声,倒是不太像荒无人烟的忘川边上。 “这是哪?”木明昔道。 “魔族皇城。”秦惊安看向木明昔:“给你。” 他手中是一片彩光烂漫的鱼鳞。 木明昔接过手摸了摸,光滑的没有一丝杂质,“真不错。” “……我走了。”秦惊安不自然道。 他猫着腰就要钻进矮洞里,木明昔指尖转了转,挽情剑横在矮洞前不让他进,秦惊安回过头愠色道:“你要反悔?” “问一下,魔族地牢在哪?”木明昔说。 秦惊安面色古怪,“你到底是谁?” 木明昔语气平和:“仙门灵华派第一百三十七代掌门木修源之女,木明昔。” “你就是木明昔?”秦惊安讶然,像是想通了什么,看着木明昔道:“那你怎么知道的莲伴镖局?谁告诉你的?” “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可还不知道你的。”木明昔浅浅笑道:“怎么样也得公平交换不是?” “……秦惊安。”秦惊安沉默了一下,“我只能说这些,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莲伴镖局?” 木明昔点了点头,指了指挽情剑:“我的剑灵说的。” 秦惊安愣了下,似乎在深思什么,他突然从撩开袖子,手轻轻抚过,密密麻麻的七彩鱼鳞显现,他忍着痛快准狠地拔了一块,在衣服擦干净鱼鳞上的血递给木明昔。 “我用我的鱼鳞,换问你的剑灵一些问题,他必须实话实说。” 秦惊安的手臂上血流不止,木明昔眼底的笑淡了些,接过鱼鳞看他抚平伤口道:“你问。” “他认识任点路吗?”秦惊安连忙问。 栩月:【不认识。】 木明昔平静道:“不认识。” 秦惊安又问:“闻进呢?” “不认识。” “轲淑礼呢?” “不认识” “……” 秦惊安失望地低下头,木明昔指尖在挽情剑上轻轻敲打,等了一会儿,秦惊安没有再问。 “魔族地牢在哪?”木明昔道。 秦惊安低落道:“东北方左拐三十里。” “多谢。” 木明昔转身走向巷子口,看着魔满为患的街道,木明昔脑海中思索着该怎么救白瑶瑶。 “等等!” 秦惊安忽然叫了一声:“他认识方笑升吗?” 【……认识。】栩月冷不丁说道。 木明昔停住了脚步。 秦惊安终于看到了希望,大步跑了过去。 木明昔回过头,秦惊安俊秀的面容洋溢着兴奋:“方笑升在哪?” 木明昔唇瓣动了动,复述道:“三万年前死于仇敌乔凝芒剑下,被挫骨扬灰。” 秦惊安犹如晴天霹雳,脸色蓦地凝滞住了。 “……怪不得见不到。”秦惊安喃喃自语了一声。 【方笑升就是我那位魔族主人。】栩月啧啧道:【也就因为他的死太惨了,我才记住。】 木明昔看着他,“还有问题吗?” 秦惊安摇了摇头。 木明昔看了他一会儿,脚步动了动,身体没转,她静静看着秦惊安猛地抬起头看向她。 “……”秦惊安。 木明昔歪了下头,注视他道:“给你五秒钟。” 秦惊安知道木明昔的意思是他要是不说出什么有意义的话,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人了。 秦惊安心一狠,目光灼灼道:“你去魔族地牢是要救人?能不能带我一起。” “不能。” 木明昔干脆利落地拒绝,转身快步而行。 秦惊安连忙跟上,慌乱问道:“你想要什么?三片鱼鳞?十片鱼鳞?” 眼看木明昔就要走出巷子,秦惊安驻足,大喊道:“你如果帮了我,我愿意和你缔结灵兽契约,做你的灵兽!” 木明昔踏出了巷子,左拐进了人流之中。 秦惊安绝望地抱头蹲下,胡乱揉着头发像是天塌了一般。 下一秒,他的前方响起重重的脚步声。 秦惊安猛然抬头,却见几个彪形大汉正上下打量着他。 “长得不错。” “看着还行,老鸨应该会喜欢。” “看这穿着,应该是下乡人,可以抓。” …… 大汉讨论着将秦惊安围住,秦惊安手伸进衣袖中,警惕地环视冷声道:“我有身份,我的身份是莲伴镖局的镖师,你们抓了我,他们不会放过你!” “莲伴镖局?”绿衣大汉询问同伴:“你听过吗?” 同伴摇头,“现编的!” “我有镖牌!”秦惊安亮出莲伴镖局的标牌,握紧了暗器。 绿衣大汉一把扯下镖牌,哈哈哈大笑道:“还是木的?现在镖局谁还用不值钱的老松木做门面?” “我看就是他自己做来骗人的。” “甭废话了,我午饭还没吃呢,赶紧抓了回去找红花吃饭!” 秦惊安咬牙,抬脚踹向蓝衣大汉,岂料大汉是个练家子,他根本没踹动,凡被大汉抓住了脚。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的还想踢我?我看你还是留着去了万欢楼伺候女客!” 第88章 他没杀成呀 绿衣大汉上手抓住了秦惊安的胳膊,秦惊安咬牙,转手射出数十枚飞镖,但飞镖飞到大汉脖子面前就被软绵绵地掉了下去。 “劳资们可是六等魔修,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你还得再练十年!” “打断他的腿!” “我来!” 秦惊安被禁锢住身体,他看着自己的腿被横在地上,绿衣大汉凶恶地啐了一口唾沫。 “不要!求求你们,我跟你们走!” 秦惊安双目瞪大,恐慌和绝望袭遍全身。但早被惹怒的大汉哪会听他的话。 粗壮的大脚踩下的一瞬,青绿的藤蔓极速攀爬上秦惊安的腰间,他整个人骤然被拉了过去。 同时茂密的藤蔓裹住了大汉们的脖子和嘴,将他们悬空吊了起来。 秦惊安后背靠在一柄冰冷的剑身上,他茫然地侧目看去。 木明昔换了一身新衣服,银兰青竹长裙优雅矜贵,她神情淡薄,平静地看了一眼秦惊安。 “买个衣服的功夫你都能出事。”木明昔淡声说。 她的语气轻和,可秦惊安莫名听出了嫌弃和责备,事实也确实是他给她添了麻烦。 他果然不该出来。 秦惊安垂下眼。 “以后跟着我,可不能这么怕事。”木明昔蹲下身,搭上秦惊安的肩膀,手从肩膀移到他的下颔上,掰正他的视线看向那几个奋力挣扎的大汉。 秦惊安咽了咽口水,耳边是木明昔平和的声音:“该怎么解决,你应该比我清楚。” “去。” 木明昔末了轻轻说道:“别让我失望。” 就是这淡淡的一句,却让秦惊安升起了几万年不曾敢表露过的愤怒,不仅是刚才的折辱难堪,更有族人被灭之仇、他躲躲藏藏了这么久的恨! 秦惊安握着飞镖将大汉以极其残忍的手法大卸八块,木明昔全程目不转睛地看着,时不时还会提点两句:“应该向左偏一点,那里的筋连着心,更疼。” 她淡然地指挥着,要搁昨夜的秦惊安,只会觉得她多嘴心烦,可现在的秦惊安却觉得这些话让他定心,于是他分毫不差地按照她说的做。 到最后,秦惊安发泄完瘫坐在地上,他愣愣地看着木明希射了几支青色焰箭,那些血淋淋的尸身被烧成了灰烬。 秦惊安知道木明昔是在替他销毁罪证。 秦惊安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木明昔算好的。 她在巷子口看到了那些个无所事事的大汉,他们的招牌上写着“万欢楼招小倌和歌姬”。 于是木明昔在旁边的成衣店买了彰显贵气的衣裙后,上前对他们说巷子里有个长相俊秀的男子像是无家可归,引他们过去。 从秦惊安被围住到求饶,她一直都在。 木明昔扔给秦惊安自己黑斗篷,“套上。” 秦惊安比木明昔要高得多,短小的斗篷只能遮到他的脚踝,露出粗糙的布鞋,秦惊安莫名局促,解释道:“我不能被别人发现我的本体,而皇城内以力量为尊,许多魔都修成了魔瞳,可以轻易看出我的真身,所以我不怎么在皇城内逛。” “为什么怕被发现?” 木明昔整理着自己的袖子没有看他,这身衣服漂亮归漂亮,但手腕处各挂着一朵拉的长长的蝴蝶结丝带,她想着要么直接割断,但一想到花了一百魔玉,就有点心疼。 “我……只打得过七等以上的魔修。”秦惊安抿唇,见木明昔看过来,忙道:“但我能救人,我治愈能力比仙门的某些医修要强得多,只不过我一直没有得到过什么秘籍,就没有精进。” 木明昔抬了抬下巴,抬起左手道:“会系蝴蝶结吗?帮我把这两根长丝带全部系成蝴蝶结。” 秦惊安愣了下,手在斗篷内往衣服上擦了擦,挑起两条光滑的绳带认真系了六七个的蝴蝶结。 “不错,你还有点用。”木明昔满意道:“这只也是。” “……” 两只手都系完,木明昔带着秦惊安进了刚才的成衣店,方才的老板见是她,立马迎上来,木明昔指了指秦惊安:“贵气点的,给他。” “好嘞。” 老板从屋内拿出了三四套衣服在秦惊安身上比划,秦惊安从没进过这样高档的店铺。 除了王福祥夫妇,他也没有过多地接触过别的魔。 他连忙去找木明昔的身影,却发现她坐在一旁的软座上撑着下巴小憩。秦惊安想到她刚才说的没睡好,打消了开口阻止她给自己买衣服的想法。 木明昔闭着眼问栩月:【整条鱼卖了怎么样?既然他这么珍惜,卖给黎斐的话他应该会放了瑶瑶。】 木明昔没看到,栩月却是实打实看到秦惊安眼里的信赖和感激的。 他属实没想到木明昔搞了这么大一圈竟然是想把秦惊安卖给黎斐。 【不太好,你卖了,要是黎斐后悔或者秦惊安受不了自戕了……得不偿失。】栩月尽量委婉地说。 【不然直接把他和瑶瑶调换,然后让他死在魔族地牢里?】木明昔的语气极其认真:【再把他想救的人杀了,这样他就算在地牢自杀也算死在一起了。】 【……你干嘛非要坑他?】栩月疑惑道。 木明昔不以为意道:【他可是三番两次想杀了我的人,我现在还留着他活两天就已经不错了。】 【他没杀成呀。】 【我把你的剑身融了,但你还活着,我说我可以帮你重新做一把剑,你能原谅我?】木明昔淡淡反问。 【不能!】 木明昔扬起唇,睁开了眼,对账的老板眼观六路,忙不迭谄笑道:“您的朋友进去试衣服了,您稍等。” 老板刚说完,秦惊安撩开帘子出来了。他的头发被重新梳理过了,戴上了银色的莲花冠,黑发中插了一只蓝色宝石发簪。 光是里衣,就分了红、橙、绿、蓝四种颜色,腰带是上好的白玉玛瑙,中间镶嵌着一颗鸽子血宝石,外面套了白银相间的短褙。 这一身华贵干练,收紧的袖腕上绣着白玉兰花,增添了几分秀气,倒是符合秦惊安这张清隽白净的脸。 “我就说公子适合这身。”老板赞不绝口:“姑娘你看,公子这模样,谁不称一声翩翩公子,举世无双啊!” 秦惊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惊愕。 他回过神时,木明昔已经付了一百五十块魔玉。 这么贵…… 秦惊安看向木明昔的脸色,她神情淡淡,并未放在心上,与他对上视线后挑眉道:“还不错,以后就这么穿。” “……好。” 看破一切的栩月友善道:【魔族随便哪家当铺都可以用鱼鳞换魔玉。】 木明昔一出门就走去了最近的当铺。 第89章 木明昔来了! 杨时专门在后山找了片宁静清幽的地方设下结界。 他将镯子放在地上施以灵术,小巧的镯子转瞬变成一个温泉,丝丝缕缕的灵气从水面弥漫。 确定稳妥后,杨时才从储物袋里拿出贝壳,然后把贝壳飘在灵泉水面上。 杨时温声喊了一声:“兄长。” 鹤身的杨城一言不发飞进了灵泉内,清凉沁脾的灵力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体内,杨城感觉自己的身体炙热滚烫,他闷哼了一声,发出的声音却不再是鹤鸣。 他……变回来了。 杨城低头看着自己熟悉的躯壳,肩膀上还有旻渊咬过的痕迹。 “兄长…”杨时怔了一下,忙拿出一套里衣传至杨城面前,“太好了,师妹看到一定很高兴。” “是啊,我要是早点恢复人身,也不会被瞒了这么久才知道师妹独身去魔族了。”杨城的眉眼和杨时有五分像,但他的眼神更坚毅沉稳。 若说杨时是清风徐月,杨城则更像蓬勃生机的常青,有着万千磨砺之后的知世故而不世故。 杨时知道杨城还在和自己置气,无奈道:“兄长,我不想让师妹为难。” 杨城阴阳怪气的嗯了几声,故作冷漠道:“反正你哥我这心生来就是要被伤的是。” “兄长,不是……”杨时小时候就没办法应付这样的杨城,长大了,他也还是说不出什么关键性的话能让杨城开心。 他像儿时般,只能缄默不言。 杨城本来也没想怪他,逗了两下正想说话,手里突然吸附上一块温暖的石头。 他握出水面一看,心里陡然冒出一团火,“好你个木明昔,这么快就把星元石还我了是……” 杨时微愣,听到杨城的话,他看着比印象中大的石头道:“兄长,这不是通灵石吗?” “啊,对你们来说算是,当初我赠给了明昔,现在她又悄无声息的还给我,怪不得执意让我用灵泉滋养……真是一点都不想欠我的。”杨城吐出一口气,良久,哼笑了一声,“真是服了。” 杨城无可奈何道:“掌门有说什么时候去魔族吗?” 杨时:“半月后,修为达到元婴的人方可参与除魔。” “东方晋阳呢?”杨城道。 杨时默了默,“……萱草医好了的话,他就可以去。” 木明昔和秦惊安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主要是秦惊安。就像他说的,皇城中修为高超的人太多了。 木明昔从秦惊安的口中知道了魔修分为十个等级,一级最高,十级最弱。 六级到四级以下属于中等。 秦惊安不和木明昔说话的时候大多冷着一张脸,可惜他属于秀气那一挂,并没有多大杀伤力。魔修们反而会觉得他这样绷着脸是因为害怕。 而木明昔更不必说了,她模样婉约明丽,一双眼睛笑弯弯的,一看便极其好说话。 因而,看中了秦惊安价值的魔修蠢蠢欲动,不多时,紧盯着两人的魔修快跟成了一条街。 秦惊安一直注意着魔修的情况,越来越多的魔让他愈发不安。 可他面前的木明昔却丝毫不慌,她甚至闲心雅致地从一个站在路边让道的魔修手里买了一直吆喝着的“条头糕”。 “尝尝。”木明昔对秦惊安道,“应该味道不错。” 秦惊安迟疑地接过,“我们…要不要不换一条道。” 木明昔宛如没看到已经红了眼的魔修们,嗓音清脆道:“为什么?” “我可还嫌阵仗不够大呢。”木明昔笑了笑。 秦惊安心中闪过不妙的感觉,“你难道想要把太子殿下也引过来吗?” 木明昔唇角微扬,浅浅看了他一眼。 秦惊安如坠冰窖。 “你…可我们是去地牢劫狱的!”秦惊安尽力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他的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而且太子殿下要是看到了我,我怎么办?” 秦惊安惊慌地拉住了往前走的木明昔,“你到底要做什么?” 栩月在木明昔脑子里唉声叹气,【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孩子。】 “你就这点胆子吗?”木明昔平淡地瞧着秦惊安,慢条斯理地嚼着条头糕往下咽,看秦惊安惨白地脸色,她道:“我又没说不救你。” 秦惊安不知为何被这双没什么波澜起伏的眼睛盯地心里慌了神,心虚道:“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人打不过他的。” “谁说要和他打?”木明昔眼睛扫了一圈已经把他们围住的魔修,“是狗咬狗。” 秦惊安躁动不安的心就这么被木明昔风轻云淡的一句给安抚了下来。 他莫名觉得,跟着这个人,她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你绝对不会后悔。 双绮罗在皇宫中迅速移动,有侍卫长看到她打个招呼,结果话还没开口人就没影了。 “滚开!”双绮罗险些要撞上关坡,双手抱胸大喊道。 关坡原地往后站了一步,做好了准备,将双绮罗接了个严严实实,而他除了脚入地了几分,脸色一点没变。 “发生了什么事?” 双绮罗仰起头,“木明昔来了!” “在哪?”关坡往她身后看了看,“没有啊。” “在皇城!”双绮罗视线一转,却发现转生殿中大门紧闭,“少主呢?” 关坡语气微变:“王上在里面。” “那木明昔怎么办?”双绮罗皱眉道:“要是错过了抓她的好时机,少主怪罪下来怎么交代?” “你先去暗中守着,我等少主一出来就禀报。”关坡沉思片刻,看向转生殿忧心道:“王上不知和少主说了什么,里头叮叮当当的,我们一碰到门就被弹开。” 双绮罗轻“啧”了声,大有要说什么不敬的话,关坡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别耽搁了,你快去,别让木明昔跑了。” 木明昔斩杀了第一个挑事的人,魔丹在空中漂浮,她目光巡视着众人,握住魔丹,下一秒,青葱白玉的手指间泄出细细碎碎的轻烟。 魔族众人倒吸了口气。 她竟然直接碾碎了魔丹。 “这女子究竟是谁?招式狠辣不说,做事也不留后手。” “要不然怎么能带着百纳人鱼招摇过市?我猜她的修为肯定能和双绮罗部长一较高下。” “那条人鱼是她的灵兽吗?” “你们也想要百纳人鱼,不如我们几个联手,到时候你鱼尾给你,我要人鱼血。” 第90章 过瘾吗? 这些魔高声讨论着,对木明昔的手段只有一开始的惊奇,随即就是掩饰不住地渴望贪婪。 秦惊安尚还不明白木明昔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条街上已经没有一个正常的商贩了,几乎全是想杀了他的魔修。 他站在木明昔旁边,也想做点什么…至少,不会让木明昔觉得她是一个人。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木明昔的肩膀,后者便笑意融融地回头看他,“怎么了?” “……虽然我无法给你输送灵力,但我可以让你的体力一直维持着最好的状态。”秦惊安说。 木明昔静静看着他。 秦惊安忙道:“我知道人族修仙之人早已强身健体,大战三百回合都没问题,但你不是说你没睡……” “可以。”木明昔打断他。 皓白的手腕伸在他面前,秦惊安犹豫了下,下意识地就要擦手,木明昔抬眸看着他:“秦惊安,我的人畏畏缩缩只会丢我的脸。” 秦惊安顿住,他立马小心地、像是对待什么易碎品般端住木明昔的手心。 双手掌心相对,熠熠生辉的人鱼秘法流转。 木明昔的瞌睡虫吓地逃也似的不见了。 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连一直施法有些发麻的手都灵巧又轻盈了不少。 “你果然有用。” 木明昔满意地笑了笑,抽回手对目光更加炽热的魔修道傲然道:“不管是双绮罗还是关坡,可都没有我厉害。”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清晰的传进了每一个魔修的耳朵里。 “对了,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人族仙门灵华派的木明昔,受你们太子相邀前来赴约,你们若是有人好心,不如帮我去传个消息。” 魔修们面面相觑,各个脸上浮现怀疑、惊讶、不解……一时竟是默契地诡异沉默了。 暗中观察的双绮罗拧起眉,木明昔搞什么鬼?真以为少主是请她来做客的吗? 木明昔看向某处,突然道:“藏在暗处的那位,不敢出来见人是长得丑还是胆子小呢?” 双绮罗一愣,发现我了? 谁长得丑? 双绮罗蹭的跃到魔修的面前,浑身魔气萦绕象征着她的实力,她看向木明昔不悦道:“木明昔,你好大的威风。” “真的是双绮罗部长!” “她和双绮罗部长认识?她真是是太子殿下的客人?” “难怪她敢这么大摇大摆,原来是有太子殿下撑腰。” “那我们……” 双绮罗越听越不对劲,扭头打断道:“谁说她是太子殿下的客人?她可是卑贱的人族!” “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木明昔歪头笑道:“双绮罗,真该收收你看谁都不顺眼的性子了。” 双绮罗:“?” “我们很熟吗?木明昔,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双绮罗眼睛一横,亮出一柄长枪,长枪上红缨如血,她席地而起,在空中劈向木明昔二人。 木明昔一掌推开秦惊安,手指在空中画下一道灵符顺着长枪的威力炸在地上,瞬时烟雾弥漫四起,波及到了这一整条街的人。 木明昔震惊地喊了一声,“双绮罗!你敢伤了我的灵兽!” 双绮罗得意道:“有什么不敢!这条人鱼现在是我的了!” 迷雾中捂住口鼻的双绮罗懵了一下,她明明没有说话! “双绮罗”还在叫嚣:“木明昔,你躲什么?滚出来,你的灵兽现在可被我踩在脚下,再不出来我就割了他的头!” 双绮罗刚想开口,腹部猛地被人肘击,痛得她唇瓣微张,一颗丹药猝不及防掉进她的嗓子里。 双绮罗没来得及吐就感觉到身后有道狠厉的剑气,她借势弯腰将长枪刺去,却不可避免地吸了迷雾中的烟。 她感觉嗓子痒得厉害,急忙吐了出来,可却怎么都发不了声了。 这时群众中不知是谁说:“大哥,迷雾这么重,我们趁乱割一块人鱼,一块也够我们快活一辈子的了!” 另一个男人附和道:“反正都是雾,只要不说话,就不知道是谁。” “嘘,小点声。” 三个人生怕被人听见般闭嘴了。 双绮罗张着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红色长枪在迷雾中异常显眼,她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人在靠近自己。 在西方?不对,是南方,好像是东方…… 双绮罗竟是觉得各个方位都有人。 她警惕地看着四周,脚踝却蓦地一冰,微微刺痛的感觉让她低头看去,她只看到鞋上的血时,一把锐利的匕首在她眼前闪过。 双绮罗瞳孔微缩,忙抬头举着长枪向那个方向挑去,刺到了! 她往上一扬,贯穿掉那人的身体,往回一撤时,长枪上的血液的感觉让她一惊。 是魔族的人! 她怔愣的一刻,又是一把匕首往她手臂上划! 双绮罗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再收回时,依然是熟悉的魔族气息。 双绮罗猛然意识过来。 刚才的那些话是针对她的。 攻击她的都是自己人! 可双绮罗说不了话,而她的四面八方都是挥着匕首利器把她当做人鱼分食的同族。 长枪立在地上,双绮罗周围立刻升起一圈防护罩,她想向上飞去,但有个声音比她更快。 “人鱼要跑了大哥!我还没割到!” “我去挡住他,你快点,我都割了两块了!” 双绮罗骤然在空中碰到一道水墙,碰到瞬间她的手竟是被腐蚀掉了。 这是……百纳川水?! 只有百纳川水才可以腐蚀她! 双绮罗心神震撼,更加明白是木明昔搞的鬼,但不知道是刚才的丹药被她吞咽了一点还是迷雾有问题,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令她更加恼怒的还有这群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的同族! 迷雾之外,木明昔和秦惊安站在房瓦上,这条街道因为魔修们的尾随让商贩们都识相地离开了,因此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闯进去。 “过瘾吗?”木明昔双手背在身后,俯视着自身难保的双绮罗。 秦惊安看着那道百纳川水墙,重重地点头道:“过瘾。” 他的手还在颤。 他的心也是。 秦惊安终于明白了木明昔刚才说的“狗咬狗”。 他被木明昔推开之后就被挽情剑带到了房瓦上,看着木明昔一人分饰多角,一边嘴里说着“双绮罗”的声音,一边往双绮罗嘴里塞药。 望着丹药被吐的时候,秦惊安以为木明昔失策了,却没想到双绮罗还是说不了话。 原来有问题的自始至终都是迷雾,丹药只是一个契机。 秦惊安惊奇于木明昔这一计划的精细程度,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 “你怎么知道双绮罗在这儿?”秦惊安忍不住问,“如果她不在,你的计划是不是就落空了?” 木明昔挑眉:“她不在,关坡也会在,我们已经逛了很久了。” 第91章 我的书童怕生 木明昔带着秦惊安离开这条街道,光明正大地在一众看不出秦惊安本体的低级魔修眼前晃。 “你还不明白我为什么带你走那条街吗?”木明昔拉出一缕碎发在指尖环绕。 秦惊安登时反应过来:“所以你是故意的!” “可若是你引来了太子殿下……”秦惊安觉得黎斐不会像双绮罗这样容易被激怒。 “我当然也在赌。”木明昔眸光清澈,眼底的笑像是月牙,狡黠道:“结果是我们赌赢了,黎斐没有来就说明他有事被缠住了。” 两人前方闪过一列身着铠甲的士兵,秦惊安忙拉过明昔,那队士兵却在二人面前穿过。 秦惊安微顿,一个眨眼间就见木明昔拉住其中一个士兵。 秦惊安瞪大双眼,急忙垂下了头。 “小将军,请问前面发生了什么?”木明昔利落地塞了一小袋子给士兵,好奇道。 士兵刚要大骂“闲杂人等让开”,就见木明昔衣着华贵,手里小袋里一掂量就知道有个几十块魔玉。 这倒是个出手阔绰的。 他原本不耐的神色立刻笑嘻嘻道:“你是刚来魔族的外乡人?天上的狼烟看到了吗?那是遇难信号,只有双绮罗大人和关坡大人有橙色狼烟。” “原来是这样,多谢小将军。”木明昔颔首笑道。 “算不上小将军,我就是个侍卫长,我看姑娘也是大户人家的,你们这是要去哪?我带你们去。”士兵往木明昔的荷包上看。 木明昔笑道:“侍卫长不着急吗?要是被发现不在,可会受到怪罪?” “害,去那么多人,少我一个不会有事。”侍卫长问:“姑娘要去哪?” “沿着这条道随便走走,还不知道要去哪,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吗?”木明昔眨了眨眼睛。 侍卫长看了一眼方向道:“前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靠右走的话是咱们魔族的地牢,关押的都是犯了重罪的人,没有皇室之人的手令是进不去的。 不过靠左走就有趣了,那儿有个礼花大典,今日可热闹得很。”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你……啊,姑娘刚来不知道,今天是七月初五,太子殿下的生辰啊,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皇室的歌舞从城外一直跳到皇宫中,跳一整夜,那叫一个欢乐。” 侍卫长说到这儿,忽然低声道:“不过往年都是全城的每条街都有的,今年不知怎的,只有祥凯街有。” 木明昔眼中闪过一抹微光,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就去那儿。” 她大方的又给了侍卫长一小袋魔玉。 “姑娘跟我来!”侍卫长热情高涨。 栩月看呆了:【我那早死的魔族主人出手都没你这么阔绰。】 【是吗?】木明昔说:【钱要花在刀刃上。】 【你又想到什么?你有计划救白瑶瑶了?】栩月下一秒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迫不及待道:【告诉我告诉我!】 【自己想。】 木明昔被侍卫长请着向前走,身后的秦惊安低着头跟上了她,侍卫长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书童怕生。”木明昔淡笑道:“不用在意他。” 穿这么好的书童? 侍卫长酸溜溜地收回目光,眼睛一转道:“姑娘怎么出来玩还带书童?身边缺不缺护卫?”侍卫长道。 “暂时不缺,关键时候我的书童还挺有用的。” 秦惊安闻言愣了一下,他跟紧了一点木明昔,头弯地更低了一些。 皇宫的士兵最低也是六级魔修。 秦惊安想,不能让侍卫长发现他的身份,会给她惹来麻烦的。 关坡看到狼烟升起的刹那心头微震,连忙让手下赶去解救双绮罗,但他的心里七上八下,不安的心高涨。 他频频看向转生殿的大门。 少主怎么还没出来……王上到底在和少主说什么? 转生殿中,黎斐的手背猛地被嵌入一枚长钉,他的额头青筋暴起,眼睛上的发带粘在冷汗涔涔地脖颈上,死死咬住唇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金红色的眼睛中瞳距异常地大,眼白处充斥着红血丝,明明看不见,他却仍桀骜不驯地直视着面前的魔王。 “啪!” 魔王狠狠扇歪了他的脸,五指蓦地握住,另一根巨大的长钉嵌入了黎斐的另一只手中,他居高临下道:“吾儿,你又不听话了。” 黎斐压制着体内逆乱的魔气,额间的魔纹时暗时红,但四肢百骸中的控魂钉相互吸引混合。 实在是太痛了。 他的身体轻微颤抖着,随着最后一根长钉嵌进胸口,黎斐浑身僵住,像是在这一刻逃离了这个恶心的宫殿。 但一切都只是妄想。 黎斐的视线渐渐有了光,虽然模糊,却能真正地能看到魔王睥睨着他:“吾儿,这便是为父给你的生辰礼物。” 黎斐闭上眼,嘴角牵出一抹讥笑。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么想杀了面前这位敬爱的父王。 黎斐模糊地视线里,手心巨大的洞在慢慢愈合,里面的控魂钉融合进了他的血肉之中。 “儿臣……” 黎斐靠着手腕那点劲将自己撑起来,拂开乱蓬蓬的头发,他艰难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将额头贴进了控魂钉的伤口:“叩谢父王。” “这才是吾的好儿子,魔族的尊贵的太子。”魔王重重拍了两下黎斐的头顶,随即坐上主位道:“下去,今夜宫中还有你的生辰宴,你自己全权处理。” 黎斐抬起一双金红色的眼睛,他掩下眼底的杀意,尊敬恭顺地行着礼开了门。 关坡第一时间看去,见黎斐满身的伤和虚弱的气息,瞬间明白了是魔王又罚了少主。 黎斐彻底关上门之后,瘫倒在了关坡的胳膊上,星月同天的夜色靓丽夺目,黎斐望着眼中模糊的景色,森然笑了一声,“真是耀眼。” 关坡不解其意,忙不迭掺着黎斐扛在肩上,离转生殿远了些才敢问道:“少主,王上为何又罚了您?” 在以前,关坡也问过这个问题。因为魔王总是会时不时召见黎斐很长时间,每到这个时候,黎斐出来的时候就像是丢了半条命,但身上的伤半个时辰内就会愈合。 黎斐也从不会回答关坡这个问题。 关坡久而久之也就不问了, 但今日可是少主的生辰…… 黎斐全身的力气都在关坡身上,他动了动唇,到嘴的话却咽了下去。 黎斐警告道:“不该问的莫问。” 第92章 你该死了 “是……” “双绮罗呢?”黎斐有气无力道:“她又去揍谁了?” 双绮罗是黎斐手底下最好战、脾气最爆的魔,但黎斐也就是喜欢她看不惯谁就揍死谁的勇气,就好像每次纵容她的时候,他也不管不顾了一次。 关坡沉默了一下,敛眉道:“少主,她出事了。” “哦?”黎斐冷笑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意思的事儿,只是这笑着实令人森寒。 他漫不经心道:“在魔族,谁敢惹了她还反让她出事?让孤见识见识,这个人有几条命。” “是那个仙门的木明昔,她来魔族了,而且在皇城内走马观花、招摇过市,身边还带着一条百纳川人鱼,听说是她的灵兽。”关坡眉毛拧成了川字形,搀着黎斐到了宫道上的轿子中。 有宫人上前为黎斐整理舒适的姿势,但被他屏退了。 “她现在人呢?”黎斐眯了眯眼,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都看不清关坡的脸。 关坡垂首跪下:“属下已派人重新去找了,只是还不知道双绮罗现在——” “她有孤的魔息,魔息一刻不灭,她就死不了。”黎斐冷冷打断他的话,上位者和血脉的压迫感席卷而来:“暗中全城搜捕木明昔,孤要在宴会开始之前见到她。” 关坡沉声道:“是!” 轿子浩浩荡荡转去太子的尚魁殿,一个宫婢从皇宫的狗洞地上两短三长的敲了敲,宫墙的侍卫迅速悄声道:“什么事?” “太子殿下在全城搜捕一个叫做木明昔的人。” 侍卫应了下,一片魔玉水晶从狗洞里推了进去。 宫婢确认四下无人后连忙收起来离开。 “魔王有几个子女?”木明昔像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大小姐,对魔族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侍卫长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有钱人,他耐心说:“王上膝下共有十子,其中大殿下、二殿下、四殿下、八殿下不幸离世,二殿下三年前摔断了腿,被王上派到了北双城护卫一方。 三殿下黎宣喜欢四下游玩,一年前攀登高山时不幸被毒蛇咬了,毒入右臂,为保全三殿下性命,王上便命人砍了三殿下的右手,至此之后三殿下郁郁寡欢,不曾出过府门。 五殿下黎锵潇洒不羁、热爱广泛,但听闻他是王上与一个人族歌姬孕育的,血脉不纯,因此没有魔纹、双眼也不曾有什么变化。 六殿下性子疏懒,对什么都不上心,唯有一件事,那就是种花,他整日都在寻奇花异草,王上觉得他不学无术,命其搬出了皇宫,和三殿下一样住在外府。 七殿下便是咱们当今的太子,黎斐殿下,勇猛威武、血脉正统,不过太子殿下说一不二,性格阴晴不定、在他跟前伺候,可能一个不慎就会掉脑袋。” 侍卫长像是害怕什么,举手挡住嘴小声道:“我有个姐姐在皇宫中做事,听她说,太子殿下时常会一言不合就杀了进谏说他性子暴虐的大臣。” 木明昔微微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语气真挚平和道:“你知道的真多。” “嘿嘿,平日里也经常带别族人参观皇城,总得有些别人不知道的才能留住人不是。”侍卫道。 木明昔挑了挑眉,又扔给了他一袋子魔玉,极为感兴趣道:“继续。” “多谢姑娘!” 侍卫长站在木明昔的外方,尽心尽责地给她挡住越来越多的人流,“九殿下今年十五,年纪尚小,至今还在皇宫内由太傅教学,听说极为聪明,一本千字文看一遍就能全部记住并分毫不差地默写出来,王上对他很是喜爱。 十皇子年仅七岁,还在上私塾,与九皇子感情盛佳。” 前方传来热闹的乐器声,似是箜篌的空灵,又像是古筝的婉约。 木明昔抬眼看去,有几十个禁军列成了八九行,个个面色冷峻、威严地开路。 他们身后是一列望不到头的精贵宝石花车。 车把统一系着鲜亮的红色绸带。 花车上有腰肢纤细的歌姬翩翩起舞、有古筝箜篌笛子竹箫等各种乐器的伴奏舞台、有表演杂技的武生、有唱戏的花旦…… 各式各样、一应俱全。 “这儿就是祥凯街了。”侍卫长指着一块银黑色的落地大碑说。 木明昔点了点头,招了招手,轻声说了两句话。 侍卫长一愣,想到过于周围人声鼎沸的嘈杂,上前凑过去道:“姑娘,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木明昔又说了一遍。 侍卫长什么都听到。 他只能将耳朵更凑近了些,“姑娘,太吵了,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木明昔明显有些不高兴,一把转过侍卫的身体。 挽情剑化作的匕首猛地插进了侍卫长的心脏。 “我说,你该死了。”少女音色轻和,像是从远方传来,但又无比清楚。 侍卫长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没听到声音的茫然。 秦惊安见状,立刻将侍卫长的尸体靠在自己身上,他面对木明昔突如其来的动作已经可以镇定反问了。 秦惊安:“他怎么办?” 身边人山人海,都在欢呼着“祝太子殿下生辰大喜!”,木明昔从侍卫长身上拽下打赏他的三袋魔玉,顺手将他自己的钱也没收了。 栩月回想木明昔的话,心想:原来真的是花在刀刃上的钱。 “多捅几刀,速度快一点。”木明昔平静地把挽情匕首递给秦惊安。 秦惊安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木明昔见状,眼角微扬,勾唇将秦惊安拉了过来,魔族的血在挽情匕首上被瞬间稀释掉。 侍卫长倒在地上,秦惊安和木明昔装作正常路过的人在群众中穿越,挽情剑飞到木明昔手里,冰封住侍卫长伤口的冷霜消融,大片大片地血淌了出去。 “从现在开始,经过的魔族都给一刀。”木明昔边走边给了秦惊安一把刻着“灵华派”三个字的小刀。 秦惊安接过手:“好。” 他不会让木明昔失望。 在这关键的时候,他会是最有用的。 秦惊安眼中的决心越来越坚定,他一刻也不停地,毫无感情地划伤了任何一个经过他的人。 木明昔带着他迅速移动着。 秦惊安从一开始的试探、寻找到无所顾忌地随意刺划,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所经之处爆发出了魔族接二连三的惊叫声。 第92章 你该死了 “是……” “双绮罗呢?”黎斐有气无力道:“她又去揍谁了?” 双绮罗是黎斐手底下最好战、脾气最爆的魔,但黎斐也就是喜欢她看不惯谁就揍死谁的勇气,就好像每次纵容她的时候,他也不管不顾了一次。 关坡沉默了一下,敛眉道:“少主,她出事了。” “哦?”黎斐冷笑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意思的事儿,只是这笑着实令人森寒。 他漫不经心道:“在魔族,谁敢惹了她还反让她出事?让孤见识见识,这个人有几条命。” “是那个仙门的木明昔,她来魔族了,而且在皇城内走马观花、招摇过市,身边还带着一条百纳川人鱼,听说是她的灵兽。”关坡眉毛拧成了川字形,搀着黎斐到了宫道上的轿子中。 有宫人上前为黎斐整理舒适的姿势,但被他屏退了。 “她现在人呢?”黎斐眯了眯眼,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都看不清关坡的脸。 关坡垂首跪下:“属下已派人重新去找了,只是还不知道双绮罗现在——” “她有孤的魔息,魔息一刻不灭,她就死不了。”黎斐冷冷打断他的话,上位者和血脉的压迫感席卷而来:“暗中全城搜捕木明昔,孤要在宴会开始之前见到她。” 关坡沉声道:“是!” 轿子浩浩荡荡转去太子的尚魁殿,一个宫婢从皇宫的狗洞地上两短三长的敲了敲,宫墙的侍卫迅速悄声道:“什么事?” “太子殿下在全城搜捕一个叫做木明昔的人。” 侍卫应了下,一片魔玉水晶从狗洞里推了进去。 宫婢确认四下无人后连忙收起来离开。 “魔王有几个子女?”木明昔像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大小姐,对魔族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侍卫长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有钱人,他耐心说:“王上膝下共有十子,其中大殿下、二殿下、四殿下、八殿下不幸离世,二殿下三年前摔断了腿,被王上派到了北双城护卫一方。 三殿下黎宣喜欢四下游玩,一年前攀登高山时不幸被毒蛇咬了,毒入右臂,为保全三殿下性命,王上便命人砍了三殿下的右手,至此之后三殿下郁郁寡欢,不曾出过府门。 五殿下黎锵潇洒不羁、热爱广泛,但听闻他是王上与一个人族歌姬孕育的,血脉不纯,因此没有魔纹、双眼也不曾有什么变化。 六殿下性子疏懒,对什么都不上心,唯有一件事,那就是种花,他整日都在寻奇花异草,王上觉得他不学无术,命其搬出了皇宫,和三殿下一样住在外府。 七殿下便是咱们当今的太子,黎斐殿下,勇猛威武、血脉正统,不过太子殿下说一不二,性格阴晴不定、在他跟前伺候,可能一个不慎就会掉脑袋。” 侍卫长像是害怕什么,举手挡住嘴小声道:“我有个姐姐在皇宫中做事,听她说,太子殿下时常会一言不合就杀了进谏说他性子暴虐的大臣。” 木明昔微微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语气真挚平和道:“你知道的真多。” “嘿嘿,平日里也经常带别族人参观皇城,总得有些别人不知道的才能留住人不是。”侍卫道。 木明昔挑了挑眉,又扔给了他一袋子魔玉,极为感兴趣道:“继续。” “多谢姑娘!” 侍卫长站在木明昔的外方,尽心尽责地给她挡住越来越多的人流,“九殿下今年十五,年纪尚小,至今还在皇宫内由太傅教学,听说极为聪明,一本千字文看一遍就能全部记住并分毫不差地默写出来,王上对他很是喜爱。 十皇子年仅七岁,还在上私塾,与九皇子感情盛佳。” 前方传来热闹的乐器声,似是箜篌的空灵,又像是古筝的婉约。 木明昔抬眼看去,有几十个禁军列成了八九行,个个面色冷峻、威严地开路。 他们身后是一列望不到头的精贵宝石花车。 车把统一系着鲜亮的红色绸带。 花车上有腰肢纤细的歌姬翩翩起舞、有古筝箜篌笛子竹箫等各种乐器的伴奏舞台、有表演杂技的武生、有唱戏的花旦…… 各式各样、一应俱全。 “这儿就是祥凯街了。”侍卫长指着一块银黑色的落地大碑说。 木明昔点了点头,招了招手,轻声说了两句话。 侍卫长一愣,想到过于周围人声鼎沸的嘈杂,上前凑过去道:“姑娘,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木明昔又说了一遍。 侍卫长什么都听到。 他只能将耳朵更凑近了些,“姑娘,太吵了,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木明昔明显有些不高兴,一把转过侍卫的身体。 挽情剑化作的匕首猛地插进了侍卫长的心脏。 “我说,你该死了。”少女音色轻和,像是从远方传来,但又无比清楚。 侍卫长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没听到声音的茫然。 秦惊安见状,立刻将侍卫长的尸体靠在自己身上,他面对木明昔突如其来的动作已经可以镇定反问了。 秦惊安:“他怎么办?” 身边人山人海,都在欢呼着“祝太子殿下生辰大喜!”,木明昔从侍卫长身上拽下打赏他的三袋魔玉,顺手将他自己的钱也没收了。 栩月回想木明昔的话,心想:原来真的是花在刀刃上的钱。 “多捅几刀,速度快一点。”木明昔平静地把挽情匕首递给秦惊安。 秦惊安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木明昔见状,眼角微扬,勾唇将秦惊安拉了过来,魔族的血在挽情匕首上被瞬间稀释掉。 侍卫长倒在地上,秦惊安和木明昔装作正常路过的人在群众中穿越,挽情剑飞到木明昔手里,冰封住侍卫长伤口的冷霜消融,大片大片地血淌了出去。 “从现在开始,经过的魔族都给一刀。”木明昔边走边给了秦惊安一把刻着“灵华派”三个字的小刀。 秦惊安接过手:“好。” 他不会让木明昔失望。 在这关键的时候,他会是最有用的。 秦惊安眼中的决心越来越坚定,他一刻也不停地,毫无感情地划伤了任何一个经过他的人。 木明昔带着他迅速移动着。 秦惊安从一开始的试探、寻找到无所顾忌地随意刺划,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所经之处爆发出了魔族接二连三的惊叫声。 第93章 少主真的动怒了 渐渐的,秦惊安将普通的伤害转化成了杀人。 他开始有意地捕捉这些人的喉咙,追求一击即中的快感。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绝对不能拖后腿! 祥凯街彻底乱了,尖叫声、踩踏声连绵起伏,惊恐的人群炸开了锅。 始作俑者藏进了一条胡同里。 木明昔带上秦惊安的腰说,争分夺秒的简短道:“抓好。” 秦惊安立刻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用没有沾染任何血迹的左手牢牢抓住了木明昔的肩膀。 挽情剑载着二人朝地牢的方向迅速飞去,不过片刻,两人就到了地牢大门的房顶上。 木明昔穿上黑袍,嘴里念了几句咒术,她的外形变成了侍卫长的模样。 她只看了一眼秦惊安就跳下了房顶。 秦惊安在这一秒福至心灵,顺着屋檐爬了过去。 “祥凯街需要支援!有人在那儿展开屠杀!宫中的禁军死伤一片!”木明昔用了变声符变成侍卫长的声音。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看守地牢的士兵面前,大喘气道:“太子殿下的花车游行不能出问题!你们,你们快去!” 看守地牢的士兵打量了下她,盘问道:“有多少人?” “十几个!祥凯街已经血流成河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太子殿下的礼花大典还没有一个地牢重要吗?况且现在都什么时候谁会来地牢?太子殿下的礼花大典要是出了问题,我们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木明昔急道:“你要实在担心,留一个人和我一起守着就行了!我受了内伤去了也没用。” 士兵一听黎斐,皱眉道:“出了事你负责。” “别说负责了,要是花车游行被毁了,我他娘命都没了!”木明昔愠怒道:“要不是双绮罗部长出了事,其他兄弟都去救她了,你以为我会来找你们吗?” 士兵不再犹豫,转身点了几个人,“你们几个都跟我走!你们两个留下来看着,遇事立刻发出信号!” “是!” 士兵带着人消失在视野里,木明昔的变声符到时间了,她粗略看了下这两人,坐到了一边。 秦惊安爬到地牢上方,在木明昔的示意下在放出了百纳川水。 木明昔靠着柱子,背在身后地手施展出青色的灵力,托举着百纳川水飘到看守的两人头顶。 与此同时,她的外形开始扭曲,看守的士兵揉了揉眼睛道:“喂,你是哪个军队的侍卫长?衣服上怎么没有魔章?” 百纳川水猛地倾洒! 电光火石之间,秦惊安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匕首一举划过二人的脖颈! 血液飞溅在他的脸上迷了眼,秦惊安想象中摔在地上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 他睁开眼,见挽情剑正拖着他。 百纳川水流在地上,大门前仿佛从未有过刚刚那两人。 秦惊安站起身收回地上的百纳川水,刚和木明昔走了没两步就发现了地牢的结界。 “退后。”木明昔道。 木明昔单腿站立,手指结印,挽情剑在她身前翻滚,锋锐的剑身嗡鸣,无数丝线像是游蛇般缠绕在剑锋上。 剑锋上的灵丝如银针般尖利地狠戳在结界上,千万根下来,结界出现了细细密密的孔点。 木明希骤然跃至结界上方:“灵华剑法第五十五式——非丝斩!” 她对着结界利落凌厉地画了一个叉。 结界骤然破开! 木明昔将挽情剑背在身后,直接飞向了地牢入口,秦惊安深知时间紧迫,赶忙紧随其后。 “启禀太子殿下,出事了!皇城中您的礼花大典所在的祥凯街出现了大量伤亡,据说有十几人展开了虐杀!”尚魁殿的内侍马不停蹄地跪了下去,腿肚子犹在打着颤。 调息的黎斐睁开了眼,他狭长微垂的金绿红眼眸锐利逼人:“十几人?抓到了几个?” “……尚未抓到任何人,百姓都没看清是谁伤的自己。”内侍颤颤巍巍道。 他刚说完,黎斐顿时坐了起来,内侍吓得磕头道:“太子殿下息怒!” 黎斐却没有看他。 他手心的控魂钉的伤已完全愈合,但苍白的手腕上连接着心神的魔息却消失了一根。 黎斐蹙眉间,关坡大步走进殿中,神色悲怆,跪道:“少主,双绮罗死了。” “怎么死的?”黎斐脸色阴沉道。 “她身上的伤有很多是魔修所做……但最致命的,是腐蚀掉她的百纳川水。”关坡拿出一个琉璃水瓶,灰色的水流在里面晃动,“这是属下当场取的一些,剩下的大部分都在慢慢流进地底。” 黎斐抬了抬之间,水瓶落至他的手上。他打开塞子闻了一下,蓦地将整个水瓶打在内侍的身上。 内侍的惨叫声在大殿中回荡,还不到十秒,他的脸被川水腐蚀,大殿内浮起难闻的腥臭味。 但百纳川水并不多,内侍被腐蚀掉的只有脸和半个肩膀,可他却如临大赦,连连磕头道:“多谢太子殿下饶命!多谢太子殿下饶命!” “滚下去。”黎斐阴翳道。 内侍滚出了门。 关坡满心的仇恨,盯着地上的百纳川水道:“少主,肯定是木明昔身边的那条人鱼干的,木明昔迷惑了百姓,让百姓们以为双绮罗是人鱼——” “然后我们想要百纳川人鱼的百姓就不分敌我地对着双绮罗出手了?”黎斐看着关坡,嗤笑道:“你觉得这是木明昔太聪明了,还是魔族之人皆是一群蠢货!” 关坡受到威压,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他回想到当时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时,百姓们都说着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在推卸责任。 他也觉得可笑的很。 木明昔一个人族,竟然能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身份变成了魔族贵客、不仅引出了百姓的本性、还把双绮罗完全困住…… 关坡当时既想杀了木明昔,也想杀了这些将双绮罗害死的蠢蛋。 “那条人鱼去给孤查!”黎斐怒意滔天道:“还有礼花大典的虐杀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消息给孤封死,若是走漏了风声绝传到父王那儿。 那你也可以和双绮罗一起死了。” “是,属下遵命!”关坡不敢有任何耽搁。 他走到门口时,听黎斐阴鸷地吩咐宫人道:“把虞佩清叫过来。” 关坡心头一跳。 少主是真的动怒了。 第94章 他比你有钱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偶有几只耗子迅速穿过,木明昔身侧燃起微亮的青火照明。 即将走到里面时,传来狱卒的命令声:“打!打到他招为止!” 一声声的鞭声响彻牢房,受刑之人却没有发出一声哀嚎。 木明昔示意秦惊安别动,俯身看了过去。 受刑者是个白发须须的人,他的头无力地垂下,木明昔看不到脸,但他囚服上的鞭痕触目惊心。 她粗略看了眼,一共有五六个狱卒。两个背对着她轮流抽男人鞭子,另外三个在一张桌子上吃着东西喝酒,木明昔心神微动。 “这都审了多少年了,燕世子,早点说咱也早点消停不是,你看看你进来都快五年了,谁来救过你啊?”身上挂着许多钥匙的狱卒说完,扔了几颗花生在嘴里囫囵伴着大口的酒喝下。 抽鞭子年轻的狱卒一边狠狠抽下一边问:“张哥,他是谁啊?” “你是前儿个分过来的对。”张狱卒道。 “是啊。”年轻狱卒嘿嘿一笑,“本来以为来了地牢就不用干体力活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要一天抽两顿,手都抽酸了,要是还不知道他是谁,以后还怎么好好‘照顾’他。” “他啊?呵呵,他的名头可大了,我现在和你说,你可别一激动把人抽死了。” 张狱卒轻蔑道:“你知道咱们的燕朝顷燕大将军。” “知道啊,燕家世代为将,可是咱们魔族的大功臣,不过他不是六年前就以死殉城了吗?” “哼,什么以死殉城,那都是骗你们这些外人的。当初燕朝顷功高震主还不知收敛,公然受万民叩拜挑战皇家威严,要不是当今王上仁善,早把他一刀坎了。 结果呢,他守的浔阳城竟然被一群流寇围攻了!失守了!你说说,他干的都叫什么事。 那一夜的浔阳城才是真正的尸山血海,什么狗屁以死殉城,他是为了弥补过错求王上饶自己儿子燕乾一条狗命才自戕罢了。” 年轻的狱卒吃惊道:“该不会,他就是燕朝顷的儿子?” “哼,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爹干出了这种丢人的事,他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张狱卒气愤地往邢台上的男人啐了几口,道:“这狗日的竟然背地里和六殿下密谋造反,妄图推翻太子殿下、嗜杀王上,你说气不气人?” “天呐,他真是死不足惜!”年轻的狱卒猛抽了两鞭子,把一同抽鞭子的同伴吓了一跳。 “哎哎哎,别抽死了,他可还没认罪呢。”张狱卒嘴上是这么说,抓花生的手一点没停,对年轻狱卒的模样反而喜闻乐见。 木明昔转过身,却看到秦惊安握紧了手,脸色涨红,咬牙切齿般靠在墙壁上。 她瞬间明了,抓住秦惊安地手臂和他暗中传声:【你要救的人是燕乾?】 秦惊安抬起被怒火点燃的眼睛:【只要你救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只有这一次机会。】木明昔看着他,冷静地说:【我去吸引火力,你往他们脸上洒百纳川水,速战速决。】 秦惊安的百纳川水并不是源源不断的,他的身体里存的已经快用的差不多了。 他应道:【我明白了。】 “张哥,他好像断气了……”年轻的狱卒突然停了下来。 张狱卒猛地站了起来,惊疑不定道:“不是让你留着点劲吗!” “我,我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我过去看看。”年轻的狱卒放下鞭子。 张狱卒扔给年轻狱卒一把钥匙,“臭小子,要是打死了你可就完了。” 禁锢住燕乾的铁架“啪嗒”一声打开。 年轻狱卒探了探燕乾的鼻息,“张哥,还有气儿。” “拖走,今天就到这儿。”张狱卒坐回椅子上,摆手道。 木明昔方要出剑,忽然张狱卒惊叫了一声,她按住了准备冲出去的秦惊安。 三。 二。 一。 木明昔陡然对走过来的人踹了一脚,但那人反应极快,一双强有力地大手猝然挡住了木明昔的腿攻。 黯然的光线下她肩侧的青色火焰明明灭灭,两双眼睛视线交错,一个波澜不惊却蕴含死杀之势,一个精锐凌厉精准扫视。 “是你?”这声音是那个年轻的狱卒。 木明昔收腿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一只短锋羊毫笔时一顿。 陈琥凡扶着燕乾向着木明昔迈了一步,他正要说话,秦惊安突然挡在了木明昔面前,防备地看着他。 陈琥凡看也不看,歪头直勾勾看向木明昔,嘴角上挑,自来熟道:“你不认识我了?陈琥凡,我们在灵华派坟场见过的,你还帮我了全了我师傅的遗愿。” 木明昔往左走了两步,陈琥凡也跟着她移动,“想起来了吗?我还给了你灵石存票呢,你来魔族还有钱吗?” “…想起来了。” 木明昔看向燕乾,陈琥凡把人扶的紧了些,目光灼灼道:“你怎么来魔族了?看你刚才的架势,你要劫狱?救谁啊?” 【他一点没变,和你一样话多。】木明昔突然对栩月说。 栩月:【?】 【也不一样。】木明昔说:【他比你有钱。】 栩月:【??】 栩月在内心破口大骂。 木明昔看向半死不活的燕乾,“你认识他?” “是呀,他是莲伴镖局的继承人,哦你可能不知莲伴镖局是什么……” 木明昔:“我知道。” 陈琥凡一怔,咧嘴露出两颗虎牙,“你知道真多,不过你还没说你是来干嘛的呢?” “劫狱。” “救谁啊?” “我师姐。” 陈琥凡将快要掉下去的燕乾往肩膀上抬了抬,“需要我帮忙吗?诺,这是钥匙,你来的真巧,不然他这钥匙扣上弄了个麻烦的术法,你可得好好多功夫了。” 哗啦啦的一串钥匙随着陈琥凡的动作叮铃作响,陈琥凡微微低头靠近木明昔:“你肯定不知道你师姐的牢房是哪一把钥匙,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去救她?” 木明昔没有回答他,只是问:“牢房有结界吗?” “嗯?这倒没有。”陈琥凡说。 木明昔颔首,当着他的面撒手丢了钥匙扣,“不劳烦你了,我自己可以。” 她说完,转向被遗忘掉的秦惊安,他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 秦惊安一直警惕着陈琥凡的举动,在木明昔看过来的瞬间他若有所觉。 木明昔眉眼微弯,平静道:“你也跟着他们一起走。” 第95章 暴怒的木明昔 秦惊安眼睛空洞了一下,他本能地问了一句:“什么?” “你要救的不正是燕乾?现在他已经被人搭救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要不要和他一起出去。” 她的声音平淡自然不像是问句,更像是安排好了。 木明昔看他的目光也带着笑意,秦惊安探寻不到她那笑容中蕴含了什么,他只能跟着木明昔的话想了一下。 他是该出去的,然后照顾燕乾等他醒来,告诉他莲伴镖局和这几年发生的事。 这是他一直想做的。 可秦惊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走向木明昔,他听到自己问:“那你怎么办?” “这是我的事。”木明昔道。 秦惊安茫然了一下,“我…不是你的灵兽吗?” “我们的交易是我帮你救燕乾,你做我的灵兽,但救燕乾的不是我,交易不成立,你现在是自由的。” 木明昔说完,视线落在看得津津有味的陈琥凡身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琥凡抬了抬下巴,算是知道了。 木明昔干脆地走进了地牢里面。 “慢着,等等,我们不是一……”起的吗? 秦惊安话没问完,木明昔的身影没有迟疑的走进了漆黑的地牢深处。 他下意识地跟了两步,面前忽然出现一双烈阳般纯粹炽热的目光,陈琥凡友善地笑道:“朋友,既然她不想让你跟着,你跟上了也是添乱。跟我走,如果你是燕乾的友人,他醒了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 地牢中是一座座铁牢,里头关着许多魔修,他们的脖子上戴着项圈,看到木明昔惊异了一下,复又黯然地垂下目光。 木明昔在一间布满了铁链的牢笼面前驻足。 牢笼中,白瑶瑶被架在行刑架上,下半身被泡在冰冷的深水里,她身上的伤没有受过医治,有些伤口已经化脓了。 “瑶瑶?”木明昔喊了一声。 白瑶瑶没有反应。 木明昔打量了下半圆形的牢笼,坚硬的铁链像是蜘蛛网般找不到头,她摸了一下材质,果然放弃了截断铁链的想法。 木明昔用力踩了踩潮湿的地面。 是软的……这就好办了。 木明昔唤出青弓幻箭,摸准了地上的某一处,幻箭燃起青色的火焰,木明昔朝地上射了一箭。 其他牢房里的魔修见状,冷笑道:“别傻了,地上的可不是水,而是血,你的火焰可燃不起来。” 木明昔一连射了三箭都陷入地面后再无波澜。 大胡子魔修道:“小丫头,你要救的人的牢笼可比牢房麻烦多了,不过你要是把我们放了,解了我们脖子上的缚魔环,就是把那个牢笼掀翻都不是问题。” 木明昔充耳不闻,手掌按入地面,湿黏的血裹住她的五指,她低声念着咒术,眸光染上由浅到深的青色。 劝说无果后,深感无趣的大胡子魔修本来都要坐回去了,却看到木明昔的行为后愕然了片刻,这丫头念的是符修术法,怎么唤的却是阵术? 青光猛地从木明昔手中炸来,她的身下亮起一圈繁复的阵法,强大的力量让魔修们纷纷后退到了墙角。 一袭银色长裙的少女忽然停念咒术,她的手中出现一把碧绿上乘的长剑,剑身燃起青色的熊熊烈火。 她像是暗夜的鬼魅,平静冷漠却以不可阻挡之势插入了脚下的阵法。 牢房中顷刻间被青火点亮! 大胡子魔修挡着眼,从指缝中看到少女的阵法中竟是升出了三股以绿色居多却带着各种颜色的绚烂火势顺着牢笼攀爬! 火势烧毁了牢笼?! 大胡子瞪大双眼,连挡眼都忘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奇异的火。 她竟然把剑修、符修、弓箭、阵修全部融合在了一起,使出了这世上从未出现过的招式! 她……是天才! 大胡子魔修情不自禁地向木明昔走去,扒着牢房的铁门望眼欲穿。 木明昔从被烧掉的口子中穿了进去,她抬脚就要踩进水池时忽然一顿,嗅到了危险的直觉怦然浮现! 下一秒,两张血盆大口从水中张开朝木明昔迅速袭来! 木明昔立即将挽情剑朝后扔去,同时抓住剑柄,整个人向后飞去,浮出水面的鳄鱼与她的双腿仅差之毫厘。 挽情剑抽出木明昔的手心,化作水遁抵住木明昔的后背,使她没有撞在尚被燃烧的牢笼上。 木明昔稳稳落在地面上,眼神冰冷。 不大的水池中,养了两条巨大的鳄鱼,它们重新进入水池中围着白瑶瑶转动,捕猎的双目在水面上盯着木明昔。 栩月通过木明昔的站位往水中看去,一瞬间心惊肉跳! 牢里昏暗,水面漆黑,在外面根本看不到水中是什么样子,可现在栩月却看的真切。 这水压根不黑,是红!怵目惊心的全是白瑶瑶的血! 白瑶瑶的下半身,没了。 栩月知道黎斐残忍嗜杀,但没想到他竟然残暴到了这个程度! 那破烂的灵华派校服下的腰平行在水面上,凹凸不平的撕扯痕迹看一眼就能知道有多么痛苦不堪。 栩月简直不忍直视,他移开目光时,忽的一顿,惊喜道:【她,她的身体在长!木明昔,你师姐长出新的下半身了!】 不知为何,栩月感觉到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木明昔将他的剑身握地更近了几分,不像是开心,倒像是……在暴怒的边缘。 白瑶瑶的身体长得很快,先是完完全全从腰间生出新的肉、新的皮肤,然后是大腿、小腿、双脚,洁白的肌肤看上去吹弹可破。 【木明昔,你怎——】 栩月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到盘旋着的两只鳄鱼骤然对白瑶瑶新的身体展开了激烈的争夺和撕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瑶瑶撕心裂肺地叫出声,她龇牙咧嘴,不知咬掉了多少次的嘴唇多一块少一块。 两只鳄鱼生拉硬拽地、锋齿利口地一次又一次将新的肉消灭殆尽。 白瑶瑶的下半身重新开始滴着血。 “噗嗤。”木明昔突然轻笑了一声,“真是,棒极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模样让栩月汗毛直立。 跟了木明昔这么久,栩月太清楚这样平静又不合时宜地笑究竟隐藏怎样地疯狂。 他记得上一次这个笑,还是花封因为她小时候不去上课,就把她的李子树苗全部掀翻了的时候。 然后年幼的木明昔就趁着灵华派夜深人静众人都睡了的时候,放火烧了花封的院子,还和云殇厄撞了个正着。 栩月非常确信木明昔是想烧死花封的,即便里面有她刚认识的玩伴云殇厄。 暴怒的木明昔,用“疯子”来形容她都太轻了。 栩月害怕地不说话了。 白瑶瑶痛得头晕目眩,她似乎看到了小师妹的身影,可她太累太痛了,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去看了…… 木明昔等白瑶瑶彻底昏了过去才把目光看向那两只鳄鱼。 第96章 我怎么忘了这个烦人精 【这两条鳄鱼看上去应该活了几百年了,它们的表皮会比看上去的更加坚固,你如果要一击致命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翻过来攻击其腹部。】栩月提醒道。 木明昔舔了一下干燥的唇瓣,戏谑道:“太便宜它们了。” 栩月安静地不说话了。 他诡异的发现木明昔的语气里带着兴奋。 直觉告诉他,这种情况下的兴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碧水箭从上空中数箭齐发进入水池,池面瞬间闪烁着幽青色的光。 但两条鳄鱼未有所伤,缓缓游向了她。 木明昔面色不变,她摊开手心,一枚水晶做的魅蓝色单刀浮在空中。 刀身轻薄透明,隐隐发出蓝色的光晕,这是一把弧月刀,木明昔握在刀的中间,两边延伸出了似鹿角般的形状。 刀刃看似无形,实则在两角的顶上有一缕细而锋利的银丝。 鹿涯落生藏刀?! 栩月激动地险些叫出来声。 原来这就是老神藏的法器,怪不得当时木修源让木明昔几人势必拿到灵泉和法器,鹿涯落生藏刀可是世柒亲自点化的武器! 木明昔踩进了水池里。 伺机而动的鳄鱼猛地向她游冲了过去,木明昔毫不畏惧,也径直对冲了上去,她的脚底点在池面上步步生出一只丛林间探出的麋鹿。 蓝色的麋鹿随着她一同奔跑,如梦似幻间,两条鳄鱼左右围攻木明昔咬向了她。 陈琥凡转动羊毫笔,在身前画了一个大圈,足以圈住三人。 “快进来。”陈琥凡催促了一声。 秦惊安站进圈里,周围的线条亮了一下,但很快灭了下去。 他看向陈琥凡,疑惑还没问出口,陈琥凡将燕乾推到他身上,大步跳上了唯一的窗口。 陈琥凡面色一变,跳下来沉声道:“不对劲,外面有阵法……” 秦惊安问道:“你的法术被什么阵法克制住了吗?” “不是克制,像是短暂失效了。”陈琥凡来回踱步思考道:“魔族有什么能隔绝我的笔生花,缚魔阵?那玩意儿对我也没用啊,而且会的只有许审袍一人,他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秦惊安知道这个人。 许审袍,魔族第一阵修,初露天赋就被魔王收入麾下,十五岁就已入皇宫护魔王左右,轻易不出面。 如果不是克制,除了隔绝法术……还有转移。 秦惊安思及此,问道:“你知道虞佩清吗?” 陈琥凡一愣,一掌和另一只手握拳打在一起,俊眉微蹙,咂舌道:“我怎么忘了这个烦人精。” 虞佩清是个残疾,一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但她没有放弃自我,转而整日沉迷于炼制法器,日积月累之下,她的天分促使她不仅做出了许多令人眼红的武器,还让她研制了出了一件可以转移任何法术的魅胤球。 在魅胤球的的范围内,阵法自成,在里面使用的术法都会出现在范围外面。 这足以震撼人心。 但虞佩清除了法器厉害外,还令人惊惧地就是她自己,她把自己身上所有残缺的部分都用了各种兵器的材料填充了——包括双腿。 这促使她整个人刀枪不入。 传言她和许审袍打过一次,是平手。 因而她在魔族高手榜里,迅速上窜排名第三,仅次于许审袍。 陈琥凡奇怪道:“他不是黎斐的人吗?我救燕乾怎么会引来他?” “…我和木明昔杀了双绮罗。”秦惊安迟疑了一下,看着陈琥凡道:“我们还毁了太子殿下的礼花大典,为了引开地牢的守卫。” 陈琥凡:“……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的一个时辰里。”秦惊安将燕乾放倒在地上,他像是想了很久,定定看着陈琥凡道:“木明昔说是太子殿下邀请她魔族的,我不知道她和太子殿下的关系究竟好不好。” 当初她说和太子殿下交好的事,秦惊安在杀双绮罗的时候,就已经反应过来她在骗他了。 但当时秦惊安已经领略到木明昔的狠辣计谋,他放弃了去纠结这个问题。 他想,只要她能帮他救燕乾,这点算计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当木明昔决绝地把他推开,毫不留情的走的时候,秦惊安慌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就能让他对木明昔产生这么大的依赖信任。 秦惊安只知道,这是他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有人肯定他的作用。 如果现在被虞佩清这样难缠的高手对上的话,他不想留在这儿坐以待毙。 “不管好与不好,虞佩清很有可能是冲木明昔来的……燕乾就拜托给你了,你比我更能安全地把他带出去。” 秦惊安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地多,“我要去找木明昔。” 秦惊安脚下生风般跑进了地牢深处。 “木明昔!”秦惊安一边喊一边往里冲,跑着跑着脚下的水却越来越多。 秦惊安加快了步伐,“木明昔!” 捂着眼啧啧称叹地大胡子魔修闻声看了过去,见是个白面小子,掏了掏耳朵:“喊什么?喊什么?人不就在那儿吗?” 秦惊安皱了下眉,赶忙阔步跃过大胡子的牢房来到一间残破的牢笼面前。 木明昔听到了秦惊安站定的脚步声。 她站在水池里没有动。 她的右手拿着一把发着光的蓝色鹿角弯月刀。池面漂浮着一片一片的带着鳄鱼皮肤的肉,新鲜的血液溢了出来,造成了地牢地面的“水”位上升。 秦惊安看到木明昔最后挑了鳄鱼的眼睛。 她回过头,寂静冷寒的双眸毫无波澜。 池面上两没有眼睛的鳄鱼头飘飘荡荡。 木明昔睨了秦惊安一眼,嘴角微扬,随手捏碎了鳄鱼的双目。 “有事吗?” 她微笑着,风轻云淡又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和平时一样。 但她手上的碎眼珠子和满池子地鳄鱼肉让秦惊安回归了现实。 秦惊安抑制住了想吐的冲动背过身道:“太子殿下派来了魔族一个难缠的高手,名叫虞佩清,她的魅胤球球会让任何人的术法被转移到别的地方。” 余光中,木明昔砍断了束缚住中间女弟子的锁链,秦惊安侧目看向收起那把熠熠生辉的刀的木明昔,忧心道:“一旦你出去,就无法施展灵术。而且我想,如果虞佩清来了,那太子殿下身边的关坡必然也来了,都是针对你的,你打算怎么办?” “黎斐呢?” 木明昔扔掉手中的脏东西,轻轻抬着白瑶瑶的身体移动到台子上,嘴角噙着满意餍足的笑意。 秦惊安愣了下,再看时却只能窥见少女冷清淡然的目光。 秦惊安语速极快地说:“据我所知,每年这个时候太子殿下都会留在皇宫中操办生辰宴,不会出宫。” 第97章 布局者 木明昔给白瑶瑶注入了一些灵力,确认她呼吸重了些才收起手。 秦惊安见木明昔一言不发,忍住心里对这些烂巴巴肉片的恶心走了过去。 他瞥见女弟子惨不忍睹的下半身时,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秦惊安强行压住了呕吐感,恍然间却明白了为什么刚才木明昔的神情那么冰冷。 “你……在担心她怎么带出去吗?”秦惊安轻声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背着她。” 木明昔瞥向了他。 秦惊安立刻道:“你放心,我不会碰到她的伤口。” 水中忽然传来踩踏声。 陈琥凡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木姑娘,你救的人救出来了吗?现在外面可有个烦人精等着咱们呢,要不然咱们合作一下。” 陈琥凡看了眼池中半头鳄鱼和裙子上雪花片片的木明昔。 他表情未变,笑容和煦,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不过先说好,要是最后只有一人能带着他们三个逃出去,那就不要犹豫。” 陈琥凡此话,摆明了认为的能作战的人,只有他和木明昔。 “我不和不认识的人合作。” 木明昔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坐在白瑶瑶身边。 陈琥凡挑眉:“在下师承白虎山苍道天师陈通和,遵师之遗命下山全他心愿罢了,除去给冯长老的信,其二就是去莲伴镖局找方笑升问些事儿,不过方笑升已经死了,我只能来找燕乾了。” “木姑娘既然知道莲伴镖局,就应该也知道燕乾是方笑升的关门弟子。” 木明昔眼睫微眨,平和地笑了一下:“这么说,你压根不认识燕乾。” 否则就不会专门问那个狱卒行刑架上的人是谁了。 “是啊,不过你放心,我要问的事挺重要的,不会抛下他自己跑的。”陈琥凡靠着大胡子魔修的牢房铁栓,直晃晃地将木明昔的试探戳破。 大胡子正要骂,目光看到陈琥凡腰间的短锋羊毫笔时愣了下。 这个毛头小子竟然能渗透最接近天道之术的笔生花。 大胡子晦暗的目光扫向在场的人。 木明昔的不一般他已经见识到了。 大胡子在秦惊安身上瞄了一眼,可惜的是他带着缚魔环,看不出什么名堂。 但直觉告诉大胡子,这个秀气的白面小生也不是一般人。 今儿可真够热闹的。 木明昔眉梢微动,看着陈琥凡笑了笑,“我有什么好处吗?” 她一边说,一边手伸给向了秦惊安。 秦惊安几乎没有迟疑地端住了她的手心,抬着那一抹细白的手腕。 彩光潋滟在二人手间。 陈琥凡看着两人自然而然的动作,大刀阔斧地走了过去,在秦惊安的视线下堂而皇之坐在了木明昔身边。 “你想要什么?”他大腿张开,手肘靠在膝盖上,挑唇笑道:“你看,小爷我肉偿怎么样?” “那吃亏的是我。”木明昔眼角一抽:“你那只羊毫笔挺不错。” 陈琥凡佯装心碎地伤心道:“我竟然还比不过它?” 木明昔眸光死寂:“你自己上。” “缓和一下紧张的氛围而已。”陈琥凡一秒正色,他低头对木明昔简单说了一下虞佩清的身份和魅胤球的作用。 “魅胤球的范围只有地牢入口和大门那一块,所以你现在是还可以用法术。” “如果你问能不能打地道或者凿后墙出去,我劝你别想了。”陈琥凡道:“不出意外整个地牢除了虞佩清的魅胤球之外,还有数不清的阵法,你就算把墙凿了,她也能第一时间把魅胤球带过来。” “不过你们也是真够狠的,劫狱就劫狱,还搞得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陈某倒也好奇,木姑娘是有自信能打败天下无敌手,还是有什么高人撑腰呢?” 陈琥凡笑看着木明昔。 “你也不像是害怕的样子。”木明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容清浅淡和:“陈公子是真的打不过虞佩清,还是在隐藏着什么呢?” “……” 陈琥凡的笑凝固了。 木明昔好整以暇地歪过头,她本是比陈琥凡要矮一个头的,但不知为何,陈琥凡对上这双平静至极的双眸时,竟觉得里头蕴含着他无法想象的疯狂。 就像这满池子的现状。 这样的疯魔让陈琥凡莫名觉得木明昔是一个俯瞰全局的、掌控所有的布局者。 就好像现在的围困,也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一样。 陈琥凡心口微震,别过了头。 怎么可能? 她只是一个化神初期的宗门弟子,虽然看上去天赋极强、手段极狠、心性清冷、临危不惧…… 陈琥凡又开始怀疑起来。 她能独身闯入魔族搞出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难不成她真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本事? “陈公子寻求合作,应该已经有应对方法了。”木明昔眉眼带笑,眸光流转间瞥过竖着耳朵往这边贴的大胡子魔修。 “说来听听?” 虞佩清指节上的暗紫色扳指打在轮椅上哒哒作响,关坡匆匆而来道:“人群已经疏散开了。” 虞佩清漠然的颔首。 “那就开始。” 她晃了晃头,靠着椅背的脖颈咯吱作响。 虞佩清看向紧闭的牢房大门,面无表情道:“攻进去。” “虞大人,木明昔和那条人鱼都得要活的才行。”关坡忍不住提了一嘴,道:“上次那样半死不活的不算。” “呵。”虞佩清轻嗤一声,她的表情无甚变化,但眼睛里却是鄙夷:“木明昔杀了双绮罗你比我还气,这句话你应该对自己说。” 关坡心事被戳破,神色微沉。 虞佩清道:“这小姑娘可比双绮罗厉害多了,礼花大典多少跟她脱不了关系,我劝你待会儿别被怒火冲昏头拖我的后腿,否则我也不介意替太子殿下送你下去陪双绮罗。” “……虞大人多虑了。”关坡垂首道。 虞佩清眼中讥讽更深,窄袖圈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但还是不可避免露出一点皮肤与铁质材料半融的表面,她抬起手,目光犀利地看向大门道:“门下熏烟、铁桩砸门。” 呛人的烟雾中夹带着有毒的迷香从门缝中蔓延,渐渐弥漫到地牢深处,三人的谈话声恍然停止。 木明昔正要起身,却发现白瑶瑶的下身开始慢慢长出新肉,她眸光微动,从储物袋拿出一套崭新的衣裳盖在白瑶瑶身上。 陈琥凡惊奇道:“这是怎么回事?血肉再生?” 木明昔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干净的银绸如寒凉的月色衬的她瓷白的脸颊泛着冷色。 “千张机生效了而已。”木明昔平静地说。 陈琥凡一愣。 传说中可让将死之人重活七日的千张机? 陈琥凡略微可惜的挑眉。 千张机既然生效了,那就意味着这女弟子只能活不到七日了。 第98章 方法很简单 秦惊安愕然了一瞬。 他一下明白了为什么木明昔会把那两头看守牢笼的鳄鱼千刀万剐了。 木明昔在白瑶瑶身边画了一张灵符,淡声道:“按照你说的办。” 灵符印在白瑶瑶的胸口,新衣裳立马服帖地穿在了她身上,淡青色的灵力钻进了白瑶瑶体内。 陈琥凡打了个响指:“行,那燕乾和这名女弟子就交给你秦兄弟你了。” “好,我会保护好他们的。”秦惊安小心翼翼地将白瑶瑶抱起,他的视线和木明昔交错,坚定道:“你…你们放心。” 陈琥凡看了眼秦惊安,故意从两人中间穿过,背对着秦惊安对木明昔挑眉道:“走,木姑娘。” 木明昔唤出挽情剑,随着他走出牢笼。 秦惊安抱着白瑶瑶躬身跟上,她回头看了一眼,却忽的定住了。 秦惊安一怔,“怎么…” 话未说完,只见木明昔蓦地腾空飞起,刀光剑影间,残破的牢笼顷刻间瓦解成废墟。 木明昔眼睛微弯,立于废墟之上。 挽情剑如常青竹水般碧绿潋滟,她袖口上一串银色的蝴蝶结微微飘荡。 魅蓝色的鹿涯落生藏刀浮在她的身后。 陈琥凡目光微变,下一秒吹了个口哨笑道:“不错啊,你竟然驯服了鹿涯落生藏刀。” 秦惊安从惊愕中回过神。 方才那一刻,木明昔像极了他曾听闻的一个人。 “不顺眼的东西还是毁了的好。”木明昔笑吟吟道。 鹿涯落生藏刀自动消散进她的体内。 栩月在她脑子里骂骂咧咧:【你怎么可以又和别人签订契约!你已经有了我和青弓了,你知道你这样是三心二意吗?!】 鹿涯落生藏刀:【啊你就是栩月啊?早有耳闻了,放心,我可没你那弑主的本事,你大可不必在意我的存在。】 【……】 栩月:【你什么意思?你在和木明昔说我危险吗?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套。】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鹿涯落生藏刀道。 青弓忍不住笑了一声。 栩月立即将无处宣泄的怒火对准了它:【你笑什么?你现在又长嘴了是?木明昔一个两个三个的收灵契,你不和我同仇敌忾就算了,还胳膊肘往外拐,待我修成人身,我第一个——】 【第一个什么?】 木明昔和陈琥凡周身升起遮挡毒雾的屏罩,她语气平和,仿佛没听到刚才三个灵器的吵吵闹闹。 【……】 栩月闷声道:【第一个揍它。】 木明昔眉梢动了动,手指轻微转了一圈,蓝色灵力飞进了凤翎簪子内,栩月感受到一股禁制落在他身上。 【这什么东西?】 【●……】 栩月说的话被这股力量自动屏蔽,他的声音无法传到木明昔的心里了。 栩月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鹿涯落生!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鹿涯落生藏刀:【主人动用了我的力量而已,我能怎么办呢?】 栩月气地破口大骂,但无论他骂什么,木明昔都听不到了,青弓和鹿涯落生藏刀充耳不闻。 等栩月骂累了,鹿涯落生藏刀悠哉道:【栩月,你这么生气我也可以理解,毕竟能短时间内驾驭我,又这么聪明能运用我力量的主人着实少见。 等主人知道我能干的事比你多,还不会吞噬她的时候,主人应该就会独属于我了~】 【你想得美!】 木明昔这才真正屏蔽了鹿涯落生藏刀和栩月的声音,青弓润物细无声的力量在她心头包成一圈透明的水雾。 青弓说:【主人放心,他们不会发现您可以迷惑他们进行窃听的。】 【辛苦了。】木明昔温声道。 【主人客气了,这是青弓应该做哒。】 木明昔和陈琥凡走至行刑台,屏罩倏然碎裂,跟在身后的秦惊安立即拖着靠在魅胤球范围外尚在昏迷的燕乾进入陈琥凡重新画的圆圈中。 毒雾绕过了圆圈,无法近秦惊安、白瑶瑶、燕乾的身,木明昔和陈琥凡捂住了口鼻。 “一旦魅胤球失效,你就抓准机会遁走,不要有任何犹豫。”陈琥凡用笔生花写了一个“速”字在秦惊安手上,“注入一点法力即可操控速行术。” 秦惊安点头,“知道了。” 他看向望着白瑶瑶的木明昔,再次郑重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她有事。” 木明昔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秦惊安似得到了莫大的肯定,双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嗯!” 陈琥凡有些无语。 这傻子没看到木姑娘一潭死水的眼神吗? 这敷衍的话里他是从哪受到的鼓励? 木明昔转身走向大门,目光越过倒在地上的狱卒们。 先前走的匆忙她没细看,现下一瞧,这群人双目圆睁,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僵硬着四肢,地上却没一丝血痕。 “没死。”陈琥凡三两步与她并肩道:“不过进入了无数个噩梦之中,永远醒不过来了而已。” “看不出来,陈公子心思纯善。”木明昔声色平平,像是玩笑话又像是真心夸赞。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仰头看着陈琥凡。 对上这双明亮却格外平静的眼睛,陈琥凡莫名觉得哪里别扭得慌。 他别过头快步走到大门。 紧闭的大门被一下下重重撞击,门顶的金属扣已经有了松懈,横在门上的铁栓也呈弯曲之势,再有个几十下,大门就会被撞开。 陈琥凡和木明昔对视了一眼,趁着门没被撞的刹那间推开了铁栓,他速度极快,像是一道残影般先一步踹开了厚重的大门。 门外的魔兵们被突如其来推开的大门狠狠扇到了两边。 门口的焰火盆和毒烟棒泛滥,木明昔手持挽情剑瞬移过去,迅速横扫掉了这两样碍事的东西。 焰火盆和毒烟棒分毫不差地洒向了百米开外的虞佩清和关坡。 关坡正要出手,虞佩清的轮椅中飞出一把墨紫夜伞。 伞面在二人身前撑开,释放出幽紫色的光芒,宛如夜空般绚烂精致的伞骨上刻着繁复的符文。 虞佩清掐诀念了一句,符文亮起的一瞬间,打在伞面的火盆和毒雾化成了灰烬。 幽魂伞回到虞佩清头顶,伞骨慢慢落在她身前。 虞佩清看向雾霾散去的大门。 这女子比她想的要小上许多,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 常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能在此刻还眉眼带笑毫无惊惧地看着她的,看得出是既不怕事也不怕死。 不过这世上不怕死的太多了,虞佩清也杀了太多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 虞佩清漠然地抬手,“抓住她。” 魔兵们倾泻而出。 挽情剑自动出剑攻击来犯的魔兵,木明昔看向虞佩清面前的魅胤球,她一脚踢上魔兵的头颅,旋身躲过身后袭来的长矛。 陈琥凡的话犹在耳侧。 “计划很简单,不过得委屈木姑娘受点伤。” 秦惊安皱眉道:“什么伤?” 第99章 魔族的通缉犯 木明昔微笑着示意陈琥凡说下去。 “最好是奄奄一息快死的伤,只有这样虞佩清才会放下警惕收起魅胤球。” 陈琥凡俊逸的面容透着狡黠:“虞佩清这个人,相当自信,当你只剩一口气还和她叫嚣的时候,她就会撤掉魅胤球给你一次杀了她的机会,当然,这机会于她而言,是享受你垂死挣扎的快感罢了。” “一旦她撤掉魅胤球,我会第一时间带你逃走,你若不相信,可以给我喂毒药,或者我先把笔生花交到你手中。”陈琥凡说。 秦惊安眉头紧皱,“你不能露面?” “不能。”陈琥凡咧开一个笑,无辜道:“魔族前三的魔修都认识我,我要是出去了,咱们就真的走不了。” 木明昔:“你是魔族的通缉犯?” “我师父是,我就被带着了。”陈琥凡耸肩,“怎么样?想好怎么才能信任我的方法了吗?” 木明昔踩上迎面魔兵的肩膀,挽情剑立即穿过魔兵的心脏,从他分成两半的身体中飞回到木明昔身边。 虞佩清看向关坡,下令道:“你去缠住那柄剑。” “是。” 关坡手中出现一把暗黑镰刀,镰刀上的翻涌魔气就像他压在心底的怒意,狂卷凶悍的气浪骤然袭向木明昔的脖颈。 木明昔夹断一个魔兵的脑袋,迅速弯下腰险险侧避开,挽情剑与镰刀相撞,关坡挥舞着镰刀,眼前却浮现出双绮罗古灵精怪的脸。 猎谶镰刀一下又一下狠厉地挥向木明昔的脖子,关坡目光猩红,与挡在木明昔面前的挽情剑打地不可开交。 虞佩清冷漠地命令道:“所有人围攻木明昔,留一个口气就行。” 魔兵:“是!” 魔兵数不胜数,孤身作战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的木明昔逐渐开始体力不济。 在门后看着这一切的陈琥凡眯了眯眼,小巧的虎牙在舌尖轻磨。 他靠在墙上在心里倒数着时间,嘀咕一句:“差不多了。” 该送死了。 木明昔一掌拍在魔兵的胸口,她推着这名魔兵撞倒了后面几个虎视眈眈的。 但她的动作相比一开始明显慢了些,瞅准机会的魔兵立即举着长矛、刀剑悉数对准她。 锋利的刀刃与她的鼻尖擦肩而过,但左肩的衣衫还是被挑破碎开,露出一道血痕。 木明昔腾身踹飞那名魔兵,身后刀风袭来,她堪堪躲过间,另一把刀砍在她的手臂上。 “嘶。”陈琥凡眯了眯眼,“这群魔下手真够狠的啊。” 伤口越来越多,木明昔才干净不久的衣裙上再次染满了艳丽的红色,那一长串的蝴蝶结像是她身上的血丝,糜丽而艳红夺目。 陈琥凡看到木明昔的脸上被划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时,嘴角的笑微微僵住了。 “做戏到做这个地步,可以收手了。”他喃喃自语,目光追随着开始被魔兵们次次命中的少女。 木明昔拔断右胸中的长矛咬牙扎入了魔兵的眉心,狠狠将其甩了出去。 长时间的战斗让她体力告急。 她重心不稳地撑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血水滴答落在地上,俨然是一个血人。 魔兵们在木明昔身边围成一个圈,看她吐了几口血,举着沾满她的血的武器逼近。 挽情剑震。动嗡鸣,想强行撤出与关坡的战斗却被镰刀勾住了剑柄,关坡趁机设下阵法困住了挽情剑。 他看向负隅顽抗的木明昔。 少女凌乱狼狈的样子让关坡感到了一丝快意。 “绑起来。”虞佩清抚摸着幽魂伞的伞骨,居高临下地说:“你的命太子殿下留着有用。” 木明昔看着越来越近的魔兵,竟是擦掉嘴角的血再次踩上一个魔兵的胸口,继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踢开了围着她的一圈的魔兵! 但她不顾死活地反抗引得身上的伤口剧烈撕扯,血流不止。 虞佩清皱了下眉,不耐道:“你要是自己找死,就休怪我下手重。” “有本事你就关了那个破球。” 木明昔颤巍巍站起来扫视了一圈警惕着她再有动作的魔兵,对虞佩清嘲弄道:“一个只能靠着一些死物战斗、终身坐在轮椅上的残废,有何资格说我是在无谓挣扎?” 木明昔含笑倨傲道:“我便是死,也是靠着自己实打实撑到最后一刻,虽死无憾!而你这样的残废,永远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虞佩清握着伞骨的手顿时收紧,她冷下脸,目光凌厉道:“你不是第一个这样企图激怒我的人。” “但你错了,我不是双绮罗,这样明显的激将法对我没用。” 木明昔呵呵一笑,“激将法?这是你对自己的宽慰是吗?也对,你若是不这样心里安慰,恐怕早就整日以泪洗面了。” 虞佩清捏着伞骨的手勒出一道印子。 “我敢闯地牢就没想过可以完好无损的出去,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后悔这么做。” 木明昔手心手背都是伤痕,她没法撩开黏在额头的头发,只能透过发丝中流过血水的长睫看向虞佩清。 “与我比起来,你更像那个弱者,你不敢站起来,甚至不敢和重伤的我决战——因为你害怕你失去了那些外物之后打不过我!” “懦弱的人,也不配与我对决。”木明昔冷喝一声,对围着她的魔兵们一字一句道:“不怕死的,尽管来!” 虞佩清死死盯着木明昔没说话。 魔兵们接二连三地冲了上去,浴血奋战的木明昔的视线时不时傲然地、轻蔑地看过来。 宛如是一把把刀子扎进了虞佩清的心口。 陈琥凡手心都是汗。 怎么才过了四五年这老太婆就变得这么怂包了?木明昔都这么说了还不上? 陈琥凡眼神纠结,唇角抿成了一条缝。 他现在要是出去了,虽然可以救木明昔…但暴露了的话这老太婆就甩不掉了…… 啧,烦死了。 陈琥凡烦闷时,忽然听虞佩清沉沉地喊了一句。 “停手。” 成功了! 陈琥凡松了口气。 木明昔掀起眼皮,围着她的魔兵们同一时间齐刷刷看向虞佩清。 木明昔趁着这点空闲微微低下头喘了几口气,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100章 你说那条人鱼? 虞佩清望着木明昔,撑着身体伸出了一双墨紫色铁皮的双腿,她没有鞋子,金属脚板慢慢落在了地面上,裙摆遮住了那双奇特的腿。 “今日,就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虞佩清深吸一口气调动魅胤球,围着木明昔的魔兵开始退后。 关坡扯了扯唇角,却没说出阻止的话。 就算虞佩清真的杀了木明昔,少主也犯不着为了木明昔惩治她。 关坡垂下眸。 木明昔在这儿死,是最好的时机。 他回握住猎谶镰刀,守在了虞佩清的身后。 绮罗,马上木明昔就会付出代价了。 木明希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调息收势。 魅胤球移在了虞佩清左侧,幽魂伞收伞变作拐杖般撑在她手下。 虞佩清缓慢地走向木明昔。 她走的并不平稳,金属运作的声音细微却又清晰地传进关坡和木明昔的耳畔。 陈琥凡试着写了一个“起”字,字符落入脚下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俊眉微蹙,不死心又试了几次,还是像石沉大海。 虞佩清停在木明昔十步开外,她真正地俯视着木明昔,露出一抹讽笑:“魅胤球的范围只缩小了你和我的距离,反之现在整个地牢都在魅胤球的范围之内了,你的同伴跑不掉的。” 木明昔抬眼道:“你是说那条人鱼?” “不。”虞佩清眼里露出一抹精光道:“是陈琥凡。” 陈琥凡瞳孔微缩,刹那间头皮发麻。 虞佩清高声喊道:“狗崽子,你以为燕乾一个反贼能活到现在依靠的是什么?五年没见,陈通和把你养的越来越蠢了。” 木明昔眸光闪了闪,面上未有多大的反应。 “狗崽子,还不滚出来见见师母吗?”虞佩清看着大门强调了“师母”两个字。 老妖婆! 陈琥凡大步踏了出去,他的神情眨眼变成笑嘻嘻吊儿郎当的模样。 陈琥凡双手抱头,漆黑的眼睛里满是趣味,“师母,好久不见呐~” “不过您和我师父都和离了这么多次,怎么脾气怎么还是这样臭,殃及无辜可不好。” 虞佩清直勾勾盯着陈琥凡,像是从他身上看到了陈通和的模样。 她眼神犀利,嗤笑道:“无辜?狗崽子,我当初被你师父算计的时候,我不无辜吗?我辛苦把你养大,你现在反咬一口却张口闭口无辜?” “你和你师父一样,都是狗养的畜生。”虞佩清怒斥道。 “是是是,师娘说的都对。”陈琥凡来到木明昔身边,他走出了魅胤球的范围之后笔生花也恢复了力量。 “灵”字飞入木明昔体内,强劲热情的灵气爬至她的四肢百骸,轻轻痒痒地在她的伤口上舞动。 “我不是医修,只能暂时给你止血。”陈琥凡蹲下身,眉梢一挑,“木姑娘,告诉你个坏消息,我虽然打得过在场的所有人,但打完我就没力气救你们了。”陈琥凡假惺惺地叹了口气。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咱们缘尽如此了。” 虞佩清转动幽魂伞道:“几年不见,你口气挺大,今日就来看看,是你在我脚底下求饶,还是我死在你这个贱种手里!” 幽魂伞变大数倍,遮天蔽日地圈住了三人。坚实的地面变成虚无的黑色,密闭的空间内被撕开了一个裂缝。 一只恶灵从裂缝中爬出来,眼睛猩红空洞,扭曲的手指长的像麻绳般软塌塌又留着黑色的长指甲。 紧接着新的裂缝一个个出现,扒着裂缝出来的恶灵数量只多不少。 陈琥凡站在木明昔身侧,笔生花在他手中移动,“灭”、“复”二字泛着金橙的光芒,木明昔坐在地上没动。 恶灵猛地同时扑向二人,陈琥凡立即道:“启!” 笔生字旋转在一起,陈琥凡抓住两个字在手心揉搓,对着丑陋的恶灵猝然摊开双手,一道虹光升起,那些恶灵害怕地跳回了裂缝,在裂缝口发出“赫赫”的声音。 “师娘,您这套都是五年前的招数了,你觉得我还会像那个时候被吓破胆吗?”陈琥凡咧嘴一笑,虎牙擦过唇峰。 他面前的笔生花幻化了一秒,笔身变成了蓝底银纹,本是白色的毛笔却像是染上了金箔,闪着金黄的光辉。 陈琥凡低声念道:“天道有术,万物皆可写意,恶魂遍布,除之无尽!转生之法,意从笔出!” 笔生花随着他说的话龙飞凤舞地围着他的周身书写,话音落下的刹那,一圈字墙爆发出强大的炙热滚火! 恶魂猛然被燃烧殆尽! 周围天地变色,回到了地牢前。 幽魂伞伞口被灼烧着,虞佩清面露愠色,捏灭了还在蔓延的火势,她的手指眨眼被那火烧焦了一层皮。 虞佩清冷笑连连:“我倒要看看,你都有什么长进!” 虞佩清扯下胸前的墨色吊坠,吊坠飞在三人的上空转动,靡靡之音徐徐传来,陈琥凡啧了一声,圈地自圆护住了自己和木明昔。 “就凭你的能耐,还抵抗不了我的夜魔坠。”虞佩清轻笑一声,向夜魔坠注入魔力。 陈琥凡的屏罩开始皲裂,他眉峰微凛,笔生花同他的动作速画,一匹天马显现。 天马惟妙惟肖,踏着前脚高呼了一声,流云般的鬃毛滑动,屏罩彻底碎开,天马高声鸣叫不止腾冲向夜魔坠。 越是前冲,天马的身躯消散的越快。 虞佩清不以为意,不屑道:“就算是陈通和,也不能幸免于夜魔坠的魔音!” “喔?师娘,那你可看好了!”陈琥凡笑了一下,笔生花的笔锋现出一缕幽白,再度画出一匹黄色的天马,只不过比前一匹要小一些。 虞佩清心头一跳,怎么可能?陈通和穷极一生都只能绘出一匹天马! 黄色的天马踩在前一匹即将消散的马头上,在靠近夜魔坠的一刻马嘴蓦地张大,竟是直接咬住了夜魔坠! 虞佩清的魔力猝然断开!她不可置信地看过去,黄色的天马自爆,空中星光点点,她的夜魔坠成了碎片。 陈琥凡目如刚星,张扬肆意道:“师娘,夜魔坠这个东西,师父可是早就想毁掉了,如今我办到了这件事,您和师父夫妻一体,应该也很开心?” “贱种!” 虞佩清手都在抖,既气陈通和教出了他这个孽种,也气陈琥凡竟然能接连毁了她两个法器! 第101章 她还不配用 关坡被挡在三人自成的战场之外,虞佩清的脾气使他不敢贸然上前。 但他也不曾看过虞佩清站起来与人决斗的场面,若可以,他更想自己杀了木明昔。 关坡思索片刻,请示道:“虞大人,可需属下相助?” 虞佩清睨了他一眼,“不必。” 陈琥凡抽了个口哨,扬唇道:“师娘,逞强的下场可不好,有人给你献殷勤,还是放下脸面接受的好。” “贱种,你以为这些年只有你在进步吗?”虞佩清冷言道。 她脱掉外裳,露出肌肤从手腕往上都是冰冷的金属,脖子以下连接着几块深紫色的魔晶。 魔晶往往颜色越深魔力越高,木明昔没记错的话,虞佩清身上的是最值钱的几块。 抹胸裙下,虞佩清后腿微弯,作出了应战之式。 木明昔澄澈的眼睛中映出虞佩清身上黑紫色的经过特殊改良的金属材料,这些冰冷的铁片完美贴合在她的肌肤上,却也因为铁片的特殊性无法改变外形。 这使虞佩清的身体看上去既正常又怪异。 木明昔有些出神地想,如果虞佩清生活在现代,应该会很喜欢赛博。 “想什么呢?”陈琥凡无意间瞥了木明昔一眼,发现她的状态在放空,无语指责道:“小爷我又是保着你又是和这个老妖婆辛苦作战,你帮不上忙就算了,怎么还发起呆了?” “你可以按照你说的做。”木明昔淡淡复述道:“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幽魂伞在虞佩清的手里变幻成一把短剑,她骤然箭冲向陈琥凡,金属摩擦的声音不断回响。 陈琥凡忙不迭挡住锋利的幽魂短剑,闻言有了一丝恼意,不满地对木明昔道:“你以为我不想吗?你倒是把咱俩的密匙解开啊!” ——“怎么样?想好怎么才能信任我的方法了吗?” ——“那就密匙。” 密匙,人族禁术之一。 作用于男女双方的诺言,俗言“一诺千金、万金不变”。密匙也是如此,一旦许下密语,双方必须履行,否则此情此景会永远出现在双方的闭眼之时。 “…你不是名门正派灵华派的弟子吗?竟然偷学禁术?”陈琥凡诧异道。 木明昔手心的红色密纹遍布,她直接说道:“无论发生任何情况,你都必须带走白瑶瑶和燕乾。” 陈琥凡想,燕乾他肯定是要带走的,多带一个人也不是不行,反正那老妖婆是黎斐派来抓木明昔的。 “最为交换,你和我合作。”陈琥凡道。 “成交。” 两只手一拍即合,密匙成立。 虞佩清的一招一式都对准了笔生花的笔锋,幽魂短刀尖锐无比,一个劲往陈琥凡的眉心戳。 陈琥凡一面要抵抗虞佩清的近战,一面又要防止阴刀子,一时间应顾不暇。 而虞佩清的手臂坚硬无比,魔力加持之下,她竟是成功蛮狠地肘击开了笔生花,一拳打在了陈琥凡的腹部。 陈琥凡眉头紧蹙,笔生花强行插。入二人中间击退了虞佩清,她稳稳当当的后退了几步。 陈琥凡踉跄着站住,嗓子眼冒出一股猩红,他揉了揉肚子,有些棘手地看向木明昔。 少女调息吐纳,睁着一双平静的双眸,好像现在不是在生死一线的地牢门前,而是在她房间里一样安全。 “木姑娘,这老太婆可比我想的厉害多了。” 陈琥凡不是没想过直接跑了算了,但天天一闭眼就浮现许下诺言的场景,他还修不修炼了? “这样,我对你要求的你已经做到了,你也不受密匙的困扰了。 现在只要你解开我的密匙,我出去之后就找救兵来救你如何?”陈琥凡认真劝说道:“你要是不解,咱们几个就真的只能死在这儿了。” 木明昔静静看着他,那双眼睛跟明镜似的,好似在无声吐槽:你当我傻吗? 陈琥凡心里暗骂了一声。 虞佩清再次作出应战之式,陈琥凡心一横,迎了上去。 木明昔身体中的灵力凝聚在丹田,她身上的伤口并没有止住,或者说已经过了止住的时间,鲜血在她身下泛滥。 木明昔心中默念着宗门秘法,她稠黏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惨白的脸毫无血色。 栩月隐约感到了木明昔要做什么,几番猛攻之下,他终于冲破了关坡的阵法飞向木明昔,停在她面前剑鸣响彻。 木明昔恢复了和灵器的传神。 【你不要命了吗?!】栩月怒发冲冠的声音猛地灌入木明昔的脑子里,【冲破极限是能破镜,但破镜是要承受三道天雷的!你这样子一道天雷就完了,你想没想过?!】 木明昔回他:【不是三道。】 【?】 栩月震惊:【你要突破化神直跳炼虚期?你疯了!】 鹿涯落生藏刀出声道:【主人,我的力量可以让您杀出重围。】 【木明昔,你不是画了以我的寿命为消耗的血阵吗?你用那个,我不介意。】栩月急道:【我命长的很,你多用几次都可以。】 木明昔眼睫晃了晃,她的目光浅淡,音色平缓:【她还不配用。】 栩月一愣。 木明昔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能让她九死一生直冲炼虚期的机会。 这个世界的法则不再和平,那她的力量就不能再平庸下去。 这样刺激惊险的越级方式,一向是她钟爱的。 胜者为王,而她,会是那个胜者。 虞佩清机械手脚的灵敏度在陈琥凡的意料之外。 尤其是她机械手坚硬无比,陈琥凡每重重打过去时自己都要承受两倍的疼痛,打的他龇牙咧嘴。 也因此他根本没机会操控笔生花。 陈琥凡再次被虞佩清捶摔在地上时,胸口的淤血忍不住吐了出来。 “狗崽种,让师母教教你,什么才叫进步。” 虞佩清重至千斤的金属腿狠狠踩向陈琥凡的胸口,陈琥凡忙召唤笔生花,但一道剑光比他更快。 挽情剑擦着金属磨出火花,木明猛地拉过陈琥凡的身体,剑刃在虞佩清的腿上划出一道剑痕。 陈琥凡惊异地看向木明昔,还没说话,就看到木明昔握剑的手滴答着血。 “你……”陈琥凡擦了口嘴角的血,三两步起身扶住木明昔,“‘灵’字术时间过了?我再给你下一道。” 第102章 日后有空 “我来拖住她。”木明昔拂开了陈琥凡的手,她看向虞佩清,话却是对陈琥凡说的。 满是血的面容下冷静地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平和:“用你最快的速度把秦惊安三人带出来。” 陈琥凡微顿,不解其意。 现在把三个毫无战斗力的人带出来,除了被魔族抓住变做人质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陈蝴蝶,这是你解开密匙的最后一次机会。”木明昔手中渐渐浮现出一把魅蓝色的鹿行弯刀。 “?……” 陈琥凡半秒的迟疑时间里,木明昔噌的一下,变被动为主动地冲向了虞佩清。 ……天杀的密匙! 陈琥凡只得立刻写下一个“移”字,整个人消失不见。 目睹这一幕的关坡皱了下眉。 木明昔的剑法本就步步杀招,如今她更是不要命了的大开大合暴击,反打了虞佩清一个猝不及防。 从关坡的角度看去,虞佩清只能格挡着不断退后,显然落了下乘。 关坡攥紧猎谶镰刀,早已蓄势待发的镰刀上爆发出滔天的魔气加入战场,趁着虞佩清躲避的功夫毫不犹豫斩向了木明昔的后背。 虞佩清见状,扫腿攻击木明昔的下盘,轻蔑道:“你还是太年轻!” “多谢。” 虞佩清扫堂而过,乍然听见这么一句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的余光里,跃起躲避她招式的木明昔双眸弯弯,眼底如寒潭死水。 红色镰刀狠狠扎过瘦薄的后背,刺目的血溅在虞佩清脸上。 虞佩清翻滚转过身的第一时间朝木明昔看过去。 少女重重摔在地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后背是大片的鲜红。 关坡昂首挺胸地将镰刀抵在地上,冷漠地注视挣扎着起身的木明昔。 灵华派。 栽种着海棠树院子下,身穿紫白祥云鎏纹劲袍的青年举着锄头挖土。 他的旁边放了几坛新贴封条的李子酒。 院内,亮橙色灵华宗服的东方晋阳反复训练着凌月双刀的招式,他的眼睛上缚着一条白色的蚕丝眼罩,但使刀的力道和距离却未受到影响。 每一次挥刀,他的刀风都能恰到好处地吹起海棠树的落叶。 即便每次树叶落的位置不同,他也可以精准察觉。 空翎玄挖好坑,正要伸手去拿酒坛时后背蓦地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割裂了一般。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险些滑进面前的土坑里。 东方晋阳耳力敏感,察觉到了空翎玄的不对劲,停下刀道:“空空,你怎么了?” 空翎玄痛地身体僵住,他眼睛转了下,下一刻向来沉冷的声线带上了一丝慌乱:“不是我,是明昔受伤了……在后背,伤的很厉害。” “你感觉到了?”东方晋阳一惊,疑惑道:“可你们的血誓中师妹才是立誓方,你怎么能感受到师妹的疼痛?是不是感觉错了?” “我篡改了血誓的形成。”空翎玄前所未有的心慌,他阔步走向大门:“父神当初在你们上山之前,就告诉过我你们其中一人会拥有我的精血,她不会伤害我。 血誓成立时,我的意识告诉我这个誓言会伤害到她,我不想伤害她。” 她是除了父神之外他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东方晋阳怔住,忙不迭循声跟上去:“你改成了你可以感受她的疼痛?” “不,是可以感应到她的生死。”空翎玄道:“她后背的伤是致命伤,我要去救她。” 东方晋阳大脑飞速运转:“空空,别走大门!去后山,我们去找杨大哥,他肯定有办法破除掌门的结界。” 白瑶瑶被魔族掳走的事被众弟子知道后都争着吵着要去魔族救她,掌门和几位长老商议后决定选拔出一队修为在元婴及以上的弟子参与“除魔计划”——暗中潜入魔族救人。 但为了防止弟子们私逃出去,掌门专门设置了一个结界,东方晋阳等人试了许多次都没法在不惊动掌门的情况下破除。 “你——” 空翎玄刚开口,东方晋阳抓住他的胳膊道:“必须带上我!否则…否则我让师妹三天不和你说话!” “…你抓好。” “……” 陈琥凡进去迅速,出来却慢,顾虑到木明昔满身的伤撑不了多久,他和秦惊安说了一句“快出去”就率先赶了回来。 令他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木明昔就惨上加惨了。 她被猎谶镰刀所伤的伤口深可见骨,整个人趴在地上,手指扣着地面才能勉强坐着。 陈琥凡当下瞬移了过去接住晃晃悠悠的人。 触及木明昔白到吓人的模样时,陈琥凡惊诧道:“鹿涯落生藏刀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你打不过还让我去叫人?” “叫了人,自然……有用。”木明昔的声音有些哑,她咽下了太多血。 “行,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了?”陈琥凡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木明昔脸虽然白,但唇上全是血,她的眼神波澜不惊,跟一个死人唯一的区别就是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当然是给你解密匙啊。”木明昔眉眼弯弯:“你不知道密匙只有这一种解法吗?” 陈琥凡眉头皱的更狠了。 密匙有两种解法。 一是履行诺言。 二是其中一方承认另一方已经变相做到了某事,算是履行成功。 陈琥凡一直顺手护着木明昔,就是想让木明昔产生感激之情,再诱导她现在情势危急,让她做第二种解法。 但他没想到木明昔竟然不知道第二种解法。 如果是这样…… 陈琥凡低声骂了一句:他娘的。 木明昔:“……” “木姑娘,你奇怪的地方真是越来越多了。”陈琥凡的虎牙咬了下唇峰。 “怎么?想以死为我换取时间让我愧疚啊?”陈琥凡说:“木姑娘,我这个人,天生是个白眼狼,你的恩情我可担不起……你要是有什么遗愿,可以说一说,我心情好的话便帮你做了。” 木明昔眨了眼睛,认真道:“我头发黏在眼睛上很久了,能不能帮我撩开。” “……” 陈琥凡愣一下,然后就绷不住了。 他满心的复杂情绪全部化作了忍俊不禁的笑声。 “日后有空,我定给你也建一个坟。”陈琥凡伸出指尖轻轻拨开木明昔额头的碎发。 他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擦掉了木明昔脸上的血污。 第103章 还能这样? 木明昔干净的脸白皙发白,圆润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陈琥凡心口微悸,收回了帕子。 木明昔淡淡笑道:“多谢。” 不知为何,陈琥凡觉得木明昔那双寂静无波的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光。 奇了怪了。 陈琥凡别过头,他挡在木明昔身前,高大的背影完全遮住了少女纤细的倩影。 “既然你没有自救的策略,我也只能尽力而为……顶多,帮你报个仇。”陈琥凡说着,看向了关坡。 木明昔的死亡在在场的人眼里,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虞佩清的目的达到,便懒得再和陈琥凡纠缠,她坐上轮椅,双腿不适的痛感减轻了不少。 “狗崽子,你也跑不掉。”虞佩清调动魅胤球,鄙夷不屑道,“待我抓你回去,我倒要看看陈通和还要不要来见我。” 魅胤球的生效让笔生花化为了一支普通的短锋羊毫笔。 魔兵们群攻的对象也转移到陈琥凡身上。 陈琥凡面无惊惧,冷厉的目光扫过虞佩清和关坡,他没有多说什么,闭眼念了一句,下一刻以天地力量为引,身影快速打起了拳。 木明昔挑眉。 她没猜错的话,陈琥凡打的是太极。 “五行出八卦,星盘现!” 陈琥凡从手心拉出一个金色的星盘,星盘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体,他的法力随着星盘的出现丝毫没有受到魅胤球的影响。 虞佩清双目圆睁,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老妖婆,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陈琥凡肆然一笑,凛然道:“巽为风!” 天地变色,狂风从四面八方刮起,原本蠢蠢欲动的魔兵被强烈的风刮地撞在一起!武器乒里乓啷的声音随着狂风拍打。 幽魂伞变大挡在虞佩清面前,但只有片刻功夫,伞骨竟是在下一秒被生生吹断! 陈琥凡微眯双眼道:“艮为山!” 无数座山峰拔地而起,凌乱的魔兵们有的突然升起的山尖顶破身体,有的从一直上升的山滚了下去…… 虞佩清感到不妙的一瞬立马跳下了轮椅,幽魂伞撑着她飞至空中,她再回望过去时,轮椅被乍然升出的高山顶倒,被暴风狂卷摔了个稀巴烂。 虞佩清神情一变,愠色于心。 关坡翻身躲过山角,但他落地不到一秒又是一座山蹭的出现,下意识召唤猎谶镰刀时才想起来他和虞佩清还在魅胤球的范围内。 “虞大人,撤掉魅胤球!”关坡道。 虞佩清又气又恼,从她研发出魅胤球开始,就从来没有人觉得魅胤球碍事过。 可现在…… 一个陈琥凡,竟是把她逼成了这样!简直可笑! 虞佩清满心怒火,但还是在躲避数座针对她突然窜起的高峰时施法关掉了魅胤球。 今日就算是她这双腿废掉,陈琥凡也必须死在她面前! 虞佩清抓住幽魂伞跳到了伞面。 关坡召出猎谶镰刀,靠着镰刀的弧度勾住山头在浪卷的狂风中站稳。 木明昔发现陈琥凡的状态并不好。 他只使了两卦,身体却开始微微颤抖,握着星盘的手爆起青筋,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木明昔垂下眸,想到了什么,淡淡道:“地风升。” “…什么?”陈琥凡一开口就吐了一口血,他半跪在地上,对自己这副模样倒是习惯了。 “你刚说什么?”陈琥凡侧目看向木明昔。 木明昔往他的星盘上看了一眼,如她所料,星盘中间有着许多裂缝,只有三四个卦没有被波及。 “你小瞧了关坡和虞佩清。”木明昔望着陈琥凡,换了一个手势运功:“用升卦,为我拖延时间。” 陈琥凡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惊奇木明昔竟然懂卦象,还是奇怪木明昔到底有什么底牌没使出来。 难不成她要在死之前再助自己一臂之力? 关坡靠着猎谶镰刀抵挡住了巽风和层峦叠嶂的山峰,而虞佩清因着机械化的金属重量,从幽魂伞上坐稳了身子。 这两人确实比陈琥凡想的要麻烦的多,许多年不下山,他不得不承认,是他太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陈琥凡依言往升卦上汇聚法力:“地风升!” 山石碎裂!风浪携着热浪滚滚袭来! 勾着山石的镰刀猝然断开,关坡躲闪不及被浪风刮荡撞在了虞佩清的幽魂伞上,两人共同撞上了崎岖的山腰。 “你想干什么?”陈琥凡拿着星盘的手忍不住抖动着,他右手按了上去。 忽然,天空中黑云密布,欲有压城毁天灭地之象。 关坡和虞佩清同时看去,异口同声道:“天雷?!” 陈琥凡看了眼星盘,他并没有用震卦。 木明昔道:“他们快出来了,你离我远一点。” 陈琥凡自然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但木明昔提醒了他。 陈琥凡惊异道:“你招来的?” 话音落下,陈琥凡的星盘陡然变得暗沉,布出去的三卦齐齐消散,承受着的痛苦让他身体蜷缩了下,星盘消融进了他的体内。 “快走。”木明昔语气平平,“别挡道。” 陈琥凡不再犹豫。 乌黑的云集结在木明昔的头顶上,电闪雷鸣、闷雷滚动。 “她要升阶了?不对,怎么有五层黑云,莫不是要破镜?”虞佩清皱眉道:“这个时候引来天雷……她不可能受得住。” 关坡却道:“如果她撑住了,那就是炼虚境,猎谶镰刀的伤对她来说就是挠痒痒……” 关坡语气蓦然变得狠厉:“她不能升!” 不待虞佩清说话,关坡手持镰刀向木明昔砍了过去。 只要一刀!一刀他就能彻底了断木明昔! 虞佩清惊道:“回来!” 但关坡的耳边只有无际的风声和双绮罗趾高气昂又可爱的指责声。 木明昔不躲不避,鹿涯落生藏刀闪在她身前挡住了猎谶镰刀,与此同时,第一道天雷轰隆落下! 鹿涯落生藏刀生出鹿角将关坡缠住,雷击猛然打在了关坡身上! 关坡表情呆滞。 陈琥凡脱口而出:“还能这样?!” 秦惊安走到大门时被这道惊雷吓了一跳,他急忙捂住了白瑶瑶的耳朵朝门外看去,见守在门口的是陈琥凡的时候才放下心。 他背着燕乾、抱着白瑶瑶出了大门,正要问陈琥凡木明昔在哪,耳边又是一道轰鸣的雷声。 秦惊安下意识看过去,瞳孔骤然紧缩。 雷光电闪之中的血人,不就是木明昔?! 第103章 还能这样? 木明昔干净的脸白皙发白,圆润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陈琥凡心口微悸,收回了帕子。 木明昔淡淡笑道:“多谢。” 不知为何,陈琥凡觉得木明昔那双寂静无波的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光。 奇了怪了。 陈琥凡别过头,他挡在木明昔身前,高大的背影完全遮住了少女纤细的倩影。 “既然你没有自救的策略,我也只能尽力而为……顶多,帮你报个仇。”陈琥凡说着,看向了关坡。 木明昔的死亡在在场的人眼里,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虞佩清的目的达到,便懒得再和陈琥凡纠缠,她坐上轮椅,双腿不适的痛感减轻了不少。 “狗崽子,你也跑不掉。”虞佩清调动魅胤球,鄙夷不屑道,“待我抓你回去,我倒要看看陈通和还要不要来见我。” 魅胤球的生效让笔生花化为了一支普通的短锋羊毫笔。 魔兵们群攻的对象也转移到陈琥凡身上。 陈琥凡面无惊惧,冷厉的目光扫过虞佩清和关坡,他没有多说什么,闭眼念了一句,下一刻以天地力量为引,身影快速打起了拳。 木明昔挑眉。 她没猜错的话,陈琥凡打的是太极。 “五行出八卦,星盘现!” 陈琥凡从手心拉出一个金色的星盘,星盘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体,他的法力随着星盘的出现丝毫没有受到魅胤球的影响。 虞佩清双目圆睁,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老妖婆,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陈琥凡肆然一笑,凛然道:“巽为风!” 天地变色,狂风从四面八方刮起,原本蠢蠢欲动的魔兵被强烈的风刮地撞在一起!武器乒里乓啷的声音随着狂风拍打。 幽魂伞变大挡在虞佩清面前,但只有片刻功夫,伞骨竟是在下一秒被生生吹断! 陈琥凡微眯双眼道:“艮为山!” 无数座山峰拔地而起,凌乱的魔兵们有的突然升起的山尖顶破身体,有的从一直上升的山滚了下去…… 虞佩清感到不妙的一瞬立马跳下了轮椅,幽魂伞撑着她飞至空中,她再回望过去时,轮椅被乍然升出的高山顶倒,被暴风狂卷摔了个稀巴烂。 虞佩清神情一变,愠色于心。 关坡翻身躲过山角,但他落地不到一秒又是一座山蹭的出现,下意识召唤猎谶镰刀时才想起来他和虞佩清还在魅胤球的范围内。 “虞大人,撤掉魅胤球!”关坡道。 虞佩清又气又恼,从她研发出魅胤球开始,就从来没有人觉得魅胤球碍事过。 可现在…… 一个陈琥凡,竟是把她逼成了这样!简直可笑! 虞佩清满心怒火,但还是在躲避数座针对她突然窜起的高峰时施法关掉了魅胤球。 今日就算是她这双腿废掉,陈琥凡也必须死在她面前! 虞佩清抓住幽魂伞跳到了伞面。 关坡召出猎谶镰刀,靠着镰刀的弧度勾住山头在浪卷的狂风中站稳。 木明昔发现陈琥凡的状态并不好。 他只使了两卦,身体却开始微微颤抖,握着星盘的手爆起青筋,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木明昔垂下眸,想到了什么,淡淡道:“地风升。” “…什么?”陈琥凡一开口就吐了一口血,他半跪在地上,对自己这副模样倒是习惯了。 “你刚说什么?”陈琥凡侧目看向木明昔。 木明昔往他的星盘上看了一眼,如她所料,星盘中间有着许多裂缝,只有三四个卦没有被波及。 “你小瞧了关坡和虞佩清。”木明昔望着陈琥凡,换了一个手势运功:“用升卦,为我拖延时间。” 陈琥凡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惊奇木明昔竟然懂卦象,还是奇怪木明昔到底有什么底牌没使出来。 难不成她要在死之前再助自己一臂之力? 关坡靠着猎谶镰刀抵挡住了巽风和层峦叠嶂的山峰,而虞佩清因着机械化的金属重量,从幽魂伞上坐稳了身子。 这两人确实比陈琥凡想的要麻烦的多,许多年不下山,他不得不承认,是他太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陈琥凡依言往升卦上汇聚法力:“地风升!” 山石碎裂!风浪携着热浪滚滚袭来! 勾着山石的镰刀猝然断开,关坡躲闪不及被浪风刮荡撞在了虞佩清的幽魂伞上,两人共同撞上了崎岖的山腰。 “你想干什么?”陈琥凡拿着星盘的手忍不住抖动着,他右手按了上去。 忽然,天空中黑云密布,欲有压城毁天灭地之象。 关坡和虞佩清同时看去,异口同声道:“天雷?!” 陈琥凡看了眼星盘,他并没有用震卦。 木明昔道:“他们快出来了,你离我远一点。” 陈琥凡自然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但木明昔提醒了他。 陈琥凡惊异道:“你招来的?” 话音落下,陈琥凡的星盘陡然变得暗沉,布出去的三卦齐齐消散,承受着的痛苦让他身体蜷缩了下,星盘消融进了他的体内。 “快走。”木明昔语气平平,“别挡道。” 陈琥凡不再犹豫。 乌黑的云集结在木明昔的头顶上,电闪雷鸣、闷雷滚动。 “她要升阶了?不对,怎么有五层黑云,莫不是要破镜?”虞佩清皱眉道:“这个时候引来天雷……她不可能受得住。” 关坡却道:“如果她撑住了,那就是炼虚境,猎谶镰刀的伤对她来说就是挠痒痒……” 关坡语气蓦然变得狠厉:“她不能升!” 不待虞佩清说话,关坡手持镰刀向木明昔砍了过去。 只要一刀!一刀他就能彻底了断木明昔! 虞佩清惊道:“回来!” 但关坡的耳边只有无际的风声和双绮罗趾高气昂又可爱的指责声。 木明昔不躲不避,鹿涯落生藏刀闪在她身前挡住了猎谶镰刀,与此同时,第一道天雷轰隆落下! 鹿涯落生藏刀生出鹿角将关坡缠住,雷击猛然打在了关坡身上! 关坡表情呆滞。 陈琥凡脱口而出:“还能这样?!” 秦惊安走到大门时被这道惊雷吓了一跳,他急忙捂住了白瑶瑶的耳朵朝门外看去,见守在门口的是陈琥凡的时候才放下心。 他背着燕乾、抱着白瑶瑶出了大门,正要问陈琥凡木明昔在哪,耳边又是一道轰鸣的雷声。 秦惊安下意识看过去,瞳孔骤然紧缩。 雷光电闪之中的血人,不就是木明昔?! 第104章 师娘,你跑的快不快? 秦惊安心神震撼时,木明昔居然回过头看向了他。 不是错觉。 秦惊安的世界恍然安静的只能看到木明昔清冷的目光。 他一瞬间心领神会。 “帮我抱一下!” 秦惊安猛地放下燕乾,又迅速将白瑶瑶塞在陈琥凡怀中。 “你做什么?”陈琥凡讶然道。 陈琥凡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秦惊安竟然向木明昔跑了过去。 陈琥凡觉得秦惊安指定是疯了。 那可是雷劫,会牵连到木明昔周身的所有人的天道雷劫。 激光雷电与秦惊安惊险错过,像是在阻止他的靠近,他的脚边乌黑一片,但他眼里只有木明昔。 “木明昔,你还好吗?”秦惊安蹲下身问。 木明昔看了他几秒,伸出了手。 源源不断的秘术渗透她的身体,那股沁人心脾的法术如雨后甘霖般被伤口们争先吸食。 手臂、胸口、腹部、后背传来细微的痒意。 秦惊安虔诚的握着她的手,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你怎么样?” “还好。”木明昔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她的面前是被惊雷劈晕过去的关坡。 “轰隆!” 第三道闪电落下的同时雷击追随而下,不同的是这次天雷偏移了一点,木明昔被击中了。 “木明昔!”秦惊安慌乱了片刻,忙注入更多的秘术。 木明昔眼睛里血丝蔓延,整个人看上去憔悴的吓人,她躬着腰,嘴唇殷红,微微笑了笑道:“我没事。” 关坡已经没用了。 天雷察觉到了不对劲,后面两道只会对准了她狠劈。 木明昔眼神闪过冷意,鹿涯落生藏刀扔掉了奄奄一息的关坡飘在她的身后。 远处,虞佩清撑着幽魂伞脸色难看。 木明昔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平淡的视线与她对上,木明昔无声对虞佩清说了几个字。 虞佩清骤然捏紧了幽魂伞。 魔兵们因为陈琥凡的卦阵死伤无数,关坡生死不明,现在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如果硬碰硬的话…… 虞佩清双腿隐隐作痛,她看了眼人高马大靠在地牢墙上的陈琥凡。 他刚才突然撤阵就是因为木明昔要破境?还是…… 陈琥凡觉察到虞佩清的目光,轻咳了一声,坏笑道:“师娘,您跑的快不快?” 虞佩清眼刀子扫了过去,却明白了陈琥凡的意思。 若木明昔爆起突然过来抓她的话……她跑不过木明昔。 更何况木明昔身边还有那条人鱼。 虞佩清眼睛转了转,幽魂伞猝然飞起,载着她钻进了空中忽然出现的雾门中。 陈琥凡抱着白瑶瑶靠着墙滑坐了下去,低眸正要松口气,怀中的少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正迷茫地看着他。 “……” 面面相觑间,陈琥凡挑眉道:“醒了?” 白瑶瑶本能地点了下头。 “醒了自己坐着,你挺重的。”陈琥凡露出两颗虎牙笑着说。 “?” 白瑶瑶才意识到自己被这个人抱着,忙推了他一把站起来,不忘叽哩咕哝道:“我才不重,虚人。” 陈琥凡:“……” “那个,是你救了我吗?”白瑶瑶想了想,礼貌地询问道。 这变脸速度,不愧是一个宗门的。 陈琥凡抬了抬下巴道:“救你的人在那儿呢。” 白瑶瑶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 “轰隆!”一道雷光蓦地落下,坐在地上的少女被闪电照的发白,滔天的雷击波及到了周围的柱子,大理石柱裂缝瞬间蔓延至顶,眨眼间摇摇欲坠。 “师,师妹?!”白瑶瑶惊叫一声就要飞跑过去。 陈琥凡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她,皱眉道:“一个个的什么毛病,都喜欢往天雷里冲?没看到她正渡雷劫吗?就你这身板还没过去就能被雷光震飞十万八千里。” “你没看到她浑身是血吗?”白瑶瑶双目通红,着急道:“那是什么天雷,那分明要把她炸成碎片!放开我!我是医修,我要救我师妹!” 陈琥凡眼角抽搐,猛地大力拉过白瑶瑶一掌劈在她的肩膀上,情绪激动的少女晕了过去。 他揉了揉眉心,抬眼朝木明昔看了下,这一看,倒也明白白瑶瑶为什么这么激动了。 木明昔被雷劈蜷缩在地上,她仍盘坐着双腿,但一张小脸煞白。 雷鸣风起,银色衣裙猎猎,周围的大理石柱轰然倒塌。 秦惊安紧紧握着她的手输送着秘法。 山洞中的空翎玄蓦地脑仁炸痛,耳边嗡鸣声不断。 “空空?”一直抓着他手臂地东方晋阳惊忧道:“是不是师妹又受伤了?” 杨城举着火把转头,“你感觉到了什么?” 杨时给了空翎玄一颗丹药,温声道:“这是师妹炼的回心丹,可稳固心神,应该也对你管用。” 云殇厄幽暗的眸划过暗光,火把的光明明灭灭,只照着他半张脸。 “是雷击。”空翎玄咽下回心丹,面色冷然,“不用管我,继续走,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这个山洞是杨时等人和木明昔小时候偷偷挖的。木修源带着杨时入后山练剑的时候发现了,不过知道是木明昔挖的之后,木修源夸赞了许久木明昔的聪明,还专门设了个法术让别人无法发现。 杨时也不确定木修源会不会专门来这个洞布结界,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好在他比较幸运。 这个山洞对于现在的杨时等人来说,整体都比较狭小,他们只能弯着腰艰难地爬动。 百灵鸟在空中身姿矫健地钻入了木修源的窗内,它的羽毛漂亮顺滑,落在书桌上摆着的女子画像上。 运功的木修源睁开眼,百灵鸟踩在画像中女子的肩膀上,叫唤道:“跑了,他们跑了。” 木修源抚上百灵鸟的脑袋,略带笑意地问:“空翎玄和东方晋阳?” 这个点东方晋阳和空翎玄应该都在明昔的院子里待着才对。 “还有,还有!” 木明昔眼睛微眯,“杨时和云殇厄?” “还有,还有!” 木修源没有再问人名,他盯着百灵鸟的眼睛,摄取了百灵鸟看到的画面。 ——【不是我,是明昔受伤了……在后背,伤的很厉害。】 ——【我篡改了血誓的形成。】 ——【我知道一处地方也许没有结界。】 杨时带着众人御剑飞行。 百灵鸟承受不了长时间的摄灵,叽叽喳喳地叫起来,木修源摁住了它。 ——【是雷击。】 ——【这是师妹炼的回心丹。】 画面倏然消失,木修源松开了失去生机的百灵鸟。 漂亮的百灵鸟陷入画像中,它美丽的羽毛颜色填充在了画像中女子的衣裙上。 第105章 你很聪明 “怎么办?”秦惊安握着木明昔的手紧了几分,他的眼中七分惶恐三分惧怕,“最后一道天雷你撑不住的,我的力量快要耗尽了,我…我暂时没办法生出那么多法术。” 人鱼族天生就会法术,可法术也不是用之不竭的。 木明昔决绝地拂去了秦惊安的手,她眉眼间没有任何面对死亡的害怕。 “我不会死的。”木明昔淡声说。 她看向天空中盘旋着的黑云,它们层层交叠,雷电交加似乎要把前面没打中的雷劫全部一锤而下。 “躲远一点。” 木明昔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秦惊安道:“那…那说好了,你不能死。” 话落,秦惊安迅速背身跑开,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用尽了最快的速度跑到陈琥凡面前后立即转身。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雷声倏地落下! 电闪雷鸣的闪光中,木明昔被星元之力包裹住,她孤冷的身躯蓦然跪倒。 然不足片刻,星元之力乍然爆开! 木明昔发髻散乱,凤翎簪子掉在地上蹦出一团白色的毛球,栩月的声音有了实体:“你真是个疯子!我没见过你这么疯的人!” 挽情剑贴在木明昔的背上,她被无数藤蔓举起,绿色的灵气由外而内充斥着她全身。 木明昔从痛苦中回过神,却是神情冷漠。 她没有去看栩月,而是仰头望向逐渐被彩云覆盖的天空。 看着这一切的陈琥凡蹙了蹙眉。 七彩流云中,什么时候多了金色? “你再说一遍。” 木明昔兀地开口,她嗓音寒凉,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她在跟谁说话。”陈琥凡低喃了一句。 栩月怔愣了一下,以为是他语气太重惹木明昔不快了,正要解释,木明昔忽然说:“想得挺美。” 栩月茫然了一下,只见木明昔仰望着天空中的七彩流云,神色冰冷。 秦惊安也发现了不对劲,难道木明昔走火入魔了? 正想着,旁边的陈琥凡面色复杂,似自言自语般:“她竟然有这层悟意,怪不得敢干出这些大胆的事。” 秦惊安一头雾水:“什么意思?你知道她在和谁说话吗?” “天道。” 陈琥凡瞥了他一眼,颔首尊敬道:“三千世界的大道者、主宰者,真正的操控者。” 不过陈琥凡要是知道天道和木明昔的谈话内容的话,也许就不会说出这番话了。 木明昔也没想到她会和天道通应。 她的星元之力被激发毁掉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但一股神秘强悍的力量无形之中稳住了她支离破碎的五脏,让她裂开的心脉奇迹的复原了。 于是她成功升到了炼虚期初期。 她奇怪时,一句【汝非常人。】猛地在她耳畔响起。 木明昔无法感知这道声音的来源。 【汝来自异世,却没有异世的畏缩胆怯,无畏无惧,倒像是吾世之人。】 【不过这个世界吾已然放弃,若汝愿意,吾可将汝带走。】 天道的声音雌雄莫辨,像是从四面八方传进木明昔耳朵里,带着睥睨天下又心怀悲善的矛盾语气。 木明昔看不到它,却能感觉到它在看着自己。 她只能看向头顶的金色祥云,漠然道:“你再说一遍。” 【这个世界汝已看见:为神者不爱世人,反掠杀无辜、自私自利;为仙者心中无善,与恶狼狈为奸……无论魔神、妖神、人族上神,都违背了初心。 早在百年前的五神大战、生灵涂炭时,吾便降下了天罚,再过万年,这个世界将会重启。 汝的特殊让吾发现了汝,若汝愿意,吾可让汝来到吾的身边。】 “想得挺美。”木明昔面色冷然。 【汝不愿?】天道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汝可知,天罚不可撤回,一旦此世界覆灭重启,汝也将灰飞烟灭。】 “你身为天道,却降下令万民灾难的厄运?”木明昔反问道。 【吾已失望至极。】 天道静了片刻,道:【汝同世之人西辞,吾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但他却忘记了异世死亡时的诺言,令吾失望。】 【吾已给了此世界的人许多机会,他们都不曾握住,吾只得如此。 唯有一切重来,方能达到万民和平、家国兴盛、神民维馨的模样。】 “放狗屁。” 【……】 木明昔呼出一口气,体内的郁气随着天道给予的力量消散。 她在心中过了一遍天道的话,嗤之以鼻道:“你所谓的机会只留给了那些让你失望了的人,而许多刻苦勤勉的修炼者你却视而不见,他们的祈祷和忠诚你也听而不闻。 你只不过是觉得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出了漏洞,但你懒得去修补,漏洞越来越大的时候,你发觉不能忽视了,才想着全部毁了重新弄。 因为这样对你来说最方便、最简单省事而已。” 天道沉默片刻,【吾掌管三千世界,非每个世界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每个世界都有它运行的秩序,当秩序被打破时,吾便需要把它理回正道。】 【吾从未放弃过任何世界。】 “狗屁不通。”木明昔道。 【……汝不怕吾吗?】 “你不是说,我无惧无畏吗?”木明昔呵呵一笑:“讲实话,你是不是看走了眼才恼羞成怒降下天罚的。” 【……】 木明昔道:“你刚才说你对神失望至极,意思是你当初挑选了世柒、西辞、星落、凌夜、赵子安等人成为了神。 当世界出现不对劲的时候,你也第一时间查了这些人,然后发现这群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发觉自己选错了人,便觉得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是狼心狗肺、恶臭难闻的烂人。 继而降下了天罚,对吗? 你对这个世界不管不顾,才会让我这样的异世之人意外穿越而来,而现在你说想要带走我……” 木明昔眼中闪烁着嘲弄的笑意:”是因为我阻挡了这个世界的毁灭?” “让我来猜猜,因为秦惊安?百纳川人鱼族的最后一条血脉,怎么,按照你的命数,他应该死在这儿吗?” “陈琥凡也是?笔生花是你赐给他的,你给他的命数也是应该命丧于此吗?” 木明昔每句话都像是在问天道,可她的眼睛清澈明亮,早已笃定了自己说的话。 “我还不能死的原因是什么?”木明昔冷静道:“因为空翎玄?还是说,我的存在还有毁灭这个世界的价值。” 【吾欲带你走,你自然不能死。】天道说。 “你带走我,和我死了,可是两码事。”木明昔笑了下,“给人留下念想和断了念想我还是分得清的。” 天道安静了很久。 【你很聪明。】 第106章 只能见一面? 木明昔忽然笑了几下:“你身为天道,却连一个世界的存与毁都要这么大费周章,真够窝囊的。” 【……】 出乎意料的,木明昔的话没有惹怒天道。 【吾不可滥杀无辜。】 木明昔听出了话外之意。 天道无法直接弄毁这个世界,但可以假借他人之手。 他也受着万千法则的制约,也就是说,在他之上,还有更为不可捉摸的存在。 木明昔倒不想去追究那抹存在。 她身上的伤均已恢复,顶着被雷劈得破破烂烂的衣裙,木明昔不欲再和天道打迂回术。 她站的笔直,淡声道:“我不愿走,你又当如何?” 【你不是一直想回异世吗?如今机会只有一次。】 “不必了。”木明昔毫不犹豫地拒绝。 天道沉默了良久,周围观察着木明昔的视线骤然消失,天空中彩云涣散。 木明昔以为天道已经离开的时候,那道缥缈悠远的声音幽幽响起:【你的存在会改变许多人的命数,而代价,是你所承担不起的。 下次见面时,望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木明昔眼睫晃了几下,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毫无波澜。 直到天上恢复了魔族的夜星群层后,她才微微侧目。 一直看着她的白色团子七上八下地乱跳。 “你刚刚在和什么人说话?”栩月问道:“什么想得挺美?” 木明昔秀眉轻挑:“你都听到了什么?” “就这句啊,然后你就一直看着天不说话。”栩月着急忙慌道:“你到底怎么了?咦,你怎么没事了?你刚刚身上还全是伤,怎么什么都没了?” 木明昔微微一笑,眼底划过冷嘲。 天道把和她的对话屏蔽了,不出意外的话,刚才谈话的时间里这群人都被定住了。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发生任何事都正常。 “师妹没事了?”东方晋阳惊喜道:“你感受到了什么,快快,说出来。” 空翎玄道:“她和我的羁绊还在,但那些致命伤的痛感消失了,应该是及时受到了治疗。” 几人同时松了紧绷的神经。 安静中,空翎玄沉思了片刻,抬头看向杨时。 他深邃的紫眸坚决道:“我不会回灵华派了,我要去找她。” 即便她会生气也没关系,只要他能跟着就行。 哪怕是悄悄跟着。 杨时温润的面容上扬起轻和的笑意:“我们本就不会回去。” “我们出了灵华山就急匆匆的御剑,速度之快是平日的数倍,现在离魔界只剩一日的路程了,自然不会就这么前功尽弃。” 杨时带着他们私逃的时候,便想到了如今的结果。 与其回去被掌门问责,担心明昔的安全,不如一往直前。 “我们的目的是找到明昔,而非她脱离危险就离开。”杨时说。 杨城抱着剑道:“小子,想什么呢,你以为就你想去找明昔吗?” “不过魔族鱼龙混杂、高手如云,你需要遮盖一下眼睛的颜色。”杨时说着,从储物袋拿出一条薄薄的丝带:“这是东海苓丝,覆在眼上后你的眼睛就会变成黑色。” 空翎玄愣了愣,接过东海苓丝系在眼睛上。 薄如蝉翼的丝带冰冰凉凉,系好的一瞬间苓丝与他的皮肤融合在一起。 空翎玄睁开眼,黑而沉的眼眸如暗夜琥珀,他透过杨时的眼睛看到了有些陌生的自己。 空翎玄道:“多谢。” “都是兄弟,道什么谢啊!”东方晋阳勾上空翎玄的脖子,“我还得需要你多多关照呢。” 云殇厄突然捏住了东方晋阳的胳膊把人提了下来,阴沉道:“站好,你从他身上摔下来疼不死你。” “放心。”东方晋阳笑道:“空空不会让我摔的。” 空翎玄冰冷的视线和云殇厄阴翳的神情对上,鼻音“嗯”了一声。 杨城生了火,没有参与两人之间的火花碰撞。 夜如繁星,东方晋阳靠着空翎玄在一棵树下休息,云殇厄上了树干,闭着眼半明半寐。 杨时捡了根长棍和杨城一起扒拉了下火堆。 “兄长,你的身体可还撑得住?” 杨城斜眼看他:“不要瞎操心,我身上带着灵泉呢,而且我只是体虚,不是老弱病残。倒是你,从出来就一直带着他们往前冲,脸色比我还憔悴。” “……是吗?”杨时微怔。 “是。”杨城说:“你也去靠着他们休息休息,明日到了魔族还得乔装打扮找明昔呢。” 杨时缄默不言,没动。 杨城悄无声息在二人之间设下隔音术。 “小时,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但不想说可以不说。”杨城扭头看着他,“我们是亲兄弟,你的任何异样我都能看出来。” 杨时深吸了口气,睡眠不足又忧心过度使他的眼袋下一片青黑之色:“前日我去找掌门汇报门中事务时,没有在书房找到他,于是便去了朝云峰的后山,意外碰见了掌门正和婉夫人的墓碑说话……” “你听到了什么?” “掌门同婉夫人说:婉儿,明昔长大了,她的外表似你,温婉娴静、落落大方,只可惜心性随了年轻时候的我,桀骜不驯。 婉儿,明昔还是太单纯了,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险恶…我知道你肯定也在想着明昔……待到梅花重开时,我就让你们母女见一面。 不过…你们只能见一面了。 别怪我心狠,婉儿…明昔是我的女儿,我疼爱了她十六年,也失去了你十六年……这十六年我日日都在想要是当初…… 要是当初我没有听你的将灵力渡给刚出生的她,而是选择了你…若是选择了你,也许我们的第二胎也是女娃娃。 我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婉儿,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孤独了这么多年…… 婉儿,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杨时用力揉着眉心,沉声道:“我担心掌门发现我,便早早地离去了。” “只能见一面?”杨城琢磨道:“掌门想做什么?复活婉夫人?” “我不能确定,但我听掌门的意思,大抵是他找到了可以复活婉夫人的方法,但代价就是明昔的性命。”杨时抹了把脸,疲惫至极。 除了木明昔,也只有在杨城面前,他才可以将自己脆弱倦怠的模样表现出来。 杨时敬仰神明时,三位上神让他的信仰崩塌。 他以为自己将木明昔带回了正轨的时候,木明昔却告诉他,她从未变过。 这一次连他一直以来都尊崇的掌门木修源,都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就好像一切都在往坏的方向发展。 杨时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还是他的认知出了问题。 第107章 我没有怪明昔 “若真是这样…明昔未必不知道掌门的心思。” 杨城思索道:“当初飞舟上冯师叔的死也是师妹第一时间提出和掌门有关,你当时看她的模样,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吗?” 杨时看向烧得旺盛的火堆,火星落在他的脚边失去了红光,他垂下眸:“没有不同。” “有时候我也在想,明昔怎么能聪明到这个地步。”杨城忽然轻笑了一声,看向杨时:“小时候她又冷又不爱说话,没事就睡觉,但学什么都比我快。 偷偷告诉你,我还专门模仿过她,结果那段时间做什么都跟不上,被掌门训了好一顿。 后来回想起来,其实我模仿她的第一天就被她发现了,当时明昔只是平静看了我一眼。 我想她早就猜到我会自食恶果了。” 杨城叹了口气,“她太机敏了,总是能比别人先一步察觉到异常,然后又不动声色的埋藏于心,风轻云淡地和其他人周旋。 小时,我不知道你和明昔闹了什么别扭,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要知道,师妹轻易不会戳我们心窝子的,除非你碍她事了。” “兄长,我没有怪明昔。”杨时神情柔和,想到木明昔笑意融融下毫无感情的眼睛,他无可奈何道:“我只是不想让她总是一个人。” “这种事哪能说出来。”杨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以为意道:“我们真找过去了,她还能打跑我们不成。” 杨时和杨城交换了下心知肚明的眼神,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兄弟俩的笑声重叠,杨时道:“兄长,师妹问起来,就说是你出的主意可好?” 杨城顺口应道:“好啊。” “多谢兄长。” “哈哈傻弟弟,谢什么,都是……嗯??什么主意??” 魔族皇城外,赵家客栈。 “要三间上房。”陈琥凡扔了袋魔玉,帷帽被风吹开,俊郎和煦的脸上露出两颗虎牙,笑道:“再要三桶热水送上来。” 掌柜看着跟在陈琥凡后面纷纷带着帷帽的几个人,掂量了下魔玉的分量后立马点头哈腰道:“好嘞,天字一号房、二号房和三号房就是空房,就在三楼,各位请。” 秦惊安背着燕乾,侧身看向抱着白瑶瑶的木明昔欲言又止。 “有事可以半个时辰之后来找我。”木明昔弯唇道。 秦惊安登时点头道:“好。” 这家客栈的楼梯是左右两节,左边往上,右边往下,木明昔落后跟在秦惊安身后,扫了一圈周围座无空席的饭桌。 吃饭的这些人除了魔,还有人族和妖族,穿着工作服的小二也并非全是魔族中人。 木明昔走上二楼时,人少了一些,他们随着掌柜的指引穿过包厢的房门往楼梯上走,木明昔将白瑶瑶的脸往怀里带了带。 路过一个包厢时,门突然被打开,满身酒气的女子梨花带雨地险些撞在木明昔身上。 木明昔向后退了一步,这女子身子踉跄着倒在了地上,她似乎没什么力气,红色的指甲捏着地板上红毯却怎么也撑不住起来。 “救命…救救我。” 女子抬起头,噙满泪珠的双眼看向木明昔,试图向她爬过去,声音娇软无助:“求求你,救救我……” 秦惊安几人听见动静第一时间回过了头,陈琥凡挑了挑眉,顺势靠在围栏上看戏。 秦惊安则是皱起眉。 掌柜连忙走过去:“哎呀,不好意思啊客官,这是客栈里的花娘,酒喝的有些多了。” 木明昔淡然一笑,“没事。” 她跨过女子柔若无骨的手,余光划过大开着门却没动静的屋内。 包厢内没有任何桌椅,满地的酒瓶,空气中隐约有玫瑰味的香味飘出来。 木明昔若无其事地越过女子的身体走向楼梯,掌柜喊道:“赵小六!赶紧过来把人送进去。” “来了!”远处一个少年应了一声,与他桌的客人小声道歉:“您这边先看着,有合适地马上叫我,我去看看哈。” 掌柜继续过来引路道:“不好意思啊客官,待会儿我让小二送些饭菜当做赔罪,这边请,上了楼靠右的前三间就是。” 白瑶瑶在木明昔怀里动了动,木明昔将人抱的稳了些,淡声道:“送给他们就行,除了热水,待会儿不要过来打扰。” “啊,好的好的。” 天字一号陈琥凡让给了木明昔,他住第二间,燕乾和秦惊安住天字三号。 木明昔在床上放下白瑶瑶,摸着她的脉把了片刻。重新变成凤翎流苏的栩月化成白色团子跳到木明昔肩膀上。 【细细想,今天是她被抓到了魔族六天了。】栩月在木明昔心里问:【你能看出千张机是什么时候生效的吗?】 木明昔垂眸,狭长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她放下白瑶瑶的手把被子掖好,又将储物袋里的安神香放在白瑶瑶鼻间闻了闻才放下珠幔。 窗外车水马龙,圆月高挂,魔族的天只有夜幕,让人分不清早晚。 木明昔坐在窗台上,手肘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她的指腹在光洁的指甲上滑了滑。 月光洒在她身上,照亮的眼底安静平淡,像是深不可测的海底。 虽然木明昔笑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但木明昔不笑的时候,栩月总觉得不得劲。 【那个…人总有一死,你就当她寿命到了就行。】栩月糕团一样软糯的身体圆滚滚坐在木明昔对面。 木明昔闻言,忽然伸手弹了一下他,栩月“哎呀”一声平倒在窗台上,【你你你,我起不来了,我起不来了!】 【还有两天。】木明昔淡淡道。 她摸了摸栩月软软的表层,触感像是现代的布丁。 木明昔想,要是捏碎了应该很过瘾。 栩月怔住,倒不是因为木明昔的回答,而是…好舒服。 冰冰凉凉的指尖带着一层似有若无的茧子,抚过他的实体上时就像是轻薄的棉花和细柔的沙粒盖了在身上。 原来,贴贴这么舒服的吗? 栩月忽然理解了那些喜欢蹭主人的骚。剑了。 他感觉自己发现了新的大陆。 但下一秒木明昔就收回了手。 栩月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门外被人轻叩了两声,“客官,您的热水好了。” 栩月看着木明昔利落地起身去开门,觉得更不得劲了。 就不能晚点再送过来吗?! 热气腾腾地水雾弥漫房间,木明昔试了下水温,又在留下的一小桶热水里舀了两葫芦倒进去才满意。 同热水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套新的衣服。 木明昔摸了摸料子,是和她身上一样的天蚕绒丝所制,她眼睛转了转,施法关上了窗。 留在窗台上的栩月被突然关上窗户撞倒,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他急忙一个鲤鱼打挺飞在了空中。 栩月张嘴就要骂脏,一转头却看见木明昔脱了外套,雪白的后背上印着一朵淡青色的莲花。 第107章 我没有怪明昔 “若真是这样…明昔未必不知道掌门的心思。” 杨城思索道:“当初飞舟上冯师叔的死也是师妹第一时间提出和掌门有关,你当时看她的模样,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吗?” 杨时看向烧得旺盛的火堆,火星落在他的脚边失去了红光,他垂下眸:“没有不同。” “有时候我也在想,明昔怎么能聪明到这个地步。”杨城忽然轻笑了一声,看向杨时:“小时候她又冷又不爱说话,没事就睡觉,但学什么都比我快。 偷偷告诉你,我还专门模仿过她,结果那段时间做什么都跟不上,被掌门训了好一顿。 后来回想起来,其实我模仿她的第一天就被她发现了,当时明昔只是平静看了我一眼。 我想她早就猜到我会自食恶果了。” 杨城叹了口气,“她太机敏了,总是能比别人先一步察觉到异常,然后又不动声色的埋藏于心,风轻云淡地和其他人周旋。 小时,我不知道你和明昔闹了什么别扭,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要知道,师妹轻易不会戳我们心窝子的,除非你碍她事了。” “兄长,我没有怪明昔。”杨时神情柔和,想到木明昔笑意融融下毫无感情的眼睛,他无可奈何道:“我只是不想让她总是一个人。” “这种事哪能说出来。”杨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以为意道:“我们真找过去了,她还能打跑我们不成。” 杨时和杨城交换了下心知肚明的眼神,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兄弟俩的笑声重叠,杨时道:“兄长,师妹问起来,就说是你出的主意可好?” 杨城顺口应道:“好啊。” “多谢兄长。” “哈哈傻弟弟,谢什么,都是……嗯??什么主意??” 魔族皇城外,赵家客栈。 “要三间上房。”陈琥凡扔了袋魔玉,帷帽被风吹开,俊郎和煦的脸上露出两颗虎牙,笑道:“再要三桶热水送上来。” 掌柜看着跟在陈琥凡后面纷纷带着帷帽的几个人,掂量了下魔玉的分量后立马点头哈腰道:“好嘞,天字一号房、二号房和三号房就是空房,就在三楼,各位请。” 秦惊安背着燕乾,侧身看向抱着白瑶瑶的木明昔欲言又止。 “有事可以半个时辰之后来找我。”木明昔弯唇道。 秦惊安登时点头道:“好。” 这家客栈的楼梯是左右两节,左边往上,右边往下,木明昔落后跟在秦惊安身后,扫了一圈周围座无空席的饭桌。 吃饭的这些人除了魔,还有人族和妖族,穿着工作服的小二也并非全是魔族中人。 木明昔走上二楼时,人少了一些,他们随着掌柜的指引穿过包厢的房门往楼梯上走,木明昔将白瑶瑶的脸往怀里带了带。 路过一个包厢时,门突然被打开,满身酒气的女子梨花带雨地险些撞在木明昔身上。 木明昔向后退了一步,这女子身子踉跄着倒在了地上,她似乎没什么力气,红色的指甲捏着地板上红毯却怎么也撑不住起来。 “救命…救救我。” 女子抬起头,噙满泪珠的双眼看向木明昔,试图向她爬过去,声音娇软无助:“求求你,救救我……” 秦惊安几人听见动静第一时间回过了头,陈琥凡挑了挑眉,顺势靠在围栏上看戏。 秦惊安则是皱起眉。 掌柜连忙走过去:“哎呀,不好意思啊客官,这是客栈里的花娘,酒喝的有些多了。” 木明昔淡然一笑,“没事。” 她跨过女子柔若无骨的手,余光划过大开着门却没动静的屋内。 包厢内没有任何桌椅,满地的酒瓶,空气中隐约有玫瑰味的香味飘出来。 木明昔若无其事地越过女子的身体走向楼梯,掌柜喊道:“赵小六!赶紧过来把人送进去。” “来了!”远处一个少年应了一声,与他桌的客人小声道歉:“您这边先看着,有合适地马上叫我,我去看看哈。” 掌柜继续过来引路道:“不好意思啊客官,待会儿我让小二送些饭菜当做赔罪,这边请,上了楼靠右的前三间就是。” 白瑶瑶在木明昔怀里动了动,木明昔将人抱的稳了些,淡声道:“送给他们就行,除了热水,待会儿不要过来打扰。” “啊,好的好的。” 天字一号陈琥凡让给了木明昔,他住第二间,燕乾和秦惊安住天字三号。 木明昔在床上放下白瑶瑶,摸着她的脉把了片刻。重新变成凤翎流苏的栩月化成白色团子跳到木明昔肩膀上。 【细细想,今天是她被抓到了魔族六天了。】栩月在木明昔心里问:【你能看出千张机是什么时候生效的吗?】 木明昔垂眸,狭长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她放下白瑶瑶的手把被子掖好,又将储物袋里的安神香放在白瑶瑶鼻间闻了闻才放下珠幔。 窗外车水马龙,圆月高挂,魔族的天只有夜幕,让人分不清早晚。 木明昔坐在窗台上,手肘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她的指腹在光洁的指甲上滑了滑。 月光洒在她身上,照亮的眼底安静平淡,像是深不可测的海底。 虽然木明昔笑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但木明昔不笑的时候,栩月总觉得不得劲。 【那个…人总有一死,你就当她寿命到了就行。】栩月糕团一样软糯的身体圆滚滚坐在木明昔对面。 木明昔闻言,忽然伸手弹了一下他,栩月“哎呀”一声平倒在窗台上,【你你你,我起不来了,我起不来了!】 【还有两天。】木明昔淡淡道。 她摸了摸栩月软软的表层,触感像是现代的布丁。 木明昔想,要是捏碎了应该很过瘾。 栩月怔住,倒不是因为木明昔的回答,而是…好舒服。 冰冰凉凉的指尖带着一层似有若无的茧子,抚过他的实体上时就像是轻薄的棉花和细柔的沙粒盖了在身上。 原来,贴贴这么舒服的吗? 栩月忽然理解了那些喜欢蹭主人的骚。剑了。 他感觉自己发现了新的大陆。 但下一秒木明昔就收回了手。 栩月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门外被人轻叩了两声,“客官,您的热水好了。” 栩月看着木明昔利落地起身去开门,觉得更不得劲了。 就不能晚点再送过来吗?! 热气腾腾地水雾弥漫房间,木明昔试了下水温,又在留下的一小桶热水里舀了两葫芦倒进去才满意。 同热水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套新的衣服。 木明昔摸了摸料子,是和她身上一样的天蚕绒丝所制,她眼睛转了转,施法关上了窗。 留在窗台上的栩月被突然关上窗户撞倒,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他急忙一个鲤鱼打挺飞在了空中。 栩月张嘴就要骂脏,一转头却看见木明昔脱了外套,雪白的后背上印着一朵淡青色的莲花。 第108章 打赌吗? 木明昔随手丢掉外衣,解开了抹胸的丝带。 【……】 【!!!】 栩月脸色爆红,顿时转过身体贴在冷硬的墙上。 【怕什么?】 木明昔的声音轻轻淡淡,像是无数根羽毛挠在栩月的耳边:【人的身体都是一样的,你没见过吗?】 栩月整只团子都变的绯红,结结巴巴道:【看,看过啊,但谁跟你似的…我都化成实体了还这么…这么……】 事实上,栩月以往化成实体的时候剑主都已经被他吞噬成为了他的傀儡,即便有时候剑主自我清醒时洗漱,他也压根不会在意。 但现在木明昔还不是他的傀儡啊! 栩月内心呐喊。 可“这么”两个字念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木明昔嘴角扯出一抹笑,处于呆滞状态的栩月完全没有察觉到木明昔屏蔽了他和鹿涯落生藏刀的联系。 木明昔看着手腕上延伸的淡青色莲花印,轻轻搓了一下,莲花印记在水的浸泡下更加分明。 青弓道:【是因为主人的修为提高了,所以我的剑意与主人更加融合,日后主人就算不召唤出青弓,也能直接使用幻箭。】 【剑意融合?】木明昔神色莫测,语调微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是的,主人。】青弓温柔地说:【这代表着日后我将渐渐失去自主思想,永远成为您的武器,与您同生共死。】 【这是作为灵器最大的荣幸,我非常愿意。】 木明昔静了静,她在水桶里蹲下身,暖流淹过她的头顶,后背的莲花印子微微发烫。 木明昔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住。 从拿到青弓开始,木明昔和青弓就达成了传神。这意味二者的契合度极高,也因此,青弓不会像栩月一样废话那么多,而是百分百服从她的命令。 【主人,能遇到您,青弓已无憾。】 秦惊安一睁眼,发觉在陌生的房间里时,立马警觉地左右张望。 当视线看到床上昏迷的燕乾的时候,秦惊安才无声松了口气。 燕乾身上的伤太多了,陈年旧伤和递增的新伤根本无法短时间内治愈,加之秦惊安本就为了木明昔耗尽了太多法力,他勉强让燕乾的心脉无碍后,就累昏了过去。 “遭了,半个时辰!” 秦惊安懊恼地跑出门,急忙敲了敲木明昔的房间:“木…木姑娘,你在吗?” 客栈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嘈杂热闹,秦惊安大声了一点:“木姑娘?” “别敲了。”陈琥凡从隔间探出个头,“她有事出去了。” “她去哪儿了?”秦惊安微微蹙眉。 “我怎么会知道?别敲了,你不休息我还要休息呢。”陈琥凡关上门。 秦惊安还未动作,陈琥凡又打开门道:“别想着开她的门,她设了结界,到时候你被弹飞出去,损坏了店家东西的话你自己赔。” 然后又关上了门。 秦惊安看着楼下的人群,脑海中思绪万千,忍不住忧心忡忡起来。 他懊恼地握拳。 要是没睡着就好了。 秦惊安郁闷时,一股玫瑰花的浓郁香味猛地飘进鼻间,味觉灵敏的他瞬间回神,身子侧往一边。 就要倒在他怀里的花娘扑了个空,“哎呀~” 花娘抓着栏杆媚眼如丝地看向秦惊安:“公子好生不解风情,奴家可不是对人人都投怀送抱的。” 花娘的纤纤细指捏着一块秀帕,香肩半露,紫纱外罩,单薄的裙身摇曳。 她娇声道:“公子看着不像是外城人士,是哪家的少主呀?” 秦惊安还穿着木明昔给他买的那身,他皱了皱眉。 他以前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 秦惊安转身就想走,那花娘却不依,舞着柳腰挡在了秦惊安跟前。 “公子,别着急走。”花娘调笑着凑近秦惊安,“我这儿可有闻进的消息。” 秦惊安准备拿袖口中的飞镖的动作僵了一瞬。 木明昔穿着黑色的袍子穿梭在暗夜中,她形如鬼魅,眨眼就移到了皇宫中歌舞升平的宫顶上。 魔族的官员都身着暗绿色官服,少数几个的衣裳是绿中点红,受着众人的围绕,应是职位较高者。 木明昔一一扫过这群人,不起眼的护卫里有人高声喊道:“太子殿下到!” “臣等叩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黎斐的眼睛恢复了? 木明昔眉梢微挑,看到了他完整的脸。 黎斐的五官相较于人族来说更加立体,月色火光打在他面容上,竟在高挺的鼻子侧边留下阴影。 他是典型的丹凤眼。 木明昔记得粉霓裳长老也是丹凤眼,不同的是,粉霓裳向你看来过来时多带着勾人心弦的劲儿,妩媚又动人。 但黎斐攻击性更强,他的凤眸上挑,眼瞳外围被金黄色围住,瞳中为红,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相结合在一起,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人吸进去的神秘旋涡,令人不敢直视。 他穿着魔族的宫装,华美鎏金富贵、耀眼夺目逼人。 他身边围着数十个宫人,径直走到高位上坐下。 黎斐抬手说了一句:“都起来。” 方才相谈甚欢的臣子们本本分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垂着头,那些个身穿绿红的大臣们互相看了一眼,坐在最前面的人端起酒杯,却没有看黎斐:“臣沈儒,恭祝太子殿下生辰大喜,望太子殿下万事顺心。” 说完,沈儒一饮而尽。 随后那些个大臣纷纷效仿,宴会上全是恭贺之词。 木明昔嘴角勾了勾,化作耳夹流苏夹在她耳畔的栩月咂舌道:【黎斐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大臣们这么敷衍?魔族虽有血脉压制,但他们也止不至于连起身都懒得动。】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懒得动,而不是不能动?】木明昔眉眼弯弯,语气都带点子欢快:【没发现黎斐正拿这群人泄愤吗?】 【嗯?】 栩月朝黎斐看去。 后者坐姿懒散,靠着太师椅自顾自倒了两杯酒,但既没有敬和他贺喜的大臣,也没有喝掉,而是斟满就倒在了一旁的葡萄盘子里。 栩月疑惑间,忽然看见方才第一个说话的大臣弯腰弯地有些过分。 可以说是佝偻着身体了,他的头与面前的果盘越来越近,像是要整个头扎进果盘里一样。 栩月讶然,发现沈儒的手用力抓着双腿,似乎在与什么力量对抗一样,轻微颤抖着死攥住不放。 【打赌吗?】木明昔说:【赌沈儒会不会倒。】 栩月迟疑道:【赌注是什么?】 第109章 他就像个人了 【命令对方做一件事,不可拒绝。】木明昔随口道:【你先。】 【我赌他肯定倒。】 黎斐的力量栩月是见识过的,就算是现在处于炼虚初期的木明昔也不一定能真刀真枪的打得过。 木明昔莞尔道:【行,那接下来就看沈大人的了。】 在场的众人贺词结束之后,陷入了亘古的沉默。 黎斐似是觉得无趣,放下了酒杯,抬着下颚道:“孤记得左令史大人家的三小姐准备了献舞,怎么不上来?” 压在沈儒脖子上的力道骤然消失,他方如释重负,听黎斐这么说,顿时怒从心起。 他女儿根本没准备过舞! 沈儒压下愠意,站起身沉沉道:“回太子殿下,小女今日出门时崴了脚,无法在太子殿下面前献丑,还请殿下恕罪。” “崴了脚就不能跳?” 黎斐冷笑道:“哪一日兵临城下,敌人打过来,沈大人是不是崴了脚就不跑了?” 沈儒咬牙,强挤出笑容,眼尾的沟壑愈深:“太子殿下言重了,若太子殿下想看,小女就是崴了脚,也自当克服困难。” “那便宣她入宫。”黎斐偏过头,看向在场的人傲然道,“还有哪家的子女受了伤不能来参宴的吗?” 大臣们默不作声。 黎斐道:“怎么,要让孤一一点名吗?” “回太子殿下,微臣的次女为贺殿下生辰,特意准备了一曲高歌。” “微臣的次子愿为殿下表演舞剑献丑。” “微臣……” 臣子们连绵不绝的声音此起彼伏,黎斐骨节分明的手单支着额头,露出右眼下微小的泪痣,他眼中尽是讽刺,“那便由掌书大人开始。” 木明昔一直位于左方,倒是没注意到那颗泪痣,现下这么一看,黎斐的丹凤眼有了泪痣点缀后平添了几分邪魅妖冶,反而没那么危险了。 栩月感受到木明昔的内心想法,不解道:【就一颗痣?】 【有了痣,他就像个人了。】木明昔轻声道:【一个人太过完美的话,所有人都会认为她高不可攀、难以接触,但她若有缺点、有特殊之处,人们便会接纳她的存在。】 【那是那些人自卑,嫉妒那个完美的人,所以才会产生距离与畏惧。 实力强大者,从不会觉得任何人是完美的。】栩月冷哼道。 他就觉得黎斐长得娘们唧唧的,一点也不好看。 木明昔翻下宫顶,悄无声息地退出宴会,她本想沿着原路出去,不曾想不知何时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木明昔面色微冷,夜风中黑袍随着她变快的速度猎猎作响。 但无论她如何变速压低身影躲藏,那个人始终没有被甩掉。 栩月低声道:【我也看不透那人的修为。】 木明昔脚踩到一块碎瓦片,蓦地滑了下去,跟着她的人立即也飞了过去。 那人往苍凉的屋檐下看去,一支焰箭猝不及防射了出来! 他急急刹住,翻身在房瓦上转了一圈。 灵焰窜入空中消散,他捡起一块瓦片随着魔力砸了下去,屋下传来水花声。 许审袍警觉地掐诀落下一个小阵法,他跳下房檐,安静的池塘毫无波澜,枯叶吹落在他面前,冷寂的院中似乎从未有人打扰。 竟然跑了。 许审袍眉头一拧,正要捏出传音符让侍卫加强防范时,一道轻柔的女声唤道: “审袍?” 许审袍瞳孔微缩,惊异地转过身:“嫣妃娘娘?你…您怎么会在这儿?” 藏于暗处靠着鹿涯落生藏刀掩盖了气息的木明昔见状眼皮子一跳。 “我……” 嫣妃红唇抿了抿,眼神躲闪,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她雪白的皮袄裹在朱砂长裙的两侧,如她被冻的白里透红的小脸。 “今日…也是姐姐的祭日。”嫣妃低眉,无措地将腕上披帛往上拉了拉。 许审袍猛然想到什么,垂头作揖道:“是属下僭越了。” “哪有什么僭越不僭越,以前我们……”嫣妃的话戛然而止,她抬头瞄了一眼许审袍,提过篮子一旁的走了过去,自嘲道:“是我失言了,许大人不要见怪。” 许审袍没应声。 “许大人是自姐姐死后,第二个在她祭日时来看她的人……谢谢你还记得她。” 嫣妃的话轻柔如水,许审袍却像热锅上的蚂蚁,被烧的浑身发烫,就和他胡乱跳动的心一样。 他根本不记得今日是王妃的祭日。 难怪他觉得此院熟悉。 原来…是王妃以前的吉安宫。 因为荒废已久,池塘边的石墩和石桌都是灰尘落叶。 许审袍的视线在嫣妃提着篮子就这么坐在了冰冷的石墩上时,蓦地放大了。 以前的她从来不会碰不干净的东西。 哪怕是他亲手用干净的帕子擦过的青枣,她也会等到回去后下人洗净了再吃。 嫣妃随手掐了一团火,拿出篮子里的白色纸钱烧了起来,火光迅速燃烧。 “娘娘……王上不允许任何人在宫中祭祀。”许审袍皱眉道。 嫣妃一沓又一沓地烧着纸钱,烧成灰烬凌飞的纸钱被风吹进池塘中,她像是没听到许审袍说的话,红唇轻启道:“许大人想姐姐吗?” 不想。 许审袍心里回答了这个问题。 但他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说出来的话嫣妃会难过。 “我想姐姐了。”嫣妃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可她双眼含泪,失落无助道:“我真的很想她,如果她还在,斐儿就不会孤独一个人,你也不会一直被困在皇宫里。” 许审袍静了静道:“为王上效命,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属下不觉得这困住了我。” “所以呢?”嫣妃问。 许审袍不明所以:“没有所以,嫣妃娘娘也应该想开一点,毕竟斯人已逝。” 嫣妃闭了闭眼,抹去了即将落下泪花,她眼眶微红,冷冷道:“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许审袍抬脚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停住了。 嫣妃望向他,听他道:“近日宫中不太平,娘娘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 嫣妃讥笑道:“唯一能让我死的,就只有你尊敬的王上。” 许审袍不置可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夜里只剩下纸钱沉塘的细微动静。 嫣妃仰头深吸了口气,猛地将桌上的篮子推在了地上。 纸钱被寒风吹的哗啦啦作响,眼看就要飞出吉安宫外,但下一秒却被一道阵法隔绝,重新落在了池塘里。 许审袍站在屋顶上注视着嫣妃落寞的身影。 他的心脏发紧,像是被一条铁链狠狠勒住。 第110章 那你可以磕了 木明昔蹲地腿脚发麻。 嫣妃从地上捡起篮子扔进了池塘中。 她看向了木明昔躲的暗角内,目光倏然锐利,一改柔和天真的语气。 嫣妃漠然道:“人已经走了,不出来道声谢吗?” “……” 木明昔心头一跳,舌尖缓缓舔过后齿。 眼中浮现一抹极浅的杀意。 然而木明昔还没动,面前的墙壁猛地扭曲,从中跳出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子。 “咱们得有三万年没见了。” “没想到啊,是以这种情况相见。” 嫣妃讶然凌厉的目光变得温和,道:“乔凝芒?” “是我,这么多年没见,你这张小脸越来越漂亮了。”乔凝芒围着嫣妃转了一圈,“胸和屁股都翘了不少。” 嫣妃脸色微红,“你怎么还是这般轻佻?” “我就是这样的人。”乔凝芒勾起嫣妃的下巴,扯了扯嘴角:“可惜了,你的眼睛里藏了太多东西,没有以前好看了。” “三万年……足以改变太多了。”嫣妃扭过头,避开乔凝芒的手,“就像你,不是魔族的第一高手吗?什么时候也需要躲着许审袍了?” “今天是你外甥的生辰宴,我要是和许审袍打起来,岂不是让你外甥丢脸?”乔凝芒绛红束衣的腰间挂着一块白玉铃铛,铃铛随着她跳上石桌的动作叮铃作响。 嫣妃转身看她:“你来皇宫做什么?” “偷东西。” “偷什么?” “花语。” 嫣妃一怔,“那不是姐姐的东西?”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乔凝芒,“花语只认姐姐,你拿了也没用的。” “我要它做什么?”乔凝芒道:“有人出十万魔玉买它。” 嫣妃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缺钱了?” “没有人会嫌钱多。”乔凝芒忽然露出认真的模样道:“你若是出五十万魔玉,我可以帮你一起杀了魔王为王妃报仇。” 嫣妃嘴角的笑僵住,侧头道:“你要是早点说这话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乔凝芒道:“为了杀掉我那个劲敌,我用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这几年才恢复过来下了山。” “怪不得那几年我怎么也找不到你。”嫣妃轻声道:“我该走了,晚些时候斐儿的宴会结束了,他会去姹紫宫寻我。” “等等。”乔凝芒扔了一颗玻璃球给嫣妃,“下次要找我的时候,就砸碎它,我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 嫣妃揣在怀里,眉眼间尽是凄凉,“走了。” 乔凝芒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挥手解去了吉安宫的阵法。 她道:“走,我带你出去。” 木明昔从暗处走出,淡声问道:“为何帮我?” “正好撞上了而已。” 乔凝芒踩着石桌从石墩上平稳地跳下来,灵巧敏捷的身体行动间忽然极速出掌! 掌风吹落了木明昔的黑帽,带动起耳侧的几缕黑发。 掌心与木明昔的脸仅有半寸距离。 “好胆色。”乔凝芒手掌一转,欣赏地打量起木明昔,“你是人族?哪个宗门的?” “灵华派。”木明昔藏于黑袍中的里青箭乍然消散。 “不错,没听过。” 乔凝芒朝她伸出手,“跟我走。” 木明昔搭上乔凝芒掌心的刹那,周围的景色飞速变幻,她没有走一步,但二人却一直在移动。 眨眼之间,两人已身处皇宫外的城中。 “说说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若是我听完觉得不错的话,就不杀你了。”乔凝芒松开木明昔的手,笑盯着她。 【我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人!】栩月气愤道:【谁怕她!木明昔,我们一起杀了她!】 木明昔也笑了起来,嗓音清浅:“我打算炸了地牢,放出那些凶魔。” 【啊?你不是直接回去吗?】栩月震惊道。 乔凝芒挑眉,突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你这丫头真好玩。” 乔凝芒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拍了拍木明昔的肩膀:“好!那你去,要是地牢没炸的话,下次遇到你,我定杀了你。” “嗯,行。”木明昔微笑道,“下次见。” 乔凝芒趣味道:“你是第二个想要与我再见面的人…不过,如你所愿,我会找你玩的。” 说完,乔凝芒转身消失在了木明昔跟前。 一直被无视的栩月直接出声叫唤道:“木明昔,她下次可是要杀了你的,还见什么?” “未必。” 木明昔将夜行衣收起来,堂而皇之在街上转了几圈后,走进了一家烟花店。 大胡子魔修频频看向牢外,另一个牢房的魔修实在受不了了,一拳打在铁牢上,吼道:“你能不能别看了!知道的你是在发疯等那小姑娘过来救你,不知道以为你对老子有什么想法呢!” “就你?除了一身肌肉有什么值得我看上的?你前面那两块还没我娘们的大。”大胡子魔修嗤之以鼻道。 “这是重点吗!”肌肉男魔修怒道:“而且老子本来就是男的,跟你娘们比什么!” “别吵了别吵了。”有人劝道:“这都半夜了,消停点睡觉行不行?” “你倒是让林原别往老子这边瞅啊!” 林原高深莫测的哼了一声,摸着胡子道:“我敢打包票,那小姑娘肯定会来救我!” “凭什么?你神神叨叨了这么久也没见她来啊!我今儿就把话放这儿了,她要是来地牢了,就是不救你,我傅海兢也给你磕一个!”傅海兢气地满身肌肉血脉喷张。 “那你可以磕了。” 说话的既不是林原也不是牢笼里的其他魔修。 少女站在过道口,手指上晃着一大串钥匙。 她清丽的脸蛋上双眉弯如新月,眼底却冷似深潭,噙着笑望着目瞪口呆的众人。 “天杀的!老子就说!”傅海兢第一个反应过来,痛快地抓住铁牢笑道:“林原!狗。日。的,我可记得你刚才说的话!” 林原回过神,惊地语无伦次:“不是,你,她……小姑娘,你脑子没事?你来救他做什么?你们也没交集啊!” “谁说没交集!”傅海兢激动道:“聪明人之间几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却聪慧非凡,老子跟她一见如故!” 木明昔走下台阶,地上一如既往地稠黏难闻,但她干净的裙摆并未被弄脏。 她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就冰封开来,寒凉的气息使得被缚魔环封住力量的魔修打了个喷嚏。 “我可以救他,也可以救你们所有人。” 木明昔勾着钥匙圈,看向众人,“但你们得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也许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第111章 可来不及了呢 宴会上,歌舞升平,大臣们假笑晏晏。 黎斐望着这群人,忽感无趣至极。 他漫无目的地扫过身侧,妖冶的眼微微眯起。 虞佩清控诉木明昔的话在耳畔回响: “属下本可以将木明昔捉拿带回,却不料木明昔早有准备,竟是借着与魔兵厮杀时突破极限,当场引来天雷历劫破镜。 关坡因双绮罗的死被冲昏了头,不顾属下的阻拦强行冲上去想杀了木明昔。 但木明昔实在可恨,她竟直接把关坡当做了肉盾,五道天雷中足足有三道天雷落在关坡身上,生生劈死了关坡。” 虞佩清心中鼓点狂跳道:“陈通和之徒——陈琥凡既有笔生花在手,又掌卦道一术……加上夜魔坠被毁、幽魂伞皲裂,大局之下,属下不得不先行撤退回来告知殿下早做准备。” 黎斐修长的指甲在太阳穴轻轻滑动,散漫地看向献舞的女子。 心中喃喃着:木、明、昔…… 面前长袖善舞的正是沈儒的三女儿沈长娥,她生的可亲可怜,穿着的舞裙却轻纱曼影,勾人暴露。 舞姿也并不娴熟。 黎斐在她淤青的脚腕上看了一眼,勾起讽刺的嘴角。 那淤青还有些红肿,一看就是现打的。 沈长娥舞毕,忍着巨疼俯身:“臣女恭祝太子殿下福寿安康。” 黎斐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沈儒握着酒盏,今夜所受的气在胸口几欲爆发。 “砰!” 一声炸响猝然传来,在众臣心中激起千层浪花。 黎斐越过沈长娥往天空中看去,绚烂的紫色烟花炸开,美丽盛大却又转瞬即逝。 臣子们惊疑不定时,又是“砰”的一声,紧接着“砰砰砰!”。 烟花如繁星点点,在夜空中绽放一朵又一朵热烈耀眼的璀璨的花。 整个夜空都被照亮。 侍卫着急忙慌地跑进大殿:“太子殿下!不好了!地牢……地牢炸开了!” 烟花噼里啪啦的声音中,侍卫的叫喊显得极为微弱。 但在黎斐危险的语气响起的一瞬,殿上升起一道结界隔绝了烟花的盛响。 “再说一遍。”黎斐道。 侍卫脸朝地趴在地上,背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碾压。 “地牢…地牢中的魔修突然爆起!冲破牢笼袭击了看守的禁军,他们…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收集了许多炸药,直接…直接炸了地牢。” 侍卫艰难地说道:“赶来禀报的禁军浑身均是烈火,说完就被烧死了……” 侍卫说完,结界忽然被另一道力量撤掉。 黎斐冷冽的目光抬起,看向低眉前来的许审袍。 “太子殿下,王上召您立刻过去一趟。” 许审袍并不怕黎斐,纵然有血脉压制的存在,但按实力,黎斐还不是他的对手。 相反,他极为欣赏这个年轻桀骜的少主。 不过今日……这位少主恐怕要倒的霉不止控魂钉的折磨了。 许审袍站在皇宫的宫顶上,万千烟花仍在绽放,无数禁军从皇宫大道中急速前往地牢。 他所站的宫殿内传来巨大的魔力波动,但波动并未漾开,而是被他的阵法挡住。 听说今日阴害双绮罗、伤了虞佩清、杀掉关坡都是一个仙门弟子。 短短一日内破镜直登炼虚期……这名弟子应该是仙门首屈一指的天才。 若能游说她进入魔族麾下…… 许审袍眼中倒映着灿烂烟火,抱胸的手指在手臂上摩挲了几下。 脚下,宫殿的大门被打开,黎斐从中被扔了出来。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狼狈地滚在地上,华美的服饰散落了一地,闪着微蓝色光晕的发尾缠着一顶精致的发冠。 许审袍飞身至大门前,魔王威严的声音由远及近:“全城通缉木明昔、陈琥凡以及地牢中所有罪犯。” “是!”许审袍应道,他站在门口低声询问道:“王上,可否动用缚魔环?” 缚魔环除了封印魔修的力量,还可以追踪佩戴者的位置。 魔王冷喝道:“晚了。” 许审袍疑惑地挑眉,魔王丢下了一件损坏的缚魔环在门槛上。 许审袍捡起来看了看,心神微震。 这缚魔环竟是被生生割断的……能做到这一步的,要么那人拥有神一般不可撼动的神力,要么…就只有上古神器。 现存的上古神器屈指可数,更何况要驾驭上古神器并非易事,有的人倾尽余生、耗费所有都无法去取得神器认可…… 这个人会是谁? 许审袍脑海中不由得闪现出“木明昔”三个字。 会是她吗? 若真是她在背后操控了这一切,她如何做到让那些穷凶极恶的魔听她的话的? 许审袍心中对这位不曾谋面的弟子愈发感兴趣。 “审袍,你随太子一同调查礼花大典与地牢被炸一事,三日内,吾要得到满意的答复。”魔王沉声道。 “是!” 许审袍退出转生殿,身后,黎斐扶着柱子站了起来,他脸上并没有什么伤,身上却全是血。 许审袍视若罔闻,尊敬道:“太子殿下,可要回宫换一身衣服?” “许大人觉得呢?”黎斐冷嗤,他看着俯身却腰板挺直的许审袍,缓缓走了几步到他面前,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幽声道:“许大人没察觉,身上的铃兰香味太浓了吗?” 许审袍瞳孔微缩。 “许大人应该庆幸孤满身的血没有干的那么快,否则——” 黎斐没有说下去,但许审袍却明白接下来的话。 许审袍吸了口气,闭上了眼侧身道:“太子殿下,请。” 黎斐瞥了他一眼,走向了东宫的方向。 地牢被炸波及了周边的街道,皇城内人心惶惶。 虞佩清方运完功,就听到门外哒哒哒的迅速搜寻着的脚步声,她推开窗,入目是漫天的烟火。 守在门外的下人道:“大人,听百姓说似乎是地牢被炸了,犯下恶孽的魔修都被放了出来,现在正全城戒严、搜捕重犯。” 坐在轮椅上的虞佩清蹙眉,“太子殿下那边可有传来消息?” “尚未。”下人谦顺道。 虞佩清莫名觉得这事和木明昔脱不了关系,她冷下声道:“注意太子殿下那边,另外府中里里外外给我封死了,不准任何人外出,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禀报。” “是,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木明昔藏于走廊的暗角内,明亮的杏眸似暗夜中唯一的月色。 现在才下令—— 可来不及了呢。 第112章 我等着他 虞佩清转动轮椅往书房移动,心中思绪万千。 缚魔环的钥匙只有她有,若那些魔修逃跑了,肯定会来找她,她必须直接毁掉钥匙! 虞佩清的直觉告诉她,她现在做什么都要快。 虞府中下人是不能随意走动的。 除去必要的召见外,虞佩清下令其余时间都不能发出声响。 起初,是因为虞佩清看见这些人健全的双腿嫉妒地发疯,她恨不得把这些人的腿全部砍了和她一样坐轮椅。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但那些下人对她怀恨在心,时不时给她搞一些微不足道的绊子,烦地虞佩清将那些人全杀了之后重新换了一批。 院子里寂静无声,虞佩清穿过早已走过无数次的走廊,心中却莫名慌乱。 她频频回头,总觉得有人在跟着。 不知何时,天边的烟花落幕,只剩漆黑一片。 虞佩清加快转动轮椅的速度,但不过片刻,车轱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不悦地向车轮看去。 突然,剑风猛烈划过她的后背! 虞佩清眼瞳睁大,本能地弯下腰转动轮椅向前急冲! 凌厉狠辣的剑意斩断了她的椅背,虞佩清心神震撼,对上一双似黑夜般宁静无波的眼眸。 木明昔! 虞佩清立刻释放出了魅胤球,强自冷静道:“孤身闯我的府邸,你真以为升至炼虚境就能杀了我吗?” 虞佩清眼神凛然,按下轮椅上的开关,无数飞箭射出! 木明昔轻松躲过,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从箭矢中飞身靠近了虞佩清。 虞佩清吃惊了一瞬,移动轮椅向后撤去,幽魂伞从她身后浮出,化作一把长链刀甩向木明昔! 她在走廊上停下,轮椅压动了机关,数十个石锤从走廊上落下,左右摇摆攻击木明昔。 虞佩清冷声道:“这是我的地盘,想杀我,你还嫩了点!” 石锤左右夹击、链刀勾过木明昔的腰侧,眼看就要划烂她的腰,挽情剑乍然闪出,与链刀相刺,擦出剧烈闪烁的火光。 木明昔神色未变,笑意盎然地踩上石锤,在虞佩清的注视下在手心中召出一把青色的火箭。 “怎么可能?!你怎么还能动用术法!”虞佩清身体前倾,不可置信道。 木明昔淡笑:“这可不是术法,虞大人无法依靠自己修炼,是不明白的。” 熊熊燃烧的箭霎时射向虞佩清! 没有椅背,身后冷风寒凉,虞佩清迫使自己专注青焰箭的方向,奋力拉回链刀缠住箭身。 她正要缠断那支箭,脖子蓦地被掐住! 虞佩清身体离开轮椅,震惊地扭着头向后看去,视线中是一串浓密的胡子。 傅海兢捏着虞佩清的脖子抬高,与她对视,快意道:“虞佩清,老子说过迟早会取你狗命!” 傅海兢! 虞佩清脸色涨红,张着嘴想要呼吸空气,但傅海兢的手劲大地惊人,她越挣扎越难受。 虞佩清剧烈拍打着傅海兢的手,挤出几个字:“别…别杀我!” 傅海兢道:“好说,你自爆魅胤球,我就放了你。” 虞佩清双目赤红,“你…休…” 傅海兢猛地将她砸在地板上,木板被砸出一个窟窿,但傅海兢并未松手,他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手里的人满头是血。 “我就是直接弄死你,魅胤球照样变成一个无用的玩具!老子给你机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傅海兢一口啐在虞佩清脸上。 虞佩清鼻骨碎裂、嘴里的牙齿没剩几颗,她勉强睁开血红的眼,急忙道:“我,我自爆!” “别耍花样,快点!”傅海兢踩在虞佩清的胸口,警告道。 虞佩清颤着手,咽下口腔里的血。 余光不经意看到远处蓝裙飘扬的木明昔。 她似乎并未在意这边,微仰着头出神地想着什么,但虞佩清还没来及得收回目光,木明昔就若有所觉地向她看了过来。 木明昔微微笑了笑。 虞佩清浑身一抖。 明明那双眼睛古井无波、毫无起伏,可虞佩清却觉得木明昔看穿了她想要召幽魂伞的小动作。 木明昔甚至像在对她说:不要命的话,就继续,我也很期待你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虞佩清像是被人兜头盖脸泼了一头冷水。 她痛苦地自爆了魅胤球,眼角的泪无声落下。 傅海兢一把将虞佩清扔在地上,末了拍了拍手,笑呵呵对木明昔道:“怎么说?你真要放了她?” 虞佩清浑身剧痛无比,尤其是她的机械腿,她蜷缩着身子,愤怒不甘地抬头,无声控诉傅海兢的说话不算话。 “带走,我自有安排。”木明昔淡淡道。 傅海兢点头,正要去捉虞佩清的肩膀时,少女独有的宁淡笑意飘来:“她的腿好像很痛的样子,不如你帮她把不属于她的部分拆掉,长痛不如短痛。” “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傅海兢满意地说:“交给我!” 木明昔莞尔,穿过设下的隔音结界,身后高昂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结界外一直不敢上前的虞府下人瑟缩成一团。 结界能隔绝声音却仍有画面,下人们看到虞佩清被生生扯断了机械腿。 “我不会杀你们。”木明昔眉眼弯弯,清丽的面容友善温和:“去告诉黎斐,我等着他。” “……” 下人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动。 木明昔挑眉,好笑道:“怎么,等着我送你们过去吗?” 下人们顿时落荒而逃。 陈琥凡一听地牢被炸了的消息就知道是木明昔干的。远处的烟花四射,陈琥凡啧啧称叹:“竟然比我还记仇…这家伙身后到底是哪位高人撑腰?” 楼下人声鼎沸,都在议论双绮罗身死、礼花大典恶意杀人、地牢被炸三件事,不少人当时在场,众说纷纭之下,“木明昔”的名字逐渐响亮起来。 陈琥凡已经休息了一番,靠在围栏上听着众人的推测,时不时喝上两口酒,倒是觉得有趣。 楼下有人猜测木明昔其实是苍道天师陈通和的关门弟子,所以才敢闹得魔族鸡飞狗跳,就是为了报当初陈通和被赶出魔族之仇。 陈琥凡嘴角扬起笑,却是觉得讽刺。 师父要是真收了木明昔这样的师妹,恐怕当初他们俩也不会落得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下场了。 只可惜,陈通和只收了他这个天煞孤星…… 一个修炼了数几十载,却只悟到一点天道之术,就连好不容易拿到的命盘都是坏了的无用之人。 陈琥凡闷了一口酒。 师父死了之后,他不仅杀不了虞佩清,连光明正大出现在魔族都不能。 更何谈洗刷师父的冤屈? 左边的厢房忽然被推开,陈琥凡扫了一眼开门的人,怔了怔:“燕乾?你醒了?秦惊安呢?” 第113章 我来求证一下 “…你是?你和惊安认识?” 燕乾扶着门,身体的虚弱使他脑子有些迟钝。 反应过来时,他愣一下。 这是…他的声音? 他的嗓子好了? 燕乾惊讶地看向陈琥凡,惊喜问道:“是你救了我吗?我的嗓子也是你治好的吗?还有我身上的伤。” 怎么一个两个都认错人…… 陈琥凡望了一眼紧闭的天子一号房,撇嘴道:“救你的除了我还有别人,其中一个就是秦惊安,至于你身上的伤,应该是他治的。” “咳咳……”燕乾激动地剧烈咳嗽起来,一边捶着胸口顺气一边问:“他现在在哪?” 陈琥凡眉头一拧,“他不是应该跟你待在一块吗?” “我醒来时房间里除了我没有别人。”燕乾不解道,“你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吗?” 陈琥凡没说话了。 秦惊安身份特殊,修为又低,应该不会自己出去惹事才对…… 况且木明昔还没回来,秦惊安最听木明昔的话,她没回来秦惊安更不可能随便乱跑。 陈琥凡烦地掏了掏耳朵,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之前摔倒的花娘。 陈琥凡当即转身拉动门前的铃铛。 摇铃声音回响,一个小二远远道:“来了来了!” 燕乾察觉到陈琥凡面色不对,静声看向迅速跑来的惨绿少年。 “公子,有何吩咐?”赵小六笑道。 “方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呢?”陈琥凡丢给他一袋子魔玉,“别说多余的废话。” 赵小六利落地将钱袋揣进怀里,谄笑道:“公子客气了。” 他左右看了看,上前两步低声道:“不久前有个花娘将那位清秀的公子勾走了,许是看他穿着富贵,想得个一夜春宵弄些外快。” “什么时候的事?”陈琥凡眼中划过不悦。 “约摸半柱香的功夫,小的瞥见那花娘带着公子出了客栈,往西北方的小巷去了。” 陈琥凡磨了磨虎牙,挥手让赵小六离开,眉间郁气横节:“什么时候了这小子还想着泡姑娘。” “不会的。”燕乾顿了顿,斩钉截铁道:“惊安向来不近女色。” 感受陈琥凡的目光,燕乾补充道:“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他甚是不喜,以前他跟镖局里的女使走路都要隔三丈远。” “啧,那可就麻烦了。”陈琥凡拧紧酒壶放进储物袋,眼睛转了转,“不过我是来找你的,他的生死与我无关。” 燕乾微怔,“我们之前认识吗?你找我有何事?” “啊,自报家门一下,在下是白虎山苍道天师陈通和之徒,陈琥凡,他老人家前不久命陨,我遵其遗愿,来找方笑升问些话,但方笑升死了,我只能来问你了。” 陈琥凡扬唇笑了笑,走近燕乾一字一句道:“方笑升曾指控我师父因狂妄害死了莲伴镖局三十一位同伴,所以,我来求证一下。 元魔年三月十五,我师父在莲伴镖局担任第一镖师,方笑升是镖局总领,那夜莲伴镖局接了一个大单,报酬丰厚。 单主的目的是让镖局暗杀魔族八皇子。 我师傅,也就是陈通和、方笑升,连带着镖局三十一位同伴共同进行埋伏,却不料夜中飘来一股奇香,闻到奇香的同伴中竟有人开始不分敌我地攻击起来。 但当时八皇子的马车已经到了埋伏地,为了确保任务完成,方笑升与陈通和商量之下选择分开,陈通和镇住神志不清的同伴,方笑升去刺杀八皇子。 但是后来,三十一位同伴身死,方笑升以那三十一位同伴胸口都有我师父的十子镖印为证据控诉我师父受奇香蛊惑,神志不清之下杀了同伴。” 燕乾眼神躲闪,嘴唇发颤道:“难道,难道不是吗?” “那你怕什么?!” 陈琥凡猛地一拳打在燕乾肩上的门板上,他死死看着燕乾,咬牙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一定要让我亲口说出来是?” “你给我听清楚了!” “当时,陈通和应对敌我不分的同伴只能处处受限,不留神之下中了奇香,但他却只是昏迷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方笑升站在莲伴镖局的高位上控诉他的时候!” 陈琥凡面容冷峻,炙热的目光和清晰的话都像是在燕乾心里浇了油,烧地他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那些十子镖印让陈通和百口莫辩,甚至连他自己都被方笑升骗了过去。 这年来他日日煎熬,夜夜痛省,分明是正值壮年,但他却一夜白头,走火入魔! 但事实就是如此吗?! 错!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真是这样,方笑升不可能只是将陈通和赶出莲伴镖局这么简单! 若这是这样,方笑升又为什么不敢让陈通和去祭奠哪怕是一次那些同伴的坟?” 燕乾舌头打结:“因为,因为师父心善,念在陈通和兄弟一场,才没有惩戒他……不让他去祭奠,也是怕他惊扰亡魂。” “放你娘的狗屁!”陈琥凡道:“是因为方笑升愧疚!他冤枉了陈通和! 不让陈通和去上坟是因为那些十子镖印已经消失了! 十子镖只有陈通和亲自动手才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而那三十一位同伴的十子镖印,是方笑升偷拿十子镖动的手!” 燕乾脑中闪过方笑升醉酒说的醉话: 【我这一生坦荡,唯独对不起一人……可我没办法,那可是七殿下啊……】 【通和兄,哪日你要知道了真相,定然恨我入骨……】 燕乾靠在门板上,骤然爆喝道:“师父有什么办法?!他也是被逼的,这些年你以为他就好受吗?” 陈琥凡猛地嗤笑一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都开了天眼告诉老头儿哪不对劲了,结果他非要我来求证。 他摊开手,讥笑道:“现在好了,你代替方笑升说出来了,老头儿也如愿了。 方笑升死了,老头儿也死了,他们正好可以黄泉路上敞开心扉。” 陈琥凡呼出几口浊气,长腿一迈,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燕乾冷静下来,心中一慌,忙大步跨过去拦住陈琥凡:“等等!我…刚才是我失态了。” ”能不能请你带我去找秦惊安?”燕乾急切道:“不白找!找到之后,我可以让陈通和,也就是你师父的名字再入镖局名谱中!” 皇城外山顶上。 许多魔修陆陆续续赶到了木明昔面前,傅海兢蹲在她身旁,看人都到齐了,伸了个懒腰笑问道:“木姑娘,现在可以给我们解药了?” 第114章 你会这么好心? ipaoshuba.net 木明昔站在山顶的悬崖口边,她看着皇城的逐渐消散的烟花和万家灯火,语调平缓随和。 “没有解药,从今以后你们自由了。” 地牢中救出这群魔修的条件是让他们在地牢周边埋下火药同时点燃烟花,并确保地牢被炸成灰烬。 这其中他们不仅要在赶来的禁军眼皮底下操作,还需要靠自身的力量脱身。 木明昔无所谓魔修的生死,但她在乎计划的完成度,于是另让所有魔修服了一粒丹药,一个时辰后不服用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傅海兢是第一个带头服下的,他从未怀疑过丹药的毒性,因为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然而木明昔的话却让傅海兢在内的所有魔修陷入愕然。 木明昔回过头,望向为首的傅海兢,明亮的圆月在她身后散发着银色的光辉,她歪了歪头,双眸冷然,嘴角却微笑着。 “那颗丹药是补气丹,你们在地牢关了那么久,难免寒气入体、气虚悬浮,赠你们一颗巩固一下丹元。” 傅海兢确实觉得体内的魔丹力量充盈,他本以为是断了虞佩清双腿的激动所产生的错觉…… “你就不怕我们有些自以为百毒不侵的跑了吗?”林原是确认地牢炸毁之后一路狂奔而来的,肌肉上还有些薄汗,说话时也喘着气,更多的是震惊木明昔的话。 他这么问,就意味着确实有这种人。 木明昔只是笑了笑,“那是他们的事。” 傅海兢摸了摸胡子道:“你小小年纪,既有雷厉风行的手段,又有宽广的胸心,以后定有一番作为。” 栩月:【……】 栩月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木明昔当初和旻渊说的话——天上不会掉馅饼。 那颗补气丹也是。 他当时也和木明昔说:【毒药没用的!肯定会有些自负的人不信邪直接跑了。】 【那可不是毒药。】木明昔笑着说:【那是我改良过的补气丹,会一直给服用者补血益气。】 【你会这么好心?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栩月怀疑道。 【当然。】木明昔理所当然道:【都是些残次品而已,如果补气丹一个时辰内无法停止挥发,服用者就会因补过头身体受不了而爆成碎片,死无葬身之地。】 【……你之前用在别人身上过?】 【捕完鱼的时候懒得切了,就喂了一颗试试,鱼鳞的皮和鱼肉分离的很完美。】木明昔喟叹道。 灵华派的鱼啊…那都是珍品,可比这些魔修要值钱的多。 等等,现在是谈钱不钱的问题吗? 栩月感觉自己都快被木明昔带偏了,索性也不猜了,直接问道:【可他们恢复了魔力肯定防备心很高,你怎么让补气丹停止挥发?】 【喔,我的香囊里有一位药草名为火麻仁,正好克补气丹,你说巧不巧?】木明昔笑眯眯地说。 栩月:【……】 这要是巧合,他栩月直接生吃了那什么火麻仁! 魔修们没有注意到少女腰间的清新的草药香无形之间萦绕在了他们周围。 木明昔目光平和,抱拳道:“时间也不早了,各位——再也不见。” “再也不见!” “再也不见!” …… 魔修们一一离去,只剩下林原和傅海兢两人,木明昔静静看着二人,淡笑道:“两位前辈有什么事吗?” 傅海兢咳咳了两声,一转头眉毛一横看向林原:“你留在这儿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你也不在这儿?”林原挺胸不满道:“你找她什么事?” 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凑一起打起来,木明昔把玩着一缕黑发,笑道:“我还有事,可没什么时间听二位唱双簧喔。” 傅海兢推开林原,他本就离木明昔较近,向前一步挡住了后面的林原,摸着胡子道:“木姑娘,我观你天赋异禀、骨骼惊奇、神格特殊,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学学一些更为强大的力量。” “比如?”木明昔长睫微弯。 “卦修。”傅海兢为了展现长者的慈祥,眼睛眯成一条缝,“老夫还没和你说我的身份,不过你是人族,想来也不会知道老夫的名号。” “苍道天师陈通和你知道?”傅海兢问。 木明昔颔首,“知道。” 林原一胳膊猛拽开傅海兢,挤到木明昔面前说:“别管他说的,陈通和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老子林原,魔族第一高手乔凝芒的师兄,身怀三十六变,同时拥有穿墙、透视等各种术法,怎么说,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傅海兢险些从崖口滚下去,闻言气的吼道:“三十六变算什么?你他娘还不是逃不出老子的八卦阵!” “你他娘放狗屁!那是你使阴的!谁他娘允许你用八卦阵的?”林原恼道。 木明昔手心忽然亮起一闪一灭的青色光印,她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 有人在破她给白瑶瑶设下的结界。 而且快要破了。 木明昔径直穿过争吵的两人,嗓音轻快:“前辈们先吵,我有事要去处理。” “哎!狗。日。的都怪你在这碍事!还不滚开。”傅海兢连忙跟上:“小木姑娘,你有啥事?带我一个,我比你多活了好几百年呢,带上我不吃亏,拜师的事咱可以再商量商量……” 傅海兢跟着木明昔瞬移到了山腰的树上,林原暗骂了一句,从崖上跳下了下去,下一秒身影出现在木明昔右方,“老子也去!” 皇城外数一数二的客栈除了“赵家客栈”,就是十里长安坊。 不同的是,十里长安坊物价便宜,只因这儿鱼龙混杂以强者为规矩,只要够强,就算是不付钱也能吃霸王餐、住上房,这儿的小二和掌柜都会毕恭毕敬。 花娘扭着腰肢如水蛇般游弋在打趣调戏她的男人们身边,秦惊安左右观察着,绷着脸慢吞吞跟着花娘走上了楼。 “恁们啊,就是嘴贱~让你们跟奴的爷单挑,恁们又不敢~”花娘说的话带着哝言软声的调调,对那些垂涎她的男人们欲拒还迎。 “琴芝娘子,不是我们不敢,谁让你男人是霄先生,那可是咱们后半生的指望啊。” “是啊,要不是霄先生,就琴芝娘子你这勾人劲儿,早被赵家那个儿子霸占了。” 有人附和道:“哈哈,要我说,琴芝娘子要是被那小子霸占了还好,到时候咱们还望能去英雄救美一个哈哈哈!” 琴芝娘子挥着秀帕,娇嗔道:“恁啊,做梦去噻~” 坊屋中一时间哄笑一片,路过厢房时,里面的烟味穿出,秦惊安闻到的一瞬间就屏住了呼吸。 是罂粟香! 这里有人抽大烟? 那可是魔族明令禁止的东西,一旦被抓到,无论是贩卖者还是吸烟者都会被大卸八块扔进火炉里烧了。 第115章 她不会来的 秦惊安握紧了手中的飞镖,不动声色咽下口水,好在琴芝娘子没有再和那些男人调笑,带着他走上了四楼。 “公子,楼顶上就有你想见的人啦,奴家还有事,就不陪你上去了~”琴芝娘子媚眼如丝,提着裙摆露出白皙的脚踝走下楼梯。 秦惊安别过头,警觉地推开门。 楼顶风声萧索,四面只有透风的围栏,正中间建了一座四角亭。 亭上挂着“霄”字灯笼,四角亭的帷幔被风吹动,有一人坐在火炉边烤着火。 “来了。”那人轻轻说了一句,却没有看秦惊安,正低头搅动着什么。 “进来,外面冷。” 这个人应该就是霄先生。秦惊安巡视一圈,发觉只有霄先生一个人,立时警惕道:“闻进呢?” “客随主便,你既然是客,就该听本王的。如此没礼貌,你的主人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吗?”霄先生道。 秦惊安下意识想到木明昔。 ——【我的书童怕生。】 他抿唇,抬脚走进了四角亭。亭内比外面要温暖的多,秦惊安跪坐在空着位的垫子上。 对面的男人带着黛色兜帽,半张脸被银色面具挡住,正低头用钳子搅动着……橙黄色的橘子。 他在烤橘? 秦惊安略皱了下眉,看向专心致志的男人:“现在可以说了?” “已经死了。”霄先生夹着一个被烤的有些发黑的橘子,如是道:“莲伴镖局被查封的第三天,他企图孤身潜入地牢营救燕乾,被地牢守卫发现,当场被万剑穿身,尸体早已拉到乱葬岗喂鳄鱼了。” 秦惊安霍然起身,愠怒道:“你在耍我?!” 霄先生缓缓抬眸,暗沉深邃的眼中戏谑十足,他勾唇笑道:“是又如何?” 秦惊安猛地后撤一步同时扔出十把飞镖,但霄先生不避不退,飞镖在距离他一寸之遥时软绵绵地掉在了地上。 秦惊安甚至看不到霄先生施展术法的痕迹。 “老实等着你的主人来救你,否则,本王可不会因为你是百纳川人鱼族的最后一脉而一再纵容。”霄先生慢条斯理地剥开烤好的橘子。 秦惊安蓦然醒悟过来,双目圆睁:“你在拿我当诱饵!” 秦惊安心乱如麻,再次射出飞镖趁机想跑,可他刚要掀开帷幔就被四角亭飘柔的帷幔弹飞了回来。 秦惊安重重地摔在火炉边上,精美的衣角与火星擦过。 秦惊安瞳孔一缩,忙捏住自己的衣服,蹦出来的火星掉在他的手背上,烫出了一个红泡。 秦惊安摔得后背发疼,他攥着手腕阴翳地看向霄先生。 霄先生本以为秦惊安会问:“你要对我主人做什么?”之类的话。 但秦惊安却捏着衣角不甘地说了一句。 “她不会来的。” “看来你们的感情不深。”霄先生在嘴里放了一瓣烤橘,酸甜温软的口感在味蕾绽放,他眯了眯眼,笑道:“不过就算不是为了你,她也会来的,本王让琴芝引你过来,自然还有别的用处。” 秦惊安心头浮上不好的预感。 帷幔被人掀开,琴芝端着玉盘婀娜多姿地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她从玉盘上拿起匕首按住了秦惊安的手。 秦惊安僵住,他的身体无法动一丝一毫,嘴也被施了禁言。 琴芝割破了他的筋脉,血顺着腕骨流进瓷碗中。 木明昔从赵家客栈顶楼穿梭至天字一号房楼梯上,六支幻箭在她身侧飞速射向正在破阵的陈琥凡。 陈琥凡提前收势旋身躲开,箭矢在即将射上门的前一秒消散。 木明昔眸色微凉,看了眼陈琥凡身旁忧心忡忡的燕乾。 “陈蝴蝶,我走之前和你说过,不要动我的阵。” 陈蝴蝶? 燕乾微顿。 陈琥凡大喇喇地耸肩道:“我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且我只是破了一点点,没有真要破的意思,就是想叫你回来而已。” 傅海兢和林原坐在了大堂的一张桌子上,吃酒喝肉的魔族人正要开口,傅海兢和林原一人一个按住了他们的肩,那二人立时倒在了桌子上。 傅海兢往木明昔的方向看了看,囫囵抓了一把瓜子磕起来,“那个靛蓝色衣服的小子,看到没?他拥有笔生花,应该就是陈通和的徒弟。” “旁边那个不是燕乾?伤这么快就好了?”林原端着碗喝了口酒,“命真大。” 傅海兢摇了摇头,“没好全,不过肯定是之前跟着木明昔闯地牢的那个看着细皮嫩肉的小子救的,身份不会简单。” “她身边的人怎么都不简单?” “因为她也不简单。” 这边陈琥凡将秦惊安被人故意引走的消息说完,挑眉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木明昔莲步轻移,弯唇笑道:“秦惊安人丢了关我什么事?” 她这副认真发问的模样整得陈琥凡怔了怔,不过也只有一瞬间。 “他不是你的人吗?” “不是。” 木明昔语气平淡,姣好清婉的面容洋溢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普通合作关系罢了,现在合作已经结束了,况且他也不是三岁小儿,走丢了还需要大人去找吗?” “……”陈琥凡噎住。 燕乾翩翩有礼地作揖道:“这位姑娘,在下是秦惊安的友人燕乾,你既然能够帮他救在下出来,为何不略尽绵薄之力帮在下寻一下他? 若是姑娘有何想要的,只要在燕乾能做到,必在所不惜。” 木明昔看着燕乾,她嫣红的唇瓣凹进了一下,似是内里牙齿咬了咬。 一般木明昔做这种小动作,就是不耐烦了。 栩月思索了下,发觉燕乾这话有点毛病。 果然,下一秒木明昔轻笑了一声:“燕乾,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燕乾一愣。 木明昔声线冰凉,嘴边挂着浅淡的笑。 “一则,我帮秦惊安,是他答应做我的灵兽。但他现在人不见了,我们的灵兽契约也没缔结。我还没追究他是不是反悔跑了的过失,你却来上赶着质问我为何不找?” “二则,你既是他的友人,也该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才把你救出来,知道人丢了自己不先去找,反而将希望寄托于我和陈蝴蝶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身上,还许下海口…你不觉得你太自以为是了吗?” 木明昔看着燕乾,步步紧逼:“三则,你既然担心秦惊安出事,就该知道耽误的时间越长,秦惊安所受的苦就越多,与其在这里求我这个不相干的人救你的好友,不如自己早点行动,说不定——” 燕乾身后退无可避,强自冷静道:“……什,什么?” “说不定,你还能看到他的全尸。”木明昔轻嗤道。 第116章 墙头草呀 “你!你!一派胡言!”燕乾脸色涨红,胸口起起伏伏道:“你这是污蔑,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如此对他?” 陈琥凡看着轻松将燕乾说得跳脚的木明昔眉峰微动,虎牙与下齿相印,扬唇一笑:“当然因为你担心无人护你安全,毕竟你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你又仍是魔族的通缉犯。” 燕乾一惊,陡然望向陈琥凡。 木明昔淡淡睨了陈琥凡一眼,话锋一转:“玩够了,就可以滚了。” 话落,她进屋关上了门。 陈琥凡摸了摸高挺的鼻尖。 燕乾怒发冲冠瞪着他:“你在捉弄我?!”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陈琥凡摊开手,一跃坐在围栏上道:“你能养出秦惊安那样的蠢蛋,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哪儿去。” “我们不是说好了——” 陈琥凡打断他,嘲弄道:“莲伴镖局早因为你被抄了,名谱上的人也都因为你成了逆党,我是想为我师父证名,但你现在要人没人、要权没权,拿什么去和皇族对抗?” “等你翻身?呵,小爷可还没愚忠到这个地步。” 燕乾脸色白了又红,恼羞成怒却又无法怼回去,一瞬间气急攻心,猝然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陈琥凡在燕乾身上写了个“抬”字,笔墨成字,金光微闪,燕乾的身体被扔进了天字三号房。 陈琥凡眸子微转,和面顾盼生辉的花娘眨了下眼。那花娘愣了下,急忙抛了个媚眼过来。 陈琥凡修长的指尖屈起,吊儿郎当地朝外挥了两下,无声说着:走走,没什么意思了。 花娘愕然,似被看破了心事,忙不迭转头进了楼梯拐角内。 陈琥凡歪头,精准无误地看了眼大堂里傅海兢和林原的方向,微微颔首,然后进屋关上了门。 “这小子什么时候发现的我们?”林原皱眉道。 “一开始。”傅海兢说,“别小瞧现在的后生,跟他们比起来,我们就是两个命不久矣的老头子,比他们多吃了几年盐罢了。” 林原放下酒碗,哀怨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都这样了,你还跟我抢什么人?” 傅海兢意味深长道:“抢人?我可在木明昔救我之前就有这个心思了。 说真的,我是真想把衣钵传给她……这么多年了,无论是人族还是妖魔两族都没有一个出名的卦修,这其中除了西辞的压制外,就是老子没有碰到一个合眼缘的,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老林啊,你才应该别和我抢了。” “还不是你当年非得惹魔王,不然咱俩的名号早在三界传扬开了。”林原道。 傅海兢眼神一暗,夺过林原面前的酒坛猛干,一坛子酒眨眼见底,傅海兢吐出一口浊气:“这仇,我还是要找他报的。” 屋内,木明昔走过屏风,与一双亮晶晶的双眼对上。 白瑶瑶一个箭步抱住了木明昔,激动道:“明昔!我就知道我没做梦!” 木明昔站着不动,嗓音含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我好得很。”白瑶瑶松开木明昔,自己转一圈道:“看!” “那准备一下,我们回灵华派。”木明昔视线划过白瑶瑶红肿的双眼,道:“大师兄他们都很担心你。” 白瑶瑶嘴角的笑缓缓消失,她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回去了,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回去了也是让他们伤心。” 木明昔没说话。 白瑶瑶绞着手指,期盼看向木明昔,“我们这几天一起出去玩好不好?我还从来没有来魔族玩过呢。” 木明昔静了静,注视着她平静地说:“师姐,我现在是通缉犯。” “……” 白瑶瑶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蓦地眉开眼笑道:“那咱们就不在魔族玩,去最近的地方玩也行。” “这是地图。”木明昔拿出当初花了低价购买的地图,嘴角微扬:“皇城虽然去不了,但魔族附近的忘川族听说是个有趣的地方。” “那就去这儿!”白瑶瑶眼睛一亮,“我们现在就出发!” “等一等。”木明昔安抚道:“你现在刚恢复,体内的筋脉尚通,不能剧烈运动,你先运功半个时辰。” 白瑶瑶道:“不用的,我醒了很久了,在屋里坐着无聊了半个多时辰你才回来,好师妹,咱们就别再浪费时间了好吗~” 白瑶瑶撒娇地摇晃着木明昔的手腕。 木明昔唇角微弯,眼底一抹幽蓝鹿角盘旋,她看着白瑶瑶轻轻道:“不,你还有些累,去打坐。” 白瑶瑶眼神发直,有些无神地缓慢点头,重复道:“是,我有点累……打坐……” 鹿涯落生藏刀秘法之一:涯鹿祸心。 可让低于自身修为者或心智不坚者被短暂蛊惑心神。 许许多多的秘法在她与鹿涯落生藏刀传神的那一刻就灌进了她的脑子里,鹿涯落生藏刀很聪明,会在她需要某个秘法的第一时间奉上。 白瑶瑶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打坐。 木明昔垂眸,低声呢喃了两句咒术,一道符印在白瑶瑶身侧散开化作星光进入她体内。 紧闭的门窗忽然传来“叩叩”两声。 木明昔弹指间淡青色灵力推开窗户,陈琥凡长腿一伸跳了进来,他高大的体格挡住了外面的暗色。 “有人去报信了。”陈琥凡理了理因爬窗粘上脏东西的外袍,眉梢微挑:“怎么说,你到底去不去救秦惊安?” “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木明昔越过陈琥凡走向窗台。 从她回到赵家客栈开始,木明昔就发现了有人在盯着他们。 她很清楚那人会是带走秦惊安的团伙。 但那又如何? 她就是要让那个人回去报信,让秦惊安知道她不会去救他。 祸是他自己闯的,就该他自己承担。 她向来讨厌麻烦。 陈琥凡靠在衣柜上,笔生花在他手里飞速转动,“喏,你不是要它吗?我虽然答应把它借给你玩玩儿,但你可不一定能用的了它。” 话落,陈琥凡的眼神霎时一变,笔生花化作一只炸了毛的狸花猫冲木明昔龇牙咧嘴。 陈琥凡玩味地看向木明昔。 木明昔透过狸花猫直视陈琥凡,身影却如鬼魅刹那间移至陈琥凡面前,同一时刻,狸花猫的胸口被一支青箭贯穿,青箭上的力量带着鹿涯落生藏刀的气息。 狸猫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短锋羊毫笔乖巧地落在了木明昔的手上。 木明昔似笑非笑道:“它和它的主人一样。” 陈琥凡颔首,木明昔比他矮一些,只到他的肩膀,此时她微微仰头,那双平静明亮的眼眸倒映着他咧嘴笑的模样。 看久了还挺好看。 陈琥凡心想,随口问道:“怎么个一样法?” 木明昔眉若新月,灿然一笑:“墙头草呀。” “呵。” 陈琥凡磨牙,扼杀掉了方才觉得木明昔可爱的想法。 第117章 栩月不信邪 眼看木明昔要赶他走,陈琥凡竖起一根手指,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要玩多久?笔生花只有我在你才能使用。” 木明昔秀丽的细眉微动,淡淡看了眼陈琥凡。 能不能用恐怕不是你说的算的。 她的长睫遮住了眼底的寒意,转动手里的笔生花说:“一日。” “那这一日我都会跟着你。”陈琥凡轻咳一声,“你放心,我不会擅自参与你和秦惊安的事儿,我破你的结界是真的只想让你回来一趟,毕竟我不可能一直在客栈等着你。” “你可以走了。” 木明昔顿了顿,笑语嫣然道:“出发的时候我会叫你。” 陈琥凡弯腰爬窗到一半的时候,忽的一顿。 先前是为了防止跟着木明昔的两个魔修偷偷过来窃听,现在事都谈完了,他又不是偷情,干嘛非要爬窗? 陈琥凡轻哼一声,光明正大地绕过木明昔打开门走了出去。 大堂内闻声扭头的傅海兢眼睛一瞪,“这小子什么时候进的木明昔屋子?!” 林原啧啧:“还是这群后生会玩儿。” 木明昔收起笔生花,跳窗飞身到了屋顶上,不咸不淡地问:“魔族的时间怎么看?” 化作她耳夹的栩月恢复成了糯糯的白色光团踩在她肩上煞有其事地介绍:“魔族没有白日,所以都靠月亮和星星来分辨早晚,比如现在月亮位属正东却又偏,那就是上午卯时,入夜时月亮边上会逐渐出现北斗星,北斗星的明暗和月亮的方向象征着时间的迁移。” 木明昔蛾首轻点。 她神色淡然,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然眼中冷意却似霜寒飞掠。 “秦惊安你真的不救吗?人鱼族作灵宠,你可是独一份儿的。” 栩月惋惜道:“早知道我就先下手吸掉他的脑髓了,说不定还能让我早点化人。” 木明昔轻笑一声,“就凭你,还动不了他。” “看不起谁呢?他的意志力可没有多坚定,要是让我钻进他脑子里,不出半刻,他必死。”栩月不屑道。 “你太低估他了。”木明昔说:“打赌吗?” “……” 这熟悉的套路。 木明昔浅笑盈盈:“你赢了,我们上一个赌注一笔勾销,你还可以和我提任何要求,我不会拒绝。 你输了的话……” 栩月:“要我干什么?” “没有条件,输了就是输了。”木明昔揪着栩月软糯的身体放在手心,“怎么样,玩吗?” 这对栩月百利无一害。 不玩是傻子。 “玩!怎么赌?”栩月问。 “赌半个时辰内,秦惊安能不能逃出来,出现在我面前。”木明昔平和地笑了笑:“你先选。” 秦惊安那个蠢货一没脑子,二没实力,三还被燕乾抛弃了,完全是羊入狼窝难逃厄运。 栩月如是想着,郑重其事道:“他肯定逃不出来。” “那就让我们静待他的表现。”木明昔嫣红的唇瓣微扯,随手将栩月小白团的身体丢在了一边。 栩月忽然心里一跳,猛地看向木明昔:“你是不是已经猜到秦惊安会逃出来了?” 木明昔微笑:“怎么会?” 她这样栩月更加确信了心中所想。 “你就是!” 栩月一瞬间如醍醐灌顶,“不然你那么嫌麻烦的一个人哪还会在这儿多等半个时辰? 你肯定瞒着我又想到了别的——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又有了什么盘算?” “看来你的脑子也没那么蠢。”木明昔揉了揉栩月光滑绵软的身体。 少女轻声悦耳的黄鹂之音,栩月听着却觉格外刺耳。 栩月甚至觉得木明昔的触摸都不那么香了。 他有种被侮辱了的感觉。 木明昔看了眼月亮的方向,呢喃了一声:“快了。” “什么?”栩月疑惑:“秦惊安快逃出来了?” “黎斐快来了。”木明昔声线清冷,蒲扇般的长睫晃了晃,敛去了眸中蕴含的无穷杀意。 “哦……啊?” 栩月脸色一僵:“你说黎斐?!你怎么知道的?” 栩月一个头两个大,他实在搞不懂木明昔怎么随时随地都能扔个炸弹。 “傻货。”木明昔讥笑一声。 “……”栩月愣在原地。 为什么他觉得木明昔骂的对?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在魔族,我真正惹的只有黎斐一人,那么带走秦惊安后还盯着我的人,无非两种。 一种是黎斐的人。 一种不是黎斐的人。” 木明昔道:“若是黎斐的人,在见到陈琥凡和燕乾时就该立刻回禀黎斐过来抓我们了。但花娘没走,那就说明不是黎斐的人。” 栩月思索片刻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你这么天真还能吞掉历代挽情剑的主人,我该想想那些人是不是脑子也有问题了。”木明昔无情点评道。 栩月:“……” 我们都是靠实力!实力好! 谁跟你似的心里一个弯能绕百八十个?! “就算不是那个花娘,赵家客栈里也会有别的人因悬赏令去揭发我们,尤其是在看到燕乾晕倒之后。”木明昔瞥了一眼栩月。 “因为在外人看来,我们因秦惊安失踪大吵了一架——燕乾被我与陈琥凡所不喜,因而就算报案者带着黎斐过来时我和陈琥凡逃走了,燕乾这个累赘也会被我们抛下,报案者始终会有一份赏金。” 栩月绞尽脑汁道:“所以你早知道住在这儿会引来黎斐?那陈琥凡是不是也知道?” “当然。”木明昔。 “那那那我们还在这儿等秦惊安?!”栩月急忙道:“我刚也就是随口一说,区区人鱼族血脉,哪值得你冒这份险!” 木明昔仰头,无声吐出一口气:“你以后还是少说话。” 栩月:“……”就又被嫌弃了呗。 难道不是为了秦惊安? 那还能为了谁? 栩月不信邪地重新捋了一下目前一团糟的消息: 第一,秦惊安被绑走了,绑匪不是黎斐的人,而且想引木明昔过去。 第二,黎斐已经收到了他们的消息了,很快就会过来抓他们,告密者也许是客栈里的人。 第三,陈琥凡都知道。 等等? 陈琥凡都知道? 栩月蓦地抓住了这条信息,陈琥凡知道黎斐要抓人,但是他非但不走还要陪木明昔一起等。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妖全出在木明昔身上…… 栩月感觉活了这么多年的脑子跟生锈的铁丝一样拧不过来,还唰唰掉锈。 木明昔余光中那团显眼的白团子自闭地画着圈。 她伸手揪住团子的头,面对面注视对方,莞尔笑道:“行了,回去,好戏开始了。” 第118章 母亲? 栩月动作比反应快,在木明昔话音落下的一秒内,他就转化成了白玉浮雕耳夹夹在木明昔耳侧。 栩月正想问:发生了什么? 但还没说出声,就见寂寥的街道上有什么在涌动,一开始还只是轻微的细响,随之声音逐渐急促。 与此同时他们所在的屋舍微微震动。 傅海兢不知何时出现在另外一间屋顶上,看着天边眯了眯眼:“丫头,你招了什么人过来?” 他看的天空上出现火红的光亮,傅海兢自言自语道:“来者气势汹汹,恐怕不好对付啊。” 他身边的林原正要接话,却见木明昔的视线落在黑漆漆地巷子里,林原浓眉一挑,笑道:“木丫头,在看什么?” 木明昔闻言收回了视线。 林原和傅海兢的修为比她高,一眼能看清许多她看不到的细节。 “林前辈不是已经看到了吗?”木明昔道。 林原不置可否:“那条人鱼是你的灵宠?” “人鱼?”傅海兢被这话吸引,往暗巷定睛一看,唏嘘道:“百纳川的人鱼族竟然还有活口,真是稀奇了,不过这条人鱼连腿都没有,被折磨的还挺惨。” 而且那套着的衣服…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傅海兢心中嘀咕,回头一看木明昔,猛地福至心灵道:“呦,原来那个白面小子是人鱼族的啊!” “两位前辈接下来打算一直跟着我吗?”木明昔反问道。 林原抢先道:“丫头,话别说的这么难听,什么叫跟?我这是保护你,日后你入了我的门下,可就是我林原的关门弟子。” “什么叫入了你门下?你有门吗你?”傅海兢白了林原一眼,对木明昔好声好气道:“你现下在魔族惹了这么多事儿,单打独斗怎么能行?就算你不拜我为师,我傅海兢也做不出扔下你一个小姑娘的事啊。” 林原道:“别说扔下,有我在,就是黎斐来了,他也欺负不到你身上。” “那要是许审袍来了呢?”木明昔笑意盈盈地看着二人。 “怎么着,听你这意思,是打算让老子…老夫露两手?”傅海兢摸着胡子,将“为人师表”地模样贯彻到底。 木明昔眸光坦然,点了点头:“若两位前辈连许审袍都打不过,想要收我为徒……未免太自说自话了。” 林原眉毛一横,“这有何难?那边不就是黎斐的军队,许审袍若是来了,你且看好了,老子——” 傅海兢突然按住林原的肩膀,笑看向木明昔:“丫头,给你露两手是小事,你要是利用我们两个拖延时间自个儿跑的无影无踪了,我们岂不是不划算?” 呀,被发现了。 木明昔眉眼弯弯,巧笑嫣然道:“接下来我会带我师姐去忘川,两位前辈可以来忘川寻我。” “忘川?那确实是个好玩的地方。”林原莆一点头,转了转眼珠,他的肌肉瞬间爆起,随即生拨出一根筋脉,面不改色的递给木明昔。 “此乃老子的髓脉,你戴在手上。” 木明昔微微一笑,“我可不收对我来说没有用的东西。” “髓脉可以让老子知道你的位置,怎么会是没用?”林原皱眉,想强行给木明昔戴上。 傅海兢先一步夺过髓脉,不等林原叫唤,在髓脉中注入了魔力,复又放在手心摊开:“老夫在里面存入了五行之气,你带上之后,这气会掩盖你人族的气息,并且除了林原和老夫,任何人都无法追踪或占卜出你位置。” “那可真是个好东西。”木明昔见好就收,纤细的指尖挑起髓脉。 髓脉自动圈在她的皓腕上,化作一只朱色藤镯。 木明昔道:“那黎斐那边就交给二位前辈了,我先行一步。” 木明昔如一阵风隐没在黑夜中。 她的耳边猎猎风声作响,眼底陡然升起天青色幽光。 找她……我要找她…… 找到她…向她认错! 秦惊安疯狂甩动着鱼尾攻击围住他的人,他双目猩红,匍匐在地上一寸一寸爬着,企图离那看到了顶楼的客栈再近一些。 他的脸上长了许多骇人的纹印,似乎是远古的诅咒一般缠住他,逐渐吞噬掉他的痛觉,眼前虚虚实实,他早已分不清方向。 “砍掉他的尾巴!” 领头人一声令下,三四把重钧千刃毫不留情斩断人鱼的脆弱防护罩! 秦惊安趁机滚进乱糟糟的墙角内,他躲过了这一下,却失去了退路。 “我看你还往哪儿逃!” “霄先生说了,留口气就行!” “给老子好好教训他!” 秦惊安慌乱地摇头,他下意识往客栈的方向看,不知从哪儿爆发出的潜力,周身竟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按住他的人击飞了出去。 他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咒印,秦惊安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像是来到了一个冰冷的黑暗世界,有什么声音在低低呼唤着他。 ——“孩子,过来,来到我的身边。” ——“孩子,别怕,过来。” 秦惊安摸索着,发现自己恢复双腿的形态了,他试着张了张口,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心才安定了一点:“你,你是谁?” “孩子,往前走。” 秦惊安迟缓地走了走,他摸到了一个更加冰冷柔软的东西,像是……尸体! 秦惊安猛然想抽回手,可下一秒,手被尸体握住了,这次他听清了这声音来自一个女人。 只是这女人的声音格外沉静缥缈。 “孩子,别怕,我是你的母亲。” “……母亲?”秦惊安愣住。 自他出生以来,族人早已覆灭,他被方笑升收养在莲伴镖局十七载,直至六年前燕朝顷将军战死后,一切就变了。 方笑升失踪,燕乾造反被发现入狱,闻进等人下落不明,莲伴镖局被查抄,他害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四处躲藏,无意间发现了魔族禁地百纳川才得以活下来。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见到他的母亲。 “孩子,我知道你很惊讶我的出现,也很愤怒我为何不在你这些年险些饿死的时候出现。”女人轻轻说。 第119章 缔结吧 秦惊安反握住女人寒凉的手,难以置信道:“你一直知道?你知道我的孤苦无依,知道我活的这么窝囊?既然你一直知道为什么你现在还要出来!是因为我这次这么的要死了吗?你现在出来又有什么用!难道连你也要训骂我吗?!” 秦惊安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女人沉静了良久,秦惊安感受到女人抱住了他,那怀抱一点也不温暖,反而是彻骨的冰冷。 “孩子,当年魔王残道,我与你父亲拼尽全力只能保全你的性命,你能活到现在,母亲很欣慰。 对不起,是母亲和你父亲没能保护好你,让你从小落入狼窝,认了贼人为义父。” “…什么贼人?”秦惊安道。 “莲伴镖局的领头人方笑升,是他和燕朝顷联手屠杀了我们百纳川人鱼一族。我知道这会让你痛苦不已,但孩子,你能见到我,就必须接受现实。” 秦惊安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而那颗铁钉还在他的心口摩擦碾压。 “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是方笑升,那他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他养了我十七年,从未亏待过我!”秦惊安愠声质问道:“我从未见过你,你凭什么说你是我母亲,我看你是霄先生或者其他人派来离间——” “啪!” 女人冰冷颤抖的手扇在秦惊安脸上,她的手因为这一下直接消失了。 “你怎能如此执迷不悟!你身上的咒术,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最后一道保命之法,唯有你真的濒临死亡时,这咒印才会生效。 而我,不惜违背族规用人鱼族禁术将你和燕乾的命格逆转才保你一命!” 女人声音冷硬:“如今你见到的也只是我的一缕幽魂……” 秦惊安再次被女人抱住,可这次,他毫无所感。 秦惊安双目泛白,他靠在女人肩上,布满咒印的面容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原来,他的前半生所有美好的回忆全都荒诞又可笑。 他一直活在谎言里。 当谎言的镜子被打碎,一直活在镜子里的人,也在这一刻死了。 “不,孩子,你还不能死。”女人声音越来越远:“母亲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让你为了自己活。 你不需要去复仇,也不必为是人鱼族感到悲哀,在你出生时,全族欢欣鼓舞了三天三夜,你是母亲与父亲的所有,只要你活下去,我与你父亲就会为你感到骄傲。 孩子,我要走了,我会带走咒印带给你的伤害,也将永远离去。 不要难过,我会化作世间的一切,与你父亲一起期盼你好好活着。” “……不,等等,你别丢下我!” “我错了,不该大声吼你,我不该那么蠢,你别走!” “母亲……阿娘!阿娘!” 秦惊安喊着心底一直羡慕的称呼,他慌乱地抓着,可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求求你!别走!别丢下我!阿娘!!!” 秦惊安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没有换来任何东西,他不死心地四处抓摸。 终于,他抓到了! 秦惊安惊喜地抱住她,哀求道:“别走!求求你!” 但怀里的体温,是热的。 秦惊安惊地睁开眼,杂乱的胡同里,躺着数十个死人。 他的耳朵擦过少女微凉的碎发。 “给你三秒。” 秦惊安眼瞳微缩,急忙收回手瘫倒在了地上,他看着眼前清丽冷淡的少女,头上似一盆凉水猛然冲下,叫他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木明昔上下打量了一下人鱼身的秦惊安,不冷不热地说:“我一会儿不在,你竟然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买个衣服的功夫你都能出事。” 眼前的画面和那日救他于水火的场面重合,秦惊安匆忙低下头:“…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是啊,惹了不少麻烦呢。”木明昔拍了拍手起身:“你身上刚刚爆发的咒法叫什么?” 还好她当时没赶那么急,离秦惊安还比较远,不然杀伤力那么大的咒法,估摸她也吃不消。 秦惊安怔了一下,别开脸道:“我也不清楚,是我阿娘和阿爹留给我的。” 木明昔见状没再问下去,反倒是秦惊安怕她不信一样,说:“我日后弄清楚了第一时间告诉你。” 木明昔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远处突然炸出一声巨响,秦惊安惊道:“那边是客栈?!那yan……” 他的话戛然而止,在木明昔的目光下转问道:“那,那你师姐是不是还在客栈里?” “嗯。你还能动吗?”木明昔问。 秦惊安低头不语。 木明昔伸出手,“缔结。” “?”秦惊安迟疑道:“灵兽契约吗?可我的尾巴断了,以后不一定能恢复,我的力量也消耗殆尽,现在不仅帮不上你的忙,还会成为你的累赘。” 秦惊安抿唇道:“我…我不确定我的力量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也许治愈之力——” 木明昔打断他:“废话这么多?” 秦惊安羞愧地垂下头。 “赶紧的,我还有事。”木明昔微微蹙眉,一把拉过秦惊安的手,勾住他的小拇指,一股灵力从她身上流转到秦惊安手中。 秦惊安不敢再拖怠,连忙咬破另一只手将精血擦在木明昔的手上。 “我秦惊安,以精血为引,自今日起,将对主人木明昔永远忠诚,奉献所有。” “四方为证,缔结于彼,生死相随!” 木明昔按住秦惊安地食指,莲花印记在秦惊安额间显现,她收回手,划破了一道小口递给秦惊安。 后者吞入血珠。 秦惊安额间的莲花印更加清晰,仔细看去,莲花中间有几缕彩色的阴影,格外神圣。 木明昔满意地看了一眼,发觉刚才划开的小口自动愈合了。 她挑了挑眉,心情格外愉快:“现在你可以化成灵兽了。” 秦惊安点头。 他本就虚弱,现在又耗费了精血,虽不多,于他而言却是最后一点力气。 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有木明昔的手心大。 木明昔将他放进了储物袋,留了点缝隙后系在腰间。 骤然间,四周风起! 尖刺的飞刀从黑夜中猛然射向木明昔的眉心,鹿涯落生藏刀浮现在她身后,幽蓝的光圈无形中柔化了飞刀。 木明昔眼睫微抬,飞刀霎时改变了方向以极快的速度回射而去! 噗嗤! 砰! 一个女人从楼台上倒下。 “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 青年隐于暗夜中,带笑的嗓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第120章 禁言 木明昔挑眉,见识过天道的无处不在后,这样的招式对她来说就是故弄玄虚。 木明昔如鬼魅般穿梭在夜色中,挑衅地以霄先生一样的说话方式轻笑了一声:“阴沟里的老鼠。” 霄先生却来不及怒斥,因为他发现木明昔的气息消失了! “我可比你更喜欢干坏事。”木明昔笑着说。 霄先生唇峰微抿,身边亮起数张符咒,脚底的遁形阵随时待命,他冷声道:“也许你误会了,本王并非要杀你。” 然话音方停,霄先生周身的符咒忽然自燃起来! 掌风掠过身前,霄先生手中出现一柄长剑疾速竖挡,一簇烈火从他手心飞出,照亮前方。 没有人! 霄先生瞳孔微紧,一股森寒之感蔓延胸腔,他意识到什么,长剑插入地上,巨大的力量照明四周,漆黑的房屋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中计了! 霄先生猛地抛出长剑,剑锋在屋墙上回弹,他反手握住,眼神一暗。 “区区炼虚境就想困住本王?你还是太天真了!” 霄先生低语念法,额间魔纹愈明,长剑褪去暗沉的表壳,鎏金的金纹沿着剑身攀附在剑柄上,镶嵌着的萤石如星璀璨,光芒四射! 耀荣剑一剑破阵,当周围的屋舍消失,霄先生凌厉的目光扫过前方时,心中一震。 “六殿下?” 这声音是……许审袍? 黎策循声扭过头,一道魔力霎时击碎了他脸上的面具。 他面前的,是那双压制性的金红深眸,黎策双腿微软,强行别开了视线,但他还是跪了下去。 借此机会,他往身侧扫了一眼。 这儿正是赵家客栈的门前,城外的百姓被军队拦截在远处惊奇地看着。 黎策顿时明白了过来是木明昔搞的鬼! 她是从什么时候放下的遁形阵? 符咒自燃! 黎策不禁咬牙,也只有那时候了。 他本打算撤掉遁形阵给木明昔一点教训…… 黎策料到了木明昔打不过他,也料到了木明昔会逃走,但却没算到木明昔会胆大到反过来算计他! 但更令黎策惊讶的是,木明昔用的不只是一个阵法。 困住他的是区区幻术,但幻术之下覆盖了限制范围的第三股力量结界,然后才是新的遁形阵。 并且她还是脱离了遁形阵的情况下让遁形阵生效。 这简直匪夷所思! “六弟,你手上握的是耀荣剑。”黎斐轻飘飘的一句,却格外耐人寻味。 黎策刹那间下颔紧绷,不待他回答,许审袍道:“耀荣剑?六殿下整日侍弄花草,没想到竟摆弄出了一把戾气之剑,我没记错的话,此剑以怨气为食,怨怼之气越大,威力越大,因其后患无穷被王上封印在昶鬼山中,六殿下是如何拿到的?又对何人有怨气?” “许大人言重了,我哪知道这是什么耀荣剑,某日出门低价买来玩的而已。”黎策将剑藏于身后。 可黎斐却不放过他,讥讽道:“既如此,六弟不如送给孤以表兄弟之情。” “六殿下,太子殿下既要,您便给了。”许审袍道。 凭什么?! 黎策眼神阴翳,迫于血脉压制又无法与黎斐对抗,他现在还不能和黎斐撕破脸…许审袍又是父王身边的人…… 难道他真的要把耀荣剑送给他人? 不! 他做不到! 许审袍上前道:“给我,六殿下。” 黎策蓦地抬眼,挥剑砍向许审袍,“去死!” 木明昔靠在墙边转动笔生花,神情平淡地看着陷入梦魇深处的黎策。 在黎策的头顶上,虚实的幻影映照出他内心所想的一切,画面中的黎策被黎斐踩在脚下垂死挣扎。 耀荣剑?那倒是个引敌的好东西。 木明昔看不出来黎策的实力,但有笔生花在手,外加她体内的鹿涯落生藏刀的力量,稍稍控制住黎策再使用笔生花让他落入魇梦中就绰绰有余了。 “呦,没想到你还真有办法自己用它。” 陈琥凡背着昏迷的白瑶瑶出现在木明昔靠着的墙头。 木明昔微微仰头,淡淡看了眼他背上的白瑶瑶,陈琥凡立即道:“人没事,我怕她耽误时间,给敲晕了。” “客栈那边呢?”木明昔借着笔生花困住黎策的时候,就用鹿涯灵蝶给陈琥凡传了音,因而对陈琥凡的出现并不意外。 “那两个魔族前辈和许审袍打起来了,倒是没看见黎斐。” 木明昔眉梢一挑,指腹抵住了笔生花的笔尖,一抹漆黑的墨在她指腹晕染。 陈琥凡见状,咧嘴一笑:“你在谋算什么?” 木明昔望着在梦魇中挣扎的黎策,眼中划过一抹狡黠,她淡声道:“你先带我师姐去忘川口,半个时辰后我会去找你。”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木明昔每次和他说话都近乎于下达命令的语气。 偏陈琥凡还觉得没什么不对劲。 “啧,行。”陈琥凡反应过来后,到底是有点不太自在,他正要走,木明昔叫了他一声:“陈蝴蝶。” 陈琥凡澄清道:“我叫陈琥凡。” “笔生花在我手里,无论你以任何方式召唤它,它都离不开我的手心。”木明昔没管陈琥凡的纠正,平静的眼眸如月色安宁,注视着脸色微变的陈琥凡道:“如果我去忘川没见到你,我就折了笔生花。” “笔生花是天神遗留在世间的神器,你可没办法——” 木明昔用鹿涯落生藏刀利落地割掉了笔生花笔顶的一小节。 精美绝伦的琉璃木落在地上化作普通木屑,陈琥凡失声道:“你做什么!” “给你演示啊。”木明昔无辜地耸肩,见陈琥凡真动了怒,她微微笑道:“别激动,它还会恢复的。” 幽蓝碎光拂过笔生花的断头,一截崭新的琉璃木自然生长出来,与截断的地方完美融合。 木明昔施法将笔生花送到陈琥凡面前让他仔细看了看,“只要笔生花的笔头与笔杆相连,笔生花就永远不会报废,怎么,你不知道吗?” 木明昔能知道这一点,是因为鹿涯落生藏刀。按照鹿涯落生藏刀所说,像笔生花这种神器只有绝对机缘的人才能获得。 如果陈琥凡是绝对机缘者,她也想知道陈琥凡掌握了多少关于笔生花的能力。 现在看来,他知道的很少。 陈琥凡目光微变,反问道:“那天,你和天道说了什么?” 木明昔勾唇的一瞬间,世间的一切静止了。 风声、叶落,远处的打斗声、陈琥凡试探的表情都凝滞在了木明昔面前。 那道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的声音仿若从世界的尽头传来,又仿佛就在木明昔耳侧低语。 【禁言。】 第121章 窝囊废的作风 “你管的太宽了。”木明昔道:“如果不能直接把我杀了,你就管不了我。” 【若吾想,汝早已死在雷劫之下。】 “别扯犊子。”木明昔语气冷然。 【汝太傲了。】 天道声音跟海水深底般无穷无尽,木明昔却听出了恼意。 她迅速明白了天道的想法,“怎么,你想让我的修为尽失变成凡人?还是不打算装了,想借黎斐之手杀死我?” 【是以,汝将如何?】 木明昔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夜空,她双眸明亮地惊人,眼底似滚滚银河般深不见底,而不再是死水一片。 她语气仍是笑着的,却带着不死不休的坚决,一字一句道:“那你就看到了,千万别让我得道飞升,否则,那天将是你的祭日。” 【汝太高估自己了。】天道说:【和汝一样不服输的人太多了,汝又怎知,汝不会身死魂消,一事无成。】 木明昔感受到天道的嘲笑,神情坦然,她收回所有法术,摊开手无畏道:“你可以试试。” 风动的一刻,远古的钟声在木明昔心头敲响,像是来自天道的警告。 与此同时,她身上所有的修为缓慢流逝。 不消片刻,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急速归结于零。 笔生花落在地上,木明昔胸腔内一片空荡,巨大的力量回撤让她跌跪在地上。 陈琥凡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你怎么了?” 这一扶,陈琥凡惊骇道:“你的修为……” 木明昔正想说话,喉间的铁锈味逼的她忍不住扭头吐了出来。 淤血洒在石子路上,奇异的是转眼间就不见了。 做事不留痕迹,倒是符合那个窝囊废的作风。 木明昔心中冷嘲,对上陈琥凡惊疑不定的表情,抽回手笑道:“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啦。” “刚才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天道来过了?”陈琥凡敏锐追问道:“你们之间——” 忽然,地面轻微晃动着,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代表什么。 木明昔冷静地打断他,“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带我师姐走,半个…半日后,我会去找你们。” 木明昔神色自若,仿佛流失灵力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在陈琥凡看来,她现在不逃无异于是在求死。 “我可以带着你一起离开,只要你之后告诉我你和天道之间的事。”陈琥凡英锐的眉峰紧蹙,抓住木明昔的手腕道。 没有灵力加持,木明昔的力气远没有陈琥凡大,她无法挣脱桎梏,只得看向陈琥凡引诱道:“你不想知道虞佩清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陈琥凡一怔,“什么意思?” “按照我说的做,我会告诉你的。”木明昔道。 陈琥凡深深看了她一眼:“别死在这儿了。” “不会。”木明昔嫣然一笑:“我还有大事没完成呢。” 陈琥凡转身消匿于暗夜中。 木明昔垂下眼,手心的莲花印记很浅,但她还能感受到青弓焦急的情绪。 好在青弓在昨晚和她剑意相融了,否则她恐怕只能跟飞花岛中海的时候一样,连青弓都召唤不出来。 令木明昔意外的是,她竟然还能听到栩月和鹿涯落生藏刀的剑灵之音。 现下两者早已在她脑子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是不是你导致她灵力骤失的?!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栩月气的乱咬人。 鹿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既已和主人传神,在主人死前,我都不会叛主,可不像某人。】 【你说谁呢?!】 【谁跳脚谁心里有数。】 【我吃了你!】栩月大怒道。 【就凭你?呵。】鹿涯不屑。 以木明昔现在的情况没办法主动屏蔽两者,只能出声道:“都安静点。” 栩月因为木明昔的修为消失,它也无法化出实物形态,只能在木明昔脑子里轰炸:【你怎么了到底?你现在修为低到连我都召唤不出来了,更别说青弓那个蠢——】 青弓冷不防道:【我可以。】 【你可以个——】 栩月正要骂,只见木明昔掌心出现一柄碧绿色的弓箭。 栩月:【?】 鹿涯“喔?”了一声,询问木明昔:【主人,你们剑意相融了吗?】 “嗯。”木明昔握上青弓,眼底冷然。 鹿涯落生藏刀没再说话,栩月欲问清楚木明昔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察觉到越来越浓烈的魔族气息,他只得压下满腹疑惑和木明昔一同警惕起来。 萧风瑟瑟,卷起木明昔宽大的裙摆。 木明昔原本打算揪出设计秦惊安的幕后之人,搞清楚身份之后将计就计让黎斐的怒火烧在幕后者身上再暗中配合傅海兢二人杀了许审袍。 可惜火还没烧身,反而因为天道折了自己的一身灵力。 不过这样一来,天道就不会再管她了。 木明昔无声吸了口气。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天道之上还有更为厉害的人在监管着天道的行为。 而且那人一定更加严厉、不容置疑。 一旦天道的错误被那人发现,对天道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现在天道不仅对这个世界降下天罚,还有违常理地抽取了她的修为企图间接治她于死地。 那人一定会发现什么,否则就太没用了。 而天道为了不让那人发现,不会再有时间顾及她,或者说在天道看来,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木明昔偏偏要让天道知道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木明昔一巴掌拍醒了黎策。 黎策眼中有些浑浊,下意识地看着木明昔反应不过来。 “你怎么回事?架都还没打就晕倒了?”木明昔皱眉,扶着黎策起来,瞥了一眼地上的耀荣剑:“这把破剑你还要不要?不要我们就得走了。” “…去哪?”黎策浑浑噩噩,顺着木明昔的目光看去,蓦地清醒过来,甩开木明昔的手,神色警惕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木明昔莫名其妙:“你脑子被撞傻了?咱俩架还没开始打,你就站在原地不动了,还喃喃自语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我没杀了你就不错了。” 黎策半信半疑地捡起耀荣剑,耀荣剑还是原先被隐藏地灰败模样,一眼看上去确实和木明昔说的“破剑”对得上。 他摸上自己的脸,冰冷的银色面罩让他的心落实了几分。 “你到底走不走?”木明昔不耐道。 黎策:“……去哪?” “黎斐要过来了,我当然得跑啊,你难道要和你们魔族的太子殿下硬钢?”木明昔打量着黎策,轻笑道:“你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么怕黎斐?难道是魔族的皇子?让我猜猜,你是那个人魔混血的五皇子黎锵?” 第122章 竟然这么蠢 “…是又如何?”黎策没有半分犹豫。 地面震动地幅度愈发大,黎策想到黎斐的坐骑最能嗅人气息,他收起耀荣剑道:“你要跑去哪儿?” “我要是有好地方,就不会把你叫醒了。”木明昔指了一下赵家客栈打地如火如荼的方向,“那边有我的朋友,现在正拖着许审袍呢,你想出一个能在黎斐眼皮子底下带我过去的办法。” 黎策被木明昔这副命令地语气弄得无语。但转念一想,她现在是在和他寻求合作,带她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他确实不能和黎斐见面,方才梦中被黎斐踩在脚下的画面如历历在目。黎策心中恨意加深,莆一颔首:“可以。” 木明昔笑容还未绽放,黎策施法的动作顿住,忽然看向她:“本王记得,你来自仙界。” 言下之意便是,你自己飞过去也行。 木明昔翻了个白眼,“都说了黎斐要过来了,他的魔兽肯定也过来,我现在用仙界术法,暴露仙法踪迹被魔兽闻到,那在他眼里不就跟活靶子一样?” 木明昔嗤笑道:“怪不得你不得魔王喜爱,竟然这么蠢。” “……” 黎策心口被戳了两箭,不再迟疑,遁形阵在二人脚底微闪,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下一秒,一只魔兽兽角轰然踏在两人离开的位置上,黎斐站在魔狮头顶上,锐利的凤眸微眯。 “跑了。” 魔狮狂吠,黎斐侧头看向赵家客栈的方向,魔狮心领神会疾驰而去。 木明昔和黎策停在赵家客栈的隔壁房顶上,黎策想说他先走了,却见木明昔猛地大声叫道:“傅前辈!林前辈!” 守在傅海兢和许审袍作战旁边的林原乍然看向这声音的来源,眨眼间就掠到了她的面前,他裸露的肌肉强劲有力,险些碰到中间的黎策。 当然这也有林原眼里只有木明昔,压根没注意到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黎策的原因。 打斗中傅海兢略扫了一眼,见真是木明昔喊他,立刻调动乾卦拖住了放阵法的许审袍,得以挡在三人面前百米之处。 “丫头,你怎么回来了?”傅海兢摸了摸胡子道:“担心我和你林前辈打不过吗?” “不是。”木明昔笑眯眯地对林原介绍道:“林前辈,这位是霄先生。” 黎策一愣,当即对林原颔首,“前辈,在下是木姑娘的朋友。” 他颔首低头的那一秒,木明昔对着林原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她眼底寒冷如霜,笑容浅浅。 林原毫不犹豫箍住黎策的脖子、狠狠踢断了他的双腿,随即一扯腰间的带子,带子自动变大变紧,捆住了痛得跪在地上的黎策。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黎策惊的瞪大双眼:“木明昔,你的人不想活了吗?!” 木明昔微微一笑,伸手轻柔地摘掉了他的面罩,嗓音清脆微冷:“六殿下说什么呢?” 黎策顿时僵住。 “傅前辈!”木明昔大声喊道:“我们抓住了魔族的六皇子黎策!” 许审袍拧眉,傅海兢也回首看向被绑住的人,他倒不认识什么六皇子,但许审袍竟然停手了。 傅海兢立马回到林原和木明昔身边,黎策支支吾吾要说什么,但被林原封住了嘴。 木明昔笑意盎然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傅海兢对林原道。 林原摆手:“这丫头自己把人骗了过来的。” “黎斐马上过来啦。”木明昔笑着说:“要是我们以黎策作为放我们走的交换条件,你说他会不会答应?” “悬。”林原轻哼一声,“你把魔族搅得天翻地覆,又毁了他的生辰,他那性子不杀了你绝不会罢休。” “林前辈好像对黎斐很了解嘛。”木明昔说。 林原面色微变,撇了撇嘴没吭声。 “丫头,你想做什么?”傅海兢别有深意道。 “啊,我就是想看看,黎斐有多生气,毕竟我当时在地牢救我师姐的时候,可是也很生气呢。”木明昔含笑道:“他要是不放我们走,我们就杀了黎策,皇子杀皇子,多好看的一场戏。” 傅海兢默然,他觉得木明昔走了一会儿回来之后变了,但哪里变了他又说不出来。 突然,魔狮激昂地咆哮声从天地间刺入众人耳朵里,无论是傅海兢、林原还是许审袍的修为都早已对这狂吠声音免疫了。 但木明昔不行,她现在只是个凡人。 于是林原抬头看黎斐的功夫就察觉到木明昔躲在了他身后。 林原:“?” 傅海兢也发现了这一点,“丫头,你怎么了?” “我的灵力暂时没有啦。”木明昔笑道。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算大,但在实力面前,远近早已不能隔绝声音的传播。 黎斐神情危险邪魅,对木明昔已是势在必得。 “什么?”傅海兢握住木明昔的手,竟真的查询不到一丝仙界灵力的游走。 仙界的人对同伴的灵力通常都是看得到的,因为修为高超者一眼就能看出比自己低阶者的修为等级。 譬如陈琥凡在木明昔升至炼虚境后是看不出她的修为的,只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灵力波动,这波动往往是用来抵挡最微不足道的四季变化、冷热酷寒。 炼虚境之前需要木明昔自己用灵力维持,炼虚境之后,木明昔就发现她就算不用灵力维持,这股波动也会自动存在。 这也是陈琥凡一眼便看出木明昔灵力消失了的原因。 族类不同的原因,魔族无法肉眼看见她的修为,只能真实触碰探测。 林原也握住木明昔的手臂感知了一下,诧异道:“谁把你的灵力封住的?” “不是封住。”木明昔莞尔一笑,抽回手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黎斐的目光直勾勾地锁住了木明昔,他如暗夜中的毒蛇,迫不及待地想要生吞了猎物。 “太子殿下,慢着。”许审袍出声道:“六殿下在他们手里。” 黎斐花了半秒钟想起来黎策的脸,他冷笑道:“与孤何干?孤要的是木明昔。” “现下所有百姓都听到了木明昔的话,若您不管不顾上前,她定会杀了六殿下,届时太子殿下如何向王上交代?”许审袍神情肃然,他何尝不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捉住,但黎策到底是魔王亲子,还轮不到他来判定生死。 黎斐妖冶的面容上双目一瞬不瞬紧盯着木明昔,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一个能被人族捉住的废人,要他有何用?杀了他,倒省了孤清理门户。” “看来你确实不得宠,连命都这么不值钱。”木明昔对黎策笑道。 第123章 悟性不错 黎策怒目而视,愤怒使他褪去了伪装,深红的额纹与金红的眼与黎斐的只有三分像。 黎斐的金色中夹杂了浅绿,配上凤眸邪魅又藏着玩世不恭的讥讽。 而黎策的红目中只有一点点的金色,现下更多的是怒火与不甘。 “你说说,要是黎斐真不顾及你的性命杀过来,我要怎么做?”木明昔淡淡笑道:“是取下你的人头示威呢,还是捏爆你的魔丹?” 黎策剧烈挣扎,束缚住他的带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他竟然动弹不了一点。 木明昔和林原使了眼神,林原咂了下嘴,解了黎策的封口。 “你放了本王,本王有办法让黎斐无法杀本王!”黎策心一横道:“本王的剑是耀荣剑!魔族的传世之物!” 只要他召唤出耀荣剑,别说木明昔,这两个魔族叛徒他也能斩于剑侠下! 林原和傅海兢同时看向对方,尤其是林原。 木明昔道:“那把破剑?你真当本姑娘傻吗?” 黎策见木明昔不信,急切道:“是真的!你放了我,我唤出剑,这两个…两位我族中人肯定也知道耀荣剑。” “呵呵,是传世之物不错,但也是我林家的祖传之物,十年前被魔王夺走放封印在了昶鬼山。”林原阴森一笑:“现在你落在我手里,我直接杀了你也能拿回我祖传之物。” 木明昔眉梢挑了挑,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这时,一记长矛袭来!傅海兢和林原同时护住木明昔,但飞箭却是直奔黎策,一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箭飞出身体后又打了个回旋,傅海兢压住木明昔低下身,长矛回到主人手中。 木明昔长睫轻晃,看着月色下绛红长裙的来者,不合时宜地露出点点笑意。 “乔凝芒!” 林原低喝了声。 “不好意思,先动手了。”乔凝芒目光扫过诧异的许审袍,略过黎斐直接看向木明昔的方向,“有人出了大价钱买他的剑,我很难不心动。” 主死剑归弑主者。 乔凝芒把耀荣剑收紧储物袋,两指并拢在胸前随意地对众人敬了礼,意味深长地和木明昔说:“第二次见面了小妹妹,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你还能对我笑得出来~” 说罢,转瞬脱离了众人眼前。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众人却来不及去追寻她的下落。 黎斐黎策死了,木明昔手里就失去了把柄。 黎斐刹那间就冲到了木明昔面前,强大的魔力即将接触她的前一秒,傅海兢拉开了木明昔挡住这一掌,木明昔身子向后倒,对黎斐嘲弄地笑了笑。 林原接住了被傅海兢丢过来的木明昔。 黎斐猩红的额纹发出异常明亮的光,宁安月兔从他额间跳了出来,傅海兢连忙闭眼,胸口猝不及防被击中,倒退数十米。 林原撑住傅海兢的后腰,一手揽住木明昔的肩膀推给傅海兢:“你带她走。” 然四周阵形已起,许审袍在众人上空念动咒法,低眸看着林原道:“地牢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木明昔被丢来丢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身侧的傅海兢猛然爆喝一声,四个钱币从他手里挥出,分别落在四个方位上,傅海兢腾空冲向许审袍:“放。你。娘。的屁!” 原本绑在黎策身上的红带裹住了林原的双眼,他额间生出第三只眼,巨大的眼球与黎斐毫不畏惧的对视:“小子,你还嫩了点!” 他的肌肉如充气的水弹般膨胀,麦色的肌肉上青筋暴起,与黎斐打的拳拳到肉! 黎斐迫不得已只能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林原身上,但不知为何,林原似乎对他的招式很熟悉,总能先一步预判。 这次也是。 黎斐本想一举将人贯穿腹部,林原却将身一扭,反握拳将他捶退了几步。 力道大的匪夷所思。 “黎斐擦掉嘴角的血,冷嘲道:“你是让孤第一个用它的人。” 黎斐修长的五指上凭空附上一双黑色的手套,但指套只在他一半的指节处便停止了。 他从手心抽出一处锋利的刀剑,在林原攻上来的短促时间中,一柄三叉戟被他牢牢握住。 矜天戟! 林原心脏颤动,浑身的肌肉紧绷,眼中却有泪意:“你竟然继承了她的衣钵,好小子!” 黎斐眉峰紧拧,矜天戟携带铺天盖地的杀意刺向林原的胸口。 谁料林原不躲反而迎了上去,黎斐冷哼道:“找死!” 可矜天戟并没有刺穿林原,而是硬生生戳在了林原的肌肉表面,林原邪笑道:“小子,你使出的威力连你娘的三层都不如!” 肌肉骤然回弹,林原一拳打在黎斐肩膀上,后者向上踢腿借着矜天戟和林原拉开了距离。 黎斐冷喝道:“孤便让你看看,矜天戟真正的威力!” 二对二的状态下,木明昔便显得多余。 木明昔偷偷看了下傅海兢的卦法。 他是以四方为阵稳住了自身的法,再辅以六十四卦与许审袍展开了像生斗法。 简而言之,他们是在精神世界战斗,这样的情况下,谁也没办法近身,就算能力强大者从外强行破开,这两人都得死不说,破像者还会受到反噬。 林原那儿木明昔是帮不上忙了,她也觉得林原根本不需要,反而乐在其中。 听林原得意的话,估计这两个前辈都和魔王是老熟人了,也许和嫣妃一样,是黎斐的哪个亲戚。 木明昔收回自己的思绪,专心研究起许审袍的阵法。 【鹿涯,能看出来是什么阵吗?】 鹿涯落生藏刀:【阵成圆形,阵边有飞鸟环绕,阵中密闭,应该是五行大阵。】 看来是专门克傅海兢的。 许审袍用这个阵法,应该也是考虑到木明昔失去了灵力只能是个废人,但他不知道的是,木明昔还有青弓。 五行相克,那就把其中几个给破了,就成立不了。 木明昔走至正南方位——木克土。 “气神翻溢,溢满为旺,旺兴成火!” 木明昔在手心画出符咒,青弓以自身武器灵力汇聚,一股青色暗流在她手心嚓地亮了一下。 木明昔的手指上冒出了一点火苗,火苗随风飘荡,似随时要熄灭。 “……” 木明昔啧了声,“狗天道。” 她脱下最外面一层薄纱,点燃火焰烧向阵法边缘。 那一点点火光本只是星星之火,下一秒却如活了一般茁壮成长! 等许审袍从激烈的对战中分神察觉的时候,已经成了熊熊大火! 许审袍瞳孔微缩,立即要施法修复,却听少女脆耳狡黠地声音从他的后方传来:“许大人,晚啦。” 碧水箭插在阵法边缘,原本稳固强大的阵法顷刻间坍塌! 木明昔跑到傅海兢身后,眨眼道:“前辈,我们走。” “丫头,悟性不错。”傅海兢眼睛笑眯眯的叫上林原:“老林,走了!” 四方钱币迸发出五行光亮,木明昔和傅海兢上方浮出一个旋涡,同时傅海兢朝许审袍飞出一枚铜币,铜币落地生根,无数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 第124章 可没人能替代她 ipaoshuba.net “来了!” 林原握住烬天戟地手猛然划过戟身,鲜血染红烬天戟地锋刀,黎斐欲勾住人,却不知为何手中的烬天戟有了退意。 也就在这么片刻功夫,林原已经钻进了即将消失的旋涡里。 黎斐迅速飞射出矜天戟,然还是射了个空,矜天戟回旋在手中,微微颤抖的剑身似恶鬼哭嚎。 黎斐按住不安的戟身,对许审袍吩咐道:“带人追往边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许审袍颔首,身影还未移动,忽见一个手持魔珠的死侍在屋顶上飞跃而来。 死侍腰间的飞燕纹佩彰显着为魔王效忠的荣耀。 “王上有令。”死侍跪在黎斐面前,手捧魔珠献上,语气无波无澜。 魔珠内传来魔王听不出喜怒的威严之音: “吾儿,追杀木明昔的事交给老五去办,你和审袍全城搜捕乔凝芒,必须拿到她手中的耀荣剑。” 魔珠送达传言令之后就变得黯然失色。 黎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魔珠,侵略性的目光久久未曾移开。 按照惯例,魔珠的命令传完死侍就必须立刻离场回去复命,但太子殿下周身死寂的气场却让死侍不敢有任何动作。 “太子殿下,微臣也许能找到乔凝芒,先走一步。”许审袍闪身消失。 黎斐深吸了口气,闭眼掩盖了想杀人的冲动,森然道:“孤知道了。” 死侍逃也似的隐入了夜色。 “虞佩清呢?” 他话音方落,身影矫健地少年跳了出来,带着不符合稚嫩声音的成熟语气道:“属下过去的时候,虞佩清人已经消失了,根据来回禀的下人所说,是木明昔和傅海兢带走了她。” 不到二十四个时辰,他的得力手下竟是被木明昔拔除地干干净净。 黎斐气地笑了起来,金红色的双眸蕴含着无尽的疯狂,“木明昔,你可藏好了,别让孤逮到你,否则,孤让你生不如死!” 少年请命道:“少主,需要属下继续追寻木明昔的下落吗?” “不,让杜问寒去,即日起你代替关坡的位置成为新的总侍卫长,丹深顶上双绮罗的位置继任部长。”黎斐看了眼低头的少年。 “庄晚景,别让孤失望。” 庄晚景额头紧贴地面,叩头声清脆响亮:“属下定当不负殿下期望!” 傅海兢带着林原和木明昔落在了忘川河边,但不知是不是傅海兢体力不支了,几人是生生被漩涡推出来的。 木明昔把着傅海兢的手臂才勉强和他一起站稳,一转眼却见林原摔了个脸朝地。 “老林!”傅海兢急道:“你怎么不看——” 他话未说完,林原猛然咳嗽起来,一口血一口血往外喷。 木明昔神情微变,过去扶住林原之后搭上了他的脉搏。 “你会医术?”傅海兢怔住。 “略懂一点。”木明昔黛眉蹙起,眼神凌厉道:“林前辈,你体内有毒?毒入肺腑,延至心脉一圈,现在还在扩散,你什么时候中的?” “老林,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傅海兢诧异道。 林原脸色苍白,紧绷着一条神经推开傅海兢:“你别管,不是什么大事,过两日就好了。” “林前辈可知,此毒毒性剧烈,待真入了你的心脉,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你也活不了。”木明昔声线冰凉。 “我自然知道,不过你倒是让我意外,竟然知道碧骰魔药。”林原脚步虚浮,撑着身体看向木明昔。 木明昔微微一笑:“本来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林原一愣。 “我可没说这毒叫什么名字,只要是毒,入了心脉都难救。”木明昔好整以暇道:“傅前辈知道此毒吗?” 傅海兢气不打一处来,横眉怒目道:“我当然知道!碧骰魔药是魔族最恶毒的赌咒,此毒将会伴着他一生一世,永远无法彻底根除,一旦他运转体内力量超过三层就会受到毒性催入!” 傅海兢一把揪起林原的衣领把人提溜起来,口水飞溅:“混蛋,你什么时候中的?难不成你要等你死了再告诉我吗?!” 被喷了满脸口水的林原:“……” “好了,老傅。”林原别开脸,“这是我和魔王之间的事,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现在我又死不了。” 傅海兢吹胡子瞪眼,想说什么但看到林原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终究是咽下了咒骂的话,推搡一把将人推到木明昔身上。 “木丫头,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了?”傅海兢道。 “傅前辈,我们还是先将林前辈安顿好,他现在需要立刻休息呢。”木明昔指了指站不稳的林原。 她现在就是个凡人,压根支撑不了林原健硕的体格子。 傅海兢见状,郁闷地把林原背在背上,斜眼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木明昔引着傅海兢顺着忘川河畔向前走,轻声道:“和我师姐汇合,带她在忘川玩两天。” “修为都没了还有心情玩?”傅海兢瞪了她一眼,“你别把自己命玩没了。” 木明昔但笑不语,傅海兢忽然驻足道:“前面有人来了。” 木明昔闻言也停住了脚步,却听傅海兢问道:“刚才你是故意告诉我们你修为尽失的?就是为了让许审袍和黎斐听见,降低你的威胁。” 否则许审袍也不一定会用五行大阵。 毕竟谁也想不到一个修为全无的人会凭空生出水和火。 木明昔注视着前方,双眸弯如月牙。 傅海兢心中暗叹。 这丫头要是真继承他的衣钵,再加上林原的一身高级术法的话,也许有朝一日会成为这世间的第一人。 比西辞、世柒更厉害的存在。 与此同时,三人前方的一群人中,紫衣墨眸的青年微微一顿,突然大步脱离了队伍向前跑去。 正在勘测路线的白衣男子立时戒备:“空空!” “我过去看看。”杨城快步追了上去。 但空翎玄的速度向来极快,他似萤蝶展翅发出的星光,下一瞬便消失了。 所幸杨城知道忘川河畔只有一条路,绕过河弯之后,就见到了空翎玄的身影。 “空空,别总是这么……” 杨城挂在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杨城,好久不见。” 清丽明媚的少女微微笑着,狭长如蒲苇般的睫毛下双眸弯弯,她眼神平静,却迅速认出了他的身份,平淡地接受了他们的重逢。 杨城无数次想过再见到木明昔会以什么方式,如今她站在河畔,飘起的裙摆悠扬,在魔族月光的映照下,倒像是杨城脑中的幻影。 可没人能代替她。 杨城深知这一点。 “明昔?”慢一步赶到的云殇厄惊了一瞬,扶着东方晋阳故作轻松道:“再找不到你我就要疯了。” 东方晋阳耳朵微动,眉飞色舞:“真的是明昔吗?她在哪?” 杨时呼出一口气,保持着大师兄应该有的稳重,嘴角却忍不住的上扬。 接二连三的欢呼喜悦声冲淡了杨城的思绪,他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 第125章 我朋友 “你师门的人?”傅海兢咂舌道:“怎么还有个瞎——” 木明昔忽然朝傅海兢淡笑道:“前辈要不要和林前辈先坐一会儿歇一歇。” 她眸色静然,如寻常般,可傅海兢却觉得这丫头浑身冒寒气。 而且他们才刚走没两步。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行行行。” 傅海兢白眼一翻,走到一旁将不知何时昏过去的林原放下。 说话的功夫,众人已至跟前。 从见面的欣喜雀跃到发现木明昔的不同寻常之处只在两三步之间。 除了东方晋阳,杨城等人目光皆是变得凝重奇怪起来。 木明昔接受众人审视的目光,也知道瞒不了什么,只能眨眼道:“还活着。” “……我看你是玩脱了。”杨城哼道。 木明昔摸了摸鼻子,看向云殇厄和东方晋阳:“你们怎么来?老爹呢?” 见她不愿多说,杨城郁闷地偏过头。 “我们偷偷出来的。”云殇厄紧盯着木明昔,“是不是黎斐伤的你?” 杨时从储物袋拿出一个瓷瓶给她:“固元丹,没了灵力,怎么还能穿这么单薄?” “事发突然嘛。过会儿和白师姐汇合了再跟你们细说。”木明昔咽下固元丹,看向默不作声的空翎玄。 她淡淡道:“你不该下山的。” 空翎玄垂眸。 杨时温声道:“此事不怪他。他感应到你受了重伤,性命攸关第一时间告诉了我们,但只有他能与你感应,我便自作主张带着他一同下山了。” 木明昔微微笑道:“大师兄,我没说要怪他,只是他下了山,恐怕他的危险要比我多。” “我不怕。”空翎玄剑眉下双眸坚定深邃,他一字一句道:“无论有多少危险,我都不会回去的。” 木明昔望着空翎玄罕见的沉默了。 有段时间没见,他已经和杨时一样高了,但他的眉眼更加分明,初入俗世的一丝茫然早已消散。 以前空翎玄看她时,会带着小心翼翼、恭敬、害怕、依赖与占有。 看她就似看一个所有物一样。 所以她一直不怎么喜欢。 现在没有了,那双伪装后变色的眼眸中,变得愈发理性决然,而不是一味顺着她的决定而失去自主思想。 两人相望在其他人看来就像是互相对峙着什么,云殇厄眼皮子抽了几下,实在是觉得碍眼,挡在了空翎玄的前面。 “白师姐在哪?”云殇厄指了指傅海兢和林原:“那两个魔族人是怎么回事?” “救了我的前辈。” 木明昔朝月色看了眼,因为乔凝芒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也因此浪费了太多时间,再不去忘川口估计陈琥凡要跳脚了。 “走,先去找瑶瑶师姐。” 木明昔抬脚要过去帮傅海兢扶林原时,杨城率先一步将林原背在了背上,谦逊道:“前辈怎么称呼?你救了明昔,那也是我等的恩人。” “……” 又开始装了是。 木明昔嘴角一抽,想起了当年杨城明面上无所不能谦逊优秀,实际抱怨精分的模样。 傅海兢倒是觉得杨城很上道,摸了摸胡子一副世外高人地模样,高深道:“老……我姓傅,你和木丫头一样叫我傅前辈。” “在下杨城,是明昔的大哥。” “喔?怪不得我看你顺眼哈哈哈。” 木明昔:“……” 杨时迅速上前作揖道:“在下杨时,是明昔的二哥。” “我是她三哥,傅前辈。”云殇厄轻咳一声,避开了木明昔的目光。 东方晋阳见缝插针,举手道:“我是她的四哥!傅前辈,别看我眼睛受了伤,但平时都是我和明昔一起做任务的。” 傅海兢突然被一群小辈这么恭维喜爱,一时间觉得好笑又有趣:“哈哈哈,不错不错,后生可畏。” 他抬手一指,“你呢,你是她什么人?” 空翎玄怔住,嘴巴像是被针线缝紧了般,无论如何也吐不出一个字。 他能是她的什么人? 空翎玄不禁问自己,他不敢去看木明昔,因为他也知道没有资格。 “我朋友。” 像是一串银铃滑过心扉,空翎玄紧蹙的眉恍然松开,他看向第一次主动替他说话的少女。 他的心脏似要从胸腔跳出来一般,剧烈震颤下又惊又喜。 “资质不错。”傅海兢随口道。 木明昔瞥了傅海兢一眼。 傅海兢可不会是能被几个毛头小子哄得眉开眼笑的人,他大概率是看出空翎玄有所不同想刺探一下。 陈琥凡坐在忘川口的凉茶铺子凳上眉头紧锁,眼看着临近午时人也还没到,他颇有些不耐烦地敲着桌子。 “别敲了,吵死了。”趴在一旁的白瑶瑶从睡梦中转醒,不悦道:“一直敲敲敲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睡眼惺忪地看向身侧之人,却不是梦里熟悉的师兄弟。 刹那间林算晚替她挡住魔兽攻击被分尸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白瑶瑶眼眶一红,急忙抹去泪花。 陈琥凡吓了一跳,“不是?你哭什么?” “……” 白瑶瑶倔强道:“我没哭,刚睡醒风沙迷了眼睛而已。” 呵呵。 陈琥凡懒得戳穿她,反正不是他惹哭的就行。 “我师妹呢?”白瑶瑶对于昨晚的记忆有些迷糊,她记不清后面是怎么睡着的,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和木明昔分开的。 白瑶瑶叹了口气,看来千张机的药效就要过去了。 “不知道,应该快到了。” 白瑶瑶点头,想着待会儿见到师妹一定不能让她难过。 她两手勾起自己的嘴角,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陈琥凡道:“谢谢。” “……” 陈琥凡坐的离白瑶瑶远了一点。 奇奇怪怪……一会儿一个样子,真跟木明昔一模一样。 这时,空中有几人御剑而来,白瑶瑶一眼看到了杨城身后的木明昔,连忙起身摆手道:“我们在这儿!” 周围的人被这声叫喊吸引,陈琥凡急忙捂住白瑶瑶地嘴让她坐下:“姑奶奶你小声点!你师妹和我都是魔族的通缉犯!” “…我忘了,不好意思。”白瑶瑶自觉捂住嘴,但还是忍不住无声朝木明昔的方向挥手。 忘川口是魔界边陲,这里连接仙族与妖族等各路的来者,但都身穿黑袍看不清面容。 凉茶摊百米之外就是钱庄,钱庄正南方便是魔族的通行口。 与之相邻的忘川城内并不需要通行证,但却更加危险。 第126章 你们要不要选一支? 忘川城内的梦昙花与彼岸花常年花开,美艳的彼岸花摄人心魄,幽然如白雪的梦昙花恬静高雅,两者大片大片开放,形成了一幅绝世盛景。 因而忘川城也得名“繁花盛景”。 忘川城中的百姓常用这两种花材制作各类糕点美食,受无数人喜欢,常有外界之人格外喜欢这种美食,不惜跨界花重金购买回去。 但后来人们却发现,彼岸花与梦昙花具中竟有罂粟的气味,吃多了便会上瘾,让人无法自拔,而此花做的美食也有损身心,若是长期吸食,一旦无法供应的话,身体便会痛痒难耐,神智错乱,甚至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死。 美丽之下的危险却更加引得魔族人向往,他们认为吃下这种糕点再戒断会激发毅力的潜能。 听闻有许多有点名气的能者都发言:“吃过彼岸昙糕之后,只要成功戒掉,再去修炼就能更上一层楼!” 不乏能者当众服下,半月后戒断成功,修为竟是一跃千里。 因而忘川城不仅没有被封禁,反而有无数想要试试此花威力的人前来购买。 忘川城的糕点依然美名在外,甚至供不应求。 木明昔选择在带白瑶瑶来忘川城的额外一点就是:忘川城不会管皇族的通缉令。 据灵华派藏书阁中的《魔族史册》记载,忘川口每日人流络绎不绝,有八成都是去忘川城的。 千年过去,忘川城早已富甲一方,不受魔族约束,百年前魔王曾派兵镇压让其归附,谁料忘川城人表示:魔王若敢打进来,城中百姓将全部自戕,从此彼岸昙糕会永远失传。 此话一出,魔王受到无数魔族人声讨,在这浪口上,忘川城主又退了一步。 称“愿每年上交十万魔玉表忠诚之心,但忘川城人生性自由,不喜约束,请魔王宽宏大量收兵。” 后来此事便不了了之。 东方晋阳不解道:“那彼岸昙糕不就是大烟吗?我记得魔族律令路禁止抽大烟,这不互相矛盾吗?” 杨城哂笑:“这些律令对于残忍嗜杀的魔族人来说,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而已。” “魔族崇尚强者,只要够强,无论以任何上不了台面的方法修炼的,他们都不会在乎。”杨时温声解释道。 “说不定魔王自己也觉得彼岸昙糕有用。”云殇厄冷笑道。 白瑶瑶频频朝钱庄内看,先前木明昔说要去钱庄换魔玉,陈琥凡那家伙也跟着进去了,怎么会这么久还不出来? “白师妹,你身上可有什么内伤?”杨城温柔地看向白瑶瑶。 白瑶瑶小时候听过杨城大师兄的传言,但她当时太小了,除了往药房跑就是满灵药山找草药,所以也没见过杨城。 不过她还记得当时有师姐形容杨城:清风霁月,稳健如松。 只可惜杨城后来战死,她也无缘见到了……犹记得那个师姐还伤心了很久。 没想到时隔多年,明昔竟然让杨城“死而复生”了。 只不过这次……换她要死了。 白瑶瑶望着杨城:“谢谢杨师兄关心,我没事。” 比起传闻,杨城要比她想象地更加随和温润一些。 “都是同门,不必如此见外,晋阳经常提起你。”杨城笑道。 东方晋阳耳朵一动,昂首道:“我其实也要来救你的,就是比明昔晚了一步而已。” “就你这样,你还是先顾着自己。”白瑶瑶心中暖意融融,调侃道,“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 “切,等我眼睛好了,小爷让你表演一个跪地求饶!” 白瑶瑶忍俊不禁:“谁跪谁还说不定呢!” 这样吵闹的模样恍如昨日,她心中微叹,紧绷着的心得以缓和了些。 看师兄弟的反应,明昔应该没有把她只剩三天可活的事情告诉他们。 但这也让白瑶瑶更加担心大师兄他们会发现她的异常,只有和木明昔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能完全安心。 “出来了。” 白瑶瑶愣了下,说话的人是空翎玄,他似是随口提了一句。 木明昔一人给一袋子钱,大方道:“每袋里有一百块魔玉,钱不够来找我。” “明昔,你抢劫钱庄啦?”东方晋阳掂量手里重压压的袋子,心虚道:“我们会不会被追杀啊?” “她就是抢了也杀不到你头上,怕什么?”云殇厄系好钱袋,靠着东方晋阳的肩膀对木明昔笑道:“再不济也有我顶在前面呢。” “就不能想我点好的?”木明昔眼皮子一跳,道:“先进城找家客栈吃饭,我饿了。” 她现在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 依在木桩上把玩着钱袋的傅海兢闻言,走过来道:“忘川城我比你们熟,跟我走。” 木明昔:“好。” 一进忘川城,扑面而来的就是一种奇异的香味,许多商贩上写着“彼岸昙糕”,各式各样的造型奇特可爱,东方晋阳看不见,但光靠嗅觉就已经咽了咽口水,低声对空翎玄道:“确实好香。” “要吃吗?”空翎玄道。 “?” 东方晋阳“目视前方”,“不必了。” 右手边的云殇厄看着突然走上去和傅海兢、木明昔并排走的陈琥凡,心情格外不爽。 他压低嗓子道:“要不要试试?万一你成功了,说不定眼睛就好了。” “……”东方晋阳忿忿不平道:“你们再这样我就和师妹告状了!” 云殇厄正要说“你去”,白瑶瑶在一家首饰摊上停了下来,招呼木明昔:“师妹,这家的簪子好别致啊,你快来看。” 木明昔回首走了过去:“喜欢就挑几个买下来,这几日正好戴。” “好!”白瑶瑶开心道。 木明昔目光随意地在摊子上瞥了一眼,蓦地顿了顿。 她拿起一支天青色晴鹤长簪。这支簪子通体采用的材料是宝石玉,拿在手里并不冰凉,反而柔和轻巧中带着一丝暖意。 “姑娘好眼光,这是北双城的新鲜货,今儿个上午才到的,仅此一支。”摊主道。 “师妹,你喜欢这个吗?”白瑶瑶好奇地朝她手里看去,“确实好看。” 傅海兢站在原地,看着这群小辈都盯着木明昔手里的簪子,饶有趣味地对身边杵着的陈琥凡道:“小子,你不去看看?” “女人的东西我怎么会感兴趣?”陈琥凡轻哼道。 傅海兢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木明昔一转头,见众人都盯着自己,波澜不惊地笑道:“你们要不要选一支?” 第127章 爹以后,就靠你了 “出门在外,代表灵华派的颜面,确实要好好选一下。”杨时最先开口,在白瑶瑶身边“认真”挑选起来。 云殇厄轻咳一声,拽着东方晋阳过去:“我给你挑一根,你看你头上什么都没有,不知道还以为我们灵华派多穷呢。” “那我要个最威武霸气的!”东方晋阳道。 空翎玄不太理解这种东西,以往都是给他什么他穿什么。 “空空,你也来啊,我给你盲摸一支,肯定很不错!”东方晋阳自信道。 空翎玄不动声色看了看把玩手中长簪的木明昔,抬脚走了过去。 杨城一直背着林原,见木明昔望向自己,挑眉笑道:“我没手拿了,要不你帮我挑?” “挑好了,就这支。”木明昔转动长簪在杨城面前站定,“怎么样?” 杨城勾唇,微微弯下腰道:“不错,给我带上。” 他双手都腾不开,说这话也没错。 可那群挑簪子的人纷纷注视着他,那模样,恨不得现在背的林原的人是他们。 白瑶瑶懊恼地跺脚。 可恶!被抢先了!师妹都没给我戴过簪子呢! 杨城本身戴的是灵华派统一的银簪,木明昔拔下之后随手扔进了储物袋,将晴鹤长簪规整地给他别在了中间。 簪身不短不长,正正好。飞舞的鹤身与他沉稳的气息交错,似乎这簪子本就应该在他头上一般。 “好看吗?”杨城问。 木明昔点了点头:“还不错。” “我也要!”白瑶瑶撒娇道:“师妹,你也给我挑一支~” “我也要!”东方晋阳随便摸索了一支。 是一款女子的流苏钗。 “……” 云殇厄一脸黑线地给东方晋阳换了一支簪子,面对木明昔时却认真道:“我也要。” “我也……”空翎玄耳根发红,犹豫间话锋一转:“挑不出来。” 陈琥凡在一旁和傅海兢嫌弃道:“这群人真幼稚。” “那我们多挑几家,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木明昔嗓音清浅,言笑晏晏:“有合适的我就给你们戴上。” 陈琥凡不可置信道:“木明昔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她灵力没了脑子也被带偏了吗?” “你小子真够吵的。”傅海兢掏了掏耳朵,“想要就去挑。” “我才没有。” 陈琥凡心中嘀咕,一个簪子而已,至于吗一群人在街上闹哄哄的,真丢人。 这家摊子上除了晴鹤长簪外,便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买的饰品,木明昔一边掏钱一边问:“晴鹤长簪我要了,多少钱?” “不贵,五十魔玉。”摊主伸出五根手指。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白瑶瑶立刻放下了手里还在挑挑拣拣的簪子。 摊主忙道:“各位别误会,只有这位姑娘的簪子略贵些,其余的都在八块到十块魔玉之间,小店小本生意,断不可能黑你们的。” 木明昔面色如常,但没有继续自己掏钱了,而是偏头看向杨城,笑容明媚:“该你付钱啦。” “……?” 杨城咬牙,硬着头皮走过去。 付就付,总比让师弟们觉得他小气的好。 “师妹,师兄不好拿钱,你帮——师兄付。” 他故意强调了那句“帮”。 木明昔十分自然地从他钱袋里拿出五十魔玉付了出去,帮杨城系上钱袋时,灿然一笑:“杨师兄,你还没谢谢我呢。” “……”杨城觉得头很疼,多半是被气的。 于是他盯着木明昔,咬牙切齿地笑了笑,“谢谢师妹的精心挑选!” “不客气。”木明昔道。 目睹全过程的陈琥凡心中讥笑:呵。 傅海兢带众人在一家富丽堂皇的客栈面前停住了脚。 牌匾上金灿灿地写了“为春堂”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这儿是忘川城内最大的一家客栈,一旦你住进去,无论有任何仇家寻过来都不能进去。” 傅海兢边说边带着众人进去,扬声道:“掌柜,七间上房,一间包厢上酒菜。” “好嘞,这边上五楼,客官们请。” 菜做好还有一段时间,众人各自回房间休息,白瑶瑶昨夜已经休息的够多了,所以半点也不困倦,一进屋就开窗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即使她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身体越来越虚浮,她也想多珍惜一点自由轻松的时光。 木明昔盘腿坐在床榻上,屏气凝神,闭目调动身体中仅有的那一点来自青弓的灵力。 但是太微弱了,她的丹田经脉都像是被什么完全堵塞住一样,连最基本的“纳灵”都做不到。 木明昔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修炼的一切都很顺利,别人才步入炼气期的时候,她就能一步登入筑基,当时她怎么做的来着。 好像是睡觉…… 她睡着的时候,灵华派的灵气如露珠莹火进去她的体内,被她无意识的吸收掉,体内的丹田溢满时,就是她升阶之刻。 木修源当时很激动,眼中露出了异常的狂喜,说她是万古大陆难得一遇的奇才,等她修炼至大乘的时候,她的神格就能先一步飞升。 “什么叫先一步飞升?”幼年木明昔问。 木修源捏了捏她的脸,“就是可以神格为命、肉体为俗,届时,你的神格就可以超脱五行之外,若能善用之……” “什么?” 木修源笑着摇头,“具体的爹也不清楚,明昔,你好好修炼,爹以后,就靠你了。” 靠我吗? 木明昔唇齿微露,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她当时以为木修源是希望她继承灵华派继续发扬光大。 但现在看来,她老爹想要的不是这个。 从让她参加创世之战开始,老爹就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引发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表面谋杀冯长老嫁祸给花封,实则他也很清楚这只是个障眼法。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而且做的很急。 是有什么人在监视他吗? 杨时他们出逃,老爹真的不知道吗? 木明昔的第六感告诉她,木修源是知道的。 木修源从不像表面上看着和气无能。 但老爹放任了他们的行为,甚至没有派人出来抓他们回去,也许…他还给杨时他们打了掩护。 木明昔忽然萌发出另一个想法。 如果木修源要依靠她的神格完成某件事的话,这件事会不会就是天道暂时杀不了她的原因…… 而这件事可以毁掉世间的某一秩序,达成天道想要的结果。 那么——这件事就一定会失败,也就意味着她一定会死。 结局就是木修源会疯。 木明昔笃定地在心中下了结论。 既然她的神格有用,天道就不会完全封死她。 木明昔想明白这一点,下榻穿上鞋,对趴在窗边的白瑶瑶道:“师姐,我去找一下傅前辈。” “我和你一起去。”白瑶瑶连忙过去揽上她的胳膊道,“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第128章 你打不过他 木明昔没有果断的拒绝她,只是在路过东方晋阳的房间时说:“我想起来找陈琥凡也有事,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他,要不要先和晋阳聊聊天。” 白瑶瑶犹豫地垂下眼睛。 她和东方晋阳少时就玩在一起,如果她明天就会死,她最想见的也只有东方晋阳…… 可她也怕自己忍不住…… “晋阳的眼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你是医修,比我们更懂怎么宽慰病患。”木明昔歪头看她,淡声询问:“师姐,真的不去说说话吗?” “那,那你尽快回来。”白瑶瑶说。 “嗯嗯。”木明昔敲了敲房门,开门的不出意外是空翎玄。 后者见到她,嘴角微不可察的扬起:“怎么了?” “师姐想来看看加晋阳的眼睛,若是方便,你在旁边协助一下。”木明昔神色平静,莞尔笑道。 “好。”空翎玄错开身,让白瑶瑶进屋,压下心中擂鼓般喜悦道:“你要不要一起看?” “不了,我有点事,这儿交给你了。”木明昔道。 空翎玄无声点头,见木明昔要走,却还是忍不住拉住她,“你的身ti……” 木明昔轻声打断他:“我没事。” 她垂眸看了眼被抓住的手腕,空翎玄只得放开,顿了顿道:“我可以…去找你吗?” “当然可以,我们是朋友。”木明昔笑了笑。 空翎玄紧绷的神色不自觉柔和下来,他生怕木明昔反悔一般应道:“对,我们是朋友。” 直至木明昔的身影完全消失,空翎玄也不曾移开逐渐灼热的目光。 木明昔在陈琥凡的房间前停下。 “叩叩——” “谁啊?” 陈琥凡应了一声,片刻后才打开房门。 他似乎刚沐浴完,漆黑的长发顺溜地披在肩上,额间的碎发遮住了眉宇,两颊上微微泛着粉色。 “……有事?” 陈琥凡只外穿了一件单衣长袍,胸肌中间松松垮垮地半露不露,他见是木明昔,讶然了一瞬。 “魔族皇城西北外开的一家名为平安的棺材铺里。”木明昔神色如常地看了几眼,淡淡道。 陈琥凡神情微变,颔首道:“谢了。”他拢了拢衣裳提醒道:“还有天道的事。” “你真想知道?”木明昔问。 “当然。” 陈琥凡说完,忽然弯下腰凑近木明昔,盯着她的眼睛道:“那个紫衣小子是你的什么人?” 木明昔不退不避,平静地抬眸与他对视:“关你屁事。” “呵,你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陈琥凡咧嘴一笑,附上木明昔耳边若有所思道:“他虽然带了遮盖双眼的东西,但是瞒不过我,他拥有星海对?那可是连神都会忌惮的东西。” 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抬首,错位相贴从远处看过去,就像是在温柔缱绻的爱侣。 “好心提个醒,星海是可以掠夺的。只要你把那小子的心挖出来,以他自身的血浸泡三日,再用药吊着那小子的命,在月圆之日生祭了他,星海就会归你所有。 等星海会在你体内慢慢成长被你掌控之后,你体内的灵脉就会重塑。” 也许是因为刚沐浴完,陈琥凡的声音有些哑,加上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来自青年独有的磁性嗓音与温热的吐气喷洒在木明昔耳边。 木明昔抬手揉了揉耳朵,侧目而视:“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陈琥凡眼神黯淡了一瞬,双手把着门槛笑道:“我师父有个师叔,修习的也是天道之术,他也拥有星海,后来飞升成为神后本应有一番作为,却不知为何,他竟然失踪了。” “怎么,你师父的遗言里也有让你寻找这个师叔的任务吗?”木明昔微微一笑,那双淡似流云的眼睛无波无澜。 “那倒没有,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我只是好奇罢了。”陈琥凡耸肩道:“那可是星海,要是可以,我都想把人抓了偷偷换给我呢。” 木明昔:“你有命的话当然可以去试试,不过我也好心提醒你。” “?” “你打不过他。” 木明昔嗓音清明,双眸沉静如潭,她望着陈琥凡,眼底似笑非笑。 “呵。”陈琥凡站直身子,菲薄的嘴唇微微上挑:“我还得谢谢你的提醒了。” “不谢。”木明昔侧身道:“我要去找傅前辈,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过时不候。” 木明昔说完就走,陈琥凡沉思了几秒,关上了房门。 傅海兢的房间在最里面,走廊上不时有三两个人穿过,木明昔侧身往前走时,一缕清淡却刺鼻的玫瑰香悠然传入鼻尖。 这味道和赵家客栈的那间房屋里的味道一样。 她轻轻嗅了嗅,眼睑低垂,不动声色看了眼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女子。 抬首向前走的蒙面少女后脑像是长了眼睛,忽的转过了头,在木明昔收回目光之前与她对上。 是一双毫无攻击性的、天真懵懂的纯粹眼睛。 “是我碰到你了吗?”少女问道。 她穿着一身黛紫霓裳羽衣裙,两肩处设计了巧妙的刺绣蝴蝶,一举一动时蝴蝶似活了一般挥动翅膀。羽裙绣着露珠紫玫瑰已亦是惟妙惟肖,与少女耳垂上玉色琉璃珠耳坠相得益彰,衬得这少女露出的肌肤雪白娇嫩。 这身裙子与她更像是一幅画作。 木明昔摇了摇头,含笑道:“姑娘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那少女霎时睁大眼,三步并两步来到木明昔面前激动道:“真的吗?你是除了我哥哥之外第一个闻到我身上香味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忘川城中人吗?” 少女见木明昔不语,眼中划过失落。 她并不想就这么离开,不甘心地看着木明昔,随即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急忙解释道:“你别害怕,我就是很开心,想和你交个朋友,我没有恶意。” 木明昔静静看着她,面上闪过犹疑。 少女见状立即道:“我叫冯映真,是忘川城的大小姐,忘川城主冯檀真是我哥哥,所以你不用害怕。” 她刚说完,有一小队统一穿着昙花纹样劲衣的人马围在了她身边。 “大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城主都要急死了,快和我们回去。”领头的年轻人腰间戴着一块其他人没有的褐色彼岸花玉佩,神情焦急地冲了过来。 “谁让哥哥一天天就知道忙都不陪我的。”冯映真脸上多了一丝娇俏,轻哼一声推开年轻人,朝木明昔骄傲道:“姑娘,你看,我不是坏人,也没骗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好不好?” 木明昔淡淡一笑,温和无害道:“朋友之间都讲究缘分,如果之后我们还能碰到,那我就交你这个朋友。” 冯映真略想了想道:“可以,我还没玩过这个游戏,那我们下次见。” 年轻的侍卫忙让开一条道,躬身守礼道:“大小姐请。” “高京,你别总是我一不见就跟哥哥告状,我这么大人了,又不会丢。”冯映真提着裙子走在最前面。 高京腰间的褐色玉佩亮了亮,他习以为常地对大小姐的抱怨缄默不语,意有所感地回头看了眼方才那从容不惊的姑娘一眼。 奇怪的是,就这么几步功夫那姑娘已经不见了。 第129章 代号狗贼 高京左右巡视,手臂蓦地被冯映真掐住,“看什么呢?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属下不敢!”高京忙拱手道。 “……你,我又没说你什么,算了,你跟个木头似的。” 木明昔来到傅海兢的房门,微微一推,门自动打开了。 “惊扰前辈了。”木明昔眉眼微弯,关上门走进道:“前辈认识她吗?” 傅海兢盘坐在榻上,以己身的内力渡给林原缓解他体内的毒素蔓延,两人之间围绕着几缕暗色低调的光圈。 无形的压迫使得烛火啪嗒一声跳出了几粒火星,微弱的火星弹在光圈上的刹那间无声被吞噬。 木明昔淡淡收回目光,坐在檀香木桌前自顾自斟了一杯茶。 “小心点冯家人。” 傅海兢闭着眼,不断输送魔力,他额间隐有细汗冒出:“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表里不一。” “前辈被坑过吗?”木明昔指尖沾湿了茶水,在桌上写画着什么。 林原在这时睁开了眼,他面色虚浮,可见体内的毒素仍然在吞噬他。 木明昔神情浅淡,余光瞥过林原复杂的脸色,嘴角缓缓勾着笑没有再追问下去。 一盏茶渐凉,傅海兢收掌敛下气息,林原一口淤血猛然吐在早准备好的水盆里。 傅海兢下床擦了擦汗,将帕子又转手扔给林原,来到木明昔跟前坐下。 林原颇有些嫌弃的将帕子翻了个面擦了把脸,颤颤巍巍靠在榻墙上。 门边恰当地传来叩门声。 木明昔身子没动,浅笑道:“是陈琥凡,我要说的事需要有他在场。” 傅海兢眉头一皱,压下心中不解,一挥手打开了门。 陈琥凡重新装束了一番,大喇喇地抱拳走进来道:“两位前辈好。” 傅海兢看他大摇大摆的模样,莫名就想到陈琥凡不知什么时候偷进了木明昔的房间又明目张胆的出来的混不吝,顿时觉得这小子怎么看都是个花花浪子。 没好气地关上门哼了一声。 陈琥凡当做没看,在木明昔身旁坐下道:“我已设下结界,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说。” “臭小子,当我们两个老头是摆设吗?”傅海兢又加了几道卦阵。 陈琥凡微微诧异道:“傅前辈是卦修?” “是又如何?”傅海兢摸了摸胡子。 陈琥凡咧嘴一笑,“随口一问罢了,毕竟在万古大陆能活这么久的卦修很是少见。” 他这话本是钦佩之意,但落在傅海兢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像是在咒傅海兢命数不保。 傅海兢当下便瞪了他一眼:“你和你师父一样嘴里吐不出好话。” “前辈谬赞了。”陈琥凡懒洋洋道。 傅海兢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浑身不得劲,催促木明昔道:“丫头,快说说你是怎么回事,说完让这小子滚,碍眼得很。” 木明昔扬唇道:“前辈知道三神陨灭的事吗?” 傅海兢微愣。林原想了想,蹙眉道:“我和他被关在地牢太久了,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只听说飞花岛有神陨灭了。” 木明昔转头看向陈琥凡,无声询问。 “知道。”陈琥凡懒散道:“凌夜、星落、宸熙三个上神无法接受其中一个的神命将至,于是设下阴谋,将参加这一轮创世之战的三族人员全部秘密囚禁,企图在里面挑选一个可以转接即将陨灭的上神的神格,但是失败了,因此造成了三神的陨落。我消息没错的话,他们选中的似乎就是灵华派的一名弟子。” 陈琥凡微惊道:“不会就是你?” “是我。”木明昔微微笑道:“不过他们没成功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个是因为飞花岛的岛主阮情复活了。” 林原奇怪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前辈听下去便明白了。”木明昔莞尔:“三千万年前,三个神看中飞花岛,应是强行占有飞花岛并虐杀封印了阮情,因此阮情复活的第一件事就是复仇。 巧的是,她正好在三神抓住我开启顺神阵的时候复活了。” “所以是阮情杀了三神?她既然这么厉害,又怎么能被三神虐杀?”陈琥凡道。 “因为想要弑神的,除了阮情,还有去参加比赛的另外三族。”木明昔道:“妖族的狐将旻渊和我透露过,他得到的消息里要陨落的神是凌夜,他是专门来杀宸熙的,而当时的黎斐要杀的则是星落。” “更令人惊奇的是,宸熙上神最后被常囍蛇吞噬了,由妖族斩杀带走。 并且在顺神阵中,我发现凌夜上神中了致命毒,也命不久矣了。” 傅海兢眼神复杂,眉头拧成一条麻花,“一环接一环,三神怎么样都得死,这压根是有人专门为了杀三神所编织的巨大阴谋。” 林原缓缓道:“魔族以前倒确实流传过吃了常囍蛇可功力突飞猛进进阶飞升,但随着失败者众多,常囍蛇也越来越少,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法子也就没再出现过……况且魔族本身就压制常囍蛇,绝不可能被常囍蛇吞噬,除非宸熙本来就是人族。” “设下连环计并操控这一切的幕后之人肯定都知道这些。”陈琥凡眼珠滑动,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如此神通广大的,就只有世柒和西辞两位上神了。” “神和神斗,无论是什么下场,三界的和平秩序都将被打破。”林原沉声道:“三神陨落的这些日子,魔王也许已经在暗中筹备发起大战了。” “如果真是这样,对世柒和西辞有什么好处?世柒不是向来主和,她怎么会允许那三个神就这么死了?”傅海兢道。 木明昔回想起当时从天而降的西辞,他从始至终都没提过死去的三神,似乎早就知道了一切,况且还是他救了阮情,他几乎是把“我就是幕后之人”几个字打在了脸上。 但却没有一个人去质疑他。 因为他让所有人都得到了利益,包括世柒。 陈琥凡一歪头:“管她呢。”他看向木明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真正让这一切发生的幕后者并不是世柒和西辞,或者说它只是无形之中推动着这一切,而世柒和西辞只是实施者。” 木明昔支着下颔,示意众人往桌上看。 檀香木桌上还有她沾了茶水而写下的未干的字体:天道。 陈琥凡蹙眉。 傅海兢不明所以,将桌上的字体飘在林原面前停顿了一秒,随即水流收缩成一颗水珠落在地上炸成了水花,水滴溅在陈琥凡脚边。 “我没有办法直说它的名字,这会把它招过来,为了不引起注意,我对它该用代号狗贼来说。” 第130章 查看神格 木明昔眼底寒意腾升,平静沉寂的气质转瞬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戏谑之感。 “就像林前辈说的,神与神斗无论谁赢都会打破和平,和平一旦打破,迎来的就是永无止境的侵略与战争,届时生灵涂炭、浮尸万里,当初的五神大战的场面会再度上演,不同的是,这一切都是狗贼降下的天罚。” 木明昔神情冷淡,嘴角勾着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横生的寒意和冷漠仿佛多看一眼就要被淹没。 “一旦大战开始,紧接着的就是一族接着一族的灭族,当世界完全坍塌时,狗贼就会建立一个全新的,它认为没有错的世界。” “不可能!”陈琥凡厉声道:“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吗?” “这一切是它亲口告诉我的,而且若不是我,陈蝴蝶,你早就该死在地牢劫囚那一日了。”木明昔语气冰冷。 “木丫头,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傅海兢惊奇道。 “三神能对阮情岛主肆意虐杀抢夺,便说明他们本就是无恶不作的人,而狗贼却现在才看清他们的真面目,自然恼羞成怒。 而西辞与狗贼做了交易,却再次违背了交易的行为促使狗贼更加愤怒,于是降下了天罚,你们所谓的命数,不过是他天罚中的一环而已。” 木明昔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握紧拳头的陈琥凡一眼,淡淡道:“我救了陈蝴蝶,救了跟着我的百纳川人鱼族最后一人,强行渡劫引来了狗贼的注意,因为它无法直接干预世间之事,也因为我是天罚中重要的一环,不能死。 所以在地牢前,狗贼让我渡劫成功后企图引诱我离开魔族,我拒绝了。” “既然狗……”傅海兢话到嘴边,对于天道的不敬还是犹豫了片刻。 但也无法和之前一样敬畏其,只得道:“既然它放过了你,那你的灵力是怎么回事?” “某人追问此事时,狗贼让我闭嘴。”木明昔嗤笑一声,有意无意看向陈琥凡:“我烦了他的监视,于是故意惹怒他让他对我下手,如此一来,他就不能再关注我。” 桌子倏然四分五裂! 木明昔被傅海兢施法向后移动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她面色并无波澜,安然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淡淡瞧着青筋暴起的陈琥凡。 “不可能!”陈琥凡眼尾染上一抹艳色,怒道:“天道无所不能,你说的这些根本没有任何依据。” “信不信是你的事,你该怀疑的是如果当时我和它走了,你还有没有命站在我面前和我大呼小叫。”木明昔轻嗤一声:“想知道真相的是你,现在我说完了,你就可以滚了。” 陈琥凡转身就要走,行至门口,又回过头看向木明昔,压抑着眼底翻涌的怒气道:“你刚刚凭什么说他不能再关注你?” “它头上自然有比它更厉害的存在。”木明昔挥了挥手:“把门关上。” 陈琥凡唇峰紧抿,一言不发地推门出去,而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原目光炯炯和傅海兢对视了一眼,傅海兢深吸了口气道:“丫头,若真按照你所说,这世间将会有一场巨大的灾祸。” “那与我无关。”木明昔微微一笑,眼神平静清明,与方才冷如寒月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有何打算?”傅海兢不是第一次问木明昔这话,他目光深沉道:“老夫想要听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木明昔也看着林原和傅海兢,她笑了笑,云淡风轻道:“它惹了我,那下场当然是死。” 若是之前,傅海兢不知这个“它”代表谁的时候,只会觉得木明昔果决狠厉的模样深得他心,但现在…… “木丫头,蜉蝣撼大树的事成功者只在一二之间。”林原道。 木明昔:“不试试如何知道我不是那一二。” 林原盘着腿,缓缓道:“我的时间所剩不多了……你的灵力若不能恢复,我就算强行把魔力传给你,你的凡人之躯只会爆体而亡。” 傅海兢沉思良久才道:“凡人是无法修习术法的,若你没有人族的星元之力护体,魔族的修炼方式无疑是在减少你的寿命。” 木明昔直接道:“前辈们想说什么?” “丫头,你如果不能让自己有能力继承我们的力量,那我们的缘分也就到这儿了。”傅海兢肃然道。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 这是修真界亘古不变的生存方式。 木明昔伸出皓白纤细的手腕,作为凡人的她,傅海兢只需要用一点点力就能将这截骨头掰碎。 “我想让前辈看看我的神格。” 她微笑着说。 傅海兢虽不解,但还是收敛身上的魔气搭了上去,他只释放了细微的一缕魔气从木明昔的筋脉开始探。 傅海兢闭上眼,屏息小心躲过木明昔脆弱的动脉,一路探到她脑海中时,忽然撞到了透明的气门将他挡住。 气门上毫无法术的痕迹,傅海兢稍稍多调动了几分魔气想直接冲开,却被这气门直接击飞了! 他猛地睁开眼。 那疾速击飞他的力量像是从海底窜出海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了傅海兢的魔气并飞快蚕食掉,更可怕的是那力量还顺着傅海兢来时的路径反追杀了过来! 傅海兢急忙收回手! “老傅,怎么了?”林原皱眉道。 傅海兢心有余悸地看向木明昔,口舌干燥道:“丫头,你可有感觉到什么?” “没有。”木明昔黛眉微动,不露痕迹观察着傅海兢的神色,轻声道:“没有任何感觉。” 林原急不可耐道:“你看到了什么倒是说啊,卖什么关子?” “我什么都没看到!说他。娘个屁啊。”傅海兢吸了几口气,凝重地注视着木明昔道:“你的神格附近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守护,我没法探进去。” 按理来说,凡人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 木明昔眼睫微落,掩下眸底闪过稀碎的微光,她淡声道:“也许是我过分紧张所致,前辈可愿再试试?” 傅海兢也想搞清楚那力量从何而来,莆一点头:“也罢。” 这回傅海兢专门换了一条路线,改从木明昔的丹田位置出发。那些堵塞木明昔经络的东西像一个个巨大的圆球,傅海兢仔细确认无法穿过后,七拐八绕地再度来到了神格的位置。 他不再莽冲,而是小心围着气门的范围游走,思及木明昔方才的话,傅海兢撤去魔气中过分浓烈的狠意,以看疼爱晚辈的友善方式在气门附近反复游走。 如此五六遍之后,傅海兢找到了气门的的一处极小的缝隙,他堪堪挤了进去,正想松口气,忽的一道巨大的杀意滚滚袭来,傅海兢想逃时却发觉气门已关,他来不及思考就被那道杀意撕成了碎片。 傅海兢猝然从椅子上摔了过去! 第131章 明昔,吃饭了 “老傅!”林原急道。 木明昔正要动身,傅海兢却如临大敌道:“别动!莫要靠近老夫!” 木明昔只得什么也不做,讶然地看着傅海兢和林原忽然变了脸色的模样。 傅海兢朝着木明昔身后看去。 少女的头上趴着一只满是獠牙的白红相间的小狼,它阴鸷的狼眼一瞬不瞬盯着林原和傅海兢,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去将其咬死。 而木明昔的身后悬浮着一把巨大的弦月刀,刀身两侧高昂的鹿角散发的莹莹幽光既神秘又带着迷惑心智的危险。 然而更让傅海兢震撼的是木明昔额间突然出现的莲花印记。那并不是常见的青莲,而是如钻石般璀璨的水晶色,像是从她血肉里长出来的一个碎光琉璃莲印,发出耀眼夺目的纯净彩光。 木明昔垂眸看向手腕,青色的莲花印微微闪烁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青色正在缓慢的减淡。 同时,傅海兢看到了刚才真正吞噬了他魔力的那股力量。 那是…星海! 林原不可思议地望着围绕在鹿涯落生藏刀上的紫色邪魅星海,双眼圆睁道:“丫头,你……” “叩叩!” 急促激烈的叩门声陡然响起,傅海兢一惊,他明明设置了结界,怎么可能会有人叩门?! 不待他奇怪,大门下一秒被人踹开,青年漆黑的眼睛像是布了一层雾,目光直直扫过两人落在木明昔身上:“木明昔!” 他碰到木明昔肩膀的那一刻,出现在木明昔身上的奇异景象全部消失了。 木明昔敏锐地察觉到傅海兢和林原的视线变得别有它意。 她抬眸看向空翎玄将露不露的瞳色,淡然挑眉道:“你来做什么?” 空翎玄:“我感受到有人在试图进入你的神格。” “你为什么能感受到?”木明昔道。 空翎玄眼神躲闪:“可能…是因为那个誓言。” 木明昔没有刨根问底,她起身过去扶起傅海兢坐下,莞尔问道:“两位前辈刚刚看到了什么?” 傅海兢一挥手,方才的画面悉数幻化在了木明昔面前,她静静看了一眼,目光在小狼和星海上停留了半秒,随即移开了目光,脸上没有任何变化道:“只是这些吗?” “怎么,你身上还有其他的力量?”林原奇道。 木明昔笑了笑:“林前辈要不要也去我的神格看看?” 林原:“不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万一木明昔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藏在身上,那他这条命根本不够玩的。 傅海兢指了指木明昔,有气无力道:“臭丫头,你不提前告诉老子你有这些力量傍身!” “我现在只是个凡人,这些东西都是我以前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能被激出来嘛。”木明昔摸了摸鼻子,微笑道:“傅前辈觉得,狗贼为什么不能把我身上的这些力量抹除掉?” 傅海兢正色道:“这大概和你的神格有关,这些力量是在老夫差点进入神格之后被激发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早已归属你的神格,是你独一无二无法剥离的一部分之一,如果强行剥离那些,不仅你的神格会受损,命也会丢掉。” 林原结合木明昔之前的话思虑道:“它既然不能让你死了坏了天罚,就只能把这些封在你体内让你活着。” 由此也可见,天罚是天道一定要降下的。 木明昔转了转眼珠,狡黠道:“既然我的神格如此特殊,若我现在不用丹田修炼,而是借助神格的力量让它与我的丹田相通来毁掉堵住我丹田经络的那些东西的话,前辈觉得可行吗?” “想法不错。”林原若有所思道:“但要想让神格更加强大,那就必须用灵丹为辅、不断突破你的极限才行。” 傅海兢道:“老夫知道有一味灵丹唤‘玖月引’,此药聚集了天下剧毒和最好的灵草相融,有剧毒的同时也有绝佳的提升修为之效,倒是正适合你吃。” “我没记错的话,忘川城的地下拍卖场镇店之宝就是‘玖月引’,你若能拿到,也许可以一试。”林原道。 傅海兢忽的看着木明昔道:“但是丫头,我也不和你玩虚的,‘玖月引’是可以让你达成所愿,但很多时候,毒永远比灵药生效地更快,你就算吃了‘玖月引’,也很有可能还没突破极限就被‘玖月引’毒死了。” 傅海兢眯了眯眼睛:“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个被封印了力量的凡人。” 木明昔:“前辈是怕我死了吗?” 傅海兢嘴角一抽,别扭道:“我只是提醒你想清楚,别到时候死了……你那些师兄弟过来怪我们。” “我从不畏惧死亡,更不会害怕挑战它。” 林原喊住要离开的木明昔道:“木丫头,你既然下了决心,那就速度快点,老子可等不了你这个徒弟多久。” 傅海兢罕见地没有和林原争抢“徒弟”,瘪了瘪嘴翘腿道:“闭上你的臭嘴。” 从傅海兢的房间出来后,空翎玄一直跟在木明昔身边,他几度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停下,只得将无处安放的视线定格在木明昔的长发上。 直到这一抹黑发忽然被两扇门挡住,空翎玄才恍然回过神,发现她被木明昔关在了门外面。 “……” 空翎玄举起手敲了敲门:“我…有事想说。” 门从里被打开,木明昔平静地看着他,挂起招牌地浅笑道:“什么事?” “我会感应到你,除了是因为誓言的存在,还有就是,我篡改了它……即便二十年后我们没有解开它,它也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以往你招来的雷电只是虚晃,并不会真的降下来。”空翎玄说。 木明昔静了静,颔首道:“知道了,还有事吗?” “你一个人去地下拍卖场不安全,我想陪你去。” “这事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会告诉大家,不会我一个人去。”木明昔道。 空翎玄抿了抿唇峰,看着木明昔安然的眼睛,他突然大步走近木明昔,垂在身侧的手随着他的行动举在半空时,另一道声音突兀地传来。 “明昔,吃饭了。” 云殇厄阴沉沉地打断了空翎玄的举动。他抱胸站在墙角看着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木明昔神态自若地应了一声:“好。” “大师兄和杨师兄好像有事和你说,让你先过去。” 云殇厄压着心中的嫉妒看向空翎玄:“你和我一起去找晋阳。” 第132章 入魔 不对付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散发,木明昔懒得掺和,抬脚走向了定好的包厢。 空翎玄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但他心如明月。 他从来不能奢望木明昔能为他做什么…… 目送木明昔彻底离去后,空翎玄才重新将目光放在云殇厄身上。 如果说在木明昔面前的空翎玄谨小慎微、乖顺隐忍,那么他现在就完全反了过来。 他眉色冷峻,眼底染上那巨大力量的淡紫后,睥睨矜贵的姿态便从容的显露出来,他有着与生俱来的漠然。 两人之间谁都没说话,但都在蓄力。 厄然鞭被云殇厄从手中拔出,他猛地腾冲而上,挥舞暗红的鞭子卷向空翎玄的脖颈! 空翎玄面无表情,脚下却霎时升起阵法,无数飞箭刺向云殇厄! 后者连忙升起防护罩,但一个元婴初期的人如何能打得过拥有星海的神之子? 空翎玄身影骤然闪过,眨眼间捏碎了云殇厄的防护罩连人带鞭子踹在墙上! “噗!” 云殇厄胸腔和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擦掉嘴角的血,愤怒地挣扎着爬起来,但身上的脊椎似乎断掉了,他只能撑着手掌仰起身体,吐掉了嘴里的碎牙:“我说过,她不是你能觊觎的人。” “你以什么资格说。”空翎玄居高临下地踩住云殇厄的五指,他冷漠道:“你打不过我,也没资格说。” 云殇厄手心颤抖,痛喝道:“你依靠的不就是一个好爹吗?要不是你爹不要你了,明昔怎么可能会受威胁捡你回灵华派!” “让你待在灵华派你就该言听计从!你倒好,不但不感恩戴德,还恬不知耻地想要靠近她?你以为就凭个鬼誓言,你就能永远和明昔绑在一起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云殇厄龇牙裂目,似是要把这一路上对他的所有不快全部骂出来! 那个一直跟在明昔身边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可以和明昔靠近、接受她为数不多地善意、成为她可以一起干坏事的人,都应该是他! 凭什么空翎玄一来就要一直缠着她?他不过就是继承了老神的力量而已! 云殇厄眼尾猩红,愤恨地强行撑起双手,旁边被空翎玄锁住的厄然鞭陡然生出了第二条鞭子! 宛如是双生蛇一般,摇摆着尾巴想要缠住他。 空翎玄眉头微皱。 云殇厄眼底一片癫狂,趴在地上大笑起来:“去死!你应该早点死掉!你就不该出现!” 他保持着趴地的模样,眼睛却直溜溜盯着空翎玄,四肢扭动着,黑红的气息扩散萦绕,将整个空翎玄一开始布下的结界包裹住。 空翎玄往后退了两步,只见云殇厄原本鲜红的衣裳猝然残破不堪,地上的厄然鞭围在他腰间,另一条腾空生出来的鞭子上出现一撮黑白的长须,长须越来越长,最后竟是直接成了云殇厄衣服的一部分。 一开始布下的结界破碎的声音倏然响起,空翎玄意识到不对劲时,两人的动静已经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 “外面在吵什么?”饭桌上等兄弟的东方晋阳循声扭头,好奇道:“是不是有人在打架啊?” 白瑶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我去开窗看看。” 里间谈话的木明昔、杨时、杨城三人最先察觉到外面的声响,木明昔掀开帘子出来时,白瑶瑶正好打开了窗户。 【不对,是魔气!外面有魔气啊木明昔,别开窗,你师姐受不了的!】栩月突然在木明昔脑海中大喊道:【有人族入魔了!】 木明昔脸色凝固了一瞬,下一秒箭步冲了上去:“师姐!关上!” 汹涌澎湃的魔气从窗户的缝隙涌了进来,白瑶瑶被木明昔扑倒在地,杨城立马唤出墨鹤双剑,剑身飞舞击杀了到处乱窜的魔气。 杨城吹笛升起结界,东方晋阳慌乱道:“怎么了?!” 白瑶瑶摔地眼冒金星,加之本身体虚气浮,这一下让她说了两句呓语就直接晕了过去。 木明昔将人扶靠在东方晋阳身上,叮嘱道:“扶好,师姐晕过去了。” 东方晋阳忙环抱住白瑶瑶,不安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杨城透过结界看向窗外,四面八方的魔气在客栈里乱打乱撞,无论是魔族忘川人还是他族游客都在抵抗逃跑。 “不被魔族所接纳的魔气只有一种。” 杨时拧眉道:“人族疯魔。” 人族疯魔,便是指身为正道修真人士却堕落魔道的混沌时刻。 疯魔时敌我不分、魔气是修真者本身的十倍力量,而此魔气杀的人越多,疯魔者入魔的越快,也会在入魔后更加无法保持神智,成为只知道杀人的魔气傀儡。 “那空空和云殇厄岂不是很危险?他们还在外面呢!”东方晋阳道。 木明昔在心里问栩月:【知道是谁入魔吗?】 【我只能感觉到有人在压制这股魔气,而且压制的人实力不低。】栩月说:【你们最好也别出去,以你现在的样子,很容易被疯魔侵蚀。】 木明昔抬眼看了看外面混乱的一片。 包厢的饭菜上完,小二是挨个叫的人,傅海兢和林原还没过来。 “我得去看看傅前辈和林前辈。”木明昔抬眸道。 傅海兢和林原还不能有事。 “我陪你去。”杨时道。 “兵分两路,我去找云殇厄和空空。”杨城温声道:“晋阳,你和瑶瑶待在结界里,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出来。” “好,我明白,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拖后腿。”东方晋阳抱紧白瑶瑶坚定道。 木明昔被杨时护在身后,他的剑意向来清风正直,是这些疯魔最怕的东西,因而两人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就找到了在和疯魔对战的傅海兢和林原。 杨时一剑劈开层层叠叠的疯魔,将二人拉进自身的防护罩内,林原靠着傅海兢对木明昔道:“再不来,你连师都拜不了了。” 木明昔:“……” 自从林原的毒被发现,木明昔发现他越来越放飞自我了,有一种“反正都得死,好话赖话通通说一遍”的摆烂感。 这点倒是和傅海兢很像。 但自从知道林原中了毒,傅海兢的话却是少了…… 像是两人的性子反了一样。 就如现在一边稳稳扶住林原的傅海兢听了这话只是眼皮跳了跳。 本应说点什么来堵住林原的嘴的他,只是沉默的把人往背上背。 林原哼道:若非老子有毒在身,区区疯魔怎么可能在老子眼皮子底下蹦跶。” “木丫头,你有老子的髓脉,髓脉是老子正统魔族的心血所化,有它在,疯魔近不了你的身的。”林原说。 木明昔眸光划过冷色。 他怎么会觉得她要和疯魔接触? 她面上不显分毫心绪,淡笑问道:“前辈看到了入魔的是谁吗?” 第133章 你要杀了我吗 “你同伙。”林原别开眼,摆了摆手道:“你自己去看,老子快累死了。” 木明昔没有任何迟疑的退出了杨时的保护圈。 “?”始料未及的杨时:“你要做什么?” “大师兄,你先带两位前辈去包厢,我去看看。”她没有给杨时阻止她的时间,转身跑向了疯魔汇涌的中心。 黑红的疯魔之气从她身侧飞过,擦过她的肌肤时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朱色的藤镯没有丝毫反应。 木明昔站定在面前巨大的漩涡口,无数的疯魔从云殇厄身体里跑出来,他那身扎眼鲜红的衣裳暗沉无光,黑白的长须化作虫丝织成了束缚他的利器。 他裸露的皮肤既受虫丝遮挡,也受虫丝勒紧。 他的双眼无神而猩红暴怒,疯狂地在疯魔恣意生长的时候冲向空翎玄与之对打。 空翎玄也没好到哪去,他没有用星海的力量,而是手中化了一柄剑对战。 是灵华派的剑法。 空翎玄余光中捕捉到一抹平静鲜亮的身影,他双手格挡在身前,用尽全力猛地踹开云殇厄,解释道:“明昔,我什么都没做。” 云殇厄准备再打的身体愕然僵了一下,他迟钝的反应过来空翎玄喊的人是谁,忽然爆喝道:“你做了!你就是个灾星,自从你来到明昔身边就带带来了无数的麻烦!要不是你,明昔怎么会需要和旻渊走那么近?要不是你非要跟着她,明昔来魔族怎么会不带上我?她又怎么会受伤?” 他怒血翻涌,红血丝爬满双眼,神智不清地谩骂指责着,疯魔又多了一倍。 “救不回来了。”陈琥凡从高楼的栏杆上冷不丁跳下来道:“他已经完全堕落了。” 他没有用笔生花,但疯魔也没办法近他的身。木明昔瞥了眼他腰间忽然重现的铜钱吊坠没理他。 “喂。”陈琥凡伸手去拍木明昔的肩侧,但被她躲开了,那寒霜似凝的眸一瞬间对准了他。 少女眼中冷厉的狠绝让陈琥凡皱了皱眉。 “怎么,怀疑我?他入魔跟我可没关系。” 墨鹤飞剑猝然挡在二人中间,杨城飞身而至,同时和煦柔和的法力在木明昔身边形成一圈防护罩。 他故意无视了陈琥凡道:“空空应该是一开始就设置了结界,云殇厄出不了客栈。” “但疯魔没法抑制,如果云殇厄还不能清醒过来,照他现在模样,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成为疯魔的傀儡。”杨城冷静地分析道:“客栈的人我已经让小时去疏散了,如果疯魔之气传出客栈的话,恐怕会引来很多麻烦。” 木明昔微微敛眸,舌尖无意识地划过后齿。 她感觉不对劲。 云殇厄一直以来不喜欢空翎玄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她从未刻意优待过空翎玄。 刚才的那些话,其实跟没有逻辑可言……反而像是有人故意引导云殇厄往另一种方向想去针对空翎玄。 “你们来的路上他有什么不对劲吗?”木明昔道。 杨城回忆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是在客栈里了。 木明昔掀了掀眼皮,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一路上,他们就一直在被监视着。 是老爹派的人吗? “明昔,空空虽然不弱,但照云殇厄这样肆无忌惮地打下去,他的体力很快就会耗尽。”杨城本想说空翎玄是半神之子,考虑陈琥凡在场,便换了个说法。 空空没有用星海也是因为之前杨城说过不能暴露身份。 但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走。” 木明昔看向杨城,忽然扬唇笑了笑:“杨城,你和空翎玄一起走,带师姐他们待在包厢里不要出来。” 杨城下意识反驳道:“你又要丢下我们?” 不待木明昔说话,杨城紧盯着木明昔皱眉道:“明昔,我们是一起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想着把我们抛之其外?我们算什么?你的玩物吗?招之即去,挥之则去?” “……你有病啊。” 木明昔眼角狠狠抽搐了几下,翻了个白眼:“现在这情况也就我能跟他说上话,你们呆在这儿干嘛?看他丢人吗?” 杨城:“……” 杨城低声嘟囔:“还不是你老干这种事。” “……” 杨城清了清嗓子,大喊道:“空空,别浪费时间了。” 空翎玄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他立刻想飞奔过去,但云殇厄察觉他有退意,反而更加凶猛地想要把他缠住。 空翎玄拧了下眉,眼底晦暗了几分。 他假意长剑被云殇厄取走,似被激怒的模样猛冲了上去,但在与云殇厄对上之际却忽然收力。 硬是挨了结结实实的一鞭子才滚出了两人对战的结界内,然两人的结界很快就被乘胜追击的云殇厄击碎了。 杨城御剑接住空翎玄,和木明昔打了个“ok”的手势往包厢踏空而去。 木明昔随即躲在了陈琥凡后面。 陈琥凡:“?” 陈琥凡抱胸转过身,恶劣道:“你现在要法力没法力,咱俩也没交易,休想让我帮忙。” 木明昔越过他看向欲要追击空翎玄的云殇厄,猛地大喊道:“云殇厄!救我!” 疾冲的云殇厄就这么刹住了脚。 他的双眼恢复了几秒的清明。 当看到木明昔在朝他招手的时候,云殇厄的大脑一瞬间宕机。 所有挡在他和木明昔面前的男人都该死! 云殇厄眼神陡然一转,森然的血色遍布眼珠,他的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 木明昔话音完全落下的时候,陈琥凡身后便传来一股阴寒冰冷之感。 他本能歪头,一条布满长刺的鞭子从他脸侧擦过,划伤了他的脸庞。 陈琥凡瞳孔微缩,笔生花立刻出现在他手里,猛虎化形从笔生花里跳出凶狠地扑倒了云殇厄。 陈琥凡缓缓扭过头,脸颊上的血迹顺着棱角滴在衣领上。 云殇厄嘶吼挣扎着,他勒住猛虎的脖子,从似幻似真的猛虎皮毛中盯着被陈琥凡挡住了大半身体的木明昔的眼睛。 那双平静淡然又略带星星笑意,眼底却冷若深潭的漠视眼眸。 就如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她放火烧花封的院子时遥遥与院子里倒洗脚水的他相对时一样。 不曾变过丝毫。 可是,他变了。 云殇厄勒断猛虎的脖子,眼前的猛虎顿时消散,他踉跄地站了起来,猩红地眼睛出现了大片的黑,他脑海中的记忆像是被灌出来一样乱七八糟的。 那道声音也源源不断回荡着。 ——【你不想她永远属于你吗?】 ——【明明你是最先认识她的。】 ——【你才是应该和她并肩而行的人。】 ——【她离你越来越远了,你跟不上了甘心吗?】 ——【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云殇厄头疼欲裂,他抱头大叫道:“我不甘心!你说得对,我要比他们强,我要跟上她,我要杀了所有想要靠近她的人!” 客栈回响着云殇厄痛苦憎恨的声音,陈琥凡冷冷看着他,身后的木明昔忽然轻轻道:“做个交易,你杀了客栈里控制云殇厄的人,我告诉你笔生花的一切秘密。”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两人的声音很轻,木明昔几乎是贴着他后背说的话,陈琥凡面色冷寒道:“他可伤了老子的俊脸。” 木明昔耳语了几句,陈琥凡嗤笑一声:“成交。” ——【杀了他,只要杀了他,不会再有人阻止你。】 云殇厄猛然爆起,厄然鞭如双蛇飞舞,在他手中张开尖利的蛇牙狠厉地咬向陈琥凡的身体。 陈琥凡冷冷一笑,将身一扭反让出了他身后的木明昔。 但厄然鞭即将甩在木明昔心口时,陈琥凡又施法护住了她,云殇厄耳畔传来少女清浅平静的声音:“云殇厄,你要杀了我吗?” 你要,杀了我? 他骤然惊住。 我刚刚做了什么…… 云殇厄瞪大双眼,想迅速拉回厄然鞭,可生出了第二条鞭子的厄然鞭却不听他的话,依然狠狠地想要把木明昔绞死。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这是你,只要把她圈在手里,让她受你的控制,她就不能再扔下你。】 “不可以,我不能伤害她,我不应该伤害她!”云殇厄握着厄然鞭的手想要往回拉,他的眼睛流下血泪,似乎快要清醒了过来,可身上的疯魔之气却疯狂外涌。 木明昔明白这是幕后者在洗脑云殇厄,她和陈琥凡交换眼神,后者悄无声息地施法唤出灵狗潜入客栈。 灵狗鼻子灵敏,在高高的围栏下嗅着什么,遇到岔路时,立即分化成了两只,两只分四只,四只分八只…… 木明昔平静注视着云殇厄,她的眉眼疏离而冷漠,可眼神却带着笑意。 然细细看去时,眸底分明散发着刻骨的冷意,她什么也不曾在意过,像是永远在游戏人间。 云殇厄最喜欢她对别人假笑的模样,因为他觉得他看穿了木明昔的伪装,她和他一样不喜欢那些凑上来的人。 可是云殇厄将自己排除在了“凑上来的人”里面。 他一直觉得他和木明昔是互相吸引的,她对他是不一样的。 但真的是这样吗? 那似笑非笑的嘴角,仰起头时澄澈冷漠的眼睛…… 她明明……对所有人都是这副模样啊…… ——【她分明在玩弄你的感情啊,杀了她!让她再也不能和其他男人见面!】 ——【她应该只属于你!】 引诱催促的回响声在云殇厄的脑海里荡开,他两只耳朵像是被人揪拧般痛,头晕目眩间,他心里的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眼前的世界仿佛在颠倒,他不断摇头试图摆脱脑子里的声音、试图看清面前的人、试图控制住不听话的厄然鞭…… 他的双眼流出暗红的血,紧接着是耳朵、鼻子、嘴巴…… 木明昔眉色微冷,她侧目看向陈琥凡,后者藏于身后的手不断施展灵力:“快了,就只剩下一层了,你想办法让他再忍忍。” 第134章 脆皮 这时,清幽沉静的琴声悠悠响起,婉约的琴音似冬日的温泉水,暖暖细流抚慰人心;似春风柳梢飘过花丛,使人不自觉地想要沉浸在内。 木明昔腕上的朱红藤镯猛然发出光亮在她周围升起薄薄的术阵。 “陈蝴蝶,静耳。”木明昔说。 陈琥凡抬手在耳边打了个响指,俊眉上扬,搜寻着突如其来的琴声方向。 发疯的云殇厄安静了下来。 他如被定格了一般,闭上眼沉静在舒缓的琴音内。 “总算抓到了!”陈琥凡眼神一眯,哼笑道:“我看你往哪儿跑!” 三楼夹层的包厢内,五六只灵狗狂吠着撕咬一名魔族人,魔族人高声惨叫着被赶来的其他灵狗拖拽出包厢,紧接着撞破围栏将他扔了下去。 木明昔目光平淡,视线随着即将落下的魔族人移动,嗓音冰凉清晰道:“陈蝴蝶,杀了他。” 话音方落,笔生花穿透了那名魔族人的胸口,魔丹瞬间碎裂,魔族人灰飞烟灭。 云殇厄蓦地大叫一声,双生厄然鞭黯淡无光,同时他也倒在了地上。 琴声戛然而止。 木明昔快步走了过去。 黑白的须毛早已嵌入云殇厄的身体里,暗红的衣裳破烂不堪。 他神色恍惚,黑红相间的魔纹明明暗暗,他木然地流着泪,似是清醒了过来。 “明昔……” 他喃喃看着木明昔,抬起的手蓦地垂下,眼睛将将合上的时候,木明昔给了他清脆响亮的一巴掌。 云殇厄复又失神地醒了过来。 “醒着,不许睡。”木明昔脱下外套套在了他身上。 浅淡地栀子花香包住云殇厄,他垂下眸,却也没敢真睡过去。 杨城和杨时、空翎玄从包厢内飞身下来,杨时扶住云殇厄,目光划过他已经完全入魔的身体,温和地问道:“还能坚持吗?” 云殇厄低头“嗯”了一声。 “各位将我的客栈搞成这样,可有想过后果?” 一道厉然的女声猛地传来,众人忙循声看去。 来者背着一架古琴站在五楼,飘逸的菱纱长裙上缀着明亮的玫瑰宝石,叮铃的宝石与裸露的纤细胳膊上缠着的轻纱细珠链相撞发出清脆悦耳之音,而她手里还举着一柄琉璃碎珠烟杆。 她的容颜魅然美丽,眉眼中风情自然流转,此刻眼神虽凌厉高傲,却并未将那股媚色压住,反而更让她姿色万千,高雅非常。 她坐在围栏上,长裙下光着的脚白皙透亮,珍珠脚链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滑动。 魔族的美女真多。 木明昔心想。 栩月:【……】 杨城正要开口,三楼的傅海兢走了出来。 “好久不见啊。”傅海兢咳了一声,笑嘻嘻道:“芜华,还记得我吗?” 女子眼中划过讶然,可转瞬就被冷厉替代,她讥笑道:“傅海兢,你还敢回来?” 傅海兢嘿嘿笑了两声:“芜华,其实当年的事我可以解shi——” “林原呢?”芜华冷喝着打断他:“你在,他就不可能不在。让他出来和我说话。” “你们将我的客栈搞成这个样子,他难道还要躲在屋里当缩头乌龟吗?” 她神色微有愠怒,但就算是这样讽刺不屑的语气,却也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芜华,你也看到了,是魔族的其他人制造了这一起祸事,就他们几个小辈,哪能有这么大能耐?”傅海兢避重就轻道。 “你还是这么不要脸。”芜华轻笑一声,忽然把身后的古琴抱在身前准备弹奏:“那我就看看,我能不能让他出来!” 眼看又要打起来时,林原垂头丧气地从包厢里走了出来。 这个满身肌肉的男人,背着双手,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不敢面对女子。 “好,好的很!”芜华眼中顿时泪眼婆娑,她嗓音愤恨道:“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包厢内,苏醒过来的白瑶瑶和东方晋阳趴着窗槛听墙角,东方晋阳不太明白这话,附在白瑶瑶耳边悄声问:“不是她自己让林前辈出去的吗?怎么现在生气的人还是她?” 东方晋阳靠的太近了,他说话的热气喷在白瑶瑶脖子上,她有些不舒服的扭头,却没料到东方晋阳压根没看外面,脸是朝着她的。 于是两张唇就这么对在了一起。 东方晋阳看不见,只感觉嘴巴上贴了冰凉柔软的东西,似乎…有点甜。 他下意识舔了一下。 恰巧白瑶瑶想要张嘴,东方晋阳这一下直接撬开了她的齿关,和她的舌头相碰。 湿热的触感一来,两个人都如被雷电劈了一下地惊住了。 白瑶瑶猛地推开了东方晋阳,羞红的捂住了嘴,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压低声音道:“你要死啊!” 东方晋阳满脸茫然地坐在地上,听着白瑶瑶羞愤的语气,登时反应过来刚刚那是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你的……” 他越是慌乱无措地想解释,越是什么都说不清。 东方晋阳耳朵爆红,脸上也是掩不住的红云朵朵,张口结舌道:“那个、我真不知道、我就、也不是、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 “你别说了!”白瑶瑶捂住他的嘴巴,满脸通红地警告道:“从现在开始不许说一个字,闭嘴!” 东方晋阳听话地闭嘴了。 他能感受到冰冷的手按住了他,好像……还在抖? 东方晋阳无神的双目握住了白瑶瑶颤抖的手,那双冰凉的手上却有水痕。 “你、你哭了?”东方晋阳慌乱地摸索着抱住白瑶瑶,着急解释道:“你别急啊,我刚刚就是懵了,但是我也没想过不负责啊,你哭啥啊?” “林原,抬头!你若对我有愧,就该坦坦荡荡地认错,现在这般忸怩给谁看?”芜华媚眼微眯,声色俱厉。 傅海兢无声叹了口气,悄悄对底下的众人摆了摆手。 木明昔低声道:“带他上楼。” 杨时颔首,背上半明半寐的云殇厄,刚踏出两步,背上的云殇厄却捏住了木明昔的衣角。 云殇厄欲言又止。 木明昔淡淡扫了他一眼,只一眼,云殇厄松开了手。 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云殇厄只觉身心俱疲,他的视线愈发模糊,被杨时背上楼时,似乎听见了木明昔打了个喷嚏。 她现在只是个凡人,把外套给了他,会着凉的? 以前就不让人省心,现在还这样。 可是——他好像没有力气去给她盖衣服了…… 为什么…… 会变成这样…… 木明昔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她漫不经心地擦了下鼻头,在心里质问栩月。 【你是不是在骂我?】 栩月:【?……关我什么事?】 空翎玄指尖蜷缩,他没有穿外裳,那很麻烦,不便于他行动。 “脆皮。”杨城给木明昔披上自己的外袍,嫌弃道:“赶紧想办法恢复你的灵力。” “……” 木明昔抬眸白了他一眼。 “嘁。”杨城撇嘴,督促她穿好外套才转身对陈琥凡道:“方才有劳陈兄关照了。” 陈蝴蝶抱胸道:“交易而已。” 话音方落,芜华的声音忽的急切起来:“林原!” 只见优雅美丽的女子纵身一跃至林原身边,神色焦急:“你怎么成这样了?” 林原惨笑:“无论是谁都有一死……芜华,你还恨我吗?” “你消失了这么多年,一出现就和我说你要死了?”芜华漂亮的眉微拧,忙一边查看林原脉搏一边渡入魔力。 木明昔嘴角微弯,和楼上的傅海兢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前辈,苦肉计啊,真有你的。 第135章 食堂第一 包厢内,少年的怀抱青涩却坚固,牢牢将白瑶瑶裹住,温暖的身体像是蓬勃的生机,与她缓慢消逝的冷意截然相反。 白瑶瑶险些就要控制不住爆哭出来。 东方晋阳心里慌得要死,但又怕行为莽撞惹白瑶瑶不开心,只得不厌其烦地抚慰着她的背,哄道:“好啦,大不了等回去之后我娶你好不好?虽然你脾气不好,但比萱草好呀!而且你还会医术,肯定能治好我的眼睛的。” “治不好也没关系,明昔总说我没眼力见,这下我就可以用心感受了。” “话说我是哥哥,明昔是妹妹,她还没嫁人我就成婚了,这样一算我总算比她快一步了。” 白瑶瑶哭笑不得:“你连这个也要比?” “那当然,我可是明昔的兄长!修为比不过她,我还不能比一点别的吗?” “你好幼稚。” “切,你小时候还跟我抢食堂第一呢。” “你怎么还记得啊?” “胃口比我大的女孩子就你一个啊。” 东方晋阳熟稔地拍着白瑶瑶的背部,却没听到回应他的话:“瑶瑶?” 没有人回答。 东方晋阳顺着白瑶瑶的肩膀捧起白瑶瑶的脸:“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个女人忿忿不平的声音:“你消失了这么久,一出现就和我说你要死了?” 东方晋阳本能地抱紧白瑶瑶,大喊道:“前辈!傅前辈,林前辈,你们快叫我师兄和明昔,瑶瑶好像晕过去了!” “别急,晋阳。”背着云殇厄到门口的杨时出声安抚道。 木明昔几人在傅海兢身后进了屋。 芜华满心满眼都只有林原,现下只顾催着魔力让林原醒过来,时不时还指责傅海兢连人都护不了。 傅海兢摸着鼻子闭口不言,装死的林原眼尾微扬。 傅海兢捕捉到兄弟的暗示,适时开口:“现在也不是骂我的时候了,你先让他回屋休息休息。” 芜华当即抱起林原,冷冷瞥了傅海兢一眼:“你给我等在这儿,哪儿不许去。” “好好好。”傅海兢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木明昔余光中只见沉鱼落雁之姿的美人毫不费力地用那纤细的手腕抱着满身肌肉的林原稳健地上了楼。 木明昔看得眉心猛跳。 “瑶瑶?瑶瑶?”东方晋阳担心道:“大师兄,你快来看看瑶瑶。” 木明昔先一步把上了白瑶瑶的脉搏,她的眼睛里划过几缕微光,轻轻道:“她没事,身体有些虚弱晕过去了。” “那就好。”听到木明昔的声音,东方晋阳瞬间放下了心,转问道:“刚刚外面是谁入魔了?云殇厄呢?” “就是他入魔了。” 东方晋阳震惊道:“怎么会?!” 木明昔平静地说:“这一路上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 门口的傅海兢闻言皱起眉:“老子怎么没发现?” “对方也是魔族,并且目标不是您和林前辈,是我们。”木明昔看向傅海兢道:“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请前辈带我们去地下拍卖场?” 傅海兢甫一点头:“这倒没问题,子时地下拍卖场会开门,但要进去需要门票,票价一千魔玉。” “这么贵?”东方晋阳咂舌:“明昔,我们去地下拍卖场干什么?” “寻一味药材,晚些时候我再和你们细说。”木明昔看了眼众人,目光划过空翎玄时,顿了顿:“你也去。” 空翎玄眼睛一亮:“嗯,好。” 为春堂内响起了喧哗之声,木明昔等人朝窗外看了一眼。 应该是芜华用了术法将所有东西都恢复原位了,客栈内的小斯与花娘纷纷重新出来接待顾客,不消片刻,外头又热闹了起来。 “菜都凉了,老子拿壶酒回屋吃了。”傅海兢一摆手,留给了小辈独处的空间,却没想到一拐头和陈琥凡碰了个正着。 这小子壶里的酒倒是香,傅海兢咽了咽口水道:“小子,喝的什么酒?” 陈琥凡挑眉:“君山陶酒。” “哦?倒是没听过。” “在下自己酿的,前辈要尝尝吗?”陈琥凡露出虎牙咧嘴一笑,从储物袋里给傅海兢扔了一小瓶过去。 傅海兢一打开,扑面而来的陈酿酒香简直不要太好,他迫不及待闷了一大口,喟叹道:“好酒!不错!” 陈琥凡但笑不语,也喝了一口,面上的骄傲之色言溢于表。 “走。”傅海兢举着酒壶道。 “?” 傅海兢笑道:“老子可不是吃白食的人,喝了你的酒,总要给点报酬。你小子对卦术感兴趣?” 陈琥凡诧异道:“你要教我?” “想什么呢?你的悟性可比木明昔差不多了。”傅海兢轻哼一声,笑道:“指点一二还是可以的。” 包厢内只剩下灵华派的众人。 木明昔微微吸了口气,无奈道:“我知道你们一直有很多疑惑,现在可以问了。” 杨城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能有任何隐瞒。你在都魔族发生了什么?” 木明昔从遇见秦惊安开始徐徐说了起来。 在场清醒的人每每听到她的遇险时都不禁提起心紧张的注视着她,即便那些遇险早已逢凶化吉。 尤其是东方晋阳的惊呼声总是不断。 为春堂的屋顶,青年意气风发谈论起卦术天文,一旁的长者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喝上一壶后抛出几枚铜钱大笑着拉上少年进入了卦术的世界。 阁楼上,林原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便是女子美丽的睡颜。 芜华趴在榻边,眉若流云,眸似桃花,云鬓花颜。林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为她理一理额角的碎发,然芜华吾却若有所觉的睁开了眼。 这一眼翩若惊鸿,如满山茶花开到极致,便是月色也无法所及。 “你醒了?” 芜华忙探上林原的脉搏,确认他体内毒素被压制住了才松了口气,甫一抬首,见林原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忍俊不禁道:“既然这么喜欢看我,当初又为何一定要走?” 林原轻咳了两声,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余光却还是忍不住看。 “还不说?”芜华脸色一变,冷声道:“你是想让那些仙族弟子死在我的客栈里吗?” 林原抿了抿唇,叹了口气:“芜华,那夜我收到了林家的求救信。 魔王觊觎我林家耀荣剑……甚至不惜派出了飞燕军,我不能连累你……” “可你连一句话也没给我留过。”芜华道:“这十年来,哪怕是一句话,一句话都没有。” 第136章 一个走狗而已 林原深深道:“芜华,我这十年一直在魔族地牢。” 芜华蓦地双眸微睁,刹那间这么多年复杂可恨的情绪都变成了心痛:“你身上的毒……” “碧骰魔药。”林原惨然一笑:“我昨夜才被救出来。” “是魔王?”芜华漂亮的指甲嵌入被褥中,美眸愠怒道:“他怎么敢!你可是斐儿的舅舅!” “说起来,我还见到斐儿了。”林原笑了笑。 这些年他总是执着于耀荣剑、执着于妹妹林芷柔的死、总想着要杀了魔王,可到了现在,一事无成不说,亲侄子也不认识他。 如今命真的要没了,他反而看得开了。 “他继承了芷柔的矜天戟。”林原欣慰道。 芜华听出了林原的失落,也听出了话里耐人寻味的释然,这释然让她很不安。 她认识的林原从不走回头路、豪爽侠义。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从来就学不会服软,总是一条路走到黑。 “既然他如今好好活着,你还要走吗?”芜华道。 若换做以前,林原只会把自己的想法埋在心里,用善意的谎言欺骗面前美丽的女子让她心安。 但现在的林原却觉得,该让她死心了才好,这样才能让她接受新的人。 “要走。” 林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软下来,望着芜华的每一眼都像是最后一眼:“芜华,我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这样的恶人,就该有恶报。” 芜华咬紧牙关,一滴泪剔透落下,她抬手迅速擦掉,转身嗤笑出声:“我早知道的。” “芜华,另寻良人。”林原说。 芜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阁楼。 林原闭上眼,耳边忽然传来傅海兢唉声叹气的声音:“你何必呢?你有意她有情,你就是跟她好了又能怎么样?” “然后让她守寡吗?老傅,你故意带他们来为春堂的。”林原睁开眼,眼中没有责怪,反有几丝笑意:“谢了,但咱们和魔王的账还没算完呢。” 傅海兢喝了口酒道:“我看过了,陈琥凡虽然与卦术有缘,但他的命不长,而且刚才我带他入坎卦定海,这小子竟然怕水。” 傅海兢摸着下巴:“还是得看看木明昔能不能练,她若能学会六十四卦和复罡阵,咱们诛杀魔王的几率就能大些。” “你进入她神格的时候,当真什么都没发现?”林原微微拧眉。 “当然有。”傅海兢跳进阁楼内,扔了几颗葡萄进嘴:“她是个天煞孤星的命,而且,命中带死劫,靠近她的人下场都不会好。” 林原嘴角一扯:“你是咒我还是咒你。” “我实话实说。”傅海兢哼笑,“也是巧了,今日连看了两个人,都是活不长的。” “咱们俩不也是。”林原睨了他一眼,低声道:“既然咱们认定了木明昔,那就尽力帮帮她。” 傅海兢蓦地笑出声,指着林原笑的前翻后仰鼻涕眼泪都出来了,林原就这么看着他。 傅海兢笑够了后,眼色陡然一冷:“老林,别死在他前头。” 林原闭上眼:“不会。” 阁楼的土壤里冒出了一株绿芽,绿芽转眼开花,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钻出一只莹白的萤火虫。 萤火虫飞出阁楼,在夜空中飞速扇动翅膀嗡嗡作响,它锁定了忘川城中某一间半开的窗户钻了进去。 屋内的两人看着这只突然飞进来的萤火虫都默契地噤了声。 萤火虫飞至书桌前坐着的男子身上,光亮迅速扑闪了几下后从男子肩膀上掉了下去。 “城主,萤虫说了什么?” 戴着扳指的男人放下书,一脚碾碎了萤虫的尸体。 他脸上未有任何变化,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只是城里来了几个通缉犯而已。继续说,谁死了?” “六皇子黎策,就在两个时辰前死于乔凝芒之手,现在全都城都在抓捕乔凝芒,魔王派太子殿下亲自出马了。”高京按照手上的信念道。 冯檀真抬起眼帘,意有所指道:“乔凝芒从不会白白杀人。” “是的,她夺走了六皇子的耀荣剑。”高京道:“探子信上说黎策似乎一直身怀耀荣剑但从未声张,并且化名‘霄先生’私底下培养了一股势力,就在十里长安坊内,那些人还并不知道霄先生就是六皇子黎策。” “哦?这可是个肥肉。”冯檀真微微笑道:“你带上广白去把这块肥肉吃下来,不过要仔细点,咱们那位人魔混血的五皇子现在正春风得意。” 高京领命道:“属下明白。” “去查查今日进城的人,尤其是傅海兢和林原。” “是。”高京道:“今日大小姐偷跑去了为春堂,遇上了一个外城人,听大小姐说,这外城人能闻到大小姐身上香味。” 知道冯映真身怀奇香的虽不在少数,但能闻到的只有冯檀真一个人。 即便是日日守在冯映真身边的他也从未闻到过。 高京当时便觉得奇怪,但一转头那女子就不见了,他也无法再追问。 “日后若见到了带过来看看。”冯檀真道。 高京颔首,换过手中的信筒继续禀报道:“仙族探子来报,西辞离开长朽岛去了修真派便下落不明。另外,向天门和青龙派合并了,宗门交给了一个名叫锐华扬的卦修。” 冯檀真眼中划过趣味,看着拇指上无瑕的玉色扳指道:“一个走狗而已。” “桑落派圣女雪沁儿在飞花岛灵根被挖成了废人,是锐华扬救回了她。 听说是因为灵华派掌门之女木明昔嫉妒其天赋才暗下死手。 此事已在仙界传的沸沸扬扬。”高京念到这儿,看向冯檀真。 “城主,他这话未免太牵强了…谁不知道灵华派第一时间撤出了飞花岛,向天门和桑落派离开的时候恐怕灵华派的弟子都吃上午饭了。”高京不屑道:“这种白痴的招也只有白痴才会信。” 高京能这样想,身为西辞的狗,锐华扬又怎么会想不到? 冯檀真眸子微动,蓦地抬了抬手,提笔在干净的宣纸上游走,眼神示意高京继续念。 高京往信下一看,眉头微动:“为自证所言属实,锐华扬带向天门和桑落派众弟子公然于灵华派山门前逼见木明昔,并放言若木明昔能站出来,那就是他造谣,甘愿自废修为……” “呵,那名叫木明昔的弟子没出来是吗?”冯檀真波澜不惊道。 “…是。”高京奇怪道:“那弟子好像真的不在灵华派内。” 冯檀真道:“我若没猜错,锐华扬是否说:木明昔早就因愧对灵华派教导选择了不告而别?” 高京愣住:“是的。” 冯檀真笑了一声,笔下如游蛇飞舞不做任何停留,然语气却泰然安之:“如此一来,仙界也在讨伐木明昔了。” 第137章 天罚的引子 也? 高京一怔,这才想起近日在魔族搅得天翻地覆的仙族女子似乎也姓木,叫…… 木明昔?! 高京惊疑不定道:“可城中探子所说,木明昔在赵家客栈时丢失了灵力,若她真的夺了桑落派圣女医毒双修的灵根,又怎会如此?” 冯檀真抬眸看了高京一眼:“你看,就连你这个明知她身处魔族的知情人,也在怀疑她有没有对雪沁儿下过手。” 高京顿时被当头一棒,呆滞道:“城主意思是,有人一直在给木明昔下套?” 冯檀真停了笔,他端详了片刻,拿起所做之画反面朝向高京,“白日你看到的女子长这样是吗?” 画上的女子一袭黑袍,头帽之下五官秀丽,眉如远山含黛,眸如春水江月,唇瓣嫣然淡抿,是个极为婉约清丽的女子。 她的一双眼微微弯着,带着亲和无害的笑意。 白日的女子与冯檀真的画作重叠,高京瞪大眼睛点了点头:“城主,就是她!她就是木明昔?那她也是可以闻到大小姐奇香之人。” “看来我的直觉没错。”冯檀真将画慢慢圈成直筒,随意拿了一根丝带系上道:“她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人。” 高京目瞪口呆,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可她现在身陷囹圄,连灵力都没有,又如何能帮城主和大小姐?” 高京道:“城主,若无法确定的话,岂不是和以往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之前的探子不是说过她身边有一条百纳川的人鱼吗?既然要求证,那就找到这条人鱼即可。”冯檀真神情自若,将系好的画纸放进一个长匣子内。 “下午为春堂溢出疯魔之事芜华还没有给我一个交代,去把画带给芜华。” 高京立即明白了冯檀真的意思,接过长匣子道:“是。” 此刻,为春堂的包厢,木明昔终于说完了魔族的事,东方晋阳心惊肉跳地听完,好奇道:“这么说秦惊安是你的灵宠啦?那以后我们去海边玩他是不是能召唤小鱼小虾什么的给我们吃?” “……” 木明昔扶额,抬手揪住了东方晋阳的耳朵:“脑子里多想想怎么把眼睛弄好。” “哎哎哎痛!”东方晋阳捂着耳朵道:“我知道错啦!师妹你先住手,我还有事要说呢,我刚和——” 东方晋阳说到一半,忽然被杨时打断:“我也有事要说。” 木明昔向他看过去。 杨城和杨时对视了一眼,杨时斟酌着用词,看向木明昔一字一句道:“掌门似乎,想要用你的性命换婉夫人活过来。” “什么?!”东方晋阳难以置信道。 木明昔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但转瞬即逝,她笑了下:“然后呢?” “没有然后。”杨城接话道:“小时无意间听见的,你对此怎么看?掌门会不会被人利用蛊惑了心智?” 杨城本以为木明昔多少会惊讶,毕竟她虽然是穿越来的,但和木修源有着十几载父女情分。 但出乎意料的,她格外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像是茶话家常般道:“老爹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很正常吗?” 东方晋阳感觉耳朵里每句话都在往他脑子里拼命撞,企图用蛮力让他理解话里的意思,撞的他大脑发晕。 明昔可是掌门的亲生女儿! 这世界一定疯了! 东方晋阳道:“不是,会不会有误会啊?二长老三长老知道吗?!” 他正想着,一封沁血的宗门传文忽的闪现在众人面前。 专属于灵华派传文的星光细碎又坚韧,在杨时身上旋转了几圈之后猝然爆开,金光灿灿的大字浮现在空中。 杨时才看了几个字就脸色一变。 他沉声念道:“仙族叛徒木明昔心狠手辣、残杀仙族同门,幸而向天门主锐华扬及时赶到救下被夺走医毒双修灵根的圣女雪沁儿。 灵华派弟子拒不承认,遭仙门声讨却交不出人。 此事惊动上神西辞亲自注目,灵华派掌门木修源为证门风清白,宣布早已与木明昔断绝父女关系,并严惩了企图为叛徒诡辩的弟子。 西辞上神不忍圣女无辜,特为她发布追杀令:捉到木明昔者可赠其上品丹药、助其直破雷劫,无论仙妖魔。” 传文飞散时,传出了男弟子歇斯底里的嘶吼声: “掌门!不要!不!!!” 这声激昂的愤慨声中夹杂着少女的抽噎:“粉长老!粉长老你醒醒!呜呜为什么会这样……” 传灵之术向来短暂,本应结束的术法里却蓦地响起孟松长老深沉的嗓音:“杨时,带着明昔跑!永远不要回来!” “是师父!”杨时语气陡然一变,下意识看向了木明昔:“宗门发生了大事!” “第一道声音是百里鹤。”东方晋阳握拳咬牙道:“掌门明明知道明昔是来了魔族救瑶瑶的!为什么他不解释?!” “这个锐华扬定是播散谣言者!”杨城面色难看道:“当初西辞是亲眼看着我们离开的,现在却颠倒是非……那只有一个可能——他和锐华扬是一伙的!可你从未招惹过他们。” 那道传言术法在杨时身边彻底散开,几滴血绽放在他白色的长衫上。 杨时呼吸急促,握住腰间霜寒剑道:“能让师父动用皿血术的也只有掌门。” 皿血术是最高级也是最伤身的传灵之术,其弊端是会抽取施法者的三成功力以供能完全传到目的之人身边。 杨时深知若非别无他法,孟松绝不会这么做。 但这也代表着,木修源很有可能和锐华扬、西辞同流合污去陷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木明昔狭长的眼睫微敛,那张清冷恬静的脸上没有了笑意。 她在一瞬间像是置身于三界之外,再度接受到了来自天道的监视,但仅仅是一瞬间。 却也足够她想清楚了。 她看向众人,声音极轻极淡,可在众人都注视着她的情况下,这声音又大如擂鼓。 “原来是这样。” 木明昔语气平平道:“原来,我是天罚的引子。” 杨城和煦俊寿的面容倏然僵住,连带着,杨时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按照木明昔之前所说,她得罪了天道,而天道因为她是天罚中的一环而不杀她。 他们都以为她只是“一环”,后面有更大的计划在等着她。 但木明昔却说,她是天罚的引子。这就意味着所有促成天罚的开端都会因她而起,她躲不掉,也不能躲。 贴近街口的窗外猛地人声嘈杂起来,有人大声喧哗道:“开战了!开战了!仙族叛徒木明昔投奔魔族引众怒,上神下发追杀令!” ipaoshuba.net 木明昔走向窗边将窗户完全打开。 “哪来的消息啊?木明昔不是我们魔族的通缉犯吗?” “表面做戏你懂不懂啊!” “哎呀她早就投奔魔族了,听说她夺走了桑落派圣女的灵根和咱们太子殿下交换她的师姐,谁料太子殿下交出她师姐后,她竟出尔反尔,直接骗了咱们太子殿下!” “啊?那她到底是不是通缉犯啊?” “别管了,反正她肯定是个叛徒是真的,那些仙族人现在都在召集人手,不日就要攻过来了!魔王贴了征兵令,连忘川城都收到了!” “哎哎哎妖族打不打啊?那两个上神不管了吗?” “管什么?仙族声讨叛徒有啥不对?咱们魔族也不是好骗的啊?这群仙族道貌岸然老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可是咱们打起来了,妖族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那可不见得!听说早在飞花岛上时,木明昔就和妖族将军旻渊把酒言欢好的不行呢!指不定他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竟然还有这事儿?!” “我可听说了,木明昔叛变仙族的事其实早有端倪了,三位上神的陨灭似乎就和她脱不了关系,说不定就是她……” 人们叽叽喳喳讨论不停,就连叫卖的商贩也悄声打听了起来,谣言四起,悠悠众口中的流言在一波又一波的传话中,早已变了意思。 而木明昔已被千夫所指。 空翎玄眼底升起一片紫色浅云,底下尚在继续谈话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头顶布满了无数隐形的飞刃。 “这群人放屁都不打草稿!我要将他们揍成馅饼!”东方晋阳猛地拍案怒喝道。 木明昔不疾不徐的视线扫向了空翎玄。后者接收到这目光,垂眸停了手。 “揍得了他们,揍不了天下人。”木明昔一语双关道。 东方晋阳罕见地沉默了。 那些以前难以理解的话终于撞进了他的脑子里,竟是忽然就变得简单易懂起来。 谣言最难消,杀伤力却最大。木明昔什么都没做就变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她现在甚至没法去辩驳,因为掌门也不站在她这边。 可掌门是她的亲生父亲啊,就算是为了复活婉夫人,掌门也太冷血了! 东方晋阳握拳忿忿不平的想。 栩月冷不丁在木明昔脑海中出声道:【天道为恶;上神不分黑白,颠倒是非;百姓听风是雨,愚昧无知。 无人信你,木明昔,你的存在变成了一个错误。】 【错不错误的,由我说了算。】木明昔心声平缓异常,嘴角牵起一抹讥诮的笑意:【你要是想在这个时候蛊惑我,那你可以闭嘴了。】 【……】 “明昔,我——”杨时刚说话,木明昔就笑着看向了他。 “大师兄,回去。”木明昔淡声道:“帮我查清楚灵华派发生了什么事。” 杨时心口苦涩,他没有办法弃养育他成人的师父于不顾,可他明白这一别的话,再见会很难。 就像这瞬息万变的三界局势一样。 和平一朝打破,人人自身难保。宗门诡辩奇离、上神心思莫辩、魔妖两族虎视眈眈。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杨城叹了口气,看向了木明昔。 他们的交流尽在不言之中。 杨城眉眼毅然道:“我随小时回去,晋阳眼睛不行,不能跟着你。” “我可以!”东方晋阳说完有些心虚,但内心的分离的恐惧远大于这点心虚,他急忙道:“给我两天!我快升阶了,如果我升阶了眼睛还没好再让我走!” 空翎玄向前站了一步,坚决地看着木明昔道:“我不会让自己给你添麻烦而且我可以保护晋阳。” “云殇厄现在的模样回不去仙族,等他醒了我再看。”木明昔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人,复又看向白瑶瑶:“瑶瑶……” 东方晋阳急忙代替了白瑶瑶回答:“让她回去,她吃了千张机,魔族人肯定都虎视眈眈的。” 木明昔只道:“这得听她自己的。” 几个人就像是分配任务一般将自己或者同伴都安置好。甚至无需过多的言语,因为他们明白这是最有利的做法。 但分离往往使人不忍。 所以木明昔跳过了这个步骤。 “一个月为期,不论我们身居何地,在做何事,都必须在淮水竹楼汇合。”木明昔伸出手,掌心向下,她眸光澄澈淡然,语气却令人生出一股从容坚韧的信念感。仿佛众人不是在经历重大变故的生离,而是如平时一样完成一项普通的任务。 杨城道:“一月为期!” 言罢,他伸手覆上木明昔的手背,看着木明昔的眼中蕴含欣赏、无畏与坦荡信任。 “好,一月为期!”杨时深吸了口气,盖在杨时手背上,他定定看向木明昔道:“在那之前,你要保重自己。” 从某一方面来说,其实木明昔从不需要他的保护。她机敏狡黠、心细入微又聪慧无双,但杨时始终觉得,她只是小他几岁的小师妹,需要他的庇佑。 但杨时也明白,他的庇佑可以在灵华派、在飞花岛,但绝不是在她被二选一的时候。 她从不做第二选项。 她从不会让他为难。 杨时在这一刻竟有些庆幸。 庆幸木明昔的决绝独断,庆幸她聪明的自保能力。 木明昔微微一笑,侧身将东方晋阳的手放在了杨时手背上,东方晋阳等待多时,立刻昂首笑道:“一月为期!” “空空,快来。”东方晋阳随即催促道。 空翎玄怔了一下,他询问性地看向木明昔,后者淡淡颔首。 空翎玄箭步上前盖住东方晋阳的手背,双目灼灼如华:“一月为期!” 在东方晋阳怀里早已醒过来的白瑶瑶无声落下泪痕,她苦笑着,心中暗暗念了一句:一月,为期。 云殇厄感觉自己深陷混沌之中,但他能听见木明昔几人的话,他无法冲出混沌,只能听着木明昔讲述在魔族的经历以及立下淮水竹楼的“一月为期”。 他的眼前漆黑一片,混沌之中像是有什么在推着他走,无形之间如暗雾流沙。 “谁?”他本能想召唤出厄然鞭,但手中空空入也不说,眼睛竟猝然被人抽了一鞭子。 “呃啊啊——” 他的眼皮生生被鞭皮抽裂开,云殇厄咬牙捂住双眼,痛地蜷缩在地。 “睁开眼,好好看看爷是谁。”那声音云殇厄无比熟悉。 他忍着疼掀开眼,在血雾一片中见到红衣如火的少年,少年扎着高马尾,腰间银带晃得人眼瞎。 而他手中握着的,是本该属于云殇厄的厄然鞭。 第139章 光放屁有什么用? 只是这厄然鞭生出了第二条,原本蟒纹金片变成了黑白的飞须缠绕,鞭身如魔雾所化的毒蛇缠绕吐露着蛇信子。 云殇厄眼睛火辣辣的疼,他怒火中烧地厉声吼道:“你还敢出来!就是你引诱我入的魔!” “我?”少年不屑地笑了一下,猛地一脚踩在云殇厄的胸口,语气恶劣凶狠:“你看清楚了!爷就是你!要不是爷提醒你,你早他娘成不人不魔的怪物了!” 少年掐住云殇厄的脖子,迫使他对视:“爷告诉你,这是爷最后一次帮你,你如果不好好珍惜,就别怪爷永远取代你!” “你取代我?你怎么可能取代得了我?你凭什么?”云殇厄蓦地奋力挣扎开,不顾眼睛的疼痛给了少年一巴掌:“你是什么东西!” 这一巴掌实实在在,少年嘴角流出一抹黑血,他冷笑道:“天真!” 云殇厄心脏狂跳,那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年和混沌一起消失,他怒吼道:“你站住!把话说清楚!” 床上的云殇厄蹭的坐了起来。 “醒了?”木明昔坐在窗槛上,扭头平静地与瞳孔紧缩的云殇厄对上目光。 “…明昔。”云殇厄愣了一下,舔了舔干燥的口腔。他身上的衣服被重新换过了,里衣的皮肤缠上了干净的绷带。 望着裹满绷带的双手,云殇厄垂下眼,低声道:“我还是入魔了。” “嗯。”木明昔浅浅应了一声。 “对不起……” 木明昔安静地看着他,屋内地烛火晦暗晃动,冷风从她身边吹动屋内地帷幔。 良久,木明昔道:“你对不起不是我。” “是你自己。” 云殇厄忽然攥拳道:“卑鄙的魔族!一定是傅海兢和林原搞的鬼,我们就只接触了他们两个魔!” 木明昔狭长的眸子微扬,歪头笑问道:“证据呢?” “这还需要什么证据?明昔,他们是魔,魔都不是好东西!”云殇厄道。 “那你呢?”木明昔反问道:“你现在是什么好东西吗?” 云殇厄神色微僵:“明昔,你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 木明昔嫣然的嘴角放了下去。 她跳下窗槛拿起桌上的镜子扔在了云殇厄面前。 铜镜里的云殇厄双眸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眼尾的猩红疯长蔓延至鬓角,额间的魔纹暗黑显眼,漆黑的长发有几撮白色,发卷蓬乱杂绕,赫然是一个魔族人。 “怎么会这样?”云殇厄不可置信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反复搓着魔纹,试图把魔族的特征抠破。 木明昔两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引诱你入魔的是别人,现在还没查到。” “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要杀了他!”云殇厄周身散发出无数危险的魔气,木明昔手上的朱红藤镯蓦地发出术法光晕格挡在木明昔面前。 云殇厄登时怔住。 “我,我不是故意的。” 云殇厄大脑一片混乱,他急忙下床,却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魔气。魔气飞速攻击木明昔,好在藤镯都给她挡住了。 木明昔微微拧了下眉,往后退了两步。 云殇厄愣在了原地。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云殇厄摇着头,无措地看向木明昔:“明昔,我不想这样,这不是我所意,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我知道。”木明昔嗓音微凉,她的目光平静:“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引诱的?” 云殇厄眼神漂浮不定:“我不知道。” “那我换个问法。”木明昔姣好的容颜被窗外透进来的月色镀了一层银光,她的眼底毫无波澜,神色也平淡至极:“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嫉恨空翎玄的?” 云殇厄下意识否决道:“我怎么可能会嫉恨——” 他的话骤然顿住了。 是啊,他为什么要嫉恨空翎玄? 血誓是连木明昔本人都不喜欢的连接,就算空翎玄偷偷篡改了血誓又能怎么样?木明昔会因此就对他特别吗? 完全不可能。 云殇厄大脑嗡地一声爆开了。 他的脑中的记忆回溯般穿梭至在灵华山的洞穴中。 那是他第一次对空翎玄感应到木明昔而产生了厌恶的膈应感。 “好像是在咱们小时候挖的山洞里。”云殇厄一边回想一边说:“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觉得空翎玄碍眼、烦人、自作主张…想直接杀了他……” 木明昔眸色冰冷了下去。 老爹,你果然知道他们出逃。 云殇厄也反应了过来,他双目圆睁道:“难道是掌门…他真的要害你?!” “大师兄和杨城已经走了,现在应该还在传灵术的范围内,待会儿我会让晋阳传灵告诉他们这件事。”木明昔掀起眼帘,她静静看着云殇厄:“你呢,打算怎么做?” 他……能怎么做?他现在是魔…… 云殇厄目光黯淡了下去,他正要自嘲,却听木明昔嗓音轻缓道:“还有一个时辰就是子时,你现在是魔,会更方便潜入进地下拍卖场,你……” “我去。”云殇厄不假思索道。 “好。那你先休息。”木明昔颔首,侧身走向门外。 云殇厄鼓起勇气喊住她:“明昔,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吗?” “没变过。”木明昔顿了顿,嫌弃道:“待会儿别让我见到你蓬头垢面的样子,丢人。” “……好!” 门被推开又被关上,寒风吹灭了烛火,屋内只剩下洒进来的月色。 云殇厄坐在地上,他喃喃自语地重复道:”好!…好!…” 一滴泪落在地上,云殇厄蓦地笑出了声。 这时那月色里的影子汇聚成了一个抱胸站着的人,那人讥诮道:“天真!” “谁?”云殇厄警惕地眯起眼,却看到自己的影子借着月光大喇喇坐在椅子上,仍是抱着胸道:“自然是爷,怎么?还不知道爷是谁吗?” 云殇厄心中震撼,面色蹙眉道:“你是,第二个我?” 不等影子回答,云殇厄否认道:“我以前从来没和你感应过,你到底是谁?魔族的本体?” “蠢货,以前那是爷被你和木明昔压制住了。”影子冷笑道:“现在你入了魔气息不稳又无法掌握魔气,自然压不住爷了。” 云殇厄站起身质问道:“关明昔什么事?” 影子桀然讥笑道:“想知道?待会儿让爷和他们去地下拍卖场,回来爷就告诉你。” “做梦!你休想再蛊惑我!”云殇厄抄起床头的瓷器砸了过去,随即唤出厄然鞭,但厄然鞭却在影子的手上。 瓷器砸碎在地上,影子看都没看一眼。 他无实物的身体握着两条“长蛇”般的鞭子嗤之以鼻道:“看看,你现在就是个废物,让你去地下拍卖场,搞砸了木明昔的计划不说,你还会给她添乱。” “还有,爷再和你说一遍,爷就是你,是爷和木明昔一起救了你,再听不进去,爷不介意哪天直接取代了你。” 云殇厄不为所动,冷冷瞪着他道:“有本事你现在就取代我,光放屁有什么用?” 第140章 大人的事少打听 “你他娘以为爷不想吗?”影子怒火被点燃,猛地蹿到月色交织的边缘处恶声道:“要不是木明昔,该沉睡的人应该是你!” 影子化成的身体闪烁了几下,影子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懒得和你多说,是想让木明昔安心,还是想给她找麻烦,你自己看着办。” 话落,影子刹那消失。地上的月色光洁如银,纯粹地像是淮水竹楼的清潭。 云殇厄静静看着月色握了握拳。 淮水竹楼落座于灵华派的山脚下,是木明昔嫌宗门里事太多了专门找的一个清净的地方。 本只有一间小屋,后来杨城、杨时等人的先后到来将一间小屋翻新成了三层的竹楼,每个人各有各的房间,院子里种满了海棠树,院外无数翠竹碧绿常青。 有一年木明昔想钓鱼,但躺在摇椅上实在是懒得挑水,于是偷偷牵引了灵华派的淮水入院子里。 淮水这东西,没有任何杂质不说,里面养的鱼虾总是活的又久长得又肥,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那天正好是东方晋阳值守大门,她直接引了灵华派三分之一的淮水。 后面木修源发现宗门水质稀薄,怀疑宗门里进了水妖吸收了淮水。 杨时没吭声,只说可以增强一下结界。 于是这事交给了他去办。 后来每年秋天几人都(假借——划掉)下山巡视去(淮水竹楼住几天吃鱼——划掉)除小妖灭恶魔。 “所以不是我没告诉你,是你从来没问过我们呀。”东方晋阳非常无辜地和白瑶瑶解释道:“等日后咱们回去了,我再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白瑶瑶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佯装怒道:“就你秘密多。” 东方晋阳暗中叹了口气,拉着白瑶瑶的手臂学着木明昔给冯屏晚撒娇的样子道:“别生气啦,我以后都和你说行不行?” “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勉强原谅你了。”白瑶瑶脸颊微红,轻咳两声道:“待会儿去地下拍卖场你就跟在我身后,我也看看有没有能治你眼睛的草药。” “都听你的。”东方晋阳拉着白瑶瑶的手正要抽回,白瑶瑶却靠着反抱住了他。 女子柔软的双峰紧贴着他,东方晋阳耳根迅速爬上红色。 说来也怪,以前和白瑶瑶打打闹闹不是没碰到过…但他从来都没当回事。 自从两人亲了之后,不知为何,东方晋阳觉得白瑶瑶的腰细得很,跟水蛇似的,他一个手臂就能圈住。 双峰也是…又大又软。 东方晋阳脸上又热又烫,浑身都燥的不行。 他好像要升天了…… 在这快感中,东方晋阳耳边忽然听到白瑶瑶震惊道:“晋阳,你的鼻子怎么流血了?” “啊?啊……有吗?” 东方晋阳下意识去摸鼻子,果然摸到一点湿润温热的液体。 他脑子一懵:“好像…好像真的流鼻血了……” “好像什么啊?头仰起来!快点啊!” “噢噢噢好,可能太大了。”东方晋阳一不留神说出了心里话。 “……?什么?什么!东方晋阳!”白瑶瑶面红耳赤,羞愤道:“你跑什么,站住!你死定了!” “不是、我说、不是、我……空空救命啊!” 门口的空翎玄:“……” 他正犹豫要不要进去,一抬头见木明昔莲步而来,他往门上看了看,又看了看神色自若地木明昔,索性大步过去挡在了她面前。 木明昔眼神询问。 “…里面,不太方便。” 空翎玄踌躇了一下,耳垂微红,他躲开木明昔的目光,嗓子不自觉有些哑:“他们好像在……调情。” 木明昔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了。”空翎玄如实道。 “你还有这癖好?”木明昔眸光狡黠。 “?” “没有…我一开始不知道他们在…那样。”空翎玄结结巴巴,眼见木明昔眼睛微弯,急忙板着脸一板一眼地解释起来:“我没有这个癖好。” “哦。”木明昔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会传灵吗?” “会。” “你给大师兄和杨城说一下云殇厄入魔是老爹的手笔。” “好。”空翎玄指尖滑动,一道紫色灵术在他手中迅速飞出,他又在手心画下一朵云,紫云在木明昔身上嗅了嗅钻进了她的发簪中。 “这样若有回复你也会收到。”空翎玄说。 木明昔颔首道:“谢了。” 空翎玄唇峰微扬:“没事。”他顿了顿,紧盯着木明昔要走的动作启唇道:“你饿吗?” 说是吃饭,但直到现在,木明昔还一顿饭都没吃上,现在空翎玄这么一问,她的肚子确实空得很。 “饿了,准备下去吃点东西。”木明昔随意问道:“你要去吗?” “去。”空翎玄几乎是一开始就为了等这一句,面上掩不住的欣喜。 “去之前我要去一趟钱庄取钱。”木明昔若有所思道。 “好,我陪你去。”空翎玄道。 木明昔看了他几眼,笑道:“好呀。” 流星稀薄地划过寂寥的月色,有人在深夜中潜伏观察;有人灯下观棋自语;也有人身负重伤逃过致命一击。 黎斐脸上带血,极具掠夺性的眸子泛着嗜血的杀意,令人不敢直视。他微微仰起头,烬天戟从一滩血水中飞出。 周围无数死亡的魔一瞬间湮灭,他的凤眸看向血滩中遗落的耀荣剑,冷声开口道:“追进忘川,格杀勿论。” 新晋总侍卫长庄晚景带兵领命道:“是!” “丹深,将耀荣剑带回去给父王。”黎斐腾空飞向空中的银铃方轿,深褐华丽的长袍飘荡在轿子下方,漾起一道锋利的弧度。 一名扎着低马尾,面带半张面具的少年颔首捡起耀荣剑打包好道:“丹深领命。” 宁安月兔蓦地从轿子里跳出来趴在黎斐的怀中,它血色的眼眸审视着行动的魔族士兵,眼底却亮起一抹金黄。 黎斐凤眸微敛,一缕魔识透进了本应待在宫里的宁安月兔的记忆中: 站在它面前的是一双鎏金双玉的罩虎长靴,长靴的主人咦了一声,摸了摸兔子的脑袋道:“九哥,你来看看,这只兔子好生眼熟。” 举着书的九皇子黎才虽年仅十五,却五官分明,姿态挺拔,脚步稳健,身上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内敛。他漫步走来道:“是七哥的兔子,你别看它的眼睛,容易受伤。” “放心,我小心着呢。它怎么孤零零在咱们宫里,是不是迷路了?”十皇子黎裕的个子并不高,只到黎才的腰间。他的宫服上泥巴斑驳,显然是又从哪个泥坑里才鬼混完。 黎才将书背到身后,单手轻推着黎裕的肩膀把人往边上带:“七哥的兔子不会这么蠢的,走,你的书还没背完。夫子马上就要醒了,咱们去和夫子告课再去嫣妃娘娘那儿。” “啊……”黎裕瞬间垂头丧气道:“嫣妃娘娘不是被父王召走了吗?这么快就回来啦?” “大人的事少打听。” 第141章 儿臣,不知。 黎斐嘴角牵起一抹讥笑,不以为意转换了宁安月兔的记忆速度,骤然加快的记忆停留在一个鬼鬼祟祟的宫人身上。 这宫人两短三长的叩了叩墙壁,习惯性地靠在墙边等了等,他脚下的狗洞外传来侍卫的问话:“什么事?” “嫣妃娘娘与王上不欢而散,好像谈论到了先王妃。” 宫人似乎对侍卫的问话早已习惯,蹲在狗洞边上慢悠悠地说道:“事后王上在转生殿内召了几位大臣商讨开战事宜,其中内阁大臣张虚意对仙界讨伐木明昔一事极为上心,欲将战火全部引在此女身上。” 狗洞外递进了一袋鼓鼓囊囊的珠宝,多到袋子的绳都系不上。 宫人顿时面放贪色,笑道:“多谢五殿下。” “继续监察,日后五殿下荣登大宝,你就是内侍局的第一人。”侍卫如是说道。 “是是!小的定不会让五殿下失望。” 宫人高兴地将珠宝揣进怀里,他随便拿了一层蒲草盖住狗洞,正心满意足时,若有所觉地看了过来。 黎斐眉间微蹙。 那宫人试探性地往这边移动,兔头上的杂草正要被扒开时,宁安玉兔却被一人抱了起来。 那人稳稳托住宁安玉兔的四肢,不悦道:“你不是前朝的扫地宫人吗?怎么来后庭了?” “十皇子……”宫人慌了一瞬,急忙跪了下去道:“十皇子记错了,小的不是前朝的,小的,小的就是后庭的。” “你在质疑本皇子?”黎裕一脚踹在宫人身上,不料那宫人下盘不稳,直接栽进了后头的池子里。 “救……” 一道魔力封住了宫人呐喊的声音。 黎才神出鬼没地在黎裕身后出声道:“下次不能再这么鲁莽了。父王今天心情不好,要是知道你因为一个宫人背不会《孟术》肯定会罚你。” “九哥,我没想杀他。”黎裕声音低了下去。 在宁安玉兔的视角内,他的身子一直看着溺水的宫人,似是不忍。 “他不死,你逃课的事就会被发现。”黎才面色平平道:“快点走,前面就是嫣妃娘娘的寝宫。” “兔子别抱过去,嫣妃娘娘不喜欢七哥的兔子。”黎才说。 黎裕摸了摸宁安月兔的头顶,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放了下去。 “九哥,我也想养只兔子。” “不可以养黑色。” “……我感觉七哥不会介意的。” “那也不行。” …… 两人交谈声渐行渐远,宁安月兔跳出狗洞出了城,视野内大街小巷都是“开战”的消息。 同时那些讨伐木明昔的告示也满大街都是。 张虚意的手段向来雷厉风行,不仅把木明昔捏造成人族的叛徒,也成功让魔族认为她本性卑劣狡猾,死有余辜。 轿子内的黎斐重新睁开眼,修长的指尖在宁安月兔的耳朵上抚动。 后宫中,黎才的母妃一开始就难产而死了,于是刚出生的黎才便过继给了黎斐的母后林芷柔,也就是魔族的王妃。 八年后,十皇子黎裕出生那一日,也是王妃林芷柔突然暴毙的时候,传言是宫中其他妃嫔心生嫉妒而使了腌臜手段害死了王妃。 魔王大怒,不惜让所有妃嫔陪葬,于是黎裕刚出生就没了母亲。 黎斐记得黎裕的生母是德美人,生前和母后倒是交好…… “呵。” 黎斐忽的笑了一声。 但他那善良无知的母后,和谁不交好呢? 王妃死的第二日,那些大臣开始纷纷上书后宫不可一日无后,魔王为让众大臣闭嘴,竟是直接让王妃的妹妹林嫣进了宫,成了嫣妃。 黎斐对这个小姨一直不是很熟悉,并非不常见,而是每次见面都总看不清这女人的样子。 就算是现在,他也记不起来这个亲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是黎斐最奇怪的一点,而且只有他看不清。 关坡和双绮罗之前曾私下议论嫣妃“娇媚动人,纯净明朗,温柔细语”,当时黎斐听到只皱了皱眉,因为他的记忆里这个小姨好像非常话多,也从未对他“温柔细语”过。 这样的奇怪感一直让黎斐很不舒服,久而久之,他甚少去找嫣妃,几乎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个亲人。 这些年来,嫣妃独宠后宫,九弟和十弟都交给了她抚养,关系亲切几分倒也正常。 黎斐揉了揉太阳穴,不知为何头有些隐隐作痛。空中的轿子飞至东宫上方,他微微垂眸,见到了乌泱泱的一群宫女内侍。 黎斐面色冷硬了几分,踏着空阶而下,落在了东宫的正堂门前,宫女内侍们齐齐跪下身参拜。 黎斐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内殿中,许审袍站至一侧,他觑见黎斐,稍稍颔首示意了下便不做反应。 黎斐漫不经心的扫过他,瞥见了一旁的张虚意。 相比许审袍,另一侧的张虚意早就和外头的宫人们一样跪了下去,参拜的方向正是他走近的位置。 张虚意是内阁的元老级人物,活了几百年,在魔王是太子时便成了魔王的左膀右臂,如今除了许审袍,他是最能摸透魔王心思的人。 他自诩刚正无私,往年有人私底下给他送礼,他直接状告给了魔王,可谓是清廉得很。 但论起心计,他又和自身的清廉相反。那些“不害无辜、公平大义”的白话在魔族的利益面前,他全都能摒弃掉。 黎斐目不斜视地躬身道:“儿臣参见父王。” “起来。”魔王声音低沉,携带着一股强大上位者的威压,令人不自觉脊背挺直。 他这话不仅是对黎斐说的,也是让张虚意起身。 耀荣剑已然在魔宫中,现在魔王的召见无非就是因为木明昔的事,黎斐不动声色的垂眸道:“乔凝芒逃进了忘川城,儿臣收到消息,木明昔也在忘川城内,若父王下令,儿臣可立即让忘川城主冯檀真交人。” “不。” 魔王盯着黎斐道:“木明昔不能死。” 黎斐眉头一皱,木明昔是他有史以来最想杀的一个人,即便不是现在,她也必须死在他手里。 黎斐压下心中不悦反问道:“还请父王明示。” “吾收到了世柒的晖令。”魔王眯了眯眼道。 “晖令”是指神下发的命令,凡见晖令者,不可逃避、无视,否则便是藐视神威,后果自负。 不过,那又如何? 黎斐浓密的鸦羽下双眸闪过不耐。以魔王现在的力量,就算是和神背水一战也不见得会输。 尤其是见过三神陨落的场面之后,黎斐更加不明白“神”有何可惧? 魔王似乎知道黎斐心中所想一般,威严冷静的嗓音如一道警钟敲打在黎斐头上:“吾儿,你可知罪!” 黎斐后背上猝然被什么狠狠捶了一棒,猛地单膝跪在了地上,张虚意和许审袍同时背过了身。 滔天的力量压地黎斐喘不过气,他低下头,眸色凶狠危险,眼中蕴满了怒杀之意。 但他却极力压抑着自身想要反抗的力量道:“儿臣,不知。” 第142章 儿臣知罪 “百纳川中一直有一条人鱼,你多次出入禁地,竟是从未察觉!反让卑贱的人族夺走了百纳川人鱼,还不知罪?”魔王肃然的声音落下之际,黎斐体内的控魂钉迅速滚烫热烈起来,一寸一寸的腐蚀灼烧着黎斐的血肉。 原来,又是这样。 黎斐的身体剧烈颤抖,下颔紧绷硬是一声不吭。疼痛的汗液从喉间滚落进身体里,他撑住地面,一字一字道:“儿、臣……知、罪。” 魔王手中漂浮着一块红色晶玉,魔气源源不断从上面溢出而后包裹在黎斐身上给予加倍的折磨,他冷眼喝道:“地牢被炸、囚犯四逃时你却只顾着莺歌燕舞,可知罪?” 黎斐心中嗤笑,面色痛苦狰狞,铿锵有力地回应道:“儿、臣、知、罪!” 不消片刻,黎斐自体内朝外涌出鲜血,控魂钉穿透了血肉。 黎斐竭力克制着欲要出声的嘶吼,死咬着牙看着面前被血覆盖的地板,心中漠然麻木。 “既悔过,那就莫要让吾再失望。” 魔王冷漠的声音响起时,控魂钉一瞬间归于平静,黎斐因这骤然消失的疼痛感失控跌在地上。 他深褐的长袍吸收了血水后重钧千斤,压的他只能僵硬地、重重地贴在了地板上。 “儿臣,叩谢父王。” ——儿臣,叩谢父王。 眼前恍惚闪过幼时的他跪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叩谢画面。 黎斐感受着冰凉湿黏的地板,鸦羽被汗水浸透,金红的眼底晕染出一圈淡淡的绿色。 从他有记忆开始的每一次叩谢之前,加倍的折磨与痛苦总是会先一步如约而至。 黎斐无数次想过,如果他没撑下去,是不是就能彻底结束了。 但每一次,他都撑了下去。 魔王起身道:“晖令有命,活捉木明昔。审袍会和你一起去忘川城中,不过他有别的事要做。 你二人兵分两路,你去找木明昔,并将百纳川的人鱼带回来。 记住,不可暴露身份。” 许审袍回过身垂首道:“属下听命。” “儿臣听命。”黎斐强撑着跪直了腰板,低垂的眸中划过无限杀意。 魔王大步走了下去,在黎斐身边居高临下道:“在此期间,张虚意将会再次考察你的能力,若你不堪大任,太子之位就能易主了。” 黎斐眼珠微动,嘴角往一边扯了扯,面上皮笑肉不笑,语气却极为虔诚道:“是。” “太子殿下放心,臣不会干扰您的计划,但大战在即,战士们需要太子殿下的勇猛来助长士气。”张虚意恭敬有礼地像是并未见到黎斐的惨状。 黎斐压住抖动的手漠然置之。 宫人们浩浩荡荡地离去之后,复命回来的庄晚景忙不迭冲进了正殿:“殿下!” 庄晚景扶着黎斐步履蹒跚地坐在位置上,湿袍拖了一路。 黎斐在他的服侍下漫不经心地褪去了外袍,问道:“如何?” “乔凝芒躲进了为春堂。”庄晚景低声道:“此外,属下和问寒遇上了,他说通缉犯木明昔也在为春堂内。 属下和他监察了片刻,亲眼看见木明昔和一名男子出了为春堂后在忘川城内逛了逛,那名男子实力在我们之上,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便没有动手。” “做得很好。”黎斐深吸了口气,体内逆乱的魔气四处冲撞,像是要从他身体里爆开一样。 但他面上不显分毫,阴沉着脸吩咐道:“让杜问寒继续监察,你去准备一下,明日随孤伪装成平民进忘川城。” “是。”庄晚景道:“殿下,属下去把丹深叫来?他的魔力偏柔,可助殿下舒缓躁郁。” “不用了,你下去。”黎斐道。 庄晚景只得颔首退出大殿,他将大门关上,一扭头见丹深坐在台阶之上,心中微惊道:“来了怎么不和殿下回话?” “殿下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更不会见我。”丹深手中拿了一根枯枝在地上画着圈。 庄晚景一顿。 丹深是嫣妃娘娘塞给殿下的死侍,他的实力虽然不是最高的,却最能洞察人心,更使得一手厉害的蝴蝶刀,自身的魔力还可以在队友魔力暴走时安抚顺气,可谓是面面俱到。 当初总侍卫长选举的时候,丹深的名次是最高的。 但殿下还是选了实力最强却言行喜于色的关坡。 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丹深是嫣妃娘娘送来的人的原因。 就算丹深被送来的时候和他们一样小,但他们也会耳濡目染的认为丹深是嫣妃安插的奸细。 这么多年过去,丹深用行动表示他就是他自己,和大家相处的虽然还行,但殿下从来没提过他,大家也默契地没提过这茬。 久而久之,庄晚景都快忘了丹深是嫣妃的人了。 没想到这小子心里一直门清。 “你想多了。”庄晚景走过去拍了拍丹深的肩:“殿下能提拔你成部长,就说明对你没有龃龉,日后全力以赴就是了。” 丹深“嗯”了一声。 屋内的黎斐靠在墙上,盘腿调息着魔力,将门外两人的话尽收耳底。 他凤眸微阖,周身魔力萦绕混沌,但控魂钉的力量他无法压制,只能慢慢等着它渐渐平息。 而百脉中的魔力则像是遇到了敌人的刺猬,控魂钉力量的每一次变化都会让其撑起尖锐的倒刺,使得黎斐的身体再度皮开肉绽开。 黎斐咬牙按下掌风,魔力霎时收缩! 他面色微变,朝一旁喷出了一口血。可控魂钉还没有任何消停的意思。 他只能再次释放魔力让控魂钉不受钳制。 酷刑之下,烬天戟忽然窜了出来,像是感受到主人正在承受的痛苦,自顾自打着圈嗡鸣不止。 黎斐深深吸了几口气,再度忍痛尝试一次,这一次控魂钉总算彻底平息了下去,魔力缓慢地开始愈合他的身体。 黎斐全身冷汗淋漓,彻骨的寒意肆虐而来,烬天戟从后殿“叼”出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黎斐喃喃冷笑道:“传闻仙族的修真者可跟自己的武器传神,意念合一传输识意。” 烬天戟转了两圈,在他身边直愣愣躺了下去。 黎斐精疲力尽,靠着墙眼皮沉重,他几度要闭上眼,最后手指微动将被子的一角盖在了烬天戟上。 秦惊安吃完了木明昔储物袋里的所有灵丹。 因此木明昔伸手去储物袋拿东西的时候,只摸到了几片人鱼的彩色鳞片。 “……” 她眉心跳了跳,从储物袋里将缩小的人鱼放在了手心。 秦惊安神色憔悴,唇白脸更白,双手虚虚撑着木明昔的手坐着,似乎随时要一命呜呼。 第143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面对木明昔的视线,秦惊安抿唇心虚道:“我不是故意全吃完的,我体内没有了百纳川水,又无法再生,所以身上必须保持灵力,但当时和你签订灵契的时候最后一点灵力被我用完了……” “你必须回到百纳川?” 木明昔身处钱庄的后院内,空翎玄还在外面等她,她本欲拿那些低级的灵丹一起卖了,却只摸到袋子里十几片鳞片。 其中原因想也不想。 “…是,否则我的灵力没法维存,吃再多的灵药都没用…一旦灵力枯竭,我会死……”秦惊安坐立不安道:“我只需要一点点,一点点我就可以自己慢慢再生。” 本来他不能再生百纳川水的,但和木明昔结契之后秦惊安发现他有很多东西都无师自通了起来。 这大概是源于木明昔身上的神器鹿涯落生藏刀。 秦惊安心想。 “能坚持到明晚吗?”木明昔淡淡问道。 “可以!”秦惊安面上一喜,就算是不能他也必须能。 木明昔将他重新塞进了储物袋里,脑子里和栩月分析着利弊:【如果我偷偷拍卖他,我们之间的灵契会怎么样?】 栩月对木明昔的双面性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尽职尽责的解答道:【你会受到反噬,全身精血干涸而死。除非秦惊安自愿再和你解除灵契,但他现在转瞬即逝的灵力不足以让你们解契。】 木明昔转头就去把袋子里的鳞片全部换了钱。 栩月看的愣一下:【你全拿了?袋子里空了秦惊安肯定还会拔了填满的。】 木明昔当然知道:【那又怎样?】 【……】栩月无言以对。 他发现木明昔只有对杨时他们的时候才会有点子善良,即便东方晋阳眼睛不行、空翎玄容易招敌,她也乐意带着这群人。 空翎玄见木明昔从钱庄出来,两步上前与她并肩道:“有人在监视我们。” “嗯,不用管。”木明昔最喜欢的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灵华派的时,她钓的鱼永远是是最大最肥的。 两人在街上往为春堂走,周边的墙上贴满了“征兵令”和“通缉令”,通缉令上木明昔的画像有些潦草,不过细看的话还是能认出她。 但方才热情讨论的忘川城人却没了激情,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对木明昔逛街的行为也只是多看了几眼。 反倒是空翎玄一直戒备的心从未放下,他警觉地看过周围的每一个人,剑眉下双眸冷冽如刀。 经过这双凌厉眸子的扫视之后,忘川城的百姓纷纷低下了头窃窃私语了起来。 木明昔嘴角一抽,叫住了空翎玄:“你放松点。” 空翎玄怔了怔,浅薄地收回了目光,但还是紧绷着身子道:“这里不安全。” “在魔族……”一辆马车倏然停下,有人掀开帘子看了过来,轻笑道:“没有能比我忘川城更安全的地方了。” 百姓们低声惊呼道:“是城主!” 木明昔抬眸看过去,在一方百姓跪下的场面中,只见马车上折扇掀帘的冯檀真神色从容,挂着友善讥诮的笑意。 “二位既是外城人,身份也不一般,不如上轿来说话。”冯檀真道。 空翎玄肩颈动了动,却没有挡在木明昔面前,而是侧身看向她。 “恭敬不如从命。” 木明昔微微一笑,她忽的扭头回望空翎玄:“你觉得呢,师兄?” 空翎玄双眸微怔,俊美的面容轻轻点了下头。 冯檀真的目光顺着木明昔的动作落在了空翎玄身上。 这男子,实力不凡。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车轱辘在众百姓的惊奇犹疑地视线中缓缓离去。 马车外表看似朴实,内里倒宽敞的很,冯檀真坐在主位上,中间还加了一张不大不小的方桌,两侧的位置极具空余。 “木姑娘,尝尝忘川城的茶。”冯檀真沏了一杯茶盏推过去道:“这是忘川独有的普罗桑叶所泡,有安神补气的功效……方才百姓对你们二位没有恶意,还望姑娘和你师兄海涵。” 木明昔眉眼带笑,将茶盏递给了空翎玄:“我不喜欢喝茶,我师兄也许能品出这茶的作用。” 空翎玄不动声色接下茶盏,抬眸淡漠地看着冯檀真道:“我没有深夜饮茶的习惯。” “哦?我倒是忘了你们人族作息规律。”冯檀真笑了笑,折扇轻轻扇着风道:“我们魔族生性自由,不被时间所约束,就算是深夜,街上也是热闹得很,木姑娘这么晚没睡,倒有几分我们魔族的随性。” 木明昔这下看出来冯檀真是冲着她来的了。 是因为冯映真? “城主的妹妹也也是吗?”木明昔故作讶然道。 冯檀真挑眉,略有深意地看向木明昔:“小妹睡得早。” “那可真是可惜,我与令妹还有个约定呢。”木明昔道。 冯檀真从善如流道:“木姑娘不如和我去城主府坐坐,待舍妹醒了,你们再细聊。” “不巧,我还有急事,城主若是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把事解决了我再去城主府做客。”木明昔莞尔笑道。 两人一来一回,交锋的软刀子都给对方递了回去。冯檀真对木明昔以进为退地模样来了兴趣:“不知木姑娘有何急事?” “我们要去地下拍卖场寻些药材,城主若是愿意帮忙,那倒会方便许多。”木明昔说罢,澄澈的眸子一转,哂然一笑:“若城主也有事要办,那我们便后面看看时间再约如何?” 整个忘川城都是冯檀真的,地下拍卖场有什么药材是他能拿不到的呢? 换言之,冯檀真一句话就能让木明昔直接拿到想要的药材,哪还需要去地下拍卖场? 但木明昔这番试探的话很有分寸。 她说是“帮忙”,却没有明说帮哪方面的忙。 冯檀真帮她们拿到药材是帮忙,但直接带她们进地下拍卖场也是帮忙。 这忙一帮,情分便欠下,若这木明昔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自然会登门拜访。 就算不是,冯檀真也有机会得以近距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看看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冯檀真从容不迫道:“你们要进地下拍卖场不难,我可以带你们进去,不过拍卖场有拍卖场的规矩,即便我是城主,也不好公然坏了规矩。” “城主能施以援手就让我和师兄很感激了。”木明昔眼睛一亮,急忙接话道:“城主还不知道我是师兄,他是灵华派最厉害的剑修,空翎玄。” 冯檀真“兴致盎然”道:“哦?空师兄年纪轻轻竟能有这么大的作为?” 空翎玄淡定且并不认为这话需要解释的点了下头道:“嗯。” “……” 倒是自负。 冯檀真眼底划过无趣,又看向木明昔,双眸盛满笑意道:“木姑娘呢,主修什么?为何——我看不出你的修为?” 第144章 你真的不饿? “不瞒城主,我前不久遇到歹人算计,修为暂时没了,我们此次去地下拍卖场,也是为了找找有没有能够让灵力再生的药材。”木明昔面色失落道。 灵力再生? 冯檀真嘴角僵硬了一下,若真有这种草药,岂不是人人都可以修炼? 哪有这种好事。 “木姑娘已经有想要寻的药材了吗?”冯檀真神态从容地问道。 木明昔摇了摇头,脸上却没有一点落寞,自信满满道:“我还没找到,不过我师父说地下拍卖场有。” 难道真有他不知道的绝密药材? 如果真的有……也许映真也可以试试。 冯檀真眼底变幻莫测,扬起笑容道:“是吗?木姑娘的师父是?” “城主要见见吗?我的师父在你们魔族应该挺出名的。”木明昔道。 冯檀真揣着明白装糊涂:“木姑娘盛情邀请,在下自当一见。” “好呀。”木明昔眸光潋滟间似有单纯无辜的暖意,便是冯檀真这么仔细的盯着,也看不出她面上分毫作假之态。 一切就好似真的这么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还没问木姑娘要回哪儿去?”冯檀真做戏做全套。 “为春堂。”木明昔笑道。 门外的车夫调转了马头,高喊了一声:“驶向为春堂,闲者退散!” 芜华刚踏进为春堂的正门,忽然脊背一僵,身体本能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感觉极为阴冷,如沙漠中的毒水,既解渴又致命。 芜华下意识侧目看去,只见一辆简朴马车缓缓驶来。 她顿时确定了心中所想。 芜华美艳的眸子微微一眯,抬首看向身侧的侍女示意了一下。 侍女立即颔首,与门口小斯清出一条路来,芜华手腕一转,微遮红唇询问另一个侍女:“木明昔呢?” “回楼主,一个时辰前与紫衣男子出去了,尚未回来。”侍女补充道:“其余人皆在楼中未出。” 芜华抿了抿唇,脑中不禁想起半个时辰前她被传令去往城主府时两人的交谈。 “楼中仙族入魔之人可调查清楚了?”冯檀真手举一卷竹简道。 芜华半跪在地上,低眉乖顺:“乃是仙族灵华派弟子云殇厄受心魔吞噬所致,故意放出心魔者芜华还在搜捕。” 冯檀真略微点头,他没去看芜华,例行公事般问:“近日忘川城中可有什么惹事之人躲了进来?” 他的语气简单平和毫无波澜。 可偏偏就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话让芜华感觉到了威胁之意。 她投奔冯檀真数年,对这位笑面虎的行事作风早已知晓,但却总是难以把握冯檀真的话里真假。 每每触及笑面虎关注之事时,不知为何,芜华总会感觉一股森寒之气从脚底往上涌,仿佛她说的话若不对笑面虎所想,那股抓人的森冷就会永远将她冻住。 芜华美眸流转,柔声回道:“那位在魔族搅得不得安宁的仙族弟子木明昔进了为春堂,连带着她的一众师兄弟。” “还有吗?” “……” 芜华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 忘川城中不应当会有认识林原和傅海兢的魔……仙族弟子入魔之后她也第一时间将为春堂封锁住了,为春堂的人跟着她数十年,不会有叛徒…… 芜华心脏不自觉收缩,薄薄的肩背上冒出一层冷汗,她微微咬唇笑道:“没有了。” 冯檀真放下了书简。 芜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垂眸看着地面,沉默的接受着冯檀真审视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双腿打颤发麻的时候,冯檀真问她:“可看出木明昔有何弱点?” 弱点? 冯檀真要对付木明昔? 芜华眼底划过暗色,恭敬道:“此女子心性极为冷静,便是她的师兄入了魔要杀她,面上也未有任何变化。 不过她身为仙族人,好像失了灵力像个凡人,至于其他的……芜华尚未看出。” “芜华,你对付她有几成把握?”冯檀真如是道。 芜华心中微惊。 若是单单一个木明昔,管她修为何等高超,只要入了为春堂芜华有的办法困住她。 但现在……林原和傅海兢是要护着木明昔这群人的。 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另一个通缉犯——陈琥凡,他虽没有用笔生花,但也不可小觑。 芜华沉思之际,冯檀真突然轻笑一声:“很难吗?” 芜华大脑的警钟一瞬间重重敲在额头,急忙解释道:“杀一个木明昔不难,难的是木明昔身边之人,城主有所不知,她身边跟着一个陈琥凡……” 芜华顿了顿,一咬牙道:“还有傅海兢和林原,除此之外,她身边的师兄弟与她更是片刻不离。” 屋内的熏香袅袅,窗门蓦地大开,夜风灌进来将熏香幽然吹向芜华的鼻尖,她本能的屏住呼吸,耳边却传来冯檀真略带笑意地声音:“放轻松闻一闻这香,不然……你会死在木明昔前面。” 芜华心头一滞,忙不迭双腿跪下,伏地剧烈吸收着熏香:“请城主饶命!” 冯檀真撑着被暗色挡住的半边脸,柔和的烛火将他的另一张脸照的俊逸非凡,他静静看着底下的芜华:“芜华啊芜华,你还是这么重情。” 芜华紧紧叩首不敢睁开眼。 她从小在忘川长大,父母在她三岁那年病死。 那时忘川城刚刚和魔族停战,冯檀真刚刚即位,忘川城还处于比较动乱的时候,如她一般卖身葬父的女子数不胜数。 因为她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几乎没什么人家愿意收她做侍女。其他孤儿也开始排挤她,欺负她,不让她在街上拖着死去的父母尸体,将她赶到了最偏僻的忘川城角下面。 就这么过了好几天,芜华以为她就要饿死了的时候,她面前出现一张肉馅的饼。 但芜华很清楚这种突然出现的好东西不会轻易落在她身上,除非淬了毒药,那些药师经常拿她们这群孤儿这样试药。 芜华咽了咽口水,看向拿着馅饼的人。 是个比她大几岁的男孩。 男孩自己也在吃着饼,“吃啊?你不饿吗?” 芜华盯着他正在吃的馅饼没说话。 “林原,你在做什么?”另一个男孩跑了过来,见状一把夺过林原给芜华的馅饼咬了一口,嚼着肉馅说:“她不会吃的。” “为什么?”小林原皮肤黝黑,强壮的体格和弱鸡一样的芜华形成对比,他看了看惊恐又忍不住咽口水的芜华,再次把自己的馅饼递给她,“你真的不饿?” 第145章 诈他? 幼年傅海兢正要开口,却见一直畏缩的小女孩猛然抢过林原的馅饼吃了起来,大口大口,连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 结局显而易见是被噎到了。 “咳咳咳!” 林原忙把随身带的水壶给芜华灌了一大口,拍着她的背:“我不跟你抢,你急什么?” 芜华咕咚咕咚几乎将林原的水全部喝完了,一双眼呛得通红,惊慌无措地看着林原。 她双手抱头,似乎在等待什么。 林原和尚摸不着头,一旁的傅海兢拉过林原道:“走了,林伯父在找我们呢。” “啊?可我们才刚逃出来?”林原奇怪道。 傅海兢可不管这些,他早就嗅到了空气中腐臭的尸体味,用脑子一想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像林原这种没脑子的,直接带走才是最方便的。 “等等!”林原猛地立住,他体格子大,真要站在原地,傅海兢着实拉不住他。 傅海兢眉头一皱,直接把话摆在明面上道:“她是卖身葬父的,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林原扭头看向依偎在墙角内脏兮兮的小女孩,她并不好看,脸上也不像府里的侍女一样干净,皮肤有着许多多伤疤,流着血的、结痂的、发脓的…… 她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泪水。即便宽大的衣服罩着身体,骨头架子也几乎都快凸出来了。 可是,她也在看着他。 林原就这么呆呆看着女孩。 和林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傅海兢微怒道:“咱俩是逃出来的,你要是带她回去,我们就暴露了,会被打皮条子的!而且其他失去父母的小孩都在城中街,只有她在这儿无人问津,肯定有什么毛病!” “你别瞎说,我知道你就是怕被发现挨打。”林原执拗道:“她一看就饿了很久。” “最近忘川城的孤儿谁不饿?”傅海兢眼见林原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心中冒出一股气道:“你是不是被下蛊了?” “你别瞎说了,我…我想办法带她回去,我们悄悄回去就行了。”林原这时候像是突然开窍了,机智道:“咱们先带她出城,埋了她父母再回去,到时候让她在府门前一直哭,就是迷了路,娘肯定会收的。” “?你是不是真的被下蛊了?这是你能想到的办法?”傅海兢简直被震惊了,上前就要扒开林原的眼睛看。 林原一把推开他,“哎呀,我就是觉得她可怜,你就说帮不帮我嘛!” “……要是被发现了,我第一个抛下你们。” “够兄弟!” 这两个人就这么决定了芜华的去留。 芜华跟着两个人出了忘川城,才发现这两个人不是忘川之人,三人挖土埋好芜华父母之后,傅海兢恶狠狠地让芜华闭上眼睛,林原背她“走”了一段路,芜华再睁眼时,三人就到了另一个芜华完全陌生的地方。 芜华乖乖按照林原的方法做了,林家人真的收留了她。 后来芜华才知道,林府坐落在昶鬼山下,林原一家世代守护一柄名为“耀荣”的煞剑。 傅海兢的父母是林父的结拜兄弟,为守护“耀荣剑”命丧于歹人之手,林父手便收养了傅海兢。 芜华在林家的照顾之下脸上有了肉,姿色也随着芳龄的增长愈发出众。林父林母将林原对芜华的细心和与众不同都看在了眼里,就在芜华及笄的时候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林原。 芜华点了点头。 芜华觉得自己会一直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 可慢慢地,“耀荣剑”煞气暴涨,林原和傅海兢必须下山寻找可以镇压“耀荣剑”的九头水兽魔核。 芜华为了照顾年迈的林父林母没有跟去,漫长的等待就此开始。 五年后,林原独身一人回来了,他说傅海兢已经找到了“魔核”。 林父林母极为高兴,便想着不如将芜华和林原的喜事一起办了。 芜华羞赧着点了头,林原也极为高兴,两人在忘川城好一通买逛,那也是芜华第一次进为春堂,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 吃饭时,林原不知收到了什么消息面色一变,芜华问他时,他却什么也没说。 芜华本想等回去了再问,只是没想到,一觉睡醒就什么都变了。 昶鬼山下再无什么林家,关于“耀荣剑”的传闻也无一人知晓,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为春堂时,才知道林原给她交了五年的房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再一次被丢弃了。 这个时候,冯檀真找到了她。 他说:“我知道耀荣剑,也知道你的心上人林原的下落。” “但冯某是个生意人,你需要同我做一笔生意。” 芜华:“什么生意?” “试药,你成为我的药人,若成功,我不仅会告诉你林原的下落,还会让你在忘川立足。” 当时的芜华别无他法,她迫切的想要答应时,冯檀真却笑眯眯地说:“你可想清楚了,我的药人不能离开忘川,即便你知道了林原的消息,你也没法去找他。” 就算是知道他还活着也好…… 芜华道:“我想好了,我愿意。” …… “你该庆幸你做了正确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做我的药人,那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人。”冯檀真独有的气定神闲的声音让从回忆中抽离。 话落,芜华双眸一瞬间凝滞,她美丽的脸上毫无神采,如木偶一般叩首扬声道:“城主放心,芜华此生。生是城主的人,死是城主的鬼。” “楼主?楼主?” 芜华指尖一抽,入目是为春堂的侍女。 侍女见她总算理自己了,收回手小声提醒道:“是城主和木明昔。” 芜华掐了一下手心的肉,疼痛感让她真正提起精神。 她转头看向从马车上下来的紫衣少年,随之木明昔慢悠悠地撩开帘子走了下来。 然后,是冯檀真。 冯檀真面如冠玉,微微噙着笑意,视线越过众人之际扫了她一眼便若无其事地移开,攀笑道:“为春堂如今的生意是愈发好了。” 芜华顿时心领神会,上前嫣然一笑:“城主说笑了,为春堂能有今日,全靠城主的关照。” 她看向木明昔:“这位…木姑娘?你和城主……” “路上碰到了,芜华楼主若在就好办了。”木明昔微微一笑,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我和师兄要先上楼处理些事,正愁无处让城主静待片刻呢,有芜华楼主在,想必一间厢房还是有的。” 芜华微怔,但很快反应过来道:“即便是我不在,为春堂又怎么不会给木姑娘一间厢房?” “两者之间自然不同。”木明昔淡笑着望向冯檀真:“城主说呢?” 诈他? 冯檀眸光微冷。 第155章 蠢货 是哪一步让木明昔怀疑芜华在和他演戏? 冯檀真脑海中回想了一遍:芜华不够热情?还是他太过热情? 但无论哪一种,木明昔现在怀疑也已经迟了。冯檀真折扇一开,浅浅扇风道:“木姑娘与我乃是朋友,芜华楼主与我自然没有与木姑娘之间关系亲切。” 【…好大的脸,你什么时候说和他是朋友了。】栩月讥诮道。 木明昔眉眼弯弯,像是被冯檀真的话所取悦:“那我和师兄先上去了,麻烦城主在厢房里稍等一会?” “请便。”冯檀真收起折扇做了个“请”的手势。 空翎玄跟在木明昔身后,抬步刚踏上两个阶梯,前方倏然传来木明昔极淡的声音:“ 从侧方刺伤芜华。”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出了手。 星海的力量下,不过眨眼间一道凌厉的匕首携嗜杀之意从为春堂侧门飞掠而来,目标正是芜华的胸口! 芜华瞳孔微缩,抬手施法阻挡,但仅仅一瞬间,她的法力竟是被直接击碎! 眼看匕首将要刺入胸腔,她转而想侧身躲开却发觉自己无法动弹! 霎时一股阴森的寒气从脚底传至身体的四肢百骸。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冯檀真。 匕首猝然入胸腔三寸! 芜华漂亮的眉梢紧拧成一团,周围的呼喊惊慌声响起,她猛地吐出一口血。 “芜华楼主!” 冯檀真似乎才从这震惊中反应过来,他急忙抱起踉跄的芜华,快步飞上楼顶:“即刻封锁为春堂,不得让任何人出入!” 为春堂的大门紧闭上,堂客们喧嚣四起: “又不是老子杀的!关什么门!” “谁动的手给老子站出来!为春堂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放肆!” “敢在城主面前动手,都不要命了吗?” …… 木明昔目送冯檀真带着芜华进入楼顶主屋关上了门,她恬静婉丽的容颜上没有半分奇异,慢慢提着裙摆往上走。 空翎玄三两步与她并肩而行,两人身边无形出现一道隔音圈。 “你在试探冯檀真吗?”空翎玄一边替木明昔撩开前方的幕帘,一边警觉地看向四周看向他们的人。 木明昔这回没有让空翎玄收敛视线,只道:“看出什么了吗?” 空翎玄静了静道:“芜华可以躲开的,但冯檀真控制了芜华。” 木明昔倒是没看出这一点,毕竟她现在是凡人,没法看到隐匿的法术,冯檀真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想到空翎玄可以看到。 不过就算没有空翎玄说的这一点,木明昔也可以断定冯檀真和芜华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存在。 否则以冯檀真城主的实力,不可能挡不下空翎玄故意打偏的匕首。 这个时候不救,才是最可疑的。 这儿可是不能寻仇的为春堂。堂堂城主,却亲眼让这个规矩被打破了。 木明昔嘴角牵出一抹讥笑,只是她眉眼微弯,倒是令人觉得这笑温和无辜。 “你保护好晋阳他们。”木明昔蓦地脚步一顿,侧过头道:“我去找傅前辈。” 空翎玄拉住了木明昔:“你还没吃东西。” 木明昔眉心微动,正要启唇,却见空翎玄从怀里掏出一团纸袋。 他打开纸袋,是两个白软温热的包子。 “你先垫一垫。”空翎玄轻轻说着,观察着木明昔的表情,低声道:“钱庄等你的时候看到包子铺有卖豆腐包的……你之前和云殇厄说你喜欢吃韩式豆腐汤,但他们没有,只能买到这个。” 木明昔微微一愣,但只有片刻,转瞬间她接过包子咬了一口,是麻婆豆腐味的。 “谢了。”木明昔确实饿得狠了,不吃不要紧,一吃就觉得胃里空得很,手里的包子格外香软,她边吃边把剩下的一个包子推回给空翎玄:“一人一个。” “我——”不饿。 没等空翎玄把话说完,木明昔脚步一转,背着身摆了摆手道:“回屋的时候给晋阳和瑶瑶带些饭菜。” “……好。” 空翎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像是捧着史上最珍贵的东西一样将包子重新包好放在怀里,露出掩不住的欣喜的笑意。 木明昔快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一刻迅速上锁。 她目光锁定在一个半大的青花瓷上,随即大步过去——弯腰、干呕、吐出了刚才吃的包子。 栩月看傻了,感觉不对劲:【你怎么了?】 木明昔来到桌前斟茶漱口,面色因为呕吐的难受显得有几分苍白。 【你不喜欢吃为什么还吃?】栩月语气不善:【就算你不吃,空翎玄也不会逼着你吃。】 “蠢货,你没有注意到云殇厄躲在屋里吗?”木明昔脑袋发晕,紧紧揉了揉太阳穴,毫不留情的骂了出来。 但她神情淡定,与冰凉的声线形成鲜明对比。 栩月顿时不出声了。 云殇厄入了魔,魔气和忘川的人没什么两样,因而栩月并没有特意去关注过,经木明昔这么一提醒,他才意识到来来往往的为春堂客人中有云殇厄的存在。 【他偷偷摸摸做什么?】栩月轻哼了两声,坚决不承认是自己没察觉到这一点,倒打一耙:【不就是碰见空翎玄给你献殷勤吗?他又不是没见过。】 木明昔的观察力向来细致入微,她突然要和空翎玄分开的时候,就知道云殇厄躲在了暗处。 ——因为锁定在她身上的视线太明显、太炙热了。 云殇厄也知道木明昔发现了他。 但他没有走。 若换做以前,云殇厄这个时候已经过来敲门和她解释了……除非,“他”又出来了。 木明昔整理紊乱的思绪轻声道:“必须赶紧去地下赌场。” 她的视线扫了扫,落在桌上被她随手扔下的半块包子上。 【不喜欢吃就扔了呗。】栩月说。 木明昔闭了闭眼,对栩月的蠢无可奈何道:【是吃不了。】 她其实是真的饿了,也是真的想吃,但吃进去了之后才发觉这是魔族的食物,对凡人之躯的她根本消化不了。 栩月显然被这句话弄得茫然了好一会儿。 良久之后,栩月忽然道:【我帮你?我也可以和你剑意融合,只要你愿意。这样我的力量就可以让你的身体不再承受肉体凡胎之苦。】 他的嗓音染上几分磁性,低哑与诱惑的气息从耳侧幻化的耳夹上缓缓溢出。 “然后吞噬我?你现在还没这个本事。”木明昔平静地讥笑道。 【……】 真是不给一点机会。 “咣当!” 窗槛猛地传来一声轻响,似是被人撬开了,屋内的烛火登时被夜风吹灭,陷入一片漆黑。 木明昔眸色微变,尝试唤出一把细小的青色短箭。 栩月啧啧道:【是魔族,而且修为不低。】 第156章 她在保护他 木明昔向前走了两步,隔着屏风看向露出月色的窗下人影:“谁?” 人影鼓动了两下,隐约有吸气声起伏不定。 木明昔甩出一记青色短箭,烟梦水蓝的屏风乍然碎开! 但屏风之后的人却没有动。 血腥气不知不觉弥漫开。 木明昔单手背后,重新唤出短箭藏于身后,钻进来的月色银光洒在来人的身上,是个伤痕累累的逃犯。 木明昔微蹙了下眉,忘川城中的魔族逃犯从来不止她一个,但能只身逃进为春堂结界又悄无声息窜进厢房里来的却不多。 可惜了,她不是魔族人,不会有同胞之情。 青箭在手中凝聚闪烁的光亮,木明昔正要动手,一直没动静的人却突然抬起头,冲她惨笑了一下。 “小美人…救…我……”乔凝芒气若游丝,表情却风流得很,完全没有要断气的模样,直直盯着木明昔道:“不、让、你、白、救……” 她斩钉截铁地说完就彻底晕死了过去。 “……” 木明昔握拳收回了短箭。她凝视着浑身是血的乔凝芒不知在想什么,指尖无意识的摩挲了片刻。 她还没动手时,耳侧上的耳夹却突然落在了地上,如污水一般浑浊的力量缓慢地爬向乔凝芒。 木明昔眉间微蹙:“栩月,你做什么?” 但栩月没有回答他,反而加快了自己速度,不过也许是因为受木明昔的影响,即便栩月加了点速度也仍然还差好大一截路。 屋内骤然间陷入无尽黑暗,红光闪闪似毒蛇缠绕,栩月低低地笑了起来:【木明昔,我喜欢她身上的味道,很美味,她和挽霜身上的味道一样!】 挽霜? 挽情族女将的名字,是栩月的第一任剑主。 木明昔眸光一闪,挽情族在上古时期就已灭亡,乔凝芒不可能是挽情族的后代,除非…… “她是挽霜的轮回?”木明昔声线冰冷。 她没猜错的话,乔凝芒伤成这样应该是因为夺走了耀荣剑惹怒了魔王…… 木明昔见过乔凝芒的实力底蕴,单凭一个许审袍不可能把她伤成这样。 木明昔暗自思付间,栩月的动作并未停止,他痴痴道:【求求你,让我吃了她,只要你让我吃了它,我以后对你言听计从,我绝不会再吞噬你!】 木明昔眉间微蹙,冷漠的寒气随着她的视线流转,她神情淡然,然眼底已动的愠色却悄然爬出。 【吃了她!吃了她!】 “不听话的东西。” 木明昔快步上前,轻而易举地踩中了栩月虚幻的身体,她是剑主,对栩月有着绝对的压制力,就算她现在是个凡人,也轮不到栩月放肆。 木明昔手指翻转结印,在栩月反应过来之前,她已咬破指尖的血成势,刹那间,屋中流光溢转,木明昔喉间一哽,生生咽下了反噬的报应,强行拍散了栩月的残体。 与此同时,门外突然响起空翎玄的声音:“……明昔……?” 他欲推门而入,木明昔面色倏然一变,制止了空翎玄要推门的动作:“别进来!” 【木明昔,你这个疯子!】栩月尖叫不满地地声音萦绕在木明昔脑海里,如魔音入耳:【我只是想吃个新鲜,你何必这么护着她!】 【伤我一千,你也自损八百!】 木明昔嗓音淡地像是轻风,轻飘飘地却让栩月心头一震。 她说:“我不需要不听话的东西。” 这句话同样是对门口犹豫的空翎玄所说。 她发现了吗? 空翎玄垂下眸,无声收回了想探进去的神识。 木明昔轻咳了两声,脱力跌倒在了地上。 她本来就身体没什么营养,现在又被剑灵反噬,算是彻底的撑不住了。 “我是感受到了你受了伤才过来的……”空翎玄站在门口,隔着木门解释道:“我不会伤害你。” 木明昔自然知道这些。 她的嘴角流出没咽完的血滴在地上,木明昔全身都在痛。 安静的厢房里,蓦地传来秦惊安的叫喊:“木明昔,放我出来。” 木明昔解开储物袋,秦惊安艰难地从里面爬出来,一见到面前惨白脸色的木明昔就知道出来对了。 他急忙跳在木明昔手间,一股熟悉温和的暖流从木明昔的掌心传至四肢百骸。 随着力量的流失,秦惊安的身体越来越小,但他只是紧紧地盯着木明昔接收力量的掌心,似乎要看出一个窟窿来。 木明昔无声看着秦惊安的动作,那点子靠她灵丹的灵力流逝地很快,转眼间秦惊安就变成了一条半死不活的小彩鱼安静的躺在了木明昔的手心。 【他也要死了!木明昔,求你,让我吃了也行!只要……】 “你今晚真的活腻了是吗?”木明昔平静地打断了他。 她的气色依然不太好,但总算不是跟要死了似的惨白了,身体的疼痛也减少了一些。木明昔不清楚秦惊安用了什么办法把那点子灵力最大化治愈在了她身上,但她想——他是有点用的。 所以,得救一下。 木明昔将小彩鱼用丝巾包裹了一下轻轻放进储物袋中,她睨了一眼乔凝芒,没有多做什么,起身打开了门。 空翎玄迅速抬起头,捕捉到了木明昔虚弱的神色:“你怎么了?” 他想抓住木明昔的手用灵力治疗,却被木明昔躲开了,她注视着空翎玄,淡声道:“我这具身体受不了灵力的滋养,会适得其反。” “……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突然就受了重伤?” “我没事。”木明昔静了静,逼退了空翎玄几步关上了门,“若想帮我,设一道结界别让任何人靠近房间。” 空翎玄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但他没有多问,按照木明昔的做了之后聪明的转移了话题:“要去找林长老他们吗?” 木明昔颔首,两人之间飘着一圈淡紫色的光晕,她的目光掠过空翎玄身后的某处,明知故问道:“这是隔音圈?” 空翎玄点头:“你觉得碍事的话我立刻挥去。” “没事。只不过是变成了凡人,对法术分辨不出来了才问你。”木明昔眸子微转,看向空翎玄道:“屋里的人,你当没见过。” 她顿了顿道:“你什么也不知道。”她笑着歪了下头,仿佛在问:明白了吗? 空翎玄死寂的心一下活了起来。 她在……保护他?! 第157章 我肯定不离开你 “我知道了。”空翎玄嘴角微扬道。 他比木明昔要高出了许多,两人走在一起时,更显得他人高马大起来,但偏偏这样一个挺拔的人,不知为何看起来就是在服从木明昔…… 窥探一切的冯檀真眯了眯眼,底下的两人还在说着什么,遂走进了一间厢房,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傅海兢、林原。 芜华悠悠转醒,胸口钻心地疼,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缓慢坐起来,冯檀真回过头,关上了窗。 “还疼吗?”冯檀真问。 芜华抿了抿唇,若再偏移几寸,就算是天尊在世,她也活不了。 “属下不知哪里得罪了城主……” “哦?你认为想伤你的人是我?” 芜华默然不语。 能在为春堂伤她的,只有冯檀真有这个胆子,更何况他还不让她躲! 芜华心口的疼感更深了些,她眼中泪光微闪,扬起泪花点点的美眸,委屈地说:“芜华不敢……” 冯檀真坐在芜华床边,怜惜地抚摸过带血的绷带,冰冷的指尖让芜华身子一颤,但她不敢躲。 “你是我的人,你受了伤我又怎会不心疼?不过——”冯檀真话锋一转,仍是柔声细语道:“这场戏无论如何都是要演下去的,若是让她落了空,我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冯檀真抬起芜华的下巴,轻轻擦去芜华的泪花温柔道:“知道了吗?” “……知道了。” 傅海兢眼皮子一跳:“你说谁?冯檀真?他找上了你?” 林原在意的则是另一个点:“芜华和他关系不一般?” 木明昔点了点头,“子时冯檀真会和我们一起去地下拍卖场,门票钱就省了,不过我还不清楚他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他肯定也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当初林家被屠门,求救消息却迟迟传不到芷柔姐那儿,其中就有冯氏在暗中捣鬼,这些年咱们没找他算账,他反倒自己送上门了。”傅海兢怒道。 林原喃喃道:“芜华定是被姓冯的哄骗了什么……她不应该和冯檀真扯上关系……” “你去找芜华问清楚,告诉她离冯檀真远一点,待会儿我和丫头一起去地下拍卖场。”傅海兢起身看了眼天色,烦躁的摸了摸胡子,末了又道:“丫头,今夜我会尽全力给你找到‘玖月引’,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别让老子失望。” “明白,时间差不多了,我去通知一下晋阳,前辈可要先与我一同去?”木明昔面色平平道。 “行,走。” 木明昔莞尔一笑,见林原也动了身,知晓他是要回顶楼去找芜华,提醒了一句:“林前辈晚点再去找芜华楼主。” “怎么了?” “她受了伤,现下和冯檀真在一起。” “?”林原脸色一变,怒火中烧道:“谁干的?!” 空翎玄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听此质问,脸上也没有什么变化。 木明昔眉眼带笑:“我。” 林原顿时拔剑四顾心茫然:“你?你为什么要伤她?” “本来是伤不中她的,冯檀真为了不让我怀疑,故意让她受了伤。”木明昔笑眯眯地说,“林前辈放心,并没有伤及要害。” 林原脸上青了又黑,黑了又红,可谓缤纷多彩。 芜华怎么会受到冯檀真的钳制? 见他眉色郁结,傅海兢轻咳了一声,嚷嚷着:“行了,走,别耽误事了。” 叫上东方晋阳和白瑶瑶,木明昔一行人往楼下的楼梯走,东方晋阳忽然问身侧扶着自己的白瑶瑶:“云殇厄呢?” “在这。”空翎玄抵在腿靠楼梯的尽头,散漫地回了一句。 他炙热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木明昔身上,挑着一抹邪笑:“明昔,走了怎么不叫我?” 傅海兢眼睛眯了眯,这小子身上的魔气为何上涨的这么厉害? 即便是入魔也不该有这么强的魔气才是…… 正打量着,云殇厄蓦地看了过来,眼中没有半分敬畏,反而……是挑衅之意。 这死小子什么意思?! “你一直都在,哪需要我叫?”木明昔声色淡淡,抬步走过云殇厄。 东方晋阳莫名听出了一股子冷淡感,师妹是和云殇厄吵架了吗?因为他入魔? 不对啊,刚刚空空回来的时候明明说没事了…… 东方晋阳百思不得其解时,只听木明昔似乎和什么人搭上了话。 白瑶瑶道:“好像是忘川城的城主。” “他叫冯檀真,会带我们去地下拍卖场,但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为上。”空翎玄声线压地极低,只身旁的白瑶瑶和东方晋阳听见了他的解释。 白瑶瑶点了点头,对东方晋阳嘱咐道:“待会儿去了地下拍卖场,你不许离开我。” “我肯定不离开你。”东方晋阳保证道。 这边木明昔和徐徐而来地冯檀真“友善关切”地询问了芜华的伤势。 冯檀真从善如流道:“不用担心,她已无大碍。” “下黑手的人城主可查到了?是在楼里吗?”木明昔笑着问。 冯檀真说是封锁为春堂查严查,但到现在所有人除了不能出入外,都是该吃吃该喝喝,哪里有半分“严”查的意思。 “这事急不得,只要黑手在我忘川城内,就总有抓到的时候。”冯檀真看向木明昔身旁不知何时嗑起瓜子的傅海兢,挑眉道:“这位便是木姑娘的师父吗?” “没错,师父,这位便是我和你说的忘川城的城主。” 傅海兢斜睨了一眼冯檀真:“傅海兢。” 冯檀真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傅海兢真的敢在他面前明晃晃报真名,他和林原现在可都是地牢通缉犯呢。 不过说回来,站在他面前的,能有几个不是通缉犯? 冯檀真迅速恢复了从容的神态,友好地笑道:“在下冯檀真,傅兄弟大名鼎鼎,没想到今日有幸能见到真容。” 傅海兢讥讽地笑了:“是吗?我对你,也早有耳闻。” “那可真巧。”冯檀真笑意绵绵道。 傅海兢冷眼看着他,而冯檀真只是保持着温和的笑意,两人之间一度无话。 “城主,我们人多,不知道你的马车能不能载得下?”木明昔道。 冯檀真道:“那便让木姑娘的师父和师兄妹坐另一辆。” 空翎玄眼底蓦地呈现几分锐利之色,云殇厄懒洋洋出声道:“冯城主和我师妹孤男寡女共处一车,传出去可不好听呢。” “这位是?” “我是他师兄,云殇厄。”云殇厄大喇喇地走出来站在木明昔边上,邪笑着望向冯檀真:“我跟你们坐一辆。” “当然可以。”冯檀真笑了笑。 第158章 那就死 “各位。”冯檀真转过头看向众人,仪表堂堂道:“方才不慎惊扰了各位,为表歉意,各位今日在为春堂的消费全部记在冯某名下。” 他的声音传至为春堂的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欢呼起来,高喊着:“城主英明!” …… “少主,他们去了地下拍卖场。” 忘川城的某一路摊上,青年身着暗红色低调的常服,腰间别着一串无声的铃铛,他的容貌并不出众,但双眼却极具侵略性,令人不敢与之过多对视。 庄晚景说罢,正要提另一件事时,黎斐道:“坐,你站在旁边说话太显眼了。” 虽至深夜,但忘川城内依然人山人海,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庄晚景犹豫了一瞬,不敢忤逆黎斐的命令在他对面正襟危坐,“丹深传来消息说许大人也去了地下拍卖场。” 这是黎斐第一次主动给丹深分配了任务,因此有一点蛛丝马迹丹深都耗费魔力传了魔音回来。 庄晚景悄悄观察着黎斐的动作。为了隐匿身份,黎斐掩盖了自己的瞳色:“去为春堂,让杜问寒行动。” “是。” 下属利落退去,黎斐看着面前早已凉透的冷茶,侧目瞥向忙碌的店家,他的口齿动了动,但唇瓣却没有张开,似是在思索什么,最终放下了一枚魔玉起身离开。 凉茶晃起一段波纹,待波纹静止时,端着做好的热汤的大娘刚要吆喝,却见桌上空无一人:“…咦?老头子,这个位上的人呢?” “不就在……哎?可能不吃了,别人也在等着,换给他们。” 可是茶的啊。 大娘看着桌上的魔玉出了会儿神,忙着出锅的老头催促她过去时,大娘才连忙应了一声:“…好,来了……” 木明昔头一次发现云殇厄的第二人格,是在她放火烧花封院子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她的极端疯狂的行为刺激到了云殇厄,端着洗脚水出来的云殇厄直接晕了过去的,但下一秒就站了起来。 然后就换了个灵魂。 那夜花封所在的栾山林乱的不可开交,她被云殇厄一直追到了山顶。 于是她打算直接杀了云殇厄,再伪造他失足落下悬崖的意外。 “想杀我?没门!” 少年云殇厄如是说。 本应打不过她的云殇厄硬是和她对了好几个来回。 “……呼……呼……”云殇厄喘着气,手持厄然鞭厉然道:“你想杀我,我也想杀你。” 木明昔掀了掀眼皮:“灭口?” “你觉得呢?”云殇厄邪肆一笑,猛然冲上去圈住木明昔的长剑,鞭子顺势攀爬至木明昔手腕上疾速收紧,转眼间碾开了她的外皮。 “找死。” 木明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踢向空翎玄腹部,她动作狠厉,毫不留情地扇了云殇厄两个耳光,仿佛在脑海中设想过千万遍云殇厄的回手一般提前预判了他的招式,然后—— 一击致命。 云殇厄鼻青脸肿,鼻血流的脖子上全是,双眼却近乎疯癫地瞪着木明昔:“你杀了我,他也会死!” “那就死。”木明昔说。 云殇厄瞳孔猛缩,眼看那支青箭要刺入自己的喉结上时,耳边响起他的名字。 “云殇厄!兔崽子你死哪儿去了?!” “是不是你放的火!老子抓到你你就完了!” 花封怒不可遏地大喊着。声音回荡在整个栾山林。 “别杀我,否则你现在肯定跑不了!”云殇厄迅速说:“你要是杀了我,那个老头绝不会放过你,而且你身上有我厄然鞭的伤口——” “呃!” 木明昔猝然给了他两拳。 云殇厄两眼昏花,迷糊中喊了一句:“明昔……” 木明昔无声吸了口气,她捏住云殇厄的下巴与之对视,眼里毫无波澜:“要么滚回去,要么死。” 云殇厄知道木明昔这是同意了不杀他,但让他回去?怎么可能,他好不容易等到这小子意志薄弱才闯出来,他凭什么回去? 木明昔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平静地打破了云殇厄的美梦:“你是要自己滚回去,还是我告诉花封让他把你关起来折磨回去?” 云殇厄的脸瞬间就黑了。 花封是喜欢云殇厄,但喜欢的是那个耀武扬威、恣意潇洒的臭小子,如果让花封知道他又出来了,只怕…… 木明昔静静看着【云殇厄】的神情变化,断定了花封对此人格分裂的事之情之后就放开了云殇厄,她立起三根手指:“三。” 【云殇厄】不甘地望着她。 “二。” “好,你等着,我一定会再出来,你等着!” “一。” 【云殇厄】愤恨地对着胸口猛拍了一掌倒在了地上。 木明昔俯视着他,她咬破指尖在空中书写了一道封印,借助青弓的力量打入云殇厄的体内。 【云殇厄】陡然间双目圆睁,怨恨地看着木明昔:“你个贱…!” 木明昔面无表情地把他踹晕了过去。山顶陷入沉寂,凉风夹杂山火的焦热感吹过来,木明昔转头对上了花封。 她不知道花封什么时候来的,但也不意外他的到来——以花封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大喊大叫寻找的原始方法,那么及时的喊叫声,只是在提醒她而已。 花封有时候也头疼木明昔的太聪明了,他看不到这个少女对火烧自己院子的事表现出一点愧疚,甚至对自己的出现没有任何惊讶。 但他看到少女对他笑了起来,规规矩矩又毫无感情的、温和而讽刺的平静笑意。 “花师叔。”少女甜甜地喊道。 “……” 花封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花师叔是来找我的吗?”木明昔眉眼弯弯,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恬静的面容上嘴角淡抿。 “不是。”花封冷漠道。 “哦,那我先走了,明天还要上你的课。”木明昔说。 “……你明天不用来了。”花封道。 木明昔扬唇,语气却有些担心:“老爹会过问的。” 花封:“我会去说。” “多谢师叔。” 木明昔平安无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花封没有追究她烧院子的事,木修源也只是口头上说了两句,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见过云殇厄。 直到她某天出院子准备下山的时候,她看到了躲在树后面探头探脑的云殇厄。 “见不得人吗?出来。”木明昔淡声道。 第159章 我偏要管 云殇厄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明昔……” 云殇厄只记得那天晚上他看到了木明昔烧院子,两人都看到了对方,但之后就记不起来了,花封说他被吓昏了过去。 云殇厄一阵捶胸顿足,他怎么能这么胆小? 木明昔肯定嫌弃他了,本来她就不喜欢和他玩…… 但云殇厄不甘心,于是他守在木明昔的院子外面,终于等到了木明昔。 “我那天晚上没有害怕…我只是没有吃晚饭,白天又太累了才晕过去的。”云殇厄紧张地看着木明昔,“你下次做这种事……能不能带上我?” “为什么?”木明昔反问他:“我要烧死你师父,你不恨我吗?” “我师父命大,死不了的。”云殇厄笃定道。 “……” 木明昔走向石阶,云殇厄急忙跑过去,鼓起勇气问:“你要去哪儿?” “下山。” “我也去,我……我正好要去。” …… “木姑娘,在想什么?”冯檀真笑问道:“可是在为药材担忧?” 木明昔眼尾微挑,漆黑的眸子噙着笑意,“有城主在,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冯檀真但笑不语。 云殇厄和木明昔坐在一起,阻断了冯檀真和木明昔之间的距离,明知木明昔是敷衍的话,但他还是心里不太舒服。 云殇厄迫切地想做点什么看看木明昔的反应,她知不知道他出来了? 知不知道他不是那个臭小子? 他可比那个臭小子难缠得多了…… 他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恶劣地想法。 他闭上眼,直接倒在了木明昔的肩膀上。 冯檀真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不咸不淡的扫了一眼。 她师兄这么一弄,他准备好的话反而不能再问了。 云殇厄在心里暗爽着,木明昔现在是什么表情?哈哈…她心里肯定很不高兴…… 当着冯檀真的面,她什么也做不了…很难受木明昔?你当初给老子下封印的时候,我可是—— 云殇厄的心声在脑袋碰上另一个奇怪触感的时候戛然而止。 这是什么? 云殇厄浑身僵硬,他足足反应了半秒才意识到这是木明昔的头。 她在靠着他? 枕着他睡觉? 她困了? 云殇厄为了让自己的动作自然,倒下地非常轻巧,他没有太用力靠在木明昔的肩膀上,毕竟她现在是个凡人,但木明昔却是实打实地压着他的头…… 云殇厄不敢睁眼,也许冯檀真正打量着他们,但他的心脏狂跳,身体止不住的微微颤栗。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臭小子的反应吗? 他在激动什么? 冯檀真嘴角溢出一丝不屑。 因为他一眼就能看出云殇厄是在装睡,而且现在还因为木明昔靠在了他身上而高兴。 被男女之情左右之人,向来不足为惧。 冯檀真视线划过木明昔,多了几分深究。 她不一般。 她真的睡了过去,而且呼吸平稳、睡得非常安宁。 真有意思。 “请出示门票!” 不多时,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车外的人大声呵令道:“门票呢?” 【不听话的东西?木明昔,你以为你现在还能随便指示控制我吗?我给你面子帮着你,只不过是为了吸收掉你体内一直外泄的灵力而已!】 【老子不会再对你唯命是从了,老子受够了!我要出去,我要力量!我要无穷无尽的力量!这世间的一切都该被我吞噬,让我成长!】 【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只要我冲破我们之间的灵契,你就只能爆体而亡哈哈哈哈哈!】 【想不到,你终于也死在了我手里,你和挽霜一样蠢!】 【蠢货哈哈哈哈哈哈!】 木明昔身体一抖,掀开眼皮醒了过来。耳边是车夫和看门人的交谈声。 “城主怎么突然来了……城主的贵客?既然是城主的贵客,当然可以进,我这就去告诉场主早做准备。” 入目是冯檀真微微笑着的模样,他看着木明昔,话却是对外说的:“让武梦宣不用铺张,我带几个朋友过来玩玩罢了。” “是,城主。”马夫应了一声,和外面的人说了两句,马车重新转动车轱辘。 “木姑娘醒的正是时候。”冯檀真和煦道。 “……城主对拍卖场很熟悉吗?”木明昔揉了揉眉心,似乎没怎么睡好的模样。 冯檀真含笑道:“场主武梦氏与我们冯家是世交,自然交情多些。” “木姑娘不嫌弃的话,在下也可以给你简单说一下拍卖场的格局。” “有劳城主了。” 冯檀真:“地下拍卖场分为五层,一层是底下人的自我交易,也就是现在的地面上,范围大到整个忘川的三分之一,想逛完的话不是易事;二层是兽人奴隶交易,三层是一些罕见的珠宝古茗,四层才是专门拍卖丹药的地方。” 木明昔面上无甚波澜,脱口而出道:“五楼呢?” “场主武梦宣的密室,听闻里面有无数市面上不曾出现过的无价之宝。” “喔。”木明昔不停揉着额间的穴位,双手盖住了眼睛。 冯檀真看不到这双手之掩盖的一双冷漠烦躁的眼睛,但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木明昔周身的微弱的变化。 他甚至发现木明昔小憩了一会儿之后气色并没有多好,反而更加苍白了几分。 是凡人之躯逐渐开始受不了魔气干扰所致吗? 冯檀真思绪百转,在她身旁的男人看过来时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云殇厄好半晌才从僵硬的酥麻感中回过神,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故作刚睡醒的样子斜着眼去看木明昔,却发觉她好像不在状态。 他转了下眼睛,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冯檀真笑道:“我先下去交代一下。” 木明昔慢悠悠地就要跟着下车,云殇厄皱了下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少女抬起眼,冰冷的目光像一把利剑望进了他的眼睛里,刹那间,云殇厄觉得她似乎看到了他这具身体里正歇斯底里咆哮的另一个人。 云殇厄猛地松开了手。 木明昔垂眸,冰凉的声线沁入人心:“不要多管闲事。” 她说完掀起帘子走了出去,云殇厄余光瞥到她踩空了脚,本能地就要起身过去,却在车帘落下的时候听到冯檀真关切的声音:“这是没睡醒?还好吗?” “没事,多谢城主。” 云殇厄轻嗤了声,眼底猩红的血色与黑眸融合,露出一双凶光骇人的眼睛:“我偏要管。” 第160章 栩月暴走 木明昔脑子快要炸了。 体内灼热的气息混乱地汇聚在胸口急促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炸了的时候,那股气息却又猛然消散了。 每每这个时候,栩月就会气急败坏地跳出来:【不可能!不可能!】 他近乎疯魔地想要压过灵契强行把木明昔吞噬掉。 随着每一次的凝聚失败,栩月也越来越暴躁,木明昔能感觉到身体的疲惫感越来越重……栩月受灵契反噬的同时也在不断消耗她的精力。 离开了狭窄空间内的烛火遮掩,木明昔白的吓人的脸色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冯檀真不解地看着她:“木姑娘可是有什么不适?” 隔了一辆马车刚下来的傅海兢和空翎玄首当其冲瞬移了过来,傅海兢把上木明昔的脉搏,手立刻被她滚烫的体温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烫?” “许是凡人之躯受了凉。”木明昔面不改色道:“待会儿去买点丹药吃就没事了。” 傅海兢将信将疑,又强硬的给木明昔仔细把脉了一次,但她脉势强稳,静脉平静舒缓,压根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师父,真的没事。”木明昔莞尔一笑。 “硬撑什么?”傅海兢谴责地瞪了木明昔一眼,扭头看向冯檀真:“这儿有清凝草吗?” 冯檀真点了点头,“走,我带你们去。不过卖场有规矩,凡是入内者,都需要带上面具。” 他这话不假,拍卖场内身份各异,带上面具自然能避免不必要的争端,除了入内者,就连卖场的侍从也带着不一的面具。 话落,卖场的侍从端上形状各异的面具供其挑选。冯檀真随手拿了一个最普通的铜制面具。 傅海兢选了一张红虎形状,可以挡住全脸。 “明昔,你怎么了?”带着东方晋阳过来的白瑶瑶紧张道 “着凉了。”木明昔说。 “你和晋阳都是病患,我光顾着照看他,都没想到你的身体更差才对。”白瑶瑶神色懊恼,她习惯了无所不能的小师妹,却忘了小师妹现在只是个凡人。 “明昔,我储物袋里回元丹,虽然不是治风寒的,但对现在的你来说增强一下体力肯定可以的!”东方晋阳在腰间摸索着掏出一个小圆瓶。 木明昔倒出丹药往嘴里塞了进去,“放心,死不了。” “呸呸呸,别说这不吉利的。”白瑶瑶道,“清凝草有稳心神、去凉寒的奇效,待会儿你吃了肯定就没事了。” 木明昔颔首,拿了一个简单的银色飞鹰面具挡住了眼睛和鼻子,堪堪露出来一张浅色的唇瓣。 空翎玄随即挑了一个类似的带上紧跟上木明昔。 云殇厄神不知鬼不觉时站在了东方晋阳身侧。 东方晋阳让白瑶瑶带好面具后走了一会儿,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云殇厄?” “干嘛?” “就算你入魔了,我们也还是好兄弟对不对?” 白痴,谁和你这种傻子做兄弟?你兄弟早该死了。 云殇厄翻了个白眼:“是。” 几人跟着带头的冯檀真往前走,东方晋阳一边牵着白瑶瑶的手,一边真诚地说:“那日后你再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就和兄弟我说啊,你放心,我肯定不告诉别人。咱俩怎么说也是从小就认识了,你不相信别人,难不成还不能相信我吗?当然明昔和大师兄也是可以信的,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好意思说,但咱俩谁跟谁啊,上花长老的课的时候咱们还一起考过零分呢,你以后……” “烦不烦?” “……什么?”东方晋阳错愕道。 “我说,你烦不烦。”云殇厄不悦地压低了声音,附在东方晋阳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恶劣道:“你现在就是一个瞎子,走路都需要别人扶,你能帮什么忙?” “你不知道木明昔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她说没事你就信啊,来,我告诉你。 她就像是一只蚂蚁,现在谁都能踩死她,跟谁说话她都必须权衡一下,因为她再也打不过任何人了,她不喜欢冯檀真,也不想和他虚与委蛇,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 她得带着你们这些拖油瓶,她必须和冯檀真装乖卖笑,你说,可不可怜?好不好笑?” “……” “别停下,你还想给木明昔添麻烦吗?”云殇厄讥笑道:“我要是你,我就早点离开不给她当拖油瓶,找个没人地一死了之。” 东方晋阳沉默不语,云殇厄嘲弄地笑了一下,正要借着打击他发泄心中怒火的时候,东方晋阳突然拉近了两人距离:“你不是云殇厄!你是谁?” 云殇厄怔住了片刻:“……” “呵,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云殇厄无趣地推开了东方晋阳,抱头哼了两声口哨走向木明昔。 东方晋阳伸手抓了个空,白瑶瑶以为他在找自己,侧身问道:“怎么了?聊什么悄悄话呢?” “……没有。”东方晋阳否认道:“没聊什么。” “切,不说算了。” 东方晋阳手心汗意直流。 云殇厄是假的…明昔知道吗?不对,空空没有发现吗? 难道这个冒牌货和云殇厄长得一样? 那云殇厄去哪儿了? 这个冒牌货有什么目的? 明昔怎么会虚弱成那样…她有事瞒着我们吗? 为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 东方晋阳忽然抽出了白瑶瑶挽着的手,紧张地说:“我,我可以自己走……正好我锻炼一下,也不能老让人扶着是不?” 东方晋阳大喇喇地揽住白瑶瑶的肩膀,“你,你看,我这样也能走的。” 他早在灵华派的时候就可以行动自如,听声辨位对他而言并不难,只不过为了不让白瑶瑶的好意落空才一直让她扶着。 而现在东方晋阳不想也不甘再做一个“病患”了,虽然他能听出来假云殇厄在故意激恼他,可东方晋阳也必须承认,假云殇厄说的对。 他现在是个瞎子,是个拖油瓶,他不能再给明昔添麻烦,他待在明昔身边,是为了给她解决麻烦的。 白瑶瑶面上本有些生气,转念一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她故作轻松地笑道:“看来你也没那么菜。” 瑶瑶是医修,肯定打不过这个冒牌货,我得找个机会和空空商量一下。 打定了主意,东方晋阳带着白瑶瑶快步走了上去,昂首道:“那当然了,我隐藏的实力可多了去了。” “就你能!” 空翎玄和木明昔并肩而行,他捕捉到了木明昔的小动作——她没有吃回元丹,而是悄悄丢进了储物袋里。 是因为没有用吗? 凡人之躯…… 空翎玄双眸深邃,时刻观察着木明昔,心中的话到了口边却迟迟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161章 栩月暴走【2】 前方的冯檀真闲庭阔步,傅海兢吹胡子瞪眼……一群人心思各异,却又在人潮拥挤中不紧不慢地跟在一起。 木明昔下颔微绷,平淡无波的神色喜怒不辨,嘴角始终牵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张平静的皮囊之下,她最后一次警告栩月:【凭你现在的能力还杀不了我。】 【那又如何?】栩月不复往日的沉默,桀骜不驯道:【只要我冲破剑灵契约的束缚,出去之后我照样能直接捅死你!】 【本事没长,说大话的口气倒是涨了。】木明昔哂笑道。 【是吗?那我就让你看看,到底是谁说的对!】 像是为了印证栩月说的话,木明昔胸腔内同时穿梭了四五股蛮狠的剑灵之力冲撞在一起,剑灵之力如大火烧卷过她的每一寸皮肤。 木明昔额间渗下冷汗,她方一抬眼,就和空翎玄对上了视线。 “……”空翎玄:“我有一个——” 他话未说完,冯檀真忽然出声道:“太久没来,好像迷路了。” 众人:“?” 傅海兢本来看木明昔虚的不行就来气,闻言一点就炸:“那你他娘带什么路?!” “傅兄弟别动怒,我想想,应该是前面绕过去。”冯檀真思索道。 “城主身份这么大,难道一味清凝草还需要专门去买吗?”云殇厄冷冷道:“看来你这城主威望也不怎么样。” 冯檀真从善如流道:“带上面具之后就没有这个身份了,在这儿人人都能称自己为城主,各位也可以先叫我冯公子。” “不过这儿离拍卖阁的入口倒是只有百米之远,不如我们先上拍卖阁?”冯檀真温笑着看向木明昔:“木姑娘觉得呢?” 他分明是故意的。 木明昔附和着他淡然一笑:“就按冯公子所说,不过得麻烦冯公子照应一下,我想先去个地方。” 冯檀真:“什么地方?” “茅房。” “……” “自然可以。”冯檀真指了个方向,处变不惊道:“不远,向前五十米左转就是。” “好。”木明昔对傅海兢道:“师父,我去去就回,不必等我。” “…行。”傅海兢道。 白瑶瑶道:“明昔,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看好晋阳。”木明昔说罢提着裙摆快步离开了几人。 云殇厄蓦地开口:“我肚子也有些不舒服,你们先走。” 他大步跟了上去。 冯檀真意有所指道:“各位还要需要去的人吗?” 白瑶瑶皱了下眉,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他。傅海兢扭头看向他反问道:“你不会再带错路?” “傅兄多虑了。”冯檀真施施然道。 谁跟你是兄弟,早晚砍了你。 傅海兢嘴角一抽,自顾自往前走去,冯檀真见状也不恼,抬步上前时袖口中飞出了一只萤火虫。 萤火虫在他脚边趴了片刻,随即漫无目的地飘向后面人的身侧化作无形,就要飞走时,空翎玄施法打散了萤火虫。 他面无表情地与前方侧目的冯檀真对视了一眼。 【为什么不成功?为什么?你明明只是个废人!】栩月暴躁地在木明昔脑子里大声尖叫,随之剑灵的暴虐之气覆盖在木明昔筋脉上,她口干舌燥,双目爬上无数红血丝踉跄地靠在墙上。 当然成功不了。 木明昔想。 天道还不会让她死,她就死不掉,顶多受点折磨而已。 木明昔先前在拐角处故意走了相反的方向,又迂回了两个巷子后体力实在撑不住了才靠着墙休息了一下。 她还没喘过气,身后忽地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木明昔下意识以手为刃砍过去,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挡住。 “是我,你怎么了?” 木明昔黛眉微蹙,眼前的青年戴着黄白长云的灰金色遮眼面具,露出的半张脸却有些熟悉,再听声音,木明昔收回了手。 “你怎么来了?” 陈琥凡微微弯腰,瞅着木明昔直冒冷汗地模样:“看有些人被跟踪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要伤我。” 木明昔懒得和他斗嘴,体内愈发激烈的剑气碰撞像是要生生把她的肉体撕裂,滚烫炙热的火蔓延全身,她的一条筋脉都在受着煎熬。 木明昔无意识地用力抠紧墙壁,黄土墙流出黄沙,陈琥凡碰了一下她的额头,被惊人的温度烫地“嘶”了一声。 “你可别这么快就死了,咱俩的交易还没兑现呢。”陈琥凡说。 “死不了……”木明昔睨了他一眼,“你有事吗?” “有啊,不过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要是走了,你能立马被魔族的人贩子卖掉。”陈琥凡转了转眼珠子,歪头道:“要不这样,你跟我走。” “去哪?” “一个能让你不这么难受的地方。”陈琥凡道。 木明昔垂下眼,她还考虑时,忽然被陈琥凡拦腰横抱起,“别犹豫了,你身上还有我想知道的事儿,小爷害不了你。” 她没说话,陈琥凡却生怕她挣扎或者下黑手,竟是直接给她施了一道禁言术,连带着身体也没法动弹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 木明昔不合时宜地想。 大脑里栩月还在不停地叫嚣,木明昔疲惫地闭上眼,试图屏蔽掉栩月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她的耳边陷入沉寂,就像身置一片汪洋之中,只是这海底深不见底,无端让人生出一股森寂感。 “钱辛,你后悔了吗?可你忘了吗,当初是你求着我一起和你干的,现在事情暴露了,我没办法的……原谅我,我不想死……” 木明昔皱了皱眉,这话太熟悉了,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那个人。 她猛然睁开眼,眼中迸发出无限的杀意。 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张破败的竹帘。 她恍了一下神,敏锐地看向左前方坐在桌前倒弄什么的妇人。 妇人似没注意到她醒了,专心用刀削着手里的木头。 木明昔扫了一眼四周,这儿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屋子,桌案上摆着捂住雕刻成型的木头人和玩偶,她身上盖着的被子有三两个布丁都是后期缝上去的。 窗外月色照在身上,毫无温度。 栩月没有再叫了,体内暂时也没那么疼,木明昔懒得去纠结他是不是放弃了,掀开被子穿鞋问道:“陈琥凡呢?” “欸?你醒啦?”妇人一惊,迟缓地扭过头望着木明昔:“小陈出去了,你才睡了一个时辰,不多睡一会儿吗?小陈说你很久没睡觉了。” 第162章 萝卜 一个时辰! 木明昔心下一沉,疾步走向门口时却被一道力量弹了回来,她眸色倏然变冷,看着妇人道:“解开。” “解开什么?”妇人坐在椅子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毯子,她的眼球泛白,无意识地转动着,像是机械化的假眼一样。 机械化? 木明昔仔细打量起妇人。 她看起来有些年纪了,头发斑白,面颊微黄,双目无神。她盖着的毯子平坦柔顺,没有任何凸起的痕迹,就像没有腿一样。除此之外,周围全是轮椅碾过的痕迹。 “姑娘?你还在吗?”妇人问。 木明昔回她:“在的,扭伤了脚,没法动了。” “哎呀,怎的这么不小心?我动不了,也没办法去扶你,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叫小陈回来?”妇人放下手里的雕刻刀和木偶,从袖子急忙里抽出一张符咒。 “不用,我缓一会儿就好了。”木明昔慢慢无声地走过去:“大娘是陈琥凡的亲人吗?” “不是。我就是个断了腿还瞎了眼的老太婆,是小陈救了我,替我找了一处屋子,还教了我一门手艺傍身。”妇人语气柔和道。 木明昔拿起桌上的雕刻刀,莞尔道:“你看不见,就不怕这刀割伤自己吗?” “不会的,我从来没弄到过。”妇人笑道:“别看老婆子瞎,但我以前也许就干这门手艺的,只要碰上这雕刻刀,就熟稔得很。” “也许?”木明昔轻声问。 “啊……我醒来就记不得以前的事啦,姑娘,你的脚怎么样了?”妇人往前探了探,想听的更清楚一些。 殊不知木明昔就坐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把玩着各种雕刻刀。 木明昔凑近妇人看了看,她的脸上有许多假皮粘贴,眼角更是粗糙,只要用力一扯,恐怕整张脸都会顷刻间被撕下。 陈蝴蝶竟然没有杀了她…… 木明昔离她远了一些,浅笑道:“没事了大娘,还不知道大娘该怎么称呼呢?” “我听着声音,你和小陈应该岁数相差不大,就和小陈一样叫我陈婆婆。”陈婆婆悬着的心放下,重新摸着之前放下的刀开始刻起来,“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小陈应该快回来了。” 木明昔没说话,抬手用力砍在陈婆婆肩膀上的穴位,见其晕过去才用桌上的烛火点燃了符咒。 不过片刻,陈琥凡在屋里现了身。他挎着篮子,手上还拿着一根萝卜,吊儿郎当地姿态,似是之前在和别人说些什么。 “你醒了?”陈琥凡看了一眼桌上晕过去的陈婆婆,若无其事地走进结界放下菜篮子,随手递给木明昔一根萝卜:“吃,这是生活在忘川的仙族种的,可不便宜,我磨了半天才肯抹了点零头。” 白萝卜干干净净,又大又胖,木明昔接过啃了一口,鲜甜多汁,比在灵华派吃的要嫩很多,而且辣味很浅。 陈琥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抬腿屈膝撑着下巴看着木明昔咽了下去才问道:“找我什么事?” “我要回去。”木明昔接连啃了几口萝卜,她太久没吃到这么合心合意的食物了。 上次好像……还是花封打的雁肉。 说起来花封肯定也感觉到云殇厄被压制了,他肯定急得跳脚…… “回去做什么?你那些师兄弟你又信不过,带着又是麻烦,冯檀真对你也是另有所图,待在这儿不好吗?我可特意给你买了很多肉。”陈琥凡指了指提篮的猪肉和大葱,篮子旁边还有一些鱼鳞。 他露出皓白的虎牙笑道:“要我说,你跟着我混得了。” 陈琥凡道:“你看,我要实力有实力,能帮你不说,跟你唯一要的东西都是你目前早就能掌握的,何必还要出去找不痛快?” 木明昔啃的多,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像是一只仓鼠。陈琥凡别有趣味地盯着她,正想出声揶揄,却在被那双眼睛盯上的一瞬间打消了觉得她可爱的想法。 “并非信不过他们。”木明昔嗓音平缓,沉寂的水眸毫无波澜。 休息了一会儿她的状态好了许多,语气也轻快了些:“狗贼迟早会再盯上我的,我和你说过,我是‘天罚’的一环,我不杀狗贼,他就会杀我。” 陈琥凡沉默了半晌,忽然提起篮子道:“你还是想想怎么压制体内杂七杂八的力量,出了我这个门,你连路都走不了。” “我去做菜。”他留下一句出了门,隔间传来砧板刀切的声音。 木明昔狠狠咬了一口萝卜,无声吐出一口浊气。 另一边,到处找不到木明昔的云殇厄上了拍卖阁,他眉间阴郁,不耐烦地寻找着东方晋阳的身影。 这一层也不知道是拍卖什么的,一股子腥臭味,偏偏继续上去的楼梯还难找,他忍着气往里走了走,人潮慢慢多了起来。 “打死他!上啊!” “起来啊!打他啊!怎么这么没用?” “哈哈哈老子终于要翻盘了,狗杂种,上啊!” …… 几十个人围成一个圈在观看着什么,接二连三类似的话从里面嚷出来,云殇厄不耐烦地摸了摸鼻子。 这儿的血腥味更浓了。 他快步走过这群人,却发现每隔十步就有许多人围成一个圈。 究竟是看什么东西? 云殇厄穿过人群看下去。 围栏下方是个死斗场,躺着无数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是刚化成人形的妖兽,他们力量低微,身上还带着妖的形态,被称为:“兽人”。 底下还有三个兽人在厮杀,有两个结成了同盟同时攻击另一个虎类形态的兽人,他们一个咬住虎兽人的虎耳,一个拉住虎兽人的尾巴奋力朝不同的方向拉扯,虎兽人发出痛苦的惨叫声,下一秒,虎兽人的耳朵被咬掉了。 另一个拽着虎兽人的尾巴的豹兽人将其甩在死斗场的贴墙上,趁着虎兽人痛不欲生的时候咬断了他的脖子。 鲜血喷涌在豹兽人的脸上,她怔愣了一下,本能的抬头避开。 女的? 云殇厄拧眉,只见豹兽人踢开了死掉了虎兽人,虎兽人变成了一只头身分离、断耳的老虎原形。 周围突然欢呼起来,紧接着开始催促下面的两人。 “打起来啊!愣着干什么,杀了她啊,老子压了你五百魔玉呢!” “死狼人,愣着干什么!上啊!” “上啊!” …… 刚刚还结盟的两个兽人立刻撕咬在了一起。 一狼一豹,最原始的战斗方式扭打啃咬抓挠,下手毫不留情,短短几秒钟,两个兽人打了十几个来回,死斗场内血水横流。 “快点啊!杀了他!” “还在等什么!” 第163章 犟种 周围的人嫌弃地往底下丢进去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砸在两人身上。 有鸡蛋、有银子、有铁棍、有石头…… 狼兽人率先拿到了那把铁棍,他脏兮兮的头发遮住了双眼,和对面的豹兽人对视着捏紧了铁棍。 云殇厄丢进去了一把匕首。 豹兽人连忙翻过身奋力抢到了匕首,两个兽人同时爆发出尖锐的爆鸣向对方冲去。 狼兽人的头颅掉在了地上,代价是豹兽人的手断了。 “哈哈哈哈赢了!老子赢了!” “死狼人,老子看了你这么久!浪费时间,呸!” …… 周围有人欢喜有人愁,有的闹哄哄成一片干着往某处去领取奖赏,有的则去了另一个圈子里开始下一轮赌注。 云殇厄看着底下抬头仰视他的豹兽人,她不屈、麻木、冷漠又防备地回望着,然后丢掉了让她胜利的匕首。 死斗场里开了一扇狭小的门,豹兽人恢复豹身走了进去。 是一只黄底黑纹的黄花豹。 犟种。 云殇厄讥笑一声,继续寻找上去的楼梯。 如果他是这只黄花豹,就一定会把匕首贴身藏起来,等回到门后趁别人不注意全部杀掉逃出来,而非一直窝囊地被操控。 他走向一扇被侍从守着的大门前,侍从恭敬地为他打开门,递给了他一块一串指姆大的玉牌。 云殇厄指间绕过玉牌的丝串,漫不经心地走了进去。 大门继而关上,侍从转生快步走到漆黑的墙壁前按了一块砖石,石门松动,他低着头穿过墙壁,越过形形色色的人群步入如幻似梦地池中宣亭。 “场主,人进了兽人排场厅。” 宣亭内,两人对坐,秋风落叶飘过帷幔,茶灰色长袍的男人落下黑子,抬手示意侍从下去。 冯檀真看这棋局,悠悠啧叹了一声,“好棋,明兄这是要破我命脉,逼我认输啊。” “棋逢对手,自该全力以赴是为尊敬。”武梦宣道。 冯檀真将手中的白子丢进棋篓里,笑道:“是在下输了。” “承让。”武梦宣起身拱手有礼道。 冯檀真看着武梦宣重新入座,问:“傅海兢他们呢?到哪儿了?” 进入拍卖阁后武梦宣就派人接走了他,冯檀真也有了理由让傅海兢几人自己逛逛,他本是想让木明昔回来时找不到几人落单。 没想到迟迟不见木明昔回来。 不过冯檀真并不急,他断定木明昔不会丢下这群人的,只要她回来了,他有的是时间慢慢陪她玩儿。 武梦宣侧头看了一眼鸟笼中的黑雀,雀语叽喳了几声,武梦宣收回目光道:“黑雀说在三层游走,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能找到四层的楼梯上去。” 武梦一族的通感之力,可通过眼神、叫声、共鸣任何他们想要知道的信息,而他们本身喜寒畏热的特殊体质在服用彼岸昙糕后不仅不会有任何不适,反而延年益寿、实力大增。 这促使武梦一族日益强大,霸占了数百年地下拍卖场的场主之位。 但武梦一族常年深居简出,逐渐地不再接受拍卖场以外的人,导致氏族凋零、人口稀少,因此,武梦一族曾大规模招选新娘繁衍子嗣,却不知是何原因几十年、甚至百年都没有迎来一位子女。 后来武梦氏开始四处求医,冯檀真依稀记得武梦家主来过城主府,和他父亲商谈了一夜,不久之后,武梦主母降下一子——便是武梦宣。 武梦氏对这位金贵的长子寄予重望,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他想,武梦氏都会倾尽全力。 但武梦宣这人却一点都没有继承武梦家主的贪财圆滑,他严于律己、自小饱读诗书从无出格之处。 原本乌烟瘴气、鱼龙混杂的拍卖场在武梦宣接手的三年时间内变得严格划分、井井有条不说,还往外扩大了一倍。 这对原先的只知道敛财的武梦氏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并且武梦宣很知趣,在冯檀真即位城主之后第一时间就自愿和他签订了租地契约,让拍卖场受忘川庇佑。 但这么多年,武梦宣从未有求于他。 就连武梦氏一直无法处理的在拍卖场插科打诨的混混霸主,也被他清剿干净了。 冯檀真有时候倒是挺好奇这位表面克己慎独的城主是用什么什么办法把那些难缠的底层杂碎收拾的。 可惜这个人滴水不漏,只会搪塞他一句:“非常人,便用非常手段。” 冯檀真不在意武梦宣有所隐瞒,毕竟拍卖场是武梦的地盘,他只要不干有损忘川的事,他这个手下还是挺好用的。 “你派出去的人找到木明昔了吗?”冯檀真问。 “还没有。”武梦宣道。 沉寂无言片刻,冯檀真迟迟没等到武梦宣的下文,他皱了下眉:“你加派人手了吗?” “今也来拍卖场的,除了您和他们比较特殊,还有别人也来了,若是加派人手会让其起疑。” “谁来了?” “许审袍、太子殿下的死侍杜问寒、还有一位仙族的锐华扬,此人似乎早已效忠西辞上神,来拍卖场可能也是为了木明昔。” 什么?! 冯檀真蓦地站起身,肃然道:“你怎么现在才说?” “…您应当早就知晓才对。”武梦宣说完,瞥了一眼他身后,却见没见到他的贴身侍卫,垂眸道:“高京还在大小姐身边吗?她不是小孩子,您应该早做考虑。” “做好你自己的事。”冯檀真面色冷峻,露出居高临下的主事者气场,沉思片刻道:“锐华扬现在在哪?” 武梦宣道:“一层闲逛。” 冯檀真敛眉,眼中划过一抹精光。 现在锐华扬来找木明昔只可能是因为一件事——那位高高在上的上神知道了木明昔法力全失。 木明昔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西辞需要的? “许审袍呢?” “三层。”黑雀忽然叽喳了一声,武梦宣沉静道:“已经和傅海兢等人碰上了。” 冯檀真被气笑了,武梦宣像看出他的不悦,有条不紊地说:“他们带了面具,认不出的,您可以放心。” “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武梦宣,你到底是真惜字如金还是故意的?”冯檀真一掌虚空打在武梦宣腹部,后者滚了一圈吃痛地跪在地上。 他看似软绵绵的一拳,却让武梦宣好半晌都起不来。 “木明昔的身份我还没查清楚,她就死不了,也跑不了,无论是许审袍还是锐华扬亦或者杜问寒,你都给我想办法牵制住。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半个时辰之内我要见到木明昔。”冯檀真压按住武梦宣的的肩膀,迫使他闷哼出声。 第164章 带给她 “我记得武梦一族签订的租地合约也要到期了,能不能再拿到这片地的使用权,就看你了,武梦宣。”冯檀真轻笑一声。 …… 傅海兢察觉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他示意白瑶瑶三人别动,扫过在场戴着各色面具的游人。 “傅长老,怎么了?”白瑶瑶悄声问道。 傅海兢没有回答,他警惕着不放过任何一个擦肩而过的行人,目光锁定在一位身形高大、黑袍加身的人身上。 黑袍之人站在一幅画作面前,似在认真赏画。 但傅海兢却全身戒备起来,他转身带着白瑶瑶三人往回走:“先下去,待会儿再上来。” 四人被上行的游人盖过身影,黑袍下许审袍突然转过身,若有所思地巡视着,他刚刚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敌意。 现在却没有了…… 许审袍买下画,在三层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了四层的入口,他随着众人往雷梯最里面站住,雷梯门关上时,又陆续进来了几波人,许审袍眯眼看了几眼,出雷梯门时揪住了一个少年的衣服。 少年如临大敌,如鳗鱼般滑过许审袍的手,袖箭飞射而出。 许审袍面色不变,周身亮起几道阵术轻而易举地拦下飞刀并化为稀碎。 人群惊了一瞬,许审袍身形极快,转眼间锁住少年的脖子带着人走出人群扔到了拐角处。 “咳咳,你是谁?”面具掉在地上,少年被逼退在角落,手上出现一把长剑随时准备应敌。 许审袍看着他,掀开黑袍的帽子和面具。 “……许大人?”少年愣住。 “嗯,太子殿下派你过来的?”许审袍问。 丹深点了点头,以许审袍的精明程度,他实在没必要撒谎…… 许审袍肯定会问关于黎斐或者木明昔下落的消息,或者质问他是不是在跟踪自己…… 丹深握紧拳,思考着该怎么趁许审袍不注意溜走并且不透露殿下的计划。 他正欲开口说自己什么都没查到的时候,许审袍却问道:“最近有去见她她?” 她? 丹深很快反应过来,眼神黯淡了几分,低声道:“自从娘娘把我送给殿下之后,就再没有联系过我。” 许审袍伸出手。 丹深本能抱住头:“大人饶命!” “……带给她。” 许审袍声音低沉,他的手上是一幅画轴。 丹深小心翼翼接过,忍不住问:“大人不亲自给娘娘吗?如果是大人给,娘娘会很开心。” 说完丹深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果然许审袍的脸也黑了几分,他连忙跪下找补道:“丹深知错,丹深不该妄议主子。” 许审袍看了他几眼,转身留下一句:“别说是我送的。” 丹深等人彻底走了才敢松了口气。 他看着画,叹了口气。 “我不说干娘也知道的。” “……还是被发现了……殿下派我来跟踪的时候肯定就知道我会被发现……” “那我还跟不跟了……要和殿下说吗…他会不会觉得我没用,这是殿下第一次给我派任务……” “算了……” 为春堂。 林原整理了一下思绪,敲响了门,门后静了静才传出芜华的声音:“进来,你都站门口半天了。” “……” 林原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芜华身着薄纱素衣,散着发髻靠在美人榻上,娥颈轻仰,皓腕如凝雪,娇声吩咐道:“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林原照做,他施法将水变成了温热才递给芜华,芜华却偏过头,靠他近了些,美眸似水流转。 林原浑身不自觉发热,他按住微微颤抖的手,笨拙地把水对准芜华的唇瓣喂进去。 红唇沾了水更加娇艳欲滴,林原别开目光,趁着放杯子的时候咽了下口水,谁料一转过头就被揪住了衣领,那张柔软的唇瓣竟真的贴了上来。 林原立时像个木头一样蹬直了,芜华松开他娇嗔道:“奴家心口可有伤,疼的很,你这么站着,奴家可坚持不了多久。” “…是我没考虑到。”林原立马面红耳赤地扶着芜华躺下,芜华却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又覆了上去。 “别说话,吻我。”她道。 林原再也忍不住了。 …… “开饭啦!”陈琥凡端上最后一盘清蒸鲤鱼,自豪道:“吃,这可都是小爷的拿手菜。” 木明昔端着饭碗,在西红柿鸡蛋、麻婆豆腐、青椒肉丝、糖醋里脊、清蒸鲤鱼中选择了麻婆豆腐。 豆腐入口柔软细腻,味道偏甜口,汁水饱满,拌饭咽下之后口齿间还有几缕香味。木明昔挑眉,毫不吝啬地夸道:“味道不错。” 陈琥凡满意地露出虎牙笑,叫醒了陈婆婆:“婆婆,醒醒,怎么睡了这么久?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啊……又睡着了吗?”陈婆婆直起腰,奇怪道:“我也不知怎么……可能还是没恢复好,不过身体没事,你别担心。” 木明昔听着两人的话,不紧不慢地将西红柿鸡蛋扒在碗里拌了拌。 “我都做好饭啦。”陈琥凡推着陈婆婆来到餐桌前,将碗筷放在她手里,一边有哪些菜一边每个都给她夹了一遍之后才坐了下来。 陈婆婆吃着吃着,忽然道:“哎呀,那个小姑娘呢?还在吗?她是不是走了?” 陈琥凡看向木明昔,木明昔咽下饭,应了一声:“婆婆,我在。” “好好好,在就好,小陈的手艺还可以的,你多吃点,身体不好就要多吃饭。”陈婆婆说着,夹了一块鱼肉在空中:“来,吃鱼,鱼最是大补,鲤鱼刺儿不多的。” 木明昔瞥了一眼,她未有动作,陈琥凡眼疾手快接在了碗里,木明昔从善如流道:“多谢。” 陈婆婆慈祥地笑了笑:“没事没事,多吃点啊。” “对了姑娘,婆婆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呀?” “……” 陈琥凡长长地哎呀了一声,“婆婆,你看你一句接着一句,她都不好意思吃饭了。” “啊哈哈哈是婆婆多嘴了。”陈婆婆乐呵呵地笑道:“看你这么护着媳妇了,婆婆我也不愁了。” “……”木明昔。 陈琥凡被饭噎到,咳了几声,他无奈地说:“婆婆快吃饭。” “好好好。” 陈婆婆吃完便又在雕刻台上开始摸着木头雕刻,木明昔来回走了走消食,等着陈琥凡洗完碗过来。 冯檀真找不到她应该不会贸然对傅海兢他们下手,毕竟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现在恐怕正等着她自投罗网。 之前监视她的人也应该行动了,是会先去为春堂守株待兔呢?还是借着拍卖场混淆视听? 第165章 我错了,木明昔! 木明昔伸了个懒腰,正要延伸时,心脏却突然猛烈跳动了起来。 砰!砰!砰! 像是有一块大石头不断在心脏上砸击,木明昔痛的抓住帘子揪成一团,整个人弯了下去。 视线一下变快又一下变慢,心脏跳动的愈发激烈,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心口蹦出来。 木明昔嗓子发痒,一股黑血猛地吐了出来洒在陈琥凡的结界上,刹那间结界破碎,陈婆婆闻到不对的味道,紧张道:“丫头,是你吗?你怎么了?” 陈琥凡系着麻布围裙,手上拿着碗跑进来就见木明昔半跪在地上,方才还红润光泽的脸上全是血。 黑血从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流出来,她紧蹙着眉,死死咬着唇瓣,胸口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帘子支撑不住她的拉扯陡然撕裂。 虚空的珠串帘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陈婆婆急地大喊:“小陈!小陈!” “我在,婆婆,没事的,她昏过去了,和你一样身体虚弱,我抱她去旁边的屋子睡一会儿。”陈琥凡扶起木明昔,不同于她面上的憔悴,她的身体滚烫地能烧死人。 陈琥凡碰到她肌肤的手腕上直接被烫伤了一层皮。 “好,你快去!”陈婆婆惊魂未定道。 木明昔咬着牙,半步都站不起来,陈琥凡索性脱下衣服裹住她直接把人扛了起来。 但是这炙热的温度太邪门了,不仅是皮肤,连衣服都被溶解掉了,陈琥凡热的浑身是汗,放下木明昔的时候她的衣服被烧的甚至有火星,可就是没见到火源。 “出去……给我…烧水。”木明昔浑身战栗,她双睫早已被汗水打湿,朦胧地视线里只能看到陈琥凡在来回转圈。 眼看她七窍流血,身体发热还冒出了白烟,陈琥凡设下结界爆了个粗口:“你他娘都快熟了!再烧你就能吃了!” 木明昔根本说不了多余的话,她只能看到自己的衣服被烧毁、手上腿上都在冒烟,但她的身体却冷寒无比,冰火两重天之下,她的心脉像是要爆炸了,心脏几欲冲破身体的桎梏飞出来。 真飞出来她就彻底玩完了。 “热……水…!”木明昔咬牙蹦出两个字。 陈琥凡没辙了,又急又怒道:“现在烧哪来得及!” 他迅速唤出笔生花,在空中画上木桶和水,面前呈现实物,陈琥凡施法将木明昔放进木桶中,冷水漫过她的身体,玲珑的曲线在破碎的衣衫中露出来,陈琥凡心道:要死! 他索性直接扯掉木明昔的发带蒙在眼睛上,随即写下“火”字印在手心,借助自身的力量将蓝火烧在木桶下。 水温疾速升高,木明昔抓紧木桶边缘,强迫自己的身体盘起来坐在木桶中,她飞速起势结印,不停地喃喃道:“明心静气、化元归一、一清九浊、去浊升灵!” 【天在助我!天在助我!哈哈哈哈,木明昔,你完了哈哈哈哈!】 栩月嚣张道:【你感觉不到是不是?这间屋子底下全是沉睡的剑灵,他们都被我吃啦!哈哈哈哈!】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木明昔眼底蓦然亮起青蓝交错的彩色光芒,她眸色冷静,结印打在自己身上! 一瞬间她的体内冲出滚滚气浪击碎木桶、震飞了陈琥凡,腰间的储物袋飞了出去,人鱼形体的秦惊安在昏迷中苏醒,只见木明昔腾空而坐,白光外刺地让人睁不开眼睛。 他只能依稀看到少女飞扬的长发下,后背上印着青莲印记,幽蓝色的鹿角从她身体里钻出,随着一只灵敏漂亮的麋鹿显现时,还有一把锋利眼熟的碧色尖峰。 她的本命剑挽情? 被打在门上反弹回来的陈琥凡透过覆盖在眼上要掉不掉的丝带定睛看了看。 这是什么情况? 木明昔如置身云彩中被柔软包裹,本该放松的她却恨不得找个墙直接撞晕过去。 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沸腾着,四肢百骸像是被重物碾压一般痛苦。 但她也发现这疼痛中有一丝极淡的力量在护着她的心脉。 木明昔艰难地抬起手,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把左手压了下去——栩月在控制她。 【你要做什么?!你现在还不可以,我还没出去!】 木明昔唇角微扯,溢出一抹笑容:“与我何干?” 她目光坚定,迅速封住了自己的气脉。 这下血液逆行、力量紊乱转不出去,全部都堵在了一起。栩月哇哇大叫:【你等等!我求求你,你等等!】 【我错了,你等等,你现在自封就是气结于心、五行逆乱,我控制不住力量的……你爆体了我还在啊!我不想死!我错了!】 木明昔牵起嘲讽的笑意:“晚了。” 陈琥凡也看出了她自封灵脉的动作,他不清楚木明昔为什么这么做,但看样子她体内似乎还有一个人,陈琥凡来不及询问就见木明昔猝然被一团鬼火包围! “木明昔!”陈琥凡惊道。 手腕上顿时亮起红光,如漫天流彩。 木明昔讶然了一瞬,只见朱红的藤镯替她压制了栩月暴走的能力,同时那股护住心脉的力量突然暴涨! 木明昔青筋暴起,她咬破了嘴角,血液滴落在空中,被藤镯吸食,林原残留在里面的魔气猛然四溢! 木明昔双目微睁,她的指尖点在心头,一字一句道:“以气为引…朱红之力…血书亲启…曦月飞花…凝五行之力!” “陈蝴蝶,开窗!” 陈琥凡立刻用笔生花落下“破”字,小屋子轰然炸开,月色顷刻之间洒在两人身上。 星月之间无数浅薄的魔气进入朱红的藤镯内,陈琥凡眉梢紧拧,却见从藤镯之内出来的气纯净清爽、如霜花般清透。 这只镯子竟然精华魔气转化成了灵之气?! 木明昔的身体吸收掉灵气凝聚在了心脉上,原本护着心脉的微弱气息如找寻到了同伴,与灵气相融。然后,以雷霆之势飞速钻了出去! 它竟是在追捕蚕食栩月的力量! 堵塞在筋脉中的剑灵之力不安地窜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在木明昔的身体里躲藏。 栩月鬼哭狼嚎道:【我错了!木明昔,饶了我,我错了!】 天边月色越来越浅淡,木明昔能吸收的气息也变得少了起来,陈琥凡暗道:不好! 他刚握上笔生花时,天空中不知何时聚了一片层层叠叠的乌云。 这是……雷劫?! 陈琥凡瞳孔微缩,又惊又怒:“木明昔,雷劫!你怎么又招来了雷劫?!” 第166章 华胥鼎 雷云越积越多,滚滚闷雷声连绵起伏。 屋内的陈婆婆手一抖,疑惑地自言自语:“怎么打雷了?” 第一击雷势不可挡地劈了下去,陈婆婆所在屋子亮起了结界。 陈琥凡看着自动升起了防护罩,眸色幽深。 她怎么受得住? 【痛死了!痛死了!为什么我也能感觉到!!】栩月咆哮着。 木明昔抬眸看向雷劫,眼中噙满了笑意,她如血的唇瓣映地脸色愈发惨白,但那双眼睛却更加漆黑明亮,眉眼弯弯就像是一个要到了糖的孩子。 满足、开心、得意。 陈琥凡从未见过她这么笑过。 躲藏在储物袋里的秦惊安呆住了,眼前的画面和儿时壁画上的神女重叠,他嘴巴微微张大,不可置信地盯着木明昔。 天雷声响彻云霄,引来无数人看了过去。 拍卖场一层内,锐华扬勾起唇。 找到你了。 他将手中的香囊放进袖子里,随手扔给了店家一个小袋子,转瞬间消失在了拍卖场。 “多谢——哎!你个狗奶奶的给老子石头!”店家气的跳出摊子瞪眼四寻,却一点影子都没有。 “别让老子再碰到你!” 走出虚幻之境的武梦宣抬起头。 四层窗边站满了人,都在围观这奇特的雷声从何而来,毕竟魔族从不会下雨打雷,这样大的雷声属实罕见。 他望向站在窗边的鸟儿,眼球瑟缩了一下,将远处天雷下白光中的少女尽收眼底。 武梦宣抬手唤人:“告诉城主,人找到了。” 许审袍耳朵动了动,在人群中回首看去时武梦宣已经转身走了。 雷劫,那是只有仙族人晋升的时候才会有的东西,此雷劫声势浩大,绝不是普通仙族承受得了的。 许审袍莫名想到了那天夜里说自己灵力丧失的少女。 是她? 罢了,这是太子殿下的任务。 趁着现在人都在关注雷劫,他得抓紧机会。 为春堂的包厢内,黎斐看着天边的雷劫眨了下眼,掩盖之色消失,眼球恢复成了他本身的瞳色。 窗边忽然闪现出一团黑影,黑影穿紧窗跪在地上,化作一个少年:“少主,木明昔在拍卖场不见了。” “那就是她了。” 话落,黎斐带着杜问寒从窗内飞出,两团黑影陷入无边的黑夜中。 林原被雷声惊醒起理智,放开了芜华。他快步来到窗前,见到雷云的一刹那变了神色,“不好。” “怎么了?”芜华拢着衣衫坐起身,双颊艳如桃李。 “我得去找老傅,木明昔出事了。”林原道。 芜华美眸微动,看向林原:“你要抛下我?” “不是抛下,木明昔还不能死,我和老傅需要她的力量。”林原解释着,穿上了衣服。 芜华看着他的动作,酸溜溜道:“去,去了就别回来了。” “……芜华,别闹。”林原上前在她额头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捧着她的脸:“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好吗?” 芜华哪经得住心上人这么看自己,她不放心道:“那你小心点,你身子的毒可才压下,你要是再不顾后果,谁都救——” 林原怜惜地堵住了她的唇瓣:“等我。” 傅海兢带着白瑶瑶三人在拍卖场内跑向出口:“那绝对是木明昔,那团藤镯触发的魔力只有我和林原能看见。” “师妹是要晋升了吗?她恢复灵力了吗!”白瑶瑶一边拉着东方晋阳,一边惊喜道。 “不一定,雷劫劈死修仙人士的可不少。”傅海兢道。 说话间,拍卖场的看护卫忽然大批量冒出:“封住!所有出口全部封住!场内有贵重东西丢失,所有人都不能出去!” “什么?”白瑶瑶一怔,眼见着百米开外的大门被看护卫合上,傅海兢猛地停了下来。 尚在交易的其余人都愣住了。 看护卫再次重复道:“从现在开始,拍卖场全场禁止出入,场内贵重物品丢失,请各位配合!” “又不是我偷的!你要么搜我身不就行了!不让我出去?我还有急事呢!” “就是啊,我急着回家看孩子呢!” “我收摊了啊!让我回去!” …… 所有人都不满地挤在门口,看护卫步步后退,这些客人没有上头的命令他根本不能动手。 就在看护卫被挤退在大门边上时,地面上猛地出现一道布满荆棘的灌木丛,灌木丛疾速生长,转瞬覆盖在了门上。 一个人从荆棘中徐徐而出,有人认出了他,大喊冤枉:“武梦场主,我可没偷东西啊,我们来这么多次了,哪次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规矩的很!” “就是啊,你们要是耽误了我们的事,以后我们可再也不来了!” …… 武梦宣沉着地看着众人,不疾不徐道:“各位,这实属无奈之举,那个贼人盗取的乃是我武梦家的祖传之物——华胥鼎。” “不会关太久,一个时辰之后若我找不到,也不会再耽误各位时间,在此期间,各位若看上二层至四层的拍卖场内的东西,我可为各位对半打折。” “至于一层的各位商贩,对于你们的损失,我将减免各位半年的租金费。” 至此,所有不满声全部消了音。 武梦宣一一扫过众人,见无人异议,又谦逊地作揖后才转身进去荆棘之中。 “绝对是故意的。”傅海兢骂道:“冯檀真这小子真他娘够下本的!” 东方晋阳:“怎么办?冯檀真究竟要对师妹做什么?我们不能真在这儿等一个时辰!” 傅海兢横眉冷对道:“劳资能不知道吗?你闭嘴!” “我可以出去,但我带不了你们,拍卖场有阵法在。”空翎玄沉声说。 “那你先去,别耽误时间了。”傅海兢当机立断。 空翎玄颔首,身影遁入地面消失。 白瑶瑶忧心忡忡,蓦地想起木明昔因为她被药铺老板高价坑骗时说的话。 ——“有时候最不起眼的人,反而能帮到你。就像你需要凌霄花作药材,药铺老板非要高价卖,又不肯告诉你哪里能采到凌霄花时,你就可以转向别的目标。” ——“譬如药铺所在位置的其他常驻之人,他们某种意义上算是邻居,也许会知道一点消息,你只需要稍微花了点银子就行。” 白瑶瑶当时不抱希望的再次下山试了试,结果药铺旁卖包子的大娘竟然真的知道,还带她找到了其他的药材。 ——“对于仙友你来说是药材,对我们来说都是寻常野花野草罢了。” 白瑶瑶为了感谢木明昔,排了很长的队买了十斤桂花糕送给她,木明昔笑着说:“师姐,除了桂花糕,你的凌霄花汁能不能分给我一些?” “当然可以!” … 白瑶瑶心中默念:常驻之人…常驻之人。 她捏着裙角左右张望,忽然间看到了什么跑了过去。二话不说把身上的一袋子魔玉都给了一个小女孩。 那是木明昔给她的所有钱。 “小朋友,你别怕,你是生活在拍卖场里的人吗?能不能告诉我,这儿有没有狗洞什么的?”白瑶瑶压低声音询问道。 小女孩愣了愣,她摸着袋子没说话。 白瑶瑶见状又把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她把发簪塞给小女孩:“这是我所有的钱了,如果你能带我们出去,我肯定还会再来给你钱的!我保证,你若是不信,可以去一个叫为春堂的地方找我。” 第167章 把我当狗一样拴着 小女孩这才将袋子塞进了怀里,点了点头。 白瑶瑶大喜过望,高兴地抱了一下她,然后低声招呼傅海兢和东方晋阳过来。 魔族生性狡猾,傅海兢深知这一点,便也对白瑶瑶的做法嗤之以鼻。 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臭着脸跟着几人七拐八拐地进了一条脏臭的胡同里。 胡同里出现几个和小女孩一样年纪的孩子把他们包围住,警惕不善的目光打量在几人身上。 傅海兢心想果然如此,手中正要蓄力,却见小女孩和那几个孩子比划着什么,然后掏出了白瑶瑶给的魔玉给他们看。 随即个子较高的一个男孩站了出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看向傅海兢。他稚嫩的声音却极为冷漠:“你们出去以后不许和别人说。” 白瑶瑶立刻点头,“肯定不说!” 男孩转身和同伴们说了几句,小孩们在一张墙皮上扒了扒,破皮与虚假的墙皮顿时软绵绵地掉了下来,露出一个小小的狗洞。 男孩带着小女孩走到了一边。 “多谢!”白瑶瑶兴奋地压着东方晋阳的身体让他率先钻了过去,傅海兢紧随其后。 三人出来没走两步,就遇上了准备翻墙的林原。 “……” 三人面面相觑,傅海兢道:“你也看到了?走。” “嗯,别耽搁了,咱俩带他们过去。”林原抓上东方晋阳的手腕。 傅海兢点了点头,拉住白瑶瑶道:“抓稳了,你们要是掉了老子可不会回头耽误时间。” …… 【我不想死!你想劈死我,我偏不如你意!】 栩月厉声尖叫,想要强行冲出木明昔的以内,他的剑身飞在木明昔面前,尖锐的剑锋直指木明昔的心口。 第二击雷劫猝不及防地劈了下去! 木明昔在雷劫劈下来之前猛地握住了挽情剑的剑刃,剑刃割破她的手心,血顺着剑身流至剑鞘,栩月被烫地哇哇大叫。 于是栩月被迫和木明昔一起承受了第二道天雷。 藤镯的光芒缓缓消失,月色彻底被层层叠叠的厚云盖住。 木明昔吸收的力量强硬地将栩月的剑灵之力完全蚕食掉! 栩月的求生欲让他拼命想要离开木明昔的钳制,用尽全身力气操控挽情剑转动! “轰!”第三道天雷尽数劈下。 【啊啊啊啊!】 木明昔掌心血肉翻飞,她痛哼了一声,脑海中的栩月生生和她分割了出来! 陈琥凡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木明昔血手握着剑,剑却在逃离,而且那把剑的剑灵成了形,是一个成年的男人! 他在尝试冲破木明昔的掌控,而木明昔像是在因此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天雷完全降下的一瞬间两人竟然真的分裂开了! 挽情剑挣脱木明昔的手变成一个男人?! 这男人难道就是剑灵? 陈琥凡从未听过或见过剑灵形化成人的传闻。 这简直不可思议! 彩色的云彩兀地出现,木明昔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烧毁了,幽蓝色的小鹿依偎在她身后,撑着她缓缓坠落。 温和的青色灵力包裹住她,清除了她脸上的血迹,她的身体如浸泡在温泉之中。 凉凉的夜风吹起少女的头发,她清丽的面容娇妍美丽,成为乌云下唯一的明亮。 陈琥凡飞身上去,解开衣袍盖在了她身上。 木明昔感觉跟重新活了一次一样,身体的力量充沛健康,之前的伤痛全都不复存在。 她抬起手,指尖亮起青蓝色的火光,点在了陈琥凡的眉间。 陈琥凡怔了怔,下一秒,他的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下意识转头看去,竟是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林望到了数千米开外有个带着单边眼镜的陌生男人在往这边赶。 “彩云出现,证明木明昔成功了。” 傅前辈? 陈琥凡恍然间听到傅海兢的声音,他循着声音侧目望去,再次看到携东方晋阳两人飞速奔来的林原和傅海兢。 他竟然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太好了!我师妹简直是个天才!”东方晋阳荣辱与焉道。 白瑶瑶吓得眼泪都快出来,激动地说:“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陈琥凡震惊地回头看向木明昔。 “这是对你的报酬。” 木明昔推开陈琥凡站了起来。 她看向地上的储物袋,一伸手储物袋便飞了过来。 木明昔从中拿过一套衣服在身上套上,霎时衣衫尽数规规整整地穿在了她身上。 秦惊安露出一颗头,木明昔像是就等着他出来一般,也在他的头上点了一下。 秦惊安按下心中的激动等着自己会不会也拥有千里眼、顺风耳的能力,但他只感觉到眼圈发晕,下一秒就晕了过去。 木明昔见状勾唇笑了一下。 重新系上储物袋后,她的目光放在了地上的栩月身上。 陈琥凡问:“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回到炼虚初期了吗?” 他发现他还是看不透木明昔的修为。 木明昔轻笑出声:“怎么可能?你当我天雷是白受的吗?” “我现在已经是合体中期了。” 木明昔神色淡淡,面容清冷,手中似乎有着用之不完的灵力,纤细曼妙的身体上散发的气场无形而震慑人心。 “你是怎么做到的?刚刚的天雷不会引来它的注意吗?”陈琥凡奇道。 “三千世界里每个世界上的强者可多了去了,难道每一个晋升炼虚的它都要来看一眼吗?”木明昔道:“那太明显了,它不敢。” 陈琥凡默然,虽听不懂所谓的三千世界是指什么,但他心中却不由得想:能凌驾于天道之上的究竟是什么人? 栩月败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木明昔竟然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明明只差一点…… 栩月突然被一件衣服甩在了脸上,他阴沉着脸就要骂人,但一看到木明昔又憋了回去。 陈琥凡欲言又止——那是他的外套,还挺新的。 “现在知道怕了?”木明昔手上浮现一把弯刀,幽蓝的弯刀中间连接着一条淡青色的弓弦。 栩月头上像被浇了一桶冷水,脸上又羞又躁,怒目而视道:“如果没有鹿涯落生藏刀、没有青弓,你必死。” “蠢货,我说过,就算没有他们,凭你也杀不了我。”木明昔拉动青色的弓弦,亮着幽蓝火焰的青色箭矢瞄准了栩月。 栩月一改方才的不甘心,双膝跪地地磕头道:“别杀我!求你了,木明昔,我错了!” 他将脸贴在地上,极其虔诚的模样说着满心惶恐的话:“求求你,你把我当狗一样拴着也行,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了!” “晚了。” 箭矢刺入栩月的胸口,穿过他的身体又倒回来二次穿透,就这么反复了十几次之后,栩月的头被箭矢刺穿,落在了地上。 栩月的嘴巴还在张大,似乎有无数的求饶之词还没说出口,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变回了一把剑。 剑身粗糙且黯淡无光,剑锋上有着无数裂口,而剑柄断裂在一旁,零星的渣滓散落,再无修复的可能。 第168章 二比 “你之前那么难受就是你的剑灵搞的鬼吗?”陈琥凡走上前问。 “嗯,他想吞噬我,但可惜没成功。”木明昔笑了笑,眼底却毫无温度,她看着断成两半的栩月,声色轻的不像话:“本来想去拍卖场找到‘玖月引’让身体在极限中突破,他却自作聪明以为能杀了我。” 当身体冰火两重天、木明昔无限接近死亡的时候,她就知道得赌一把了。 赌没被封死的神格会不会救她、赌栩月会不会心软、赌会不会遇上天道。 结果就是她都赌对了。 也印证了她前面所做的——激怒天道失去灵力,让天道没法紧盯着她是正确的。 陈琥凡道:“不听话的东西是该早点处理掉,他能在死之前还帮了你,也算用完了最后的价值。” 突然,一道飓风袭来! 木明昔拉住陈琥凡后撤至木屋屋檐下,烬天戟擦过两人的脖颈扎进了树上,落叶纷飞。 陈琥凡目光一暗,笔生花在手中反画出一只巨虎挡在两人面前,刹那间无数红色雷球袭来,砸在了挡住他们的巨虎身上。 “带陈婆婆先走,屋子以后赔你一个。”木明昔拉住想要作战的陈琥凡冷静道。 陈琥凡转身进入房间,陈婆婆道:“小陈啊,是不是打雷了?外面下雨了吗?” “没有,婆婆,我带你出去走走,老闷着也不是好事。”陈琥凡将毯子裹住陈婆婆的脚,抱住她道。 “喔行,丫头呢?”陈婆婆。 “她有事先走了。”陈琥凡在陈婆婆耳边施了个法术,抱着她走出了门。 木明昔淡淡看了他一眼。 “我还在为春堂等你。”陈琥凡说。 木明昔点了点头,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咒飘向陈琥凡,“要找我的时候点亮它。” 陈琥凡收在手心,快步绕过木屋就要飞走的时候,他顿了顿,还是道:“木明昔,别又搞一身伤,麻烦得很。” “……” 木明昔眼角一抽,转而聚集来的两团黑影踩着巨虎冲了上去。 陈琥凡看着她的背影,抱紧陈婆婆离开了木屋。 空中的烬天戟与鹿涯落生藏刀相撞掀起一声巨响。 木明昔脚下盘旋着一股青蓝的火焰,她握着升级为弓弦刺刀双用的鹿涯落生藏刀连射五箭,两团黑影被分开,杜问寒从黑影中冲出,两把蝴蝶刀挡住了射向自己的箭。 烬天戟砍断另外两支箭,黎斐收回烬天戟,抬起威慑性的眼睛。 他仰冲而上,强大的魔力击碎了陈琥凡留下的巨虎幻像,木明昔挥刀砍了上去。 两人在月色下对峙,恢宏磅礴的不同气浪冲飞了想要上前的杜问寒,黎斐嘲弄道:“恢复了?你可真是让人惊喜。” “惊喜?”木明昔挑眉,澄澈的双眸映出黎斐金绿色如漩涡一般深邃的眼睛,视线交汇中,有戏谑冷漠,更有轻蔑的杀意。 “那你表达感谢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 两人同时出手打破了僵局,招招狠厉强势,大有不把对方弄死决不罢休的气势。 两人交战了数十个回合,黎斐惊讶于木明昔强劲的恢复能力和修炼速度。 原本在飞花岛时他还能轻而易举地压制她,但现在两人几乎是平手。 也许是因为她手中的上古神器。 黎斐后撤半步,不再轻视,烬天戟在身前亮起熊熊烈火。 木明昔挑眉,正欲使出灵火时,天空中忽然倾斜出数尺的瀑布挡住了黎斐的进攻。 木明昔身侧亮起青蓝色防护罩,视线精准地扫向树林中踱步而来的锐华扬。 “明昔,你可让我好找。”锐华扬笑容满面,摊开手走向木明昔柔声道:“别担心,我什么武器都没有的,不会伤害你的。” 矜天戟和黎斐一同旋转飞出瀑布,他身上没有任何潮水,戟身划向木明昔和锐华扬。 锐华扬皱了下眉:“这么快?真难缠。” 他摊开手心,手涡中竟是升出了一个虚幻的星盘,抬手轻轻一拍间,两人面上立起一座高山,山风肆虐席卷,黎斐被生生吹退数百步。 艮卦和巽卦? 木明昔眸色暗了几分。 他竟然真的会卦术,而且看样子非常熟稔,那么当初在飞花岛上弱不禁风的姿态竟全是伪装…… 木明昔握着鹿涯落生藏弓后退了一步,她步子迈地不大,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山吓的也说得过去。 但锐华扬的目光却如野狼一般凌厉地通过单边的金丝眼眶看了过来:“明昔,别跑了,你跑不掉的。” “你找我?”木明昔眉心微动,小脸一歪,扮足了天真烂漫的模样笑问道:“做什么?” 锐华扬顿时神情温柔,缓步靠近木明昔:“当然是为你带你离开魔族这个是非之地,我知道你来这儿受了很多苦,你放心,不久之后我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的。” “离开魔族我能去哪儿?”木明昔轻笑了一声,讽刺地看着锐华扬:“你污蔑我挖了雪沁儿的灵根,害我在仙界名声尽毁不说,还和西辞一起追杀我,你觉得你说这话可信吗?” 锐华扬眉梢上挑,却没有和木明昔解释什么,他依然穿着厚厚的狐裘,狐裘拖地滑过草地,他摩挲着手指深思了片刻:“若你肯随我乖乖回去,我可以告诉你西辞的计划。” “锐华扬,你就是这么报答我救你的恩情的吗?”木明昔问。 锐华扬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了激动欣喜,他不可置信又迫不及待地快步走向木明昔:“你还记得?原来你记得我!” 木明昔垂下眸,意味不明地笑了:“当然记得。” 话落,她反手拉弓,眨眼间射出青莲火箭,直刺锐华扬的眉心。 但箭身距离锐华扬的额头只有一寸时在空气中就被碾碎了。 “明昔,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难道你也不关心灵华派那些人的性命了吗?”锐华扬驻足,温柔又无奈地看着她。 “……你话好多。”木明昔黛眉一拧就要拉弓,锐华扬却忽地扔下了一个东西丢在草丛里。 天青色的飞鹤断了一截,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木明昔指尖微缩,面色冷了几分。 她笑盈盈道:“二比,你就想拿这个糊弄我?” “……明昔,你忘了我进过他们的记忆吗?这句话我听得懂。”锐华扬宠溺地说。 “是吗?”木明昔笑着重复:“二比。” 锐华扬:“……” “哈哈哈叛逆~” 锐华扬打情骂俏似的指了指木明昔,拿她没有办法似的又扔出了一面小镜子。 镜子在地上亮了亮,锐华扬注入了一点法力,镜子在两人面前投放出过往的画面。 “这是你们灵华派号称可记录一切真实的回笙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它里面的画面是不是假的。”锐华扬眯了眯眼,期待地看着她。 第169章 坍塌吗? 画面中。 灵华派的台阶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以往站满了弟子的悬镜台中间百里鹤浑身是血,悲愤地嘶吼道:“掌门!不要!不!” 木明昔睫毛颤了颤,她目光平静地看着画面中木修源满头白发,一剑刺向了对面的人。 那喜欢穿满身桃红之色的美人脸上布满无数剑刃伤痕。 木修源穿透她甩出的绸缎刺在她的心口,然后毫不留情地拔出了剑。 鲜血顿时喷涌。 原本灵活的绸缎失去了生命飘落在地上,西离悲痛欲绝,痛苦地抱着粉霓裳: “粉长老!粉长老你醒醒!呜呜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双环髻乱蓬蓬的散开,本应天真烂漫小脸充满了绝望。 木明昔无意识地攥紧了鹿涯落生藏弓的弓身,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 镜子中的画面还在继续。 木修源提剑来到了骄天堂,坐在主位的右下方的孟松早已严阵以待,他胸口的血迹尚未干涸。 看到这儿,木明昔突兀地笑了一声。这声音从鼻音出来,清脆而平静,如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云淡风轻。 锐华扬讶然地看着她,木明昔却没有看锐华扬,目光轻飘飘落在画面中。 骄天堂是整个灵华派的议事大厅,藏着灵华派历代长老们亲手打造的逃亡密道,可直接通向宗门外的山庄。 本来是用来抵御外敌的……没想到,全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这个密道灵华派宗门弟子无人不知,能打开密道的唯一办法就是长老的心头血。 木明昔一直觉得这个方法很鸡肋,都沦落到逃亡这个地步了还要挖心头血,这不纯找死? 现在她懂了。 能到这个地步,最不值钱的,就是心头血了。 孟松在木修源踏进骄天堂前一秒使用皿血术发出了传灵之术。 “杨时,带着明昔跑!永远不要回来!” 画面的最后,孟松死不瞑目。 镜子的虚影消失,木明昔眼底凉薄极了,语气透着一股子寒霜:“原来你们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们。” 怪不得当初那道传音术中西离和百里鹤的喊声如此悲壮,那根本不是严惩,是虐杀! 怪不得木修源不截断孟松的传音术,原来早就算计好了,就等着杨时他们回去。 木明昔简直要被气笑了——被木修源、被西辞、被天道。 被她自己。 锐华扬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明昔,不是我,是你爹和西辞,我只是顺水推舟,但真正伤害你和你朋友的事,我可从未动过手~” 木明昔捏紧鹿涯,耳侧忽然传开暴动声——锐华扬的艮卦和巽卦被黎斐击碎了。 黎斐手持烬天戟,冷冷睨了一眼木明昔后转向锐华扬,露出睥睨不屑之色。 杜问寒来到黎斐身边:“少主,傅海兢他们来了。” 刚说完,树林中风声四起,傅海兢和林原带着白瑶瑶和东方晋阳陡然出现在树林入口。 锐华扬转过身,巧妙地躲过了傅海兢快准狠的锁喉,身影瞬移转眼飞至屋顶上。 傅海兢目的达成,站在木明昔身前,一回头便发觉她的气息不同寻常。 他双眼放出精光:“丫头,你活了!” 林原眯了眯眼,眼底浮现满意之色。 白瑶瑶的笑容还未绽放,却见木明昔的眼尾微红,眼底冷漠如斯,她茫然了一瞬,就在这时,地面骤然鼓动起来! 众人一惊,锐华扬有些不耐地看了过去。 怎么还有人来? 一个鼓包刚要出来就被他打了下去,但鼓包下什么东西没有,反而是木明昔面前的地面飞速松动,空翎玄从地面窜了出来。 木明昔手腕上的青莲印亮了亮,她望着空翎玄。 “……对不起,我来晚了。”空翎玄抿了抿唇峰,盯着傅海兢怀疑的目光认真道:“第一次地遁,迷路了。” 傅海兢:……真是靠不住。 “对不起。”空翎玄再次对木明昔说,他低着头,似一只落水的小狗。 空翎玄本以为木明昔会和以前一样当做没听到,但不知为何,他感觉木明昔在盯着他。 空翎玄悄悄看了一眼,发现竟是真的。 视线交汇中,空翎玄发现木明昔眼里是深不见底的凉意,且这股冰冷的讥诮之意并非针对他…… 她怎么了? 木明昔眼皮子抽了抽,她真的无语了。 刚才空翎玄突然出现时,鹿涯落生藏刀没有任何反应。 这不对。 至少木明昔并不知道地遁的是空翎玄时,是有防范之心的,只要鹿涯和青弓感受到她的意思,就不会没有行动。 但只有青弓有反应。 这就代表她一直认为鹿涯落生藏刀和她传神如此顺利是契合度高的感觉,是错的。 她忽略了鹿涯落生藏刀原本是老神手里的神器这一点。 神器器大多认主,老神送给了他们时虽然解开了主契,但神器仍会对旧主存有熟悉的感觉。 因此她独独看鹿涯落生藏刀顺眼一点不是因为缘分,而是因为她和空翎玄结血誓时互喂了精血,她体内便也拥有老神的血气。 所以鹿涯落生藏刀才对她没有排斥。 原来一切早就注定了:鹿涯只会属于她、她也一定会激发体内神格的力量…… 老神也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吗? 木明昔在这一刻终于明白,她就像是蜘蛛网上的蝴蝶,一圈又一圈的蜘蛛丝在她周围越织越大,她怎么走都是天道早就定好的。 好像无论怎么逃怎么做,到了最后结果还是一样。 木明昔蓦地想起老神说的那句话: ——世界坍塌时。 坍塌吗? 好,那就让这个世界早点塌! 木明昔周身气浪陡然变强,冷风猎猎,她的眸光却坚定非凡,明亮的双眼如二月寒冰,唇角却笑的恣意明媚:“锐华扬,你想带我走可以,但你是不是也得问问魔族的太子殿下呢?” 黎斐听着这话拧了下眉,区区一个锐华扬,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木明昔竟然敢轻视他?! “他?明昔,他可算不上什么阻碍,只要你想通了答应和我走,咱们现在就能走。”锐华扬笑了一声,端的是温柔多情体贴入微。 “是吗?那么太子殿下,失陪了。”木明昔刚抬脚,黎斐的烬天戟就在她脚边划了一道裂痕。 “他一个死人拦不住孤。”黎斐眉色冷峻,妖冶如魅的脸上三分轻蔑七分讥笑道:“若你安分跟孤走,孤倒是能留你一个全尸。” “狂妄自大。”锐华扬微眯双眼,忽然张开手操控星盘:“震为雷!” 天空中猛地向黎斐击下数十道闪电雷劈,锐华扬轻蔑一笑,飞身来到木明昔面前,见她真的没有想逃的意思,道:“你真的想通了?” “我师兄弟都在你手上,我还能扔下他们吗?”木明昔叹了口气,眉眼弯弯道:“要走就去赶紧走,还有,我要带上他们。” 她扫了一眼身后的空翎玄、傅海兢几人。 “为什么?”锐华扬皱了皱眉,尤其是看向空翎玄时,差点控制不住动手。 “关你屁事。” “……” 第170章 雨吃魔 “算了,只要你想通了,我也随你。”锐华扬无奈地笑了笑,心中却在盘算着回去的路上就把空翎玄做掉。 “想带走她?做梦!”黎斐猝然暴喝一声,烬天戟斩破离卦,雷云消失。 他额间的魔纹殷红,宁安玉兔从魔纹中跳出来变大数十倍龇牙咬向锐华扬,矜天戟飞快转动,烈焰焦灼四起! 杜问寒按下手腕的魔印传递了位置后和立刻参与作战,两把蝴蝶刀极速割向锐华扬的脖子! 锐华扬脸上没有一点担心的表情,抬手间坤卦、乾坤、震卦悉数下放,一时间地动山摇、落叶纷飞! 木明昔舌尖浅浅划过后齿,索性直接退了两步坐在了地上。 见状,傅海兢和林原也懒得站着了,白瑶瑶拉着东方晋阳坐下,空翎玄守着木明昔身旁盯着锐华扬的举动。 木明昔似是无聊般在地上写写画画,傅海兢看着她的动作没说话,白瑶瑶好奇地观望着,只见她以指尖为笔用灵力画出了一个鬼画符,然后注入了灵力。 【想个办法逃。】 白瑶瑶脑子里突然响起了木明昔的声音,她眼睛瞪大,看向其他人,傅海兢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 【别激动,阵法而已。】傅海兢说。 白瑶瑶这才发现他们脚底下有一道细微的阵法光亮。 【好了,晋阳的眼睛不好,待在这儿没有好处,瑶瑶,你待会儿第一时间带着晋阳跑。】 【等等,我有话要说!】东方晋阳憋了一个晚上了,他必须要做出一点贡献。 【现在的云殇厄是个冒牌货!是假的!别人假扮的!】 木明昔纠正解释道:【不是假扮的,他是云殇厄的第二个人格,不用担心,云殇厄还没死。先考虑一下咱们怎么逃,不然死的就是你们了。】 白瑶瑶\/东方晋阳\/空翎玄\/傅海兢\/林原:【……】 锐华扬一开始还能随随便便对付几下,但随着黎斐的招式越来越狠辣,加上宁安月兔和杜问寒的干扰就变得有些棘手了。 空翎玄看着双方激战,头没有偏动半分:【只能分开走,锐华扬一直在观察我们。】 【两位前辈可以找机会先走,他不会在乎你们的。】 傅海兢:【现在喊前辈了?之前不还是师父?】 【哦,那不是逢场作戏吗?】木明昔笑意浅浅。 感觉被插了把冷刀子的傅海兢:【……】 【再拖一会儿也行,冯檀真也对你另有图谋,应该快到了。】林原道。 【啊,他在你们和锐华扬之前就到了,一直躲着没出来呢,毕竟他不能和黎斐这个太子碰上面。】木明昔登入炼虚期后,对周围的事物敏锐捕捉度甚至高与身负旧伤的傅海兢和林原。 傅海兢摸了摸胡子:【他甘心让你被锐华扬接走?】 【那就要看他有没有机会能带走我们了。】木明昔。 【你个丫头怎么能招来这么多人。】傅海兢郁闷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复仇之路非常艰辛。 岂料木明昔突然道:【傅前辈,你和林前辈想让我继承你们的衣钵之后做什么呢?】 林原和傅海兢顿时沉默了片刻,他们都明白木明昔的聪慧玲珑心,她能这么问,就是察觉到了什么。 林原吸了口气,全盘托出道:【学会六十四卦和复罡阵,然后杀了魔王。】 此话一出,东方晋阳和白瑶瑶瞪大眼,空翎玄和木明昔倒是没什么反应。 木明昔觉得傅海兢和林原被困在地牢那么久,和魔王有深仇大恨不难猜。 空翎玄没什么想法,对魔王也并不关心。 【只要我学会六十四卦和复罡阵就能杀了魔王?这么厉害?】木明昔眉眼弯弯,调侃道:【那我岂不是天下无敌。】 【想屁呢。】傅海兢翻了个白眼。 林原:【魔王杀了我妹妹林芷柔,也就是魔族的前王妃,凡是杀我林家人者都会受到反咒,无法逃离坎卦。 复罡阵是我专门为他研究出的压制阵法,可短时间内让他无法动用魔丹。 魔没有魔丹续法力就只能依靠法器肉搏,届时我和老傅只要用尽全力,有八成的胜算可以杀了他。】 木明昔问题尖锐:【可你们在地牢里这么多年,一直在流失魔力,而魔王的力量可一直在增长。】 【……】林原和傅海兢默然。 【所谓的八成胜算,其实只有五成不到?】木明昔歪了下头:【你们是让我一起和你们送死嘛?】 【……】 几人沉默时,空中落下几滴水滴,紧接着磅礴大雨倾泻而下,木明昔站起身,挥手在众人头上幻出一张碧色的荷叶挡雨。 锐华扬和黎斐同时撤了法力,两人打了这么久,身上竟全是半斤八两的轻伤。 黎斐浑身透着烦躁的杀意,几十个回合下来换做别人早就被大卸八块,但锐华扬竟然能和他打成平手。 这个人的修为绝不在许审袍之下。 锐华扬施施然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周身自动亮起防护罩。 雨水被黎斐身上无形的力量推开,他无意间看了眼脚下,却看到青草在雨水落下后迅速枯萎,四周绿意盎然的树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败倒下。 傅海兢沉声道:“魔族从未下过雨,这场雨来的蹊跷。” “不是针对我们的,整个魔族都在下雨。”林原透视道。 木明昔也看到了千米开外的忘川城下起了大雨。 魔族们着急忙慌的买伞,街道上有魔抬起袖子挡雨,但刚出屋檐就猝然尖叫起来,叫声还未传远,那只魔直接被雨水腐蚀了。 魔丹掉在地上,化为黑色的血水被酸雨溶解掉。 看到这一幕的黎斐瞳孔骤缩,收回透视术看向锐华扬,上挑的丹凤眼中盛满了怒意:“是你搞的鬼?” “跟我可没关系。”锐华扬耸肩,心中也奇怪这雨来地莫名,不过对他来说倒是来得好。 “黎斐,我劝你早点回去救你的子民,我和你目前没什么仇。”锐华扬笑道:“跟我在这儿浪费时间有何意义?” 【傅前辈,你觉得锐华扬和黎斐谁更胜一筹?】木明昔观望着两人,在心里问道。 【悬。】傅海兢啧了一声。 木明昔眼睛微动。 她还没确定锐华扬知不知道空翎玄的身份,如果现在让空翎玄使用星海的力量恐怕会直接把西辞引过来。 木明昔无声叹了口气。 明明恢复了法力,但她却觉得比没法力的时候还要难搞,这个世界好像一直在存心给她添堵。 黎斐对锐华扬的话充耳不闻,正要再次动手,树林中忽然出现了两道黑影,丹深和庄晚景闪至黎斐身后。 庄晚景低声道:“少主,酸雨在魔族引发了无数‘雨吃魔’的现象。” 第171章 恶心至极 黎斐应了一声,忽地转了转眸子看向木明昔,露出势在必得之色:“那就速战速决。” “是!” 庞大的宁安玉兔身躯猛然拍向木明昔,同时黎斐再次和锐华扬交手,丹深、庄晚景、杜问寒分别干扰锐华扬的视线。 木明昔几人被迫分成两波躲开,宁安月兔扑了个空。 木明昔和傅海兢等人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分别跑向了树林。 宁安玉兔毫不犹豫追向了木明昔。 余光见状,锐华扬脸色黑了几分,袖口中的捆仙锁飞速扔了出去。 捆仙锁径直追向木明昔,木明昔嘴角微扬,青蓝色的灵力涌出,反手将宁安月兔摔在了捆仙锁上。 似笑非笑道:“锐华扬,你什么意思?” “明昔,你太善变了,我总得有个保障。”锐华扬分了个眼神给她的功夫猛地被黎斐挑穿了肩膀上的衣服。 他抬脚踩住攻过来的丹深撤了几步,腰间惊险地避开了杜问寒的蝴蝶刀。 黎斐斜睨着他,矜天戟的火焰挡住了锐华扬面前的木明昔,大有一副“我抓不到你也别想得逞”的恶意。 锐华扬眼神阴沉地舔了舔舌尖。 他玩够了,既然黎斐非要挡路,那就付出点代价。 “这个游戏到此为止!” 锐华扬手心卦象飞出,他从中抽出本命武器——狼头紫金双钩。 钩头的两头孤狼疾跑飞掠,地面瞬间裂开几个巨大无比的地缝,同时生出无数座高山。 孤狼钩住黎斐的衣袍,杜问寒急忙飞出蝴蝶刀割裂了黎斐的衣服。 丹深提剑刺向锐华扬,庄晚景挡在黎斐面前:“少主,你去追木明昔,这里交给我们。” 锐华扬却不给黎斐任何机会,他再度甩出双钩,坎卦在黎斐身后立起水墙。黎斐指尖擦过矜天戟的刀锋融入精血,眼底暴起红黑色的汹涌魔力,矫健地越过庄晚景直直冲破了锐华扬的卦阵! 锐华扬惊了一瞬,随即黑下脸,冷笑道:“你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是我的对手!” 林中的惊响声开天辟地般爆开! 逃跑地林原蓦地回头看了一眼,眼底复杂:“老傅,我有点担心那小子。” “担心什么?他可没想给芷柔报仇……而且有魔王在,他死不了。”傅海兢头也不回道。 …… 木明昔和空翎玄分别带着白瑶瑶和东方晋阳在林中飞掠,但枯树枝丫掩盖不了他们的身影,宁安玉兔和捆仙锁齐齐追了上来。 随着林中的响声传来,宁安玉兔骤然回头跑了回去。而捆仙锁仍紧追不舍,木明昔察觉到白瑶瑶沉重地呼气声,转身连射三箭将捆仙锁定在了枯树上。 “瑶瑶,你还好吗?”她正要去拉弯着腰有些不舒服的白瑶瑶,忽然身后一寒,不待她抬手,白瑶瑶却猝然抱住她转了个身。 “唔!——” 木明昔瞳孔一怔,只见矜天戟穿过了白瑶瑶的胸口。 她身上亮起的防护罩抵住仍有余力的矜天戟剑锋。 木明昔胸口被温热的液体沾湿,耳边传来白瑶瑶开心的声音:“太好了…我终于…不是累赘了……” 黎斐站在不远处,半张脸被血浸染,他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满意,竟是伸手召唤回了矜天戟。 木明昔黛眉紧拧,无数幻焰蓝箭化作雨丝袭向黎斐,大有将他射成筛子之势。 但她无法阻挡矜天戟的强势抽离。 “呃啊!” 白瑶瑶的痛呼声让东方晋阳听出了不对,他抓紧空翎玄的手腕:“空空?发生了什么?” 空翎玄不知道该怎么和东方晋阳开口,他唇瓣微扯,话还没说出口便看到捆仙锁再次挣脱飞向木明昔。 一瞬间空翎玄顾不得其他,使出星海之力握住了捆仙锁。 这个烦人的东西太碍眼了。 他想。 下一秒,原本张牙舞爪的捆仙锁瞬间成为粉末。 “星海?”黎斐低喃一声,一边躲避短箭一边若有所思地看向空翎玄一直护着的东方晋阳。 他正思索,一把弯刀陡然在无数箭矢中闪向他的脖颈! 黎斐急忙施法抵抗,但他刚刚消耗太多,自身的防护罩倏然间被砍碎,鹿涯落生藏刀上幻出纤细的青色弓弦,生生割裂了他的作挡的手臂。 木明昔抱着白瑶瑶,眼看黎斐唤出了宁安玉兔挡在了身前,她撤回鹿涯落生藏弓,随即锁住白瑶瑶的心脉,低声道:“等我。” 青蓝色的灵力将白瑶瑶包裹在空中,不断注入灵力企图堵住她的伤口。 木明昔抬起指尖,幽蓝色的青火瞬间燃烧起来,强大肆虐的力量扑面而来,黎斐腾空而起,吐了一口血讽刺道:“朋友为保护自己而死的滋味怎么样?” 木明昔掀起眼皮,波涛汹涌的杀意在眼中肆虐,她没有任何废话地附冲而去,手中再次变换出鹿角形态的弯刀。 黎斐“呵呵”一声,却不打算和木明昔斗,头顶出现一层云雾想要遁走。 一旁的空翎玄见状掰断身侧的树枝带上星海之力直接扔出去戳散了云雾。 黎斐钻了个空,连忙握住矜天戟反手挡住木明昔的刀身,木明昔冷冷凝视着她,就在黎斐意识不对时,已经晚了。 被割断的左手血肉中亮起青蓝色的丝线,黎斐瞳孔微顿,那丝线刹那间变作一把长箭刺穿他的臂肉直捣脖颈! “死去,傻逼。” 木明昔挑开矜天戟,鹿涯落生藏刀如猛虎掠食,狠狠斩断了黎斐的头颅。 黎斐头身分离,断了一只手的身体落在地上被酸雨腐蚀。 木明昔视线落在一旁的矜天戟上,蓦然沉下脸在黎斐的脸上刺了过去。 只剩一颗脑袋的“黎斐”措手不及,被长剑挑开了脸,头颅上霎时浮现出一张锐华扬的脸,落在一旁的矜天戟也变成金丝单边眼镜回到他脸上。 锐华扬咳了几声,桀然一笑:“你可真聪明啊,这都瞒不过你。” 木明昔眼中杀意更甚,她一脚踩在锐华扬头顶插下去,锐华扬皮开肉绽却没有任何畏惧之色,凹凸的眼球直直盯着木明昔:“哎呀…真疼啊……解气了吗?哈哈……能被你杀一次,真是别样的体验。” “我们…还……还会再见的。” 恶心至极。 木明昔滑动剑刃,生生将其分成两半。 头颅的尸块黏在地面上,被酸雨腐蚀时,地上咕哝咕哝的气泡骤然升起。 木明昔神色一顿,一旁的空翎玄的脚下竟是也升起无数气泡。 空翎玄紫眸流转,急忙喝道:“散!” 脚下顷刻间被紫色的星海之力包裹,气泡又软趴趴地回到了地上,他带着东方晋阳飞至空中,提醒道:“明昔,当心脚下!” 木明昔腾空而起,只见地面上被锐华扬尸块渗透过的地方变成了一片有毒的沼泽。 木明昔欲毁了这片沼泽时,白瑶瑶在保护罩内忽然不断吐出了黑血。 木明昔心口一滞,再顾不得其他,脚下生风般抱住她往忘川城赶。 “瑶瑶,你忍一下。”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颤意。 第172章 我的相公东方晋阳 木明昔压住白瑶瑶胸口的伤,不断输送灵力却被白瑶瑶拦住:“别费力气了……明昔,我…我本来就是要死了的……” 白瑶瑶嘴边止不住的吐血。 木明昔抹掉她落下来的眼泪的动作一顿。 “别…别有负罪感,明昔,我是自愿的,你都保护我那么多次了,作为师姐,我保护你不是应该的吗?” 白瑶瑶笑中带泪,她常常因为木明昔太过出色而依赖这个师妹,可明明,她才是师姐,才应该保护师妹。 她现在终于做到了,她一点也不后悔。 “别难过,明昔……我本来就是要死的,现在还死…死…死地有价值了不是?” “你也别总是这么…装成熟,一点都不好……以后没人懂你的。”白瑶瑶笑中带泪:“让我和晋阳……说几句话好不好?” “我能救你的。” 木明昔抬起头不去看白瑶瑶,可白瑶瑶死死却捏住她的手,是制止也是请求:“不,我不想这么数着日子的活着……” 木明昔停了下来。 跟在她身边的空翎玄一直在被东方晋阳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急地就快拔刀了。 木明昔撤除了设在东方晋阳身上的隔音术。 “晋阳。” 她声线平淡极了,东方晋阳一下就冷静了下来,连忙应声道:“明昔,我在呢!瑶瑶呢?” “她——” 木明昔的话忽然被白瑶瑶打断:“我……受了伤,很难受。” 白瑶瑶含泪看着东方晋阳,果然看到他胡乱伸出手想要寻找自己。 “在这儿。” 木明昔在一处地面停下,将白瑶瑶放在东方晋阳怀里。 东方晋阳小心翼翼地摸着白瑶瑶的脸:“怎么会受伤?刚刚发生了什么?你哪儿受伤了?严不严重?” 木明昔别过头,给二人单独设了防护罩。 空翎玄给她递了一块帕子。 “我不需要这个。” 空翎玄没有收回手,他看着微冷的面孔:“你的脸上……有锐华扬的血。” “……” 那是得擦一下。 白瑶瑶抚上东方晋阳的下颔,她不舍地看着他,全然忘记了回答问题,搞得东方晋阳更加心慌了。 “怎么不说话?“ “说话啊…瑶瑶……” “傻子。” 白瑶瑶流着泪:“我其实可怕死亡了,可是我现在觉得,死其实也不可怕。” “什么??你不会死的,你在胡说什么?你是不是哭了?你哭什么?”东方晋阳满心惶恐。 “对不起,我没办法嫁给你了。”白瑶瑶忍不住又呕出了几口血,东方晋阳的手瞬间颤抖起来。 他浑身僵硬,几乎已经猜到了。 可是他不死心:“你在骗我?这不好玩,瑶瑶,这一点也不好玩儿。” “你别闹了,不是说好了吗?等我们回去就成亲,你不能出尔反尔的,你亲了我,要对我负责的。”东方晋阳喋喋不休,低下头寻找白瑶瑶的额头,他珍之重之地摸着白瑶瑶的脸。 “别吓我好不好?师妹肯定有办法救你的……” 白瑶瑶眼皮沉重了起来,她垂下眼,摩挲东方晋阳的眉毛、鼻子,悄声道:“我,我已经找到恢复你眼睛的方法啦……” “好,等我们回去以后再恢复。你的伤要紧。” “你别说话了,我,我先叫师妹带我们赶紧回去好不好?”东方晋阳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他刚抬头却被白瑶瑶按住。 少女力气轻的好像一片羽毛,可东方晋阳却不敢再动,他任由白瑶瑶捧着自己,眼泪不由自主地噼里啪啦往下落。 “别走,抱抱我好不好…我好冷…我好自私……” 我对不起明昔……我明明有法力帮她治疗风寒的…… 可我太自私了,我只想给你治眼睛… 白瑶瑶悲戚的视线一寸一寸描摹着东方晋阳的脸,似是要把他牢牢记在心里。 “不走,我不走,你不自私的,你别瞎说了好不好?”东方晋阳简直要疯了。 白瑶瑶仰头凑上去亲了亲东方晋阳,然后双手按住他的额角,将自己仅剩的一点点医修能力传递了过去。 我白瑶瑶,愿意以全身之血肉献祭留存世间的芙蓉上神,只愿我的相公东方晋阳能够重见光明。 树林中的酸雨静止了。 木明昔和空翎玄俱是一愣,忙转身看向相拥的两个人,银白色的光圈散发在白瑶瑶的身上,从她的手上游走于东方晋阳的眼睛里。 “这是什么?”空翎玄道。 “……献祭。”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如潮水侵蚀木明昔的全身。 她张开手,注视着银白的光圈在她手上落了一瞬又飞起。 “每个医修在立誓成为医者之前都会像世间的药王女——芙蓉神立誓永不背叛而受到散落世间的芙蓉神灵体所庇佑。 若以自身血肉献祭,献祭者死后将无法转世,三魂七魄都会归为芙蓉神重生的力量,作为报答,芙蓉神可以帮其一个小忙。 若芙蓉神显灵答应,就会像现在这样。” 白瑶瑶眼角滑落剔透的泪珠,少女真诚的爱意在灵力中生根发芽,青涩稚嫩的医修收到了芙蓉神的回应。 东方晋阳眼睛发痒,丝丝缕缕的有些痛,他想放开白瑶瑶又怕伤到她的伤口,想说话叫木明昔却又不忍离开爱人的安慰。 他的视线模模糊糊间映出一片暗红色。 东方晋阳眨了眨眼睛,视野逐渐清晰起来,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了怀中微笑着闭上了眼的少女。 东方晋阳愣住了。 “瑶……瑶瑶?” 东方晋阳迟钝地擦掉她满脸地的血和泪:“瑶瑶?你怎么了?醒醒啊……” 他的指腹在白瑶瑶鼻间探了探,登时如五雷轰顶。 他一抬头,就看到木明昔和空翎玄别开了目光。 这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把眼睛换给了你。”木明昔轻声道。 “不对…不对…怎么会这样?我,我明明刚刚还在和她说话。” 东方晋阳晋阳颤抖着手扶起白瑶瑶软绵无力的身体,这才看到她胸口被贯穿的伤口以及满地流淌的红花。 她的身体开始慢慢被周围的白色光点覆盖,东方晋阳怒火中烧:“滚开!滚开啊!” 他胡乱想扒开这些光点,可都无济于事。 “你醒醒!你醒醒啊瑶瑶,你怎么能这样,你说话不算数……” 东方晋阳的泪水滴在白瑶瑶安静的脸上:“明昔,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啊!!!” 他崩溃地看着白瑶瑶的身体开始消散,无尽的悲伤愤恨化作利刃将他的心脏割开,那些甜蜜的回忆在脑子里如走马灯一般闪现。 ——东方晋阳,你怎么又偷我的丹药!你死定了! ——你好幼稚。 ——我,我要死了…… ——对不起,我没办法嫁给你了。 第173章 我不怕死 东方晋阳眼睁睁看着白瑶瑶的身体归于虚无,疯癫地想要去抓住那些银白色的光点,甚至拔出凌月双刀嚷嚷着要去找芙蓉神。 木明昔只能施法打晕了他。 空翎玄视线木明昔落在微微红肿的眼尾上,他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生老病死,天人永隔,乃是世间常态,阴晴圆缺早有注定,孩子,不必为我感到忧伤。】 当初老神死的时候,很早就告诉了他这个道理。 但不知为何,他为东方晋阳感到难过。 这难过从木明昔开始,延伸到了东方晋阳身上。 空翎玄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分明不怎么好受,可他又不愿摒弃。 空翎玄抿了抿唇,扛起东方晋阳道:“我们现在去哪?” 不管如何,他想,只要她在,那就够了。 “傅前辈还在等我们。”木明昔看了看昏迷的东方晋阳,忽然绽放出一个笑容:“你以后不用再藏着用星海了,想用就用。” “不会引来麻烦了吗?”空翎玄不动声色向她走近了两步。 “我们的麻烦从来就没少过,不缺这一个了。” 木明昔轻笑了一声,平静的语气中充满了嘲弄之意,她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望向下着酸雨的黑夜,双眸异常的明亮:“只不过……从今以后我们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多,你本不该参与到这里面来。” “我不怕死。”空翎玄急忙说。 他望着看过来的木明昔,鼓起勇气将心里的话和盘托出:“如果我会和白瑶瑶一样死掉,我觉得很值。” 替你挡刀赴死,是我觉得最值当的事。 只是到时候…你也会为我哭吗? 空翎玄暗紫色的眸子注视着木明昔狡黠讥诮地笑颜。 他的目光虔诚坦荡,那道独有的漠然嗓音却一字一句说着令他浑身滚烫的字眼。 “除了你,其他人对我来说都是敌人。” 木明昔哂然一笑:“那就证明给我看。” “好。” …… “哈!抓到你了!”傅海兢双目猩红兴奋,将按在身下的人翻了个身,用力拍了拍他满是淤泥的脸颊:“冯檀真,老子杀不了魔王,就先杀了你!” 冯檀真被林原狠狠锁住,双腿又被傅海兢压着,动弹不了一点,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疯子在这种时候竟然不逃跑反而趁他不注意回来抓他! 他们真是脑子有病! 眼看拳头要落在脸上,冯檀真奋力从袖子里甩出了一枚簪子,林原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芜华的玫瑰花簪,他一掌拍在冯檀真背后,直接把冯檀真的脊梁骨拍断了! 但也躲过了傅海兢来不及收回的拳头。 “什么玩意?”傅海兢捡起簪子翻看了一下,眯着眼看向林原:“老林,他就算是给芜华下了毒药,老子今日也必须杀他。” “我没说不杀他。”林原蛮肉一举,轻轻松松就捏着冯檀真的脖子将人拎起来,审视道:“你想说什么?” “……芜华现在可是我的药人,若是我死了,她就会神智错乱变成一个疯子。”冯檀真脖子上的一层皮都快被揪破了,他满脸充血,拍打着林原示意他放开自己。 果然林原在听了这话之后松了手。 但下一秒傅海兢又掐住了他,气势汹汹地贴着他的脸怒道:“想老子不杀你?你当初和魔王蛇鼠一窝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给老子们留一条活路?!” 冯檀真心中冷笑,就算告诉他们又能怎么样?只不过是早点死而已。 但他面上表现地极为害怕,拼命辩解道:“我想去的,但魔王权势滔天,我一个小小的忘川城主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他?而且你们以为如果不是我以‘药人’的借口保下芜华,就凭芜华和林原的关系,魔王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林原面色难看,像是在后悔自己当初抛下芜华,傅海兢也沉默了下去。 在芜华这件事上,他们都是有愧的。 冯檀真挑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两个蠢货,魔王怎么可能会在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他趁着林原出神,一个鲤鱼打滚踹翻傅海兢。 腰间的折扇变成了一架长琴,琴声响起的一瞬间林原面色猛变伸手去抓冯檀真。 但冯檀真怎么会让他如意? 他拉住琴弦拨动,靡靡之音立刻变作混沌的魔音,使得傅海兢和林原头晕目眩。 待两人反应过来时,冯檀真已经逃走了。 “娘的,老子就知道他不怀好意!就该让他在离卦里被烧死!”傅海兢悔恨道。 林原默不作声。 傅海兢斜睨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老子没说怪你…确实是我们对不住芜华没错,但他若次次都这样,难不成咱俩就没招了?” “这件事我会好好想想的。”林原道。 “黎斐的影儿也没找到,看样子没死,你可以放心了?”傅海兢道。 他们掉回来就是因为林原惴惴不安担心黎斐死了,结果遇上了准备离开的冯檀真。 要不是大意了……冯檀真就算踢断腿都跑不了! 真他娘的烦死了。 一想到这儿,傅海兢觉得这一趟回来的太不值了。 木明昔那边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林原阴郁道:“走。” 傅海兢看着他这神思劳烦的样儿,本来就憋着一股气,现在更是不耐烦:“自从见到了芜华,你又跟以前一样跟个娘们似的!” “阿姐在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林原说。 “……” 第174章 她为什么死? 傅海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原在呛他,气的脸更黑了,看着往前走的林原实在忍不了了,一巴掌狠狠扇在林原头顶:“你他娘滚!” 林原捂着头“啊”了一声,只见傅海兢走的飞快,连背影都写着:“老子要被你气死了”几个大字。 他低下头,却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快步追了上去:“等等老子!” 黎斐赶到王宫禁地时,魔王已等候多时。 他抬手注入魔力打开了魔族的结界,霎时强大的结界从一棵槐树下疾速扩大! 结界经过黎斐时,身体奇怪的波动让黎斐皱了下眉,不等他深思,魔王已踱步而来,不怒自威道:“吾儿,你又失败了。” 黎斐跪了下去:“儿臣认错。”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来袭,高高在上的魔王竟是第一次扶起了黎斐,他握住黎斐的肩膀,充满野心与欲望的双眼里展露出几丝陌生的慈爱。 黎斐愣了一下。 “啪!” 宽厚坚硬的巴掌转瞬间不请自来! 黎斐苍白的脸被扇得歪向一边。 魔王另一只手静静握着他的肩膀,让他躲闪不得。 脸上炙热火辣的灼烧感比以往的惩戒更让黎斐感到羞耻。 魔王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嫌恶地将他狠狠摔向槐花树上:“你和你母后一样无用。” 黎斐在地上滚了数圈,眼底充血。 心中漫起无限自嘲。 他方才的是疯了才会对这个人生出一丝期许。 “你是吾的儿子,是整个魔族的太子,但你近来却一事无成、屡屡令吾失望。”魔王深吸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紫黑色筋络,他浑身的魔气暴涨,血脉的压制让黎斐几乎喘不过气。 好像……有什么在吸食他的力量。 黎斐金绿色的双眸微微抬起,在看到魔王手中的华胥鼎时睁大了一瞬。 他要…杀了孤? 黎斐双手抠住槐花树,妖冶的面容神色复杂至极。 他的父亲,要杀了他? 黎斐心中升起无限绝望可笑之感。 身后的槐树像是感受到他的悲戚,竟是再次爆出一层结界将黎斐包住! 魔王被这力量震地退了一步。 魔王危险地眯了眯眼,华胥鼎再次出现在手中时,黎斐面前闪过一道嫣粉色的俏影。 “王上息怒!” 嫣妃匍匐跪在地上,抬起一张娇颜俏丽的面孔,她的眼睛和黎斐很像,都是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但她眼里全是敬畏与臣服,含情脉脉又泛着发腻的柔情,令人不自觉心下一暖。 魔王静静看着她。 嫣妃跪着爬向魔王,一点点摸上魔王的手,让她抚摸自己光滑的脸庞,眼中盛满了泪水与糜烂的爱。 “王上,何必和他一个毛头小子计较呢?王上与其和他动怒,不如和臣妾去殿中继续探寻秘法?” 美人声如醇香的美酒,一字一句都带着勾人的气息,竟是真的引的魔王收起了华胥鼎。 “你鲜少主动来找吾探寻秘法,不怕疼了?” 魔王气势仍是威慑的,但嫣妃却没有任何惧怕之意,反而嗔笑着依偎在魔王怀中。 “臣妾深知不可耽误王上大计,这不是刚养好身子,就来了吗?” 黎斐低垂着眸,只觉得这些污言秽语难以入耳。 “很好,你可比他懂事多了。”魔王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搂紧嫣妃,眼睛一转,强势地扯掉了黎斐腰间的东宫令牌。 “逆子,吾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抓住木明昔。一日抓不到,你就一日不再是魔族的太子,也不再是吾的儿子,一个月后你体内的控魂钉将会压住你的魔魂,届时你是和黎策一样被人杀死也好、自己爆体而亡也罢,吾都不会管你。” 嫣妃闻言身子微颤,强行掐住手心软肉,迫使自己面不改色的和魔王离开。 黎斐筋疲力尽地躺在槐花树干上。 他嗤笑了几声,胸腔肺腑中闷了许久的黑血因他的激动猝然喷了出来。 鲜血滴在槐花树上被完全吸收。 黎斐倒吸了口气,疲倦地在眼前张开了五指。 槐花娇软白净的花瓣落在脸上,他瘫坐在树干上闭上眼。 和母后一样无用? 何必牵连到母后……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在林中急撤时那两个人的话。 ——【你就非要去找黎斐那个死小子吗?他可能都不知道你他娘是他舅舅。】 ——【但他是阿姐的孩子,我不能真让他死了。】 ——【你他娘的烦死了,要去就再快点!】 母后什么时候有的哥哥? 黎斐忽地睁开了眼。 ——【你竟然继承了她的衣钵,好小子!】 林原为什么对母后的事知道这么多……从他有记忆开始,母后就从未出过宫,不可能和别人认识…… 黎斐的头陡然剧痛起来,他想要探寻的画面竟是开始扭曲。 母后姓什么来着? 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她为什么死? 不对…不对…… 黎斐靠着槐花树头疼欲裂,头顶稀稀拉拉砸下了无数槐花花瓣,他大脑发昏,身上的伤竟是在被落下的槐花治愈。 黎斐接住一朵槐花,从刚才接触到槐花的结界开始,莫名的力量就在他身上围绕着,这熟悉的感觉究竟是谁的? 黎斐腾地站了起来,注视着眼前巨大的槐花树。 这棵槐树是什么时候栽培在这儿的? 他以前竟从未在意过这一点。 …… 有了结界的庇佑,魔族可以在黑夜下再次出没,但那一层结界之上,酸雨仍没有要停的痕迹,致使魔心惶惶、私语纷飞。 木明昔找遍了为春堂都没见到云殇厄的影子。 方晋阳尚在昏迷之中,她也不能把人打醒询问。 想了想,木明昔和空翎玄交代道:“我出去办点事,两位长老回来之后联系我。” “好,我会看好晋阳。”空翎玄颔首道:“你……多加小心。” “嗯。”木明昔若有所感地偏过头,视线对上三楼的俊逸青年。 陈琥凡眼神微动,扬起一抹虎牙笑:“回来了? 木明昔朝他弯了弯唇,平静的眸子升起星点的笑意,她对空翎玄道:“你先进去,晋阳身边不能没有人。” 空翎玄抬首扫了一眼陈琥凡,垂下眸进了屋。 木明昔再回头时,陈琥凡已经施施然来到了她身后,漫步向她走来,笑道:“看样子没受什么伤。” “很失望?”木明昔等他过来后一同下楼:“陈婆婆怎么样了?” “没大问题。 当初你们下手太狠了,导致她的神经受损,能清醒一段时间已经是我费了不少功夫的成果了。” 陈琥凡歪头看着木明昔,双手抱头吊儿郎当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没杀了她?” 第175章 我的敌人是狗贼 木明昔但笑不语。 虞佩清是陈琥凡的师娘,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怕是说不清的,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无论现在这个“陈婆婆”记不记得以前的记忆都并不重要,她现在已经毫无价值了。 她的唇角浅浅抿着,像是柳叶的枝丫般随意,陈琥凡却读懂了她的想法。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了话茬道:“黎斐呢?” “应该没死。”木明昔惋惜地叹了口气。 锐华扬的实力是在她之上的,能被她这么轻易的弄死只可能是和黎斐打了个两败俱伤。 想到锐华扬“死”前说的话,木明昔眉梢微微蹙了一下。 “你还遇到了别的麻烦事?怎么,抓你的人不止黎斐吗?”陈琥凡问。 木明昔抬起眼,狭长的羽睫下双眸说不出的寂静冷寒,但真正与她对视时,那眼底却带着几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想问什么?” 陈琥凡一时噎住。 他眼尾一抽,移开目光看向大门:“狗贼找你了吗?” 木明昔恍然,与他走出为春堂往街上而去,“没有。” 她静了静,出声道:“陈蝴蝶,不要去招惹狗贼。” “……” 陈琥凡咂舌,停下了脚。 他抱头的姿态变成了环在胸前,低眸审视着木明昔。 “别说的跟买菜不吃素一样。”对上这样一双虚情假意的双眼,陈琥凡莫名败下阵来。 “我修的就是天道之术,这一生都要追求天道之术的真谛才能突破修为。你不让我招惹它?难道要我就此混沌下去?” 木明昔:“你错了,你修的不是天道之术,是你心中世间的万物之理。” “所谓天道,便是世间因果循环的载物而已。 你的笔生花选择的是你,力量也是随着你的参透之力变化,而非探秘狗贼在想什么。 你真正要修的,是你自己。” 陈琥凡只觉匪夷所思。 陈通和说:他和天道有缘。 所以收养了他,也是因为他和天道有缘,才解开了笔生花的封印,得到了破碎的命盘。 因此陈琥凡一直感激天道——他的一切都是天道所赐。 甚至在临终前,陈通和也告诫他:行天道之念,得大能之思,顺天道之意。 但现在,木明昔却告诉他:你要做你自己,你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得到的,与天道毫无关系。 这怎么可能? 陈琥凡无法接受自己坚持了二十几年的道心是错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陈琥凡道。 “你自己心里有答案,否则你就不会问我。”木明昔最擅长的就是剖析人心。 她和陈琥凡保持着一掌的距离,在长街上相望着,她漫不经心又笃定非常的神情令陈琥凡咬牙切齿。 看在他帮了自己的份上,木明昔在陈琥凡被彻底点燃之前,挑眉笑道: “我们在为春堂的交易是我帮你找出命盘损坏的原因,你帮我挡住入魔的云殇厄,现在把命盘给我,在没有命盘的这段时间里,你不妨试试。 成不成功,对你来说都没有损失不是吗?” 陈琥凡被点着的火气就这么被灭了。 他恼怒木明昔的自以为是——竟然妄图推翻师父一生的信念。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木明昔说的也许是对的。 因为她不信天道,却能和天道联系。 甚至真的被天道抽除了灵力,然后又奇迹般地自己找回了灵力并且更上一层楼。 她被天道针对却又用自己的方式战胜了天道的压迫。 只因她追寻心中的真理。 陈琥凡的眉毛拧成麻花,神情变了又变。 木明昔知道陈琥凡在内心做着斗争,她也不急于一时,毕竟从第一次的暴怒到现在的反思,陈琥凡已经有了进步。 “你可以好好想想,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想清楚了。”木明昔说。 陈琥凡抽出思绪,蹙眉看她:“你要去哪儿?” “办些事。” “你真是一刻都闲不住。”陈琥凡有些无语,从他认识木明昔开始,她不是在救人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木明昔面色坦然,耸了耸肩:“没办法,毕竟我的仇人是狗贼,没法掉以轻心。” 陈琥凡默了默,把命盘递给了她。 木明昔接过命盘穿过陈琥凡的身侧:“走了。” 她平静的眉眼中噙着笑意,面容清丽恬静,小巧的鼻头下唇瓣微扬,轻盈的发丝随风而动。 这般模样和平时无二,但陈琥凡却蓦地心神一动。 淡淡的莲花清香悄然飘进鼻间,陈琥凡的目光不自觉追随着她走进了一条巷子里。 她的步伐好似永远不会停止,即便是天塌地裂,也没人能阻挡她。 木明昔在巷子里正要跳上屋顶时,思虑了片刻,转身拐进了一家成衣店。 每次衣服都被雷劈地破破烂烂的,她得多备几身才行。 从成衣店出来,木明昔抬头看了下月色。 按照魔族的时间来算,现在已经是木明昔进拍卖场的第二天深夜了。 云殇厄没有的罪过魔族的人,就算有人暗算他,也必然是冲着她来的。 罢了,等人找过来。 木明昔藏入黑暗中,一路出了忘川城。 按照储物袋里秦惊安的指引来到当初踏足的那个村庄。 木明昔当时只用鹿涯的灵力暂时让秦惊安的身体不再脆弱,但治标不治本,要让他完全恢复还是得去一趟百纳川。 这村庄既是忘川边缘也是魔族边陲之地,隔着一川之距就是妖族和人族。 木明昔抬头看了眼天。 只有魔族在下酸雨。 她眸光微闪,耳边忽然传来微乎及微的轻响。 木明昔的身形霎时消失在原地,与黑夜融为一体。 “秦能,怎么今日来的这样晚?”一女人娇俏不满的嗔怪声幽幽传来。 木明昔:“……” 她看向储物袋里沉了脸的秦惊安。 “王福祥最近几日似乎发觉了什么,咱们不能再这么频繁了。”男人道。 第176章 魔族秘辛 木明昔拨开灌木丛,戏谑的目光划过丰腴的女人和皱眉叹气的秦能。 “这几日你先委屈着,待我骗一骗王福祥,让他把藏宝图交出来。 等我找到藏宝图上的宝藏,我就来接你去城里住,八抬大轿让你做秦家主母。”秦能信誓旦旦道。 女人眼中流出艳羡,似乎已经想到了日后的好日子,娇滴滴地点了点头,白嫩嫩的小手抱住男人:“我相信你!” 储物袋倏然合上,木明昔知道是秦惊安自己拉上的。 她眼底掠过几分淡漠,悄无声息离开了。 木明昔按照记忆的路线来到一处矮洞前,打开了储物袋。 秦惊安钻出来趴在她手心,张望道:“是这里,只不过我的出现应该让魔族提高了警惕,你要小心。” “你不是在里面设置了机关术?弄晕守卫可不需要灵力。”木明昔微微一笑,平视秦惊安诧异的目光。 “我没说不帮你,我只是想让你小心一点。”秦惊安被这笑盈盈的目光盯地慌乱解释道。 木明昔莞尔,弯下身子进入矮洞。 防护罩在矮洞中散发出微光,木明昔指尖微动,瞬间加速了滑动的速度。 黑漆漆的一片中陡然迎来一缕光亮,木明昔踩着矮洞看准时机飞身而出,落在平坦的地面上。 周围广阔无垠,木明昔不禁想到头一次来这儿的情形。 她摊开手,秦惊安掉了下去。 “?!” 秦惊安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向木明昔,同时奋力使出以内百纳川的共鸣之力,沉声道:“你飞起来!” 下一刻,地面涌起大片百纳川水。 鹿涯落生藏刀横在木明昔脚下载她飞在空中,她蹲下身搭着鹿角坐下了去,视线落在川水中恢复了正常体型的人鱼身上。 彩光涟漪,珠色璀璨,波光粼粼的人鱼美丽的像是一幅画。 鱼尾摇摆间,秦惊安在川水中肆意享受着本源的治愈之力,他身上残留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腹肌光滑如初。 他翻过身,仰泳看向木明昔。 他的左胸肌上蔓延着一片珊瑚印记的紫白色咒术,木明昔眼神动了动。 这个印记很像她在古书上看到一种名为“离尘枷锁”的诅咒之术。 这种诅咒必须以数千人为祭才能实施,可救中咒人三次性命危机。 但每次的咒术出现,都会让中咒人与祭品相见再分离,这是件很痛苦的事。 因为你不知道祭品是否是自愿献祭的,如果是被迫献祭,那每一次的相见就是讨伐与谩骂。 若陷于这短暂的祭品会面中,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古书上为数不多的记载中,挽情族就用过这个咒术,而且是用在了女将挽情身上。 后世传言:挽情族被灭族时,全族献祭奉献给了女将挽情三次生命,赐予她死里逃生的机会。 每每生死攸关之时,都是在提醒挽情将军复兴挽情族勇敢活下去。 但挽情将军只爆发出过一次离尘枷锁”的咒印。 自那之后,这位将军就被挽情剑吞噬了。 其中缘由,令人深思。 木明昔在秦惊安狐疑的目光看过来时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道:“你以前经常来这儿?” “嗯,我有次和王福祥动了怒,无处可去时无意间共鸣到了百纳川的存在,于是打通了地道发现了这里。” 秦惊安道:“本来我还担心会经常有守卫来巡视,所以一开始不太敢常来,后来发现压根没人过来,才有了胆子。” “百纳川具有腐蚀性,周围应该设置了结界,所以即便你唤出川水也流不出去,才没有发现。”木明昔冷静分析道。 但待会儿就会有人来了。 秦惊安的身份早已暴露,这儿的结界不出意外肯定设置了共感,只要川水流至结界上,多少都会存在波动性腐蚀,设下结界之人就会察觉异常。 “这儿一般会有什么人来?”木明昔道。 “黎斐。” 秦惊安沉思片刻,道:“他经常来禁地看魔槐花树,每次来,都会待上一个时辰。” 秦惊安抬手指了去一个方向,“那边的尽头就魔槐花树,是魔族的圣树,拥有取之不竭的魔力,也是现在魔族巨大结界的本源。” 木明昔眼睑微垂,意外道:“一个时辰?就看一棵树?” “嗯,他从不和树说什么,也没有从树上吸取魔力,就那么静静看着。” 秦惊安说到这儿也觉得奇怪,“起初我还担心暴露,后来我发现百纳川水会隐藏我的气息,就时不时去看了一下,发现他一个月中至少有十天都会过来。” 木明昔眼睛转了转,突然问道:“你知道嫣妃吗?” 秦惊安微怔,迟钝了点了下头:“她是魔王的宠妃,偶尔有几次会和魔王一起来禁地辅助魔王吸收槐花树的魔力。” “她对魔王感情如何?” “……” 秦惊安努力回想了一下:“很珍惜,魔王有任何不适她都会察觉到。” 木明昔挑了下眉。 黎斐生辰那夜,她分明看到乔凝芒和嫣妃说过要帮她杀了魔王为王妃报仇。 那个王妃指的应该就是林原的已经死了的姐姐。 “黎斐和嫣妃是什么关系?”木明昔。 秦惊安:“他们的关系……这属于魔宫的秘史,我只偶尔听几个守卫说过。 黎斐的生母是前王妃林芷柔,而嫣妃是林芷柔的妹妹,名唤林嫣,按照辈分来说,嫣妃是黎斐的姑姑。” 木明昔讶然了一瞬:“林芷柔是黎斐的生母?那魔王杀了他娘,他怎么还这么听魔王的话?” “什么?”秦惊安震惊道:“魔王杀了王妃?” 木明昔目光微顿,似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绽放笑意道:“这是一件秘密?” “……应该,算是。” 秦惊安惊奇道:“我在魔族从未听过此类传言。 前王妃的死因似乎是生产时伤了身子,在黎斐小时候就病死了。魔王为王妃举办了盛大的葬礼……” 秦惊安蓦地一顿,想起什么道:“但不久后宫中就出了一位嫣妃娘娘深得魔王宠爱至今。 有侍卫曾窃窃私语过这位嫣妃娘娘是突然出现的,并未举办册封典礼,但后宫中却以她为尊。” “她和黎斐的关系,我也是偶然听见的,魔族平民并不知晓。” 木明昔咬了咬舌尖,照这么说,嫣妃是林芷柔的妹妹——黎斐的姑姑——魔王的宠妃——乔凝芒的朋友——想杀了魔王的人。 林原和林嫣会不会也认识呢? 不过他和傅海兢在地牢几十载,应该还不知道这位嫣妃的存在。 木明昔眼波流转,似一汪清泉般澄澈清明,但嘴角却噙着别有深意的笑。 林原是黎斐的舅舅一事……黎斐知道吗? 木明昔心中思绪百转,忽听秦惊安说:“对不起。” 第176章 魔族秘辛 木明昔拨开灌木丛,戏谑的目光划过丰腴的女人和皱眉叹气的秦能。 “这几日你先委屈着,待我骗一骗王福祥,让他把藏宝图交出来。 等我找到藏宝图上的宝藏,我就来接你去城里住,八抬大轿让你做秦家主母。”秦能信誓旦旦道。 女人眼中流出艳羡,似乎已经想到了日后的好日子,娇滴滴地点了点头,白嫩嫩的小手抱住男人:“我相信你!” 储物袋倏然合上,木明昔知道是秦惊安自己拉上的。 她眼底掠过几分淡漠,悄无声息离开了。 木明昔按照记忆的路线来到一处矮洞前,打开了储物袋。 秦惊安钻出来趴在她手心,张望道:“是这里,只不过我的出现应该让魔族提高了警惕,你要小心。” “你不是在里面设置了机关术?弄晕守卫可不需要灵力。”木明昔微微一笑,平视秦惊安诧异的目光。 “我没说不帮你,我只是想让你小心一点。”秦惊安被这笑盈盈的目光盯地慌乱解释道。 木明昔莞尔,弯下身子进入矮洞。 防护罩在矮洞中散发出微光,木明昔指尖微动,瞬间加速了滑动的速度。 黑漆漆的一片中陡然迎来一缕光亮,木明昔踩着矮洞看准时机飞身而出,落在平坦的地面上。 周围广阔无垠,木明昔不禁想到头一次来这儿的情形。 她摊开手,秦惊安掉了下去。 “?!” 秦惊安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向木明昔,同时奋力使出以内百纳川的共鸣之力,沉声道:“你飞起来!” 下一刻,地面涌起大片百纳川水。 鹿涯落生藏刀横在木明昔脚下载她飞在空中,她蹲下身搭着鹿角坐下了去,视线落在川水中恢复了正常体型的人鱼身上。 彩光涟漪,珠色璀璨,波光粼粼的人鱼美丽的像是一幅画。 鱼尾摇摆间,秦惊安在川水中肆意享受着本源的治愈之力,他身上残留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腹肌光滑如初。 他翻过身,仰泳看向木明昔。 他的左胸肌上蔓延着一片珊瑚印记的紫白色咒术,木明昔眼神动了动。 这个印记很像她在古书上看到一种名为“离尘枷锁”的诅咒之术。 这种诅咒必须以数千人为祭才能实施,可救中咒人三次性命危机。 但每次的咒术出现,都会让中咒人与祭品相见再分离,这是件很痛苦的事。 因为你不知道祭品是否是自愿献祭的,如果是被迫献祭,那每一次的相见就是讨伐与谩骂。 若陷于这短暂的祭品会面中,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古书上为数不多的记载中,挽情族就用过这个咒术,而且是用在了女将挽情身上。 后世传言:挽情族被灭族时,全族献祭奉献给了女将挽情三次生命,赐予她死里逃生的机会。 每每生死攸关之时,都是在提醒挽情将军复兴挽情族勇敢活下去。 但挽情将军只爆发出过一次离尘枷锁”的咒印。 自那之后,这位将军就被挽情剑吞噬了。 其中缘由,令人深思。 木明昔在秦惊安狐疑的目光看过来时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道:“你以前经常来这儿?” “嗯,我有次和王福祥动了怒,无处可去时无意间共鸣到了百纳川的存在,于是打通了地道发现了这里。” 秦惊安道:“本来我还担心会经常有守卫来巡视,所以一开始不太敢常来,后来发现压根没人过来,才有了胆子。” “百纳川具有腐蚀性,周围应该设置了结界,所以即便你唤出川水也流不出去,才没有发现。”木明昔冷静分析道。 但待会儿就会有人来了。 秦惊安的身份早已暴露,这儿的结界不出意外肯定设置了共感,只要川水流至结界上,多少都会存在波动性腐蚀,设下结界之人就会察觉异常。 “这儿一般会有什么人来?”木明昔道。 “黎斐。” 秦惊安沉思片刻,道:“他经常来禁地看魔槐花树,每次来,都会待上一个时辰。” 秦惊安抬手指了去一个方向,“那边的尽头就魔槐花树,是魔族的圣树,拥有取之不竭的魔力,也是现在魔族巨大结界的本源。” 木明昔眼睑微垂,意外道:“一个时辰?就看一棵树?” “嗯,他从不和树说什么,也没有从树上吸取魔力,就那么静静看着。” 秦惊安说到这儿也觉得奇怪,“起初我还担心暴露,后来我发现百纳川水会隐藏我的气息,就时不时去看了一下,发现他一个月中至少有十天都会过来。” 木明昔眼睛转了转,突然问道:“你知道嫣妃吗?” 秦惊安微怔,迟钝了点了下头:“她是魔王的宠妃,偶尔有几次会和魔王一起来禁地辅助魔王吸收槐花树的魔力。” “她对魔王感情如何?” “……” 秦惊安努力回想了一下:“很珍惜,魔王有任何不适她都会察觉到。” 木明昔挑了下眉。 黎斐生辰那夜,她分明看到乔凝芒和嫣妃说过要帮她杀了魔王为王妃报仇。 那个王妃指的应该就是林原的已经死了的姐姐。 “黎斐和嫣妃是什么关系?”木明昔。 秦惊安:“他们的关系……这属于魔宫的秘史,我只偶尔听几个守卫说过。 黎斐的生母是前王妃林芷柔,而嫣妃是林芷柔的妹妹,名唤林嫣,按照辈分来说,嫣妃是黎斐的姑姑。” 木明昔讶然了一瞬:“林芷柔是黎斐的生母?那魔王杀了他娘,他怎么还这么听魔王的话?” “什么?”秦惊安震惊道:“魔王杀了王妃?” 木明昔目光微顿,似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绽放笑意道:“这是一件秘密?” “……应该,算是。” 秦惊安惊奇道:“我在魔族从未听过此类传言。 前王妃的死因似乎是生产时伤了身子,在黎斐小时候就病死了。魔王为王妃举办了盛大的葬礼……” 秦惊安蓦地一顿,想起什么道:“但不久后宫中就出了一位嫣妃娘娘深得魔王宠爱至今。 有侍卫曾窃窃私语过这位嫣妃娘娘是突然出现的,并未举办册封典礼,但后宫中却以她为尊。” “她和黎斐的关系,我也是偶然听见的,魔族平民并不知晓。” 木明昔咬了咬舌尖,照这么说,嫣妃是林芷柔的妹妹——黎斐的姑姑——魔王的宠妃——乔凝芒的朋友——想杀了魔王的人。 林原和林嫣会不会也认识呢? 不过他和傅海兢在地牢几十载,应该还不知道这位嫣妃的存在。 木明昔眼波流转,似一汪清泉般澄澈清明,但嘴角却噙着别有深意的笑。 林原是黎斐的舅舅一事……黎斐知道吗? 木明昔心中思绪百转,忽听秦惊安说:“对不起。” 第177章 那就毁了吧 木明昔淡淡看向他。 秦惊安躺在百纳川表面上,鱼尾惬意地摆动,双眸一瞬不瞬盯着木明昔认真道:“对不起,第一次骗你是我不对。” “嗯。”木明昔颔首。 “……” 秦惊安噎了一下。 她刚刚突然把他丢在地上,难道不是生气这个? 是后面有再惹她不高兴吗? 秦惊安百思不得其解时,水面波动大幅度震颤了起来。 他立刻警惕道:“有人发现我们了。” 他游到左边的墙壁上按下墙砖,空旷的川面地下冒出铁刺。 不远处数十艘船在川面上飞速前进,藏在川水中的铁刺戳穿了船底。 魔族守卫大惊,腾空变成一团团黑雾向木明昔袭来。 秦惊安连忙按下另一侧的机关,墙壁上碎石落下,无数飞刀飞出刺中黑雾。 魔族士兵掉进百纳川内,在尖叫惨痛中被腐蚀。 有几团黑雾躲过飞箭交叉攻了过来,其中两把蝴蝶刀陡然刺出! 木明昔嘴角一勾,细腰朝后一弯。 鹿涯落生藏刀生出青色弓弦,她拉动弓弦,数十支青蓝色焰箭击落蝴蝶刀反扎中黑雾! 丹深反被刺在墙壁上,肩膀流出黑血,朝一旁想要攻击木明昔的黑雾说:“速去禀报少主!” “哪需要过去?你们在这儿,他不就过来了吗?” 木明昔明眸善媚,嫣红的唇瓣向上弯了弯,施法抽出插入墙壁的蝴蝶刀轻而易举射中想要飞走的两团黑雾! 黑雾被钉在墙壁上,露出士兵形态的两个疼的龇牙咧嘴的守卫,守卫还未反应过来,青蓝色的灵力在他脖子上环绕,下一秒环绕的灵力随着木明昔收紧的虎口拉小。 守卫悬空的脚胡乱挣扎,双目因喘不过气通红肿胀。 “就——以你开始。” 木明昔的手指在空中轻飘飘点了一下,四周乱哄哄的场面骤然沉寂定住。 恬静清婉的少女笑的平和从容,青蓝色的灵力化成了四五只鳄鱼进入了百纳川中。 秦惊安恍然间知道了木明昔想要做什么,但让他更震惊的是木明昔的灵力不会被百纳川腐蚀?! 是因为和他缔结了契约吗? 那么说她自己也不会受百纳川影响。 一想到方才他还自作聪明地让木明昔飞上去,秦惊安羞愤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应该早点察觉到的! 她现在可是他的主人…… 丹深被眼前的一幕惊地瞠目结舌。 木明昔简直是个疯子! 她竟然将魔族守卫吊在空中,让百纳川的鳄鱼一口一口咬掉了守卫们的下半身! 一次次的撕咬拉扯,守卫们惨叫连天,木明昔却笑的灿烂无比。 更可恨的是鳄鱼带着百纳川水,每一次触碰都会让守卫们受到生不如死的腐蚀!而且经过百纳川水的腐蚀之后,魔气无法再生肢体,他们将永远变成残废。 丹深被扎在墙上动弹不得,却是忍不住从心底觉得这少女恐怖如斯! 他既痛恨少女的所作所为,又怕被鳄鱼撕咬的是他…… 因此丹深不敢唾骂木明昔,甚至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还不能变成没用的废物,那样不光是嫣妃娘娘,少主也不会在管他的。 丹深咽下口水,时间像是被凝固了一般漫长,这样煎熬的场景持续到守卫们被折磨的彻底灰飞烟灭才结束。 木明昔打了个响指,纯净的百纳川中鳄鱼消散,她笑着看向秦惊安。 后者莫名后背发凉,朝她游了过去:“我们要走吗?黎斐应该马上就过来了。” 木明昔坐在鹿涯上,垂首望着他:“以后还会需要百纳川吗?” 她浅浅笑着,眼底却是一片死寂深冷。 秦惊安摇了摇头:“不用了,在你的力量融合之下,只要我体内有一滴百纳川我就可以无限再生。” “既然这东西没用了,那就毁了。”木明昔平静地说。 秦惊安一愣:“百纳川水是没办法毁掉的。魔族以前也想毁了百纳川,于是用土大面积掩盖,但我还是能从这儿的地底唤出百纳川。” “其实留着对我们也没有坏处,只有我能将百纳川水引出来。” “是吗?你怎么保证你的族人都死透了呢?”木明昔循循善诱道:“如果你存活的族人和你一样可以唤出百纳川水,你的存在就不再是唯一。 我的选择,可就多了一个呢。” 秦惊安没有任何犹豫地说:“用土掩埋后再加上火烧,这片地将彻底干涸。” 他说完连自己也愣了一下。 木明昔眉眼弯弯:“照你说的办。” 言罢,木明昔丢给了秦惊安一套衣服:“过来。” 秦惊安腾飞而出,接过衣服的一瞬间套在了自己身上,朱红白金织丝的云纹劲衣罩着一层青葱色长竹绣袍,意外地很合身。 就在这时,川面和墙面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木明昔轻说:“让墙塌掉。” 秦惊安点头,施法在四周的墙上分别落下几下重击,墙壁砰砰作响! 顷刻间哗然倒下! 不远处乘船冲刺过来的黎斐猛然挥动矜天戟,魔力震散碎石! 他腾空召回矜天戟,在废墟纷飞中对上木明昔浅笑着的目光。 后者笑盈盈地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上方。 黎斐凤眸上挑,头顶石壁突然坍塌落下! 他立刻挑开石壁,余光中见木明昔两人向上空飞逃,立刻乘胜追击,矜天戟撒下无尽火焰! 木明昔抓过装死的丹深,眼中亮起浅蓝光辉:“去,杀了他。” 鹿涯落生藏刀秘法——涯鹿祸心。 她眼底蓝色鹿角盘旋,与他对视的丹深却好似看到了那天夜里嫣妃说的话:“去,从此以后,你只需要听他的。” “是……” 丹深双目无神,手却迅速拔出胸前的蝴蝶刀,无知无痛般挡在木明昔面前杀向黎斐。 黎斐妖冶的脸覆上阴翳之色。 矜天戟劈开了蝴蝶刀,迎面对上眼神发直动作蛮力的丹深。 他心中冷嗤,一掌拍开丹深,直接给丹深拍晕死了过去。 眼看他要掉进满是废墟的百纳川中,宁安月兔从眉心跃出接住了丹深撤走。 “太子殿下如此重情重义,还挺令人意外的。”木明昔讥笑道。 “孤不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黎斐神情阴郁,从烈焰中疾冲而去! 强大的气浪炸开,木明昔身上的防护罩自动护住她和秦惊安。 火势愈发加大,百纳川已彻底被四周的壁石掩盖,废土与厉火交加相对,秦惊安有些担心出口一起被毁。 他望向木明昔分明的侧脸,轻声道:“现在不逃吗?” 再等下去引来魔王的的话就危险了。 第177章 那就毁了吧 木明昔淡淡看向他。 秦惊安躺在百纳川表面上,鱼尾惬意地摆动,双眸一瞬不瞬盯着木明昔认真道:“对不起,第一次骗你是我不对。” “嗯。”木明昔颔首。 “……” 秦惊安噎了一下。 她刚刚突然把他丢在地上,难道不是生气这个? 是后面有再惹她不高兴吗? 秦惊安百思不得其解时,水面波动大幅度震颤了起来。 他立刻警惕道:“有人发现我们了。” 他游到左边的墙壁上按下墙砖,空旷的川面地下冒出铁刺。 不远处数十艘船在川面上飞速前进,藏在川水中的铁刺戳穿了船底。 魔族守卫大惊,腾空变成一团团黑雾向木明昔袭来。 秦惊安连忙按下另一侧的机关,墙壁上碎石落下,无数飞刀飞出刺中黑雾。 魔族士兵掉进百纳川内,在尖叫惨痛中被腐蚀。 有几团黑雾躲过飞箭交叉攻了过来,其中两把蝴蝶刀陡然刺出! 木明昔嘴角一勾,细腰朝后一弯。 鹿涯落生藏刀生出青色弓弦,她拉动弓弦,数十支青蓝色焰箭击落蝴蝶刀反扎中黑雾! 丹深反被刺在墙壁上,肩膀流出黑血,朝一旁想要攻击木明昔的黑雾说:“速去禀报少主!” “哪需要过去?你们在这儿,他不就过来了吗?” 木明昔明眸善媚,嫣红的唇瓣向上弯了弯,施法抽出插入墙壁的蝴蝶刀轻而易举射中想要飞走的两团黑雾! 黑雾被钉在墙壁上,露出士兵形态的两个疼的龇牙咧嘴的守卫,守卫还未反应过来,青蓝色的灵力在他脖子上环绕,下一秒环绕的灵力随着木明昔收紧的虎口拉小。 守卫悬空的脚胡乱挣扎,双目因喘不过气通红肿胀。 “就——以你开始。” 木明昔的手指在空中轻飘飘点了一下,四周乱哄哄的场面骤然沉寂定住。 恬静清婉的少女笑的平和从容,青蓝色的灵力化成了四五只鳄鱼进入了百纳川中。 秦惊安恍然间知道了木明昔想要做什么,但让他更震惊的是木明昔的灵力不会被百纳川腐蚀?! 是因为和他缔结了契约吗? 那么说她自己也不会受百纳川影响。 一想到方才他还自作聪明地让木明昔飞上去,秦惊安羞愤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应该早点察觉到的! 她现在可是他的主人…… 丹深被眼前的一幕惊地瞠目结舌。 木明昔简直是个疯子! 她竟然将魔族守卫吊在空中,让百纳川的鳄鱼一口一口咬掉了守卫们的下半身! 一次次的撕咬拉扯,守卫们惨叫连天,木明昔却笑的灿烂无比。 更可恨的是鳄鱼带着百纳川水,每一次触碰都会让守卫们受到生不如死的腐蚀!而且经过百纳川水的腐蚀之后,魔气无法再生肢体,他们将永远变成残废。 丹深被扎在墙上动弹不得,却是忍不住从心底觉得这少女恐怖如斯! 他既痛恨少女的所作所为,又怕被鳄鱼撕咬的是他…… 因此丹深不敢唾骂木明昔,甚至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还不能变成没用的废物,那样不光是嫣妃娘娘,少主也不会在管他的。 丹深咽下口水,时间像是被凝固了一般漫长,这样煎熬的场景持续到守卫们被折磨的彻底灰飞烟灭才结束。 木明昔打了个响指,纯净的百纳川中鳄鱼消散,她笑着看向秦惊安。 后者莫名后背发凉,朝她游了过去:“我们要走吗?黎斐应该马上就过来了。” 木明昔坐在鹿涯上,垂首望着他:“以后还会需要百纳川吗?” 她浅浅笑着,眼底却是一片死寂深冷。 秦惊安摇了摇头:“不用了,在你的力量融合之下,只要我体内有一滴百纳川我就可以无限再生。” “既然这东西没用了,那就毁了。”木明昔平静地说。 秦惊安一愣:“百纳川水是没办法毁掉的。魔族以前也想毁了百纳川,于是用土大面积掩盖,但我还是能从这儿的地底唤出百纳川。” “其实留着对我们也没有坏处,只有我能将百纳川水引出来。” “是吗?你怎么保证你的族人都死透了呢?”木明昔循循善诱道:“如果你存活的族人和你一样可以唤出百纳川水,你的存在就不再是唯一。 我的选择,可就多了一个呢。” 秦惊安没有任何犹豫地说:“用土掩埋后再加上火烧,这片地将彻底干涸。” 他说完连自己也愣了一下。 木明昔眉眼弯弯:“照你说的办。” 言罢,木明昔丢给了秦惊安一套衣服:“过来。” 秦惊安腾飞而出,接过衣服的一瞬间套在了自己身上,朱红白金织丝的云纹劲衣罩着一层青葱色长竹绣袍,意外地很合身。 就在这时,川面和墙面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木明昔轻说:“让墙塌掉。” 秦惊安点头,施法在四周的墙上分别落下几下重击,墙壁砰砰作响! 顷刻间哗然倒下! 不远处乘船冲刺过来的黎斐猛然挥动矜天戟,魔力震散碎石! 他腾空召回矜天戟,在废墟纷飞中对上木明昔浅笑着的目光。 后者笑盈盈地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上方。 黎斐凤眸上挑,头顶石壁突然坍塌落下! 他立刻挑开石壁,余光中见木明昔两人向上空飞逃,立刻乘胜追击,矜天戟撒下无尽火焰! 木明昔抓过装死的丹深,眼中亮起浅蓝光辉:“去,杀了他。” 鹿涯落生藏刀秘法——涯鹿祸心。 她眼底蓝色鹿角盘旋,与他对视的丹深却好似看到了那天夜里嫣妃说的话:“去,从此以后,你只需要听他的。” “是……” 丹深双目无神,手却迅速拔出胸前的蝴蝶刀,无知无痛般挡在木明昔面前杀向黎斐。 黎斐妖冶的脸覆上阴翳之色。 矜天戟劈开了蝴蝶刀,迎面对上眼神发直动作蛮力的丹深。 他心中冷嗤,一掌拍开丹深,直接给丹深拍晕死了过去。 眼看他要掉进满是废墟的百纳川中,宁安月兔从眉心跃出接住了丹深撤走。 “太子殿下如此重情重义,还挺令人意外的。”木明昔讥笑道。 “孤不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黎斐神情阴郁,从烈焰中疾冲而去! 强大的气浪炸开,木明昔身上的防护罩自动护住她和秦惊安。 火势愈发加大,百纳川已彻底被四周的壁石掩盖,废土与厉火交加相对,秦惊安有些担心出口一起被毁。 他望向木明昔分明的侧脸,轻声道:“现在不逃吗?” 再等下去引来魔王的的话就危险了。 第178章 我要做一件好事 秦惊安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他对木明昔的心思大多时候都是摸不透的。 果然,他听到木明昔说:“我把他引过来,可没想过就这么离开。” “你现在打得过他吗?”秦惊安愣了下。 “平手。”木明昔觉察到秦惊安的神情,微微笑了下:“怎么,怕我们出不去?” 秦惊安窘迫地变相承认道:“如果现在从出口出去,我还能掩护你将出口永远堵死。” “然后呢?”木明昔道。 “我很熟悉这儿,可以遁入百纳川的地底逃出去。” “那你现在可逃不了了。”木明昔淡声道。 秦惊安神情微变。 不知何时起,矜天戟无边无际的火舌已经完全覆盖了百纳川。 焰火四起,就连周围的墙壁都无端升起了灼热的高温。 秦惊安蹙眉间,矜天戟蓦地强势刺了过来! 木明昔反手推开秦惊安,鹿涯落生藏刀挡在了她面前。 她手心幻化出一把青蓝色的弓箭射向上方:“灵华箭式第三十二式——碧水!” 幽蓝与青葱色混合的碧水滂沱而下,顷刻间浇灭了妖娆的火姿。 黎斐面色冷然,腾空再次杀向木明昔,同时溅出无穷烈火! 矜天戟和鹿涯落生藏弓碰撞在一起,擦出刺啦刺啦的刺耳之声。 木明昔先发制人,拨动弓弦射出蓝色焰箭,在黎斐避开时以弓为点翻身越过黎斐上空一拳狠狠锤在了他的肩上。 表面柔和实则凶猛的灵力几乎是一瞬间就震裂黎斐的衣袍,随之体内脊骨断裂了数根! 黎斐眉色愈深,硬是直接抗下了这一拳,借力毫不留情地踢在了木明昔腹部。 木明昔被踹飞在墙上,她冷笑了下,脚下弹起一圈光点,踩住鹿涯的弓弦飞身旋冲而上,手中浮现鹿涯变化的长剑。 剑气飞掠,锋锐之势强悍非凡! 受了伤的黎斐嘴角溢出鲜血,额间魔纹殷红。 他催动体内控魂钉,握住矜天戟再次借力和木明昔缠斗在一起! 青蓝色灵力与魔气抵死纠缠在一起,释放出的危险气浪牵连了整个禁地。 百纳川一半是灼热的火焰,一半是碧蓝色的潮水,头顶的墙石一寸寸坍塌。 秦惊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是现在! 他瞅准机会拉住了再次和黎斐弹开的木明昔迅速输送了百纳川秘术。 木明昔瞬间感觉精气神十足,身上的伤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木明昔低声道:“看到了吗?” 秦惊安微愣,“什么?” 木明昔丝毫没有要压低声线的意思,笑意盈盈望向黑着脸的黎斐道:“他打不过我了。” 反应过来木明昔在挑衅黎斐,秦惊安咽了咽口水,轻声问:“你要杀了他吗?” 黎斐手臂上的血顺着矜天戟落下。 他和锐华扬那一战伤了元气,又险些被魔王吸走所有魔元,数十次的交手下来,他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因为刚刚强行催动控魂钉离体对战……他现在体内的控魂钉已经压制不住了。 木明昔将黎斐的状态尽收眼底,她踩着空中的光点走向黎斐,笑容平和:“我现在不会杀你。” 黎斐冷冷看着她,鲜血不断从喉咙中涌出来又被他压下去,凌厉的凤眸飞出嫌恶轻蔑的眼刀。 “我要做一件好事……” “是关于你的。” 木明昔笑容清甜:“你知道林原吗?你们魔族的通缉犯。” 黎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在赵家客栈时,帮她出阴招套路黎策的不就是林原? 那个浑身肌肉看起来四肢发达却异常了解他招式的男人。 木明昔看着他的反应笑了一声,“你果然不知道。” 黎斐倏然冷寒道:“你想说什么?” 木明昔声线轻和的不像话,双眸弯成了月牙:“他是你生母林芷柔的弟弟,你的舅舅。只可惜被魔王囚禁在地牢二十余载,和你从未见过。” “几日前你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难道没有觉得很熟悉吗?” 黎斐红褐色的眉拧在了一起,怒道:“胡编乱造!” “不信?” 木明昔笑了笑,没有半分恼意。 她凑近黎斐,后者厌恶地想要后退,但不知何时木明昔竟然趁他不注意施了咒术。 他竟是没法移开。 她的力量竟然比他高了这么多…… 黎斐失神时,耳边木明昔低语的话如晴天霹雳般让他瞳孔骤缩。 “你简直找死!” 黎斐强行冲破了木明昔的桎梏,愤然挡住了木明昔的后路,恨不得将她刺成窟窿。 木明昔眼底浮过冷诮,顺着他的进攻反而轻易地将黎斐掀翻了过去! 黎斐猝然滚了好几圈砸在墙壁上,身形陷进墙中数十寸。 他猛地吐了一大口血,白皙修长的手抓入壁石中才稳住了身体没掉下去。 “谎话连篇!孤早该在飞花岛时就杀了你!” 黎斐怒不可遏,那一贯睥睨蔑视的眼睛几欲喷火。 “你生气的样子可比平时顺眼多了。”木明昔指尖飞舞,布下十几张明黄色符咒。 她回首拉住秦惊安,从储物袋中拿出陈琥凡的命盘注入了灵力。 黎斐道:“休想逃!” 他从墙石中挣扎出来,但还没来得及重新召唤矜天戟,就见木明昔扔出三枚铜币,借着命盘的巽卦扬起龙卷风。 霎时间本就脆弱的禁地在狂风大作中彻底坍塌! 许审袍念动咒术,阵法刹那间自成! 碎石粉沙通通压在了一层阵法平面上,巍峨雄伟的魔族皇宫险些塌入地下。 许审袍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来的及时。 面前废墟中轻沙飞卷、烟尘肆虐,哪里还能看出一点百纳川的影子? 许审袍心中微沉,却不是震惊百纳川被毁,比起这个,身为太子的黎斐不见了,才更让他诧异。 许审袍进入废墟中查探,忽然左边的碎石动了一下。 他立刻抬起手,一道魔力掀开碎石,露出奄奄一息的少年。 许审袍脸色一变,大步跨去扶起丹深。 丹深怀中抱着宁安月兔,而月兔还处于昏迷状态。 许审袍意识到不对,施法带着少年在废墟中又搜寻了一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他只能先出去。 “审袍。” 这声音让许审袍脑子里警铃大作。 他寻声望去,一抬头就看到魔王身后难掩急色的嫣妃。 前方的魔王闲庭信步,神情镇定从容,毫无波澜。 许审袍收敛心神,快步上前道:“参见王上!” “起来,可发现了什么?” 第178章 我要做一件好事 秦惊安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他对木明昔的心思大多时候都是摸不透的。 果然,他听到木明昔说:“我把他引过来,可没想过就这么离开。” “你现在打得过他吗?”秦惊安愣了下。 “平手。”木明昔觉察到秦惊安的神情,微微笑了下:“怎么,怕我们出不去?” 秦惊安窘迫地变相承认道:“如果现在从出口出去,我还能掩护你将出口永远堵死。” “然后呢?”木明昔道。 “我很熟悉这儿,可以遁入百纳川的地底逃出去。” “那你现在可逃不了了。”木明昔淡声道。 秦惊安神情微变。 不知何时起,矜天戟无边无际的火舌已经完全覆盖了百纳川。 焰火四起,就连周围的墙壁都无端升起了灼热的高温。 秦惊安蹙眉间,矜天戟蓦地强势刺了过来! 木明昔反手推开秦惊安,鹿涯落生藏刀挡在了她面前。 她手心幻化出一把青蓝色的弓箭射向上方:“灵华箭式第三十二式——碧水!” 幽蓝与青葱色混合的碧水滂沱而下,顷刻间浇灭了妖娆的火姿。 黎斐面色冷然,腾空再次杀向木明昔,同时溅出无穷烈火! 矜天戟和鹿涯落生藏弓碰撞在一起,擦出刺啦刺啦的刺耳之声。 木明昔先发制人,拨动弓弦射出蓝色焰箭,在黎斐避开时以弓为点翻身越过黎斐上空一拳狠狠锤在了他的肩上。 表面柔和实则凶猛的灵力几乎是一瞬间就震裂黎斐的衣袍,随之体内脊骨断裂了数根! 黎斐眉色愈深,硬是直接抗下了这一拳,借力毫不留情地踢在了木明昔腹部。 木明昔被踹飞在墙上,她冷笑了下,脚下弹起一圈光点,踩住鹿涯的弓弦飞身旋冲而上,手中浮现鹿涯变化的长剑。 剑气飞掠,锋锐之势强悍非凡! 受了伤的黎斐嘴角溢出鲜血,额间魔纹殷红。 他催动体内控魂钉,握住矜天戟再次借力和木明昔缠斗在一起! 青蓝色灵力与魔气抵死纠缠在一起,释放出的危险气浪牵连了整个禁地。 百纳川一半是灼热的火焰,一半是碧蓝色的潮水,头顶的墙石一寸寸坍塌。 秦惊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是现在! 他瞅准机会拉住了再次和黎斐弹开的木明昔迅速输送了百纳川秘术。 木明昔瞬间感觉精气神十足,身上的伤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木明昔低声道:“看到了吗?” 秦惊安微愣,“什么?” 木明昔丝毫没有要压低声线的意思,笑意盈盈望向黑着脸的黎斐道:“他打不过我了。” 反应过来木明昔在挑衅黎斐,秦惊安咽了咽口水,轻声问:“你要杀了他吗?” 黎斐手臂上的血顺着矜天戟落下。 他和锐华扬那一战伤了元气,又险些被魔王吸走所有魔元,数十次的交手下来,他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因为刚刚强行催动控魂钉离体对战……他现在体内的控魂钉已经压制不住了。 木明昔将黎斐的状态尽收眼底,她踩着空中的光点走向黎斐,笑容平和:“我现在不会杀你。” 黎斐冷冷看着她,鲜血不断从喉咙中涌出来又被他压下去,凌厉的凤眸飞出嫌恶轻蔑的眼刀。 “我要做一件好事……” “是关于你的。” 木明昔笑容清甜:“你知道林原吗?你们魔族的通缉犯。” 黎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在赵家客栈时,帮她出阴招套路黎策的不就是林原? 那个浑身肌肉看起来四肢发达却异常了解他招式的男人。 木明昔看着他的反应笑了一声,“你果然不知道。” 黎斐倏然冷寒道:“你想说什么?” 木明昔声线轻和的不像话,双眸弯成了月牙:“他是你生母林芷柔的弟弟,你的舅舅。只可惜被魔王囚禁在地牢二十余载,和你从未见过。” “几日前你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难道没有觉得很熟悉吗?” 黎斐红褐色的眉拧在了一起,怒道:“胡编乱造!” “不信?” 木明昔笑了笑,没有半分恼意。 她凑近黎斐,后者厌恶地想要后退,但不知何时木明昔竟然趁他不注意施了咒术。 他竟是没法移开。 她的力量竟然比他高了这么多…… 黎斐失神时,耳边木明昔低语的话如晴天霹雳般让他瞳孔骤缩。 “你简直找死!” 黎斐强行冲破了木明昔的桎梏,愤然挡住了木明昔的后路,恨不得将她刺成窟窿。 木明昔眼底浮过冷诮,顺着他的进攻反而轻易地将黎斐掀翻了过去! 黎斐猝然滚了好几圈砸在墙壁上,身形陷进墙中数十寸。 他猛地吐了一大口血,白皙修长的手抓入壁石中才稳住了身体没掉下去。 “谎话连篇!孤早该在飞花岛时就杀了你!” 黎斐怒不可遏,那一贯睥睨蔑视的眼睛几欲喷火。 “你生气的样子可比平时顺眼多了。”木明昔指尖飞舞,布下十几张明黄色符咒。 她回首拉住秦惊安,从储物袋中拿出陈琥凡的命盘注入了灵力。 黎斐道:“休想逃!” 他从墙石中挣扎出来,但还没来得及重新召唤矜天戟,就见木明昔扔出三枚铜币,借着命盘的巽卦扬起龙卷风。 霎时间本就脆弱的禁地在狂风大作中彻底坍塌! 许审袍念动咒术,阵法刹那间自成! 碎石粉沙通通压在了一层阵法平面上,巍峨雄伟的魔族皇宫险些塌入地下。 许审袍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来的及时。 面前废墟中轻沙飞卷、烟尘肆虐,哪里还能看出一点百纳川的影子? 许审袍心中微沉,却不是震惊百纳川被毁,比起这个,身为太子的黎斐不见了,才更让他诧异。 许审袍进入废墟中查探,忽然左边的碎石动了一下。 他立刻抬起手,一道魔力掀开碎石,露出奄奄一息的少年。 许审袍脸色一变,大步跨去扶起丹深。 丹深怀中抱着宁安月兔,而月兔还处于昏迷状态。 许审袍意识到不对,施法带着少年在废墟中又搜寻了一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他只能先出去。 “审袍。” 这声音让许审袍脑子里警铃大作。 他寻声望去,一抬头就看到魔王身后难掩急色的嫣妃。 前方的魔王闲庭信步,神情镇定从容,毫无波澜。 许审袍收敛心神,快步上前道:“参见王上!” “起来,可发现了什么?” 第179章 命格逆转 许审袍将心中所想如实说了出来:“臣只找到了七殿下身边的侍卫,并未见到七殿下和闯入者的身影。” “无碍,既然百纳川塌了,那就命人重新修建地基。”魔王道:“魔槐花可有问题?” 许审袍顿住,不明白魔王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臣赶来时并未见圣树有异样。” 嫣妃娇媚的水眸不断朝废墟中投去视线,她心神不定,下巴被突然人猛地一捏时花颜失色,水光潋滟的眸中倒映出魔王深邃威慑的眼睛:“爱妃,在找什么?” “人…人鱼。”嫣妃面色微红,白皙的下巴被捏出红印,她丝毫没表现出任何疼痛之色,只好奇地眨了眨眼,扶上魔王的胳膊:“臣妾从未见过百纳川的人鱼。” “既如此。”魔王抬手道:“审袍,去告诉那个逆子,抓不到百纳川人鱼就不要回来了。” 嫣妃怔住。 斐儿本来就惹魔王不快,若非她时赶到转移了注意力,姐姐唯一的孩子早已命丧在这个混账手里。 现在斐儿生死不明,这个混账非但不担心,还借她下这么荒唐的命令…… 他分明是想借机要斐儿的性命。 “不,王上,臣妾并不是……” 魔王斜眼扫了一眼嫣妃。 这眼神包含诸多警告。 嫣妃心头微滞,垂下美丽的面容颤颤巍巍行了一礼:“臣妾谢过王上……” 这个混蛋! 直到她的身体发麻时,魔王才移开了视线,朝许审袍道:“传张虚意来大殿,明日开始阅兵大典。” “是。”许审袍不露痕迹看了一眼嫣妃后快步跟了上去。 嫣妃终是受不住瘫软在地。 她深吸了口气,漂亮的指甲陷进泥灰中。 快了,斐儿,你再忍忍…… 我很快就可以替你娘报仇了…… …… 木明昔拖死人一般把失血过多晕死的男人带上了岸。 她星盘运用的还不熟练,像上次傅海兢一样不小心给三人传到了一片湖里,好在她和秦惊安都识水性。 就在她要游上去时,裙摆却被黎斐死死攥住了。 在巽卦的摧残下,黎斐衣衫褴褛,健硕的皮肤上分裂出许多伤口,鲜血混着湖水染了一片红花。 也不知哪来的毅力死拽着她掉进了卦里…… 秦惊安犹豫了下,也给黎斐也施了清洁术后看向木明昔:“你救他,是想利用他吗?” 木明昔打了个响指,身上登时干净利落了不少,她勾住颈间微卷的黑发反问:“利用他做什么?” 秦惊安静默片刻,忍不住道:“你好像一开始就知道黎斐和林原关系不一般,加上之前你又问了我王宫秘事,必然是早有打算。” “什么打算?”木明昔追问道。 她淡笑的嘴角里没有半分温情,狭长而弯曲的睫毛一闪一闪的,扑过那双澄澈又令人看不透的黑色眸子时,像是蝴蝶划过水面惊起一片稍纵即逝的涟漪。 这涟漪消失地太快了,秦惊安总是很难捕捉到,他只能一点点试探地说: “你想让魔族内讧。” 不知为何,秦惊安在木明昔面前总是不自觉的涌出一股恐惧感。 这种恐惧并非危及生命,若是木明昔要他的命,秦惊安绝对会立刻赴死。 这条命本来就是她救的。 秦惊安更害怕的是因为自己而惹木明昔不快。 因为王福祥的懦弱和燕乾的欺骗,秦惊安对任何人都早已失望透顶。 只有木明昔,他可以全身心的信任。 秦惊安自知人鱼身份给木明昔招来了许多麻烦,所以秦惊安一直很与珍惜和木明昔在一起的每个时刻。 每次说话,他都会在心里过一遍,确保不会触碰到木明昔不悦时,才会小心翼翼问出口。 因此,当看到木明昔笑着说:“显而易见。”时,他心中又庆幸了几分。 即便木明昔的回答非常敷衍。 木明昔抚摸着手中残缺的星盘。 距离三神陨落已经半月有余,三界大战蓄势待发。 木明昔作为“天罚”的引子,无论落在哪一方都会成为箭靶。 她必须赶在开战之前把杀了魔王——只要魔王死了,魔族大乱。 魔王身后那位上神才不会继续坐以待毙。 思及此,木明昔转身往黎斐嘴里塞了一颗药丸,随即施法灌了些湖水让迫使黎斐咽了下去。 下一秒黎斐就被呛醒了。 他感受到喉间滑落的东西时眉头一皱,偏头就想吐出来。 木明昔撑着下颔,笑盈盈望着黎斐:“没用的。我自制的沁烧毒在你咽下去的一瞬间就已经化成浓水通往你身体各处了。” “你找死!” 黎斐欲暗暗召唤矜天戟时,体内的噬魂钉竟反应剧烈,似下一刻就要破开皮肉飞出来! 他双目充血,头疼欲裂,身体不受控制地抱头蜷缩在了地上,浑身魔气四溢。 木明昔目光微动。 秦惊安惊奇道:“你的毒这么快就发作了吗?” “不是我的毒,他体内有别的东西在压制他的魔力。” 秦惊安惊疑不定:“什么人竟然能让太子毫无所觉的被种下这种东西?” “毫无所觉?你怎么知道不是他被迫种下的呢?”木明昔笑了笑。 “是魔王?”秦惊安不可置信了一瞬。 在魔族,唯一能压制黎斐的人就只有魔王了。 黎斐闻言面色倏然一变,眼底猩红着站起身怒骂道:“滚开!” 木明昔双手抱胸,视线冰凉。 大有一副“你想走就走,我绝不阻拦”的意思。 黎斐步履蹒跚地走向了森林深处。 “就这么让他走了吗?”秦惊安不确定道。 “还不到时候。”木明昔微微一笑,朝黎斐的反方向走。 秦惊安跟在身后,忽然听她轻声说:“你身上的咒术名为离尘枷锁。” 木明昔指尖微抬,几行青蓝色的文字浮现在了秦惊安面前。 有关离尘枷锁的记载。 看到“全族为祭”四个字时,秦惊安垂下了眸。 他喉间干涩:“我在咒印中见到了我阿娘,她告诉我方笑升和燕朝顷才是屠戮我全族的凶手,燕朝顷之所以留我一命,是因为我阿娘将燕乾的命格与我逆转了。” “命格逆转?”木明昔停下脚步,侧目看向他。 秦惊安点头,见她有兴趣,立马道:“这是百纳川人鱼族的禁术,我幼时听族人提起过。 此术可以将两个完全没有关系的人转换彼此的命格。 转换后,双方性格、记忆都会有所互换,有关所以燕乾的事都会发生在我身上。 而我之后的命数,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发生在燕乾身上。” “以前我因此失去了部分记忆,错将方笑升和燕朝顷认成好人,加之他们对我……还算不错,我才从来没有怀疑过。 现在想来,他们对我的好,其实都应该发生在燕乾身上。” 第179章 命格逆转 许审袍将心中所想如实说了出来:“臣只找到了七殿下身边的侍卫,并未见到七殿下和闯入者的身影。” “无碍,既然百纳川塌了,那就命人重新修建地基。”魔王道:“魔槐花可有问题?” 许审袍顿住,不明白魔王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臣赶来时并未见圣树有异样。” 嫣妃娇媚的水眸不断朝废墟中投去视线,她心神不定,下巴被突然人猛地一捏时花颜失色,水光潋滟的眸中倒映出魔王深邃威慑的眼睛:“爱妃,在找什么?” “人…人鱼。”嫣妃面色微红,白皙的下巴被捏出红印,她丝毫没表现出任何疼痛之色,只好奇地眨了眨眼,扶上魔王的胳膊:“臣妾从未见过百纳川的人鱼。” “既如此。”魔王抬手道:“审袍,去告诉那个逆子,抓不到百纳川人鱼就不要回来了。” 嫣妃怔住。 斐儿本来就惹魔王不快,若非她时赶到转移了注意力,姐姐唯一的孩子早已命丧在这个混账手里。 现在斐儿生死不明,这个混账非但不担心,还借她下这么荒唐的命令…… 他分明是想借机要斐儿的性命。 “不,王上,臣妾并不是……” 魔王斜眼扫了一眼嫣妃。 这眼神包含诸多警告。 嫣妃心头微滞,垂下美丽的面容颤颤巍巍行了一礼:“臣妾谢过王上……” 这个混蛋! 直到她的身体发麻时,魔王才移开了视线,朝许审袍道:“传张虚意来大殿,明日开始阅兵大典。” “是。”许审袍不露痕迹看了一眼嫣妃后快步跟了上去。 嫣妃终是受不住瘫软在地。 她深吸了口气,漂亮的指甲陷进泥灰中。 快了,斐儿,你再忍忍…… 我很快就可以替你娘报仇了…… …… 木明昔拖死人一般把失血过多晕死的男人带上了岸。 她星盘运用的还不熟练,像上次傅海兢一样不小心给三人传到了一片湖里,好在她和秦惊安都识水性。 就在她要游上去时,裙摆却被黎斐死死攥住了。 在巽卦的摧残下,黎斐衣衫褴褛,健硕的皮肤上分裂出许多伤口,鲜血混着湖水染了一片红花。 也不知哪来的毅力死拽着她掉进了卦里…… 秦惊安犹豫了下,也给黎斐也施了清洁术后看向木明昔:“你救他,是想利用他吗?” 木明昔打了个响指,身上登时干净利落了不少,她勾住颈间微卷的黑发反问:“利用他做什么?” 秦惊安静默片刻,忍不住道:“你好像一开始就知道黎斐和林原关系不一般,加上之前你又问了我王宫秘事,必然是早有打算。” “什么打算?”木明昔追问道。 她淡笑的嘴角里没有半分温情,狭长而弯曲的睫毛一闪一闪的,扑过那双澄澈又令人看不透的黑色眸子时,像是蝴蝶划过水面惊起一片稍纵即逝的涟漪。 这涟漪消失地太快了,秦惊安总是很难捕捉到,他只能一点点试探地说: “你想让魔族内讧。” 不知为何,秦惊安在木明昔面前总是不自觉的涌出一股恐惧感。 这种恐惧并非危及生命,若是木明昔要他的命,秦惊安绝对会立刻赴死。 这条命本来就是她救的。 秦惊安更害怕的是因为自己而惹木明昔不快。 因为王福祥的懦弱和燕乾的欺骗,秦惊安对任何人都早已失望透顶。 只有木明昔,他可以全身心的信任。 秦惊安自知人鱼身份给木明昔招来了许多麻烦,所以秦惊安一直很与珍惜和木明昔在一起的每个时刻。 每次说话,他都会在心里过一遍,确保不会触碰到木明昔不悦时,才会小心翼翼问出口。 因此,当看到木明昔笑着说:“显而易见。”时,他心中又庆幸了几分。 即便木明昔的回答非常敷衍。 木明昔抚摸着手中残缺的星盘。 距离三神陨落已经半月有余,三界大战蓄势待发。 木明昔作为“天罚”的引子,无论落在哪一方都会成为箭靶。 她必须赶在开战之前把杀了魔王——只要魔王死了,魔族大乱。 魔王身后那位上神才不会继续坐以待毙。 思及此,木明昔转身往黎斐嘴里塞了一颗药丸,随即施法灌了些湖水让迫使黎斐咽了下去。 下一秒黎斐就被呛醒了。 他感受到喉间滑落的东西时眉头一皱,偏头就想吐出来。 木明昔撑着下颔,笑盈盈望着黎斐:“没用的。我自制的沁烧毒在你咽下去的一瞬间就已经化成浓水通往你身体各处了。” “你找死!” 黎斐欲暗暗召唤矜天戟时,体内的噬魂钉竟反应剧烈,似下一刻就要破开皮肉飞出来! 他双目充血,头疼欲裂,身体不受控制地抱头蜷缩在了地上,浑身魔气四溢。 木明昔目光微动。 秦惊安惊奇道:“你的毒这么快就发作了吗?” “不是我的毒,他体内有别的东西在压制他的魔力。” 秦惊安惊疑不定:“什么人竟然能让太子毫无所觉的被种下这种东西?” “毫无所觉?你怎么知道不是他被迫种下的呢?”木明昔笑了笑。 “是魔王?”秦惊安不可置信了一瞬。 在魔族,唯一能压制黎斐的人就只有魔王了。 黎斐闻言面色倏然一变,眼底猩红着站起身怒骂道:“滚开!” 木明昔双手抱胸,视线冰凉。 大有一副“你想走就走,我绝不阻拦”的意思。 黎斐步履蹒跚地走向了森林深处。 “就这么让他走了吗?”秦惊安不确定道。 “还不到时候。”木明昔微微一笑,朝黎斐的反方向走。 秦惊安跟在身后,忽然听她轻声说:“你身上的咒术名为离尘枷锁。” 木明昔指尖微抬,几行青蓝色的文字浮现在了秦惊安面前。 有关离尘枷锁的记载。 看到“全族为祭”四个字时,秦惊安垂下了眸。 他喉间干涩:“我在咒印中见到了我阿娘,她告诉我方笑升和燕朝顷才是屠戮我全族的凶手,燕朝顷之所以留我一命,是因为我阿娘将燕乾的命格与我逆转了。” “命格逆转?”木明昔停下脚步,侧目看向他。 秦惊安点头,见她有兴趣,立马道:“这是百纳川人鱼族的禁术,我幼时听族人提起过。 此术可以将两个完全没有关系的人转换彼此的命格。 转换后,双方性格、记忆都会有所互换,有关所以燕乾的事都会发生在我身上。 而我之后的命数,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发生在燕乾身上。” “以前我因此失去了部分记忆,错将方笑升和燕朝顷认成好人,加之他们对我……还算不错,我才从来没有怀疑过。 现在想来,他们对我的好,其实都应该发生在燕乾身上。” 第180章 和我一起毁灭世界吧! 秦惊安深吸了口气,眼底划过转瞬即逝的怅然。 记忆中方笑升常常每次送货回来后都会给他带许多新奇的玩意儿,有时候还会带一些甜腻的吃食,虽然秦惊安不爱吃甜食。 犹记得有次方笑升双手背后,让他猜猜带了什么。 幼年秦惊安想了许久都没猜到,下学回来的燕乾恰巧在方笑升背后看到了那样东西,极为惊喜:“师父,是洛纹商斐刀吗?!” 方笑升面色一变,不知为何对秦惊安的笑变得僵硬,然后迅速扭头把刀递给了燕乾,“小燕喜欢?喜欢就拿去!” 燕乾欢呼雀跃:“徒儿多谢师父,但这样一来,惊安弟弟就没有东西了。” “他怎么配拿这好东西?”方笑升几乎是脱口而出。 秦惊安当时年幼,只觉兴许是自己听错了,毕竟等他抬头时方笑升和燕乾已早早离去。 如今细想,这样的事其实屡见不鲜。 只是他都以“领养之恩”的理由自我欺骗了过去。 也许是短短几日经历了太多事,秦惊安觉得以前的自己天真单纯的模样简直愚蠢至极。 “神格转接、命格逆转,这个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木明昔嗤笑了声,指尖微挑,幻化出一把修长的青蓝色焰箭。 火焰在她手中照亮了她清丽的面庞,手指长的小箭精致地像一块琉璃玉饰。 秦惊安正要出声,木明昔朝她忽然笑了一下,随即猛地射出了箭矢!箭 风穿过秦惊安的耳侧,擦着他的脖子射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咔!”的一声,树干拦腰倒下。 青蓝色火焰并未消散,转而顺着截断的树干窜在了树后之人身上! 王福祥瞪大了双眼! 青蓝色的明火如毒蛇般缠绕上他脖子。 “祥大哥?” 秦惊安讶然,急忙对木明昔道:“他不是坏——” 话音未落,木明昔打了个响指,火蛇猛然朝着王福祥咬了下去! 秦惊安大步冲了过去,但他还没跑两步,却见那火蛇在王福祥的手中被扯碎了。 碎了……? 秦惊安欲上前的步子就这么定住了。 他明明记得,王福祥只是一个六级中等魔修。 而且他一条腿因常年下地干活落下了毛病没法直立行走,只能坐着轮椅。 也正是腿疾严重,无法房事,郑三娘才会禁不住寂寞和秦能私会。 可他现在却能徒手毁了木明昔的法术…… 王福祥原本脸上的睁大的双眼平静了下来,他转着轮椅朝秦惊安移动,无奈道:“我原本是想再瞒你个二十年的。” 秦惊安敏锐地退回了木明昔身侧,袖口处滑落几枚飞镖捏在手心:“你是指是你的修为,还是你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木明昔歪了歪头,笑意盎然:“前辈一路尾随偷听,可知道了你想要的?” 王福祥浑浊沉闷的目光扫过木明昔:“还没有。” “那你不妨直接问出来,兴许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小女娃,我想知道的不是你的事,是他的。”王福祥指了一下秦惊安。 下一刻,秦惊安背后像是被人推了一把般不受控制倒向王福祥! 他死死捏住袖口中的飞镖,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的防备显得无比可笑。 就在秦惊安无措的时候,一根弓弦忽然出现在他身上。 弓弦圈住他的身体,柔和不失力量地将他往后拉了回去。 巨大的推搡感使秦惊安失去了重心,他不受控制朝地上倒去,却没有想象中的摔在脏湿的枯草上。 “前辈,他是我的。” 木明昔纤细的胳膊揽住了秦惊安。 秦惊安心口怦然,连忙借着力气站稳身体,狼狈地低下头。 余光中少女面色平淡,侧颜浅笑盈盈,手中转动着一支细小的鹿涯箭矢:“前辈有话不妨直说,我可没多少耐心了呢。” “你小小年纪,修为倒不低。”王福祥神情微变,冷声道。 “不敢,前辈绿帽子戴的心安理得这一点,我可比不了。”木明昔一边戳王福祥心窝,一边思索着要不要拿陈琥凡的星盘练练手…… 鹿涯箭和星盘纷纷落在她手中,她尚未决定时,王福祥诧异出声:“你是卦修?” 木明昔抬眼,一个字都没说就见王福祥忽地双手举高,扬声道:“我投降。” “……” 木明昔不动声色地收起星盘,粉唇微张:“宫廷玉液酒。” 王福祥皱了下眉,嘴巴一张:“一百八一杯。” 说完他愣住了。 木明昔狡黠一笑:“你果然不一样。” 秦惊安不明所以地看着木明昔和王福祥。 王福祥顿时结巴了起来:“你…你……” 他震撼之余,声色不再像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反而变得尖锐许多。 指着木明昔的手直接脱皮长出了一层粉嫩洁白的肌肤。 “家人啊!” 王福祥双目通红,竟是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呐喊道:“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的脸变幻莫测,最终停留成了一张二十多的女人模样。 木明昔微微抬手,青蓝色屏幕格挡在二人之间,她看着“王福祥”的身体从一个驼背中年男人变成了四肢健全、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 “我没记错的话,刚才你要找的人是秦惊安。”木明昔看着她道。 “那是因为我没等到你,毕竟他是人鱼血脉,我还想挖掘一下他身上的秘密什么的。 但我们已经认出了对方,他自然就不重要了。 姐妹,你要知道你就是我们回去的唯一机会!你难道不想回去吗?”王福祥激动地朝木明昔挑眉。 木明昔平静发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等我的?” “一百二十三年前。” “什么原因?” “我死了一次之后来到这里,有人告诉我,我是为了等你,只有你毁了这个世界我们才能回去,我才可以将功赎罪。” “赎什么罪?” 王福祥面色一变,低下头道:“我杀错了人。” 木明昔笑了:“你就知道这些吗?” “就这些,那个人说完就不见了。 我在这儿住了一百二十三年,整整一百二十三年啊!”王福祥仰头看苍天,大声控诉这一百多年的不满,他似乎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变了样,看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大笑了起来。 “我没认错人,我没认错你哈哈哈哈!” 秦惊安对于眼前这一幕心有余悸,低声道:“她疯了吗?” 王福祥怒道:“你才变异,你个傻缺,老娘本体就是这样!和你演了这么多年戏,你以为都是我想的吗?” 她眼神一转,诚恳地看向木明昔,双手合十祈求道:“对了姐妹,你叫什么名字?接下来和我一起毁灭世界!” 木明昔:“……” 秦惊安眉头拧成了麻花,他和王福祥生活了四年之久,本以为除了郑三娘外,他就和王福祥就是最亲之人。 现在看来,这又是一个骗局。 秦惊安深深呼出一口气,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她自然就是王福祥,只不过王福祥的身份都是假的。”回答他的是木明昔。 木明昔音色微凉,透过青色屏障看向女人:“你的名字。” “我的真名叫姜鳞。”姜鳞立马道。 她似乎怕木明昔怀疑自己所说的话,嘴巴喋喋不休自报家门:“我住在南华市a区商务大楼35幢405,死于车祸。 让我复活的那个人告诉我,想要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就是等到你,并和你一起毁了世界。 他说他有办法让一切回到原点。” 秦惊安听的云里雾里,什么是a区商务? “对了,他让我交给你一样东西来着,但我没带在身上,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拿怎么样?”姜鳞急切地想要获得木明昔的信任。 木明昔微微笑了下:“我们和你一起去。” “……也行,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 第180章 和我一起毁灭世界吧! 秦惊安深吸了口气,眼底划过转瞬即逝的怅然。 记忆中方笑升常常每次送货回来后都会给他带许多新奇的玩意儿,有时候还会带一些甜腻的吃食,虽然秦惊安不爱吃甜食。 犹记得有次方笑升双手背后,让他猜猜带了什么。 幼年秦惊安想了许久都没猜到,下学回来的燕乾恰巧在方笑升背后看到了那样东西,极为惊喜:“师父,是洛纹商斐刀吗?!” 方笑升面色一变,不知为何对秦惊安的笑变得僵硬,然后迅速扭头把刀递给了燕乾,“小燕喜欢?喜欢就拿去!” 燕乾欢呼雀跃:“徒儿多谢师父,但这样一来,惊安弟弟就没有东西了。” “他怎么配拿这好东西?”方笑升几乎是脱口而出。 秦惊安当时年幼,只觉兴许是自己听错了,毕竟等他抬头时方笑升和燕乾已早早离去。 如今细想,这样的事其实屡见不鲜。 只是他都以“领养之恩”的理由自我欺骗了过去。 也许是短短几日经历了太多事,秦惊安觉得以前的自己天真单纯的模样简直愚蠢至极。 “神格转接、命格逆转,这个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木明昔嗤笑了声,指尖微挑,幻化出一把修长的青蓝色焰箭。 火焰在她手中照亮了她清丽的面庞,手指长的小箭精致地像一块琉璃玉饰。 秦惊安正要出声,木明昔朝她忽然笑了一下,随即猛地射出了箭矢!箭 风穿过秦惊安的耳侧,擦着他的脖子射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咔!”的一声,树干拦腰倒下。 青蓝色火焰并未消散,转而顺着截断的树干窜在了树后之人身上! 王福祥瞪大了双眼! 青蓝色的明火如毒蛇般缠绕上他脖子。 “祥大哥?” 秦惊安讶然,急忙对木明昔道:“他不是坏——” 话音未落,木明昔打了个响指,火蛇猛然朝着王福祥咬了下去! 秦惊安大步冲了过去,但他还没跑两步,却见那火蛇在王福祥的手中被扯碎了。 碎了……? 秦惊安欲上前的步子就这么定住了。 他明明记得,王福祥只是一个六级中等魔修。 而且他一条腿因常年下地干活落下了毛病没法直立行走,只能坐着轮椅。 也正是腿疾严重,无法房事,郑三娘才会禁不住寂寞和秦能私会。 可他现在却能徒手毁了木明昔的法术…… 王福祥原本脸上的睁大的双眼平静了下来,他转着轮椅朝秦惊安移动,无奈道:“我原本是想再瞒你个二十年的。” 秦惊安敏锐地退回了木明昔身侧,袖口处滑落几枚飞镖捏在手心:“你是指是你的修为,还是你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木明昔歪了歪头,笑意盎然:“前辈一路尾随偷听,可知道了你想要的?” 王福祥浑浊沉闷的目光扫过木明昔:“还没有。” “那你不妨直接问出来,兴许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小女娃,我想知道的不是你的事,是他的。”王福祥指了一下秦惊安。 下一刻,秦惊安背后像是被人推了一把般不受控制倒向王福祥! 他死死捏住袖口中的飞镖,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的防备显得无比可笑。 就在秦惊安无措的时候,一根弓弦忽然出现在他身上。 弓弦圈住他的身体,柔和不失力量地将他往后拉了回去。 巨大的推搡感使秦惊安失去了重心,他不受控制朝地上倒去,却没有想象中的摔在脏湿的枯草上。 “前辈,他是我的。” 木明昔纤细的胳膊揽住了秦惊安。 秦惊安心口怦然,连忙借着力气站稳身体,狼狈地低下头。 余光中少女面色平淡,侧颜浅笑盈盈,手中转动着一支细小的鹿涯箭矢:“前辈有话不妨直说,我可没多少耐心了呢。” “你小小年纪,修为倒不低。”王福祥神情微变,冷声道。 “不敢,前辈绿帽子戴的心安理得这一点,我可比不了。”木明昔一边戳王福祥心窝,一边思索着要不要拿陈琥凡的星盘练练手…… 鹿涯箭和星盘纷纷落在她手中,她尚未决定时,王福祥诧异出声:“你是卦修?” 木明昔抬眼,一个字都没说就见王福祥忽地双手举高,扬声道:“我投降。” “……” 木明昔不动声色地收起星盘,粉唇微张:“宫廷玉液酒。” 王福祥皱了下眉,嘴巴一张:“一百八一杯。” 说完他愣住了。 木明昔狡黠一笑:“你果然不一样。” 秦惊安不明所以地看着木明昔和王福祥。 王福祥顿时结巴了起来:“你…你……” 他震撼之余,声色不再像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反而变得尖锐许多。 指着木明昔的手直接脱皮长出了一层粉嫩洁白的肌肤。 “家人啊!” 王福祥双目通红,竟是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呐喊道:“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的脸变幻莫测,最终停留成了一张二十多的女人模样。 木明昔微微抬手,青蓝色屏幕格挡在二人之间,她看着“王福祥”的身体从一个驼背中年男人变成了四肢健全、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 “我没记错的话,刚才你要找的人是秦惊安。”木明昔看着她道。 “那是因为我没等到你,毕竟他是人鱼血脉,我还想挖掘一下他身上的秘密什么的。 但我们已经认出了对方,他自然就不重要了。 姐妹,你要知道你就是我们回去的唯一机会!你难道不想回去吗?”王福祥激动地朝木明昔挑眉。 木明昔平静发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等我的?” “一百二十三年前。” “什么原因?” “我死了一次之后来到这里,有人告诉我,我是为了等你,只有你毁了这个世界我们才能回去,我才可以将功赎罪。” “赎什么罪?” 王福祥面色一变,低下头道:“我杀错了人。” 木明昔笑了:“你就知道这些吗?” “就这些,那个人说完就不见了。 我在这儿住了一百二十三年,整整一百二十三年啊!”王福祥仰头看苍天,大声控诉这一百多年的不满,他似乎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变了样,看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大笑了起来。 “我没认错人,我没认错你哈哈哈哈!” 秦惊安对于眼前这一幕心有余悸,低声道:“她疯了吗?” 王福祥怒道:“你才变异,你个傻缺,老娘本体就是这样!和你演了这么多年戏,你以为都是我想的吗?” 她眼神一转,诚恳地看向木明昔,双手合十祈求道:“对了姐妹,你叫什么名字?接下来和我一起毁灭世界!” 木明昔:“……” 秦惊安眉头拧成了麻花,他和王福祥生活了四年之久,本以为除了郑三娘外,他就和王福祥就是最亲之人。 现在看来,这又是一个骗局。 秦惊安深深呼出一口气,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她自然就是王福祥,只不过王福祥的身份都是假的。”回答他的是木明昔。 木明昔音色微凉,透过青色屏障看向女人:“你的名字。” “我的真名叫姜鳞。”姜鳞立马道。 她似乎怕木明昔怀疑自己所说的话,嘴巴喋喋不休自报家门:“我住在南华市a区商务大楼35幢405,死于车祸。 让我复活的那个人告诉我,想要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就是等到你,并和你一起毁了世界。 他说他有办法让一切回到原点。” 秦惊安听的云里雾里,什么是a区商务? “对了,他让我交给你一样东西来着,但我没带在身上,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拿怎么样?”姜鳞急切地想要获得木明昔的信任。 木明昔微微笑了下:“我们和你一起去。” “……也行,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 第181章 你无耻! “你想做什么?”秦惊安横眉冷对道。 “你防备个什么劲?老娘救了你又带你活了这么多年,想害你你早就死了。”姜鳞翻了个白眼,没和秦惊安计较,转头朝木明昔道:“待会儿要是遇上郑三娘……” 她顿了顿,道:“别说出我女儿身的事。” 木明昔眉梢微挑,笑了下:“好。” 姜鳞这才放松下来,转身带着二人朝村里走时,木明昔莲步轻移来到她身侧,笑的无辜恬静:“你既然是女子,为什么要答应和郑三娘成亲?” 姜鳞谈起郑三娘,眉间染上一股阴郁:“当初我被那人下了魔咒成了中年男人,在这个村庄安顿下来之后由于没有经验,对魔族一切都很陌生,差点饿死。 是郑三娘接济了我。 久而久之,我发现她对我的感情不一般……我怕伤了她的心,只能装作得了腿疾,谁想她这都不嫌弃我,一定要嫁给我。 没法,我们成了亲。” “怪不得你从来没有要怪郑三娘的意思。”秦惊安满头黑线,觉得以往为“王福祥”出头的模样简直是自取其辱。 “嗨呀,你以前的样子也挺可爱的。”姜鳞笑着揽住秦惊安的肩膀,自然地推搡了他两下:“要不是你后面越来越犟,也不爱跟我谈心了,其实我也没这么快把你放出去受苦。” 若是她还是以前“王福祥”,秦惊安只会沉着脸不动作,但她现在是“姜鳞”,秦惊安一想到自己又被骗了就来气,猛地将靠近的姜鳞撞了出去。 姜鳞不见恼色,顺着秦惊安的力道坐在了施法推回来的轮椅上,样貌身材变成了“王福祥”的模样。 这个点儿村庄里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不少人见到王福祥都打了个招呼,姜鳞一一笑着回复,看起来邻有和睦、融洽温暖极了。 这样的人竟会期待着毁了这个世界? 木明昔眼睑微垂,狭长卷翘的睫毛掩下眼中情绪,低声笑道:“你们感情不错。” “魔族的寿命比我想的要长,不论修为高低,基本上每个魔都能活三百余岁,生活的久了,自然就熟了。”姜鳞仗着秦惊安不愿惹麻烦的性子使唤他帮自己推轮椅,靠着椅背用余光打量木明昔。 “小美人,我对你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你可连名字都没告诉我。” 木明昔从善如流:“仙门灵华派第一百三十七代掌门木修源之女,木明昔。” “原来你就是木明昔。”姜鳞转了转眼睛:“是你的话我倒是放心了。” “怎么说?”木明昔故作疑惑。 王福祥来劲了:“你多出名啊!在仙界飞花岛杀人家圣女后还夺走了灵根,狠辣的行事作风搞得仙门对你喊打喊杀的。 来魔族这才多久? 毁了太子的生辰大典不说,还炸了地牢放了逃犯。 还有你能当着许审袍的面杀了皇子这事也是令人,哦不,令整个魔族都震惊了好!” 姜鳞说到最后,看木明昔的目光愈发崇敬,她嘻嘻笑了两声,悄声问:“今晚你怎么会在这儿?是不是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木明昔笑而不语。 姜鳞见状自顾自道:“我之前不是没想过我要等的人会是你。” 能毁灭世界的人,可不得先出个名吗? 姜鳞幽幽道:“你行踪诡秘,我在为春堂接连去了两三次都没碰上你,今晚本来也打算失望而归的,没想到——” 她狡诈地看向秦惊安:“忽然发现了这小子的气息。” “你怎么会察觉到我?”秦惊安道:“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东西?!” “别大呼小叫的。”姜鳞施施然道:“我缝你的亵裤时泡了艾草,嗨呀,你如今跟着她也是发达了,竟然还你把大哥的手艺放心上,不枉我这个做大哥的白养你这么多年。” “……你,你无耻!”秦惊安面色涨红。 一想到姜鳞现在是个女人,又觉丢人至极,从脖子到全身都被气红了。 姜鳞哈哈大笑了几声,见木明昔神色如常,便道:“你可能不知道,魔族闻不到艾草的味道。” 木明昔这才给了她一个眼神。 王福祥正洋洋得意,却见木明昔停在了院门前。 “这儿就是我家,没走错。”姜鳞说着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院子里,顿时一惊。 门院子中鸡鸭不知何时逃出了围栏,随地拉屎撒尿;湿黏的泥地上坑坑洼洼被挖了好几个大坑,光是远看着都让人觉得坑底颇深。 除去这些辣眼的脏乱,正屋原本整洁干净的桌椅都被翻了个面,每根木棍中竟是被丧尽天良地钻了一个洞! “太过分了!是哪个杀千刀偷东西偷到我家了!” “我在这儿住了一百二十三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我家偷东西!” 姜鳞眼角抽搐,低声咒骂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 话还没说完,后院里传开一阵声响。 木明昔抬手抚上门槛,院子四周顿时升起一道阵法。 紧接着后院就传来女人焦急的声音:“怎么回事?你快想想办法!” “别急,可能是王福祥留下的阵法,咱们不小心触发了。”男人格外烦躁道。 木明昔看向姜鳞挑了下眉,仿佛无声在说:喽,就是这两个杀千刀的。 “……你们等我一下。” 姜鳞说罢转着轮椅飞一般进了后院。 很快后院安静了下来。 秦惊安等在一边,想了想,问道:“你们说的a区是什么?” 木明昔抬起眸,温和的眸色不浅不淡扫了他一眼:“好奇?” 秦惊安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他身体一僵道:“我不会再问了。” 木明昔“嗯”了一声,目光看向变回女人身讪笑的姜鳞:“他们以为是藏宝图。” 回想起郑三娘幽会时和秦能说的话,木明昔再看向姜鳞眼神多了几分玩味:“你和她感情真好。” “……” 姜鳞愣了愣:“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木明昔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张虎皮纸。 虎皮纸上写了一个巨大的红字白底的“罚”字。在字的周围,栩栩如生地画着流星滑落天际,村庄起火、百姓欢声笑语、大地天水一色的美丽场景。 第181章 你无耻! “你想做什么?”秦惊安横眉冷对道。 “你防备个什么劲?老娘救了你又带你活了这么多年,想害你你早就死了。”姜鳞翻了个白眼,没和秦惊安计较,转头朝木明昔道:“待会儿要是遇上郑三娘……” 她顿了顿,道:“别说出我女儿身的事。” 木明昔眉梢微挑,笑了下:“好。” 姜鳞这才放松下来,转身带着二人朝村里走时,木明昔莲步轻移来到她身侧,笑的无辜恬静:“你既然是女子,为什么要答应和郑三娘成亲?” 姜鳞谈起郑三娘,眉间染上一股阴郁:“当初我被那人下了魔咒成了中年男人,在这个村庄安顿下来之后由于没有经验,对魔族一切都很陌生,差点饿死。 是郑三娘接济了我。 久而久之,我发现她对我的感情不一般……我怕伤了她的心,只能装作得了腿疾,谁想她这都不嫌弃我,一定要嫁给我。 没法,我们成了亲。” “怪不得你从来没有要怪郑三娘的意思。”秦惊安满头黑线,觉得以往为“王福祥”出头的模样简直是自取其辱。 “嗨呀,你以前的样子也挺可爱的。”姜鳞笑着揽住秦惊安的肩膀,自然地推搡了他两下:“要不是你后面越来越犟,也不爱跟我谈心了,其实我也没这么快把你放出去受苦。” 若是她还是以前“王福祥”,秦惊安只会沉着脸不动作,但她现在是“姜鳞”,秦惊安一想到自己又被骗了就来气,猛地将靠近的姜鳞撞了出去。 姜鳞不见恼色,顺着秦惊安的力道坐在了施法推回来的轮椅上,样貌身材变成了“王福祥”的模样。 这个点儿村庄里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不少人见到王福祥都打了个招呼,姜鳞一一笑着回复,看起来邻有和睦、融洽温暖极了。 这样的人竟会期待着毁了这个世界? 木明昔眼睑微垂,狭长卷翘的睫毛掩下眼中情绪,低声笑道:“你们感情不错。” “魔族的寿命比我想的要长,不论修为高低,基本上每个魔都能活三百余岁,生活的久了,自然就熟了。”姜鳞仗着秦惊安不愿惹麻烦的性子使唤他帮自己推轮椅,靠着椅背用余光打量木明昔。 “小美人,我对你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你可连名字都没告诉我。” 木明昔从善如流:“仙门灵华派第一百三十七代掌门木修源之女,木明昔。” “原来你就是木明昔。”姜鳞转了转眼睛:“是你的话我倒是放心了。” “怎么说?”木明昔故作疑惑。 王福祥来劲了:“你多出名啊!在仙界飞花岛杀人家圣女后还夺走了灵根,狠辣的行事作风搞得仙门对你喊打喊杀的。 来魔族这才多久? 毁了太子的生辰大典不说,还炸了地牢放了逃犯。 还有你能当着许审袍的面杀了皇子这事也是令人,哦不,令整个魔族都震惊了好!” 姜鳞说到最后,看木明昔的目光愈发崇敬,她嘻嘻笑了两声,悄声问:“今晚你怎么会在这儿?是不是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木明昔笑而不语。 姜鳞见状自顾自道:“我之前不是没想过我要等的人会是你。” 能毁灭世界的人,可不得先出个名吗? 姜鳞幽幽道:“你行踪诡秘,我在为春堂接连去了两三次都没碰上你,今晚本来也打算失望而归的,没想到——” 她狡诈地看向秦惊安:“忽然发现了这小子的气息。” “你怎么会察觉到我?”秦惊安道:“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东西?!” “别大呼小叫的。”姜鳞施施然道:“我缝你的亵裤时泡了艾草,嗨呀,你如今跟着她也是发达了,竟然还你把大哥的手艺放心上,不枉我这个做大哥的白养你这么多年。” “……你,你无耻!”秦惊安面色涨红。 一想到姜鳞现在是个女人,又觉丢人至极,从脖子到全身都被气红了。 姜鳞哈哈大笑了几声,见木明昔神色如常,便道:“你可能不知道,魔族闻不到艾草的味道。” 木明昔这才给了她一个眼神。 王福祥正洋洋得意,却见木明昔停在了院门前。 “这儿就是我家,没走错。”姜鳞说着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院子里,顿时一惊。 门院子中鸡鸭不知何时逃出了围栏,随地拉屎撒尿;湿黏的泥地上坑坑洼洼被挖了好几个大坑,光是远看着都让人觉得坑底颇深。 除去这些辣眼的脏乱,正屋原本整洁干净的桌椅都被翻了个面,每根木棍中竟是被丧尽天良地钻了一个洞! “太过分了!是哪个杀千刀偷东西偷到我家了!” “我在这儿住了一百二十三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我家偷东西!” 姜鳞眼角抽搐,低声咒骂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 话还没说完,后院里传开一阵声响。 木明昔抬手抚上门槛,院子四周顿时升起一道阵法。 紧接着后院就传来女人焦急的声音:“怎么回事?你快想想办法!” “别急,可能是王福祥留下的阵法,咱们不小心触发了。”男人格外烦躁道。 木明昔看向姜鳞挑了下眉,仿佛无声在说:喽,就是这两个杀千刀的。 “……你们等我一下。” 姜鳞说罢转着轮椅飞一般进了后院。 很快后院安静了下来。 秦惊安等在一边,想了想,问道:“你们说的a区是什么?” 木明昔抬起眸,温和的眸色不浅不淡扫了他一眼:“好奇?” 秦惊安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他身体一僵道:“我不会再问了。” 木明昔“嗯”了一声,目光看向变回女人身讪笑的姜鳞:“他们以为是藏宝图。” 回想起郑三娘幽会时和秦能说的话,木明昔再看向姜鳞眼神多了几分玩味:“你和她感情真好。” “……” 姜鳞愣了愣:“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木明昔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张虎皮纸。 虎皮纸上写了一个巨大的红字白底的“罚”字。在字的周围,栩栩如生地画着流星滑落天际,村庄起火、百姓欢声笑语、大地天水一色的美丽场景。 第182章 又来 木明昔翻面摊开,背面没有任何东西。 “这纸我研究过,没什么特别的。”姜鳞道。 木明昔施法让虎皮纸停在空中,下一秒,指尖钻出一根紫色藤蔓划了指腹,沾了血的藤蔓爬上了虎皮纸时,藤蔓骤然自燃! 姜鳞微惊,还以为这是木明昔在试探虎皮纸,刚想说:“烧不坏的。” 然而刹那间,那纸竟变成星星点点的零片散落在了地上。 “?” 姜鳞咦了一声:“我当初用尽了办法它都毫发无损。” “是吗?那我可得以防万一了。”木明昔眼神微凉,施法在地上的大坑中射了一箭,碧水顷刻盛满水坑,她转而用灵力将零片全部扔了进去。 姜鳞等了等,发现水坑冒起了热气…… “不是,你煮汤呢?”姜鳞傻了。 突然,水坑炸了! 三人身前同时亮起各自的防护罩,水坑突破天际,一同炸掉了魔族的结界!酸雨再次全面覆盖整个魔族。 木明昔三人被带入了画中。 画中的世界生灵涂炭,血肉翻飞,每一秒都有人、魔、妖死于刀光剑影之中;天空之中的不是流星,而是千万支青蓝色的焰箭,每一支都携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意。 箭矢所到之处掀起无数气浪飞涌,天地间浑浊不堪,雷电火蛇交加之下却毫无一滴雨水。 百姓惨叫、孩童鬼哭、妖兽群嚎……这是一个布满了血色与黑暗的人间炼狱。 木明昔若有所感地扭过头。 她对上一双冷漠寂静的双眸。 双眸的主人站在浮尸万里之上,素白色的长裙仿是世间唯一干净的存在,她神色冷漠,可眼角却流着红色血泪。 在这猩红血火的炼狱之中,分明无人在与她对战,可她却不曾停手。 这一切好像都在告诉木明昔:这个少女就是造成人间炼狱的罪魁祸首,而你终将会成为她。 “你会杀了所有人!没错,没错,太好了!我果然没有找错人!”姜鳞极为满意这血腥的场面,她欣赏着因“木明昔”法术过于强大受到伤害的人们,脸上愈发兴奋。 “是吗?”木明昔的视线划过那素白衣裙的少女脚下。 穿着熟悉的宗门服饰的尸体没有头,但手中却紧紧攥着一支玉笛。 霜寒剑被丢弃在一旁,剑锋血流之处,正摆放着一颗头颅。 那是……杨时。 血河中,似漂浮着熟悉的身影。 木明昔眸色冰凉,嘴角噙着一抹极浅的笑容,漆黑的双眸倒映出一具又一具尸体。 ——被墨鹤飞剑捅穿的杨城。 ——被凌月双刀插入断臂的东方晋阳。 ——被厄然鞭绞住脖子的云殇厄。 她目光掠过河面时,瞥到了水面上的紫色龙角。 浑浊的血河在她眼中倏然变得清晰无比——河流之下被分尸的正是龙身本体的空翎玄。 浓烈的血腥场面让秦惊安忍不住干呕,苦水在嗓子眼一个劲往外涌。 “木明昔,你看到了吗?这也许就是未来,是上苍在提醒你,只要你杀了所有人,咱们就能回去了!” 秦惊安面如土色,一抬眼看到兴奋的姜鳞要去抓木明昔,立刻挡在了木明昔面前。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现在连魔王都杀不了,更何况木明昔再厉害也无法一个人杀了西辞和世柒两个上神,这里的画面肯定是你虚造的!” 姜鳞噗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是个蠢货吗?” 姜鳞一掌拍飞秦惊安,激动地靠近木明昔,“你不要小瞧了你的力量,你既然能被那个人选中,就说明你一定可以做到!” 她正想抓住木明昔肩膀,再多说一些激励的话时,后者蓦地轻笑了一声。 “真是无语了。” 她语气平静极了,可落在姜鳞耳里,却听出一股子讽刺劲儿。 姜鳞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木明昔朝天射了一箭:“碧水!” 黑沉沉的天瞬间破了个窟窿! 无穷无尽的水碧水蓝火浇灭了素白裙衫的少女的毁灭行为,烧烬了画中横尸遍野。 木明昔眼底亮起几缕青蓝,瞬移至姜鳞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干什么?我们是一伙的!”姜鳞被举了起来,悬空的脚不停挣扎。 “你杀了我你就回不去了……那个人说了,你毁了世界,我们就能一起……一起……回去。” 姜鳞快被掐死了,可木明昔就像听不进去话一样,铁了心要杀她。 姜鳞又气又急:“你、你现在还不能……杀我,我…我死了你怎么毁灭这个世界?你……你没有我不行的。” “你错了。”木明昔平静地看着她,轻轻出声道:“你的出现就是为了提醒我而已。” 姜鳞已经没法呼吸了。 “它让你告诉我,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我注定灭了这个世界,也会失去他们,更杀不了它。” 就在姜鳞的表情几近扭曲时,木明昔突然松了手。 姜鳞摔在地上大口喘气,因为呼吸不过来眼眶里全是泪水,连骂木明昔的话都没法喊出来。 杀千刀的! 她到底发什么疯?! 秦惊安猛地睁开眼,入目是淅淅沥沥的酸雨和暗灰色的树林木屋,他在木木明昔的保护罩下站了起来:“我们回来了?你还好吗?” 木明昔讥笑道:“这话你该问你自己。” 一掌被拍飞的秦惊安瞬间羞愧难当:“对不起,是我能力太弱了。” 姜鳞闻言又拍了好几次胸口才缓过来,她立刻看向水坑,里面竟是一无所有! 虎皮画消失了! “怎么回事?”姜鳞拍了拍屁股,注意到自身防护罩上的酸雨又是一懵:“结界怎么不管用了?” 正想着,抬头一看,哪还有什么结界? “又来。” 木明昔冰凉的嗓音贴着寒风雨幕吹进秦惊安和姜鳞的耳畔,让两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姜鳞皱眉看向木明昔,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转头就听见村庄内的魔连绵不断地响着恐慌声。 魔王宫,转生殿。 魔王感知到了什么猝然起身,眼中泛起杀意。 他仅一步就来到了宫殿前,看着消失的结界和滂沱的酸雨,魔王手中的文书瞬间化为了灰烬。 “什么人竟然能破了魔槐花的结界?”紧随其后的张虚意面色难看:“王上,必须再次借魔槐花的力量开启结界才行,酸雨横行,死的只会是魔族的百姓。” “魔槐花已没有足够的魔力再开一次结界了。”魔王毫无任何担忧之意,拍净手中灰尘后,深红魔力在手心环绕,引出了一个巍峨大气的旧色铜鼎。 张虚意神色一变,两股战战道:“王上不可!用华胥鼎吸食百姓魔力只会引起民愤啊!” 第182章 又来 木明昔翻面摊开,背面没有任何东西。 “这纸我研究过,没什么特别的。”姜鳞道。 木明昔施法让虎皮纸停在空中,下一秒,指尖钻出一根紫色藤蔓划了指腹,沾了血的藤蔓爬上了虎皮纸时,藤蔓骤然自燃! 姜鳞微惊,还以为这是木明昔在试探虎皮纸,刚想说:“烧不坏的。” 然而刹那间,那纸竟变成星星点点的零片散落在了地上。 “?” 姜鳞咦了一声:“我当初用尽了办法它都毫发无损。” “是吗?那我可得以防万一了。”木明昔眼神微凉,施法在地上的大坑中射了一箭,碧水顷刻盛满水坑,她转而用灵力将零片全部扔了进去。 姜鳞等了等,发现水坑冒起了热气…… “不是,你煮汤呢?”姜鳞傻了。 突然,水坑炸了! 三人身前同时亮起各自的防护罩,水坑突破天际,一同炸掉了魔族的结界!酸雨再次全面覆盖整个魔族。 木明昔三人被带入了画中。 画中的世界生灵涂炭,血肉翻飞,每一秒都有人、魔、妖死于刀光剑影之中;天空之中的不是流星,而是千万支青蓝色的焰箭,每一支都携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意。 箭矢所到之处掀起无数气浪飞涌,天地间浑浊不堪,雷电火蛇交加之下却毫无一滴雨水。 百姓惨叫、孩童鬼哭、妖兽群嚎……这是一个布满了血色与黑暗的人间炼狱。 木明昔若有所感地扭过头。 她对上一双冷漠寂静的双眸。 双眸的主人站在浮尸万里之上,素白色的长裙仿是世间唯一干净的存在,她神色冷漠,可眼角却流着红色血泪。 在这猩红血火的炼狱之中,分明无人在与她对战,可她却不曾停手。 这一切好像都在告诉木明昔:这个少女就是造成人间炼狱的罪魁祸首,而你终将会成为她。 “你会杀了所有人!没错,没错,太好了!我果然没有找错人!”姜鳞极为满意这血腥的场面,她欣赏着因“木明昔”法术过于强大受到伤害的人们,脸上愈发兴奋。 “是吗?”木明昔的视线划过那素白衣裙的少女脚下。 穿着熟悉的宗门服饰的尸体没有头,但手中却紧紧攥着一支玉笛。 霜寒剑被丢弃在一旁,剑锋血流之处,正摆放着一颗头颅。 那是……杨时。 血河中,似漂浮着熟悉的身影。 木明昔眸色冰凉,嘴角噙着一抹极浅的笑容,漆黑的双眸倒映出一具又一具尸体。 ——被墨鹤飞剑捅穿的杨城。 ——被凌月双刀插入断臂的东方晋阳。 ——被厄然鞭绞住脖子的云殇厄。 她目光掠过河面时,瞥到了水面上的紫色龙角。 浑浊的血河在她眼中倏然变得清晰无比——河流之下被分尸的正是龙身本体的空翎玄。 浓烈的血腥场面让秦惊安忍不住干呕,苦水在嗓子眼一个劲往外涌。 “木明昔,你看到了吗?这也许就是未来,是上苍在提醒你,只要你杀了所有人,咱们就能回去了!” 秦惊安面如土色,一抬眼看到兴奋的姜鳞要去抓木明昔,立刻挡在了木明昔面前。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现在连魔王都杀不了,更何况木明昔再厉害也无法一个人杀了西辞和世柒两个上神,这里的画面肯定是你虚造的!” 姜鳞噗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是个蠢货吗?” 姜鳞一掌拍飞秦惊安,激动地靠近木明昔,“你不要小瞧了你的力量,你既然能被那个人选中,就说明你一定可以做到!” 她正想抓住木明昔肩膀,再多说一些激励的话时,后者蓦地轻笑了一声。 “真是无语了。” 她语气平静极了,可落在姜鳞耳里,却听出一股子讽刺劲儿。 姜鳞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木明昔朝天射了一箭:“碧水!” 黑沉沉的天瞬间破了个窟窿! 无穷无尽的水碧水蓝火浇灭了素白裙衫的少女的毁灭行为,烧烬了画中横尸遍野。 木明昔眼底亮起几缕青蓝,瞬移至姜鳞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干什么?我们是一伙的!”姜鳞被举了起来,悬空的脚不停挣扎。 “你杀了我你就回不去了……那个人说了,你毁了世界,我们就能一起……一起……回去。” 姜鳞快被掐死了,可木明昔就像听不进去话一样,铁了心要杀她。 姜鳞又气又急:“你、你现在还不能……杀我,我…我死了你怎么毁灭这个世界?你……你没有我不行的。” “你错了。”木明昔平静地看着她,轻轻出声道:“你的出现就是为了提醒我而已。” 姜鳞已经没法呼吸了。 “它让你告诉我,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我注定灭了这个世界,也会失去他们,更杀不了它。” 就在姜鳞的表情几近扭曲时,木明昔突然松了手。 姜鳞摔在地上大口喘气,因为呼吸不过来眼眶里全是泪水,连骂木明昔的话都没法喊出来。 杀千刀的! 她到底发什么疯?! 秦惊安猛地睁开眼,入目是淅淅沥沥的酸雨和暗灰色的树林木屋,他在木木明昔的保护罩下站了起来:“我们回来了?你还好吗?” 木明昔讥笑道:“这话你该问你自己。” 一掌被拍飞的秦惊安瞬间羞愧难当:“对不起,是我能力太弱了。” 姜鳞闻言又拍了好几次胸口才缓过来,她立刻看向水坑,里面竟是一无所有! 虎皮画消失了! “怎么回事?”姜鳞拍了拍屁股,注意到自身防护罩上的酸雨又是一懵:“结界怎么不管用了?” 正想着,抬头一看,哪还有什么结界? “又来。” 木明昔冰凉的嗓音贴着寒风雨幕吹进秦惊安和姜鳞的耳畔,让两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姜鳞皱眉看向木明昔,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转头就听见村庄内的魔连绵不断地响着恐慌声。 魔王宫,转生殿。 魔王感知到了什么猝然起身,眼中泛起杀意。 他仅一步就来到了宫殿前,看着消失的结界和滂沱的酸雨,魔王手中的文书瞬间化为了灰烬。 “什么人竟然能破了魔槐花的结界?”紧随其后的张虚意面色难看:“王上,必须再次借魔槐花的力量开启结界才行,酸雨横行,死的只会是魔族的百姓。” “魔槐花已没有足够的魔力再开一次结界了。”魔王毫无任何担忧之意,拍净手中灰尘后,深红魔力在手心环绕,引出了一个巍峨大气的旧色铜鼎。 张虚意神色一变,两股战战道:“王上不可!用华胥鼎吸食百姓魔力只会引起民愤啊!” 第183章 遥忻符法 “牺牲几百个魔换成千上万的魔活下来有何不可?作为吾的子民,他们该知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规则。” 魔王双手翻转华胥鼎,原本只有手心大的华胥鼎在宫殿上方变大数百倍。 许审袍闭了闭眼,双手在胸前成印,眨眼间就在三人脚下布下了免受华胥鼎蛊惑的阵法。 张虚意双膝跪下,正要劝告时,许审袍站在他的面前:“大战在即,难道张阁仕要眼睁睁看着他们白白葬送在酸雨中吗?” 华胥鼎催动后只要魔王的一层功力就能开启结界,又何需百姓的送命?! 张虚意心中呐喊,可魔王却充耳不闻。 巨大的华胥鼎图案复杂精美,庄重肃穆,像是远古时代的狮群令人敬畏。 瓢泼大雨下,华胥鼎上亮起了三根看似脆弱却浓郁的香烛。 浓香在雨滴中穿梭,迅速穿入魔族百姓口鼻中,本要逃窜的百姓们突然停了下来,在香味入鼻的下一秒自尽而亡。 ——有武器的魔修对准了自己魔元自戕,没有武器的直接撞在了墙上…… 随着凄厉的惨叫声,都城彻底乱了。 张虚意痛苦地伏拜于地。 为何……会如此? 自从百年前收到了世柒上神的“晖令”后,魔王对力量的渴求开始疯狂,起初只是不问朝政,无休无止的闭关。 张虚意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朝政还有他在。 但随着魔王的欲望越大,他竟是将手伸向了亲儿子。 张虚意至今都还记得大皇子死时不可思议的双眼。 从那以后,魔王便没有了收手的意思。 四皇子、八皇子接连沦为了他力量进阶的养料,甚至连先王妃也难逃厄运。 如今所有人都成为了填满他欲望的吃食。 张虚意脑中忽然回想起初入宫为妃的林嫣。 那也是一个雨夜。 张虚意认为这位荣获新宠的妃子是想拉拢他得到王妃之位,便毫不留情的回绝了她的投靠。 但嫣妃竟然一连半月都深夜在他的府邸跪足三个时辰,且从未和魔王吹过耳边风。 不得已之下,张虚意只得道:“嫣妃娘娘,王上对王妃情根深种,并非微臣不愿帮你,而是无能为力。” 林嫣静了静,挥退身边人后揭开面罩轻声开口:“我来此,不为地位权势。” “为的……是魔族。” 明黄的烛火在夜里摇曳,林嫣看着躬身保持妃臣礼数的大臣,语出惊人:“我知道你都看到了。” 张虚意身躯一震。 “你放心,我不会揭穿的。若我要害你,早在大皇子不幸身亡时我就告诉王上了。” 林嫣骤然跪了下去,声色恳切:“张阁仕,你是朝中王妃姐姐唯一信得过人,我亦相信你体恤百姓、以魔族荣辱为先,是难得的忠臣。” “王上他已经疯了。他为了得到更强大的力量甚至亲手残害了王妃姐姐。如今强行让我入宫,也只是因为王妃姐姐把《遥忻符法》传给了我而已。” “你竟然学会了《遥忻符法》?”张虚意一怔。 《遥忻符法》是林家为镇守耀荣剑独创出来的在魔族唯一一个可让魔修体质与修为猛增还毫无副作用的心法,但只有真正参透其意者才能全部记住。 反之,若强行记,只会因心法过于深奥爆体而亡。 林嫣点头:“是,这两年我慢慢渡给了王上部分心法内容,但因《遥忻符法》与王上的狂魔真气相冲,导致王上的脾性愈发暴躁,每每修炼时,都会让我生不如死。” 她掀开霓裳下伤痕遍布的肌肤,秋水般的水眸流下剔透的泪珠。 “张阁仕,我只是一介女流,掀不起什么波浪,王妃姐姐的死让我也不敢做什么,可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能再看着斐儿也步上三位皇子的后尘……” “娘娘,你先起来。”张虚意道。 林嫣摇了摇头:“张阁仕,王上连亲儿子都不在乎,又怎么能护得住魔族百姓呢?” “娘娘…这并非是你我二人能解决的事,你先回去,今夜微臣便当你没有来过。”张虚意道。 “张阁仕难道不想知道世柒上神给王上发的晖令是什么吗?” 林嫣红着眼质问道:“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魔族千万将士为了一个不存在的承诺送死吗?” 张虚意为难道:“娘娘,王上虽追求力量,可除了杀子杀妻,并未做出损害魔族之事啊。” 林嫣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不可置信道:“难道你一定要等他为了什么神位杀了全族才会后悔吗?” “神位?”张虚意脸色变得凝重:“世柒上神的晖令是答应许给王上一个上神的位置?” 林嫣:“没错,世柒在晖令中预言下次的创世之战中,星落、凌夜、宸熙三位上神会接连陨落,届时世柒会让王上登上其中一个上神位。” 张虚意神情微顿。 若真是如此,魔王绝不会止步于一个上神之位。 他如此痴迷力量,只有一个可能—— 他想上位之后杀了世柒和西辞,成为唯一的神。 但若是预算是假的,王妃和几位皇子就白死了…… 张虚意略微沉思一番道:“娘娘,离创世之战还有十几年,王上也还未到执迷不悟的地步,不如再等等?” “等什么?”林嫣愣了愣,她不明白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张虚意怎么还能做出这一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等创世之战,届时预言的真假便能不攻自破。” “若是真的,上神之位这对魔族可是莫大的荣幸啊,凌夜和星落上神对魔族不作为,若王上登入神位……” 张虚意笑了起来:“王上必定会灭了妖族与人族,如此算来,现在死几个人又算的了什么呢?” 张虚意双眼写满了精明算计:“若是假的,王上也不会再信奉晖令之言。” “……” 林嫣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是想来博取张虚意的同情再借机挑唆张虚意和魔王的关系,随她一同讨伐魔王的,可现在…她看错人了。 这个自诩清正为民的大臣和魔王一样自作聪明。 如果真有白送一个神位那么好的事,怎么可能会落到魔王身上? 林嫣只觉得可笑。 这群人都被欲望迷失了心智。 好,既然都靠不住,那她就自己替姐姐报仇! “是本宫见识浅薄了,张阁仕便当本宫没来过。” “娘娘慢走。” 现在张虚意只想狠狠扇当初的自己一巴掌。 第183章 遥忻符法 “牺牲几百个魔换成千上万的魔活下来有何不可?作为吾的子民,他们该知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规则。” 魔王双手翻转华胥鼎,原本只有手心大的华胥鼎在宫殿上方变大数百倍。 许审袍闭了闭眼,双手在胸前成印,眨眼间就在三人脚下布下了免受华胥鼎蛊惑的阵法。 张虚意双膝跪下,正要劝告时,许审袍站在他的面前:“大战在即,难道张阁仕要眼睁睁看着他们白白葬送在酸雨中吗?” 华胥鼎催动后只要魔王的一层功力就能开启结界,又何需百姓的送命?! 张虚意心中呐喊,可魔王却充耳不闻。 巨大的华胥鼎图案复杂精美,庄重肃穆,像是远古时代的狮群令人敬畏。 瓢泼大雨下,华胥鼎上亮起了三根看似脆弱却浓郁的香烛。 浓香在雨滴中穿梭,迅速穿入魔族百姓口鼻中,本要逃窜的百姓们突然停了下来,在香味入鼻的下一秒自尽而亡。 ——有武器的魔修对准了自己魔元自戕,没有武器的直接撞在了墙上…… 随着凄厉的惨叫声,都城彻底乱了。 张虚意痛苦地伏拜于地。 为何……会如此? 自从百年前收到了世柒上神的“晖令”后,魔王对力量的渴求开始疯狂,起初只是不问朝政,无休无止的闭关。 张虚意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朝政还有他在。 但随着魔王的欲望越大,他竟是将手伸向了亲儿子。 张虚意至今都还记得大皇子死时不可思议的双眼。 从那以后,魔王便没有了收手的意思。 四皇子、八皇子接连沦为了他力量进阶的养料,甚至连先王妃也难逃厄运。 如今所有人都成为了填满他欲望的吃食。 张虚意脑中忽然回想起初入宫为妃的林嫣。 那也是一个雨夜。 张虚意认为这位荣获新宠的妃子是想拉拢他得到王妃之位,便毫不留情的回绝了她的投靠。 但嫣妃竟然一连半月都深夜在他的府邸跪足三个时辰,且从未和魔王吹过耳边风。 不得已之下,张虚意只得道:“嫣妃娘娘,王上对王妃情根深种,并非微臣不愿帮你,而是无能为力。” 林嫣静了静,挥退身边人后揭开面罩轻声开口:“我来此,不为地位权势。” “为的……是魔族。” 明黄的烛火在夜里摇曳,林嫣看着躬身保持妃臣礼数的大臣,语出惊人:“我知道你都看到了。” 张虚意身躯一震。 “你放心,我不会揭穿的。若我要害你,早在大皇子不幸身亡时我就告诉王上了。” 林嫣骤然跪了下去,声色恳切:“张阁仕,你是朝中王妃姐姐唯一信得过人,我亦相信你体恤百姓、以魔族荣辱为先,是难得的忠臣。” “王上他已经疯了。他为了得到更强大的力量甚至亲手残害了王妃姐姐。如今强行让我入宫,也只是因为王妃姐姐把《遥忻符法》传给了我而已。” “你竟然学会了《遥忻符法》?”张虚意一怔。 《遥忻符法》是林家为镇守耀荣剑独创出来的在魔族唯一一个可让魔修体质与修为猛增还毫无副作用的心法,但只有真正参透其意者才能全部记住。 反之,若强行记,只会因心法过于深奥爆体而亡。 林嫣点头:“是,这两年我慢慢渡给了王上部分心法内容,但因《遥忻符法》与王上的狂魔真气相冲,导致王上的脾性愈发暴躁,每每修炼时,都会让我生不如死。” 她掀开霓裳下伤痕遍布的肌肤,秋水般的水眸流下剔透的泪珠。 “张阁仕,我只是一介女流,掀不起什么波浪,王妃姐姐的死让我也不敢做什么,可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能再看着斐儿也步上三位皇子的后尘……” “娘娘,你先起来。”张虚意道。 林嫣摇了摇头:“张阁仕,王上连亲儿子都不在乎,又怎么能护得住魔族百姓呢?” “娘娘…这并非是你我二人能解决的事,你先回去,今夜微臣便当你没有来过。”张虚意道。 “张阁仕难道不想知道世柒上神给王上发的晖令是什么吗?” 林嫣红着眼质问道:“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魔族千万将士为了一个不存在的承诺送死吗?” 张虚意为难道:“娘娘,王上虽追求力量,可除了杀子杀妻,并未做出损害魔族之事啊。” 林嫣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不可置信道:“难道你一定要等他为了什么神位杀了全族才会后悔吗?” “神位?”张虚意脸色变得凝重:“世柒上神的晖令是答应许给王上一个上神的位置?” 林嫣:“没错,世柒在晖令中预言下次的创世之战中,星落、凌夜、宸熙三位上神会接连陨落,届时世柒会让王上登上其中一个上神位。” 张虚意神情微顿。 若真是如此,魔王绝不会止步于一个上神之位。 他如此痴迷力量,只有一个可能—— 他想上位之后杀了世柒和西辞,成为唯一的神。 但若是预算是假的,王妃和几位皇子就白死了…… 张虚意略微沉思一番道:“娘娘,离创世之战还有十几年,王上也还未到执迷不悟的地步,不如再等等?” “等什么?”林嫣愣了愣,她不明白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张虚意怎么还能做出这一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等创世之战,届时预言的真假便能不攻自破。” “若是真的,上神之位这对魔族可是莫大的荣幸啊,凌夜和星落上神对魔族不作为,若王上登入神位……” 张虚意笑了起来:“王上必定会灭了妖族与人族,如此算来,现在死几个人又算的了什么呢?” 张虚意双眼写满了精明算计:“若是假的,王上也不会再信奉晖令之言。” “……” 林嫣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是想来博取张虚意的同情再借机挑唆张虚意和魔王的关系,随她一同讨伐魔王的,可现在…她看错人了。 这个自诩清正为民的大臣和魔王一样自作聪明。 如果真有白送一个神位那么好的事,怎么可能会落到魔王身上? 林嫣只觉得可笑。 这群人都被欲望迷失了心智。 好,既然都靠不住,那她就自己替姐姐报仇! “是本宫见识浅薄了,张阁仕便当本宫没来过。” “娘娘慢走。” 现在张虚意只想狠狠扇当初的自己一巴掌。 第184章 我很不爽 忘川边缘村庄,无声的厮杀早已落幕,木明昔心中泛起冷笑,眼中却平静似深潭。 魔族痛苦的哭嚎环绕在三人耳边,姜鳞面色难看,对这一切既震惊又惘然,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秦惊安防备地望着姜鳞,以防她再拿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诡异的安静持续了许久,木明昔抬眸看向姜鳞:“高兴吗?。” “什么?”姜鳞一脸茫然。 秦惊安察觉到木明昔心情不太好,默默退了半步。 “你成功履行了那个人的计划,高兴吗?距离你毁灭世界又近了一步。”木明昔走向她,一字一句道。 姜鳞怔愣片刻,下意识道:“当然,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可她眼神躲闪,明显心虚的模样让木明昔笑出了声。 姜鳞面色古怪地看着她:“你又笑什么?你刚刚还想杀了我。” “我杀你,是因为你记忆里的那个人说错了。 它不是让你跟我一起毁灭这个世界,而是让我们作为它的刽子手执行它的毁灭计划。” 就像她之前从狗贼的嘴里套出的话一样:它没有办法直接滥杀,必须要借助别人的手。 “有什么区别?”姜鳞皱眉:“反正我们怎么样都是要毁了这个世界的。” 木明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透过屏罩伸出手,接住了落下的酸雨。 “小心!” 秦惊安的手背盖在了木明昔的手心上方,但被木明昔施法甩开了。 少女有薄茧的莹白手心很快被雨水落满,盛了一小汪清泉。 酸雨没有滴穿木明昔的手心。 “怎么会?”姜鳞双眸圆睁。 木明昔笑了下,对姜鳞道:“你也可以试一下。” 姜鳞将信将疑地伸出手,酸雨瞬间在她的手心烫出一个大洞,顺着血肉就要腐蚀掉她整只手掌。 “啊啊啊!痛痛痛!” 姜鳞又惊又怒又疼,望着木明昔恨恨道:“救我啊!” “这可是你说的。” 木明昔在手心幻出一把小匕首,对着姜鳞痛的颤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砍了下去。 断手还没掉在地上就被酸雨完全腐蚀了。 姜鳞痛地更大声了。 “你干什么?我的手!” “救你啊,不砍掉的话,难道任由它顺着你的手腕把身体全部腐蚀掉吗?”木明昔眉眼弯弯,笑容真诚:“是你让我帮你的。” “我…你!……”姜鳞要气疯了,“是你让我试试的!” “喔,我没说你也可以不受伤害啊,我只是给你提了一个建议,你自己采纳的。”木明昔笑着反问:“不是吗?” “什么人啊你?!我惹你了吗你这么害我?”姜鳞嚷道。 “嗯,你惹我了。”木明昔语气平和。 她停顿了几秒,见姜鳞满脸不解,眉间极为无奈的松了一下,似乎是在嫌弃姜鳞的迟钝。 “你的虎皮画让结界破了。 它的计划又实施了一步。” 木明昔垂下眸,手中的小匕首变成了一把剑。剑身青蓝交错漂亮夺目,剑首两只麋鹿角化作符咒分别漂在木明昔两肩。 她握剑缓缓指向姜鳞:“我很不爽。” 虎皮画的内容预言也是警告和挑衅,就好像狗贼在明晃晃地告诉木明昔:无论你怎么反抗,结局都是一样的。 木明昔原先还不确定带姜鳞来这个世界的人是否是狗贼。 但现在看到酸雨因虎皮画破裂消失后,她确定了。 只有狗贼会想要迫不及待地把这个世界一一摧毁。 她在魔族,所以狗贼就想从魔族开始。 只因为她是“引子”。 不过,一张破画还乱不了她的心神。 木明昔嘴角轻扯,周身屏障消失,她沐浴在酸雨下毫发无损,手中长剑穿透酸雨直奔姜鳞脖子—— 傻缺,你的计划注定失败,而我,注定把你捉出来弄死! “他的计划是在帮我们啊!你不爽什么”姜鳞看着木明昔动作后撤一步,企图呼喊出木明昔作为同类应有的自觉。 木明昔与她平视,笑容清浅:“我不想让它如意。” “难道你不想回去了吗?!” “你真的觉得毁了这个世界就能回去?” 木明昔冷笑道:“世界毁了你也死了,既然如此,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看看你能不能回去。” “你来真的?!”姜鳞气急,周身燃起魔气护体,暂时挡住了木明昔凶猛的剑意:“你你怎么能质疑他?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压根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被卖了还帮着数钱,你的脑子过来的时候也跟着一起死了吗?”木明昔讥笑。 “不可能!” 姜鳞想到什么,愤然道:“你有什么证据?你说这么多就是因为你不想回去了,你已经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沉闷湿热的天倏然电闪雷鸣! 一股浓香从黑云中飘出带出几丝血腥味,木明昔抬眸的一瞬间,结界再生。 但魔族人痛苦的哀嚎却没有停止。 姜鳞的防护罩触碰到浓香时猝然裂开了,香烛的味道被她吸入口鼻,她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猛地大叫起来。 秦惊安惊呼一声,眼神迷乱地在木明昔身后大喊:“不要!不要死!” 木明昔黛眉微蹙,一只手施法驱散浓香,一只手拉住秦惊安再扇了一巴掌。 “……我,我怎么了?”秦惊安茫然地回过神,愣在原地。 木明昔径自朝姜鳞看去,入目就是姜鳞撞上枯树倒地的画面。 鲜血溅在地上,木明昔上前探其鼻息,确认还活着后才看向空中浓香馥郁的大鼎。 “那是武梦氏的华胥鼎。” 秦惊安意识到自己又惹了麻烦,急忙向木明昔证明自己:“我听忘川的人说过,此乃武梦祖传之物,由每一届武梦家主接管。 若我没记错,武梦氏归忘川统领,从不插手地盘之外的事,更不会为任何人贡献出自己的传世之物。” “武梦宣是武梦氏的什么人?”木明昔记得起冯檀真喊过这名字。 “武梦氏族独子,武梦氏子嗣单薄,因此对他极为上心。” 秦惊安滔滔不绝平述道:“听说十几年前地下拍卖场是要被忘川的其他氏族瓜分的,但武梦宣接手之后短时间内手段非凡,竟是将武梦氏的势力迅速增大,还获取了当时还是少城主的冯檀真的信任,这才获得了地下拍卖场继续经营的权利。 时至今日,整个忘川乃至魔族,武梦氏的财力都无人可匹。” 木明昔颔首轻点,余光见姜鳞睁了眼就又要朝树撞过去。 木明昔麻利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姜鳞顿时不动了。 “你…你是谁?你为什么打我?”姜鳞无措地捂住脸,左右张望:“我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184章 我很不爽 忘川边缘村庄,无声的厮杀早已落幕,木明昔心中泛起冷笑,眼中却平静似深潭。 魔族痛苦的哭嚎环绕在三人耳边,姜鳞面色难看,对这一切既震惊又惘然,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秦惊安防备地望着姜鳞,以防她再拿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诡异的安静持续了许久,木明昔抬眸看向姜鳞:“高兴吗?。” “什么?”姜鳞一脸茫然。 秦惊安察觉到木明昔心情不太好,默默退了半步。 “你成功履行了那个人的计划,高兴吗?距离你毁灭世界又近了一步。”木明昔走向她,一字一句道。 姜鳞怔愣片刻,下意识道:“当然,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可她眼神躲闪,明显心虚的模样让木明昔笑出了声。 姜鳞面色古怪地看着她:“你又笑什么?你刚刚还想杀了我。” “我杀你,是因为你记忆里的那个人说错了。 它不是让你跟我一起毁灭这个世界,而是让我们作为它的刽子手执行它的毁灭计划。” 就像她之前从狗贼的嘴里套出的话一样:它没有办法直接滥杀,必须要借助别人的手。 “有什么区别?”姜鳞皱眉:“反正我们怎么样都是要毁了这个世界的。” 木明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透过屏罩伸出手,接住了落下的酸雨。 “小心!” 秦惊安的手背盖在了木明昔的手心上方,但被木明昔施法甩开了。 少女有薄茧的莹白手心很快被雨水落满,盛了一小汪清泉。 酸雨没有滴穿木明昔的手心。 “怎么会?”姜鳞双眸圆睁。 木明昔笑了下,对姜鳞道:“你也可以试一下。” 姜鳞将信将疑地伸出手,酸雨瞬间在她的手心烫出一个大洞,顺着血肉就要腐蚀掉她整只手掌。 “啊啊啊!痛痛痛!” 姜鳞又惊又怒又疼,望着木明昔恨恨道:“救我啊!” “这可是你说的。” 木明昔在手心幻出一把小匕首,对着姜鳞痛的颤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砍了下去。 断手还没掉在地上就被酸雨完全腐蚀了。 姜鳞痛地更大声了。 “你干什么?我的手!” “救你啊,不砍掉的话,难道任由它顺着你的手腕把身体全部腐蚀掉吗?”木明昔眉眼弯弯,笑容真诚:“是你让我帮你的。” “我…你!……”姜鳞要气疯了,“是你让我试试的!” “喔,我没说你也可以不受伤害啊,我只是给你提了一个建议,你自己采纳的。”木明昔笑着反问:“不是吗?” “什么人啊你?!我惹你了吗你这么害我?”姜鳞嚷道。 “嗯,你惹我了。”木明昔语气平和。 她停顿了几秒,见姜鳞满脸不解,眉间极为无奈的松了一下,似乎是在嫌弃姜鳞的迟钝。 “你的虎皮画让结界破了。 它的计划又实施了一步。” 木明昔垂下眸,手中的小匕首变成了一把剑。剑身青蓝交错漂亮夺目,剑首两只麋鹿角化作符咒分别漂在木明昔两肩。 她握剑缓缓指向姜鳞:“我很不爽。” 虎皮画的内容预言也是警告和挑衅,就好像狗贼在明晃晃地告诉木明昔:无论你怎么反抗,结局都是一样的。 木明昔原先还不确定带姜鳞来这个世界的人是否是狗贼。 但现在看到酸雨因虎皮画破裂消失后,她确定了。 只有狗贼会想要迫不及待地把这个世界一一摧毁。 她在魔族,所以狗贼就想从魔族开始。 只因为她是“引子”。 不过,一张破画还乱不了她的心神。 木明昔嘴角轻扯,周身屏障消失,她沐浴在酸雨下毫发无损,手中长剑穿透酸雨直奔姜鳞脖子—— 傻缺,你的计划注定失败,而我,注定把你捉出来弄死! “他的计划是在帮我们啊!你不爽什么”姜鳞看着木明昔动作后撤一步,企图呼喊出木明昔作为同类应有的自觉。 木明昔与她平视,笑容清浅:“我不想让它如意。” “难道你不想回去了吗?!” “你真的觉得毁了这个世界就能回去?” 木明昔冷笑道:“世界毁了你也死了,既然如此,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看看你能不能回去。” “你来真的?!”姜鳞气急,周身燃起魔气护体,暂时挡住了木明昔凶猛的剑意:“你你怎么能质疑他?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压根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被卖了还帮着数钱,你的脑子过来的时候也跟着一起死了吗?”木明昔讥笑。 “不可能!” 姜鳞想到什么,愤然道:“你有什么证据?你说这么多就是因为你不想回去了,你已经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沉闷湿热的天倏然电闪雷鸣! 一股浓香从黑云中飘出带出几丝血腥味,木明昔抬眸的一瞬间,结界再生。 但魔族人痛苦的哀嚎却没有停止。 姜鳞的防护罩触碰到浓香时猝然裂开了,香烛的味道被她吸入口鼻,她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猛地大叫起来。 秦惊安惊呼一声,眼神迷乱地在木明昔身后大喊:“不要!不要死!” 木明昔黛眉微蹙,一只手施法驱散浓香,一只手拉住秦惊安再扇了一巴掌。 “……我,我怎么了?”秦惊安茫然地回过神,愣在原地。 木明昔径自朝姜鳞看去,入目就是姜鳞撞上枯树倒地的画面。 鲜血溅在地上,木明昔上前探其鼻息,确认还活着后才看向空中浓香馥郁的大鼎。 “那是武梦氏的华胥鼎。” 秦惊安意识到自己又惹了麻烦,急忙向木明昔证明自己:“我听忘川的人说过,此乃武梦祖传之物,由每一届武梦家主接管。 若我没记错,武梦氏归忘川统领,从不插手地盘之外的事,更不会为任何人贡献出自己的传世之物。” “武梦宣是武梦氏的什么人?”木明昔记得起冯檀真喊过这名字。 “武梦氏族独子,武梦氏子嗣单薄,因此对他极为上心。” 秦惊安滔滔不绝平述道:“听说十几年前地下拍卖场是要被忘川的其他氏族瓜分的,但武梦宣接手之后短时间内手段非凡,竟是将武梦氏的势力迅速增大,还获取了当时还是少城主的冯檀真的信任,这才获得了地下拍卖场继续经营的权利。 时至今日,整个忘川乃至魔族,武梦氏的财力都无人可匹。” 木明昔颔首轻点,余光见姜鳞睁了眼就又要朝树撞过去。 木明昔麻利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姜鳞顿时不动了。 “你…你是谁?你为什么打我?”姜鳞无措地捂住脸,左右张望:“我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