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晚来客》 第1章 万物皆奇迹 万物皆奇迹,乃至黑暗与寂静。 日月星轮千万年如一日周转,未敢顷刻停歇,云巅山川化为苍冥浩海,不过是星辰翻了个身。亘古不变的冰凉恒宇,彗星划过撕裂的缺口,在茫茫不见边际的幽暗里,照亮的也不过是一隅之地。 那在大地上抬头便可仰望的,璀璨斑斓的,紧密相连的漫天星辰,在彗星的记忆里,却是遥远的,许久之前的记忆。 “呼…呼……” 寒风似孤狼的呜咽,肆虐咆哮,吹飞细碎的残雪。入眼是一片刺目的雪白。此处已是被千里冰封的恍如蛮荒的冰川深处,分不清南北,目不见活物。驻足此处,萦绕心头的只有巍峨的雪山和自我的迷失。抬头看向苍穹,似乎整个大地都在旋转,坚厚的积雪冰层下不知埋藏了多少时光,延绵万里了无生机,置身其中,百年枯荣,过眼浑如一梦。这里,是生命的禁区,这里,更是华夏第一神山,有着龙脉之祖之称的昆仑墟。 “沙…沙…” 踩过厚厚的积雪,身后留下的一串印记不多时便会被风雪再次淹没,不见来路。昆仑墟腹地一片不知名的地方,四道身影戴着雪地护目镜,裹着厚厚的登山服,拄着登山杖一步一步缓缓向前挨着。 “嗤。”金属的登山杖尖插入冰层,溅起碎冰。 四人驻足,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打开地图,扶了扶镜框环顾四周。男子身高约莫六尺,整张脸被护目镜和防风面罩遮住,只能看出身材比较消瘦。 打量了一圈后,男人挥手掸去地图上飘落的冰晶看了半晌后沉声道。 “穿过前面的山崖,再走一天,应该就能到琼木孜塔格的顶端了。” 听声音,那男人大约三十岁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彻骨的严寒,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后面三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言,只是指了指前方,示意男子继续带路。男子卷起地图漠然的拔出手杖,对三人的冷漠态度也无所谓,他只是个收钱带路的,事实上,从一个多月前,三人通过介绍人在克里雅山口百公里外的一个小镇找到他,一直到现在,四人一共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对方只是给了他十万现金,让他带路去往琼木孜塔格,并承诺出来之后再给他二十万。这琼木孜塔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昆仑墟的恐怖,没有亲身涉足的人是无法体会的,这么多年,这圣墟如巨兽之口,不知吞噬了多少探险家的骸骨。方圆三四百公里内,有胆子带人深入昆仑墟中段海拔最高的琼木孜塔格的人,也只有他秦哥一人。 当然,他的本名并不叫秦哥,叫秦君行,秦哥是这附近的人对他的尊称,因为敢深入昆仑虚还能安然回来的人,在当地人看来,那是勇者的象征,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叫他秦君行了。对此,秦君行也无所谓,一个代号而已。 “呼…到了,总算…呼…总算到了。”秦君行大口喘息着,还是觉得肺里火烧般的难受,一个多月没刮的胡子上挂满了冰凌,眼前时不时有迷幻般的星光闪过,超过六千多米的海拔,每上升一百米,都能明显的感受到空气变得更稀薄,这里,鸟兽已近乎绝迹。 “穿过这条山脊,从东方向下走。”到了山巅后,三人中为首的声音听起来中年的男人只是简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多停顿,提起手杖,指了指山巅的另一端。 秦君行眉头微挑,“我们的约定只到琼木孜塔格顶端便回去,并没有…” “再加十万。”没等秦君行说完话,中年人摆了摆手,沉声打断了他。 “对你而言,这并不难,不是吗?”中年人紧了紧防风眼镜,他的普通话并不标准,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却又听不出究竟是哪个省市。 “我要如何相信你?毕竟,你已经违约了。”秦君行不为所动,昆仑虚可不是城市里,谁也不知道多走了这段路会发生什么。 中年人回头,站在队伍末尾的一个年轻男子点了点头,隔着手套活动了下略有僵硬的手指,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块样式极为古朴的玉雕挂牌,抬起头看着秦君行,镜片下的眼神似笑非笑,目光清冽的像能穿透护目镜一般。 “这块玉,保底也值个三十五万往上,运气好还能出的更多。足够付你佣金还有多余。”为首的中年人接过玉牌,轻轻摸搓摸搓,伸手便递给秦君行。 秦君行看着男子手里的玉牌,以他的眼力,这玉牌确实是个好东西。远离现代城市,以物抵价在边疆也是常事,这里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无数的探险家,冒险队,乃至走私贩,甚至是血腥源钻,通缉要犯也不稀奇。这玉牌能不能值三十五万尚不可知,但肯定价值不菲,不过,他却没有伸手去接。 “原因。”秦君行双手环抱在胸口冷然道,他不是一般的亡命之徒,为了钱什么都干,更何况,有命赚钱,也要有命花钱才行。 中年男子沉默了半晌,想了又想,才缓缓把外衣拉开,手伸到怀里,摸索了片刻后,拿出了一张年代极其久远的手札,手札看起来是某种动物的皮做成的,上面的笔记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不清,没有经纬度,没有太多标注,只是粗略的勾勒了一个简易的地图,但基础的路线还是看得出来的,不过,与其说这是张地图,可看上去更像是一张电影中的藏宝图。 “我爱人病重,已无药可医,这是一张我费尽千辛万苦才从英国一个贵族手里花重金换来的地图,据传是一个华夏上古时期的道士留下的。传闻只要找到地图里标注的地方,就能得到那道士遗留在那里的诸多道家重宝,传说这些重宝中有一样东西,有能让人强行续命的伟力。” 秦君行自始至终盯着他的眼睛,即使隔着护目镜,他也能看的清楚,那眼神毫无波动,无法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你还信这个?” “不信。”男人几乎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随即叹了口气。“却又不得不信。” 秦君行点了点头。 “可你为何现在才说?” 中年男子将皮质手札小心的收进怀里。 “很抱歉,我无法确定如果我当时拿出来,会不会有人听到有重宝,会动其他心思?我又怎么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只有你一个人跟我们进了这昆仑墟腹地,我才敢放心拿出来。” 秦君行思量片刻,依旧不为所动,“这琼木孜塔格几十年也未必有人来,若那里真有所谓道士留下的宝藏,我又怎么知道你们不会杀人灭口?死在这,可没有人会知道。” “没有你,我们也出不去。”中年男子似乎早已猜到对方会有此一问,摊了摊手道。 “我现在还有的选择吗?”秦君行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他身后右侧年轻男子的背包,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那包里有枪,还不止一把,途中那人取东西时,他惊鸿间看到过。 “若真有那么个地方,我不管有没有什么宝藏,返程之时,下了四千米海拔,我要你给我一把手枪,三十发子弹,足够的食物,并且……”秦君行顿了顿,“你们离我两百米开外。”思索了片刻,秦君行扫了一眼三人冷漠道。本以为三人只是脾气古怪的探险家,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档子事。若当真有所谓的重宝,为了防止消息不会走漏引来他人觊觎,在这种地方,杀人灭口无异于是最简单的一种,再平常不过。 “没问题。”中年人回头与其他人对视了一眼,沉思片刻,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几人有枪的事实,“但你如何保证,不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如果发誓有用,我倒不介意。”秦哥耸了耸肩,“若真有重宝,我要七十万封口费,在你们下山之后先打十万,之后的半个月内将剩余的钱打给我,我相信比起你得到的,七十万对你而言并不算什么,而那时候,你已经救回了你的妻子,并且能妥善安排好了一切,我得到我的钱,自然也不会给你额外制造麻烦,那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对你这种不缺钱的人而言,东西比钱重要,而对我而言,我更需要钱。” “成交。” 中年人没有考虑太久,点了点头,“当然,如果你不守承诺,相信我,我想找到你并不太难” 秦哥漠然点了点头,转身带着着中年人朝着他手杖所指的方向走去,中年人身后,两个年轻人没有说话,默默跟了上去。 七日后,在穿越无数险要陡峭的山崖,踏过不知多少公里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陌生地界,一行四人经历了十多次险象环生,在黄泉彼岸来回徘徊了数次之后,终于站在了一条悬崖边的狭长台阶前。 “想不到,昆仑墟内竟然还藏着这么大一处道观样式的遗迹,那英国佬居然没有骗你。”秦君行摸了摸雕刻着太极图案的石柱,入手是透心的冰寒,石柱上方立着一个鹤形灯,灯内的燃料早已被冰雪侵蚀殆尽,借着日光向下眺望,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巨大道场的轮廓。 “终于…到了……”中年人长舒了一口气,护目镜下的双眼微微泛红,不知是因为戴久了护目镜还是因为激动的有些瞳孔充血。 “下去看看。”中年男子稳了稳手中的登山杖,拍了拍秦君行的肩膀。 秦君行点了点头,从右腿外侧的刀袋中抽出一把尼泊尔弯刀拿在右手,左手反握住手一只狼眼手电,顺着台阶,屏住呼吸向下走去。一开始他并不相信那中年男人说的话,可如今真到了这里,他不是没有想过杀了身后三人独吞宝藏,毕竟,这里极大可能从来没有人涉足过,但凡这里面真有好东西,价值恐怕都远非七十万可比的,台阶上的那鹤形灯他看了,除了能看出年代非常久远外,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朝代的,想来应该值不少钱,可三人手中都有枪,风险实在太大,只能想想罢了,毕竟,钱终归没有命重要。 “沙…沙…” 整个遗迹很大,有四根石柱矗立,穹顶很高,石柱上雕刻着巨大的栩栩如生的蟠龙,秦君行可以肯定,他从未见过如此真实的雕刻,像是能感受到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威严,厚重。龙首上拴着一根巨大的铁链,在极寒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另一头,连接着一口青铜棺椁,可诡异的是,这棺椁居然是敞开的,没有棺盖的。要不是这附近根本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而且那半人高的棺椁里还散发着绯红色的妖异光芒,秦君行都以为这里早被贼光顾过了。 一口四米多长的巨大棺椁就这么敞开着,静静的悬在一个直径三十米的巨大太极道场正中央,拴在四条蟠龙的龙首处,离地不过三寸,棺椁里散发着绯红色光芒,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总感觉有些怪异,像是正与邪彼此纠缠厮杀。除此之外,这个巨大的道场内居然什么也没有,异常的空旷。 “走,去看看这里头究竟有什么。”中年男人轻轻拍了拍秦君行的肩膀,向着棺椁小心走了过去。 秦君行眉头轻蹙,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那妖异的红芒总是会给人以危险的感觉,微微摇了摇头后,他还是跟了上去。 和中年男子一起,一路到棺椁旁,并没有任何异常,秦哥向棺椁内看去,双眼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棺椁内并没有想象中的所谓的宝藏,甚至没有骸骨,只有一截左手的手骨,静静悬在棺椁中央微微沉浮,棺椁内部刻画着黑红色的,密密麻麻无比繁奥的图案,看起来像道家的阵法或符文,有些瘆人。 “这…”秦君行转头,正想问中年男子接下来该如何,却发现中年男子早已退后数米远,护目镜下妖异的红光隔着厚厚的镜片也看得清清楚楚。 “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擦着秦君行的心脏穿胸而过。 鲜血滴落,他的脚下,一幅巨大的晦涩图案陡然显现,迅速被鲜血覆盖,向着太极图的一侧疯狂侵蚀。 一瞬间,秦君行的心头如彗星划过。 “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回去。”没有愤怒,没有哀伤,甚至没有恐惧,秦哥只是因为剧痛皱紧了眉头,眼神冰冷的像一台机器。 “不错。”中年男子举着枪,看着秦君行的状态略有些惊讶,他想过对方会恐惧,会愤怒,会疯狂,却没想过对方会如此冷静,冷静的让他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 “所以,也根本没有什么宝藏。” 男子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你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骗人来这里,激活这个图案。”秦哥指了指脚下已经快被鲜血浸透的半边太极图。 “而我,只是恰好接了你们的生意。如果我没猜错,死人是没法激活它的。”秦君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三人,是了,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他只是个领路的,为何中年人会让他一起来棺椁旁。 中年摘下防风面罩,咧了咧嘴角,“就算你不过来,都到这了,绑也会把你绑过去。” “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秦君行语气冷淡,捂着左胸,背靠在棺椁上没有乱动,他想知道这棺椁和这太极图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此时的太极图,有一半已经快要被鲜血完全侵蚀。 “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中年男子血色的瞳孔冷血而兴奋,瞄准秦哥的头拨下枪针。 秦哥瞳孔一缩,向后猛地一仰,双脚用力蹬地,翻向棺椁。 “砰!” 电光火石间,子弹擦着秦君行的头皮掠过,极速的气流让人心跳加速,子弹最终射在棺椁上,却没有嵌进去,只溅点星火,而此时,太极图的一半已是一片刺眼的血红! “唰!”被血侵透的太极图猛的迸发出妖异的猩红血芒,一股仿佛将人灵魂冰冻的血色煞气冲天而起穿过穹顶,照亮了整个昆仑虚的上空! 像是贯穿时间长河的无上伟力。 秦君行跌坐在棺椁里,只觉得越来越冷,刚才的动作几乎让他用尽了力气,鲜血顺着衣襟滴落在棺椁内的符文上。 没有管那么多,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必死无疑了,躲到棺椁内也不过是求生的本能罢了。外面的人不一会就会过来给自己补上一枪,退一万步,就算那几人放过他,他也不可能一个人从这昆仑虚走出去。横竖都是个死,秦君行将棺椁内的左手手骨拿到胸前端详起来,此时的手骨不知为何已没有了绯红的妖异光芒,刚入手的时候,他整个人如被电流划过一般,眼前的世界化作错乱零星的碎片,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间便再次恢复如常,手骨通体洁白如玉,没有想象中的冰冷,甚至有些温润,骨节的连接处有一种如磁铁般的看不见的神异力量束缚着。 “莫非,神话里的东西也不全都是假的?”眼前的一切刷新了秦君行对世界的认知,可他知道这一切跟自己都没什么关系了,因为他十有八九是活不过今天。 “轰隆!” 说时迟那时快,枪响之后,一声沉闷压抑的巨响再次充斥着整个遗迹,向着远方激荡,整个大地突然开始震动! “咔嚓!” “嘣!” 龙柱上的锁链乍然崩碎,青铜棺椁重重砸在地上。 “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和古卷记载的不一样!”中年男子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巨变有些愣神,这个状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快去将神骨取出来!快!”身后突然传来同伴的嘶吼般的催促,中年男子大梦初醒,猛地向棺椁冲去! “咔咔咔……”没等中年人跑到,棺椁周围的大地突然撕裂开来,露出下面的万丈深渊! 下一刻,青铜棺椁向着地下急速下坠! “草!”中年男子怒骂一声,向前一个猛扑,最终趴在裂缝边缘,绝望的伸手想去抓住什么,秦哥坐在棺椁内抬起头,隐约还能看到他狰狞和不甘的表情,而后越来越小,数十秒后,便是一片黑暗。 “撤,快撤!”遗迹内的状况并没有因为青铜棺椁的坠落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同伴看着趴在裂缝边缘的中年男人发疯了似的狂吼。龙柱崩塌,腥风阵阵,煞气冲天,几息之后,穹顶塌陷,碎石掩埋了遗迹,昆仑虚剧烈震荡,整个昆仑虚方圆数百里几乎都有所察觉,雪崩如天倾,又似银河倒灌,从琼木孜塔格上宣泄而下,沉闷的咆哮,仿佛九霄的雷霆,白色的暴雪淹没了世界! 第2章 他们都去哪了 “蜉蝣朝生暮死,昆仑矗立万年,大地有缘能自遇,凭天付与莫他求,难怪古人常说,人生际遇无常。” 漆黑的天幕下,一个十二三岁体型消瘦的少年躺在一块磐石上仰望星河,身下是望不到边界的壮阔草原,远处依稀可见的茫茫冰川,巍峨的雪山隐入云层,恰如仙人所在,冷冽寒风似夜枭呜咽,冲出冰原,掠过清冷的夜,青草被压弯,随风摇曳,像海浪一般涌向远方。 少年神色淡然,抬手裹紧不知是什么兽皮缝制的衣襟,望着血色的妖月抿了抿嘴角,狭长的眉毛如刀微微上挑,给原本俊朗的五官凭添了三分冰凉,一双冷漠的眸子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感,仿佛比那冰川里的夜风更要清冷几分。 “他们都去哪了?如果费米能看到这一切,或许就不这么问了,他是会为了当下生活的安逸而庆幸,还是会为那些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和恒宇的浩瀚恐怖而感到颤栗?”少年喃喃自语,回想起之前的一切,仿佛做了一场荒诞的幻梦,可一切却又无比真实。 …… 琼木孜塔格的倾天雪崩他没有机会看到,有幸目睹的三人早已全部葬身冰原被无尽的极寒吞噬,秦君行挨着棺椁内壁靠着,棺内的符文像是被他的鲜血点燃,整个棺椁内开始弥散出淡淡的紫气,虽然棺椁没有棺盖,紫气却没有飘散出棺椁,反而将棺椁完全覆盖,透过紫气,能看到的只有黑暗,秦君行能感觉到棺椁还在急速坠落,速度越来越快,也不知这深渊究竟有多深,这么长时间还没到底,但可想而知,如此高度,当棺椁坠地的一瞬间,就是他死亡的时刻。 回顾自己短短二十多年的一生,如果在别人看来,应该算是悲哀的一生,可秦君行并没有任何的沮丧哀伤或者悲痛,这也是老院长告诉他为什么他会被遗弃在孤儿院的原因,因为他出生不久便被检查出有先天的基因缺陷,根本没有属于人类的任何情感,谁又会去抚养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呢? 朋友自然也是没有的,感情本就是易耗品,原本就缺少爱的孤儿院,谁又会拿真心对一个木头人?好在老院长心地善良,一直供秦君行读到高中毕业,没让他变成一个文盲,可就在他高中毕业那年,老院长也因为年纪过高终究还是去了。新来的院长嫌弃他毫无人情味,最终也没有让他留在孤儿院工作,而是将他赶了出去。离开孤儿院的他在老院长的墓碑前矗立了一夜,离开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几经辗转,去了一家图书馆做管理员。 管理员的工作相对还算轻松,闲暇时间里,秦君行为数不多的习惯就是阅读,范围也是包罗万象,虽然基因上有缺陷,但他却并不愚笨,相反,他可以说很聪慧,记忆力也很好,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总会为你开一扇窗。 图书馆的生活虽然没有太大压力,但一个月仅有的那点微薄工资也只能解决他的温饱,在图书馆干了三年多后,最终还是被学历更高的应聘者所取代。离开的那天,没有人去同情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因为三年多来,他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秋风萧瑟的清冷夜晚,秦君行背着破旧的背包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路灯下狭长的影子也最终归于黑暗,他就像一粒尘埃,存在,却又无人问津,回首,也望不见归途。 而后,他一路向西,历尽艰辛,只为去看一眼书中所记载的第一神山昆仑虚,不为别的,这个世界我来过,我看过,仅此而已。但缘分,往往便是在时间无涯的旷野里,没有早一步,更没有晚一步,碰巧遇到了。在昆仑山下,秦君行意外救下了一个人,至此,他最终选择留了下来,并成为极少数敢带人进昆仑虚的人。在这个远离城市繁华喧嚣的地方,他见过太多的肮脏和伟大,但秦君行始终像一个过客,冷眼旁观着,因为那些美好或丑陋并不能让他有任何触动。 正如老院长临走前曾问过他,你有什么心愿。 秦君行沉默了许久。 “我想做一个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哪怕感受到的是人们所谓的痛苦或者绝望也好,也总好过做一根木头,一块石头。” 老院长微微笑了笑,随即闭上了双眼。 他送了他最后一程,却没有哀伤,好像世事本就该如此。 本打算此次琼木孜塔格之行结束之后便离开昆仑虚,拿到钱后去更远的地方看看,没准还能找到解决这种基因缺陷的方法,没成想这次进昆仑虚,会成为他人生的绝章。 “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看来这辈子,是没机会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秦君行挑了挑眉,他没有怨恨过自己的父母,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怨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只是想见一眼那个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但当这个棺椁落地的时候,他的一生也会随之落地。 注视着棺椁中的手骨,温润似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虽然此时的手骨已经没有了最初绯红色的光芒,但是能被封存在这昆仑圣墟中,又用这么匪夷所思的方式存放,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留下的骸骨。 “也罢,虽然这一辈子活的不精彩,但恐怕没多少人像自己这样死的匪夷所思。”秦君行撇了撇嘴,闭上了眼睛敬候死亡的到来。 …… “嗯…” 一声呓语,秦君行不自觉的紧了紧眉,缓缓抬起眼皮,迷糊间撑起身子,看了看熟悉的棺椁,他的动作随之一顿。 “我居然还没死?而且…我竟然睡着了?”秦君行轻轻敲了敲棺椁的内壁,这深渊究竟有多深?此时的棺椁内,紫气四溢充盈,浓郁如雾,吞吐间连鼻息喷出的都是紫色的气体,那种极寒的感觉早已消失不见,整个棺椁内温暖异常。 秦君行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用手扒开自己衣服左侧胸前,原本恐怖的贯穿伤已消失不见,若不是衣服的破裂和干枯的血迹,他甚至以为自己压根没有受伤。 “等等。” 他慢慢将手抬到眼前,秦君行的眸子不自觉的眯了起来。眼前的手掌,比起之前,小了不止一圈,仔细打量,发现比起之前也细腻了不少,不像一个成年人的手,更像一个少年。有了这个发现,再看一下自己的衣服,明显大了一圈。 “是我变小了?”秦君行不自觉的扭了扭脖子,如果他是正常人的话,此刻恐怕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内心的复杂活动了,会惊讶?会害怕?会兴奋?会恐惧?会觉得匪夷所思?亦或者以上都有。当然,对他而言,只是觉得完全超出了自己的理解和认知,至少以他的知识储备,不足以解释当下,这种情况他只在图书馆的科幻文学中见过。 蓦的,他又想到了什么,微微抬起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棺椁外早已不是茫茫黑暗,而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璀璨星河。数之不尽的星辰在冰冷的恒宇中闪烁着若有若无的迷人光彩。极远处,一颗巨大的恒星喷射着炙热的火焰,火舌在虚空卷起万丈红炎,像是在贪婪的舔舐着什么,七颗颜色各异的行星不停的旋转着。转头看向后方,一颗如木星一般的赤金色的大星快速旋转着,星辰的周围是三圈大小不一的行星带,迷人却也极度危险。 恍惚间,一道肉眼可见的透明气浪不知从什么地方急速袭来,眨眼间就到了棺椁前! 没有巨响,也没有爆炸,棺椁周围荡起一圈透明的涟漪,隐约可以看到几个繁奥的黑金色古文一闪而没,将气浪直接挡在外面。气浪过后没过多久,数不尽的碎石残片星辰残骸如流星雨一般袭来,所过之处,星辰皆遭受重创,更有大的残埃击中较小的星体,刹那之间星辰破碎,让人不寒而栗。远眺气浪袭来的方向,一片巨大的星河在恒宇深处漫游,无数小行星分裂变成星环,星河中心,一颗闪亮的恒星突然塌陷,恐怖的火焰急速膨胀,瞬间吞噬了周围的星体,并且越来越大,秦哥知道,那是红巨星,他曾在图书馆中看过介绍,但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居然可以亲眼看到这壮观雄丽的域外奇景。 棺椁如碧海波涛上的一叶小舟,航行在星辰大海,眨眼间跨过无尽虚空,所有的恒宇尘埃在靠近棺椁附近都被透明的涟漪震成齑粉飘散开来。一路上,秦君行跨过无数星系,见过了太多别人一生也不可能亲眼目睹一次的神异奇景,甚至亲眼见证了一个星系的衰败,一颗巨大的恒星膨胀后终究消逝,变成了一颗冰冷的死星,像是一刹那走完了千万年,整片星系陷入黑暗。曾经的秦君行以为,星辰的结束是爆裂,没成想却是一片呜咽,结局并不是火,反而是冰。当最后一颗大星失去了光芒,棺椁像是穿梭在茫茫黑洞,星系成了星辰的墓地,散落着死去的恒星的残骸,唯一的微弱光亮是那还没完全消散的白矮星。 秦君行看着眼前的奇景略有些出神,眼前的一切相信除了他之外应该不会有别人看到了。如果真的还有人也见过这种奇景,他不敢想象那需要多强大的能力,此刻他已经越发的怀疑这棺椁封存的手骨骸骨是来自神灵的,否则那人也不会称它为神骨,而且单单是这棺椁就已经可以在星辰大海中遨游,那有资格封存在这棺椁中的骸骨生前有多强大根本不是他能想象的。 “也不知这棺椁最后会带我到什么地方。”秦君行看着眼前飞速消逝的景象,此时他已经什么也看不清了,因为棺椁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透过紫气,外面的画面已经扭曲如一幅抽象的油画,慢慢的,连色彩也消逝了,只剩下一片白色的光点在飞速闪烁,其余一切皆归于混沌。 正想着,秦君行感觉眼前快速变幻闪烁了几次,随即,眼中所有的光点都消逝了。 “嗯?”他环顾了一圈四周,不禁捏了捏下巴,此时的棺椁仿佛停在一片冰冷死寂的巨大空洞中,没有方向,没有时间,也没有尽头,甚至不知道这棺椁还在不在前行,因为四周一片茫然,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没想到茫茫恒宇之中还真有这种地方。” “如牧夫座虚空般的存在?”秦君行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觉得可能性不大,按照科学的说法,越高级的文明越能捕捉恒宇中的恐怖能量,这种显赫的文明不会更夺目,反而会将自己隐藏在宇宙的无尽黑暗中,观测到的也只是一片虚无。但观测到的虚无不代表不存在,可秦君行环顾四周,却真的只有死寂的黑暗,别说文明了,连一颗星辰都没有。 棺椁在冰冷的恒宇中寂静的漂流,秦君行却没有什么孤寂和恐慌感,因为他的内心深处一如这死寂的黑暗虚空,死物又焉知繁盛的快乐和孤独的痛苦,最多只感觉自己在浪费生命,仅此而已。 每天不断的吞吐着棺内的紫气,也从没有任何的饥饿感,此时棺中的紫气已经无比浓郁,如水一般,就算秦哥只是个普通人,也明白这紫气必定不是凡物,可惜他根本不懂任何如玄幻作品中的修行之法,只会本能的吞吐呼吸,还有之前在穿越星际的时候,但凡有恒宇中划过的残骸尘埃命中棺椁的时候都会被一层水纹一般的能量挡住,水纹上勾勒的暗金色古文他也记住了一两个,可惜棺椁穿越的太快,那水纹也是一闪而没,否则秦哥应该可以记住更多。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古文或者说符文具体有什么功能,也不知道这棺椁最后会带他去往哪里,但秦君行还是细心的记住了它。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亮光突然照进秦君行的瞳孔,刺眼的亮光让习惯了黑暗的他瞳孔猛的一缩,这个时候秦君行才终于确定这棺椁还是在急速运动的,它带着自己穿越了恒宇的一处巨大虚空,眨眼之间,棺椁冲过那抹亮光,整个世界一片白色,秦君行眼睛眯成一条缝,本能的抓紧了棺椁内唯一能抓的那根手骨的骸骨,朦胧中,只见一道红光冲天而起,漫天符文闪烁,耳边居然传出风雷呼啸之声,棺椁底部浮现了一个极其复杂深奥的阵法,下一秒,秦哥只觉一股恐怖的伟力带着他横跨数万里,天旋倒转之间,最后只瞥见那棺椁遁入一道漆黑的裂缝中,消失不见。 …… 一阵寒风刮过,秦君行打了个冷颤瞬间清醒,脚下的符文快速消失,片刻后隐没,他心头隐隐猜测,这应该是神话中一个类似传送阵一类的阵法,至于棺椁为什么将他丢在这里,又会飞向何处,他不得而知。 打量了一眼四周,此时已是入夜,还未太深,身后约莫十多里处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巍峨的山脉,半山腰以上被白雪覆盖,山谷间狂风肆虐,前方是一片苍茫草原,在夜幕的笼罩下,荡漾着黑色的波浪,狼眼手电早已经没电变成废铁被秦哥随手丢弃,那把尼泊尔别在腰间还能使用,最重要的是,他的左手,死死的抓着那根不知道来历的左手手骨,这是那棺椁中唯一的东西。 来到这片未知的世界,不远处那二十多米高叫不出名字的参天巨树和头顶的血色妖月都在不断的提醒他,这里已经不是那个熟悉的蓝色星球了,秦哥缓缓蹲下,握着弯刀警惕的注视着四周,耳廓轻微抖动,仔细的听着四周的动静,几分钟后,在初步确定没有危险之后,秦君行缓缓向着那颗参天古树潜去。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危险,秦君行来到古树旁,借着弯刀的助力顺利爬到第一个树杈上,站在树上,举目眺望,在距离他一两里远的地方居然发现了点点灯火! “看来,这个地方还是有生物生存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生物。”秦君行紧了紧有些偏大的衣角,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完全看不到现代文明的痕迹,既然看到火光,总是要去看上一看的。 想到这里,秦君行看了一眼手中的骸骨,这东西暂时还是不要带在身上的好,虽然已经不再散发绯红色的光,但用心看还是能发现它的不凡之处,自己目前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当下最好的选择,是将它藏匿起来。 从树上下来,秦君行抽出弯刀,小心翼翼的在树根旁的草地上划开了一个长宽约二十公分的草皮,在草皮下挖了一尺来深的坑,将手骨折叠后埋在坑里,填完坑后,再将草皮盖上,加上这片草原的草丛极深,想来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做完这一切,秦君行又在他刚才待过的第一节树杈上做了个记号,而后,借着妖异的月光,向着灯火处缓缓摸去。 第3章 生命灿如星辰亦如枯草 天还未亮,一个矮小村落的灯火尚未散尽,隐约能看到大半轮廓,逐渐的将自己展露在黎明的黑暗里。 秦君行来此已一月有余,那天夜晚,当他第一眼看到这里的原住民时就知道自己最怕出现的麻烦应该是不会出现了,这里的人和地球上的东方人差不多,语言居然也大致类似,只有少数不懂的方言需要细细揣摩,经过简单的盘问,也许是改变的年纪帮了他,秦君行随便编了个理由,尽管对方几乎不信,但还是让他在这里暂时住了下来。 收留他的是一个姓陆的妇人,与丈夫同姓,只是她丈夫去世已经快十年了,留有一女,叫陆采芙,和秦君行现在看上去的年纪差不多大。从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口中秦君行得知,这是一个仅有三千多人口的小村落,坐落在一个名为“乾”的强大王朝的最北端,至于这个大乾王朝有多大,村里无人知晓。村落的名字在他看来很奇怪,叫“开守”,世世代代生活在雪玉山下。整个村落里大多数人都姓陆,像他们这种小村落,附近还有数十个,偶尔互通有无,也经常发生摩擦,村民的生活方式还相当原始,牧羊,狩猎,像是三千年前的华夏小村落,却又有所不同,这里的成年男子身体素质要高的多,最重要的是,经过沟通,秦哥得知这个世界居然真的有类似华夏神话故事里才有的修行之人,据说厉害的修士甚至能活上千年之久。 “莫非科学的尽头,当真是神学?”天还没亮,秦君行便早早起床,突然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对未来他需要仔细思考一下。 “吼!…呼…吼!”就在秦哥沉思的时候,一声恐怖的震天兽吼从冰川深处传出,划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秦君行猛地转头,远远望去,一个黑色的庞大身影此时正趴在雪玉山脉的一座山峰之上,下一刻,一条巨尾惊觉乍现,那黑影一声痛苦的怒吼,从山巅被扫了下来! 虽然开守村离雪玉山还有挺远的距离,但是对于这种巨兽而言不过咫尺罢了。巨大的震感从雪玉山方向传来,几息之后,整个村落所有人便都从家里跑了出来,惊恐的看着远处厮杀的两尊巨兽,孩童的哭泣声顿时此起彼伏。 秦哥自己也没想到,才来到这里一个月,居然见到了此等凶物! “快跑!”不知谁喊了一声,村民惊恐之余开始疯狂向远处逃去。 “孩子,跟阿娘跑!快!”就在秦君行还专注的看着凶兽殊死搏杀的时候,胳膊被人用力一拉,秦君行回头,发现来人正是收养他的陆氏妇人,此刻她正满脸焦急,左手还拉着被兽吼惊吓的有些惊慌失措的采芙。 “是镇山兽?它不应该在山脉最深处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居然有东西能跟它厮杀!” “吼!”巨蟒般的凶兽丝丝吐信,头生双角,再次将尾巴狠狠抽向巨兽,一双猩红的双眼如黑夜里的灯笼,摄人心魄。那庞大的巨影不甘示弱,一个闪身躲过攻击,恐怖的兽爪死死拍在对方身上! 雪山激荡,恐怖的凶焰十里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抛洒的鲜血在黎明背景的衬托下闪烁着黑暗的光芒,一声声震慑人心兽吼十里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巨兽的交锋,于凡人而言,便是毁灭的天灾。 “想不到,这穷山恶水处竟有龙血恶蛟!看样子还受了重伤,当真乃天幸,今日本座若取了你的妖源开炉炼丹,定能突破百年桎梏!” 兽吼未绝,又是一声长啸,人未到声先至,一条火红划过长空,延绵数百米,璨如匹练,燃如星火! 所有人瞬间驻足,抬头望天,一个身穿赤色道袍身负神剑的男子御风而行,剑气浩荡笼罩苍穹! “去!” 一声轻呵,身后神剑出窍,华如流光,一剑便斩落山峰,如切豆腐一般。山体崩塌,带落滚滚碎石,天地震荡。几个转瞬间,巨蛟已身伤上加伤,被一剑斩断蛟尾。 “昂!”恶蛟吃痛,声似龙吟,放开对手,履水吐焰,欲煅烧神剑,身子猛地一弹,眼露凶光冲向来人。另一边,那所谓的镇山兽见神剑之威,眼中人性化的闪过深深忌惮,低吼一声,扭头潜入冰川,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冰原。 “还想反抗!” 一声冷哼,手中剑诀一变,神剑在空中飞舞,剑身猛地腾起熊熊烈火,冲着恶蛟一剑斩出! 恐怖的杀机乍现,恶蛟眼中露出惊意,想转身却为时已晚,一道剑芒闪过,兽首已被神剑当场贯穿! “哈哈哈哈!万万没想到,还是个渡了化形大劫的蛟龙,只可惜渡劫失败身受重伤,难怪,难怪那血脉驳杂的陆吾也敢不知死活的出手挑衅。” 男子一剑挑起蛟龙尸身,转瞬间便不知收入何处,神剑入鞘,漠然向村子方向望了一眼,众人只觉心中一片冰冷,如被神只漠视的蝼蚁。再回头,男子已然御风而行,向着巨兽逃离的方向追去。 秦君行全程目睹了男子斩杀蛟龙的过程,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更直观的认知,这里简直如同神话中的蛮荒世界,没有法律,没有安逸的朝九晚五,恐怖的凶兽恐怕能吞天噬地,强大的修士更是能凭借一己之力搬山倒海。 这一刻,秦君行的内心终于有了目标,他要成为一个修士,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在这个世界更好的活下去,如果有可能,他更想在这个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找到自己的缺失的情感,做一回真正的人。 “好强的剑意,没想到这么偏的地方还有玄门的人,而且来人恐怕修为不低。” 正当秦君行盘算着打听什么地方才可以接触到修行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十多个身穿黑色玄袍的男子不知何时到来村口,此刻皆背对着村落,看向雪玉山方向,仅仅站在那里,便让人感觉到温度都低了几度。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为首之人声音异常沙哑。 “大人,难道就这么回去?”有人疑问,声音冰冷。 为首之人摇了摇头。 “不不不,既然来了,总要带走点什么。” 话罢,为首之人转过头,微微咧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目光森然,似九幽的恶灵,喉咙上的恐怖刀疤异常醒目,看样子,曾经差点被人斩下头颅。 难怪说话像破了的风箱一般。 秦君行双眼微眯,他在边境待了那么久,从这些人身上,他感受到了浓烈如狂潮般的杀气。 极致危险! 可秦君行却没有任何办法,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一刻,秦君行不免想到,如果自己拥有似方才负剑之人那样的强大力量,想来又是另一番光景。有力量,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活下去,才能有机会找回自己的心,才能找回这尘世间任何凡人都能唾手可得的七情六欲,才能真正感受做一个有血肉的人。 不自觉的,秦君行向后退了一步。 黑袍人转过身子看向村落,猛然间,一股极其恐怖的杀气笼罩了整个村子! 整个村子在恐怖的杀机笼罩下,居然没有人再敢发声,甚至连孩童都停止了哭泣! 秦君行觉察到自己胳膊不停的抖动,低头看去,陆氏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指骨惨白,身如筛糠,旁边的小女孩也止不住的打颤。 “杀!” 然而,村民的恐惧并没有换来来人的怜悯,为首之人一声低喝,手下之人如死神的使者,幽灵般冲入村落。刹那间,血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哀嚎和哭喊似夜枭的悲戚,响彻了开守村。 “唰!”秦哥只感到眼前一红,脸上一热,一道剑芒从眼前闪过,身旁的陆氏捂着喉咙,却不能阻止鲜血的狂飙,想出声,却说不出话,双目惊恐跪在地上。 “娘!”另一侧,陆氏的小女儿采芙惊声尖叫,一把扑到娘亲怀里,抱着自己的娘亲嚎啕大哭,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她疯狂的呼喊着娘亲的名字,想要挽回这一切,却又那么的苍白无力。 陆氏艰难的转过头,剧痛让她汗如雨下,怜爱又哀伤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灰暗的眸子中带着无尽的不舍,终究失去了神采。 仅仅一刻钟,十多人再次回到村口,默然而立,杀气盈野,刀锋剑刃依然闪亮如新,竟是滴血不沾,在黎明前的黑暗里闪烁着森然的冷芒! “执事大人,村里除了百二十七名孩童外,其余人已尽数诛杀。” “很好。”为首的被称作执事的男子点了点头,咧嘴扫了一眼被赶到村口处一脸恐惧的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孩童森然一笑,似乎挺满意的样子。秦君行站在人群里,一脸惊恐的偷瞄着众人,并不是他内心真的感到了恐惧,事实上,他的心中毫无波动,没有恐惧也没有同情,但是他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把他们的命当回事,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不过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一丝的特别,否则必定引起对方的注意。 “我知道,你们很恨我。”执事不以为意,目光冰冷的看着眼前的孩童,凛冽的杀机让活下来的孩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们不用恨我,在我眼中,你们不过蝼蚁而已。恰恰相反,你们应该感谢我,因为我给了你们进入魔道圣地的机会,只不过……” “你们中很多人可能很快就会死去!桀桀!” “走,碰巧路过,既然来都来了,算算日子,也快到杀堂养蛊的日子了,若是能留下几个种子那便是意外,若是没有,那死了便死了。”执事随意的摆了摆手,身侧一个男子点了点头,右手伸出,向着虚空一抓,一团黑色火焰腾起,火光摇曳如幽冥烛影,片刻后火势暴涨,眨眼睛便吞噬了整个开守村。随即,沈执事黑袍一甩,秦君行等人便失去了意识,对着身后的众人点了点头,一行人遁入虚空。 至此,大乾王朝雪玉山下的开守村从此消失在世界上,留下的不过是一片被烧焦的废墟和已经扭曲不成人形的尸骸。 秦君行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最庆幸的便是自己早早的将那根从棺椁中带出的手骨藏了起来。如若此行还有命能活下来,再找机会回到这里取回那段手骨。只是不知,此一去又是何种光景。 第4章 杀你的人 幽暗的室内,烛光摇曳,铺着枯草的地上坐着两个身穿单衣的十多岁少年,一个身材稍胖,目光恍惚,一个身材消瘦,面色平静,耳畔不远处不时传来的阵阵惨叫让人毛骨悚然,刺鼻的血腥气疯狂的往人鼻腔内钻,每一声尖叫,都让那个身材微胖的少年浑身一颤。渐渐的,暗红色的鲜血甚至透过紧锁的门缝渗入房间,转眼间,房间内的血腥味更浓重了。 “我姓秦,秦君行,你叫我秦哥儿就行,你呢?叫什么名字。”身形消瘦的少年正是在开守村被掳走的秦君行,他往少年身旁挪了挪,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从开守村被屠村到现在,他再也没有见过陆氏的闺女采芙,恐怕,在这种恐怖血腥的环境下,即使那个女孩侥幸没有死,也会被活活逼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但就现在的情况分析,他大概已经猜出了一些,这里应该是这世界某个杀手组织的训练营,目的便是要将抓来的孩童训练成将来冷血的杀人机器,虽然秦君行没有情感,但他也不想变成谁的一把武器,虽然他知道,想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杀戮是不可避免的,但重要的是,受到任何人或者任何势力的控制,这和拜入一个宗门有着本质的不同。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自由是无可取代的。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有机会寻找修行宗门的消息,就被迫加入了一个杀手组织,即使这个杀手组织是那陆姓执事口中的所谓的魔道圣地,他也一样不稀罕。可惜人在屋檐下,现在形势所迫,他必须要保证自己先活下来,然后才能考虑其他的。 少年被秦君行一拍,浑身猛地一激灵,双手不自觉的护在胸口一个劲的哆嗦,一脸紧张的看着秦君行,眸子中流露出的是深深的惊慌和戒备。 “吱…” 不等少年回话,一声开门声传来,顿时,血腥味比方才又浓烈了几分,透过打开的木门,房间外的地面已经全被鲜血染红,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赤脚踩在粘稠的血水里,手中抓着一个少年的头发,拖死狗一样的把少年拖了过去,消失在转角,而少年的胸前,一把冰凉的匕首正插在少年的心窝。 一双沾满血水的脚面出现在秦哥眼中,秦哥抬头,看到的是一双没有色彩的灰暗瞳孔。 四目相对,来人冰冷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惊讶,大概是没想到秦君行表现的如此镇定,也仅一瞬间便消失,只一把匕首被对方扔在地上,随即关上了门。 “你们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或者,两个一起死。” 这是来人关门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体型微胖的少年浑身颤抖的更厉害,口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他的双眼甚至已经失去了交集,整个人像中邪了一样,而匕首此刻就停在他的手边。 房间里陷入了平静,秦君行没有再说话,仿佛空气都为之凝固,来人说的很清楚,要么杀死对方,要么两人都要死,此时再交流,显得毫无意义。 经过一刻钟的沉默,秦君行缓缓看向少年,此刻的少年已然因为恐惧和巨大的心理压力,彻底失了神志。 房间内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秦君行摇了摇头默默捡起匕首,刀刃划过地面,传出细小的滋滋声音,此时听起来却异常刺耳。 把玩了片刻,他站起身,沉默的走到少年身后,将匕首轻轻搭在少年的脖子上。 “希望下辈子你能投个好胎,去一个没有恐惧也没有杀戮的国度。” 秦君行轻声低语了一句,一刀划向少年的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秦哥的刀锋即将划过少年咽喉的瞬间,微胖少年那原本呆滞惊恐的目光一扫而空,暴戾狠辣一瞬间爬满了整个眼角! 少年一把抓住秦君行的双手,脖子向旁边猛地一歪,刀锋划破少年的侧颈皮肤狠狠的扎进了秦哥的左腹! 未了,少年并没有停手,借而死死握住秦君行的手,猛地将匕首又拧了一整圈才狠狠推开秦君行,一个翻滚闪到了一旁,微微眯着双眼,如毒蛇一般死死的盯着对方。 对于一个还没有开始修行的人来说,这一刀无疑是致命的。 如果是强大的修士,这种伤并无大碍,可两人都是还没有接触修行的凡人,中这一刀,可以说是十死无生,而且少年还残忍的将匕首在秦君行体内转了一圈,恐怖的伤口狰狞血腥。 “我叫林飞,是杀你的人。” 少年冷漠的声音传来。 秦君行双眼止不住的抽搐,转而跪倒在地,缓缓将匕首抽出,鲜血染红了手腕,左手捂着伤口,微微抬头,还没有看到林飞的脸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林飞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却没有立刻走上去,而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了半晌。毕竟动物临死前尚且知道殊死一搏,何况是个人。 大约过了十分钟,林飞看秦哥一动不动,慢慢走上前对着秦哥的头狠狠的就是一脚,看到秦哥不为所动,才终于确定对方是真的死了。一瞬间,林飞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紧绷的神经才慢慢得以放松下来。要知道,对于他而言,那短短几秒钟已经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颈部火辣的剧痛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若是再晚一点,或是侧颈的伤口再深一点,他就真的命丧黄泉了。 “还好我装的够真,若真打起来,谁能活下来还真说不……” “噗!” 林飞话没说完,一股恐怖的剧痛袭来,一把匕首从身侧自下而上斜着刺入体内,他想叫喊,却被死死捂住了嘴,少年充血的双眼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鲜血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疯狂飙出,溅满了整个墙壁,血腥又恐怖! “噗!” 又是一刀,林飞疼的冷汗直冒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噗!” “希望下辈子你能投个好胎,去一个没有恐惧也没有杀戮的国度。” 同样的话语,林飞听起来却异常刺耳,像是无情的嘲弄,他愤怒,却又无可奈何,身体里的力量随着鲜血的飙出而越来越小,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已经死亡的秦君行会再次暴起杀他。 艰难的扭过头,瞳孔再次一缩,对方原本那极其恐怖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如果不是破碎的衣服,他甚至以为自己失忆了。当时的秦君行跪在地上,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捂着肚子,一头栽在地上,仿佛一个失败者向胜利者叩首。他一脚踢在秦哥头上,却没有将他踢翻过身,自然也看不到秦哥那恐怖的伤口是什么时候愈合的。 林飞努力的将手伸向秦君行,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已经没有了力气,目光中那对求生的深深渴望终究慢慢消散,伸出的手猛地打在地上,头一歪彻底失去了生机。 秦君行慢慢抽出匕首,眼中无喜无悲,仿佛这一切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他杀了林飞,内心却没有任何触动,就像打碎了一片玻璃。他不知道后怕是什么感觉,但那一刻他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只是没想到,剧痛过后,他并没有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那原本恐怖的伤口不过几息之后便奇迹般的复原了,这不禁让他想到当初他中弹之后的情形,如果不出意外,不是那棺中某种神异的东西赋予了他这种恐怖的天赋,就是穿越恒宇的过程中被某种东西赋予的,但不管怎样,这种天赋今天救了他一命,同时也更加让他认清这个世界的残酷和人性的黑暗面。 “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能拥有这种强大的匪夷所思的能力。”秦君行自己也感到很意外,就像是有了不死之身一般,只是现在他还不能确定,这种能力的极限在哪里,若是头部受了重创还能不能活下来,又会不会有一天,这种能力突然就消失了。 “想不明白就算了。”秦君行摇了摇头,多想无益,不管怎么说,今天这种能力救了自己一命,同时也给自己上了一课。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永远也不要放松警惕,更不要小看任何人。 他将林飞的尸体拖到旁边,看着自己的衣服微微思索了片刻,用匕首在衣服的破损处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让其看上去更像是被匕首划破的,加上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红,不仔细盯着看应该看不出什么端倪。对于自己的这个天赋,他并不想让杀手组织的任何人知道,这是他目前最大的底牌和依仗。 而且,一旦被组织的人知道,不出意外他恐怕立马会被组织重点关注,因为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都拥有类似的神异天赋,那不符合逻辑。至少开守村中就没有见过也没听说过有人有某种特殊的天赋。若是被组织的人知道他有类似不死之身的能力,以后若是决定找机会逃走,恐怕会难如登天。 处理完衣服上的痕迹,秦君行便坐在一旁休息,突然,他想到了采芙。那个跟他一起生活了一个月的长得挺可爱的小女孩此刻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不出意外,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毕竟,这种残酷甚至可以说没有人性的选拔,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又怎么可能活下来。 大约三个时辰后,木门再次被打开,还是方才扔下匕首的黑衣人。 黑衣人身后,走出一个蒙着面的男子,冷漠的将林飞的尸体拖了出去。黑衣人看了秦君行一眼,似乎没有感到意外,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他跟上,转身走出了房间。 “明天,你们将进行一次天赋检测,通过检测者便可成为焚隐圣地的外门弟子,没通过检测,会进行为期两年的筛选,入选的人一样有进入魔道圣地杀圣堂修行的机会,没有入选的人嘛……” “下辈子或许还有机会,呵呵。” 黑衣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天赋检测?修行吗?” 际遇浮沉,人如浮萍,秦君行微微摇了摇头,默默跟了上去。 第5章 一命抵一命 “咻…咻…” 一座巨大的全封闭的黑红色建筑内,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汗流浃背的在一条狭窄的过道内拼命奔跑,奇异的是,如此快速的奔跑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后,一道道箭矢时不时的闪烁,又极快消失,白驹过隙之间,只留下一道危险的流光,像是死神在玩弄着挣扎的灵魂,露出戏谑的深深恶意,一个不小心,便会投入黑暗的怀抱里。 “好险!”穿过过道,少年不自觉的咽着口水,心有余悸的回望了一眼,在踩到那快空木板的瞬间他就暗叫了一声不好,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当场拔腿就跑,此刻恐怕已经被密集的箭矢射成筛子了。 前方,一道长宽两丈深一丈的大坑映入眼帘,深坑下倒插着无数锋锐的利刃,一根极细的看不出材质的金属丝线悬挂在正中间。 少年咽了一口口水,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左脚,稳稳的踩在丝线上,顿时,脚下如同踩在锋锐的刀口,殷红的血珠渗出,细汗从额头滑落,穿过睫毛融入他的瞳孔。少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分心,再难受也不敢眨眼。少年正全神贯注的向前走着,蓦的,脑后传来一缕轻微的破空声,少年心中一惊,没有丝毫犹豫,当下便猛地向前一趴,双脚双手缠住丝线,分毫之间,少年感到后背肌肉之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抬头望去,一道细如发丝的钢丝掠过,上面还沾着点点血红。 强忍着疼痛,少年没敢停顿,快速向前爬去,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阔机机关打开的声音。 少年瞳孔剧烈收缩,双腿发力猛地向上一甩,整个人在丝线上向前一个翻越。 “噗…噗…噗…” 十多道钢钉一样的暗器从头顶的机关内射出,强大的力道直接将深坑内的利刃打断。不敢再有停顿,少年飞速爬过钢索,向着下一个转角跑去。 “吱呀。” 大门被打开,耳畔传来海风的呼啸,少年身处一片汪洋的一座孤岛上,门里门外让少年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前方,百十个少年身穿黑色麻衣整齐而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百人的最前面,站着一个身穿黑色玄袍的蒙面男子,此刻,男子正扭头看着放在旁边的沙漏,而沙漏上方,此刻已经没有一缕细沙滴落。 蒙面男子转头看向少年,冰冷的杀机笼罩,少年浑身一震,扑通一声跪在男子身前。 “我,我知道错了执事大人!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训练营第四条规则是什么。” “失,失败即是死亡…”少年闻言状如筛糠,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执事大人,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很好,原来你还记得。”执事的目光如毒蛇一般锋锐的扫过身后的众人。“记住你们的身份,焚隐的任何组织不会收留任何一个废物。” “是!” “六十一号,你想要一个机会。”执事目光玩味。 “是!恳请执事再给我一次机会!”被称为六十一号的少年点头如捣蒜。自从被带来这里,他们就再也没有了名字,有的只是一个数字代号,如果他们死亡,这个代号会被收回,换给别人,如果通过了两年的测试,则会被换上新的代号。 “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呵…”执事冷笑一声。 “自断一肢,或者,从他们中挑一个,杀了他,用他的命换你的命。”执事的目光在百来人中扫了一圈。在他眼中,这些人不过是焚隐下属杀手组织中的一群蝼蚁,甚至还不是杀手组织的正式成员,与训练凶兽无异,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目前而言,可能还不如训练凶兽,毕竟凶兽天生就有不俗的战斗力和刻在骨子里的凶性。 六十一号抬头,面露喜色,没想到平日里冷血无情的执事居然真的给了自己一次机会。他的目光扫过执事身后站着的百来人,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杀意,目光锐利如刀。他压根没有考虑去选择自断一肢,因为他知道,如果他选择了自断一肢,即使今天活下来,他也没有可能通过为期两年的死亡试炼,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死,早一天和晚一天的区别罢了。他们这群人,不过是被焚隐挑剩下的死士罢了,在通过了牢房内必有一死的生死搏杀后,他们便被集体带到一个恢弘却阴暗恐怖的大殿内接受了焚隐的天赋测试,那是一个黑红色的繁奥大阵,能够检测出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神异体质和修炼天赋。 当时和他一起在大殿内接受检测的人足足有三万余人,但异体者却仅有一人,先天身负巨象之力,当即便被焚隐圣地的一个外门长老收为记名弟子,加入了这个名震千界的魔道圣地,有一个外门长老为师,宗门的资源会适量倾斜,只要不夭折,将来成就肯定不低,而且至少目前能活的比较安稳,一时间,不少人羡慕又嫉妒,而后,检测出来修炼天赋出众者共有七十余人,也皆被焚隐的外门执事带走,只留下他们这些没有入选的人,来到了这里参加死亡筛选。没有人再想过要逃走,因为凡是付出行动的人,无一例外的被抓了回来,以极其残忍的方式被处死,那个被抓回来活剥了皮囊的少年现在还没死透,就吊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不断扭曲残喘呜咽着。 所以,在这里,他们真的与野狗无异,因为他们的命并不值钱。 “执事大人,我选十三号。”六十一号扫视了一圈所有人,最终选定了十三号,经历了无数泯灭人性的死亡训练,这些人的目光中,或多或少都带着血腥和暴戾,只有十三号眼神相对平静。这里面,有不少人,六十一号都记在心里,因为那些人每一项训练的成绩都非常好,那是他绝对不敢招惹的存在,而十三号,每次训练成绩不过中等,最重要的,十三号的身形比起其他人来说,要瘦弱的多,他杀死对方的把握会会更大。 听到六十一号喊出了十三号,不少人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在这里,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若是跟六十一号搏杀一场,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而受伤,很可能意味着在后面的训练中会丧命。 “十三号吗?”执事不置可否。 “出来!” “是。”一个少年面色平静,没有过多言语,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如果采芙还活着,一定会认出,这个十三号便是和她一起被掳走的秦君行,只不过在这里,他再也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潦草又随意的代号——十三,如果他能活下来并完成试炼,或许会换成其他代号,如果不能,那就唯有一死。 “七号楼。”执事指了指旁边一栋占地挺大的黑色木质建筑,秦君行,不,现在应该叫十三号,他和六十一号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过去。 “我会亲手杀了你,不会让你很痛苦,不要怪我,因为我要活下去。”六十一号看着十三号残忍一笑,转身走向东边的一扇木门。 “哦。” 十三号漠然的看了对方一眼,懒得废话,闪身走进了西边的木门。 巨大的七号楼内只点了几盏昏暗的宫灯,隐约可以视物。七号楼内的陈设像极了一个宫殿的偏殿,铺着柔软的地毯,踩上去没有任何声音,内部由屏风隔开成数个空间,还有隐藏的小屋,挂满了各种一看就是出自名师的墨宝,檀香冒着缕缕青烟,看上去古香古色,闻起来让人清心静气。 十三号打量了一眼四周,猫着身子轻轻向前移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呼吸声都听不见,这是他这几个月来训练的成果。事实上,除此之外,十三还曾在昆仑山下和那个他救下的瘸了一条腿的老人学过一套不知名的剑术,剑术很简单,除去刺撩劈斩、崩挑扫砍、点穿绞抹这些基本剑术外,一共就只有一招,这一招,十三一练就是近十年。老瘸子曾说,他是一个非常适合练剑的人,因为他几乎不受任何外物的干扰,而且能耐得住寂寞。当然,这些事情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也不会说给任何人听,就像那湮灭在历史里的精美古物,被时间积压在厚厚的泥土和腐叶下,再出现在世人眼前的时候又或是另一番光景。 慢慢推开一扇木门,悄无声息,十三号在一幅山水画的画轴中找到了一把短剑。另一边,六十一号抬起一把弩箭,冷笑的盯着前方。他不想死,更想通过两年的筛选,加入魔道圣地,从此化身真正的修士,才能有一跃化龙的机会,学到那些能移山倒海的神通,不管是正还是邪。至于一整个村子的血仇,经过这几个月近乎泯灭人性的杀戮和试炼,他的内心已经变了,在那个昏暗的房间内,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现在,他只想变的更强,才能掌控自己,乃至别人的生死!一群凡人的生命,又怎么能比得上成为修士的机会?虽然可悲,残忍,却又如此真实,鲜血淋漓。这就是焚隐下属杀手组织的恐怖之处,用极端的方法极度的扭曲这些人的内心,让他们变的偏执,冷血,残忍,成为泯灭人性的存在,最终为组织乃至宗门所用,成为一把好用的刀。 十三自然不知道对手已经拿着弩箭对准了这边,他的内心也没有因为一连几个月的死亡训练而有任何改变,一块没有感情的金属,不管被打造成什么形状依然还是那块冰冷的金属,但通过这几个月的死亡试炼,让他不断提升,他很清楚,这些东西或许会成为他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钱。那天参加天赋筛选,他本以为自己的天赋会被大阵筛选出来,却没想到当他站在大阵范围内之后,大阵却没有任何反应,虽然不明原因,却也符合他的心意,他现在还不想被任何人或者势力关注,哪怕是魔道圣地。因为他很明白,对于这种宗门,想要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最重要的,便是自由。他亲眼看到那个被测出异体的少年被焚隐的外门长老用秘术打上灵魂印记,除非他修为能超过长老,否则也不过是一个永远受制于人的恶犬罢了。更何况,那位长老又如何肯轻易的让他挣脱束缚? 这几个月,他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个恐怖的世界,这是一个万族林立的蛮荒,杀戮无时无刻不在上演,人族不过是这万族中一个较为强势的种族。整个世界近乎无穷尽,除此之外,还连通着无数个小世界,所以又被称为千界。当初开守村所属的大乾王朝,地域已然极为辽阔,南北横跨数万公里,可也不过是东土的沧海一粟罢了。除人族外,势力比较大的有妖族和蛮族,与人族一样,身影近乎遍布整个千界,还有一些种族,虽然数量不多,但却实力恐怖,比较出名的便是南岭大荒沼泽的巫族,北荒冰原的身高数丈的天穹巨人。 人族中,宗门林立,势力之多无人能统计的过来,除了一些人数数千的小宗门和一些二流宗门,还有占领着一些洞天万福之地的上流宗门,这些上流宗门道场的灵气浓郁程度要远超那些小宗门,人丁兴旺,动轴弟子数万人乃至十数万。再往上,便是那些能霸占龙脉之地乃至一整个小世界的恐怖宗门,被世人尊称为圣地,这些宗门中,真正的核心弟子或许没有上流宗门多,但每一个都是惊才绝艳之辈,年纪轻轻修为可能已远超前人,更有传说中的仙器镇压宗门底蕴,生杀大术有鬼神莫测之威,其恐怖之处远超世人想象,而焚隐,便是千界六道之一魔道的一处圣地。 仙器是什么,十三并不知道,也没见过,但能作为镇压圣地底蕴的东西,想来应该极为恐怖。如果有的选,他更想去六道之一的道宗或是玄门,哪怕是个二流宗门,而不是这个魔道的杀戮圣地焚隐,因为焚隐里根本没有自由,有的只是森严的阶级。 “试炼结束,还是要找机会摆脱焚隐的控制,如果能在走之前得到修行的功法那就更完美了。”十三在心中盘算着,甚至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在这两年中尽可能的学到更多的东西来强大自身,因为一旦被焚隐或是焚隐下属的组织发现他叛逃,等待他的必定是无休止的追杀,直至他身死方休。 圣地的尊严不容挑衅,更何况是焚隐这种以杀戮为主旋律的魔道圣地。 “咻!” 正想着,一道破空声传来,十三看都没看,身子一倾便躲过箭矢,箭矢带着一阵强大的气流,钉在身后一人高的瓷质花瓶中,将花瓶射了个通透。 “不要妄图挣扎了,今日你必将葬命于此。”六十一号的声音传来,虽然还透着些许稚嫩,却嗜血而残暴。 十三用余光瞥了一眼,没有任何停留,一个翻滚闪入身旁的房间。 第6章 少年与楼皆陨 “笃。”一支利箭射穿木质的窗框,锋锐的箭头暴露在外,透过烛光的照应,时不时的会有利箭的倒影惊鸿一现,七号楼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默默的聚焦在那里,因为每个参加试炼的成员都知道,只有一个人能从里面出来,而这个人,将被列入最好不要去招惹的名单里。 “你的心里是不是很愤怒,因为我选择了你作为猎物。”六十一号一声冷笑,纵身一跃,借助一张椅子翻上房梁,侧身用腿盘住倒挂着,手中的弩箭遥指七号楼西门方向。 十三没有理会,穿过一处屏风慢慢向着东门潜去。 蓦的,一股危险的气息萦绕心头,十三猛地向前一个翻滚,一根箭矢狠狠的钉在方才脑后的墙上,恐怖的力道让箭羽依然在高速震荡,并发出嗡嗡的响声。 十三微微皱眉,此刻六十一已经有了弩箭这种精准度高射程又远的大杀器,而他身上,只有两把短剑和一把长剑。 虽然他有类似不死之身的能力,但也不敢去赌头部中箭还能不能活下来,并且他也不想受伤暴露这个天赋,万一引起六十一号的惊叫,那他最大的依仗就没了,同时还会被组织的人给盯上。 想到这里,十三向前一扑一个前翻滚,手中短剑一甩,精准命中了不远处的一盏油灯,与此同时,一支利箭在他翻滚的瞬间擦着他的腹部掠了过去。灯台被短剑击落,十三顺势躲入黑暗。 “反应不赖嘛。”六十一号的声音有些戏谑,心中却隐隐感到压力不断提高,十三号的身手和反应完全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中庸,显然是隐藏了实力。想到这里,六十一号的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眼神也变得越发阴毒。 “既然你不想出来,那我就逼你出来!” 顺着主梁向前移动数米,六十一号撕下一角衣袂,裹在箭尖,将箭头侵入油灯中点燃,冷笑一声,向着十三躲避的偏门射去。 一连三箭后,十三躲避的地方大火开始肆虐流窜,滚滚白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六十一号双眼锐利如刀,一眨不眨的盯着十三藏身的地方。此刻,他所剩下的箭矢也已经不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浓烟越来越大,火光已经顺着字画木窗爬满了半个七号楼,而十三的方向依然毫无动静。 “怎么,宁愿被烧死,也不愿死在我的箭下?”六十一号眯着眼调侃,“我听说,被烧死的人是不能转世投胎的。” 一个影子从火光中猛地窜出,六十一号眼中精光一闪,一支弩箭精准的命中了目标! “砰!” 一支半人高的花瓶应声而碎。 “他妈的!” 六十一号暗骂了一声,精神高度集中下,手指下意识的扣动了弩箭。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后面快速闪出,几个腾挪便离开了火势最凶的地方。 “躲得了一次又如何,你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 “哦。” 十三冷漠的回了一声,瞥了一眼钉在旁边五寸远的箭矢,如果刚才没看错,六十一号应该只剩下最后一支弩箭了。 紧了紧右手的长剑,十三猛地从藏身之处窜出,左手短剑向着六十一号方向一甩! 六十一号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面对飞来的短刀视而不见,冷静的扣动弩箭。 而十三这边,在他甩出短剑的同时,身体向左侧一闪,而后没有停顿,虚晃一下后,又向右猛地一个急闪。 “草!” 连续的失手让六十一号的内心越来越暴躁,忍不住怒骂一声,奈何离弦之箭再也无法回头,短剑在他的瞳孔中越放越大,分毫之间,他尽可能的向左侧偏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短剑如魅影一闪而过,削去了他一个耳朵。 “啊!”一声痛苦的吼叫,六十一号双眼布满血丝,十三躲过弩箭后没有再做停留,飞身疾步压了上来,身后的烈焰已窜到了一丈多高,恐怖的高温让人头皮发麻,六十一号也不再犹豫,再拖下去两人都要葬身火海。当下抽出藏在腰后的利剑右脚一踏,飞身一剑刺向十三! 两道身影越来越近,十三的眼眸一片冰冷的杀机,六十一号双眼赤红,如深渊的恶魔择人而噬! 长剑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刺中十三的心口,六十一号的冷笑越发阴狠。 突然间,十三猛地探出左手,一把抓向六十一号的剑尖处!长剑在两人高速的运动下瞬间穿透十三的手掌,十三没有半分停顿,左手猛地向前一按,锐利的剑刃几乎斩断他的手掌,他一把从反方向握住六十一号的剑阁,在六十一号震惊又恐惧的目光中,长剑终究刺穿了六十一号的咽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两人额头仅有一寸不到的距离,鲜血从十三的手掌和六十一号的咽喉疯狂向外飙射转眼间便染红了地面。六十一号努力的想要说点什么,终究没有发出声音,眸子中的凶戾渐渐消散,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灵动。 十三号推了六十一号一把,长剑依然死死攥在对方手里,随着身躯的倒下,剑刃从十三的手掌中抽出,此时他的左手,从掌心处开始,中指和无名指已经完全裂开。 “屁话真多。”十三看了六十一号一眼,抓着他的领口,用力一甩,少年的尸体在空中抛下一道血红,重重的砸在火海中,掀起滚滚热浪。 低下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此刻伤口已经开始慢慢愈合,活动了一下手指,十三挽了一个剑花,又等了片刻,见伤势已不那么显眼后,之身离开了七号楼。他之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杀死六十一号,第一是为了出其不意打断对方的注意力,六十一号也确实没想过十三会拼着废掉一只手来按住他的剑,第二是因为火势太大,拖得越久他将暴露的越多。 “轰隆!”十三推开门,走出七号楼,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漠然的对执事点了点头后走入人群,身后,房梁轰然倒塌,整个七号楼被火海吞没。 真男人从来不回头看爆炸。 不自觉的,所有参加筛选的少年不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不为别的,只因为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十三号依然如此淡然。而且虽然他的身上满是鲜血,可仔细一看,除了一些灼烧的卷曲痕迹衣服上却没有任何损坏,可以肯定,这鲜血必然全是六十一号的。而能做到丝毫不受伤就能将六十一号杀死,十三号的实力恐怕远不止他所表现的那样。这里的百来人都是经过极端训练的,所有人的眼力都不会差,弱者,早已经死在之前的训练中。 这一刻,绝大多数人都将十三号列为不可轻易招惹的存在,虽然这里到处都充满杀戮和死亡,但有积怨的两人除非在执事的首肯后上生死台,或者像六十一号这样在执事的同意下相互搏杀,否则不许私自击杀筛选的成员,违者将会被以极其残忍严酷的方式处决,因为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的命都已经不再属于他们自己,而是属于魔道圣地焚隐。 当然,也有人目光狂热的看着十三,眼中不是崇拜,而是猎人看到猎物一般的兴奋和嗜血,如果有机会,他们不介意将十三杀死,因为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注定都是竞争者。 执事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眼十三,没有人能看透他的心思。有人羡慕十三一战便进入执事的视野中,如果他能一直活下去不夭折,未来可能会得到执事的重点栽培,而有的人却不以为然,觉得十三刻意的隐藏已经惹得执事不悦,眼中露出幸灾乐祸的神采。 执事本人将身躯裹在黑色的长袍中,注视了十三片刻便移开了目光,挥了挥手,十多道身影不知从何处凭空出现在众人身旁,仿佛一开始就站在那里,冲执事点了点头,闪身来到七号楼,一个满脸刀疤的男子秘术一动,一朵黑焰仿佛从幽冥的深渊中腾出,眨眼便吞没了七号楼的滔天火光,最终什么也没有留下。 对于来自执事的压力,十三自始至终目光冷漠淡然,唯独这十多人出现的瞬间,十三的眼角微微动了动,他根本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的存在,甚至连呼吸也没有听到,要知道,这段时间的死亡训练,就算是再细微的声音也难逃他的耳朵,如此种种,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焚隐,远比自己想的要恐怖的多得多。 这一刻,十三终于知道焚隐为什么叫焚隐,黑焰焚虚,浮光遁隐,这种恐怖的暗杀之术,想来足以让任何人和势力闻风丧胆,比起常规的斗法厮杀,这种杀戮之术更加难以防备。另外,作为可以指挥这群人的执事,一身神通修为恐怕也是鬼神难测。 不光是十三,所有的皆是目光一凛,如此多的人就隐在身侧却茫然不知觉,如果被视作击杀的目标,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随即,更多的人目光中爆发出精光!如果能活下去最终通过筛选,自己也同样有进入焚隐的机会,届时,自己也能掌握别人的生死! 看到众人的目光,执事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诡异微笑,他就是要时不时的让这群人见识到焚隐的恐怖之处,才能从内心深处震慑住他们,才能更疯狂的激发出他们对焚隐的畏惧向往以及忠诚,残忍与嗜血,长此以往的潜移默化,假以时日,他们会变成焚隐的一条最忠诚的疯狗,去撕裂所有的敌人。 饶有兴趣的再次看了一眼淡漠的十三,执事转身离开。 “今夜子时,九号楼,来得晚的,就不用来了,啧啧。” 阴冷的声音从不远处悠悠飘来,却如洪钟一般震荡在所有人心头!不用来了,恐怕以后就再也来不来了! 第7章 九号楼内 九号楼,一个从外面看就幽暗阴森的暗红色建筑,木质结构,看不出具体材质,只是觉得很厚重。站在九号楼前甚至会产生一种这栋楼是被人血浇筑而成的恐怖错觉,门前飞檐上挂着的居然一颗白里透着道道血丝纹路的头颅骸骨,仿佛刚被割下来不久还没清洗干净,夹杂着一股深沉的怨念,仅仅站在门口,便能让人透体生寒。 众人来到这片孤岛的第一天便看到了这座建筑,但所有的死亡训练没有任何一项是在这座神秘恐怖的九号楼里完成的,而今天,他们便要进入这幢血楼。 深夜子时,海风卷着潮湿的腥气呼啸而过,一众少年少女全部聚集,没有一个人敢迟到片刻,此时就站在紧闭的门前穿着单薄的麻衣瑟瑟发抖,任凭寒风肆虐,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音,见识过焚隐的恐怖后,没人知道会不会有人就隐藏在身侧。 一炷香,两炷香,半个时辰…… 一连两个时辰过后,执事大人依然没有出现,原本安静的人群终于逐渐开始出现私语。 “执事大人莫非忘记了时间?” “怎么可能!” “我快不行了,在这样下去,我要被冻死在这里了。”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被冻的嘴唇惨白发青,目光都有些呆滞,好像思维都慢了半拍,飞檐上,那渗人的头骨眼眶空洞的注视着下面,仿佛冥冥中在召唤着众人。 十三的目光也越来越沉寂,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只有那高速颤抖的手指让人知道他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他只是没有感情,不是没有感知。深夜的海风刺骨如刀削,这极端的严寒,确实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就在众人都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执事的身影突然在他们的身侧浮现,虽然没有什么声音,却让九号楼前的所有人心头为之一震,精神瞬间紧绷! “用不着这么紧张。”看着众人的反应,执事淡然的扫了一眼众人,突然有些变态的阴森一笑。 “四十一号,一百零七号,三百七十九号。” 执事点了三个人,声音很轻也很缓慢,却让被点到名的人浑身止不住的颤栗。很明显,这三人便是方才没忍住说了话的人,一瞬间,所有人都对自己忍住了一句而暗自庆幸,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惩罚等着他们。 “你们很幸运,今天将由你们三人先参加九号楼的训练,走。” 执事的声音嘶哑如漏风的破布,话罢,九号楼的大门从内侧轰然张开,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刺鼻血腥味从九号楼内宣泄而出,隐约中仿佛还能听到有人痛苦的哀嚎。 扫了一眼众人,执事领着被点到名的三人先行进了九号楼,剩下的人不用喊,很自觉的鱼贯而入。当初,这座小岛上的少男少女足有五百人,仅仅几个月,现在还剩下一百一十余人,而这个人数还在持续下降中。 被点到名的三人听到执事的话终于是暗暗舒了口气,还好,只是先参加训练。三人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些许自信的,虽然还没有正式接触到修行,但几个月的死亡训练,几人的考核成绩还是不错的,基本都在中等偏上,如果这项训练的难度与往常一样,那么他们还是有五分把握通过。虽然听起来五分把握并不高,但是在这个每天都有人死亡的孤岛上,五分真的不算低。 十三跟随人群走入九号楼,没有了海风的肆虐,顿时觉得身上一暖,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温差带来的错觉,但比较之前却好得太多。 几盏幽暗的油灯遍布在两侧的墙上,没有给九号楼带来丝毫温暖,反而凭添了三分阴森,众人穿过一条两丈余长的过道来到了一间巨大的空荡房间,房间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刑具,不少刑具上还残留着没有凝固的鲜血以及碎肉,也不知是哪个孤魂野鬼留下的。一个火盆支在一角,旁边摆着一把椅子,火光不是红色,竟然是渗人的黑色,无风摇曳,像是火焰里面束缚着嗜血的怨魂,要冲出黑焰择人而噬。除此之外,房间内还摆放着五十多张石台,每张石台上都躺着一具尸体,上面蒙着白布,一把锋利细长的剔骨小刀放在尸体旁,有几张白布上的血迹甚至还是新鲜的,显然白布下的人刚被处死不久。 “这是你们今天的任务,每人有半个时辰,本座需要得到一张完整的人皮,编号为双者先来。” 执事从火盆旁现身,抖了抖黑色的长袍,老神在在的坐到一旁,呷了口茶缓缓开口,好像说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剥皮!” 听了执事的话,众人心头一跳,虽然执事的语气很不以为意,可作为十多岁的少年少女,对剥皮这种极其残忍的酷刑有着本能的恐惧,即使被剥皮的对象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不是活人。互相看了几眼,来到这里几个月,他们的双手确实沾满了鲜血,杀戮对他们而言不再陌生,可将一个人的皮血淋淋的剥下来,光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可执事的话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敢不遵从,更不敢反驳什么,否则下场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变成躺在台子上的那个人。 十三号听到执事的话,习惯性的微微一挑眉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仔细的打量了整个房间,片刻后,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陆陆续续的,人群中开始有人走向石台,他们是历经几个月筛选活下到现在编号为双数的人,大约五十来人,男多女少,差不多占总人数出一半左右,既然执事说了半个时辰,就不会多给哪怕一分一毫的时间。 十三站在离四号石台不远的地方,他的身侧,一个编号为一百二十二号的十多岁少女颤抖着走向四号石台,不是因为这个台子离她近,而是因为其他石台上基本都已经站了人或是有人正向着远处的石台走去。这四号石台上之所以没有人愿意去,全因为那块盖着尸体的白布几乎快被鲜血浸透了!粘稠的血液顺着白布的边沿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没有人知道这张白布下究竟藏着怎样恐怖的尸体。 一想到要将白布下血淋漓尸体的皮囊生生剥下来,一百二十二号的双手就止不住的颤抖,内心的恐惧如恶魔,不断的吞噬她,引导她,要将她拉下更幽暗的深渊! 来到石台前,一百二十二号犹豫片刻,但想到执事的恐怖,终究是深吸一口气,死死咬住槽牙,猛地一把拉开那已经血淋淋的白布! “啊!” 一声尖锐的叫喊,虽然仅仅刹那便被少女用双手掐着脖子硬生生扼住,但在恐怖空旷的九号楼内还是显得异常的刺耳。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四号石台。那一具少年的尸体,心口处有一个狰狞恐怖的窟窿,心脏已经不见,像是被人用手硬生生插进胸腔拽出,血腥异常,难怪整块白布几乎都被鲜血浸透了。而真正推动少女喉咙让她忍不住叫出声的,除了这血腥的场面 ,还有那张脸,那个进九号楼外还站在她身旁的脸,一百零七号! 原来执事所说的让他们三个先参加训练,居然是让他们三个先成为训练的道具! 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脊背一阵发寒!不用想都知道,剩下几个几乎被鲜血染透的石台,有两个肯定是四十一号和三百七十九号! “果然。”十三号心中暗道一声。看到一百零七号的瞬间就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他并不相信一向冷血无情近乎有些变态心理的执事会突然变得那么好心,仅仅只罚三人先参与训练,眼前的情形才符合他的一贯的风格。 “这种小场面就能吓得叫出声,啧啧,看来你们的训练还有待提高嘛。” 一个清冷飘忽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一百二十二号猛地扭头,吓得差点直接晕厥过去,执事那冰冷的脸颊几乎贴着她的脸,微微歪着头,一双幽森的眸子散发着冰凉刺骨的杀意,虽然他在笑,可那笑容却让一百二十二如临深渊! “扑通。” 一百二十二号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浑身剧烈抖动状如筛糠,声音都止不住的哆嗦。 “执,执,执事大人,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不是有意要叫出声,只是…我愿意挑…挑战,一切任凭执事大人处罚!” 在执事杀机毕露的目光下,一百二十二号除了求饶,兴不起一丝别的的念头。 “哦?啧啧。” 执事咂了咂嘴,收回目光邪恶一笑。 “惩罚吗?”手指轻轻敲了敲石台,虽然没有声音,却好雷鸣似打在少女的心头。 “既然你主动认错,那本座就给你一次机会。” 执事挥了挥手,一道黑影浮现看了执事一眼随即点了点头,一把抓着少女的胳膊一闪而没。没有人注意到,执事在挥手的时候,食指与其他三指是分开的。 “还有三刻钟,若是觉得时间充裕者,可以慢慢来,至于本座嘛…”执事呷了口茶微微一笑。 “我真的不着急的。” 执事话罢,房间中空气为之一凝,一瞬间,所有人都不再关注一百二十二号的下场,因为到了时间若是自己没有完成任务,一百二十二号死不死不知道,自己八成要死。 所有人强忍着各种不适,拿起尸体旁放置的剔骨尖刀开始了自己的任务。与多数人不同的是,另外有极少数的几个人,双眼中没有恐惧,反而浮现出阵阵兴奋嗜血的病态光彩。年少突逢剧变,再经历几个月的非人训练,或许到此时此刻,他们的内心已经完全被扭曲,变的根本不似个人,原本属于人性的光辉已经完全被吞噬殆尽,有的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暴虐和杀戮的冲动。 而这些,恰好是焚隐想达到的目的。 一刻钟后,一个黑衣人抱着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回到四号石台,执事缓步上前,扫了一眼众人,最后将目光停在十三号的身上。 “你。” 执事只说了一个字,十三号却明白他的意思,默默从剩下的人群中走出,来到四号石台旁,拿起剔骨刀把玩了几下后,一把掀开了白布。 白布下,一具少女的尸体,少女张着嘴像是在哀求着什么,瞳孔中的惊恐还没有散去,更多的是浓浓的求生的欲望,奈何卑微的哀求终究没有改变命运,一把匕首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是一百二十二号。 因为没忍住一声尖叫,最终葬送了自己。 十三号转头,便看到执事正戏谑的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到惊慌或是些别的神采,可他并没有如愿,十三的目光依然如一潭死水,毫无波动,仿佛面前根本不是一具恐怖的尸体,而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歪头打量了一会,剔骨刀在十三的指尖轻盈的转了一圈,十三将少女翻了个身,一刀精准的扎进尸体的脊椎处,随即慢慢向下划去。由于少女已经死亡,裂开的皮肤只是微微卷曲开来,随着十三号的刀锋上下起伏,宛若一只蝴蝶轻轻振翅。 十三的冷漠和淡定让执事微微有些意外,眼神中多了一丝丝的好奇,他有点想知道,这个蝼蚁最终能走到哪里。 “时间到。” 一声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两个还没完成任务的少年浑身一震! 执事从阴暗中走出,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一刻钟后,九号楼的血腥气更重了! 第8章 消逝的灿如诗篇的生命 一片空旷的海滩上,湛蓝的海水起起落落,带上来不少来自汪洋的慷慨馈赠。金色的夕阳洒在沙滩,一百个十多岁的少年少女沉默的站在海边,在这个本该灿烂如诗篇的年岁里,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眸深处也找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纯净与烂漫,有的只是本该与他们这个年纪毫无干系的冷漠和麻木,夹杂着些许的畏惧和恐慌,以及,丝丝缕缕病态的凶狠戾气。 就仿佛他们的七情六欲已经被剔除了一大半,没有了喜悦和惊奇,甚至没有了属于一个最平凡的人的爱和怜悯,向往与憧憬,他们不再像一个纯粹的生命一样鲜活,有的只是胸前一串串冰冷的数字还证明他们现在正存在着,当他们死亡的那一刻,连这仅有的数字也会被剥夺。 今天是十三参加试炼筛选的整整一年。时间如刀锋划过这座孤岛,带走的不仅仅是一个个昼与夜的赞歌,更多的是一条条年轻的生命和少年们刚开始不久的漫漫人生。白云苍狗之间,小岛上原有的五百个编号仅剩下三十七个,如今的一百人,是上个月开始陆陆续续被人带来的,这些人中,编号最大的,竟然是一九二七号,可如今,也只是凑满了一百人罢了。 这一年里,孤岛上每天都在上演着杀戮,鲜血,恐惧和死亡,消亡的人未必都是弱者,活下来的也不必值得庆幸。现在的他们,好像已经失去了对人生其他的追求,活着,好似只是为了能通过筛选,加入魔道圣地,成为焚隐手中一把所向披靡的尖刀。 十三漠然的矗立在人群中,与其他人不同,他并没有被任何人改变,他还是最初的他自己。其实他现在大抵已经明白了一些,所谓两年的筛选,只是为了剔除这些人在焚隐看来多余无用的情感和感性,让这些人习惯杀戮,沉沦杀戮,至于他们最终能在焚隐中走多远,圣地的核心成员想来并不关心,他们只是没有多少修炼天赋的蝼蚁罢了,就算得到修行功法,又能走多远呢?最终的归宿很可能就是为焚隐尽可能的刺探情报,谋取资源,充当死士,最终在某个任务中暗淡的结束自己短暂悲凉的一生。 当然,这些人中或许真的会有极个别的异类,拥有超乎常人的际遇,能够踏着别人的尸骸一路高歌下去,最终引起焚隐核心的重视,成为圣地的正式成员,但这种概率,微乎其微,万中无一。 这一年来,十三从未离开过这座孤岛,他也一直在思量着如何才能摆脱焚隐的掌控,摆脱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又如何在这个妖魔横行的蛮荒里生存。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他的脑海中盘算罢了。没有把握,他不会轻易就去冒这个风险,焚隐的恐怖他深有体会。但话说回来,也只有离开焚隐,他才能真正算的上来到了这个世界。 正想着,一群黑衣人的身影突然在不远处的海边出现,像是从虚空中走来一般。对此,所有人已经习以为常,为首的还是那个毫无人性心理有些变态的执事大人,一年过去了,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执事的名讳。 虽然习惯了对方的突然出现,但海滩上的气氛还是瞬间一变。 执事抬脚,一步踏出,身形便来到众人面前。 “话说,本座略感意外。” “没想到今年竟活下来百十人。”执事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这笑容让所有人了解他习惯的人心中一紧! “原本今日有个任务,完成任务者可得到焚隐修行功法的第一卷……” 执事的话没说完,却已经让所有人心头猛地一跳! 功法,执事居然提到了修行功法。要知道,他们如此疯狂的训练,努力的让自己活下去,其目的一方面是不想死,更重要的,不就是为了能加入焚隐而后开始修行,从此走上与凡人完全不同的道路吗?没想到一年的时间过去,竟然可以得到修行功法,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功法,那是一尊圣地的修行功法! 这一刻,不少人内心里疯狂了,原本冷漠的双眼中迸发出精芒! “可是嘛……”执事的声音拖的有些长,不少人狂躁悸动的心开始变得冷静下来。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位执事大人平日里的恐怖,恐怕想拿到功法,并不是听上去这么简单,很可能会丧命! “焚隐的功法,哪怕只有第一卷,也不是蝼蚁可以觊觎的。”执事话锋一转,声音突然冷若冰霜! “所有人抽生死牌,同编号者,只有一人可得功法,至于失败者。” 执事没有说完,但海滩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失败者的结果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刹时间,海滩上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一双双锐利如刀的眸子扫过其他人,有的嗜血,有的残忍,有的玩味,杀气悄然在人群中弥散。相比其他人的命,那自然是自己得到修行功法更重要!只要踏出这仙凡有别的第一步,凡人,便永远是凡人。 “很好,看来不用本座多费口舌了,抽签。” 话罢,一个黑衣人拿着一个暗红色盒子走到第一个少年身前,第一个少年的代号为七,前面六人,皆已死亡。七号过后是十一号,接着便是十三号,十三号将手伸进去,随便抓了根签便拿了出来。 黑色,三十七。 他的对手,将是抽到红色三十七号的人。 半刻钟不到,一百人便将盒子里的签抽完,目光在人群中徘徊,寻找着自己的对手,执事的声音突然传来。 “五十号出列。” 两个少年浑身一震,略有些茫然和紧张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十三扫了一眼,他们的签与大家不同,是金色的。 “运气亦是实力,你们两个不用考核,且算作通过。”执事瞥了一眼两人,淡然道。 两个少年一愣,不自觉的对视了一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莫非在等本座改主意?”执事的声音微冷。 这一刻,两人才确定自己真的撞大运了。 “谢过执事大人!” 这一刻,仿佛置身云端,两人站到执事身后对视一眼,再回望人群,目光冷漠仿佛在俯视对方。踏出这至关重要的一步,从此便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些人中,注定有一半人要死于厮杀。 看着站在执事身后的两人,不少人的眼中流露出嫉妒,也有人眯着双眼思量接下来该如何杀死对手,执事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号出列。” 有了前车之鉴,话音刚落,两道身影便走了出来,他们手中的签是白色的。 “你们运气确实不好,可以去死了。” 两人顿时如遭雷击呆滞原地,可执事懒得和他们废话,挥了挥手,两人便在哀嚎中被带走,其余人默默的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没有不忍同时也没有怜悯,有的只有一丝丝庆幸,庆幸抽中白签的人不是自己。 十三号看了一眼自己三十七号的签,他也没想到焚隐会来这么一出,如果自己抽到的是一号可就不好办了,自己努力的隐藏着天赋,一年了也没有暴露,凡是见过自己天赋的人全都被杀了,如果自己抽到的是一号,他有很大概率确保自己不会被直接杀掉,但是再想逃脱焚隐的掌控简直难如登天。 一号签的两人被带走后,二号签的两人被带到一处密室里。大约过了一刻钟,一个浑身受到多处刀伤的少女,手中拿着对方带血的红签从密室的大门内走了出来,默默的站到执事的身后。 随后,三号,四号,一对一对的成员陆陆续续进入密室,快的几分钟便能解决战斗,更有甚者甚至没有受什么伤,而慢的往往需要小半个时辰,最后还是拖着浑身重伤的身躯默默离开密室。 “三十七。” 黑衣人沙哑的声音传来,十三默默走出人群,和他一起出来的,是一个女孩。 女孩长得很清秀,个子不高,身材瘦弱,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她不是这座孤岛原本的试炼者,大约一个月前来到这里,一路上,她的双眼就没有离开过十三的身上。 进入密室的瞬间,女孩一个闪身急速远离了十三,十三一路上的冷静和淡漠让她压力剧增,她曾杀死不少对手,但却从来没见过像十三这种的。暗沉的眸子古井无波简直不像个活人,更像个没有感情的傀儡,面对生死搏杀,甚至连心跳都没有加速,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就算是经历无数生死,她也自问做不到这样,甚至怀疑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十三目光冷漠的看着闪到一边的女孩,他没有因为对方是女人而有所轻视,在这座孤岛上,没有女人与男人的区别,只有杀死对手和被对手杀死。 密室不大,纵横不过三丈,按照现代的说法,一百个平方,四周墙边放着一排架子,架子上冷兵器花样繁多,不过也都是毫无灵性的凡品。地上还躺着三十五具死状各异尸体,这些人是之前进来的失败者,暗红粘稠的血液早已染红了地面。十三盯着对面的女孩,从架子上取出一把没出窍的轻盈长剑,女孩双眼一眯,也同样取下一把长剑。 “杀!”女孩娇喝一声,纵身一跃,一剑刺向十三,十三右脚向后一踏,身体一侧,长剑未出鞘,直接砸在对方的剑锋上。 女子也没想过能一剑了结对手,借着十三打在剑上的力道手腕一抖,剑锋自下而上撩过十三的面门。十三后撤半步,剑锋在离鼻尖只有一寸的地方划过。随即,十三欺身上前,一脚狠狠踹向女孩腹部,女孩双眼一眯,提膝格挡,还是被强大的力道击退三步。 驻足,少女看着依旧冷漠的十三,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不敢再多耽搁,一剑横扫斩向十三咽喉,十三一个后撤步,女孩剑招不断,横扫过后一个转身劈向十三面门,十三身体微倾,发丝被利剑的斩落少许,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又一个转身便要再次扫向十三。 一道刺目的剑光闪过,眨眼又消失不见,刚转过身的少女还没太看清楚,她的侧颈上已经出现一道细细的剑痕。 “好…快……”温热的鲜血飙射出三丈多远洒的满墙都是,女孩的眼中满是震惊,在她第二次转身的瞬间,十三的长剑闪电般的出窍,她甚至都没有听到剑出窍时剑刃与剑鞘内部摩擦的声音! “噗通。” 女孩跪在地上,双手还保持着举剑的动作,缓缓栽倒地上。一个鲜活的生命再次消亡,整个过程还没有五分钟。 这便是十三当年在昆仑跟着那瘸腿老人学的无名剑术,除了最基础的用剑之法外,整个剑谱只有一招,名为戮世拔剑术。他练了整整十年,早已修到剑出窍而无声的境界,拔剑速度快若惊鸿,一招便可分生死了恩怨。当然,若是一击没有绝杀让对手有了防范,再要使用,效果自然也就大打折扣。 “吱呀。” 推开冰冷的密室大门,十三擦了一下脸上还温热的鲜血,淡然的走到执事身边,将带血的红色三十七号签交了出去,默默站到人群当中。 注视了片刻三十七号的红签,执事看着漠然而立的十三嘴角微微勾起,这个十三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9章 观想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毛鳞羽介赢,金器草石虚皆可修行。顺而成人,逆者为仙。此仙者,修行之人。渡红尘十丈历万千杀劫亦难窥一缕天机。真仙缥缈不临凡尘,千界万古也未见其显化于世间。天地者,万族之客舍,光阴者,百代莫如过客。吾辈修行,也不过夺一缕造化,修一世神通,仅此而已。唯有成盖世谪仙,万法俱来,神通秘术可如天发杀机,移星异宿,亦或逆天改命谋一世再生也未可知。” 恐怖昏暗的九号楼内,血腥气凝儿不散,执事大人身披黑色大氅,将整个人包裹在黑暗之中,给试炼的少年们简单的讲解修行,对于从未接触过修行的十多岁少年来说,执事大人的话有些难懂,但十三却完全明白,毕竟他曾经为数不多坚持做的事情便是阅读,而且他发现,这其中很多思想居然和华夏各种古老的思想不谋而合。 从执事的话中,他大概明白了何为修行。大道衍化万物,天机却无法捉摸。万事万物,乃至草木金石亦可修行。所谓修行,便是夺天造化修行己身。但修行本身便是掠夺资源,正如圣地占据的资源肯定比一流宗门要好的多,而大的宗门占据的福地灵气又比小宗门浓郁,所谓财侣法地莫过如此。因此,修行之人也极易沾染各种因果,所以常有杀劫伴身,杀戮不断。纵然历经万千劫难,也未必能参透天机,所谓的仙不过是强大的修士罢了。这天地便如红尘客栈,万族再怎么繁衍生息也只是暂住的客人终究要经历死亡,最多也不过修出一身神通手段,逍遥一世。唯有执事口中的盖世谪仙,有一丝的可能,用秘术扰乱天机,打破生死的束缚重活一世,至于真正的仙人,纵观万古,从没有真正显化过。 执事扫了众人一眼,见不少人眼中迷惑不解,也没有任何解释,对于这些本身便资质平平的人,他懒得废话太多,在他眼里,这些人不过是被打造的一件工具罢了,若是真有几个能够借此一路修行下去,那也只能算是个意外。 话罢,执事丢给众人每人一卷册子,打开册子,最右侧映入眼帘的五个大字——“洞明通幽诀”。 修行功法! 一瞬间,九号楼内的气氛为之一烈!虽然众人都没有说话,但眼眸中爆发出的精光和捧着修行法诀微微颤抖的双手都在诉说着他们心中的悸动!泯灭了人性中所有的美好,变得残忍,嗜血,偏执,甚至忘掉了灭族的仇恨,沉浸在杀戮的世界里,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今日过后,便是凡与仙的差别。 十三捧着手中的法决眸子微眯,有了这卷功法,摆脱焚隐后的一段时间内应该不用为修行发愁了。 “此卷,便是我焚隐圣地的秘传功法,洞明通幽第一卷。” 就在众人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时候,执事的声音幽幽传来,瞬间,九号楼内的空气再次一凝。 “此卷内记载了如何修行入门,以及修士第一个境界修身境的所有秘境修习之法,乃是我圣地生杀大术之基要。”执事说到这,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冷,好似从九幽之地传出,整个九号楼内的温度一降再降。 “若是将来有人敢将其传出去。”慢慢站起身,执事阴沉的眸子仿佛能滴出水来,恐怖的杀气一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本座会让他知道,剥皮抽筋不过是皮毛罢了!”伸出手掌慢慢攥起,执事的脸上浮现出如地狱恶鬼一样的森然冷笑。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到背脊一阵寒凉,甚至一度忘记了呼吸,纵然是执事能谈笑间杀死他们中的任何人,他们也未曾有过这种仿佛要窒息的恐惧感,很难想象,如果剥皮抽筋都只能算皮毛,私自传出功法的惩罚会有多恐怖。 十三也微微一愣,他没接触过修行,并不知道圣地秘传的修行功法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是真正的地藏道典,绝非一般的修行功法所能比拟,萤火与皓月的区别。只有地藏道典,才有机会将每一个小境界修行到极致,直接影响到一个修士未来所能达到的极限。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这卷功法的价值,但从执事的话语中他也能窥得一二。 “另外,不要以为给了功法你们便算是我圣地的人了。”执事冷哼一声。 “两个月内,若是不能引气入体,便是配不上这卷功法,既然配不上,下场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话罢,执事冷笑一声,大氅一抖消失在九号楼内,只留下一众还没有从恐怖杀气中缓过来的少年,得到修行功法时的兴奋和惊喜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了。 片刻后,众人如梦初醒,面面相觑,看着手中的功法心中微微一颤,两月时间,若是完不成任务,不光修行梦从此化为云烟,连性命也终将不保。当下,没有人再敢耽搁,打开洞明通幽诀,借着火光细细研读起来。 “初分鸿蒙精气阴阳,斗十二辰。推移运转,刻漏无隙。吞灵返本吐故纳新,而成真元。潜运而结,洞明通幽……” 十三捧着功法,先是逐字逐句的读了一遍,这洞明通幽诀不愧是圣地的地藏道典,短短三千字,细细研读,便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浩瀚缥缈的磅礴力量,好似这些文字内被赋予了无上真意。一连几个时辰的反复推敲,十三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疲劳或不适,反而越看越觉得头脑清晰思维敏捷,灵台清明大概就是这种感受,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这卷经文的不凡和玄妙,冥冥之中仿佛与天地有所感应。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受,对宗门弟子修行有着莫大的好处,他能让修行之人更加亲和大道,这便是圣地所拥有的底蕴。这种玄奥的功法经文,除了圣地,恐怕只有一些传承了上千年的上流宗门才可能会有。至于小的宗门,除非私藏起来不为外人知晓,否则,这等功法也不是小宗门能保得住的,一个不好,反而会惹来灭门之祸。 “按照手稿内的注解,所谓修行,首先要引气淬炼肉身,打熬骨络。所谓身似大炉,灵气如水,炉子的大小和坚固程度决定了水能储存的量,而后,最重要的第一步,便是要开辟紫府洞天,感受到藏遁于紫府洞天内“道我”的存在,” 十三眉头一挑,虽然手稿有些许注解,但更多的还是要他自己去摸索。道我是什么,他现在完全无法理解,甚至紫府洞天要如何打开,更是一窍不通,虽然他也曾在书店看过不少玄幻故事,甚至是道家典籍,但真开始修行十三才知道究竟有多难入门,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现在他真的希望能有一个老师,系统的跟他讲解一下。 “罢了,死马当活马医了。”几个时辰之后,十三依然没有理出任何头绪,当下也不再耽搁时间,直接按照功法上注解的方法感受天地灵气。 接下来的整整一周,包括执事在内的所有焚隐的人,除了每日午时戌时给一众少年准备两餐,其余时间居然没有再让他们做任何训练。少年们每日卯时不到便会在孤岛上自行找一处地方,按照功法上的注解开始打坐吞吐,不需要任何人的催促,两月的时间就像悬在众人头顶的屠刀,没有人会怀疑执事的话。 天蒙蒙亮,依稀尚可见星辰,东方只泛起一丝丝鱼肚白,海风刺骨阴冷,海浪拍打礁石的震耳声从下方传来,十三坐在一处山崖边上盘膝吞吐,这已经是执事离开的第三天了。闭目静气,十三按照洞明通幽诀的注解运转功法,与此同时,一道赤霞红光穿透云层划过天际,点亮沉沉黑暗。这一刹那,十三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离开了山崖,置身于苍茫大海上,身旁灵气如波涛荡起涟漪,在他身旁汇聚旋转,转瞬间掀起万丈巨浪,咆哮奔涌,威势震天。与此同时,一声声大道仙音自九天宣泄而下,似神女的盈盈笑语委婉轻柔,又如真仙的点化真言洗涤心神,恍惚之间,更有那阵阵龙吟凤泣之声萦绕耳畔,仿佛依稀能看到一座天阙仙宫浮现眼前,朦胧又看不真切。 十三双目紧闭努力感悟,那仙阙好像就在眼前,高耸九重天。当红日初升,万丈霞光洒遍整片天际,一缕紫气以肉眼不可辨的速度自遥远的东方疾射而来,印入十三的眉心。十三整个人一震,紫气灌入的那个瞬间,他依稀像是看到了一位神女的回眸,身披罗衣彩凤俯首,翩若惊鸿瑰姿艳逸。 缓缓睁开眼,却发现天际早已大亮。十三的心中产生一股明悟,想必这便是经文中所述的,第一次修行所能观想的大道异象,能更直观的让开始修行的人感受灵气勾动天地形成的大道灵韵,越是高深的功法,所产生的观想异象也越恢宏深邃。虽然这些异象都是虚幻的,可那种修士感受到的玄之又玄的体会却是真实存在的。这看似短暂的观想实际上却需要很久才能勾勒出来,所以十三才会感觉好像没过去多久但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 “我竟然看到了一片虚幻恢弘的仙阙?”十三心中暗自揣测,按照洞明通幽诀的注解,第一次修行洞明通幽诀所能观想到的异象,乃是灵气汇聚如海,卷千丈之潮,耳畔有靡靡仙音,却没有任何关于仙阙的记载。而十三观想的异象不光有仙阙,还有神女,灵气之潮更是高达万丈。按照观想繁奥和恢宏的程度,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情,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特殊的异象,十三不得而知。但这些事情他现在也只能放在心底,这孤岛上能给他解答的只有焚隐的修士,这些人是他万万不可能去询问的。 “算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再去弄明白。”十三思索片刻,觉得这应该不是一件坏事,现在索性先放一放暂时不予理会。 “如今观想异象已显,是时候开始试着引动灵气了。”有了方才玄之又玄的感受,十三对于灵气勾动天地有了更直观的认知和明悟,对灵气本身也有了更直接的感受,现在的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孤岛周围弥漫四散的灵气。当下不再耽搁,趁热打铁,开始了第一次尝试引灵气入体。 第10章 三十九号 “大道不仁,万物如客。修行逆天而行,凡与仙的差别第一步便是开辟紫府掌控“道我”。每个人“道我”不同,乃是大道镂刻于人的烙印。有大机缘者,甚至能在开辟紫府洞天时引动异象,领悟天赋神通。” 一个月以来,十三反复参悟洞明通幽诀的第一卷,可卷宗上的注解极少极少。在观想异象之后的第三天,十三终于领悟运用功法引动四散的灵气汇聚己身。随着十三功法运转的越发熟练,每次参悟,十三都觉得头脑越发轻盈活跃。此外,十三还发现,灵气除了冲刷己身淬炼肉体外,更多的灵气都向着眉心处汇聚。这让他隐隐猜到,所谓的开辟紫府洞天掌控道我,恐怕这紫府洞天就藏在这眉心所在。 第一周结束之后,众人再次恢复各种试炼,而且强度比之之前更加疯狂更加接近死亡,按照执事的话说,越接近死亡,功法对肉身的淬炼效果越好,至于是不是真的也没有人敢去询问。不过试炼的时间确实相对变少了,更多的时间则留给众人参悟修行功法。 洞明通幽诀的确不负圣地地藏道典之名,仅半月,便有十一人成功引动天地灵气入体淬炼肉身,这其中固然有功法的神异,更多的还是众人无数次的面对死亡所激发出的恐怖潜能,否则,这些被挑剩下的资质平平的试炼者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感知灵气引气入体。要知道,很多大宗门内资质不错的弟子们引气入体淬炼肉身也用了十多天时间。但这并不代表这些少年们便有和大宗门核心弟子相同的资质,一个是顺其自然感悟天地,一个是死亡威胁下的潜能激发,二者未来的潜力不可同日而语,一个后劲不足,一个则可能一路高歌猛进。 当然,这种拔苗助长的成长方式对于焚隐来讲根本不在乎,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重点培养的弟子,只是一些死士和工具罢了,除非这些人当中有大气运者,能够得遇仙缘,方有机会逆天改命继续修行到更精深的境界。 …… 又是一天未破晓,十三照例来到这片悬崖旁盘腿而坐吞吐灵气,四方灵气开始向着十三汇聚,一呼一吸间,洞明通幽运转,灵气如水般化散开来,没入十三四肢百骸。 蓦地,十三停止功法运转,双眼微微睁开眯起一条缝,一丝丝冷意流露,自身却并未起身。 身侧三丈,一个面容姣好却目光灰暗的少女缓步走到十三身旁,十息之后,默默坐到了十三身旁。 十三微睁的眼角瞥了一眼,三十九号,和他一起从试炼开始一直活到现在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十三知道她,这个三十九号看似是个弱不禁风的瘦弱少女,但其手段却很残忍,而且杀伐果断,死在她手里的人十三也不记得有多少了。 清晨的冷风吹过断崖,两人都没有说话,时间仿佛定格。 十三没有继续修行,虽然在这孤岛上不允许试炼的少年们随意相互杀戮,但若是被打伤或是在修行中出了岔子,也只能自认倒霉。 “你应该知道,我没有理由帮你。” 良久之后,十三沉声打破了宁静,他大概猜到了三十九所来的目的。距离功法的发放到如今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可依然还有二十多人未能成功观想正式步入修行,这其中就有三十九。眼看两个月之期越来越近,剩下的二十多人疯了一样的每日拼命修炼,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直到有一天,一个女试炼者以卖身给另外一人为代价,让其引导灵气在她身上游走了足足七遍之后终于参悟到勾动灵气的法门,这一消息瞬间点燃了剩余二十余人的希望。 只可惜,作为试炼者,他们本身就没有什么可以付出的,而步入了修行的人则更看不上这些人,不说现在已是修士于凡人的区别,就算两个月后能淘汰一批人也是好的,毕竟说不准哪天他们就成了生死相搏的对手。 少女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那里,许久之后轻启朱唇。 “我给你讲个故事。” 十三冷眼旁观漠然不动,少女也不在意。 “在东周国南方有个小镇,叫平安镇,和它的名字一样,这小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它东边八十里有一个名为七剑门的宗门。” 三十九号目光灰暗,看不出喜悲,她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却透着一股冷冽。 “平安镇里有一对夫妇,平日里便在镇子里支着茶水摊子,赚些散钱勉强生活。他们有一双子女,原本虽然生活清贫却也还过得去。” “直到有一天,一群高来高去的上仙偶尔路过平安镇,一眼就看上了老夫妇之子,说什么此子身负灵根,适合修行,十日后便是他们七剑门招收弟子的日子,让老两口带着一双子女过去碰碰运气,若是成了,从此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老夫妇高兴坏了,当即便收摊回家清点了银钱带着子女一路往七剑门赶去。苦等数日后终于等到七剑门招收弟子,结果,想象中的好日子没有来,却来了一群身穿黑袍的人。” “黑袍人让七剑门的人交出某样东西,七剑门的人自然不肯,于是杀戮便开始了。” 三十九号说到此处,微微抿嘴顿了顿。 “那是女孩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血,粘稠的血液洒满了整个山门,到处是残缺的尸体,她害怕极了。” “黑袍人最终还是赢了,他们屠了七剑门满门,却没有就此罢手。凡是带子女来七剑门的人全部被屠戮,就像宰羊一样一个个被割断了喉咙,最终,女孩的父母也倒在血海里。” “原本女孩以为那天是她活到现在最痛苦的一天,可第二天,她的哥哥在一间密室里,握着女孩的手,将刀刺入自己的心口。” 说到此处,三十九号没有表情的脸上黯然滑落两行清泪。 十三就这么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十多岁的少女。他能理解女孩的痛楚,却无法感同身受。所有来到这座孤岛上的人都有着自己的悲惨经历,只是有些人已经变得癫狂偏执或是麻木不仁,有些甚至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杀戮和欲望已经迷失了他们的心智。 可三十九号从来没有忘。 “我恨他们,但我不想死,因为我这条命应该是我哥的,若我死了,我不知道下去之后该怎么面对他。”三十九号拭去泪痕,面色平静,但声音冷冽的却像寒冬里的夜风,充满了刺骨的杀意。 “我还是帮不了你,你找别人。“十三扭过头闭上眼睛。 “你不一样。”似乎猜到了十三会这么回答,三十九面色淡然。 “你和他们不一样,那些畜生再冷漠,但眼神里终究还有人的情绪,而你不一样,你甚至根本不像个人。你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冷静的像一片深潭,我从没见它波动过。和你无关的事情想来你也不会过问,所以我敢把话告诉你。若是换了别人,到了明天我猜我应该就不在了。” 三十九耸了耸肩。 “我关注了你很长时间,从你杀了六十一号那天就开始注意你。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有所隐藏,但想来你应该有所图谋。” “最重要的一点是。”说到这,三十九突然眯起眼睛,甚至连身子都不自觉的向后挪了挪。 “你很危险,或者应该说,你身上有一种让我感到极度危险的……气息?呃,不,应该叫感觉。这种感觉和执事给我的感觉不同,却又更甚一筹,它很怪异,不好形容,就好像如果我和你对上,死的一定是我一样,我无法描述,但我知道它真实存在,虽然明知道你肯定没有执事那种让人畏惧的实力,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你感觉错了。”十三扫了她一眼漠然道。他根本不相信三十九的鬼话。比执事更危险?执事的修为深不可测,捏死它和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你不会信。”三十九摊了摊手。 “但我信,因为这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这种直觉曾经无数次的救过我。”三十九号盯着十三的眸子,认真而慎重。 “我的修炼天赋可能不及家兄,但这种天赋连他也不知道,除了你以外,这世上目前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所以呢?”十三不为所动,但三十九的话让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救下我,从今往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湿咸的海风刮过山崖,再次归于平静。没有人再说话,好像两尊雕像静静的盘坐着。 整整一刻钟过去,十三再次开口。 “我要如何信你。” 毫无感情的冰冷目光静静照进三十九号的瞳孔中,三十九号沉默了片刻,慢慢解开衣襟,片刻后,衣衫尽数落在地上,露出一副瘦弱却矫健的躯体。 “救下我,从今往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同样的话语,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极寒的海风肆虐着三十九号的每一寸皮肤,如刀锋划过。 十三静静的看着站在寒风中的三十九号,少女单薄的身子抖的越发的厉害。整整一刻钟,就在三十九号嘴唇惨白即将晕厥之际,十三才将她的衣衫捡起裹在她身上。刹那间,四周灵气如倦鸟归巢向着山崖涌来,一遍一遍的冲刷着三十九号的身体。 少女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她知道这一次自己赌对了。 “别死了。”耳畔传来十三冷漠的声音,闭目体悟的三十九号微微颔首,她明白十三的意思,这是一桩生意,以可能存在的未来换活下去的当下。 十三看着闭目体悟的三十九号,他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这孤岛上本来就充斥着各种杀戮和谎言,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他也不知道这少女能不能活着通过试炼,但是他最终还是决定出手帮忙,因为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新的盘算。更重要的是,他有把握,就算三十九号背叛了今日的承诺,有朝一日他们俩刀兵相向,他也有自信以物理的方式帮对方履行承诺。 不凭别的,就凭他三日时间便可观想异象,六日便能引气入体,这等天赋,对照经文上的批注,应该已经超过了各大圣地里绝大多数弟子。当然,这一切没有人知道,甚至是执事也未曾发觉,皆因引气入体那天,十三的体内不知从何而来几缕紫色的莫名力量,居然能够遮掩灵气淬体后的痕迹。 要知道,只要开始修行,身上或多或少总有些灵力波动,除非用特殊手段掩盖掉,或是修为到极为精深可以返璞归真,否则总有些许痕迹,而这几缕紫气却可以被十三控制,遮掩十三身上的灵力波动,让他看上去依然是一个凡人。也盖因如此,十三才瞒过了执事的法眼,在第二十七天才显露出他的修行进度,毕竟他可不想过多的引起焚隐的注视。 关于这些紫色神秘力量的来历,十三不能确定,但心中却隐隐有所猜测,因为这紫气和他在棺椁中吞吐的紫气实在太像了。紫气在他第一次引气入体的时候突然出现,掩盖了他灵力的所有波动,最后又潜藏到他体内的脊骨中。十三能感受到紫气的存在,这极少的几缕神性力量给他的感觉却是非常浩渺深邃,隐隐透露着一丝淡淡的威严,十三可以在身体内随意控制它们,却无法像灵气一样引导出体外。 至于这紫气在体内,将来究竟是福是祸,以他现在的认知无法判断,也没有人可以给他解答。但是十三怀疑,三十九所说的,感受到的极度危险的气息就是来自这几缕紫气。这让十三暗暗留了心思,时刻注意着紫气的变化。 时间一丝一缕的过去,三十九的脸色慢慢开始红润,这便是修行的好处,灵气淬炼肉身后,一般的寒暑便再难侵蚀。 整整两个时辰后,十三突然感到四周的灵气突然一乱。 “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十三停止了功法的运转,平静的看着三十九,从对方似惊喜似疑惑仿佛迷失一般的眼眸中,他知道,三十九号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观想异象。 扫了女孩一眼,没有再多理会,十三重新盘膝而坐吐故纳新,同时心中开始盘算着新的事情。 第11章 离岛 一声声刺耳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惊恐之余还透着一丝悲哀,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让人听的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九个少年两个少女的残缺躯体倒在血泊之中,慢慢没有了呼吸。 两个月时间已到,十一个没有完成引气入体的人被生生削成人彘! 用执事的话说,既然得到了一步登天的机会,最后又没有抓住,自然要承受最残酷的惩罚,这便是他认可的等价交换。就如同修士的世界里,遇到的大仙缘往往也同样伴随着巨大的凶险,一个不好,粉身碎骨也是常有的事,甚至神形俱灭也不是不可能。 三十九看着倒在地上的没了呼吸的十一人,眼角不自觉的猛烈抽搐着。虽然知道执事的话有些许道理,但这凄惨血腥的画面还是让她心头狂跳不止。 如果没有十三的出手帮忙,这些不成人形的尸体中很可能就有她一个! 想到这里,三十九不由的向着不远处的十三凝望一眼,只见十三目光如水的看着那满地的残尸,一双眸子静如寒潭,好似眼前血腥的画面在十三眼里完全不存在一般。正想着,十三的目光猛地射来,三十九的心头再次一突!因为她发现,在十三的眼里,她和这一地的碎尸似乎毫无区别!没有紧张,没有恐惧,没有嗜血更没有兴奋,整个人像一件死物一样冷漠,甚至看不到一丝一毫属于人性的情绪波动。 莫非十三是那老一辈人口中传说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僵尸?三十九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微微打了个寒颤,一个大活人,却活的不像个人,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一团黑焰打断了三十九的胡思乱想,飘忽的火光下,地上的残尸转瞬间化作虚无,据说,这黑焰名为冥焰,乃是焚隐数万年前的一位太上以秘术沟动九幽,在黄泉之下取一缕极阴之火,创出这个让千界谈之色变的恐怖杀伐之术,可以直接焚烧修士的神魂,死在这恐怖的黑焰下,将不得往生。 “亵渎了圣地道典,就只有一个结局,呵。”执事弹了弹衣襟的褶皱,阴冷的笑声像乱葬岗的夜枭,目光渗人的看着剩下的三十多人。 “明日,你们将随我圣地弟子一起,去往天殇王朝帝都殇阳城的尚书府,取一枚玉筒,除此之外。”执事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獠牙。 “还有那尚书府里上下四百九十七口人的性命!” 执事的语气风轻云淡,目光中隐隐透着一丝变态的嗜血。 “若是有人活着离开,便算做任务失败,至于任务失败的下场嘛,就是你们所有人,全都得死!” “本座很期待,你们任务失败之后的表情。”执事冷笑一声,双手掐出一个极为复杂的法诀,一道道黑光从执事的指尖弹出,幻化成一张张充满怨念的扭曲鬼脸,刹那间,四周传出渗人凄绝的痛苦哀嚎,仿佛置身森罗地狱一般。 并指一抖,黑气中血光乍现,鬼脸双眼赤红,猛地冲入众人体内。 十三只觉一阵极寒阴风涌入体内,一个鬼面向着他的心脏猛冲而去。不用想都知道,这定是焚隐诸多控制人的阴毒手段中的其中一种。十三并不想反抗,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反抗,更没有什么能力反抗,只能任由这阴毒秘术冲往心口。 “当然,你们也可以试着逃跑,此术名为怨鬼噬心,只要本座心念一动,怨鬼便会吞噬你们的心血来引动秘术,让你在极度的痛苦下神形俱灭。不要妄想凭你们的微末修为能解除此术,除非本座出手,亦或者,你们死了,怨鬼自然也就消散了…桀桀。” 执事话罢,怨鬼也快要冲到十三的心口,就在鬼面快要冲入他心口的瞬间,异变突生,那潜藏在他脊骨内的紫气突然自行涌出,向着鬼面疾射而去!怨鬼的鬼脸猛地开始扭曲,仿佛成了被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所笼罩震慑的弱小生灵,竟然生生急停在了十三的心口前,不敢寸进! 十三心思急转,此时的紫气展现出了对怨鬼的极强克制,甚至有可能可以直接抹杀这一秘术,但十三不敢赌若是这怨鬼突然消失,执事这个施术者会不会有所察觉。 电光火石之间,十三当即硬生生控制住了这股想要绞杀怨鬼的神异力量,转而让紫气将怨鬼控制住,停在跳动的心前。 在这个过程中,十三暗中用余光不停的注意着执事,但凡发现执事的眼神中闪现一丝一毫的异样,他便会立刻放开怨鬼,任由其冲进自己心中。 好在,执事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当然,他也不确定或许执事已经发现了,却装作不知情,可转念一想,自己在执事眼中如蝼蚁一般,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执事戏耍自己的地方,才终究确定自己应该是赌对了。 与此同时,十三对这些紫气的关注度也再度拔高,一个能轻易控制执事秘术的神异力量,想来层次应该高出怨鬼很多才会让怨鬼遇到紫气的时候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就被控制。这么想来,搞清楚这几缕紫气究竟是什么,就变得越发有必要了。 一众少年少女面露痛苦之色,十三也皱紧眉头面容扭曲,左手轻颤的捂着心口。在这里一年多充满杀戮和谎言的训练里,十三也很好的学会了伪装。 …… 深夜,一众少年少女各自去平日里修行的地方打坐吞吐,等待着朝阳的到来。明日,他们将第一次离开这座孤岛去执行任务。在这个特殊的夜里,没有人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因为懈怠的代价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命。 十三默默坐在山崖边打坐,片刻后,三十九号的身影出现在黑夜的帷幕里。 默默走到十三身边坐下,两人都没有出声。自从那晚十三帮三十九引入修行的大门后,三十九每天晚上都会来此。 一夜的时间如风抚柳,悄然而逝,星斗变幻,血色的妖月也慢慢淡没,天际泛起一丝白光。 “没看错的话,白天的时候你在伪装,虽然我也不敢太确定,但是你似乎真的没有被控制,我一直注意着你。”三十九突然开口,声音极轻,却清楚的传到十三的耳朵里。 一抹杀机惊觉乍现!十三的双眼豁然睁开,目光如锋锐的刀子,冷冷的盯着眼前的少女。 三十九依然闭着眼吐故纳新,仿佛什么都没察觉。 “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我的承诺。从今往后,我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命,都是你的。” 就在十三的杀机愈发浓烈的时候,三十九的声音绵绵而来。 半晌后,杀机如潮水般褪却,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十三慢慢闭上双眼,静候黎明的到来。 …… 次日一早,所有人来到恐怖的九号楼前。此刻再次站在这里,众人已没有了第一次的颤栗感,或许是已经适应,亦或者已经变得更加的麻木。 十三站在人群前,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三十九此时就站在十三身侧,十七号不久前因为没有引气入体而被削成人彘死于非命,至此,十四到三十八号皆已丧命。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东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破空声,十三转过头去,只见一艘黑色的大型战舰正御风乘云呼啸而来! 十三远远打量,这战舰通体漆黑,像极了华夏明制的战舰,可不同的是,这战舰居然航行在九天之上。船体上流转着无数他看不懂的繁杂道纹,一杆高耸的大帆上,一把血色的妖刀图腾迎风耸立,杀气盈野。那是焚隐圣地的标志——仙器无生,曾经不知斩杀过多少修为通天的各族大能,威慑千界。 明明只一艘战舰,却给人一股千军万马的恐怖威势,战舰的甲板上,九男六女,一共十五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修士漠然而立,周身散发着淡淡杀意。其后,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男子裹在黑色披风里,戴着黑色的面具,仅能看到一双嗜血的猩红瞳孔。 “轰……”一声巨大的轰鸣后,战舰降落在孤岛。 “上来。”戴着面具的男子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怪异,听起来不像是自身原本的声音。 男子右手微张,灵气爆发,十三只觉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脖子,粗暴的被提上了战舰。 面具男子对执事点了点头,战舰腾空而起,离开孤岛,驶向了远方。 …… 战舰一连航行七日后,站在九霄之上的十三视线内终于出现了一片陆地,远远望去,火红的耀阳给大陆披上了一层灿烂的光辉,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赋予了肉眼可见的瑰丽形彩,又如朦胧无声的金色潮水,蔓延向整个世界,无边无际。 这一行,战舰以极快的速度穿云破空,却一直没有离开过这片辽阔沧海,一路上,十三看到过恐怖的巨大海怪甩尾翻江倒海掀起滔天海浪,看到过妖气冲天的盖世大妖在汪洋上纵横厮杀,看到过蛮荒异种一声怒吼便可撕裂海岛。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不断的提醒着十三,自己所处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蛮荒大世,更提醒着他,这世界究竟有多么的波澜壮阔,这沧海之大,连速度极快的战舰都要航行七天才能看到陆地! 这千界究竟有多大?或许没有人知道准确的答案。 一路上,黑袍人仅出手过一次,滔天的杀气交织着恐怖的魔气,一个个生杀大术裂空穿云,摧枯拉朽便斩杀了一条冲向战舰巨大海妖。 执事有多强,十三没有直观的概念,但这黑衣人的出手,让他感觉自己当真是猛兽眼中的蝼蚁,不值一提,随手便能捏死。但十三并不知道,这是圣地才有的恐怖底蕴,并不是每个修为达到这种层次的人都有如此强横的战力。 “前面便是天殇王朝的边界,疾风,隐刃,钩吻,灭蒙,你们四个,一人带一小队,将裴家封死,一只鸟也不要放出去,其余人,入裴家,寻得玉筒,灭裴家满门。”战舰在夜幕中落在天殇王朝国都四十里外的一处山坡上。裴家,指的便是天殇王朝的尚书府,家主姓裴,至于玉筒内记载的是什么,十三不知,为何要屠杀其满门,十三也不知,作为一个杀手,他只需要知道只有时间、地点、目标,至于原因,真的不重要。 “是。” 十五人冲着黑衣人作揖应声,走出三男一女,十三知道,这些名字并不是他们的本名,而是他们的代号,只要他们还活着,就只能用属于焚隐赐予的代号。 钩吻走上前来,她是方才被点到名的女子,豆蔻年华,本应正值风华,却没有丝毫朝气,曼妙的眼眸中只有一片灰暗的冰冷杀气。扫了一眼众人,钩吻指了指包括十三和三十九两人在内的九人。 “三刻钟,裴家侧门,不到者,自行了断。” 钩吻话罢,纵身一跃身化虹光,向着殇阳城飞去。 十三与三十九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纵身跃下战舰。虽然他们才刚开始修行,修为还未达到可以驾虹光飞遁的境界,但经过灵气淬体,身体素质已非凡人可比。 不消片刻,一行九人便消失在蔼蔼暮色之中。 第12章 裴之殇 一片占地数十亩地的威严府邸,坐落在一条宽敞的街道尽头,灰白色的院墙上爬着些许绿色的藤蔓,从外望向府内,隐约能看到些许植被露出的树梢,青黑色的瓦片,高挑的檐角,让这座府邸看上去颇有些岁月的痕迹。俯瞰这座深宅大院,亭台小楼错落有致,九转的回廊傍水而立,精巧匠心,虽夜已深,宅子的不少地方依然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烛光,正门前,朱红色的大门上方高悬着一块烫金的匾额,上书“裴府”二字。门两侧的石雕蟠龙张着利爪微眯着眼,这一切无一不彰显着这座府邸在天殇王朝的显赫地位。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十三还是第一次见到繁华的城市。作为天殇王朝的国都,殇阳城几乎一眼看不到头。远远望去,两条可容纳十辆马车并排前行的宽敞街道呈十字形将王城分成四个街区,一座座屋舍鳞次栉比的排列在主街道旁,街道上隐约能听到打更人敲梆子的吆喝声,目极之地,威严宏伟的皇城隐藏在红色的内城之中,只露出殿宇弯翘的飞檐,尽显了皇族的庄严和神秘。 一阵夜风掠过,屋舍门口挂着的灯笼在风中斜斜摇曳,皇城上空荡起一抹淡金色的华光,似有龙隐其内,中正浩然。 华夏历史上璀璨的神都洛阳以及无数人梦中的长安故里究竟是什么个模样,十三没有亲眼见过。但这座殇阳城在十三眼里已是极尽的繁华,漫漫长夜,那金色的神华给整座王城笼上一层淡金色的朦胧光晕。 一座王朝的都城已然如此,很难想象比王朝实力更胜的天朝乃至能和圣地道统分庭抗礼的圣朝又是何种壮怀的景象。 夜深,殇阳城内一片寂静,像是睡熟的少年人,安详里透着勃勃生机。作为一个底蕴深厚的王朝,天殇王朝已经传承六百余年,王朝内的皇族皆是修士,传承功法玄奥,更修习有惊天动地的术法,修为精深者亦不在少数,隐隐中已有向着天朝看齐的势头。可蒸蒸日上的王朝国都内,熟睡的人们并没有看到,作为天殇王朝尚书府的裴府,此刻已经被笼罩在缕缕杀机之中。 一条狭长的小巷,灰白色的围墙边,一抹刺目鲜血染红了整个墙面,两个家仆打扮的男子跪在地上,头颅向后仰着,仅凭一些皮肉吊挂在脖子上,喉咙处整个被割裂开来,露出一个极其恐怖的豁口,鲜血像离弦的箭,整整喷射出数丈开外,血腥又恐怖。 刺鼻的腥气弥散开来,一个少女甩了甩手中一双滴血的银色弯钩,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杀死的不是两个人,而是捏死两只蝼蚁。收起银钩,扫了一眼身后,九道身影浮现在转角。 “你们三个守在此处,其余人随我来。”钩吻随手指了十三,三十九,以及编号为一九二的长发少年命令道。对她而言,这些从试炼之地带来的人不过是焚隐下属势力的成员,与她这个圣地弟子的身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话罢,少女便带着剩余六人向着小巷深处潜去。 夜越来越深沉,冗长的黑暗似乎盼不到黎明的曙光,裴府周围死一般的宁静,祥和的国都不知何时笼罩了一股肃杀之意。 过堂风穿过小巷,带走了挂在围墙灯笼内的幽幽烛火,青烟散尽,洒在墙上的血芒隐藏在黑暗里,整个小巷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尚书府内的书房里,一个身穿华服梳着发髻的老人看了一眼窗外,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冥冥之中似有所感,蓦地,微微叹了口气。 “有刺!…呃…” 一声刺耳的惊呼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奈何还没说完便没了声音。几息之后,嘈杂的脚步声涌向裴府四面八方,随即,一声声呼喊声伴随着妇孺痛苦绝望的惨叫传出,还夹杂着几声孩童的哭泣。 “砰…腾…” 一阵火光冲天而起,刺鼻的血腥味弥散开来,裴府外围已然成为一处修罗域场,目光所过,到处是殷红的鲜血流淌喷洒,众多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书房中,老人的眼中浮现出无尽的怒火和哀伤,却没有做任何的发泄,因为他很明白,愤怒只会让他失去理智。老人脸庞止不住的抽搐,高高鼓起的颧骨表明他已经死死的咬住了牙关,显然内心里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推开门,正看到不少家眷和侍卫统领正向着书房赶来。 “对方是什么人。”老人声音嘶哑,眼中闪过一缕寒芒! “好像是……”侍卫统领眼中慌乱,支支吾吾。 “说!”老人一声厉喝! “是…是焚隐的人…” 听到焚隐二字,老人身子微微一震,目光有些恍惚,眼中的杀机不自觉的退却,只留下一抹黯然和苦笑,微微颤动的身体晃了晃,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多岁。 若是寻常刺客也就罢了,没想到对方居然是魔道圣地的人!天殇王朝虽然也有不少人修行,但除了皇室,大多都只是散修,来此不过是为了挣个功名好借助王朝中正的皇道之气辅助修行,更多的则只是凡人。与魔道圣地相比,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甚至没有任何可比性,不过蜉蝣罢了。哪怕对方只有十多名圣地的弟子带着一些才接触修行的杀手,但皇家的修行本就迥异于六道,唯有皇帝和一些武将修为精深,王朝中多数人的修为其实并不高,就算是儒门入世的修士,多数也会选择去往天朝乃至圣朝中修行,他裴家在世俗中地位确实显赫,但在大修士眼中,尤其是圣地眼中,和一个普通人几乎毫无分别。 “都逃,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命,唉…”老人眼眶微红,眼神中闪过无奈和屈辱,悲叹一声,漠然的摆了摆手。 “可是大人,您…” “散了。”没等侍卫统领说完,老人叹了口气便打断了对方的话。他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侍卫统领盯着老人,眼眶一热,扭过头,强忍着没流出眼泪。片刻后,他面色悲戚的深深看了老人一眼,放下兵刃,郑重的跪倒,右手压住左手,对着老人深深一叩,随即拿起长剑,目光冷冽,一个转身杀了回去。 入裴府十三载,主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此一去,黄泉路遥,然君不弃我,知遇之恩自当尽忠职守以死为报。 让生命化作一朵莲花,功名利禄全部放下。 一滴滚烫晶莹的泪珠滴在地上,溅起尘埃,老人目送着他离开,看着对方的身影渐渐隐没黑暗,最终在一抹灰白之间渐行渐远,那背影萧瑟行单,却一往无前忠贯日月。 这一世,主仆尘缘已尽。 “老爷…现在该怎么办…” “太公…我怕…” 十多位女眷带着一个少女两个少年以及一个半大的孩子惊恐又期冀的望着老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杀身之祸,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整个裴家的主心骨。 面对家人的目光,老人黯然转过身,走到一处书架,拨开了一个精巧的机关。 机括转动,书架内一个格当反转,露出一个白玉做的笔筒。 “看来,我裴家秘术,终究还是暴露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是,想不到居然能引来圣地亲自出手,老祖宗泉下有知,想来也不会责备与我…” 长叹了口气,老人将白玉郑重的交到一个少女手中。 “芷卿,这玉质笔筒乃是我裴家祖传之物,里面隐藏了一种秘术,原本,按理只有家主可以继承,奈何灭门之祸就在眼前,你们这一辈只有你和衡儿有灵根或能参详出里面隐藏的秘术,衡儿还太幼小,这玉筒就交由你保管了,除非身死,否则莫要遗失!” “爷爷……”少女看了看手中的玉筒,又抬头看了一眼老者,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眼下不是推诿的时候,切记爷爷的话!” 老人严厉的打断了少女的话,又摸了摸方才反转的格当,再次按动一个机关,原来这格当竟是个双重机关。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一道暗门露了出来。 “老秦,带着他们走!”老人唤了一声追随自己五十多年的老仆人,此时的老仆也已泪眼婆娑。 他知道,家主托孤,意味着其他人可能都会死。 喊杀声越来越近,皇城内的护卫已发现状况正向此赶来,奈何此时的刺客已经杀入了内院,整个裴家上下已不剩几个活人了。 老人坐在梨花案前,默默给自己倒了杯茶,眼中浮现的是孙女进入密道前的最后一次回眸,凄绝的眼神深深的镂刻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喊杀声终究是停了下来,片刻,书房的门被人推开,十一个身穿黑衣的杀手无声的走入书房,随之带来的,是一身浓重的化不开的血腥味。 老人抬头,看着眼前的众人,眼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就像一个已知晓天命的人,静静目送着自己人生的最后一程。 宦海沉浮数十载,修垒垒功名,若必有一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若说有遗憾,大概是不能亲自给芷卿束发成家,不能给她十里红妆风光出嫁。 “可否让老夫死个明白,你们是如何得到消息的。我裴家自三百年前费尽心机脱离不闻人后隐藏在这殇阳城中,从此便与修行界再无瓜葛,也没有人再修习过此术,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十一人中,一个黑衣男子缓步走到案几前,伸出右手。 老人注视了对方片刻,起身,转身打开书架上的机关,从里面拿出一个玉质笔筒,丢在给对方。 “裴文义。”黑衣男子收起玉筒,默默吐出三个字。 听到这三个字,老人明显一愣,随即双眼赤红,怒急攻心猛的喷出一口鲜血。 “这个畜生!”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那个畜生不如,意图戮父谋取家主之位的混账小儿子,在被自己赶出家门后竟然丧尽天良的找到了焚隐的杀手组织,更是将只有裴家嫡系才知道的秘密告知了对方! 没有当上裴家之主,竟然要葬送整个裴家! 纵然裴府被灭门老人也未曾如此失态过,但听到裴文义三个字,老人老泪纵横,他突然好恨,好恨自己当初没亲手宰了那个畜生! 好在,裴家还有人逃了出去,真正的秘术玉筒也被带了出去,留下的不过记载了皮毛的替代品罢了,也算不幸中的万幸。想到此处,老人闭上了双目。 “一死而已,何惧之有!” “唰。”一抹刀光一闪而过。 老人的头颅掉落,鲜血喷洒到了屋顶。 “一共诛杀四百八十一人,尚有十六人逃脱,或有裴家嫡系。” “能从不闻人脱离出来,就算不再去修行,也果然有些门道,继续搜。” 片刻后,一道暗门被打开。 “追。” 四名黑衣人闪身冲入暗门内。 “轰!”没走出几百米,前方突然一声巨响,整个密道完全坍塌。 “密道向南延申,用暗语吩咐人一路追杀 ,务必将人全部击杀。斩杀裴家嫡系者有功,若被皇城内的修士所抓,自我了断!卯时三刻战舰处汇合。” 十三几人潜藏在附近的一处商铺里,眼见皇城内二三十道身影驾起虹光飞掠而来,正看着,突然听到裴府内传来一阵急促且怪异的口哨声。 十三顿时屏气凝神,仔细分辨,这是焚隐下属杀手组织内的联络暗语,用于紧急状况时传递讯息,毕竟这些人的修为普遍不高,无法做到传音入密。很快,口哨声消失,十五道身影从裴府冲出,驾起虹光向远处飞遁,皇城内的修士见此情景,虹光大盛,急速追去。 见皇城内的修士已被引走,一九二号扫了十三和三十九一眼,与其他潜伏下来的杀手一样,向着南方潜去。 十三紧随其后,向着南方摸去,可就在他路过已血流成河的裴府后门的时候,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形猛地一顿。 三十九号前面看着突然停下的十三,有些不明所以,暗语的意思她也听得明白。 十三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的走进裴府,在满是尸骸的裴府内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潜伏了起来。 三十九看着十三,一瞬间,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有些诧异的看着十三。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在死人堆里潜伏着,夜风掠过,残月隐没,整个裴府除了满地的死人外静的可怕。 就这么潜伏了大约一个时辰后,十三突然听到左侧一座假山传来一阵轻微的机关装置被触发的声音。 三十九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没想到十三居然真的赌对了,裴家人竟然在潜逃出去后再次折返回来。 第13章 卑微的活着或是死去 裴家府邸外不远处的一座胭脂铺子里,数十种水粉胭脂整齐的排列着,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混合的香气,闻之略有些刺鼻。一排狭长的货架旁,三尺冰冷的长剑架在一个二八少女的脖子上,锋芒嵌入白皙的皮肤内,溢出丝丝殷红,顺着剑刃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少女怀中,一个三四岁的孩童被她死死的捂住嘴,两个人瑟瑟发抖,她怕,她怕男孩的一声啼哭就会让两人当场毙命。 身躯止不住的巨颤,少女的眼中流露出恐惧,更多的,则是绝望和近乎要从眼眶中喷涌而出的仇恨。 裴家上下,近五百人,除了她和年幼的弟弟,恐怕已全部被杀!若不是忠心的老家奴当机立断带着其他人引开追杀,让她俩从一条他们都不知道的密道潜回裴家大宅,恐怕此时裴家已经彻底被灭门了。 本以为回来之后便可暂时躲避掉追杀,可造化弄人,没想到,刚回到满是鲜血的府邸,两人便再次被俘虏。 滔天的恨意和巨大的悲痛转渐渐吞没了恐惧,少女眼眶红的仿佛要滴出鲜血,引走杀手的结果不言而喻,此刻裴家恐怕真的只剩下她和年幼的弟弟了。她死死盯着握着长剑的十三和一旁的三十九,似乎要将两人的样子镂刻到灵魂中,化成厉鬼也要找到对方报仇雪恨。 对于少女的目光,十三视而不见,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三十九,三十九心领神会闪身离开铺子,片刻后再次折返。回到铺子的三十九冲十三点点头确定密道内没有任何人跟踪回来后,十三转过头,冰冷的眸子看向对方。 “我问,你答,活命。尖叫,沉默,死。” 少女听了十三的话明显一愣,随即嘲弄一笑,她根本不相信十三的话,不说是死,说了也注定是个死。唯有三十九略有些疑惑的看着十三。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她也大抵摸清了十三的些许秉性,只不过,违背组织的命令,若是被组织知道,死已经是最轻的惩罚,比死更恐怖的,将会是生不如死,甚至神形俱灭的下场。 十三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片刻之后,少女似乎也从三十九诧异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端倪,将信将疑的打量了一番十三,终究微微点了点头。 “姓名。” “裴芷卿。”少女第一次开口,声音很轻也很好听,似乎因为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裴芷卿相对还算配合。 “与家主的关系。” “他,是我的爷爷…”谈及此处,少女哽咽,泪水无声的划过脸颊。二八之年,按照十三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十六七岁甚至没有成年,便逢此剧变,这种打击确实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也难怪试炼之地那么多的人会被焚隐折磨的精神扭曲,性情大变。 “裴家究竟有什么东西,居然会被焚隐的人觊觎?”其实这也是十三最好奇的地方,按理来说,一个王朝的家族,就算再显赫也不过是在世俗之中,怎么会与魔道圣地扯上关系,这里面恐怕有不少他不知道的秘辛。 “我不知道…”少女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说谎。”十三冷漠的注视着裴芷卿,手中微微用力,长剑上渗出的血迹更多了。 少女只觉脖子一阵火辣刺痛,仿佛死神离自己又近了一步,顿时身如筛糠,此刻,裴芷卿求生的欲望已经在心底点燃,她自然还不想死,若是她们两也死了,裴家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我真的不知道爷爷所说的秘术具体是什么样子,我只听他谈过,很久之前裴家也曾是修士,隶属一个名为不闻人的势力,至于不闻人是什么,我并不清楚。“ 十三没有说话,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无形的压力仿佛山岳一般压在裴芷卿心间。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逝,十三沉默的每一秒,裴芷卿都觉得像一千年一样漫长。那冰冷的不像活人的目光让裴芷卿感觉呼吸都停滞了。 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摸出那支玉筒,虽然爷爷叮嘱过她,除非她死了,否则这玉筒不能丢,可眼下,裴家已经没有活口了。只要十三杀了她,玉筒依然会落入对方手中。 十三扫了一眼玉筒,却没有接手。 “大致是何种秘术?或者说,叫什么名字?” “应该是一种易容术,我也只是听爷爷一句带过,从未参详过。”裴芷卿咬了咬嘴唇苦涩道。 听到易容术三个字,十三心中有些许明悟,终于知道为何焚隐的人会对一群凡人下手,而且,想来能被焚隐圣地看上的易容术,这里头应该不会那么简单,比如,不闻人这三个字就被十三默默记在心里。 “今后你作何打算。”十三突然开口一问。 “今,今后?”裴芷卿心头一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莫非眼前这个冷血的少年真会放过她? “我需要一具和她差不多的尸体。”十三突然扭头看向三十九。 三十九点了点头,她明白十三的意思,同时也知道,不该她听到的话她自然不该去听,转身便消失在夜色里。 等三十九消失后,十三收回长剑,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而且就在刚才,他的心里突然有了新的盘算。 “对于裴家的遭遇,你我各自都有立场,我若不杀人,我便会死。” “可是我裴家近五百人全惨死在你们的屠刀下!五百人!我的爹娘,我所有的亲人!再也回不来了…我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裴芷卿眼眶殷红泪眼婆娑,她想大声吼出来发泄出心中的悲痛,又怕大声嘶吼十三会对她下杀手,娇美的脸颊憋得通红,看上去有些扭曲。 十三看着有些疯狂的裴芷卿没有说话,等她发泄一番之后,才缓缓开口。 “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孤独。” 简短的一句话,让裴芷卿的心不知怎么的就感觉好似被人微微揪了一下,她从十三那双眼眸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神采,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山裂谷,没有人知道冰山是否有情感,它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这世间的桑田变换。 这一刻,裴芷卿突然沉默了。 “想报仇吗?” 裴芷卿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微微一缩。 “你说…什么?报…报仇?”少女面露诧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随即脸色一片黯然。 “我报不了仇的,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焚隐是什么样的存在,作为一个王朝的旺族子弟,她还是有所耳闻的,正因如此,她完全兴不起一丝报仇的念头,在魔道圣地面前,她卑微的像一粒尘埃。 “若是想有机会报仇,去大乾王朝的国都等我,将玉筒内的秘术参透,至于如何到达那里,是你自己的事情,若是你死在路上,也只能怪你命不好,若是活着到了大乾国都城,你在都城南门最近的树上留下这两个标志,我看到后会在标志下面再留一个标志,届时你去离南门最近的客栈里找我,每日酉时我会出现在大堂,十日内你不出现,我会自行离开。” 十三说完,用剑在地上画出两个符号,一个是大写的英文p,一个是阿拉伯数字十三。 “当然,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十三耸了耸肩。 “你想叛逃?或者说…想摆脱控制?那可是圣地!怎么可能逃得掉!再说,我又怎么可能信你!”裴芷卿惊异,随即惨笑摇头。有些时候,人的勇气和自信来源于盲目的无知,知道的越多,反而失去了勇气。 “现在自然不可,可将来之事谁又能知晓?更何况,你有的选择?” 裴芷卿再次沉默了,如果有机会能报仇,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她也会抓住,可名震千界的焚隐对她来说,太庞大了。 “现在你只有两条路,第一,听我的安排,我需要你们裴家秘术的帮衬,或者,你还可以选择第二条路。”十三没说完,但裴芷卿知道十三的意思。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骗过我之后潜逃苟活,如果你愿意一生都这样像老鼠一样卑微的活着。” 她自然是想活的,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也想过欺骗十三后离开,从此隐姓埋名,但那近五百人的血海深仇早晚会压得她喘不过气,如果什么都不做,几十年后当她快要老去的时候,每个午夜回梦,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记忆中的亡魂。现在,她有了新的想法,如果有机会,她想亲手报这灭门的血海深仇,她想亲眼看到那些举起屠刀的人遭到报应以祭奠亲人的在天之灵,哪怕,不是所有的人,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机会,哪怕,自己最终落了个粉身碎骨。 “是不是真的听从你的安排,我们姐弟俩就能活下来。”“ 十三摇了摇头。 “首先,我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逃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逃出来,所以,这个时间可能是一年,三年,五年,也可能在这个过程中,我会死。其次。” “不是你们姐弟俩,是你自己。”“ “你!”裴芷卿的双眼喷出怒火!她瞬间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这一刻她什么后果都没想,只想冲着十三愤怒的咆哮。 奈何,还没冒完一个音,十三的手便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 “听清楚了,你弟弟活不下去的,他是裴家嫡子,他不死,焚隐对他的追杀不会停止,放了他,我活不过明天,我死后,会有其他人来追杀你们,到时候,你们俩谁也活不了。” 裴芷卿的双眼再次被泪水迷失,一瞬间的愤怒让她失去理智,但十三的话她的信的,一股深深的悲哀和无奈席卷全身,她不明白为何老天如此的不公平,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于她。 “你还有三刻钟考虑,否则,任务失败我也要死。”十三冷漠的像一台机器。 深吸了几口气,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裴芷卿开口,声音低沉,蕴含了化不开的恨意。 “你真能帮我报仇?” “如果我能活下去,或许有机会,谁知道呢。”十三不置可否。 “焚隐不会放任任何一个叛逃者,除非没有发现,但我想好好活下去,就注定迟早有一方会有人死去。” 裴芷卿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弟弟,此刻男孩正睁大着眼睛望着她,清澈的眸子中满是不解、慌乱以及恐惧,好像生灵对死亡快要来临时的冥冥感应,让他已惊恐的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到弟弟的眼眸,裴芷卿的心被狠狠一揪。 默默闭上了眼睛,泪水却止不住的流,划过她的下巴,滴在弟弟的额头上。她的眼眶已经哭的肿起,内心也碎成了无数块。但她知道,她真的别无选择,否则,从此以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裴家了。 “弟弟,姐姐对不住你…” 剑光一闪,裴芷卿感到衣服一湿,这一刻,她的内心仿佛被大锤狠狠砸了一下,软软的跌坐在地上,她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晶莹湿咸的泪珠滚滚掉落。死了的人终究是死了,而活着的人却背负了更沉重的包袱,那仿佛能将天压下来的沉重的包袱,叫愧疚。 怀中,男孩纯真的瞳孔中永远的失去了神采。 “我恨你!”裴芷卿突然抬起头,面目如厉鬼,如恶狼,死死盯着十三。十三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什么。 “你和他们一样,手上沾满了我裴家人的血,若将来我发现你骗了我,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裴芷卿的双目已经看不到眼白,整个眸子猩红一片。她也曾想过去投奔其他势力,可又有谁敢染指焚隐看上的东西?到时最大的可能,要么是她被杀死玉筒被夺,要么是她被连人带玉筒送去魔道圣地。至于自己组建势力,以她目前所剩下的资本,组建的势力面对焚隐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眼下,她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谈完了?” 裴芷卿的话说完,三十九号的身影出现,肩上还扛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身形脸型也差不多的女子,此刻,这女子已经陷入深度昏迷。 十三点点头,漠然的看了裴芷卿一眼。 “脱衣服。” 说完,十三快速将三十九带来的女子外衣脱去。 裴芷卿虽然知道眼前的两人想干什么,但当着一个少年的面脱衣服,还是让她分外不自然,脸颊通红不知是愤怒的还是羞愧。 “你还有两刻钟。”十三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传来,像死神的催促。 或许是知道时间紧急,或许是听到了十三那如冰块一般没有感情的声音,裴芷卿终究是褪去了外衣。 “继续,你们的内衬材质差距太大。”十三扫了裴芷卿一眼,将昏迷女子剩余的衣服快速褪去。 裴芷卿感觉自己的脸烧的发烫,但最终还是配合的脱下了所有的内衬。 待两人换好衣服之后,十三让三十九将女子扶起,然后一剑刺穿女子的心口。他没有在女子躺在地上的时候杀死对方,因为伤口的角度和血迹喷射的方向会不一样,虽然焚隐的人不一定会细查,但为了以防万一,十三甚至刮花了女子的脸。 裴芷卿面露不忍,心中愧疚不已,她知道,这个无辜的女子是因为自己才惨遭杀身之祸。 “她不死,我们都会死,我只想更好的活下去。”十三似乎看出了裴芷卿的想法,冷声道。 “从今天起,这世上再没有裴芷卿,切记。”十三说完,将裴芷卿弟弟的尸体递给三十九,自己扛起被杀的女子,离开这个被鲜血洒满的胭脂铺子,向着战舰方向潜去。 裴芷卿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内心会如此复杂,看了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两人,看着三十九怀里弟弟的尸体,她微微抬手,想抓住什么,终究无力的垂了下来,她最后的亲人。她知道,不管她愿不愿意,这辈子,她们的命运已经紧紧的捆绑在了一起,尽管今日之前,他们素未蒙面,尽管,十三的手中也沾满了她族人的鲜血。 裴芷卿的脸上没有了丝毫的表情,身子慢慢瘫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体,冷冷呢喃。 “焚隐!” 第14章 生命的争渡 九幽之眼,东土一处蛮荒大凶之地。从九霄俯览,状如幽冥之瞳,故此得名。九幽之眼周遭,延绵万里之地魔气缭绕,密林丛生。数不尽的荒古遗种出入其中,这些凶兽并非妖族,而是身负蛮荒异种血脉的大凶之兽,它们中的多数神智不高,也无法化形,却能凭借恐怖的肉身搏杀强大的修士,更有血脉纯正者,纵然是圣地成名的强者也不愿去轻易招惹。更有传言,九幽之眼内部,那足以让盖世强者神智迷失的魔气下方,还深藏着从太古一直生存下来的太古大凶,至于是真是假,无法印证,因为没有人敢下九幽之眼一探究竟。 所有冒险下去过的强者名宿,无一例外尽数陨落,尸骨不存,就连圣地和传承了万年的恐怖世家也不例外。 万年以前,曾有一个道宗圣地掌教的嫡子失落在九幽之眼,音信全无,掌教惊怒,顷宗门大半力量攻打九幽之眼,为救子嗣,甚至不惜动用了镇压宗门底蕴的仙器。那一战打的可谓是天地崩裂,仙器恐怖的威势冻住了半边苍穹。整个东土为之震动,目光尽数聚焦九幽之眼,所有人都想知道九幽之眼下究竟隐藏着什么,因为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宗门会花如此代价去探索这处魔窟。 可是,让所有宗门和修士目瞪口呆的是,当那道宗圣地深入九幽之眼后的第七天,整个九幽之眼内突然掀起滔天魔气,恐怖的煞气让方圆数万里的凶兽全部暴走,所有关注的人都看到了九幽之眼下那一闪而过的一缕冰冷眼眸,不久后,天地间突然洒下殷红的血雨,千界之内,从修士到凡人,所有人的心中一片悲凉! 那是修为功参造化的修士陨落后才会形成的天地异象,一片天地间会洒下血雨,万物悲戚,却又能从血雨中感悟到修士生前对大道的明悟和缕缕道韵,算是大道的一种馈赠,一鲸落而万物生。一般这种状况会持续一个时辰左右,可是那股血雨,竟然生生下了三天三夜,范围更是足足覆盖了半个东土! 三日后,血雨渐停,所有知道这个事件始末的宗门道场皆感到背脊阵阵发凉!因为那道宗圣地所有下去九幽之眼的人,没有一个人再走出来过,也就是说,整个宗门,大半巅峰强者尽数喋血在九幽之眼下! 从那一天起,九幽之眼方圆三百里,被列为所有修士的禁区!而攻打九幽之眼的道宗圣地也至此跌落神坛,强者多数毙命,传承失了大半,仙器也遗落其中,就此一蹶不振,沦为普通宗门,八百年后,因为风光的过去怀璧其罪引来魔道觊觎,一番死战过后,从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九幽之眼一战成名,成为整个千界有名的禁地,万年来少人有会涉足此地,可今日,九幽之眼外围一处巨大的峡谷内部,竟然有数千人影在其中攒动。 虽然该处峡谷离九幽之眼中心部位还比较远,却依然充满了死亡的危机,一声声凶兽的嘶吼不绝于耳。即使这些凶兽的血脉驳杂,但凶兽毕竟是凶兽,也绝非一般修士所能抗衡的。 一棵数人不能合抱的古树上,十三眯着双眼,耳廓微动,警惕又小心的环顾四周。 那日夜里,十三一番偷梁换柱放走了裴芷卿,抱着那少女的遗体和裴芷卿弟弟的尸身向着战舰方向潜去。就在两人快到达战舰附近之时,殇阳皇都内的修士终于寻到焚隐的落脚点,一路追杀了过来。十三和三十九顺势将两人的尸身给钩吻做了简单的确认后便弃在地上,然后纵身跃上甲板。驾驶战舰的黑衣人玉筒到手,在确认裴家满门被屠后也不想恋战,驾着战舰消失在茫茫天际。 据说那一夜,天殇国君得知裴家被焚隐灭门后整个人完全暴怒,一夜间杀了王城内数百守卫,大殿内不时传出器皿被摔碎的声音以及天殇国君的低沉咆哮。殿外,一众权臣面色惨白噤若寒蝉,但奇怪的是,灭门事件过后,却没有听到一丝国君要找魔道焚隐报仇的讯息,一瞬间,众人也猜不到自己这位国君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更不知这位君主究竟是惧于焚隐的威势不敢动手,还是有什么更深的谋划。 经此一役后,包括十三和三十九在内的七人因斩杀的是裴家的嫡系,得到了组织的赏赐,半卷名为遁虚的秘术,也就是执事和其手下经常使用的一种秘术,可以遁入虚空中潜行,隐匿踪迹和气息,来无影去无踪,乃是焚隐圣地中最为核心的几种秘术之一。奈何因为几人并不是焚隐的正式弟子,所以得到的秘术也只有残卷,并不能像圣地弟子那般可以随意隐遁,只要还有灵力就可以一直潜藏,他们所得到的秘术残卷每次遁入虚空三十息左右便会暴露身形。可饶是如此,也让所有的试炼者们眼红至极,而那晚斩杀了裴家庶出女眷的几人更是一顿捶胸顿足,若不是组织有规矩,恐怕众人早已出手抢夺了。 从那之后的大半年时间里,十三虽然一直在修行洞明通幽诀,却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修习到焚隐的其他秘术。虽然十三并不知道遗憾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他还是希望能多学到一些强大秘术,为自己将来能更好的活下去提供保障。 所谓遁虚,便是以秘术勾动大道,将自己叠藏在另一层虚空里穿梭,可天道有缺,秘术亦然,这世界没有真正毫无瑕疵的秘术,遁虚现身的一刹那,不同层面的虚空会交错,自然会引起空间的微小震动,修为越强的人,对这种震动的感知也越发敏锐,由此便可提前做出防范。 十三对此缺陷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若是遁虚当真完美无瑕,恐怕凭此一术,焚隐便可称霸千界了。饶是如此,遁虚也成就了焚隐的赫赫威名。 三日前,众人终于等来两年之期的圆满,十三等人也迎来了最终的试炼,一旦考核通过,试炼者将成为焚隐的正式弟子,哪怕只是地位最低下的。 战舰带着数千试炼者穿云破空,来到九幽之眼外围,将众人分散丢在这巨大的山谷里,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块玉牌。一个月后,战舰会来到此处,手持十枚以上玉牌者方有资格登上战舰,去往神秘的圣地道场,成为焚隐的正式弟子。也就是说,每个人要杀至少十人才可通过考核,死亡率之高让所有试炼者都嗅到死亡的气息,至于没死也没有凑够玉牌的试炼者,结果不用说十三也猜得到。 这是最后的试炼,也是一场与自己,与他人,与生命的争渡,唯有活着的人,才能找到回去的路。 被丢在山谷的第一天,十三便亲眼看到一头巨大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将一个十五六岁的试炼者咬成两段,鲜血和内脏撒的遍地都是,那少年失去了下身却没有立刻死去,而是惊恐的看着凶兽一点点将自己的下身咬成碎渣吞下,那种看着凶兽咀嚼自己躯体的感觉,光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而后的一天,十三再次被卷入两个人的厮杀中,一番冷血杀戮,十三夺得两块玉牌,至于三十九,到目前为止,十三还没有见到,毕竟这片魔土范围甚广。 潜藏在树上的十三全神贯注的盯着四周,蓦地,一股危险的死亡气息突然浮上心头! 十三急速扫了一眼四周,没有任何发现,正想着,一滴腥臭的粘液滴落在十三眼前。 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十三的身子猛地一侧,整个人从数丈高的树枝上急速坠下,与此同时,一颗硕大的头颅擦着十三的肩头划过,嗜血的獠牙闪烁着寒光,点点鲜血印在獠牙表面。 坠落的过程中,没有任何犹豫,十三一剑斩向被獠牙划破的左臂,剑芒一闪,剜下大块血肉,血肉还没有落地,竟然已经呈现出紫红色的诡异色彩,很显然,这凶兽的獠牙上含有剧毒。 血腥味刺激到头顶那长着独角的巨蟒,巨蟒穷追而下,信子一吐,将被剜下的血肉卷入口中,冰冷的双瞳兴奋的盯着逃跑的身影。 身后不时的传来树木被野蛮撞击的声响,十三一路狂奔,终于在一片沼泽地外围发现了一小群人。 这些人的身上都带有一块玉牌,显然也是来参加试炼的人,这些试炼者们聚集在一起,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更好的猎杀其他试炼者,从而更快攒齐更多的玉牌。 十三冷冷的盯着眼前的八人,微微侧颈,余光瞟了一眼身后,巨蟒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眉头轻轻一挑,十三穿过半人高的草丛出现在八人面前。 突然出现的十三让众人面色一喜,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心猎物自己送上门,便看到十三身后的树木纷纷向着两侧倒塌。 随着最后一棵小树被撞断,一头狰狞的头颅从密林中探了出来。 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众人,巨蟒明显一顿,而后更加嗜血凶残的神采开始出现在它的眼中。 “草!”一少年喝骂一声,只一瞬间众人便明白了十三的用意,当下拔出刀剑,一边警惕的盯着十三,一边寻找着方向打算撤离。 十三淡然的看着想要离开的众人,一个纵身,便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对方欲将众人缠住。他不是不想用遁虚甩开身后的凶兽,奈何整日里只知道厮杀的凶兽感知太过敏锐,只要十三一现身,这巨蟒便能顷刻间锁定十三的位置,而后疯狂追杀,似乎不把眼中的人吞掉就对不起自己凶兽的名号。 一连三次失败后,十三便放弃了,他目前的修为也无法支撑他进行多次遁虚,再来一下,恐怕他那仅剩的可怜灵气也会被榨干。毕竟他才修行一年左右的时间,没有开辟紫府更没有打通灵海,只能以自身血肉储存极少数的灵气。 就当十三准备想别的办法甩开异兽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不远处出现的八人,一个简单又危险的计划浮现出来。 十三带着巨蟒,最终杀到八人面前,就在对方的刀锋划过十三咽喉的刹那,十三的身影突然一个恍惚,消失不见! “敲你妈!”为首的少年咒骂一声,眼见凶兽已近在咫尺,少年目光一冷,闪过一丝阴狠,对着一个少女的后背就是一脚。 少女惊恐,回眸望向少年,还没来得及张嘴,便被巨蟒一口咬下头颅,死的不能再死了。 “分开撤,三个时辰后回此地集合!”对于少女的死,众人没有丝毫同情,冷漠的点了点头向着不同的方向逃离,面对凶兽的恐怖威势,这个时候,便只能默默祈求对方去追别的试炼者了。 巨蟒将少女尸体向天空一甩,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其吞下,而后没有停顿,随便选了一个倒霉蛋的方向便追了上去,显然是还没有吃饱。 待巨蟒和所有人都离开,二十息之后,十三的身形从虚空里浮现。 第15章 血腥仍在继续 半个月的时间,九幽之眼外围的这座山谷仿佛迎来了一场伴随着死亡的饕餮盛宴,浓烈的血腥味让周围的恐怖生灵变得异常兴奋,一道道嗜血冰冷的眸子就潜伏在你看不到的阴暗角落,在你转过身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那是猎食者的天性,对弱者而言,他们只配作为食物。 “吼!”一声嘶哑的吼声突然传出,夹杂着化不开的怨念,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一样,一股腐烂恶臭的味道纵然是浓烈如炼狱的血腥都无法覆盖,在密林中弥散的很远很远。 听到这声嘶吼,不少凶兽那嗜血的眼中闪过一缕忌惮,那冰冷的迥异于人类的眸子深处不自觉的流露出些许恐惧。 一个身影于黑暗中拨开前路,沉沉的死气缭绕在身旁,远远望去,怪物像是人形,体型却又比一般的修士大上不少。 血月下,一个狰狞恐怖的脸庞暴露出来,糜烂的腐肉中隐隐还能看到蠕虫在不断扭动,两只眼球像是被外力粗暴的挤压胀在眼眶外,惨白看不见瞳孔,一滴滴粘稠的散发着腥臭的不明液体不断的从眼眶中滴下,落在地上便会留下腐蚀的痕迹。 百丈之外,十三的双眼在这人形身影现身的一刻微微眯起。 “这是什么鬼东西?” “僵尸?” 十三暗自摇了摇头,所谓僵尸,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这怪物生前应该是个修士,身上的衣服已经破败不堪,整个人呈现出人死后巨人观的样貌,可怪物腐烂的皮肤下,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蠕动着,一条仿佛被烈血侵蚀过的暗红锁链缠绕在身上,每走一步,十三都能感觉到地面微微一震,纵然相隔数百米,十三依然从怪物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浓浓死亡的威胁,那周身散发的恐怖死气恍如实质,压的十三甚至不敢过多去打量对方,深怕这怪物有所感应,好似站在他远处的不是什么生灵,而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恐怖深渊。 “莫非,这怪物也是被这谷内的血腥味引来的?” 十三暗自揣测,同时努力的将自己的气息压的更微弱,来到这山谷半个月的时间,十三见到无数的异种凶兽,但还没有任何一只凶兽给他的压迫感有眼前的怪物来的浓烈,纵然是之前追的他满林逃亡的大蛇给他的压力也达不到这种地步。 蓦的,怪物猛地向一个方向转过头去,十三甚至没看到怪物是如何出手的,只看到一条血红色的匹练从怪物身上疾射而出,转眼间,一个少年便被拉倒怪物身前,少年胸前,锁链已穿透他的胸口,只是此刻他还没有死透,浑身疯狂抽搐着,不知是因为剧痛还是应为恐惧。 怪物歪着头看了少年一眼,露出一种猎食者看猎物的眼神,“咔嚓”一声,硬生生将少年的胳膊拽了下来。 鲜血狂飙,射了怪物一脸,可怪物却笑的越来越兴奋,当着少年的面,将他的胳膊送到流着恶臭液体的嘴里,快速的咀嚼着。 少年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后竟然被眼前的恐怖画面生生吓死了。 看到少年死亡,怪物似乎失去了某种戏谑的乐趣,张开大嘴,如蟒蛇一般,整个头颅仿佛都要裂开来,一口将少年吞进嘴里。 每一次咀嚼,温热的鲜血都会从怪物的嘴角被挤出,片刻后,怪物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吞下少年后,怪物似乎挺满意,拖着腐烂的充满死气的身子一步步向山谷更深处走去,所过之处,留下的是一道黑暗粘稠散发着腐烂恶臭的恶心痕迹。 十三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吃人,当然,那怪物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但毕竟他还是个人形生物。 说不上恐惧,也说不上恶心,因为他根本没有情绪。但灵魂深处,那深入骨髓的隐秘地方,好似有一种禁忌的枷锁疯狂的想要冲开束缚。 有人说,这世界没有任何人是绝对自由的,纵然突破身的束缚,也难突破心的枷锁,一种种模因早已从你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在你成长和试着理解这个世界的过程中慢慢在你身上留下印记。行为、风格、信仰、道德甚至是律法,都在无形中束缚着你,即使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也在潜意识中遵循着这些模因,可就在刚才,在十三看到那人吃人一样的血腥画面的时候,那个潘多拉的盒子仿佛已经被打开,善与恶再也没有了界限,一切的手段,正义的、血腥的、残忍的、卑劣的,一切的一切,都为了自己能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里更好的活下去。 纵观十三的成长过程,没有几个人真的在乎过他。他能明白老院长对他的好,所以,老院长走的时候,他在老院长的墓碑前逗留了那么长的时间,不是因为他内心有不舍,而是因为他觉得这么做应该是“对”的,换做一个正常人也应该这么做,自己只是“遵从”了做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行为和准则。 但是今后,这种模因的束缚或许会变得越来越松散,毕竟,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没有人真正试图去了解过他,他也还没有真正成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心无羁绊,也没有牵挂。 真正的身心无拘。 谈不上超脱,反而有些许的悲哀。不论是夏花的绚烂亦或者秋叶的静美,若从没有人曾看到过,欣赏过,留恋过,若对这个世界没有发乎于心的眷恋和执着的追求,那来这世间一趟的意义又是什么?就如那些死在试炼中的人,连最后的代号也被剥夺,这世界再也没有他们曾留下的痕迹,没有人会记住他们的样貌,神采,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夜越来越深,十三微微甩了甩头,抛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思绪,抽出随身制作的简易“匕首”对着左臂就是一刀。他将伤口放在嘴边,防止血腥味扩散开来,疼痛让他更加的清醒,在这寸片地上,睡觉是一种奢侈。 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看到过三十九的身影,也不知道她死了没有。 当然,十三也不会特意去关心三十九的死活,作为试炼者,死亡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没能活下去,只能说明技不如人,或者说命不好,怨不得任何人。 最多,也不过是浪费了自己出手救她一场。即使到了现在,十三也没完全的信任三十九,不管三十九如何说如何做。因为在这个死亡训练营,信任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奢侈,它就像一把锋锐的尖刀,当你把刀递给别人,就已经失去了主动权,别人可以拿它来伤害你。 两刻之后,十三确定那怪物已经走远之后,警惕的打量了一圈周围,按照怪物留下的痕迹,向着它来时的方向潜去。那怪物给他的威胁感实在太强,比他目前见过的所有异种凶兽都要强烈,如果突然遭遇,他没有信心能每次都能藏好自己的气息不被那头怪物发现,而他最大的底牌,那能够自愈的躯体,若是被吞入腹中还能活下来吗?十三暗自摇了摇头,不管能不能活下来,光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 “嗡。” 一声沉闷的破空声传来,极远的天际,一艘巨大的战舰缓缓驶出云层,停在半空中。 今天是一个月的最后一天,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到来之后,那战舰便会接走所有通过最终试炼的人,而没有符合要求的,将永远的葬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甚至连尸体也不曾留下。 …… “妈的!你再跑啊!” 一个悬崖边上,一个少女不住的哀求着,不时的看一看身后的百丈深渊,她已经被逼到了绝路。身上的衣服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已变的破破烂烂,不少春光泄露,她却没有理会,只是不住的祈求着,纵然修行了一年多,但若是从这里坠落,依然十死无生,只要熬过今天,她便正式通过试炼成为焚隐的一员,相比这个结果,尊严和脸面什么也不是。 “臭婊子,你他妈再给老子跑啊!”不远处,一个消瘦的少年眯着如毒蛇一般的眼睛,冷漠的注视着少女,眼底深处,还有一缕掩盖不住的邪火。 “别跟她再废话了,敢把凶兽引到我们身上,今天她必须死。” 少年身旁,另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微大一点点的胖子舔了舔嘴唇,他的一只眼已经瞎了,留下了一个恐怖的爪痕。 “不过嘛,在死之前,不能便宜了这个臭婊子!” 胖子说完,身体乍然消失,少女瞳孔剧烈收缩,知道今日的死劫恐怕是无法避免了,犹豫片刻,一咬牙,带着无尽的怨恨纵身一跃。 “还想死?” 一只手掌死死扣住少女的肩头,恐怖的力道让手指已经陷进了少女的血肉里。 用力一甩,少女整个人又被甩了回来。 “想死?好啊,不过在死之前,老子要让你生不如死!敢阴老子,害老子瞎了一只眼,我会让你这么痛快的死掉?” 说罢,一把将少女按在地上,扯开少女的衣襟,眼中射出嗜人的疯狂。 抽出别在腰间那用石片制作的简易匕首,胖子没有任何怜悯,一刀插进少女的肩头! “啊!呃……杀了我!求你痛快杀了我!” “求我?哈哈,她求我!”胖子扭头看向另一个少年,眼中流露的只有变态的疯狂。 “你叫啊,你叫的越大声老子就越兴奋!我要把你的骨头一寸一寸的全部打断,放心,日出之前,我一定会如你所愿杀了你!” 少女的眼中充满绝望,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恐惧和怨气,瞳孔里倒映着两人的影子,仿佛要化身业力都洗不净的恶鬼。 胖子眼中的血光越来越盛,又是一刀,扎在少女的臂膀上。 “多好看的身子,啧啧,被血染透就更好看了!” “哥,你先上,爽完让我也来试试这小婊子!” 瘦子咧开嘴邪恶一笑,这一刻,他的内心已经化身恶魔。或者说,通过那毫无人性的试炼,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变成泯灭人性的恶魔。当放纵的邪恶灵魂深入地狱的时候,不论往哪个方向走下去,依旧还是地狱。 “没问题,等老子爽完了就让……”胖子咧嘴邪笑,还没说完,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涌上他的心头! 猛地从少女的身上向旁边翻滚,但似乎还是慢了一丝,胖子只觉脖颈一凉,一股刺痛过后,鲜血如开了闸的堤坝,疯狂飙出。 生命的快速流逝让胖子越来越恐惧,只觉得全身都没有了力气。 一个少年的身影站在旁边冷漠的注视着他,手中还拿着一片滴血的鳞片。 “十,十三,为什么?”胖子认识十三,当初追杀裴家老小,他也有份,他杀死的,正是裴家的长房夫人。 十三没有说话,或者说懒得和死人废话,清冷的目光转向那消瘦的少年。 少年看着眼前身材和自己差不多的十三,月光下,明明对方就静静的站在那,却好像是被蒙在一层朦胧的黑暗里,看不真切,似虚似幻,可那如潮的杀意,却又不断的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只能看到十三的眸子,黑暗的瞳孔仿佛能吞没一切。 “放…放过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作为试炼者,他深知胖子的实力,也知道胖子修习的遁虚秘术有多难缠,他在胖子的手中没有一丝胜算,而此时,胖子已经被十三干脆利索的斩杀,虽然十三是潜伏袭杀,虽然胖子当时大意疏忽,但生死从来不讲虽然。十三能杀死胖子,显然也能轻易的杀死现在的自己。 他看了一眼十三的腰间,已经挂了十多块玉牌,当下没有任何挣扎,跪地祈求十三放过自己。只要自己活过这一天,自己就是焚隐的人,当自己也修习了焚隐的秘术,再遭遇,鹿死谁手就是未知了。 十三一步一步走到少年身前,平静的看了少年片刻。 “我拒绝。” 说话的瞬间,没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锋利的鳞片划破少年的喉咙。 捡起两人的玉牌,十三看向不着片缕的少女,此刻的她已经身受重伤,左侧肩头和半条胳膊血肉模糊,骨头被一寸寸生生砸碎。 “还请你,给我个痛快……”少女凄惨一笑,没想到躲过了凶兽却没躲过这一劫,她没求十三救她,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撑不到天亮。 “如果他能早来一步…” 少女摇摇头,这世界没有如果,一切都是命数,要怪,只能怪自己命不好,起码对方的到来让自己少受太多的屈辱和痛苦。 世人常言五十知天命,少女愣愣的望着天幕,却不知到底何为天命。十多年的人生,不过是一段短暂的花期,一首即将谢幕的哀歌。 十三本打算就此离开,他确实没想过要救对方,但听到了少女的祈求,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谢谢。”少女说完,闭上双眼,一阵刺痛过后,再也没有了意识。 “少主,都处理完了吗?” 不远处,三十九的身影浮现,十三点了点头,向着对方走去,他与三十九也是在两天前才会合,与十三不同,三十九的身上挂满了玉牌。至于称呼,三十九非要坚持,十三也就随她了。 “还真是个无情的人呢。”三十九看了一眼少女的尸体,挑了挑眉,微微摇头感叹。 十三不语,从三十九身旁擦肩而过向着战舰停靠的方向走去。 “少主,既然不打算救她,那你又为何要出手杀了那两人?明明你玉牌已经够了,何况我这还有一堆。若是你一早便打算救她,为何不早点出手?”身后传来三十九的略有些疑惑的声音。 “第一,人在亢奋的时候就会不受控制的放松警惕,这是人性的弱点,第二,不知道焚隐后面是否还会出其他幺蛾子,少个对手总是好的。” “啧啧,真冷血!”三十九听罢撇了撇嘴,看着前方冷漠的身影快步跟了上去。 第16章 死亡就在前方 雷鸣之上,漆黑的战舰碾过如海的云波,仿佛要驶向星辰最深处。霞光都被厚厚的云层掩埋,作为凡人,如蝼蚁一般,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目睹那滚滚闪电之上仿佛被大日洗尽铅华的万里晴空,好似置身真正的缥缈仙界,与凡人天堑相隔。 巨大的战舰上流转着暗红色的复杂符文,隐约间透露着缕缕压迫感,可见这些相连的符文间蕴藏着某种看不见的伟力,不时有紫色的华光在符文间流淌,像是生命体内的血液。十三和三十九并肩而立,周围却只有寥寥三百余人,剩下的数千人,永远的被留在了那片恐怖的充满了死亡和腐朽味道的山谷里。 众人的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对圣地以及自己未来的无限渴望,这其中,少女的数量却只有寥寥数十人,显然,为期两年的试炼,对才十多岁的少女来说太过残忍苛刻。 有的时候,生的美丽却实力孱弱,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在凡人的国度尚且如此,在焚隐更是如此。 十三平静的打量着周围的众人,站在甲板最前方把自己裹在厚重披风下的黑衣人十三没有见过,但隐隐流露出的恐怖气息让十三联想到了那个有些心理变态的执事,显然,这男子的地位应该和执事差不多。男子身后以及战舰周围站着二十七人,装束大同小异,应该是焚隐圣地的正式弟子,每个人身上都透露着丝丝危险的气息。而如自己一般刚完成试炼的人群中,最让十三注意的,是一个编号为六七七的少年,无他,只因为他登舰时,身上挂满了数百块玉牌,显然在试炼之地内也是个杀人盈野的狠角色,而他本人也顺理成章的引起了黑衣人的注意。 这个少年十三之前就认识,和被他杀死的胖子一样,少年也是在裴家灭门一役中得到圣地赏赐的人之一,当日一共七人得到圣地赏赐,而到现在,只剩下十三,三十九以及六七七三人。除掉那个胖子,剩下三人是怎么死的十三也不清楚。对于他们这些而言,死亡再平常不过,纵然修习了焚隐的秘术残卷,但在那种地方,也不能绝对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值得一提的是,在登舰之前,十三便丢弃了三十九身上绝大多数的玉牌,只给她留了十多枚。对此,三十九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仿佛真如她所说,她的一切都是十三的。 就在十三打量四周的同时,六七七也在打量着他。别人或许不认识十三,但是对于同时受到组织赏赐的人,自然的被六七七记在心里。之后的过程中,六七七对其余六人也颇有关注,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十三这个少年被六七七深深的记在心里。因为他太平静了,平静的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傀儡,六七七从未见十三有过情感波动,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兴奋,也没有哀伤,这让六七七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对于每天都在和死亡打交道的人来说,这种莫名的第六感,六七七深信不疑,就好像野兽的本能一般。 十三自然注意到了六七七的目光,对此,他只是淡漠的冲对方微微点了点头,对于六七七杀人嗜血的做法,他本人没有任何看法,因为本就不关他的事。 “砰!” 正想着事情,战舰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袭击了一般。刹那间,那漠然不动的黑衣执事顷刻间长刀出鞘,带着冷冽的杀机注视着前方。 “吼!”一声怒吼,云层下方,一只巨大的异兽披着漆黑的鳞甲露出狰狞的头颅。双翼张开,露出如箭簇般暗红色的羽毛,可连接处,又如巨大的蝠翼,丑陋,腥臭,锋利的勾爪反射着金属一般的光芒。一声尖锐的唳叫,上百米的巨大躯体仿佛要遮天蔽日。 黑衣人眯着双眼,如毒蛇一般,露出阴暗危险的气息,异兽似有所感,扑扇着翅膀掀起飓风,却没有贸然动手。 对峙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似乎失去了耐心,异兽再次发出一声尖锐的唳叫,向着战舰俯冲而下,尖锐的利爪探出,狠狠的拍了上去。 “砰。” 战舰一阵剧烈抖动,一层暗红色的结界浮现,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符咒。异兽的利爪按在结界上狠狠刮过,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 这战舰乃是用了无数天材地宝炼制而成,又有数名圣地大能刻下道纹布下结界,自然不是一般巨兽随意一击便能突破的。实际上,基本每个圣地都有自己独有的大型装载工具,这不光是为了赶路省力载人方便,更是宗门实力的一种体现和在外走动的象征。 一击过后,符文上腾起缕缕黑焰,似乎察觉到这黑焰的厉害,巨兽眼中露出一丝忌惮,猛地一扇翅膀,向后滑翔,黑执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对方,也没人注意到他是何时消失的,再次出现,已经来到异兽身前。 一道漆黑的刀芒闪过,泛起一阵火花,巨兽的四根利爪硬生生被剁下一根,暗红的血液飞溅在长空。 吃痛之后,异兽似乎变得异常暴躁,翅膀一抖,羽毛如利箭疾射而出,刹那间,满天箭雨。黑执事不退反进,长刀席卷,带动一股恐怖的大势压下,灵气狂暴,倾泻而出,一往无前。 羽毛幻化的漫天箭雨被击散,巨兽的脖颈处被斩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就在黑执事要一鼓作气斩落异兽的时候,下方,另一头异兽突然从云层中探出,一爪拍在黑衣人身上。 面对突袭,黑执事眼神不变,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便准备遁入虚空。可转瞬间,他的眼神骤然一凛! 利爪划破黑执事的披风,狠狠的拍在他身上,留下恐怖的伤口。 “别白费力气了南天执事,这四周空间已经被我隔绝了,不可能有其他位面给你施展秘术,还想遁走,做梦呢?” 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第三头异兽出现,将战舰以品字形围在中间,第三只异兽背上,坐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男子。 名为南天的黑执事收刀而立,残破的披风猎猎作响,看着眼前的男子,微微皱眉。 “我道是谁,原来是万兽殿的齐少爷。想不到你居然亲自出手来伏击本座。只不过,你们此番行为,难道就不怕我焚隐的报复吗?” “笑话!你他娘的瞧不起谁呢?怕你报复?你以为单凭你也配代表焚隐圣地?”齐少爷眉头一挑,“就只许你魔道的人屠戮我道宗弟子?想不到?你这种满脑子只有杀人的弱智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更何况,只要你们都死在这,谁又能知道呢?” 齐少爷微微撇嘴,“都别藏着了,出来。” 话罢,又是七人从云层下现身,显然是早已埋伏在此的。 “太玄门,登仙楼,太阴古教……”黑执事南天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的长刀,他知道,今日的情形恐怕是没法善了了。但是有一点他不明白。 “你们是如何知道本座行踪的?” 一个道姑冷哼一声。 “你们焚隐潜入殇阳城,屠尽裴家满门上下四百余人,你以为,你们这般狠狠扇了人家的脸,天殇的人会轻易的放过你们?” “自那日起,天殇的影卫尽出,在暗中打探你们焚隐的行踪,以举国之力悬杀你们的人。二十多日前,有人发现了你们此处的试炼之地,说起来,我们已经恭候各位多日了。” 齐少爷顿了顿接着道,“不止是你南天,还有你们焚隐其他外出的执事。不过话又说回来,焚隐不愧是圣地,隐遁化虚,踏雪无痕,想找你们,还真的比他娘的抓鬼都难!天殇的人几乎倾巢出动了呢,啧啧。” 话罢,虚空中突然一阵灵气激荡,包括南天在内以及战舰上的所有人,都觉得自身灵气正在飞速流逝。 “大衍门,嗜灵阵……”南天心头一紧,眉头蹙成川字,情况似乎越来越棘手,再过片刻,自己体内的灵气就会被大阵吞噬干净,短时间内近乎与凡人无异,而这片空间已经被大阵提前封锁,想要跑出去,恐怕难如登天。 十三也有所感觉,储存在血肉中的少量灵气几乎顷刻之间便荡然无存。 “别想了,我们守了你们这么多天,花了数万颗灵石布下此阵,就是为了防止你南天南大执事跑路,对于焚隐的秘术,我们还是心里有数的,真让你冲出来,我们自问还真不见得能留得住你。” 齐少爷微微笑着,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而其他几人,也都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怕南天能插翅膀飞走。 十三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失去灵力波动,包括那二十七个焚隐的弟子,只有战舰可能是因为灵石储存供应的原因短时间内还能维持着。 十三的目光不断向四处寻找,心中也在想着如何才能摆脱这个杀局。不用推敲都知道,对方既然敢伏击焚隐,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当对方杀死南天之后,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出去遭到焚隐的报复,这战舰上的三百多人,恐怕一个都活不了。听对方话里的意思,不光是他们,恐怕其他在外执行任务的人当中,很大一部分都遭到了道宗以及玄门和儒门的袭杀。毕竟对于魔道来说,在其他修士眼里本身就属于邪派,本就是正道征讨的对象,也就只有如焚隐这般的圣地才能有不惧正道的实力,只不过,一旦被抓住机会,恐怕也会被正道不遗余力的打压。 谁知道对方杀了南天之后会如何处理他们,纵然自己的身躯能够自愈,但眼前的这些人无一不是道行高深的大修士,神异的秘术肯定不少,谁知道有没有能让人顷刻间神形俱灭的恐怖神通。 想到这里,十三知道,除了想办法自救,他没有任何活路,当下不再管别人的想法,十三开始在这艘巨大的战舰上四处游走。 “别在跟他废话,尽快动手,以防有变。” 道姑杏目一瞪,神剑出窍,分化漫天剑光。众人点点头,虽然知道南天此刻被大阵压制的如同凡人,但是毕竟焚隐这么多年凶名在外,众人一出手,便是绝杀,如狮子搏兔,亦会用出全力。 果不其然,南天眼中杀机一闪,一手捏碎一块玉符,刹那间,恐怖的灵气汇入体内。似乎动用了某种秘术,南天的气势陡然上升,一道黑芒惊觉乍现,直接就劈散了那满天的剑芒,之后,南天向着远方疯狂遁逃,想要突破大阵的封锁区域,虽然有秘宝段时间内提供灵气,但只要还在这个阵中,要不了多久,灵气还是会被抽的一干二净。 “早猜到你不会这么轻易的坐以待毙。还好老夫我留了一手。” 一个老者看着南天遁逃的身影,右手轻轻探出,恍惚间,如漫天星辰坠落凡尘,绚丽又梦幻朦胧。好似他那不大的手掌中,握着整片天地。 “回来。” 手掌一握,南天的身影一个恍惚,再次出现,已经到了老者身前。 “老东西找死!”南天震怒,眼看就要逃离封锁,没想到被这老头用秘术又拉了回来。再想跑出去,恐怕已经没有机会了,想到这里,南天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老者。 “既然你这么急着去棺材里躺着,本座今日就送你一程!” 虽然这片虚空被秘术禁锢,但是不可否认,就算没有遁虚,作为圣地出来的南天依然如鬼魅一般,身法飘忽,刀光凌冽。 “本少爷来助你!”齐少爷一声轻呵,三头异兽如不要命一样向着南天发起自杀式的袭杀,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拖住对方,再过片刻,玉符灌注的灵气就会被完全抽干。 “事不宜迟,剩下的人,把战舰上的人全部清理掉!他们已经坠入魔道,不可能回头了!” 听到道姑的话语,十三暗中瞥了对方一眼,俊逸的脸庞微微挑眉。 “坠入魔道?这标签贴的…” 眼下没时间多想,对方已经下了绝杀令,满天的剑光如潮水般倾泻而下! 正当十三不知道该如何破开这个死局的时候,他猛地想到了什么,抬起头,便看到剑光不断的轰击在战舰的结界上。 “咔嚓”一声,结界终是破碎,剑光顷刻间斩断战舰的大帆,锋锐的剑气一瞬间便绞杀了数十人,整个甲板顿时便散落残破的碎尸和满地粘稠的鲜血。 “好机会。”十三目光一凝,拉着三十九躲过了第一波剑气,向着大帆坠落的地方跑去,想都没想,抱起一沓被击落的帆布,抓着三十九的胳膊,从甲板上纵身一跃,向着万丈高空急速坠落! 第17章 死中求活 “嗯?”道姑轻咦了一声,显然是看到了十三和三十九坠落的身影,眼神明显微微一愣。 从两人身上的气息判断,这两人修行的时间一定不会有多长,此时的战舰可是处在万丈高空之上,这么高的地方坠下,在她看来,必是十死无生的局面。难道被剑气斩杀比活活摔成肉沫来的更恐怖? 想归想,虽然觉得这两人必死无疑,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道姑还是掐动了剑诀,两道剑气向着两人坠落的方向疾射而去。 衣袂在急速下降的过程中猎猎作响,失重的感觉让三十九本能的想要去抓住什么,可四周,除了飘荡的白云,什么也没有。双手不断的拍打着虚空,此刻,她的脸上一片煞白。由于才修行没多久,本质上和凡人的差距并不是特别巨大,加上体内灵气不久前被大阵吞噬的一干二净,万丈高空下,两人不自觉的感觉到头晕目眩满脑昏沉,十三知道,这是因为两人没有灵气支撑,极度缺氧造成的,当初他在琼木孜塔格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感受,虽然此时他已经开始修行,但这里也并不是海拔六千多米的山巅,而是云层之上的数万丈高空,是曾经飞机都无法到达的高度。 耳后剑鸣轻啸,十三努力的睁开双眼,狂风刮的他双目赤红,透过猩红的眸子,他看到两道青色剑气从上方坠下,目标直指两人。 “这老女人还挺狠。” 十三用力甩甩头,虽然极尽昏沉,但对危机的强烈感知让三十九显然也注意到了头顶的情况,心中暗暗叫苦。尽管只是那道姑随手而施的两道剑气,但对修行才一年多的两人来说和催命符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补刀,看来对方是铁了心的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不给他们留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十三注视着三十九片刻,又看了看头顶上越来越近的剑气,经过短暂的思索,还是做了决定。 就在剑气要击中两人的瞬间,十三抱着三十九猛地在空中一翻。 “噗…嗤…” 连续两声,十三只觉得体内一阵翻江倒海,眼前像是出现无数白色的雪花点。剑气入体,带着恐怖的破坏力,险些将他的肉身生生斩成两段,可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像被大口径枪械打中了一般。 三十九整个人完全愣住,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十三,有些无法理解,因为她是万万也没有想到十三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在她的印象里,十三是一个极为冷漠又极致冷静的人,甚至不像是一个人,没有什么人或者事能让他在乎。她可以肯定,当初十三决定救她,也一定是有所图谋。别说是十三,就是训练营出来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她自己,也不是一个愿意舍己为人的人,或许她会为了承诺损害自己的利益去帮十三,但也仅限十三而已,可现在,十三居然舍命替她挡下了这两道致命剑气。 尽管不久之后两人都会死,但这一刻,十三在她冰冷死寂的心底狠狠的撕开了一道缺口。 三十九摸向十三的后背,入手一片温热粘稠,除此之外,她能感觉到,十三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剑气炸开了花。 原本就缺氧的她,这一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同时,心底突然浮现一股汹涌的异样的波澜,这种波澜不是心动,更不是情愫,而是一种内心深处深深的震撼和臣服。 和上次十三出手救她不同,上次十三出手,对十三而言,完全没有损失,而这次,她觉得十三很可能会死在这两道剑气下。虽然当时她想都没想便跟着十三跳下战舰,也只是她本能的觉得十三不像是一个会自寻死路的人。 两年多了,三十九甚至都快忘记自己叫什么,在这个人吃人的试炼之地,她第一次又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温度的东西。 这一刻,三十九莫名的觉得有点想哭。 “别瞎想,保持清醒,若是昏迷,我们可能都会死。”剧痛让十三瞬间清醒,他沉声提醒三十九,语气依旧冷漠,仿佛那催命的剑气是打在别人后背上的。 不同于飞剑,这两道剑气由灵气拟化,击中十三炸开后虽然肆意破坏了他的身躯,但也很快便消散开来。十三能感觉到后背传来的一阵阵酥麻感,他知道,那是他这副躯体在不断的自愈着。 听到十三的声音,三十九勉强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心中却有一丝哀伤,眼中的幻象越来越多,仿佛满眼都是雪花和星星,整个肺部像是快要炸裂开来,却依然努力的保持着清醒。 有了剑气的推动,两人下落的速度明显越来越快,穿过最上方的云层,下面竟然是一片阴雨,万辛的是,两人离雷区中心的位置相对较远,才没有被天雷直接劈中。 十三也觉得头脑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眼看着三十九也就快要不行的时候,十三不再多想,冲着三十九的嘴唇直接贴了上去。 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原本还昏昏沉沉的三十九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不是要占你便宜,这是缺氧时的自救方法,可以让我们多撑一段时间,再坠落一会,海拔下降,应该就会好很多。” 三十九愣神的看着少年俊逸的脸庞,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至于他说的什么海拔什么的,那就更不明白了。 “别发呆,快把气渡给我……”虽然修行之后,两人一口气可以续很久,可奈何,战舰飞的实在太高了。 听到十三的声音,三十九如梦初醒,整个人微微一颤,而后还是依言缓缓凑上了十三的嘴唇。她紧闭双眼,心中莫名的产生一丝悸动。杀人无数双手沾满鲜血的三十九这一刻突然觉得有些紧张,整个脸颊不知是因为冷风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脸颊浮起一抹别样的殷红。 又过了一阵子,十三感觉整个人好受多了,没有高空那恐怖的压力,两个人慢慢缓了过来,只是三十九再看十三的时候,眼中总有些异样。 “别瞎想,只是吊桥效应而已,人在危险时会不自觉的心跳加快,此时若碰巧有人在身边,会错把心跳加快理解为其他复杂的情感。” 看到三十九眼中的异样,十三冷漠开口。 十三的话让三十九有些无语凝噎,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突然,她想到了什么。 “你的伤……” “小问题,区区致命伤罢了。”十三沉声,语气平静。 三十九没有理会十三,只当对方在宽慰自己,她伸手摸向十三的后背。十三没有闪躲,而后,三十九整个人惊住了! “你?…嗯…你?”三十九不知道该如何说。 “记得帮我保密。”十三语气依旧平静,说完还故意冲三十九眨了下左眼。 愣神片刻,三十九极为郑重的点了点头,她没有再说话。虽然十三的后背依然血肉模糊,但相比之前,已经好了太多太多。她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自己似乎发现了十三最大的秘密。 好恐怖的能力,是某种天赋吗?可为何没有被焚隐筛选出来,反而去参加了试炼? 三十九瞬间联想到了很多,随着十三的修为越来越高,这种自愈能力会不会越来越强?会不会有一天,十三会变成一个根本杀不死的人? 莫名的一股恐惧感涌上心头,像是对更高层次生命的一种本能的畏惧。 但转念一想,十三在目前的阶段冒着暴露秘密的风险救下自己,是不是代表着,这一刻,他真的信任了自己?三十九心里是知道的,在此之前,十三从未真正信任过她。 想到此处,三十九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一提。 对于三十九脸上不断变换的表情,十三完全搞不懂,也懒得去猜三十九的心思,估摸着高度差不多了之后,十三拉出怀里的船帆。 “抱紧我。” 三十九点了点头,依言搂住了他的脖子,两条腿紧紧盘在十三的后腰上。十三摸索着抓住四个不规则的边角,猛地向上扬起。 “哗啦啦。” 雨幕中,强劲的风瞬间便将画满符文的帆布吹起,只是此刻,这些符文已经失去了灵性,沦为一个个怪异的涂鸦。 两人只觉得整个人身子猛地一顿,随即便被向上拉了一截。 “撕拉……”也许是因为风太大,帆布上一个被剑气贯穿的豁口瞬间被撕裂开来,不过所幸,裂痕没有继续开裂的征兆,总算让十三放心了不少。 按照十三的估计,用这个简易的降落伞坠下,恐怕还是会被摔成重伤,但之前情况紧急,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能活着从战舰上逃出来,已然是万幸,如果两人留在那里,或许自己能偷摸的苟活一条命,但三十九肯定是必死无疑的。更何况,对方离去之后,战舰失去灵气还是会从九霄云巅坠下,早晚都跑不掉的结果,不如放手搏一搏,而且,鬼知道对方会不会像焚隐一样,杀了人之后一把火把自己骨灰都扬了。 三十九对这个简易的降落伞显得非常好奇,不住的打量着,以这种方式逃生,是她万万没想过的。 “少主是如何想到的?”她看向十三,眼中透着惊奇,这显然不是什么神通秘术,却实实在在的救了两人的命。 “凡人的智慧,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一个人。”十三想到了在地球上的日子,凡人纵然不会修行,却依靠着智慧,征服了苍穹和大海,站在了万灵之巅。 三十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在试炼之地,轻视对手的下场,很可能就是死。 大约一刻钟过后,两人离地面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十三甚至能闻到一股草木的清香。 不再犹豫,他猛地用力一拉帆布,强大的阻力让他下落的速度再次一缓,可代价就是那道豁口彻底被撕裂开来。十三松开帆布,在快贴近地面的时候用力推了一把怀中的少女。 “砰!” 一声巨响,仿佛陨石砸在了地面,溅起无数水花,十三整个人硬生生被嵌在雨后泥泞的土地里。 剧烈的咳嗽,血水不要钱一样的从嘴里喷出,十三感觉整个人仿佛被暴力拆开一样,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都痛彻心扉。 因为十三最后反推一把的关系,三十九显然只是受了点轻伤,当下便快步来到十三面前,目光中带着一丝凝重。 光听刚才的声音,就知道十三跌的有多重。 眼前的少年,整个人的四肢成怪异的扭曲状,深深的陷在泥水之中,看样子,恐怕骨头已尽数碎裂,甚至还能看到脑脊液不断的流出来,整张脸显得有些歪曲,怕是头骨已经摔的有些变形了。 “少主…”看到十三的惨样,纵然有心理准备,三十九依然心脏狂跳。 “嘶…”十三刚想说话,便觉得一股仿佛痛彻灵魂的感觉袭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真他妈的疼……”这是十三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蹦出脏话。因为他从来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五脏俱裂,几乎每一寸骨头都被摔碎,换做其他人,早就死了,而他却依然诡异的活着,这强悍的天赋从何而来,十三是真的不知道,至少他可以肯定,在他还在地球的时候从未有过这种能力,不出意外的话,只能是在那段惊奇的旅途中获得的。 三十九突然“噗嗤”一笑,虽然十三现在表情狰狞可怖,但是她还是第一次看的十三露出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少主。” “嗯……”十三轻轻哼了一声。 “其实你应该多笑笑,不然的话,真有些对不起你这么俊俏的皮囊。”三十九蹲在一旁,用手指戳了戳十三有些歪的脸颊调笑道。 十三翻了个白眼。 “嘶……” 第18章 春秋君子行长恨无别依 “少主,虽然我们暂时逃过了杀局,但是目前看来,沈执事那个变态应该是没有死,毕竟秘术并没有什么动静,而且……”三十九露出一丝凝重。 “没猜错的话,那个狗东西应该也能知道我们现在都还活着…这帮人也是,伏击了那么多人,怎么就不能把那个变态给找出来干掉呢!天殇的影卫不行啊……” 十三走在前面,仅仅小半个时辰,他一身恐怖的伤势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唯一不便的,是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对于十三这恐怖的自愈能力,三十九打心底感到恐惧。她甚至一度怀疑十三可能根本不是人类,而是某种披着人皮的未知生命。或许修为绝高的强大修士能够以秘法做到像十三这样修复重伤,可十三才修炼多久? 瓢泼大雨还在不停的宣泄,大风刮过,雨水飘飞像荡漾的轻纱。天空一片黑暗,荒山下,隐约能看到烛火。 两人没有急着下山,而是随处找了个陡峭的山崖下钻了进去。 “打坐。”十三指了指地上。 虽然不知道十三要做什么,但三十九还是听话的盘膝坐下。 十三来到她身后,闭目调息。 一只手掌印在三十九背后,而后,一缕淡紫色气劲钻入三十九体内,直奔她的心头而去。 三十九面露惊容,虽然这气劲只有一缕,却异常的霸道,甚至让她心头悸动,体内所有灵气对其避如蛇蝎,紫气所过之处,经脉如灼烧般剧痛,顷刻间便被冲到心口。这一刻,她清楚的感受到心间怨鬼的恐惧。没错,就是恐惧,虽然怨鬼只是秘术衍化而来,但面对这道神秘的紫气,三十九还是感受到了怨鬼的惊恐,那原本就邪恶的面容扭曲的不成样子。 或许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虽然没有施术者的催动,但怨鬼本能的想要鱼死网破。可还没等它动手,便紫气绞杀成渣! “好了。”十三擦了把额头的细汗,对于帮别人破解秘术,十三也是第一次,而且控制这缕紫气,比他想象中困难的多的多,仿佛跟人大战了几天几夜,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 这紫气在他体内可以自由控制,随着修行时间越来越长,前不久,他终于可以控制一缕紫气外放,而紫气的霸道也没有让他失望。 三十九看向眼前这个少年,只觉得越来越看不透对方,十三的身上就好像披着一层黑暗迷雾一般,自然的隐藏在你看不到的角落,原本她以为那恐怖的自愈能力就是十三最大的秘密,没想到他体内还有如此霸道的一股力量。她可以肯定,这股紫气绝对不是修炼洞明通幽诀修出来的,至于究竟是哪里来的,她没有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况,在她看来,自己现在也不过是十三的女仆或者下属罢了。 明明都是焚隐两年的“义务教育”,他从哪学了那么多东西啊?如果三十九知道义务教育是什么的话,一定会忍不住的吐槽。 至于十三体内被下的咒,早在跳下战舰之前便被紫气绞杀殆尽。 “我本来打算,先入了焚隐,等修行了后续功法和秘术之后再找机会脱离出来,可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南天他们恐怕凶多吉少,对于这次袭杀,焚隐不可能没有动作,想来,短时间内焚隐应该不会过多关注我们,但是,既然选择背叛组织,哪怕是被迫加入的焚隐,将来极大概率也会被焚隐的人追杀,毕竟我们也修习了第一卷功法和秘术残卷,只要被焚隐知道,就不可能放任不管。当下最主要的,就是趁着这段时间,改头换面,找个宗门潜伏下来。” 十三抬头望了一眼雨幕,微微摇头,再想弄到焚隐圣地的功法秘术,恐怕就很难了,发给他们的手札在最后试炼之前便被收回销毁,显然,焚隐对于功法的保密程度还是非常高的。 “改头换面?”三十九若有所思,“少主的意思,裴止卿?”三十九突然想到一个人,当初十三冒险放走的人。 “原来那个时候,少主便做好了打算。” “我原本并不是这么打算的,但既然碰巧遇到了,总要试一试。” “走,现在恐怕是焚隐最没时间管我们这些小虾米的时候,尽快找到裴止卿,希望她不要让我失望。” 十三说完,快步走入雨幕。 “对了。”十三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转头。“既然逃离了组织,那么从今日起,外人面前,我叫秦君行,你叫秦秋夏。” “秦君行,秦秋夏。”三十九默念了两遍,微微颔首。至于她本来的名字,还重要吗?她的全家已经被焚隐的人杀光,既然是十三救了自己,那自己这条命就已经是他的了。时至今日离开焚隐,离开了血腥的试炼和杀戮,她突然觉得失去了目标,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迫的被焚隐锻造成了一把只是用来杀人的刀。而现在,好像活下去的全部意义,就是跟着眼前的少年。对于焚隐,她恨入骨髓,既然已经变成了一把刀,那便当他的刀。 …… 焚隐圣地被人伏击,外出的七十八名执事尽数被杀,一万五千多完成试炼的新人无一幸免,消息一出,整个东土为之一震! 多少年了,焚隐作为东土最大的魔道圣地,无人敢触其锋芒,无他,皆因焚隐圣地内的恐怖杀手多如牛毛!一旦惹上焚隐,几乎就要面对无休无止的刺杀。与正道不同,焚隐做事从来不讲天合,不管阴德,没有任何底线,曾经有不少正派圣地集体讨伐过焚隐,却从来没有人真正找到过焚隐圣地总部的具体位置,每次联手,所覆灭的也不过是焚隐暴露的分殿地址,最后还会遭受焚隐血腥的报复,久而久之,东土的大小宗门不到逼不得已,一般没人会对焚隐下死手。 可这次,居然再次有人对焚隐的人下了杀手,虽然没有任何人和任何势力承认,但猜也能猜到,恐怕又是一次正道联手的行动,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圣地的影子参与进来。 …… “查到了没有。” 一座漆黑的大殿,没有一丝光亮,仿佛走进去,就会被黑暗所吞噬,像是进了巨兽的血盆大口。 此时,一道浑厚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虽然语气平淡,却让殿内所有人心头一震,仿佛头顶之上有恐怖的生灵俯视着他们。 “回圣主。”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略有些颤抖。“根据各地事后收拢和推算的情报来看,共有道宗十七门,玄门九家,儒门十一家,佛教三宗,万古世家荒家,乃至魔道圣地极乐圣殿,其中圣地四宗,太玄门,太阴古教,大道青莲剑宗,以及极乐圣殿。” “原因。”片刻后,那浑厚的声音再次传来,虽然平静,却仿佛那冰山下的暗流,汹涌又充满杀意。 “应该是裴家的事情,毕竟有人又掏钱又出力,那帮正道宗门没有理由拒绝,只是,天殇王朝拒不承认。” “不承认…呵。” “无所谓了。” 大殿内陷入沉默,没有人敢吭声。 “凡是参与伏杀的宗门,除了四圣地和荒家,其余宗门都去敲打敲打,至于天殇…” “区区王朝,血洗了皇族,再扶植一个敌对势力上位。”那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之后,大殿再次陷入压抑的沉寂,没有人看到有身影从大殿内走出来,仿佛说话的人都已经被黑暗所吞没。 对于外界的一切,十三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有太多意外。圣地既然敢参与进来,自然也不太害怕焚隐的人会报复。纵然焚隐神出鬼没,可一旦逼急了各大圣地,真铁了心的要跟焚隐死磕到底,想来焚隐也不好受。毕竟巅峰强者才是宗门最大的底气,而强者的培养需要时间,陨落一个便会少一个,不到万不得已,圣地之间很少爆发全面的生死屠戮,这也是焚隐能在东土长存这么久,且一直安稳的承接刺探情报和悬赏刺杀的主要原因,柿子总是要捡软的捏,甚至,有些时候,焚隐还会接到一些所谓正道宗门暗中发布的“脏活”,那些对方不方便做的事情,焚隐则没有什么顾忌,这也是这么多宗门一直默许焚隐存在的重要原因之一。这世界哪有绝对的黑或绝对的白,正道魔道在巅峰修士的眼中,不过是修炼功法的区别,只有一些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才会把正邪看的那么重要,哪怕焚隐培养弟子的手段再血腥再残忍,那也是人家宗门内部的事情,毕竟,魔道终究不是魔,他们还是修士,还属于人族,而放眼整个千界里,真正的魔族才是吃人的恶鬼。 此时,两人已经知道自己身处的位置,离火天朝,与天殇和大乾王朝比邻,此去大乾王朝国度,大约需要一月有余。 穿着半路上顺来的有些不太合身的衣服,两人简单的易容之后,便向着大乾王朝都城赶去。由于修行时间尚短,两人还是选择了凡人的赶路方式,骑马。 马自然是偷的,毕竟刚从九幽之眼试炼出来的两个人兜里比脸都干净。 “早知道上战舰之前留几块玉牌了,横竖还能换几个钱。”三十九勒着缰绳,轻声吐槽。 随后的一个月内,整个东土仿佛都活跃了起来,就连凡人都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息,最震撼的,莫过于天殇皇族被焚隐的人血腥刺杀这件事,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天殇要易主的时候,南冥圣朝的强者突然出现,一手便镇压了焚隐派去的杀手,所有人这才知道,原来天殇的君主,竟然是南冥圣主的私生血脉! 八卦的消息显然比打打杀杀更让人喜闻乐见,虽然天殇只是个王朝,但在国君的励精图治下已然有了一丝天朝的气象,可这并不能让他有和圣地,尤其是焚隐这样的老牌圣地叫板的资格。原来背后还有南冥圣朝给他撑腰。 当十三听到这个狗血的消息时,他和三十九已经到了大乾王朝的都城。乍听此消息,让他也有些无语。 “恐怕,南冥天朝接下来也要热闹起来了。” 十三耸了耸肩,他喜欢阅读,曾经看过不少九龙夺嫡的戏码,一脉私生的血脉,竟然已经是一朝君主,这背后若说没有南冥圣主的支持,谁都不会相信。可南冥圣主的其他子嗣又会如何想呢? “算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先等她来了之后再说。” 十三在离都城南门最近的客栈包了一间房间,当然了,钱也是偷得,毕竟有钱就花钱买马了不是吗。修士偷凡人的钱,多少有点没排面,但为了低调行事,偷自然是最稳妥的方式。来此之前,他已经看到了裴止卿留下的“p”字标记,没想到那女人真的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活着来到这里。而后,趁着夜色,十三又在下面留下了一个13的标记,随即便在此等着对方找来。 黄昏的余晖洒满天边,像是腾腾的火焰被定格,烧的天边一片橙红,看起来梦幻又朦胧。十三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愣愣的看着远方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身侧,三十九盯着少年易容之后的脸庞暗暗可惜。 “真是浪费了这张脸了,啧啧。”她已经无牵无挂,现在唯一能让她在乎的,应该只有眼前这个持“刀”之人。 “吱呀。” 客栈的门被人推开,十三回过神,瞥了一眼门口,而后眉头一挑。 进来的是一个年约二八的少女,模样很普通,没有一丝出奇的地方,十三从没见过她,但十三却知道她是谁,因为十三认得那身衣服。看到来人的样貌,十三满意的点了点头。 少女的进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虽然她身段看上去还不错,可长得实在太普通了,客栈内的人扫了她一眼,便继续自顾自的吃喝聊天。 十三的目光还是吸引了少女的注意,他拿手指沾了沾酒杯,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符号。 少女点了点头,给了两人一个眼神,示意对方跟自己走,转身出了客栈,留下了一脸懵逼的小二。十三和三十九对视了一眼,起身跟了上去。 一片占地上千平方的院落主楼里,三人再一次面对面。对于少女的能力,说实话,十三是有些刮目相看的,这才多长时间,对方竟然买下了这么大一块地方。虽然世俗金钱对于修士而言意义不大,但这却从侧面体现出了她的能力。 “裴……” “对不起,我叫衣长恨。”没等十三说完,少女冷漠的打断了他的话。 “衣长恨。”十三点了点头,裴字上非下衣,用衣为姓,大概是指自她之上,裴家已再无活口了。 “那么衣小姐,看样子,你已经掌握了你的家传秘术。” 裴止卿,或者说衣长恨没说话,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 “不错。” 十三慢慢贴近衣长恨的身前,几乎脸对脸的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却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精妙,简直就是两个人。”十三很满意这个效果。 “那么,还能易容回去吗?” 衣长恨没有说话,但十三却注意到她的面部骨骼在慢慢发生改变,几息之后,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十三面前,一如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只是眼中已没有了绝望,有的只剩下彻骨的冷漠。 “想不到竟然可以随意改变,确实玄奥,难怪焚隐这么想弄到这门秘术。”十三可以确定,他刚才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灵力波动,与普通术法易容障眼之法完全不同,仿佛真的换了一个人。 “需要配合什么特殊宝物或是天地灵根吗?” 衣长恨摇了摇头。 “可直接动手。” “那还等什么?” 衣长恨眼中闪过一缕怨念和杀念。 “我怕我忍不住会直接杀了你。虽然你救了我,但对我来说,你和他们没有区别,一样是个畜生!” 第19章 新的身份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杀人不眨眼的畜生。” 十三没有否认。虽然不是出于自愿,但是他确实杀了很多很多人,甚至很多无辜的人。 “如果你想报仇,那你可以动手的。” 十三说完,阖眼张开双臂,而三十九已经来到十三身侧,目光冰冷的看着衣长恨,如同看一个死人。 衣长恨的眼神越来越危险,杀意也越来越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她努力的压制着满腔的愤恨,以及那忍不住快要被理智冲破的枷锁。 深深吸了一口气,衣长恨颤抖的手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很多时候,人们以为自己有很多的选择,而往往,也仅仅只是人们的一厢情愿罢了。命运像一只操控着玩偶的手,而那个玩偶,名叫弱者。 她的心里很清楚,当她忍不住的那一刹那,就是双方本就不牢靠的合作破裂的时候。而合作破裂,恐怕这世上将再也没有她这个人。 “记得你说过的话。”衣长恨目光森森。 “从没忘记过。” 十三给三十九一个眼神,示意她退回去。 三十九的杀意如潮水褪却,默默撤回到十三身后。 “啧,真不愧是焚隐培养出来的好狗。” 衣长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看着三十九略有些嘲弄,她很明白谁才是做主的人,既然不能掀桌,骂两句也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对此,三十九没有任何表情,内心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对方说的根本不是自己。对她而言,她现在活着,只是十三手里的一把刀。 “躺下。”衣长恨指了指屋里的床榻。 十三依言,默默躺了上去。 …… 整整两个时辰,秘术终于完成,衣长恨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显得异常疲惫,完全虚脱的样子。 这两个时辰,十三也经历了非人的痛苦,很难想象,衣长恨当初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或许仇恨真的很像自我最后的精神救赎,可以让一个人忘记痛苦,挺过残酷的折磨,卑微而又伟大的活下去。 不得不说,裴家这门秘术确实与寻常宗门的秘术不同,属于极为偏门的一种。十三的整个头骨都被一股金色的神异真元生生炼化,而后这股能量最后填充到他的头骨中,让他可以做到从内而外的改头换面,而不仅仅是改变皮肉的障眼之法,只不过整个过程痛苦万分,一般人还真难挺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这股金色真元塑骨完成之后,那股紫气突然涌出,直接将金色真元吞噬掉并且同化。让十三更为诧异的是,吞噬完金色能量之后,此时,他用这股紫气一样可以做到原本金色真元才能做到的塑骨功效,就仿佛那紫气裹挟着金色的真元,已经完全融入到它的颅骨之中。 看来,这紫气远比自己想的要玄妙的多,不光能帮自己遮掩气息,吞噬秘术,还能吞噬其他能量,这股紫气的格位恐怕还要超过自己的预期。十三暗自思索着。 衣长恨诧异的看着十三,根据玉筒的记载,那金色真元不同于寻常灵气,乃是功法将体内灵气转化后反复淬炼形成的施展秘术的特殊媒介,只有修炼秘术的人才可以帮他人改变容貌,这也是裴家当年在不闻人中能站稳根脚的重要原因,所以她也不怕十三会卸磨杀驴,可现在,这缕她操控的媒介竟然突然被吞噬了是个什么情况? 深深的看了眼十三,显然,这个如冰一样的少年,身上恐怕还藏着不少秘密,不过她也没有太过担心,毕竟在他人身上施展媒介塑骨,依然只有她可以做到。 没有过多纠结,休息了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衣长恨开始给三十九塑骨,之前会如此疲惫的另一个主要原因便是媒介突然被吞,让她遭受了些许反噬。 嘲讽归嘲讽,但是该做的事情自然不会胡来。孰重孰轻她还是分得清的,眼下除了眼前的少年,谁又敢帮她去找焚隐圣地报仇?天殇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她自然也是知道的,最后若不是圣王出手,天殇恐怕早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一个王朝尚且如此,更何况她目前孤家寡人一个。除了天殇王朝,其他参与的宗门有绝大多数都被焚隐狠狠的报复了一番,整个东土最近杀气实在是有些重,更有甚者借着势头在暗中伺机解决一些私人恩怨,最后把锅甩到焚隐的头上,对此,焚隐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谁给我钱,我就替谁办事,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至于名声,就焚隐那恶劣的名声,那还有下降的空间吗? 待两人都塑骨完成之后,衣长恨虽然觉得虚脱,但对自己的作品还是比较满意。此时的十三已经完全变了个人,按照对方的要求,原本异常俊朗的容貌彻底消失,此时的十三显得平平无奇,如果不是那股冰冷的独特气质,现在的他绝对是那种丢在街道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货色。 甚至狗也懒得多看一眼。 至于三十九,衣长恨倒没有过多的让她丑化,只是给她变了一个样子,有点子小家碧玉的味道。 “塑骨秘术虽然不惧大多数修士的窥探,但切忌不要用干体内的灵气,毕竟媒介还需要灵气的支撑,虽然消耗极小,但若是灵气完全消耗完,媒介失去灵气会消散掉。届时,少了媒介的支撑填补,面容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衣长恨的长呼了一口气,定了定内息。 “不用担心灵气附着在头骨会被发现端倪,毕竟媒介所需的灵气支撑消耗极小,差不多和一般修士淬炼骨骼时所附着的灵气总量大差不差,只要不透支体内的灵气,就不用太过担心暴露的风险。” “当然,这世界上没有毫无破绽的秘术,按照其中的记载,人生天地,自有其独一无二的[道貌],也就是[骨相],这世间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叶子,修为极高的修士,亦或者对相术有极深造诣的人,还是能通过外貌看出些许不协调的端倪,这一点是需要你们注意的,当然,相术本身就是旁门,能将其修炼到很高水平的人毕竟只有极少数,但若是遇见了,还是小心点为妙。”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衣长恨呷了口茶看向十三。 “我需要人,最好的没有根脚的半大孩子。” 衣长恨上下打量了一番十三。 “像你这样的半大孩子?” 好家伙,这女人是懂嘲讽的,有被冒犯到。 十三撇了撇嘴,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只是个束发之年的少年郎,但在地球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是那趟奇幻的旅程改变了他,何况,这个曾经的裴家大小姐其实也没有多大。 “对,像我这样的半大孩子。”十三翘起二郎腿,从衣长恨手里抢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要训练死士?”衣长恨正了正有些疲惫的身子。 “不止是死士,焚隐远比你想想的恐怖的多的多,其他事情,我会慢慢筹划。将来,如果只有我们几个人,纵然修为再高,也会有分身乏术的时候,毕竟,总不能需要点啥情报还要去死对头焚隐那边花钱买?我会将他们先领入修行,至于后面的安排,会根据实际的情况再做调整。” “对了。”十三突然想到了什么。 “尽量不要让这些人知道你的任何信息,最好的方式,是你委托一个你信任的人来帮你完成这件事情,以及,让委托人和他们保持单线联系。” 十三思索片刻,他现在会的,自然只有焚隐的修炼法诀,但他却并不想教洞明通幽诀。一旦焚隐发现洞明通幽诀流传在外,必定会不遗余力不计成本的去追查,焚隐的逼供手段,相信没有几个人能挺得住,暴露的风险太高。所以,只能另想办法。 衣长恨不是个傻瓜,自然明白十三话里的寓意,点了点头。 “放心,我只会比你说的更谨慎,毕竟,我是真的很想活着看到你和焚隐狗咬狗的场面,想来,裴家死去的那些人泉下有知,也一定很想看到这一天。” “这间宅子,会有下人打理,她们都是凡人,没人见过我本来的样子。必要的时候,舍弃也无所谓。至于你说的半大孩子。” 衣长恨又看了十三一眼。 “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自作主张开始搜笼,大多都是流浪儿,有男有女,差不多三十来人,大多数都是刚从外地流窜到此地的,全部安排在城外的一个地窖里。本来还想搜笼更多,但这里毕竟是都城,没有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而且我也怕那么多人的失踪会引起某些势力或者某些人的注意。” 十三眉头一挑,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但还是肯定了对方的做法,不愧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就是聪明,而且相当谨慎。 “另外,这宅子里的人,都是我救下的一些苦命的人,如果有可以用的,你都可以自行安排。我裴家除了天殇的宅子,周边还有一些隐秘的资产。能置换的已经全部被我置换过了,不能置换的全部舍弃,没有人还能查到我头上,我在这大乾王朝开了几间铺子和茶楼酒肆,虽然不能换来什么修行上的资源,但是养个百十来人还不成问题。” “你做的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本以为,你能活着来到大乾王朝,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看来我有点低估你了,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人,虽然改名换姓,到底没坠了裴家的名声。” 十三点头称赞了一声,就连身后的三十九也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当初,她为刀俎,这女人不过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没想到,现在对方已经可以反过来为他们提供不小的助力。 就目前而言,双方的合作勉强可以称得上稳定,毕竟对方也展现出了自己的价值。如果对方真的只是一个流落在外四肢不勤的大小姐,十三不介意送对方去和家里人团聚,毕竟这很可能关系到自己未来的身家性命,跟太笨的人合作还是算了。当初之所以会放对方离开,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那玉筒他没办法藏在身上,后面还有试炼,私下带走一定会被那个变态执事发现。 眼下既然对方能力出众,自己又确实需要人手,双方的协议自然可以继续下去。毕竟就目前而言,他依然是占优势和主导的一方。至于这女人的嘲讽发泄,他才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他需要的只是对方的价值。 对于十三的肯定,衣长恨没有太大反应,想要找焚隐报仇,依靠这些力量显然是痴人说梦,最终还是要看十三,她心里也很清楚。 “如今你们已经脱离焚隐,改头换面,下一步,是否是打算去另寻宗门? 十三点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根据我搜集来的情报,整个大乾王朝,有道宗四十七家,玄门二十八家,儒门三十一家,佛门和魔道的资料我没有搜集,如果你们有兴趣,我可以帮你们打探,这其中,大多数都是不入流的小宗门或是二流宗门,受大乾王朝管制,一流宗门只有三家,上流的大宗门仅有一家,乃是玄门道场,名为剑谷。” “魔道和佛门就算了,剑谷…”十三敲了敲茶几。 “有更详细的情报吗?”虽然他已经修行有些时日,但是焚隐下属的组织毕竟不同于正常宗门,对各大宗门的讯息显然还不是他们这些最底层的成员所能知道的。 衣长恨摇了摇头。 “毕竟是修士的事情,和凡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更多的情报,我打探不到。” 十三颔首表示理解,能搜集到这些讯息,显然这少女已经费了不少心思,实属难得。也再次侧面体现出对方的能力和价值。 “哦,对了。” 衣长恨突然想到了什么。 “传闻,另一个比剑谷稍次一点的一流势力,玄门的无双剑宗,听闻有一门非常特别的分身神通,具体是什么样子,我并不清楚,而且是真是假目前也不确定。” “分身?”十三呷了口茶,分身神通可不同于普通的术法手段,据说只有修为通天彻地的强大修士才掌握某些身外化身的秘术。 “不错,偶尔听一个喝醉了的散修说的醉话,据说这门神通很是厉害,不过,好像已经很久没见无双剑宗的人用过了。如果真有这种秘术,我猜测,这种神通学起来,恐怕不是一般的困难,甚至可能有某些特殊条件。” 十三点头表示赞同,姓沈的那位变态执事曾经简单介绍过,越是神异的秘术,越是难学,有些甚至需要各种苛刻的要求,但不可否认,这些秘术都有鬼神莫测的力量。比如焚隐的遁虚之术,就必须以洞明通幽诀来催动,其他任何功法都无法施展,所以,一旦洞明通幽诀外流,焚隐会不惜代价追查下去。 不过既然知道了,自然也不能轻易放过,毕竟,这种秘术还是不多见的。 “这两个宗门在哪?” “无双剑宗在大乾王都正北方,剑谷在王都东南,怎么,你想去碰碰运气?” 十三点点头。 “既然知道了,总要去瞧瞧,这种秘术,对我有大用,将来对上焚隐,我们也能多一分活下去的资本。既然叛逃,一旦被发现,对焚隐来说,那就是不死不休。” 衣长恨点点头,这就是她愿意支持十三的根本原因,不管怎么说,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虽然对方曾对她的亲人挥动屠刀,就算她恨不得把两人千刀万剐,但讽刺的是,除了十三,她竟然不敢依赖和信任任何人。 命运的玩笑就像一粒沙,但落在一个人的肩上,却像一座难以逾越的山。 “你们来的还算巧,再过一个月,无双剑宗要招收弟子,所以最近来王都的修士不少,否则这些讯息我也很难打探到。至于剑谷,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 “那就这么决定,先去无双剑宗。” 十三当即拍板决定了接下来的路线,对于他而言,就算无双剑宗没有任何收获,他还是要从王都北上的。因为那截手骨还藏在开守村外,虽然过去两年了,但那个地方已经荒无人烟,大概率应该没有被人发现。 “柳儿。” 见十三已经做好打算,衣长恨推开门唤了一句。片刻后,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跑了过来。 “小姐,您叫我。” “去,把所有人都叫来,认识一下你们少爷。” 柳儿“啊”的轻呼一声,有些惊讶的抬头偷偷打量了十三一眼,见对方目光冷冽,便不敢再多看,应了一声后便小跑着出去。 不多时,这宅子的所有下人都来到门前,全是年纪不大的女子。 “这位,便是这宅子的少爷,秦君行秦少爷,秦少爷平日里可能不在家,若是他回来我不在的话,一切事务全凭秦少爷做主。” “是,小姐。” 所有人都在默默打量着十三,虽然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大,长的也平平无奇,但总给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好了,都去忙。”见对方都记住了十三塑骨后的样貌,衣长恨摆了摆手。 众人一哄而散,十三和三十九也在衣长恨的带领下出了宅子。 第20章 斐斐文字里该有的样子 无双剑宗,位于大乾王朝正北端一段延绵不绝的崇山峻岭之上,虽然地处大乾王朝,但以无双剑宗的实力,根本不是一个王朝所能管控的,实际上,曾经的无双剑宗甚至贵为上流宗门,即使如今风光不再,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王朝级别的运朝想要拿捏还是有点蛇吞象的意思了。之所以无双剑宗曾经能够如此风光,也盖因那卷名震东土的无双秘术。 几百多年前,曾有魔道圣地觊觎过无双剑宗的这门秘术,派出不少宗门内的名宿大能,想要逼迫无双剑宗妥协,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结果居然以失败告终。当时的无双剑宗宗主忘情剑,激活宗门杀阵,催动秘术化身冷血的杀戮机器,一人一剑将来犯之人尽数斩杀在宗门主峰之下,所有人才更直观的明白了这门秘术的恐怖,不动用镇宗仙器想拿下无双剑宗难度还是非常大的,付出的代价也肯定是极为惨烈。毕竟,玄门不比道宗,道术虽没有那么玄妙,但一手攻杀之术冠绝千界。论杀伐能力,各大宗门莫不以玄门为首。 当然,事后无双剑宗也没有太过激烈的报复,毕竟过去的风光终究是过去,形式早已今非昔比,对方怎么说都是圣地,就算有上流宗门的底蕴,但比起圣地还是差了不少。 纵然传承了无数年的玄门攻伐之术惊天动地,但说到长生问道,术法玄妙,莫不以道统为尊。至于魔道,则以阴险毒辣着称,其中东土的代表,便是臭名昭着的魔道圣地焚隐。谈到儒门,则以一口浩然正气行走于世间,性命双修的异宝灵器同样有着鬼神莫测的恐怖伟力。至于佛门,东土的佛门修士非常稀少,大多数都集中在西极之地,对于东土的修士而言,佛道是一种很神秘的修行,其中最着名的,便是佛道四十八道宏愿,每一道宏愿,都仿佛蕴含了天地至圣的真理,有通天彻地的无上伟力,非寻常修士所能理解,甚至有传言,佛法精深的佛陀,可以驾驭轮回和恶业之力,恐怖异常。这六道的最后一道,修炼的人却并不多,乃是墨门的各种机关秘术,与儒门的法宝有些类似,却又有本质的不同,据说几万年前,曾有墨门奇葩把自己一身血肉尽数炼化,以墨门机关术用各种天材地宝拼接了一副躯体,战斗力之强让人咋舌。如果十三知道了这个传言一定会直呼一句人才。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打赛博竞技,渡废土天劫! 除了这些较为常见的修行之外,还有一些独特的修行方式,比如诡异莫测的巫族,修一身精气的妖修,还有一些更独特的修士,修运道之力,风水秘术等等等等。 只可惜,自从忘情剑交出掌教之位退隐之后,无双剑宗再也没出过什么惊才绝艳的弟子,也没有人再修成那名震东土的分身秘术,一尊无限接近圣地的上流宗门仿佛一夜之间开始走上了下坡路,几十年前,甚至跌落一流宗门之列。 若不是忘情剑还没死,恐怕已经有不少人耐不住性子了,毕竟,修行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十三两人来到无双剑宗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天之后的事情了。在交代了衣长恨一些事情之后,十三看到了她收拢的那群人。 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十三给每个人服下了毒药,这是他在试炼之地时学到的配置方法,虽然对于强大的修士来说,这种普通的毒药没什么作用,但是对于这些凡人而言,没有解药,恐怖的毒性足以让任何人毙命。 有人想要反抗,十三自然不会手软,一剑便斩杀了带头反抗的人,刺鼻的血腥和弥散的杀气让所有人瞬间便认清了现实。 十三没有传他们修行之法,因为他现在也没有适合传授的功法,而是传授了一些搏杀的技法,一年之后,他会回来,达到他要求的人可以跟着他步入修行,达不到要求的人,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毕竟,他不会留下任何一个可能暴露自己的漏洞。 至于这算不算屠龙勇士终成恶龙,对十三而言都无所谓,只要我不讲道德,就没有道德可以制约我,有没有天官赐福不好说,但主打的就是一个百无禁忌。 效果也是非常显着的。 虽然面对死亡的威胁,但所有人的眼中也都闪烁出精光! 对于一个凡人,尤其是一群挣扎在最底层的人,有机会步入修行,便等于一步登天。 而后,十三和三十九便离开,离开之前,衣长恨给了两人一个更大的惊喜。 “你们此去无双剑宗,一旦出手,一身焚隐法诀的气息如何掩盖?” 十三看了一眼三十九摇了摇头,每个宗门的功法都有自己独特的气息,尤其是焚隐圣地这样的宗门,气息独特辨识度非常高,他体内有紫气,平时可完全遮掩,但出手还是会被看出来,而三十九也同样,只要催动功法,一眼便可认出是洞明通幽诀的气息。 没有废话,衣长恨传了两人一门诡异的秘术——拟息术。 这门秘术没有任何攻击力,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功法气息,甚至可以将魔道气息拟变成儒门的浩然正气,当然,它并不能改变秘术本身,也就是说,即使十三改变了洞明通幽诀的气息,一但动用遁虚术,还是会被一眼看出来,可即使如此,十三也知道,这又是一门不得了的秘术。 很难得的,三十九对衣长恨道了声谢,她也明白这门秘术的珍贵,可对方还是义无反顾的传给了她,虽然,双方现在是互相合作的关系。 衣长恨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讨厌这个女人,当初杀她弟弟的就是她,即使,当时确实没有别的选择,可这并不妨碍自己厌恶她。而之所以将自家秘术传给二人,其实也是为了她自己。 有了这门秘术,只要不动用遁虚术,两人的身份应该不会被识破,这也让十三终于知道,裴家是如何从不闻人这种和焚隐性质差不多的组织脱离出来的,恐怕塑骨术和拟息术功不可没。 只可惜,裴家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裴家出了个大聪明,偏偏这个大聪明还一身的反骨。 来到无双剑宗山门前,十三总算见识到了一个正常大宗门该有的模样。那也是他在那些散发着油墨纸香的锦绣文章里看到的,想象到的,它该有的样子,而不应该是孤独矗立在沧海中的一处散发着肮脏阴冷血腥味道的孤岛。 群山缭绕,一眼望不到尽头,白云匐在半山腰,仿佛天都臣服在宗门脚下。七座主峰高耸入云,隐没其中,状如利剑,锋芒无匹。凡人毕生也没机会一窥它们的真容,山脉之间郁郁葱葱,奇峰怪石错落,不时传来鹤鸣虎啸,三万道石阶盘旋而上,山门前的“无双”二字隐隐透着丝丝剑意,其后,剑气缭绕,不时冲天而起,显然,有恐怖的杀阵隐没其中,整个宗门给十三的感觉只有一个——锐利锋芒。 十三暗自点点头,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多了,几经生死,或者说,若不是这副躯体的强大自愈能力,他已经死过好几回了。如今,总算暂时摆脱了焚隐的控制,如果顺利的话,一个多星期之后,他便可以成为一个玄门修士。 十三就这么静静的抬头望着无双剑宗的山门,他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自己内心深处最想要的。 在这个充满无数可能的世界里,他会走遍千山,翻过万水,去寻找方法,让自己做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一个真正的活人,哪怕,体会到的只是痛苦也在所不惜。 或许没有人可以理解他,他就像一颗石头,默默的看着这个世界日月变迁,沧桑变化,却无法体会到这个世界所带来的一切生命的喜怒哀乐,感受不到春的枝丫,夏的繁华,秋的萧索,冬的菱花。仿佛这个世界在他面前,隔着一块看不见的荧幕,而他,却永远也走不到荧幕内的场景里。 阳光透过栅栏,那紧锁的心门里空空如也。 “无双剑宗。” 十三轻声自语,这里,或许将是他找回自己内心情感的第一站。 三十九注视着他,此刻,十三平静的眼神好像和平时有了些许不一样的感觉,可是她却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似乎更加的沉静,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为之静止。 “走。”良久,十三轻声道。 …… 一个多星期后,无双剑宗的山门前人山人海,十三是真没想到,此次无双剑宗招收弟子竟然会来这么多人,粗略估计,足足有两万多,男女都有,装束各异,甚至年龄跨度也是极大,从五六岁的孩童,到修行多年的散修,毕竟,和宗门比起来,散修的日子是极为清苦的,有时为了一点修炼资源挣得头破血流也并不稀奇。可大宗门招收门徒往往极为严苛,首先最重要的,便是要有上好根骨资质,资质太差的人,大宗门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仅此一条,就足以刷掉无数人。更何况,不同于小宗门的是,大的宗门一般不会公开招收门徒,大多都是附属小宗门报上来的名额进行筛选,此次无双剑宗招人也算是个特例了,毕竟,培养弟子不易,培养一个优秀的弟子花费的资源更多,公开的招人就很可能会被安插各种谍子或奸细,等你把人培养成才了,人家转头跑了或者把秘法外流才让人欲哭无泪,所以还需要花很长时间慢慢排查。这么看来,宗门内持续的人才凋零,也让宗门的管理者头疼不已,感受到了危机和压力。 “想当初,我爹娘就是这么带着我和我阿哥的。”三十九的声音有点低沉,纵然经历无数血腥杀戮,可当她看到不少锦衣华服的人带着自己子女来到无双剑宗的时候,难免有些触景伤情。 “逝者已逝,生者自珍。” “少主,有没有人说过你根本不会安慰人。”三十九翻了个白眼。 “我没有安慰过别人,也没有人需要我安慰。”十三的声音依旧平淡。 三十九微微一愣,陷入沉默。她从来没有问过十三的过去,但想来,也不会比自己好多少。 “唰。” 高耸入云的山门内,数道虹芒划过天际,落在宗门前。 十三眼神微动。 “今日,乃是我无双剑宗招收门徒之日,吾之名方有崖,无双剑宗一百一十七代弟子,秉承宗主之志,天地无心,生而成化,继先贤以绝学,铸万载之根基,但凡有意向者,只要能通过,今日之后,便是我无双剑宗同门。” 为首之人,看起来和十三在地球时候的年纪差不多大,三十不到的样貌。当然,有修为的人实际年龄大多数都比看起来的大不少,剑眉星目,气质卓华,举手投足间,隐隐灵气流转,显然修为不弱,来到山门前,没有任何废话,开门见山。 方有崖并没有十三想象中的大宗门弟子的傲气桀骜,反而显得很谦和,这让十三对无双剑宗又高看了一眼,能培养出这种气度的弟子,无双剑宗的底蕴还是相当不错的。 “凡十岁以下,观想异象者,可直接入我剑宗。”方有崖的声音传来,人群中,不少人喜形于色,修行一道,玄之又玄,除了根骨,还要有很好的悟性。能在十岁之下观想异象,本身便说明根骨很好,同时悟性也不差,自然是大宗门欢迎的对象。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皱眉,纵然是有些许修行传承的小家族,也很少有子嗣能在十岁之下便观想异象步入修行。 “凡十五岁以下,观想异象者,两个时辰内走完三万石台,可入我剑宗。”方有崖再次开口,不少人舒了一口气,整整三万道石台,确实很严苛,但十五岁观想出异象开始修行,面对这三万石台,应该不是问题。可十三却微微皱眉,直觉告诉他,一个曾经贵为上流宗门的地方,考验应该不会简单。不出意外,这一条,考验的是人毅力。修行难,渡红尘千千劫,稍有不慎便可能毁于一旦,非大毅力者不可能有大成就。 “凡二十五岁以下,贯通阴维阳维,开心脉血脉者,可入我剑宗。” “嘶…这…”方有崖的话一出,无数散修炸开了锅,开始交头接耳。 本以为今日是结束苦修生涯的日子,没想到,无双剑宗的条件竟如此苛刻。不过想想也是,散修本就资源贫瘠,资质尚好的,也早就拜入其他宗门门下了。此话一出,只有极少数人目光闪烁。 “凡五十岁以下,贯通灵桥者,可入我剑宗。” 话音一落,无数人摇头叹息。两万多人,很快便走了大半。 “凡聚三魂强者,可直接入我剑宗,受客卿长老之位。”方有崖并没有因为人员的流失而露出不悦,任然微笑着道。 “能聚三魂的都是名动一方的名宿,纵然是圣地也大可去的,又何须来你无双剑宗。” 有人冷笑一声嘲讽道。 “大道三千,各有缘法,去留皆在诸位一念,我无双剑宗自不会强求。”方有崖并没有动气,淡然回复,一句话噎的嘲讽之人无话可说。 “好了,若有意向者,可上前接受考核,其余人等,若想留下观看,还请自便。” 方有崖说完,便有人急匆匆的带着自己的子女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十三和三十九对视了一眼。 “走,去看看这石台究竟有什么玄机。” 第21章 人情味 “这位师兄,我想闯一闯这三万道石台。” 人群前方,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有些拘谨的向方有崖作了个揖。 方有崖身旁,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子含笑。 “伸左手。” 少年依言伸出左手,男子反复拿捏后,对方有崖点点头。 “骨龄没问题,有灵力波动。” “去,走完这三万道石台,今后你我便是同门师兄弟了,你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方有崖微微一笑,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少年闻言,面露喜色,用力点了点头,而后兴冲冲的踩上了第一道石台。 左脚刚一踏上石台,少年的脸色微微一变。不过没有多久,少年便开始一道一道的向上走去。 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十三自然也看到了少年脸色的变化,果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当十三和三十九走到石台前,石台之上已经有几十道身影了。 作了个揖,十三没有多言,沉默的伸出左手。 男子起初只是瞥了一眼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而后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再次抬眸,上下打量了十三一番,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甚是怪异,可他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异。 不过修行界什么样的怪人都有,男子也没有多想,确认过两人的骨龄没有问题后,对着两人点点头。 “祝你们顺利。” 三十九道了声谢,十三微微抱拳,转身走上石台。 “方师兄,你瞧这人,好奇怪,就好像,好像…呃,我也说不上来。” 男子拍了拍旁边背对自己的方有崖。 “陈师弟,莫要胡乱妄言。” 方有崖随意的瞟了一眼也没有多想,打断了师弟的话,毕竟后面还有不少人等着参与测试呢。陈姓男子微微摇了摇头,忍不住又转头看了一眼十三的背影。 踏上石台的一瞬间,十三终于知道为何每个踏上石台的人脸色都会有所变化。 这石台之上有一股强大的势,仿佛历经了岁月的沉淀,给人的感觉极为古老,好似布满了时光的斑驳,在这股大势的冲刷下,他的那点微末修为瞬间被冲散,灵气被死死压在体内不能动弹,转眼间再次沦为一个几乎毫无修为的凡人,若不是灵气仅仅只是被压制,怕是连塑骨术都要被暴露出来。 举头望去,这石台之高,甚至隐没在云间,一眼望不到尽头。 “想入这剑宗果然很难呢。”三十九忍不住吐槽了一声。 “走,时间只有两个时辰。”话罢,十三开始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当时间过去半个时辰后,所有决定加入无双剑宗的人都已经接受了考核,当最后一个人踏上石台之后,方有崖等人架起虹光冲天而起,来到石台的最上方,等着考核之人的到来。 “方师兄,想不到此次收获比想象中的好很多嘛,竟然收了不少根骨资质不错的弟子,那个叫苏家的孩子叫什么来着?哦对,好像叫苏鸣宇是,年仅六岁便能观想异象,就算放在圣地,也算是个天才了。” 方有崖身旁,一个有些肥胖的修士乐呵道。 “这次,恐怕掌教应该会很满意,若是掌教一开心,赐我一颗火灵丹,说不定我的第一火就有着落了。” “张胖子,你人长得丑,想得还挺美,不过确实,六岁便观想异象,这资质,恐怕整个洗剑锋也只有方师兄能压他一头了,没记错的话,我观想异象的时候已经快八岁了。” “陈师兄你差不多得了啊,不要总是用语言攻击你的同门师弟,这么多年的修行,你的思想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呢?啧啧,万一我从此一蹶不振了,那宗门就会失去了一个极为优秀的天才,对宗门来说那可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损失。” “就你,还巨大损失?”陈姓男子调笑着摇了摇头,突然发现方有崖有些沉默的看着下方。 “方师兄,看什么呢?” “爬个石阶有什么好看的,要看,也要看陈锦鸿陈师兄去爬才有意思,最好是倒立着爬,一边爬一边窜稀,那样才能爬出新鲜劲!我保证你能在宗门里一爬成名!嘿!”张胖子咧嘴一笑,笑容显得有些猥琐。 “滚一边去…妈的真受不了,我旁边居然坐着个弱智…”陈锦鸿翻了个白眼。 “呸,你旁边才坐着个弱智,你旁边坐着个大弱智!”张胖子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啊对对对,你是弱智,你说什么都对,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片刻后,张胖子突然反应了过来。 “草!居然你敢骂方师兄弱智?” “你平日里修炼的只有脸皮吗?”陈锦鸿鄙夷的看了张胖子一眼。 “好了都别闹了,看那两个人。”方有崖遥遥一指,众人顺势望去,张胖子和陈锦鸿也不再斗嘴,注视了半晌之后,几个人都陷入沉默。 以他们的修为,自然可以将这三万石台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三万道石台,如果十三没记错的话,按照书里的记载,五岳之首的泰山,从红门开始一直到玉皇顶,也不过才六千多道台阶,便已经难倒无数旅人,而且,一般人爬完这六千多道台阶,大约需要三四个小时,也就是接近两个时辰,而无双剑宗的石台,足足有三万道!刚踏上石台的时候,那股大势仅仅只是将考核之人的修为冲刷压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台阶的攀高,这股大势甚至会压得人直不起腰。 一路上,十三和三十九不断超越,此刻已经走在了最前面,在他们身后,数百参加考核的少男少女无不是面露痛苦不断的挣扎攀爬着,有不少人已经瘫坐在了石台之上,想要通过考核,八成是不太可能的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表现都已经说明,他们不是天资最优秀的那批人了。唯有十三和三十九两人,虽然已经汗如雨下,却依然面色如常的向上走着,三十九的眼神中还偶尔露出疲态,而十三,则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试炼之地的残酷,让他们每天都在死亡的高压之下艰难的生存着,比起这种毅力的考验,他们曾经经历过更严酷更惨无人道的试炼。 “那个怪人。”陈锦鸿一眼便认出了十三。 “想不到,他们资质或许不是最拔尖的,但毅力却如此卓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二峰的峰主断钢剑展梦尘师叔,当年好像也是通过这石台试炼才入的宗门。”张胖子也收起嬉笑,严肃道。 “方师兄,这两人你怎么看?”另一侧,一个同样目如朗星的年轻人开口问道。 “那个女子,毅力卓绝,不可多得。” 男子挑眉,没想到方有崖的评价这么高,他可是无双剑宗年轻一辈中天资最高的一小撮人了。 “至于那个男的。”方有崖沉默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说不好。” “嗯?方师兄此话何意?什么叫不好说?”男子不解。 “此人意志自是没的说,比起那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此人的气质,却是些怪异,怪在哪里,我说不上来。” “我就说,我方才就说了这人有些奇怪。”陈锦鸿撇了撇嘴。 “罢了,不论如何,只要对方不是魔道修士即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再过一会,这两人应该就要上来了,莫尘,这些人就交给你来安排。”方有崖摆了摆手。 方才问话的男子点了点头,“方师兄放心。”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十三主仆二人抬头,终于看到不远处的山门,那“无双”二字剑横刀撇隐露锋芒,甚至刺的他眼睛微微有些痛。 此刻,十三觉得自己的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每抬一次,都隐隐能听到骨络摩擦的吱吱声响,钢针扎入一样的刺痛让他每走一步都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最后几步,那恐怖的大势猛地大涨,就连十三,也终于忍不住微微皱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压在他的肩头,想要将他压垮在这石台之上。 闷哼一声,十三看了一眼身侧的三十九,此刻,她的脸上终于露出痛苦之色。 看了一会对方,在确定三十九没有问题之后,十三猛地撑起身子,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三十九也不甘人后,忍痛直起身,两人最终来到山门之上。 “恭喜你们,通过我剑宗考核,从今天开始,你们便是我无双剑宗的弟子了,往后余生,还请二位师弟师妹多关照。”莫尘走上前来微微一笑,说完,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两颗翠绿色的丹药。 “这是润骨丹,你们刚走完这三万道石台,服下此丹对你们有好处。” 道了声谢,十三和三十九服下丹药,盘膝而坐吐故纳新,对方没有理由害他们,这丹药他吃的很安心。 丹药入口后,洞明通幽诀在药性的催动下自行运转开来,温和的药力散发全身,滋养肉身的同时,还滋养了全身的骨骼经络,仿佛整个人泡在温泉里,说不出的舒服,可以肯定,这丹药就是特地为了这次试炼而准备的。 方有崖和莫尘对视一眼,对方的身上没有邪气或其他污秽的魔道气息,想来之前修的也不是什么邪派功法。 润骨丹虽然不是特别珍贵的丹药,但也不是寻常小宗门弟子能随便得到的,之所以给两人服用丹药,便是因为这丹药可以催动功法运转,他们想借此看看两人修习的功法气息,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考核。 洞明通幽诀运转起来的瞬间,十三便知道了莫尘的意图,对此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凡大的宗门,都有些不想外传的神通秘术,谨慎一些并没有错,可对方显然不会知道,洞明通幽诀的气息早已被拟息术所改变,不动用遁虚之术,绝大多数人还看不出来两人的根脚。 两刻钟后,两人睁开双眼。 “多谢师兄。” 方有崖看着十三古井无波的眸子,在那漆黑的瞳孔里,他好像不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还看到了自己身后虚妄的黑暗。 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少年,他太沉静了,沉静的甚至有些空洞,就连宗门里那些不问世事的太上都没有给过他这种感觉。 不对,有一个人。 方有崖的脑海仿佛划过一道闪电,他想到了一个人,无双剑宗还活着的传奇,一生只痴迷于无情剑道的上一任宗主忘情剑。 “客气了,我们此次本就是代峰主招收弟子,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剑宗第一百一十七代弟子,与我等平辈,往后便是同门师兄弟,以后有什么需要师兄帮忙的,但说无妨,只是还不知师弟名讳?” 温和的拍了拍眼前这个少年的肩膀,方有崖觉得,在这个少年身上,似乎有一股不一样的气度。 “秦君行。” “君子不息,大道之行,潜龙勿用,终日乾坤,好名字。”方有崖点点头,“这位师妹呢?” “秦秋夏。” “临秋渡夏,一载春冬,白驹过隙,万物逆旅,大气。你们是兄妹?” 三十九摇了摇头。“他是我的少主。” 众人抬眸,略微有些许惊诧。 主之一字,非同寻常,主之言乃侍之死令,一如死士,在有些时候,甚至超过父母之言。几人自然没想过,两人竟然会是主仆关系。 东土的各大世家中有姓秦的吗?我怎么不记得? 方有崖快速回忆了一下,暗自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无双剑宗,欢迎二位。” 十三郑重的对众人一一人作揖,他能感觉到,这些人对他没有任何恶意,或者说,还抱着丝丝善意,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同门之情,虽然仅仅才刚入门而已。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开守村,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是抱有善意的。 “啧啧,要说有学问就是好,你说我爹怎么就给我起了杨巅峰这么个名字。” 听了两人的名字,方有崖身侧,一个从未开口,长着国字脸,体型异常英武的男子隐隐有些牙疼。 “你爹那是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以后能成为站在巅峰的男人,只是可惜了你姓杨啊,要不,你考虑考虑改个姓?就是不知道你爹会不会直接给你活活打死!再说了,人张白胖都没说话呢。” “陈师兄,我他妈谢谢你,我叫张月半!你的话已经深深的伤害了我纯净的灵魂,没有一颗固魂丹,我的灵魂马上就要消散了。”胖子哀怨的看了一眼陈锦鸿。 “谁让你自己不争气,正好卡在月半出生,你要是再憋一憋,不就没事了?” “我卡你妈呀!” “这可不兴说啊!我爹不愿意的,再说,我也不想有个胖弟弟。” “草!” “好了好了,满口污言,嬉笑无状,成何体统,后面的弟子马上就要到了。” 方有崖有些无语的捏了捏眉心,轻声呵斥了一声,眉宇间却没有什么责怪,显然对二人已经习以为常了。 三十九站在十三身后默默不语,却感受到一股久违的,叫做温度的东西。 第22章 修身 人生来自由,只是很多时候却挣不开那些虚无的枷锁。让原本澄净的灵魂在一次次自认为正确的抉择里慢慢变得不再像最初的自己。 …… 一片光怪陆离的神秘地域,一座悬浮在虚空的陆地,周围是如极光一般梦幻舞动的彩色光团,光团之外,黑暗包裹了一切,却荡漾着一圈又一圈的微小涟漪,好像被一层看不见的结界所包围。那悬浮在虚空的陆地上,一座漆黑的殿宇散发着摄人心魄的梦幻光泽,让人望而生畏,可内心最深处,却又有一种向往的原始冲动。 “事情办的如何。” 黑暗之中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一双冰冷的眸子泛着湛湛幽光。 “回执事大人,探子皆已成功安插。” 那眸子微微眯起,透出一丝诡异的光。 “真的挺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逃出的杀局,还有,又是怎么摆脱本座控制的……”黑暗中传来喃喃自语。 “你做的不错。”话罢,一个玉瓶在黑暗中划过一道炫光。 “此事只许你一人知晓,若是传出去,不用我多说了。” “执事大人放心,属下省得。” 说完,一个男子退出大殿,身影陡然消失。 一团漆黑的火焰带着看不见的光在大殿内升腾,隐隐映出一张有些邪性的面容,露着诡异变态的笑容。 “还真是本座遇到过的,最有趣的少年呢,我的好学生!” …… “诸位师弟,此处乃是我无双剑宗第七峰洗剑峰,从今往后,诸位便是同门师兄弟,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来洗剑池旁的竹屋找我。” 莫尘将十三等人带到洗剑锋的半山腰,这里有不少空着的屋舍,当然,如果不喜欢,也可以像莫尘一样,自己在山上找个地方搭个小屋。 虽然只是寻常屋舍,但得益于无双剑宗自身优渥的地理位置和宗门大修士们所布置的大阵,整个剑宗内灵气明显比宗门外浓郁很多倍。所谓修炼的四大要素财侣法地,作为曾经的上流宗门,无双剑宗开山的位置那自然是极好的风水宝地。 当然,如果想要灵气更加充沛的地方,那就需要自费灵石去宗门特别开辟的“静室”了。一般而言,只有快要突破修为的时候,才会有弟子选择花钱去静室修炼。对于宗门来说,首先是要保证绝大多数弟子的基本资源,这是一个宗门长久传承的根本,其次才是有针对性的对有需要的弟子或是天赋更好的弟子额外倾斜资源。比如作为宗门天才的方有崖,就可以不花钱白嫖静室的使用权。 “每日辰时,会有长老来山腰的传道崖讲道,其余时候,若遇到什么修行上的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或者其他师兄,亦或者,可以去闻道阁自行翻阅先辈手札,每日卯时,会有道童给诸位送上饭食,这是诸位的身份玉牌,还请收好,莫要遗失。” 莫尘又交代了一些琐事,例如每个月的第一天,弟子们可以在传道崖领上一颗适合自己当前修为的丹药,以十三等人刚踏入修行不久的情况,每个月可以领一颗冲脉丹,助弟子打通脉络,快速突破修身境,又比如,若是要下山,寻常弟子需要提前一天向宗门汇报等等。 说来也巧,三日之后,便是下个月的第一天,此次无双剑宗一共招收了九十七名弟子,和两万多人相比,概率确实低的可怜。其中,和十三主仆二人一起分到洗剑峰的,共有十九人,其他人,被安排到了其余六峰。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叫苏鸣宇的少年,被无双剑锋的一位长老看重,直接收为亲传弟子,羡煞了不少人,要知道,长老的亲传弟子可不比普通弟子,除了宗门的资源外,还能得到长老的言传身教以及各种私人传授的秘术法诀,修行起来,会比他人快上不少。 十三和三十九没有像莫尘那样费劲找地方自己搭房子,而是随意找了两个僻静的挨在一起的屋子安顿下来之后,便直奔闻道阁而去。 虽然已经修行了不少时日,但两人其实修的都是野路子,从来没有人系统的跟两人讲解过关于修行的东西,那洞明通幽诀手札上的注解也着实少的可怜。 想要更好的修行,底层逻辑和基础知识是必不可少的,这一点,十三非常的清楚,越是深奥晦涩的东西,越需要基础来铺垫。基础夯的越实在,才能走的越远。 闻道阁,虽然名字带阁,其实就是一座七层圆塔,坐落在洗剑峰半山腰的一处山崖旁。 两人来到闻道阁时,便看到一个穿着青色长袍蓬头垢面的老头正抱着一根兔腿大快朵颐着,双手被油渍抹的油光锃亮。 看了一眼两人的玉牌,老头连头都没抬。 “只许进一层,可看不可外带,没事别来烦我老人家,要是让我发现你们敢偷偷外带,我老人家一拳锤爆你的狗头。” 十三点头没有多言,道了声“明白”后,便闪身进了闻道阁。别看那老头邋里邋遢,可身上的灵力波动还是很恐怖的。 进了闻道阁,十三才发现里面的确不简单。虽然从外面看,这座七层圆塔并不高,占地也不大,可进来之后,里面的空间明显比从外面看到的大了很多倍。显然,这闻道阁内布置有类似介子藏须弥的空间阵法。至于里面的陈设,倒是非常简单,四周的墙上点着长明灯,一道楼梯盘旋而上,中间,是一排排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厚厚一层各种各样的手札和经意注解。 《修身境全解》,《四级要义》,《道经经意批注》…… 一卷卷手札,记载的全是无双剑宗先辈们对于修行的见解和批注,可以让新入宗门的弟子们快速成长,少走不少弯路,仅此一条,就足以让无数散修们趋之若鹜。 十三没有过多耽搁,拿起一本《修身境全解》便开始研读起来。 此时,已是申末酉初,往来闻道阁的弟子并是特别多,整个一层因为所记载的内容太过基础,此刻更是只有二十多个人,偶尔有二楼以上下来的弟子看到两个陌生的面孔也只是微微驻足,却没有人上前打招呼。毕竟,无双剑宗弟子数万,每个山峰之上都有数千人,纵然是一个宗门,一个山峰,平日里也都有自己的私交好友。 “原来如此。” 整整两个时辰,十三才合上手中的《修身境全解》,到了此时此刻,他才搞明白究竟什么是修身境。 所谓的修身境,其实就是打熬肉身,脉络,筋骨。是步入修行的第一个境界。整个修身境分为几个阶段,淬体,锁骨,汇灵,冲脉,化灵。所谓淬体,便是吸收天地灵气洗涤尘浊滋养己身淬炼肉身,当然,也可以借助天材地宝来打熬,一些资质逆天的天才,更会有宗门强者专门为其洗经伐髓,打下更好的基础。锁骨境,便是在淬体的基础上,强化全身骨络,使其丰润如玉,据说,一些修为恐怖的强者或是荒古里强大的异兽,纵然身死道消百年,骨骼依然坚若金石,是炼器的上佳材料。 汇灵,指的是汇聚天地灵气,开辟紫府洞天,正身清心,初步蕴养神魂。而后,灵气由紫府贯穿任督二脉汇聚于丹田灵海,便可让灵气初步循环周天,是为冲脉,在滚滚世俗中,也有不少人以武入道,称其为先天。 冲脉之后,灵气由灵海化散开来,冲开十二正经,散布全身,便可轻若惊鸿踏空而行,是为化灵境。 达到化灵之境后,修士便可尝试去冲击下一个大境界,脱凡。但十三从修身境全解中得知,并不是到了脱凡境之后,修士便放弃对肉身的熬炼,实际上,修身境是每个修士的基础,也是需要修士一生去修行的境界,修行不断,修身不止。而且,化灵境也并非是修身境的极限,化灵之后,还有四极,莫敌,通神三个玄关,这三个玄关,可以说直接影响到修士未来能走到哪一步。 所谓四极,便是由灵海开始,贯通冲脉,带脉。冲脉开则灵气似海,奔腾不息,带脉开则气力不竭精力不息。 四极之后,是为莫敌,贯穿阴维阳维,阴维开则心脉通,生命旺盛潜力激发,阳维开则血脉通,气血如龙。 最难的,便是通神玄关,灵气贯穿阴跷阳跷,双脉具开肉身通神,达到修身境极境,更重要的是,能否达到这个境界,也直接决定了下一个大境界是否有资格修炼到极境,因此,这种修士,不管在哪里,都是宗门重点培养的对象。 只不过,这三道玄关之所以被称作玄关,便是因为一旦踏入脱凡境,三道玄关便会永久闭塞,终生再无冲击的可能,这也是为何当初方有崖话语一落便让无数散修倒吸凉气的原因。这三道玄关,一道难过一道,非天资卓越者不可破。 除却以上这些关于修身境的批注,还有一条注解让十三格外注意。 开辟紫府洞天时,有天资卓越亦或者大气运的修士,甚至可以在那个瞬间洞悉阴阳,开启异瞳,有着寻常修士难以揣摩的神异,除了异瞳,还有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天赋神通,不过却没有详细批注。 “异瞳?阴阳眼吗?亦或者说,是天眼?”十三想到了一些华夏的神话。 “少主。”正想着,三十九突然轻唤了一声。 “嗯?” “你看这个。” 三十九递给十三一本手札,名为《天赋异体录》。 十三翻开手札,眸子微张。 “荒古搏龙体,纵横荒古,一怒搏龙!天生玄关尽开,脉络状如龙蛟,有撼山裂地之威!” “九幽冥灵体,俗称幽冥体,肉身可通阴阳,晓虚实,鬼神莫测。” “吞海神鲲体,灵枯不困,吞海嗜天!” “九命合道体,东土万古世家荒家传承血脉异体,九命九身,合而问道。” “三分斩尸体,天生斩善恶执念,明心明道,可成盖世圣尊。” “先天道胎,天生合道,万法俱来!” …… “这大概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不世奇才…”三十九目光有些怪异的看着十三,难怪当初荒家参与了伏击焚隐的行动事后却啥事没有,九身九命,想象就恐怖。一个人修行过程会有诸多劫难,大机遇往往伴随着大风险,但荒家的人却有九次容错的机会,很难想象荒家的大本营里藏了多少老怪物。 “也属正常,毕竟,大千世界本就无奇不有,只是先前的我们自己是井底之蛙罢了。” 十三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当初焚隐的人将他们带去一个大殿内进行天赋测试,在那里,一个焚隐的长老看中了一个少年,给少年下了咒后便带回了圣地。据那长老所说,被他选中的少年好像身负巨象之力,想来,应该是和荒古搏龙体有些类似的天赋,只是没有那么夸张罢了,后来,因为训练太过残酷,他把这件事给忘在了脑后,如今突的翻开了这本《天赋异体录》,十三又想起了那个少年。 三十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在来无双剑宗之前,他们的眼界还局限在试炼之地和世俗之中。 “万物皆奇迹,看来,这世界远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十三合上手札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此刻,他对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追求,有了更大的信心。 “天色不早了,千金之裘也非一狐之腋,这里的手札不知凡几,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两人出了闻道阁,外面已是灯火阑珊,十三瞥了一眼,那老头已经靠在闻道阁旁睡熟,不时还发出鼾声。 没有理会老头,两人向着住处出发,当两人的身影消失,老头抬起眼皮眉头微皱。 “这两个小娃子,好重的杀气…算了,管球去呢!年纪大就要多注意身体,睡大觉!” 第23章 大道无名 “自鸿蒙之始,不知其源,乃生万物。无形无情无名,孕育天地,衍日月星辰斗转,长养万物。先人不知其名,强曰其名为道。清浊静动,阴阳往极,万物之行,是为道之源。” “人道自渺渺,天道亦茫茫,鬼祟常乐兮,夫人神好清,人心好静,邪祟不侵…” 洗剑锋传道崖讲道台,白云拂于崖下,清风掠过空谷。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微眯着眼,嘴唇微动,似乎随时都要睡过去,可话音传出,却又似钧天广乐,震人心神。下方,数百名弟子盘膝而坐,细细聆听着。 十三自然也是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的倾听,来到剑宗的两个多星期,十三和三十九每天都会准点来此听人讲道,每次讲的内容各不相同,讲道的人也男女皆有,不过大多都是些看上去就上了年岁的人。有人传授修行中需要注意的地方,有人讲对大道的理解及感悟,还有人阐述对灵气的运用技巧等等等等包罗万象。眼前的老者绝对是一位修为精深的前辈,虽然可能是因为年纪的关系,老者的话有些地方听起来佶屈聱牙,晦涩难以理解,但还是有很多地方发人深省,让他收获普丰。另外,听着老者讲道,十三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玄之又玄的环境里,身心都变得舒畅。四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发朦胧,耳畔仿佛能听到一种靡靡之音,他努力的想要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光,却总是抓不住,飘忽不定,如云如烟,却又好似真实的存在。 十三不知道的是,其实每一位讲道授业的人在讲道的同时,还会将自身对修行的领悟融入到声音中,冥冥之中引起一种玄妙的共鸣,充斥在整个传道崖内,让修为低的弟子对虚无缥缈的大道能有更直观的感悟。 只是,这种感觉却让十三有些难受,就好似记忆中的某样东西不断的在脑海深处的黑暗里来回浮现,可总是在就要出现的瞬间又再次一闪而没,怎么都捉摸不到那玄妙的感觉。 十三的眼神越来越空洞,甚至显得有些呆滞。好像完全沉浸在一种难以名状的状态中。传道老者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飘忽,整个人仿佛随时都会沉睡一般。 像是中了催眠。 恍惚之间,十三好像回到了那家熟悉的图书馆,还是那个磅礴的雨夜,站在书店外,透过玻璃橱窗,他看到一个消瘦的少年正聚精会神的阅读着,而少年身前那薄薄的书上,赫然写着一段又一段玄之又玄的经文。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 传道崖上突然开始刮起微风,一阵接一阵,前仆后继,如海浪堆叠,越来越汹涌,四面八方的灵气竟然开始不断汇聚而来。 上方,原本端坐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不再继续讲道,而是静静的看着十三,原本半醒半睡的状态一扫而空,双目开阖间华光流转,流露出一丝丝略带欣赏的神色。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十三空洞的目光里,瞳孔不自觉的转动,像是在努力寻找着什么,口中也反反复复嘀咕着同一句话语。 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妙感觉突然汇集全身,脑海之中,仿佛闪电雷光撕开漆黑冗长的夜色幕布,点亮了整个世界。 传道崖的灵气突然开始疯狂冲向十三,向着十三的眉心汹涌灌入。 阖上双眼,十三的世界陷入黑暗,随着灵气的疯狂灌入,冥冥之中,好似一直潜伏在身体内的某种神异力量开始不断涌现,努力的去打破一道看不见的枷锁。眉心一阵酥酥麻麻,像是有一把看不见的锐利剑尖就贴在前面,那股神异力量开始狂暴,宣泄,像是神祗欲降临人间。 “咔嚓。” 一个只有十三能听到的,如同锁链碎裂的声音,原本黑暗的世界内突然出现一道璀璨光华。虽然闭着眼,但十三还是感受到了那光华的炫目。 璀璨的光华不断绽放,像是从亘古跨越漫漫时光,点亮冰冷的恒宇。 这一刻,十三总算明白,究竟什么叫做开辟紫府洞天。那璀璨的光华背后,仿佛藏着无垠的空间,空间内,游离着一缕缕银白色的流光,神秘,厚重,且分外妖异。在那空间的正中间,一个和十三一模一样的人影正闭着双目盘膝而坐,像是静静的等待着冥冥中的召唤。 豁然睁开双眼,一缕银色光芒在十三的眼中一闪而没。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眼前偶尔还会浮现出一些玄之又玄的画面,仿佛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鲜活,更加绚烂,如果非要形容,那就像是只能看到三种原色的人类无法理解可以看到多种颜色的生物眼中的世界,凡人又如何能够理的了解修士眼中的光怪陆离。 四周没有人说话,但几百人的目光都尽数聚集在他的身上,有漠然,有好奇,有惊讶,有羡慕,自然,也有少许人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微微的嫉妒。 看到那几缕略有些嫉妒的眼神,十三的内心立刻变得警惕起来,自己竟然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破修为,尽管有各种原因,但终究是不应该的。这也让十三心中暗暗戒备,修行之路,什么时候都可能伴随着风险。余光看了一眼三十九,十三暗暗点头,此刻的三十九虽然看似随意的守在自己身边,但同样是从试炼之地出来的十三知道,若他方才当真遇到凶险,三十九可以在瞬间替他挡住绝大多数方位的袭击。 缓缓站起身,十三对着讲道台上的老者郑重作揖。 “多谢长老。” 老者微微摆了摆手,目光含笑,捋了捋胡须。 “不错不错,算算日子,老夫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没有在传道崖上看到有弟子顿悟了。”老者连讲了两个不错,显然看到宗门有弟子有此机遇,确实是心情大好。 对于十三内心的想法,老者自然是不会知道,就算知道,恐怕也只会觉得十三有些过于紧张了,这里可是无双剑宗的主峰之内,没有谁敢不开眼的去打断弟子因缘际会的顿悟机缘。 虽然不知道十三内心所想,但是这老者却对另一件事感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 “回长老,弟子秦君行。”自始至终,十三对老者都十分恭敬,因为从小的经历,十三对于每一个对他有恩的人都会记在心里。老院长如此,瘸子如此,传道长老亦如此,哪怕,对方并不是专门为他而讲道。 见到十三的态度,老者笑容更盛。 “见你如此面生,想来,是才入我无双剑宗不久?” 微微颔首,“弟子入无双剑宗两周有余。” “方才,我听你嘴里好像念念有词,可是念的一段经文?” 十三心中一动,面上却没有一丝改变。方才听老者讲道的时候,他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曾经在地球上研读过的那本近乎家喻户晓的道家经典——道德经。之前在焚隐的时候,十三对修行一无所知,但来到无双剑宗之后,通过这几些日子近乎没日没夜的翻阅手札和听讲传道,十三对究竟何为修行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再回想起道德经的时候,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悟。 只不过,从地球来到这里,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暴露的可能,他都不会去冒险,这个秘密注定会永远的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角落里。 “回长老,弟子方才听您讲道,隐约之中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在弟子耳畔诉说着什么,却又听不太真切。后来等弟子开辟紫府之后,那声音就彻底消失了,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弟子现在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这样吗?那是有些可惜了…”老者捋了捋胡子,眼中闪过一丝丝失望,刚才他隐约听到这少年喃喃自语,甚至和他传道时对大道的感悟引起了共鸣,这让他有点匪夷所思,同时也突然让他想到了某种情况,故有此一问。老者清楚,每个人顿悟时的情形都有所不同,有极少数气运极佳者,在顿悟时,脑海里会莫名的浮现出一些没有在这世间出现过的经文经义,被修士看做是一种“道貌”的具象化,这种经文往往都不是什么神通秘术,却有着各种各样寻常功法所不具备的奇异力量,有些经文因为蕴含一缕大道真意,甚至能助人悟道突破桎梏。只不过,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在顿悟后依然记得经文中的散碎内容,大多的经文都会在修士顿悟之后消散于无形,这种情况被称作归道。因此,老者也没有怀疑什么,加上眼前的少年表情也不似作假,只是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罢了,他卡在这瓶颈已经有不少年头了,以他的资质,想要再有所突破已经不是纯靠苦修就可以做到的,而是需要一个莫大的际遇。 虽然这少年不记得经文的内容,但方才那种与他大道感悟共鸣的玄妙感觉亦让他收获颇多,潜心感受一下,或许有不一样的领悟也未可知。 当下,老者起身,打算趁着这种感觉还萦绕在心头的时候回去闭关几日。 “老夫名江了尘,乃无双剑宗客卿长老,今日你我既有此宿缘……”老者顿了顿。 “也罢,老夫便传你一门剑诀,想来你刚入我无双剑宗,应该还没有学到一门剑诀傍身。” 话罢,一块通体雪白的玉简从老者手中射出,落在十三掌心。 “若有不明之处,可来洗剑峰顶找老夫。” “多谢江长老。”十三再次对着江了尘作揖,再抬头时,老者已化身一道虹光,转眼消失不见。 老人一走,今日的传道便就此画上句号,传道崖上开始出现嘈杂之音,不少人窃窃私语,目光不时瞥向这个刚入门不久的少年。 “走。”对于众人的讨论和目光,十三显得非常平静,叫了三十九一声,后者颔首,如影子一般跟在十三身后,转眼消失在人群之中。 两人步行着向回走去,可就在两人即将离开传道崖的那个瞬间,三十九突然之间骤然回眸,几息之后,又默默摇了摇头。 “怎么了?”十三抬眸给了三十九一个询问的眼神,他知道,三十九不会无缘无故有此举动。 “说不好,好像冥冥之中感觉到一股异样。” 十三听罢回望一眼传道崖的方向若有所思,对于三十九的天赋,十三是非常清楚的。既然她说有异样,那显然很值得引起两人的注意。 回忆了片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门剑诀而已,大概率不会让剑宗的弟子有多眼红,毕竟无双剑宗之所以叫剑宗,自然是以剑修为主,而这剑诀究竟是个什么档次谁也不清楚,自然不会引起他人的过分嫉妒。而他顿悟时的那几道略带嫉妒的眼神其实也没有蕴含太大的敌意,那三十九感受的异样,究竟会是什么呢? “先回去再说。”十三握着玉简稍稍加快了步伐,刚突破不久,他需要回去细细感悟一下。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传道崖的转角,后方,一个眸子如深潭一般,静静的注视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第24章 时间意 两人的住处极为简约,事实上,大多数的底层修士对于居所都不会特别讲究,没有世俗凡人对钱财的追求,也没有大修士那么尊贵的身份,居所自然都比较简单,甚至有的修士一个洞府就能住上许久许久。就连宗门内需要灵石才能使用的静室内也不过是一个蒲团一缕檀香罢了,正所谓满室道韵谪仙家,一琴一剑一杯茶就是这么个理。 回到住处,十三并没有急着去探查江了尘给他的剑诀玉筒,而是闭目盘膝,认真的体悟着紫府洞天带给他的玄妙感受。身侧,三十九默然而立,右手已经按在无双剑宗给每个弟子配备的制式长剑的剑柄上。 虽然理智告诉她剑宗内应该是安全的,但两年来杀戮的习惯,让她更愿意去相信自己手里的剑。 紫府之内,仿佛一个独立的神异空间,空间内一片混沌,漫天银光流转,虚无好似看不到边际,一个和十三一模一样的小人正盘膝而坐。 运转洞明通幽诀,那储存在血肉之中的灵力开始不断向紫府内的小人汇聚,不多时,小人已被灵气淹没,只剩下一团璀璨的华光。慢慢的,那光团越来越亮越来越炫目,小人双手虚拍,灵气开始从百会穴自上而下,散入周身骨骼经络之中。 好似一种灵魂上的升华,整整一个时辰,十三才睁开双眼。 一种远远超越凡人的强大力量席卷全身,十三感受着全身充盈的强大力量,灵气经过紫府的蕴养后化散全身,十三全身的骨骼都散发着淡淡的白光。猛地向前挥拳,带出一道破空之声,修为突破带来的最显而易见的,便是力量的提升。 “恭喜少主。”三十九微微一笑。 “跬步罢了。”十三摆了摆手,修身境仅仅是修行的第一个境界,而汇灵也不过只是修身境的开始。汇灵前面的淬体和锁骨,托焚隐的福,在岛上极端的死亡试炼下已经完成。不管怎么说,从今天开始,十三算是正式步入了修行的门槛。 “你也努力修炼,争取早日突破,开辟紫府。我相信你也感觉到了,我们现在修习的功法较之无双剑宗的剑冲万化诀来说,不管是哪方面,都强了不止一筹,只可惜,我们手里目前只有这第一卷。” 毕竟焚隐是东土长存了无数年的老牌圣地,而且就算在圣地中,也是绝对强势的存在,其核心功法,自然不是无双剑宗所能比拟的。懂的越多,十三就越能感觉到洞明通幽诀的玄妙和珍贵。 “手札上说,修身境乃是一个修士最重要的境界,有此功法打下基础,实在不行到了下一个大境界再换功法也不迟,没准,我们还有机会弄到后续的功法。”三十九倒是看得开,圣地的功法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修炼的,他们也是机缘巧合几经生死才拿到了一卷。 十三微微摇头,圣地的功法,尤其是焚隐的功法,想拿到,谈何容易。 眉头一挑,不再去想这些没用的,十三拿出了江了尘送给他的那枚玉简。 玉简上没有任何禁制,任何人都能看到这玉简里记载的东西。 让十三略有些意外的是,江长老出手还挺大方,这玉简里记载的剑诀不是一式,而是一套。 除了剑诀的基础剑术之外,这门剑诀一共有三式剑招,分别是摘星落月,浮生三叹,以及第三招傲剑凌云,只不过,这第三招傲剑凌云颇有些玄奥,而且还需要强大的修为来支撑,远不是他现在这个修为能驾驭的。 但是,就算只有第一招和这一门剑诀的基础剑式,也能让十三的实力提升不少。 又花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十三将整套剑诀尽数记下后,将玉简交给了三十九。 “努力,如果想要活的更好的话。” 少女点了点头,也没和十三客气,接过玉简便回了隔壁自己的小屋。 等三十九离开之后,十三再次盘膝,这次,他没有运转功法,而是闭目开始回想剑诀记载的剑术剑招。 紫府洞天之中,那盘膝而坐的小人豁然起身,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一把由灵气汇聚而成的长剑,按照剑诀记载的招式,开始生涩的练习起来。 这便是开辟紫府洞天的好处,不但对身体的协调和力量有了更强大的掌控,而且,在紫府洞天内就可以拟化剑诀的修习,还不妨碍功法的修炼。 随着紫府内小人的起身,紫府洞天内那漫天游离的神秘银色流光突然之间开始按照一种看似凌乱却又十分玄奥的轨迹急速运动起来,隐约间,似有星辰沉浮其中,整个紫府内仿佛突然之间变成了被星空点亮的无垠恒宇,一股浩瀚深邃,震慑人心的神秘力量充斥了整片天地。 “这是什么情况?手札里没有介绍啊……” 十三立刻停止了剑术的修习,死死的盯着这些突然开始活跃的银色流光。那些流光运动起来的瞬间,十三从这银色流光中感受到一股极其古老又苍茫的浩渺伟力。后背一阵发凉,仿佛这一刻自己变成了一粒极其渺小的尘埃,再次被拖拽回那片冰冷的浩瀚星空之中。更怪异的是,当他停止剑诀修习之后,那银色流光也停止了转动。那苍茫古朴的气息如潮水般褪却,最终消失殆尽。 十三没有继续修习剑诀,转而陷入沉思。他没有在手札中看到过任何有关于银色流光的记载,也不知道其他修士的紫府内是个什么样子,但显然,这银色流光似乎有些不简单。 又是紫气,又是流光,长途旅游了一趟之后,这是要在自己身体里养蛊吗? 等等…十三突然想到,这莫不是手札上记载的,开辟紫府后可能获得的某种所谓的天赋?十三摸了摸下巴,自己的天赋有这么好吗?那为啥还会被焚隐挑剩下?而且,如果是一种天赋,那它的作用又会是什么? 思索了片刻,十三再次尝试修习剑诀,当紫府内的小人握住长剑的一刻,神秘的银色流光再次开始活跃起来。这一次,十三没有停顿,而是一边修习,一边专注的凝视着流光的变化。 十三一遍又一遍的修习着,毕竟有着在地球时十多年的剑术基础,纵然那十多年十三也只练了一招,但对基础剑术的掌握还是比较快的,与此同时,那神秘的银色流光也一直保持在一个恒定的频率里,按照一种十三无法理解的轨迹运行着。 关注了半天,十三也没搞清楚这银色流光究竟有什么用,而且这流光还不受十三的掌控,久而久之,十三也不再理会它,开始专注的修习剑术。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十三一遍又一遍枯燥的重复着剑诀中基础剑术的修习,却没有贸然的去练习那三式剑招,因为他明白,对一门剑诀基础领悟的越透彻,剑术中的杀招就越随心,威力自然也就越强大。玄门的修行体系不比道宗,想要把剑招从入门练习到圆满,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更不要说练到一道破万法的高深境界,除非他是那种天生便剑心通明的绝世奇才,但显然,十三自问不是这种剑道的绝世奇才,如果是,戮世拔剑术也不用一练就是十年了。 感觉到这套基础剑术勉强入门了之后,十三想了想,打算去洗剑峰的拭剑园观摩一下其他人的对练。拭剑园在无双剑宗每一峰都有设立,除了宗门会武,平日里都用来给弟子们捉对切磋,以提高弟子们的实战实力,是每一峰人气最旺的地方,就连深夜也不例外,毕竟,修士不是凡人,精力旺盛,不眠不休再正常不过,更何况,闭门造车的修习终究是难以进步的。十三想了想,在那里或许能给自己一些不一样的启发。 推开屋舍的简易木门,看了一眼隔壁,显然三十九还在修炼,十三便没有去打扰她,一个人向着拭剑园走去。 走了约莫百十来步,十三突然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愣在那里。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天空,金色的阳光穿过山崖峭壁的树荫,在他的脸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十三就那么呆滞的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如果他没有记错,他从传道崖回到此处的时候应该是辰末巳初,也就是地球上的九点左右。巩固汇灵境感悟紫府洞天,大约花了一个时辰,而后,他又用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记住了玉筒内的剑诀,那个时候,应该是午时末,而后,他又花了三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修习剑诀记载的基础剑术,算算时间,此时应该已经月落西山才对,可头顶的艳阳高照又该作何解释? “幻阵?”十三的眼中露出一丝冰冷的杀气,仅片刻便消散开来。 看着远处时不时驾着虹光飞掠的剑宗弟子,十三思索再三否决了这个可能,毕竟,谁会这么麻烦的对他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动歪心思。 既然不是幻象,那便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可那三个多时辰又去了哪? 踏入修行以来,十三第一次遇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谈不上惊讶和震撼,只是远远超出了他本就不多的认知范围。 果然,不论什么时候,都会吃没有文化的亏! 甩了甩头,十三实在想不明白,索性便打算放弃,可还没走几步,他却再一次停下脚步。 “莫非?” 一个猜测浮现在他的脑海,十三眉头一挑,快步的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到房间,十三看了一眼窗外,而后深吸一口气,再次闭目盘膝而坐,紫府内,那小小的人影再一次手握长剑,开始了剑术的起手式。 一刹那,如漫天繁星点亮夜空,那银色流光开始流动,深邃,梦幻,还带着扑面而来的古老气息,仿佛跨越无尽的时光长河,停靠在这一个刹那之间。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十三没有停顿,继续一遍又一遍枯燥的挥动着手中的长剑,那原本生涩的剑招慢慢开始变的圆润自然,如水流一般。剑锋所指,划过银色流光,如切开平静的水面,蹙起阵阵波纹。 一连数个时辰,十三停止了紫府洞天内的拟化修行,再度睁开双眼,一抹他自己看不到的银色如闪电般在他瞳孔中一闪而没消失不见。 没有出屋,但十三的心中已经得到了答案。自己从开始修行,一直到现在,那阳光留下的阴影压根没有变过。 透过门窗,金色暖阳洒满屋内,将屋子映照的通透明亮,陶瓷的茶具在阳光下华光流转,整个房间内像是披上一层金色的纱衣。 推开门,十三负手而立,平静的看着远方的云海。 “如果换做别人,此刻,应该便是所谓的喜不自胜了。” “怎么也想不到,这股银色的神秘力量,竟然会有如此伟力!” 十三抿了抿嘴,只要自己在紫府洞天内拟化修习秘术,就会引动这股银色的神秘力量,它甚至可以硬生生的切断自己与外界的联系,形成一个类似完全独立在外的时间线,不受一切外界的影响,仿佛这一刻被定格成了永恒。当自己停止拟化,这股力量也会随之停止。 “也就是说,从今以后,自己可以在紫府内任意的拟化修习秘术,不管自己花多长的时间去练习,对他人而言,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这一刻,十三终于知道,这些银色流光究竟有多恐怖。 心中一动,他再次盘膝而坐,不过仅仅片刻便再次睁开眼。 “不行,除了对“术”的修习,对自身功法的修炼并没有任何作用。” 十三并没有感到意外,或者说,之前的情况已经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目前来看,这银色能量好像只能帮他熟练和修习秘术剑诀,可以后会不会有其他神奇的能力就不知道的。至少,眼下他还无法控制这股神秘的银色流光。 “我这算不算,一种另类的剑心通明?”十三忍不住联想到,自己还真是一语成谶,只要他能耐得住寂寞,理论上来说,他可以在拿到剑诀的第一天,就将剑诀参悟修成。如此想来,这种能力已经可以用逆天来形容了。 “只不过,这是时间的力量吗?”十三一手压在剑镡上垂目沉思,作为一个博览群书的现代人,他心里些不敢肯定,或者说有些质疑。即使这两年的经历已经告诉他未来要讲玄学,但他从来也不会去否定科学的力量。 即使许多的玄幻作品中把时间的力量描绘成一种极为强横的力量体系,但事实是。 时间从某种意义上讲,本身根本就不存在。 第25章 争端 很多时候,人总是容易在最先接触到某种概念的时候,对它产生先入为主的认知,潜意识的认为这种感念应该是正确的,尤其是在一堆理论论证的基础上。但这世界上毕竟还是有太多的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时间是否是真实的,这世间是否存在所谓的时间之力,十三对此依然抱有怀疑,但眼前的现象该如何解释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自然而然的,十三选择将这个问题暂时搁置,或许未来能在这个充满传奇的世界上找到答案也未可知。 在大致了解了这些银色的神异力量的用途后,十三开始为自己的今后做打算,这个秘密绝对不能暴露出去,任何人都不可以。 不管它是不是世间的力量,都不能否定它的强大。就算才修行没多久,十三也非常的清楚,这种……暂时姑且把它称作时间的力量,是一种极为深邃同时又极其恐怖的力量,虽然现在的自己好像不能控制它,但若是被别人知道,将会有无数修士想将自己大卸八块之后得到它,正思索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秦子。” 推开门,十三发现迎面走来的居然是张白胖。 来无双剑宗两个多星期了,当初考核他俩的那几人十三都比较熟悉,加上胖子和杨巅峰两人经常来找他,一来二去也就都熟稔了。 “张师兄。” “得了,得了,都是一个峰的师兄弟不用整的那么见外,叫我张胖子就行。”张胖子摆了摆手。 “你小子行啊,听说你早上在传道崖顿悟了,不光突破修为,还被江长老赐了门剑诀?”胖子本就自来熟,上下打量着十三,眼中满是惊诧神采,仿佛十三顿悟,他也与有荣焉。 “侥幸而已。”十三倒是面色如常。 “你不用跟我谦虚,你是知不知道,咱们洗剑峰已经几年没有人顿悟过了,这回你算是给咱洗剑峰涨了把脸。啧啧,没看出来,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胖子一脸笑嘻嘻的拍了拍十三的肩膀。他的年纪实际上也不比现在的十三大多少,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加上生性有些跳脱,在洗剑峰上的人缘一直不错,唯一的遗憾,就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女弟子看上他。 十三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生怕他下句话就要让二师兄拉意大利炮上来。 “对了,马上奕剑峰的人要来我洗剑峰拭剑园,胖哥我带你去开开眼。” “奕剑峰?”十三思索了一下,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无双剑宗第六峰,怎么会突然来洗剑锋拭剑园。 胖子点点头,“是奕剑峰的穆青云,带着几个年轻一辈的弟子,说的好听点呢,是来切磋的,说的难听点,这逼崽子就他妈是来挑事的。” “挑事?奕剑峰和洗剑峰关系很差?” “额,怎么说呢…”胖子挠了挠头。 “据说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一百一十六代弟子里面,奕剑峰和洗剑峰的年轻一辈首席江灼和古月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师姐,后来在一个秘境外遭到了魔道的埋伏,那师姐死在了魔道修士的手里,两个师兄都觉得是对方的过错导致了师姐的陨落,于是便反目成仇了,因为他两都是首席嘛,连带着,两峰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时不时的发生点摩擦,慢慢的就变的越来越僵了,到现在时不时的就来找事。” 十三撇了撇嘴,还以为是什么宗门秘辛,谁知道居然这么狗血。 “哎,这你就别管了,反正又不让你上去打管他妈那么多干什么,走走走走走,羊癫疯他们都快到了。” 胖子一把拉着十三的手就要走。 “对了,你那个小侍女呢?要不要一起过去。”胖子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十三,露出了一丝猥琐,一副你懂的眼神。 所以你其实根本就不是来找我的,十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的算盘珠子都快掉到地球上了。 “她还在修炼,让她继续炼着。”对胖子的表情,十三自然是视而不见的,想了想,还是没有叫三十九。 “行,赶紧的,晚了就错过好戏了!”胖子抓着十三的手,化作一道虹光便向拭剑园掠去。 “要我说,你还是应该多笑笑,别整天板着个死人脸,你看看你,你才多大,就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虽然你长得确实是丑,但那也不是你的错不是?用不着那么自卑,你看胖哥我,多潇洒!”空中,胖子抓着十三的胳膊自顾自的说着,唾沫星子飞了十三一脸。 默默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唾沫星子,十三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对于十三的小动作,以胖子的脸皮,自然是视而不见的。几个起落之后,两人便来到拭剑园的门口,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嘈杂之声。 “就这点能耐吗?你们洗剑峰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啧。” 虹光还未落地,十三的目光越过人群,便看见人群中间,一个身穿红袍年约十七八的少年正一脚踏在一个倒地的少年脸上,眼中满是冷笑之意,踩在少年脸上的脚还时不时的用力撵动着。那倒地的少年身中数剑浑身是血,面目狰狞,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这种痛苦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人百般羞辱,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毕竟少年人多轻狂,命哪有面子重要? “这种情况,宗门里没有人管?”十三目光平静的指着被对手羞辱的少年,头也不回的问道。对于十三来说,莫说他没有感情,就算有感情,也不会掀起什么波澜,他见过太多比这血腥的多的多的场面,拭剑园内比剑失败了,不过是被羞辱而已,若是在焚隐的试炼之地,失败者的下场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别说是他,相信就算是三十九这样的少女,也不会产生什么特别大的情绪波动。相比命而言,被对手羞辱真的不算什么,人活着,就总有希望。 只能说,每个人的价值观确实取决于成长和生活的环境,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但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不是焚隐试炼之地那种变态又充满杀戮的死亡之地,而是一个玄门大宗的宗门内,出现这种情况,是在十三意料之外的。 “拭剑园本就是给弟子对练之用,公平对决捉对厮杀,,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张胖子撇了撇嘴,话虽如此,可眼神里显然也是有些许不忿的。比剑的都是少年人,自然有少年意气,说是毁人道心都不算错。当然了,修士的道心也没有那般脆弱,只不过眼下被打被羞辱的是洗剑峰的人,作为洗剑峰的弟子,张胖子自然也心有不爽。 可倘若被打的是对面的人? 哟吼~开席! 他张胖子必然是吃的最多的那个,毕竟他那一身的肉可都是他辛辛苦苦一口一口吃出来的。 十三点点头,从某种角度来说,只怕宗门巴不得这样的矛盾在多一点,才能更好的刺激到门下弟子努力强大自身,只要不闹过界限,自然也懒得管。 “方有崖,这就是你们洗剑峰这一代弟子的实力吗?看来你这个洗剑峰年轻一辈的首席,当的有些不称职啊。” 红衣少年身后,一个身穿连月长袍书生打扮的男子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原本还算秀气的脸庞因为那一丝嘲弄般的怜悯显得有些刻薄。 “荆末,你说话放尊重点!”杨巅峰压着心头的怒意冷哼一声。 “哦?让我放尊重点?”荆末眉头一挑看着杨巅峰。 “尊重谁?尊重这种只能躺在地上,甚至只敢在心里呐喊着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巴拉巴拉的,连狠话都不敢放的废物吗?你看他的眼神,好像条狗耶!快看快看,他的眼神好像要把我活吃了一样!哈哈哈!” “哈哈哈哈。”荆末身后,一阵哄笑。 “陆羽,来来来,快回来,人家让我们放尊重点。万一你稍微一用力不小心把人家打死了,显得我们奕剑峰太不尊重人了。”荆末用余光瞟了一眼方有崖,阴阳怪气道。 身后再次传来一阵哄笑,不仅是奕剑峰的人,还有不少其他峰的弟子听闻奕剑峰来洗剑峰砸场子,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戏,此刻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着,反正就算两边把狗脑子打出来也不关他们的事。 红衣少年应了一声,怜悯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就这么从对方的脸上踩了过去,回到荆末身后。 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少年的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脚印,脸肿的老高,半边衣襟都被血染红了。 方有崖一个闪身来到少年身边,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多言,倒出一粒丹药喂到少年嘴里。 “对不起,方师兄,我…” “不必多言,先调养伤势。”方有崖拍了拍少年的后背。 默默点了点头,少年踉踉跄跄走下斗剑台,回到人群后方就地打坐。 “一颗固本丹,就这么糟蹋了,哎呀,方师兄还真的是…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荆末猛地一拍额头。 “对了,财大气粗,佩服,佩服。” “什么玩意儿,切磋比剑,对同门下如此狠手,还阴阳怪气,也真他娘的是恶心突然中风,把胖哥我恶心坏了。”张胖子实在看不下去,反唇叽道。 “死胖子,你不服?不服跟老子上斗剑台啊。还是说,你只会像个女人一样逞口舌之快?”荆末没有开口,身边一个和胖子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冷笑道纵身上了斗剑台。 “切。” 胖子冷笑了一声,“胖哥我呢,不喜欢和狗掐架。再说,你又不是女人,你怎么知道女人喜欢逞口舌之快?你娘教你的?还是说你见你娘逞过?” 少年似乎也知道胖子嘴贱,更知道自己可能骂不过他,没接胖子的话,只是看向方有崖。 “方师兄,这便是洗剑峰的弟子吗?莫非洗剑峰有秘术,是用言语杀敌?别的峰修剑,洗剑峰修嘴,今天真是长了见识了。” 方有崖没说话,而是冷冷的看着荆末,一股锐利的剑意隐而未发,却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荆末显然也感受到了方有崖的气势,心中微微一惊。 嘲讽归嘲讽,但有一说一,这姓方的不愧是剑宗有名的天才,洗剑峰虽然其他弟子实力一般般,但这一辈的首席方有崖,的确很有些能耐。 微微眯起双眼,荆末的身上也散发出阵阵剑意,身后长剑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飞出剑鞘。 “方师兄,我听闻,洗剑峰近日招了个剑道天才,今日早上更是在传道崖一朝顿悟,赢得了江长老的青睐,还被赏赐了一门剑诀,师弟有些好奇,想认识认识这位洗剑峰新招的天才,不知方便否?” 就在两人气势逐渐攀升的时候,荆末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有些不礼貌的打断了两人气势上的争斗。 一个年约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走出人群,一袭胜雪白衣,身后负着三尺青峰,衣袂在风中摆舞,配上那剑眉星目,金色阳光洒下,好一幅少年剑仙的模样。 “卫长歌,想不到这个骚包也来了。”胖子微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身旁的十三。 十三并不认识这个少年,显然,对方的话他也并不想搭理。对他来说,这种意气之争毫无意义。 见十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张胖子却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卫长歌今年十五,三年前入的剑宗,听说他和苏鸣宇一样,六岁便观想大道异象,如今一身修为恐怕已经不比我差多少了。这些还不算,最关键的是,他还有个大他十多岁的哥哥,十多年前拜入的无双剑宗,如今修为恐怕已经和不少外门长老差不多了,他也因为他哥哥的原因,师承在奕剑峰蔡长老门下,和他打,我都没有多少把握,如今他点了名的叫你,恐怕方师兄也不好多说什么。” 果不其然,方有崖也是眉头轻蹙,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却看向了十三的方向,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他身上。 有不少人认出了他,毕竟传道崖见过他的人很多,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 “你便是今日在传道崖顿悟之人?”卫长歌从人群中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十三,见对方在数百人的注视下依旧目光平静波澜不惊,不由的高看了一分。 毕竟现在的十三,虽然身高因为修炼的原因已经快有六尺,但相貌也只是和卫长歌差不多的模样,塑骨秘术不是神技,可以改变骨骼来易容,却不能改变皮肤。 但也仅仅只是高看了一分,仅此而已。 “是。”十三的回答简明扼要。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字,我叫卫长歌,你呢?”卫长歌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 “没听过,秦君行。”十三淡然道。 “你很不错,今天不少人都说洗剑峰招了个天才,我很想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卫长歌说完纵身飞上斗剑台,虽然自始至终他都面带微笑,但那种无形中的傲慢仿佛一个长辈在提携小辈一般。 “没兴趣。”十三直接回绝了卫长歌。 “哦?没兴趣吗?可是我不喜欢被拒绝。”卫长歌的双眸突然变的锐利,目光如刀盯着十三,一股强大的气场陡然飙升,压向十三。 “卫师弟的邀请你也敢拒绝?” “还真以为自己是不得了的天才了?不识抬举!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卫师弟是看得起你才点拨你几招,狗一样的东西。” “还不快滚上去,难不成让卫师弟一直等你吗?” 奕剑峰的人见十三想都不想一口便回绝了卫长歌,当下便有不少人目光不善的看着他,口出恶言。 “如果你还想在无双剑宗好好待着,我劝你,还是趁早老老实实的上去。”荆末摆了摆手打断了众人的话,而后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十三。卫长歌虽然现在修为不如他,但作为奕剑峰年轻一辈资质最好的弟子,超过他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他还有个更惊才绝艳的兄长,差不多的年纪,光芒便直接盖过了所有人。纵然是他现在当的这个首席,也只是因为卫长歌的兄长卫长风不屑一顾而已,他的眼界,已经超出了同龄人不少 “我若说不呢?”面对荆末隐隐的威胁,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十三竟然再次拒绝。 荆末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对方竟然再次拒绝了他。 冷冷的盯着十三,荆末的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气息。就连张胖子都愣了一下。 “我靠,秦师弟牛逼!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 “给脸不要脸,是不是觉着得到了江长老的青睐,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荆末一个闪身来到十三身前,这个少年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了他的面子,更不给奕剑峰面子,今日剑宗七峰俱在,不给对方一个教训,他往后还怎么在无双剑宗行走。当下,一股强大的剑意宣泄而下压向十三,灵气化为锋锐的剑气,直指十三咽喉,刺的十三隐隐作痛。 “呛啷!”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方有崖持剑而立,剑气如龙,直接击碎了荆末的剑气。 “方有崖,你想护他,你护得住吗?”荆末冷笑一声,纵然方有崖比自己强又如何,一旦卫长风出关,方有崖也不过是比寻常弟子稍微强大一点罢了。 方有崖没有理会他,只是手中剑气更盛了。 “荆师兄。” 斗剑台上,卫长歌突然唤了荆末一声,后者回眸望去。 “秦君行是,我也不欺负你,我观你修为,汇灵之境,我以汇灵境的修为与你一战,你,敢战否?” 斗剑台上,卫长歌白衣飘飘,长剑立于身前,双手压在剑镡之上,眼神睥睨。 十三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片刻后瞳孔张开,一道银色电光如蛟龙入海,一闪而没。 冷冷的注视了荆末半晌,十三一个纵身,跃上斗剑台。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能感受到方有崖的善意,但是他不喜欢因为自己的一点小事情给别人添麻烦,毕竟,其实两人目前也没有太深的交情,方有崖为自己出头,只因自己是洗剑峰的底子,当然,也可能和方有崖自身的性格有些关系。 再者说来,对方既然一再的要求,那便战。 至于荆末… 四目相对之时,有那么一个瞬间,荆末突然感觉背后竟然隐隐透着一丝凉意。 第26章 拔剑惊鸿 “小秦子,给我干翻这个小白脸,捏爆他的卵蛋!胖哥我看好你,只要你能干翻他,胖哥我回头带你去醉红楼,所有费用全由你杨师兄买单!” 十三刚跃上擂台,便听到身后传来胖子的鬼叫,回眸望去,依稀还能看到胖子眼神中的些许担忧,显然,胖子是怕他紧张故意如此。 “你是真畜生啊张白胖!花我的钱你是一点不心疼是?”杨巅峰翻了个白眼。 “嗨,同门师兄弟,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你的不就是我的?” “那你的呢?”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是,我的当然还是我的。” “叫你一声畜生都是抬举你了,真的。”杨巅峰对着张胖子脚边吐了口口水。 “方师兄,卫长歌是奕剑峰出了名的天才,就算把修为压到汇灵境,恐怕秦师弟他…”斗嘴归斗嘴,谈到正事,杨巅峰多少还是要比胖子严肃点,双手抱在胸前皱着眉,毕竟秦师弟到底只是一个才入门没多久的新人。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方有崖挥手打断了。 “姑且看之,若卫长歌当真下狠手,我会出手的。”方有崖面色略微凝重,显然也不是很看好十三,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对于卫长歌这个人,方有崖还是知道的,自己在他这个年纪,也不比他强到哪去,甚至,可能还要弱上些许。 “切,也不撒泡尿照照,还打赢?不自量力。” 一身红袍的陆羽听到张胖子的话,冷笑着小声嘀咕了一句后便没太多言,但眼神中的鄙夷每个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卫长歌有多强,作为奕剑峰的弟子,他自然清楚,这几个洗剑峰的歪瓜裂枣还想打赢卫长歌?顿悟了又怎么样,顿悟后也不过堪堪汇灵之境,自己任督二脉已开都不是卫长歌一合之敌,就算压制境界,眼前这个少年也必败无疑。 不仅仅是陆羽,眼下洗剑峰拭剑园内的上千弟子也没有任何人会认为这个新入门的少年会赢,区别大概只是输的惨一点和更惨一点罢了。 “居然被卫长歌点名邀战,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太好,还是该说他运气太差。”人群外围,一个二八模样的青衣少女轻启朱唇,虽未施粉黛,但由于修行的原因,气质温婉毓秀,十六岁左右的年纪,眉宇间就已经能看出将来必定是一副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那还用说,有卫师弟亲自指教他是他的荣幸,话说问莲师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卫师弟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他的天赋在我们整个无双剑宗里也是出类拔萃的,你俩年纪也登对,和他在一起,修炼资源肯定比你现在要多的多,而且卫师弟长得还一表人才,只可惜,人家看不上我。”青衣少女身旁,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女弟子碎碎念道。 “卫师弟吗?”问莲不置可否,对于卫长歌的公开追求,她从未答应过,但是也从未拒绝,没人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且看看。”问莲抿了抿嘴唇。 斗剑台上,两个少年相对而立,一个白衣胜雪眉宇桀骜恰如少年剑仙,另一边,十三身着黑色玄袍面色如水,无喜无悲。 “出剑,我让你三剑,莫要让人说我这个早入门的师兄以大欺小。”卫长歌双手压着剑镡,如长辈指点小辈一般老气横秋道,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卫长歌眼中的微微轻视之意。 “卫师弟莫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十三身上的时候,站在人群中的荆末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卫长歌。 “嗯?”卫长歌转头,眼中带着些许疑惑。 “少年拔剑,一试锋芒,若是单纯比剑,总觉的少了点什么。”或许是因为刚才十三看过来眼神,让他心里总感觉有些别扭,荆末瞥了一眼十三,突然咧嘴一笑。 “不如,添点彩头?我听说这位洗剑峰的师弟得江道长赐了一门剑诀,不如就以此做赌注,你们洗剑峰觉得如何?” “你他娘的还真是一点逼脸都不要啊!”听了荆末的话,张胖子直接被气笑了,当即就怼了回去,对方的不怀好意就差写在脸上了,觊觎十三的剑诀,想用这种方式堂而皇之的占有。 “怎么,不敢?别说我荆末不厚道,我这有一门秘术,乃是一个月前在一处秘境洞府中寻得的,据我从秘境内的得到讯息,修成此秘术,可将周身真元灵气凝为剑气,对敌时锋芒无匹,而且可以更容易的打通窍穴玄关,我本打算找个时间闭关修习,可因为奕剑峰平日里琐事较多一直没机会,今日,只要你们同意,我愿以此为赌注,这门秘术的价值,绝对远高过一门剑诀。” 荆末阴恻恻一笑,这秘术的价值的确如他所言,远高过一门剑诀,甚至不知道高出多少倍。毕竟剑诀常见,而此类秘术却极为稀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就连方有崖都不好再替十三回绝。 人群再次窃窃私语起来,若真如荆末所说,这门秘术,确实属于极其稀有的一类秘术,且这种可以从根本上提升攻杀的秘术对玄门修士而言,说一句拔高根基也不为过。这荆末的机缘确实是让人有些眼热。 “我没意见,就是不知道秦师弟,敢不敢接了,呵呵。”卫长歌自然领会了荆末的意思,对方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对自己示好,再借花献佛送自己一门剑诀罢了,毕竟荆末作为奕剑峰年轻一辈的首席,自然是不缺一门剑诀的,说完,卫长歌饶有兴趣的看着十三。 出乎不少人意料的是,面对奕剑峰的阳谋,十三并没有像一般少年那般的血气方刚接受亦或是义正言辞的回绝,甚至没有过多言语,仅仅只是平静的回了一句话。 “我没问题,那么就请阁下,当心了。” 话音刚落,十三的目光骤然一变,整个人的气质彻底颠覆,那个平静的少年仿佛一瞬间变了个人一般,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怖杀气肆意宣泄,黑色玄袍无风自动,一双眸子如勾魂的路引,带着无尽的杀伐之念死死的盯着卫长歌的双眼,刹那间,整个斗剑台的温度似乎都低了三分。 卫长歌手指不自觉的微微一颤,一瞬间只觉得全身寒毛竖起,背后升起一股透心的凉意! “这…这杀意何以如此之重?”卫长歌心头巨震,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蛮荒,被一头暴虐嗜血的凶兽死死锁定了一般。 “我草!好恐怖的杀气!” “他才多大?为何会有如此重的戾气!” “该不会是哪个杀人魔头转世重修,或者是被什么鬼东西夺舍了?”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哪个魔道派来的奸细?” “我也觉得有可能,依我看,得好好查查这小子!” “查你妈查,你弱智吗?你家奸细会这样把奸细写在脸上?” 顷刻之间,拭剑园如炸了锅一般,所有人看向十三的目光都发生了改变。他们虽然都是玄门修士,但大多数年轻一辈的弟子其实手中并没有沾过太多鲜血,没有经历过过多的杀戮,宗门内的斗剑也多是意气之争,宗门也不会允许同门操戈下死手,更多的年轻弟子也只是在宗门内潜心修炼,偶有下山历练,杀伐之气自然不会像十三这样恐怖骇人,一身杀气简直如修罗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看来,大家似乎都小看他了。”方有崖目光一凝。 趁着对方愣神的间隙,十三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没有给卫长歌什么反应的时间,整个人如索命无常一般,一剑刺向卫长歌的心口。 精准,狠辣,抬手便是杀人路数。 “他想杀我?”卫长歌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一瞬间的惊愕,虽然明知不可能,但恍惚间,卫长歌竟然产生了这种错觉。纵然被不少人誉为剑宗天才,但如这般生死搏杀,卫长歌其实也没有亲身经历过。 到底还是年轻,再好的钢不经过反复锻打也不会成一把好刀,再高的资质没有无数次的生死历练也难有很高的成就。资质从某种意义上看,只能说代表了修士的下限,每年夭折的天才在整个千界不知凡几。 但不论怎么说,毕竟是奕剑峰的天才弟子,卫长歌立刻收敛心神,灵气一卷,长剑浮空,在胸前转了一个圈。 “叮。” 一声轻响,电光火石之间,十三的长剑刺在了卫长歌的剑身上,强大的冲击力让卫长歌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也许是被十三的举动所激怒,也许是为了掩盖方才刹那间的窘迫,卫长歌直接将三招的约定抛到脑后,目光一寒,一脚踏下止住后退的身形,长剑呛啷一声出窍,带着一股锋芒反刺向对手。 十三似乎猜到了对方会反击,游刃有余的向后撤了一步,长剑在胸前挽了一个剑花,逆时针转了一个圈,灵气裹挟着剑身将卫长歌的剑向外一拨,而后顺水推舟再次一剑刺出,直奔卫长歌眉心之处。 有人曾说过,玄门修士,尤其是修为一般的玄门修士,其实更像匹夫多一点,一点没有道宗弟子的仙风道骨,也没有魔道修士的诡谲可怖,就是一个字——“干!” “哼!” 卫长歌冷哼一声,连续两剑的压制让他觉得面子上越来越挂不住,原本以为可以轻易拿下的对手,没想到被对方抓住了自己愣神的细小瞬间,得势不饶的死死压制着。 一股怒气冲向胸口,卫长歌将头一侧,灵气一卷,剑刃狠狠的斩在十三的剑尖之上。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十三只觉剑身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微麻。 卫长歌的修为毕竟比他高出太多,纵然是压制修为,但肉身的力量也远远高于他,一个招架,高下立判。 卫长歌手腕一抖。 “咔嚓”,“咻”。 一道破空声传来,十三侧身闪躲,发现竟是自己长剑的剑锋被对方削了下来,射在了不远处的斗剑台上。 “姓卫的,你还要不要脸了?说好的让三招,另外两招呢?狗吃了?居然还仗着剑锋之利绞断对手的剑,啧啧,这就是奕剑峰的天才弟子?”张胖子见十三的剑被斩断,心中一惊,直接开启了嘴炮模式。 “混账,死胖子我看你想死!”张胖子刚嘲讽完,荆末便抬起长剑指向张胖子。 方有崖冷哼了一声,手腕一抖,手中再次出现一把长剑,黑色的剑鞘雕着四灵图腾,显然不是无双剑宗普通弟子用的制式长剑。 “秦师弟,接着。”说完,便将长剑甩向十三。 “想的到美。”卫长歌冷笑一声,自然不会那么轻易让十三得手,在十三即将接住长剑的瞬间,一剑点在飞来的剑柄之上。 灵气化作剑气一带,黑色长剑被灵气带出了窍,剑锋正指向十三的方向。卫长歌握着自己的长剑,剑尖点着黑色长剑的剑柄一抖,一声破空声传来,黑色长剑的锋芒直直扫过十三的面门。 十三的眼眸冰冷如刀,面对横扫而来的剑芒举剑格挡,而后一挑,左手一把抓住还未落地的黑色长剑的剑鞘,对准长剑坠落的地方挥手一接,呛啷一声,被卫长歌用灵气带出的黑色长剑再次归鞘,落入十三手中。与此同时,卫长歌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手中神兵在灵气的附着下发出渗人的寒光,一剑斩向十三。 “铛……” 一声轻响,十三只觉得整个剑身剧烈抖动,险些脱手,而他也在强大的冲击力下被逼到斗剑台的边缘。卫长歌双目微眯,冷笑一声,一个健步欺身而上,便要将十三扫下擂台。 “快拔剑!” 众人屏息观战,杨巅峰终是没忍住喊了一声。 十三没有理会,惊鸿之间扫了一眼手中的长剑,被削去的剑尖之下一尺处,再次被斩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而对方的神兵依然剑光如水锋芒依旧。 左手将黑色长剑别在腰间,十三整个人向后一仰,卫长歌的剑刃擦着十三的鼻尖扫过,锋芒冷冽。十三猛地一个翻身,刚翻转一半,便觉腰部受到一股巨力,整个人被卫长歌一脚踢向斗剑台的另一侧。 长剑在斗剑台上擦出一连串的星火,最终卸掉了卫长歌的力道,十三看着冲向自己的卫长歌没有分毫犹豫,一剑扫了上去。 “定乾坤!”卫长歌身上的灵气波动陡然上升,几乎将汇灵境所能驱使的全部灵气尽数灌予剑锋之上,一时间,斗剑台上剑气四溢。 “杀。”十三轻声低语,杀气顷刻间再次攀升,残破的长剑如带着不归之志的迟暮英雄,乍做三道璀璨剑光冲向对手,光影间隙之间,堪堪将卫长歌的剑气冲碎。 “咔嚓”一声,十三的长剑再次断裂,整个人被卫长歌的剑气划出十多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四溢。 “给我败!”卫长歌怒吼一声,它是真没想到这个十三竟然如此难缠,这近乎汇灵境巅峰强度的一剑,竟然又被对方挡下了,方才那剑光中,带着让他都有些隐隐刺痛的危险感,想到自己最初自信的模样,卫长歌越发觉得十三简直不可饶恕。 长剑一探,如惊鸿一瞥,带着凌冽的杀机刺向十三,他是真的被激怒了,没能干净利索的解决这个他眼中的弱者,反而打的如此焦灼,让卫长歌感到一丝丝的耻辱。 “去死!” 十三双眼一眯,抬起残破长剑,面对着对方刺向心口的长剑,竟然没有闪躲,而是不要命一般的,反手刺向对方的心口! “你疯了!”卫长歌不可置信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恐,面对那仿佛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卫长歌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寒! 剑锋越来越近,不到两尺的距离,卫长歌却感觉有万丈那么遥远!不仅是他,整个斗剑台观战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屏气凝神,荆末的眼中同样露出惊愕,一脸的不可置信,一场比斗而已,大不了也就是一门剑诀或是丢点面子而已,这少年当真不怕死吗?要知道,到了这个时候,稍有差池,便可能是殒命的下场!想到这里,荆末看向十三,仿佛那少年的身后站着一尊看不见的魔。 他真的不要命了,他真的不要命了! 疯子!简直是个疯子! 看着十三古井无波的瞳孔,卫长歌红着眼内心狂怒的嘶吼着,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丝藏不住的恐惧,那是面对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他可以肯定,如果自己这一剑刺中,十三必死无疑,而自己,九成九也要身受重伤,甚至极有可能同样是死亡的下场,若是十三的断剑再长上些许,那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必将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这个洗剑峰的弟子,是个狠人!” “这是要玩命了啊我靠!”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 “他妈的!” 剑光寒影之间,卫长歌一咬牙,最终还是选择了收剑格挡,他终究是没敢去赌,十三的眼神太恐怖了,他真的不敢拿命去赌。 “当!” 一声清脆的格挡声传来,众人仿佛突然之间松了一口气。张胖子捏了捏手心,里面不知什么时候积了一层细汗。而十三的长剑,再次被两人强大的冲击力和卫长歌利剑的锋芒所斩断,只留下一把剑柄和寸许长的剑身。 卫长歌惊怒交加,挡住十三长剑的瞬间让他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种懦弱的感觉让他羞愤。 “我要杀……” 卫长歌眼露杀意,挡住十三长剑的瞬间,他便准备再次出剑将其重伤,只有这样,才能浇灭他胸中的怒火和内心深处的恐惧。然而,话还没说完,耳畔突然传来十三的轻语。 “你输了。” 侧颈突然间一凉,而后,一股刺痛感袭来,卫长歌愣愣的伸手摸了摸,入手一片温柔,带着刺目的血红。 “卫师弟!” “竖子尔敢!” “快闪开!” 在那个仿佛定格了的瞬间里,人群中同时爆发出尖叫,卫长歌自始至终也没有看到十三别在腰间的黑色长剑究竟是何时出鞘的。 “好快!” 方有崖瞳孔微微收缩。 他抛给十三的长剑,除了最开始被卫长歌以灵气带开之外,落入十三手中之后,自始至终束在腰间没有动过,哪怕战至最后整个长剑尽数碎裂只剩下剑柄。没想到,最后的杀招竟然在这里。 “你给我去死!” 愣了片刻的卫长歌突然一声怒吼,强横的修为尽数爆发,剑气如龙,毫无保留的一剑刺向十三! 十三早有准备,划破卫长歌脖颈的瞬间,他便闪身向后退去,只是没想到,卫长歌竟然被愤怒冲昏了头,居然不顾宗门约束,想要杀死自己。想到这里,十三看向眼前的少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丝危险的气息。 “当。” 一把秋水长剑顷刻间绞碎卫长歌的剑光,方有崖的身影已经挡在了十三身前。 “对同门师兄弟竟下如此死手,这便是奕剑峰弟子的风骨吗?卫长歌,你将门规置于何地!”方有崖持剑而立,冲着卫长歌厉声斥道。 “是他先下杀手在先!他想杀我!”卫长歌面红耳赤的争辩道。 “若是秦师弟想杀你,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呵…忒!”张胖子看着卫长歌侧颈的伤口一脸鄙夷道。 “你!” “好好好,洗剑峰还真是出了个好弟子,好的很。”荆末盯着方有崖,又看了一眼他身后默然而立的十三,想到了此子之前的眼神,目光森幽。 “今日算你们赢了,哼!”大袖一挥,荆末转身欲离。 “等等。” 方有崖突然开口。 “怎么,莫非你还想和我打一架?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众目睽睽之下被叫住,荆末的脸色再次难堪了几分,右手不自觉的按在剑柄之上。此次来洗剑峰,没能怎么羞辱到对手,反而让其他几峰看了笑话。 方有崖瞥了一眼,仿佛没看到对方的小动作,默默伸出右手轻声道。 “拿来。” “什么?” “愿赌服输。”对于荆末有些扭曲的表情,方有崖视而不见。 死死攥紧拳头,荆末感觉一口银牙都要被咬碎了,但眼下拭剑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说出去的话,总是要兑现的。 深吸一口气,荆末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一脸心疼的甩出一枚玉简,头也不回的离开。随行之人见状,也没有再说话,跟着荆末身后陆续离开了拭剑园,只有卫长歌,在走出拭剑园的刹那,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十三。至于带着众人来洗剑峰,一直没有说话的穆青云,不知何时也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一群看热闹的人还在热切的讨论着方才的比斗,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已经下了斗剑台的十三。 拭剑园外远处,一个老者啃着烧鸡,目光落在了卫长歌的身上轻轻一叹。 “资质绝佳,只是这心性,还差的有点远呐…”而后,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番十三后,闪身离开。 “陈师姐,我们也走。”不远处,问莲深深的看了一眼十三,转身离开。 “啊?哦…好的…”问莲身旁的女子收回落在卫长歌身上的目光,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第27章 少年剑心 “厉害啊小秦子!”奕剑峰的人一走,张胖子第一个窜上擂台,一脸兴奋的拍着十三的肩膀。 “想不到啊,你他娘的居然真的打赢了卫长歌那个小白脸,难怪老话常说人不可貌相,长得丑的下手都狠,古人诚不我欺。只是可惜了,没能捏爆他的卵蛋!” “是哪个古人说过长得丑的下手都狠的?是你爹吗?”杨巅峰习惯性的怼了一句。 张胖子难得没搭理他,眉头一挑,猥琐道“你说实话,是不是听胖哥我说要带你去潇洒,才这么拼命,你放心,胖哥我说的话绝对算数,抽个时间咱们下山,胖哥带你来一场荡气回肠的红尘试炼,保证让你爽的飞起来,至于钱的事你放心,一切有你杨师兄!”胖子用力的拍了拍胸口,奈何肥肉实在太多,只发出如拍猪肉一般的噗噗之声。 “胖子你真的是活畜生,我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跟你在一个宗门修行!” “侥幸而已。”此时的十三已经收敛了杀意,面色如常的说道。至于张白胖那些插科打诨的废话,也被他自动过滤掉。 他自然是看到了卫长歌的冷眼回眸,多少带点不甘心。说实话,这场战斗他能赢,确实有些许的运气成分。而且,没有人知道,在纵身上斗剑台之前,他又在紫府洞天内拟化修习了整整两周多的时间,若是没有这两周多的修习,那剑诀中的第二招他根本用不出,自然也破不掉卫长歌的定乾坤。 对方到底还是因为最初的轻敌才被十三在一定程度上掌控了战斗的节奏,而且,卫长歌毕竟没有真正经历过几次有死亡危机的生死试炼,加上最后一招本就是用于偷袭和暗杀的杀招,一剑便分生死,一旦对方有了防备,下次再想用这一招制敌,恐怕要难上很多。 三十九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斗剑台,见十三满身是血,默默走上前去,将一件长衫披裹在他身上,挡住了十三之前战斗所受的剑伤。 十三冲三十九点了点头,他方才还在想着怎么快速离开这里,没想到三十九比他想的周到。而且,经过这一场战斗后,他终于发现了自己肉身能自愈的秘密。 十三原本以为,他这身体能自愈是因为身体发生了某种异变,类似细胞能快速分裂修复之类的变化,然而刚才那一战受伤之后,紫府内那原本不受他控制的银色流光突然开始向伤口处汇聚,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些伤口便会被这股不知道算不算是“时间之力”的神秘力量“回溯”到受伤之前。 至于那些游离在他紫府内的“时间之力”究竟从何而来,根据他的推测,应该来自于那个神秘的棺椁。毕竟,自己第一次受伤未死便是在琼木孜塔格上,而且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自己再次醒来,会变成了少年模样,想来也是受时间之力的影响。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十三没有任何证据的推测,但想来应该多少沾点边,毕竟除此之外他实在找不到别的可能了。 方有崖一个闪身来到十三身旁,不由分说的倒出一粒冲灵丹递到十三手里。 “先把丹药服了,调养伤势。” “哎,到底还是方有钱方师兄大方,要不,也给胖子我来几颗呗?”张胖子在一旁看着有些眼热。 “去去去,到一边待着去。你又没受伤,跟着瞎掺和什么。”方有崖头也不回的拒绝了张白胖。 “可这冲灵丹也不是治外伤的丹药啊。”张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自然知道方有崖是借疗伤之名将冲灵丹送给十三。这丹药能助修士固本冲脉,最适合的便是汇灵境即将冲击任督二脉的修士,虽然谈不上特别稀有,但药效却是极好的。毕竟今天十三确实给洗剑峰狠狠的撑了回脸面。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相对熟悉他的几个人也多少习惯了十三平日里清冷的性子,不爱说话,不爱笑,也很少主动跟洗剑峰的同门师兄弟们打招呼,就连修炼上的事,也都是按时去传道崖听听讲道,亦或者带着小女仆两个人去闻道阁翻阅手札。如果不是张胖子几人偶尔去找他,他本人从来不会主动去打搅谁,所以,方有崖推测,自己这个师弟应该是属于那种无功不受禄的人,所以他才会借着疗伤的名义给十三送冲灵丹。 对此,如果十三知道方有崖心中的想法,他应该只会说一句。 “再来一瓶。” 张胖子能看得明白,十三自然也能猜到,他没有拒绝,一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方有崖的善意,二是他自己也确实需要快速突破修为。不与人接触一方面是天性使然,另一方面是在试炼之地两年多已经形成的习惯,对任何人都保有一定的防备心理。但是,自己这次算是彻底得罪了以荆末和卫长歌为首的奕剑峰的年轻一辈,总得想办法尽快把修为提上去,否则日后怕是会麻烦不断。 当下便直接将冲脉丹吞入腹中,十三盘膝而坐,一股强大的药力充盈全身,显然丹药中揉和的不少天地灵根,浓郁的灵气瞬间灌满全身,洗练了一遍肉身和骨骼之后,更多的药力开始向着任脉宣泄而下。 虽然紫府和血肉之中也能储存灵气,但和丹田灵海比起来,显然是微不足道的,因此,只有冲开任督二脉灵气汇聚丹田灵海,灵气才不会轻易枯竭。 以遁虚秘术为例,没有开辟紫府之前,十三血肉中储存的灵气只能支撑他用几次秘术便会枯竭,而且恢复起来速度很慢。 而开辟了紫府之后,紫府内的灵气够他施展个十多次有余。一旦贯穿经脉打通丹田灵海,打坐恢复一次,灵海内的灵气储量支撑他使用上百次也毫无压力,而且灵气可以在体内循环,洞明通幽诀相比一般功法的强大之处便会彻底凸显出来。 耳畔仿佛传来一阵阵惊涛拍岸的声音,十三的脸色在丹药的冲击下泛着微弱的红光,整整半个时辰,十三才睁开双眼。 “感觉如何?”方有崖微微一笑,在斜阳的映衬下如和煦的微风,散发着淡淡的光。 “多谢方师兄。”十三郑重的向方有崖作揖,一颗冲灵丹,虽然没有直接帮他冲开任脉关元,却也让关隘松懈了很多,只要再努力修行一阵子,想来应该就可以打通了。 “秦师弟不用客气,今日你给我们洗剑峰长了脸,这本就是你该得的。荆末等人不出手,我们几个也不方便出手,毕竟来的都是更年轻的弟子,而且那卫长歌也确实不愧天才之名,我估摸着,他的修为恐怕已经到了莫敌之境,随时可以点燃心火了。”说到此处,方有崖也略有感叹,十五岁的莫敌境,确实惊才绝艳。 “对了。”方有崖突然一拍脑门。 “这个是你的战利品。”方有崖将荆末丢来的玉简交给十三。 杨巅峰和张白胖也凑了上来。 “这次恐怕荆末这个狗东西蛋都要气歪了哈哈。”对于荆末的咄咄相逼,杨巅峰自然也憋着一口气。 胖子眉头一皱看向杨巅峰。 “作为洗剑峰的优秀弟子,你怎能说如此粗鄙之言?” “我他妈…” “你怎么能骂狗是荆末呢?”胖子咧嘴。 “我他妈原地就给你作个揖。”杨巅峰同样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们两这嘴是真损。”方有崖无语的摇了摇头,这死胖子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嘴上占便宜,就算哪天被火属秘术烧成灰了,恐怕嘴还是硬的。 上前一把搂住十三的脖子,胖子猥琐一笑,“秦师弟你放心,胖哥我说话算话,什么时候想去潇洒,直接来找我,保证让你爽的魂都飞了!那什么,秦师妹,你不会介意。”胖子突然回头看向一直站在十三身后沉默而立的三十九。 “少主的意愿便是我的意愿。”三十九双手叠在腹前,垂首站在十三的影子里,头也不抬的回道。 “啧啧啧,你们看看,啊,好好看看,这是什么,这他娘的就是差距!秦师弟,你老实说,你究竟是从哪骗来这么听话的小姑娘?” “山上捡的。”十三微微挑眉。 “胖哥我要是信了你的鬼话,荆末死后都被人掘坟。”胖子翻了个白眼,突然眼珠子一转,冲着三十九嘿嘿一笑。 十三瞥了一眼一脸痴汉模样的胖子,就大概能猜到他下句话要说什么。 “秦师妹,要不你别跟着这块木头了,你跟胖哥我得了,胖哥我英俊潇洒,还比他更解风情,怎么样?” “我说胖子,你简直是禽兽啊,秦师妹才多大,收起你那龌龊的脏心思。”姗姗来迟的陈锦鸿刚到,正巧听到胖子的这句话,一巴掌拍在张胖子后脑勺上。 胖子没有理他,而是冲着三十九嘿嘿傻乐。 “我拒绝。”三十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为啥?想我张白胖长得如此英俊,风流倜傥,你怎么就没长一双发现明珠的慧眼呢?”张胖子摇头叹息,其实客观来说,张胖子虽然胖了点,长得其实还真不赖,若是瘦下来,应该也是个俊俏少年。 微微抬头,三十九认认真真打量了张胖子一番,看的胖子眼中再次绽放出希冀神采。 “你太丑了,我看不上。” “噗…哈哈!咳…咳…!”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正拿着酒葫芦猛灌的莫尘听到三十九的话,没忍住全喷在张白胖脸上。 “要死啊你!”张白胖瞪了莫尘一眼,十三则一脸淡定的擦了擦溅到自己脸上的酒水。张胖子大袖抹了抹脸后,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十三,半晌后转头看向三十九。 “秦师妹,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仰天长叹了一声,张胖子的眼神如百年孤寂。 “看来,这世上能慧眼识珠的人,终究是太少了,我英俊的太寂寞了…” 三十九扫了一眼现在的十三,又看了一眼张胖,暗暗撇了撇嘴。 你是真的对英俊一无所知,少主要是换回原貌,再配上他独特冰冷的气质,估计能迷倒无双剑宗无数年轻的女弟子。 “好了胖子别胡闹了,我还有正事要问秦师弟,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走秦师弟,去你住处。” 方有崖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后者扫了一圈还在窃窃私语没散尽的人群,微微点了点头。 出了拭剑园,十三带着方有崖一路回了自己的屋子,至于其他人,皆都识趣的离开,只有三十九如影子一般默默跟在十三身后。 木屋里的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几个石凳,一个木质书架,窗台上摆放着一盏不知名的花草,十三却十分满意,比起孤岛上那奢华如宫殿的七号楼,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那玉简我方才略微看了看,上面竟然附有一层特殊禁制,一旦有人查看了玉简内记录的东西,这玉简怕是会直接损坏,这大概也是荆末没有随意探查的原因。这枚玉简,其珍贵程度已经超过我们之前的预料,荆末以为卫长歌必定会胜,现在恐怕真的悔得肠子都青了。” 屋内,关上木门,方有崖的表情颇有些严肃。 “禁制?”十三把玩了片刻手中的玉简,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之前江了尘长老传他的那门剑诀,传功玉简他和三十九都可随意探查。 “一般只有大宗门的秘传之术才会在刻录功法的时候设下禁制,就如我无双剑宗的那门镇派秘术,这门术法估计不一般,是修是留由你自己决定,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里面刻录的是什么。” 方有崖顿了顿。 “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荆末此人,据我的了解,气度狭隘,虽不至于说是睚眦必报,但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在宗门内还好说,若是在宗门外遇到他,你还是多留个心眼的好。” 十三默默点了点头,方有崖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看来自己今日算是走了大运了。 当初他答应荆末的赌注,有一方面的原因便是那剑诀自己和三十九皆已经查阅修习过,纵然输了也不会有多心疼。更何况,自己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只是没有想到荆末的赌注远超过众人的预期。 只能说缘,妙不可言,吃瓜这次是真吃到大饼了。 “好了,这个事情你心里有数就行,另外还有个事情,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好奇,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方师兄但说无妨。” “我观你今日的比斗,更多时候都是以命相搏的路数,凶戾有余而灵动不足,似乎全是凭借本能的杀戮手段。当然了,这也是你能以弱胜强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是你今日使的其他剑术,除了最后那瞬间的拔剑术,其余剑招,似乎并不太纯熟…” 方有崖坐在石凳上,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十三的打法完全不像是个玄门剑修,没有寻常剑修的灵动剑意,反而杀气四溢,更像是个为了杀戮而生的血手屠夫。尤其是最后的惊艳一剑,无声无息,令人防不胜防,完全就是为了杀人而创的。 十三沉默了,他在上斗剑台的一刻心里就很清楚,就算拟息术可以改变功法的气息,但是这两年来的死亡试炼,已经有很多东西融入到了他的骨髓里。他杀戮无数人积攒的杀气,他剥皮抽筋累积的戾气,以及他以命搏命的战斗风格,一旦拔剑,这些东西就会像藏在雪堆下的秘密遇见朝阳,统统都会暴露出来。 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微妙气息,三十九低头站在一旁的阴影里,微微抬眸快速扫了一眼方有崖的身影,右手悄然无声的按在剑柄之上… “我想,应该是对剑道的理解不同。” 几息之后,十三抬头看向方有崖的双眼,一脸认真的说道。 “哦?师兄愿闻其详。”方有崖倒真的没想太多,只是隐隐觉得十三的战斗有些不协调,现在听闻十三有此说法,当下便来了兴趣。 “方师兄以为,何为剑道呢?”十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方有崖略微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所谓大道无形,衍化万物,我辈修行,其实求的无非是更强大的实力,更悠长的寿命,而剑之一道,也不过只是三千大道中的一条而已,玄门弟子修行,不修仙法,只修自身一道,走的是一道破万法的路子,剑修修剑道,亦是修心。以剑明志,正身清心,至于剑招、剑术、剑法、剑诀,不过是以形衍道,心即道,身即法,当然了,愚兄修行尚浅,一点浅见,师弟见笑了。” 十三听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师弟我修行的时间更短,自然没有师兄看的深远,但在我看来,剑就是凶器,剑术就是用来杀人的术,我眼中的剑道,仅此而已。” 方有崖微微一愣,所谓大道无形,每个人对道的理解各有不同,他听过很多宗门长辈讲道传经,对道貌的描述各有千秋,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过细细想来,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甚至颇有点大道至简的玄妙感觉。不管是玄门,道宗,亦或者儒门魔道,所谓秘术神通,哪个又不是杀人手段,生杀之术? “师弟大智,大道至简便是如此,愚兄受教了。”方有崖微微一笑冲十三作了个揖。 “师兄言重了,秦君行些许浅薄见识,只因悟不透道玄妙罢了。幼时随父以狩猎为生,修的是家传的一卷不知名的功法,里面除了最基础的剑术外,就只有一招拔剑术,其他的走的也都是以命搏命的野路子,倒是让师兄见笑了。” 方有崖摇了摇头,“我倒觉得师弟看的比我透彻,能把世事万物看的简单,本身就不简单。” “咦?听你这么一说,师弟修习剑道时间其实并不久?”方有崖蓦的想到了什么,一脸惊诧的看向十三。 “莫非,你今日所用的剑术,是江长老才赐给你的那门剑诀?” 十三想了想后,默默点了点头,虽然他曾经和瘸子学过戮式拔剑术,但其实除了这一招,剩下的都是些最基础不过的东西。 “你…”方有崖抬眸,眼神有些飘忽,好似想到了什么,又总是抓不住。 不过转念一想,是了,如此便能说得通了。在此之前,十三甚至没修习过什么剑诀,一切战法技巧其实都是以本能在战斗,所以他的剑招在对战中才会显得略有些生涩,只不过,从江了尘传他功法到他上斗剑台,这期间,一共才多长时间?怎么可能就直接将一门刚拿到手的剑诀修习到可以与卫长歌拼剑的地步? 突然,一个仿佛蒙尘许久的名词豁然如惊雷般划过他的脑海,一直抓不住的东西忽的变得清明。 “剑心通明,是剑心通明!”方有崖的表情有些呆滞,左手食指在鼻尖上轻轻敲击着,嘴上喃喃自语,自己居然这么笨!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是了,一定是这样,天生的剑心通明的仙苗!只有这一个情况,才能解释的通。 传闻中,剑心通明之人,剑心无垢,天生亲和剑道,任何剑术剑诀只要到了这种人手中,都可以瞬间看懂其中的奥义,可谓是一学即会,是真正的剑道奇才。 “哈哈哈哈哈!”短暂的震惊后,方有崖突然不顾形象的仰天大笑。 天生剑心通明啊,别说无双剑宗,恐怕就连太玄门或者大道青莲剑宗这样的玄门圣地,在过往的悠久岁月里也没有出过几个,但凡成长起来,哪一个不是笑傲了一个时代的剑道巨擘,攻杀之术盖压同辈的存在。 方有崖自然知道天生剑心通明意味着什么。至于十三会不会骗他,他压根就没想过,这种事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冒充的。 再次拿出几粒冲灵丹倒在十三手中,想了想,干脆将一瓶都丢给他,而后,竟然还给三十九也倒了几粒其他的丹药,一时间,整个木屋充斥着丹药的芳香。 对于张胖子的那一句方有钱,十三只能说实至名归。 “秦师弟秦师妹,你们且好好修炼,师兄还有些事情,你们有任何需要,可随时来找我。”说完,不等十三说话,方有崖好像阵风一样闪身出门,驾着虹光转瞬消失在两人眼中。 目送着方有崖离开,十三突然觉得这样的误会其实也挺好,不管怎么说,有了“天生剑心通明”的幌子,对方应该不会再过多追问关于自己的过去的事情,而自己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利用“时间”的力量去努力修行。 一直等到对方的虹光完全消失,十三才转过头来。 “方才,你是不是以为方有崖发现了什么,对他动了杀心?”三十九的动作极其隐蔽,杀意收敛的也很好,至少方有崖在没有戒备的状态下不曾察觉,但作为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十三,三十九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感知。 “回少主,是。”三十九依旧低着头,只是握在剑柄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方有崖…方有崖…”十三踱着步轻声念了几遍。 他开始回想方有崖来到此处的每一个细节,从给他玉简,到嘱咐他注意荆末的报复,再到知道他是所谓的“天生剑心通明”,所有的回忆里,即使是面对秘术玉简,对方的眼眸依旧清澈如水。 “此人心性甚佳,是个可以深交的人,而且,之前也多次对我们表露过善意,甚至可以说,对你我有恩。”十三指了指方有崖放在桌子上的那些丹药。 “是少主,秋夏明白的。” 十三点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他并没有因为到了无双剑宗便放松警惕,想来三十九自己也不会,对自己好的人,记在心里就行,关于信任的问题,想来她应该能把握好这其中的度。 “回去好好修炼,别浪费了方有崖给你的丹药。” 三十九点了点头,拿起丹药转身离开。 刚推开门,身后突然传来十三的声音。 “方才若是方有崖发现了端倪,你若动手,有几成把握?” 三十九驻足,沉默了片刻。 “不足两成,若少主一起动手…唔…应该不到三成。” 十三摸了摸下巴目光清幽。 “不到万不得已,在宗门内不要贸然对任何同门展露杀意,这里毕竟是剑宗之内,之前的小习惯得慢慢改改。” “是,秋夏谨记。” “去。”十三摆了摆手。 第28章 太虚 不管是北风掠野火寒剑听奔雷的乱世,还是如凭栏俯览似花团锦簇的盛世,八卦总是会以它自己最独特的魅力,在最短的时间传到最多的耳目里。 不论是熙攘的凡尘小街,亦或是缥缈如仙的山门。 “诸位听说了吗?昨日下午,奕剑峰的穆青云和荆末那个狗东西带人来打脸我们洗剑峰,结果脸没打成,反倒被狠狠扇了一个大嘴巴子哈哈!” 清晨的朝露还未散尽,深秋的晨曦如柳絮般绵软柔和,带着一股慵懒的暖意,红彤彤还泛着点点金色光辉,洒遍整个剑宗。 迎着朝霞,洗剑峰传道崖上,不少弟子早早的便来到这里等待,更有相熟的好友成群的闲聊着,所说的内容大抵也都是昨日拭剑园内的事情。 “哦?还有这等事?”八卦自然是比修行更容易让人津津乐道,一个昨日未在场的玄袍男子接了话茬。 “不过说起来,荆末那厮也确实是个人厌狗嫌的东西,整日里带着奕剑峰年轻一辈的弟子到处寻衅滋事,哪天被打死了都是活该。” “可不是,仗着上一辈的师兄师姐们不过问这些琐事,整日里在年轻一辈弟子中横行霸道,如此心性,也能率领奕剑峰年轻一辈?真是…不知道奕剑峰峰主是怎么想的。”有人不屑的撇了撇嘴,显然,这荆末平日里的名声也确实不怎么好。 “副首横竖也是个首席嘛,不出去转转这首席不是白当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奕剑峰的年轻一辈,确实出了不少天赋杰出的弟子,尤其是那个卫长歌,恐怕宗门内弱冠之年以下的弟子内,无人是他的对手。”玄袍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所以,昨日是方师兄气不过,出手揍了那个弱智一顿?” “嘿,这回你还真说错了,昨日你没能来真是可惜了。”玄袍男子身旁的好友咧嘴一笑。 “哦?不是方师兄出手教训的,难不成是你出手教训的荆末不成?那厮人虽然惹人讨厌,但实力确实不俗。” “不跟你绕弯子了,实话跟你说。”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昨日既不是方师兄出手教训的荆末,也不是任何人出手教训了他,昨日被击败的,是卫长歌。” “卫长歌?”玄袍男子歪了歪头,略有质疑。 “方师兄不可能跟他这个年纪的人计较。” “我几时说了是方师兄出的手。”说话之人翻眼看了玄袍男子一眼,“昨日出手的,是一个才拜入我剑宗洗剑峰不久的一位师弟,年纪看着也就和卫长歌差不多。” “新入门师弟?这么勇猛?”玄袍男子愕然,“那卫长歌的修为怕是和你我都差不多了?我剑宗还有其他年轻的弟子能打得过卫长歌?” 开什么玩笑,卫长歌已经够惊艳的了,这种弟子,就算放在圣地之中也是重点培养的苗子,无双剑宗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天才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你说啊……”男子显然明白对方会错了意,当下便手舞足蹈的一边比划一边说着,那绘声绘色的模样,不去说书着实是有些可惜了。 “汇灵境同境界?”玄袍男子恍然,可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他惊讶了。 “这么说来,荆末这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如此也好,让他平日里这么嚣张,这下亏大发了哈哈哈。” “秦君行,倒是个好名字,啧啧。” 借着众人的闲谈,一时间,秦君行这三个字踩着卫长歌的名气,一日之内便在无双剑宗七峰内传遍开来。 …… 对于传道崖发生的一切,十三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八卦这种东西,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都不能免俗,至于出名不出名的,他也没什么感觉,此刻的他,正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把玩着从荆末那得来的玉简。 方有崖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这玉简中记载的秘术恐怕只能给一个人修习,属于秘传玉简。一旦窥探了玉简里的内容,这玉简很可能就会碎掉,除非有朝一日,修行该秘术的人能将这秘术修行到以自己的理解刻画出一缕“道貌”,再加上强大的神念和通玄的修为,方可重新复刻出来。 毕竟,这种秘传玉简里肯定不会是秘术的原始心法和功法典籍,那样太容易将宗门秘术泄露出去。可光是言语传授,又很难让弟子理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便是这个道理。 是以,一般宗门的做法,都是让修习过这门秘术的强大修士,以自己的理解,将该秘术刻画出一种“貌”,让弟子可以通过这个刻画的“貌”快速理解、入门,再慢慢修行。 这种做法的好处是功法不会轻易外泄,就算是修行了秘法的弟子叛逃,没有原始心法,也只能以自己的理解刻画秘术的“道貌”,一对一的传授。但每次刻画“道貌”所消耗的心神都是非常巨大的,所以一般不是宗门极为核心的秘术或神通,很少会用这种方式传授。 “好东西自然要用来增强自身实力,哪有放置不用的道理。” 按照荆末的说法,这秘术能把灵气真元化为剑气,想来应该是挺适合玄门弟子修行的。十三抿了抿嘴唇,试着用神识窥探玉筒中的秘术。 神念一接近玉简,十三只觉一阵天旋倒转,眼中的景象开始飞速的变幻,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只一瞬间,十三觉得自己在接触玉简的一刹那,神念便不受控制的被一股伟力裹挟着跨越了无垠无际的东土,再回过神来时,已置身在一片剑的海洋里。 “好强的一股大势,像是能沟动整片天地一般,天涯海角仅仅只在一念之间…” 还没等十三打量清楚四周的环境,一个完全由剑凝聚而成的海浪瞬间将他卷入看不到底的幽暗深海,恐怖的刺骨锋芒如剔骨的尖刀,带着一股血腥的凶戾杀伐之意,像是能绞杀世间的一切。 冗长的黑暗深海中,一缕深沉可怖的呢喃之声像是来自一个看不见的巨兽的低吼,轻声诉说着一段古老的经文,仿佛来自悠远的过去,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再次降临,将这段古老晦涩的奥义带回人间。 十三整个人如飘零的落叶,在剑海中随波逐流,在这股厚重大势面前,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体内的血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异常狂躁,疯狂的咆哮着,奔涌着,像是要挣脱躯壳的枷锁,一缕缕剑气像急急归巢的倦鸟,开始往十三的体内疯狂涌入。 痛,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楚,比之塑骨的时候,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像是有无数锋利的剑气要将他整个人绞成碎末,将他的灵魂都生生撕扯开来。他想嘶吼宣泄,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抽搐着。 想当初在焚隐的试炼之地,十三一把抓向刺来的长剑,整个手掌都快被削掉,眉头都没皱一下。可如今,这股恐怖的疼痛几乎让他失去理智,就连眼睛看到的景象都是支离破碎的。 十三只感觉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那苍茫浩渺的剑海已经消失不见,耳畔的低喃之声什么时候停止的十三也记不清了,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冰凉的地上,四周已经被汗水积成出了个水洼。 “真的,只是幻象吗?”一直过了许久许久,十三才缓过劲来,用手撑了撑地面,整个身躯还在不受控制的震颤。回想起方才的恐怖经历,那真实的感受让他忍不住怀疑,真是只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梦魇吗? 这一刻,十三对所谓的“道貌”有了更清晰的认知,那是修为通玄的强大修士生杀大术亦或者诡秘神通的真实显化,纵然横跨了万万里之遥,即使翻越几个世纪的时间长河,依然有勾动天地道韵的恐怖力量。 缓缓坐起身来,十三低头看向手中的玉简,原本色泽光鲜的玉简已经暗淡成了灰白色,仿佛风一吹都会化成齑粉。 闭目运转洞明通幽诀,刹那间,一股锋锐无匹的剑意竟然不受控制的透体而出,十三的脑海中浮现出这门秘术的名字——太虚剑气。 “咔嚓”一声,十三只觉身体里仿佛打开了某种桎梏,下一刻,丝丝缕缕的灵气开始不断的在他体内崩裂、交织,最终凝练成一道道锋芒的剑气,如河出伏流,从紫府内奔腾而下,一路上势如破竹,一举冲破任脉关元,汇入到丹田灵海! “竟然突破了?”有些出乎十三的意料,没想到,修习了太虚剑气后,凝炼的剑气居然直接冲开了他的任脉,原本还以为服了冲灵丹后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突破,算是个意外的收获。 看来,荆末确实没骗他。而且,十三观这剑气的锋芒程度,就算是资质一般的修士,修习了这门秘术,也能有闯一闯修身境玄关的资格,就算闯不到最后,闯一闯四极境应该还是有把握的。 当然,前提是能撑过那片恐怖残暴的剑海,一旦没撑过去,轻则神识重创沦为痴呆,重则神识溃散身死道消,只留下一个没有神志的躯壳。 十三突然想到了张白胖,若是换了胖子,此刻肯定要忍不住夸赞一句,荆末师兄,大善人啊! 对此,十三只能说,胖子说的对啊! “好锐利的剑气。”十三满意的点点头,“也不枉我遭的这趟子老罪。”回想起那非人的疼痛,十三只觉得寒毛都立了起来。当初跟三十九一起跳伞摔被那么惨,也不过仅仅是肉身上的疼痛,而这剑海所带来的,是神念和肉体上的双重疼痛,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说是被处以极刑都不为过。 即使到现在,休息了那么久的十三,手指还会时不时的不受控制的微微颤动,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这股剑气给他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锐不可当的锋芒,极其凌冽。看来,这门秘术的根脚也一定不简单,有机会一定要留意一下,这太虚剑气究竟是哪里的秘传之术。 “只是可惜了,这玉简已经失去灵性,不知道要参悟到什么地步,才能以自己的理解刻画“道貌”。” 十三努力的去回想之前经历的每一个细节,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低声呢喃的经文内容,秘术传给他之后,他只知道如何去运用和凝炼剑气,却无法将秘术再传给旁人,至少目前肯定是不行的。用一句话来形容便是,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难怪叫秘传之术,果然只能给一个人修习,想来荆末怕是也没摸清楚这秘术的珍贵程度,否则,恐怕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会交出来。”十三能明显感觉到,当体内灵气初步凝炼成剑气之后,同一个招式,杀伐之力至少比寻常真元灵气翻了三倍有余。 这已经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了,若是当时在斗剑台上他就修炼了太虚剑气,恐怕那一剑就不仅仅是破了卫长歌定乾坤这么简单了,搞不好能直接将其打成重伤。若是这剑气再反复淬炼,随着自己的修为越来越深,这种提升也只会越来越大。 荆末师兄,当之无愧的大善人! 而且,万一荆末之前选择自己参悟这门秘术,没挺过去,死了呢?毕竟这种方式真不是一般修士能承受的。 看来自己无意间救了荆末一条命啊。啧啧啧,日行一善,福寿无疆! 适应了一会体内灵气的变化,十三再次拿出一颗冲灵丹丢到嘴里,他打算一鼓作气,将督脉也冲开,让剑气能初步在体内循环开来,届时,洞明通幽诀的神妙便能彻底的体现出来,除了从天地间引灵气修行,体内剑气也会生生不息,日益壮大,最终充斥整个丹田灵海。不管是杀伐之力,还是续航能力,都会得到大幅提升。 盘膝坐下,冲灵丹入腹后便化作药力扩散到全身,只不过,十三能明显感觉到,重复的服用冲灵丹,效果较之第一次服用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转念想想也实属正常,若是修士对丹药没有耐受性,那还有谁去辛苦修炼,直接猛猛嗑药不就完了?在地球上,消炎药吃多了还有耐药性不是。只能说,有充足的丹药,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修为的提升。 当然,那种把各种各样不重复的丹药当糖豆吃的狗大户除外。财侣法地,财到底是排在第一位的。如果没有财,也不是不能找个有财的道侣,或者认个干爹义父啥的,前提是,人家肯要你。 修行嘛,不寒碜。 这边,十三正在为了冲击下一个进阶疯狂的修炼,另一边,无双剑宗的第一主峰,无双剑峰之上,六大峰主乃至无双剑宗的当代宗主齐聚一堂,目光全部聚焦在大殿下站着的弟子身上。 “有崖,你说的话可是真的?你要知道,这种事可不能是随便说说的。”大殿最上方,一共放置着七张椅子,左侧最后一把交椅上,洗剑峰峰主,渡尘剑舟水寒神情肃穆的看着自己的亲传弟子,眉头挤成了一个川字。虽然他看上去只有五十来岁的样貌,但真实年龄早已超过了这个岁数。 下方,方有崖冲舟水寒作揖,“师傅,根据弟子的判断,十有八九是真的。” “方有崖,你口口声声说的这个人,可就是昨日击败长歌的那位弟子?”没等舟水寒继续说话,另旁边,奕剑峰的峰主,丹凤眼飞将眉,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游龙剑萧莫离沉声问道。 “回萧师叔,正是此人。”方有崖略有些尴尬,卫长歌正是萧莫离的关门弟子。 “我听说,他年纪与长歌差不多大,修为却只有汇灵之境?”萧莫离细眉微挑。 “不错,秦师弟便是在传道崖上听江长老讲道顿悟而突破的汇灵境。”方有崖颔首道。 “世人都知,剑心通明之人,可以说是天纵之资,玄门不可多得的仙根,却又为何才区区汇灵之境?”萧莫离呷了口茶不紧不慢道。 舟水寒豁然起身指着萧莫离,愠怒道,“姓萧的,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随口问问罢了,舟师兄何以如此动怒呢。”抬眸瞥了一眼舟水寒,萧莫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笑。其实奕剑峰和洗剑峰的恩怨羁绊并不仅仅来自于弟子之间,很早之前,萧莫离和舟水寒之间便有素有恩怨,这里面甚至涉及到掌门之争。 “萧师弟,你莫不是因为自己徒弟输了比剑,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才在这阴阳怪气?汇灵境怎么了?你不是从汇灵境修上来的?修行本就不是争朝夕的事情,一时的得失又算个屁啊!再说了,人家也许之前就没怎么修炼过也说不定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出生就在无双剑宗里?” 萧莫离的人缘似乎并不怎么好,话音刚落,寒剑峰的峰主镇山剑沈宿山便直接怼了回去,唾沫星子穿过他那一圈厚厚的络腮胡子喷的一地都是。 “好了,都别吵了……”舞剑峰的峰主,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美妇揉了揉太阳穴,“有崖方才不是说了吗?剑诀是了尘长老传他的,是真是假,把他叫到了尘长老那一试不就知晓了。” “大家都一把年纪了,小辈还在下面站着,你们也不嫌丢人。” 方有崖低眉顺耳站在一旁,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首座上,鹤发童颜的掌教姜天图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手压了压,一股无形的气势让整个大殿瞬间为之一静。方有崖微微抬头,用余光瞄了一眼这个无双剑宗的掌教,因为修为精深,掌教虽满头银发,就连一双刀眉也是花白之色,但面像却没有太显苍老,目光清冷看不出喜悲,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 实际上,像方有崖这种年轻一辈的弟子,除非有很重要的事情,否则平日里是见不到掌教的,一般的事情都是交给各峰的峰主自行处理。方有崖没记错的话,自己上一次见到掌教的时候还是一年多以前,只是那时候姜掌门的脸上还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似现在这般冷漠。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真是天纵之才,我剑宗,自当要好好培养。这样,有崖啊,你现在便回去,带那名弟子去江了尘处,水寒师弟和梦尘师弟,你们两人也一道去看看。”手指轻轻敲了敲案几,姜天图略微思索了片刻便直接安排了下去。 “是,掌门师兄。”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御剑峰主断钢剑展梦尘缓缓起身,修长的身形如利剑一般,冲着舟水寒点了点头,两人对姜天图作揖后便与方有崖一道转身离开了大殿。 萧莫离看着几人的背影,目光闪了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9章 捏造身世 “师傅,展师叔,有崖这边就先行告退了,待我叫上秦师弟,便直接去江长老的住处了。”出了大殿,方有崖冲两人作揖道。 舟水寒点头,挥了挥大袖。 “去,我与你师叔说说话,回头自会过去。” 方有崖应了一声,化身一道虹芒,片刻便消失在无双剑峰上。 看着方有崖消失的方向,展梦尘暗自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兄道,“有崖这两年来进步确实挺快,怕是快要点燃第四火了。更难得的是,这孩子心性极佳,不骄不躁不妒不执,舟师兄,你倒是有福气,收了个好弟子啊。” “是啊,这一晃啊,也有不少年了…”舟水寒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有些许欣慰,还有一抹慈爱,方有崖这徒弟也确实挺给他争气,虽然自己没有道侣也没有子嗣,但徒弟也算半个儿,他对方有崖可以说是不遗余力掏心掏肺的培养。 “萧师弟对门下弟子可谓是越来越放纵了,再这么下去,奕剑峰的弟子迟早要吃大亏。”展梦尘皱了皱眉。 舟水寒轻轻叹了口气,“师傅不在了,没人再约束他,他本就憋着口气呢。” “他还气?当初若不是他,掌门之位肯定是…” “展师弟!”展梦尘还想说什么,便被舟水寒直接打断了。 “展师弟慎言,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背过手,舟水寒愣愣的望向远方,只是那没人看的到的眼眸里却透着些许的萧索。 看着对方略有些颓的身影,展梦尘无奈摇了摇头,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凑到舟水寒身前特地压低了声音。 “舟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掌门师兄,最近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劲。” 舟水寒眸子闪了闪,扫了一眼四周,带着展梦尘化作一抹虹光离开了无双剑峰。 …… “秦师弟,秦师弟你在屋里吗?” 十三正努力修炼着,体内的灵气此时已经尽数凝炼为剑气,正密密麻麻的盘旋在丹田灵海之上,按照十三的引导,一波又一波汹涌狂暴的冲击着督脉的关元,只是这督脉关隘岂是那么容易便能打通的,它就如那海岸旁的礁石,不管巨浪的冲击有多强,依然屹立不倒。 所幸的是,十三借助冲灵丹的药力以及凭借新凝炼的剑气的锐气,这关隘已经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相信只要继续坚持,要不了太久,应该便能贯通督脉了。 闭目调息了一番有些紊乱的剑气,十三刚准备再冲击一波督脉关元,门外突然传来方有崖的声音。 睁开双眼,十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来想继续修炼是不可能了,方有崖不是张胖子,若没什么事情不可能来找他。 “吱呀”一声,十三推开木门。 “方师兄里面请,不知方师兄来找我所为何事?” 两人进门走到桌前,十三给方有崖沏了一壶茶,袅袅白烟散发着阵阵沁人的茶香。 这是无双剑宗内自己产的灵茶,一年两熟,每隔半年都会有道童将炒好的茶叶送到剑宗弟子住处。长期饮用,虽不能说有多么强大的功效,但醇香的茗茶可以让修士凝神静气,正身清心,是以,基本上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特有的茶叶,这其中也有极个别对修行和养神方面有特殊功效的茗品。 例如东土道宗圣地太虚宫的太虚玉叶,长期饮用,可以夯实根基,固本培元,蕴养经脉,让体内真气的运行速度比寻常修士快上一成。因此,太虚宫的茶叶在整个东土都属于非常奢侈的东西,一两就能卖上数千灵石,寻常修士根本喝不起。 “师弟不必客气,此次来确实有点事情,需要叨扰秦师弟些许时间。”方有崖浅浅的抿了一口,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双鬓。 “其实也不是什么别的事,就是关于你天生剑心通明的事情。”方有崖顿了顿,看向十三的目光中略有些许歉意。 “你的事情,对宗门来说,尤其是对洗剑峰来说,还是很重要的,或许你自己并不知道。虽然你只是个新入门不久的普通弟子,尚未拜真正的师承,但先天剑心通明者纵观万古亦是极少的,师兄便自作主张向我师傅,也就是洗剑峰的峰主汇报了你的情况。方才,经几位峰主和掌门的商讨,他们觉得需要先确定你是否真的是剑心通明的人,然后再做安排……” “这件事情,师兄一时高兴过头,忘了提前跟你打个招呼,还望秦师弟你不要往心里去,师兄当时确实略有些激动,有些忘乎所以了。” 方有崖看向十三的目光还是多少有些尴尬,毕竟没经过对方的同意便擅自给对方做了主。 “原来是这件事。”十三乍作恍然。 看到方有崖的时候,十三就隐隐猜到了,只是没想到方有崖把消息传的这么快。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什么,他非常清楚,想要在无双剑宗里得到更多的资源,就需拿出相应的能够获取资源的资本,就注定要暴露一些秘密。就算方有崖没有把他的“资质”传出到宗门上层,他自己也会找个机会暴露出来,眼下倒省去了他不少事情。 “方师兄言重了,师兄的好意,师弟明白。” “不介意便好,来的路上我还在想怎么跟你说哈哈,后来转念一想,既然已经逾越了一回,还是直接干脆一些跟你说。” 方有崖笑了笑,“师弟现在若有空闲,便随我一起去江长老处?师尊和御剑峰的峰主,此刻想来已经到了。” “自然有空,有劳方师兄带路。”十三颔首。 方有崖点点头,带着十三一起,化作虹光向着洗剑峰山顶方向飞去。 “对了方师兄,我想问你个事。”云海风浪之间,十三突然开口看向方有崖。 “秦师弟但说无妨。” “若是宗门确定了我当真是剑心通明这件事情,我能有什么好处吗?” 方有崖一愣,没想到十三会问的这么直接,思索片刻后笑道,“想来,应该会有,毕竟就算是太玄门之列的圣地,剑心通明也是千年不遇,不可多得的天才弟子,至于具体有什么好处,说句实话,师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典籍里记载的特殊天赋。” 片刻后,虹芒落下,十三打量了一眼四周,这里已经快接近洗剑峰峰顶,前面不远处是一片建在崖边的独立别院,一棵劲松从院墙上伸出一段枝丫,山泉从别院旁穿流而过,带着一丝清凉之意,上面还飘着些许散落的枯叶,银白晶莹的泉水顺着山崖倾泻而下,落入山底的深涧。还没走近别院,便听到别院内传出一阵阵悠扬婉转的琴声。 两人缓步走进院内,穿过前庭回廊,转过一道青色拱门,便看到江了尘舟水寒以及御剑峰的峰主展梦尘正坐在一起相互攀谈着,几人前面烧着一炉碳火,上面吊着个青铜色的茶壶,壶口正冒着腾腾白气。 让十三意外的是,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一个美妇也端坐在一旁,另外,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跪坐在美妇身旁,正扶手拨弄着琴弦,方才两人听到的琴声想来便是这女子弹奏的。 “师傅,展师叔,叶师姑,江长老。”方有崖冲着几人一一作揖,而后对美妇旁边的少女点了点头。十三暗暗打量着几人,这里面,除了传道崖送他玉简的江了尘之外,其他人他一个都没见过。但有方有崖的介绍,十三的目光一一略过几人,除了那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其余几人,皆是修为精深之辈,虽然没有刻意针对他,但十三还是从每个人的身上都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压迫感。 有样学样的,十三也冲着几人一一作揖。 “有崖来了。”展梦尘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是自己最崇拜的师兄的得意弟子。 “我和你师傅方才还提到你,不愧是师兄看上的人,短短几年进步挺大,如今怕是快要摸到第四火了。” “回师叔,前些日子侥幸有所突破,还没彻底稳定下来。”方有崖含蓄一笑。 “哦?看来师叔还小看你了哈哈。”展梦尘略微有些惊讶,随即飒然一笑,一甩大袖,一颗暗红色的丹药抛向方有崖。 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眨眼之间便充斥了整个别院,仿佛置身桃园世外,尽是怡人芳草花香。显然,这丹药绝非凡品,较之冲灵丹不知高了多少个档次。 “有崖谢过师叔。”方有崖端详着手中暗红色的丹药,眉宇间露出喜色,就算他心性不错,但看到这枚养火丹还是难压心中喜悦。有了这颗丹药,他第四火的修为算是彻底稳了。 “好生修炼,莫要辜负了你师傅对你的期望。”展梦尘嘴角微微上扬,看着方有崖暗自点头,他性子清冷,自从上一任掌门突然陨落,之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让他变得更加孤僻,平日里便一个人独居在御剑峰上。他膝下同样没有儿女,也没收过亲传的徒弟,在他心里,方有崖也算的上他半个徒弟。 目光从方有崖的身上收回,展梦尘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十三。消瘦的身形,平平无奇的容貌,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一点出彩的地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若硬要从这少年身上翻出点与众不同的地方,应该就只有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了。 展梦尘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说实话,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是无双剑宗出了名的玉树临风的英俊美男子,加上他那孤傲的独特气质,曾经是无数同门师姐师妹心中的理想道侣,所以,当他看到十三相貌的瞬间,心里是有点失望的。在他的想象里,身负剑心通明的剑修,应当是一个卓尔不群剑眉星目宗之潇洒的少年,应当有俾睨同辈的自信傲骨,而不是眼前这般死气沉沉的样子。 用地球的话说,这货就是个纯纯的颜狗。 不光是展梦尘,其余几人的目光也都先后落在十三的身上,尤其是江了尘,毕竟那门剑诀就是他赠与这少年的。原本以为少年能够在他讲道的时候顿悟,已经算是天资不错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很可能是个天生剑心通明的绝世天才。 除了几个峰的峰主,就连那弹琴的少女不知何时也不再抚琴,一双妙目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少年。 十三顷刻间只觉得身子略微一沉,虽然众人并没有额外向他施加压力,但毕竟几人的修为摆在那里,那种不自觉的气势的外露也让他感到了丝丝压力。 不过压力归压力,十三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变化。相比那个变态的沈执事,眼前几人的气势温和太多太多了。 “你便是秦君行?”舟水寒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和展梦尘一样,他的心中也略有一丝失望,眼前的少年完全没有一点天骄弟子该有的气质,若不是知道方有崖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舟水寒都以为自己的弟子是不是弄错了。 “听有崖说,你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参悟了江长老传与你的剑诀?” “回舟峰主,是。” “多久?” “顷刻之间。” 虽然众人对剑心通明有一定的了解,但听到十三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依然感觉到无比震撼,寻常修士入门一门剑诀,大约需要一个月甚至数个月,剑诀越复杂,威力越大,入门也就越难。 若是那种极为强大杀伤力恐怖的神通,甚至可能需要更久的时间,通过之前的了解,江了尘送出的剑诀并非那种极为难得的神通,但饶是如此,按照江了尘的推测,寻常弟子想要登堂入室起码需要两个月左右,而十三现在却说只需要顷刻之间,这,便是剑心通明之人的特殊天赋吗?那着实是有点恐怖了。 十三平静的看着众人惊愕的样子,来的路上他便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既然必须要暴露一些底牌,索性就尽可能的争取到更大的价值。 舟水寒看了一眼江了尘,后者点点头,看向十三。 “可否在老夫面前演示一遍?” 十三点点头,没有废话,灵气一卷,身后长剑出窍,十三剑走龙蛇,一套剑招行云流水,仿佛已浸淫了很久,浑然天成。 江了尘瞳孔微张,心中不由惊叹。 “向我出剑。” 十三点点头,纵身一跃,剑如惊鸿刺向江了尘心口。 江了尘提剑身前,不紧不慢的一转手腕,十三的长剑点在了他的剑身上。 没有丝毫犹豫,十三体内剑气奔涌而出,顺着右臂灌入长剑,“唰唰唰”,三道璀璨剑光急如星火。 “叮叮叮。” 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十三的剑光便尽数被挡下。 “够了,已经可以了,不用再试了。” 江了尘不由的一声感叹,十三的这门剑招已经不仅仅是登堂入室这么简单,其中数百种变化看来已经被他摸的一清二楚。 江了尘很难理解,剑心通明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奇异天赋,可以让人在拿到剑诀剑谱的瞬间就将其中神韵精要领悟的如此透彻。 虽然十三不是真正的剑心通明,但他大概能理解江了尘的感受,就像当初在图书馆里的电视上,他第一次看到最强大脑这个节目的时候,也无法理解这些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所谓天赋,大抵就是凡人永远无法涉足的“神”的领域。 “天纵之资,吾不能明也。”江了尘忍不住再次感叹了一声。 十三收剑而立,向眼前的老者一礼,此时,所有人再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就连展梦尘,目光中也透着一丝别样的东西。 “江长老。” 坐在一旁的美妇突然开口。 “你这门剑诀,可曾传过他人?” “嗯?这…确实有过。”江了尘点点头,毕竟是自己刻录的功法玉简,也不是多么稀有的神通秘术,这剑诀他曾经也传过几人。 “那有没有可能,这孩子曾经便接触过这门剑诀?” “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应该不大。”江了尘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美妇沉吟片刻,美目再次打量了一番十三,“秦君行,入我剑宗之前,你是哪里人士,何处学的修行之法?” “回叶峰主。”十三作揖道。 “我本大乾国北开守村人,修行之法乃是家传的一卷无名功法,我也是到了剑宗之后才知晓,那功法只是残篇,只有修身境的修炼之法。我们村子原本以狩猎为生,那次,我和秋夏在草原深处迷了路,被困了好些时日,万万没想到,回来后,回来后…”说到这里,十三仿佛陷入了一段痛苦的回忆,用力握剑的右手骨节捏的都微微发白。 沉默了几息之后,十三好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回来之后,便见整个村子只剩下一片废墟,就连我阿爹阿娘的尸体都没能找到。”十三攥紧了拳头,闭上了双眼,身子微微颤动。 “再后来,我和秋夏一路狩猎一路走,想去其他村落或小镇打探些情况,没想到,一路走过的十多个村镇,都和开守村一样,只剩下一片被烧的焦黑的废墟……” 说到此处,十三低着头,久久不语,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之中。 众人互相对视了几眼,没想到这年纪不大的孩子身世居然如此凄苦。 “好在我和秋夏还有些许修为,倒也不至于饿死,一路流浪,来到山门不远处,恰巧听人说起宗门招人,我们便来此试试运气。”十三断断续续声情并茂的说完自己提前就和三十九编排好的身世,反正开守村已经被灭,就算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有拟息术在身,只要不用遁虚术,他也不怕别人把他们当做魔道修士。 “原来如此,难怪秦师弟平日里不怎么爱说笑,也难怪当日你们第一个便走完三万道石台,能在如此剧变后挺过来的人,自然有过人的心性。”方有崖拍了拍十三肩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那秦秋夏为何叫你少主?” “我爹是开守村的里正,秋夏其实是我十岁那年我爹在冰原外捡来的孩子,原本一直管我爹叫老爷,后来村子被毁后,她就一直坚持这么叫。” “收养之恩如同再造,叫一声少主的确不为过。”方有崖点点头。 “关于你说的这些话。”舞剑峰的峰主叶兰歌顿了顿,“本峰主自会安排人去核实,你也莫怪本峰主多事,若你真是剑心通明的剑道天才,宗门的资源自然会大量倾斜于你,还请你能理解。” 十三点点头,“君行明白。” “明白就好。”叶兰歌转头望向展梦尘和舟水寒,“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再验证一下。另外,再验证之前,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叶兰歌看向十三。 “叶峰主请说。” 叶兰歌盯着十三的双眼一字一顿道。 “你是不是其他宗门安排来我无双剑宗的探子?” “自然不是。”十三面色不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但随即,十三微微挑了挑眉。 就在刚才,他冥冥中感受到一股极为隐晦却又仿佛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降临在他的身上,让他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索就脱口回答了叶兰歌的问题。 十三心中的警惕一瞬间提到最高,但表面上只是略有些疑惑的看向叶兰歌。 “刚才是…”十三一副不知当问不当问的表情。 叶兰歌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来,整个人好像突然放松了不少。 摊开手掌,一块寸许长的玉牌从中间裂开,拼在一起能看到玉牌中间篆刻着一个“言”字。 “此乃儒门篆刻的真言玉牌,第一次用在他人身上,可以得到一个绝对真实的回答,乃儒门秘术,道律之法。” “你也莫怪本峰主如此谨慎,剑心通明这种天赋,对道宗儒门而言或许无所谓,但在玄门内,绝对是最顶尖的天赋之一,一但确定你的天赋,宗门神通秘术几乎尽数对你敞开,我可以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我也必须知道你是不是别的宗门安排来探子,只有杜绝了这一点,我才能安心。” 叶兰歌微微一用力,失去了“言”的力量的真言玉牌如流沙一般从她的指缝中散落。 “这种力量近乎与“道”,因此限制也颇多,必须对方的修为远低于施术之人,且只有第一次才会生效,如若你曾经被他人以此法测试过,我也没有办法,但也不会现在就对你放心。换而言之,我们几位峰主对你确实很重视。还希望你心里不要有芥蒂。” 叶兰歌想了想,还是跟十三解释了一番,毕竟一个天赋卓绝的弟子,万一对宗门心存芥蒂,对双方来讲都会觉得别扭。 “叶峰主言重了,君行明白。”十三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其实心中的警惕却没有放下多少。 还好叶兰歌问的是【自己是不是其他宗门的探子】,如果叶兰歌刚才问自己,【之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那岂不是全都穿帮了? 当然了,如果按照叶兰歌的说法,这种秘术只能对人生效一次,那叶兰歌自然会问一个对她而言最关键的问题,而这个最关键的问题,恰好是十三最不惧的,毕竟他确实不是什么宗门安插来的探子。从这里其实也能看出,这门秘术其实也是有一些漏洞的。 自己不是焚隐圣地安插来的探子,因为自己其实是焚隐的叛逃者,这么看来,这个秘术其实也和受术者自身的主观意志有关,至少十三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焚隐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这秘术本身确实强大,可以让人不由自主的说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有点因果律的既视感。也让十三暗自警惕,毕竟他不能确定叶兰歌说的只能生效一次到底是不是真的,而且,这世界上很可能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可以窥探他人内心的秘术神通,想要藏住内心深处的秘密,往后必须留意这方面的神通手段。 “你能理解本峰主的做法就好。” 叶兰歌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展梦尘。 “可以开始验证了。” 展梦尘抿了抿嘴,“也罢,严谨一点终究是好的,再验证一遍也无妨。” 说罢,展梦尘伸出右手,一块白色暖玉出现在他手中。 “此术乃御剑峰的乾罡御剑之术,正常来说,唯有入宗门十年以上的弟子才有资格学习,但你的情况毕竟特殊,我看,要不就以此术来验证。” 话罢,展梦尘将暖玉交到十三手里。 第30章 乾罡御剑术 眼前这枚暖玉,入手温润丝滑,象牙一般的亮白色隐隐透着光,若是在凡人的世界里,单这暖玉本身,作为传家之宝都绰绰有余。 暂时将叶兰歌试探他的事情搁置不去多想,十三对展梦尘点点头,以神识探向玉简。神识在接触到暖玉的瞬间,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幻,自己已经置身万里晴空的云海之上。 不同于上一次参悟太虚剑气的是,这次的传功玉简少了一股裹挟神念神游天地的“势”,而且十三能瞬间辨认出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 前方不远处,便可以清晰的看到“天之边际”,整个场景如一个四方四正的空间,空间正中央,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模糊身影负剑而立,剑诀一掐,长剑出窍,稳稳的悬在身前,上下沉浮。 一抬手,长剑分化成数十道璀璨剑芒,想来,应该也是有人将自己对这御剑术的精妙之处以“貌”的形式具象化的刻录在玉筒中,配合御剑术的剑诀,可以让得到玉简的人更容易修习这门神妙的剑诀。 是的,这枚玉简内其实还包含了乾罡御剑术的全套剑诀口诀,这么看来,展梦尘,或者说眼前的几个峰主长老对他也确实还算坦诚,毕竟这玉简可不是一次性的,而且还配套刻录了全套口诀和批注,是可以让修士从根本上理解参悟的,而不是像太虚剑气一样只能自己修习,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做个可能不太恰当的比喻,一个是有解题步骤且批注了解题思路的方程式,另一个则只有答案,你可以照抄,但却弄不明白为什么得到的这个答案。只要十三愿意,今天之后,他可以将这门御剑峰的剑诀传给任何人。 就是不知道,这门剑诀的“貌”是展梦尘本人融入进去的,还是另有其人。但不管是谁刻录的,这乾罡御剑术的“貌”比之太虚剑气,“貌”的神韵都差了不止一筹。要知道,无双剑宗当年可是贵为上流宗门的大宗门,由此可见,太虚剑气的根脚极有可能是传自某处圣地,或与之差不多的势力,就是不知道这个势力是不是东土的,现在是否还存在。 还得是同宗师兄,大气! 赞美荆末!义薄云天!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便是篆刻太虚剑气的人,修为高出这个刻画乾罡御剑术的人太多太多。但不管怎么说,这乾罡御剑术本身,作为御剑峰入门十年才有资格学习的剑诀,没有人能否定它的精妙。 “好神妙的御剑之术。” 十三赞了一声后便紧闭双眼,紫府洞天内,那神念拟化的小人剑诀一掐,长剑脱手浮于身前,刹那间,满天游离的银色流光开始急速飞旋,其速度明显比修习江了尘送的剑诀时运转的快不少。 十三暗自推测,可能越精妙,难度越大的术,这流光飞舞的越快。只是不知道,流光飞旋速度的快慢究竟会对他本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凝神静气,十三细细研读剑诀后,开始学着用剑诀勾动悬浮的长剑,在身旁缭绕飞旋,只不过,由于刚上手修习这御剑之术,长剑在飞行的过程中总是显得断断续续,时不时的还会上下震颤着。 一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十三的身上。上一次,十三以新学的剑招对战卫长歌已经是有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了,而这一次,众人将亲眼见证,“天生剑心通明”之人的天赋,究竟有没有手札中记载的那么恐怖。 事实上,在无双剑宗的历史上,也曾经出过剑心通明这种天赋,毕竟当年的无双剑宗还是上流宗门,只不过,上一个有这种天赋的弟子,已经是六千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无双剑宗根本没人真的亲眼见过。 十三的紫府内,银色流光持续流转,而此时,环绕在十三身旁的长剑早已从一把分化为三把。这三把长剑中只有一把是真剑,另外两把,则是以体内灵气拟化而成的。这便是这门御剑术内自带的另一套剑诀:分光承影剑。 修炼到极致,最多可分化出九九八十一道灵气飞剑,每一道都可以单独操控,更可以配合其他剑术以灵剑催动,是无双剑宗的三绝之一。 并且,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修习了太虚剑气后,十三体内的灵气早已凝炼成了剑气,所以,此时环绕在十三身旁的另外两把飞剑,同样散发着阵阵寒光,凌冽异常。 十三剑诀一掐,一缕灵气凝练的剑气以神念为媒介沟动真剑,刹那间,剑身如箭矢般疾射而出,在前方分化三道剑光,正是十三从江了尘那里得到的,在擂台上破了卫长歌剑招的浮生三叹,而原本的另外两道剑光紧随其后,一招摘星落月后轰然爆裂开来。 经过大约两周枯燥的拟化修习,十三满意的点点头,有了这御剑之术,以后对敌就灵活多了,只可惜,自己所掌握的剑诀秘术还是太少,若是能多掌握几门剑术神通,这门御剑术便能有更多变化。忽然间,十三想到了一个人,当日在焚隐的战舰上,十三两人在弃舰的时候,一个道姑也曾催动剑气想将他和三十九斩于九天之上,相比之下,那种催动剑气的方法显然没有乾罡御剑术来的灵活,更没有乾罡御剑术的变化多端。 对比之下,十三对这门秘术更加的满意,当下不再耽搁,继续潜心修炼。他是个耐得住孤独寂寞的人,或者说,这世间没有谁比他更耐得住寂寞,因为十三根本不知道对孤独的恐惧和焦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睁开双眼,一抹银光转瞬即逝,十三长长的舒了口气,虽然对于其他人而言只是顷刻时间,但十三其实已经枯燥的反复练习了整整三个月,直到感觉一阵疲惫袭来他才停止了御剑术的修习,显然,以他现在的神念强度,三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或许,那银色流光转动的速度,代表了神念消耗的强度?十三暗暗揣测。 身旁,众人见十三闭目,仅短短一瞬便睁开双眼,脸上除了写满惊诧外,还带着一丝丝的怀疑。 显然,十三的表现在他们眼里有些过于夸张了。毕竟,手札上文字记载的【凡剑所属,见之融通】又如何比得上亲眼见到时所带来的视觉冲击来的震撼。 作为一个普通的修士,很多时候确实无法理解所谓天骄的修炼方式,就好像洗剑峰很多的年轻一辈无法理解,为何同样是修炼,卫长歌的修为会高出他们那么多,更不要说十三曾经在闻道阁内看过的那本记载各种神异天赋异体的手札了,那里面记载的很多天赋,都具有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匪夷所思的神通手段。 “你…呃…”看着十三淡定的模样,展梦尘嘴角抽了抽,一个你字出口,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 “秦师弟,展师叔给你的乾罡御剑术你这么快就学会了?”方有崖的语气中显然也带着些许怀疑,从文字记载中了解剑心通明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剑心通明”的恐怖被震撼到是另一回事。 “差不多。”十三耸了耸肩,没有把话说满,毕竟三个月的潜心练习,他也只是能同时控制一把真剑和八柄剑气拟化的飞剑。 “这乾罡御剑之术,乃我无双剑宗三绝之一,你确定,仅眨眼的功夫,你便已经掌握了?”展梦尘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其实以这乾罡御剑术来测试十三的天赋,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 如果十三并没有传说中的那种天赋,就算玉简内有“貌”的演示,寻常人短时间内根本学不成。但作为入宗十年便可有机会修习的剑诀,其保密程度又不是最高级的,以此试之,即展现出宗门的重视,又不涉及最核心的神通,拿来测试再适合不过。但倘若他真的是剑心通明的天才,那在资源的倾斜下,学习这门乾罡御剑术对他而言,只是早一天和晚一天的区别罢了。 “要不,你再看一眼?”方有崖轻轻碰了碰十三小声示意他不行就再看一遍。 “不必了方师兄。”十三微微抬手。 话罢,十三左手并指掐动剑诀,灵气凝练的剑气裹着一缕神念沟动长剑,握在右手的长剑呛啷一声飞出窍来,在空中转了个剑花后稳稳的浮在身前。 “去。” 十三目光一凝,左手一挥,长剑化为极光带着破空之声向着不远处的假山射去。 “叮”的一声,在十三的控制下,长剑的剑尖堪堪点中假山,在假山上留下一个细小的剑痕后冲天而起,在半空一分为六,衍化出六把飞剑的同时,真剑再次变幻,一剑斩出,三道剑光惊觉乍现,六道气剑紧随其后突然轰然炸开,剑气如莲花四散,一道剑芒穿过纷乱的剑气,呛啷一声,稳稳归鞘。 十三收剑而立微微皱眉,在现实中施展不同于在紫府内拟化修习,以他现在的修为和神念强度,只能同时分化六把气剑。 身侧,展梦尘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已经入鞘的长剑,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几息之后,他转头看向舟水寒。 “师兄,若师弟没记错,你也是在冲脉境时开始修习的这门御剑术?想当初你修成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共用了多久?”展梦尘抬手指了指十三。 “这…呃…”听到师弟突然问自己,舟水寒突然露出一丝尴尬,难得的老脸一红。 “若是没记错的话,剑分六道气剑,我当年差不多花了四……三个月…”毕竟自己的徒弟还在旁边,巨大的差距让舟水寒觉得脸上有些尴尬,差点把真话讲出来。 展梦尘点点头目光略有些呆滞,“想当初我修出六道气剑前后一共花了差不多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而且,那时候我已经是化灵境了,就这,师傅还夸我是学这门秘术百年一遇的天才…”展梦尘看了十三一眼,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想到自己刚才还问人家确定掌握了没有,展梦尘长叹了一口气,暗自摇了摇头。这就是天赋的恐怖之处吗?有了这种天赋,完全可以把拿来修习剑术神通的时间全拿来修炼,还会怕修为涨不上去? 十三心念一动,没想到展梦尘修成六道气剑也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而自己,若不是修为和神念强度不够,眼下应该已经可以同时控制八道气剑了,照这么说来,就算没有那些银色流光,实际上,自己本身的天赋其实也不错? “好了,你们两个别瞎感叹了。毕竟…哎,好了不说了…”叶兰歌有些好笑的看着两人,虽然她心里也同样无比震撼。纵然她本人没修炼这门秘术,但也明白,只是看了一眼的功夫便修出六道气剑是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剑心通明不愧是剑修最向往的天赋之一。而坐在她身侧的那个少女,此刻也目光幽幽的上下打量着十三。 “你的天赋,本峰主已经看到了。说句心里话,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恐怖一些。”或许是出自玄门的原因,叶兰歌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寻常女人那般温婉,反而带着些许霸气。 “也正因为你天资卓越,所以,关于你的出身,本峰主会亲自派人核查清楚,若具都属实,从今以后,你便是无双剑宗的核心弟子,除了舞剑峰这种全是女弟子,以及一些特殊的地方,整个无双剑宗你都可随意出入。” 叶兰歌顿了顿后接着道。 “寻常弟子入宗门,第一年除了修身境的功法和一套宗门入门剑诀外无法学习其他秘术剑术,往后的每一年可多学一种术法,不管是剑诀,身法,或是其他秘术。至于你嘛,除了镇派大术之外,每年可以学习三种术法,具体想学什么由你自行选择,包括剑宗的三绝秘术。你学到的秘术剑诀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传给宗门内的其他弟子,就算有一天你有机会去往更好的玄门圣地修行,也请你记住,自己曾是无双剑宗的核心弟子!除非经过宗门同意,否则剑宗秘术严禁外传,一旦发现,以叛宗论处,不死不休!” “至于丹药剑器之类的,你大可放心,作为核心弟子,基本上凝神境前,都不会缺少丹药供应,你也可以根据自己修为的提升去剑炉选择相应的佩剑,但每次更换佩剑,之前的剑需还给剑炉重新蕴养。这些,是宗门能给你的最大优待,也请你谨记于心。” 说到秘术外传时,叶兰歌的神情变得极其严肃。事实上,很多玄门圣地的弟子早年都在其他宗门修行过,后因自身机缘或宗门推荐,有了去圣地修行的机会。但在之前宗门修习的各种生杀之术终究是属于前的宗门,没有经过前宗门的许可,是不允许私自传给当前宗门的其他弟子的。 十三郑重的向叶兰歌作揖行礼,表示自己完全明白。虽然之前对方以儒门篆刻的玉牌试探过自己,但换位思考,如果自己站在对方的立场也会这么做。无所谓对错好坏,只是角色的区别。提防归提防,好坏他还是分的清的。 为了防止宗门秘术外泄,每个宗门都有各种各样的门规,越是强大的秘术越是难以学到。无双剑宗的镇派大术自然便是那传说中的分身之术,看来,想要学到那门神通,还需要做好长期打算,继续等待机会。不过十三已经非常满足了,自己才来无双剑宗两个多月,已经把剑宗三绝之一的乾罡御剑术学到手了,而且还可以将其传给三十九,记载在玉简内乾罡御剑术的剑诀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有了核心弟子的身份,一些新弟子无法去的地方,以及没有权限阅读的典籍,他都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去安排,倒是方便了许多。 “好了,该说的叶师妹都说完了,你心里清楚就好,等核实完你的身份没有问题,宗门便会将代表核心弟子身份的玉牌发给你,我和舟师兄也要去向掌门复命了,你的天罡御剑术虽然已经修出六道气剑,但是…咳,还要勤加练习……”说到最后,展梦尘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尖。 “弟子谨记。”十三仿佛没有听到对方最后一句话的尴尬,点头作揖。 总不能说,没想到老登,其实我已经修到八剑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展梦尘对十三的态度很满意,甚至再看向十三的时候,那原本平凡的外表都变得更顺眼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才人设的加持,微微摇了摇头,转身便准备回无双峰,可才刚走出一步,展梦尘突然回头。“对了,不知道你愿…呃…算了,当我没说。” 十三歪了歪头,不解的看着展梦尘。 “这个送你,反正一旦你成为核心弟子也会拿到,提前给你了。” 展梦尘抛给十三一枚银色的戒指。 “这枚纳戒上的禁制已经尽数去除,只需要以你鲜血为引神念为媒便可直接使用。” 说完,不等十三说话,便和舟水寒以及叶兰歌一道,驾起虹光,转眼便消失不见,一起离开的,还有叶兰歌身旁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女。 十三拿着手中的戒指把玩了片刻,这戒指的材质他并不清楚,毕竟炼器这种东西他还从未接触过,但这纳戒本身却是个好东西,正好是他现在需要的,有了这个,以后去哪里都方便了许多。 催动一缕剑气划破手指,一滴鲜血滴落在纳戒上瞬间便被某种力量吸收,应该是纳戒里的某种阵法,而后,神念涌入纳戒,轻易便建立了联系。 里面差不多有五十个立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放置一些用品已经足够了。 当这一切都做完之后,十三看了一眼还未离开的方有崖,起身向江了尘作揖道别。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就等叶兰歌派人去验证自己捏造的身世了,反正焚隐当初做的非常绝,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想来除了一堆废墟之外,八成是什么也查不到。 江了尘面带微笑的冲两人摆了摆手,他也没想过,自己随意赐下一门剑诀,竟然挖出个仙苗来。当真应了那句话,缘妙不可言。有如此天赋,还有如此心性,不骄不躁,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修行乃与天争命数,渡万千红尘劫,你虽天资绝顶,修行时亦要谨慎,去,你们是玄门的希望,若修行上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来找老夫。” 江了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十三驻足回眸,向对方微微点了点头。 光影下,老人站在案几旁,目光含笑,仿佛冬日里的暖阳,沉静了岁月的绵长。清泉潺潺流淌,两鬓随风飘扬,青铜色的茶炉里白烟袅袅。 自己也曾驻足在雨打湿的青葱年月里,踏剑扶摇云霄,风华正茂。 只奈何,大道无常,光阴如刀。 第31章 吃一颗仙丹神清气爽,打一顿胖子长生不老 “展师弟,方才莫不是动了收徒的念头?” 回无双剑峰的路上,舟水寒突然笑看身旁的展梦尘。 展梦尘望着翻滚的云海点点头。 微微叹了口气,“如此一棵仙苗,东土罕见,只可惜,自家人知自家事,我还不够资格当他师傅,这孩子迟早是要离开的,无双剑宗也容不下他。” “是啊。”舟水寒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此子若不夭折,将来或可与圣地的妖孽们一争高下。” “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这些年来,无双剑宗虽然没有了往昔那般辉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剑宗底蕴还是有一些的,若真有那么一天,希望这孩子将来能记得无双剑宗的这份恩情。剑心通明虽罕见,但圣地的妖孽们,天赋又有哪一个是差的?还不至于死乞白赖到我剑宗来挖人。不管怎么说,无双剑宗都算是他修行路上的第一个家。”叶兰歌倒是看得开,飒爽一笑。 “是啊,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若真有更好的前程,难不成咱们还能拦着孩子?倘若他有朝一日真的能登临绝顶,就凭他是我无双剑宗走出去的,就够了哈哈哈哈!” …… “什么?秦师弟竟然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十三的木屋外,张胖子目瞪狗呆,眼睛睁的像铜铃一样。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张白胖等人亦是被惊的呆若木鸡,当他再听到十三只用了一息时间就将宗门三绝之一的乾罡御剑术练出六道气剑的时候,张胖子张着下巴,口水都滴到了地上。 “草!好恶心…”陈锦鸿看着油腻的胖子流着哈喇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准确的说,不是万中无一,很可能是亿中无一。”杨巅峰一巴掌狠狠的拍在张胖子的后脑勺上。 “剑心通明这四个字以你这种狗脑子恐怕很难明白它的意思,还有,把嘴给我闭上我求你了!” “好好说话啊,说人话,别动手动脚的我告诉你,剑心通明嘛,也就比胖哥我稍微强了那么亿点点,真的,就亿点点。胖哥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胖子翻身给了杨巅峰一脚,可惜没踢到,抬起右手用拇指捏着食指给众人比划着。 “这次发了,我兄弟居然是绝世天才哈哈哈哈哈。”张胖子鄙视完杨巅峰仰天狂笑。 “秦师弟,不对,秦老弟,我最最亲爱的弟弟!以后你就是我张月半的亲弟弟了,我就是你亲哥哥,你好好修炼,哥哥我以后能不能在千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就指望你了哇哈哈!等你修为到凝神境的时候…桀桀桀桀…各位小仙子,胖哥我来了喔!”仿佛陷入了某种魔怔的幻想,胖子手舞足蹈的扭着,手中时不时瞎比划着,嘴里还同步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配音,那胖的都快要溢出来的腰身,表情看着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要不,咱们几个现在把他活埋了…我怕他等下要现原形了。” “还亲哥哥,你怎么不说你是秦师弟的情哥哥。”陈锦鸿鄙视的看了一眼张胖子。 “确实,没见过有人不要脸的占了人家便宜,还一副你赚了的样子。”杨巅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如果秦师弟不介意的话,我也是可以的。人家毕竟还是第一次呢…秦师弟,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听了陈锦鸿的话,张胖子眼中一亮,一副你真聪明的样子,说完还娇羞的冲着十三抛了个媚眼。 迎着胖子的目光,十三面无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智障,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有感情也是一件很庆幸的事情。 “麻烦先把你的口水擦一下。” “呕…我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居然看到比公猪发情更恶心的事情,张胖子发情。 “不光发情了,还是对一个男人发情。想想那种画面,在一个红烛帷幔榻软夜长的寂寥之夜,胖子端着酒杯深情款款的看着秦师弟,胸毛外露,媚眼如丝…呕,我受不了了,我想吐……” “我也受不了了,这死胖子居然这么恶心我们!锤他!”杨巅峰和陈锦鸿对视了一眼,冲上去一拳打在张胖子的眼眶上。 张胖子正沉浸在自己将来纵横千界的臆想之中,杨巅峰的一拳直接把他打懵了,甚至让他忘记了闪躲,随即,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哎?哎?我草!我他…哎…别打脸啊大哥们!我就靠脸吃饭呢!羊癫疯你他妈…哎,别…别打了,两位大侠…好汉,英雄!别打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还不行吗。各位亲爹,手下留情,别再打了!” 张胖子鬼哭狼嚎缩在地上捂着脸求饶,只可惜,面对张胖子的哀嚎,杨巅峰和陈锦鸿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莫尘原本站在一旁沉默着看戏,想了想,趁着张胖子捂脸的空档也上去送了一记黑脚。 “我看到了!我看到你了莫师兄!你居然对你亲爱的师弟下黑手?想不到莫师兄你居然是这种人!” “咦?被发现了吗?”莫尘轻咦了一声,用手摸了摸下巴,随即也默默加入了施暴者的队伍。 “哎,哎我说错话了,莫师兄我什么都没看见!三位英雄别打了,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方师兄救命!快救救我!”张胖子蜷着身子躺在地上,抱着头一阵哭爹喊娘,方有崖见胖子被打的也确实挺惨的,无奈一笑,“叫你犯贱。好了,好了,都别闹了,放过张胖。” 众人听罢,不情不愿的收了手脚,临了杨巅峰还踹了张胖子屁股一脚。 “啊,舒服!”杨巅峰呻吟了一声,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太阳。 “果然,吃一颗仙丹神清气爽,打一顿胖子长生不老啊啧啧。”陈锦鸿咧嘴一笑。 “有机会继续。”莫尘一脸平静的说完,闪身站到一旁。 “靠!莫师兄你狠!嘶…” 张胖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刚一说话便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就肥嘟嘟的脸颊此刻被揍的满脸是包,臃肿的肉坨将五官都快挤到一起了。 “这不是年关将至了嘛,提前给张师弟发点红包哈哈哈哈哈!”杨巅峰看着张胖子被揍的亲爹都不认识的脸纵声狂笑。 “行,你们人多,胖哥我这次认栽了,嘶…真他妈疼,靠!” 揉了揉肿的不成样子的脸,张胖子叹了口气,从纳戒中拿出一枚瓷瓶,倒了粒丹药丢进嘴里。 如气球被扎破了一般,随着丹药入腹,张胖子脸上的肿块竟然快速的消了下去,片刻后甚至一丝淤青也没留下。 “还好还好,还好胖哥我英俊的相貌还在,否则人生将失去意义,修行也没了乐趣。” “他的动作,为何如此纯熟?”十三突然开口,指了指张胖子手里的丹药看向方有崖。 “嗯?” 众人一愣,随即爆笑。 “嗯?我一直以为秦师弟你是个老实人,看来我胖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方有崖抬了抬手示意几人安静。 “叶师姑已经安排了人去核查秦师弟的出身,估计明日便可回来,届时,秦师弟就是洗剑峰的核心弟子了。今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今晚师兄设宴,我请大伙去湘北坊市的升阳楼,为秦师弟庆贺!” “升阳楼?”陈锦鸿略微惊讶。“我没听错方师兄?去升阳楼?你是真大方啊!” “那是,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抠抠搜搜的,升阳楼啊,好久没去了,秦师弟,今日沾了你的光了!”杨巅峰嘿嘿一笑拍了拍十三肩膀。 “升阳楼!升阳楼!”一听到升阳楼,张胖子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心脏也不跳了,两眼直冒绿光,嘴里念念有词,口水都快滴到衣服上了。 “蒸花鲟,蒸横公,蒸嬴鱼,烧蛊雕,烧赤鱬,烤鹏翅,屏蓬,鱼妇,化蛇羹……” “啪!”杨巅峰又是一巴掌扇在胖子后脑勺,“吃吃吃,你他妈就知道吃!还化蛇羹烤鹏翅,依我看,把你这头猪红烧了得了。” “方师兄设宴,又不要你掏灵石,关你屁事,还不许我吃了?” “谁说不让你吃了,但你别光顾着吃行不。”杨巅峰用肩膀碰了碰张胖子,示意他看向那边。张胖子顺着杨巅峰的目光,便看到十三正沉默的站在一旁。 “怎么了,我长相普普通通的亲弟弟?谁惹你闹心了?有啥烦心事跟你英俊的亲哥哥说,亲哥哥我帮你摆平,哥摆不平的,哥找方有钱方师兄替你摆平!”张胖子走上来一把搂住十三的肩膀,胸口的肥肉拍的噗噗响。 “没事,就是方才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十三微微摇头。 那个瞬间,他看到杨巅峰和张胖子几人打打闹闹有说有笑,看到莫尘的嘴角上翘,看到方有崖也总是微笑着默许他们的折腾胡闹,那种情谊,热烈而真挚,在金色的余晖下,青春如画,少年如歌。像是水墨都泼不出的绚烂色彩。 而自己,和众人却仿佛永远隔着一层看不到的帷幕,像是那个站在橱窗外看画的人,走不进他们的世界,也感受不到他们的愉悦清欢。自己的内心永远如一汪寒潭,没有豪情奔放的少年意气,没有热情似火的放纵不羁,没有醉生梦死的徒夸恣意,自然,也没有冲冠一怒的恩仇情谊。在十三的世界里,永远都像一盘黑白分明的棋局,永远都在权衡着利弊,冷漠的,恍如一台机器。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走进那个自己想要去的世界里呢? 十三不知道,也没有人会知道。假如明天,自己的这些“朋友”就会死去,他不会流下哪怕一滴眼泪,尽管,这些人曾真挚的对待过自己。 恰如他曾经对三十九说过的那句话,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想个屁的事情!今朝有酒今朝醉,哪怕明天天劫临头那也是明天的事,听哥的,今晚升阳楼,不醉不归!”张胖子拍了拍十三的后背,“再不行,哥给亲弟弟再找几个如花似玉的小仙子,保准到时候你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方有崖也走了过来,“过去的都过去了,就算没了亲人,不是还有我们这些师兄照顾你吗?” “那就多谢方师兄了,但凭师兄安排便是。”十三点点头,努力的勾起一丝不自然的“微笑”,只是眼底深处却依旧看不到喜悲。他知道方有崖想多了,以为自己回想到“悲惨”的“身世”,不过他也没有多做解释。 入门没多久,因为特殊的原因,他已经不知不觉间和那些一起入门的新人拉开了距离,走入了另一片人群里。而这些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虽然十三现在修为不高,但剑心通明者,可以省去太多太多的修炼剑诀秘术的时间,追上乃至超过他们只是时间问题,甚至,这个时间可能都不会太长。 “这就对了了嘛!”胖子一拍大腿,“秦师弟你就该多笑笑,哎…虽然你长得,这个,它确实不像哥哥我这么英俊潇洒,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长得丑就自卑是,你看杨巅峰,他长得也丑,但是他就活的很安逸。” “张胖子,你他妈还想挨一顿揍是不?”杨巅峰双眼一瞪。 “怎么,长得丑还不让人说啊。”张胖子切了一声。 “妈的,忍不了了,陈师兄,莫师兄,上!” “别!我错了,我嘴贱行不!哎,哎,我靠别打脸!” …… “你们要继续揍胖子呢你们就继续,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会过了时辰可别说做师兄的不仗义。”方有崖老神在在的看着正狂揍胖子三人笑道。 话音刚落,众人立刻收手。 “啊,爽!” “吃一颗仙丹神清气爽,揍一顿胖子长生不老!” “有机会继续。” “我靠,嘶!” 胖子再次顶着满头的包站了起来,愤恨不平的扫了众人一眼,默默叹了口气,倒出丹药丢进嘴里,动作相当的娴熟。 “好了,餐前运动结束了,出发!”杨巅峰狂笑着大手一挥。 “等等。”胖子突然叫住了几人。 “怎么,方才的力度大爷不满意?”杨巅峰不怀好意的盯着胖子。 “去去去。”胖子摆摆手,“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想说,要不把秦师弟的小侍女也叫上?” “带上秦师妹?我很怀疑你的用心啊,张少侠。” “吱呀。” 杨巅峰的话刚说完,十三屋子隔壁的小木门被推开,三十九的身影从屋内走了出来。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想什么来什么。”胖子看着三十九嘿嘿一笑,突然一愣。 “咦?” 十三转头扫了一眼三十九,眉头一挑给了她一个眼神,对于三十九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三十九出来的一瞬间,他便知道对方应该是有所突破了。 三十九没说话,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后道,“少主这是要和众师兄出去?” “我们要把你的少主卖到醉红楼去,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胖子从十三身后探出个头。 “秦师妹别听胖子胡说。” 方有崖按着张胖子的头,一把将胖子推到后面。 “秦师弟不出意外要成为我们宗门的核心弟子了,我本打算借这个机会跟大家去升阳楼聚一聚,看来今天是双喜临门了,秦师妹也突破了,正巧,一道去。” 三十九没回话,而是看了十三一眼。 十三思索片刻,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那师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了,人都到齐了,准备出发。”方有崖一挥长袖便准备架起虹光。 “呀?看来师妹来的似乎有些不巧呀。”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如黄莺般的声音。 十三回眸,目光微微一凝。 第32章 湘北升阳楼 有人说,这世间女子,便是大道最美的造物。 或青春似跳动的烈火,或婉约如绿荷下的青莲,或烂漫像风拂过山岚摇曳的栀子花,更有那如十三在遥远文字里看到的如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上一次见到这个女子,就是不久前在江长老的别院,那个跪坐在叶兰歌身旁抚琴的姑娘,她更像一朵还没长开的郁金香,带着一丝丝清纯,却又让人有一种别样的欲望。 “这不是舞剑峰的问莲师妹吗?她来此作甚?”陈锦鸿疑惑道。 “反正不是来找你的。”张胖子想都不想便怼了一句。 陈锦鸿翻了个白眼。 “你这不是废话吗,难不成还能是来找你的啊?” 问莲一身青衣,款款走向众人,盈盈一握的柳腰有节奏的摆动,灵动的眸子仿佛会笑一般,人未至,一股淡淡的清香却扑鼻而来。 “师妹问莲,见过诸位师兄弟,师妹。”问莲微微一笑,走上前来向众人盈盈一礼。 “问莲师妹,想不到刚分开又见面了。”方有崖冲问莲微微一笑,隐晦的瞥了一眼十三,却见对方默默立在一旁,眼神并没有因为问莲的造访而有丝毫变化,仿佛对方根本不存在一般。 “来找方师兄的?我靠,方师兄不会和问师妹…”张胖子惊乍一声,而后压低声音,双眼在两人身上来回瞄着。 “胖子!”方有崖回头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别瞎说话。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人家问莲毕竟是个姑娘家,传出去有损人家的清誉。而且,方有崖估摸着问莲是专门来找秦君行的,毕竟之前问莲也在江了尘的别院。 “是呢方师兄。”问莲轻笑,“别院别过,问莲依旧忍不住好奇,思来想去,还是想来认识一下秦师弟。毕竟,问莲听闻,剑心通明者有一颗无垢剑心,对剑道的理解远非常人可比,原想着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好向师弟讨教,只是看来,此次师妹我好像来的不巧咯?”问莲笑盈盈的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在十三身上停了片刻。 “师妹说哪的话,我这正准备给秦师弟庆祝一番,既然问莲师妹也来了,那正巧,一道去。” “可以吗?不会给诸位师兄弟添麻烦?”问莲的眸子微微抬起,含笑看向众人,灵动如泛海碧波。 “都是同门,师妹不必见外。”方有崖摆摆手。 “既如此,那…那师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十三身后的影子里,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三十九低着头,微微撇了撇嘴。 …… 数道流光从无双剑宗的山门内飞出,一跃冲上万米高空。今日,是十三来到无双剑宗之后首次下山,回首遥望,剑宗的山门在他的眼中变得越来越小,耳畔剩下的只有猎猎的秋风。 据《修身境全解》中所述,当修为达到化灵之境,灵气灌输全身经脉,便可使肉身轻若惊鸿,扶摇在九天之上。十三如今的修为虽然没有达到化灵之境,但借助御剑术的神妙,十三踩着长剑,掐动御剑术的剑诀,第一次体验了自由自在九天畅游的潇洒爽快。 浮云沉于身下,万里河山尽收眼底,一念间浮游天地,说不出的畅快,飘逸恍若谪仙。 “你们还别说,这御剑术的速度虽然慢了虹光遁术稍许,消耗也更大,但这卖相,确实又潇洒又唬人,赶明儿,胖哥我也试试,若是能再有个漂亮仙子搂在怀里,那感觉,啧啧,想想就有些激动。”胖子看了一眼十三,又看了看紧紧贴在十三怀里的三十九,不由感叹道。 “我记得,大道青莲剑宗好像有一门剑光飞遁之术,速度快若惊鸿游龙,除了道源之术,东土应该少有比那更快的遁术了。只可惜,那是圣地的秘传之术,寻常人想学也学不到。”莫尘看着十三的身影沉声道。 “道源之术?”十三侧过脸,不解问道。 “何谓道源之术?” “这道源之术嘛。你入宗门修行时间尚短,不知也属正常。”方有崖沉吟片刻。 “所谓的道源之术,其实是三十六门奇术的总称,至于是何人所创,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已无法追溯。这三十六门奇术由于太过神妙,近乎于道,所以才被世人称作道源之术,意为接近大道本源的秘术。这其中,就有一门名为化道金光的遁术,据说可一念间横渡千万里,比沟动天地道韵横渡山川的大阵还要恐怖,至于是真是假,反正我等也都没亲眼见过。” “一念横渡千万里?听上去确实有点夸张。”十三身前,三十九忍不住惊道。 “据说是如此,只不过,绝大多数道源之术早已失传,只存于古籍记载之中,但是,现在的各大圣地里,有不少秘传之术便是脱胎于道源之术的残章断页,即便如此,也恐怖异常,比较出名的,太虚宫的赤霄雷引,便是出自道源之术的风雷大术,据说修成此术,甚至可抬手间吹散天劫,另外还有魔道圣地焚隐的遁虚秘术,便是融合了乾坤遁迹和立身无影两门道源之术的残篇经义,虽然不似道源之术那般完全无迹可寻,但依然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影无形。” 方有崖话罢,十三明显感觉到他怀里的身子微微一紧,毕竟,这里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焚隐的恐怖和血腥。焚隐之所以能如此强大,因为每一个活下来的人,都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骸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回想自己这两年的时间,从密室里杀掉林飞开始,一直到从九幽之眼外的无名峡谷活着走出来,这期间,死掉的人恐怕比一个大宗门所有弟子加起来还要多。 随后,方有崖又陆续介绍了几个他所知晓的秘术,如妄生涧的溃散元阳,可直接攻击修士的气数,夺人元阳寿命,狠辣异常防不胜防。九仙宫的秘术小逆溯法诀,虽然听起来不怎么样,但却是脱胎于道源之术的回风逆溯,可让他人施展的秘术神通倒退回去,甚至可以在一定时间内让发生过的事情倒退,乃是真正近乎于大道规则的无上神通,除此之外,其他的几种,也都让十三大开眼界。 “那敢问师兄,我剑宗的镇派秘术,莫非也是出自源道之术?”十三听了方有崖说了那么多,突然想起了那门叶兰歌提到的镇派秘术。 “唔,你问这个啊,那倒不是。”方有崖摇摇头,略微思索,见也没外人,便开口道,“我剑宗的镇派秘术虽然也同样是无上神通,但却并非脱胎于道源之术,我只是偶然间听师傅他老人家提起过,这门秘术的修炼有些奇特,不像道源之术那般很多人都可修习,它的修炼媒介,好像是人的七种情感,分别为喜怒忧思悲恐惊,具体如何修炼,我也不清楚。” “七种情感。”十三目光幽深,三十九在他怀里明显感觉到十三整个人的气息微微一变。 十三沉默了,没有继续追问,但却将这件事情牢牢记在心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有功法竟然是以人的情感为媒介的。只是不知道,从这门秘术里,他能不能找到自己一直想要找到的东西。 “看来,这门秘术,必得想办法弄到手才行,只是作为镇派大术,有点难办了…” “好了师兄,别说了,前面就快到湘北坊市了,你们看看胖子,口水都快流成河了,到了之后可千万别说他是我剑宗的弟子,咱丢不起这个人,就说他是我们宗门养的猪,化成人型了!”杨巅峰插了句话,一脸鄙视的指着张胖子的嘴角。 “你才猪化成人型,你全家都猪化成人型!胖哥我高兴,你懂个屁!吃,才是人生第一大乐事!” “那漂亮仙子呢?”莫尘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胖子一噎,“呃…这么嘛,漂亮仙子自然也是第一,都是第一,并列,呵,并列…”张胖子讪笑。 “德行!”陈锦鸿撇撇嘴。 问莲看着胖子的尴尬模样,掩着嘴角微微一笑,随即瞄了一眼胖子身边的十三。 十三站在方有崖身旁,目光清幽,从问莲出现一直到现在,自始至终甚至没有多看过她一眼。只有三十九似有所感,微微抬眸,正巧与问莲四目相对,随即,三十九便低下头,站在十三的怀里沉默不语,仿佛是他的影子一般。 问莲来回扫视了两人几眼后收回目光,眼神烁烁,不知道心底在想些什么。 “有意思的女孩。” “到了。”方有崖轻唤一声,数道人影从空中落下。 湘北坊市,位于大乾王朝北边的一片平原上,距离无双剑宗并不算远,即使十三用御剑术飞行,也只用了半个多时辰便赶到了。也多亏了十三之前开了任脉关元,灵气可以在丹田储存,且灵气凝练的剑气质量颇高,否则还真不一定能支撑到现在。 湘北坊市也是这方圆数百里最有名的一处坊市,说是坊市,其实随着这么多年的发展,湘北坊市早已经变成一座占地很大的城池。坊市内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不光有玄门道宗儒门的修士,甚至还有魔道的弟子乃至妖族异族中人行走其中,只不过,敢在这种地方抛头露面的魔道或异族,都是一身通天修为在身才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坊市之内。 下落的间隙里,十三俯瞰着整个坊市,仿佛看到了史书里记载的长安西市,同样的热闹非凡,充满着人间烟火。 “走走走,去升阳楼,胖哥我等不及了!”张胖子刚落地,便眼冒绿光急吼吼的搓着双手,就连杨巅峰陈锦鸿甚至是莫尘的眼光中也透着期待。 “这升阳楼的菜肴,竟然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十三看着几人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多数修行之人,讲究的便是清心寡欲,对口腹之欲一般不会太过上心,这升阳楼的菜究竟有什么魔力这么吸引他们?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嘿嘿。”张胖子拍了拍十三肩膀,十三漠然的注视着胖子,因为张胖子的手刚擦完口水,现在全擦自己肩膀上了。 的亏自己不知道恶心是啥感觉,否则高低得给他两拳。 “只怕你吃过一次,你恨不得在升阳楼里住下来。”张胖子脸皮厚,十三的目光全当没看见,反而神秘一笑。 “问莲早些年随师傅来过此处,升阳楼的菜,确实可以称得上一绝。”少女走上前来,冲着十三微微含笑。十三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美丽的少女,却没有接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看,连问莲师妹都这么说,快快快,赶紧走,别在这浪费时间。”张胖子急切的催促道。 方有崖带着众人向坊市里走去,“秦师弟,秦师妹,你们第一次来湘北坊市,我给你们简单说说这里面的情况。” 走入湘北坊市,十三感觉仿佛到了地球上的潘家园,只不过,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修士,修为层次不一,着装更是千奇百怪,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没有完全化形的妖族。只有极少数凡人在坊市内活动,或许是大家族的弟子,或许是有自己的门路。 道路两旁除了一间间的店铺,还有不少散修在道路旁摆着地摊,商品更是琳琅满目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少数是十三在书里见过的,更多的却是十三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一声声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整个湘北坊市异常的繁荣。 “大概就这么几处需要注意的,别的也没什么,湘北坊市是这方圆数百里最大的坊市,相对其他地方也安全不少。宗门在这里也设有驻地,万一有急事自己处理不了的也可以去找宗门的人帮忙,但不管怎么说,此处竟鱼龙混杂什么妖魔鬼怪都有,还是小心点为好,几个月前便有个大宗门的弟子在此与人发生争执,出了坊市没多远便被人伏杀了。” 十三点点头表示明白,修士的世界里,见财起意杀人掠货再正常不过,坑蒙拐骗也是常有之事,就在刚才,他便看到一个散修拿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石头口若悬河的向另一人介绍着,鬼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毕竟修士的世界实在太大了,无边无垠的千界里没有人敢说自己什么都认得,吃亏上当只能怪自己眼力不够。 “总算到了,胖爷我的馋虫都要裂开了!”张胖子站在一个七层高的建筑前,激动的摇着杨巅峰的胳膊。 “哈哈,走走,再不进去,张胖子怕是要疯了。”方有崖大笑一声。 十三抬头,看着这个朱红色镶着金边的高大建筑,门头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升阳楼”三个字,来往进出的修士络绎不绝,还没走进去,一股近乎无法形容的香气疯狂的向十三的鼻子里钻。 “少…少主,真的好香。”三十九没忍住吞了一口口水。 “走,进去瞧瞧。”十三脸色淡然的跟在方有崖身后闪身走入升阳楼。 第33章 玉盘珍羞七万钱 剑仙太白曾有诗言: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又有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当这些诗词历经千年的时间长河,流淌到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再想取一瓢,也很难共情诗仙当年的侠骨柔肠。 那种细腻的融入到一个时代风骨中的精致,那种沉淀在历史里的带着些匠气的万选千挑。恰如红楼梦中那些早已失传的,绝美的让人不忍下咽的珍馐,每一道可能都更像是艺术品一般的细腻镂雕。 …… 走入升阳楼内十三才发现,这个原本就很庞大的建筑内竟然还另有乾坤。除了典雅的布置和精美的山水乃至人文壁画,升阳楼内显然还刻画着和闻道阁类似的阵法,纵横皆有百丈有余,过往食客多不甚数,除了人族,甚至还能看到妖族异族穿梭其中,而跑堂和传菜的人中,除了身材曼妙的少女,亦不乏有异族生灵。 方有崖直接带着众人上到二楼,与一楼不同的是,二楼的空间似乎更大一些,却被格成一个个单独的房间,在一个美貌女子的引导下,众人走入了一个名为天华的包厢。 “秦师弟秦师妹,感觉如何?” 进入房间后,杨巅峰笑呵呵的问道。 “环境典雅,热闹亦不失清幽,虽然没见到菜品,但闻其香气,想来可以称的上是食者圣地。”十三环顾一圈房间,十张案几整齐的排列着,透过窗户,依稀能看到远处的群山和那缭绕在山巅的袅袅云烟。一幅幅精美的字画挂在墙上,仿佛画中还有另一个世界,显然是出自儒门名宿之手,才有这凡间难得一见的画中仙。 “只不过,为何还会有妖族来此处?我听胖子说,这里的不少食材便是取自妖族异兽。” “嗨,有妖族不是很正常……”胖子呷了口花茶咂巴咂巴嘴嘴,“这妖族呢,本就不似人族这般靠修炼提升实力,妖族的一身道行皆在一颗妖丹和一身的血肉之中。为了提升实力,侵吞其他妖族也是常有的事。这升阳楼的菜之所以备受推崇,除了本身的味道口感之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经过处理的妖兽食材一身精气非但不会流逝,反而可以配合其他天地灵根,提升食用者的修为,对妖族来说,效果尤其的好。” “哦?居然还能提升修为?” 十三眉头微挑,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若仅仅是好吃,又怎么会吸引如此多的修士来此,毕竟这升阳楼里头来往的,不乏有修为极高之人。难怪就连莫尘这般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人都对升阳楼心生向往。 “这升阳楼幕后的老板,据听说是某个道宗圣地内一个修为通天的前辈高人,早年受过妖族强者的恩惠,因此才允许妖族中人进入,不光如此,升阳楼中还有不少妖族异兽受雇在此。坊市之初,升阳楼刚开业之时,也曾有人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来升阳楼捣乱,只不过,当一个儒门大宗的太上一招便被轰出去之后,就再也没人敢说什么了。”方有崖笑着解释。 “原本,以方师兄洗剑峰峰主亲传弟子的身份,是有资格上三楼的,只不过,三楼的饭钱较之二楼来说溢价太多,就算在二楼,估计方师兄这一顿饭也要狠狠的放放血了哈哈!”胖子一脸享受的品着茶,嘿嘿一笑。 “别愣着啊,这可是升阳楼有名的清心灵露茶,赶紧尝尝。”胖子说完,起身来到十三的案几前给他倒了一杯。 茶水入喉,一抹香甜滚滚而下,十三顿时有种错觉,好像整个身子都为之一轻,头脑好似瞬间都清明了不少,那氤氲的茶香萦绕在口中,久久未曾散去。 “确是好茶。” “那是自然,这清心灵露茶可是升阳楼独有的呢,功效足以媲美圣地接待贵客的茶水。据说,若是每天都可以饮用此茶,长此以往喝下去,就连根骨资质都能提升不少,只不过,能把这灵茶当水喝的,整个东土也找不出几人呢。”问莲十指如玉,端起茶杯掩面抿了一小口后称赞道。 “诸位贵客,您们的菜来了。”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个身材曼妙的少女鱼贯而入,每个人的手中都托举着一个精美的托盘。 一道道玉盘珍馐摆在众人身前的案几上,几息后,整个房间便充斥着醉人的酒香和浓郁的苏芳。 那是一种比日炎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更让人回味无穷沉迷其中的味觉享受。 “今日,乃是秦师弟通过了宗门考核的大喜日子,只待身世确认,便是我洗剑峰的核心弟子,理当好好庆祝一番,而且,我观秦师妹也正巧突破了修为,可谓是双喜临门,啰嗦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师弟师妹莫要怪罪才好。”传菜的女子走后,方有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今日确实很开心,宗门又多了一位天骄弟子,还是他亲自带回宗门带上洗剑峰的。因此,一旦十三的身份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作为主持招收弟子的负责人,方有崖也会得到宗门丰厚的赏赐。他本就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因此,对于十三的到来,他打心眼里欢喜。 “咦?秦师弟为何不喝?”张胖子一口闷了杯中之物,正眯着眼享受着那令人迷醉的酒香,突然发现坐在对面的十三却没有喝。 “这谪仙三顾可是好东西啊,乃是用无数的天材地宝酿制而成,喝上一口,足抵得上你一整日的苦修了!知道什么叫谪仙三顾吗?盖世谪仙喝了都还想喝,你就不想尝尝?”胖子诧异,话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方师兄。”十三起身向着首座的方有崖作揖,“非是师弟不想喝,师弟早年随父狩猎为生,父曾再三告诫,酒乃上瘾之物,关键时刻会大误事,如今家父虽已被贼人所害,但谆谆之言依稀在耳,师弟我…” 方有崖恍然,点头表示理解。他估计十三口中所说的狩猎,狩的乃是没化形的妖兽或是杂血的异种,这类凶兽生性凶残,纵然有些许修为在身,一个弄不好也可能有性命之忧。 “逝者之训自当遵从,师弟还请自便。”方有崖笑着遥遥举杯,面对淳淳佳酿尚不忘先父之训,自己这师弟,可见其品性果然纯良。 “以茶代酒,多谢师兄款待。”十三给自己倒上杯灵茶,一饮而尽。他所说的话自然全是他瞎编的,不过十三确实没有喝酒的习惯,试炼之地的血腥残忍让他养成了随时保持绝对清醒的习惯,但他又不好辜负方有崖的好意,不得已,只能随便捏造了一个理由。 “我丑陋的亲弟弟,既然你没有这个口福,那不如便宜哥哥我,嘿嘿!”张胖子突然从案几上窜了出来,两眼放光的将十三酒壶里的酒尽数倒入一个葫芦里。 “既然你家少主不喝,那么想来秦师妹自然也是不喝的,呐,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啊,胖哥我来帮你们解决!”说完,张胖子又把三十九身前的酒也收了。 三十九无语的看着眼前的胖子,她虽然也不喝酒,但她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 “无耻之尤!” “臭不要脸!” 杨巅峰和陈锦鸿鄙视的看了一眼胖子,又有些眼热的看了一眼胖子手里的葫芦。 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抹不怀好意。 当即微微点头,二人会心一笑,这个就叫默契。 “好了,这酒也喝了,大家赶紧品品菜。”方有崖翻了个白眼给胖子,心下暗暗琢磨着下次出门到底要不要带着胖子一起,这货完全带不出手啊有没有。 众人听了方有崖的话,迫不及待的打开玉盘的盖子,一瞬间,房间内的香气更加浓郁了。 “我靠!这是…这是蛟骨?炖的是啥?居然是仙雀?”张胖子怪叫一声腾的站起身来。 “竟然真的点了清蒸横公鱼……”莫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红烧鹏翅…方师兄,你这也…也太奢侈了点?”陈锦鸿擦着口水看着眼前的盘子。 张胖子目瞪口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原以为方有崖点的不过是寻常佳肴,没想到这真的是要大出血的节奏。 “真不愧是方有钱!豪气干云!不说了,我随意你干了!”胖子咧着嘴两眼放光。 “死胖子你是懂敬酒的。”陈锦鸿冲张胖子竖了个拇指。 “蛟龙心和血凤肝……”问莲轻掩朱唇,美目惊诧的望向方有崖,“方师兄,这顿饭,没有个几万灵石怕是打不住?”纵然她问莲也是峰主的亲传弟子,但她每个月所能在宗门内领到的灵石也不过三千颗,虽然偶尔会接一些宗门下发的任务,但这一顿饭,起码要吃掉她一整年的灵石。 “秦师弟,看来师姐这次,还真的是占了你的光了呢。”问莲冲十三展颜一笑,眸中秋波湛湛,如清池绽放的莲花,又似含苞待放的郁金香,又纯又欲。 “问莲师姐客气了,师弟可不敢当,设宴的人是方师兄,师姐要谢还是谢方师兄。”十三的语气极为平淡,从问莲突然出现在洗剑峰,随后众人一路来到升阳楼,十三对问莲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但却又跟他平日里对张胖子等人的平淡有着明显的不同,这里面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就连方有崖等人都能明显感觉到,仿佛问莲那妍丽如朝露的容貌,在十三的眼中只是红粉枯骨罢了。 “喂,死胖子,你说,秦师弟他…该不会是不喜欢女人?问莲师妹这么绝美的人儿,秦师弟愣是没正眼看过。”杨巅峰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荡,突然压低声音对坐在一旁的胖子窃窃私语。只不过,在场的人具都是修士,杨巅峰的话众人自然听的到,一瞬间,屋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就连莫尘也狐疑的看着十三。 “咳…”问莲轻咳一声,一双如水的眸子笑巧嫣然,带着一股别样的味道看向十三调侃道,“秦师弟,莫非,杨师兄说的是真的嘛?咯咯!” 十三面色如常,突然想起在地球时看过的一个梗,随即点了点头。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说完,也不去管众人的反应,端起鲜香味美的蛟骨炖仙雀,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我草,这么绝情?”胖子的筷子停在半空,半晌后咂了咂嘴,放下筷子冲十三抱拳。 “我丑陋的弟弟,你这么狠你爹知道吗?” “秦师弟三思啊!你这个想法,简直是要让你老秦家绝后啊。”杨巅峰和张胖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秦师弟,惹不起惹不起,剑心通明,果然只会比传言的更恐怖,啧啧啧…… “咯咯!”问莲微微一愣,随即笑得前俯后仰。 “秦师弟,你这样会找不到道侣的。” “那又如何?叶落他乡树,寒灯独夜人,挺好。”十三继续大快朵颐,头也不抬的回道。 这些食材,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稀罕之物,就拿这盘蛟骨炖仙雀来说,蛟骨,自然便是取自蛟龙的脊骨。妖族和异兽的一身道行,除了本命所修的一口妖丹,其余皆用在打熬肉身上。人族中也有修士仿照妖族的修炼方式,开创过专门炼体的功法。而蛟龙这种极为强横的凶兽,血脉大多源于太古应龙,毕竟真龙如仙不临凡尘,而一头成年应龙,便足以覆灭半个无双剑宗了。蛟龙虽然只有应龙的些许血脉,但也是非常强横的异兽之一了。遥想当初在开守村,十三便亲眼见过一只龙血恶蛟。 至于这仙雀,指的其实是七彩凰雀,身有凰族一缕血脉,整个东土,也只有延绵数万里的妖仙岭深处才有七彩凰雀出没,其珍贵之处可想而知。 仙羹入腹,犹如烈火浇油,食材中富含的强大能量瞬间将体内剑气激活,剑气突然开始不受控制的自行运转起来,向着督脉开始了疯狂出冲击,一轮又一轮,如排山倒海延绵不绝,就连坐在他身旁的三十九都能隐隐听到十三体内的剑音轻鸣。 “秦师弟,速将其他食材服下,或可助你一举突破,机会难得!”方有崖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他今天之所以花这么大的代价设了这个宴席,一方面自然有给十三庆贺的意思,更重要的,其实也是希望借此机会看能不能一鼓作气让十三的修为再做突破。 毕竟,剑心通明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早晚是会传出去的。有此天赋,自然会引起他人的觊觎,魔道更不会放任一个玄门天才崛起而置之不理,多半会有所针对。万一真遇到凶险,多一分实力,便多一份保障。 而且,人族不比妖族,这些妖兽异种的血肉对人族而言,其实和丹药差不多,第一次食用的效果,要远远强于反复食用。所以,方有崖也确实算豁出去了,花了整整七万多灵石为十三办了这场庆贺宴。 十三自然明白方有崖的好意,当下便不管其他,对着剩下的佳肴美馔风卷残云般的狼吞虎咽起来。 众人见状,自然也不再多言,端起身前案几上的饕餮盛宴,开始了一场回味无穷的味觉旅行。 “轰!”隐隐一声雷鸣在厢房内响起,众人的动作为之一顿,抬首看去,十三紧闭着双目,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望之锋芒凌冽。而作为本人,十三只觉浑身一震,一缕剑气从丹田灵海深处如蛟龙出海一般,一往无前的直直冲入紫府洞天之中。 “成了!” 十三猛地睁开双眼,一缕透明剑气不受控制的透体而出。 “我靠,为什么要受伤的人总是我?” 胖子怪叫一声,抬手便要镇碎了疾射而来的剑气。 “噗!”一声闷响,出乎张胖子预料的,十三射出的剑气竟然冲破了张胖子的镇压,虽然去势已然颓下,但毕竟还是冲破了张胖子随手而施的灵气镇压。 “咦?”张胖子有些意外的轻咦了一声,“秦师弟的剑气,不简单嘛。” 不光是他,就连方有崖也有些意外,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不出意外,这缕剑气应该是荆末输掉的玉简中记载的秘术修成的,只是没想到十三已经炼成了,而且,看起来威力似乎真的非同寻常的样子。 没有理会张胖子,十三继续如狼似虎的吞咽着那所剩不多的美食,一直到吃完最后一口,才终于打了个饱嗝,满意的停了下来。 闭目调息片刻,十三运转洞明通幽诀,一朝贯通双脉,自此先后有别,剑气可在体内生生不息的流转。在凡尘中,有武者将其称之为先天之境。 作为地藏道典,圣地的秘传功法,洞明通幽诀也终于展现出它应有的底蕴。修身境的洞明通幽诀虽然只是完整功法的断篇,但相比无双剑宗的剑冲万化诀来说,同境界的灵气运行速度快了近三成。 而且,洞明通幽诀之所以叫这个名字,盖是因为修行了这部道典后,体内的灵气会形成一股强大的穿透力,仿佛真的能够洞彻幽冥一般,这对将来的冲关有着天然的优势。 并且,纵然因为激烈的战斗灵气枯竭,洞明通幽诀的灵气恢复速度也比无双剑宗的功法快了近三成。这便是圣地的底蕴,同样资质的弟子,修行的时间越长,其中的差距也就越大,除非是大气运者,能够有一番奇遇来弥补其中的不足。 足足十息时间,十三才睁开双眼,刚突破的修为借着剩余食材中所蕴含的强大能量得以巩固,至此,十三终于一举突破冲脉境,开始向着化灵境进发。 “看来,若是有机会,还是要想办法弄到洞明通幽诀第第二卷才行。”感受到洞明通幽和无双剑宗功法的巨大差异后,十三暗自思量。 “恭喜秦师弟!”方有崖抬手举杯,笑盈盈的对着刚突破的十三敬了一杯。他设这个宴席,希望十三能够借此突破,但最终能不能成功,方有崖也不知道,索幸,现在看来这几万灵石算是没白花。 十三起身,以茶代酒回敬了一杯。 “方师兄恩情,师弟铭感五内。” 敬完酒,十三向着方有崖深深一礼。对方的情谊,他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多余的话,也不会说,日后若是有机会,自会报答。 “都是同门,秦师弟不必客气。”方有崖摆摆手不以为意,只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小心疼的。 七万灵石对现在的他来说,还真不是一笔小数目,也不知道宗门的奖励能补回来多少。但能见证一个天赋卓绝的师弟一跃先天,快速的成长,从大局来讲,是无双剑宗之幸,也是洗剑峰之幸。 想来,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应该也会开心? 既然开心,那是不是……嘿嘿……对! “就是,跟方…方师兄客气个什么…只是该说不说,秦师弟这修为涨的,真的是让人有点眼红啊…”张胖子一手抓着个翅膀,一手端着酒杯不断的往嘴里灌,两只眼睛被噎的直往外翻,嘴里还不忘了咕叨。 “轰!” 十三才稳固境界没多久,又一声如惊雷的闷响在厢房内回荡,十三转过头去,只见三十九吞吐之间,鼻息内外灵气充盈上下激荡,显然,方才的动静是三十九突破修为造成的。 “哦?想不到秦师妹的天赋竟然也如此优秀,看来今晚这顿饭请的当真是值了,哈哈哈哈哈!”方有崖意外的看着三十九,这么看来,师父他老人家应该就更开心了? 既然更开心了,那是不是……嘿嘿嘿嘿……对! 张胖子等人也都放下了手中的大鹏翅膀,将目光聚焦了过去。 “我怎么觉得,这顿饭它突然就不香了呢…”张胖子目光呆滞的看着十三,口中低声喃喃。 十三的先后突破他能接受,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剑心通明的绝世天才,资质再好上亿点也不是不能接受。可为何连他身旁的小侍女都能在一天内接连突破?再看看自己,吃了半天,别说突破了,除了灵气充盈了点,竟然连想放屁的感觉都没有。 “你放屁!不香你给我吐出来。”杨巅峰翻了个白眼,虽然他也羡慕十三和三十九能在一天内接连突破。 “没有想放屁的感觉你让我怎么放!吐出来是不可能吐出来的,胖哥我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有吐出来的道理。要出来那也是拉出来。”说完,胖子恶狠狠的撕了一块肉塞到嘴里。 ”粗鄙!”陈锦鸿鄙视道。 十三看了一眼闭目的三十九陷入了沉思,以三十九目前所展现出来的天赋看,她的修炼天赋应该并不算差,或者可以说,其实很优秀。那么当初她为何没能观想出异象?又为何没能通过焚隐的天赋筛选?要知道,除了他自己,试炼之地的试炼者们天赋真的都很一般,若是想做到一日内连续突破,就算修行的是道典也绝不可能,那三十九的情况又如何解释? 想到此处,十三不由的眯起了双眼。 “秋夏谢过方师兄。”片刻后,调息完之后的三十九默默起身,嘴角含笑,对着方有崖盈盈一礼。 “师妹不必谢我,能突破修为只能说明你天资绝佳,师兄所为,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喂,秦师弟,哥哥我跟你商量个事怎么样?你说你也不打算找道侣,毕竟女人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但是哥哥我不怕啊!要不这样,你把秋夏师妹让给我怎么样?”胖子突然窜到十三身边,一脸猥琐的低声道。 十三还没来及说话,秦秋夏便直接一口回绝。 “我拒绝。” “为什么?”胖子挠了挠头腼腆道,“其实我很知道疼人的。” 三十九轻轻摇了摇头。 “你太丑了。” “噗嗤!”问莲正坐在一旁小口喝着浓汤,闻言没忍住一口便喷了出去,赶忙掩面轻轻擦拭滴在嘴角的汤汁。 “哈哈哈哈哈哈!自取其辱!”杨巅峰等人捶着案几爆笑。 “没记错的话,这是梅开二度了。”陈锦鸿鄙视的看着张胖子。 “就是,第二次了,俗话说的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瞧你那点出息。”杨巅峰也鄙视的看着他。 “你懂个屁!那是兔子不饿!我特么…”胖子被噎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左思右想后,他站到十三身前指着十三问道,“我与秦师弟孰美?” “那自然是我家少主。”三十九不假思索道。 “你这分明是睁着眼说瞎话啊!” 三十九微微摇了摇头,给了张胖子一个你根本就不懂的眼神。 张胖子突然觉得心好累,这顿饭它彻底不香了。 累了,这千界趁早毁灭… 第34章 荒野袭杀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闲谈了一会便准备回宗门去。此番下山,可谓是既满足了口腹之欲,又达到了设宴的目的,主客尽欢,酣畅恣意。只是结账时一算才发现,这一顿饭,足足花了方有崖近八万灵石,比众人预想的还要再高一点。 方有崖大手一挥笑言不过身外物,引得胖子几人直呼师兄高义,但玩笑归玩笑,这人情还是记下了。十三抿了抿嘴没说话,默默都放在心里。 “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宗门,夜里的坊市外可不见得多太平。”方有崖看了一眼升阳楼外,已经完全被夜幕笼罩在黑暗中。 众人点点头,一起向升阳楼外走去,也许是因为大家都在的缘故,问莲今日也不太好找机会跟十三拉近关系,十三自然更不会主动找她攀谈,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麻烦得很,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然不知道对方打着什么小九九,但对于潜在的麻烦,十三自然不想去招惹,于是默默跟在众人身后一声不吭向外走去。 “哗啦”。 出门的瞬间,众人与一个刚走入升阳楼的女子擦肩而过,衣袂被劲风带的猎猎作响。 十三像是突然被失了定身术一般,驻足在门口一动不动,不光是他,就连跟在他身旁的三十九也是如此。 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十三没有回头去看。 “走啦,楞在那里做…做什么?还…还没吃饱吗?”张胖子略有些结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显然谪仙三顾虽然酒香醇厚,但是酒劲也同样不小,这死胖子方才喝了不少。 十三默默走出升阳楼,三十九栖身跟了上去。 “方师兄,诸位师兄,你们先回宗门,师弟我第一次来这种坊市,着实有些好奇,想在此多逛逛,长长见识。”十三走上前“笑”道。 “嗯?秦师弟不和我们一道吗?”方有崖略有些意外。 “方才来的路上,看到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方师兄你也知道师弟我很多东西都没见过,所以想借这个机会随便转转。”十三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摊和门面,未了又补了一句。 “得益于师兄成全,我如今双脉已通,反正修炼也不是个挣朝夕的事,核心弟子的身份估计也没这么快核实下来,趁着这个机会,多了解点东西总是好的。” 方有崖略微思索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那行,你们自己小心点,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可去这道街尽头的宗门驻地找人帮忙。”他知道十三虽然年纪不大,平日里也少言寡语,但毕竟已经是化灵境的修士了,身负剑心通明的事情尚且没别的人知道,只要不主动惹事,想来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想了想,方有崖又拿出两千灵石和当初斗剑台抛给十三的那把黑色长剑递给十三,调侃道“这些灵石是师兄借你的,有什么想买的自己斟酌,这坊市什么人都有,别被骗了就行,记得还啊,师兄现在也是穷人了,钱要省着点花了哈哈哈。” 十三点点头,将灵石和长剑收入纳戒中,目送着众人离开。他知道方有崖是故意这么说,若是直接给他,他肯定不会收,请客设宴是一回事,但给灵石是另外一回事,毕竟灵石对任何修为的修士来说,都是刚需的消耗品,不管是快速回复灵气,还是布置各种阵法,亦或者冲击修为关卡都需要用到灵石。 好在,等他成了宗门的核心弟子之后,每个月也能领到三千左右的灵石,而且,他也不是真的要买什么东西,与其推辞来推辞去,不如先收下回头再找个机会还给方有崖。 至于那把黑色长剑。十三的身份还没核验,自然还没有机会去剑炉,这把剑质地极好,正好拿来先用着。 待众人走后,十三的眼中杀机弥漫!和三十九对视了一眼,两人闪身回了升阳楼。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三十九快速用余光扫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刚才那个身影。 “不见了。”三十九坐在十三的对面,打了个手势,用余光往十三身后不断打量着。 “等。” 十三敲了敲桌子,向一个负责传菜的少女点了壶灵茶,给自己满了一杯,将茶壶推到三十九身前。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一边品着茶,一边默默等待着。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 三十九的秀眉微微蹙起,看向十三嘴唇微动。 “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虽然只看到三十九的嘴唇在动,并没有听到声音,但十三依然能读懂她的意思。 唇语,有些时候比传音入密更安全隐秘,毕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是每一个参加焚隐试炼的人所必须要掌握的。 十三不着痕迹的微微摇摇头,纵然遁虚术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但缺点便是对体内灵气的消耗非常大而且非常迅速。一般而言,除了执行任务,或者某些特殊情况,否则焚隐的弟子也不会随意消耗大量灵气去维持遁虚的状态。 正想着,十三的余光突然扫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果然是她。” 给三十九打了一个隐秘的手势示意目标在她身后不远处,三十九微微点头,端起茶杯走向十三,一弯腰便坐到十三怀里“咯咯”娇笑着,将茶杯递到十三嘴边。 两人极力收敛着身上的杀气,一边“调笑”,一边不断的用唇语交流着。毕竟,焚隐作为杀手的圣地,对于杀气的敏感程度远超常人,这一系列的动作其实并不是焚隐的试炼之地教给他们的,而是十三在地球上研读心理学的时候看到的,并且教给了三十九。 一般而言,观察环境的人,或者寻找目标的人,潜意识里会主动避开和忽略那些动作极为亲昵且显眼的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些更加细致入微的地方。修士也是人,自然也有心理上的盲点,至于效果如何,十三也不能保证。 “两个人,另一个没见过。”三十九将灵茶递到十三口中,唇语快速变化着。那个女子身边,此时还站着另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女。 “三人,楼梯。”十三喝完灵茶,笑着挑起三十九的下巴,简明扼要的传递完信息。三十九娇笑的打掉十三的手指,羞涩的将头扭到一旁,目光快速的掠过楼梯方向。 转角处,一个身穿青色麻衣的男子正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升阳楼一楼的食客。或许真的是十三的方法奏效了,麻衣男子的目光落到十三两人身上之后便快速掠了过去。 一直等那两名女子走出升阳楼足足一刻钟,麻衣男子才晃晃悠悠走下楼梯,出了升阳楼。 “钩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十三默默思量,钩吻可是圣地的正式弟子,另外两人身上气息的感觉十三也再熟悉不过,显然也是焚隐圣地的人。而三个圣地的正式弟子,显然不会无缘无故跑来升阳楼只为了吃顿饭。 “少主,对方有三个人,而且,修为都比我们高,想下手,恐怕…有点勉强。”出了升阳楼,三十九有些为难的看着十三,其实最开始十三与钩吻擦肩而过之后,便已经用手势告知了三十九他的打算,他想要伏杀了这个少女。毕竟,作为圣地的正式弟子,钩吻的身上或许会有洞明通幽诀的后续功法或者是遁虚术的完整秘术,虽然不知道概率有多大,但总要试试,毕竟这样的机会真的不多,他们能认出的焚隐的正式弟子也不多,而钩吻,恰好是其中一个,只是没想到,除了钩吻,还有另外两个麻烦。 “先跟上去看看,注意收敛气息。”思索了片刻,十三看着那道即将消失不见的身影,最终还是决定冒险跟上去看看,就算没法伏杀对方,他也想知道钩吻几人究竟要做什么。 两人远远的吊在麻衣男子身后,随着他一路出了湘北坊市城南。 好在,湘北坊市南边除了一小片开阔的荒地,再往外围走,便是一个植被茂密的小山岭。在看到男子进入密林之后,十三拉着三十九一道,借着夜色遁入虚空,极快的穿过了那片空旷地带,在山脚找了一处掩体后显出身形。 远处,正在飞掠的男子突然停下身形,眉头一皱,慢慢转过身来。 “阁下很不简单啊,居然跟到了这里,差点没发现。”男子翻手握住一把细长的剔骨尖刀,老神在在的看着湘北坊市的方向。 三十九面露疑惑的看了一眼十三,十三眯起眼睛,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嗯?呵…”片刻,男子见前方没有任何动静,嘲讽一笑,“难不成,还要我请你出来不成?阁下莫不是以为,我在诈你?” “也罢。” 男子目光一冷,一个纵身向着来路飞掠疾驰,起身瞬间,身影遁入虚空。 没有多少时间给他思考,十三抓着三十九也遁入虚空,向着男子方才所站位置的更前方掠去。 “怪哉……” 十三和三十九方才所处的掩体不远处,麻衣男子的身影从虚空中走了出来,剔骨尖刀在血色的妖月下闪烁着冷冷的刀光。 “刚才明明隐隐感觉到有一股灵力的激荡…妖兽吗?也不像…”男子的目光多少带着些许的疑惑,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只是他恐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跟踪他而来的,也是从“焚隐”出来的人。 黑夜的山岭阴沉的可怕,深秋的山风如妖魔的嘶吼,还卷着一地的枯枝残叶。透着绯红色月光的黑暗中,男子一个人拿着剔骨尖刀孤零零的站在夜风中,如勾魂的鬼使。 “砰!” 一声清晰的撞击声从远处传来,隐约之间还能听到一阵凌乱的打斗声和惊呼声。 男子目光一寒,放下心头疑惑,向着打斗的方向化作一缕虹芒。 “刺啦!” 正飞遁的男子身形突然猛地一闪,一道森然的剑光在月夜下惊觉乍现,擦着男子的面门划过,削断了他盘在头上的发髻。 “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吗?桀桀!真是想不到,竟然还是同宗的师妹!”男子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像是盯着猎物的狩猎者,眼中的嗜血之光越来越盛,骤然之间,恐怖的杀气从男子身上尽数爆发,如浪潮般压向三十九。 “哼,区区冲脉之境,也敢来刺杀同门师兄?我是该说你勇猛呢,还是该说你愚蠢?你是哪一堂,哪个执事座下的弟子?”男子冷哼一声,目光阴森。 三十九没有理会麻衣男子,眼见一击未中,便打算遁虚潜逃。 “别白费力气了。”男子冷漠的声音传来,一刀斩出,剔骨尖刀迸发出一道血腥刀芒,竟然硬生生将三十九从虚空中斩了出来。 “咳…” 三十九看了一眼被斩断的长剑,虽然堪堪挡住了那抹恐怖的刀光,但那股如实质般的煞气依然将她斩成重伤,内腑剧烈震荡,五脏像是错位了一样。 “你的气机已经被我锁定,你逃不掉的。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或许还能给你个痛快,否则,我杀圣堂的手段,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届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男子一步步逼近三十九,每走一步,杀意便更盛一分。 三十九冷冷的看着对方,并没有开口。 “冥顽不灵!既然如此 ,我就先废了你,等处理完事情,再好好炮制你!” 男子说完,杀机毕露,一步遁入虚空,再现身时已经来到了三十九的身前。 “废了你!” “刺啦!” 就在男子准备一刀废了三十九修为的时候,突然间,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在他的身前,一片空间隐晦的震荡,作为焚隐的弟子,他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果不其然,第二道身影骤然出现在男子身前,一手死死抓向男子肩头,另一手握着一把黑色长剑,猛地刺向麻衣男子的腹部丹田! 麻衣男子的瞳孔不受控制的剧烈收缩着,心跳在这一刻如擂鼓一般清晰无比,他想闪开,可两人实在是太近太近了,根本没有机会给他腾挪闪避,十三的一只手死死钳住了他的肩头,锋锐的剑气开始了疯狂的宣泄! 这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麻衣男子想不通,对方究竟是谁的弟子?竟然不惜殒命也要跟他拼个同归于尽。 “噗!” “噗!” 两声闷响传出,麻衣男子的剔骨尖刀轻易便刺穿了十三的胸膛,而十三的黑色长剑也捅进了他的腹部,剑气如催命的阎帖,想要直接绞碎他的丹田灵海。 “尓敢!”麻衣男子大惊,体内灵气开始疯狂暴动,死死的守着丹田,纵然十三的剑气异常锋锐,但巨大的实力悬殊让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绞碎对方的丹田灵海废了对方的修为。 “哈哈!”麻衣男子见此情形长长舒一口气,方才十三不要命的打法吓得他三魂去了两魂半,如今见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男子放声狂笑。 丹田灵海不同于五脏六腑,并不是一剑就能绞碎的,而是需要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将整个丹田灵海的空间击穿或击碎,才能废掉对方修为。 “很好…你们两个,敢刺杀我!等此间事了,我定会让你们受尽这世上最恐怖的刑罚!”男子目光越发的阴狠恶毒,若不是自己实力比对方强出不少,今日就真的栽了。 “哦。”十三淡定的哦了一声,目光幽幽,像冰冷的鬼火。手腕一抖,整个人又向前贴了一步,麻衣男子的剔骨尖刀已经将他刺了个通透,十三不为所动,蓦的,一道淡淡的紫气顺着十三的长剑猛地射入对方的丹田灵海! “砰!”一声如爆炸般的声音从男子体内传出。 “什么!怎…怎么…可能!” 紫气涌入麻衣男子的丹田,顷刻之间,竟然直接爆裂开来,一股仿佛存在于至高的惶惶气息迸发开来,夹杂着锋锐的剑气席卷了麻衣男子的整个丹田,原本久冲不破的灵海竟然被紫气瞬间洞穿! “啊!”男子不敢置信,自己的丹田竟然真的被对方洞穿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灵海被废的巨大的痛苦让他瞬间昏死过去。 十三抓着对方的手腕,一点点的将对方的尖刀抽出体外,粘稠的鲜血喷的到处都是。 “走!此地不宜久留。”没有理会胸前的恐怖伤势,因为他感知到紫府内的银色流光已经开始回溯他的肉身。将昏死过去的麻衣男子丢给三十九,十三御剑术催动长剑横在身前,拉着三十九一跃而上,剑光斗转间消失在沉沉的夜幕里。 第35章 刑讯与焚隐圣地 大乾王朝帝都外三十多里,有一处占地颇大的七进门的私人宅子,位置相对偏僻,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烟,只能偶尔看到一些仆人打扮的下人在宅内出入。 宅子后面有一座面积颇大的山岗,山岗上遍地桃树。每逢初春,雨后清晨,漫山遍野的桃花迎着朝霞绽放,花瓣上残留着晶莹的露珠,人未走近,便能闻到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花香。一条狭窄的溪流从桃林中穿过,给这片山岗平添了三分灵动与雀跃。 颇有点桃花尽日随流水,落在清溪何处边的隐居味道。 大乾只是一个王朝级别的运朝,王朝内凡人居多,往年,每当桃花盛开和桃子成熟的时候,会吸引许多有闲情雅趣的人前来游玩,也给这附近不少的穷苦人家减轻了些许负担。 是夜,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女之身走入宅子,因为负责打理的下人已经提前被管家支开,整个宅子显得有些清冷阴森,背后不远处还时不时的传来夜风略过山岗的呜咽声,若是胆小的人,闻之便觉脊背发寒。 少女的步子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穿过长廊,少女走入书房,在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按下了一个机关。 “咔咔…” 一阵机关打开的声音从寂静的书房传出,书房西北边的书架慢慢移开,书架下方,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打开的同时,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味溢散开来,还夹杂着些许腐朽的气息。 少女一步步踏入那漆黑幽暗的洞口,随着她的不断深入,隐隐还能听到下面传来的阵阵惨叫之声。 一间密室内,十三背靠在一张高脚桃木桌上,桌子上摆放着一根鲜血淋漓的手指,手指上戴着一枚暗红色的戒指。一双不带丝毫情感的眸子冷冷注视着眼前之人,此时的麻衣男子已经醒过来,四肢一寸一寸被十三敲得粉碎,扭曲的手指和关节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曾经是属于人类的,显得狰狞异常,整个人如一滩烂泥一样被十三吊在屋内的顶上,在麻衣男子的身后,血迹未干的墙上还挂着各种各样恐怖的刑具,显然,这房间是专门用来拷问和审讯的,或者可以说,是一个女人专门为一些人特别准备的。 密室的门被推开,十三目光如刀扫了过去,待看清来人后,默默收回目光。 “少主,人已经通知到,只是衣小姐说还需要准备些东西,晚一点才能过来。”三十九说完,默默隐退到烛光后的阴暗里,只能隐约看到一双幽森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摄人的寒光。 “这个人让给她,我知你心思,以后有的是机会。”十三看了一眼潜伏在阴暗里的三十九沉声道。 三十九闻言,收回了落在麻衣男子身上的目光,默默低下头,半晌才后开口。 “是,少主。” 十三点点头,他能看得出三十九眼中努力压制着的杀意和恨意,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在焚隐的折磨下放弃人性,只不过,为了将来考虑,这个人还是要交给衣长恨处置,毕竟现在主仆二人能信任的人不多,而能参与到谋划将来对抗焚隐的人手就更少了。 总不能去跟方有崖张胖子几人说,走,我们去干翻焚隐圣地?真要是说了,估计也会被当成神经病,谁没事会去主动惹那群疯狗?再说,焚隐圣地当中修为恐怖的刽子手比比皆是,整个无双剑宗加起来都不一定够对方打的。 要是哪天自己的秘密暴露了,最不是办法的办法便是当即脱离无双剑宗,有多远走多远。毕竟,一个有天赋的弟子和整个宗门的安危比起来孰轻孰重,作为宗门的管理者心里还是有数的。而且,十三也不愿意真把方有崖等人卷进这件事情当中。 只是谁也不能确定,真到了那一天,焚隐的人究竟会不会牵连其他人,或者牵连整个无双剑宗。按照十三的推测,多半是会的,毕竟焚隐做事从来都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他不是焚隐安插在宗门的探子,焚隐也无法确定他是否将圣地功法秘术外传,本着宁可杀错也不要放过的基本原则,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与十三有交集的人和物尽数覆灭,斩尽杀绝。 所以,他现在除了要快速提升修为之外,还要找机会弄到更多的筹码,但这注定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此外,其实还有另外两种方法,一,就是在事情没暴露之前,就提前离开无双剑宗,将这种羁绊割裂到最小;二,就是脱离剑宗之后,拜入新的玄门圣地,以圣地制衡圣地,只要自己能展现出足够的价值,焚隐的功法和秘术本身,就是最好的筹码。 当自己暴露的时候,你焚隐敢杀无双剑宗的人,我就敢把这些功法全传给玄门圣地。只不过,这其实也不是非常稳妥的办法,其中涉及到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例如玄门圣地如何确定你不是焚隐的卧底等等问题。 果然,不管处于什么样的世界,自身的强大永远都是最锋利的锐器,一切的制衡和策略,筹码与博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如果自己能问鼎千界战力之巅,那焚隐的威胁也自然随之消弭。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自己的修为太浅了。但凡自己有圣地长老那般实力,或是有一宗之主的战斗力,也能放开手脚跟焚隐掰掰腕子,就算打不过,自己横竖也算半个焚隐的人,想抓到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甩开这些杂乱发散的想法,十三转回头。 冷漠的目光再次落到麻衣男子身上,十三把玩着手中的褐色小药丸,将它放在男子眼前。 那是他在麻衣男子昏迷的时候从他嘴里抠出来的,作为焚隐的正式弟子,执行任务失败被俘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服毒自尽,这也是防止焚隐内部讯息被泄露的方法之一。只不过当时事发突然,丹田灵海被破时的恐怖剧痛直接让麻衣男子昏了过去,才没有让他吞下这枚毒药。 “我问,你答,配合我,给你个痛快,不配合,你想死都难。” 十三的语气很平淡,就像两个许久不见的人。 男子歪着头看了十三一眼,满是血沫污秽的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冷笑。 “噗…” 冷不防的,麻衣男子一口带血的口水吐向十三,随即开始疯狂大笑,表情扭曲而癫狂。 “你以为老子是吓大的?哈哈哈哈哈!” 口水喷到十三的身上,十三没有躲,只是微微挑眉,顺手捏碎了那枚褐色的药丸。 低头看了一眼顺着衣襟往下淌的血沫污渍,十三不置可否的抿了抿嘴,叹了口气。 “何必呢。” 麻衣男子鄙夷的嗤笑一声,看着十三,什么给他个痛快这样的屁话,他根本不信,作为焚隐杀圣堂出来的弟子,自己什么样的酷刑没见识过。 “对不起,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十三随手撕下满是污秽的衣襟,“我知道你受过宗门的特殊训练,不过不要紧,碰巧我也不赶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聊聊。” 十三走到男子身前,运足力道猛地一拳砸在男子的眼眶上,虽然对方已经修为被废,但毕竟曾是修为不弱的修士,肉身远非常人可比,十三没有动用剑气,这一拳只是将男子的一只眼睛打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被强大的力道打的凸了出来。 走到男子身后,十三拿起一盏油灯回到他面前。 “我再问你一次,你的名字。” 男子不语,像是无声的嘲笑着他。 十三不以为意,看了一眼那幽幽晃动的火光。 “其实我们都一样,是双手沾满无辜鲜血的人,我一直觉得,等我们这种人死了之后,是要下十八层炼狱的。不如这样,我们一起对着这烛火许个愿,救赎一下你肮脏的灵魂,或许那些被你屠戮的无辜的怨魂会放过你也不一定呢?” 十三轻轻拍了拍男子碎裂成几段的肩膀,像一个老友一样轻声问候着,说完,缓缓将油灯放在男子那被打的凸出来的眼球下方。 “滋…滋…”像是把肉放在铁板上炭烤一般,发出滋滋冒油一样的声音,除此之外,还伴随着一阵焦臭的味道传来。 “呜…呃…啊!啊啊!” 瞬间,麻衣男子吊着的身躯开始疯狂抽搐,凄厉渗人的惨叫在这间密室里久久回荡着。 足足一刻钟,十三才收回油灯,麻衣男子那被打的突出来的眼球已经被高温烤的只剩下一丁点萎缩的恶心物体,半张脸的皮肉被烤的焦黄发黑,整个眼眶中只剩下一个渗人的空洞。 “怎么样?看到那些被你杀掉的冤魂了吗?他们愿意放过你吗?” “有种你杀了我!杀了我!”男子另一只眼尽数充血,猩红一片,他嘶哑的咆哮着,身躯依然不受控制的时不时扭曲抽搐着,像是被剥了皮的青蛙。 “杀你?不不不。”十三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这个人其实真的不喜欢杀戮。”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的名字。” “你死了这条心!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就算我死了,我也会在地狱里等着你!” “有骨气,不愧是焚隐训出来的狗,这都能抗住。”十三“微笑”着看着对方,将脸凑到男子的面颊前轻声道。 “实不相瞒,鄙人曾经研读过一本奇书,里面全是关于刑讯逼供的各种方法和心得,足足有上百页纸数十万字,最神奇的是,书里说,可以让被审讯的人一直活着,实在是有趣的紧。本来呢,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去尝试,我还有些遗憾,看来今日,我这个愿望倒是可以实现了。” 十三的“笑容”虽然平和,但不知为何,却让麻衣男子一阵毛骨悚然,仿佛对方的眼底深处藏着什么森然可怖的巨兽,那渗人的笑意让他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窟一般。 “比如……你可知什么样的痛苦会比丹田破碎更恐怖吗?” 十三说完,拿起挂在墙上的小钳子狠狠的扎进了男子腋下的一处地方,一缕剑气顺势渡了过去,同时疯狂用灵气轰击着男子的紫府洞天,将男子的痛觉扩大了数倍。 “啊!赫赫赫…” 一阵尖锐的破了音的惨叫,随后便像是声带被撕裂发不出音一般,喉咙里只能发出如风箱破裂的声音,男子整个人如虾子一样来回蜷缩,在空中疯狂扭动,剧烈的疼痛让他感觉整个身体仿佛都不再是自己的,就连被敲碎四肢的痛楚都被这股恐怖无比的剧痛硬生生的掩盖了下去! 男子的裤子上突然滴落水渍,一个修士竟然被巨大的痛楚生生折磨到失禁,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如钢针一样疯狂的冲击着他的意识,他想用拳头狠狠的击打头部来缓解颅内的恐怖痛觉,可那双被打碎的胳膊此刻正死死吊在空中。 渐渐的,男子的瞳孔开始疯狂的快速收缩,眼前的世界甚至开始变得扭曲迷离起来,而就他的意识快要突破那个临界点的时候,一直盯着对方的十三又抽出了扎在男子腋下的小钳子。 “感觉如何?”十三将小钳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问道,“你放心,这种方法不会像丹田被废一样让你直接晕过去,它会让你细腻的感受到每一分每一秒的爽快,最重要的是……” “它甚至不会给你留下什么伤痕。想不到,这么有趣的方法居然是凡人发明的,果然,还是不能小瞧了任何人啧啧啧…另外,我还可以每天用丹药给你续着命,然后让你每天来来回回的体验个几十遍,你觉得怎么样?” 话罢,十三拿起钳子再次扎到男子另一个腋下! “啊!” 麻衣男子再次陷入疯狂之中,恐怖的痛楚如筛刀扫刮过他全身的每一处地方,就连喷出的鼻息都仿佛带着烈火般的炙热感,那如跗骨之蛆的极端感受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让他头痛的像要炸裂一样,忍不住想要弓起身子用膝盖去撞自己的脑袋,只可惜,他的双腿也被十三打碎,只能随着他的扭动混乱的摆动着。 “啊!啊!杀了我!我求你杀了我!”男子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十三就这么“微笑”的看着他,不为所动。 “我说…我说!啊!”终于,男子的神志彻底崩溃,他疯狂而沙哑的嘶吼着,尿液不断流出,一股难闻的腥臊味道混合着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密室,巨大的羞辱感比杀了他更让他疯狂。那种痛到极致却异常清醒的感觉让他只觉自己马上就要疯掉,头颅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一般。 最最恐怖的是,这种刑罚可以反反复复无数次的让他体验这种极端的痛处,从清醒到疯狂,疯狂到迷失,迷失再到重新清醒,如此的循环往复。显然,若是他什么都不说,十三真的可以做到永远也不让他死掉。 如果说,有什么比死更让人恐惧,那便只有生不如死。更何况,他很清楚,焚隐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他,他的神念被组织的高层设下过禁制,只要被人搜魂,立马就会魂飞魄散。至于用刑讯逼迫开口… 焚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有人比我更懂审讯!我的人可以死,但一定不会背叛! 事实上,这么多年以来,在血腥残酷的洗脑和训练下,焚隐还真没被传出过有正式弟子被俘虏后暴露过宗门机密。 一方面,是想俘虏焚隐的正式弟子实在有点难,大多数时候,得到的只能是一具尸体。一般而言,焚隐针对某个势力或者某个人的行动,都会有专门的人去核查和评估对方实力,在极有把握的情况下才会派人出手。毕竟,训练过程太残酷,死亡率又极高,每一个正式弟子都花费了宗门无数的心血,且比其他宗门更加注重精神上的控制,一旦行动失败,参与行动的弟子将会立即采取服毒或燃爆丹田等极端方式自杀。 另一方面,针对正式弟子,焚隐自身也有一套反审讯的训练,可以确保万一真的有正式弟子被俘虏,在长期的精神控制下,被俘虏的人即使被千刀万剐也会守口如瓶。毕竟,大不了就是个死,一个人身上就那么多零件,就算你一刀一刀的凌迟割肉去逼供,只要挺过去,早晚也会死。但焚隐可能是真的没算到,就真的有正式弟子倒霉到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同门”认出来,还被修为比自己低的“师弟师妹”生擒了,毒药被扣了,丹田被破了,牙被拔光了。更没想到这世间居然还有这种离奇的审讯方式。 几乎零成本,也不拆你零件,甚至刀也不动,就能让你体验人生的走马灯,还他妈是循环播放的。 其实也不能怪焚隐的人不专业,毕竟这个世界虽然有各种神奇的神通秘术,但毕竟体系不同,这里没有所谓的生物学和现代医学,更没有显微镜和各种医学仪器,不能更细致的分清楚人体中到底哪里的神经更丰富,哪里的痛觉最能让人崩溃,在现代科学的不断推进下,人体的大多数秘密早已经被人类所掌握。 更不要说人类文明还经历了一战、二战、冷战等等战争的洗礼,尤其人类中还有纳粹和小八嘎这种不能称作是人的变态东西,各种刑讯手段想不丰富都难。 “哦?啧啧。”十三微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可惜了,我才刚刚找到一丝“感觉”。” “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你,最后能给我个痛快…”男子大口喘着粗气,眼神飘忽,直到现在,他依然觉得自己仿佛被吊在烈火上烤着一般。最让他内心恐惧的是,他低头看去,自己腋下居然真的只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可就是这么一个小红点,却带给他如深渊一般的痛处,像是被千刀万剐一般。 “你的名字。” 见对方肯配合,十三瞬间收敛“笑容”,目光冰冷如刀看着他的眼睛,男子见此情景,竟鬼使神差的松了口气。 “我的代号叫夜枭,至于名字,我不知道,我自幼便在杀圣堂内长大。” “你的年龄。” “十八。” “你的修为。” “修身境半步通神,才点燃心火不久…”说道这里,夜枭的眼中露出一丝不甘心,自己堂堂心火境的焚隐圣地正式弟子,竟然被两个四极境都没到的师弟师妹给俘虏了,若不是对方那种同归于尽的打法,自己也不至于…… 嗯?等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夜枭猛地看向十三的心口,下一刻,他的内心忍不住的狂跳了一下! “你…” “不要废话,我问你答。”十三不客气的直接打断了夜枭想问的话。 “你说你来自焚隐的杀圣堂?那么焚隐内部还有哪些堂口?总部在哪?” 夜枭一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不知道?你不是圣地的人?那你的遁虚术……” “你的废话太多了!”十三毫不客气的再次将钳子刺向夜枭的腋下。 “啊!我不问!不问!” 夜枭吊在空中的躯体疯狂扭曲着。 “焚隐内部还有哪些堂口,总部在何处。” 有些发怵的看了一眼十三,夜枭原本以为十三是其他和自己有仇怨的堂口或执事座下的弟子。毕竟在焚隐内部,因为利益纠葛相互刺杀也是常有的事,但现在听十三的口气,对方似乎根本不是焚隐圣地的弟子,既然不是圣地的弟子,那遁虚术又如何解释?要知道这门秘术必须要有洞明通幽诀做媒介才能催动。 见十三再次扬起手中的钳子,夜枭浑身一抖,急忙张嘴道,“圣…圣地的总部在哪,我是真不知道,也没有任何弟子能知道,就算身为一方执事乃至一堂之主也只能知道一些分堂的位置,至于堂口……除了负责执行刺杀任务的杀圣堂,圣地内还有负责刑讯的血刑堂,负责情报的风满楼,负责培养新弟子和死士的血炼堂,以及负责监察和处理宗门内部各种问题的婆娑门,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十数个附属的杀手组织,这些组织除了负责人之外,其余人员皆不得修炼圣地功法……” 夜枭一口气说了很多,他现在不求别的,只求十三能给他个痛快。 十三点点头,直到现在,他对焚隐圣地这个恐怖的组织终于有了一个相对详细的了解。曾经他所看到的,经历的,那些血腥的杀戮和残忍的手段都不过只是冰山一角罢了,按照夜枭的话推断,就算他们走出最终的试炼,也不过是隶属于血炼堂的死士,这个圣地的恐怖远超一般人的想象,不说别的,就连附属的杀手组织都有足足十多个,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除此之外,通过夜枭本人也不难看出,就单单弟子的修炼而言,焚隐的底蕴也强出无双剑宗这样的宗门不少。 夜枭十七岁,半步通神点燃心火,而被誉为奕剑峰天才弟子的卫长歌,虽然年纪比夜枭更小一点,但实力相对的也差了不止一筹。十三并不相信,夜枭这样的弟子在杀圣堂里能算得上天才。 转过身,十三拿起桌子上那枚暗红色的戒指走到夜枭身前。 “抹掉烙印。” 夜枭看了一眼那枚曾经属于自己的纳戒,微微叹了口气,用神识抹掉了自己的烙印。 滴了一滴血在戒指上,十三用神识扫了上去。夜枭这枚纳戒的空间,比他那枚银色纳戒大了足有一倍,里面除了六万多块灵石外,更多的是一些与刺杀相关的东西,比如一套不知什么料子的夜行衣,各种对付修士的迷药,毒药,甚至还有少量的春药。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小巧精美的袖箭,十多支刻录了阵法用以破灵的特质箭矢,可惜的是,纳戒内并没有洞明通幽诀的功法,也没有遁虚的完整篇秘术。 不客气的将夜枭纳戒内的东西全转到自己的纳戒内,至于戒指本身,十三并没有打算使用。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只希望你信守承诺,给我个痛快。”经过一阵极端的折磨,夜枭仿佛已经认命了,一旦开了口,也就无所顾忌了。 第36章 谁的救赎 人的状态有时候真的很有趣,更多的时候,主观的思想会严重的受到客观环境的影响。当你身处黑暗,会向往光明,但当你深陷黑暗时,没有了恐惧,也就没有了勇气。 “说实话,其实我也很想就这么给你个痛快,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把玩着手里的小钳子,在手指上转了几圈,十三微微摇摇头。 “我需要洞明通幽诀修身境之上的功法。” 夜枭再次愣住。 “你究竟是什么人。” 十三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那枚小钳子放在眼前,歪着头细细打量着,透过火光,那把小小的钳子闪烁着冰凉的光泽。 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夜枭看着十三手里的小玩意,仿佛看洪水猛兽一般,片刻后,他缩了缩脖子,微微摇了摇头。 “我真的没有修身境之后的功法,我的修为也才刚突破心火境没几天,本来是打算完成任务后回宗门找执事领取后续功法,这不是还没回去就…就被你们给抓了。” “没有吗?”十三双眼微微一寒,目光开始扫向身后的各种刑具。 “我是真的没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实在没有必要再去骗你!” 夜枭眼见十三的目光在各种刑具上来回扫着,急忙开口辩解,只是被因为被拔了满口的牙齿,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一边说着,还一边流着混合着血水的口水。 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实在是不想再额外遭这份罪了。执事大人若觉得自己是个懦夫,给焚隐圣地丢了人,那真的非常欢迎他自己来体验体验,的,不要钱。 十三陷入了沉默,他在细细思量着对方的话究竟可不可信。 事实上,一直到现在,即使夜枭被废了丹田灵海像条死狗一样的吊在那里,十三也没有一刻放松过对他的警惕,每分每秒都在暗暗戒备着。 毕竟,紫府洞天也可以少量储存灵气。就算手脚被废,武器被缴,谁知道对方有没有藏着什么杀招隐而不发。对方毕竟是焚隐圣地这种地方出来的弟子,平日里所从事的事情除了杀人就是杀人,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一身“不死之身”完全是来自于紫府内那股强横的“时间”之力不断回溯,可若是被强大的外力连同头颅或者是紫府一并绞碎了呢?亦或者整个人被斩成无数段呢?还能回溯吗? 十三不敢赌,但是他又不会什么搜魂之类的秘术,也不能直接毁了对方的紫府,否则,面对一个白痴,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问不出来。更何况,鬼知道焚隐有没有给对方下什么防止被搜魂的禁制。 没有人比魔道更懂魔道,何况是焚隐还是魔道头子。换位思考,换做他是焚隐的掌舵人,他肯定会下诸如此类的禁制来防止宗门秘密被搜魂。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你会发现,方才的那种酷刑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可以一直活下去,每天去体验不同的快乐。” “不…不敢……我是真的没有洞明通幽诀的后续功法。”夜枭满脸苦涩道。 “既然如此…”十三背靠在桌子上看着夜枭。 “那就把你会的秘术全交出来,不用想着跟我耍阴招,也不要想着在秘术功法上做文章,你给的秘术,都会由她先修习,若是里面藏着什么陷阱手段,也都会由她替我挡着,若是她出了任何差池……呵呵,我保证你会长命百岁,而且每一天都过的非常难忘。” 十三指了指站在阴暗里的三十九,“微笑”着说道。 夜枭闻言,突然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看来我猜的没错,你果然一直都在提防着我。”良久之后,夜枭突然自嘲一笑。 “焚隐出来的弟子,不值得我这么做吗?”十三目光平静如水。“所以呢,我猜的也没错,你确实还藏着杀手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看来这次,我确实是必死无疑了。”夜枭叹了口气,神色也慢慢变得平静下来,只是那张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 “你也可以选择一直活下去。”十三耸了耸肩。 “呵…”夜枭讥笑一声,那只没了眼球的眼眶看起来诡异恐怖,又带着点戏谑可笑。 方才他确实有麻痹十三的想法,但那种极端恐怖的痛苦也确实不是装出来的,现在回想,依然让他头皮发麻,若是往后余生每天都这样活着,那还真不如死了算球。 “实际上,刚才有一句,我说的是真心话。”十三抿了抿嘴 “我这个人其实真不喜欢杀戮。”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夜枭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笑容中甚至还带着一丝不屑和怜悯。 一个精通刑讯,手段血腥残忍,折磨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却说自己不喜欢杀戮。 “你和我有区别吗?”夜枭咧着嘴嘲弄道。 “有。”十三肯定道。 “哦?愿闻其详。”夜枭挑了挑眉,空洞的眼眶和另一只充血的眸子冷冷的盯着十三。 “你活下去,只是为了杀人,而我,是为了活下去才去杀人。” 夜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作为焚隐的弟子,他们每日的生活本就是接任务,然后杀人,交任务获得宗门的奖励,而后变强去杀更强的人。 他们就像是焚隐打造的一柄柄锐器,这些年的血腥杀伐,已经让他们变得麻木,变得没有了自我和更多的思想,并且沉溺在血腥之中。好像人生和活着的意义,就是不断的杀戮、杀戮,最终在某一次任务中失败,然后默默无闻的卑微的死去。 当滚烫的热血浸满了瞳孔,眼中的整个世界都是猩红的。 片刻后,夜枭微微抬眸。 “所以,你确实不是圣地的人?或者准确点说,你是从圣地叛逃出去的人?让我猜猜…是了,你是试炼之地活下来的,而且还没被带到血炼堂就逃掉了,唔…是之前天殇牵头的那次?” “猜得很正确。”十三点点头。 “圣地的弟子脑袋就是好用,可惜并没有奖励。”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或许是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了,夜枭索性也放开了。随即,他又瞥了一眼站在阴暗里的三十九。 “她也是?” 十三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夜枭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在他看来,以十三和三十九这点微末修为,想逃脱焚隐的掌控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说别的,擅自脱离组织掌控,光是执事设下的秘术就足以杀死他这个修为的修士好几回了,就算当日焚隐被各大宗门伏杀,可一万五千多完成试炼的弟子全被儒道玄三家杀了个干干净净,他们俩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想知道?” “你愿意告诉我?”夜枭意外。 “不愿意,嘻嘻。”十三面无表情的摊了摊手。 夜枭被十三的话噎的再次沉默。 “所以呢,说了这么多,你的杀手锏呢?再不亮出来,可就没机会施展了。”十三老神在在的看着夜枭。 夜枭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比他还小不少的少年,平凡,却又真的不平凡。 夜枭张开嘴,一股极为隐晦的灵力波动一闪而过。 十三的眸子微眯,若不是一直盯着他,还真不一定能感觉到这股波动,确实是适合作为翻盘绝杀的阴损秘术。 一道极其腥臭的血箭,带着一股凛然的凶戾之气和至邪之气从夜枭口中喷出,没有射向十三,而很有自知之明的射向他旁边的墙壁上。 如切豆腐一般,血箭瞬间便穿透墙壁,只留下一个小孔,不知道最终止于何处。 “果然很隐晦,若是一不小心,还真可能被你阴了。” 十三点点头肯定道,他从这道血箭中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和上次脑浆都被摔出来的情况不同,若是被这道血箭爆头,十三隐隐感觉,他真不一定能活得下来,这道血箭里有一股异常邪恶的气息,似乎还带着一缕毁灭的意志。 夜枭摇头惨笑,整个人显得更加萎靡。 “自取其辱罢了。” 这秘术的威力虽强,但催动起来却需要时间杂糅神魂,波动纵然隐秘,可若是留心戒备,以他现在的状态,几乎不可能成功。 “我不明白,以你的资质和天赋,留在圣地之中,几乎可以说是前途不可限量,又为何非要想尽办法的摆脱圣地,再如此费尽心机的去获取圣地的功法和秘术?” 爆出了血箭之后,夜枭整张脸面如金纸,给人一种气若游丝的感觉。那道血箭之中,包含了一缕三魂之一的胎光之魂,胎光之魂受损,若没有极其神效的天地灵粹,就算他能活下去,这辈子也是凝魂无望。 “你不明白也正常,正如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明明和焚隐有灭门之仇,却依然还在为焚隐做事。我留在焚隐做什么?天天杀人玩吗?” “为了实力,也为了能站在更高的层次俯视众生。”夜枭不假思索。 “不,是因为你们反抗不了,或者说,根本不敢反抗。每一个在试炼之地中活下来的人,都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其实内心深处,都有一个阴暗的保全自己的想法。为了活着不丢人,但你我终究不同,我为了自由,没有自由的实力不过傀儡而已。”十三语气平淡,说的话却很不客气。 或许是多年形成的价值观受到了挑衅,夜枭不屑冷笑,“没有实力,又何谈自由?” “所以我就把你抓到这来了啊,我需要更多的秘术来增强实力,去实现自由,有问题吗?”十三一脸假笑。 夜枭再次语塞。 “在我看来,你们此举不过是白费心机罢了。”纵然已经被怼的哑口无言,但夜枭依旧摇着头。 “我焚隐圣地的恐怖,你们根本就不会明白,我曾经也妄图挣扎过,可再挣扎,终究还是斩不断逃不出。你们的结局也不会跟我有什么区别,永远也不可能走出圣地的阴影。”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因为你可能很快就会死去。”十三坐在桌子上看着夜枭,就像两个闲谈对饮的朋友。 “呵。”夜枭不置可否的嘲弄一笑,不知是在嘲弄十三当下的无知和狂妄,还是在嘲笑自己如今的绝望与悲凉。 嘲弄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良久之后,夜枭再次开口。 “我会的秘术也不多,除了遁虚术和圣地的虹光飞遁之术外,还有一门气机术,可与遁虚术相互牵制。锁定他人气机后,即可以将遁入虚空的人拉出来,也可在同时遁虚后知道锁定之人的方位。除此之外,另有一门杀人术,只要破了对方的守御,便可在顷刻间削皮剔骨,毁人肉身。” 大概是真的不想在受什么惨无人道的折磨,夜枭将自己一身所学全盘托出。 当初他一刀将遁虚的三十九斩出身形,用的便是这气机术。若当时十三和三十九也会此术,跟踪夜枭穿过那片空旷地带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拉着对方,只需要相互锁定气机便可知其方位。不管是将来对付焚隐的遁虚术,还是伏杀其他修士,此术都极其实用。即使在焚隐内部,也只有真正的核心弟子才能修习,如十三这种从试炼之地出来的死士是没有资格修炼此术的。 毕竟,这气机术的确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压制遁虚术,只是这种气机的锁定也不是万无一失的,既要看双方气机术和遁虚术的精修程度,也要看双方的修为差距有多大,若实力太过悬殊,对方可以强行以修为斩断这种锁定。 十三没有多言,给了三十九一个眼神,三十九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开始记录夜枭口述的秘术功法。 整整两个时辰,三十九终于将其尽数记录,十三拿过手札,看了一眼自己修习过的遁虚秘术,又看了一眼那极为繁复的杀人剔骨之术和气机术,在大致判断了一下应该没有问题了之后,对三十九点点头。 此次冒险伏击夜枭,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多半,唯一可惜的是,夜枭也没有洞明通幽诀的后续功法,看来只能以后再另想办法了。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你和你的两个同门此行究竟所为何事?”十三突然想起了山岭中的打斗声。 “杀一个人。”夜枭看了十三一眼,“你问这做什么?” 十三没有回答他,继续追问。 “杀谁?” “太阴古教,年纪最小的道子林羡荫,据说他知道盖世谪仙风牧歌仙冢的位置。” “只凭你们三人去刺杀?”十三的右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子,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夜枭沉默了片刻,“算了,反正我都要死了,告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且不说林羡荫贵为圣地道子,本身实力就极强,他身边还有太阴古教的名宿跟随,凭我们三个肯定拿不下他。圣地在此之前已派出多名执事前去伏击他们,想将林羡荫掳走,虽然最终让林逃出一劫,却也身受重伤。随即,各位执事皆派出弟子搜寻林的下落,只是恰巧被我们发现了行踪,若是能抓到他,回到宗门自然会有丰赏。” 十三点点头,这才符合逻辑。只是没想到焚隐的手伸的这么长,连圣地道子都敢伏击,根据这段时间在剑宗翻阅各种典籍手札,他知道,凡是能被圣地奉为道子的,基本都是天赋异禀的天之骄子,这些人,都是圣地重点培养的苗子,焚隐居然说伏击就伏击。 “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了。” 夜枭鄙夷的瞥了一眼十三,对方完全是在放屁。把自己四肢打碎,烧掉眼球,拔掉牙齿,疯狂折磨到失禁,还大言不惭的说不为难自己。 突然,密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十三双眼一眯,长剑入手遁入虚空。 一个少女的身影出现在密室内,随即,十三的身影也重新浮现出来。 少女走进密室,双眼快速的扫了一圈,很快,目光便牢牢的钉在夜枭身上,内心里那股滔天的恨意如怒海狂涛找到了宣泄口,毫不掩饰,甚至都没有跟十三打个招呼。 “看来,我的时间到了。”夜枭语气平淡。在看到少女目光的一刹那,这个年仅十多岁的少年就已经猜到自己接下来的下场。 没有什么对与错,命运有的时候本就是不公的。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也不是所有的时候都还有选择。韶华年月,却深陷在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片片猩红里,留下的,或许只有一段少许人尘封记忆里的青春的哀歌。 夜枭并不恐惧死亡,或者说,他每时每刻都做好了任务没成功被目标反杀的准备,尤其是,被十三疯狂的折磨一番之后,他现在一心求死。 “到头来居然还是被骗了…挨了那么长时间,早知道再撑一会好了。”夜枭看着十三手中的手札百感交集。 “他是你的了,注意防着点,他可能还有杀手锏。”看到来人询问的眼神,十三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嘱了几句,没有再看夜枭,带着三十九走出了密室。 “呃…啊!” 凄厉的惨叫开始在密室中回荡,久久不曾停歇,又过了整整两个时辰,密室内的惨叫声终于平息下来。 十三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屋的黑红和一地的碎肉残肢,一个少女孤零零的坐在密室冰冷的地上,任由那粘稠的鲜血沾染在她的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洗掉她心中的戾气。显而易见,夜枭已经被她活生生拆成了满地的零碎。 她的眼角挂着泪痕,一滴一滴砸在血中,溅起水花,却无声无息。 过去的终究追不回,不论是世事亦或逝人。那些残夜孤梦中的恍惚画面,那一张张似乎还能看清的旧颜,像生命凝固的瞬间,像岁月遗留的请柬,邀你去会晤消逝了的昨天,但那如烟往事的呈现,更像烛影里的缕缕青烟,风一吹,便全散了。 十三没有去安慰她,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只是在少女耳边低声交代了些什么,随后转身离开。 “谢谢……” 踏出密室的刹那,他听到了身后女子的轻声低语。 十三身形一顿,微微侧脸点了点头,带着三十九离开了别院。 第37章 刀与持刀的人 “啪!” “咔嚓…” “岂有此理!焚隐的这群狗东西,手伸的是越来越长了,如今竟然连我太阴古教道子都敢伏击!好,好的很…一群魔道孽障,真当我古教好欺负不成?” 雷霆震怒之声从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古朴别院传出,整片小世界都听的一清二楚。前来禀报的弟子被恐怖的气势压的浑身打颤,偷偷抬眸看了一眼正在气头上的林长老,花白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瞪的像牛眼一般,充血通红。又扫了一眼已经被碎成碎屑的案几暗自咂舌,一件法宝质地的案几,就这么被一掌生生拍碎了。 造孽啊,不行赏给我啊! “羡荫的伤势如何了?” 老者阴沉着脸在殿内来回踱步。 “回林长老,林师弟的伤势大多都在肉身,万幸没有伤到神骨,如今已无大碍,再调息一两日想来便没事了。”来报的弟子听到老者问话,不敢再胡思乱想,更不敢有丝毫耽搁,恭身回禀道。 林羡荫不光是太阴古教最年轻的道子,还是眼前这个老者的亲孙子!林放作为太阴古教的长老,在位百年有余,是整个古教里出了名的暴脾气。 这时候要是触了他的霉头,指不定要挨上两记老拳。 林放点了点头,紧皱的眉宇终于稍稍放松了些许,随手赐下一颗丹药,林放便挥了挥手将前来禀报的弟子打发走了。 “可惜啊…消息还是走漏了。只不过,焚隐的这群狗东西又为何要将这消息放出去?”林放捋了捋胡子,沉思了片刻,化作遁光向着不远处的浮空山飞去。 …… “我丑陋的弟弟,你终于回来了,哥哥想死你了!”十三回到无双剑宗,刚到住处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门口便传来张胖子的声音。 十三推开门,就看到张胖子那张略有些猥琐的笑脸。 “恭喜你啊,你不在的这两天,宗门已确认了你核心弟子的身份,从今日起,你就是宗门的核心弟子了。”张胖子挠了挠头,“说起来,你好像还是这百十年里最快成为核心弟子的人?啧啧,真羡慕你们这些天才,不像我,我爹只给我留了一张英俊的容颜。” 张胖子一脸看尽了人世沧桑的感叹,瞎扯了一会才突然想起还有正事没干,一拍脑门,翻手递给十三两块玉牌。 “你将神识注入两块玉牌之中,这是核心弟子的身份玉牌,若是有弟子在外出了事,宗门会第一时间知道。” “你的容颜英不英俊我不好说,但厚是肯定的。”十三十分难得的调侃了张胖子一句,从他手中接过玉牌,将神识注入了一丝。 冥冥之中,十三感觉有什么东西随着神识进入了玉牌之内,整个身子似乎微微一沉,这一异状让他的眉头不自觉的微微一蹙。 “别紧张。” 看到十三表情上的变化,张胖子拍了拍他肩膀。 “那是三魂中的胎光之魂,人有三魂七魄,只要不伤及魂根,以你的修为,抽走的这一丝胎光之魂一日多便可自行恢复。而且,若真有邪修想要用秘术操控他人神魂,需得三魂皆抽或直接在神魂上打入烙印,所以你大可放心。以你我现在的修为,紫府内的神念不过是魂魄的一种“相”,根本不是真正的魂魄,这个等你修为到了自然就明白了。” 张胖子从十三的手中取回一枚玉牌,“这两枚玉牌内刻画了一套特殊阵法,是你核心弟子的身份象征,一枚你随身带着,一枚放在宗门内,若是你哪天不小心被其他修士干掉亦或是被什么凶兽大妖吃了的话,宗门第一时间就会知道。玉牌出现裂纹,说明你还苟延残喘的活着,若是玉牌碎了,说明你可能已经变成哪个妖怪拉出来的大粪了哈哈。” “宗门会知道,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如果你身受重伤或是神魂受损,玉牌裂开的瞬间,阵法便会将你的位置传回放在宗门的另一块玉牌里,宗门当然是派人过去救你狗命啊,如果玉牌碎了,呃…那省事了,洗剑峰上下坐等吃席!你放心,万一哪天你真两腿一蹬,走了,我一定会替你好好照顾秦师妹的!” 十三自动过滤了张胖子的废话,微微点点头,将玉牌收入纳戒,张胖子拿着玉牌便要去舟水寒那复命,临走的时候,突然凑到十三耳旁压低了声音。 “卫长歌不知道从哪听说了问莲来洗剑峰拜访你,还跟你一起去了升阳楼的事,听说他这两天跟疯了一样,放话说要把你打的连你亲爹都不认识。” “而且…”张胖子偷偷瞥了一眼一直站在十三影子里的三十九,“现在整个无双剑宗年轻一辈中都在传,说问莲师妹可能对你有点那什么……懂的?”张胖子的笑容暧昧中带着一丝丝猥琐。 “最关键的是,问莲师妹好像并没有出面否认过。要知道,当初卫长歌追求问师妹的时候,问莲师妹可是亲口拒绝过他的,也难怪卫长歌会炸毛,我就纳了闷了,你说她不会真就看上你了?就因为你天赋异禀?那我可不服啊!哥哥我某些地方也是天赋异禀,而且我他妈还风流不羁呢!” 张胖子摇头叹息,“总之呢,你自己自求多福!”说完,张胖子化身流光转眼间消失了。 目送张胖子离开,三十九咯的笑出了声。 “恭喜少主咯!” 十三翻了白眼,敲了敲她的脑门。 “讨打。” “怎么,美人倾慕,少主难道不觉得是好事吗?”三十九忽明忽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十三微微摇了摇头。 “那是个麻烦。”说完,转身推开小木门进了屋。 “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三十九微微一愣,随即闪身进了屋。 “少主要问什么?” 关上门,三十九的眸子看着十三的双眼,忽闪忽闪。 如果没有遭逢聚变,三十九或许已经入了那个被焚隐灭了门的小宗门,在一群师兄弟的殷勤下开朗的活着。 毕竟不管是塑骨前还是塑骨后,三十九的样貌都不算差,声音也是软糯糯的,听起来就让人感觉很舒服。这或许也是那个死胖子一直拿她开玩笑的原因,又或许那胖子真有那么点意思也说不准。 “我想知道,以你目前展现出来的修炼资质来看,你的根骨想必是极好的,那你当初为何没能通过那里的筛选?” 十三打了一个特殊的手势,这个手势自然代表着焚隐圣地。 “少主不信我?”三十九面色不变。 “我若不信你,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对于死人我自然不会去问。”十三语气平淡。 三十九点点头,她知道十三说的是真的。两人近乎朝夕相伴,她没有把握杀得死十三,毕竟那种自愈能力太恐怖了,但她相信十三有太多的机会能将她一击绝杀。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三十九摊了摊手目光清澈。 “除了那个特殊的天赋,当初我和那些最后被削成人彘的人一样,确实一直都无法观想异象,更别说引气入体了。所以我说过,从那天起,我就是少主的。但从异象出现的那一刻起,我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一种桎梏被打破,可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也感知不到。” 十三点点头,他方才一直在观察三十九微表情的变化,这是他在图书馆里学到的东西,没有教给过任何人,三十九应该确实没有说谎,至于是什么原因,以他现在的见识还无从知晓。 沉默了半晌,十三突然开口。 “其实,你大可不必认我为主,你是完全独立的,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强行控制你,你可以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人生。” “少主是在试探我吗?”三十九微微一笑,眼角却闪着点点晶莹。 “自然不是。” “我信。” “但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我的爹娘被杀了,死的时候目光还一直看着我们。我的哥哥握着我的手把刀刺进了他自己的心里,告诉我让我活下去…我的家没了,甚至连我的双眼都被杀戮的鲜血埋没的快忘了他们的样子。便是我自己,也早变成了一个双手沾满无辜鲜血的魔鬼…少主还记得放走衣小姐的那个夜晚吗?是我亲手把那姑娘抓来的,我知道她一定会死,她是为了衣小姐而死,但决定她生死的那个人,是我。少主说的没错,也许像我这样的人死后真的会下十八层炼狱,但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少主救了我,也是少主带我离开了那个鬼地方,既然我已经被炼成了一把只为杀人而存在的刀,那我就当好少主的这把刀。我已经没有家了,少主便是我今生唯一的信仰,如今的我,叫秦秋夏……” 三十九看着十三的脸,眼角清泪如珠,她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软糯,变得嘶哑,变得低沉。她想咆哮,想发泄,却不敢大声吼出来,曾经那拔剑无情的双手微微颤抖,她压抑的太久太久了。 这十丈红尘太多苦楚,人生际遇总有波折,不是每一个人的心灵都能得到救赎,提起屠刀时,也不一定全都出自本心。 总有人想当那站在云巅俯瞰众生的仙,殊不知每一个剑下的魂都在心中种下了枷锁。打破枷锁,太上忘情,最终屹立在大道之巅的,到底是心如止水的仙,还是泯灭人性的魔,没有人能真的说清楚。 讽刺的是,这世间哪有什么仙,不过是一群想掌控自己乃至他人命运的人。在那看不见的因果牵动下,绘制成芸芸众生。 如果有得选,十三只想停在记忆里的江南水乡,做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在时间无垠的旷野里,在短暂的一生中,看尽长安的花,洛阳的雨,闻过苏荷的芬芳,品过泽国的稻香,在平淡的生命旅程里,在没有杀戮的兴盛国度中,做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踏十丈红尘,见人间烟火,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 芦花经雨后,烟火饭渔船。 微微叹了口气。 十三抿了抿嘴,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三十九猛地扑到十三怀里,死死的抱住他,低声呜咽。 十三举着胳膊,片刻后略有些生疏的拍了拍少女的后背。 三十九抬起头,双目泛红,梨花带雨。有三分希冀,又有一丝丝对前路的惶恐和不安。 “少主,我们最终能走出他们的阴影吗?” 十三想了想,轻轻点点头。 “那我能有机会亲手为我爹娘和哥哥报仇吗?” 十三沉默稍许,深深看了她一眼,认真道。 “能。” 不管三十九为什么突然有了那么好的修行天赋,对十三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选择了信任三十九,就不会再去刨根问底。十三自己也没想到,当初的一念之间,会给自己找到一个忠诚又有巨大潜力的心腹。 原本,他对三十九能在修行的道路上走多远其实并没有报太大的期望,可能充其量只是个站在一条船上,能帮忙处理一些琐事的人,纵然三十九有着比常人更强的对危险的感知天赋,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又能如何呢?毕竟去往试炼之地的人,都是焚隐挑剩下的。现在看来,焚隐到底不是万能的,也有眼瞎的时候。只要三十九成长起来,加上她的天赋,对他的助力应该不会小。 十三能信任的“朋友”不多,在这些人里,能让他毫无避讳的也只有三十九了。 “从明天开始,我会教你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虽然不是什么神通秘术,也不能直接提升你的实力,但对你将来的成长应该会点帮助。” 见三十九的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十三将三十九从怀里抽了出来,一直这么抱下去,估计待会对方要尴尬了。至于他自己,他其实啥感觉也没有。 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情感波动的“死”人。 既然决定将对方当成心腹,那有些东西自然是可以传授的,比如,他曾经在图书馆里看到的各种心理学的书籍,修士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心理上的弱点。 再比如,地球上关于成为“真相巫师”的练习方法,所谓真相巫师,指的是通过学习观察人的微表情,直接判断对方的话是真是假以及各种心理活动。这种方法可能没有儒门“言”的力量那么夸张,但同样也没有那么多限制。 还有一些谈不上阴险的小手段,例如如何获取别人信任的方法,例如煤气灯效应,也就是俗称的精神控制,和焚影的手段差不多,但可能方式有所区别。 就连他在昆仑山下练了十年的戮世拔剑术他也打算倾囊传给三十九,因为他发现,踏入修行之后,这门拔剑术竟然也可以配合自身灵气爆发出超强的杀伤力,宛如一门独立的剑诀一般,尤其是配合焚隐的遁虚术,一虚一实,可以出其不意的斩杀目标。 三十九听到十三的话,乖巧的点了点头,或许是刚哭过的原因,又或许是想到了自己方才的举动,三十九的脸颊略有些许绯色红霞,偷偷瞥了一眼十三,却见对方面色如常。转念想起十三平日里的状态,三十九也就释然了。 “至少,自己应该是第一个抱过他的人?”三十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接下来的时日里,十三每日足不出户的开始整理和传授给三十九各种他觉得有价值的知识。 得益于两人都是修士,又或者三十九的天赋确实不错,十三教的很顺利,三十九学的也很快。而越学,三十九越觉得十三有一种让人心悸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因为对方的修为,也不是因为对方的恐怖天赋,而是那些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在任何宗门典籍中记载过的,仿佛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她能感觉到,这些东西应该非常实用,但却说不出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当然,因为三十九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知识体系”和“底层逻辑”。 若自己真的是有目的的潜伏在十三身边,或许自己早就死了?甚至什么时候暴露的可能都不知道,想到这里,三十九突然感到一丝庆幸,而更多的,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悦,十三能将这些毫无保留的教给自己,已经算是将半条命交给了自己。 和十三一样,从试炼之地走出来的三十九,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体会过一种叫做信任的感觉了。 “对了少主,我方才从传道崖回来,听到不少弟子都在讨论着风牧歌的事情,看来衣小姐放出去的消息终于是传开了。”三十九的目光中露出异样。 “当初少主将这个事情交给她,说实话我其实是不看好的。虽然她现在也有些许修为在身,但毕竟不算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她是一个聪明人,能走一步看三步,她自然有她自己的方法。也许她的修为不如你,但你不要小看她,另外,眼下若是没有必要,不要去惹也不要得罪这个女人,虽然现在我们算是一种合作关系,但毕竟我们曾经也算是半个焚隐的人,焚隐和她有灭门的血仇,你还记得当日她很果断的放弃了她亲弟弟吗?她和我们一样,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十三很认真的叮嘱道。 一个人的能力越强,就越难完全掌控,双方现在都是羽翼未丰之时,目前来看,权重还是在十三主仆这边。 十三不知道裴家家传的东西里有没有完整的修炼功法,能修行到什么境界。想来能从不闻人这样的组织里脱离出来的人,应该会留不少后手。但自己毕竟修的是焚隐的功法和秘术,就算将来真的不欢而散,也不至于受制于人。 三十九点点头,“我明白,自不会去随意招惹这个女人。她现在是个疯子,居然把夜枭给剁碎了。少主没有杀她是因为她不得不和我们合作,她也确实能给我们提供不小的助力。殇阳城裴家灭门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没有哪个势力或宗门敢和她合作,一旦塑骨术或拟息术暴露,和她合作的宗门就要倒霉,又或者,她会被合作的宗门吞的渣都不剩。只不过,少主可有把握能永远控制住她?” “不需要永远。”十三摇了摇头。 “到有一天,我们能成长到不惧焚隐圣地的袭杀,她归附与否就不重要了。” “少主不怕她有朝一日反水吗?上次我请她去别院的时候,她的修为明显提升了很多,速度堪称恐怖。估计她的家传玉筒中记载了一种不得了的功法。” “所以,夜枭才需要死在她的手里。” “焚隐的人死在她的手里,是我们的一种态度。眼下是我们最弱的时候,也没多少可用之人,所以我需要她暗中培养一些势力去打探消息亦或者如这次一般去散播讯息。她不会完全信任我们,有后手也是情理之中。至于将来,能继续合作或者她能归附自然是好的,真到了某一天,因为某种原因,我们站到对立面,那就…各凭本事好好活着。” 三十九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冷冽。“秋夏明白,真到了那一天,我会亲手替少主杀了她。” 第38章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十三一直觉得,人有的时候是需要信仰的。无关于玄学或执念,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和牵绊,说是信仰,其实更像是一种心灵的指引。 倦鸟归巢,玄龟复海,心里有了方向,便不痴花团锦簇,不畏浮云遮眼,无惧风雪夜归。 命运很多时候总是会推着人走,个人的意志就像浪尖孤舟,喜也好,悲也罢,不过是片刻风景,随波逐流亦或乘风破浪,众生众相,最终掌舵的,皆是人心。 风行八万六千里,不问归期,那种信仰或许就叫自由。 秋雨绵绵,透着丝丝冷意,不似夏日的燥,也不同与冬日的寒,那淅淅沥沥的雨幕自云端垂下,如丝如锦,被风一吹便飘向了远方。一场春雨一场热,一场秋雨一场寒,作为一个修士,自不会如凡人一样伤春悲秋,但淅淅沥沥的雨还是让不少人更愿意窝在自己的屋舍内打坐修行。 或许是长久的压抑得到了宣泄,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三十九的状态和心态最近悄然发生了些许改变,这种改变很微小,却深入骨髓。 洗剑峰新入门不久的弟子摇身一变成了无双剑宗百年内晋升最快的核心弟子,消息一传开,无数弟子哗然。打听下才知道,无双剑宗竟然出了一个剑心通明的剑道天才。 消息是谁放出去的不好说,出于什么目的也不好揣测,舟水寒听闻后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释怀了。明珠是藏不住的,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本来还想着能多隐瞒一段时间,多给弟子一点时间安稳的提升修为,看来,有人并不这么想。 对此,十三倒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毕竟妄加揣测到底是谁故意放出的消息并没有意义,努力的提升修为才是根本。只是心里也多留了个心眼,看来这宗门里,有人并不盼着自己好。 十三是自律的,只要无事,每日都会去传道崖听人传道,风雨无阻。 走在去传道崖的路上,不少弟子在一旁指指点点,有人羡慕,有人好奇,有人嫉妒,众生百态。毕竟,对于修士而言,天赋确实是极为重要的,甚至可能直接决定了未来能走到哪一步。而成为核心弟子,其待遇自然也不是普通弟子所能比拟的。 一夜之间,十三突然变成了无双剑宗的香饽饽,毕竟,剑心通明在玄门的含金量完全不亚于道胎在道宗的地位。人性是现实的,在修士的世界更凸显的淋漓尽致。 不光是洗剑峰,就连其他剑峰的弟子也有不少人会主动跑来和他打招呼,更有不少女弟子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接近他,目光中的意思就连傻子也能看明白。 不能说谁势利,毕竟有一个天赋绝佳的道侣,对自己日后的修行也是一种极大的助力,一旦对方龙腾浅滩,作为道侣,也是一种地位的提升。 君不见有不少年轻俊朗的少年郎其实也是愿意找比自己大个百八十岁的“仙子”的。修行嘛,不寒碜。 至于相貌嘛,好看的皮囊有很多,但天才弟子却是极少的,眼一闭腿一伸,忍一忍也不是不能接受,多大的事! “难怪问莲师妹居然跟他一起去升阳楼,估计问莲师妹早就知道了,看来传言八成是真的了。” “可不是,想当初问莲师妹连卫长歌的追求都拒绝了,真是没想到啊,啧啧。” “哎你们说,这个秦君行和卫长歌比起来,究竟谁的天赋更高一点?”一名弟子突然好奇道。 “你昨天才修的仙?这还要问?剑心通明啊,现如今整个东土都不一定有第二个!”有人翻白眼吐槽。 那人摇了摇头,“我看不一定,虽然剑心通明是玄门难得一见的神异天赋,但卫长歌的资质一点也不差,年纪轻轻修为就已经可以和早入门七八年甚至十多年的师兄相提并论了。上次失手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卫长歌压制了修为,如若不然,秦君行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同境界毕竟是秦君行赢了。” “境界难道不是实力的一部分?” “话虽如此,可是…秦师弟的修为难道就不会提升了?” “可是什么?天资过人却早早夭折的天骄还少吗?” 十三默默听着周围人的评头论足,眼皮都不抬的就穿过了人群。区区一个卫长歌,还不足以被他当成对手,不说别的,至少夜枭就比卫长歌强,可最后还不是栽在自己的手里,对于一个杀手而言,方法和过程并不重要,唯有结果才是王道,夜枭死了,而他还活着。 “道常在,无量恒沙,万物并作…” 传道崖上,十三和三十九并排盘膝,今日讲道之人又是江了尘,那蕴含了对大道感悟的声音如洪钟大吕不断的敲击在众人的心头,虽然江了尘很少讲修行上的种种问题,但这些对大道的感悟却同样弥足珍贵,那种玄之又玄的东西,通过深邃的经义,可以在潜移默化之间让弟子的修行变的更加顺利,更加容易沟动天地,仿佛这些经义之中蕴含了某种天地至理,让原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可以通过经义为媒介传授出去,尤其是刚踏入修行的弟子,听之受益无穷,所以,若是没有特殊情况,十三和三十九每日都是最早到来的一批人。 “好了,今日讲道就到这里,大道无常,若想有一番成就,当谨记勤勉修行,宗门的将来在尔等而非我们这些老骨头。” 江了尘讲完便化身虹光飞遁而去,十三和三十九起身,打算去一趟闻道阁,毕竟十三现在已经是核心弟子的身份,有权限去闻道阁学习新的秘术。 两人还没走几步,突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 “秦师弟。” 十三抬眸望去,只见问莲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身青衣正站在传道崖的转角笑盈盈的望着他,从十三的视角看过去,俨然像是走在千年前那些绝美华章里的女子,朦胧的雨线升腾着水雾,显得更加缥缈出尘。在问莲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女弟子。 “是舞剑峰的问师妹和陈师妹,她们居然真的来了,这下,传言怕是真的要被坐实了。”有人驻足,惊讶说道。 “没想到心如冰清的问莲师妹竟然真的沦陷了,啧啧,不知道卫长歌现在是什么表情。” “为什么问莲师妹看上的人不是我!心好痛!” “省省,问莲师妹就算是瞎了也不会看上你的哈哈。人家看上你什么?看上修为低,看上你资质差,还是看上你长得丑?” “可秦师弟长得也不好看啊,还不如我呢…” “人家可是天生剑心通明,你呢?贱心通明吗?” 问莲的到来,让洗剑峰传道崖瞬间炸开了锅,数百道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掠过。原本想离开的弟子居然全都停了下来,一脸八卦的站在一旁看戏,莫尘和陈锦鸿从十三身旁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包含深意又有些暧昧的眼神,张胖子更直接,从纳戒中掏出不少吃的分给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的一些弟子,然后众人找了个雨淋不着的地方并排坐了下来,八卦永远比修行听道来的有趣。 十三停下脚步看向问莲,面无表情,一副根本不熟的样子。 见十三脸上没啥表情,问莲也没在意,含笑着款款走了过来。 “怎么,看秦师弟的样子,好像有些不想见到我呢。”问莲白了十三一眼,略有些娇嗔的笑道。 “问师姐哪里话,方才在想事情罢了。”十三语气平淡。 “我还以为去升阳楼那天我惹你生气了呢,回来这么长时间,也不记得来看我一眼。”娇嗔的看了十三一眼,问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羞怯。 “我靠!果然有问题啊!” “张师兄,那天你不是也在吗?他们到底干了什么?”一个弟子拍了拍张胖子,挤眉弄眼的问道。 “去还能干什么,去升阳楼可不就是吃饭吗,吃完饭我们就都走了啊,秦师弟说要再逛逛湘北坊市,就没一起回来。”张胖子翻了个白眼。 “那问莲师妹和你们一起回来了吗?会不会,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东西?你们就吃了顿饭,就……就……”那弟子指着两人,“你看问师妹那眼神,这里面有问题啊。” “我不知道的东西?问师妹好像确实也在半路上和我们分开了……我靠!”张胖子吃东西的动作猛地一顿! “有…有吗?” “没有吗?” “我靠!不会真有问题?”张胖子开始疯狂回想当日的情形,突然陷入了自我怀疑。 “舞剑峰上都是女弟子,师弟怎么方便随意出入。”十三平淡道。 “哦?那秦师弟的意思是,若是我不在舞剑峰上,秦师弟就会来看人家了?”问莲狡黠一笑。 “不会。”十三想都不想,回答的干脆利落。 “我靠!”众人一阵无语。 “秦师弟这是注定要孤独一生啊。” 问莲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十三会这么说,而且说的这么直接这么理所当然,随即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怎么,秦师弟是怕我影响了你拔剑的速度吗?咯咯咯咯!” “对,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十三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我靠,秦师弟烈啊!”众人再次无语。 “秦师弟你是魔鬼吗?” “啥也不说了,以后秦师弟你就是我大哥,大哥烈啊!” “我赌一万灵石,秦师弟注定一辈子都找不到道侣哈哈哈哈。” “白痴,人家需要找吗?人家保底有个秦师妹!” “女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啧啧,这就是剑心通明吗?怕了怕了!” 听到十三的话,传道崖的一众弟子心里突然就莫名的舒服了。 舞剑峰年轻一辈最有姿色的女弟子又如何?秦师弟注定是你得不到的男人!不少人突然开始有些同情卫长歌,苦苦追求问莲这么久,人家从来不假以辞色,现如今,问莲主动调侃秦师弟,没想到直接就被拒绝了。 “这就是常言的天道好轮回吗,师父,我悟道了!” “我突然开始好奇,到底是谁才能俘获秦师弟的芳心哈哈。” 和众人的反应不同的是,张胖子依然陷入在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有吗?没有吗?有吗?没有吗?有吗?” “秦君行!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了点天赋,就可以随意羞辱我舞剑峰的弟子?” 听到周围人的调笑,问莲还没说话,她身旁的女子便已经一脸愤怒的开口了。 十三面无表情,对于这种拎不清的女人,十三压根不想理她。 “陈师姐,算了……”问莲拉了拉身旁的女子。 “也许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的秦师弟不高兴了,是问莲唐突了,叨扰各位,我们走…”问莲说着,一滴泪珠突然从眼角滴落,我见犹怜。 “我呸!他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就他,他哪一丁点比得上卫师弟?”陈姓女子撇嘴厌恶的扫了十三一眼。 “以后你最好别来舞剑峰,否则,哼!”说完,恶狠狠的扬了扬拳头,怒气冲冲的拉着一步三回头的问莲离开了传道崖。 十三没有说话,就这么平静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我靠,美人主动搭讪,秦师弟竟然真的这么绝情,直接当场拒绝,一点面子也不给。” “你看问莲师妹哭的这么伤心,秦师弟该不会是始乱终弃了?” “你懂个屁!这才叫一心向道!女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你听听,秦师弟真男人,就是八成要孤独一辈子哈哈!” “省省,你孤独一辈子人家都不会孤独一辈子,看看人家身后。”一个弟子向三十九的方向努了努嘴。 …… 十三干脆利索气走问莲的事情短短一天就传遍了整个无双剑宗,甚至比他最快成为核心弟子的消息传的还要快,那句“女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瞬间成了无双剑宗家喻户晓的名言,只不过舞剑峰的陈姓女弟子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但狗男人只会让我的剑拔的更快!” 据从奕剑峰回来的弟子所说,卫长歌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气的把他最心爱的琉璃盏摔了个稀碎,放出话来要活活打死十三给问莲出气。对此,十三压根没有放在心上,至少在无双剑宗内,给他卫长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杀人。更何况,待自己再学上几门剑诀,下次出手,谁打谁就不一定了。没去管这些流言蜚语,此时的十三,正在闻道阁的二楼挑选着适合自己当下的功法秘术。 “主人,那个舞剑峰的问莲一直在演戏吗?虽然她演的很真,但一些细微的表情和眼神还是出卖了她。”三十九跟在正在挑选秘术的十三身后轻声低语。 “你也看出来了?看来我教你的“真相巫师”辨识法你学的确实挺用心。”十三轻轻点点头。 “可她这么做的理由呢?就因为少主的天赋?” 十三摇摇头,“我又不会读心术我哪里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盘算,总之,提防着点这个女人。” 十三说完,从二楼的书架上拿起一卷功法简介手札开始翻阅。 和一楼存放的全是手札心得所不同的是,闻道阁自二楼开始,存放的全是各种各样的剑诀术法,每上一层,秘术便更精妙深奥一分,作为无双剑宗核心弟子,十三其实可以直接到达最顶层,但他还是决定从第二层开始一点点挑选,顺便能让自己长长见识。 《流水截天剑》,剑招如水,剑意如炉,修至大成,剑意如呼啸狂潮,以柔断刚,好是好,可惜不适合自己。 两年的血腥试炼加上修习了十年的戮世拔剑术,十三走的都是更偏向锋芒和一记绝杀的剑道。 放下手中的手札,十三继续耐心的挑选着。毕竟他一年也只能挑选修习三种秘术或是特殊功法,自己的攻击手段还是有些不足,遁虚术和杀生术显然不是能随便暴露的秘术,现在能随意使用的,也不过就是江了尘给他的剑诀,以及御剑术和太虚剑气。 《坤舆覆天剑典》,以剑气引浩土之力,剑如山岳厚重压人,修至大成,可裂天。十三大致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七妙圣火诀》,十三眉头一挑,居然是一种可以助人快速突破脱凡境的秘术,可惜,自己离脱凡境还有不小的距离。 《赤霄胤雷剑诀》剑意沟动九霄神雷,每剑都蕴含一丝天劫之威,听起来好像很强,但作为修士而言,渡劫是必不可少的,一丝天劫之力虽然能提升剑招的杀伤力,但还不是十三想要的。 《万剑归元诀》,一剑斩出伴随万千剑气,剑如落雨,只可惜,这些剑气的杀伤力着实有限,而且,江了尘给他的玉筒中,第三门剑诀的名字叫傲剑凌云,和这万剑归元诀其实也差不多,更何况,他还有剑宗三绝之一的乾罡御剑术,虽然量上没有分化万千那么夸张,但质上却不是一个层次的。 《奴心养剑术》一直走到闻道阁五楼,十三突然轻咦了一声,这门秘术极有意思,不光是一门养剑的秘术,还是一门控制他人的秘术。 对于一个玄门修士而言,不似道宗那般万法俱来,可以用一纸仙诀镇压万古。剑修大多走的是一剑破万法的道,除了自身的实力和剑意,一口好剑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这奴心养剑术,乃是用剑奴的全部心血养一口神兵,一旦成为剑奴,便被打上烙印,终生受制于主人,自身与剑主乃至剑主本命所修的神兵之间有了一道冥冥之中的契约,一旦剑主动用秘术,剑奴的心血便会成为洗尽神剑铅华最好的灵液,可以提升神剑的灵性和品质,甚至连仙器也可以洗炼,而且因为那道契约的原因,不会影响剑主和神剑的契合度,完全是一门损人利己的奇门秘术。 “有点意思。” 十三摸了摸下巴,根据他曾经看过的一卷手札记载,任何修士想要提升自己与“器”的契合度,发挥出“器”更强的威力,只有用自身灵力数十年如一日的不断冲刷洗练,称为本命所修。 同样的“器”,他人使用和主人使用所发挥的威力是完全不同的,抢来的“器”,不管是玄门修士的飞剑飞刀还是儒门的各种法宝,能发挥出五成的威力就不错了,唯有仙器,因为本身诞生器灵,属于一种特殊的“妖”,又蕴含一股大道意志,只要修为足够便能发挥出仙器的恐怖。 只不过,大道是公平的,本命修器,虽然可以提升契合度,但没日没夜的用灵气洗炼,会严重影响自身修行的速度,而这门奴心养剑术,却是直接用剑奴的一身心血来洗剑,对剑主不会有任何影响,唯一的缺陷,就是只能同时契约一个剑奴。 “少主,秋夏愿为少主剑奴,替少主养剑。”三十九一直跟在十三身后,自然也看到了手札的秘术介绍。 十三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 “成为剑奴,一生都会被剑桎梏,再高的修为也不过是剑的养料罢了。” 按照手札介绍,资质越好的人,成为剑奴后对剑的好处也越大,因为资质越好的人修炼越快,修为越高,心血养剑的时候越能提高剑主与剑的契合度,但心血养剑,消耗的不光是剑奴的修为,还有剑奴自身磅礴的生命力。剑奴的一生,也不过如凡人一般,区区数十年。 “不过,这门秘术还是要学的。” 看完手札,十三没有犹豫,直接拿走了秘术玉简。 也许有些人会觉得这门秘术太过阴毒,但作为从试炼之地出来的人,十三早已见惯了比这更黑暗的东西,而且,这门秘术如果用在敌人身上,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成了剑奴,就算是想自杀都难。 “你先将我传你的乾罡御剑术学会,届时这门秘术我也会传给你,衣小姐那边的人,若是有机会…”十三没有说完,给了三十九一个眼神。 “秋夏明白。”三十九闻言微微颔首。 第39章 有鬼在侧 两人从闻道阁出来已是下午时分,花了数个时辰,十三终于挑选出包含奴心养剑术在内的三门秘术。刚出闻道阁还没走几步,迎面便遇到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男子冲着他打招呼。 “秦师弟。” 十三认得眼前之人,名为赵临渊,乃是和方有崖同期入门的师兄,年纪也和方有崖相仿,拜入了剑宗的主峰修行。 “赵师兄。”十三作揖,“不知赵师兄找我,所为何事?” 赵临渊是个行事十分爽快的人,没有过多寒暄,“前些日子,焚隐派人伏击了太阴古教的道子林羡荫,只不过最后没能得手,但是伏击的原因不知为何竟然被传了出来,那林羡荫手里竟然有盖世妖仙风牧歌仙冢的消息,迫于诸多圣地同时给与的压力,太阴古教最终还是把消息放了出来,下一个妖月之夜前,风牧歌的仙冢将会在祁水附近现世,经掌教和众长老商议决定,每个峰会带一百名弟子前去祁水,作为核心弟子则必须前往。因路程遥远,明日便要动身,你且做好准备。” 赵临渊说完,没有多耽搁,化作虹光转眼便消失了。 目送赵临渊身影消失,十三和三十九对视一眼,向着住处飞掠而去。 来到住处,十三关上了小木门,三十九沏了壶花茶,两人坐在桌子旁呷了一口。 “终于有结果了,和之前推测的差不多,太阴古教不同于焚隐圣地,这么重大的消息一旦泄露根本封锁不住,这也是我们能参与的唯一办法。只不过,此一去,必定伴随着非常的凶险。倘若不把消息散出去,很难有机会把东土的各大宗门聚集在一起,你我修行时间尚短,很多事情都需要有一个直观的认知,此次正是个好机会,见识一下东土各大宗门的风范。想来,各大圣地,也都会派核心的弟子前往祁水,借此,我们也能认清楚自己和那些天之骄子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三十九郑重的点点头,她知道现在自己或许有着不俗的资质,但是和那些从小就被圣地倾力培养的优秀弟子比起来,两者的差距还是极大的。 “另外,我有一种推测。”十三眯了眯眼,“焚隐的人极大可能已经猜到了我们还活着,毕竟,你我的咒印并非是因为宿主死亡才解除的,那个姓沈的执事,给我的感觉,和当日被伏杀的南天完全不同,沈执事,比起南天要危险的多的多。这一行肯定也会遇到焚隐的人,你我要格外小心,功法外流事如此重大的事情,沈执事不可能置之不理,可焚隐最近好像显得非常沉寂,压根没听说过有什么动静,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或许焚隐的心思都在仙冢上面?”三十九说完便摇了摇头,显然自己都不信这种说法,对于圣地这种庞然大物来说,仙冢出世或许很重要,但功法外流这种事情也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尤其是对焚隐这样的宗门来说。 “又或者,焚隐真的不知道我们还活着?” 十三摇了摇头,“事物反常必有妖邪。倒不如说,焚隐已经有了行动了,只是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罢了。”十三平静道。 “沈执事亲自下的咒,你觉得他会分不清咒印是因为宿主死亡消失还是被强行破除而消失?” “这…”三十九陷入沉默,显然,她也不认为姓沈的执事对此一无所知。 “你有没有想过某一种可能,比如,连我们都可以潜伏在无双剑宗,那焚隐的人呢?”十三眉头一挑。 “少主的意思,无双剑宗内可能还有焚隐的人?” “不知道。”十三摇了摇头。 “拟息术不是寻常功法,但焚隐的手段也不能用常理推测。” 十三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可还记得,那天离开传道崖时,你说你感觉到一股异样。” “少主是想说,真的有人已经潜伏在剑宗内了?”三十九莫名的心头一凛,这个魔道宗门屹立东土这么久,如果真如少主所言,在各宗门都有暗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细细想来,也着实太恐怖了些,那种隐藏在深海下隐秘窥视的感觉总会让人感到背脊发凉。 他们两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印在骨头里的习惯和气质,若真有暗子潜伏在剑宗内,他二人也一定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 “会是谁呢?而且,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没有拟息术,洞明通幽诀的气息根本隐藏不住。”三十九疑惑道。拟息术的神妙她自然是深有体会。 “若潜伏之人根本没修行过焚隐的功法呢?”十三反问了一句。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也不用过度紧张自乱阵脚,总之,小心点终是好的。” 三十九点点头,虽然十三只是猜测,但她总有种感觉,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想到此处,三十九顿觉一阵头皮发麻,自己就好像行走在阳光下的影子,从她入宗门的那天起,那个真正的魔鬼就一直隐藏在她影子的黑暗里,悄然无息的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 “会是舞剑峰的问莲吗?”三十九突然开口,目光闪烁。 十三一愣,随即摇头,“我打探过,问莲从六岁时就入了无双剑宗,所以应该不是她,只不过,这个女人不简单,隐藏的也很深,据说从来没人见过她在剑宗内跟人出过手,我问过胖子,胖子也不知道问莲如今是什么修为。” “少主不是说,或许有焚隐很早之前就安插的人呢?为什么不可能是她……” 十三扭头看向三十九的眼睛,平静如水的目光让三十九的声音越来越小。 “少…少主…。” “心有偏念,瞳中自生妖邪异彩。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欢那个女人,我也同样觉得她是个麻烦,但切记,永远不要感性的去评判一件事物,尤其是,关系到你我的身家性命。” “是,少主,秋夏知错。”三十九低着头。 “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三十九呷了口茶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六岁入宗…六岁…六岁确实已经能记事了。问莲这个女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突然接近我们,肯定有自己的目的,提防着点就是。如果她的身上有大问题,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可能,可倘若她真的是焚隐的暗桩…” 十三目光平静,手指在喉咙处轻轻一划。 …… 翌日,一艘巨大的飞剑穿云破空,纵横在碧海蓝天之上。下方,广袤无垠的山川河流状如沙盘,恢弘万里。那高耸的万丈绝峰,威严磅礴的千界运朝,一道道城郭星罗棋布,仿佛这见证了无数岁月变迁的悠悠东土,仅待人一子执下,便会激起万千狂潮,鱼龙共舞。 这是一片壮怀雄奇的飘渺神土,有太多生灵将一生挥洒其中。相比之下,即使是修为通天的大修士,也会显得渺如尘埃。那些无法追溯的岁月里,万族大争,血腥杀戮,强则强,弱则亡。天生没有强横肉身的人族崛起于微末,却谱写出无数壮美华章。 人族之所以能当得起一声伟大,无关于修为高低,更因为有太多先贤虽身如芥子,却心藏须弥。辟漫漫前路,求种族长存,道阻且长,虽死无悔。 纵然是对凶兽大妖而言卑如蝼蚁的凡人,亦能活出灿烂人生。苍壁礼天,黄琮礼地,薪火相传。 生而热枕,终也欢洽,庸常之中,微芒不朽。 …… “幽幽东洲浩土,万千宗门皆聚于祁水之滨,实乃是多年不见的盛世了。” 飞剑之上,数百道人影林林绰绰。站在最前面的,便是无双剑宗各峰的峰主。此次风牧歌仙冢出世事关重大,除了掌门姜天图,其他六峰的峰主来了四个,舞剑峰的叶兰歌,寒剑峰的沈宿山,洗剑峰的舟水寒,还有他的老对头萧莫离。 “可不是,上次整个东土这么热闹还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沈宿山冲着感叹的舟水寒咧嘴一笑。 “就是不知道,这次风牧歌仙冢出世,又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叶兰歌不自觉的皱了皱眉,盖世妖仙,不同于寻常修士或妖族,一个“仙”字足以震慑整个千界。得乾坤认可,继天地业位,享万载长寿,奈何,谪仙终究还是人,不是“仙”,万载之后依然会含恨作古,空留下一曲悲歌。 但是,哪怕仅仅只是沾上了一个“仙”字,风牧歌仙冢内的传承或者异宝,甚至是仙器,都足以让整个东土,乃至整个千界为之疯狂,上流宗门得之,甚至可能一跃成为一尊圣地道场,如此动人心的巨大利益,自然少不了一番血腥的洗礼,更何况,还有妖族在一旁虎视眈眈,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代妖仙的传承落入人族手中。 “修士与天争命,生死自有缘法。”萧莫离表情漠然,在他身后,卫长歌正痴痴的看着叶兰歌身后不远处的问莲,奈何问莲压根没注意他,一双灵动的眸子一直都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那副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模样看的卫长歌恨的是牙根痒痒。 十三自然感觉到了问莲的目光,也看到了卫长歌眼中的怒火,但他却没有在意,让他感到危险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长得和卫长歌有五六分相似的男子,那是卫长歌的兄长,卫长风。 此刻,对方的目光正似笑非笑的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掠过。作为宗门的核心弟子,每个人都要来参加此次东土的盛会,卫长风自然也不例外。 四目相对,十三的目光古井无波,卫长风眼底浮起一丝丝的惊讶,一闪而没。 “再有七八日的行程,差不多就要到祁水了,届时,大家务必……” “吼!” “砰!” 舟水寒话还没说完,一声兽吼撕裂苍穹,紧接着,飞剑便遭到一股恐怖的撞击,被生生掀飞了百丈之远! 好在,能有资格来的都是宗门内修为不错的弟子,化灵境之下的人数并不多,虽然飞剑受损略有些严重,不少人也从飞剑上跌落下去,但毕竟是大宗门出身,处变不惊还是能做到的,极短的时间便稳住了身形。 “自己小心。” 十三御剑于天,目光飞速掠过四周,对着方才他一把拉住的三十九沉声道。 虽然修为突破了督脉关元堪堪抵达化灵境,但毕竟才刚刚入门这一境界,灵气还没有散布到十二正经和四肢百骸,直接肉身踏空而行,时间久了还是会吃不消。 “少主放心。”三十九的脚下也踩着一把长剑,显然,她的乾罡御剑术也已经入了门墙。 “何方神圣,为何伏击我无双剑宗!”舟水寒惊怒的声音震的九霄云海不断翻滚,方才袭击飞剑的那股力道堪称恐怖,而他,甚至都没有看到究竟是什么人出的手。 良久,四周除了湛湛如海浪的厚重云层,没有丝毫动静,仿佛一击之后,那偷袭之人就销声匿迹了一般,但舟水寒和其他三位峰主却不敢放松哪怕一丝警惕,毕竟,不仅仅是舟水寒,他们三人也没有看清究竟是谁出的手,飞剑被拍飞的瞬间,叶兰歌惊鸿一瞥之下,只隐隐看到一条巨大的尾巴在云海深处一纵即逝。 一刻钟后,沈宿山皱了皱眉。 “莫非,袭击之人已经离…?” “轰!” 话音未落,一股憾人心神的滔天妖气伴随着腥风自云海深处迸发蔓延,顷刻之间,便将整片天地染成了魔幻绚烂的深紫色。目光过处,入眼皆如一片妖异的混沌,紫色的妖气中,一道道天妖神影不断浮现,或奔走腾挪,或仰天嘶吼,似在控诉着大道的不公,身影幻灭之时,亦如一只只濒死不甘的生灵,扭曲,挣扎,衍化成浓郁的化不开的怨念之气,暴戾中还带着点点萧索之意。 “不好,竟然是…是天选妖怨嗜神大阵!”平日里总是一副不咸不淡模样的萧莫离,眼底没来由的闪过丝丝慌乱。 第40章 天选大阵 萧莫离的惊骇之声顿时让所有人心头狂跳。 虽然曾有人言,人族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但面对这名震东土可怖吊诡的妖阵,没有几个人真的能做到面不改色。 尤其是,对它更有了解的老一辈修士。 “所有弟子听令!与我一起,速破此阵!这妖阵迷人心神,侵人神魂,浊人灵根,半个时辰若是还出不去,你我皆要坠入妖魔邪道!” 舟水寒眼角的纹路不断震颤,关于这盖世妖阵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最出名的,当属数万年,有绝世凶妖以海量灵石为基,以妖仙器为眼,布下此阵,将一宗三万多人的强大儒门尽数炼化,祭人成妖! 阵成之时,煞气漫天,妖灵蔽日,远远望去,如一片紫色的汪洋倒悬在天地之间,恐怖的气息如幽冥浩荡,盖压浩然正气三百余里。 天地色变! 这凶名赫赫的天选大阵曾让无数名宿大能饮恨其中,但凡人族修士,无不谈之色变。 据传,这妖阵有改人命格的无上力量,并非简简单单的妖气侵蚀,凡有逆者,大阵之内神魂俱灭。只不过,此阵虽然恐怖,但起阵的代价也是极大,所耗灵石动辄以千万计,绝非寻常人能布置的起。 舟水寒实在想不通,究竟是哪里来的大妖,跟无双剑宗有如此仇怨,居然会下如此大的血本。 这是要将剑宗一行的所有人都葬在这里,或是都炼化成妖的阵势!一旦破不了阵,整个无双剑宗,新一代的优秀弟子几乎尽数要坠入妖道! “究竟是哪来的孽畜?如此狠毒!”沈宿山一脸铁青。 “那风牧歌虽继天地业位成一代谪仙,但不要忘了,他毕竟是妖!” “仙冢消息已世人皆知,怕是妖族中有人已经按耐不住了,如果不是专门针对我无双剑宗的话…看这个阵仗,妖族对仙冢态度是志在必得…也不奇怪,毕竟是妖族目前最后一位谪仙的仙冢。”叶兰歌紧锁眉心,不由一叹。 “喋仙剑阵,起!” 舟水寒额头青筋暴起,一滴滴冷汗滴落,剑诀一掐,身化阵眼。 一柄神剑化作一抹流光,与此同时,叶兰歌以及一众核心弟子也同样祭出飞剑,这是每一个修为达到脱凡境的核心弟子都必须修行的宗门合击剑阵。陡然间,大阵内剑气凌云,肃杀的剑气震的妖阵内的妖气一阵紊乱,片刻后,煌煌剑气衍化少阳之力,恰如耀日神辉,将紫色的妖阵映的火红! “破!” 一口心血喷向剑阵,舟水寒整个人瞬间便显得有些萎靡,这喋仙剑阵固然威力绝伦,但对灵气的消耗也是无比巨大的,尤其是作为剑阵阵眼的扶阵人,仅一剑,便抽走了舟水寒近一半的灵气。 “滋滋…滋…” 想象中一剑斩开妖阵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剑光乍起的瞬间,整个妖阵内浮现漫天妖异血红的符文,表面如流淌的鲜血,一阵阵如刀刮琉璃的刺耳声音充斥着整个妖阵,那如烈日般的剑光不多时便被符文消磨的一干二净。 “嘶!”沈宿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天选妖怨嗜神大阵,当真如传言的一般,是无数人族修士的噩梦。 三十九眼皮狂跳不止,她嗅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如临深渊,芒刺在背,稍有不慎,即是万劫不复的地步! “少主…” 回望了一眼十三,三十九的手心止不住的溢出细汗。喋仙剑阵她虽然还没有修习,但作为无双剑宗的传宗剑阵,绝对有着非凡的伟力,可将一众弟子和扶阵之人的力量汇聚成一股恐怖的剑势,但就是如此霸道的一剑,不要说破开妖阵了,竟然连希望都看不到。 “冷静,纵然深陷阎罗地狱,也莫要乱了心神。”十三将手按在三十九肩旁,三十九整个人微微一震,似乎在十三的身上,总有一股莫名的让人心安的神气力量,那平静的目光,总能让人不自觉的沉静了下来。 即使,理智告诉她,面对这种诡异莫测的大阵,十三也无能为力。 “看眼下的情形,想要破阵,几乎是不可能的,少主,我们该怎么办?”三十九看了一眼正疯狂破阵的众人,纵然舟水寒等人已经尽了全力,甚至不惜以秘术透支些许阳寿,可也仅仅只能破碎大阵内的符文和那天妖的虚影,想要破开这方天地,基本是痴心妄想。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有个别道心不稳的弟子,瞳孔开始泛点紫光,看上去邪异非常。 “人力有穷时,不是所有劫难都能最终化险为夷的。如果峰主他们最终也没有任何办法,要不了多久,这大阵内就会变得万分凶险。记住,哪怕最终化身成妖,也一定要先把命保住。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十三也是刚成核心弟子不久,且修为也没有达到脱凡境,还没来得及学喋仙剑阵,眼下是真的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跟一些同样没达到脱凡境的弟子一样,掠在一旁干看着。 微微摇了摇头,面对如此凶阵,以他的微末道行,简直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是化妖还是死亡,对十三而言,眼下只能是两权其害选其轻了。 这和当初面对焚隐不同,玄门本就不比道宗,毕生道行皆在一剑一刀一戟一枪,不似道宗那般万法俱来,涉猎过阵法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就算偶尔有修习阵法之人,多半也是如喋仙剑阵这样的杀阵,杀伐有余,却少了一丝玄妙变化。 “难不成,我们就只能这样,一点点看着自己被大阵灭杀或是坠入妖道?”眼见半个时辰已然过半,有弟子忍不住绝望道。 “想不到,还没到祁水呢,我等居然要命丧于此?” “胖子我还没亲过嘴呢!”张胖子挎着个脸哀嚎。 “呃…呜…!” 胖子话语刚落,身后一个弟子突然发出一阵阵渗人的呜咽,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一番抽搐后扭动着脖子缓缓抬起头来,眼神里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和鲜活,只剩下一片邪异的紫光,透着阴冷的杀意,狞笑着拔剑推向他的心口。 “死胖子当心!”杨巅峰尖叫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长剑要刺到胖子的时候,方有崖一把将他拽到一旁,长剑在他胳膊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殷红的鲜血飙洒而出。 “不好,林师弟已经坠入妖道了。”陈锦鸿沉声,带着一丝不忍和无奈一掌将那弟子拍晕。 不仅是他,大阵内,不少弟子都开始抱着头颅蹲在一旁艰难的挣扎着,整个大阵内的怨气和妖气越来越盛了。 “舟师兄,妖阵已经染血,戾气只会越来越盛,再这么下去,恐怕我等都要交代在这了。” 沈宿山的脸色显得格外难看,这大阵的恐怖远超他们的想象,不幸中的万幸是,这大阵最主要的神效是炼人化妖,若是杀阵,恐怕众人早已命丧黄泉了。 “哎,罢了…”舟水寒满脸苦涩的长叹一声,突然抬手召回了神剑。 “待会,我会动用秘术破开此阵,但据我的推测,恐怕最多也只能坚持三十息的时间,这还是最好的结果。外面的情况如何,我们根本不得而知,或许还有其他埋伏也未可知。那孽畜袭击我等,就是想把我们推入妖阵,出去之后,若有凶险,所有弟子四散突围,自行前往祁水。”舟水寒仿佛下了什么极为重要的决定,一脸严肃的沉声道。 “舟师兄,你该不会?”叶兰歌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再变。 “眼下我们还有别的选择?”舟水寒看了一眼陷入挣扎的众弟子,神情一肃,祭出长剑,左手握住剑锋,毅然决然的划破自己的掌心。 于此同时,他的右手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剑诀,左手流出的鲜血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不断从掌心飞溅,在虚空汇聚成一个个鲜红凶戾的符文,沈宿山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萧莫离也没有再说话,晶亮的眸子微微闪了闪。 “剑书命符,昭彻乾坤,开魂三光,赫赫神池,祭吾灵命,献吾仙庭,逍遥无忘,众生寂明!” “上气诛恶斩秽剑!” 舟水寒一声声剑咒响彻妖阵,带着一股说不尽的苍凉与悲壮,那种悸动,仿佛每个人的心间都压着一块万钧巨石,就连被妖气迷失的弟子都短暂的清明了浑浊的双眼。 当符文最终烙印在剑身之上的那一刻。 “轰!” 一股恐怖绝伦的剑气自妖阵内洒下漫天神华,如坠兔收光,剑意所过之处当者披靡,瞬间便冲散了那满天的符文和腾挪的妖影。 大阵的戾气在一瞬间变得紊乱而暴虐,紫色的流萤如影如波,仿佛乾坤倒转,沤珠槿艳,一道裂缝在紫色的混沌中分外耀眼! “快走!”舟水寒一声呼喊,那张原本还算红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衰退,仿佛那一声“快走”已经跨越了他十年的光景。 嘶哑的声音不大,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气力,却如钟吕当头,敲在所有人的心田,陷入绝望的弟子浑身一震,开始向着裂缝急射而去。 裂缝并不大,仅仅三丈高度,却是所有人的生命线! 璀璨的剑芒和紫色的流光在裂缝边缘盘错交织,相互侵蚀,数百人争先恐后的往外赶,毕竟,每一秒钟,那道裂缝都还在不断缩小着。 十三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而是见数十人冲出去之后才拉上三十九飞掠而去。 “要撑不住了!”仅仅十息时间,舟水寒已经面如金纸,整个人仿佛就剩下一张皮贴在骨架上。痛苦,煎熬,无数扭曲的表情快速变换着。 十三眯起双眼,运足功法急速飞掠,舟水寒显然也看到了他,纵然浑身已经在剧烈抖动,却依然死死咬牙苦苦撑着。 毕竟是洗剑峰,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宗门当下天赋最杰出的弟子,若是就这么折损在此,自己就算是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无双剑宗的先烈们。 “快…” 声音仿佛是从嗓子里生生挤出来的,鲜血顺着嘴角滴在衣袂之上,但为了宗门的天才弟子,舟水寒依然做着最后的挣扎,抓着剑柄的手此时已经瘦的像皮包骨头的森森鬼爪。 剑光开始剧烈抖动,显然,舟水寒现在的状态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十三和三十九的身影刚飞出裂缝,舟水寒凭着最后一口气献祭了与自己相伴多年的神剑,借着那短暂的神兵爆裂产生的强大冲击力,闪身冲向裂缝,险之又险的逃了出来。 失去了剑意冲击的大阵顷刻间封闭,生死之间,搅碎了舟水寒一大截被气流吹起的衣袂。 “师兄!”沈宿山一个闪身冲上前来,接住了舟水寒摇摇欲坠的身子,一颗颗珍贵的丹药不要钱一样塞到舟水寒嘴里。 丹药入腹,舟水寒的脸色微微好了些许,但仅仅片刻,他便再一次呕出一大口鲜血,血中还带着成片成片的金色。 “不要浪费了…”吐完血后的舟水寒显得分外的萎靡,冲着众人无力的摆摆手,沈宿山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给他丹药,因为他知道师兄说的是事实,只是深深一叹。 “对了,不是让你们突…”舟水寒话没说完,目光扫了一眼四周,生生止住了后面的话。 原来从大阵逃出来之后,眼前并不是熟悉的云端,而是一片延绵的看不到尽头的血色花海。一道湍急的金色大河从花海中穿行而过,消失在看不见的天际。 “这是…” “如师兄所见,我们现在被困在另一个大阵里。” 叶兰歌一脸苦涩,对方做的还真绝,当真是一点活路都不想留。 无双剑宗虽然是大宗门,但和真正的圣地道场比起来,尤其是近些年走了下坡路,底蕴差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的。 仙诀妙法奇门大阵,本就不是玄门所擅长的,更何况,剑宗已经有无数年没有出过真正的天之骄子了。 若是当年那位师祖还在,想来一剑便可破去世间万般妙法,哪里会如现在这般狼狈,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实力不够,道行不深。想到此处,叶兰歌的目光不由的落在一个少年身上。 若是他能成长起来,或许可以做到如祖师那般,一剑破万法?叶兰歌思绪飘飞。 正踌躇着,鲜红的花海上突然刮过一阵妖风,血红的花蕊在风中娉婷摇曳,妖异绝艳,却透着阵阵萧瑟杀机,一颗颗金色的种子从花海中飞出,转眼间便充斥了整个花海上方。那奔腾的波涛也在同一时间咆哮开来,像是有人打扰了长眠的逝者。 “大家当心!”舟水寒艰难的撑起身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其他人也发现了阵内的异常,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戒备着,不知道这座大阵下又潜藏着怎样的杀机。毕竟,方才的天选妖怨嗜神大阵已经给众人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哎…” 正当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小心戒备的时候,一声女子的叹息在这一刻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心中。 第41章 叹一声大道无情 “哎…” 一声轻叹,带着浓浓的眷恋和不舍。像是两个阔别了数十年的恋人,跨过时间斑驳的回廊,再一次见到那个每每深夜里魂牵梦绕的回眸一顾。 恰如梦里,韶华依旧,夭桃秾李。 执念之所以被称为执念,只因多数时候,世事总被命运推搡。时有年少,鹤归华表,叹世事无常。 “终究,还是逃不过的。” 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像是穿过世间的帷幕,给这一片殷红的世界里带来了一抹不同寻常的色彩。 刹那间,天地如月落星沉,金色的种子和那奔腾的河水越升越高,金色、红色,还有那星月也遮掩不住的白色,在流动中交织,浮华流丹。 “砰!” 红色的世界如镜子被打碎一般,溅起漫天残片。透过残片,隐约之间,众人好像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在命运和时间的长河里彼此纠缠,追溯,却最终还是生生被打碎了。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叶兰歌的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浮现了这句话。那一声轻叹,像是直接映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花海和金河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然消失,仿佛一切都是沤珠槿艳的梦幻泡影,当众人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不少人的眼角都残存着点点泪痕。 三十九茫然的站在十三身后,一双眼睛无声的流着清泪,怎么也止不住。 那一声轻叹的出现,让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像是整颗心都被一张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揪住,蹂躏,甚至让她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那残片中的模糊身影,让她疯狂的想去抓住什么,却又茫然不得而知,仿佛自己正奔走在那无尽的时间回廊里,最终深深的迷失在了其中。 “秦师妹!” “秋夏!” 耳畔依稀传来熟悉的声音,又似寒风在烈烈呼啸,许久之后,三十九茫然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丝丝灵动。 “清醒了,终于清醒了,秦师妹,你这是…?”杨巅峰两只手在面前比划了片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刚才的状态。 “该不会是中邪了?难不成秦师妹要变成人妖了?”张胖子咧了咧嘴。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这不就随口一说嘛…”张胖子翻了个白眼。 “感觉怎么样了?” 十三平静的看着她,目光深处却多了一丝审视。 毕竟,刚从大阵里死里逃生,三十九就如中邪了一般默默哭了小半个时辰,以十三的谨慎,没有一丝戒备是不可能的。 三十九从周遭的只言片语中大概知道了情况,也从十三的目光中读出了对方的疑惑,抬手理了理被泪水沾湿在脸颊上的凌乱长发,三十九缓缓舒了口气。 “我没事…就是方才,突然莫名的觉得非常的难过。”说话之间,隐晦的打了一个只有十三能看懂的手势。 看到手势,十三眼中的戒备终于消失。毕竟在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曾经看到过一些关于夺舍之类的秘术介绍,刚才三十九的行为也确实诡异了点。 索幸的是,以邪法夺舍他人后,需要挺长一段时间吞噬灵魂整理记忆,不可能如三十九这般娴熟的打出这种复杂的手势。 “是方才的声音里蕴含了一股极其强大的道韵,别说是她,就连我也被那个声音影响了心神。想来,出手救我们的人,恐怕是一位修为极高绝的前辈大修。” 叶兰歌目光湛湛,只是眼圈有些微微泛红。 “不管怎么说,此次杀劫总算是有惊无险,只不过,哎…”沈宿山看着舟水寒,攥紧的拳头最终无力的松开。 长叹一声,眉宇间郁结着化不开的愁苦。 “生灭自有命数,修了一辈子的道,这点,老夫还是看的开的。”舟水寒的脸色已经好了少许,听到沈宿山哀叹,微微摆了摆手。 萧莫离没有吭声,手向背后缩了缩,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叶兰歌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扶住还在止不住颤抖的舟水寒。 “此地不宜久留,这次妖族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所图怕是不小,依我之见,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妙。另外,师傅他老人家现在的状态,必须尽快回宗门调养…”方有崖走上前,看着师傅依然灰败的脸色,就算是一贯心胸豁达的他也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的剑。 多年的培养,舟水寒对他可谓倾囊相授,因此,那上气诛恶斩秽剑代表着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 那是能撕天诛邪的一剑,也是斩断自身大道前路的一剑… 这一剑后,气血衰败,前路尽休。 “有崖说的不错,我们需要立刻动身,只不过,在一起目标太大,若再有伏击,怕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众弟子听令,自行赶往祁水之滨,务必多加小心,后面的日子,就交给你们几个了…咳…”舟水寒话罢,又是一口黑红的污血咳了出来。 吐了口浊气,舟水寒祭出一把已经许多年未用的飞剑,驾起虹光,向着无双剑宗的方向飞去。 “舟师兄…” 突然间,萧莫离抬头唤了一声。 舟水寒的剑光一顿,回首望去。 “一剑斩断数百年的呕心沥血,后悔吗?”萧莫离目光复杂。 舟水寒的眸子垂了垂,片刻后缓缓开口。 “不曾。” “为何?” “因为……我是你们的师兄。” 话罢,舟水寒御剑乘风,冲向天际,已经浑浊的双眸饱含着数百年的沧桑岁月凝望远方,满是皱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仙风道骨,花白如枯草的双鬓在清冷的寒风中随意的飘舞。 霞光依旧,可洒在他身上却仿佛失去了曾经的温柔,他很清楚,这或许是他一生之中最后一次御剑九霄。待上气诛恶斩秽剑的反噬全部显出,便是斩断仙凡的时候。 舟水寒轻轻抚摸着这把自己百年前所用的佩剑,动作轻柔,眼中尽是追忆。 “自得神剑百二十年,我束你于高阁之上…没想到,最后陪在我身边的还是你…也罢,老伙计,今日你我一起,再踏一遍云霄,不做那人间惆怅客!” 长剑轻鸣,卷十里云烟。虹光过处,身后尽是沧澜。 “走,出发。”叶兰歌看着舟水寒远去的身影百感交集,修行之路上,横祸杀机实在太多,纵然内心再强大的修士,也总有那么一个瞬间让人感到心神疲惫。挥了挥手,带着众人小心翼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至此之后,洗剑峰上少了一位剑光飒飒的峰主,多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藏剑和月就花阴,藏封的,还有那百年踪迹百年心。 …… 一阵清风抚过长空,卷着一片枯叶翻过山岚扶摇直上,蹁跹飞舞后,一只玉手最终轻轻捏住了它。 那飞鸟都绝迹的山巅,有着凡人穷其一生也无法眺望的雄浑壮丽,自然也就少了太多珠零锦粲的华丽诗篇。而比这风景更动人心魄的,是两道绰约娉婷的倩影。 天地寂寥,白云孤飞,山岚风静。 “噗…”蓦的,一个女子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在黑色的面纱上印上了惊心动魄的殷红,缓缓滴落在玄色的衣襟之上。 身旁,那身着一身湛蓝色长裙的绝美少女脸色一变,目光中闪过一缕哀伤,更多的,则是心疼。 “果然,终究还是躲不掉的。” 带着面纱的女子轻启朱唇,似是自嘲一笑,语气却是哀而不伤,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复杂。虽然面纱遮掩了她的容貌,但透过那双略有些冷冽的眸子,也能想象的到那股别样的风华。 “师傅,你…”蓝衣女子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一声沉沉的叹息。她知道,一旦对方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她的意志。 不,或许有一个人。 想到这里,蓝衣女子微微眯起双眼。 “这是命数,是大道。”蒙着面纱的女子轻轻拭去嘴角的血痕。 “可这么做你会死!”蓝衣少女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那又何妨?” “我…”少女被反问的有些不知所措,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低下了头。 “我会难过。” “会好起来的。”戴着面纱的女子突然微微一笑。 “时间会让你忘记一切。” “不!”少女拼命摇头,片刻后轻声呢喃。 “不会的,永远也不会的。” “道的意志,凡人又怎么可能违背的了。” 女子摇了摇头。 “我的时间不知道还剩下多少,走之前的这些年,我想再多看看。多少年了,我自己都快记不清了,等我死了以后,你自己保重。” 女子说完,一步踏入虚空之中,在进入虚空的前一个瞬间,微风掀起了那被血染红的面纱,女子绝美的左脸上,却留有一道细细的剑痕。 泪水无声的滑落,滴在湛蓝的衣袂上,她转头看向远方,那些已经消失的身影,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恨意。 在她心里,自己终究是比不过那个人的。道无情,没有人能扭转结局,自己终将会失去所爱。 也许她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对她不仅仅只是师徒的情谊,从被她救下的那刻起。 又或许,她知道,却从不在意。 “哼!”少女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恨恨的咬了咬牙,沿着对方留下的气机,一个闪身遁入虚空。 秋风吹过荒凉的大地,只留下一缕呜咽,众人离开半个时辰后,一个穿着嫣红纱裙的女子出现在此处,微微蹙眉。 她抬起纤细雪白的右手,在虚空中遥遥一握。 “这剑指…” 女子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妖族仙冢出世,事关妖族气运,一个一流宗门而已,原本万无一失,可没想到,一个没落的玄门,怎会有如此人物,一道剑指便能破掉大阵?简化的天选妖怨嗜神阵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连妄生阵也被破了? 细细感受了一番,那残存的剑意让她都隐隐感到心寒,女子沉吟片刻,一个闪身消失不见,只留下几缕跳动如焰火的花蕊,随风散尽。 茫茫黑暗孤寂的虚空之中,一道身影微微一顿,随即一步踏出,转瞬间便被黑暗吞没。 离开的剑宗众弟子并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一切,此刻的十三正静静的注视眼前的少年。 对方没有说话,对他漠然的眼神也视而不见,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十三同样没有开口,只是微微把手按在了剑柄上。 少年自然看到了他的动作,飒然一笑,不以为意。 “你似乎很有自信。” “所以呢?你要替他出头?”十三的目光微冷。 “出头?”少年觉得有些好笑。 “你觉得,他不是你的对手?” 十三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我很好奇。”少年顿了顿。 “若我真要对你出手,你又能如何呢?”说完,他又瞥了一眼站在十三影子里的少女。 “出手便是敌人。” 十三微微抬眸,目光如刀,不带一丝情感。 “敌人,便只有你死我亡。” 三十九没有说话,整个人变得更加的冷冽了。 少年的眸子微微一眯,他居然从眼前这两个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师弟师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让他都微微有些忌惮的杀意。 “事实上,我和他的关系其实也并不怎么好。”少年的气息突然一松。 “他是嫡子,我只是卫家庶出。” 十三没有接话,也没有松开手中的剑。 “我那弟弟虽然心性一般,但天资确实不差,我只是好奇,和他差不多大,却能几招就把他打趴下的剑心通明的天才到底是什么样子。” “人你已经看到了,不知道卫师兄还有什么指教吗?”十三的手指在剑潭上有规律的敲动着。 “指教谈不上。”卫长风缓缓抽出长剑挽了个剑花。 “但你毕竟打了我弟弟的脸,我这个做哥哥的什么都不做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唔,不如这样…” 卫长风咧嘴一笑。 “三剑,只要你能接过,以后你们的事情我绝不插手,就算哪天你把他杀了,那也是他技不如人。” 十三眉头一挑,没有多言,长剑出鞘。 “爽利。”卫长风轻呵一声,长剑一抖。 “第一剑。” 刹那间,卫长风手中的长剑猛然迸发出百道剑光,快若闪电,急如星火! 十三瞳孔微缩,这卫长风确实很强,给他的感觉和方有崖差不多。 一声轻呵,十三的手中长剑急转,十多道剑气如针尖对麦芒,冲入漫天剑光。 “乾罡御剑术?厉害!”卫长风赞了一声。 “当…当…当…” 一阵阵刺耳的撞击声此起彼伏,十三边打边退,那漫天的剑光却如剑雨一般想要将他淹没,纵然有秘术太虚剑气,但卫长风的修为高出他太多,这剑气显然不是一时就能击散的。 “唰!”一道剑气划过脸颊,殷红的鲜血不住的滴落,十三恍若未觉,渐渐的,他的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剑痕,整个人如同血人一般狰狞。 “第二剑。”卫长风漠然开口,一道剑光藏在漫天剑气中,形如孤雁,带着寂寥和萧索的剑意一去不回。 “摘星。” 身形一顿,十三硬抗下几道剑气,在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手中剑芒大盛,轰然撞去。 “砰!” “噗…”一连几口鲜血吐了出来,虽然摘星落月最终击碎了卫长风的第二剑,但强大的震荡已经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第三剑!” 卫长风手中的长剑一阵轻鸣,剑气一分为二,演化少阳太阴,头顶红日脚踏星光。 “去!” “傲剑凌云!”十三大喝一声,迸发汹涌剑意环绕周遭,阴阳二剑烈如焰火寒如坚冰,如蛟龙入海撞向十三环绕的剑意。 “破!” 环绕的剑意凝成百道剑芒,疯狂急转。 “砰砰砰……” “噗。” 漫天剑光散尽,十三的胸前一红一青两道剑痕分外刺眼。 卫长风收剑,双眼微眯。 他心中略有些吃惊,虽然自己没有用全力,但显然,自己这三剑也并没有预想中摧枯拉朽的重伤对方。 十三虽然看上去很凄惨,但对修士而言,这伤其实并没有多重。他的剑气之锐,远超寻常化灵境的修士,因此才能抗住自己的剑招,显然是修习过什么不寻常的秘术,如果没猜错,很可能就是荆末打赌输给他的。 “秦师弟不愧是洗剑峰的天才弟子,剑心通明名不虚传。恐怕要不了几年,你的杀力便能赶超我们这些先入门的师兄了,既然三剑已过,我说到做到,你与长歌的恩怨,我绝对不会再插手。”卫长风收剑,微微一笑。 “师兄谬赞,多谢师兄手下留情。”十三的语气淡然,压根没有去管还在流血的伤口。 “既然如此,师兄就先行一步了。” “卫师兄慢走。” “对了。”卫长风突然回过头。 “若有一日,你与长歌真的大打出手,届时还望秦师弟能手下留情,当然,这战斗嘛,总是容易出现各种意外,倘若真有个什么闪失,那也怨不得谁,对吗?” “卫师兄说笑了。”十三平静的看着他,手依然压在剑柄上。 瞥了一眼十三握着长剑的右手,卫长风一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第42章 流苏城外 目送着卫长风的身影彻底离开,十三御剑于空,转了个剑花,“锵”的一声飞剑归鞘。 矗立原地片刻,十三锁定了三十九的气机,带着她一个闪身遁入虚空。 萧瑟秋风卷着枯枝残叶呼啸而过,只留下那被剑气撕扯的纷杂凌乱的土地。 流苏城,坐落于祁水西侧百里左右的一个巨大城池。城郭高达上百丈,南北延绵数十里。往日里,便有不少修士经常来往其中,互通有无,如今,祁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整个流苏城已经是人满为患,不光是人族修士,还有各种强大的异族和妖族行走在城内,显然,仙冢问世,对于里面可能存在的传承和仙器,乃至各种珍稀的资源,眼馋的并不只有人族。 与湘北坊市不同,流苏城乃是真正的人族大城,其中除了很多祖祖辈辈便生活在城内的凡人,也不乏许多传承了数百乃至上千年的修行世家。许多大宗门的“行走”经常来此,从凡人中筛选资质尚佳的弟子带入山门修行。 因此,这流苏城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传出谁家的孩子因为资质极好被宗门看上,一跃成为修士的消息。 或许因为经常与修士打交道,这城里的凡人身上也都流露着一股特殊的气质,没有小地方那种凡人看到修行之人的卑微和拘谨。 事实上,像这样的人族大城还有许多,尤其在规模庞大的天朝圣朝更是如此。纵然修士寿命远超常人,但宗门的延续需要不断有新鲜血液的加入,这种城池是宗门行走最常来的地方。 走在流苏城大街上,修行之人开设的灵粹商铺和街角凡人的羊汤摊子相互交错,勾勒出一幅别样的生动画面,仿佛在这里,仙与凡已经没有了那如天堑的界限,缥缈仙途里带着一股莫名的烟火气息。 十三和三十九打量了一番周围,最终向着一处普普通通的茶楼走去,经过了几天的长途跋涉,两人终于赶到此处。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两处还弥留着不少妖气的大阵残存,除了满地的鲜血,一具尸骸也没有。显然,这些人并没有他们那般幸运,大阵里的人要么被活生生的炼化成了妖,要么便已经被大阵绞杀,连尸体都没有留下,甚至不知道是哪个宗门的人。 对于之前遇到的卫长风,十三的感觉很奇怪。他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任何杀意,但对方下手显然也没有顾念什么同门情谊。若不是自己修习了太虚剑气,换做其他刚入化灵境的修士,那三剑足以把人打成重伤甚至直接打死。毕竟,修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自己,接下那三剑也格外吃力。 可偏偏,对方就真的对他没有起任何杀意,似乎真的只是顾及身份才出的手。 只不过,这一战下来,十三也不是白挨了一顿打完全没有收获,在卫长风面前,满身剑伤的十三拼命的想抑制“时间”之力对肉身的回溯,他不想暴露这个秘密,便试着用那股神异的紫气去封锁肉身的伤口,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阻隔了“时间”力量的回溯,一直等卫长风离开,才回溯了满身的伤痕。 这个发现让十三对紫气有了更多的关注,也在一瞬间有了很多新的想法,只是这些想法还需要找机会亲自测试一下。 莫非,这紫气的格位甚至还要高过“时间”的力量?否则如何能够封锁“时间”的回溯?这已经是紫气不知道第几次刷新了十三对它的认知了。 “少主还在想卫长风?”进入茶楼,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十三点了点头。 “这个卫长风,确实有点意思。” “自始至终,他确实没有起一丝杀意,否则逃脱不掉我的感知。”三十九对自己的天赋一直颇为自信。 “这就是他有意思的地方。” “至少,他不像他弟弟那般让人讨厌。” 想到卫长歌那叛逆中带着让人厌恶的桀骜,三十九微微撇嘴。 完全就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屁孩,压根没什么城府,还一天到晚的装老成。这种性子要是放在焚隐的试炼之地,怕是连三天都活不下去。 “就是有点莫名其妙…剑宗里怪人还真不少。” 卫长风一直没有流露出杀意,这也是三十九从头到尾没有参与两人战斗的原因。 “他可比他弟弟深沉多了。”十三给自己倒了杯茶,静静的听着周围人的谈话,想看看能不能听到一些有价值的讯息。 “临走了还要给少主留一个暗示,真的搞不懂。”三十九想到卫长风最后的话,眼神中有些许疑惑。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他难道希望以后少主真的把卫长歌打死?” “那恐怕就是他们兄弟之间的……” 十三话说到一半突然对三十九打了个噤声。 他的目光转到桌子上,此时,杯中的茶水正荡起阵阵波纹。 “轰!轰!” 与此同时,一声声巨大的爆裂声从极远处传来,震的整个茶馆微微晃动。 众人微微一愣,随即,无数的身影顷刻间向着爆裂的发生地飞掠而去。 “走,过去看看。” 两人纵身御剑,向着爆炸的地方飞去。 刚出了流苏城门不久,远远望去,便看到几十道身影停在空中,身影下方,大地满目疮痍,深坑之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多具残破的尸体。显然,刚才的爆炸声便是从这里传来的。 “无耻妖族,居然还有脸问我们为什么拦你们去路?”一个中年男子满脸是血目光凶狞,原本华美的道袍此刻被打的破破烂烂。 “你骂谁无耻?不由分说便拦住我等去路,还出手伤人,怎么,觉得我妖族好欺负?”一个女子身着青衣,长发在妖气的鼓动下翻腾飞舞,面色冷冽面露杀机。 “出手伤人?呵…”男子的笑声仿佛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脸色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你妖族丧心病狂的布置天选嗜神妖阵,我云澜道宗七十多名弟子被活生生炼成妖,现在,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笑话!”女子的眼中露出噬人的凶光。 “你哪只狗眼看到是我烈山妖宗布的大阵?” “不是你们又如何?天下妖族,皆是穷凶极恶残忍嗜血之流,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站了出来,一身真元疯狂鼓动,那被炼成妖的弟子中,其中就有他最疼爱的徒弟。 “好好好。”女子气急,连说三个好字。 “那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帮道貌岸然之辈能拿我们怎么样!”话罢,一道箭矢急如流光,直奔男子眉心而去! 战斗一触即发! “杀!” 一声大吼,众人纷纷出手,恐怖的能量在空中激荡,一声声爆炸如沉闷的雷霆,向着远方滚滚而去。 众人暴退,快速离开战斗的范围。 没有人出手帮忙,因为此时的城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各族修士,一旦有人参与进去,恐怕就会演变成一场庞大的混战。 而且,从那一道道扫过的神念不难看出,不光人族有强者在附近,妖族乃至其他种族也有强者潜藏在不远处观战。 “砰!砰!砰!”空中不时闪过各种绚烂的流光,美丽,却带着恐怖的能量席卷苍穹。 “嗷呜!”一声狼啸,苍穹中奔跑的男子化为本体,一只通体青色的神俊苍狼,速度陡然之间飙升,纵身一跃便穿过重重道术袭杀,恐怖的利爪狠狠的拍在一个女子的头颅之上! “砰!” 女子惊恐的眼神中,她的头颅被这一爪生生拍碎,猩红的鲜血在空中喷出数十丈远。 “师妹!” 身着道袍的男子看着坠落的尸体睚眦欲裂,周身猛地爆发出一阵殷红的血雾,死死的盯着那头苍狼,冰冷的杀机如剑如刀。 “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都给我死来!” 男子的气势陡升,抬手间,恐怖的能量疯狂汇聚,一道道生杀大术划过虚空,雷霆与火焰交织,玄水和神木纠缠,天地被道法覆盖。 混战中,几乎分不清到底是谁施展的玄法,那是不同能量的宣泄狂欢,空间震荡间,冷冽的深蓝、刺目的猩红、迷幻的幽紫、浩渺的青芒,不同的道法荡漾着迥异的神华,期间,不时还有磅礴的妖气在绚烂的神通下闪烁着动人又危险的光彩。 “死!” “砰!” …… 十三远远凝视,目光沉静如水,仿佛在看一台别开生面的话剧。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不断消逝,从压抑到愤怒,从愤怒到癫狂,在鲜血与呐喊的帷幕里,上演着种族厮杀的悲壮哀歌。 没有对错,只有立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就是修士的世界。 强者当兴,弱者落幕,因果编织的杀劫,是无数年月里堆积的恩仇情怨。 万族大争苦辛路,怀愤铁血犹未枯。 妖族要争,人族亦要争,没有所谓大义,只有立足于万族之林的权重。 三十九静静的站在十三身后,眼中无喜无悲。在她眼里,别人的生死毫无意义,她所关心的人只有一个,自从走上修行的路,就注定脚下会铺满垒垒尸骸。 十三的目光离开战场,开始默默打量起四周观战的人群。 这些人大多数是散修,或是一些普通宗门的弟子,年轻一辈中,修为普遍不是很高,纵使有个别气息强大的,也不过和当初的夜枭差不多,而且普遍来看,年龄比夜枭要大上不少,这便是底蕴的区别。 蓦的,十三的目光落到一个少年的身上。 少年身着黑红色长袍,上绣烈焰图腾,头戴金冠,面容俊逸,还有些稚嫩的眉宇间带着些许冷傲,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波动居然比方有崖还要强上些许,一双眸子里似乎燃着幽冥火焰。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位长须老者,目光如电,仅仅站在那里,都给十三一种汪洋浩渺的深邃感觉。 似乎觉察到了十三的目光,少年微微转头,只扫了十三一眼,便漠然的转过头去。 十三不以为意,继续打量着其他人,天骄,尤其是大宗门的天骄,自然有属于自己的傲气。 一番观察下来,十三发现,光是这流苏城外,如那黑衣少年一般的人,便还有三个,比这四人再差上一个档次的,还有十多个人,每个人身上的波动居然都和杨巅峰陈锦鸿等人差不多,显然,这些人都是某个大宗门重点培养的弟子。 十三在观察着别人,显然,和他抱着同样目的的人也不在少数,大多数都是各个宗门的年轻弟子,借着这个机会来见见世面,顺便看看自己和那些宗门圣地的天才到底差距有多大。对于他人的目光,十三一直保持的非常低调,没有一点出彩的地方,平凡的面容,平凡的眼神,平凡的波动,站在人群之中,便是泯然众人。 没有人注意到他,在别人眼里,这只是一个过来开开眼界的少年。而对十三来说,作为一个杀手,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 打了一个隐蔽的手势,十三甚至没有开口便带着三十九离开了。身后,战斗还在持续,且越发的惨烈。原本几十道身影此刻死的只剩下七人。 厮杀至此,除非一方彻底死干净,否则战斗不会停歇。死去的终将化为尘埃消散在天地,而活着的也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毕竟是两个种族的仇怨,一个灵气枯竭又受了伤的人,很多人不介意送他一程,顺便拿走他毕生的积蓄。 “轰隆!” 白日惊雷,乌云骤聚,十三站在方才的茶楼窗口远远眺望。 城外,一股让人心悸的力量开始疯狂汇聚,眨眼之间,雷云如暴怒的苍龙盘旋在九天之上,庞大的身躯似乎能压碎整片空间。透过那漆黑压抑的深沉,一道道紫中透着血红的弧光闪电劈啪作响,时隐时没,震人心魄。 “天劫。”三十九呢喃,看向城外,心中隐隐发寒。 “好狠,这是要同归于尽吗?” “怕是不止同归于尽这么简单,留在那看戏或者想捡便宜的人,有不少人都会死。”十三摩挲着漆黑的剑镡冷然道。 几息之后,一道道身影从雷云方向急速的折返流苏城,有人族,妖族,也有异族,或狼狈,或冷冽,或淡然。 “疯了,全他妈疯了!” “要死了还想拉老子垫背,草!” “还好我跑得快,不然铁定玩完!被天劫锁定的,怕是有不下百人,嘶,云岚道宗这帮狗东西还真狠!” 有人咒骂,有人嘲弄,十三也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天劫的力量,浩瀚雄浑,刚猛霸道,携煌煌天威而来,如帝者临。 与此同时,一个消息被赶回来的修士带入流苏城。 三日酉时,仙冢临尘。 “三日吗?”十三眉头一挑,看来外面的天劫散去后,要尽快赶去祁水和大家汇合了。 想到这里,十三坐回位置上,顺手准备给自己倒一杯茶,一低头,他的眉头微微一挑。 第43章 杀人越货 嘈杂的茶馆里此时坐满了闲谈的散客,有不少是之前从流苏城外回来的修士,所聊的话题大多都是围绕方才的斗法和三日后即将开启的仙冢。 十三和三十九坐在不久前离开时的位置上,相互对视了一眼,目光都聚焦在那张方桌上。 带着些许油渍和水渍的桌面已经被跑堂的小二简单的收拾了一番,给两人沏了壶新茶后便跑去招呼其他客人,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张陈旧的桌面上多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新刻痕。 “湮”。 “湮?”三十九好奇的凑了过来,歪着头,略有些迷惑的看着桌子上的字,反复默念了几遍,却没有任何头绪。 十三同样一头雾水,他可以很确地,方才自己离开的时候,桌子上什么也没有。 那么,这个字究竟是谁刻在上面的?又想表达什么? 十三扭头,三十九有些懵的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毕竟,单凭一个字,两人自然很难猜透其中想表达的意义。 “或许是哪个组织留下的暗语,正巧在我们方才出去的时候。”三十九瞎猜道。 十三摸了摸下巴,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就如三十九所说的那样,确实只是个巧合,毕竟单凭着一个毫无头绪的字,什么也推测不出来。 “算了,不管是不是巧合,等天劫一散我们就离开。” “是,少主。” 此刻,那劫云已经完全形成,仿佛天倾一般悬在城外,压的半个流苏城的人都感到心头一股沉闷。 “咔嚓!” 一道道水桶粗的深紫色闪电从劫云中激射而下,奔如洪流,状若蛟龙,远远望去,如群龙乱舞。 “果然不下百道,云岚道宗的人是真狠,仓促之下,这百余人,不知道最终能活下来多少。”说话之人目光凝重。 一道道天劫应声而下,炸的方圆十里草木皆无,看这雷劫的强度,应该是脱凡化龙之劫,也就是脱凡境蜕变到下一个境界的天劫。 正常情况下,寻常点燃五火的修士不过五道雷劫,天资尚佳者需要渡六道,天才弟子会有七道,而一些天赋妖孽者甚至要渡八道乃至恐怖的第九道,毕竟,天劫是劫难,同样也是机缘,每多渡一道,对渡劫之人来说都会有莫大的好处。 但由于这次云岚道宗的人居然丧心病狂的服用禁忌之药强行引来天劫,被锁定的人数实在太多,如今五道天劫已过,劫云却依然没有要消散的迹象。 “轰!”一道血红弧光划过苍穹,看的人触目惊心。随即,数十道雷霆密密麻麻,整个天地被映的一片赤红。 “第六道了……看这强度,恐怕已经不下于凝神修士的全力一击了。”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风雷呼啸,一道亮白色火光自劫云中宣泄而下! “第七道了!” “居然只剩下三十七道雷霆了。” “百人渡劫,死了这么多人,当真恐怖!” “想用天劫弄死老子?既然跑不掉,那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天怒吼,一个青身影猛地跃向那道恐怖的雷火。 “轰隆!” 一声巨大的爆炸,十里外都能清晰的听到。 天劫都因为这巨大的爆炸微微一顿,而后,居然开始慢慢消散开来。 “这…看样子,是引劫之人,被炸死了。” “一人渡劫,近百人陪葬,啧啧,果然什么便宜都不是好占的。” 说者话音未落,又是十数道身影向着爆炸的方向飞掠而去,显然,大战虽然结束,但有些人似乎并不想放过生还之人,不久后,又是一场混战拉开序幕。 只不过,不论是人族还是妖族,亦或者是其他异族,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大修士下场。毕竟,修炼到高深境界的修士,没有一个是傻子,一方面,那些修为偏低的修士基本上没有什么他们能看的上的好东西,另一方面,贸然出手,搞不好会被卷入其他势力的杀劫中去。 “走。”十三冷漠的看着一道道飞掠的身影,却没打算再去趟这趟浑水,带着三十九向着祁水方向飞去。 …… 事实上,祁水早在几万年前便已经闻名东土。千金之裘自非一狐之腋,聚沙成壁终成洋洋大观,关于它的传说可以说数不胜数。 那是一种一望无际的壮怀与澎湃。 汇百川,积灵韵,八百里烟波浩渺。卷沧浪,潮斩波,浪涌下云退天低。流光一瞬,华表千年,蜿蜒奔腾,神如苍龙。 多年以来,在众多传说里,有一个最出名的传言,说祁水乃真龙陨落之地,蕴藏极尽造化,得之传承,便可一步登天,成就业位。 奈何,千万年以来,至此探查过的修士不知凡几,甚至有过古朝皇主和圣地掌教亲临此处,最终也不过摇头离去。慢慢的,祁水也终于淡出世人的视线。而今日,历经无数的苍茫岁月,祁水之名再一次响彻东土,无他,皆因一个“仙”字,足矣。 十三负手站在一处苍山上,远远眺望。祁水汹涌,卷千尺巨浪,延绵不绝,浪涛之上雾霭升腾,淼淼茫茫,好似真龙腾越烟云,巍峨壮丽。祁水之滨,人头攒动,人潮之上,白云之巅,一艘艘巨大的古舰神舟起伏沉降,恐怖的灵气四溢激荡,横压百里不绝。 十三本来还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一下各宗门的弟子,结果发现,实力雄厚的宗门,载具皆沉浮于九霄之上,让十三的算盘落了空,不过想来,待仙冢打开,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他没有去与无双剑宗的众人汇合,这一路而来,他看到了无数宗门弟子血染道途。三十九曾言,心中隐隐不安,更重要的是,他在无双剑宗身后不远的山崖上,再一次看到了一个小字。 “湮”。 是巧合吗?十三不知,但却没有贸然前往,而是和众多散修一样,随便找了个荒山落脚。 在他周围不远处,还有数百道或独身一人或结伴的修士,众人皆是神色凛然,眼神中还藏着隐隐的戒备。毕竟,散修不同于宗门弟子,资源相对匮乏,为了自身的修行,杀人越货者可不在少数。 今日,是传闻中仙冢出世之日,今夜子时便是妖月之夜。不光是宗门世家和传承古朝,来碰运气的散修亦多如繁星。 修行本身就是不断的争夺,争资源,争造化,争气运,就算明知自身实力一般,但仙冢毕竟不同寻常,必有通天造化。太古至今,有太多平凡的修士因为一场大造化,逆天改命,横压一辈,缔造传奇。谁又能说得准,下一个一步登天的人是不是自己呢? “嗖。” 又是一道破空声传来,十三余光一瞥,眉头微微一挑。来者他居然见过,竟然是流苏城外大战妖族的云岚道宗的一名年轻女弟子。 环顾了一眼周遭,女子目光清冽,眼底有怒有殇,娇美的脸庞却透着一抹不正常的惨白。显然,她虽然在那场混战中侥幸活了下来,却也受了不轻的伤,一落地,便立刻吞下一颗清香四溢的疗伤丹药。 女子的到来,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修士的注意,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她身上。一个身受重伤的古宗弟子,身上肯定有着不少好东西。 这女子虽然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可一身强大的气息说明,她已经是个脱凡境的强大修士,显然在宗门内的地位也不会低,保不准还藏着什么压箱底的搏命手段,而这些散修大多修为不高,一时间也没有人真的敢上来找她麻烦。 “林芊芊,云岚道宗此行皆毙,这一次,你以为你还逃得掉?”片刻后,天边再次传来一声戏谑之声,一个身着黑色玄袍的青年驾着遁光飞掠而来,目光阴邪。 “严平,你不要欺人太甚!”那名叫林芊芊的女子见到来人目光一凛,厉声娇喝,身形却不自觉的向后退却一步。 “欺人太甚?”严平目光透着玩味和邪异。 “是又如何?” “你…哼!” “乖乖束手就擒,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尝尝我们血魔殿的手段。” 男子落下,站在林芊芊身前不远处,周身黑色的魔气震荡,环顾四周,眸中闪着烈血灼芒。 “血魔殿办事,诸位不妨,给个面子?桀桀…” 严平怪笑一声,声音清冷,却蕴含滚滚魔音。 顷刻间,一众散修如鸟兽散。 不客气的说,血魔殿虽不是焚隐那样的魔道圣地,却也是传承了上千年的魔道古宗,若不是底蕴稍差,千年积累也未尝没有问鼎圣地的可能。而且,魔道之人不同于道宗,行事狠辣阴毒,留在这里看热闹,搞不好命都要交代在这。 十三给三十九使了个眼色,两人也默默向后退去,绕了个山坳后停住身形,收敛气息。 “严平,你今日敢动我,就不怕我云岚道宗报复?” 林芊芊色厉内荏,娇躯却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不用想都知道,落到这个魔教真传弟子的手中,下场一定不会好到哪去。若是平时,自己的实力和对方比起来或许差了一线,但一心要走对方也留不住,只可惜,此时自己身受重伤,一身实力去了四五成,眼见众人皆散,心中免不了的产生出一丝恐惧。 “云岚道宗?报复?呵呵呵…”严平上上下下打量着林芊芊,似在观赏一件精美的玩具。 “莫说我血魔殿根本无惧你云岚道宗,更何况,你又不是宗门道子,连个护道人都没有,年轻一辈的弟子之争罢了,长辈不会随意插手这是东土不成文的规矩。若我是个没有后台的散修也就罢了,你真以为,今日我杀了你,你们云岚道宗会为了你和我血魔殿开战?你嘛,还不配。” 林芊芊攥紧了拳头,她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那是因为势力和实力太过悬殊。血魔殿和云岚道宗皆是古教,宗门多半不会为了自己和血魔殿开战,至于除魔卫道?那也是要看实力的。否则,焚隐圣地何以傲立东土无数年? “别想了,乖乖从了我,做我的奴,我饶你不死,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时运不济,与我结了仇,还在受了重伤的时候被我碰到,桀桀!”严平舔了舔嘴唇,目光邪异的在对方身体上肆无忌惮的来回扫视。 “痴心妄想!”林芊芊话罢,灵气鼓动,恰如风卷云海,又似金戈回澜,乳白色的匹练芸芸满天,声势浩大。 “冥顽不灵,还想垂死挣扎。”严平冷哼一声,一身魔气陡然激发,虚空中浮现一只滴着鲜血的大手,冲着匹练狠狠拍下! 十三和三十九潜伏在一旁窥视,林芊芊强大的灵气和魔气对冲狂飙,整个荒山被两人打的不断震荡,巨石碎屑漫天飞舞,但随着战斗的不断持续,魔气明显已经完全压制住了灵气。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可愿臣服与我?还是说,等我把你弄死,再把你扒了衣服丢在这祁水之滨供人观赏?”严平周身魔气大盛,一手掐住林芊芊修长的脖颈将她提到身前。 “我,我愿意…”喉咙被捏的生疼,一想到对方描述的可怕画面,林芊芊的眼角滑落屈辱的泪水,声音颤抖。 严平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笑,果然,什么道宗真传,死亡和折辱面前,还不是得屈服。 林芊芊的眸子中闪过一缕疯狂和怨毒,就在严平微微分神的瞬间,一道金色神光从严平胸前穿胸而过! “贱人!”严平一声怒骂,整个人倒飞出去,恐怖的灵气疯狂冲击着他的五脏,而林芊芊整个人也变得萎靡不振,周身再无丁点灵力波动。 “我,要,你,死!” 十几息之后之后,在林芊芊绝望的眼神中,严平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胸前的伤口处魔气吞吐,整个前胸布满了如蛛网一般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开来。 大宗真传,果然藏有拼命的绝技,不可轻视。 十三藏在暗处,目光微凝,只一击,便差点直接杀了严平。 此刻,他的气息也萎靡不振,而林芊芊,看到对方再次站起身,目光中只剩下一片暗淡的灰,果然,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那一击,透支了她所有的灵气,精血,甚至是十年寿命,眼下,就算是个凡人也能轻而易举的杀了她。 “臭婊子!本来还想留你一条狗命做我奴仆,既然你这么想死,我改主意了,我现在就成全你。” 一把灰白色的骨剑出现在严平手中,剑身不知是什么生灵的骸骨,透着一股浓郁的死气,看起来邪异非常。 缓步走到林芊芊身前,严平扬起骨剑。 “既然求死,那我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一剑挥下,邪异的气息让林芊芊止不住的颤抖。 对修士而言,比死更恐怖的,便是神魂被拘,饱受劫苦的永世挣扎,从此,这世间将再没有古宗真传林芊芊,有的只有魔剑里的一道扭曲乖戾的恶灵。 “噗,当!” 正在挥剑的严平整个人身形一顿,瞳孔张的巨大,缓缓低下头,一把黑色长剑从他身后穿透心脉,震碎了他残存的护体魔气,最终刺在林芊芊肩旁,架住了他挥斩的骨剑。 没有魔气的阻挡,恐怖的剑气顷刻间便冲入他的灵海,而后,一声闷响,剑气在丹田灵海中炸裂开来,与此同时的,他的生机也在飞速流逝着。 艰难的转过头,最终,他看到了一张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脸。 “焚…焚…”严平努力了半天,话终究是没有说完,多少有点死不瞑目的意思。 遁虚术,响彻东土的奇术,他又怎么会不认识。 脱胎于源道之术的神异秘术,除了焚隐内部有气机锁定的牵制之法,出了焚隐圣地,除非修为通天彻地,对大道的理解极其深刻,亦或者,对虚空一道有着特殊的造诣,否则,只能根据那一瞬间的空间波动被动防范。 若是往常,十三现身的瞬间,以严平的实力,还是有八成把握躲过这绝杀的一剑,而且,有护体魔气在,丹田灵海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破开。可奈何,方才的他,已经被林芊芊的神光打的身负重伤气机紊乱,甚至心神都受到了重创。 十三漠然的抽出长剑,一剑斩断严平右手挑出纳戒,而后,冰冷的目光落到了林芊芊的身上,此刻,她一如凡人。 第44章 葬身于妙法宝术之中 命运是一个人大半行为的主宰,只留下较小的另一半让人自己去支配,它常在带给人机遇的同时也给人带去不幸。 如果能重来,林芊芊一定不会选择参与此次仙冢之行。 从被妖族伏击,到城外一番殊死血战,最后眼睁睁的看着所剩无几的同门被其他想捡便宜的修士血腥猎杀。 九死一生的捡回一条命逃了出来,又被血魔殿的妖人一路追踪,拼尽全力反杀失败本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没成想情况居然发生了反转。 只不过,希望中的柳暗花明没有到来,等来的却让人更绝望的离了虎口又坠了魔窟。 可惜,没有如果。恰如命运,总是喜欢戏谑的捉弄,在你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勾起一抹不屑一顾的嘴角。 林芊芊的内心是绝望的。 神光没能杀死严平,她已做好身死道消的准备,当十三的剑光杀死严平的瞬间,她的心中再次燃起希望,可当她看清来人秘术的瞬间,内心只剩下一片冰凉。 甚至,比之前更加绝望。 如果注定要死,还请直接一点,不要反复的折磨自己! 此时的林芊芊比凡人还不如,只能在内心里无能狂怒的宣泄。 焚隐圣地,盘踞东土无数年的魔道圣地。 无垠东土之上魔道宗门中的无冕之王,没有任何势力愿意轻易招惹这个恐怖的宗门。 传闻中,焚隐招收弟子极其血腥残酷,甚至可以说灭绝人性。而从焚隐中出来的弟子,与其说是修士,还不如说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世人对焚隐的忌惮,历经千万年,无数次的血腥屠戮,早已经深入各大宗门的心中,就算是古教真传也不会例外。 看着眼前这个相貌平凡的少年,林芊芊没有在他的眼中读到一丝一缕人性的光辉,有的,只有冰冷可怖的杀意。 不,或者说,那对瞳孔里,连杀意都没有,那刺骨的杀意只是他经历了无数次的血腥洗礼出来的深入血液的本质。在那对眸子里,她仿佛看到了一道没有尽头的渊堑,散发着她看不见的黑暗光芒。 “云岚道宗,林芊芊。” 十三站在林芊芊身前,冷漠的注视着她。林芊芊只觉得这道目光根本不像是看一个活人,更像是丹师在打量着自己的炉鼎,这让她脑海中浮想联翩,娇躯忍不住的颤抖,一颗道心此刻已完全被恐惧所吞噬。 传闻,魔教中有诸多邪术,可炼人成器,亦或者,拘人神魂,炼成器灵,永世受那不得轮回之苦。 “放开紫府洞天,如若不愿,我便斩你一臂,四肢皆斩还不愿,我便削你耳目,还不愿,我便拔你口舌,但是我保证,你一定会活着。”十三的声音很轻也很缓,仿佛朋友间的随意寒暄,可内容,却听的林芊芊寒毛竖起。 保证自己一定会活着? 看着搭在自己左肩上的锋利长剑,想到自己被削成人彘却依然苟活的恐怖场景,林芊芊险些晕过去。 虽然对方已经暂时没有修为,但毕竟是脱凡境的修士,对方不主动放开紫府,以他现在的神念修为想强行破开还是有些牵强。 林芊芊还沉浸在恐怖的想象中,却突觉肩上一痛,黑色的剑身此刻已经嵌入肉里,殷红的鲜血让她整个人浑身一震。 落到严平手里是不得超生,而倘若不服从眼前之人的安排,自己恐怕要一辈子废人一样屈辱的活着。作为一个见过九天青云的修士,又如何能甘心如蝼蚁一般蹉跎苟活?更何况,自己之前连压箱底的秘术都暴露了,现在的她是真的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 没有继续无谓的挣扎,林芊芊终究还是打开了紫府,被十三种下奴心养剑术的魂印,从此,生死皆在这少年的一念之间。 “说说你的情况。”十三声音平静。 掌控一个道宗弟子的生死,尤其是一个极为貌美的年轻女弟子,换做是别人,或许会有其他邪念,但对他来说,林芊芊不过是一个养剑的剑匣,仅此而已。 “林,林芊芊,脱凡境第四火,师从云岚道宗三长老,道宗真传弟子,六岁被三长老带回宗门,原居云泽金水城林家,家中还传有一卷功法残卷。” 林芊芊畏惧的看着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不少的少年,从那道魂印上,她清楚的知道,对方只要一念便可决定自己生死。 而且,除非自己一心求死,否则,自己的任何念头对方都能够清楚的知道,原本她还打算若是有机会回了宗门便让宗门大能帮自己解除奴印,现在看来是自己太过天真了。随即,不敢再有丝毫隐瞒,老老实实的交代着。 和严平不同,严平看她的眼中有欲望,毕竟她的姿色确实极佳,在宗门内也是追求者无数,可眼前这个少年的目光中什么都没有,她根本不知道对方控制她到底想要什么。 “第四火吗?”十三默默点点头,按照林芊芊的年纪,想来她的资质还是不错的,将来用来养剑应该不会差。当然,这千界比林芊芊资质更好的人比比皆是,但以十三目前的实力,若不是此次机缘巧合,想要找到更好的“剑匣”,也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留着丹药,交出纳戒里的东西,此间之事你也不必再参与了,仙冢不是你现在这个状态所能染指的。回宗门养好伤后,找个机会去大乾王朝都城“清衣苑”找一个叫衣长恨的人,她自会给你安排事情,等用到你的时候,我会联系你。你可以试着找人破这道魂印,如果,你无所谓神形俱灭的话。” 十三说完,收了林芊芊纳戒里的灵石和各种仙材后便不再理会她,留下严平的骨剑转身离开,林芊芊刚要张口说什么,一只手便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吓了后者一个激灵。 “好好替少主办事,如若敢有丝毫懈怠,不用少主出手,我自会去金水城屠尽林家满门。” 三十九微笑着看着林芊芊,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若不是她主动现身,自始至终,林芊芊都不知道居然还有一人一直潜在暗处。 待两道身影都消失在眼帘,林芊芊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凉透的严平,心底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多逗留,连续吞下几颗丹药,快速离开了这片山头。 “好好做事,有朝一日还你自由。”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正找地方躲藏疗伤的林芊芊一愣,心里五味杂陈。 不管对方的话是真是假,退一万步说,此次本已是必死之局,现在虽然受制于人,但起码还有一丝希望。 活着,就有希望。 奴心养剑术,虽然一次只能控制一个人,却因为魂印的原因,可以直接跟剑奴沟通。 离开了那片山头的十三主仆重新找了个地方,静静的等待着仙冢的出世,此次对于十三来说,确实是个意外的收获,原本想着,若是林芊芊死战,严平必然会受伤,他和三十九伏杀严平,或许有机会杀了他拿到他的纳戒发一笔横财,没想到,林芊芊趁严平分神,最后一手差一点直接反杀了对方,而自己短时间内也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这才让十三有了控制她当剑匣的想法。 不管过程如何,总之,结果还是不错的,就算以后有机会遇到更好的“剑匣”,大不了引动魂印杀了林芊芊便是。对他而言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至于这么做应不应该是正道弟子所为,反正十三从来没有给自己定位成一个好人。而且,一个数十年未被别人接纳和在意的人,一个从焚隐试炼之地走出来的人,十三根本不在乎这些。 正如九幽之眼看到的那个吃人的“人”,心无枷锁,百无禁忌。 残阳日渐西坠,映的天边一片瑰丽的艳红,夹杂着金色的残云点缀,凭的多了一分庄严,仿佛在那轮大日的背后,矗立着亘古长存的威严,映射在祁水的滚滚浪花里,泛着金色的涟漪。 “少主,接下来……” 重新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两人的身形还未站稳,便觉得脚下一阵地动山摇。 祁水的波涛突如狂暴后的野兽,高如山屏,立似绝峰,拍碎崖岸,冲破一切。短短几个瞬间,便有上千修为偏低的修士被怒涛吞噬,连个浪花都没有翻起来。 怒涛越涨越高,整个祁水不知何时开始弥散出一股厚重古朴的苍茫气息,却又透着屡屡俾睨威严。 沧澜翻涌,几息后竟凝如真龙,腾挪之间扶摇直上,没入云巅,天地间顷刻变幻,七种绚烂神光惊鸿显现,充斥天地乍如白昼,整片空间恰如洒下鸿蒙神光,望之置身仙境。 一道龙门在虚空中浮现,天地间响彻大道梵音,在众人耳畔喃喃低诉,震人心神,可仔细聆听,却又听不真切,仿佛每个音符都拥有无上的伟力,只能意会到一种玄之又玄的神异,一时间竟分不清这仙音歌诉的究竟是佛是道,是妖是魔。 “真理之门!” 一个老者忍不住一步来到龙门前,面露惊容。 “传说中风牧歌的那门盖世妖术?听闻一入此门,任你多强的修为,真理之门之内万法不生,万事万物,天地至理皆由风牧歌一人定夺。” “谁能想得到,风牧歌最后竟将自己葬在了他的秘术里!难怪,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人能得到他的传承。” “能以一术衍化一界,估计这盖世妖仙临终前又有突破,只可惜,终究还是没有走出那一步。” “铮!” 一声低沉的琴音突然从真理之门内传出,仿佛对仙门外的喧嚣感到不满,整片天地的朦幻炫彩猛地为之一顿。 “呼。” 一阵清风拂过,龙门前惊叫的老者身形突然化为沙硕,转瞬间消散于天地间。 “嘶!” “三长老!” 无数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仅一缕琴音,一方强者顷刻间灰飞烟灭。 “这妖仙之冢,恐怕比想象中还要凶险啊。”众人低语,却再无一人敢大声喧哗。一道琴音,便震慑了千界强者。 “好恐怖!”三十九望着仙冢入口,眼皮一阵狂跳。 十三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无双剑宗方向的山崖上,那个不起眼的“湮”字突然变得那么刺眼。 “不论如何,仙冢都是不世出的机缘,纵然再多凶险,不进去终是憾事。”十三语气平静,仿佛说着别人的生死。 三十九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铮!” “嗷!嗷!” 就在众人思索要不要入仙门的时候,异变再起,一声琴音似金戈铁马,数不清的修士,不论道宗魔门,毫无征兆的突然开始大肆杀戮,更有甚者,竟然将屠刀直接对向同门之人。 骚乱骤起,一个女修士不敢置信的看向眼前之人,眼中有悲痛,有心伤,有绝望,更多的,却是不解。 一把长剑穿透她的心脉,斩灭了她的心火。 比死亡更刻骨铭心的,大概是心上人那持剑的手。 “为什么……” 来人没有说话,目光冷冽如刀,杀性吞噬了人性。一缕缕紫光慢慢爬满了他的瞳孔。 “是妖阵!他们早已经被天选大阵炼成了妖!神志已泯,杀了他们!” 杀伐已起,回头无岸。血腥浓如烈火,烧的人心悸,煌煌秘术撕天裂地,碾碎神光,人性在漫天的血光和死亡的凝视中渐渐泯灭,仙不再是仙,魔恰如真的魔。 猩红的鲜血洒满苍穹,谁也没想到,仙冢还未进去,真理之门外已经死了上万人! 这一刻,众人的心底仿佛被撕裂出一道深渊,有恶灵从深渊里凝望,凝望着自己,在杀戮中堕落,在血光中新生。 凄厉之声不绝于耳,三十九握着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清明的目光开始渐渐泛起妖异的红。 她的内心不断有一个声音蛊惑着她,告诉她,这世间早已没有清净之地,唯有杀戮,才是这世间最痛快最酣畅的事情,才是通往那大道绝巅的仙路。 一只手猛地按在她的肩头,冷冽的杀意如寒冬里刺骨的风霜,让她豁然惊醒! “少…少主。” 三十九心惊。 一道琴音,竟然勾起她心底里最浓烈的杀戮欲望,要知道,关于杀戮,她可是受过最残酷的试炼,这琴音竟然可以如此轻易的控制她的心神,想想就她头皮发麻! 仙门外已是如此,那风牧歌的仙冢内,到底又会有怎样的凶险? 十三扫了一眼四周,长剑无声,快如飞星,眨眼间呛啷归鞘,一颗女散修的头颅飞上天,直至死亡,眼中还闪烁着对杀戮的兴奋和欲望。 一个迷失了心智的人,自然不会对他构成威胁,他可以选择不杀她,但那女修士也决然活不过今天。 十三冷漠的看着,内心毫无波动,那能蛊惑众生的琴音在他眼里,也仅仅只是一声琴音而已。 “咦?” 茫茫山巅,一声轻咦。 三十九似有所感,猛然回首,却什么也没发现。 十三顺着三十九的目光看去,有的,也仅仅是被打的破碎不堪的天地。 收回目光,十三的双眼微微一眯。 第45章 真理之门 风过山岚,猎猎如歌。一片残叶追随着风的脚步,却在转角骤然而止。那还带着丝丝绿意,却残破不堪的身子,竟和下方的天地相得益彰。 炼狱是什么样子,没有人真的能说清楚,越过残叶向下眺望,入眼却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残躯、断臂、碎骨、破颅,还有那已经被打的看不出原形的骨头残渣。 这一刻,纵然是道宗,也失去了往日的仙风道骨,道袍已被粘稠的血液浸透。至于魔门,更是在这场疯狂的屠戮盛宴里,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可怖笑容。 当最后一个被大阵祭炼成妖的人死在同门的仙术下,整个祁水如死一般寂静。 “哎……” 半晌后,有人长叹。 “妖族无道,其心当诛!” 有人怒斥,可内心最深处,杀戮带来的究竟是快意还是心有余悸,无人知晓。 十三没有说话,各大宗门内修为精深者也没有说话,而是凝重的看着那漫山遍野的尸骸和那已经汇聚如河的鲜血。 无他。 盖因那些鲜血正伴随着一声声压抑的琴音,不断流动着! 良久之后,琴音终止,那汇聚了上万修士的血河最终衍化成一个看上去晦涩却又无比古老的字符。 “太初妖纹。” 大道青莲剑宗的古舰上,一个青衣男子面色极其凝重。 “那是什么?” 年轻的弟子们茫然不知,呆滞的注视着。但不少圣地道场的领头之人却如临大敌。 “那是一种据说已经失传很久很久的古老妖族圣言,太古时期,每一个妖纹皆有其独特的神通伟力,老夫听闻,远古时期,曾有盖世大妖,以一字之力沟通天地,生生镇杀了比自己修为高出两个境界的修士,其威堪比源道之术和佛门的秘术六字真言,没想到,今日居然又重现人间。” 一个独行老者捋了捋三尺长的须子,摇头感叹。 “风牧歌生前未曾有过关于太初妖纹的传言,想来,应该是大限之前又有奇遇,若是妖族得此传承,将来,恐怕气焰就更盛了。” “都说同境界下,妖族凭借先天的天赋,即可稳压没有盖世大术的寻常修士,若再得妖纹传承……也不知那十六道妖纹,风牧歌究竟继承了几道。” “天选噬魂大阵,太初妖纹,此次妖族,恐怕所谋甚大啊,诸位道友,可有人认得此纹?”有道宗大能出言。 “方才还打生打死,转眼就成了道友,啧啧,道宗不愧是道宗。”一个魔道修士讥笑,众人却充耳不闻。 “这枚妖纹晦涩繁奥,世所未见,想来,应该是那十六道妖纹中最神秘的三枚妖纹之一,传闻中,那三道妖纹,洞古今,通生死,达八方,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哪一道。” “洞古今,通生死,达八方?呵呵,难不成,这妖仙还能活过来不成。”有人撇撇嘴,似是不信,可说者无心,却让不少人心坎一跳。 十三闻言,脑海中如电光划过黑夜,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越发深邃。 极远处,一个女子蒙着面纱,着一身翡衣,缥缈出尘,静似瑶池的青莲,仅站在那里,都仿佛绽放的南山别歌,绝世独立。 “传讯圣殿,圣言已出,上一次,我等止步七绝仙境,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到它。若本宫没猜错,它已然成妖,也算,圆了风前辈的心愿了,只是不知道,它究竟得到多少风前辈的传承。” “是!”话罢,无数传讯秘术飞也似的消散开来。 “对了。”女子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将仙冢出世这个消息传出来的人,可曾查到?” “回九公主,查到了,只不过,那人已经死去许久了。” “哦?”女子目光微凝。 “有意思…本来,本宫还打算安排阿七去做这件事,没想到,竟然有人比我们还积极。唔…这么看来,计划里似乎出了点小插曲,但散播消息的应该不是什么大势力,才想用这种手段参与进来浑水摸鱼,只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不进那七绝仙境还好,一旦进去,只能是十死无生,除了玲珑冰心,谁又能挡得住那种力量。” 女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中闪过一丝忌惮。 “对了,太阴古教那边什么动静?” “应该还蒙在鼓里,听说各大圣地逼他们公布了仙冢的消息后,林放最近火气挺大。” “这老东西…焚隐那边呢?最近什么反应?” “他们应该已经猜到我们利用了他们安插的暗子散播了消息,毕竟,那个假的衣冠冢里,除了林羡荫几人逃了出去,妖族这边活下来的,除了阿七之外,就只有那个暗子了。但仙冢的消息毕竟是真的,至于太阴古教的怒火,反正他们虱子多了也不怕痒。” 女子点点头,花了那么大代价,布置了一个假的“遗迹”,引林羡荫等人入局。为了连焚隐的人一起骗进来,还死了不少妖族,因为仙冢“出世”的消息需要一个有分量的宗门,能顶住焚隐的袭杀,抗住各大道场的压力最终把消息公布出去,才更有可信度,才能吸引更多的人前往。只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林羡荫的护道人实力确实强横,没有把他给扼杀在“遗迹”里。 负手望向祁水,那安静流淌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河道,此刻已然看不到原有的样子,猩红的河水刺目狰狞,犹如炼狱中的血河。 “可惜了这片山河,这一次死了这么多人,仙境一开,极阴之气必将宣泄,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成为千界又一处绝地。妖仙的一身浊气,啧。”女子微微摇头,抬起玉手遥遥一指。 “那个人,若是进了仙门,让阿九带人去把他抓来,能不被它的声音干扰,我很好奇他身上藏了什么秘密,若是抓不到活的,就干脆杀了。另外,所有人族圣地的弟子,如果有机会,也全部给我留在仙门内,尤其是林羡荫那样的人。我妖族能否在之后的千年里长盛不衰,恐怕就要看这一役了,真理之门内有仙威,万法不生,只要不托大,我们机会还是很大的。” “属下明白。” 女子点点头。 “走,回圣殿,请玲珑冰心!” …… “诸位,如今真理之门已现,妖纹奕显,可吾等却没有开门之法,素闻道宗儒门万法玄妙,可有道友有破解之法?”剑谷的巨大飞剑上,一个老者沉声道。 “袁修长老言之有理,论奇门妙法,只能仰仗道宗儒门的道友了。”无双剑宗的飞剑上,沈宿山点头附和,显然,这真理之门的威名他也有所耳闻,自然不敢贸然以蛮力强行破除,鬼知道会不会再来一道琴音直接把破阵之人给灭了。 “难不成,诸位就不觉得奇怪吗?” 妄生涧的奇异载具上,一个穿着暴露浓妆妖艳的女子舔了舔嘴唇道。 “仙冢出世,为何附近连一个大妖都没有?这风牧歌,可是妖族的仙。我等一路而来,多少修士喋血妖阵,如今,又有太初妖纹现世,依我看,此处,八成是妖族设下的陷阱?” “非也,据太阴古教所说,风牧歌在天妖圣殿留有后手,仙冢问世,妖族自可从天妖圣殿进入,这真理之门,显然是为了挡住我等的去……” “昂!昂!” 袁修的话还没说完,真理之门的水龙突然迸发出极为高亢的龙吟,龙吟声罢,真理之门豁然大开,透过龙门,依稀可以看到仙门内的山川秀水,仙禽异兽,更有大日高悬,万里青云,纵然是修一口浩然之气,素以丹青出名的儒门也绘不出如此神秀的作品。 “这…”袁修愣愣的看着大开的真理之门,咂了咂嘴没敢再多言。只是脸上多少有点烫。 我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不要面子的吗? “这龙门,居然自己就开了?莫非,这里头有诈?”有人不解,有人警惕,有人踌躇。 一时间,也没有人真的敢贸然闯进去。 “走啊,还愣在那作甚?人家都好心给你把门开了呢,咯咯。”方才的妖艳女子再次调笑。 “怎么,不敢了?方才不是还一门心思想要破开龙门吗?怎么现在龙门开了反而又不敢进了?这便是玄门剑谷吗?还是说,袁修你是在等奴家的门对你开不成?就怕你年纪大了,吃不消呢,咯咯咯咯!”女子戏谑,笑音魅惑,慢条斯理的捋了捋额前的发丝。 “魔道妖女,如此放浪形骸,敢辱我师尊,待入仙门,吾必杀你!”袁修没说话,身后走出一位双十少年,目光冷冽的望了女子一眼,直接闪身入了龙门。 “瞧瞧,后生可畏呀,可比你们这群老东西强多了呢!年轻人,就是有冲劲咯咯…不管这是不是妖族陷阱,事已至此,难不成诸位还要打道回府不成?既然你们都不进去,那奴家就只好当仁不让了!”女子说完,嬉笑间带着一众妄生涧的修士入了真理之门。 有人开了头,一时间,无数修士争先恐后的涌入仙门。 修士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劣根。没人进的时候怕有凶险,有人进了,又怕别人抢先了机缘,哪怕明知道这里头可能有猫腻,但若不入这仙冢里走一遭,恐怕会留下毕生的遗憾,甚至会影响到往后的心境。 “这真理之门当初不知困杀了多少惊才绝艳的修士,门内自成一界,如今,纵然没有了风牧歌的掌控,依然有一缕仙威留存,入了仙门,恐怕修为都会被强行压制,而且,里面不排除还有妖族后手,诸位此去,定要小心!”无双剑宗飞剑上,叶兰歌等人神情肃穆的交代着。 “请叶师姑放心。”方有崖作揖,不再多言,带着洗剑峰的人朝龙门飞去,其他几峰也纷纷动身,飞身跟上,只是人数较之来时已经少了不少。 一时间,巨大的真理之门前人头攒动。但似乎很有默契的是,不管是圣地道场还是传承古教,极少有修为绝高的修士进入龙门,就算有个别个的,也是年纪颇大,几乎走到时间尽头的人,想进去撞一撞仙缘,妄图再苟活些年月。毕竟,真理之门内万法不生,一不留神,就有陨落的危险。 “走,我们也该进去了。”十三注视着驾着虹光的方有崖等人,之前的一场大战,无双剑宗也死伤不少人,所幸,那些天赋绝佳的真传弟子和亲传弟子中只有御剑峰的一个师兄死在了最初的骚乱里。 “方师兄!”十三御剑而飞,大喊了一声,方有崖身形一顿,猛的回头,面露喜色。 “秦师弟!” “靠,你怎么现在才赶来,一直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们俩死半路上了呢!”张白胖咧嘴一笑。 “看来,这席是吃不成咯。” “确实遇到了伏击,所以耽搁了些许时间。” “死胖子闭上你的乌鸦嘴,来了就好,正好,我们一起进去,也好有个照应。”杨巅峰一巴掌拍在胖子头上。 “你说话就说话,你打我搞什么。” “因为你嘴欠儿。”陈锦鸿翻了个白眼。 “好了,都别闹了,仙门内一切未知,诸位定要多加小心。”方有崖摆了摆手,打断了众人的寒暄,率先冲入龙门。 几人对视一眼,鱼贯而入。身后,问莲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卫长风若有所思,至于卫长歌,一双眸子杀意不掩,卫长风看了两人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别再输第二次了,卫家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卫长风一个闪身消失在龙门里。 卫长歌冷哼一声,死死攥着拳头,不光是对十三的怨恨,还有卫长风的羞辱。 和他一样心情的,还有站在一旁的大善人荆末。 现在几乎整个无双剑宗都知道他荆末当了大怨种,打脸不成还倒贴了一门秘术。 对于身后的情况,十三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漠不关心,有叶兰歌等人在,他也不怕对方暴起发难,就算两人有再大的怨气也得憋在肚子里。 眼见众人都进去后,十三当下也不再耽搁,拉着三十九一起,闪身进了真理之门。 没有天旋地转,没有江河飞渡,十三感觉自己仿佛只是穿过了一道水帘,再回首时,仙门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和仙门一起消失的,还有同门的师兄,以及自己拉着的三十九。 “随机传送吗?有点意思。”十三眉头微挑,抬头望向天空。 第46章 失手 “撕拉!” 利爪划破肩头,轻易便带出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皮肉向外翻开,剧痛如烈火浇油,疯狂刺激着神经,少年却目光冷冽,恍如未觉。 如果没有那么多嗜血的杂血凶兽,如果没有接二连三的妖族伏击,这方天地应该是一处绝佳的修炼圣地,甚至堪比大宗圣地的修炼道场,福地洞天。 …… 一望无际的横川秀水间,飞瀑如银河宣泄,古木似蛟龙盘错,苍茫平原中更有灵泉吞吐,润泽生机,仿佛洗净了旧月的铅华。 七道绚烂神华充斥天地,举目仰望,不见星辰,不挂日月,有的,却是一个倒挂在头顶的,完全不一样的万里山河!好似这片天地间有一面看不见的镜子,将两个世界完全隔开,却又彼此相依相生,不知道究竟哪一处才是真实所在。 “阴阳转生,不交不逆,是为大道真理,又好似生灭轮回,这风牧歌,真不愧是横压了一个时代的盖世妖仙。” 一处入云绝巅上,一个麻衣老者抬起右手,摸向一株倒悬的仙葩,那是一颗起码八百年的灵果,食之可滋润神念。 只可惜,老者最终也没能如愿,他的手仿佛去了另一个世界,而后又从上方的两界交接处伸了回来。 看着眼前从“另一个世界”探出来的自己的那只手,老者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没能看出任何端倪,也没能找出丝毫阵法的痕迹,一切都那么的自然,犹如真实。 暗道了一声可惜,老者架起虹光御风而下,手中不自觉的捏着一纸仙符。 真理之门内的世界,因为一缕仙威的缘故,所有修士的修为都被强行压制在初入脱凡的境界,纵然有着丰富的经验以及诸多玄妙大术,但此次进入仙门的修士太多了,其中不乏大宗门的亲传甚至圣地的道子,与那些惊才绝艳的天骄相比,真对上了,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这也是为什么不少修为精深的修士不愿意亲自进入,而是派弟子前来的缘故。 “吼!” 一声似虎似熊的嘶吼突然自下方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刀兵相接的声音,老者思索片刻,向着兽吼方向飞掠而去。 十三冷眼看着眼前的异兽,那是一头两丈有余的白虎,背生肉翅,血目金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好像来自蛮荒的压迫感,十三紧了紧手中的剑,不敢有丝毫大意,这白虎身上显然流淌着一缕极其强横的血脉,只是不知道这血脉究竟是穷奇的,还是飞熊的。 摩挲着前爪,那白虎似乎失去了耐心,一声长啸扑向眼前的少年。 十三身形暴退,整个人向后斜仰形如飞絮,剑诀起,黑色长剑一分为九,乾罡剑气爆裂开来,萧瑟肃杀,一道黑色流光飞云摘星,太虚剑气急速流转,剑光如星辰坠天,其后的一把飞剑再次一分为三,剑呈三星,斗转落月,其余剑气如飞鸟于还连成七星,刹那间将白虎包裹在剑阵之内。 这便是十三当初挑选的,除了奴心养剑术外的第二门秘术,太虚剑阵残页。 据说是宗门的一个前辈自一处秘境中得来的,只有前半部分,居然和太虚剑意出自一个地方,这让当时的十三也感到特别的意外。 这门秘术可以根据所控的飞剑数量衍化出诸多剑阵,从三把飞剑的乾坤三才阵,到一百二十八把飞剑的都天轮回剑阵皆可自行演化,锋芒惊世,变幻莫测。 只可惜,后面半卷那门以四百三十二把飞剑结成的名为大道怜仙阵的太虚剑阵,只记载了名字,其余内容早已不知所踪。 事实上,当初十三会选择这门秘术,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为了配合自己的乾罡御剑术,虽然乾罡御剑术最多只能演化八十一道灵气飞剑,但他还可以配合其他剑道秘术,让自己的战斗更加的灵活多变,而且有了太虚剑气的洗礼,纵然只是剑气衍化的飞剑,其威力也相当不弱,至于第二个原因,才是十三下定决心要修习这门秘术的关键原因, 大道怜仙剑阵。 这门剑阵以怜仙为名,可谓是狂到了极致。 古往今来,仙之一字一直是无数修士穷其一生的漫漫追求,仙路缥缈,纵观万古,成就谪仙业位者也不过寥寥尔,每一位都是恒压了一个甚至几个时代的盖世人杰,谁人敢亵渎于仙?谁人又敢言“怜”仙?传出去,恐怕也只会徒增他人笑料,可十三居然莫名的就信了,原因无他,因为秘术上记载的剑阵数量。 四百三十二。 或许对于无数人来说,四百三十二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数字,可十三却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在图书馆的时候,看到过有关四百三十二的记载,相传,这个数字的背后极其的神秘,从科学到玄学乃至西方神学,都能找到四百三十二的影子。谁能参透了这个数字的奥妙,便可堪破万物的本源。 纯阳子化羽成仙,好像也和这串数字有联系。由于当时的十三还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对这些说法也只是一阅读而过没有上心,可如今,突然在这个神秘的大世界里再次看到四三二这个数字,不由的让他联想了很多,并最终选择了这本残缺的秘术。 如今,事实也证明了当初选择这半卷秘术还是很正确的,九把飞剑如星拱月,只瞬间,便在眼前这头身负异兽血脉的白虎身上留下道道血痕,随后,七把飞剑化成星斗,刹那间,锋芒的剑气四溢激散,白虎的眸子中也不由的闪过一丝诧异和慎重,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修为不怎么样的少年竟然如此难缠。 身上的剑痕越来越多,虽然对白虎而言只是皮肉伤,但作为异兽的尊严自然也不是随意能挑衅的,白虎再次狂吼,闪着银光的利爪猛地再次探出几寸,上面还弥散着淡淡的血芒,一个纵身,目露凶光,抬手压下! “咔嚓!” 像是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剑气拟化的飞剑上瞬间便出现无数裂痕,下一秒轰然溃散,剑阵被破,白虎霸道无比的身形趋势不减一往无前,眨眼间便到了十三的面前。 “碰!” “噗…” 一声闷哼,十三的身影被这一爪拍出十数丈才堪堪稳住身形,翻转手腕看了一眼,黑色的剑身上已经留下了三道清晰的爪痕,整把剑此时都在嗡嗡震颤。 若不是方才反应快,此时恐怕整个身子都被拍烂了,即便如此,白虎那恐怖的力道还是震的他喉咙一甜,显然是肺腑经脉受到了剧震。 缓缓站起身,十三的目光越过白虎,看了一眼它身后那颗一枚气四溢的果子,思索片刻后慢慢向后退去。 异兽天生灵觉敏锐,有一种如第六感一般的冥冥之中的神性感知,尤其是脱凡境之上的异兽,纵然不能如妖族一般化形,那也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惹得起的。 那白虎一直死守在灵根旁,自己只要接近那株灵果,就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已经失手过一次了,那畜生只会更加警惕,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再次出手,极大概率会被暴怒的白虎所伤,一个弄不好,灵果没偷到,再把命留下也太不划算了。 就算“时间”的力量能回溯己身,可若是被白虎一口吞了,估计一样会死的不能再死了。 为了一颗灵果把命搭上,这买卖自然划不来,眼见白虎没有再追来,十三转身便打算离开这里。 “吼!” 还没走多远,身后的白虎再次怒吼一声,声音听起来异常愤怒,十三的身形一顿,快速转过一座山峰后遁入虚空。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看来老夫当真命不该绝,啧啧。” 一个麻衣老者一脸欣喜的摘下那枚十三没有偷到的灵果,那是一颗一百年一熟的果子,虽然没有天穹上的仙葩来的珍贵,但这果子却是炼制延寿丹的主要材料。 要知道,这种丹药平日里根本就是有价无市。虽然如今距离完全成熟看上去还差那么一两年,不过对他而言,已经是天大的仙缘,一颗延寿丹,起码能让他再活一甲子,或许还有一丝机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吼!” 灵果被摘,白虎的双眼简直要喷出滔天烈焰,它守了这株果子近百年,眼看快要成熟了,自然是寸步不离。只要吞了这枚灵果,就能让它再次激发一缕上古血脉。 要知道,异兽先天血脉的驳杂程度,基本上就限定了将来的高度,对于它而言,这同样是一场仙缘,这也是它没有继续追十三的原因,可如今,这果子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抢走了! 不可原谅!这个老东西,还有刚才那个让它分心的人,全都该死! 白虎的双目充血,背后的肉翅猛地扎开,整个身形突然化为一道白色的影子,正印证了那句话,云从龙,风从虎,何况,还是添翼的白虎! “哼,雕虫小技!” 麻衣老者目光微冷,身形微抖,与白影交错而过,白虎眸子一缩,那被抓碎的身影慢慢淡去。 残影。 白虎一爪按在地上,将身子猛地甩了回去,张开大口,吞吐之间,有白色瘴气滚滚而出,额前的王字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麻衣老者残影消散,右手一抖,指尖灵符化为漫天白鹤,一声声唳叫散化成白羽,掀起阵阵缥缈仙风,吹散白雾,舒张之间,羽毛微翘,宛如刀锋,密密麻麻,向着白虎蜂拥而去。 面对激射而来的瑰丽“飞刀”,白虎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深吸一口气,而后,是一声摄人神魄的滔天兽吼,在真理之门内的世界中传了很远很远。 那蜂拥的鹤羽猛地一顿,随后如艳阳下的飞雪,最终消散开来,只留下一地的雪白。 麻衣老者的目光彻底阴沉下来,看着眼前的异兽,若不是受到那缕仙威的影响,此等修为的异兽,自己翻手便可抹去,哪容得它在自己面前逞凶。 方才的那一声兽吼已经传出很远,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聚集无数的人,届时,纵然自己有诸多秘法傍身,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想到这里,老者不再犹豫,转身便打算离开。 眼见仇人打算跑,白虎再次吼了几声,居然干脆离开了栖息了几十年的地方,跟在老者身后穷追不舍。 “孽畜!” 老者见状,气起心底,反手就是几道秘术,可毕竟是妖仙秘术演化的世界,纵然是威力绝伦的生杀大术,一时间也无法抹杀了那头身负异兽血脉的白虎,而此时,天边陆续开始有流光飞来。 “你,该死!” 老者停下身形,看向死咬着自己不放的白虎,脸色阴沉可怖,浑然忘记了是自己先下手夺了它的造化。 当然,对于他而言,这白虎也就与一头畜生无异,可就是这么一头畜生,却给他带来了天大的麻烦,在那几道流光中,他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几人。 第47章 粗鄙莽夫 “要说这缘分,还当真是有趣的紧。” 流光散尽,一众修士停下身形,六个身着奇异袍子的魔道修士目光不善的盯着麻衣老者,微微欺身,隐隐有将其包围之势。 之前那头死咬着麻衣老者不放的白虎,在众人的围攻下,早已浑身是血,苟延残喘的躺在地上,眼看是活不成了。 麻衣老者眉头紧蹙,快速扫了一眼众人,心中微沉,知道今日怕是无法善了了。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为首的男子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缕仇怨,一丝快意。 “冯道长,此处峰峦奇秀,谷有流水潺潺,苍松翠柏,更有两界奇观,做你埋骨之地,可还满意?”另一人阴笑着道。 “哼,口气不小,就凭你们几个魔道宵小?老夫纵横东土的时候你们尚不在娘胎,也敢言将老夫埋骨于此?”冯钰手腕一抖,又是三枚灵动仙符。 “玉华宫的灵禄仙符,呵呵…若是在真理之门外,我等见了你那自然是要绕着走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哦对了。”男子一拍脑门。 “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你,若不是因为你带人杀了我宗门上下两千余人,我们这些人也没机会在机缘巧合拜入妄生涧修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男子眯起狭长的双眸,声如阎罗,瞳孔中的仇恨犹如幽冥焰火。 “魔道孽障,人人得而诛之。”冯钰冷声,踏出半步,道袍鼓动猎猎作响。 “魔道孽障?…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人人得而诛之?”男子肩头止不住的上下耸动,直到最后仰天狂笑,状若癫狂。 “我且问你,我等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再问你,这世间仙魔正邪,莫非就只凭你这老东西的一张嘴?你屠我至亲,满身戾气,却反被愚昧世人称颂,呵,好一个除魔卫道!” 男子怒极,双目如烧红的赤珠,死死的盯着眼前之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你屠我宗门两千多人,你告诉我,那些蹒跚学步的孩童,他们何罪之有?你与我,究竟谁,才是魔?” “生在魔宗,便是魔!便是罪!” 冯钰看着眼前六人,周身灵气激荡,自始至终,冯钰也从未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他的父母兄弟骨肉至亲皆被魔道修士所杀,魂魄惨遭阴毒祭炼,自他机缘踏入修行的一刻起,除魔卫道便是他毕生信仰。 “好一个生在魔宗便是罪,既然我等生来便罪孽缠身,那便唯有杀出一片净土!世人愚昧,言我是魔,那我一定会让你尝遍这世间所有最阴毒的酷刑折磨,我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话罢,男子悍然出手,冯钰自知,今日双方注定只能有一方活下来,手腕一抖,三张灵符绽放漫天神华! 远处,十三冷漠的看着激战的七人。对于双方的话,他没有丝毫兴趣,谁是魔他也漠不关心,他只知道,冯钰的手上有他之前没拿到的那枚灵果,而且,以这老者的修为,他身上恐怕还有不少好东西,如果有机会,他不介意顺手牵羊一番。 但双方一个是成名已久的道宗大能,纵然被压制修为,秘术神通一定不会少,另一方居然是东土有名的魔道圣地妄生涧的修士,而且每个人的修为都不弱,想要当这个渔翁,风险系数还是不小的,除了要有机会之外,还务必要小心又小心,一旦失手被留下,恐怕唯有假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毕竟,打不过就遁虚逃走,需要相对稳定的空间环境,若空间被封锁,亦或者在各种玄法大术席卷下变得极不稳定,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就如当初黑执事南天所遭遇的空间隔绝,连遁虚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十三收敛心神遁入虚实之间,眸中一道紫气流转,顷刻间,他的身上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如同一个凡人一般。 不仅如此,他还运用自己在试炼之地的所学,尽可能的将自己的生命气息降到了最低,如果此时有人能从他藏身的空间夹缝中走过,会发现此时的十三就如一尊枯坐入定的老僧一般,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在自己暴起出手的那一刻,让除了空间波动之外的所有存在感更低一些。 他就像一个潜伏在深海里的猎手,不动则已,动,便是为了绝杀。 事实上,进入真理之门没多久,他便已经收到了方有崖等人的传讯,可思索了片刻后并没有选择去与对方汇合,这方小世界里,所有人的修为皆被压制,对他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玉华宫虽然称不上上流宗门,但作为新崛起不久的大宗门,在东土的道宗内也颇有几分名声,作为玉华宫的长老,冯钰的一手小替身术用的尤为顺手,纵然修为被压制在初入脱凡境,这么多年的丰富经验,也让他在众人的围杀之中不至于捉襟见肘。 可对面之人毕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魔道小宗门的弟子,拜入妄生涧多年,一生魔功不说大成,但抬手之间,那滚滚魔气也对冯钰产生不小的困扰,一时之间,七人打的是难舍难分。 “以恶为能,背理而行,也妄言修道,可笑至极!” 一声剧烈的爆破声,四周灵气和魔气激荡百丈,冯钰再次炸裂一张替身符箓躲过了心口致命的一招,身影急速后撤,抬手之间,成千上万只灵鹤从他的袖口飞出,如飞蛾扑火般冲向对方。 看着被灵鹤缠住的众人,冯钰眯起双眼,一个时辰的激烈战斗,方才那已经是他最后一张替身符箓了,没想到才初入仙冢不久,保命的东西就被耗了个七七八八,这让他隐隐感到不安,对方显然已经被仇恨和即将报仇的执念冲昏了头,那种不要命的打法让他暗暗心惊,再不抽身,可能就真的要饮恨在次了。 想到这里,冯钰再次洒下一把符篆,化身虹光便想逃离此地。 “想走?晚了!” 为首之人目光阴毒,在冯钰的面前,蓦的翻涌出一帘百丈血幕将众人死死困在其中。 “今日,你我只有一方能活着出去。” 冯钰回首看了对方一眼,没有接话,手中妙术疯狂冲向血色幕布,妄图将其撕裂开来,那散发着浓浓血腥味的血色结界在狂暴的攻击下荡漾着一圈又一圈的纹路。 十三冷眼看着,那冯钰再冲不出来,估计就唯有殊死一搏了。 “唰!”最后一只灵鹤被魔刃斩灭,化作一张纸鹤碎裂开来,妄生涧一众修士也同样浑身是血。姜毕竟是老的辣,对方也不愧是道宗成名已久的前辈,道术里的各种小手段之多让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冯钰收手,转身而立,目光阴沉。 “既然你们一心想死,那老夫就成全你们!” “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今日就用你这个老东西的狗命,来祭奠那些被你屠戮的无辜的人!” 战斗再次爆发,惨烈的程度愈演愈烈,困兽之斗,必有一死。 “砰!” 又是一声震天巨响,那充满腥臭的血幕被炸开,冯钰浑身是血,左臂已不知所踪,而妄生涧一方,也已经有三人躺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仇恨在鲜血的刺激下像风过的野火,那被炸碎的血幕还没完全消散,一片殷红之中,大地碎裂开来,一只巨大的魔手从地下钻出,一把将冯钰抓在手中。 “死!” 男子的眼中闪烁着极其兴奋的妖邪色彩,可下一秒,突如其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席卷而来,恐怖的灵气如爆破后的气浪,向着四周滚滚压去! “草!” 咒骂了一声,男子化身虹光身形爆退,但那灵气热浪如蚀骨之蛆紧随其后,几息后,男子终究还是被爆裂的灵气吞没了。 尘归尘,土归土,当一切纷扰平息,原本秀丽的山崖经此一战轰塌了大半,冯钰在最后关头居然选择自爆肉身,虽然实力被压制,但他的修为确实实打实的。 要知道,自爆肉身,就意味神魂能踏入轮回的概率微乎其微,大概率都是在自爆中被恐怖的能量撕成粉碎。 而一般修士被斩杀后,如果没有受到特殊秘术的干扰,脱离了肉身束缚的神魂,可以做到一念千里,想要拘下,难度并不小,逃脱的希望还是很大的。男子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选择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猝不及防之下,活着的三人居然没有一人逃出去。 “咳…咳咳……” 尘烟散尽,原本剩下的三人中也只有为首之人苟活了下来,躺在地上不停的咳着鲜血,此时的他肉身被炸得稀烂,神骨也变得暗淡,仿佛随时都可能死去。 此役近乎同归,不可谓不惨烈。 “咻!”突然,一声破空之声传来,目标直指地上的男子。 男子大口的咳着血,面对疾射而来的寒光恍若未觉,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冯钰身死的地方。 拼命修魔多年,大仇终于得报,心里的执念得消,只是,恐怕今时今日,自己想要活下去,也不过是痴念了。 冯钰将死,居然放弃了最后一丝希望,选择了玉石俱焚,就正道而言,也算有些风骨了。 “叮!”一声轻响,疾射而来的剑气没有击中濒死的男子,最终打在了一根画轴上。 一阵哗啦啦啦的开卷声中,画轴豁然摊开,上绘有山河花鸟,苍狗白云,整个画卷层次分明,看一眼便仿佛要沉浸其中,好像里面真的有一个没有纷争的澄净世界。 “这魔道孽障,就不劳道友费心动手了。” 画卷一收,躺在地上的男子和另外两具尸体便消失不见,不远处的一个山头上,一个身着白金色长袍的双十少年丰润如玉,遥遥一指,画卷便飞掠而去。 “阁下如此贪婪做派,可就有些不仗义了。” 另一边,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冲着少年冷哼一声,剑诀一掐,一道剑意衍化成一柄褐色巨剑,带着厚重的磅礴力量如神龙摆尾斩在那画卷之上。 “砰。” 飞掠中的画卷猛地被巨剑击中,强大的力道拍的画卷哗啦啦直响,一角画卷被斩的裂开,两个人影从画中掉了下来。 “有话好说嘛,怎的如此粗鄙。” 山头上的男子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被剑气震开的画卷,撇了撇嘴暗暗诽诽,玄门中人就是粗鄙,一言不合就只知道提刀提剑砍过来。 这么能砍,你怎么不去把天砍下来! “想要就给你好了。” 对方的修为显然高于自己,纵然被妖仙的大术压制,打起来估计八成也是讨不到好的,反正那个苟延残喘的魔道妖人还在里面,看起来应该是为首之人,身上的东西应该更好一点,这么算来,自己也不算太亏。至于冯钰和另外三人的纳戒,早就在爆炸的时候被灵气绞成了齑粉。 真是可惜了,死了也不知道造福一下活着的人,呸! 正准备收回画卷,又一道夺目的剑芒如劈开黑暗的惊雷,惊觉乍现之后,画卷上的山水一阵剧烈抖动,如水泼在染料上,散发着一圈圈朦胧的墨韵。 画卷的裂痕瞬间扩大一倍有余,再次掉出一个人影,正是那已经昏迷的妄生涧弟子,电光火石之间,又一道剑光干脆利索的斩了男子的头颅,男子当场身死,一个身影抓着那无头的尸体一闪而过,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我他…” 身着白金色长袍的少年面色铁青,没成想自己干巴巴的守了半天,什么便宜都没捞着,法宝还接连被暴力锤击了两次。 的亏不是本命双修的重宝,否则这两剑下来自己非得吐血不可。 深吸了一口气,少年一脸怨念的看着那身影消失的地方,来人一看就是焚隐的王八蛋。 对于遁虚之术,除非提前有所准备,或是用大术瞬间干预周遭空间,也许还有三分机会留下对方,但自己毕竟不是妙法通玄的道门弟子,如今这种情况,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哑巴吃黄连,硬咽下这口气。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不忿的内心。 “君子非礼勿言,莫动气,莫动气,莫动气……个头啊!草!气死我了!两个粗鄙的狗东西!” 召回画卷,少年心疼的端详了片刻,无奈的收了回去,短时间内,这法宝算是废了。 黑衣男子看着那身影消失的地方皱了皱眉,对方一击得手直接远遁,干脆利索,他也没有办法在顷刻间缠住对方。略有些同情的看了少年一眼,收了两具尸体的纳戒后闪身离开。 似乎是读懂了男子最后眼神里的同情,少年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瞬间被挑了起来,暗暗的咬了咬牙,冲着男子离开的地方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 “嗬…忒!粗鄙的狗东西!” 第48章 第五流霞 一道宽仅一丈多的临渊绝壁,崎岖险要。每每有清风拂过,撞在山崖之上,会荡漾阵阵的回音,在空旷处传的极远。 山崖之侧怪石嶙峋,远眺过去,目尽处有奇花初胎,散发郁郁清香。抬头仰望,不见星辰,不挂日月,更没有云蒸霞蔚的千奇幻变。恰如两个世界的奇缘交错,邂逅在无垠的旷野,呈现出千界难观的瑰姿奇景。 倒挂的如镜像里的奇幻风光,雄浑壮丽,又缥缈如烟,每每驻足,总让人不得不感慨那盖世妖仙的恢弘手段,磅礴大气。 如果将千界比作一张巨大的樊笼,修士不过是笼中争渡的飞鸟,身处此地,却如身临世外桃源,绝世独立,隐隐透着一丝超脱之意。 当然,若是没有修为的限制,没有一连串恐怖杀机的话。 越是深入真理之门,修士们所见到的奇珍也越来越多。 不知这盖世妖仙在这长眠了多少年月,这自成一界的小世界里,不敢说仙葩遍地,但确实有不少东土大地上多年难寻的珍奇灵根,或青翠欲滴,或矞矞皇皇,散发着让无数修士为之疯狂的独特魅力。 只不过,往往这种致命诱惑的背后都伴随着血腥的凶险,有险地踏之便瞬间消磨百年生机,有凶兽一怒吼动山川,仅仅不到十二个时辰,便有数之不尽的修士喋血在这真理之门内。 十三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冷漠的扫了一眼四周,从一个没有头颅的尸体手中取下纳戒,顺手将其丢入眼前的绝壁深渊。一阵大风刮过,尸体在风中飘了很远,最终消失在十三的视线中。 尸体是妄生涧弟子,便是十三从那身着白金色长袍的儒门弟子手中抢下的。 纳戒不似那画卷般的法宝,不能存放活物,电光火石之间,十三只能多送了他一剑。战斗结束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就是怕还有其他人潜藏在暗处。好在这方世界极为辽阔,战斗也不仅仅发生在一处,最终虽然有点冒险,但总算还是有所收获。 因为主人已死的缘故,十三很轻易便用灵气凝练的剑气抹掉了纳戒上的禁制,果不其然,作为妄生涧年轻一辈一个小团体的领头人,这男子纳戒内的东西确实不少,除了两万多枚灵石,还有不少丹药金石,炼器宝材,只不过大多数材料因为十三修行时间尚短,所学有限,并不认识。他只在剑宗的一本手札中大致的翻阅过一些很贵重的灵根仙葩和异宝天材。 有些可惜,纳戒内并没有妄生涧的修行功法,这让十三的打算落了空。 焚隐洞明通幽诀的后续功法不太好搞到手,作为魔道圣地的妄生涧的功法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只不过,这些圣地对功法的重视程度显然是极高的,一般弟子的身上几乎都不可能有功法的手札或玉简。 当然,这种可能十三也是大概能猜到的。纳戒内灵石不多,但也有两万多枚,若是单靠宗门发放,要攒上大半年之久。 难怪世人常言杀人放火金腰带,不是没有道理的。杀人越货累积资源确实是极快的,就是风险太高,寻常修士栽一次跟头基本上就没有机会重来了。 “要不说还是焚隐圣地的弟子富有,就是截杀起来的难度太大了点。” 十三将纳戒内的东西放入自己的纳戒后随手将其丢下悬崖,毕竟是妄生涧弟子的纳戒,还是别留在身上的好。 而作为东土规模最大的刺客组织,焚隐自然也会经常性的承接各种刺杀任务,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和杀戮,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用钱解决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每次完成任务,出任务的弟子都有丰厚的佣金,除去需要上缴的那部分,还有不少盈余。是以,基本上每个焚隐的正式弟子都富得流油。就比如夜枭,一个初入心火境的弟子纳戒里就有足足六万灵石。 “接下来,就是尽可能的猎杀更多的修士,获得更多的资源,尽快的提升修为。”十三眺望远方,眸子里古井无波,像一台精密而冰冷的杀戮机器。 心中默默做了个简单的规划,那就是目标最好放在修为不错的散修或者小宗门弟子的身上,因为这么做风险更低,留下的问题更少。 越往里走,真理之门内的凶险也越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不少妖族开始在仙门内走动,大肆猎杀人族修士,更有潜藏的蛮荒凶兽,如黑暗中的猎手,稍不留神,以他的修为都会留下致命的凶险。 至于风牧歌的肉身,那更是一点影子都没看到,十三也从来没打过它的主意,在他看来,那纯粹是找死的行为。 单单一道琴音就能抹杀那么多的修士,一代妖仙的长眠之地岂是一般人能觊觎的。更何况,还有妖族异族横叉一手,这本就是属于多个种族间巅峰强者的博弈。他很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见识更多的同辈弟子,并借此机会设法掠夺更多的资源。 大宗门的弟子自然是更富有的,但大宗门的核心弟子也很少有单独走动的,至于林羡荫这类圣地道子或大宗亲传,更是会有护道之人不离左右,想要猎杀,只能看机缘,天时地利缺一不可。 心中有了决定,十三也不再耽搁,纵身一跃跳下山涧,风一吹,便弥散了身形,只留下衣袂的猎猎之声在山间传了很远。 …… 一汪湛蓝如天空的小湖旁,五道身影交错而立,显然刚结束一番激烈战斗。 众人身后,一条幼年的蓝色蛟龙还未死透,趴在湖畔苟延残喘的吞吐着鼻息,它的身上纵横密布着各种伤痕,有刀剑的锋芒,有烈火的灼烧,有雷霆的暴虐,还有许多五花八门看不出是什么攻击留下的凄惨痕迹。 “青殊师兄!”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女子的呼声,众人回首,只见一个身着白金色长袍的少年踏云而来,举手投足间,那谦和风雅的举动,那温润如玉的笑容,好似从水墨丹青中走出的画中人物,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师兄此行可有收获?” 方才唤他的女弟子一脸笑意的再次问道,眼神中的爱慕之毫不掩饰,正所谓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这世间并不是只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一说,如此温良皮相又极俊朗的少年郎,就算在宗门内也是少见的。 “……” 听到女子的询问,让被称为青殊师兄的男子温雅的神情为之一顿,略有些尴尬沉默了片刻后,一股莫名的纠结慢慢爬上眉头,隐隐还带着一丝丝的怨念。 “莫不是此行不顺?”女子观其神色,略有些疑惑。以青殊师兄的实力,加上一堆玄妙神异的法宝,只是去打个秋风而已,还能出什么意外不成? “遇到两个粗鄙莽夫,一个是焚隐的狗东西,还有一个没认出来…”纠结了片刻,男子长叹了口气,努力维持的形象终究没有抵过心里的郁闷,尤其是想到那黑衣男子最后略有同情的目光,谦谦君子的人设还是崩坏了。 “嗯?” 女子虽不解,却很贴心的没有追问。落了师兄的面子总是不好的,自己还是喜欢刚才那个逼……位格满满的师兄呢。 “据宗门来报,有人看到了林羡荫好像正在被一众妖族疯狂追杀,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林羡荫?又被追杀?” 作为东土为数不多的儒门圣地——浩然沧溟楼的核心弟子,太阴古教道子林羡荫他沈青殊自然是认得的,而且平日里两人的关系还不错,只是,前阵子不是才听说他被焚隐的人伏击了吗?怎么才进了仙门又被一群妖族追着砍? 沈青殊一脸愕然。 “看来这小子最近运气很旺嘛,唔…走,过去瞅瞅,正好我手里还有一颗来自鲛族的转运灵珠,是时候去黑他一笔钱了,上次他敲诈我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沈青殊咂了咂嘴。 “师兄怎的如此说?那转运灵珠能逆天改运,是天下间不可多得的宝物呢。实乃是师兄不忍见他如此下去才忍痛割爱,怎么能说是黑他钱呢?”女子忽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沈青殊,一脸的正义与天真。 “师妹所言极是,是师兄言辞不当了。我辈儒门弟子,读万卷经典,修浩然之气,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黑钱呢?果然,还是师妹你最了解我。”沈青殊微微勾起嘴角,笑容迷人,那谦和温润的佳公子形象再次树立了起来,逼…位格拉满。 ”走,过去看看他死……咳…如今是否安然无恙……” …… ”叮叮当当……” 龙门内一处荒原裂谷中,一阵激烈且清脆的刀剑金鸣之声过后,整个裂谷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好剑法,敢问阁下名讳。” ”青莲剑宗,第五流霞。” ”大道青莲剑宗……”出言之人抿了抿嘴。 ”我输的不冤。” ”你的剑,重剑形而轻剑意,刚猛霸道但灵动不足,放之力竭,如鹿角长而困,有扬无备,是以受制于人。” 裂谷再次陷入沉默, 半晌。 ”在下修剑一百七十四年,未曾晓青莲剑宗竟有如此年轻的剑道宗师……多谢手下留情,张某受教了。” 一炷香后,一个身着灰色劲装的男子走出峡谷,身上有四处明显的伤痕,眉心一点血芒,咽喉一道剑伤,心口偏一寸处被利刃贯穿,丹田灵海也隐隐作痛,衣角渗着大片殷红。这四处伤,每一处再重一分,恐怕这男子都要毙命当场。 站在峡谷前,男子回首,欠身作揖,将自己的佩剑插在峡谷入口处,而后化作虹光消失不见。 峡谷内,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子持剑而立,不似寻常女修士的雪白肌肤,她的皮肤偏黄,眉毛微挑,眼神清澈黑白分明,中上姿色,却有一股寻常女子不曾有的英气。一身粗布麻衣,卷着裤管赤足而立,身无长物,唯手中提着的三尺青锋。虽年岁不大,却隐隐带着一丝玄门剑道大家的厚重和压迫感,似乎仅凭手里这三尺秋水,便可斩世间一切法。 ”看了半天了,再不出来我便要走了。”第五流霞的唇色不深,声音也不显得有多柔美。 一个身影从阴暗里走出来。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剑意。你的剑意饱含杀意,凶戾之气难以遮掩,太过血腥。”第五流霞面色平静。 来人眉头微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色长剑陷入沉默。 ”从某种角度来说,你的剑非常纯粹,只为杀人而已。” ”剑本凶器,剑术本就是杀人的术。”来人颔首,声音清冷。 ”大道至简。” ”要打一架吗?”第五流霞抬眸。 ”……” ”下次。” 点点头,第五流霞越过来人,向着峡谷外走去,峡谷深处,十多个妖族横死在其中,几乎全都是一剑毙命。 ”他本想杀你,为何放过他?” 身后突然传来疑问。 第五流霞驻足,拔出峡谷出口的长剑。 ”杀了他,世间又少了一个用剑的人。更何况……他杀不掉我,今天不行,以后也不行。”话罢,少女负剑,赤足轻点,缓步离开了峡谷,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剑意吗?”十三漠然凝视着第五流霞离开的方向低声轻语。 第49章 妖族猎场 十三在无双剑宗收录的一本手札里看过这样一段话,这世间一切技,一切法,皆有其相克之道。正如大道阴阳罔替,五行交织,从没有无敌于世间的术。 从修行遁虚术至今,除了焚隐内有遁虚秘术的牵制之法外,十三还从未在遁虚的状态下被人发现过。 纵然是焚隐内部的牵制之法,也不过是一种对洞明通幽诀气机的利用,在他人遁入虚空之时将其秘术破除从虚空中抓出来。而方才那第五流霞,竟然只凭所谓的剑意,便发现了潜伏在一旁的十三。 有无数个瞬间,十三想要拔剑杀了第五流霞,纵然他是从第五流霞视线的盲区显出身形的,但十三并不能保证对方是否已经发现了他用的是焚隐的秘术。 思索了很久,十三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实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方才那个少女。 对她而言,自己的遁虚术近乎没有什么作用,对方仅凭所谓剑意便能发现潜伏的他并大致确定他的位置,这还是十三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在此之前,就算是很多修为远超过这女子的修士,十三也从未暴露过。 而且,据十三观察第五流霞与那张姓男子的战斗,第五流霞的剑锋芒凌厉,却又细致入微。自始至终,她出剑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剑,都极其精准的点在男子剑招的破绽上,让十三莫名的想到了金庸武侠小说里描写的独孤九剑,区别只在于,独孤九剑只能破天下武学,而这少女手里的剑,似乎没有什么她破不掉的术与法。 另外,最终让十三没有选择贸然出手的更重要的一点在于,十三在第五流霞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有看到一丁点的别样色彩,似乎在这个少女的世界里,只有她手里的剑,以及她走的剑道,真正一剑破万法的剑道。其他事物于她而言,仿佛根本就不在意。 不在乎你是正是邪,不在乎你是人是妖。她是十三见过的所有的修士当中,最纯粹的人,真正的心无旁骛,真正的剑心无尘。 “倒是的确想和她打一架,只是单纯的打一架。呃…但是好像有点打不过她啊。” 十三摸了摸下巴,第五流霞的剑,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千界内无数玄门修士毕生追求的目标,一道破万法的剑道。自己目前所修的剑诀虽然尚可称精妙,但对上第五流霞估计也会很轻易的被对方破开,即便她的修为好像也不是很高。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第五流霞最有可能破不开的剑招,那或许只有那句脍炙人口的所谓的无坚不破,唯快不破了。 当剑速快到了极致,便可在一定程度上无视“技”与“法”。 “不知道戮世拔剑术她接不接得住。” 十三思来想去许久,好像只有这个自己磨练了十多年的一剑,还有三分胜算。第五流霞的剑道天赋太高了,而大道青莲剑宗本身又生生的将她这个天赋再次拔高了一筹,这个傲立东土的玄门圣地,是无数剑侠梦寐以求的地方。 第五流霞的出现,给了十三不少的启发,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将戮世拔剑术继续研究下去的想法。 是自己以前忽略了拔剑术的潜力,总是潜意识的将它当做一个凡间的奇门剑招,出其不意的杀人剑术。只是简单的以灵气配合让拔剑术的杀伤力更大,现在看来,这思路太过狭隘了。 既然踏足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自己更应该想尽办法去完善它,让这个自己磨砺了十多年的一剑能做到更快,更准,更狠,蜕变得更沉寂,更纯粹,更凶戾,更锋锐。 倘若有一天,他能做到凝聚全身的剑气、剑意、剑势、血气、力量于一个点,即使一场战斗中他只能出一剑,但只要能真正做到拔剑无声快若惊鸿,纵然以他的天赋,或许永远也达不到第五流霞那般以剑之道破万般法的绝高境界,但对十三而言,这世间想来也没有多少他斩不了的人了。 甚至包括第五流霞,当然,前提是他的剑能足够快,快到第五流霞的动作甚至是神念都跟不上。 “有意思的人。” 十三又看了一眼少女消失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 这世间玄门修士不知凡几,太多的人穷其一生的磨砺剑道,也达不到第五流霞如今的境界。 那并不是修为的差异,而是一种对剑道的至深理解。很多时候,虽然很多人不想承认,但天赋的差距的确不是勤能补拙的,那是一如天堑般的,让无数人绝望的跨不过的深渊。 或许有极少数大器晚成者,一朝悟道,最终跨入了那玄之又玄的众妙之门。而更多的人,终究还是蹉跎了岁月。 朝闻道,夕死可矣。 第五流霞如今年芳几何?想来不过二八年华。细细想来,也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圣地道场,果然名不虚传。若有合适的时机,还是要去一睹风采的。” 十三走出峡谷,一个纵身跃上长剑扶摇直上,向着真理之门更远处飞掠而去。 那张姓男子本是十三即将猎杀的第二十个目标,奈何第五流霞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十三的原计划,最终第五流霞选择放其一条活路,十三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满足了少女这份小小的心意。 …… 一处群山密林之间,厚厚的枯叶铺满了整片林子,落足于上,只觉分外柔软。林间回荡着咔嚓咔嚓的轻微声响,山风一吹,枯叶飞舞,顷刻间便掩盖了生灵留下的一切痕迹,让这原本就充满蛮荒气息的幽暗之林凭多了些许肃杀之意。 ”咻…咻…咻…” 幽静的密林里突的传来一阵急促的破空之声,自那被密林遮蔽的上空,数百道闪烁着绚烂红光的箭矢急如星火,亮如悬珠。 ”砰砰砰!” 箭矢落地,顷刻间爆裂开来,冲天的玄火伴随着一圈肉眼可见的恐怖气浪向外掀去,透过那飘忽的透明热浪,爆炸的中心还隐隐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一时间,密林中的这方世界犹如烈火焚城。 ”林羡荫,今日你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放弃挣扎,老老实实跟姐姐回家,姐姐给你看大宝贝儿呀。” 一声戏谑之音从上方传来,声音绵柔,还带着一丝慵懒的魅意。 一棵古树的树梢上,一个衣着有些暴露的女子斜靠在枝丫上,花白的大长腿泛着象牙一般的月白,大腿后,一根毛茸茸的尾巴打着卷轻垂在半空。 轻轻舔了舔放在唇边的手指,微光透过繁枝的间隙,在女子的脸上缀下点点光斑,映出了一个缱绻身影。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抬眸之间,琥珀色的瞳孔微微眯起,带着一股子人族所没有的异样性感,睫毛煽动魅惑天成,像极了那冗长之夜的梦中之人。 ”沙沙沙…” 女子身后,又是几道身形陆续显化,一双双颜色迥异的瞳孔在幽暗的林子里闪烁着妖异的光。 ”妖族还真是看得起我林某人…” 火光中,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抬起头,透过那烧的有些虚化的烈焰,一双清亮的眸子如雾里的星光。 五官虽称不上多么的俊逸,却透着一股宁静之气,让整个人显得悠然淡泊。男子身侧,一圈圈天青色的符文缭绕周身,衣袂飞舞。极阴之力衍化,如泼天而下的水幕在周身川流不息。 ”堂堂太阴古教的道子……若是在这仙门外嘛,我等自是不敢如此放肆的,但是在这龙门里嘛……”女子狡黠一笑,一个纵身从古树上落下,无声无息。 ”姐姐还是想和你多亲近亲近的,人家还特地焚香沐浴了哦,不信你闻闻,我这身上香是不香?咯咯……”女子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樱红的嘴唇,像一朵摇曳的野性玫瑰,带着一股子妖媚放纵,挑逗的看着林羡荫,目光脉脉如丝。 ”呵…” 烈焰之中的林羡荫只轻声一笑,对女子的魅惑不置可否。 ”若是成阳虞娘来此,或许还能影响到林某人的心神,至于你嘛…多多少少还差了些许意思。” ”哦?林公子是觉得我萧九儿比不上白虞娘那个骚媚子吗?姐姐我也是很带劲的哟,不信的话,林公子可以来试试,我的也很大的哦!”萧九儿一手按在胸前的高耸处,笑容妖娆,瞳中闪烁着妖邪异彩。 狐生而有灵,因此妖狐也是妖族中的一大望族,传承极为悠远,见证过无数圣地天朝的兴衰。 不仅是在修士的世界里,即使在凡尘之中,亦有无数关于狐族的戏文异传。 脱于胡姓这一大姓,多年的香火传递,现在的妖狐一族又分赵张白康四大主要支脉和一些小的姓氏。 有人曾戏称,千年的赵张百年的白康,萧九儿口中的白虞娘,便是东土妖族里年轻一辈中很出名的一个狐族女子。有人曾传言,那女子身怀只一眼便能勾人神魂的天生魅术。 林羡荫目光清澈如水,手中浮尘一甩,晒然轻笑。 ”这火海之外灵气如潮水激荡,只怕林某人一步踏出,迎接在下的便是雷霆当头,萧姑娘如此美人,林某可消受不起。” ”啧…还真是没劲呢,堂堂圣地道子,一点都不解风情。既然你不肯乖乖就范,那姐姐我只好辣手摧花咯!只是可惜了你这张小脸了…去,下手轻点,别打死了…咯咯…” 萧九儿玉手一摆,话音刚落,数道身影直接冲入火海,滚滚妖气在烈焰内升腾激荡,伴随着阵阵阴风,撕天裂地。 林羡荫以一敌多,纵然是古教道子,术法玄妙,但毕竟被压制了修为,一番苦战下来终究是有些捉襟见肘。对方人数众多,配合也十分娴熟,自己甚至连个吞丹的功夫都没有。 ”你看你,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呢?”萧九儿嘟了嘟嘴,玉手一抖,一根泛着白玉光泽的鞭子如灵蛇探洞,冲着林羡荫疾射而去。 林羡荫自然也注意到了萧九儿的小动作,手中白浮青光大盛,极阴之气宣泄,如开了闸的洪流,浮尘大尾猛然间疯长,面对神鞭,如双龙夺珠,天地间清白一片。 ”砰!” 两根柔软神兵,却碰撞出震耳轰鸣,萧九儿脸色一白,白玉神鞭一甩收回,鞭身上已粘上了点点青光。 不同于其他道宗,修五行术法,修风雷仙诀,太阴古教一身玄法皆在一口清浊阴气,能以太阴之火炼人法宝,拘人神魂,侵人肉身,润物无声。 妖族不善炼器,其法宝多是取自肉身脱落之物简单祭炼,所以,仅一个照面,萧九儿的鞭子便被太阴之气侵蚀,受了些许损伤。 可林羡荫自己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妖族肉身强横,且各有天赋神通,平日里血腥厮杀也是常有之事,战斗经验相当丰富。更何况,能派来追杀他的自然也都是妖族中的精英,否则,自己的护道之人也不会被对方拖住最终被合力斩杀。 仅仅拦下萧九儿的短暂空档,林羡荫便被一大妖自后心一爪探出破了护身符文,差点就伤了心脉,整个后心被打的鲜血淋漓。 ”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女儿家,一点也不知怜香惜玉,这鞭子以前可是人家的尾巴呢!哼,给老娘打死这个狗男人!”萧九儿噘着嘴恨恨道。 ”哟?听姑娘这么大的火气,这是要打死哪个负心汉啊?” 一个调侃之声从后面传来,萧九儿回头,琥珀色的瞳孔微微一变,一扫之前的慵懒魅意,眉头微蹙,脸上浮现出点点凝重之色,妖异的眸子灼灼的盯着来人。 ”我当是谁,原来,是沧溟楼的小弟弟……”萧九儿冲来人妩媚一笑,声音拖的很长,心下却微微一沉。 原本以为,借着妖仙的仙门大术,今日必能斩杀甚至是俘虏林羡荫,没成想,半路居然杀出了一个多管闲事之人。 若是寻常修士便也罢了,但这沈青殊却不同,他不光是东土大家族沈家的嫡系,还是儒门圣地浩然沧溟楼的人。 儒门圣地自是不必多说,能当得起圣地之称的,整个东土也没有几个,那沈家虽不是万古世家,但在如今的东土亦是赫赫有名。 而且,儒门弟子除了修一口浩然气,弟子身上乱七八糟的法宝也让人头疼的很,更何况是儒门圣地的弟子。自己这边虽然不惧来者,但今天想要斩了林羡荫,恐怕有点难了… 真是个烦人的狗男人! ”林兄莫不是对这位姐姐始乱终弃了?否则人家姑娘为何非要打死你?”瞥了一眼对方的阵容和人数,沈青殊心下大定,随即冲着林羡荫咧嘴笑道。 第50章 莫慌,一切尽在掌握 困在妖焰之中的林羡荫瞥了来人一眼,没有搭话。 毕竟,刚打了一架已经很疲惫了,再跟自恋的傻子废话太浪费体力了… 萧九儿隐晦的打量了一圈眼前一众儒门修士,其它妖修也没有放弃对林羡荫的围堵,只是没有再继续对他动手,这也给了林羡荫一个喘息的时间。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救不了他。”片刻后,萧九儿敛容屏气,语气有些清冷。 “不试试怎么知道?”沈青殊不以为意,温雅的笑容如春风当面,带着一股莫名的自信。 不管身处什么境遇,自己这个东土儒门第一美男子的形象那是绝对不能垮的,尤其是美人当面的时候。 当然,第一美男子这是桂冠自然是沈青殊自封的,但他觉得没有任何毛病。谁让上天偏偏就赐给自己这么一张英俊的容颜呢? “哼,大言不惭,就怕你人救不到,最后把自己人也给搭进去。”女子蹙眉,娇哼一声,双手背在身后隐晦的引动了一个妖术。现在的形势,硬拼起来自己一方八成讨不到任何好处。 “这可就不劳你这个小妖怪操心了。不过话说回来,不是在下吹嘘,凭你们几个,也想留住我?”沈青殊静立昂首,斜睨了一眼萧九儿,不屑的摇头轻叹。 “红尘区区八万丈,何处吾不能安生?举世浑浊吾独清,绝世独立谁明心?这东土年轻一辈里,不可能有人留得住我,绝对不可能!哎,无敌于世,孤独,太孤独了…” 既然形势不足惧,那必须得把逼格拉满。那可是太阴古教的道子啊,不是谁都能有机会在林羡荫这样的天骄面前装…不,用师妹的话说,这叫人前显圣,光想想就让人兽…不,热血沸腾! 什么?你说这就是装逼?不不不,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用装逼这种粗鄙之言呢? 嗯,待会自己要以最帅最潇洒的姿势把林羡荫从妖族手里救出来,然后找个机会,让林羡荫写个一万字的获救感言,再偷偷拿留影石记录下来,最后再刻录个几万份,逢人就送,逢人就送,逢人就送。 什么?对方不要?不要就搭配着法宝一起送! 届时,这东土还有谁不知道我沈青殊的绝世之姿?嗯,这个计划甚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至于林羡荫的看法?那不重要。林羡荫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还能害他不成?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个样子真的很欠打?”萧九儿自然不知道沈青殊的内心大戏,但见他如此装逼,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哦?那你倒是快来打我呀笨蛋,快呀,我都等不及了。” “呸,弱智!” 心里暗骂了一句,果真是人至贱则无敌,萧九儿有些无语,还想说点什么,突然,掩盖在长发下如精灵一般的尖耳微微动了动,随即,她妩媚一笑。 “这便是儒门的弟子吗?还真是让九儿长见识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自玄门的贱道天才,咯咯…” “呵,你一个愚昧的小狐妖,懂甚叫风骨,我劝你还是走,不然,一会真打起来,我把你的屁股都打开花!” “沈师兄…”身后有同门小声唤了一句。 “莫慌,有师兄在,万事无忧。”沈青殊微微摆手打断了同门的话。 一切尽在掌握。 “哦?你想打奴家的小屁股?那你来呀。”萧九儿冲沈青殊抛了个媚眼,微微侧身,将浑圆的翘臀微微撅起,一根手指放在双唇间,挑逗的看着他。 “粗鄙妖族,放浪形骸,简直不知礼义廉耻!”沈青殊大声呵斥,目光死死盯着萧九儿浑圆的翘臀。 别误会,圣人言君子非礼勿视,自己只是想研究一下人与妖身形上的差异,顺便看看她的尾巴到底是长在哪里的罢了。 这都是学术上的事情。 真大!真圆! “圣人言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尔等修行不易,你们现在速速退去,你打了我朋友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沈青殊负手而立,昂首抬眸,神色桀傲,白金色的长袍衣袂飘飘,恍如少年谪仙。 “沈师兄……” “不要插话,师兄心里有数,一切尽在掌握,放心。” “沈…” “我说了,一切尽在掌握!” “沈师兄!”一连被打断了好几次的女子突然间抬高了音量。 “嗯?”沈青殊剑眉一蹙,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绝世气度就这么被打断了。这些人,真是一点眼色也没有,一点都不懂事!真的是…带过的最差的一批…… “沈师兄,我们被包围了……”女子无奈,叹了口气。 “嗯?” “嗯…” “呃……” 山风过后,飞鸟绝迹,密林里寂静无声,只有熊熊火焰烧的枯木噼啪作响。 最怕世界突然安静。 不知何时,密林中悄无声息的多了数十道身影,在幽暗中闪烁着渗人的光,冷冷的注视着沈青殊一行人。 “这…呃…嗯…”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沈青殊背在身后的两只手疯狂的相互扣动,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一众师弟师妹相互对视一眼,无语的看着沈青殊无处安放的手指。 我们是不是不该跟来? “红尘区区什么来着?来嘛,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给奴家听听呢。”萧九儿身子向身后的古树上一倚,再次恢复了先前那慵懒的模样。眯着双眼,看着已经被包围的众人调侃道。 “想不到今天买一送一批呢,咯咯!” “……” “姑娘说笑了,那什么,在下方才只是开个玩笑罢了。都是胸有沟壑的人,打打杀杀的多煞风景你说是,我们就是个路过的,这人是谁?一看面相就不像什么好人,莫非是他得罪了姑娘?如果是这样,那我建议,还是直接打死的好,为民除害绝对错不了!” 沈青殊义正言辞的看着萧九儿,一身的浩然正气,宛如化身正义的使者,神情肃穆。 反正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 “大傻逼!” 被包围在群妖之中的林羡荫翻了个白眼,最终实在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你看这人,说话怎的如此粗鄙!打死,必须打死!”沈青殊指着林羡荫,满目愤然。 “沧溟楼里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智障弟子……” 林羡荫无奈,满腹千言最终化为一声长叹,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种人,为什么居然会是自己的朋友?我究竟是什么时候瞎了眼的? 看到沈青殊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得救了。结果这狗东西来了半天,啥正事都没干,手也不动人也不救,就搁那可劲装逼呢。 你打架都用嘴的? 哦,也不能说啥也没干,他还盯着人屁股看了半天。 儒门败类!有辱门风! 若是林羡荫再知道沈青殊先前心中所想,不知会作何感想。 大概只能感叹一声“沐猴而冠,人头畜鸣”! “你放屁!老子可是专程来救你的!” 沈青殊面色不忿。 “那你他妈的倒是救啊。” 林羡荫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不是出现了点小意外吗?妖族龌龊,好生狡猾!” “那你之前在作甚?” “之前在动奶…动脑子!” “动脑子怎么装逼吗?” “粗鄙之言!我那叫人前显圣!” 沈青殊大声纠正。 “那你盯着人家屁股看叫什么?” “叫窈窕淑……放屁!我没有盯着她屁股看!” “夏虫不可冰语……”林羡荫再次叹了口气,长这么大叹的气都没有这一会儿功夫多。 “闲话叙完了吗?叙完了就好好想想,是乖乖跟奴家走呢,还是奴家现在送你们上路?咯咯……” 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的争吵,那可比戏文里有趣多了。萧九儿一手妖术将附近几乎所有妖族尽数调遣过来,若是没有沈青殊的一番操作,还真不一定能赶得及。 原本浩然沧溟楼的沈青殊也是妖族的目标之一,奈何仙门之大,妖族派出去狩猎的弟子也分的很散,一直都没能找到他的踪迹,怎么也没想到,人家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儒门果然都是君子,世人诚不我欺。 “真倒霉,人没救到,还把自己搭进去了……”沈青殊嘀咕了一句,惹得林羡荫又翻了个白眼。 “我劝你们还是别动什么小心思了,我知道你们儒门法宝众多,所以呢,奴家让人结了妖阵,以谪仙大术为基,已经把这片天地给封禁了。”萧九儿老神在在的靠在古树上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切,小小妖阵,也敢大放厥词。”沈青殊撇了撇嘴。 “都怪你!今天我算是亏大了。”沈青殊鄙视的看了一眼林羡荫,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心疼。 就这一瞬间,萧九儿精准捕捉到了沈青殊神情中的微妙变化,琥珀色的眸子一眯,突然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浮上她的心头,当即娇喝了一声。 “杀了他们!” 众妖闻风而动,冲向几人,滚滚魔气将这片密林渲染的更加幽暗阴森。 “往我身旁突围!” 沈青殊大喝一声,林羡荫当即秘术再开,浮尘一甩,挥洒漫天清浊阴气,青光所至,妖气翻腾退散。拼着再次硬抗了一记杀招,林羡荫最终成功的突围到了沈青殊的身旁。 “快!截下他们!”话罢,萧九儿的玉鞭急速甩向林羡荫。 “哼!老子就说,红尘区区八万丈,何处……” “何处你妈呢!跑啊!”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要装逼? 林羡荫一脸的匪夷所思,只觉胸口气血一阵翻腾,险些被活活气死。强忍着要一刀砍死这个逼王的冲动,一巴掌拍在沈青殊的后脑勺上,强行打断了他的话。 “粗鄙,那叫人前显圣!” 沈青殊不满的纠正了一声,抬手以浩然气荡开萧九儿的鞭子,一脸心疼的拿出一道玉符,一咬牙,将玉符捏碎。 一片刺目的神华汹涌而出,伴有滚滚雷音。那神华顷刻间便撕裂了妖气笼罩的大阵,也击碎了萧九儿之前为了围堵林羡荫所设下的各种杀招后手,众人只觉天玄倒转,刹那间跨越河流山川,再次睁眼,离方才的密林怕是已有数百里之遥。 “呼…” 逃脱了杀局,林羡荫总算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抬手,一把寻常修士千金难求的丹药如糖豆一般吞了下去。 道尊保佑,今日居然能大难不死… 沈青殊这个逼王没把自己活活坑死真是万幸。 身上的伤其实不算太严重,只是打斗中肉身受了伤,被妖气侵蚀了肺腑,只可惜,此行真理之门,那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护道之人还是陨落了。好在一束神魂被自己收回来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哎,今天亏大发了……” 沈青殊看着掌中剩下的玉符碎屑道了一声可惜。 这乾坤雷遁神符是自己从一处秘境里偶得的,因神符道韵太过复杂,儒门里不少大能花了几年时间也没完全复刻出来,除了留在宗门内供人研究的样品,自己身上一共也没剩几张,可以说是用一张少一张。 更让他可惜的是,这次没能在林羡荫面前人前显圣,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给自己写一段一万字的获救感言。 大概是不愿的,这人小气的很! “不好!”沈青殊突然大叫一声,豁然起身看向身后。 “嗯?”林羡荫惊疑,第一时间抬眸望去。这大傻逼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咳…刚才逃跑的时候稍稍慢了点,玉符飞遁留下的气机好像被那狐妖锁定了……你看什么看,你那眼神什么意思?还不是为了救你!再说了,真的就只慢了一点点!” “傻逼!” 林羡荫实在没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句,感觉自己多年以来坚如磐石的道心都快要崩了。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他看了一眼浩然沧溟楼的其他弟子,却见众人脸上皆是一副“果然如此”,“我已经习惯了”的表情,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一群神经病…” 林羡荫无奈,再次叹了口气。 人长了猪脑子当真是太可怕了… “还看个屁啊!还不快跑!杵在这等着挨刀呢?” “满口污言秽语,还不都是因为你?”沈青殊嘀咕了一句。 林羡荫目瞪口呆。 “???” “要不别救了,还是让我死了算了…” 第51章 儒门的浩然正气 “我实在无法理解,堂堂浩然沧溟楼,东土儒门执牛耳者,为何会收你这种弱智的奇葩?” 真理之门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涧里,经历了数次死里逃生的林羡荫一脸的匪夷所思,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惆怅。 妖族借着真理之门的压制效果,在仙门中大肆猎杀人族修士,尤其是那些圣地和大宗门的弟子。 不难看出,妖族此番可以说是所谋甚大,且早有准备。现在回想起来,林羡荫会得到线索,焚隐的人会半路截杀林羡荫,十有八九都有妖族的影子在背后推波助澜。 就算双方得知消息后皆选择秘而不发,妖族多半也会设法将这个消息传出来。就算所有修士都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但一代妖仙的遗冢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没有任何宗门会拒绝前往。 不论是前往祁水途中的各种杀阵,还是真理之门前的诡异琴音,都不过是东土妖族消磨人族的手段罢了。纵然是身处龙门之内,大家也都被压制了修为,妖族凭借先天的血脉和肉身优势依然收获颇丰,这几日下来,已经有不少宗门核心弟子被血腥屠杀,这其中也包括一些圣地道场的弟子。 当然,也包括不少无双剑宗的弟子。 只不过,那些真正的天骄却没有几个人陨落,这让妖族多少有点失望。且不说这些圣地内的道子圣女们自身实力和天赋本就极为强横,神通秘术诡变莫测,更有不少异宝和救命逃跑的手段傍身,想要截杀,除非是以数量压制,亦或者是提前布好杀局才有可能成功。 这么长时间下来,只有太玄门的倒霉蛋,掌教亲传弟子赵岳被妖族成功伏杀,瞬间让妖族像打了鸡血一般。一道破万法固然强横,但从另一个角度看,确实少了几分莫测变化。 至于作为此次事件半个导火索的林羡荫,这几日下来确实身心疲惫。并不仅仅是因为妖族的针对,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之前一时疏忽被妖族大能设下埋伏封印了部分实力,又要帮同门引开追杀,以他的实力,也不至于沦落到需要沈青殊来解救的境地。 但自从他被沈青殊救出来之后,噩梦就开始了! 这个外表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儒门弟子,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逼王,老色胚,以及行走的仇恨机器。装…人前显圣永远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人可以被打死,但是风骚孤傲东土第一美男的人设绝不能塌,输人可以,嘴上永远不能怂。 大概就是那种,不是我打不过你,只是我大爷的孙女的舅舅的邻居的狗恰好怀孕了,我得回去看看,所以今天就暂且放过你的狗命的样子。 三天,仅仅三天时间,从被萧九儿等数十个妖族追杀开始到现在,跟在众人屁股后面想要取他们狗命的妖族怕是已经有上千之数了,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着。 那些妖族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众人,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那种,能有如此战绩,都要归功于沈青殊的那张破嘴。 作为儒门修士甚至是读书人圣地的浩然沧溟楼,在整个东土都是唯一的儒门圣地。开创了整个儒门修行体系的儒圣,传下了无数经典巨作。 儒门弟子要修一身浩然正气,自然少不得读万卷经书。去从那些传世大作的字里行间,体悟儒门经义和思想的浩瀚恢弘,继先贤绝学,开万世太平,立德立言,正身清心。 但沈青殊这个大聪明不一样。林羡荫实在想不出来他这么些年在沧溟楼里到底都读了哪些圣经道典,但他感觉,沈青殊已经硬生生开辟了一条独立于其他儒门体系之外的儒门流派,这个流派的核心理念只有两个,人前显圣以及骂骂咧咧! 林羡荫称之为——逼王体系。 别的儒生修一身浩然正气,沈青殊独修一身歪风邪气! “区区妖邪,纵化人形也不过沐猴而冠,竟敢言取在下性命?大言不惭!” “那个头顶长疮的愚蠢妖怪,我看你是癞蛤蟆打喷嚏,你好大的口气!” “若是我没猜错,你这个小东西必定是丑时所生,否则还真对不起你这一身皮相。” “化形都没利索的狗妖,也敢在我面前狂吠?来,跳起来打我膝盖啊!” “……” 诸如此类的嘲讽,沈青殊在跑路的途中可谓信手拈来,花样百出,并且滔滔不绝。 …… 东土妖族多生于险地山岭,其大半妖族都是依赖于先天传承,能大开灵智者毕竟是少数,论牙尖齿利,又怎么比得上从小在儒门修习的一代逼王,只能被气的牙根痒痒,一个个像得了红眼病一样。 “林某有个疑问。诸位每日朝夕相处,怎么能忍受得了他?” 憋了很久的林羡荫最终没忍住,向一旁一个女弟子问道。 女子一愣。 “为什么要忍?你这人好怪,沈师兄人间绝色,俊逸无双,东土之大却无出其右者,乃是我儒门无数女弟子的梦中情人!” 话罢,女子一脸痴痴的望着站在不远处那个背着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迎风而立的男子。 长得好看就是正义?很好,这很儒门。 林羡荫无语的摇了摇头,又看向另一个男弟子。 “那你呢?” “我什么?林道友难道没发现沈师兄身上有一股独立于世间的绝佳气质吗?他的每个动作,每个神态,都诠释了究竟什么才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沈师兄,那就是宗门内每一个男弟子学习的榜样,是楷模,是信仰!他是我们沧溟楼的骄傲,是宗门的一块不可多得的瑰宝!是……” 那男弟子显然已经说上头了,还在滔滔不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林羡荫赶紧打断了他,再说下去,自己脑子要炸了。 妈的!原来是一群神经病! 林羡荫突然觉得心里好累,比当年渡脱凡大劫被劈了八道天劫还累。 照这么看,这个屹立东土数万年的儒门圣地,怕是传不了几代了,可惜了! 刚叹了口气,远方,那倒挂的世界之下,黑压压的一大群妖族正在快速靠近,猩红的眸子闪烁,像见了杀父仇人一样…… …… 狠狠抽了抽嘴角,林羡荫只恨自己不争气,之前偷袭中被下的封印还没冲开,不然,鬼才会跟这个大傻逼结伴而行。 “跑…”林羡荫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相比于沈青殊这一路的刺激,自己这道子当的,索然无味。 “莫方,一切尽在掌握!”抬头仰望的沈青殊头都没回,只是微微侧颜,声音温雅又有磁性,智珠在握。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真理之门内的情况突然变得微妙起来。那些原本疯狂猎杀人族修士的妖族,一夜之间好像都消失不见了,就连那些被重点照顾的大宗门的核心弟子也一头雾水,妖族的突然消失,让不少人族修士,尤其是散修们心下难安。 莫非,妖族又在谋划什么阴谋不成? 好在,这个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当有人看到上万妖族顶着猩红的双眼,卷着滚滚如潮汐般的恐怖妖气,对着其他修士视而不见,张牙舞爪的死命追着一小撮人族弟子之后,所有人的表情都瞬间石化了。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这帮妖族,莫不是失了智?” 有修士提出质疑,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等等…看那前面跑的人,好像是?” “是他!太阴古教的林羡荫!据说就是他最先得到仙冢的消息。” “所以呢?泄露了仙冢消息,妖族想杀他而后快?” “有可能,毕……嗯?林羡荫怎么一个人跑了?” 众人正谈论着,却看到林羡荫突然一个急转弯,驾着虹光向着另一侧飞遁而去。 离谱的是,跟在他身后的一众妖族,居然一反常态的对这个太阴古教的道子视而不见,继续发了疯似的追着前面的那一批人。 “什么情况?” “林羡荫跑了?那剩下的这些人又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我认得,是浩然沧溟楼的人!” 有修士认出了万妖前方狂奔的那批人。 “这!这便是儒门吗?”有散修不禁感叹。 “以一己之力,吸引如此多的妖族,为其他人族宗门减轻压力,这…这才是真正的儒门风骨啊!真正的浩然正气!沧溟楼,真不愧是东土儒门执牛耳者。”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果然是读书人的铮铮风骨,儒家壮烈,名不虚传!” “先生大义!” “老夫读了一辈子书,突然感到一阵惭愧!儒门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一个儒门老者正了正儒冠,泪眼婆娑。 “此子高义,正气浩荡三千里!与儒门一比,那个什么太阴古教道子,抛弃同伴,苟且逃生,端是小人行径!果然,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圣地道子,不过尔尔,不过尔尔啊!”有人大赞,胸有激荡,声如洪钟。 正在疯狂逃窜的林羡荫身形猛地一顿! 他们他妈的在说什么鬼东西? “看!林羡荫羞愧止…呃,他怎么又跑了?果然,道宗之人就是没有慷慨赴死的大义!” …… 许多年后的一天,当你回首遥望修行的漫漫长路,那些深深镂刻在内心深处的点滴瞬间早已化为漫天璀璨的星辰。那如银河自长空宣泄而下的,那些青葱的,兴奋的,浪漫的,淋漓的,痛苦的,失忆的…那些跨越时间长河后依旧记忆犹新,如定格画面永远萦绕心间,让你一生中记忆最深的,尘封在你心底最深处的,又是何种夺目的色彩? 别人不知道,林羡荫自己知道,那是黑色的。 作为一尊道宗圣地的道子,自己为什么就突然变成了贪生怕死,弃友私逃的无耻小人了? 那个无时无刻都在致力于将人前显圣作为人生信仰的大傻逼,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世人口中浩气长存的侠之大者? 东土年轻一辈的楷模? 狗听了都摇头好吗!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是梦,一定是做梦。 林羡荫有些自闭的坐在一处山崖之上,垂头吹着山风,默默感受着命运的深深恶意。 “沙…沙…”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林羡荫却头也没回。 “为何不解释一番呢?” 来人缓步走到他身旁,一双赤足映入林羡荫的眼帘。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世人悠悠之口,有何好辩的。”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别人,还是在笑自己。 来人沉默了片刻,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片刻后,将剑插在一旁,在林羡荫身边席地而坐。 “山上实在太无趣,我本以为,下了山,能看到更多有趣的东西,更多有趣的剑客,就像我在那些师傅不让我看的小话本里看到的那些故事,原来也都是杜撰的。” “凡人不曾修行,又如何知晓修士的世界,不过臆想罢了。”林羡荫捡起一块石头随手一丢,那石头便如流光一般飞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再说,大道青莲剑宗本就是整个千界玄门修士都梦寐以求的地方,汇聚无数天之骄子,这世间还会有多少能让你觉得有趣的剑客?” “大多数确实都很无趣。” “不过也有很有趣的剑客。” “哦?” 林羡荫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麻衣的少女略有些惊异。 “能让你第五流霞都觉得有趣的剑客?太玄的吕惊飞来了?” 第五流霞摇了摇头。 “吕惊飞身负剑骨,实力自是强横的,但他的剑…唔…差了点。” 林羡荫不置可否,毕竟自己不是玄门的修士,道宗和玄门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路子,自然不好评价什么。但既然第五流霞如此说了,想来吕惊飞在剑道上的天赋恐怕确实差了第五流霞些许。毕竟,像第五流霞这样的怪胎本就不多。 “是哪个玄门大宗的前辈?” “都不是,是个少年人,看样子,年纪八成应该和我差不多。”第五流霞抓了抓被她自己用剑修剪的有些乱七八糟的头发。 “和你差不多大?” 闻言,林羡荫是真的来了兴趣。 第五流霞比他来说可还要小一些,和第五流霞差不多大的,又能让她感到有趣的剑客? 东土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个剑道天才? “太玄门的?叫什么名字?”林羡荫忍不住问道。 第五流霞耸了耸肩。 “宗门嘛…不知道,名字嘛…好像也忘了问了。他说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和我打一架。” “呃…”林羡荫一噎,随即想想是第五流霞,也就释然了。毕竟自己认识的人里面,好像确实没几个正常人。 “也不知道沈青殊那个大傻逼现在怎么样了,死了没…” “轰隆!” 林羡荫正诽谤着沈青殊那个大傻子,话未说完,突然,一抹极为刺眼的雷霆划过整个真理之门,像是天外星辰坠落凡尘,而后,一声震天巨响,响彻了整个仙门! “昂!” 雷霆过后,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声高亢的龙吟! 第52章 天倾 像是被极光劈开了冗长的黑暗,仙门内的所有生灵皆为之一顿。那是匍匐的蝼蚁仰望着临尘的神祗,炫目的神光带着浩荡万里的煌煌天威,仿佛要将这天地劈开一般。 高亢的龙吟过后,真理之门内的山川河道突然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没有人真的见过天倾将会是怎样一幅恐怖的画面,那是一种烙印在灵魂中的,对上苍的崇敬与恐惧,纵然是修行千载功参造化的大修士,也会在一瞬间感受到一如凡人的渺小。 “咔嚓咔嚓…” 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突的从上方传来。 所有的生灵齐齐抬头,仰望着那倒挂的山河奇景。 那个瞬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原本平行相对如镜像的两个世界,在这一刻,突然裂开一道漆黑如天渊的裂缝! “天…天倾了…” 不知谁喃喃了一句,下一刻,像是印证了他的话语,那原本倒挂在头顶的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幻的世界,竟然慢慢开始向着西北方倾斜。 一种世界即将破碎的巨大震撼和恐怖压抑在众人的心头,无法言说。 而除了天倾的西北角,其他方位的修士却没有几个人逃跑,就这么呆滞的注视着,或许是在巨大的震撼下忘却了,又或者,这本就是风牧歌真理之门开辟的世界,又能跑到哪里去? 有那么一个瞬间,众人感觉自己见证了一个旧世界的悲歌和新世界的诞生。 翘起的一角世界拉开了更大的漆黑裂缝,闪烁着摄人心魄的黑暗光芒,似乎只要踏足其中,便会彻底的迷失在茫茫的黑暗中。至于黑暗的背后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 而下沉的这一方天地,在所有人心头为之一紧的刹那,两个世界终究是交错了。 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碰撞,更没有天崩地裂的末日景象。 所有修士们所处的这方天地,两界相交之处突然间如梦幻泡影一般,化为齑粉,消散于虚无之间。 “这?” 一股迷茫涌现在众人的心头。 这两方世界,终究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又或者,全都是幻象? 如果是幻象,那种真实的虚幻,足以让所有人灵魂颤栗。 “这便是一代妖仙的手段吗?” 有人喃喃自语。 “匪夷所思,当真匪夷所思!”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真理之门里是自成一方的小世界,是盖世妖仙以无上神通开辟出来的一“界”。那些山川河流,荒古凶兽,仙葩奇花皆是真实存在的。可倘若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那现在湮灭的又是什么? “或许,这才是真理之门真正恐怖的地方,这方世界,所有的规则,道痕,天地至理,都只独属于风牧歌一人。” 两界的边缘交汇处,一个身穿杏黄色道袍的老者凝眸,神情肃穆。 颠倒虚实,逆转阴阳,此等手段,称一声“仙”也确实不为过。 若风牧歌还活着,恐怕只这一手,便可转瞬间让所有真理之门内的修士化为虚无。 “这上方界已然成为“实”界,阴阳已被大术颠倒。看来,妖族肯定已经在上方界触动了什么,那声龙吟,便是另一界传下来的”。 一道背阴的山涧里,十三抽回刺出的长剑,血水顺着剑刃滴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尘埃。 前方,一个身着黑袍的魔道修士不可置信的摸着心口,喷涌而出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泉涌而出。 熟练的捡起纳戒,十三微微抬头,看着越来越倾斜的“天空”陷入沉思。 这一路下来,十三足足猎杀了上百人,这其中,绝大多数是魔道修士。 倒不是十三有多正义,事实上,十三很清楚,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正义,正邪黑白同根同源,皆发乎于心而已。更多的是因为,大多数魔道修士都是孑然一人,而且魔道修士通常都是剑走偏锋心狠手辣之辈,积累的资源也比其他宗门弟子更加丰厚。 当然,作为一个现代人,纵然得孑一人,但思想里或多或少也会有些正邪的世俗观念。这世间终有善意,就如那个收留了自己的老院长。 期间,十三也在猎杀的过程中遭遇过妖族的袭杀,索性,拼着重伤杀人逃了出来,但是其中一个细节引起了十三的注意。那就是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看到过几个妖族大能。 当初林羡荫最早被伏击的时候,十三刚巧就在不远处。 待林羡荫被封印了部分修为又成功遁逃后,十三也吊在萧九儿等人的身后跟了上去。原本,还想找个机会出手赌一赌,毕竟是圣地道子,可没成想,还没等他找到机会,林羡荫就又被一伙儒门的弟子救走了。 再后来,他就听到了一个关于儒门弟子舍生取义成为传说的故事,这让做为整个事情见证者的十三也不禁要吐槽一句这成名的着实有点离谱。 关于沈青殊,用地球的话说,装逼如风,常伴吾身。 值得一提的是,在猎杀的过程中,十三还遇到了那个奕剑峰的弟子卫长歌。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至少卫长歌是这么认为的。 奈何一番激斗下来,卫长歌才发现眼前之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修为只有汇灵境的小修士,且对方的剑气锋锐异常,御剑术也花样繁多,更可怕的是,对方完全是一副以命搏命的打法。 卫长歌觉得很憋屈,难道十三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明明自己的修为高过对方,却处处受到牵制,打的是分外窝火。这同时也让卫长歌暗暗惊心,这里可不是无双剑宗内,若自己真的重伤甚至是两人同归于尽死在这里,那真的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于是,当下便找了个机会震退了十三的剑,转身就要跑。 跑了就跑了,十三其实从头至尾都没将卫长歌放在心上。 笑话,一个自始至终在山门内修行,没有经历过血腥杀伐的所谓的天才,又如何有勇气与他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刽子手殊死一搏? 野马纵然长得再强壮,又怎敢与正在快速成长的凶兽决一死战? 其实十三心里也不是没想过干脆把卫长歌杀了算了,毕竟对方对自己抱有敌意,但卫长歌一心想跑,以十三目前的修为,御剑还真不一定追得上。 毕竟无双剑宗的化虹遁术虽然不是什么绝世神通,但总的来说也不算慢。 除非自己暴露焚隐的虹光飞遁之术。 可若是暴露了身份,最终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成功斩杀对方,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因此,仅仅思考了瞬间,十三便放弃了追杀卫长歌的想法。只是在他身后补了一句。 “其实你哥曾经来找过我,让我找机会杀了你。” 卫长歌的身形猛地一顿,转过头怒瞪了十三一眼。 “你放屁!” 十三耸了耸肩。 “信不信由你。”说完,便潇洒的直接转身离开了。 一时间,卫长歌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阴晴不定。几息后,他的目光逐渐阴沉。 十三是瞎说的,却也不完全瞎说。虽然不知道卫长风打的什么算盘,但自己如果真的杀了卫长歌,估计正中卫长风的下怀。十三并不想做卫长风的刀,所以干脆恶心一下卫长风,让他们狗咬狗去,也省得卫长歌一天到晚总把那点破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至于卫长歌会不会信? 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了,就由不得他不信。更何况,十三也不算冤枉卫长风。 杀了这魔道散修,十三仰望上空,没来由的想起了一句话。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看来,风牧歌留下的真正的重宝,根本就不在这一界。” 十三随手甩掉剑刃上的鲜血。 这么看来,妖族应该早有手段,去了上世界,只留下了不少族人借着这真理之门的压制在猎杀人族修士。 对于这种情况,十三也无所谓,这仙冢重宝的争夺本就是人妖两族绝世强者的博弈,反正自己也借着这个机会,猎杀了不少修士,赚了个盆满钵满。 至于三十九,十三一直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但是以十三对她的了解,三十九八成也在猎杀各宗门的修士。 倒是十三一直关注着的焚隐的人马,自从进了真理之门后,却自始至终也没有找到对方的蛛丝马迹。 不愧是杀手的圣地,一手潜行无人可及,如燕过长空乾坤无迹。 错过了这个机会,想再找机会搞到修身境后续的功法可就更难了,毕竟,焚隐的弟子向来行踪诡秘,出了这真理之门,鬼知道他们藏在哪,他所见过的焚隐的正式弟子本就不多,俘虏脱凡境的焚隐弟子,对十三来说,难度真不是一般的高,尤其是没有修为压制的情况下。 如果能在这真理之门内捉到个修为被压制的大鱼,那此行就真赚翻了。 十三正盘算着,却见头顶那原本不断倾覆的世界突然停了下来。 整个世界再次为之一静。 两个世界交错着的,一片模糊的混沌黑暗之中,突然间开始闪烁起琉璃般的七彩华光,一阵阵仙音响彻整个真理之门,像是能洗涤人的神魂,带着令人沉醉其中的绵绵之意,仿佛置身仙境,眼前浮现出一片雕龙附凤的恢弘仙殿,更有宫娥玄女大罗真仙踏云而来。 “铮!” 一声琴音让所有人清醒了过来,众人皆惊,不少人目露惊恐,纵然是一方大能此刻也是眉头紧锁。 此次真理之门内不知涌入多少修士,而那仙音,居然如此轻易便能让所有人陷入幻境。 十三漠然矗立,轻轻抚了抚剑身。 这种术并不是“貌”,蛊惑人心的秘术对他而言毫无用处。毕竟,既然是蛊惑心神的秘术,其原理都是勾动修士内心深处的情绪或情感波动,而他,压根就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留给这类秘术作为媒介。 这大概就是禅语里所谓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就如那萧九儿所练的一身魅术,若是对十三施展,十三高低让她感受一下真男人的正义铁拳! 这真理之门内不挂日月,仿佛亘古不变,寻常人很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十三大致估算了一下,从那仙音出现,再到那声琴音惊醒了众人,这其中至少有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听起来并不长,这些身陷幻境的修士可能根本感觉不到这消失的一炷香。它就像在一个人的生命中突然间流逝了。 换句话说,这一炷香的时间内,若是十三大开杀戒,将会有不少人死于非命。 “这妖仙的音律之道,果真如传言那般恐怖。” 有人感慨,眼中满是叹服。 这还只是这真理之门内残存的仙乐,若这妖仙还活着,实在是难以想象还有什么恐怖手段。 “如此看来,风牧歌的“器”八成就在这上方界了。” 一个身着玄袍的中年剑客目光一凝。 “是又如何?且不说妖族是否布置有后手,那妖仙的“器”现在估计都成妖了!这世间谁能奈何得了?” “传闻妖族有玲珑冰心,乃是雪莲成妖,天生就能抵抗绝大多数的幻术,三万年才诞生灵智,恐怕,这便是妖族此行的依仗了。” “哎……” 有人一声轻叹,却无可奈何。真理之门阴阳已逆,上方界的路已然打开,却无人敢闯。 这位盖世妖仙,乃风灵成妖,天赋无双。融千界音律,最终却以情入道。其“器”情风劫乃是一张七弦妖琴,可控万灵七情六欲,掌喜怒恐惊。一音可渡人,一音可入魔,甚至比那天选妖阵更加恐怖。 纵然如今妖仙已陨,可它的“器”历经这么多年月,恐怕已然成了一种另类的“妖”,蕴一缕谪仙之志,说一声半步谪仙都不为过,根本不是寻常修士所能抗衡的。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诸圣地可有前辈请仙器前来?” “仙器?怎么可能!仙器关乎圣地底蕴,岂是说请就请的?君不见当年九幽之眼一战,血雨可是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难不成就这么干看着?若是如此,此役之后,妖族起码昌盛上万年!” “不是听说青莲剑宗有无垢剑心吗?可否一试?” “第五流霞?” “嗯,据说此子二八之年,已是一剑破万法的剑道宗师了。” 一个玄门老者不禁感慨,目有希冀。 “无垢剑心确实不可多得,可若想不受情风劫的影响,难!” “不错,剑心剑心,志诚于剑,本身就是最大的执妄。有执念自然会受到影响,估计就连妖族自己,都只能仰仗玲珑冰心去取那张妖琴。” “这…如何是好…” 众人有些无奈,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这情风劫不比其他仙器,难以蛮力破之,确实让人头疼,更何况,众人的修为还皆被压制在了脱凡境初期。 万事万物皆有轮回之说,这千界本身自然也不例外,灵气如沧海潮汐,周而复始,大世也会随着灵气潮汐循环往复。 眼下,正值上一个大世结束万年,人族也好,妖族或是其他异族也罢,还真就没人有实力能直闯这妖仙之冢。 倘若合几家圣地之力,以仙器开路,或许能强行破了这真理之门,只是,这么做风险实在太高,且情风劫毕竟只有一把。 “七情六欲…玲珑冰心…” 众人以修为传言,十三自然能够听到,而七情六欲几个字,让他暗暗上心,也让他做了某个决定。 “就是不知道,这上方界是否还有妖族后手,若是不暴露身形,想来应该还好,终归是值得冒险一试的。” 毕竟,像第五流霞这种,能仅凭所谓的剑意,便一眼发现自己的怪胎这里面应该没有了? 自己的修为虽然不高,但修习的遁虚术已经是完整版的,若是轻易就被这么多人发现,那焚隐也不用在东土混了,怕是宗门祖坟都被人刨了。 提到第五流霞,没想到对方身负的竟然是无垢剑心这种强横天赋,如果说剑心通明是所有剑诀剑招一看就会,那所谓的无垢剑心,便是天生亲和剑道,志诚于剑,剑意剑势浑然天成,对剑道的理解已经超出寻常剑修太多太多。 若是把剑心通明比做成保证一个剑修成就的下限,那无垢剑心可以称得上是寻常剑修永远也达不到的上限。 难怪第五流霞年纪轻轻剑道就这么离谱。 天赋,确实是寻常修士难以跨越的巨大鸿沟,让普通修士每每提之叹息。 没有再去理会众人的纠结,十三抬眸仰望,目光幽幽的看着两个“世界”交汇处,那一角仿佛由缥缈音韵铺成的仙路。 那是之前天倾的地方。 “天倾西北,天倾西北……” 十三好似想到了什么,轻声呢喃。 第53章 对弈 “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这段话的记载,来源于地球上的远古神话,记载于《淮南子》中的故事,共工战祝融,败,怒撞不周山,致天柱倾斜,遂“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这几乎是每一位华夏子民都曾听过的故事,但就在此时,十三目光深邃的看着头顶天倾碎裂的地方,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个极其离谱,且又非常大胆的想法。 风牧歌,这个授天地业位长存万年的盖世妖仙,或许曾经亲眼见过那种毁天灭地的恐怖画面,并从中得到灵感,在真理之门内,以无上神通将其演化,成为这个生杀大术里又一个让人战栗的杀伐手段。 只是,为何这真理之门内,阴阳颠倒虚实罔替后,天倾的方位也恰好是西北方? 是巧合吗? 十三不禁回想起自己那场奇幻的星际穿越,他亲眼看过的各种壮观雄奇的宏伟画面。无尽的星辰散布在茫茫黑暗,巨红星的膨胀,白矮星的残喘,那好似牧夫座虚空一般的恐怖死寂之地,还有那如疾风骤雨般席卷而来的流星火雨。 对于华夏神话里所记载的“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作为一个每天和各种书籍打交道的管理员,十三其实还知道一个或许更加真实的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失去了神话故事的文学美感,却多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却又无可奈何的可悲事实…… 那矗立了一万多年的哥贝克力石阵留下的线索告诉世界—— 人类,其实只是时间深渊里的孤儿。 地球的星图运转,以两万五千九百二十年为一个周期,两万六千年内,同样的星图会出现两次。 在一万三千年前的新仙女木期,地球在茫茫宇宙里漂流,闯入了一个陨石密布的恐怖禁地,无数的陨石如大日坠天,掀翻了北半球的冰盖,带来的,是足以消磨一切文明痕迹的毁天灭地的恐怖天灾。 一万年的对于很多凡人来讲或许已经没了时间概念,但那场灭世之灾却在格陵兰的冰盖下留下了一个足足三十一公里宽的巨型深坑,长存了万年之久。 无法想象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就像是烧红的铁球迅速融化冰雪,带来的只会是一场席卷全球的灭世洪灾。 这或许才是世界各地各种神话传说中都有所谓大洪水的真实答案,也可能是传说中女娲补天的绝望…… 而更让人细思极恐的是,下一次地球再次进入那片相同星图的时间,刚好应该就在当下…… 十三想到了自己在棺椁中的时候,遭遇的那场星辰残骸的袭击。 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家现在是一幅怎样的光景,如果真的遭遇这种恐怖天灾,老院长怕是连骨灰都保不住咯。 来到了这个世界,在十三看来,费米悖论似乎已不攻自破,人类并不是茫茫星海中唯一的奇迹,或许那场灭世之灾也没有如期而至,但当十三抬头看向天倾时,总觉得冥冥之中像是抓住了这个世界的某个巨大秘密。 …… 一片绰约多姿的绚烂世界,目极所至,皆是七彩霞流。整片天地被神性的力量一分为二,中间像是一道万丈渊壑,深渊之下,是一条回荡着渺渺迷音的仙路,各种异色的神芒丝丝缕缕的交织,杂糅,汇成霓光,从两端向着中间倾泻而下,宛如天虹瀑布,一个半圆形的巨大球形大阵笼罩着整片天地,像是嵌在世界之巅的巨大孤星。 云海在七彩中翻滚,映衬迷离炫光。云端之上,有孤峰耸立,碧水滔滔,有仙禽飞掠,蛟龙潜藏。 风拂过,袅袅崇光,云雾间朦月转廊。 极远处,恢弘仙殿隐现金色宫墙,孤星下,天接云涛连彩雾,星河欲转鱼龙共舞。 某处崖边,苍松迎风招展,不知年月。松下,一张石雕的棋盘上,一只玉手轻轻落子。 “这一子落下,吾气已成,这盘棋,你怕是要输了。” 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收回手,玄色霓裳包裹着曼妙身姿,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寻女修士不曾有的灼华气质,棋盘之上,黑子连片。 另一面,一个女子身着七彩广袖流仙,犹如霓虹披挂,翩若惊鸿。其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双如珠明眸,仿佛眉眼间藏着红尘十丈,众生喜悲。 “一盘棋罢了,输赢又如何呢。” 女子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能与人对弈,本就是乐事,何必再徒增烦恼。” 玄衣女子微微点头,对方说的倒是实话,这世间能与其对弈者,确实极少。 “你既已成妖,又为何非要枯守在此?难不成,你真以为他还会回来?”玄衣女子望了一眼云海深处仙殿方向。 “不去帮一把同族吗?,以他们现在的这点准备,那里的封禁之阵,没有个几日功夫怕是破不开。” “不然呢?能去哪?要不,去你家?”彩衣女子满眼的狡黠。 玄衣女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我没有家。” “婆娑门主当的这么寒酸吗?”对方指了指玄衣女子头上的簪子。 那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簪子。 “那叫住处,不叫家。”玄衣女子眼神微动,不知想到了什么。 “是啊,没有羁绊的地方,不叫家,所以,我也不是什么妖族,我就是我。”女子看向远方,目光湛湛如水。 “真理之门注定会开,这世间没有能真正长存的术,主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很久之前就对我有所交代,无需插手任何,顺其自然即可。他曾于微末时受妖族恩惠,在天妖圣殿留有媒介,若真有妖族能走到这,我自会将传承奉上。” “所以,那些仙殿内其实没有传承?” “唔…七绝仙境里还是有些东西的,而且主人遗蜕也在其中,但要说最珍贵的,在这。”女子指了指自己笑道。 “你真觉得风牧歌能活过来?”玄衣女子看着化身成人的情风劫再次问道。 “当初,他可是以秘仪和天丹逆活过一世的,如今还想转生,真想逆天不成?” 情风劫没有回答她,又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默默注视了对方许久,开口道。 “那你自己呢?你觉得你不是在逆天而为?” “我都快死的人了,逆什么天。”玄衣女子飒然。 情风劫没有接话,默默的注视着一众妖族疯狂的轰击着那片仙殿的大阵,谁又能想得到,那把七弦妖琴根本就不在风牧歌曾经居住的殿宇内。 她只想默默守着自己在乎的人,并不想成为谁的镇宗大器。 “你身上的道伤之多,实乃我平生仅见,说一句逆天一点都不为过…跨越这么长的光景,甚至快被道痕淹没,就为了再看一眼,真的值得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甚至都不敢告诉他你是谁。纵是修为绝高又如何呢?你越接近他,就越接近死亡……”情风劫转头,看向玄衣女子。 “后悔吗?” 玄衣女子默不作声,轻轻把玩着手中的棋子,许久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绽颜一笑。 崖边灵气一凝,风吹沙皱,显露半边颜。层波潋滟,一笑一倾城。 “你枯守在此那么多年月,就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值得吗?” 玄衣女子抬眸反问,顺手将黑子落下。 “这一局你输了。” 情风劫看向棋盘,微微撇了撇嘴,随手将二指间的白子丢在棋钵里。 “与你手谈当真无趣的紧。” “你方才还说,能与人对弈本就是乐事。”玄衣女子调侃道。 “输了总没有赢了来的快乐。” 情风劫起身,宽大的袖口飘飘如广寒素娥。 “你等的那人,莫非如今就在下方镜界?” 玄衣女子瞥了她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真的很好奇哎,要不,我把他接过来,你们聊聊?咯咯!”情风劫歪着头看向对方,一脸八卦的表情还略有些可爱。 “虽然我出不了几次手了,但我也不介意浪费一次帮你变回原型。” “真小气,我是看你苦等了这么久,想帮帮你!”情风劫面露不忿。 “别演了…太假…行了,废话聊完了,下次若有空再来与你对弈,希望,届时你的棋力能有长进。”玄衣女子看着下方仙路,此时,已有人族修士冒着风险选择了冲入仙路踏足上界。 只不过,每个修士的手里都捏着一张闪着银光的灵符。 那是道宗圣地众妙仙山的秘传灵符,斩道忘情符。 圣地希望有人能去当马前卒开路,散修希望能有机会去搏一搏那虚无缥缈的命运,二者当即一拍即合。 事实证明,这斩道忘情符也确实有点用处,虽然不能说完全免疫仙器逸散的恐怖力量,但起码能保证修士不会一入上界就迷失自我。只不过,仅凭一纸仙符就想随意出入显然也是不现实的,尤其是越往深处走,灵符的效果就越弱,因此,但凡有胆子踏足的,多少都有些其他底牌。 至于妖族,有玲珑冰心的天赋神通,可保千人心神情绪不受侵蚀,在这里,天妖圣殿确实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事实上,风牧歌还活着的时候,曾给当时还不是妖族巨擘势力的天妖圣殿留下过媒介,若宗门受灭顶之灾,可凭媒介入真理之门避祸。风牧歌死后,没有人知道他把自己葬在了哪里,这媒介一直也没有任何反应。一直到仙冢即将出世前不久,那媒介终于可以被激活。凭借风牧歌留在圣殿的媒介,天妖圣殿得知了仙冢出世的时日,地点,也凭此媒介,先行入了真理之门。 这“上界”已经被妖族搜刮过不少地域,也让妖族得了挺多好处。至少,天妖圣殿不用为了未来百年的天地灵粹消耗而发愁。上一次,圣殿率众妖族探索仙殿,便是止步在这七绝仙境,在破阵时险些被仙殿内一道仙音团灭,不得已退了出去。 看着不断涌入的人族修士,玄衣女子抿了抿嘴,却没有看到想见到的人。 “我是七弦琴,又不是棋,下不过你这个老妖怪有什么问题吗?你要走了吗?”情风劫眨了眨那双仿佛藏着众生情的双眸。 “想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你虽融众生七情,且已化身成妖,却终究不是我想要的。”玄衣女子微微叹了口气。 似乎抓到了对方一刹那的情感波动,情风劫像个狡猾的小狐狸,眸子咕噜转了一圈。 “你刚才似乎很失望?” “没有。” “你撒谎,你知道的,情感波动骗不过我。” “所以呢?”玄衣女子驻足。 “你来这里,到底想要什么?以你现在的情况,你也没法染指主人的仙冢,这因果根本不是你现在的状态能沾的,除非,你不想活了。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在找什么?”情风劫像个好奇宝宝看着对方。 她是众生七情熔炼的仙器,自有意识开始,就本能的对生灵的情感有难以克制的兴趣,尤其是眼前这个这么特殊的生灵。 “你的主人以情入道,除了你之外,可有过其他与情有关的秘术,功法,宝器?”思索片刻,玄衣女子开口道。 “与情有关的……唔,你让我想想,时间有点太久了。”情风劫用食指轻轻点着嘴唇,努力思考着。 “自我诞生灵智时,主人已是时日无多了,那时候,主人也几乎不在外出,我们常在此处下棋弹琴…当然,弹的就是我啦…”情风劫看了一眼棋盘。 “与情有关的功法秘术自然是有的,但你非妖族,身上没有妖气,给你也无用,至于宝器……好像是有听主人说起过。” “是何物?”玄衣女子凝眸。 “半张面具。闲暇时听主人聊起过,名为“恨情”。早年间,主人为了更方便的参悟众生情仇,以问心石为主材托挚友找儒门名宿炼制的。” “此物,现在何处?”玄衣女子挑眉。 “你好像有些激动喔!”情风劫嬉笑一声。 “很早之前的事了,魂火境后主人就没再用过了,这种小玩意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好像被主人留在了南冥。” “南冥圣朝?” “应该是,我也不是很确定,你为何会对这种小玩意如此上心?”情风劫眼中流露着熊熊的八卦圣火。 “随便问问,好了,我走了。” “嘁…不说算了。”情风劫撇撇嘴,打又打不过,还能怎么办呢?这老妖婆一身道痕实在太恐怖了。 “总之,谢了。” “真要谢谢我就告诉我啊,我真的很好奇!”情风劫坐回棋盘旁双手托着下巴。 “对了,临走前再拜托你个事。”玄衣女子回首。 “说…”情风劫的嘴角被双手挤的嘟了起来,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第54章 再相见 “烟霏露结飐九天,仙山一点凝烟。此中真境属谪仙。玉楼珠殿,相映孤星边。” 一个身穿儒衫的老者凌空矗立在那狭长的渊壑之上,望着眼前绚烂的奇景出言感慨。 真理之门“上界”,陆续有虹光划过两界仙路,对于第一次进入此界的修士而言,这种恢弘磅礴又缥缈如仙境的场景,确实令人震撼。 “此等手段,当真是匪夷所思。” “这与吾等先前在另一个世界看到的倒悬景象竟然完全不同。实在是分不清,到底哪里才是真实,真理之门,不愧是名震千界的盖世仙术,果然名不虚传。” “到底是横压万灵上万年的人物,只可惜啊,却非我人族。” 不少修士手握灵符驻足在仙路上方,看着那仿佛被深渊一分为二的奇幻世界,思绪万千。 “诸位还是先想想接下来该如何,此地虽神秀,却一直在侵蚀着吾等神志,一旦情绪被勾动,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毕竟这斩道忘情符的效果实在有限,可若没有其他办法,吾等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妖族破大阵,入仙殿,得妖仙传承了。” 一个身披血色斗篷,双目猩红的魔道修士冷言打断了众人的惊叹。 自从穿过天倾后留下的仙路来到这真理之门的“上界”,就一直有多股神性的力量不断冲击着众人的心神,这些力量杂糅混合,弥散在整片天地,如滚滚洪流,滔滔不绝。 那便是“情”的力量,风牧歌修习音律,最终却以情入道,这里的“情”不光包含了修士的恩仇情怨,还有众生的喜怒忧思。 一旦勾起修士心底情绪,便会瞬间引动整片天地的力量共振,顷刻间便会使人疯魔,沦为被情绪支配的傀儡,最终彻底迷失,身死道消。 即使,这片天地间的力量并没有针对谁,但作为谪仙的生杀大术,风牧歌还在世时,凭真理之门便可随意逆转阴阳,改天换地,即便如今盖世谪仙已经陨落,但他的大道却深深的烙在这门大术中,影响着每一个进入真理之门的修士。 那身穿儒衫的老者打量了一眼出言的魔道修士,却没有多说什么。纵然在千界,六道大争,也不过是人族修行体系的争锋,如今在这真理之门内,乃是种族之争,事关大局,道统间的恩怨争端不过是小事。 更何况,这仙门内并不仅仅只有人族和妖族,君不见,不远处的云巅,便有背生骨翼的骇族和额开三目的瞳族隔岸观火。 曾有黎族评价人族,当灾难来临时,人族可以放下一切成见同仇敌忾,可一旦灾难过去,这种同盟关系便会瞬间分崩离析,各自算计。 这是一个劣根和神性共存的种族,是一个极其矛盾的存在。 如果说,在这真理之门内,有谁可以完全不受那弥散的“情”的力量影响,那十三肯定算一个。 此刻,他正混迹在人群中,冷眼打量着这片天地。因其容貌实在太普通,压根就没有人注意到他。 原本,十三入这真理之门只有三个目的。 第一,见识一下各大宗门的天骄弟子,以及不同的修炼体系; 第二,第二,在仙门内猎杀修士积累资源; 第三,如果有机会,他想再找机会俘虏一个焚隐的弟子。 现如今,第一个目的算是达成了,这真理之门汇聚了近乎整个东土的所有较大的宗门,除了相对冷门的墨门,各种修行体系他都已经见识过了,而且,不光是人族,他还看到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种族,这其中依然是以妖族居多。 至于第二点,自进入真理之门到现在,他所猎杀的修士已过百人,所得灵石加上夜枭所贡献的六万,共计一百七十余万,不得不说,还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赚钱快。 至于焚隐的弟子,在下方的世界,十三是真的一个都没见到,仿佛进了仙门,这帮人就消失了一样。 当他得知风牧歌以情入道,加之一直没有发现焚隐的踪迹,思考后,十三还是决定到这“上界”找找线索。 十三正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靠!好看!真他妈好看!” 一个身材臃肿的胖子停在半空,张嘴就是国粹。 陈锦鸿捂着额头,默默向后退了几步,一副我不认识这个弱智的样子。 “哟!秦师弟!” 张胖子目光来回扫荡,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十三。 十三转过头,便看到张胖子同方有崖几人站在一起,而一直没见到的三十九也在一旁,想必是收到了之前方有崖的传讯后,几人在下方汇合了。只不过,此刻的洗剑峰众人中,却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见张胖子已经看到自己,十三御剑而来,停在方有崖身侧,跟众人打了个招呼。 “莫尘师兄呢?” 张胖子叹了口气。 “我们汇合后不久,便遇到妖族伏击,莫尘师兄为了救杨巅峰,被妖族重伤,方师兄本想留下来照顾他,被莫师兄拒绝了。” “到是你,居然比我们还先上来。” “之前遇到魔道修士袭杀,一直在逃,就没有来及与各位师兄汇合,仙路开了之后,借了道宗圣地的光,上来长长见识。”十三扬了扬手里的斩道忘情符,当然,这符并不是众妙仙山给他的,而是他截杀了一个受伤的修士后留下的,毕竟,他又不是什么圣地道子,没有仙符傍身太过显眼了。 “也承蒙各位师兄照顾秋夏,这真理之门实在太大,一直没找到她,之前还有些担心。” “嗨,说的哪里话,大家都是同门,理当如此,你要是放心,大可让秦师妹一直跟在我身边,胖哥我保证保护好她!”张胖子嘿嘿一笑。 “可拉倒,秦师弟你别听他瞎说,秦师妹也是不久前才跟我们汇合的。”杨巅峰白了他一眼。 “好了,既然大家都安然无恙便是最好的,此处有妖仙大道之力不断干扰,小心为上。”方有崖指了指远处的仙殿,那里是妖族汇聚之所,上千妖族在玲珑冰心的天赋下,冷冷的注视着众人,那里,也是整片天地“情”之力最充沛的地方。 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双方,人族修士皱眉,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此次仙冢大开,我等以历练为主,那里不是我们所能染指的,切记。若是想寻求机缘,尽可能在外围探索。不过,据我推测,这方天地不少地方已经被妖族染指过了,不论如何,若是觉得吃不消,一定要第一时间前往两界仙路处,那里可以离开真理之门。” 方有崖又对众人叮嘱了一番,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等人和各大圣地的道子,甚至是核心弟子,还是有不少差距的。仙殿处众妖盘踞,恐怕只有人族最顶尖的一批人才有资格去闯一闯。 十三点点头表示明白,眼见不少散修已经向其他地域探索,十三跟众人简单道了个别便再次分开,带着三十九向着远方那被斑斓云海隐没的地方探寻。 他也没有选择仙殿方向,倒不是因为他挡不住那股“情”的力量,而是就在方才,他听到了一阵急促怪异的口哨声。 …… 某处绝巅上,三十九甩了甩剑身上的残血,一脚将一个穿着道袍的无头尸体踢下山崖,坠入云海。 十三摸了摸胸口被秘术洞穿的伤口,十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果然,有人配合,猎杀变的更加简单。十三以遁虚术接近目标,先行偷袭,再拼命缠住对方,三十九在对方无法躲闪的情况下以拔剑术干净利落的斩掉对方的头颅。 真理之门内,所有人的修为都被压制,就连圣地的生杀大术威力都被压制,让十三和三十九二人的猎杀如鱼得水。 “一共才三千多灵石,看来散修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 三十九将纳戒递给十三,也包括自己之前的全部所得。 竟然有足足一百三十多万灵石。 “所以,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没数过,差不多三四百?”三十九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 “只不过,大多数都是修为和我差不多的散修,有钱的不是很多,最穷的才几十灵石,怕是全部身价加起来还没有纳戒值钱。” 十三点点头,想到了在试炼之地时三十九那满身的玉牌没有多言。三十九不是自己,她似乎很喜欢以杀戮发泄内心的压抑。 “前面的那处山巅别院,应该就是焚隐密语里的方位了。”十三和三十九放目远眺,隐约能看到极远处的山巅有一座没有多大的精致别院。 方才,他们所听到的那一阵急促哨声,便是焚隐专用的联络暗语。相比传音入密,这种暗语更适合集体调遣,作为受过焚隐培训的两人自然能听得明白,那阵暗语所代表的意思,分别是:此地,东南方,山顶,院落,汇合。 连在一起,意思不言而喻。 皇天不负有心人,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焚隐的消息,还好自己最终决定踏上两界仙路,否则,可能就真错过了。 到底还是自己人更懂自己人。 其他修士就算知道这是焚隐的联络暗语,但搞不清其中的意思也没有办法,顶多知道焚隐的那帮狗东西又有所行动。 “自从真理之门现世,焚隐的人一直没有出现过,还记得前往祁水的路上,那么多宗门被伏击,说明妖族早有准备,所以,焚隐的人又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在这其中又充当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山巅上,三十九眯着眼,注视着那云雾里若隐若现的别院微微蹙了蹙眉,片刻后,转头望向十三。 “少主,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你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十三自然指的是三十九的天赋。 三十九摇摇头,就目前而言,她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但作为焚隐的叛逃者,面对曾经的“宗门”,难免要多几个心眼。 “过去看看,小心点,一旦发现有什么异常,立刻撤离。”十三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前往那座别院看看情况。 想抓落单的焚隐弟子,实在太难,眼下既然有线索,没道理不去探寻一番。 两人以气机术相互牵引,一步踏出,已是乾坤遁迹,消失无踪,只留下绝巅下孤云独飞。 这是一座修建在山巅的精致院落,占地不大,按照地球上的计算来讲,差不多一千个平方左右,只是,此刻的院落谧静如夜晚的深巷,没有丝毫声音。 十三与三十九站在一处小楼的飞檐之上,身形潜藏在一片灰暗的空间里,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变得雾蒙蒙一片,像是隔着蒸腾的水汽雾里看花。身后,一道道漆黑色的裂缝时隐时现,据手札记载,那是空间夹缝后的虚无之地。 环顾周遭,整个别院门窗紧锁,寂静的可怕。想象中如刺杀裴家那天众人聚集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别说焚隐的弟子,这里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撤。” 十三以灵束音,牵引着三十九便向别院外飞去。 “碰!” 像是镜子碎裂的声音。 在十三眼里,那原本雾蒙蒙的灰暗空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禁制力量击碎,十三与三十九两人的身影从虚空跌落出来。 半空中,十三微微抬起右手,袖口下的箭锋闪烁着摄人的寒光,可偏偏,却没有任何身影出现。 一个纵身,两人轻轻落地,十三和三十九手持利刃,背对背站在别院中间的空旷处,目光冷冽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但这座别院里,却连风声都没有。 一炷香过去了,两人没有丝毫放松警惕的意思,作为从焚隐出来的人,他们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焚隐的诡秘。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虚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真不愧是我的好学生,过去这么久,还没忘掉教你们的东西,看来,是真的用心学了,桀桀……” 随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三十九整个身子微微一颤,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杀意开始升腾。 没有恐惧,就没有勇气。 执事的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有些变态的笑容,整个身子裹在黑色大氅里,现身在两人百米开外,眼神玩味的打量着两人。 “好久不见,十三号,还有你…让我想想,三十七……不对,应该是三十九号。” 说完,执事咧嘴,露出一排森然的牙齿。 第55章 双方想要的答案 “好久不见” 十三目光淡漠的看着对方,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到底还是发生了。 只是,十三没能想明白的地方是,对方究竟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你似乎并不怕我?”执事的目光来来回回的打量着十三,最终定格在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 十三耸耸肩,不置可否,但心底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警惕。 既然执事出现在这里,他无法判断周遭是否还有其他焚隐的人潜伏。 “哦?呵呵……哈哈!有意思,你确实很有意思,杀堂养蛊这么多年,大多数的废物最终都去了血炼堂,能去杀圣堂的寥寥无几,在这些人里面,你确实是最让本座感兴趣的一个,看来,我的预感确实没错。”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不闻人裴家秘术?” 十三微微点头 “是。” “的确巧夺天工,也难怪不闻人能跟焚隐缠斗这么多年。”执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十三的塑骨术,却没有看出任何端倪,忍不住赞了一声。 “所以,执事大人究竟是如何找到我的呢?”最终,十三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对方既然设下这个局,显然就基于以下两点。 第一,确定他还活着。 第二,确认他就是十三。 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看执事的样子,他应该确实看不穿塑骨术,毕竟焚隐内又没有相师,那对方是如何确定自己就是十三号的? “想知道?”执事露出有些变态的笑意。 “如果执事大人愿意说的话。” 执事没有说话,将手压在刀镡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刀柄,瞥了一眼持剑敛息的三十九。 “完整的遁虚术,甚至还有气机术,看来…圣地的手段还是有瑕疵,居然能让你们弄到完整版的功法,你真的是让本座有些刮目相看啊……十三。” 执事的目光开始变得冷冽,作为焚隐的内门执事,他自然清楚焚隐对于功法秘术的保密做的有多严格,也知道对于每个正式弟子反刑讯有多严苛,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依然成功的弄到了焚隐的功法秘术,那原因只可能有两个。 第一:焚隐的反刑讯还有漏洞,或许是某种秘术可以绕过焚隐的禁制,直接读到俘虏的记忆,但就十三和三十九的修为而言,这种概率几乎没有。 那就只可能是另外一种原因,就是十三或者三十九的刑讯手段连焚隐的弟子都受不了。 想到这里,执事的目光变得越来越阴森,上上下下打量着十三,以他的评判,这两人应该是以十三为主,毕竟,他能感觉的到,十三是真的对自己没有任何恐惧感。 这就更有意思了。 “你当真不怕,本座把你抓回去?” 执事欺身上前,步伐虽然缓慢,却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和血腥味。他影子拉的越来越长,最终,仿佛黑暗一般笼罩在十三的身上,遮蔽了天际的神光。 三十九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的剑,一种甩不掉的恐惧压迫在心头,她的天赋疯狂预警,同时,还有那刻在骨子里的对焚隐以及这位执事大人的恐惧。 想要克制这种心底的大恐惧,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直视它,并突破它。 十三感受到了三十九的异样,却没有分心,只是淡漠的看着这位执事大人轻言道。 “那执事大人可要小心点,别阴沟里翻船了。” “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执事微微一愣,仰天狂笑,状若癫狂。可下一秒,却突然表情一收,冷着脸,面沉如水阴恻恻道。 “看来,这真理之门的压制力给了你们不少的底气。莫不是你以为,仅凭脱凡的力量,本座就拿不下你们两个小东西?” 一股森然的杀气陡然间锁定住两人,像是万载寒冰,刺骨冰凉。执事黑色的大氅无风自动,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炫彩光影下,狭长的弯刀反射着迷人的光,却刺的人瞳孔微张。 十三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尚在数十米外的执事已经近在咫尺,弯刀带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当头斩下! 好快! 刀光包含杀意,裹挟着一股浓重的腥风,这把弯刀也不知斩杀了多少生灵,才会有这么重的凶戾之气。 焚隐,虽然被千界修士归为魔道之流,但那全是因为焚隐的行事作风过于狠辣,且百无禁忌。 焚隐的弟子不积阴德,不管因果,为了钱什么都做,荤素不忌。 可倘若要论他的战斗风格,其实更像玄门多一点,没有那么多的玄妙术法,全是为了杀人而创的生杀之术,再加上遁虚术和其他几种秘术的帮衬,让焚隐的战斗变得更加诡谲,少了几分玄门修士一往无前披荆斩棘的气势,却多了一丝魔道的阴损毒辣,诡变狡诈。 “唰!” 十三微微侧身,刀锋擦着他的鼻尖斩下,虽然堪堪躲过了这一刀,但那阴冷的杀戮气息还是刺的十三面部微疼。 说时迟那时快,执事的刀从十三面前划过,刀锋还没落到十三胸口处,执事反手一刀上撩,刀光刹那间分化数十道寒光,晃的人有些眼晕,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的头颅绞的稀碎。 十三猛地向后一踏,顺势将三十九撞向一旁,急速在面前挽了一个剑花,太虚剑气奔涌而出,分光承影剑分化十多道剑光,刀剑交错间,灵气与剑气混杂,刀气与杀意肆意,在十三面前炸裂开来。 鲜血从十三脸上滴落,那一刀离的实在是太近了,且刀光太多,仓促间提剑格挡,灵气炸裂,在他面上留下十多道纵横交错的恐怖伤痕。 额前一道斜斜的刀痕撕裂皮肤,险些将他神骨斩裂,留下一道恐怖的印记深深的刻在十三额头的神骨上。 执事的身影慢慢淡化,像是烈日下的水迹快速挥发,那一刀之后,他的身影已经回到了方才的地方,也让伺机偷袭的三十九计划落了空。 “乾罡御剑术…有趣,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想不到,消息居然是真的,剑心通明…唔……不对,如果真是剑心通明,你逃不过圣地的测试,更不会被留在试炼之地。” “而且,这剑气锋芒凛冽,施展剑诀时,你身上也没有任何洞明通幽诀的气息,看来,这裴家秘术,可不止你脸上的这点东西。” 执事玩味的看着两人,这一刀之后,十三和三十九已经很清楚的感觉到了双方的差距。作为焚隐的执事,对方的实力完全不是夜枭那种刚入心火境的修士所能比拟的,不管是战斗经验,还是秘术、刀法,都是云泥之别。 自己二人能偷袭拿下夜枭,但正面对抗这位执事大人,还是有些太过牵强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一丝打赢的可能。 毕竟十三还有不少底牌没有揭开,可他也不能保证,这别院里没有别的焚隐的修士一直潜伏在暗处。 “既然不是剑心通明,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成就,看来,你的秘密比我想象中还要多嘛桀桀……” “逃离玄门道宗儒门三家的袭杀,载具被摧毁,连南天都死在对方的剑下,所有人皆被屠杀,唯有你们二人居然活了下来。更让我惊讶的是,我下的怨鬼噬心也被破除,我实在是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要不,你跟本座讲讲?” 执事的脸上挂着阴沉笑意,目光如毒蛇一般,甚至就连瞳孔都在微微变化,看上去有些怪诞邪异。 十三目光微垂,看来,从怨鬼被抹除,对方便已经有所察觉,并开始暗中彻查,自己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因此,执事才会在这里设陷阱引自己入局。 唯一让十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在于,执事又是如何这么确定,自己就是十三号的。 隐晦的给三十九打了一个手势,三十九抿了抿嘴,开始警惕的向后撤去。 执事的余光扫了一眼三十九,却没有过多理会,对自己而言,对方不过蝼蚁而已。 这别院已被阵盘封锁,虽然这阵盘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以十三两人目前的修为,短时间别想冲出去,除非,他们能杀了自己,拿到阵盘开启封禁。 三十九见执事没有更多的关注自己,再次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快速融身入影,遁入虚空。 所幸,这个过程没有被任何气机锁定。 “说句心里话,这么有意思的学生,本座甚至都有些舍不得杀你们,不如,你们两个跟我回圣地,裴家秘术之事,只要你将秘术交给本座,本座也不再追究,如何?” “回焚隐?然后呢?永远活在执事大人的阴影下,活在焚隐的掌控里?亦或者,回去之后便被执事大人搜魂摄魄,抖出所有秘密,然后落得个神心俱灭的结果?” 十三目光平静的看着对方,这位喜怒无常有些变态的执事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他才不会信对方的鬼话,更何况,他哪有什么秘术给对方。 塑骨术是裴家秘术,只有衣长恨会施展,纵然自己体内的紫气可以吞噬金色媒介,但秘术本身他并不会。 “哼,这千界想入我圣地者多如过江之鲫,本座惜才,才给了你第二次机会。既入焚隐,自然要遵我圣地规矩,若本座想杀你,在这里一样可以。” 执事冷哼一声,他是真的起了将两人正式收入宗门的心思。焚隐也是宗门,对于任何宗门而言,资质绝顶者,都是最重要的资源没有之一。至于忠诚?不同于其他的宗门,焚隐有的是方法让对方永远保持对圣地的忠诚,从小培养的以精神控制为主,半路入门的,自然以邪术控制为主。 十三眼帘低垂,仿佛陷入沉思。 片刻后,十三抬头。 “我想知道,执事大人到底是如何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十三号。” “想套本座的话?你还太嫩了点,呵……”执事嘲讽了一声。 “只不过嘛…” “告诉你也无妨。”执事目光戏谑。 “圣地被天殇牵头的各大宗门伏杀后不久,本座命人调查了之后一段时间内各大宗门新入门的弟子,碰巧的是,有个人告诉我,她的一个老朋友,也叫秦君行。” 十三微微偏过头,脑海中快速翻阅着之前的记忆,蓦的,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哥哥你好,我叫陆采芙,你呢?叫什么名字?”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女孩子,躲在一个妇人身后,探出个脑袋,怯生生的看着他。 “秦君行。”一个长相俊逸面如冠玉的男孩面无表情的看着女孩微微点了点头。 那是十三刚来到这片浩土神州的第一个晚上,他住进了开守村陆姓妇人家中,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陆采芙。 “想不到,她还活着。” 十三微微挑眉。 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总算弄明白了。 从战舰上跳伞逃生后,十三一直都表现的小心谨慎,真的没想到,几年前的一个不经意间的举动,居然在这个时候暴露了自己,更没想到,那个有些怯懦的女孩居然还活着。很难想象,她是怎么挺过焚隐那些残酷手段的,如今,又被焚隐变成了何种模样。 “既然想明白了,就老老实实跟本座回圣地。” 没从十三眼里看到任何惊讶或是其他表情变化,执事稍微有点失望,不过一想到十三过去的表现,也就释然了。 他就像一个天生的杀手,没有其他修士那些无用多余的感情,没有怜悯,没有恻隐之心,没有恐惧也没有战栗,只剩下绝对冷静的头脑和冰冷刺骨的杀意。 而且,还有如此高的修行天赋,以及那么多没有被挖掘出来的秘密,他简直就像是为焚隐圣地量身打造的杀人兵器。 若是培养得当,并且将对方牢牢控制在手中,未来,说不定会成为自己手中的一张强大底牌,对外,为自己清理目标,对内,为自己杀伐清肃。 就比如,杀圣堂的那位副堂主,既然已经老迈,就不该一直赖在那个位子上。 十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对方,同时,微微抬起手中的黑色长剑。 “看来,你已经做了选择。”执事不置可否。 既然对方不想好好活着,等自己擒下他,有的是方法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临死之前,作为老师,就再让你见识一下我焚隐的秘术,桀桀!” 执事大氅一抖,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十三的视线中。 就在十三以为执事是再次施展遁虚术遁入虚空的时候,身后,一股恐怖的杀气让十三顿感芒刺在背,生物对危机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想要闪到一边,奈何,整个身子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锁链捆绑住,并没能第一时间逃离开。 “唰!” 血雨洒落,在别院中抛洒了很远很远。 在十三察觉到那短暂的枷锁消失的瞬间,他就知道,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惊鸿间,十三唯一能做的,就是微微侧身避过要害,而代价,便是整条左臂被执事一刀斩下! “少主!” 虚空中,三十九双眼杀机如刀,一剑刺向执事。 “当!” 执事头也没回,刀花一转便挡住了十三的剑光,灵气喷涌间,强大的刀气将三十九震的倒飞了出去,随即,执事欺身而上,气机锁定三十九,便是一抹血色刀芒惊觉乍现! “咻!” 毫厘之间,失去了一条左臂的十三目光专注,望着飞身而上欲要斩杀三十九的执事冷静的抬起右手。 白羽惊弦,乍见撇来风。 执事身形如鬼魅般骤停,袖箭带着强大的气流从执事眼前划过,三十九抓住这个空档,身如千斤急速下坠,落地瞬间便再次偏闪躲过一记刀光后,快速来到十三身边。 整个过程如白驹过隙,电光火石之间,执事以一敌二,高下立判。 执事没有急着追来,而是走到一处斗拱下,拔出被封禁弹回来射入斗拱内的袖箭。 “原来是他的弟子泄露了宗门秘术,桀桀…” 已经知道了想要的答案,执事随手将袖箭丢在一旁,面露笑意目光森然的看着两人。 “既然你们两个已有取死之道,那作为老师,本座少不得要好好招呼招呼你们了,希望下辈子,你们的招子能放亮一点,桀桀!” 第56章 欲哭无泪沈既微 别院里寂静无声,周遭的一切仿佛被一股肃杀之气凝结,空气里潜伏着一缕难以言说的森然杀机,一种无形的强大气机如山岳般压在十三和三十九肩上。 万籁皆寂,执事持刀,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笑意,如幽路引魂的召唤,一步一步逼近两人,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滴答…滴答…” 即使十三已经以灵气封锁了左肩的伤口,但依然有残余的血迹顺着肩甲整齐的断口处滴落在地上,这种情况带来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那便是失去了左臂的十三,无法再施展戮世拔剑术。 这意味着,十三又失去了一张底牌。 脸上的恐怖伤口已经被十三用紫气提前封锁,因此并没有在执事眼前回溯。 紫府内,银色的流光飞速旋转,但左肩上的伤口处,却一直有一股阴暗的力量不断的侵蚀着十三的躯体,似乎想从左肩开始,将其慢慢吞没,显然,执事方才的那一刀里,还蕴含着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阴毒的力量,此刻,那银色的流光不遗余力的想要回溯十三的左肩,却又一直被那股阴暗的力量吞噬,两股力量陷入了焦灼的争夺中。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执事的戏谑玩味的眼眸中开始微微流露出丝丝惊讶神色。 他扫了一眼十三那只被他斩落的左臂,此刻,整根残肢已经快要被他的秘术吞噬殆尽,仅剩被灵气反复淬炼的神骨还残留,却也已经变的坑坑洼洼,神骨表面附着着黑紫色的斑点,如蚀骨之毒般不停的蚕食着。 尤其是刀锋切口的地方,已经尽数溃烂。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十三号,你带给我的惊讶真的是一个接一个,现在居然连九幽暝焰的侵蚀都能抵挡,看来,你身上当真有大秘密……” 执事双眼微眯,看向十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旷世仙材,在发现十三号居然能够抵挡九幽暝焰的力量后,他突然改变了之前的主意。 原本,他打算将十三削成人彘,待出了真理之门后,再以搜魂秘法得到他隐藏的秘密和裴家的秘术,可当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他决定留下这副目前来看还算完整的躯体。 或许,十三的这件躯体本身,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能不被焚隐的测试筛选出来,甚至有可能是某种没有被发现的神异体质,如果真是如此,就这么破坏反而太可惜了,不如等覆灭了对方的神志,再将这躯体以秘法祭炼, 灌入海量灵气和天地灵粹,只需花个短短几十年的时间,他就能得到一具极其强横的傀儡化身。 届时,他的战力将再次提升一大截,在整个焚隐的内门执事中,也将会是一等一的存在。 既然不能收为下属,那退而求其次,打造成傀儡化身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一来,自然没有十三号活着能带来的好处更多,上限更高,价值也打了折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人生天地间,自出生的那一刻,就被这片天地镂刻了印记,这世间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叶子,再强大的神魂夺舍之后也不可能达到原生神魂与肉身那样的百分百契合。 控制十三,他未来所能达到的极限谁也说不准,但炼成傀儡,顶天也就和他目前的战力差不多。 但谁让十三号不识抬举,一心求死呢? 活着不好吗? 执事目光阴沉,心中有了计较,先杀了三十九号,再慢慢炮制十三号! 毕竟,三十九号既然敢一起叛逃,那她也必须死!更何况,她也身怀焚隐的完整秘术和不知道几卷的洞明通幽诀。只不过,就这么直接杀了,真的是便宜她了。 想到此处,执事不再耽搁,催动身法秘术,下一秒,便好似瞬移般越过空间,直接出现在三十九身前。 残月般的刀锋带着一股腥风血气斜斜斩下! 三十九的瞳孔不断放大!那刀锋离自己越来越近,内心深处,那股感知危险的天赋疯狂预警!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被定格,在三十九的脑海里,这个瞬间像是突然变得极其漫长,但她的思绪却一团混乱,大脑里更是一片空白! 唯有眼前那摄人心魄的凌冽寒光! 躲不掉!根本躲不掉! 执事的身法太快,纵然被真理之门压制的只有初入脱凡,但那一身神通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招架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自己的躯体一刀斩断! “咻!” “叮!” 一抹极光突然不知从何处射入,精准打在执事的刀刃之上,那极光带着恐怖的气流,直接将执事的刀击飞了出去。 下一秒,那仿佛爆破的破禁声才姗姗来迟,头顶上,原本锁着整个别院的封禁已经被那道极光洞穿,大阵轰然碎裂,十三想都没想,在执事弯刀托手的瞬间,气机锁定三十九,两人瞬间遁入虚空,拉上她便向别院外疯狂逃窜! 执事面无表情的站在别院内,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却没有再去追,甚至没有以气机术锁定对方。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深处却掀起滔天巨浪! 略有些僵硬的转过身,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那把跟随了自己多年的佩刀,刀身正中,被击穿了一个婴孩手指粗细的洞,整个弯刀失去了往日的神性和凶戾之气,变的毫无光泽,甚至有些暗淡。 极光散尽,浮在半空中的,是一把样式看上去极其古老的簪子,甚至不如凡间的金簪玉簪好看,说不清具体是由何种材质打造,凭感觉来看,像是某种很特殊的金属。整个簪子通体略有些荧绿,却又带着点点黄褐色,簪身上没有任何雕琢,通体细长,只是簪尾处,有一个椭圆形的环形点缀,环正中有一个绿色的凸起,环右下角还有一个小一点的凸起,看上去,形似一个有些抽象的流着泪的眼睛。 望着这支射穿了自己佩刀的簪子,执事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作为焚隐的内门执事,他自然知道这支簪子代表了什么。 焚隐圣地,负责监察宗门内部一切事务的婆娑门门主的信物! 为什么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执事的脑海疯狂思索着,自己几时进入了婆娑门门主的视野里? 如果说,作为焚隐的内门执事,最忌讳的人是谁,那肯定不是杀圣堂堂主。因为杀圣堂只负责承接各大宗门或者个人委托的各种刺杀任务,以及宗门本身需要参与的杀伐行动,杀圣堂堂主本身,其实更多时候是一种威慑,轻易是不可能离开圣地。 包括自己在内,所有焚隐执事最忌讳的人,应该都是婆娑门的人。 毕竟,婆娑门负责监察整个圣地的内部事宜,一切人事调度也皆由婆娑门一手安排。除了明面上的人员,婆娑门更有一支只忠诚于婆娑门主的暗卫——“渊”,这些“渊”的成员从来不会外出参与各种任务,只负责处理宗门内部需要处理的人,掐灭所有存在于内部风险,保证焚隐圣地可以长存下去。 难不成,是因为裴家的事情? 执事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得到裴家秘术一年左右,圣地基本可以确定,所得秘术乃是裴家精心伪造,真实的秘术不知所踪。 一直到天殇王朝牵头的那次行动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怨鬼噬心被破除,怨鬼在外力干涉下被灭杀,随即,他便着手开始彻查,最终,在详细核对了风满楼公布在宗门内的尸体名单后,他将目光锁定在了执事南天所带领的那支载具,那支载具上,便是他两年前开始负责训练的那批人。 那支载具被找到时,灵石几乎耗尽,战舰上尸横遍野,详细核对了战舰上的尸体名单后,他发现了两个消失的尸体,十三号和三十九号。 再翻阅宗门记录,当年裴家灭门,参与者中,恰好也有这两个编号。 众多的巧合,似乎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尤其是,那个有趣的十三号,让他本身便印象深刻。 于是,一场针对十三号和三十九号的秘密行动在这位执事大人的暗中策划下开始展开,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凡是有上流之下的宗门招收弟子,这位执事大人就会安插探子前往调查,他在赌,赌这两个人会想办法混入其他宗门。 原因有两点,第一,就算两人权衡利弊最终选择隐藏踪迹做山野散修,他们也一定会先想办法搞清楚完整的修炼体系,毕竟,试炼之地并不会给他们讲的多细致。因此,拜入一个不大的宗门是最简单的方式。 第二,他们没有完整的修行功法。洞明通幽诀虽然神妙,但说到底只有第一卷修身境,而大宗门有各种筛选又极为严格,换做是他,他也不会贸然前往。 对于三十九,他的印象其实并不是很深,但是对于十三,他还是很清楚的记得对方的样貌。奈何,很长时间过去后,两人就好像石沉大海一般,音信全无。 在执事的推测下,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三种可能。第一,这二人在摆脱了怨鬼噬心后意外死亡;第二,这二人并没有去往任何宗门,而是选择找个地方潜伏下来,甚至去了凡人的国度;第三,他们已经掌握了真正的裴家秘术改头换面。毕竟,宗门得到的是高仿版的。 如果真是第三点,想要找到对方,便很可能需要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原本执事都已经准备将此事上报宗门,不在觊觎那裴家秘术,就在这时,无双剑宗出了一个剑道天才的消息传了出来,被风满楼的人得知。 更有意思的是,当这个消息传到圣地的时候,他无意间听到了一个女弟子的嘀咕了一句。 “也叫秦君行吗?呵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执事并没有前去询问什么,而是暗中查询了那名女弟子的入宗记录,大乾王朝北某村落人士。 几番查询,他找到了当初带回那个村落一百二十七个孩童的负责人,并最终确定了,秦君行,就是十三。 根据风满楼在宗门内公布的情报,此时的秦君行,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无双剑宗核心弟子,而他身边,还长期跟着一个侍女,名为秦秋夏,此时,二人正随无双剑宗一起动身前往祁水。 听到这个消息,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森然可怖的笑意,他知道,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好学生,十三号! 奈何,真理之门地域实在太广阔,进入仙门后,他一直没发现十三的踪迹,一直到两界仙路开,他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十三的身影。只一眼,他就确定,那就是十三号。 因为那双眼神,同样的冷淡漠然,同样幽寂如终年不动的寒潭。 而后,便有了那场请君入瓮。 如果说,这么多年,自己唯一瞒着宗门的事情,应该就只有这一件事,难不成,就因为这一件事,自己进入了婆娑门的视野? 执事正反复思索着,蓦的,一只玉手从虚空中探出,取回了那支簪子。 一股莫大的恐怖涌现在执事心头! 因为来人,竟然直接将那支代表婆娑门主的信物随意的插在脑后的青丝里。 不是“渊”的人,居然是婆娑门主本人亲至? 执事的脑子“轰”的像是炸开了一般! 莫非裴家秘术,还牵扯到什么天大的隐秘?值得婆娑门主亲自来找自己? 还是说,这里面涉及到不闻人的什么内部绝密? 又或者…… 十三和三十九号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惊天秘密?或是什么特殊身份? 否则,为何这位婆娑门主会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离开? 如果对方真的跟婆娑门主有什么关联,为何会沦落到被丢进试炼之地的地步?有这么大尊真佛当靠山,在宗门内谁敢限制他? 还有,自己方才一刀斩掉十三号左臂的行为…… 我靠!要死! 执事的脸皮微微颤抖,不自觉的捏了捏掌心,一瞬间完成了一场头脑风暴。 婆娑门不比杀圣堂,这婆娑门主历来神秘,即使是圣地内部,见过祂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没想到,居然还是一个女人。 “内门执事沈既微,恭迎婆娑门主!” 原本以为,来人是手持信物的“渊”的成员,当知道来人是圣地婆娑门最高话事人时,沈执事当即便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的对着来人作揖道。 暗暗用余光瞥了一眼十三号那只已经被九幽暝焰吞噬殆尽的左臂,沈既微打了个哆嗦。 你他妈跟婆娑门主有关系,你直接跟小沈我说啊! 现在把自己的胳膊卸下来给他按回去还来得及吗? 沈执事欲哭无泪。 这下被坑惨了,我就说,难怪对方见到自己一点不慌,换做自己背后站着婆娑门主,自己慌个屁啊! 难怪对方遁虚术和气机术用的这么纯熟,自己居然天真的以为是死对头的弟子泄露了宗门绝密。 我真傻! 等等,我是不是还把他的脸给毁容了? 呃…… 希望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第57章 再来镇里的一个清晨 大乾国,比邻离火天朝以及之前八卦传的沸沸扬扬的天殇王朝,乃是离火天朝下的一个附属王朝。 按照地球的算法,整个大乾王朝的版图差不多有一千一百多万平方公里,之所以用差不多,因为该国西方边陲常年有战事发生,不少城池归属模糊,且经常易主。 原本,大乾王朝和天殇王朝实力相差无几,两国也偶尔发生些小摩擦,但当知道天殇王朝皇室竟然是南冥圣朝血脉之后,听说那位大乾君主惊的连觉都睡不着了,连夜命人送去了和谈协定,且自愿献出了十座城池及一位公主,以示两国的友好邦交。 开玩笑,本来大家水平都差不多,打打闹闹也就算了,结果有一天你突然跟我说,其实你背后还藏着一个大爹? 这不,当消息传出去没多久,南冥圣朝索幸也不装了,在南冥圣主的大力扶持下,原本的天殇王朝现如今已经是一尊天朝级别的运朝了。 京都之内,聚万千气象,恢弘庄严。不说修士遍地,但也不再如过去那般罕见,整个运朝呈现出一派繁荣盛景,更有不少儒门修士选择加入天殇国去修一身功名。 毕竟,儒门养一身浩然气,若是再加上所授的运朝业位,天朝官身的气运加身,对自身乃至性命所修的“器”都有莫大的好处。 可怜大乾王朝,一面是原本的老东家,另一面是才晋级的新大佬,处在这两尊运朝的夹缝中,想要有所发展和突破,多少都有点捉襟见肘的感觉。 这一日,大乾王朝中部偏东南一点的一座古镇里,一个长相极其普通的少年推开了一扇灰褐色的木门。 木门的前面是一片不大的精致小院,庭院中间竖着一支两米多高的大油纸伞,伞下,一个二尺见方的石桌上摆着一套瓷质茶具,边上,一个烧的挺旺的吊炉里正冒着袅袅白烟。 小院的一侧院墙几乎全部镂空,不太平整的台子上摆放着大大小小十多个盆景,有些状如缩小的松柏,有些类似地球上的绿萝盆栽,在冬日的暖阳里,绽放着勃勃生机。 门口,两个大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白墙灰瓦下,一条清澈的小河从小院旁穿过,潺潺的流向远方,在清晨的红日里,荡着潋滟水光。 天色尚早,但邻里大多早已开始劳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甜的稻香。此时,若有修士从上方飞过,俯瞰整座小镇,犹如画里的江南水乡,充斥着让人一见便会爱上的人间烟火气。 远处,隐约能听到一种像极了地球上评弹一般的民间小调,带着一种特殊的欢快口音,回荡在整个小镇中央。 少年一身淡灰色长衫,披着件千金裘袍,抒着小冠,不紧不慢的走到石桌旁坐下,抬起右手,取一只茶壶放在面前,而后,提起吊炉里烧的滚滚开的沸水沏了壶清茶。 茶叶在开水中纷翻,慢慢将开水韵上了一层鲜亮的翠绿,片刻后,芬芳馥郁的茶香充斥了整个小院。 “后生,你这茶香的嘞!” 小院外,一个粗布麻衣看上去还算硬朗的老者,裹着厚厚的冬衣,慢步在石板铺成的小路上。路过小院,突然闻到那股沁人的茶香,忍不住驻足,笑着打了个招呼。 少年的目光越过盆景,对着这位陌生的老者微微一笑。 “家乡带来的,老丈若不嫌弃,进来品品。” …… “吱呀…”木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少女款款从屋内走出,看到坐在少年对面,正微眯着眼品茶的老者,含笑点了点头,而后,提着个喷壶走到那处镂空的院墙边,细心的浇灌着。 “女娃生的水灵好看,后生有福气啊,哈哈。” 似是听到了老者的调侃,背对着两人的少女低着头,嘴角微微翘起。 转头环顾了一圈小院,老人的目光里浮现出些许的追忆。或许是人老了,总爱沉浸在过去的旧时光里。 “自打老李孙女出嫁,好些年头了,再也没见过咯…” “现在老李也搬回旧宅了,怕是此生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大抵是想落叶归根。”少年吹了吹杯口的茶叶。 “哈哈,大抵…这人老了就不中用,喜欢东拉西扯些有的没得,小哥儿莫怪。” 老者略带歉意的笑了笑,毕竟这院子是人家才买下不久的,在别人面前说前主人如何如何总是有些不太好的。而且,看这后生的一身装扮与气质,也不像个普通人。 “怎么会,人总会有老去的时候,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没有过去,怎有现在。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又怎么会不中用。”少年不以为意,端起茶壶给老人又点了杯茶。 “哈哈哈哈,哪有什么宝不宝,那都是官家骗人的话,人老了,就是老了。”老者笑着摇了摇头。 “这再来镇呐,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年轻人来住了,都出去求仙问道去了……听茶肆的人说,几年前,十八里外的扬城有个女娃子被一个仙姑带走了,现在,连城主都巴结的紧嘞!” “这世上哪有什么仙,都是些修士自说自话罢了。” “唉,小哥儿可没莫要胡说,免得惹上祸端!”老者连忙摆手道。 “这修行中人,高来高去,那可不就跟神仙似的。” 少年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此时,少女已经浇完了水,回到少年身边,见他杯中茶水已凉,又给他重新斟了一杯。 “夫唱妇随,相濡以沫,女娃生得也娇俏,你们夫妇二人好哇。”老人面带笑意,捋着胡子,目光和蔼的看着二人。 少女噗嗤一声笑出声,微微低头,随即又偷偷瞄了少年一眼。 “老丈误会了,我只是个侍女罢了,我家少主现在尚且独身。” “哦?咳…那是老头子我说错话了…呵呵呵…”老人将一只手放在脸前,微微摆了摆,脸上有些许尴尬。 “无妨,老丈看的也没甚错,她虽非细君,却也是我最信任之人。”少年端起少女给他斟的茶水,目光平静道。 少女抬眸,妙目中笑意流转,看着少年,就仿佛看着整个世界。 “如此更好,如此便好啊哈哈,今日,多谢小哥的香茗甘露,多有叨扰,老头子我先行告辞了。” 话罢,老人起身,冲二人作揖,微笑着缓步出了小院。 “少主,其实秋夏觉着,您确实应该多笑笑。” 待老人远去,三十九收拾了一番茶具,冲十三展颜调侃道。 许是方才十三的话让她内心感到雀跃,又或者沁人的茶香确实让人神清气爽,此刻的少女站在清晨的暖阳下,浑身像是镀着一层金色的光,柔情绰态,洵美且异。 甚至,连带着方才那老头,看着也格外的顺眼。 是个会说话的老人家! 耸了耸肩,十三将目光眺向远方,看着那条在这个如画小镇里安静流淌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小河思绪飘飞。 来到这世界也有些年月了,倒是难得有如此放松的时日。品品茗香,沐浴暖阳。于松荫下养养神,在喧嚣里阅众生。 唯一的遗憾,是他并没有真正的感受到这缕烟火里的平凡快乐。 “到底只是鹦鹉学舌罢了。” 因为之前的耸肩动作,貂裘斗篷左肩处滑落,露出一条空荡荡的袖子。 “少主…”三十九目光微微一沉,笑容逐渐收敛,轻轻唤了一声。 “无妨。”十三摆了摆右手。 “九幽暝焰的力量确实阴毒霸道,但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只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将它完全消磨殆尽,还需要些时日。” “到底还是我们低估了这位执事大人的手段。”提到执事,三十九的眼中杀气肆意。 或许是正面面对了这位执事大人,两人虽然依旧不是对手,但三十九最起码有了向对方拔刀的勇气,这让少女心中对执事的恐惧消散了很多。 毕竟,现在打不过,并不代表永远打不过,正如少主说的,自己不可能一直活在焚隐的阴影里。 所谓强者,并不是不会恐惧,而是即使感到恐惧,也有拔剑一试锋芒的胆气。 当然了,打不过,该跑就跑,脚底抹油并不丢人。 正所谓仙道贵生,活着才有机会。 “不是低估,而是知道的讯息太少。夜枭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普通弟子而已,以他为衡量脱凡的标准,让我们的判断失去了准度。” 十三微微摇了摇头。 “不论如何,眼下我们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 十三右手把玩着瓷杯,茶水在杯中回转,仿佛灵活的小蛇,却始终没有溢出杯口。 “先前,我命林芊芊去大乾国都清衣苑找衣长恨听其调遣,说是调遣,实为监视,想来衣长恨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她并没有避着林芊芊。昨日,林芊芊的汇报你也是听到的,衣长恨的身边突然多了不少女子,且都有修为在身,这么看来,这个女人还有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 “所以,她没有回避林芊芊,一方面是向我们展示继续合作的诚意,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在向我们展示武力和自身的价值。” 十三点点头,他认同三十九的这个观点,只是这些女人具体来自哪里,林芊芊却没有打探到。看来,裴家的这位大小姐还真有两把刷子。 “焚隐那边,既然我们已经暴露,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无双剑宗暂时是不能回了,有些可惜,其实,无双剑宗的底蕴还是不弱的。我已经让林芊芊将真理之门里搜集到的所有散修和一些不知道是哪个宗门的功法全部带回去给衣长恨,接下来,我需要你去一趟清衣苑。” “少主是打算…奴心养剑术?”三十九眼眸微动。 十三点点头。 “我记得,当初在清衣苑,有一个叫柳儿的婢女。” 十三回忆了一下。 “能被衣长恨留在身前传话的婢子,应该是有一定信任基础的,也许,这个女人未来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也未可知,若最后实在没什么用,大不了就用养剑术直接杀掉便是。只不过,眼下衣长恨身边有不少修士,你此行需要格外注意。另外…之前搜笼的那些孤儿,接下来交由你亲自培养。对了……” 十三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过段时间,让衣长恨安排探子打探下无双剑宗的情况,例如派人以拜见为由,看一下无双剑宗是否知道了什么消息,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少主有何想法?” “我这几天仔细思索了一番,总觉得,此次事件好像跟我们想的有些许不同。”十三站起身,目光幽幽。 “自始至终,伏杀我们的,只有那位执事大人,如果真的是为了清理门户防止秘术功法外泄,亦或者为了所谓的裴家秘术,以焚隐的行事风格,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参与这件事情的,应该不会只有执事一个人。” “所以,这件事很可能是执事在暗中私自秘密策划的?”三十九一点就透,瞬间抓到了关键。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猜对了,看来,这位执事大人的野心也不小,极有可能,是想要暗地里独吞裴家秘术。” 三十九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塑骨术的神异之处是显而易见的,若是再加上拟息术,几乎可以说完全换了个人。若是这门秘术真的被焚隐得到,配合那恐怖的遁虚术和其他生杀之术,届时,焚隐恐怕真的会变成一尊站在众生之后的魔。 只可惜,这门秘术目前只掌握在衣长恨一人手里,自己和少主也并不会这门秘术。 “如果真的只是执事私自策划,那对我们来说不失为一个好消息,只是,那个救下我们的神秘人身份弄不清楚,总觉的背后凉飕飕的…祂为何出手的那么准时?难不成之前就一直潜伏在暗处?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说明,我们早就暴露在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所图是什么?有何种目的?难道,也是为了裴家秘术?”三十九一连提出几个问题,只不过,就连十三也想不明白。 一个明显能压制焚隐执事的修士,一定是个实力极其恐怖的存在。可惜,那道流光太过炫目,仓促之间,根本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莫非,无双剑宗暗中给自己安排了什么护道人? 也不对。 十三瞬间就推翻了这个猜测。 当时二人都是隐身前往的,还是跟着暗语的引导,无双剑宗根本不可能听得懂焚隐的暗语。更何况,若真有什么护道人,自己没道理不知道。 此外,其实还有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 那道流光之后,执事便直接放弃了对两人的气机封锁,更没有任何想要留下两人的行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任两人离开了云巅别院。要知道,一旦放二人逃离,凭借塑骨术和拟息术,两人再次改头换面之后,执事想要找到自己,无异于大海捞针。 由此推断,出手之人,一定有足以震慑那位焚隐执事的能力,甚至,本身就是对方所惧怕的存在,执事极有可能认得那个人。 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有这么强横的存在吗?十三搜肠刮肚也没有想到有这么个人。 碰巧有那位执事的仇家出现,并救下了自己?这概率不能说没有,但那别院的位置极其偏僻,这种概率微乎其微。 突然间,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在十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难不成……来人是焚隐的人? 也没道理啊,不管对方跟执事是什么关系,但肯定是跟自己没关系。如果来人是焚隐圣地的,那于情于理也不会放任自己离开才是。 十三凝眸思索,整个人显得越发沉静。 第58章 钓鱼 再来镇内,一个少女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灰白色袄裙,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潮里。 虽然再来镇不是什么人族主城,但因为地理位置极佳,又比邻大乾国的人口大城——扬城,因此,这个如江南水乡的小镇子里人口也不少,只不过,大多数的年轻人要么外出寻仙求道,要么去了更大的扬城里谋求发展,留在再来镇里的,多数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凡人。 或许是因为镇子里多数人岁数都偏大,因此,这个镇子多少年来也没有几个修士造访过,再加上地处大乾国腹地,也不曾发生过战乱,使得再来镇的生活显得异常缓慢,仿佛在这里,时光都变得柔和,晨曦的微光,也给这座小镇朦上了一层别样的柔情。 当然,岁月其实从不会善待旅人,有的,只是人自己善待自己罢了。 一个馎饦的摊子前,少女驻足,笑着跟摊主打了个招呼。 “秦姑娘,今儿个这么早啊” 摊主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媪,两鬓已经花白,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笔记。许是因为这千界灵气充沛,物产富饶,纵是凡人,活到个八九十岁也是极常见的事情。 老媪笑眯眯的冲三十九点头问好,身旁的大锅里,烧着滚滚骨汤,蒸腾的水汽在摊子周围弥漫,浓郁的香气在小镇里飘了很远。 “今儿个还是来一碗馎饦吗?”老媪笑问。 三十九点点头,递上一个食盒。 “大娘,今天多来点汤,嘻嘻。” “好好好。”老媪含笑,将擀好的面线下入锅中。 馎饦,其实就是一种类似于手擀面的小吃,但比手擀面来的稍微粗一些,得益于千界儒门与道门的繁盛,很久之前,食盐的提炼方法就被某位道门弟子在炼丹途中无意间发现,后又被儒门弟子发扬光大,也算是造福了千界众生。也让这个世界的民间美食,较之地球古代时丰富了不少,味道也好上许多。 待馎饦煮熟,三十九提上食盒,越过石桥,一直出了小镇东门,在东门外约二里外的一处小河边停了下来。 河边,十三盘膝坐在一块磐石上,右手抓着一根竹竿,杆头系着细细的丝线。 “少主,秋夏明日便准备动身前往清衣苑了。” 十三点点头。 “训练死士非一日之功,自身修行也莫要落下。这纳戒里有百万灵石,各类丹药,以及一本我挑选出来的控人之法。三个月后,你带着那些死士,前往大乾国北端的雪玉山下找我。” “雪玉山位置偏僻,现在恐怕已经彻底没有什么人烟了。到时,将雪玉山作为暂时的据点,一切采办事宜交由林芊芊负责。” “秋夏明白,虽然衣小姐能力出众,但长远来看,还是要有属于我们自己的情报来源,只是,这个过程,恐怕需要很长的时间……” “情报的事情不必心急,可以先以那位裴家大小姐的资源做为过渡,对你我二人来说,自身实力的提升才是当务之急。想必这趟仙门之行你也看到了,各大圣地古教里,与你我差不了几岁的年轻一辈,几乎都有脱凡之上的修为,如今,我二人更是暴露在执事眼中,实力的提升已经刻不容缓了。” “明白,我已与林芊芊交换了传讯符,委托她去坊市购买一批兵器,想必今晚前就会回来。” 三十九边说着,边将食盒放在十三身侧。 “少主,这是才出锅的馎饦,听说那大娘在镇子里卖了几十年了,家传的手艺呢。” “还是可用的人太少了…” 十三嘀咕了一句,催动剑气,一指将磐石洞穿出一个小孔,将鱼干插在孔内,打开食盒放在腿上,尝了一口。 “嗯,这面条味道确实不错。” “面条?嗯…倒也恰当咯咯。” “对了,少主早上收获如何?” 因为十三的左肩处一直被暝焰的力量侵蚀,这几日无法好好运功修炼,索性干脆出来放松放松。 “咦?” 三十九扫了一眼没在小河里的麻编鱼兜,里面居然空空如也。 “这条河里的鱼好像都不怎么聪明。”十三炫了一大口面条道。 三十九闻言,隐晦的翻了个白眼。 少主你是懂鱼的。 虽然不知道这千界究竟有多大,更不知道它在恒宇中处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但这里也如地球一样,有四季的变化,冬日的白天同样相对较短,所以,十三猜测,这千界应该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有些倾斜的大星,只是这大星周围还潜藏着许多类似虫洞的东西,连通着各种小世界。 一个上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临近中午,十三提着鱼兜跟着三十九返回再来镇,鱼兜里,一条二尺有余形如红鲌的大鱼不停的翻腾着。 这是十三在路上花钱从一个渔夫篓子里钓上来的。 果然,人比鱼聪明多了,很容易就上钩了。 “哟,秦哥儿今天钓的这条鱼不小啊。” 刚过了再来镇东门的牌坊,就看到有五六个上了年纪的人坐在墙根下下棋叙话,见两人回镇,便笑着跟两人打起了招呼。 众人不知道二人的名讳,只知道两人姓秦,所以都称其一声秦哥儿。 “是啊,今天运气不错。”十三“微笑”着回道。 三十九低头憋笑。 是啊,今天运气不错,遇到人家钓了条大的。 “年轻真好啊,想我年轻之时也爱好垂钓,结果钓啊钓啊,婆娘不知怎么的就被人家钓跑了……” “那跟钓鱼有个屁的关系?” 旁边一人笑骂。 “我家婆娘就是我钓鱼钓回来的!” “那你钓的不会就是他家婆娘?哈哈!” “滚一边儿去!” “哈哈哈哈…” 几个老友嬉笑怒骂,像个半大的孩子。 “赶紧回家生火造饭,吃完了干点正事,早点给再来镇添个胖娃子!” 牌坊另一边,一个老婆子正趁着正午晒着被褥,听到墙根边的调笑,也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就是,你看人姑娘长得,大眼褐(黑)珠,雪泊(白)干净儿,好看的嘞。” 三十九嘴角含笑,再来镇里的人都很淳朴,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放松。 住在此处,就连身上的戾气似乎都消了三分。 抬眸看了一眼十三,虽然对方也同样面带笑容,但熟悉他的三十九一眼就看出少主眼底深处的死寂与寂静。 想让少主动凡心,怎么感觉比成仙都难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种两人并肩走在石板铺成的小路上,穿过如画小镇一起“回家”的感觉……真的很美好很美好呢。 虽然三十九心里也清楚,这份宁静和安详,都只是暂时的,但依然止不住内心深处汹涌的愉悦。 “少主,你好像还从来没尝过秋夏的手艺?要不…中午我来给你做一桌?” 三十九笑问,双眼眯成了月牙儿。 “你还会做饭?”十三微微挑眉。 “小时候见娘亲做过,看着好像也不是很难。再说了,我好歹也是修士,几个菜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况且,那厨房我们都还没用过,里面佐料啥的也都不缺。” 十三闻言点点头。 “你看着安排。” “好嘞,那少主可瞧好咯!” 刚到小院,三十九便提着那尾两尺余长的鱼儿以及从路上买的一只公鸡兴冲冲的进入厨房。本来还想买点蔬菜来着,奈何这个世界并没有大棚,这再来镇也不是什么大城,只有少许萝卜头在售。 而后,便是一阵叮铃哐啷的动静。 半晌后,三十九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十三正品着从无双剑宗里顺出来的灵茶,听到旁边有动静,转过头望去。 而后,十三端着茶杯的右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你刚才和它们打了一架?” “没有啊。” “嗯…挺好的。” 十三看着眼前的少女,脸上身上全是血迹,尤其是脸上,一道血痕从右边脸颊直接飚到左边眼角。 知道的你是去做了顿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杀了个人。 “少主快尝尝,我做的清蒸鱼和红烧鸡。” 十三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少女手里端着的两个盘子。 左手的盘子里,是一条清蒸鱼,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但是,如果十三没看错,这鱼虽然是清蒸的,但鱼肚子上是不是少了一刀? 右手上,被剁碎的鸡肉浸泡在乌黑又有些发亮的不知名的汤汁里,看起来就让人非常的有食欲。 没有犹豫,十三接过筷子,在三十九希冀的目光中,先是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唔…鸡肉有点苦,吃起来齁咸,除此之外,还异常的酸。 将骨头吐出来,十三又夹了一片鱼肉。 不出所料,鱼肉很腥。但出乎意料的是,鱼肉一点其他的味道都没有,盐也没有,是真正的原汁原味。 “还不错,再接再厉。”十三抿了抿嘴,点点头。 “是!我就说嘛,几个菜而已,手到擒来嘻嘻,开饭!” 得到十三的赞许,三十九格外开心,放下盘子,从厨房端出两碗饭,坐在十三身侧,笑眯眯的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嘴里。 …… 正所谓光阴譬如朝露,人生乐少苦多。 三十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有些不死心,三十九再次夹起一片鱼肉。 笑容消失后,三十九又额外戴上了一副痛苦面具。 “其实,味道还是不……” “少主别说了,果然还是杀人更适合我。” 三十九放下碗筷,面无表情的低头坐在石台边,脸上无喜无悲。 十三耸耸肩,也没有去安慰她,而是继续夹起一块鸡肉自顾自的安静吃着。 听到动静,三十九缓缓抬头,看向十三侧脸,看着他一块一块安静的吃着菜,渐渐的,少女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收拾着碗筷,三十九的心情似乎又变好了,十三看了一眼,撇了撇嘴。 完全搞不懂。 突然不开心,又突然开心,女人的心情果然如书上所说,喜怒无常。 还是杀人时候的三十九最简单纯粹。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眼都不眨一下。 至于那菜,唔…确实难吃至极。但是老院长曾说过,不要让对你好的人为难。 更何况,在昆仑虚里,试炼之地里,什么难吃的东西没吃过?起码,这些都是烧熟的不是。 仔细的感受了一下左肩的伤口处,按照目前的进度,大概再过个天,九幽暝焰的力量就要被消磨殆尽,到那个时候,他打算去一趟大乾国北的雪玉山下,取出那根尘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手骨。 虽然不知道那根手骨来自何处,但他曾在闻道阁里翻过不少手札,也曾跟方有崖闲聊时询问过,能有遨游太虚的实力,起码也是化道境的盖世强者。 化道境有多强,十三并不知道,方有崖也说不上来,只是说了一句,现如今的各大圣地之主,离化道镜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而真理之门内葬着的那位谪仙风牧歌,传闻就是化道境最后一境的修为。 这么看来,那个被封锁在昆仑虚深处的手骨,其来历,怕是有些恐怖了。 但倘若真的如此,那么,手骨又为何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被当时还是凡人的自己得到了呢? 十三觉得有点矛盾,却又找不到合理的逻辑和思路。 或许当初那个让他带路的人知道些什么,但这辈子怕是见不到面了。 十三正回忆着,没成想,上午还艳阳高照的天气突然开始刮起狂风,过了没一个时辰,鹅毛般的大雪自苍穹飘零,寒风掠过,卷着漫天飞雪,刹那间,雪花像是给寒风塑造了肉眼可见的形态,在天地间奔腾怒吼。 雪越下越大,如刀啸的风吟中夹杂着细碎的冰晶,天空越发的灰暗,带着沉闷的威压,厚重而深沉。 整个再来镇像天地间的弱小的生灵,蜷缩在暴风怒雪之中。 虽然还没入夜,但家家都点起了灯火。 不同于一些深宅大院之中有儒门以坠星矿为原材料炼制的长明灯或是夜明珠,普通的百姓依然用着原始的油灯和白烛。 “这雪,有点不太正常。” 十三站在屋檐下,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暗沉的天空。 “好像是比寻常暴雪更加的阴冷,而且来的异常急促。” 作为修士,三十九也感受到了雪中潜藏的阴寒之力。 “笃…笃笃。”两人正闲谈,小院的院门突然被敲响。 三十九抬手,灵气精准的点在门栓上。 一个女子推门而入,冲三十九点点头,看向十三,有些不自然的作揖道。 “见过少…少主。” 虽然之前已经见过几次面,但每次面对深沉如渊的十三,林芊芊内心里依然会不自觉的浮现出恐惧感。 这种恐惧感一方面来自于剑奴的咒印,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于眼前这个人,那是一种对未知命运的恐惧感,到现在为止,林芊芊依然不知道这个焚隐的弟子控制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少主,这是秦小姐托我购买的武器。”暗暗叹了口气,林芊芊递出一枚纳戒。 三十九接过这枚已经被抹掉禁制的纳戒查阅了一番,对十三点点头。 这纳戒内,长剑一百把,弯刀五十把,乃是由儒门炼器师打造,虽谈不上什么神兵利器,但也非凡人兵器所能比拟。大体上来看,和十三入无双剑宗时领到的制式佩剑差不多。 “辛苦了,坐下来喝杯茶。” 十三眼神示意了下三十九,三十九给林芊芊斟了杯茶后,递给对方一个纳戒。 “这纳戒里有灵石十万,你拿着。” 林芊芊一愣,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间竟然愣在那里。 “少…少主……这是?” “这些是你应得的。” 林芊芊更懵了,这年头,当奴隶还有俸禄? 自己乃是宗门真传,每个月在宗门所领的灵石也不不过两千五百之数,十万灵石,如果不参与各种宗门发布的任务,这十万灵石足够自己攒三年有余了。 突然就发了笔横财? 焚隐的弟子都这么富的吗? 林芊芊目光呆滞的接过纳戒,当初,自己被对方抢走纳戒,只留下了丹药给自己,但那些东西加起来满打满算也才三万灵石的价值啊。 这么算算…… 突然间感觉这奴隶当的,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是怎么回事? 而且,若真算起来,对方还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短短一瞬间,林芊芊的表情变幻莫测,再看向十三的时候,眼神里少了许多抵触,竟然多了一丝感激。 三十九别过脸,用食指蹭了蹭人中的位置以防止自己突然笑出声。 这个女人好像比想象中还好骗,十万灵石居然就钓上钩了。 难怪少主会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如果不能,就加钱! 如果她知道自己拿着少主给的灵石努力的修炼,最后一身修为全拿去养了一口神剑,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少主啊,真是坏透了! 第59章 其实我脑子有点问题 林芊芊走了,跟着她一起走的还有那十万灵石。 她的内心深处想必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她真的是第一次听说当奴隶还有钱赚的。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道侣在依依不舍的深情道别。 “突然有点同情她,咯咯。” 三十九看着雪地上的脚印调侃道。 “换个角度看,我们已经算是仁慈了,顶多算是养肥了再杀,更何况,她要是真能为我们好好办事,也不是不能放她一条生路,甚至还能给她留点修为在身上。” 十三转身进了屋子。 三十九跟在身后,顺手带上了门。 “确实,至少,少主不像那血魔殿的严平,没馋她的身子嘻嘻嘻嘻!” “其实,这林芊芊长得也确实不错,还是第四火的修士,根骨资质俱是上佳,身份也不差。否则,严平也不会鬼迷心窍的差点被她给反杀了,少主,难道你对她就真的没啥想法?” 三十九站在十三身后,目光狡黠。 “皮一下你会很开心?” 十三坐到窗边的罗汉榻上,顺手将雕窗也关上。 虽然两人是修士,不惧严寒,但门外的风雪太大,狂风总卷着残雪往屋里灌。 “哪有什么皮不皮,秋夏只是好奇,随口问问而已。” “于我而言,众生皆是一相,女人亦是如此。” 透过雕窗上的琉璃,十三静静的注视着深沉的夜空,他还在复盘着两人从真理之门里逃离之前的事情,心里总觉得,在逻辑上好像缺少了极为重要的一环。 “那…那秋夏呢?”三十九突然坐到十三对面的榻上,微笑的看着十三深邃却毫无波澜的瞳孔,眼神里带着一抹别样神采。 十三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少女,却没有吱声。 或者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 他是没有感情,但不是傻。 他是能看出来,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一起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三十九对他似乎抱有一种,嗯…应该是书本里称之为“情愫”的东西。 虽然三十九是十三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但十三他毕竟不是个正常人。 他翻过不少医书,科学点说,他脑子有毛病。 这么说好像有点辱骂自己的嫌疑,但他确实是脑子有毛病。 关于情愫这种东西,对十三而言有点超纲了。 见十三半晌不说话,三十九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有些僵硬。 “所以…秋夏和其他人…对少主而言都一样,是吗?”少女笑的有些牵强。 “唔…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十三思索了一下,点点头。 三十九的眼眸闪了闪,嘴角有些僵硬的向上提了提,想微笑,可最终还是没能提起来。 “不过,应该跟你想的并不一样。” “嗯?”少女抬眸,目露疑惑。 “告诉你也无妨…嗯…也省得你成天胡思乱想。” 十三将身上的斗篷脱下,转过身将其挂在衣架上。 “我呢…其实根本就感知不到情感。” “啊?” 三十九看着十三的背影有些懵,这个答案是她没想过的。 “何谓…呃…” “就是字面意思。”衣架前,十三转过身摊了摊手。 “我这儿有点问题,天生的。”他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子。 “我的脑子除了可以正常思考之外,其实并不会有例如喜怒忧思悲恐惊等等各种情绪上的变化,也没有那些情情爱爱,或是贪财贪色之类的欲望,所以,呃,其实我活的挺无趣的。” “对于修士所期盼的得道成仙而言,我其实更想找到方法解决这个问题,做一个简简单单的人……如果说,明天你突然死了,我并不会感到悲伤,也不会难过,但是…我会为你报仇。” “没有…情感欲望…”三十九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回想起过往的种种情景,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十三可以永远保持波澜不惊的心境,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所谓心境。 世人常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金石草木尚有可能开启灵芝,而没有任何感情的十三,这种感觉,一定很孤独。 三十九看了看十三平静的面庞,内心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微微刺了一下,那波澜不惊的外表下,仿佛藏着百年孤寂的灵魂。 “如果你硬要问,对我而言,你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嗯…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而且,其他人是其他人的,你自己不是说过吗,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四个字让三十九的神情一顿,一瞬间,她想到了自己观想异象的那一天。 “救下我,从今往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愣愣的看着十三半晌,而后,三十九缓缓走上前,轻轻搂住了对方的腰。 “嗯,我是你的…” 少女轻轻嗯了一声,闭目贴在十三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微微一笑。 “总有一天,少主会找到想要的。” 十三就这么任由三十九抱着,屋外,千门月淡,雪覆平皋;屋内,红炉火旺,伊人怀柔。 “但愿,好了,女人,你该去睡觉了,要是睡不着,就去修炼。” 十息后,十三伸出食指,按在三十九眉心,将她推出怀中。 感受到额前的触感,三十九哭笑不得。 翻了个白眼,三十九转身进了卧房。 十三自然看到了三十九的白眼,不以为意。反正他也不清楚对人生起情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一抬手,剑气斩灭烛光,十三走入另一间卧室,躺在榻上阖上双眼。 …… “碰!” …… 深夜,安静的小屋内突然传来一声重物砸落的声音,十三慢慢睁开眼,隔壁的动静在谧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多时,便见三十九穿着薄薄的亵衣俏生生的倚在十三卧房的门框上。 黑暗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道凹凸有致的曼妙身躯亭亭而立,那线条灵动而柔美似柳絮般轻盈,娴静如娇花照水。 “少主…” 三十九的声音绵软柔媚,在这个冬夜里显得格外撩人。 “秋夏的床突然坏了。” “所以呢。”十三撑起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秋夏没床睡了,当然只能跟少主挤一个床咯。”三十九咬着嘴唇轻声道。 “行,你上来。” 十三看了三十九一眼,点点头道。 三十九一愣,随后笑嘻嘻的小跑着过去,眼神狡黠。 自己猜的确实不错,少主根本不在意这些。 果然,还是得自己努力啊,指望少主铁树开花,怕是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暂时得不到少主的心无所谓,得到人就行了。 反正自己的身子也早就被少主看过了。 至于羞耻心?试炼之地里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如果有,那肯定是属于死人的。 …… 等三十九爬上床,十三慢条斯理的坐起身。 “你睡这,我去客房。”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着客房走去。 身后,三十九坐在床边对着十三的背影一阵咬牙切齿,而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一点风情都没有。 不过,这样的冷酷少主,好像更喜欢了是怎么回事? 三十九扫了一眼床榻,看了一眼十三刚刚掀起的被子,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一翻身,把头整个埋到了十三的被窝里深吸了一口气。 …… 一夜无话。 翌日,天还未亮,三十九便早早的从十三的卧室中走了出来。 跟十三简单的打了个招呼道了个别,没有过多寒暄,也没有不舍的离别,三十九束起长发,戴着黑色斗笠,一身飒踏劲装,身负长剑,踩着厚厚的积雪出了小院,一步一步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玩闹归玩闹,两人从来都不会拿正事开玩笑。或许是这段时间的各种经历,亦或者是大大的释放了内心对焚隐的深深恐惧,只有主仆两个人在的时候,三十九似乎有了不小的变化。 对此,十三是乐意见到的,毕竟,总是绷紧的皮筋早晚有一天会崩断开来。 但在外人面前,她依然是十三手里那把锋芒凌冽的刀。 一点小插曲,两人自然都不会放在心上。 更何况,十三自己也要动身赶往雪玉山了。只是不知道,此一去,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这再来镇品茶钓鱼了。 那时候,也不知道这些平日里和他调侃的老人家们,又还有几人活在这世上。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他忽然想起那位执事大人曾说的话,天地者,万族之客舍,光阴者,百代莫如过客,凡人的一生终究还是太过短暂,生如夏花,凋于秋夜。 十三将小院门窗锁好,看了一眼三十九远去的方向,思索片刻,缓步走到小河尽头处一个不大的小院前。 “笃笃笃…” “谁啊?” 几息后,屋内亮起烛光,而后不久,便传来有人踩着积雪的“咔吱咔吱”声。 院门被推开,一个老者裹着厚厚的冬衣,举着灯笼,眯着眼睛看向前方。 “哦,我当是谁…原来是小哥啊,这个时辰,来此寻老夫,所谓何事啊?呵呵…咳咳…” 老者看清来人,微微一笑,奈何这天也着实太冷,冻的他忍不住咳了几声。 “老丈莫怪,本也不想这么早前来打扰,只是,在下远行在即,日后,那院子恐怕再无人居住,想着既然我二人有缘,那干脆在临走前赠与老丈好了。” “什…什么?”老丈闻言,一脸震惊,自己是不是耳背幻听了? 小哥的那处院子比之自己家,不论是位置,环境,大小,亦或者是布局,都强出太多,如今,对方竟然仅凭一句“二人有缘”,就要送给自己? 天下还有这种好事? “这…这可使不得,小哥,这份礼太过贵重,老夫我可受不起。”反应过来的老者连连摆手。虽然之前观对方穿着气度,猜测对方可能不是普通人,但也没想到这小哥居然会这么随意的就要将宅院赠与自己。 “我走之后,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怪可惜的。”十三“微微一笑”,不等对方反应,便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到老者怀里。 “这里是院子的地契房契还有钥匙,另外,里面还有几包茶叶。若是将来有缘再见,再与老丈品茶叙话,先告辞了。” “这…这这…”老者看着眼前的东西一脸懵囤,再抬头时,十三已经转身走了挺远。 “为何会是老夫啊?”老人呼喊道。 十三驻足,回头“笑了笑”。 “因为,我那侍女觉得,老丈你是个智者。” “智者?老夫哪是什么智者……”老者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 “茶叶老夫便厚颜收下了,至于那宅子,是万万不能收的,往后,我会让孙女定期帮小哥照看着,待你归来,自当物归原主。” 闻言,十三没有再停留,头也不回的微微挥了挥手。 那宅院本就是十三临时授命林芊芊随意购买的。世俗财物对修士而言已没有太大的意义,既然有缘分相识一场,而且三十九好像也挺喜欢这个有趣的老头,干脆就送他好了。 一直到十三的身影完全消失,这老者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自始至终,十三都不曾问过对方姓甚名谁,二人不过萍水相逢。 迎着寒风,十三踩着厚厚的积雪,向着三十九相反的方向启程。 …… 两日后,十三已身处再来镇千里之外的一座坊市中,对于前天下午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十三也终于搞清楚了原因。 盖世谪仙风牧歌的仙冢,真理之门内的那片名为“七绝仙境”的仙殿最终被妖族破开! 而后,人族妖族异族在真理之门“上界”展开惨烈厮杀,无数生灵在追寻大道的路上血洒长空。 最终,不敌妖族的人族和异族只能被迫选择暂时联手。奈何,有玲珑冰心的天赋神通加持,妖族可谓占据天时地利,以巨大优势压制人族和异族,并最终成功进入了七绝仙境。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在进入七绝仙境没多久后,妖族居然纷纷撤了出来。 不明原因的人族和异族虽然觉得奇怪,但一番讨论之后,依然觉得还是不能就这么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仙殿内可能有陷阱,也还是要进去闯一闯。随即,众族便纷纷安排人手,进入了这座妖仙长眠的仙殿。 而后,便有修士以留影石记录下了一段让所有修士都为之恐惧的一幕。 眼下,那颗留影石已不知道被各大势力拓印了多少份,在各大坊市间广为流传。 十三仅仅只花了六十枚灵石,便买下了一颗留影石,这留影石有点类似地球上的录像设备,整体晶莹剔透,巴掌大小,形似水晶,其内仿佛有液体不断流动,中心处,还有一个圆形的小汽泡。可以反复利用,但每次留影,之前存在于留影石中的景象便会消失。 肉眼看上去,留影石近乎完全透明,但以神念窥探后,十三只觉整个人仿佛瞬间重新回到了那个七彩绚烂的盖世谪仙的真理之门内,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比任何地球上所谓的大电影来的都要震撼,四周的真实环境其实并没有变化,但就像是在现有的空间中又额外叠加了一新的幻象空间。 十三凝眸望去,随即便明白为何这留影石中的内容会被疯狂拓印,眼前的景象确实非常的有冲击力。 第60章 太初有音 “太初有音,音与仙共存,音就是仙。” 神念勾动留影石,这是十三听到的留影石中的第一句话。 即使是没有情感的他,这短短十三个字,依然让十三感受到一股浩渺深邃,仿佛太古之初的苍茫大道穿越时间的深渊扑面而来。 那缥缈的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神只,低声吟唱着古老的经文,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玄妙气场似乎下一秒便能冲开留影石的虚幻,降临人间。 刹那间,十三的脑海里思绪万千! 屏气凝神,十三继续看向留影石中的画面。 妖族撤走后,数百位人族和异族最终依然决定进入仙殿一探究竟,而后,便见一道道璀璨遁光划过天际。 跟随留影石主人的视角,可以看到这片仙殿有点类似华夏古代的宫殿,但看上去更加的恢弘庄严。 宫门外建有双阙,以中轴向两边延伸,整体对称。东西数千步,南北五百丈,可容数万人。 巨石为门,高耸足足百丈,上雕“登仙门”三字,左设“回音宫”,有双殿隔水相望,右建“化天台”,上衍七星日月。 飞过足足千层石台,众人冲向“七绝仙境”的主殿——“思音殿”。 持留影石者还未进殿门,便见一道恐怖音浪从殿内宣泄而出,只刹那间,便有数十人族修士及异族血溅殿门。 一阵喧嚣之后,音浪最终消散,众人终于得以进入主殿。 跨过殿门的瞬间,眼前的景象仿佛斗转星移一般,众人只觉置身太虚,四周是一片深紫色的虚无,虚无中飘散着缕缕幽暗的深蓝,身后,一道光门矗立在虚无之中,像极了那传说中的众妙之门。 注视前方,像是有一块巨大的“荧幕”悬挂在这片深紫色的虚无之地,整个“荧幕”像一幅巨大的帛画,又像一面异常庞大的引魂幡,自上而下足足千丈有余。 整支“大幡”上华光摇曳,神秘诡谲,却散发着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极其恐怖的浩瀚威压,让在场所有的生灵修为被二次压制,只剩下堪堪化灵的境界。 最终,有道宗大能认出了眼前的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古老而又异常神秘的秘仪大阵,整个“思音殿”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此类秘仪大阵不同于传统的各类阵法,除了需要海量的灵石来维持运转,还要以无上道力一笔一划勾勒出可以具象的“道貌”,再配合某种鲜为人知的秘密仪式,最终成阵。 这种阵法之稀少,甚至比只有极少数修士才会去研究的风水大阵还要罕见。就连以妙法仙阵闻名的道宗圣地也鲜有传承。没有人知道风牧歌当初是从哪里得来的,整个大阵从上到下,被分成三个部分,气息如渊,如此看来,这“道貌”应该是由那位盖世谪仙亲自勾勒的。 最下方,是两条龙鲤相互纠缠,鱼尾处驮着两位身披黑袍手执书簿的阴官。鱼头上方,站着一位擎天力士。力士人面鸟身,身绘沧溟肩有怒浪,手托厚重道台,道台之上,有山川日月,极渊大壑,飞鸟啼鸣,走兽咆哮,看上去栩栩如生。 越过道台,一尊巨大的“人间之壶”飞架在道台之上。 一枚巨大的铜钱被因果红线贯穿,红线的顶端是龙首与凤头,构成了整个“人间之壶”的壶壁。 壶内,有青州从事,琼浆玉液,更有瑞兽神龟,驮着一个类似猫头鹰一样的异兽踏云而走。神龟上方,两个形似句芒的“羽人”站在另一座道台下方相对而立,这座道台的上面,两位真仙身披霓虹天衣祥云蔽膝,御龙星海,飞腾银河之上,手持仙丹,向一个生灵递上飞仙文书。 最后,这个秘仪大阵的最上方,左绘仙兽玉蟾,右有神鸟金乌,那是千界传说中的太阴和太阳。正南方,两位神将把守仙关,是为“仙门”,仙门正上的正北方,有神龙盘座,主宰万物,开阖神眸,是为烛龙! …… 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深深的震撼着所有进入“思音殿”的生灵,而真正让他们感到战栗的,则是烛龙头顶的正上方,一个人型生灵被包裹在一团极光中静静漂浮,那相比这座大阵而言有些渺小的躯体,却在吞吐着整个秘仪大阵的神光! “那是…风牧歌!” “妖仙遗蜕!那是妖仙的肉身!怪哉,如此珍贵之物,为什么会被妖族留在此处?” 有人惊呼,有人费解。 要知道,妖仙虽死,但躯体尤在。那副肉身,对所有人而言,本身就是无价之宝。不论是躯体内的神骨,亦或者是精血,都是能让这世间无数生灵为之疯狂的东西,若是再有圣地肯压上全宗气运,花上个千年时间将这副躯体完全炼化,等于说整个宗门多了一个堪比谪仙的无敌战力!虽然可能比不上活着的谪仙,但那也完全足够了,届时,那圣地甚至可以说是一跃成为这千界之内当世的第一宗门,再兴盛个万年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可妖族为何会将其留下? “而且,那把妖仙的“器”又去了哪里?情风劫乃是仙器,仙材承一缕道之真意,极其厚重,纳戒根本无法将其装进去才对。” “等等…” 正当众人还在热烈讨论的时候,整片深邃幽紫的虚无之地不知何时突然开始传出阵阵靡靡仙音,除此之外,还伴随着一声声轻轻的呢喃,一句句幽幽的低语。 秘仪大阵前,一个三目族的生灵身形突然微微一顿,而后,整个人仿佛变成了缕缕细沙,转瞬间,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无息的消散掉,连神魂都没有留下! “什么情况!” 七绝仙境内瞬间骚动了起来! 没有生杀之术,没有阵法的转动,一个三魂已聚的凝神境强者,就这么在所有人的眼前无声无息的被杀死了! “撤!快撤!这仙殿里有大恐怖!”有道宗修士眼皮狂跳,大喊一声转身便跑。 众人疯狂向着那道光门飞掠,奈何,由于修为再次被压制,众人的遁术速度也大打折扣,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生灵在这座恐怖的仙殿里接二连三的如烟消散,连一丝一毫的挣扎都没有! 恐惧开始在大殿里蔓延,相比于杀阵与仙术,这种未知的防不胜防的杀人手段更加令人战栗胆寒。 阵阵仙乐似乎也成了催命的魔音,人族和异族接陆陆续续倒下,却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没有人知道下一个死的人不会不会是自己。 经过一段对这些人而言仿佛极其漫长的生死追逐,数百人进入七绝仙境之一的“思音殿”,最终只有六人活着出来,这其中,人族仅三人,而这六人,也无一例外的,身上都带有替命或是其他可以挡下死亡通牒的异宝。 这其中,就包括了那枚留影石的持有者,而后,这份留影石便被拓印了无数份,开始在东土广为流传,也让世人真正见识到了这七绝仙境的恐怖之处。 留影石中的内容至此结束,却在十三心里留下了无数的猜想。伴随着留影石的传播,另外两个消息也被传了出来。 七绝仙境结界被破后,仙殿大开,但依然有无数修士不愿意离开,所有人都想破解七绝仙境内杀人的手段,依然觊觎那尊妖仙遗蜕,毕竟,那几乎是任何宗门势力乃至种族都无法抵挡的诱惑。 但是,不久之后,整个真理之门内突然开始变得异常阴冷,那原本七彩绚烂的上界仿佛正在被慢慢冻结,而这种恐怖的阴寒气息还在不断的向着两界仙路方向侵蚀着。 一日后,真理之门内阴风阵阵,几乎所有生灵都尽数离开,没有走的,也全都葬送其中。而后,从祁水开始,一股恐怖的暴风雪几乎席卷了小半个东土,无数的凡人和走兽葬身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里。 众人站在仙门外的遥远处望着真理之门垂首感叹,有人认出,那是妖仙生前的一身浊气。 谪仙,毕竟还不是仙。 如今,妖仙已死,仙境被开,恐怖的浊气外泄,没要多久,整个祁水在浊气的影响下变得阴沉可怖,或许几年之后,这里会成为千界的又一处绝地。 只能说,此次祁水之行,妖族肯定是最大的赢家,无数人族修士被妖族血腥猎杀,仙门“上界”,凭借风牧歌生前所留下的“钥匙”,妖族早早便探索了上界的不少区域,带走了无数珍贵资源。 更重要的是,那枚以各族鲜血为媒凝聚而成的太初妖纹,也被妖族收录,一旦被妖族参透,便又是一门极其恐怖的妖族秘术。 人族虽然也有不少修士在仙门内得遇机缘,但比起妖族来还是相差甚远。而且,虽然妖仙之器“情风劫”至今下落不明,但另一个让人族和异族都感到不安的消息被传了出来。 半日后,根据道宗圣地九仙宫某位太上翻阅宗门古籍后得出的一个猜测,这位盖世妖仙虽死,却并不甘心,妄图以秘仪大阵为基,以盖世大术真理之门重塑天地至理,万物规则,最终,以尸解仙之法,强行再活一世,亦或者,想要将神魂完全从躯壳内蜕出,做其他谋划! 这个猜想,很快便得到另一个道宗圣地太虚宫的认同,根据太虚宫某个长老的推测,那托起人间之壶的,便是传说中藏在万物所归的大壑——归墟中的上古神灵禹疆。 风牧歌妄图以灵魂深入归墟,再重新降临人间。 在太虚宫内收藏有一本极其古老且不知名的古经孤本,撰写古经的人将当时的千界浩土称作千壶,壶内便是大千世界。而那个神龟驮着的形如猫头鹰的鸟,太虚宫称呼其为“鸱鸮”,与神龟分别代表着长生与死亡,神龟驮着鸱鸮,便寓意着打破生死轮回。 随着两尊道宗圣地的抽丝剥茧,那个秘仪大阵的秘密似乎也被揭开,风牧歌妄图穿越归墟,从人间之壶神游那扇虚无缥缈的仙门,借助烛龙的力量,在真理之门内重塑日月星辰,最终重生! 这个消息一传出,便在人族掀起轩然大波。 对此,有人持怀疑态度,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不过是危言耸听,但那些传承久远的圣地道场却并不这么认为,他们传承的更久远,比世人更知道谪仙的手段有多恐怖。 纵然已经活过一世,但再次逆转阴阳,以谪仙的神通,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如今,真理之门虽然依旧可以进去,但仙门内浊气冲天,寻常修士胆敢擅入,不要说七绝仙境里的杀机,就是那浩瀚如海的浊气,就能磨灭修士肉身,毁人神魂。若是有朝一日,藏身其中的风牧歌真的成功转生,对于人族和所有其他种族而言,都将是一把高悬于头顶的利剑。 “死而复生吗?” 大乾国偏北方某处河滩旁,十三停下身形恢复着灵气,在买下留影石后不久,他便立即离开了那座坊市。 焚隐有自己的情报组织“风满楼”,鬼知道那坊市里有没有藏着焚隐的探子,毕竟,坊市对于修士而言,永远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 关于死而复生,在华夏的神话故事里也曾出现过无数次,在反复观看了留影石中仙殿内的那部分片段后,十三突然想起一个在华夏历史里真实存在过的人。 华夏1972年,湘省出土了一座轰动全华夏的汉墓,其主人,便是那位千年不腐的辛追夫人。 在辛追夫人的墓室内,同样出现了一幅帛画,画中的具体内容十三已经记不清了,但依稀记得,那帛画好像也是被分为三个部分。 总感觉,辛追夫人墓中的帛画和七绝仙殿内这个秘仪大阵勾勒的“道貌”极其相似。 而且,七绝仙境,本身不就是风牧歌的葬身之地吗? 除此之外,还有他在留影石最开始时听到的那个声音。 “太初有音,音与仙共存,音就是仙。” 这应该是众人还没有进入七绝仙境之前真理之门内传来的某个声音。 风牧歌本身便通晓世间音律,也许在其他人看来,这或许是风牧歌对自身大道的某种感悟,但是十三还在地球的时候,也曾多次看到过类似的话语。 《约翰福音》,这本地球上几乎家喻户晓的圣经开篇的第一句—— “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 这两句话光是看上去就已经极其的相似,而且,十三还知道这句话其实有另外一种翻译。 “声音与神同在,声音就是神”。 从天倾西北,到秘仪大阵,再到太初有音,风牧歌的仙冢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众多巧合的背后,是否藏着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隐秘联系。 这位妖仙,作为千界中最接近大道绝巅的生灵之一,是不是还知道什么寻常人所不知道的“世界真相”。 “噗。” 正想着,十三突然听到身旁不远处传来声响。 扭头望去,只见一个粗布麻衣的少女正卷着裤腿,赤着双足站在水中,手中握着一根竹竿,快速刺入水中。 再拔出来时,竹竿上正串着三条鲜活的鱼儿。 十三看着眼前的女子摸了摸下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而且,她这一杆三条鱼,可比自己钓的快多了。 这河里的鱼都这么笨的吗? 第61章 坏胚柳庭越 察觉到十三的目光,少女抬眸凝望。 “咦?是你啊…你叫…唔…那个很有意思的剑客。” 少女半个身子浸在寒冷的冰河里,身上也溅的到处都是水,若是换做没有修为的凡人,此刻就算没被冻死估计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撩了撩湿润的头发,少女这才想到自己好像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很有意思的剑客?” 十三低头看了看自己。 “很有意思吗?” “当然。”少女点点头。 “这世间如你这般纯粹的剑意也是极少见的。” 十三“微微一笑”。 “能让大道青莲剑宗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长老第五流霞觉得有意思,那想来应该确实有点意思。” 眼前的少女,正是在峡谷中与十三有过一面之缘的剑道大宗师第五流霞。那个仅凭所谓“剑意”就发现了十三潜藏在侧的少女,青莲剑宗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宗门长老,身负玄门顶尖天赋无垢剑心,于真理之门内败尽天下玄门剑客。 风牧歌一身浊气宣泄时,众人被迫离开仙门。离开前,第五流霞在龙门前留下宝剑六百七十一把,每一把剑的背后,都是一位剑术精深的玄门修士。 此一役,也让世人真正见识到了大道青莲剑宗的底蕴,以及这位圣地最年轻长老的含金量。 当然,这些事情也是十三到了坊市之后才听有修士谈起的,毕竟,七绝仙境还没打开时,十三便被那位执事大人强行扫地出门了。 “上次忘记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十三的调侃,第五流霞并没有在意,黑白分明的双眼平静的看着十三。对她而言,什么最年轻的长老,剑术通神的天骄,这些她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在她的心里,只有她和她的剑道才是这世间最有趣的事情。 “在下无双剑宗,荆末。”十三淡然道。 第五流霞微微一愣,随即撇撇嘴。 “此人是无双剑宗奕剑峰修士,我认得他,要不,你再重新编一个?” 十三有些意外。 “荆末师兄这么有名的吗?” “三年前我曾去过一次无双剑宗,与无双剑宗诸峰以剑论道,荆末那厮出言不逊,被我打过一顿。” 第五流霞从水里走上岸,灵气鼓动间便蒸干了衣服上的水迹。 十三冲第五流霞竖了个拇指。 好家伙,不愧是你,荆大善人。 “说起来,这次仙门里我还碰巧见到过他一次,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看到我转头就跑了。” “那确实有点可惜了。” “可惜?你和他有仇吗?” “荆末师兄义薄云天,我们怎么会有仇。”十三摆了摆手。 虽然有点疑惑,但第五流霞也懒得追问,荆末于她而言,额…大概就和一个会动的木人桩差不多。 “所以,你是无双剑宗的修士?” 第五流霞一边熟练的处理着鲜鱼,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看着她娴熟的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杀鱼了。 十三思索了一下,又看了看正在给鱼开肠破肚的少女,片刻后点了点头。 “无双剑宗洗剑峰,秦君行。” 少女的动作一顿,而后微微抬头,脸上带着一抹狐疑。 “前段时间传闻的那位无双剑宗新收的剑心通明的天才?” 十三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少女提着杀了一半的鱼一个闪身便来到十三的身边,歪着头上下打量着他。 随即,她伸出还沾着鱼血的手捏了捏十三的脸。 “你不是他。” “哦?何以见得?”对于第五流霞的举动,十三并没有什么反应。 “很简单,因为你没有剑心通明的天赋啊。”第五流霞理所当然道。 “而且我还特地与你接触感受了一下,可以肯定的说,你不是剑心通明的修士,既然你不是,那你自然不是他。” “为什么你如此确定我没有剑心通明的天赋?”十三反问道。 按照手札《天赋异体录》中的记载,很多的异体和天赋在没有展现出来前,肉眼几乎很难识别,除非是异瞳天眼这种带有明显特征的天赋。就连圣地,不借助异宝也很难确定,第五流霞又是如何确认的? “你知道两种相同的天赋之间会有一种特殊的感知吗?” 十三点点头,《天赋异体录》中确实有这种介绍,两个天赋相同的人,遇到一起,会有一种特别的玄妙感知,就像有些双胞胎可以模糊的感知到对方的想法。 “因为我自己就身负剑心通明的天赋,但是在你身上,我并没有找到那种感觉。”第五流霞说完,蹲下身子便继续着她的杀鱼大业。 十三微微挑眉。 “我没记错的话,传闻中,你的天赋不是无垢剑心吗?” 第五流霞闻言头也不抬。 “是啊,但是我除了身负无垢剑心之外,还有剑心通明的天赋。” “额…” 好家伙,李鬼遇上李逵了属于是。 十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你还让我说啥呢? 无垢剑心加上剑心通明,难怪第五流霞会这么变态,年纪轻轻就败尽无数成名已久的玄门剑客,成为玄门圣地最年轻的长老。 合着她只需要安心提升修为就行了,至于剑术剑诀,剑意剑势,根本就不用操心是。 果然是“凡人”根本迈不过的天堑差距。 寻常玄门修士苦练剑术,从入门到熟练,从熟练到精通,从精通到入微,从入微到通幽,从通幽到化境,从化境到通神,无数人一练就是一辈子,最终可能连入微或是通幽都到不了,更别提化境和通神了。 一门高深的剑诀,从初窥门径到登堂入室,如舟水寒等人,起码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这还是天赋不错的情况下。 但是真正的剑心通明者,是真的只一眼就会,真正的无垢剑心,天生便亲和剑道,剑意剑势更是信手拈来。 “所以呢?你到底是谁?”第五流霞蹲在地上歪着头看向一旁的十三,手上动作也没有停下,第三条鱼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你不去菜市场卖鱼真的是可惜了…… “我是张三。” 十三摊了摊手,说实话居然没人信。 第五流霞点点头。 “我有点信你就是秦君行了。” “但是,你为何要骗无双剑宗?而且无双剑宗居然还真信了。” 十三回忆了一下之前的经过。 “事实上,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有剑心通明的天赋,都是方有崖方师兄说的。” 对不住了方师兄,既然总有人要背锅,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其实十三也就这么一说罢了。以他的观察来看,第五流霞除了对剑道情有独钟之外,其他的事情她八成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这种事情,无双剑宗没对你提出考核吗?”少女奇怪道。 “考核了,我也通过了。” “唧…” 那条半死不活的鱼被她摔在了地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剑心通明,却通过了对剑心通明者设置的考核?”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说这个了,那什么,以你的修为,为何要以这种方式来抓鱼?”十三笔画了一个叉鱼的动作。 “你果然是个很有意思的剑客…抓鱼嘛,爱好罢了,用修为岂不是太过无趣…我喜欢吃鱼,我们宗门里养的鱼这些年基本上快被我吃完了,还剩下几条掌门师兄的宝贝龙鲤他死活不让我吃了…” 第五流霞熟练的将处理完的鱼串在树枝上,而后,又从纳戒中取出了各种各样的佐料香料,架起个火堆就开始烤。 “你要不要来一条?我秘制的烤鱼在宗门里可是出了名的。” “哦?还有我的份?” “相逢即是缘分嘛。” 第五流霞转了转树枝,涂抹了各种佐料的烤鱼泛着油光,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气。 片刻后,她将其中的一条递给了十三。 十三接过鱼,咬了一大口。 “唔…确实很好吃。” 一口咬下去,鱼肉的清香混合着各种辅料的香气,一层一层在口腔中绽放,一条简单的烤鱼能做成这样实属难得,甚至颇有点升阳楼的感觉。 “那是,我这门技艺,可是我们青莲剑宗莲剑池里三万多条鱼换来的。”第五流霞眼神里有些许自傲,做各种鱼类美食,那可是她除了剑之外的唯一爱好。 十三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烤鱼,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女。 “冒昧的问一句,第五长老您今年贵庚啊?” “十六?…唔…十七?…我记不清了,管它呢。” 十六七岁,三万条鱼…… 就算从一岁开始天天吃鱼,这也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了。 十三再次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觉得好吃就行,呐,承惠三千灵石。”第五流霞冲十三伸了伸手。 “什么玩意?多少钱?” 十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三千灵石。”第五流霞一脸理所当然。 十三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碰瓷的了。 “你明明可以用抢的,偏偏还给我烤了条鱼,说实话,我真的很感动。” 十三面无表情的看着第五流霞。 “这鱼我只咬了一口,要不,还给你?” 第五流霞一脸嫌弃的摇摇头。 “我不要,上面有你的口水,而且,你还真别觉得贵,我这些调料,全都是用上好的天地灵根提炼出来的,像什么千年紫阳苏,三阴夏融草,还有这些,这几味,更是我们青莲剑宗独有的灵粹,外人就是想吃也没得吃。” 第五流霞指着一地的调料如数家珍。 十三看着少女极度认真的表情,大致能推测出她说的应该都是实话,只是这价格,升阳楼见了估计都要直呼一声大哥。 毕竟升阳楼的食材,那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异兽珍禽,而第五流霞烤的鱼,这条河里估计没有一万条也有八千条。 三千灵石,他在真理之门里辛辛苦苦的猎杀修士,有些散修全部身家都还没三千灵石。 “行了,不用再说了,你的灵石。” 十三见第五流霞还想继续说,直接打住了对方的话,丢给她一个小型的储物袋。 再说下去,怕是三千都不够。 自己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但很可能是大风刮跑的…… 第五流霞喜滋滋的接过储物袋,眯着眼将储物袋装进纳戒。 “你不光很有意思,还很大方,不像之前有些人,非得我动手之后才肯给钱。” …… 十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经过刚才的一番调养,体内灵气剑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看着正喜滋滋吃着烤鱼的第五流霞想了想问道。 “我记得,大道青莲剑宗应该不是这个方向,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唔,来追杀一个畜生。” “畜生?妖族?” “不是,是一个焚隐的畜生。” ……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 “你对焚隐有很大的成见?” 既然对方之前问自己是是不是无双剑宗的人,那说明当日在峡谷内第五流霞确实没看到自己是从虚空里走出来的。 “成见谈不上,魔道也好,玄门也罢,人皆有好坏之分。好坏在心,而不在道。我只是单纯的说那个人是个畜生。” 十三点点头,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黑白。 “焚隐弟子柳庭越,于真理之门连杀我宗门六位女弟子,六人死前皆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死后还被抢走所有物品,连件衣服都没给留下,而且,那畜生最后居然还极其嚣张的用利刃在她们身上留下大名…” 第五流霞杀气不掩,手中那根随意捡来拨动火堆烤鱼的竹杖,此刻竟然散发着阵阵锋芒剑意。 十三没有吭声,因为这种行为确实是焚隐里某些变态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这些人以杀人为乐趣,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时候,光杀人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邪恶的内心,总喜欢做一些更加极端刺激的事情。 “而且,此次祁水之行,除了我青莲剑宗之外,还有不少宗门的弟子也被柳庭越血腥屠杀,除此之外,还有个小宗门的弟子被他生生剥下皮囊做成了风筝在仙门里放飞了。” 十三闻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焚隐的正式弟子他不好说,但试炼之地里变态确实不少,只不过,像柳庭越这种纯纯的坏种…还真不多见。 “所以呢,焚隐的遁虚术千界文明,你要怎么抓到对方?” 十三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除了气机术,他并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破解焚隐的遁虚术。 “嗯…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也是不少宗门都知道的东西……”第五流霞想了想道。 “这世间能勘破遁虚术的方法确实少之又少,但恰好,我青莲剑宗有一秘术,名为“大道剑痕”,身中此术者,神魂将被镂刻剑痕,哪怕身在万里之遥也会被施术者感知到方位,一旦身中三道剑痕,则可直接引动秘法重创其神魂,轻则直接境界跌落,重者直接身死道消。” “你已经将那人标记了?” “标记?这个词倒是贴切。他之前身中我一剑,确实被我标记了,只要他没有施展遁虚术,我就能感知到他的确切方位。即使他施展了遁虚术,我也能模糊的感知到一个大致的方向。” “大道剑痕…嗯,听起来的确是一门很强的秘术。” “那是,就算在圣地里,这也只有真传以上的弟子才有资格学习的秘术。” “这种标记没有时间限制吗?” 十三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剑痕深浅因人而异,同境界的话,差不多能持续一月有余。” 少女此时已经将手里的那条鱼吃完,而后扬了扬最后一条鱼笑眯眯的问道。 “你还要再来一条吗?” 迎接她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开什么玩笑,一条鱼三千灵石,杀人抢劫来钱虽然快,但也不能这么霍霍,那些被杀的修士会有意见的。 “你不吃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少女说完,又是一顿猛烈输出。 “对了,记得之前跟你说过,下次见面打一架的。” 十三没吱声,默默将裹着的斗篷掀开,露出空荡荡的左臂。 “哦?这是被人打残了吗?” 少女微微摇了摇头。 “可惜了,既然如此,那…就下次……” “哦,对了。”第五流霞突然想到了什么。 “被斩断的胳膊还在吗?我记得我们圣地好像还有几年前从秘境中得到的一批灵药,可以帮你续接断肢,你要吗?一颗只要九百万灵石。如果断肢已经丢失,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宗门还有大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让你断肢重生,一颗才只要一亿三千万灵石。” …… “要不你看我这条胳膊值多少钱,你给我卸了?” 十三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 “既然你不想要,那我也没办法,好了,鱼也吃完了,我也该走了,后会有期。” 少女说完,不等十三开口,随手将竹杖挽了个剑花,霎时间,剑气纵横,剑光如青莲绽放,少女一个飞身,驾驭剑光飞遁天地,几个斗转便消失在天际。 十三注视着第五流霞消失的方向,那剑光飞遁之术确实比焚隐的虹光遁术都还要快上三分。 不愧是莫尘口中除了道源之术外最快的遁术之一。 剑心通明加无垢剑心,难怪第五流霞天天光研究怎么吃鱼,战斗力还能这么离谱…… 被她给盯上,那个柳庭越接下来的日子估计不太好受,如果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十三还真想跟上去,看看有没有机会从焚隐这个坏胚子的嘴里撬出点东西。 第62章 那年桃树今年雪 无双剑宗,洗剑峰观澜亭外,此时正坐着一位看上去垂垂老矣,身形佝偻的老苍。 老人放目远眺,但双眼却格外浑浊,也不知,透过那双像是玻璃碎裂一般的瞳孔看到的世界,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一身青灰色的厚实长袍裹着看上去有些孱弱的躯体,略显凌乱的长发被崖岸的寒风吹的纷乱。老人斜靠在观澜亭边的一棵桃树上,怀中揽着一柄三尺秋水,沉静的凝望着前方翻涌的云海。 风吹皱,乘云映千里;飞鸟随,泛水结鱼鳞。 那是他许多许多年前第一次御剑乘风的地方,那时的他少年意气,扶摇九天,踏剑狂歌,夸是恣意。 听山岚吹奏,一切仿佛都还在昨天。 “沙…沙…” 身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老苍回首,爬满皱纹的脸颊上微微浮起一抹笑容,只是一开口,声音却异常的沧桑。 “有崖来啦…” 方有崖站在老人身前,抿了抿嘴,郑重的躬身作揖。 “师傅。” “人…都找到了吗?” 方有崖低下头,片刻后微微摇了摇头。 “这样啊…” 舟水寒的眼眸垂了垂。 “许是有什么奇遇…莫急,只要命牌没事便好。” 方有崖轻轻点点头。 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此一行去往妖仙之冢,无双剑宗共计出动七百余人,可归途,却只有堪堪一半的人活着回来。 这其中,命牌碎裂者三百一十四人,重伤者七十三人,失踪一十三人,而失踪的人里面,就包括了洗剑峰的天才弟子,身负剑心通明天赋的秦君行,以及那个总是跟在他身边的小侍女秦秋夏。 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在刚穿过真理之门两界仙路的时候,自那之后,一直到妖仙浊气外泄,所有人回到宗门,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的身影。 方有崖看了看眼前这位已经修为尽失,甚至时日无多的老人,纵是修行二十余载,内心依然止不住的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哀伤在胸口不断的激荡。 修行路难,渡千千劫。 世人总羡慕修士飞天遁地长存千年,只是,又有多少人能知道这一路上的无奈和遗憾。 思索再三,方有崖终究是没有开口。 “峰主之位,可有人选吗?”舟水寒开口道。 “已经定了,乃是古月师兄的师尊,韩云尚韩师叔。” “韩师弟啊…也好,韩师弟一生醉心剑道,当年古月之事,为师也有所耳闻,可惜了…” 舟水寒微微叹了口气。 “你性子一向沉稳,也有容人之量。若没有此次妖族伏杀,或许百年后,这洗剑峰主的位置就是你的,只不过,为师恐怕,看不到你成为剑宗砥柱的那一天了。” “师傅…有崖并不想做什么洗剑峰主,只期望您能安然无恙。” 方有崖的眼眶微红,内有晶莹流转。 “呵…咳咳…这世上哪有事事都顺心的…对了,算算日子,再有三两日,应该就是周师第闭生死关的第三十年了,眼下,挽剑峰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舟水寒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他口中的周师弟,便是无双剑宗除了主峰外的第六峰,挽剑峰的峰主周淮锦。 三十年前,周淮锦修行时突然入魔,在服用丹药未果后,为了保住修为,毅然决定选择在挽剑峰底的沉沙渊闭死关,以求破而后立。 闭关之前,他曾言,若三十年后自己还未出关,便为挽剑峰再选峰主。 “尚不曾有消息传出,想来是时日未到。” 方有崖顿了顿,他入宗的时候,周淮锦已经身在沉沙渊了,这些事情他也是前几年才听舟水寒谈起的。 “师傅莫要担心,兴许,周师叔如今已经破而后立,在冲击新的境界了。” “但愿…” 舟水寒看着翻滚的云海,心中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眼下妖族猖獗,千界大争,正值多事之秋…… “呜…呜…” 寒风骤起,天空中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滴落在舟水寒肩头,转瞬间化成了水迹消失不见。 “师傅,下雪了,我扶您回去歇息。”方有崖上前两步。 舟水寒摆了摆手。 “无碍,你且去,为师想再看看…” 方有崖矗立片刻,微微叹了口气,拱了拱手,拜别了师尊。 “下雪了…” 老人轻声呢喃,微微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望向天空,苍穹是那样的高远,广阔不知边际。也不知苍穹之上,又会是何种风景,是否真的有仙人居于九天之上。 …… 翌日,一连九道钟声响彻无双剑宗,无数弟子纷纷驻足。 方有崖猛地抬起头,身化虹芒破窗而出。 观澜亭外的桃树前,舟水寒面向翻滚的云海,苍老的躯体站的笔直,身如神剑迎风而立,右手中,紧握着那把陪了他无数个春秋的三尺神剑张开双臂,似要凭虚御风,与天一试锋芒。 一夜风雪,观澜亭外苍白一片,唯有那颗桃树,已经结出少许粉色的花苞。 数十道虹光从天际飞掠,落到观澜亭前,为首的,正是无双剑宗当代掌门姜天图。 “舟师兄…” 看着眼前的场景,刚来到此处的叶兰歌潸然泪下。 方有崖默默地从后方走上人前,将一件黑色大氅披在老人身上。 师尊如今已是凡人,哪里能受的这刺骨的严寒。 …… 二十年前,眼前的老者将他带上无双剑宗,于观澜亭前拉着幼时的方有崖亲手种下这棵桃树。如今,二十年匆匆而过,当初的幼苗已然长成大树,能够直面疾风骤雨。 老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次来到这棵桃树前,心中最放心不下的,又会是谁呢。 …… “洗剑峰主舟水寒,无双剑宗一百零七代弟子。 七岁入门,拜入无双剑宗洗剑峰门下,承宗门绝学,二十岁入脱凡。 四十七岁,参与东土荡魔之战,于大乾国天阴山脉鏖战魔物四天三夜,龙战于野,救赎被困魔族血祭大阵内三千九百六十七人,扬剑宗赫赫威名,展玄门不屈傲骨。 八十七岁,入凝神境,任洗剑峰主。传剑诀剑术,教诲弟子,培养人才,为无双剑宗之崛起殚精竭虑,兢兢业业。 …… 三百二十六岁,率剑宗弟子去往祁水妖仙之冢,途遭妖族伏击,以一己之力,点燃元寿自斩仙路,施展上气诛恶斩秽剑,破妖族天选妖怨嗜神大阵,救宗门弟子七百人。一日后被自身秘术反噬,修为尽失。 同年冬,因元寿燃尽,于无双剑宗洗剑峰观澜亭陨落,逝时三百二十六岁”。 …… 是夜,漆黑的天幕被风雪洗尽,一尘不染。 人群散尽,观澜亭外寂静无声。 桃树不远处,一捧新坟旁,方有崖身穿白色孝袍跪立坟前。 舟水寒一生没有子嗣,于三百岁收下关门弟子方有崖,倾囊相授,视如己出。 如果不是因为施展上气诛恶斩秽神剑,就算舟水寒已经没有多少潜力再突破修为,但再活个大几十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方师兄。”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像是怕打扰了逝者的长眠。 方有崖回头,便见到杨巅峰与陈锦鸿二人结伴走来。 “我们哥俩来再送送峰主。” 话罢,杨巅峰与陈锦鸿在方有崖身侧跪下,对着舟水寒的墓磕了三个响头。 “张胖子没来,一个人在屋里难受呢。你也知道的,他,虽然平日里没个正形,但其实,心里是最重情义的。莫尘也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内不肯出来。” “对了…” 杨巅峰从纳戒中拿出一个葫芦。 “我记得峰主生前也好美酒,但是却总舍不得买真正的仙酿琼浆。这酒是我俩趁死胖子发呆的时候偷来的,就是上次胖子在升阳楼里搜刮秦师弟的,真正的好酒,他一直没舍得喝,我寻思着留给胖子也是糟蹋,不如拿来孝敬峰主正合适!” “舟峰主,弟子永远感谢您的救命大恩,您老人家一路走好。” 说罢,杨巅峰打开葫芦,将升阳楼的特产谪仙三顾一股脑全倒在了舟水寒的墓前。 “哎…你们呐…” 方有崖长长的舒了一口胸中的烦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其实他也清楚,两位师弟怕自己太过悲戚,以这种方式开导自己罢了。 翌日,张胖子深深叹了口气,从悲伤中回神,顺手摸向腰间。 每次心情不好或是时运不顺的时候,张胖子总喜欢喝上两口。 “嗯?” 张胖子在圆滚滚的腰上来回摸了摸,而后猛地低头看去。 片刻后。 “啊!” 一声如恶龙咆哮的声音在这个清晨传遍整个洗剑峰,惊的山峰上飞起成片成片的鸟群。 “哪!去!了!” …… 对于无双剑宗内发生的一切,十三也是后来才得知的消息。 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仅仅只是知道了。 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和伤感,只是在他的生命旅程里,又一个认识的人离去了。 仅此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舟水寒都对他有救命之恩。那天选妖怨嗜神大阵有侵人神魂强行扭转命格的伟力。就算退一万步说,他没有被炼化成妖,但大阵里那么多人,一旦没杀出去,最终的结果大概率也是他被那七百个失去神志的“同门”淹没,死在狂刀乱剑之下。 被剁成无数截之后到底还能不能回溯… 十三并不想尝试。 如果将来还有机会重新回无双剑宗,他会去舟水寒的坟前上一柱香,送这个曾经的洗剑峰峰主一程,就像当年他送走的那位老院长。尽管,可能送的有些迟了,指不定等自己去的时候,舟水寒孟婆汤都干了三大碗了。 眼下,十三正矗立在雪玉山山脚下的一片废墟前。 眺望着不远处那片巍峨的群山,那山脉一如他来时的样子,厚重,挺拔,延绵不绝。 凡人踏足其中,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横渡这片山脉。 更不知道当初和恶蛟血战的那头凶兽最终结局如何了。 十三依稀记得,当初那个身负神剑的男子称呼其为“血脉颇杂的陆吾”。 陆吾十三自然是知道的,在华夏的传说中,陆吾的别名被叫做“开明兽”,顺着这个思路去想,似乎他开始有点理解这个村子为什么叫“开守村”,或许,它的本意就是开明兽守护的村子。 就是不知道,此陆吾是不是彼陆吾。如果是,那就变得更加有趣了,越来越多的线索似乎都指向,这两个相隔了茫茫黑暗虚空的世界,其中似乎隐藏着某种未知的神秘关联。 但不管是也好不是也罢,开守村遭逢大难,整个村子除了一百二十七个孩童外尽数被屠杀殆尽。 两年多过去了,可能已经没几个人还记得这里曾经有一座不大的村落。 野草侵占了开守村原有的土地,只留下些许房屋残骸还露在外面。 时下正是冬季,草木凋零,整片草原也被大雪覆盖,只剩天地间眼刺目的雪白,而这片雪白的下方,还埋藏着一具具扭曲的森白枯骨。 十三拿出几支在路上买的不知是什么原料做的香,点燃之后插在了开守村前。 暝焰毁灭了村子,他已经找不到那个好心收留他的陆氏原本的住处。 听执事的意思,陆氏的女儿陆采芙的好像还活着,不知道若有一天二人再相见时,又将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对着开守村鞠了一躬,十三觉得换做一个正常人也应该会这么做,而后,他便转身走向被大雪淹没的草原。 由于天气阴沉,没有太阳,整个草原白茫茫一片,并没有很好的参照物,加上他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正值黑夜,来回飞掠了多个方向,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十三终于找到了他当初留下记号的那棵树。 只不过,那棵原本二十多米高的参天大树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只剩两米多高的枯树,要不是第一节树杈上还能依稀辨认出他当初留下的记号,想要再找到它可就难了。 也难怪之前跑了半天都没找到,毕竟在十三的记忆里,初来这个世界时,这棵树可是很壮观的,也是一个极其容易辨认的参照物。 “只希望东西还在。” 扫了一眼只剩两米高的枯树,十三抿了抿嘴。 灵气鼓动,十三随手吹飞了枯树旁的积雪。 体内剑气凝于指尖,化作一把利刃,顺着那个标记的正下方,十三开始向下探去。 片刻后,十三从草皮下拔出右手,手里握着的正是一根完整的左臂手骨。 以灵气冲刷掉手骨上缠绕着的草根和泥土,十三将手骨拿在眼前细细端详。 两年多不见,整支手骨依然散发着如白玉一般的柔和光泽,握在手中,带着些许温润,即使没有关节组织,也没有任何的纤维结缔组织,但整根肱骨、桡骨以及手骨却能通过一种莫名的神性力量紧紧连接在一起。 十三现在可以非常确定,这支手骨生前所属的生灵,一定是一个修为极其恐怖的存在,但具体强大到什么样的层次,以他的修为尚且无法评判。 当初还在地球时的十三还只是一介凡人,只能凭肉眼初步判断这支手骨的非凡。 但随着自己修为的加深,尤其是如今紫府洞天的开辟,如今再次拿起这支手骨,他的眉心处竟然会感受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刺痛感,像是被一把不存于世间的神剑剑尖点在额前,锐利而危险。手骨内,隐隐还能感受到了一种晦涩古老,却又如深渊大壑般深沉的恐怖力量。 而后,十三开始试着用灵气去试探这支手骨,可整只手骨却没有任何反应,灵气也没有办法附着在手骨上,像是手骨内有某种古老神异的力量不断排斥着十三的灵气。 “有点不好办啊…” 十三捏了捏下巴。 当日,十三被执事斩去整条左臂,九幽暝焰的力量便开始一直侵蚀着十三,让银色的流光无法回溯手臂。就在那个时候,十三便想到了这支和他一起穿越星海来到这个世界的手骨。 他突发奇想,很想试试,能不能将这支手骨续接在自己的身上,更想看看,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又会发生什么。 这支手骨既然被当初那几人称为神骨,他们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现如今,自己也再次确定了这支手骨的非凡,可却无法用灵气探知它。 就在十三反复尝试无果,准备收回灵气的时候,那一直藏在脊骨中平日里比较安静的紫气仿佛突然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在十三的躯体内狂躁的暴动起来! 第63章 浩然沧溟楼的奇葩们 自引气入体开始,这么长时间以来,十三一直都以为那潜藏在自己脊骨中的紫气只有那么少许的几缕,可就在他准备收回灵气的时候,一连数十道紫色灿光开始在他的身体内暴动,仅片刻时间,便将他原本如白玉般的脊骨染成了诡谲的深紫色。 要知道,修行的第一个境界,便是修身境。引天地灵气入体,滋养躯体扩宽主脉,激发潜力,是为大道之基。 而后,便是以灵气反复淬炼周身骨骼,打熬一身神骨,是为大道天柱。 这是每一位修士踏上修行之路最先接触的两个小境界,却也是每个修士都需要花一生的时间去打磨的。 如今,十三已经冲开任督二脉,达到化灵境,灵气开始向着十二条正经不断化散,这个境界其实只需要时间的沉淀即可水到渠成,而后,便可以冲击下一个大境界——脱凡境。 但事实上,在化灵境圆满之后,修士若想在将来能够走的更远,还有三道玄关需要冲击,也就是当初在试剑园时,荆末所说的窍穴玄关。 这第一道玄关,便是灵气由丹田灵海起,贯通冲脉、带脉。冲脉开,则打开了修士经脉中的灵气大河,灵气运转更快,杀力更甚,而带脉开,则修士气力磅礴,生生不竭,是为四级境。 四级境后,第二道玄关。乃是贯通阴维、阳维。阴维开则心脉通,生命旺盛,增长元阳,对日后点燃心火也是一股强劲助力。而阳维开则血脉通,气血如龙,战力强盛,纵然有朝一日年尽迟暮,比起寻常修士来说,气血也不会那么快的衰败。此境界名为莫敌,与寻常化灵修士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最后一道玄关,也是最难的一道,汇全身灵气,贯穿阴跷、阳跷。双脉开则肉身通神,有龙象之力,阴阳中和,是为乾坤大道。纵然灵气枯竭,肉身同样战力无双,尤其是对玄门修士而言,更是如虎添翼,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玄门攻伐之术俾倪天下。 因此,化灵境又被修士们戏称为鱼龙境。冲开玄关,一跃化龙,若是直接由化灵境突破脱凡境,没有灵气大河,就注定无法搭建脱凡境的五火灵桥,日后成就也终究有限。 由于太虚剑意的原因,十三体内所修的灵气真元转化为剑气,对神骨淬炼的效果也比寻常修士更好,可现在,在紫气的狂暴下,只一瞬间,便将他淬炼了这么长时间的神骨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十三并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还没来得及以神念去探查,下一秒,这些紫气便不受控制的向着那根手骨汇聚。 随着紫气如飞蛾扑火一般疯狂的窜入那支手骨,手骨上重新浮现出当初十三所看到的绯色神光。而后,整根手骨突然开始融化,转瞬间便融成如水一般的绯色液体,顺着十三的右手尽数涌进他的体内。 当绯色液体进入躯体后,仿佛有意识一般,顺着十三的骨骼开始向着十三的左肩处“侵蚀”,所过之处,一身神骨仿佛遭遇钝器重击,寸寸粉碎。 一股无法言说的剧痛开始蔓延全身,比之前观太虚剑意之“貌”时还要再甚三分。 紫府内,银色流光以一种从未出现过的速度急速飞旋,但手骨的侵蚀比之焚隐的九幽暝焰,简直是天地之差。当这股绯色液体最终衔接到十三左肩处时,他的半身神骨几乎全部粉碎开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这些绯色的液体最终重新塑成十三初见时那如玉般的样子,一只新的左臂慢慢形成,但剧痛却没有过去,反而愈演愈烈。 绯色的神芒带着一股恍如蛮荒降临的恐怖气息开始侵蚀十三全身的骨骼,上一秒才被银色流光回溯的某根神骨,下一秒又被绯色的力量击碎,最终,只剩下那根藏着紫气的脊骨大龙。 “好…好像…玩脱了。” 十三痛的面目狰狞,整张脸扭曲的不成样子。 当绯色的神华压过银色流光的回溯,开始侵蚀十三最后这根脊骨的时候,剧痛瞬间再次提升了数个档次,十三整个人瘫在枯树下,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此时,如果有人来到这里,大概会看到一具瘫软的残破“尸体”,尸体仿佛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除了头颅外,其他地方全都显得软趴趴的。整个左臂上没有皮肉,只有一根妖冶的散发着绯色光芒的骨头。 …… 不知是不是因为仙冢所泄的浊气太重,今年的风雪来的似乎格外的频繁。 白色渲染了整片山脉,给这片大地平添了三分悲意,无双剑宗坐落其中,宗门上下一片雍穆。 自舟水寒身陨后第三日,又是一连九道钟声响彻宗门,在山峦间回荡,久久不绝。 挽剑峰峰主周淮锦,于三十年前入魔,闭生死关以期盼能够破而后立。 奈何天不随人愿,最终,周淮锦也未能成功。 当挽剑峰下沉沙渊的闭关之处被打开时,里面只剩下一具枯骨,枯骨旁,是一封已经有些微微泛黄的信笺。 “诸师兄弟亲启。 暌违日久,拳念殊殷。 锦于韶华之年入门,受剑宗海恩,师友深教,三百余载,未曾敢忘。 奈何修行之路道阻且长,一步只差,悔恨晚矣。 今感时日无多,无颜再见恩师,留字于此,见字如晤,望诸君切莫哀伤。 锦一生放纵不羁,多蒙师友包容,感激之情难以言表,而今回首,唯念同门情义,恨不能再与诸位把酒放歌云幕下,三千世界雪花中。 …… 望挽剑峰众弟子勤勉苦修,学有所成,行有所止,护我剑宗,佑我玄门。 周淮锦,绝笔。” …… 无双剑峰上,姜天图默然矗立在剑峰之巅,身后,诸峰主面色悲戚,久久不语。 无双剑宗自建宗以来,历经无数风霜,但像如今这般,接连陨落两位峰主的情况一共也没有发生过几次。 上一次,还是在九百多年前。 那一次,无双剑宗当代宗主外出,当时正逢多族乱战,无双剑宗遭遇真正的魔族大魔伏击,宗主重伤,两位峰主当场陨落。而后,还是上任宗主重新出山,历经百年时间才将宗门重新带回正轨,如今,短短三日时间,又出现两位峰主接连陨落的噩耗,展梦尘与沈宿山对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无双剑宗如今人才不比往昔,真正的天骄太少,修为战力上更是有些青黄不接,好不容易出了个身负剑心通明天赋的弟子,而今还下落不明。 难不成,剑宗气运当真要到头了不成? 多年传承,一代又一代人的呕心沥血,若当真毁在自己这辈人手里,那真是死了也无颜去见诸位宗门先辈了。 虽然两位峰主的身后事已经一切从简,但无双剑宗发生的情况,最终还是被传了出去。 一时间,不少宗门开始泛起别样的小心思,尤其是三百多年前觊觎过无双剑宗镇派秘术的魔道圣地——众生魔相,更是放出话来,扬言要清算当年之事。 一时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氛围开始在剑宗内滋生,甚至还有人传言,无双剑宗传承多年,曾经冲击圣地失败,重创了宗门气运,而今,宗门气数将尽,无双剑宗也时日无多了。 这个说法一出现,就如八卦一般传遍到了不少地方,毕竟无双剑宗当年也曾经风光过,在整个东土也是排的上号玄门大宗。此后不久,又一个消息被有心人传了出来,其宗门奕剑峰的天才弟子卫长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突然向其兄长卫长风出手,但偷袭并没有成功,反而被卫长风打成了重伤。 兄弟间同室操戈的戏码确实令人津津乐道,这也让无双剑宗即将衰败的传闻似乎被实锤。毕竟,人和也是一个宗门能发展传承的重要因素之一。 众生魔相的威胁,外部的压力,内部的斗争,这一切也让原本就悲戚的无双剑宗上下,突然间真的有了一丝风雨飘摇的既视感。 人心是复杂的,趋利避害也是刻在每个人骨子里的东西,纵然是飞天遁地的修士也不能免俗。不久之后,才拜入主峰无双剑峰不久的另一个天赋极佳的弟子苏鸣宇被其所在的家族接了回去,据传是为了带他回去参加家主诞辰。 至于苏鸣宇回家的原因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也没多少人真的在乎,但很多时候,“势”一旦形成,尤其是颓势,想要再扭转过来,就需要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力量。 相比于无双剑宗的“英雄迟暮”,另一个比较有意思的消息也在短时间内就传遍了东土大大小小的坊市。 当初在真理之门内,出自儒门圣地浩然沧溟楼,以一己之力牵制数万妖族的“盖世英雄”沈青殊,在回宗门的路上最终还是被妖族给堵到了。 至于经过,也让不少人啼笑皆非。 起初,沈青殊等人只是被一个十来个人的妖族小队撞上,双方当即展开激烈火拼。 沈青殊作为儒门圣地出来的弟子,自然不是寻常妖族所能比拟的,带着一众师弟师妹,没要多长时间,就杀的妖族接连败退。 就在妖族彻底溃败,众人都以为沧溟楼这边要斩妖除魔的时候,沈青殊突然招呼师弟师妹们停止了攻击。 而后,沈青殊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行为。 他居然跟那十来个妖族说,大地有载物之厚,上天亦有好生之德,只要他们连续说三百遍“沈青殊是东土最英俊的男子”,就放过尔等性命。 然后,在场的修士们便看到了奇葩的一幕。 一众妖族低着头站在沈青殊身后,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沈青殊是东土最英俊的男子”,而沈青殊本人,居然原地换了身衣裳,披上白月色儒衫,背对着众妖族,闭着双目微微昂头望着天空,一副遗世独立的模样。 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结果就在那几个妖族说到快两百遍的时候,一众修士便看到天边滚滚而来的恐怖妖气,更离谱的是,浩然沧溟楼的其他修士正准备开口催促沈青殊赶紧离开,而沈青殊竟然连眼睛都不睁,只是微微摆了摆手,说了一句—— “莫慌,一切尽在掌握。” 然后…… 他们就被包围了。 若不是沈青殊的一个同门眼疾手快,启动异宝将众人护在里面,恐怕他们当时就被这一大群极度愤怒的妖族活活撕碎了。 至于这些妖族为什么如此愤怒?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沈青殊一人舌战群妖,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舌战莲花,口若悬河,出口成脏,以一己之力,让数千妖族险些二次血脉觉醒。 至此,所有人终于知道这位儒门圣地的“盖世英雄”在真理之门内舍生取义的事实真相。 突然间有点心疼当日被误解的林羡荫,跟在这么个大聪明身旁,还能一路坚强的活下来,林羡荫果然不愧为圣地道子,命就是硬! 再后来,浩然沧溟楼的大长老亲自赶到此处,面对着眼前的情形,第一个动作居然是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双方对峙了许久,浩然沧溟楼这边虽然战力更强,但大势强压下,妖族却死活不肯放了沈青殊,紧紧的将一行人包围在群妖正中间,甚至扬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沈青殊今日必须死在这!” 妖族跟儒门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让人笑掉大牙。 沧溟楼大长老无奈,退而求其次,打算以钱财赎人,毕竟是自己的真传弟子,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妖族活活打死? 结果,令大长老没想到的是,沈青殊居然拒绝了。 “我沈青殊一生不弱于人,师父莫急,区区妖族,鳞羽之辈,能奈我何?” “说人话!”沧溟楼大长老叹了口气。 “徒儿的浩然正气尚能浩荡半个时辰!” “是法宝还能再撑半个时辰……”沧溟楼捏了捏眉心。 要不干脆回去…自己还能活不少时日,再重新找个徒弟?还能省下来不少钱。 最终,大长老动之以钱,晓之以礼,一番苦口婆心的“劝(kan)说(jia)”下,妖族最终还是同意放走了沈青殊。 毕竟妖族又不傻,这里可不是真理之门内,真打起来,沈青殊能不能杀掉不好说,但妖族恐怕要死更多的族人,不用动手,还能拿一大笔灵石,这买卖换谁都知道该怎么做。 放人之时,沈青殊斜俾着一众妖族,被大长老拎着耳朵带走了。而妖族这边,嘴角也流下了屈辱的泪水。毕竟,真的有太多妖族活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多灵石。 值得一提的是,出钱的其实也不是浩然沧溟楼,毕竟,就算儒门擅长炼制法宝,家底不菲,但四千万灵石真的不是一笔不小数目。因此,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真正付钱的其实另有其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和沈青殊差不多年纪的男子,长得也颇为俊逸,与沈青殊比起来,可以说各有千秋,只是脸庞看起来要再硬朗几分。 此人名叫王金洋。 说起这个王金洋,其实也是个妙人。 两年前,王金洋在一次外出的时候,偶然邂逅了一位浩然沧溟楼的女修士。 只一眼,王金洋便被那股特殊的书卷气息深深吸引,沉沦其中不能自拔。 随即,王金洋一心想要拜入浩然沧溟楼,“学习儒家经典”。 奈何,实在是腹中儒学有限,在初轮的百道经义考核中,王金洋连蒙带猜仅写出来五十八道题,最终的儒学经义被判不合格,没能进入沧溟楼。 监考官冲他摇了摇头。 “你与沧溟楼缘分未到。” 对于这个结果,王金洋却没有气馁,而是再次来到沧溟楼,只说了一句话。 “我观浩然沧溟楼的风水,还差一座大型学宫。” 而后,他便被引入圣地,与大长老开始讨论关于沧溟楼“风水”的问题。 恰逢此时,浩然沧溟楼得知沈青殊等一众弟子被妖族包围,急忙赶去事发之地,王金洋想了想,也决定跟过去看看。 临走的时候,王金洋看了看监考官,淡然道。 “现在,我与沧溟楼的缘分到了吗?” 监考官一脸无语的看了一眼大长老,默默将头扭向了一旁嘀咕了一句。 “他根本不懂经义…” 王金洋不置可否,耸了耸肩回道。 “你根本不懂宗门…” 待众人赶到事发之地时,发现妖族已经聚集了近万之众,将沈青殊一行人左一层右一层死死的围在正中间,于是便有了方才的一幕。 回去的路上,王金洋凑到众人前方拱了拱手。 “诸位师兄,我是今日才入门的师弟,我叫王金洋,字友乾,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沈青殊上下打量他一番,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危机。 那是东土第一美男地位受到威胁的危机。 而沈青殊身后,一个师弟一脸疑惑。 “今日才入门?今日是圣地招人的日子吗?” “咳…主要是大长老说,我与沧溟楼有缘,于是特地将我收入门下。” 最前方,大长老闻言长叹了一口气,不自觉的捏了捏眉心。 “沧溟楼…真的太难了……” 第64章 “渊”主 浪翻新月金波浅浅,风损轻云凉夜深深。 观澜亭外,几道身影并排坐在桃树下,心事重重的看着不远处霭霭氤氲的云海出神。 一趟仙冢之行后,短短几周时间,无双剑宗仿佛突然间变了一番模样,变得苍老了许多,变得压抑,暮气沉沉。 方有崖轻轻抚了抚身旁的桃树,再有一段时间,这桃花便要开了,倚风饮露,灼灼其华。只是,那众多赏花的身影里,最爱它的那一位,却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你们说,秦师弟他还会回来吗?” 沉默了许久,杨巅峰突然开口问道。 …… “为什么会这么问?” 见半晌没有人说话,方有崖反问道。 “现如今,不少人都在传,无双剑宗气运已尽。秦师弟失踪这么久一直未归,如果他还活着,想必他应该也听到了这个消息…”陈锦鸿顿了顿。 “我白天又去看了一眼秦师弟的命牌,命牌并没有碎。但是,他也确实没有回来。” “他与我们不一样,我们几乎从小在宗门长大,可以说无双剑宗就是家,可秦师弟来宗门一共也没有多长时间。” “会的,秦师弟一定会回来的。”张胖子突然笃定的说道。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你没看到最近宗门走了多少人?众生魔相的护宗长老已经放出话来,三年之后要与剑宗了结当年的因果。”杨巅峰叹了口气。 “那是他们太贪。”一直没说话的莫尘看了杨巅峰一眼道。 “那又如何?那是魔道圣地!圣地你懂吗?眼下,就连外门长老都有人离开了。” “呸!贪生怕死之辈,也配称长老?滚了最好。”张胖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无双剑宗只是遇到了点坎坷,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方有崖语气很轻,却很郑重。 “但愿…可是,秦师弟他毕竟是剑心通明的修士,只要他愿意,何处江山不自由。” 杨巅峰的话让众人再次沉默。 半晌之后,张胖子开口,眼神坚定。 “会回来的,我相信我可爱的亲弟弟一定会回来的。” “都怪卫长歌那个大傻逼!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居然敢去偷袭卫长风,以我对他的了解,我感觉他应该没有这个胆子才对…肯定是有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挑唆的!” 张胖子骂骂咧咧,习惯性的伸手摸向腰间。 “草!还有上次偷我酒的傻逼!别让胖哥我知道是谁!” 悻悻的收回手,张胖子郁闷的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杨巅峰和陈锦鸿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仿佛都在说: “骂你呢!” “好了,与其在这戚戚哎哎,不如抓紧时间修炼,宗门的事,自会有掌门与诸位师叔伯定夺,该留的不会走,想走的留不住…”方有崖隐晦的白了两人一眼,一天天尽干些缺德事。 “他妈的,可惜胖爷我太穷了,我要是有钱,我高低花点钱,让焚隐的狗去咬众生魔相一口,还他娘的了结因果,要是钱足够,我让焚隐把你全家都了结了!” 张胖子骂骂咧咧的朝着云海里丢下一颗石子,转身离开了观澜亭,只是,他却没有去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十三的小屋。 门没有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由于已经挺长时间没有人住,就连负责打扫的道童都有些日子没来了,十三的小屋里落了一层细细的浮灰。 张胖子打量了一番四周,沉默了片刻,居然拿起墙角的工具,开始细细的打扫着。 半个时辰之后,张胖子将十三和三十九的房间尽数打扫干净。 “早点回来…” 轻轻关上了门,张胖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的帷幕里。 …… 大乾国雪玉山外的草原上,黑暗笼罩四野。 一个巨大的,形似血茧的的,绯红交缠着深红与紫色的物体静静的躺在草原里的一棵枯树下。血茧周围,还留有几具野兽的尸骨。 透过这个血茧,里面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人型生物的皮囊静静的躺在里面,整个身子时不时的会充盈起来,而后又迅速瘫软下,像是体内的骨架被突然抽走,大滩大滩的鲜血将周围土地渗的乌黑一片,画面看上去邪异诡谲,恐怖森然。 夜空下枯树旁,空间突然被划开一道缝隙,却没有什么波动传来。随即,一个身着玄色霓裳带着面纱的女子自虚空中款款走出。 女子来到血茧旁坐下,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它,看了许久许久… 她伸出右手摸向对方,可刚一抬手,雪白的手臂上竟然慢慢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痕,而随着这道裂痕的出现,仿佛某种障眼法失去了神效,原本雪白的手臂显出了它本来的模样,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痕如秋后的落叶一般一层叠着一层,看上去狰狞恐怖。 “还不是时候…” 女子微微蹙了蹙眉,慢慢收回了探出的右手,伤痕随之一点一滴的隐没,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方才出现的那道裂迹,依然清晰的印刻在了女子的手臂上,半晌才渐渐消下去。 “有意思,就连我都看不出来那到底是个什么…” 女子看向血茧中的“人型”露出惊讶,以她现在的眼界,能让她完全看不出根脚的东西,确实是极其罕见的。 “所以,这便是你最重要的底牌吗?” 轻轻一笑,仿佛流星枉矢照亮了黑夜的帷幕。 女子一挥手,一个极其复杂的阵法落在血茧四周。而后,随着一颗颗灵石的不断注入,大阵运转开来,瞬间,周围的大地开始慢慢龟裂,并且不断向着远处蔓延。 “只能帮你到这了,再做下去,真实的因果就要偏移了。” 随后,女子再次布下一个结界,这次是一座防守大阵。其实她也知道,就算不布置这个大阵,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人来。 做完这一切后,女子默默矗立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右手微抬,女子一把抓向虚空。 随着她动作的停止,一根暗红色的如同沁满了鲜血的锁链出现在女子手中,锁链的另一端高高扬起延伸向空中,如放风筝一般,只是这次的风筝被藏在了虚空里。 女子轻轻一拽,一个男子的身影从虚空中落了下来,稳稳的跪在了女子身前。 “沈既微见过门主大人。” 眼前的男子,正是之前在真理之门内算计了十三和三十九的那位执事大人。 沈既微恭恭敬敬的给眼前的女子作揖行礼,虽然跪在地上,但内心里却一片火热。 回想起当日真理之门内那座别院里的情形,沈既微感慨万千。 尤其是那天,这位门主大人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差点直接给他吓死。 “梁辉知情不报,已经被婆娑门处理了。”女子淡漠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轻声说道。 她口中的梁辉,便是沈既微当初在焚隐一处隐藏小世界内秘密召见的,帮他安插探子的人。 完了,自己这回怕是真要凉了! 一瞬间,沈既微想到了很多很多。 例如婆娑门既然能查到梁辉,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梁辉安排的探子里有“渊”伪装的人,二,便是在此之前,婆娑门就已经注意到了自己。 梁辉死了,但十三和三十九却被放走了,看来自己的猜想要被坐实了,十三铁定跟这位门主大人有关系。 你说说你,后台这么硬,你来试炼之地玩个屁啊!你这不是坑老实人吗? 小沈我这么多年努力,费尽心血才爬到了执事这个位置,这下好了,这辈子估计是要走到头了。 而后,是女子的第二句话。 “你方才打伤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婆娑门下一任的“渊”主。” “轰!” 仿佛晴天霹雳,沈既微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他娘的打了谁? 下一任的“渊”主? 焚隐婆娑门的“渊”组织不同于宗门内的其他机构和堂口,只听命于婆娑门主和“渊”主。由于焚隐的特殊性,“渊”唯一的任务,就是配合婆娑门明面上的人员在暗中维护宗门内部的稳定。 一直以来,历任“渊”主都是由婆娑门主亲自选定的,待上任婆娑门主退位,“渊”主也会成为婆娑门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除非这位“渊”主自己不愿意上位去管理婆娑门其他琐事,才会由上任门主重新选定门主继承人。 好家伙,自己把下任“渊”主给打了,毁容了不说,还把他左臂给砍了,这波要是不死,这战记估计能写在焚隐的宗谱上吹一辈子。 沈既微浑身哆嗦,跑是不可能跑的,在婆娑门主面前,自己怕是连遁虚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据宗门内的小道消息传说,这一任的婆娑门主还不同于之前的历任,她的继位时间,就连现在的杀生堂堂主,风满楼楼主等人都说不清楚,甚至血炼堂的堂主压根都没见过这位神秘的门主大人,她是真正的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恐怖存在! “所以,内门执事沈既微,你可知罪。”婆娑门主的声音很轻,但落在沈既微身上的威压却如苍穹倾覆一般,恐怖至极。 “沈…沈既微之罪,甘愿受…受罚。” 沈既微哆哆嗦嗦回复道。 袭杀“渊”主继承人,绝对是圣地内最重的几宗罪刑之一。 但关键是,我他妈真的不知道啊! 作为内门执事,他太清楚圣地血刑堂的那套手段了,石头丢进去都能给你榨出点油来,只希望这群变态的刽子手念在大家同门一场,能给自己个痛快。 “既然知错,那往后就由你做“渊”主护道人,待“渊”主继位时,你可归于“渊”主门下。” “是,属下领惩……嗯?” 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沈既微突然一愣,猛地抬头看向女子,而后又突然想到这个举动太过冒失,再次低下头颅。 “门主的意思是…我…我…属下不用死了吗?”沈既微内心激动,这跟自己想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怎么,你很想死?” “不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沈既微疯狂的摇着头,比小商贩手里叫卖的拨浪鼓摇的还要快上三分。 开玩笑,能活着谁想死?而且,听这位门主大人的意思,好像自己以后还有机会成为“渊”的成员? 那可是整个焚隐圣地最神秘的存在了,虽然地位比不上各个机构堂口的话事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内门执事所能比拟的,更何况,还是直接归在“渊”主的门下。 一步登……呃,登了半重天? “既如此,以后你就跟在他身边,我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与你。另外,纵有不知之因,但你打伤“渊”主亦是事实,本门主以魂锁将你放逐虚牢里七日,受厄风之刑,你可服气?” “属下甘愿受罚。”沈既微拜倒。 虽然厄风之刑比血刑堂还让人头皮发麻,但七天而已,总比死了强。 关键是,从此以后,自己也是有后台的人了! 回想当初他也是从试炼之地里走出来的人,好在一次任务中偶的大机缘,才有机会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位置,但像他这样的情况,做到焚隐圣地的执事也算到头了,但现在不一样了! 看着眼前的血茧,沈既微感慨万千,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他娘的刺激了…… 但是,这位门主大人为什么会那样交代自己? 沈既微心中微微有些疑惑,但也没有继续猜测,这位婆娑门主的存在可是真正的大恐怖,她的想法,自己还是不要去妄加揣测的好。 “时间也差不多了,再过几日“渊”主他就会醒过来,圣地那边,我已将你暂调至婆娑门下,你之前所负责的事务,下属,我已经命人全部转交他人处理,你的执事职务也已经被我撤销,以后,你便只需要服从于“渊”主一人,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是,属下明白,全凭门主大人调遣。” 沈既微老实的像一只鹌鹑。 “记住我交代你的话,此事涉及圣地绝密,此前你安排调查“渊”主的人已经全部被婆娑门秘密处理,我想你应该清楚该怎么做。”婆娑门主随意的扫了沈既微一眼。 沈既微整个人一激灵。 “属下根本没听说过什么十三号和三十九号,只是机缘巧合遇到了门主大人,得门主大人赏识,将属下从血炼堂调入婆娑门,负责处理些杂事。” 婆娑门主微微点头不再多言,沈既微能一步一步爬到内门执事的位置上,终归不是个蠢人,而且,从今往后他也不再需要参与焚隐内的明争暗斗,安心做他的护道人即可。 而后,女子右手一指,那道血红锁链便从手中飞出,穿过大阵,落入血茧内躺着的“皮囊”手里,随即,隐没不见。 “往后的事情如何暂且不论,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得到“渊”主的信任。这魂锁我已交到“渊”主手中,往后,你的性命全在“渊”主一念之间。” “应该的,能为“渊”主办事,乃是沈既微毕生之幸。” 沈既微躬身看向血茧作揖,再起身时,那位神秘的婆娑门主已经消失不见。 自始至终,沈既微都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空间和灵气波动。 “婆娑门主,当真是鬼神莫测…” 沈既微长长的舒了一口浊气,跟这位门主待在一起,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第65章 琼芳玉海万里追杀 大乾国都北三十里的大宅院处,瑰姿艳丽的红霞像是被辰砂沁透了的水墨画,天际下,溪山掩映斜阳里,楼台影动信风起。 冬季的黑色帷幕总掀的特别早,时下不过申时,金轮已逐渐向西沉沉坠去,似是那金乌分外恋家,一心只想早归汤谷。 残阳里,百叶双桃晚更红,窥窗映水见玲珑,那漫山遍野的桃林已经有些许枝丫早早开花,溪流越过,带着淡淡的清香流向远方。 冗长的寒夜里,夜风带走了最后几盏幽幽的烛火,整座宅院顷刻间便被黑暗吞没。 血色的妖月藏在厚重的云层里,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月光下,一个纤细窈窕的黑影在一道回廊的转角处一闪而没。 闲庭漫步般走入书房,三十九转动机关,缓步来到当初刑讯夜枭的那间密室内,打开门,便看到林芊芊正盘膝打坐调息,只是脸上还泛着些许苍白。 “感觉如何了?”三十九双手抱在胸前,微微倚在密室门口。 林芊芊睁开眼看向来人,沉沉的吐了一口浊气。 “好多了。” 微微点头示意,毕竟对方现在也是帮少主做事的人,虽然有秘术的控制,但也不至于把关系闹的太僵硬。 此前,林芊芊还身在清衣苑时,突然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还没弄明白问题出在哪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悸动越来越让她感到恐慌,她当即便做出决定,传讯三十九,告诉她自己要暂去这处密室调息一番。 与林芊芊一起随行来到这处别院的还有另一名女子,名叫燕鹮。 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容貌,长相一般,勉强可以称一句清秀,平日里几乎不苟言笑,总喜欢板着张脸。 用衣长恨的话说,林小姐突感不适,自己放心不下,自然要安排个人悉心照看着,以防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好有个照应。至于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真的只有鬼知道了。 待三十九来到这间别院后,曾经与这个名叫燕鹮的女人打过一次照面,这个女人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身上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压迫感。 能让三十九感受到压迫感的,那必然是修士,而且,最起码也是任督二脉俱开的化灵境修士。双方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点头示意后便擦肩而过。随后,燕鹮便回了清衣苑复命去了。 看着对方的背影,三十九若有所思。看来,正如林芊芊所说,这位衣小姐的身边确实聚集了不少修士,而且,修为还都不算低。 毕竟,不是所有修士都像圣地古教那般,年纪轻轻就已经有脱凡之上的境界,事实上,东土真实的情况是,大多数的散修,有不少人修行到垂垂老矣也不过才脱凡之境。 三十岁左右的样貌,如果真实年纪也差不多,修为起码化灵之上,那这种资质,已经可以稳稳的拜入一些二流宗门甚至是个别一流宗门修行了。而在之后的交流里,三十九还从林芊芊口中得知,类似燕鹮这样的修士,现在的清衣苑中居然有不下数十人,另外,更有三名脱凡初期的修士。 这个情况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毕竟,脱凡境的修士,已经不是世俗财富所能吸引的了,这么看来,这位曾经的裴家大小姐手里,应该还有一个自己和少主所不知道的核心机密。 是那个名为的不闻人的势力吗? 三十九暗暗揣测,但这里又有个逻辑说不通。 如果真是不闻人这种神秘势力,眼下就不应该还任由这位裴家大小姐主导事务。 还是要尽快提升实力,毕竟,任何稳定的合作关系,都需要双方有差不多的筹码,权重才不会向着某一方倾斜。 至于林芊芊的情况,三十九只看了一眼便已知晓,毕竟她自己也学过奴心养剑术。只有剑主自身出现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剑奴才会有这种心悸恐惧心神涣散的情况出现。因为一旦剑主身死,剑奴也会随着一起死。看来,少主要办的事,似乎也不是那么顺利… 没有贸然给十三传讯询问情况,眼下看林芊芊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那想来少主那边应该也已经无碍,毕竟,少主的天赋她还是了解一部分的。 之前让衣长恨搜拢的那三十多人,最终被三十九带出来仅有二十九人,其余几人,都因为种种原因在过程中死掉。 剩下的二十九人中,还有一人,被三十九以极其残忍的非常手段折磨的不成人形,吊在了她临时购买的某处偏僻院落里。 原因也很简单,那个少年在三十九以秘法控制其他人的过程中,突然暴起发难,试图杀死三十九以摆脱控制。于是乎,三十九干脆杀鸡儆猴,让他体验了一把来自焚隐试炼之地的快乐。 至于剩下的那二十八人,其实三十九除了以十三挑选的魔道秘法给众人下了咒印外,本身却没有如焚隐那般动用太多极端残酷的手段,甚至就连之前下的毒药也被三十九尽数祛除。 物极必反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他们眼下所需要的也不是如夜枭钩吻那种嗜血残忍的刽子手,而是需要慢慢打造一个独立于衣长恨之外的情报体系。 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漫长,但总要着手去做。 …… “我并不想用血腥手段强行镇压谁,但如果有人想背叛,我也不介意这么去做。”三十九瞥了一眼吊在树上的“人形”存在,满脸全是血迹的她森然一笑,恐怖的杀气笼罩着这些还只是凡人的流浪儿,看的其余二十八人浑身直打哆嗦。 “你们应该感到庆幸,能够有机会踏入修行,而且,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你们唯一要做的,便是听命于少主。接下来,我会传你们修行功法,两个月内,最先引气入体者,会成为这支队伍的首领,是居与人下,还是改变命途,就看你们自己了…” ……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 门被推开,燕鹮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案几上端坐的女子,抱拳作揖道。 “小姐,我回来了。” “表…” “小姐,您现在是裴家家主,尊卑有别,请勿再如此称呼,燕鹮深感惶恐。” 看着燕鹮认真的样子,衣长恨也不再纠结于此,开口问道。 “那林芊芊现在如何?” “秦小姐赶到时,林小姐气息已基本稳定。” 点点头,衣长恨呷了口茶陷入了沉思。 按照燕鹮的说法,这个林芊芊具体是什么境界不好说,但起码是脱凡境中后期的修为。有如此修为,却奉那个焚隐的叛逃者为主,看来,这个姓秦的还真的有点手段。 而且,经过自己的暗中调查,这个林芊芊居然还是云岚道宗的真传弟子,云岚宗也算是东土有名的道宗古教,若说那林芊芊是自愿的,她是一万个不相信的,也不知那姓秦的到底是怎么控制住对方的。 如今,虽然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自己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但以眼下这点微薄力量就想去找焚隐报仇无异于螳臂当车,有些痴人说梦了。 别说焚隐,就算是想拿下全盛时期的林芊芊都有些勉强。也正因如此,她明知道林芊芊是十三安插的眼线,但在思索再三之后还是决定让林芊芊留在清衣苑。 现在还不是闹僵的时候,再等等,等祖地秘境现世之后,从秘境中回来,看看实际情况再做打算也不迟。 “去吩咐下柳儿,让她准备一下,那件事也策划了有些时日,眼下时机即将成熟,我们确实急需更多的资源。” “是小姐。”燕鹮恭敬道。 “另外,以后别再提什么裴家之主了,裴家已经不在了。”衣长恨闭上眼睛,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愤恨与无奈。 “小姐在,裴家就在。”燕鹮不为所动。 “可是裴家已经没有男丁了!没有了你明白吗?我那可怜的弟弟…他还那么小……”衣长恨紧闭的眼角滑落泪水,脑海中不由的回想起那个充满血腥的夜晚,以及那个亲手杀了她弟弟的女人,秦秋夏。 现在还不是时候弄死那个女人,再忍忍… “没有了就抓个男人再生一个,让孩子姓裴!” 燕鹮看着眼前泪流不止的少女,默默退出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 这边,三十九和衣长恨都在不断评估着对方的情况,权衡着双方当下的处境,另一边,一场激动人心的战斗正悄然拉开了序幕。 …… 东土正北方,此地已经相当接近北荒寂静之地。 飞鸟绝迹,孤云独闲。 延绵万万里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终年不化的冰原。厚厚的玉尘之下,掩埋的是千百年吹不散的陈旧光影。更令世人惊奇的是,在这片银蛇蜡象般的奇景之畔,依偎着的,是另一片湛蓝色的澎湃波澜。 俯瞰大地,一道金黄色的滩涂灿如匹练,贯穿在白蓝之间,仿佛将天地一分为二,这里,便是东土有名的宝地——琼芳玉海。 沁血魂玉、凝冰寒髓、玉沙、醒神朱果、藏冰灵液…数十上百种天地灵粹产自其中,这里面,最珍贵的,便要属玉海深处真正的天地至宝,续命大药的主材,鲛人泪。 那是一种形似鲛族女子眼泪的仙葩,以它为主材料,搭配其他天地奇珍炼制的大药,一颗便可延寿三千年,这几乎是整个千界没有任何修士能够阻挡的诱惑。 也正因琼芳玉海这片宝藏之地的存在,即使这里刮着万年不熄,伤人神骨的极寒罡风,也难以挡住修士们的满腔热情。随着无数年的发展与繁荣,一座极其雄伟的风雪之城——霜娥便屹立在这片无垠的冰原上。 与它婉约的名字不同,霜娥城内民风极其彪悍,毕竟天材地宝的争夺往往伴随着血腥的厮杀,因此,就连走动的散修身上,都隐隐透着一股凶戾之气。 霜娥城东四十里外,那里有一条巨大的冰原裂谷,整条裂谷全长三百里有余,形如游龙。裂谷的岩壁上,盛产着一种炼器经常需要用到的灵材,由于采集方便,这条裂谷平日里总是热闹非凡。至于裂谷之下,则是漆黑一片,百里不见谷底。 再往下,没有几个人真的知道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关于它的传说众说纷纭。一缕缕足以冻住修士神魂的寒气常年不停歇的从谷底向上喷涌。 百里,几乎是大多数修士所能抵达的极限了。除此之外,为了不被极寒冻成冰雕,每隔一段时间,修士必须打坐调息,以滚滚灵气冲刷己身,洗刷那一身骨子里的极寒。 因此,裂谷之上,一条条通体由千年寒铁芯打造的铁索桥飞架其上,作为修士临时调息的场所。 平日里,每条铁索桥上都会有不少修士盘膝调息,而今天,其中的某道索桥上,只有两个孤零零的身影。 “死追了我这么久,你不嫌累吗?还是说,你这小娘皮看上老子了,想要跟老子回家?” 极寒罡风卷着细碎的冰凌从桥上掠过,打在寒铁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索桥的一端,一个身着黑色长衫,裹着黑色斗篷的男子立在桥头,长发盘在头顶,以一截不知名的骨头作簪,狭长的眉毛斜飞入鬓,脸颊偏瘦,嘴唇偏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目光中充满了纯粹的恶念,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腰间,一把血色长刀斜插着,微眯着双眼,如毒蛇一般盯着来人戏谑道。 另一头,第五流霞赤足轻点寒桥,面对柳庭越的嘲讽目光淡然。 “柳庭越,你坏事做绝,手段卑劣残忍,今天,不论你说什么,最终都要死在这,焚隐救不了你。” “杀我?呵呵…大道青莲剑宗,第五流霞,久闻盛名啊…你说,若是你今天死在这,你们圣地里的那帮老东西会不会直接疯掉啊哈哈哈!” 柳庭越歪着头上下打量着这个年纪轻轻就名传东土的剑道宗师,此前,在他虐杀那个青莲剑宗女弟子的时候,就是这个第五流霞在自己背后来了一剑,而后,便上演了一场万里追杀的戏码。 热闹自然是人人爱看,尤其是两尊圣地间的碰撞,一瞬间,消息如雪花般飞散开来,不多时,这片峡谷的两端便站满了看客。 “这人是谁?居然这么狂妄的跟第五流霞叫嚣?” 认识第五流霞的人不少,毕竟作为玄门圣地最年轻的长老,她的知名度在整个东土都是极高的,但是,真正认识柳庭越的人却并不多。 一方面是因为焚隐的弟子本身就神出鬼没,另一方面,柳庭越此人行事狠绝,几乎没留过任何活口,是真正的极恶之人,纵是在杀圣堂内,也没有几个人愿意主动招惹这个神经病一样的存在。 “别乱说话,安静看戏,莫要惹祸上身!” 那人刚说完,他旁边的朋友便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柳庭越目光扫过说话之人,脸上露出一抹变态嗜血的笑容。 “待会如果我没死,你记得跑快点,可别被我抓到了哟!” 出言之人被那股满是恶念的眼神扫过,浑身止不住的泛起鸡皮疙瘩。 不少人眉头微皱,这个柳庭越,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 一时之间,整个裂谷周围再没有人发出声音,只是默默的看着对峙中的二人。 一股无形的强大气场在索桥两端迅速攀升,似乎只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能惊动漫天风雪,天地辽阔,也只在毫厘之间! 第66章 玄门与魔道的厮杀 恶念侵四野,剑气如点屏,风初静,天地一片归寂。 双方的气势争夺在这一刻来到了巅峰,短暂的沉寂后,第五流霞率先有了动作。 左手剑指一并,右手竹杖微倾,一口古朴的神剑虚影自九天之上落下,凝于竹杖之上,恐怖的剑意混杂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厚重气息,如惊涛拍案,轻易便碾碎了索桥上不知凝结了多少年的坚冰。 “请神剑之威?” 柳庭越的目光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凝重。 这把神剑全长二尺九寸,共铸八面,看上去似乎极其的古老,甚至可以说有些锈迹斑斑。剑身上的纹饰晦涩难以理解,只能勉强认出两个代表着天与地的符号,其上还篆刻着几个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文字,仿佛来自太古之初,尘封了无数个时代,于今日重新降临人间。 “青莲剑宗镇派仙器——壁琮。” 裂谷一侧,一个看上去年纪颇大的修士一眼便认出了这把神剑。 “苍壁礼天,黄琮礼地,传闻中,人族尚处微末之际,便有先贤以此剑祭天礼地,压上一脉人族气运,披荆斩棘。这把剑也因此沾染了整整一脉的人族气运,这一脉,便是现如今的玄门。” “这把神剑,并非仙材所铸,只是由太古之初一块极其普通的玄铜打造,但它所承载的东西,却根本不是寻常仙器所能比拟的,那是真正可以镇压一族的鼎盛气运。此后,这把神剑又被大道青莲剑宗供奉了无数年,如今,请出此剑的一缕威严……” 老者没有继续说下去,此时的裂谷之上,第五流霞仅仅右手微抬,便有剑气浩荡,横压十里不绝,煌煌大气。 透过那道神剑之影,众人仿佛看到了一代又一代古之人族先贤的漫漫求索,那藏在剑光里的,除了锐不可当的锋芒,更是一个种族在大荒之中争渡的烈血与艰辛。 下一刻,第五流霞手持竹杖,挟浩荡神威,驭剑光匹练,一往无前!所过之处,飞索桥的桥面被尽数斩断,残存的剑威生生压制住裂谷内向上喷涌的寒气,最终没入幽寂的黑暗之中。 “剑光飞遁术。” 柳庭越眯着双眼,身化遁光向后飞掠。 洞明通幽诀急速运转,强盛的灵气自柳庭越体内迸发,带着这卷地藏道典特有的神华。 遁光中,五道神光如璀璨星辰,携磅礴之力,柳庭越拔血色长刀出鞘,霸道绝伦! 一刀劈出,天地之间乍现惊雷! 惊雷之下,还藏着浓郁的化不开的纯粹恶念。 百尺坚冰被掀开,迎着第五流霞的剑光如蛮荒巨兽肆虐奔驰! 天地间,蓝色的刀芒和白色的剑气交错,仿佛那相依了万万年的琼芳玉海骤然交织,在纯粹的刀光剑影中,那道浩荡十里的剑光最终击穿了一切! 碎冰如纷飞的柳叶刀,向着周围激射而去。第五流霞的这一剑,借助壁琮剑的一缕威严,可谓携一丝玄门大势横压一切,同辈之中,无人可挡。柳庭越作为焚隐出来的弟子,自然不会有硬拼的想法,虽然在战斗之初便失“势”于对方,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会输。 “碰!” 一剑碾碎柳庭越此前不断凝聚的“势”,神剑虚影在空中碎裂,化为点点金光消失不见。 第五流霞神色不变,踏空而行,竹杖轻抖间,百道剑光疾射而出,化为百丈巨剑没入冰层。 从上方俯瞰,宛如一朵盛世莲花,将方圆数千尺内完全封锁,整片小天地也变成了第五流霞的剑域,以及用来困住柳庭越的囚牢。 剑域之内,一道道符文在虚空中不断闪现,那原本漫天飘散的碎冰细雪,也仿佛受到了某种神性力量的牵引,开始有规律的悄然汇聚着。 “青莲剑狱。” 柳庭越紧了紧手中的长刀,环顾了一圈这个名震东土的剑道大术。第五流霞的第一剑,便是要以势压人,再将自己困于剑阵之中,一方面是防止自己遁逃,另一方面,这座巨大的剑阵本身对其他修士还有很强的压制效果。 现如今,自己一身修为只能动用九成。 还好,自己也是早有准备。 柳庭越的嘴角勾起一丝邪恶的笑容,身形不退反进,长刀所向,灵气迸发,一轮完全由刀气凝聚而成的弯月在剑域内升起。 高高抬起右手,柳庭越飞身而起,一刀斩下,似要开天辟地。 弯月沉沦,第五流霞目光淡漠,手持竹杖,举轻若重,以竹代剑,一剑刺出,却有千钧之势。 刀气崩裂,剑势凝而不散,但柳庭越却恍若未觉,反而残忍一笑。 “抓到你了!” 下一个瞬间,剑气刺穿柳庭越的身躯,却没有鲜血飞溅,第五流霞刺出的竹杖还未收回,身后,柳庭越的长刀带着猎猎腥风斜斜斩下! 他的瞳孔放的很大,咧着嘴角狂笑着,不知是这种生死之间的对决让他感到极度的兴奋,还是将要斩杀青莲剑宗的剑道天才让他感到来自灵魂上的颤栗,这个瞬间,柳庭越将内心的极恶展现的淋漓尽致。 “是吗?”第五流霞微微挑眉。 一抹刺痛突然出现在喉间,余光中,那原本纷飞的细雪不知何时已经被大阵凝聚成了一把把透明的细小飞剑,几乎要将自己完全包裹住。 电光火石之间,柳庭越就已经知道,这一刀如果继续向前,自己必定会被这些极度锐利的飞剑绞杀成一地碎末。 眼中虽然满是不甘,但柳庭越还是以秘法生生止住了身形,急速闪到了另一边,突破了飞剑的封锁。同时,一抬手,恐怖的暝焰在剑狱内升腾,顷刻间,便将包围着自己的漫天飞剑焚成了灰烬。 “焚隐的秘术流光,传闻可将百丈距离纳入方寸之间,一步而至,你猜,我会给你机会吗?” 第五流霞抖了抖手中的竹杖,没有理会被清理的飞剑,而是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长刀。 “方才那一刀,可是传闻中能将修士肉身与神魂皆斩的生杀之术“断愁”?” “小娘皮知道的不少嘛…” 柳庭越嘴角一咧。 “毕竟被你们焚隐刺杀也不下十多次了,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哦,是吗?呵…不要紧,反正也没有下一次了。” 柳庭越话罢,身影再次消失在原地,长刀之上,暝焰荡漾如九幽恶灵,面对第五流霞回身斩来的一剑竟是不偏不躲,似是打算同归于尽。 剑狱之中,一道道飞剑不断凝结,生生不息,只要剑狱还在,自己最终只会变得越来越被动。 虽然不想承认,但第五流霞的确不愧为大道青莲剑宗最年轻的长老,如果他没感觉错,这少女的修为应该是不如自己的,可即使如此,同为圣地的修士,对方居然一直掌握着战斗的主动权,并压着自己打。 “叮!” 柳庭越的刀斩在第五流霞手中的竹杖上,非但没有斩断,反而发出了一声金鸣之音。不少人看的心头狂跳,要知道,这可是剑意大成的最直观表现,这也意味着,在这个少女手中,除了仙器之外,这天下神剑对她而言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要她想,一草一木皆可化为绝世神兵。 难怪随手提着根竹杖就敢万里追杀焚隐的弟子,剑意大成,这可是无数玄门剑修一生都没有达到的境界,而冰原上的这个赤足少女,今年不过才二八年华。 一击未果,柳庭越再次施展秘术,少女微微侧颜,却没有找到对方的身影。 想遁入虚空? 少女不以为意, 左手变换剑指,同时竹杖向着自身左手边一剑刺出。 下一刻,柳庭越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还伴随着一声爆裂,紧接着,他的左肩被第五流霞的竹杖刺穿。 “动手!” 没有理会大道剑痕带来的创伤,也没有去管肩头洞穿的竹杖,柳庭越狂笑着大喝了一声。 说话间,又是四个黑袍蒙面的修士自虚空显出身形,将第五流霞团团围在中间,而后,便是整齐划一的一刀劈斩! 人的命树的影,面对第五流霞,自己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后手? 之前所有的战斗,等的就是这一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柳庭越的狞笑,少女的蹙眉,还有那四道杀机森然的凛冽刀锋,众人不自觉的屏息,注视着这场圣地间的较量。 “要结束了吗?” 有人不禁在内心中问道。 “无剑。” 第五流霞左手剑指向内微叩,其身骤然间迸发出一股直冲九霄的恐怖剑意,一瞬间,第五流霞整个人的剑势在这一刻达到巅峰,一道肉眼可见的剑气屏障在周身升起,将她牢牢的锁在其中。 四把长刀像是被某种神性力量牢牢吸附,想再抽回来却变得异常困难,而后,四人便听到第五流霞再次轻轻吐出两个字。 “碎狱。” 剑指变动,以第五流霞为中心,青莲剑狱自内而外轰然炸裂,除了剑狱本身的域场力量外,还夹杂着双方战斗半晌所积攒的剑气剑意与剑势。 众人只感到附近的冰原一阵摇晃,百丈高的巨剑顷刻间爆开,符文寂灭,带着恐怖的破坏力,犹如大厦倾覆,掀起大片白茫茫的冰屑尘埃。 半晌后,尘埃落定,第五流霞只身一人赤着双足站在一片废墟之上,周身流转着剑气屏障如一道神光冲向天际,仿佛坠落凡间的星辰。在她身旁,是一个足足两千多丈长的巨大深坑,深坑的边缘处更有八道裂缝在冰原之上延伸向更远方。 “这…是脱凡境的修士能造成的破坏?” 一个凝神境的道宗修士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大坑,对玄门攻伐之术似乎有了新的理解。 “这就是东土最年轻的剑道宗师吗?确实有些过于恐怖了…” “看她身上的灵气波动,似乎只点燃了第三火的样子?是我眼花了吗?” “不应该啊…正常来说,只有爽灵之魂归正,才能借天地之势,这第五流霞,果然是个怪胎…” “等等,有人知道其他几人去哪了吗?方才的尘埃里剑意太盛,就连神念也难以勘察。” …… 战斗落幕了,众人却没有离开,依然在热火朝天的探讨着,毕竟,圣地天才间的碰撞本身就不多见,像这种公开场合的对决就更少了,因此,有聪明的人已经将两人的战斗画面用留影石记录了下来,等回到霜娥城,估计又能发一笔横财。 这场战斗,最让人感兴趣的,自然是碰撞的最终结果。 从柳庭越遁虚瞬间被第五流霞以大道剑痕逼出来,再到柳庭越被竹杖洞穿左肩,而后图穷匕见,以绝杀之姿想要反杀第五流霞,结果在第五流霞捏碎青莲剑狱后又消失不见,不少人都想知道,这个柳庭越以及另外四个事先埋伏着的焚隐杀手,究竟是死是活……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的时候,天边一道剑光疾射而来,几息后,稳稳的落在了第五流霞身侧。 来人是一个身着褐色玄袍的老者,一头白发随意的盘着,虽然看起来年纪挺大,但目光却依旧如剑般锐利。 落地后,对方随手一划,便在两人身旁形成一道剑气屏障,阻隔了声音和周围人的视线。 “第五长老。” 来人对着少女拱了拱手。 “柳庭越被带走了,来人的修为还要稍稍在我之上,我留不住他。对方说,用那四个弟子的死给我们抵命,另外,焚隐承诺五年内不会承接任何有关青莲剑宗的委托,但不包括柳庭越本人找你寻仇。” “抵命?呵…抵的起吗?想平息事端,又不想付出太多代价,四个最多第二火的普通弟子罢了…恐怕全东土也就只有焚隐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了。” 第五流霞闻言冷哼了一声。 “话虽如此,不过,五年内能不被这帮疯狗盯上,也算是个好消息了。焚隐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说的话还是作数的。只是第五长老你,还需要多加小心。那个柳庭越,是真正的极恶之人,此次与您对战了一次,下一次,只会更加难对付…” 第五流霞点点头,虽然她天赋异禀,但也不会小觑了天下修士。更何况是焚隐圣地里出来的这种不择手段的人。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柳庭越若一心想弄死她,只会比暗箭更加难防。 “想来报仇就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说这个了…唔…你身上有鱼吗?刚打了一架,有点累。” …… 我是护道人,不是打鱼人!老者暗自诽谤了一句。 “没……”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经人谁带那玩意? 第五流霞瞥了他一眼,暗暗撇了撇嘴。 两人聊完,没有再做停留,身化剑光,向着大道青莲剑宗的方向飞去,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和一座被神剑壁琮一缕威严斩断的索桥。 …… 虽然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如何,但魔道圣地与玄门圣地年轻弟子的生死搏杀依然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东土。 与之前事关整个人族的仙冢不同,两人对战的留影一度被卖到六百枚灵石一份,让不少人发了一笔横财。 无数年轻的修士在感慨第五流霞的确变态的同时,也不禁对焚隐的年轻一辈有了更加直观的认知,如果将自身带入第五流霞的位置,估计几个回合就被柳庭越给杀了。 …… 不同于各大坊市的喧嚣,大乾国北的雪玉山下,入冬之后越发的寒冷,也更加的寂寥。草原变成了冰原,藏在厚厚的积雪之下。 飞鸟绝迹,走兽不显的荒原里,唯有一棵枯树旁,一个巨大的血茧内散发着磅礴的生命力,并且在某个瞬间,血茧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第67章 消失的第二人 长夜西风凋万物,天地低昂,华光半笼,难寻渺渺仙路;银沙一色染千途,妖月孤悬,照尽千古,何处才是归途? 又逢年关至,凡尘之中万家灯火,但对于许许多多的修士而言,自踏上仙途起,便开始了一场看不到彼岸的争渡,就连“年”的这一概念,好像也慢慢淡出了修士的视野。 人生如寄,百年匆匆而过,再回首时,故人不在,往事如烟,纵然是阅尽沧桑的强大修士,也难免会出现一瞬间的恍惚。 孤蓬越海寻道真,放眼千界,尽是万里未归人。 洗剑峰上,张胖子缓缓关上了木门。 随着事情的慢慢发酵,越来越多的弟子开始以各种各样的借口离开无双剑宗的驻地。虽然这些人没有明确表示要退出宗门,但出去之后,却极少有人再回来。 对此,宗门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去苛责谁。无双剑宗自无情剑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惊才绝艳的弟子了。好不容易走运收了个天赋绝伦的剑心通明,一趟祁水之行后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众生魔相作为魔道圣地,虽然晋升为圣地道场尚不足千年,但对无双剑宗的众多弟子而言还是极有压迫感的。不仅如此,在众生魔相的带头下,不少魔道宗门也开始声援众生魔相,对无双剑宗及其镇派秘术评头论足,话里话外那种唱衰的意思不加一丝一毫的掩藏。 虽然对于整个无双剑宗而言,现在离开的人可能不算很多,但却总给人一种萧索之感。 每隔几天,张胖子都会来此处打扫一番。他也幻想过,或许哪天一推开门,便又能看到秦师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有些人即使相识的时间不久,却总让人挂怀心中。 “该回家了,师弟师妹…” 张胖子抬头望向苍穹,矗立片刻后微微叹了口气,身影缓缓融入了夜幕之中。 …… “咔嚓咔嚓…” 一阵阵轻微的撕裂声在寂寥空旷的草原上显得格外突出。 枯树下,那颗巨大的血茧突然开始蠕动起来,随着幅度的不断增大,血茧上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而后,沉寂了片刻后,一道璀璨剑光闪过,整个血茧由内而外被斩成了两段,一个目光漠然的少年赤着身子站在树下。 十三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极其冗长的梦。 梦里,他变成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存在,似人非人,似妖非妖。如果一定要以一个词来形容,那大概就只有那所谓的神只了。 在随后漫长的无法度量的时间长河里,他去过无数光怪陆离的地方,见到了各色千奇百怪的生灵。或弱小,或强大,有的茹毛饮血,有的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文明。 每降临一处地方,他总是站在各种样式的古老祭坛上,漠然的看向祭坛下那多如蚂蚁一样的芸芸众生向着他狂热的祭拜着。 一直到最后,他一路漂流来到了恒宇深处一片无垠的黑暗虚无之地。 在这里,没有光,没有时间,也没有声音,甚至感受不到一丝“道”的存在。也就是在这个地方,他沉寂了无数年。直到一缕神光射入这片黑暗之地,再然后,这片“世界”便崩碎了。 与这片“世界”一起崩碎的,还有作为“神只”的他自己,他的躯体裂成了上百块大小不一的碎片,在接下来的无数年里,慢慢飘散到了恒宇中的各种地方。 时间一点一滴的消磨了他的躯体,最终剩下的,只有那些散落的如玉般温润的骸骨。 梦境到了这里,突然之间又换了一幅画面。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静静的躺在冰冷的河流之中,被几只恐怖的怪物来回撕扯着。浑身的神骨也被某种晦涩古老的神性力量反复碾压,这种纯粹的极端暴力带来的是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怖剧痛,可偏偏,他只能静静的躺在那里,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这种状况不知持续了多久,就在他痛的感觉整个人的意识都快要消散了的时候,那恐怖的剧痛终于如潮水般退却。 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只看到了一片血红的世界,这片血红的世界将他完全束缚,浑浑噩噩之间他不断挣扎,半晌之后才突然回过神来,体内剑气奔涌,斩开了眼前的桎梏。 “终于醒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嘶哑声音,十三猛地回首,便看到焚隐试炼之地的那位执事大人正盘膝端坐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十三目光如渊,冷冷的注视着对方,却没敢有多余的动作。 这位执事的恐怖他是亲自领教过的,更何况,这里可不是真理之门内,没有了谪仙大术的压制,自己与对方的差距犹如天堑。 脑海中依然有些混沌,十三的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一时之间,又无法理清思路。 “你是如何找到这的?”半晌之后,十三沉声问道。 自己不知道昏迷了多长时间,对方既然没有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杀了自己,也没有将自己抓回去,那应该就是另有所图。 “呃…要不,咱先把衣服穿上?” 沈既微看了看一丝不挂的十三,有些尴尬。 这种尴尬自然不会是来源于穿不穿衣服这种小事,而是因为两人身份的转换。 此一时彼一时,眼下的十三可是门主大人亲自确认的“渊”主,从今日起,自己都将是对方的下属、护道人,甚至连魂锁都还在十三手里。想到自己之前的种种算计,以及门主大人的交代,沈既微虽然不至于会感到拘束,但如今再相见,已是另一番心境了。 但真别说,“渊”主的确是有资本的… 沈既微的目光垂了垂。 十三打量了沈既微半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这狗东西今天吃错药了? “十…呃,少…少主,咱先把衣服穿上再聊好吗?风挺大的,您这…吹着不难受吗?” 沈既微抬起手,想要指向某个地方,结果突然想起现在人家可是自己的少主,直接指过去,多少有些不太礼貌,但收回去,好像又显得太过刻意… 于是乎,沈既微的右手就这么尴尬的停在了空中。 “嗯?” 十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看眼前之人,而后默默拿出一件浅灰色的袍子套在身上。 扣上最后一颗扣子,十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遍后开口道。 “你…今天是脑子出问题了吗?” 沈既微嘴角抽了抽,这个少主好像有点不太礼貌。 “属下的脑子不曾出问题。” “属下?” “那你是被哪个神经病给夺舍了?”十三歪了歪头。 “何谓神经病?”沈既微不解道。 “就是脑子有问题。”十三指了指自己的头。 他就是故意在骂我! 叹了口气,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沈既微向十三躬身作揖。 “属下沈既微,此前乃是圣地内门执事,凝神境聚魂二魂修士,日后,便是少主的护道之人,亦是少主奴仆。” “护道人?” “是。” “要不你还是直接把我杀了。” “少主为何出此戏言?”沈既微被噎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三耸了耸肩。 “不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吗?” “……” 虽然第一次听到开玩笑这个词,但沈既微还是可以大致理解其意思。 “属下所言自然不是呃…不是玩笑。” 沈既微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以洞明通幽诀催动,而后,一条血色锁链出现在两人之间,锁链的一头,连接这沈既微的心脉及神魂,另一端,则没入十三的掌心里。 “此为焚隐秘术“神魂之锁”,运转洞明通幽诀即可显化。被中下此术,纵然相距万万里之遥,施术者也可凭魂锁一锁拘魂,更可将被锁之人放逐到虚牢之中,受恐怖的厄风之刑。” 十三闻言,暗暗运转洞明通幽诀感受了一番,发现居然确实如沈既微所言,他才是施术者,沈既微是受术者,只要他愿意,现在就能要了这个之前算计他的执事大人的命。 只不过,自己什么时候学的这门秘术? 难不成我失忆了? 甩了甩头,一直到现在,十三的脑子里依然在嗡嗡作响。 亦或者,这是沈既微的新算计? 好像也说不通,毕竟谁会拿自己的命为筹码算计别人? “你…为何要称呼我为少主?”十三盯着沈既微的双眼问道。 “这个嘛…属下不能说。”沈既微给了十三一个无奈的眼神。 “那你为什么会成我的护道人?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谁的安排?” “唔…不能说。” “我何时给你下的神魂之锁?” “额…不能说。” “那这个护道人,你会做到什么时候?” “…不能说……” 几个问题过后,沈既微很光棍的将头扭到一边。 少主我求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门主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她就是这么交代我的……小沈我也很无奈。 十三微眯着眼看着沈既微,越发觉得这里面透着一股子古怪的阴谋味道。 “我昏迷多久了?” 既然这些都不能说,十三打算问点别的。 “额……这个是真不知道。” 沈既微有点尴尬,他被门主从虚牢里拉出来的时候,少主已经躺在血茧里了,鬼知道他之前躺了多久。 “不过属下已经在此守候少主七日,并且,按照凡人的说法,明天便是元辰了。” “明日便是新的一年了?” 十三算了算日子,想不到自己居然昏迷了整整十五天之久。 “方才你说,这个神魂之锁,可以将人放逐到虚牢?虚牢是什么地方?”十三想了想后问道。 “虚牢,便是遁虚术身后的虚空裂缝,有魂锁的牵扯,哪怕受术者迷失在虚空中,施术者依然可以将人从虚无中捞回来,前提是,这人还活着。” “如何放逐?” “这个简单。”沈既微松了口气,还好少主没有继续纠缠那些问题。 “施展遁虚术,自身不要遁入其中,以洞明通幽诀牵引魂锁,将受术之人送入虚空裂缝中即可。” “听起来好像挺简单。” 十三点了点头。 而后,以洞明通幽诀牵引沈既微身上的魂锁。 “是这样吗?” “不错,少主果然聪慧过人。”沈既微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好的,去你的。” “哎?” 沈既微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便重新回去蹲大牢了。 …… 送走了沈既微,十三坐在一旁垂首沉思,开始整理思路。 首先,他很确定,这神魂之锁他完全没有学过,也就是说,这魂锁不是自己下的。 不是自己下的,那肯定也不会是沈既微下的。 他之前以灵气和神念细细感受了一番神魂之锁,作为“魂锁”之主,他发现手中的魂锁就像一支风筝,而这支风筝,是可以交给别人的,只要此人的功法也是洞明通幽诀就可以催动。也就是说,之前除了沈既微之外,肯定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这个人是谁?沈既微一直说不能说,由此推断,这个人的级别或者说实力比沈既微高。 沈既微是焚隐的内门执事,可惜当日的夜枭只是个普通弟子。焚隐不比其他地方,以夜枭的身份,只能大致了解一下圣地的基本框架,更多细节性的东西他其实也不清楚。 所以,十三无法精准判断另一个人的身份,但是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应该也是焚隐的人。 他方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确定没有被动过手脚,这同样是让他疑惑的地方。 作为焚隐的叛逃者,在昏迷时被沈既微和另外一个身份更高的焚隐之人抓到,或者说发现,可却没有给自己施加任何人身限制,甚至没有将自己抓回去,这显然并不符合焚隐的作风。 至于原因,十三有一种推测。 沈既微突然称呼自己为少主,说他今后会是自己的护道人及奴仆,但在真理之门里,他对自己的杀意确是没有丝毫虚假的。 由此推断,是另一个存在,改变了沈既微的个人意志,并且用了包括神魂之锁在内的各种手段,强行让沈既微奉自己为主。 那么,这个现如今消失了的第二个人,又对自己抱着何种目的? 是变相的监视吗?好像也不太合理,因为自己可以随时让沈既微死。 十三相信这个世界会有人对自己心怀善意,就例如方有崖张胖子等人,但十三却并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这种事,尤其是这块馅饼还是来自于焚隐的。 更何况,这世间任何所谓的“命运馈赠”,都已经在冥冥之中标好了代价,只是现在的十三,并不清楚这个代价究竟是什么,这才是最致命的。 知道的讯息太少,有些事情就不太好权衡,十三想了想,抬手一拉,又将沈既微从虚牢里拉了回来。 “问你个事。” “少主请说。”这位曾经的执事大人态度相当恭敬。 “依你所说,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护道人,下属,乃至奴仆,是不是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十三“微微”一笑。 “只要少主开口,属下任凭吩咐。”沈既微低头抱拳,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低,偷偷抬眸瞥了一眼十三的左臂,暗暗感叹了一声门主大人果然神通手段。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想给一个修为极低的修士重塑残肢,起码需要个小半年的时间,还需要各种极其珍贵的天地灵粹。而现如今,十三的左臂竟然已经完全长好了。 “此前属下对少主多有冒犯,罪该万死。如今,不求少主原谅,只要往后少主有任何要求,沈既微哪怕粉身碎骨也必定给少主办的漂漂亮亮。” “这样啊…”十三捏了捏下巴。 “如果我说…我要你跟我反了焚隐呢?” 十三“微微一笑”。 “啊?” 沈既微猛然抬头,满脸的不解与震惊。 “少主您何故如此啊?” 第68章 神骨 沈既微的目光中少了许多往日的阴沉戾气,反而多了一丝丝呆滞。 那是一种仿佛信仰轰然倒塌之后的呆滞。 他虽然是从试炼之地中走出来的弟子,但平心而论,这么多年下来,他对焚隐还是有着极强的归属感的,这也侧面展现了焚隐洗脑的恐怖之处。 之前他也以为,十三和三十九是通过某种手段叛逃出去的,但婆娑门主的出现让他瞬间就推翻了这种猜想。 我就说嘛,焚隐被伏击,这么多人全死光了,两个修为这么低的人,又凭什么可能活下来?原来是门主大人暗中出手了,这么看就非常合理了。 既然是门主大人亲自出手,那十…不,那少主就不可能是叛逃者,而应该是被门主刻意雪藏了。 只不过,可能少主现在自己还不知道他已经被门主看中了,毕竟这件事情门主也特地交代了自己,不让自己跟少主说,如此推断,门主应该有另一套说辞给到少主,或者假意给他安排了别的任务将他趁机调出焚隐圣地。 这也很好解释,毕竟,若是在少主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之前就公开了“渊”主的人选,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可是刚才少主说啥?要带着自己反了焚隐? 焚隐能长存这么多年,婆娑门居功至伟。 婆娑门有过陨落的门主,也有过暴毙的“渊”主,但“渊”主带头造反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就算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你毕竟是门主的人啊。 “少主…您…您知道您在些说什么吗?” 反了焚隐?你说你他妈的到底图啥啊?大义灭亲吗? 十三专注的观察着沈既微的表情,对方眼中的那种疑惑与费解不像在作假。 这说明什么?说明很有可能,在对方的潜意识里,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焚隐的人。 所以,这才是自己身上没有被施加任何“枷锁”的原因?消失的那个人,到底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或者说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呢?祂又跟沈既微说了些什么呢? 按照这个思路推测,沈既微应该也有不少东西是他所不知道的,或者说,是在另一人刻意的引导下被曲解的,除了消失的那个人,他和沈既微得到的讯息都是不全面的。 想到此处,十三压了压手。 “别这么认真,我就说句玩笑话。” “……” 逗我玩很有意思吗?沈既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少主脑子好像有点问题啊… “实际上,眼下我确实需要你替我办件事,但是在此之前,你先猜猜,我之前去无双剑宗的目的是什么?” 十三一副“本少爷来考考你”的表情看向沈既微。 “唔…少主为了无双剑宗的镇派秘术?”沈既微思索片刻后回答。 “再猜。” “呃…为了某种功法?” “再猜。” “为了某位红颜?” “也不对。”十三摇了摇头。 “为了隐藏身份?” “隐藏什么身份?” “自然是…额,自然是焚隐的…额…没什么,我瞎猜的,少主去无双剑宗,自然有自己的用意。”沈既微讪笑,他已经反应过来十三想套他的话。 门主再三交代,绝对不能透露十三是她钦定的“渊”主继承人,所以少主目前应该也不知道门主的决定,至于要说单纯隐藏焚隐弟子的身份,那这就是句废话了。 不隐藏身份,少主怎么可能进得去无双剑宗……看来,那裴家秘术早就落到门主大人手里了,只有自己还傻了唧的暗中查了那么久。 十三目光微凝,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去无双剑宗,有自己的用意。 这两句话让十三完全肯定了,在现在的沈既微眼里,自己其实一直都是焚隐的人。如今,沈既微被另一个人安排成为自己的护道人,那这个被护道的人,必定有着某种很重要的“身份”,这个身份,想来也是消失的那个人杜撰,或者说给自己“委任”的。 此前,自己问沈既微,这个护道人会做到什么时候,沈既微的回答是“不能说”。这说明他被人交代过,在“身份”可以公开之前,他不能告诉自己。 十三理了理自己现在所掌握到的信息。 第一,在真理之门的时候,沈既微确实想抓自己回去,甚至想杀掉自己。 第二,现在的沈既微反而认为自己其实一直都是焚隐的人。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这种误解? 十三想到了还在地球的时候看过的各种谍战。有没有可能沈既微觉得自己之前的叛逃实际上是在秘密执行某种任务,只是以他的级别当时并不知情。 第三,沈既微现在是自己的护道人,也就是说,自己多了某种“身份”,而这个身份,使得沈既微觉得他之前并不知情是合理的。 第四,这层身份,现在的沈既微知道,但是却不能告诉自己,这么看来,要么是时机未到,要么就是消失的那个人还有另外其他打算。 第五,自己没有受到任何约束,看来,这个“身份”一定很高,高到沈既微觉得他没有受到“约束”也是完全合理的。毕竟像夜枭这种正式弟子的身上都存在着各种各样来自焚隐圣地高层的控制,他自己也曾经被沈既微种下过怨鬼噬心的咒。 第六,既然能给自己安排这么高的“身份”,哪怕是杜撰的,但沈既微却信了,这说明,消失的另一个人,身份高比沈既微高的多的多。 思考到这里,十三捏了捏眉心停止了猜测,现如今所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只能推测到这一步。 沈既微看着沉默不语的少主,内心里其实也很好奇,他所好奇的东西是,门主大人跟少主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是师徒吗? 好像不对…在圣地内流传的八卦中,这位神秘的门主大人身边好像经常跟着另外一个人,而且应该是个女人。 “渊”主这么大的事情,不是光天赋绝伦实力强大就能担任的,那和杀圣堂血炼堂之类的种子们有着本质的区别。婆娑门主管宗门内部事宜,是焚隐能够长存世间的定海神针。必定是极其放心的人才能被定为“渊”主。 而且,门主大人还亲自设法将少主调了出宗门内部,同时又对其暗中保护,多次出手救他性命,这绝对不是寻常天才弟子所能拥有的待遇。 难不成,少主是门主的亲儿子?一个荒诞的想法出现在沈既微脑海中。 嘶! 这一瞬间,沈既微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某个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砍了少主的胳膊居然还能活着,这已经不是祖坟冒青烟了,这他妈是祖坟炸了啊! 十三停下推测后,抬头就看到沈既微的眼神在飞速闪烁,一会疑惑,一会震惊,一会庆幸,整个人仿佛中邪了一般,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瞎想些什么东西。 沈既微并没有看到十三已经停止了沉思,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头脑风暴里。 如果自己猜的没错,那能让门主大人生孩子的,又会是什么样的恐怖存在?苍天在上,这哪是什么少主啊,这他妈的是自己的亲爹啊! “喂,你没事?”十三用手在沈既微眼前晃了晃。 “咋了爹?”沈既微脱口而出。 “嗯?”十三的目光仿佛看傻子一般。 “不是,那什么,属下是想问,之前少主说,需要属下去办什么事?属下必定不负少主所托!” 嗨…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事情先不急,我问你,你之前派人暗中调查我,此事,一共有多少人知道?” “已经无人知晓了,所有参与调查的人,都被属下暗中解决了。” 裴家之事和调查少主涉及到门主大人,沈既微自然不敢实话实说,只能说是自己解决的。 十三点点头,沈既微是内门执事,别看他现在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十三可是很清楚他的本性的,残忍弑杀,手段狠辣,能做出这种卸磨杀驴的事情一点都不稀奇。 “也就是说,关于我的存在,目前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是的,少主。” 十三没有提另一个人,沈既微也不会主动去说,在这点上,两人还是有点默契的。 既然沈既微都说这事目前只有他知道,那看来最多也就只有自己,沈既微,还有安排沈既微做自己护道人的那个神秘人知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十三冲着沈既微和颜悦色的笑了笑,随即运转洞明通幽诀,血色魂锁浮现。 “拜拜了您嘞。” “唉?”沈既微刚想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又被十三送回去坐大牢去了。 “我想让你做的事情,就是在牢里多待一阵子。” 十三通过分析和判断,虽然那个神秘人对自己到底抱着何种目的他弄不清楚,但眼下暂时应该还是安全的。 看沈既微的微表情,他现在对自己的恭敬应该是真的,这种恭敬十有八九是来源于那层他还不知道的“身份”。焚隐是一个上下尊卑极其森严的地方,那是经过多年的洗脑,深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但是,不管是在试炼之地的时候,还是在真理之门内,沈既微对他的恶意都是完全真实的。 在试炼之地的时候,沈既微视他如一只有趣的蝼蚁,在真理之门内,这位执事大人更是想直接要他的命,并且斩下了他的胳膊。如果不是银色流光不断回溯着他的躯体,他早就被九幽暝焰的力量焚成虚无了,哪还有机会看到他现在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 但是十三也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可以完全掌控的,并且实力也颇强的护道人,那他自然可以多做不少事情。就比如,训练探子的事情就可以全权交给沈既微,他可是专业的。如此一来,三十九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安心修炼,提升实力。 而且,有这么一个护道人兼打手在,他的安全也能得到更好的保障。 沈既微的遁虚术那么娴熟,平日里潜藏起来也更加方便。因此,杀了沈既微肯定是不可能的,太浪费资源了,但送他去坐坐大牢,吹吹厄风,十三还是很乐意的。 唯一的缺陷,就是沈既微的背后还站着另外一个藏起来的焚隐高层,虽然现在十三身上没有任何秘术或是咒印的制约和限制,但那道看不见的枷锁才是最麻烦的。 他不是没有动过杀了沈既微之后重新改头换面隐藏起来的念头,但反过来想想,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他身负裴家秘术,却依然没有对他做任何的限制,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先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好像还不是很坏。” 把沈既微关起来之后,接下来,十三要好好看看自己这半个月的沉睡,到底换来了什么。 微微抬起左手,十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 从外表上看,两只手臂看不出任何的差别,但作为续接了神骨的人,十三能清晰的感受到整根左臂内饱含的那种如极渊大壑般的磅礴力量。这股力量看上去并不狂躁,反而显得有些沉寂,但就是这种沉寂,却像是一望无际又深不见底的汪洋,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的是霸道绝伦的怒海狂涛。 雄浑厚重,无与伦比。 十三阖上双目,神念如丝。 在他的左肩处,肩峰神骨丰润如玉,散发淡淡的白色莹光。这是十三这些年来不断淬炼神骨的结果。长此以往,不断的用灵气洗刷,最终可使一身神骨坚如精金,不要说寻常刀剑,就是一般的宝器利刃都难以在神骨上留下痕迹。 但随着视线越过肩骨,整只左臂从肱骨到指骨,皆散发着绯色光芒。 肩骨与肱骨之间,节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炫目的深紫色,通体浑圆,华光璀璨。桡骨与指骨连接处,则是一种连神念都探知不到的神异力量,整条手臂看上去有些诡异,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神性之美。 “竟然真的续接到身体里了…” 十三喃喃自语。 原本,十三其实也不能确定这根神骨究竟能不能续接到自己的身上。毕竟银色流光的回溯只针对自身,而神骨毕竟是外物,但没想到,虽然过程有些漫长,也出了些意外,但最终的结果是成功了。 只不过,这神骨和之前比起来,又有了些许的不同。 之前这根神骨,通体如玉,绯色光芒在骨骼的连接处,但眼下,整根神骨通体变成了绯色,看来,在续接的过程中应该又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 肩骨与肱骨之间的深紫色光团,居然是此前一直藏匿在脊骨中的紫气,现在好似变成了两者之间衔接的桥梁。 十三转动左臂,诡异的事情出现了,失去节嵴之后,他的左臂竟然可以扭到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 这种角度,尤其是跟玄门修士对战的时候,突然间发起偷袭,怕是没几个人能防得住? 除了左手上的变化,十三还发现,在他沉睡的过程中,体内由灵气凝练的剑气已经尽数化散到十二条正经,不仅如此,那条与任督二脉相交的冲脉,以及位于肋下的带脉,也在沉睡期间被莫名的力量给冲开了。 根据十三的反复查验,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当初这神骨化成神液渗入自己体内,所过之处可以说是摧枯拉朽的破坏了一切,应该就是那不久之后,冲脉和带脉被神骨宣泄的强大力量所冲开。 至于真实情况是不是这样,十三也无法确定,他只记得神骨与银色流光把他折磨的死去活来的,那梦境中将他反复撕扯的几只恐怖怪物,很可能就是神骨、紫气与银色流光。 从纳戒中取出方有崖给他的那把黑色长剑,十三抬起左手拔剑出鞘,却感受不到一丁点的重量。十三知道,这并不是剑变轻了,而是他现在的左手,已经有了万钧莫敌的恐怖力量。 还好这股力量正常情况下并不是很狂暴,否则,在神骨入体的时候,它所蕴含的能量就足以彻底抹杀十三不知道多少次了。 随手一剑挥出,十三的耳畔骤然传来如惊雷轰鸣一般的恐怖巨响。 一道剑气灿如极光,裹挟着一股如风暴般的强大气浪,向着雪玉山方向奔腾而去,如潜龙腾渊。 “轰隆!” 剑气最终轰击在山体上,溅起漫天飞石雪屑,巨大的滚石轰然落下,震撼人心。 十三低头看向雪地,一道深深的剑痕从脚边不断的向前延续,一直延续到剑气炸裂的地方,在地上留下深坑,但奇怪的是,此时的十三才发现,那被冰雪覆盖的土地上,居然是寸寸龟裂的。 “咔嚓…” 那把跟了十三有一阵子的黑色长剑的剑身上发出一声“悲鸣”,随即竟然寸寸碎裂,断成了十几节。 “滴答滴答…” 粘稠的血液滴在地上,随着十三这一剑挥出,整条左臂肌肉突然炸开了十多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看上去血腥又恐怖。 从地上捡起两块碎裂的剑身残片,十三轻轻握住左手,鲜血从指缝间流出,再摊开手掌,虽然掌心处看起来血肉模糊,但两块剑刃残片居然已经被捏成了残渣混在了一起。 几息后,银色流光渐寂,手掌与手臂上的伤口最终恢复如初,对于这支续接的神骨,十三的评价只有一个。 那就是霸道绝伦,无可匹敌! 是当之无愧的神骨。 只不过,以他现在的肉身状态,却根本无法发挥出这根神骨的全部力量。 随手一剑,便几乎撕裂了整个左臂的血肉,如果以左手全力斩出一剑,他自己也不知道会给自身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只能说,现在的左手实在太过强横,自己的肉身根本吃不消全力释放它所产生的负荷。 而且,眼下还有另外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那便是左臂的过度强盛,让十三感到很不协调,当力量大到这种程度,想要做到举重若轻,不影响平时的生活,就需要花很多心思慢慢的习惯和感悟了。 这是时间的沉淀,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他可不想哪天随手拍了拍三十九的肩膀,一个不小心直接给三十九给拍残了… 唔…不过倒是可以拿沈既微试试,他修为高,应该扛得住,要是沈既微实在不愿意的话还有奕剑峰的荆末,他脸皮厚,而且他可是大善人,怎么会拒绝师弟呢是…… 第69章 剑谷与无双剑宗 大乾国再来镇再向着东南方向千里之遥,那里是一片延绵一千三百多里的崇山峻岭。 千峰耸立,万壑争辉,或旖旎秀丽千姿百媚,或巍峨壮观气势磅礴。 奈何,这处奇山秀水对凡人而言,却是一片奇险之地,虽然古往今来不少儒生在这里留下过传世佳作,但事实上,这里可谓是凡人的禁区。 古林之间,有老树盘根结错,覆土蔓延。有巨大神木高耸百尺,茂密的树冠遮蔽阳光。山岭之间,瘴气丛生,凶兽横行,更有数百上千种毒物出入其中。 行走此间,抬头仰望,不见白云,不照日月。只有星星点点的光斑偶尔穿透密林,给这片阴森的林子带来些许光明。 但就在这处险恶山岭的正中间,却存在着一处极其庞大的盆地。 整个盆地东西全长近三百里,南北也有一百七十余里。 盆地中,遍布着大大小小七座矿脉,其中光灵石矿脉就多达三座,是名副其实的聚宝盆。除此之外,还有一处巨大的灵泉,数千年来无声的滋润着这片神奇的土地,整个大乾国内当下唯一的上流宗门,玄门的剑谷,便坐落在这处聚宝盆中。 不同于其他宗门的建筑风格,剑谷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塔楼,塔楼直径大约千丈,共有四十九层高,其下由八十一道神木支撑,凌空矗立,犹如落在八十一道神剑之上。整座塔楼通体漆黑,看上去庄严肃穆,而围绕着这座巨大的塔楼,是一圈又一圈干栏式的建筑,建筑的飞檐一层压着一层,远远望去,犹如龙鳞一般。 整个剑谷设在这处盆地的最低处,由一座巨大的守山剑阵团团保护。 除了建筑风格,剑谷还有其他方面迥异于寻常宗门道场。剑谷内既有宗门弟子,亦有盆地内世世代代便居住于此的凡人,而宗门内的不少弟子,也都来源于这些世代居住的凡人。因此,剑谷更像是由一个宗族的无数支脉组成的门派,整个剑谷最中心的塔楼,既是宗门主殿,也是宗族祠堂。 晨曦微光照破天际,剑谷内不少裹着麻衣的弟子早早的就离开了山门。 由于这处聚宝盆地矿脉丰富,吸引了不少散修来此,而那些矿脉,便是由剑谷管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轮换弟子前去守护看管。 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男子身着一袭白衣,行走在白墙黑瓦之间。虽然长相一般,但他的目光却非常桀骜,斜睨了一眼那些身穿麻衣修为低微的弟子,昂首阔步的走向了那座宗门正中间的巨大塔楼。 “赵师兄您来了。” 白衣男子刚走到塔楼正南东的某处殿门口,便有守楼弟子点头哈腰的对其打着招呼。 “嗯…” 一声仿佛从鼻孔中哼出来的声音,男子看也没看对方,抬腿便迈过了大殿的门槛。 身后的弟子望向对方的背影暗暗撇了撇嘴。虽然对来人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也不敢发出任何的抱怨。毕竟,对方可是剑谷大长老的亲孙子赵真雄,虽然只有二十四岁的年纪,却已经是脱凡境第五火的修士了。 “真雄来啦…” 男子刚进门,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便冲他点头打了个招呼,这个中年男子名为赵澜,是剑谷内一位外门长老,也是大长老一脉的人。 “见过澜叔。” 赵真雄向着赵澜微微作揖,而后直接走到了赵澜左手边第一个空位子上。 除了赵澜之外,此时的房间内还有四十多位剑谷的修士,皆为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最小的一个,看上去才十七八岁,稚气未脱却有着不俗的修为。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说了。”赵澜坐在主位上扫视了一圈众人。 “一个月后,宗门打算派遣诸位前往无双剑宗,与无双剑宗年轻一辈的弟子来一场玄门间的较量。除了我剑谷之外,届时还有不少宗门也会前往观战,宗主已经在七日之前就将拜帖送去了无双剑宗,此事已经被诸多宗门知晓,无双剑宗虽然还没有给与明确的回应,但不管对方如何作答,一个月后,我们都要按时造访,此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败尽无双剑宗的年轻一辈,诸位,可有信心?” 赵澜呷了口茶,环视了一圈后,将目光落在赵真雄的身上,微微一笑。 “当然了,有真雄在,无双剑宗内除了那个卫长风,其他人皆不足为惧。而且,我听闻,此前卫长歌与卫长风同室操戈,眼下,两人俱已经被接回了卫家,无双剑宗三十五岁之下的年轻一辈应该没有人是真雄的对手。” “就算卫长风在,在剑光燃灵术下也只有败的下场。”赵真雄目光低垂,冷冷道。 “那是自然,真雄的燃灵术已经大成,全力施展,一刻钟内杀伐之力起码提高五成有余,败卫长风自然也不在话下…对了,之前还听闻无双剑宗出了个剑心通明的天骄弟子,若是见到此人,看看能不能开些条件将其拉到剑谷来,若是不能,比剑的时候找个机会……” 赵澜没有说完,而是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剑心通明虽然是玄门的顶尖天赋,但也不至于花大代价挖人?而且我们和无双剑宗本身就有恩怨,就算挖来了也不敢培养啊。”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弟子皱了皱眉头道。 “不不不。” 赵澜摆了摆手。 “剑谷内有一本古经,上面记录了一门秘法,有两成机会可以将一个人的天赋转嫁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若是能将那人带回剑谷,说不定宗门内也能多一个天骄,就算失败了也无所谓,给他打上奴印还不是任我剑谷随意控制。” 赵真雄闻言点点头表示认同。 剑谷与无双剑宗同处大乾国内,无双剑宗也曾经是上流宗门,数千年前,锋芒甚至一度盖过剑谷。双方曾在一处大型秘境中有过极其惨烈的厮杀,最终以无双剑宗惨胜收场,自那起,两个玄门间便成了死敌。 如今,无双剑宗走了下坡路,沦为一流宗门之列,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收了个天赋绝伦的弟子,剑谷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晓,那有机会自然是要毁掉的。 “此次众生魔相下了大本钱给剑谷,一个月后,将由我剑谷来劈出无双剑宗末路的第一剑,我们与无双剑宗素有仇怨,就算是其他玄门道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本长老的要求只有一个,比斗之时,不必留情,都给老夫下死手!” 赵澜冷冷一笑,似乎已经看到了老对头的穷途末路。 “是,长老!” 一时之间,大殿之内剑气丛生,杀机凛冽。 …… 大道青莲剑宗的某座广场边,有一处颇大的天然水池。 水池深处有一汪灵泉,这座灵泉的泉眼连通着地脉,无数年月以来从未干枯过。 在这片池子里,常年盛开着满池的淡红色莲花,这些莲花的花瓣形似神剑,甚至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剑气,乃是天地灵根中的九脉剑莲。 当莲子成熟,修士服之可孕养自身剑意,同时还可以让体内灵气变得更加锋锐,与太虚剑气有些许相似,这片池子,便是第五流霞口中的莲剑池。 此时,第五流霞正蹲在莲剑池边,望着池中几尾自由自在游动的龙鲤猛猛的吞着口水。 “第五长老,您都在这看了一个时辰了,要不……” 第五流霞旁边,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男弟子一脸讪笑的看着蹲在一旁的第五流霞尴尬的开口道。 这个小祖宗可是整个圣地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小长老,虽然才十六七岁,但实际战斗力却极其恐怖。最离谱的是,整个圣地的剑术剑诀剑法已经被她全部学完了。因此,她每天除了修炼其实也没啥别的事,最喜欢干的,居然是蹲在这莲剑池边看鱼。 当然了,她曾经的爱好可不是看鱼。 这莲剑池十多年前也不是眼前这副凄凉的模样。 那个时候,这池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稀有的鱼儿,奈何,自从这个祖宗来了之后,莲剑池里的鱼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减少着。 前些年,这个小祖宗烤鱼技艺得以大成,整个莲剑池边成天弥漫着各种各样的诱人香味。 有弟子上前套近乎,小长老也很爽快的将自己做的鱼分给其他人,但当其他人吃完之后,第五长老一伸手,一句“诚惠三千灵石”就成了无数弟子的噩梦。 不给?不给也没关系,第五长老会先跟你讲道理,道理讲不通那就没办法了,第五长老会亲自跟你好好讲讲阁下的剑还有哪些需要磨练的地方,等一翻教学下来之后,同样还是那句话。 “诚惠三千灵石。”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去年,整个莲剑池内三万多条鱼惨遭毒手,死于非命,就只剩下这九尾命好的龙鲤苟活了性命。 龙鲤能活着当然不是因为运气好,也不是因为他们有多贵重,完全是因为圣地掌教的偏爱。 前阵子掌门亲自下了命令,派自己来镇守莲剑池,说是镇守,其实就是看着他的宝贝龙鲤别哪天突然就被第五长老给偷偷吃了。 可是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啊!自己哪敢管这个小祖宗的事? 每次第五长老过来“看鱼”,他都觉得压力巨大,生怕啥时候第五长老突然忍不住兽性大发,当着自己的面就把这几条鱼给烤了… “再看一会。” 那男弟子的话还没说完,便直接被第五流霞给打断了,她拿起竹杖轻轻放进池子里搅了搅,一会的功夫,那九条龙鲤就都游了过来。 “呵呵…您看…您看……”男弟子陪着笑,看着第五流霞不断蠕动的喉咙汗如雨下,又看了看正围着第五流霞手中竹杖不断戏水的龙鲤,只想说一句。 你们是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你说,要是有一天,这莲剑池里的龙鲤突发恶疾,全死了,也是很有可能的,对?” 第五流霞突然抬起头看向守池的弟子。 “啊?” 男弟子有点懵,偷看了对方一眼,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龙鲤毕竟不是凡物…想来…呃…应该不会突发恶疾的……?” “这样啊…可惜了,这龙鲤哪都好,就是不太容易死啊…” 第五流霞叹了口气。 “唉?” 守池的男弟子闻言,一时之间没转过弯来。 “小师妹,别为难小于了。” 正当那守池男弟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天际一道剑光落下,守池的男弟子见后长长的舒了口气,走上前来作揖。 “见过李长老。” 来人是大道青莲剑宗的一名长老,名为李无衣,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他的目光不似寻常剑修那般锐利,带着些许谦和,眉如墨翠,英武风姿,两鬓的头发略有些发白,既有剑修的豪放,又透着一股沉稳,但其真实的年纪肯定远远不止于此。 李无衣对守池的男弟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蹲在池边的第五流霞。 “小师妹,方才接到掌教传令,一个月后剑谷将带弟子去往无双剑宗,说是让年轻一辈的弟子相互切磋一番。剑谷与无双剑宗素有恩怨想必你是也知道的,不管剑谷抱着怎样的目的,无双剑宗与我青莲剑宗素有交情,掌教的意思,让你我带一些弟子前去无双剑宗,给他们助助阵,除了我们之外,应该还会有一些其他宗门前往。” “剑谷与无双剑宗有恩怨吗?不知道。” 第五流霞很直接的摇了摇头。她对这些事情素来不感兴趣。 “呃…” “无双剑宗鼎盛时期,与剑谷的修士在一处秘境内发生过比较惨烈的厮杀,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如今,以众生魔相为首的魔道势力一直在给无双剑宗施压,掌门师兄的意思估计也是怕有魔教借此机会前往无双剑宗闹事,让我们帮衬着点,毕竟大家都是玄门一脉…” “哦…” 第五流霞点了点头,而后突然扭头看向李无衣。 “李师兄,你说,这几条龙鲤什么时候能死啊,我等的有些着急了” “龙鲤?” 李无衣闻言一愣。 “呃…那什么,师兄突然想起来还有要事要处理,小于啊,你照顾好小师姑,我先走了啊。” 李无衣说完,立马施展剑光飞遁之术,身化虹光飞离了此处,速度比来时起码快了三成不止。 “唉?” 被称为小于的守池男弟子呆呆的看着急速撤离的李无衣欲哭无泪。 一边是天赋变态的小师姑,一边是小师姑的师兄,还有掌教大人的吩咐。 惹不起,一个我他妈都惹不起啊! …… 第70章 修习焚隐秘术 “咔嚓…” 一声陶瓷破碎的声音出现,十三看向左手中的碎片残渣,灵气一震,将碎屑震成虚无。 “果然,左手的力量想要做到细致入微的掌控,确实还需要不少时间。” 最近一个月,十三一直都在努力适应着左手中的恐怖巨力,试图掌控它,并且熟练的运用到实战里去。 但就目前的进度来看,至少还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初步达到预期。而且,这种掌控还不能通过紫府的演化,因为这股来自于远古的力量是真实存在的。 因此,现在的十三,不管是日常的生活还是战斗,都有些不太协调。尤其是战斗,一不小心,左手的血肉就会被神骨释放的恐怖力量震的骨肉分离。 转身走向开守村的旧址,十三在半个月前将那片废墟仔仔细细的清理了一番,并且在原址上面重新搭了一间木屋。 不管怎么说,陆氏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他抱有善意的人,收留了他很长一段时间。既然找不到陆氏曾经的屋子,十三就干脆将开守村还残存的废墟尽数清扫了一遍。 木屋不远处,立着一捧新坟,十三把废墟下还能找到的碎骨残渣都掩埋在了一起,却没有在坟前立下墓碑。 老院长临终前对十三说过这样一段话。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死亡,不是肉身的逝去,而是关于这个人的所有事迹永远的消失在那些还活着的人的记忆里,最终被遗忘在时间的某个角落。 十三觉得老院长的这一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所以,他要努力活的更久一点,带着老院长,也带着开守村里那些对他抱有善意的人们去向更遥远的未来。 …… 暖雨晴风初破冻,草原上的积雪早已消融,润泽厚土,只有雪玉山巅还是白茫茫一片。 十三盘膝坐下,运转洞明通幽诀。 体内,十二道正经之中灵气川流,循环往复,一个周天之后,交汇于任督交接的冲脉之中,那里是潜藏在修士体内的经脉之海,又被修士们戏称为“内海”,当灵气在“内海”再循环一个周天之后,最终尽数归于丹田灵海,容纳百川。 体内经脉相比之前汇灵境的时候扩宽了整整一倍有余,而打通了冲脉这条经脉之海后,十三体内的灵气总量比之前整整提高了近七成,灵气的质量也进一步得到了凝练。 一旦打通阴维阳维,亦或者突破脱凡之后,体内的灵气就会被凝练成真元,彼时,不管是剑诀还是剑法的杀伐之力都会得到一个质的提升,而那时,十三体内由灵气转化的剑气也会被进一步凝练成剑元之力,太虚剑意的强大之处也将逐渐展露锋芒。 除了经脉和灵气上的变化,十三的一身骨骼也因为灵气总量的变化,被淬炼的更加坚实。当然,这里指的仅仅是他自身的骨骼,至于左手的那根神骨,以十三体内的灵气质量去淬炼,对神骨而言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 它更像是一件极其精美却又有些吊诡的艺术品,独立于十三的修行之外。 修炼了整整四个时辰,十三只能勉强的感受到体内灵气的壮大,现在,他虽然是修身境四级境界的修士,但想要突破下一道玄关,冲击莫敌境,估摸着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想到这里,十三运转功法,血色锁链浮现,抬手一拉,沈既微颤颤巍巍的从虚空里浮现出来。 “见过少主。” 虽然脸色非常的苍白,但沈既微依然恭敬的对十三作揖行礼。 “这虚牢当真有这么可怕吗?” 看着沈既微仿佛被十八个壮汉狠狠摧残的有些不成人样的状态,十三对那个所谓的虚牢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对方可是货真价实的凝神境聚二魂的修士,这才多长时间,居然变成了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 沈既微有些幽怨的看向十三,他感觉少主就是故意的。 之前门主大人才把他丢进去几天就把他捞出来了,可少主倒好,把自己关进去之后好像干脆就把自己给忘了! 再晚几天,自己这条狗命都要交代在虚牢里了。 “不知少主唤属下所为何事?” 抱怨自然是不敢的,省的又要坐大牢,沈既微又不傻,当即岔开了话题。 见对方这么上道,十三也没有继续为难沈既微。 “你那里应该有洞明通幽诀的后续功法以及焚隐的各种秘术?把你会的全都给我刻录下来。” 十三抛给沈既微一块空白玉简,有沈既微这个执事在,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少主…能否先让属下调息一番之后再给少主刻录…” 沈既微接过玉简微微叹了口气道。 “看你年纪也没多大,怎么就这么虚啊?” 十三抬起右手沏了壶清茶,无双剑宗带出的茶叶在离开再来镇的时候全给了那个老丈,这茶是他让林芊芊从云岚道宗带来的。 我为什么这么虚你心里没点数吗! 沈既微眼中的幽怨更甚了。 这个少主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在伺机报复自己。 …… 一日后,十三看着沈既微递来的玉简点点头。 “之前在真理之门里,你算计与我,斩我左臂,把我打成重伤,还险些将我斩杀。本来呢,我打算再关你一段时间的,但看你现在这么上道的份上,念在同门一场,此事就此竭过。至于往后如何,就看你的表现了。” 十三目光微垂,冷冷的看着沈既微。 事实上,他内心里其实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恨意,他也知道眼下自己是怎样的情况,沈既微根本不能死。但作为主上,该有的威严自然不能少,尤其是,沈既微现在一直以为自己是“焚隐”的人,而自己的这种做法,才更符合“焚隐”的身份。 “多谢少主宽恕老奴之前犯下的罪过。” 沈既微单膝跪地,抱拳一拜,这次他甚至没有用属下,而是直接用上了“老奴”。 天可怜见,少主总算没罚自己继续去坐大牢… 沈既微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万一少主拿到东西,干脆利索的把自己给宰了,估计门主大人二话不说还能再给少主重新安排个护道人。 “少主,属下在这玉简之内刻录了洞明通幽诀脱凡境与凝神境的经卷,再往后的魂火境与化道镜,属下手里也不曾拥有。除此之外,还有秘术流光、诡行、以及凭刀剑施展的秘技断愁。至于九幽暝焰,则需要去圣地之中种下火种方可施展。” “魂锁呢?”十三扬了扬右手。 这魂锁是别人转嫁给他的,他只能控制沈既微,却不会施展。 “神魂之锁乃是圣地内极强的控人之法,只有各大门主才会施展,属下身份低微,还不够资格。” 沈既微讪讪道。 十三点点头,每个宗门对于自身赖以生存的各种秘术都看的极重,就像无双剑宗的乾罡御剑术,换做寻常弟子,入宗不满十年甚至连参悟的资格都没有,想来焚隐圣地的秘术,想要修习,限制应该只会更加的严苛。 而且,以自己目前的实际情况,有了这些秘术,自己的真实战斗力将能得到极大限度的提升,已经可以满足自己现阶段的需求。尤其是那门名为“断愁”的秘技,这门秘技与自己的戮世拔剑术有不少相似的地方,都是讲究一击毙命的杀人之术。 待学会了断愁之后,十三便准备试试看能否将这两门剑术的优势融合在一起,再配合神骨之威,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剑道。 总体来看,焚隐的战斗方式因为遁虚术的存在,更偏向于近身搏杀,通过诡秘莫测的身法秘术可以做到神出鬼没,确实让人防不胜防。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十三开始沉下心来磨练自身的剑道。 他的剑意,用第五流霞这位剑道宗师来说,极度的纯粹,只为了杀人而存在,而这种剑意的养成,在十三的推测中,应该来源于戮世拔剑术的修习。 作为十三修习了十多年的剑术,这一剑追求的只有两方面,隐秘和无声。 十几年下来,十三已经将这一剑修炼到拔剑出鞘悄无声息的境界,但因为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凡人,他的对手也都会是强横的修士,想要将灵气灌入到这一剑中,再做到隐蔽灵气的波动,就变得尤为困难。 在反复尝试了几次之后,十三终于确定,剑意并不是“术”的层面,而是一种的“道”的展现。因此,剑意的养成无法通过紫府洞天来拟化修行,只能一剑又一剑的慢慢去磨砺,去感悟,但这个将灵气隐蔽在毫厘之间的技巧,难度却异常的巨大。 除此之外,十三想要将戮世拔剑术与断愁融合起来也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戮世拔剑术本身终究只是凡间的剑术,但焚隐的秘术断愁则不同,一击斩出,杀伐之力中凝聚了修士几乎一大半的灵气真元,一滴心脉之血,一缕神魂意志,这三种力量通过秘术的融合,产生了一股特殊的毁灭之意,可以直接斩人肉身毁人神魂。 这也使得这门秘术一击斩出,不说声势浩大,但也几乎难以掩藏,这也是为什么焚隐的弟子需要配合流光这种几乎可以说是缩地成寸的身法秘术才容易施展。 当然了,配合遁虚术也不是不行,只是那种空间的波动会更加强烈。 因此,十三想要将断愁与戮世拔剑术相互融合,形成自己的秘术,还需要很长时间的摸索。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有银色流光的存在,虽然无法蓄养剑意,但拟化修习这几门秘术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随着修为的提升,十三的神魂强度也随之拔高。虽然目前他还没有修习过什么专门培养神魂的秘法,但一次拟化修习的时间却延长了不少。 现在的十三,双眸开阖之间,便能进行长达三个月的拟化修习,而后大约需要一整天左右的时间能将消耗的精神力完全恢复过来,这让十三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来蓄养自身的剑意,提高修为境界。 剑意刀意这种东西玄之又玄,却又真实存在,是每个玄门修士都必须去参悟的。它就像是某种意念的真实显化,可以融入到自身的剑术剑诀之中,最终实现一道破万法。而这种修行的法门,在道宗里则完全用不到。 道宗修习各种仙法,讲究万法俱来,一纸仙诀镇压诸天万古,因此,道宗所修行的,乃是道韵。 强大的道宗修士,即使施展很普通的道术,但因为有道韵的加持,也能展现出极其恐怖的破坏力。 很难去说六道法门孰优孰劣,更多的还是要看修士本人的天资更适合哪种修行方式,只可惜,更多时候,散修其实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也许是机缘巧合下走入了修行,没有系统的培养,没有极高的天赋,全靠自身的摸索,成就终究有限。 …… 闲云晨鸟往日如故,物换星移几度朝露。人间四月,细草盈盈,天高平野阔,风吟繁花微。苍穹之下,白日照春空,两道身影相对而立,站在绿野春吟之间。 沈既微眯着双眼注视着五百米开外迎风而立的十三,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险笑容。 少主今天突然提出要和自己切磋一番,说是要看看最近秘术的修行效果,虽然要求自己将境界压制在化灵境左右,但少主才修习圣地秘术一个月,居然就敢来挑战自己,看来当日在真理之门里,自己下手还是轻了啊! 你很勇啊我的少主! 沈既微暗搓搓一笑,今天是一个可以合理暴打少主的良辰吉日。 “来!属下让少主先出手。” 沈既微老神在在的站在那,向着十三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十三闻言,也不客气,反正此地四下无人,当即身化虹光,以焚隐的飞遁之术迅速冲向沈既微。 “哦?” 沈既微的目光略有些惊讶,以他的眼界,自然能看得出,十三的焚隐遁术用的极其娴熟。 十三飞速接近,一把长剑滑落手中,这是他从沈既微手里“借”来的,比当初方有崖给他的那把黑色长剑还要好上不少。 左手剑指一并,长剑分化漫天剑光。 傲剑凌云虽然没有乾罡御剑术那么强的杀伤力,但声势确实浩大,漫天飞剑几乎遮蔽了两人的视线。 百丈刚过,十三的身影一阵模糊,下一秒,便已经来到了沈既微的眼前,抬起右臂,对着沈既微的眉心一剑刺出,其疾如风! 沈既微瞳孔猛然间张大,看着越来越近的剑锋,他的内心只有一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十三的流光秘术施展的会如此娴熟,几乎达到了这门秘术所能施展的最远距离。 少主他不是才修炼一个月吗? 这到底是个什么妖怪啊? 第71章 焚隐秘术间的对决 “当!” 仓促之间,沈既微拔刀格挡,拨开十三的剑锋,左腿止不住的向后塌了半步。 十三有心算无心,行动前就已经猜测沈既微极有可能会因为轻敌而被压制在被动的局面,当即顺着沈既微拨剑的方向挽了一个剑花,手腕一抖,长剑自沈既微右下方向上一剑斜撩,体内剑气狂暴宣泄,三道剑光顷刻间便封住了沈既微的所有退路。 沈既微微微皱眉,眼见退路尽数被封死,当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施展秘术诡行,身形瞬间变的如水面的波纹一般,下一秒,已经脱离了十三施展的“浮生三叹”的剑光封锁,出现在十三身侧。 长刀斜劈,沈既微毫不留情的斩向十三持剑的右手。 十三此前在真理之门内便已经领教过此术,加上自己这段时间的修炼,他深知这门秘术本身还带着一股无形的空间“束缚”,这种束缚是因为快速穿越空间给对方带来的强大压力,这个短暂的瞬间,除非修为极其强大的存在,一般人躲是躲不掉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刺出的第一剑沈既微没有选择躲避而是拔刀格挡的原因。 于是,十三当下将长剑顺着指间快速转动,由正握换成了反持,将长剑的剑身变成了护盾。 电光火石之间,沈既微的长刀狠狠的劈在了十三反持的剑身之上,而在十三切换持剑姿势的瞬间,他的左手已经掐动剑诀,七把飞剑将两人团团围住,形如星斗,锐利的锋芒掀起沧澜,向着沈既微绞杀而去。 沈既微经过一系列的动作已经渐渐稳住了战斗节奏,不慌不忙的施展秘术流光,身影诡谲飘忽,在剑阵中闪烁腾挪,恍惚之间,挥洒出片片璀璨刀光。 毕竟是焚隐的执事,沈既微除了修为极高之外,在刀法一道上的造诣也是非常的精湛,他的刀意中饱含着一股狠辣与一往无前,附着在长刀之上,让刀光平添了三分寒意,杀力更甚之前。 此前,因为知道十三是剑修,因此沈既微并没有将自己所修炼的刀法刻录在玉简内,对此,十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玄门本身走的就是一道破万法的路,自己修剑十多年,也不可能突然转修刀法,而且秘技断愁本身就没有刀与剑的限制。 两道身影闪动的越来越快,但沈既微的内心却越打越震惊。 少主的流光和诡行根本就不像是才修行了一个月的修士所能达到的程度,不对,不能说不像,而是根本就不可能达到! 不管是对距离的把控,还是对方位的精准度判断,都更像是一个浸淫了此术许多年的弟子,而随着两人战斗的持续,少主对此术的运用手段还在不断拔高。 沈既微一刀劈散十三洒下的剑光,身影一闪便再次来到十三身侧,强大的束缚下,十三没有再次选择以剑抵挡,而是施展了另一门身法秘术——诡行。 刹那间,他的整个身形如水波荡漾,那种空间的束缚顷刻间消失不见,在虚空中炸裂出一声轰鸣,十三的身影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沈既微的身后。 一剑劈出,十三只觉心脏猛地一顿,而后,体内剑气开始急速的疯狂的向着剑尖处凝聚,连带着的,还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空虚感。 一道恐怖的黑色剑芒在天地间华闪,形似残月,神如墨渊! 这一剑,十三只觉得体内灵气瞬间去了个七七八八,但它所带来的,确是不同于其他剑诀剑阵的极端杀戮的刺激感,是极其恐怖的绝杀一剑! “这样就想打赢属下,少主是不是有些太急切了。” 看着眼中越来越盛的黑色剑芒,沈既微不为所动,虽然他承认少主这一个月对秘术的修习已经完全颠覆了他往日的认知,让他想要暴打少主一顿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但仅仅这样的层次就想把自己击败,少主还是太急切了点啊。 沈既微身化遁光,向后疾闪,诡行秘术更多的是化解自身被道术、剑阵以及儒门各种法宝的控制与束缚,只能在二十丈内腾挪,因此没有流光那么强大的空间束缚力,而且因为这门秘术施展起来本身对肉身的负荷就极大,每次施展后都需要十息左右的时间才能再次施展。 事实上,为了防止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遇对方的提前埋伏,焚隐的内部还有一门更为神异的化解他人法术控制的秘法——如意心。这门秘法可以瞬间突破各种术法的封锁,更是能短暂的化身虚无,规避掉六道体系内几乎所有的生杀之术,不管是用来刺杀,还是用来逃跑,都是真正的无上秘术,施术期间,做到了真正的身心无拘。 只不过,以沈既微此前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去修习。 十三以诡行腾挪到沈既微身侧施展驱夜,沈既微自然不会硬接这一剑,而是以身化虹向后飞掠,待黑色剑芒消失的瞬间,两人几乎同时遁入虚空。 天际下,十三此前以傲剑凌云掩藏的太虚剑阵轰然炸裂,奈何沈既微毕竟是经验老到之辈,在看到断愁的瞬间,就猜到了这一剑并不是真正的杀招。 少主的花样手段还真不少啊。 沈既微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有了焚隐秘术的加持,作为玄门剑修,十三在突袭和腾挪机动上的短板被弥补了个七七八八。 气机相互锁定,沈既微狭长的眉毛微微一挑,少主对战局的把握,眼光,俱是尚佳,加上那种妖孽般学习秘术的速度,难怪会被门主大人看中。 “嘭!” 仿佛雾里看花一般的朦胧空间内,身后是一道道漆黑的裂缝,由于气机的相互牵制,十三和沈既微相继将兵刃刺入了对方遁虚的空间裂缝内,灵气席卷之下,使得两人顷刻间都从遁虚的状态中跌落出来。 与此同时,几乎同一时间,十三以流光锁定沈既微,而沈既微也在毫厘之间用诡行疾闪,两道身影交错之间,刀光与剑影在天地间擦出一道极为耀眼的璀璨极光。 “少主,你还是认输,一剑斩出断愁,你体内的灵气怕是所剩无几了。” 两道身影缠斗的飞快,沈既微的声音因为不断的闪躲突进听起来有些飘忽不定。这种毫厘之间杀机四伏的刺激感也让他打的有些热血沸腾。 诡行和流光虽然都是极其强横的身法秘术,但对体内灵气的消耗以及对自身的负荷也是极大的,十三此前为了掩盖剑阵的绞杀劈出了一剑断愁,此时体内的灵气确实快要见底了。 毕竟,虽然他开辟了经脉之海,但之前作为凝神境修士的沈既微,即使把修为同样压制在四级境,灵气的总量也不是十三所能比拟的。 十三目光清冽,仿佛没听见一般,再次闪身一剑斩向沈既微,只是这一次,在十三的腰间却悄然挂上了一把长剑。 以流光束缚住沈既微,十三的右手一剑横扫,沈既微长刀反握竖在身前,两人灵气附着在兵刃之上疯狂对撞,在量上,十三的灵气所剩无几,但在质上,有太虚剑气的十三甚至隐隐形成了一股压制力。 “虽然少主确实天纵之姿, 但如此程度就想打败……” 沈既微自信一笑,但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仿佛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巨大的危机毫无征兆的突然笼罩在他的心头! 什么情况? 沈既微自然不会怀疑这种如第六感一般的警示,这种感觉不同于三十九对于危机的敏感天赋,而是每一个修士在大恐怖降临的一瞬间都会出现的惊惧感! 那是一种生灵面对于更高维度生命层次或是力量层次天生的颤栗。 “啪!” 一声巨大的响声在天地间回荡。 沈既微只感觉自己仿佛被某种太古巨兽狠狠的撞击了一下,眼中白茫茫一片,还伴随着一粒一粒雪花一样的东西在眼前飞闪,耳畔嗡嗡作响,却又听不到什么别的声音,恍惚之间,他居然还看到了几颗牙在天上飞。 嗯? 为什么会有牙在天上飞? 沈既微还在疑惑,下一秒,巨大的痛处从他的右脸上传来,沈既微歪了歪嘴,但感觉好像找不到自己的右脸了。 我的脸呢?我那么一大张脸呢? “碰!” 三息之后,沈既微的身体轰然坠地,激起一地的烟尘。 一道虹光随之划过草原,落在沈既微身前。 随手将只剩下剑柄的残剑丢弃在一旁,十三低头看去,只见沈既微整个人嵌在土地里,目光呆滞的望向天空,右边脸肿的像个巨大的肉球,肉球之上,一道赤红色的印记格外显眼。 那是他用剑脊拍出来的,如果是用剑锋,此刻的沈既微怕是得少半个脑袋。 虽然凝神境的修士少半个脑袋应该死不掉,但想要恢复,付出的代价估计也是极其巨大的。 …… 一直到现在,沈既微的脑瓜子还在嗡嗡作响的。 明明上一秒还有来有回呢,下一秒,自己就飞到了半空中,而后,就成了这样…… 可是,这也不对啊?以少主的修为,怎么可能会打出如此恐怖的一击?更离谱的是,自己根本没看到少主是怎么出手的! 无数疑惑涌上心头,沈既微被十三这一剑打的有点怀疑人生。 “你刚才想要说什么?” 十三目光平静的看着沈既微。 …… 沈既微有些尴尬。 自己本来是想借着机会暴打少主一顿的,现在好了,不光没打着不说,还让残酷的现实一顿削,整的一头大包。 “呜…呜呜…” 嗯?为什么自己会发出这种动静? 沈既微伸手摸了摸脸,明明手指上有感觉,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被摸的感觉。 脸还在,但又好像没了? “浩(少)古(主)喔(我)阔(错)若(了)…” 几番努力,沈既微终于能重新说话了,虽然还有些不利索。 十三不置可否,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看到远处一道流光划过天际。 双眼微眯,十三认出,那是焚隐的遁术虹光。 几息后,遁光落下,停在了十三的身侧。 “少主,我……我去!” 三十九冲着十三作揖,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看到地里躺着的沈既微。 “少主,这猪…不是,这人看着好像有点面熟?” 三十九看着地里面目全非的沈既微,总觉得在哪见过对方。 沈既微翻了个白眼,你是真的有礼貌… “他吗?他是焚隐的那位执事大人。” 十三平静道。 三十九的脑袋微微一歪,眼神中写满了疑惑。 少主刚才说啥? “这件事情晚点再跟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他叫沈既微,以后是你我的护道人,亦是下属。” 十三特地用了“你我”二字,自然是说给沈既微听的,他需要沈既微给三十九护道,因为对于十三而言,他只相信三十九,并不能完全相信沈既微。 虽然内心里还有不少问题,但三十九没有再过多追问,而是乖巧的点点头。对于十三的话,她只需要照做就行,不需要有过多自己的思考。 沈既微经过这一会的调养,总算感觉好了不少,虽然脸上依然剧痛不止,但还是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向三十九拱了拱手。 “见过少…少夫人。” 揉了揉肿的跟猪头一样的右脸,沈既微开口道。 三十九闻言,目光微动,隐晦的瞥了一眼十三,见十三没有反驳的意思,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丝弧度。 虽然之前在真理之门内,这老东西下手狠辣无情,但不得不说,他还是有点眼色的。 打量了一番站在一旁的沈既微,三十九转过头,给了十三一个眼神。 作为朝夕相处的二人,十三瞬间便读懂了三十九眼神中的含义。 洞明通幽诀运转,血色魂锁出现在十三手中。 “别!少主您千万别!” 沈既微连忙摆手,一脸祈求,他是个人精,自然看出了三十九的意思,但是他真的不想再回去坐大牢了! “少主,老奴这就滚去那边待着,绝不打扰您和少夫人叙话了。” 说完沈既微施展遁术,几个起落的功夫便已经到了千丈之外。 有着神魂之锁,十三也不怕这老东西施展遁虚术藏在一旁偷听,见对方如此识趣,也就没有再为难。 看着沈既微远去的背影,三十九虽然觉得这个情形很诡异,但却没有再纠结,她知道,如果十三愿意说,一定不会瞒着自己,如果十三不能说,自己也不应该去问。 “少主,衣小姐那边的人我已经全带过来了,一共还有二十八人,现在由林芊芊护送,估计两日后便可抵达此处。” 如今三个月过去了,那些人虽然已经全都引气入体了,但并不会任何的遁术,自然没有那么快到达。 “此外,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少主汇报。” “第一件事,秋夏之前以养剑术控制了衣小姐身边的侍女柳儿,结果好像真的有了不小的收获。听柳儿说,再过些日子,衣小姐要让她去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虽然还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但听柳儿说,此事似乎涉及大乾国皇氏。” 虽然清衣苑里修士不少,但柳儿说到底只是个凡人,三十九精通遁虚术,几番潜伏,还是找到了机会用奴心养剑术控制住了柳儿,只是她自己也没想到,才控制住柳儿没多久,居然就有了意外的收获。 “涉及大乾国皇氏?” 十三也没想到,当初只是想在衣长恨身边安插个探子,居然还真有意外收获。 “大乾国的皇氏,据我在无双剑宗的了解,其君主应该是凝神境的修士,柳儿只是一介凡人,清衣苑最高也不过脱凡境,会有什么事情涉及到大乾国皇氏?” 三十九摇摇头。 “我问过柳儿,她现在也并不知情。” “那就继续关注,这件事情你稍微上点心,看看她们想玩什么花样…对了,此事不要让沈既微知道。” 三十九想了想,又特地嘱咐了一句。 沈既微大概率是不知道衣长恨的存在的,他背后那个人知不知道现在无法推测,但十三还是决定先瞒着他,未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有了这些焚隐的秘术傍身,十三还是有把握拿捏那位裴家大小姐的。 “另一件事呢?” “另一件事……” 三十九目光严肃,拿出一枚留影石递给十三。 “无双剑宗出事了。” 第72章 杀心骤起 三十九打量了一番十三搭建的这座木屋,屋内的陈设极其简单。 如果陆采芙来到此处,十三相信,她一定会感受到一股阔别已久的熟悉感。 案几旁,十三目光平静的把玩着手中的留影石,这颗留影石他已经反复看了三遍,由某位前去观战的修士所记录,几乎覆盖了从剑谷一行人抵达无双剑宗,再到双方产生冲突,最后到剑谷一行人嚣张离开无双剑宗的全部过程。 “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的沉寂,似乎错过了一场好戏。” 十三呷了口茶,目光沉静如死水。 “陈锦鸿现在怎么样了?” 十三淡漠的问道。 留影石中的某个画面,剑谷一行人从无双剑峰开始挑战各峰弟子,一直打到了洗剑峰上,在剑谷弟子赵真雄与杨巅峰捉对厮杀的时候,眼看着赵真雄对已经落败的杨巅峰下了死手,坐在一旁的陈锦鸿终于还是没忍住,上前替杨巅峰挡住了那道致命的一剑,但代价是,他本人被这个剑谷弟子一剑斩成重伤。 “这便是无双剑宗洗剑峰的修士?随意干扰他人比剑不说,还被反打成重伤,如此行径,也配称玄门修士?我都替你们洗剑峰丢人。” 赵真雄冷冷一笑,嘲讽着斗剑台上重伤吐血的陈锦鸿,右手并起剑指,一道剑气激射而出,居然要将陈锦鸿当场击杀。 斗剑台旁,韩云尚死死攥着拳头,坐在一旁的赵澜瞥了他一眼,淡然道。 “弟子干扰他人厮杀也就罢了,难不成,洗剑峰的峰主也要如此?” 韩云尚缓缓转过头,面沉如水的盯着赵澜,眼中杀机毫不掩饰,但嘴里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而且就是存心来挑事的,一旦自己控制不住情绪真的动了手,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后手。 本就是弟子间的厮杀,但杨巅峰却一直不肯认输,最终差点被对方击杀,陈锦鸿在这个时候突然冲入斗剑台上本身确实违反了规矩。 “叮。” 就在那道剑气即将射入陈锦鸿眉心的时候,另一道剑气很轻易的便将它击碎到了一旁。 赵真雄冷着张脸,转头看向出手之人,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第五长老?怎么,莫非您也要干预这场比斗?” “给我个面子。” 第五流霞吃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烤鱼淡然道。 赵真雄闻言目光变了又变,最终看向赵澜的方向,赵澜微微垂了垂眼眸,赵真雄见状冷笑了一声,一脚将陈锦鸿踢下了斗剑台。 “既然连第五长老都开了金口,赵某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一股灵气裹住从斗剑台上被踢飞的陈锦鸿,韩云尚冷哼了一声,吩咐弟子将陈锦鸿带下去疗伤。 …… 三十九听到十三的询问,看着一脸淡漠的少主,微微抿了抿嘴。 “陈锦鸿的状态,确实不太好…赵真雄的那一剑本就是奔着杀人去的,陈锦鸿强行接下这一击,不管是内府还是丹田都受了极重的伤,尤其是丹田破碎的问题尤为严重,眼下无双剑宗重伤的弟子颇多,最重要的是,想治丹田破碎,哪怕是天品丹药都无济于事,起码得是真正的灵药,甚至是低品质的宝药,以陈锦鸿的财力…根本负担不起。” 十三点点头表示理解。 寻常丹药不管是疗伤类、固本类还是突破类,一般以天地玄黄划分品质,而在这些品级之上,才是真正稀罕的存在。 例如能够修补丹田灵海的补缺丹,就是真正的灵药。 在灵药之上,还有宝药,圣药,以及可以让盖世谪仙再活一世的大药。 丹田破碎,灵海不能再储存灵气,自然也不能将灵气凝练成真元,短时间内将会修为尽失,就如那晚的夜枭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丹田得不到修补,多年淬炼的神骨和被灵气扩宽的经脉也会逐渐萎缩,最终彻底沦为一介凡人。若是能在一个月内以丹药恢复伤势,再以固本的丹药保住经脉,调养半年左右还是可以保住九成修为的。 只是,不管是灵药还是宝药,其价格都不是陈锦鸿能买的起的。 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十三思索了片刻,以养剑术传讯给林芊芊,命她去坊市打听一番各种能够修补丹田伤势的灵药,以及它们的价格。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有些人只会做言语上的巨人,却是行为上的侏儒。 陈锦鸿为了救杨巅峰被打成重伤,在留影石里,十三注意到他冲上去的瞬间那目光中带着的死志。从冲上斗剑台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可能会死的打算。 十三透过他的眼神,窥见了他心中住着的两尊神明——忠义与英勇。 作为无双剑宗内和自己关系最“要好”的一批人,他们自始至终都对自己抱着全部的善意。 陆氏的悲剧他无能为力,但这样的陈锦鸿不应该就此断了仙途,更不应该就此拖着重伤的残躯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必须救活他,阎王来了也带不走,我说的。 十三运转洞明通幽诀,血色魂锁猛地一拉,不多时,便见沈既微驾着虹光从天边飞来。 落到十三身前,沈既微向着十三作揖。 “少主您找我?” “给你三天时间,我要知道这个赵真雄的所有讯息。” 十三将留影石抛给了沈既微。 快速查阅了一遍留影石中的内容后,沈既微躬身抱拳。 “一日之后,少主在此等我消息。” 说完,沈既微身化虹芒飞向天际,一个纵身之后,身影消失在天地之间。 “林芊芊被我派去坊市打探灵药消息,你先前去将人带来此处安顿,等沈既微回来后,我要出去一趟。” 十三让三十九拿出纳戒,里面有之前林芊芊采购的刀剑。 三十九闻言点点头,她大致能猜到少主准备去做什么。 “只不过,灵药的价格昂贵,动辄几百万灵石,我们剩下的灵石,怕是不够…” 此前他们虽然在真理之门内猎杀了不少修士,积攒了一些家底,但培养人员,购置武器等等花销也不小,再加上还给了林芊芊十万灵石的“报酬”,眼下两人加起来也就只剩下百十来万灵石了。 十三呷了口茶。 “灵石不够我就去抢,敢不给我就杀人,如果抢的还不够,那就去绑架,不管花多少钱,哪怕倾家荡产,一个月之内我都会凑够灵石。” 十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 三十九展颜一笑,如春分中盛放的桃花。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大概能弄清楚了少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内心没有任何道德的束缚,除了不断的强大自身努力活下去之外,他做事只凭自身的“善恶”观念,这种“善恶”观念不是通俗意义上的善与恶的界定,而是世人对他抱有的善意与恶意。 那些对他抱有善意的人,不管其本身的好与坏,对十三来说都是值得记在心里的人,而对十三抱有恶意的人,哪怕身为正道修士,十三也会想尽办法弄死对方。当然了,沈既微这种特殊情况不算,那完全是权衡利弊权重之后的利用关系。 至少目前是。 三十九很喜欢十三这种纯粹的善恶观念,无关于世俗与道义,换做是其他人,又有多少人谁愿意仅凭别人对他表露的善意,就为他人一掷百万金呢? 这种气魄,真的是很让人梦里着迷呢。 跟三十九详细的交代了一番沈既微的事,也包括了他自己的推测,对于三十九,除了涉及到自身来历的事情,其他方面他几乎没有任何隐瞒,听得三十九是目瞪口呆。最终,三十九带着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诡异表情,向着林芊芊的方向飞去。 一日后,天色才蒙蒙亮,沈既微的身影便出现在十三身前。 “少主,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全都查清楚了。” “说。” 三十九躺在椅子上微微阖上双眼。 “赵真雄,剑谷大长老赵琼的嫡长孙,现年二十四岁,修身境莫敌境界晋升的脱凡境,一年前点燃了神脏第五火肾火,剑意剑势初成,天赋极佳。其佩剑乃是灵器,名为细雨,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最大的妹妹赵晓钰二十二岁,二弟赵真宇十七岁,最小的弟弟赵真烁只有十四岁,从天赋上来看,其他三人差了赵真雄太多。其父赵致俭乃是赵琼独子,现为剑谷传功长老。” 沈既微说到此处略微顿了顿。 “其父赵致俭,初入凝神之境的修为,实力尚可,但他的祖父赵琼,作为剑谷大长老,已经是凝神大境中的炼魄境界的修士,属下…正面搏杀大概不是他的对手。” “还有吗?” 十三将沈既微带回来的讯息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并梳理好几人的关系后,微微睁开双眼。 “还有一点不是此次属下打探到的消息,我不知道少主您是否听说过。” “剑谷本身不同于其他宗门,其传承即不是师传徒弟,也不是宗主传弟子,而是由四大姓氏联合掌控着整个宗门,这四大姓氏分别是代表剑谷谷主的李姓,大长老一脉的赵姓,此前在真理之门外被人调侃的袁修属第三大姓氏,以及最后一个作为宗门护法一脉的候姓。” “这四个姓氏虽然共同掌控着剑谷,但实际上,以李姓和赵姓实力最为强盛,权利也最大,但李姓与赵姓素有摩擦,袁姓与侯姓本身势力稍弱,因此目前属于结盟关系,所以说,剑谷其实是一种三足鼎立的状态,至于其他零零散散的小姓氏势力,则没有太多的话语权,更多的是在处理一些杂事,例如看管矿脉等等。” “但不管怎么竞争,剑谷本身以姓氏立派,四家的宗族祠堂都设在剑谷主殿内,因此,在一切对外的事务上,剑谷还是相当团结的。” “姓氏传承的宗门?” 十三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宗门传承的方式,当初衣长恨为他打探的消息,仅限于剑谷是大乾国内目前唯一的上流宗门,其他的一概不知。自己也曾经想过去碰碰运气,只是机缘巧合下无双剑宗正准备招收弟子,因此就先去了无双剑宗。 这么看来,也亏得当初自己选的是无双剑宗,十三作为地球来客,深知姓氏制度的各种弊端,其中最明显的一点,便是排外。 不管你有多好的资质,只要你不是我族弟子,就永远不可能给你接触核心的机会。 而这种弊端也导致,一旦某个大姓氏出现人才凋零的情况时,宗门内部很可能出现大的变动,而这种变动,甚至有可能动摇宗门的根基,甚至带着整个宗门走上下坡路。 与这种剑谷宗族姓氏传承相类似的势力其实在千界也不是没有,比较出名的就是各大世家,但世家本身是独姓,不管哪支在主导家族,其核心也不会变,而且各大世家为了家族的发展,还经常让优秀的弟子拜入各大宗门道场,修习不同的法门,当下最出名的,便是名震东土的青莲剑宗小长老,第五流霞。 当然,这种方式也不是完全没有弊端。 倘若世家弟子与宗门的羁绊太浅,则学不到核心的宗门秘术。而一旦羁绊太深,宗门出现问题,也经常会把世家拖下水。 “少主可是想办了这个赵真雄?依属下之见,目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属下前往剑谷,找个机会直接把赵真雄掳来交由少主处置,要杀要剐全凭少主您的心情,如何?” 似乎猜到了十三的想法,沈既微当即开始毛遂自荐。 毕竟,只有多努力,才能少坐牢! “不用。” 十三摆了摆手。 “你做的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事情,我打算亲自去处理。” 目前来看,沈既微首先代表的是焚隐,而后才是自己的护道人。若是所有的事情都借沈既微之手去做,那他与焚隐的羁绊只会越来越深。 他一直追寻的,是一棹春风一叶舟,万顷波中得自由,而不是如焚隐那般,睁眼为了任务,闭眼为了杀人。 如果修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更有效率的杀人,那他干脆别修行了,回再来镇里杀猪算了。 “更何况,这个赵真雄,不能死在我的手里。有些事情,还得当事人亲手去办。” 十三喃喃自语。 一日后,一道传讯符飞来,十三查阅了一遍其中的内容,将从沈既微那里“借”来的长剑别在腰间。 那是一把天品剑器,名为断浪。 “我已经通知了秋夏,再有半日,她便会将人带到,届时,这批人全部交由你来训练,毕竟这件事你确实很擅长,另外,秋夏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少主放心,只要属下不死,没人能动少夫人一根头发!” “至于训练,您就放心的交给属下!桀桀桀桀!” 说到训练死士探子,沈既微时隔多日再一次露出那种变态的笑容,那种可以折磨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而且,再也不用担心坐大牢了! 随意的冲他点了点头,十三转身走出木屋。 “对了,你最好收敛一点,别把人给我玩死了。” “是是是……” 沈既微闻言讪讪一笑。 这还没开始呢,快乐就少了一半了… 哎… 第73章 目标 补缺丹,下品灵药,售价在三百七十万灵石左右。 损余丹,中品灵药,四百一十万灵石左右。 补天丹,上品灵药,五百五十万灵石左右。 归真丹,下品宝药,六百七十万灵石左右。 融海丹,下品宝药,七百三十万灵石左右。 正身丹,中品宝药,九百一十万灵石左右。 春风扑面,细雨沾衣,十三御剑于天穿云破空,脑海中所思考的,正是之前林芊芊发给他的传讯符中的内容,上面记载了她在坊市内打探到的关于修补丹田灵海的讯息。 这些价格由白水泉城王家公示在东土各大坊市的分店内,若说整个东土最有钱的势力是哪个,那万古世家,白水泉城的王家绝对当之无愧。 据说前些日子,王家那位神秘的小少爷王金洋干了一件让不少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他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加入儒门圣地浩然沧溟楼,结果却并没有被圣地选上。 然后他居然以沧溟楼风水不行为由,强行给对方捐了座超大型的书院,最终还是如愿的加入了沧溟楼,这件事让不少儒生吵的不可开交。 有人说沧溟楼此举有失儒门风范,也有人批判王金洋根本就不懂儒门经义,不配在沧溟楼里修行。对此,王金洋并没有多辩解什么,而是给所有斥责他的人每人发了一大把灵石,而后,他便再也没有听到任何不和谐的声音,让世人不禁感叹,王金洋是真的懂儒学的。 王家产业众多,遍布千界大小坊市,灵药这种暴利的行当自然少不了王家的身影。不少道宗长期与王家保持着各种生意上的来往,因此,王家对于丹药的报价还是具有一定公信力的。 可以说,就算是最便宜的补缺丹,也要三百多万灵石,十三和三十九在真理之门里杀了那么多人,抢下来的家底都不够买一颗的。 如果按照无双剑宗给十三的月俸待遇来看,三百多万灵石,要不吃不喝攒上上百年。等到那个时候,陈锦鸿的骨灰还在不在都很难说了。 因为修为境界的突破,十三已经可以较长时间的施展虹光遁术了,但无双剑宗与剑谷素有仇怨,眼下已经快到剑谷地界,继续施展无双剑宗的遁术进入剑谷势力范围怕是跟活靶子差不多,至于焚隐的虹光遁术就更不方便了,思来想去,十三还是老老实实以御剑术慢慢赶路。 这片延绵一千多里的山脉,名为神秀山,虽然在名义上有一部分还属于大乾国境内,但事实上,有剑谷的存在,大乾国的手根本伸不到这里,在这片山岭中,除了剑谷之外,其他生活在此处的凡人并不多见,更多的,都是一些世代相传的猎户,或是一些有些许微末修为在身上的甚至都算不上散修的散修。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密林之内,一片广袤的盆地出现在十三的视野之中,远远的,还能看到目极之处有类似城池与小镇一样的地方。 来时的路上,十三曾经路过一座规模颇大的坊市,在坊市里,十三在购买了一些需要的东西之后,还买了另外一块很有意思的留影石。 “柳庭越…唔,得问问沈既微知不知道这个人,此人估计跟自己差不多,脑子多少都有点问题,以后万一遇上,得小心点…至于第五流霞,确实很强,十七岁剑意大成,一根竹杖就能压着焚隐的弟子一顿暴打,寻常手段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她,不愧是敢动不动就敲诈勒索的人。” 看完两人对战的留影石,十三对于第五流霞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不管是青莲剑狱,还是那道剑气屏障,都不是寻常手段。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所能施展的极限一击能不能斩开那道屏障。” 十三微微捏了捏左手。 从空中落下,十三抬头看向眼前城门上的匾额,四方城。 这里是离剑谷中心最远的一座城,但因为城中有一座巨大的灵石矿脉,因此,这座四方城中修士极多,热闹非凡。 缴了十个灵石的入城费,十三获得了一块玉牌,凭此玉牌,可以在四方城内逗留十日,当然,这种情况只针对于那些修为较低的散修。 十三只身穿梭在熙攘的街道上,看似随意闲逛,实则是在暗中记录着四方城中的布局及各种情况,整整三日后,十三基本将这座颇大的城池布局尽数记在脑中,尤其是城西的那处巨大矿脉。 整座四方城被某种大阵牢牢封锁,头顶千尺之上时不时的闪过深紫色的雷霆力量,十三初步判断,这股力量已经超过了沈既微的全力一击,也就是说,一旦这四方城中发生突发事件,守城的修士可以瞬间用大阵将所有修士困在城中。 城中有不少修士开的铺子,从灵材到丹药再到各种“器”,可谓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不少家青楼散布在城中,每到傍晚黄昏,便能看到一群衣着清凉的莺莺燕燕俯身窗前,扭着动人的腰肢挥动着手绢招揽着客人。 城西,便是整个四方城的核心,那里有一座大型的灵石矿脉,从半空俯瞰,整座矿脉被挖的如梯田一般,那是为了不断探寻灵石矿的走向。因为天然的灵石本身藏在一种坚硬的特殊岩石之中,无法用寻常手段勘探,只能这样一层一层寻找,待摸清楚整片灵石矿脉的走势之后,便开始深度的挖掘开采。 远远的,还能看到一些漆黑的矿洞,洞内时不时还会闪烁晶亮的光。 矿脉周围,有一座独立的困阵,由不少剑谷的弟子守护,这些弟子中绝大多数的修为都在修身境,四个领头之人乃是脱凡境的修士,其中一个,乃是坐镇的外门长老,脱凡境巅峰,半步凝神的境界。 矿脉中,每天都会有不少散修进进出出。 每次进入矿脉淘金,散修需要缴纳五十枚灵石,一日之后,不管挖到多少灵石,散修们都要离开,这么做的原因,也是因为这座矿脉已经被开发了很多年,里面剩余的灵石已经不多,与其花时间安排弟子去开采,还不如让散修们去挖,每天其实也亏不了几个灵石。 但这么做,一来可以汇聚更多的人气,二来,也腾出更多弟子的修炼时间,可谓双赢。毕竟,只要来往的人多,不管谁赚谁亏,光是收入城费用,都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夕阳西下,红云将天际烧的如血一般刺眼,十三冷漠的眺望了一眼城西的矿脉,转身消失在人海。 这是一座位于城东处有些偏僻的宅子,十三穿过小院推开门,冷漠的扫了一眼被他封住修为堵着嘴巴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的女子,径直越了过去,坐在案几上开始整理着这三天所收集的线索。 这间宅子,原本是一个散修前些日子刚刚购置的,碰巧被十三给盯上了。当他购买完房子的当天晚上,那散修就被十三给暗杀了,顺手还拿走了他纳戒里的两千灵石,以及这间宅子的房契。 至于说心理负担?不存在的,十三连心都没有。 不管十三有没有心,但谢书瑶的内心是崩溃的,也是恐惧的。 自己为了甩掉一个极为烦人的狗皮膏药,一路翻山越岭的来到四方城,结果刚进城不久,便在一个巷子里被人直接从身后封住了修为,套进了装灵兽的袋子里。 等自己从灵兽袋里被放出来之后,就被坐在案几上的那个男人堵住嘴巴五花大绑拴在了柱子上。 对方绑人的手法如此的娴熟,显然根本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想到这里,谢书瑶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是一名散修,机缘巧合下步入了修行,成为了修士。但因为功法残缺,更因为那本功法本就是专门给男子修炼的,因此,她虽然修行了不少年头,却只有汇灵境的修为。 因为姿色十分出众,平日里谢书瑶的追求者也不在少数,但大多数也都是散修。 前些日子,一个平日里总是对自己很殷勤的男子再一次跟自己表白,没想到被拒之后竟然恼羞成怒,扬言若是自己不跟了他,他就要对自己用些非常手段了,吓得谢书瑶只得委婉的跟对方说给自己一天时间考虑一下,待那人暂时离开之后,谢书瑶连夜就离开了之前生活的地方。 毕竟,那人比自己高了整整两个小境界,真对自己动手,自己八成不是对手,结果,当自己冒着各种危险万里迢迢逃到四方城后,刚进城就直接被人给掳了。 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早知道如此,当时还不如直接从了呢,现在能不能活下去都不好说,毕竟,另外一根柱子上的血迹一看就是新的… 最开始,谢书瑶怕的要死,她想过对方是采花大盗,想要糟蹋自己,甚至采阴补阳,然后再把自己给杀了。也想过对方可能是某个宗门的邪修,想利用自己修炼某种邪恶的秘术,但如今两天过去了,对方除了封住自己的修为,却什么也没干。 这让她恐惧的内心稍微安稳了些许。 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眼案几上的男子,明明长着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庞,却透着一股极其特殊的冷漠气质。 感受到女子的目光,十三微微抬头,眼神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吓得谢书瑶整个人一激灵。 他肯定是哪个魔道邪宗的大恶人,自己这次真的死定了! 十三瞥了少女一眼,没有多加理会,继续整理自己手头上的东西。 根据他以多种手段打探到的消息,赵真雄平日里是不怎么出剑谷的,虽然他为人桀骜猖狂,但修炼也确实刻苦。 他的妹妹赵晓钰,可能遗传了其父亲的基因,在长相上和赵真雄属于差不多的水准,只能说勉强过得去,根本谈不上好看。可能正因为如此,赵晓钰的性格有些极端,潜意识的仇视着长得好看的女子,同时又很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修士,可谓是妥妥的双标颜控。 至于赵真雄的二弟赵真宇,修炼天赋实在一般,加上有个天才的大哥和有权有势的父亲与祖父,赵真宇是整个剑谷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且极度好色。 更有意思的是,他虽然好色,但却并不喜欢去青楼楚馆,而是更喜欢去勾搭良家少女和有夫之妇,在整个神秀山一带可谓声名狼藉,经常在外面鬼混,且常年不占家。 唯有他的弟弟赵真烁还算个正常人,虽然天赋也不太行,但在修行上确实异常的努力。 只是,天赋的差距有时候真的不是靠努力就能弥补的,因此,曾经有传言,赵真烁本人其实非常嫉妒他的哥哥,经常当众出言顶撞赵真雄,至于这个传言是真的还是假的,就无法考证了。 十三将搜拢的所有讯息一一列出来,阖上双眼开始闭目沉思。 补缺丹确实有修补丹田损伤的功效,但这并不是补缺丹的核心功效,补缺丹最偏向的,是弥补天赋上的些许不足,每个修士一生只能服用一颗,而且其实这种弥补的效果真的很一般,因此,不是真正有钱的修士几乎没有人会把资源浪费在这种地方。 也因为提升天赋的效果确实不太行,补缺丹这种作用在修士根基上的丹药才会只卖三百多万灵石一颗。 损余丹,四百一十万灵石,只是不知道,陈锦鸿受的伤到底重到了什么程度,保险起见,起码得是补天丹甚至是归真丹才行。 城西的灵石矿脉,每天有上万的修士前往矿洞内淘金,当然,这些数据中有好些人是反复进入的,每天晚上封矿时,都会有剑谷之人前来收取灵石,也就意味着,每天,剑谷能从这座矿脉收入五十万左右的灵石,这个数据虽然看起来庞大,但放在整个宗门也就那么回事,而且,一旦十三真的对这笔灵石下了手,也就意味着,他一次最多也就抢个五十万左右的灵石,而且负责押送灵石的弟子往往都是脱凡境的修士,风险还是挺大的。 一旦动了手,剑谷必然有所察觉,思索了片刻后,十三决定放弃抢劫的打算。 既然抢劫不行,那就只能绑架勒索了。 从性格和行为上分析,赵真雄实力强大,且常年待在剑谷,暂时不是个合适的下手对象,但作为出手打伤陈锦鸿的人,必须要想办法废了他。 眼下,最容易上手的,应该就是赵真雄的妹妹和二弟赵真宇了。 想到此处,十三慢慢站起身,缓步走向那个被他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的少女。 “我现在放你说话,你敢喊叫,我就杀了你。” 十三目光冰冷的看着对方。 少女不住的点头,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慢慢拔出堵着少女口舌的碎布,那是他从这少女身上直接撕下来的。 “现在我问,你答,多余的废话不要说。” “好…好的…” 少女的身子微微颤抖,满眼恐惧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74章 赵晓钰 “吱呀。” 四方城东的小院门再次被推开,三十九的身影从门外走入,瞥了一眼跪坐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女子,向十三微微作揖。 她于前几天收到十三的传讯,将人交给沈既微后,便火速赶往了四方城。 “少主,已经打探清楚了。” “说。” “赵真宇目前并不在四方城内,而是在离此一百多里外的泷玉坊市,据传半个月前才勾搭了一个有夫之妇,乃是泷玉坊市内一家灵粹铺子的老板娘,名为陈媛。” “那妇人的相公呢?” “一个多月前外出采办,至今未归,生死不知。” “此外,赵真宇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作为剑谷大长老的孙子,身边还跟着一位护道人,大约初入凝神的实力,我之前找机会远远的瞧见过一眼,传言属实。” 三十九补充道。 “凝神境的护道人?” 十三敲击着桌子的手微微一顿。 看来自己之前搜拢的信息有些不太全面。 “资料中,赵真宇虽然年纪尚轻,但却常年沉迷女色,如今不过初入汇灵之境?” “没错,少主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三十九微微抬眸。 十三摇了摇头。 “不好说…” “总之,先按计划进行,对这个赵真宇多留个心眼。” 十三瞥了一眼跪坐在一旁还在微微颤抖的谢书瑶冷漠道。 “以你目前汇灵境的修为,尤其是你所修炼的功法,这辈子大概都不太可能点燃心火步入超凡,做好这件事,我给你个步入超凡境的机会,如果做不好,那你就只能下辈子再找机会了。” 谢书瑶的身子猛地一抖,片刻后,终于是认命的深吸了一口气。 “我明白。”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所修炼的功法其实根本不适合她,但作为散修,她也没有更多的资源去换更好的功法,至于大点的宗门,她不是没去试过,但以她的资质根本进不去,虽然她姿色确实不错,但作为修士,不能进入超凡之境,又没有实力冲破玄关,寿命其实并不比凡人多多少。 反正已经被控制,也不能再坏到哪里去了…… 谢书瑶心中满是无奈。 如果她愿意出卖色相,或许也能找到一个稍微不错的道侣,但自己的资质有限,想要走的更远,确实需要一场大的机遇。 “那个…” 谢书瑶想了想,鼓起勇气抬起头。 “我想知道…大人您之前所说的,事成之后给我十万灵石,是否是真的?” 她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拳头。 十三没有说话,给了三十九一个眼神。 三十九耸了耸肩,丢给谢书瑶一个不大的储物袋。 “这里面有五万灵石,事成之后自然不会少你的,但若是弄砸了,别说剩下的五万灵石,你这条命我也会收回来。” 因为执行这个任务的是她和谢书瑶,因此,给谢书瑶下控制咒印的也是三十九而不是十三。 “我明白。” 谢书瑶的眼神不断变幻着。 “赵晓钰那边我已经基本掌握了她最近的动向,赵真宇既然有护道人跟着,一旦失踪太长时间,必然会引起警觉。这神秀山脉虽然不小,可一旦被剑谷封锁,想带着人逃出去还是有难度的。因此,你们那边需要先等我消息。” 十三说完,转头看向谢书瑶。 “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也不要想着在执行计划的时候给赵真宇报信,更别想着把她拉下水后让赵真宇来救你,她想弄死你,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简单。” 十三打了一个手势,三十九盯着谢书瑶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在谢书瑶的眼前遁入了虚空。 “焚…焚…焚隐?” 谢书瑶的声音猛地提高了一个调,带着些许哆嗦,双手用力攥住衣摆。 虽然她只是一介散修,但焚隐的凶名她自然也是知晓的,她是万万没想到,绑架自己的居然会是焚隐的人? “她叫钩吻,你的命在她看来并不值钱,当然了,十万灵石在我们看来也不重要,我们的目的只是赵真宇,希望你清楚。” 十三目光沉寂如一潭死水,却给谢书瑶带来了极其巨大的心理压力。 吞了口口水,谢书瑶想到了关于焚隐的各种恐怖传闻,艰难的点了点头,这一次,她再也不敢动任何的小心思。 “看好她,等我消息。” 十三说完,推开屋门,却没看到任何的身影从屋内走出来。 烟波亭,位于灵泉湖东侧,是这片神秀山盆地内有名的观景之地。 那泉眼数千年未曾停歇,使得灵泉湖边灵气充沛,润如苏雨。 每逢春至,灵泉湖旁的香妃樱蔓便会盛开出淡淡浅红色的锦簇花团,花滴露,枝摇烟,风飐九衢映天连。 这个时候,也是一年间灵泉湖最热闹的时候,会有无数道侣仙游于此。 更有大宗弟子乘飞舟沉降,卧仙辇怡然,神驹软玉雕鞍,罗帏相赠情如澜。亦有女修士独坐幽亭,赏那堪春景更媚,只盼良人千里归。 春日的阳光不似凛冬的绵软,也不似盛夏的灼芒。眼下正值午后,灵泉湖方才刚下完一场细雨,春晖穿破云层,带着一股让人舒服的暖意挥洒天地,湖边,蔓樱盛放,将整片灵泉湖映照出令人炫目的瑰姿溢彩。 湖边,一个长相极其俊朗的少年身着一袭胜雪长衫,身前摆放着一张长案,右手持笔正在作画。但有趣的是,男子所持的笔与世间所见皆不相同,而他做的画亦是如此,虽然整幅画通篇没有任何炫彩颜色,只有黑白色调,却显得异常的真实。 因为这幅极其特殊的画,少年的身侧站满了人群,有人啧啧称奇,也有不少人热烈的讨论这到底是哪家的绘画技法。对于这种情况,少年不以为意,依旧依然气定神闲的继续绘制着。 随着少年的笔尖不断游走,不远处的烟波亭跃然纸上,烟波亭内,一个身穿杏黄色长裙的女子背影在画中虽然没有着上鲜明的色彩,但看上去却是如此的真实。 “好真实的画作手法!” 有人忍不住出口赞叹。 “确实神乎其技,感觉像不会动的留影石!” “他画中的女子是谁?” 有人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向烟波亭,也看向那亭中的少女。 “背影看着好像有点眼熟…不知道是哪家的修士。” 少年没有理会众人,在结束了最后一笔之后停顿了片刻,而后,在画作的左侧提上一行小字——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灵泉比仙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淡妆浓抹总相宜?好诗啊!” 一位儒门打扮的修士眉毛一挑,看着眼前这个落笔成诗,极为年轻的少年忍不住问道。 “我见道友画技精湛,文采斐然,莫非道友也是我儒门修士?” 少年闻言,微微摇头。 “在下乃玄门修士。” “不会?你是玄门的修士?” “玄门?造孽啊!” “剑谷还有这号弟子吗?” 所有人听后皆大跌眼镜。 那儒门修士听罢也是一脸的可惜,众所周知,玄门修士一生只修一道,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提剑一顿狂砍,可以说一个莽字贯穿了一生,那可是匹夫中的匹夫,没想到居然还有玄门修士在诗画方面有如此高的造诣。 “要不道友你干脆转来我们虞鹭书院修行…”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那儒门修士依然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道友所画的,莫非是心上人?” 有修士看了看画,又看了看烟波亭,出言打趣道。 “道友说笑了,只是刚好看到了,觉得那道背影窈窕动人,与这灵泉湖相得益彰,便随手画下了。” “等等,我好像知道那女子是谁了…” …… “月儿,那边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喧嚣?” 烟波亭内,那身着杏黄色长裙的女子似乎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与讨论,微微皱了皱眉,回首看向少年方向,而后,目光突的微微一亮。 虽然精心画了妆容,但其实还是能看出,这女子的长相确实有点普通。 亭外不远处,一个身材有些微胖的丫鬟模样的女子走上前来,近到女子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 “真的?” 那女子眼神里流露出诧异,却并没有任何的生气,反而好像略有些欢喜,随即又看了一眼那少年。 “果然是她。” 少年身旁,刚才说话的修士开口道。 “剑谷赵氏大小姐,嫡女赵晓钰,难怪感觉背影有些熟悉。” 那修士看了看赵晓钰,又看了看作画的少年,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略有深意的拍了拍少年肩膀。 “小兄弟,你有福了啊。” “什么?” 少年闻言,眼神中带着疑惑。 只是,却没人发现,少年的眼底深处一片寂静。 “没什么,待会你就知道了,诺…” 修士话罢,努了努嘴,便看到赵晓钰领着那个丫鬟走出烟波亭,一步步向着少年的方向缓缓走来。 我就知道…… 那修士内心吐槽了一句,脸上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而后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与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之前围在少年身侧看画的一众修士。 赵晓钰见众人都很识趣,满意的点了点头,缓步走到少年身侧,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少年的画,那画中的少女背影确实让她又惊讶又喜欢。 “见过道友,不知道道友如何称呼?” 慢慢抬起头,赵晓钰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微笑着问道。 “在下林飞,见过赵家小姐,之前在下实在不知亭中之人竟是赵小姐,只是觉得背影极美,忍不住就画下了,多有冒昧,还请赵小姐莫要怪罪。” 少年脸上似乎有些尴尬,微微弯腰向赵晓钰拱了拱手。 赵晓钰闻言,心情大好,她自然知道自己的长相其实挺一般,但她确实没想到少年居然会这么说。 “不知者又何来怪罪。” 赵晓钰摆了摆手,笑容满面的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少年,越看越顺眼。 “林道友是神秀山附近人士?” “非也。” 少年微微摇头。 “在下一介散修,前不久刚来此处,现在暂住在四方城内一位朋友家中。” 赵晓钰点点头,如果是神秀山附近的人,这么好看的男修士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和朋友住在一起?那平日里岂不是很不方便?” 赵晓钰眼神中带着一缕莫名的神采。 “唔…毕竟囊中羞涩,再说,都是男人也没有啥不方便的,总之还是很感激朋友照顾的。” 少年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带着一股洒脱。 “这样啊…” 赵晓钰闻言,眼神微微变换,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我在四方城里刚好还有一处空宅子,反正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要不,你住我那,正好离你的朋友也不远。” “啊?您说什么?” 少年闻言,整个人微微一愣。 赵晓钰没有接话,而是重新低头看向少年作的画,笑容越来越盛。 尤其是那句“欲把灵泉比仙子”,也不知道这画里的灵泉到底比的是哪位仙子,真讨厌! “能把它送给我吗?” 赵晓钰突然指了指那幅画。 “自然可以,这画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再说,本就是在下冒昧了。” 少年闻言,连忙将画卷起,打算用麻绳系起来。 “用这个。” 赵晓钰把手按在少年手背上,止住了少年的动作,递出一根金丝。 肌肤碰撞的瞬间,少年似乎条件反射般的缩回了手,而后似乎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了,道了声抱歉后,微微扭头,默默拿过金线将画系了起来。 赵晓钰捂着嘴咯咯笑着,这个少年似乎格外的有趣。 将那画收入纳戒后,赵晓钰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画是何种技法?晓钰确实闻所未闻,不知道友可否告知?” “也不是什么技法,就是我自己平日里瞎画画。” “哦?” 赵晓钰有些吃惊,要知道,画技好,和开创一门新的画技方法,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没想到眼前的少年还有此等天赋。 “既然我收了你的画,那自然不能无功受禄,我那处四方城的宅子你先住着,反正空在那里也是浪费,而且,若是道友有时间,晓钰还想向道友讨教更多的技巧,能知道你的住处,找起来也方便。” “这……” 少年有些迟疑。 “就这么决定了,走,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那处宅子。” 赵晓钰说完,便顺势直接一把拉过少年的手。 “坐我的神驹辇,此处离四方城还是有些距离的。” 话罢,赵晓钰拉着眼前看起来还有些呆滞的少年就要钻进宝辇之中。 “等…等等…” 宝辇门口,少年突然停住了身形。 “怎么了?” 赵晓钰回身问道。 “呃,总觉得这样不好,您是赵氏嫡女,而我又是男的,在下怕…” “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咯咯!” 赵晓钰娇笑着打断了少年的话。 “我一介女流都不怕你怕什么,行了,快进来!” “那…唔…我想给朋友带个话,毕竟之前一直承蒙好友的收留,如今贸然离开,招呼都不打一声总是不好的。” 赵晓钰点点头。 “林道友言之有理,月儿,待会到了四方城,你替林道友跑一趟。” “是,小姐。”那微胖的丫鬟应声道。 少年将地址告知了丫鬟,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进了赵晓钰的宝辇。 少年身前,背对着他的赵晓钰眼中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神采,似高兴,似兴奋,还夹杂着一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光芒。 第75章 欲望中的杀机 无双剑宗洗剑峰上,方有崖眉头紧锁,缓步走着,略有些凌乱的衣袂随着清风徐徐飘飞。 自从祁水之后,烦心事接踵而来,方有崖整个人看上去少了一丝往日的沉稳,眉宇间也多了些许的萧索与忧愁。 走到一幢屋舍前,方有崖轻轻推开木门。 房间内,沸腾的罐子正升腾着白气,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混杂着有些苦涩腥咸的气息扑面而来。 方有崖望向守在床边的张胖子和杨巅峰,前者闻声转过头,看了方有崖一眼,抿了抿嘴微微摇了摇头。 “哎…” 轻声叹了口气,方有崖走到那沸腾的药罐边上,将药汤倒到了碗里。 “我方才问过太素的道友,陈师弟的灵海损伤极重,损余丹怕是…怕是不太保险。” 沉默了片刻,方有崖接着道。 “这汤药虽然能温养陈师弟的经脉,但归根到底,还是要解决丹田灵海的问题…” 目光越过张胖子,方有崖看向躺在床上的陈锦鸿,此时的他双目紧闭,眉头微锁,短短十多天的时间,整张脸已经开始变得蜡黄,完全凹了下去,哪怕在睡梦中,依然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嘭!” 杨巅峰突然一拳砸在墙上。 “都怪我,都他妈怪我!若是当初我直接认输,锦鸿他也不会…不会落到如今这副田地。” “够了!” “跟你没关系,还不是剑谷那群王八蛋,尤其是那个姓赵的,本身就是奔着杀人来的!” 张胖子目光愤恨,死死的攥着拳头。 “方才我来的时候,听说寒剑峰上之前重伤的弟子里又死了一人,这已经是第七个了。” “没什么好怨的。” “无双剑宗与剑谷本身就有仇怨,我们现在所拿的修行资源也都是宗门先辈们拿命拼来的,说到底,还是我们这几代弟子自己不争气…” 方有崖将汤药端起,以灵气将沸腾的温度降了下来,而后包裹住汤药慢慢渡入尚在昏迷中的陈锦鸿嘴里。 “素问的修士皆是医术精湛之辈,既然连他们都这么说了,看来,想治好锦鸿,起码也得是上品灵药。” “上品灵药啊……” 方有崖微微仰起头,叹了口气。 那起码得是补天丹了。 可想想补天丹的价格,方有崖就略有些绝望。 之前,他们几个东拼西凑,拿出全部的身价,也不过才凑了一百三十万灵石,这其中,方有崖自己就出了整整四十七万,那可是他这么多年下来全部的积蓄了。 别说补天丹了,就算离四百多万的损余丹都还差着很多。 “实在不行,我去一趟青莲剑宗,陈师弟的情况就算有汤药养着,顶多也只能再撑个二十天,二十天之后,经脉没了灵气的滋养,陈师弟这二十多年苦练的一身修为就全没了…” …… 灵泉湖旁,那少年跟着赵晓钰上了宝辇后,环顾了一圈宝辇内的陈设,入眼尽是珠光宝气。 灵石为地,灵材为骨,雕龙绘凤,极其奢华。 辇内空间比想想象中的更大,显然也刻画着某种高明的空间阵法。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罗汉塌,塌上垫着不知是什么凶兽皮毛制成的柔软垫子,以及一个小巧精致的香炉。 “怎么样,还不错。” 赵晓钰娇笑一声,慵懒的躺在榻上,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目似点墨,面如冠玉,狭长的眉毛虽然让他看起来略微冷冽了点,却也透着一股别样的禁欲般的吸引力。看样貌,似乎是才十六七岁,甚至很可能还是个雏! 唯一的缺点就是修为低了点,凭灵气波动来看,应该只有汇灵境的修为。 当然了,对于赵晓钰来说,这并不能说是缺点,自己并不需要他有多高的修为,自己要的,只是他这副极其俊逸的皮囊罢了。相反,汇灵境反而好拿捏,加上他只是散修,又没有什么后台,既然落到自己手里,那还不是任自己摆布! “华美至极,见所未见。” 少年小心的用手轻轻抚摸这尊宝辇的内饰,毫不客气的说,单是打造这架宝辇的材料,估计就不下百万灵石,就比如整个宝辇的框架,竟然皆是由灵材打造而成的。 看着少年的动作,赵晓钰有些好笑,又有些得意,虽然自己长得一般,资质也一般,但谁让自己投了个好胎呢? “喜欢吗?” 赵晓钰将少年拉到榻上坐下,右手不经意的碰到了少年的大腿外侧。 “喜欢与不喜欢都不重要,这等宝物岂是我一个散修买得起的。” 可能是赵晓钰手上的动作,也可能是这宝辇内的奢华,少年似乎显得有些拘谨。 “哦?那可不一定哦!” 赵晓钰笑着贴在少年的耳畔轻声道,说完,还不忘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吹了吹。 打开香炉,赵晓钰目光闪了闪,从纳戒中拿出一支玉瓶,往香炉内滴了一滴,而后放入香料,轻轻盖上盖子。 不多时,整个宝辇内弥散着一股仿佛让人精神都为之沉醉的靡靡香气,那气息中似乎还带着一股清甜的奶香。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甜美的味道让他微微挑了挑眉,而后又再次嗅了嗅。 “好闻吗?” 赵晓钰舔了舔嘴唇。 “好闻…” 少年老实的点了点头。 “那…你闻闻是香好闻,还是我好闻?咯咯…” 赵晓钰将身子紧紧的贴在少年的手臂上,感受着少年身上那股炙热的阳刚之气,赵晓钰的脸上开始微微泛红,目光也变得有些迷离。 “都…都香…” 少年有些不自然的微微将头扭向另一边。 “林公子,你是在害羞吗?” 微微咬了咬唇,赵晓钰的手开始在少年的腿上摸搓。 宝辇外,那微胖的丫鬟月儿正驾着车驶入四方城,对于这驾代表着赵家嫡女的宝辇,守城之人自然是不敢阻拦也不敢搜查的,在一阵呼啸声中,宝辇隐没在人群中。 辇内,氛围逐渐开始变得旖旎,甚至好似温度都提高了不少。少年变得越来越拘谨,而赵晓钰却越来越放肆。 “林公子,人家的后背好痒啊,你能不能,帮人家挠一挠嘛。” 赵晓钰媚眼如丝,整个人都快趴到少年的怀里,而少年则尴尬的抬着胳膊,无处安放。 “喏,就是这里呢。” 说完,外衫自赵晓钰的肩膀滑落,露出清凉的小衣和雪白光滑的后背。 就在此时,宝辇突然停下。 “小姐,到地方了。” 月儿的声音从辇外传来。 “知道了,你转过头去。” 赵晓钰微微冷着脸吩咐了一句,缓缓打开宝辇的门,此时的宝辇已经停在一座巨大的院落内。 “我已经传讯家里头,这个月本小姐要好好修炼,就不回去了,你应该知道该怎么说?” 赵晓钰不咸不淡的站在月儿的背后漠然道。 “是,小姐,月儿明白的。” 那胖丫鬟闻言用力点了点头。 “不错,这个月底给你发双份月钱。另外,你现在就去林公子好友处,将林公子的话带到,之后,本小姐放你一个月的假,这儿暂时不用你伺候了。” 赵晓钰满意的点点头,将丫鬟打发走之后,一脸媚态的将少年从宝辇内拉了出来。 “来林公子,晓钰先带你看看宅子,然后,我们俩好好探讨下技艺哦。” 少年低着头,半推半就的被赵晓钰从辇内拉了出来。赵晓钰见少年如此表情,只觉内心深处一股燥热不断撩拨着,恨不得现在就在这院内跟少年好好探讨下各种技巧。 虽然是玄门修士,但到底还是个少年郎呢,居然如此羞涩… 所剩不多的理智告诉赵晓钰,想要彻底拿下这个少年,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留仙裙下,自己还需要再加一把火。 “来,林公子!” …… 月儿告别了小姐,快步走出了院落。 她当然知道自家小姐想要做什么。事实上,别看赵晓钰的身份乃是赵家嫡女,但私下里其实是一个极度放浪形骸的女人,光她所知道的,跟赵晓钰有染的男修士就不下数十人,还都是相貌极佳的男子。只是,在这些人之中,真如今天这少年这般俊逸的,还真的是一个也没有,难怪小姐今天居然这么着急的要把自己赶出来……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月儿一路摸到城东,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她终于找到了那少年所说的小院。 月儿走在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不多时,小院的门被推开,一个长相温婉似小家碧玉一般的女子疑惑的看了看她,轻声问道。 “这位小姐,请问您找谁?” 月儿一愣,没记错的话,林公子说他的友人乃是一位男子才对,难道自己找错了? “我乃是赵家大小姐的丫鬟,受林公子的委托,来此寻他的朋友。” 虽然有些疑惑,但月儿还是自报了家门。 开门的女子微微一愣,而后瞬间恍然。 “原来您是受林公子委托来找我家少爷呀,林公子有什么交代吗?” 少女笑问。 “林公子现在正与我家小姐在一起,我受他的委托,给他的好友带个话,短时间内,林公子应该不会回来了。” “这样啊…” 女子略微思索,对月儿展颜一笑。 “我只是个丫鬟,既然事涉少爷的朋友,此事还是您亲自跟我家少爷说,里面请。” 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月儿迎了进来。 穿过庭院,少女站在门前,转头看向月儿。 “少爷此时正在屋内歇息,您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月儿点了点头,不疑有他,直接推开了门,一步跨了进去。 “嗯?” 环顾了一圈,月儿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男子,倒是看到一个女人,一脸呆滞的看着她。 正纳闷呢,月儿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低下头,只见一把长剑从她的后心穿心而过,而后,居然还狠狠的剜了一圈! 猩红的鲜血飙射而出,一直溅到十米开外,那如铁锈一般的血腥之气瞬间弥散在整个屋内。 无边的恐惧笼罩心头,月儿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软,意识也开始模糊,然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开门的少女自然就是三十九,在她听到月儿自报家门的时候,她就知道少爷已经有了把握,既然是少爷委托她来的,那肯定就是少爷本人不方便,所以把她送来让自己灭口的。 随手关上门,少女冷漠无情的抽回长剑,一脚将月儿的尸体踢到谢书瑶的脚边,看着被溅了一脸血的谢书瑶冷漠道。 “去,打扫干净。” 谢书瑶只觉脸上一片滚烫,那刺鼻的血腥味深深的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不是没杀过人,但多数都是些凡人中为非作歹的恶人,似三十九这般杀人这么随性连眼都不眨一下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果然不愧是焚隐的人,果然如传言那般,血腥又恐怖! 虽然依旧很害怕,但谢书瑶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始打扫起屋内的血迹与味道。 “打扫完痕迹,我们就出发去泷玉坊市,这女人就是少爷给我们的传讯。” 之所以让谢书瑶打扫血迹,一方面是加深她内心的恐惧,好更大程度的掌控对方,还有一方面,万一此次行动出了问题,几人被包围在剑谷的势力范围内,总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和落脚的地方。 …… 至于那个俊逸的少年也不是别人,而是变回了原本相貌的十三。 他以紫气将媒介中的灵气全部逼出,也让自己的容貌回到了塑骨之前的样子。 既查到这个赵晓钰是个双标的颜控,略微思索了一番后,十三便打算以原本的样貌接近对方。 毕竟,自己原本的样貌确实非常的俊朗,而且,现在知道自己这个样貌的应该就只有沈既微,陆采芙,以及沈既微身后的人。千界这么大,自己遇到陆采芙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自从月儿走后,赵晓钰似乎变得更加放肆,简单的带着十三转了一圈之后,便将他领到了一处相当大的寝室内。 将十三推到床边坐下,赵晓钰仿佛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子一倾,便扑倒在十三的怀里。 抬头看向少年,看着这张俊逸无双的面庞,赵晓钰再也忍不住内心深处的燥热,轻轻将手沿着十三的胸口一直抚摸到脖子后面,整个人就这么挂在了十三的身上。 当初在宝辇内,她在熏香中滴落的那一滴精粹,除了让熏香更香之外,还带有一丝春药的特性,这也是为什么她现在如此不耐的原因。 隔着清凉的小衣,十三能清晰的感受到怀中那惊人的弹性。他发现,这个赵晓钰虽然长得一般,但身材确实没话说。当然了,这也可能是不少人辛勤耕耘出来的结果。 “林公子,你先前的回答好敷衍哦,晓钰到底香不香嘛。” “赵小姐,还请您…请您自重!” 十三仿佛努力克制着自己,双手就这么一直悬在空中。 “林公子是觉得晓钰不自爱吗?” 赵晓钰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含在口中,而后点在十三的胸口上。 “可偏偏,晓钰就是喜欢林公子呢!” 赵晓钰对十三妩媚一笑。 “林郎,你以后就跟了我,灵石,秘术,功法,甚至是更漂亮的女人,只要你想要,晓钰什么都能给你哟!” “真…真的…真的什么都能给我吗?” 十三闻言,眼中似乎流露出一股贪婪,一股挣扎,以及一股野性的渴望。 “咯咯!” 赵晓钰看着十三的眼神,心中玩心大起,只要对方有贪欲,自己就不愁拿捏不住他! 想想这么好看的男子,就快要成为自己的禁脔,赵晓钰兴奋的整个身子都有些颤抖。 她躬身趴在床上,将玲珑的身段完美的展现在十三眼前,转过头妩媚道。 “那是自然,但前提是,你得伺候好奴家哦!伺候好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面对如此诱惑,十三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将手放在赵晓钰的后背处,赵晓钰身子微微一抖,感受到对方炙热的手掌,不禁闭上了双眼。 顺着对方的后背,十三的手轻轻向上划去,抚过赵晓钰的后颈,拔掉了她那根半尺多长的簪子。 这簪子即是装饰,其实也是一件很强的防御法宝,十三能清晰的感受到这簪子中的灵力波动。 赵晓钰的长发散落在后背,眼下已经意乱情迷的她根本没有过多考虑,整个身子浮现出一抹微微的妃色,就在她闭着眼不断感受的时候,突然之间,赵晓钰只感觉腹部一阵钻心的剧痛,紧随其后的,是丹田灵海深处的一声爆裂之声! “不好意思,我只想要你的命。” 十三冷漠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他将簪子狠狠的刺入赵晓钰的身体里,顺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狂暴的紫气宣泄而出,顷刻间便击穿了赵晓钰的丹田灵海! 第76章 血腥恐吓 “唔…唔……” 赵晓钰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绵软无力,甩了甩头,正准备坐起身,一抬手,却发现两只手居然都被牢牢的拴在床榻的一角,而因为方才稍微的用力,下腹猛然之间传来火烧般的剧痛。 她微微愣神了片刻,然后,脑海中猛然回忆起之前的可怕遭遇! “呜…呜…呜!” 她下意识的想要呼喊,却发现口舌竟被自己的小衣堵的严严实实,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咽声。浑身上下更是不着片缕,且以一种极其羞耻的姿势被束缚在床上。丹田处,一道深深的伤口几乎将她刺了个对穿,自己已经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但那伤口处还是会时不时的渗出点点鲜血。 至于那个带给他噩梦的俊美男子,此刻正戴着一张邪异的面具,坐在不远处的案几上。 听到床上的动静,十三冰冷的目光透过那张邪异的面具扫了过去,只一眼,刺骨的杀意便让赵晓钰感到通体生寒。 那绝对是杀过很多人后才能积累下来的的恐怖杀气! 而比那杀气更让她恐怖的是,她在那对漂亮的眸子里连一丝一毫属于人性的波动也看不到,甚至没有野性与凶狠,更像是一道深渊,一汪见不到底的寒潭,让人会无端的产生一种莫名的深深恐惧。 “啪!” 十三走到床榻前,看着疯狂扭动着躯体呜呜乱叫的赵晓钰,抬手就是一巴掌。 赵晓钰一愣,而后不知是羞愤还是什么,开始更加疯狂的扭动着。 “啪!啪!” 十三反手又是两巴掌。 “呜呜呜呜!” 熬过了最初的恐惧后,赵晓钰双眼充血,目光愤恨的冲着十三咆哮着,但因为嘴巴被自己的小小衣堵着,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赵晓钰的目光如毒蛇一般看着眼前的少年,作为赵家嫡女,在剑谷的势力范围内,从来都是她冲别人耀武扬威,什么时候被人如此羞辱过,更何况,对方居然还废了她的丹田! 想起之前的种种情形,赵晓钰心中就怒火中烧,她自然知道自己是遭人算计了,但这点恰恰更让她觉得自己很蠢,也更加让她感受到浓浓的羞辱感。 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一旦自己获救,必须将他处以极刑! 十三目光平静的看着赵晓钰,就在赵晓钰扭动的越来越剧烈的时候,十三右手微抬,迅速抽出挂在腰间的匕首,冲着赵晓钰的右腿就是一刀! “噗呲!” “唔!” 赵晓钰痛的整个人高高的挺起腰胯,浑身剧烈抽搐,鲜血顺着她的大腿流到床榻上,竟然有一种妖冶的美。 愤怒消退,赵晓钰的眼神中重新流露出恐惧,这一刀让她清晰的知道,在当前的状态下,自己的身份根本什么也不是,对方既然敢算计她,敢对她动手,就根本不怕赵家的报复。 “你可以继续叫,我不着急。” 十三拔出匕首,在赵晓钰的胸口擦了擦刀上的血迹,那冰冷的刀锋让赵晓钰忍不住的微微一抖。 “唔唔…” 赵晓钰轻声呜咽,恐惧的摇了摇头。 “看来你也并不完全是胸大无脑的女人。” 赵晓钰一愣,而后将头扭向一边,她自然知道对方如此羞辱自己,是为了击溃自己的心理防线,但她现在确实是一丝不挂的横陈在对方面前。 “现在我让你开口说话,但凡你敢大叫,我不介意把你的头砍下来。” 十三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随意的在赵晓钰的身体上来回滑动着。 “唔唔!” 赵晓钰拼命点头。 十三随手拔出她嘴里的小衣放在一旁,小衣已经被她的口水完全浸湿。 “你到底是谁?” 赵晓钰颤抖的问道。 十三想了想,微微挑眉。 “我叫林飞,是杀你的人。” “杀我?为什么?” 赵晓钰的眼中恐惧更甚,却也更加费解。 “是谁派你来的?袁家?还是侯家?不对,他们应该没有这个胆子,难不成是李家的人?可我只是一介女流啊,他们要针对也应该针对我大哥才对!” 赵晓钰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十三目光微动,就这么静静的听着,却没有回答她,也没有打断她。 “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很多钱!求求你别杀我好不好…” 赵晓钰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原本精致的妆容此刻已经面目全非,也让她原本就很普通的面容变的更加难看。 “哦?” 听到钱,十三手上的动作一顿。 谈钱那就简单多了。 “你能给我多少灵石?” 赵晓钰一听此话,便知道自己很可能有了活下去的机会,当即赶紧开口。 “五百万!我可以给你整整五百万灵石!只要你肯放过我,我现在就命月儿给你送来,绝不敢食言!或者你让我联系家里面,或者…还…还能……” 十三没有说话,就这么面无表情平静的看着她。 赵晓钰说着说着,见十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自己,慢慢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看来是没得谈了。” 匕首在指间转了个刀花,十三慢慢将匕首抬了起来。 “不要!不要杀我!你说,要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见对方再次提起刀,赵晓钰声音颤抖的祈求着,她不敢大声喊叫,只能泪眼婆娑的哀求。由于双手双脚被绑在床榻角上,她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却因为用力的拉扯使得下腹和大腿的伤口处火辣辣的剧痛。 “把你纳戒上的禁制抹除,不要想着动歪心思,我会一直提防着你。”十三的匕首刺向赵晓钰的左手食指的指根,微微一挑,将纳戒从她的手指上摘了下来,同时也在她的手指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嘶!” 赵晓钰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何曾受过这种罪,这一刀已经快要割到指骨了,而且,十指连心,这一下痛的她冷汗直冒,却不敢大声张扬,死死的咬着牙关。 再次看了一眼一脸冷漠的十三,赵晓钰紫府内灵气微微波动,下一秒,便委屈至极的抹除了纳戒上的禁制。 没有了修士的血脉禁制,十三很轻易的便打开了赵晓钰的纳戒,只是,里面的东西却有些出乎十三的预料。 “赵大小姐,真没看出来。” 看了一眼赵晓钰,十三淡漠道。 赵晓钰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满眼羞愤的将头扭到了一边。她自然知道自己的纳戒里都藏了哪些见不得人的羞耻之物。 “里面只有七十万灵石,想买你的命好像不太够。” 十三一边说着,一边将赵晓钰纳戒中的特殊物品一一摆放在她的身上,居然从胸口一直摆到了大腿中部。 “看看那边。” 十三指了指不远处的案几上。 “猜猜看,赵家大小姐的一颗留影石能卖多少钱?” “不要!” 赵晓钰顺着十三的手指转过头去,而后瞬间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满眼祈求的望向十三。 “求求你,不要!求求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功法,秘术,宝器,女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 若十三当真的那么做了,不光她自己会身败名裂,就连剑谷赵家也会跟着名誉扫地。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在外面的名声不怎么好,可若是让世人知道自己不光风流成性,还有一些特殊嗜好的话,那赵家的声望必定会受到巨大的打击,而且,自己现在还光着呢! “我只想要钱。” 十三冷漠的像一个只知道要钱的机器。 “我给!你想要多少灵石?” “八百万。” “八!八百万…” 赵晓钰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自己虽然是赵家嫡女,平日里也不缺灵石,但一次性拿出八百万,她还真的没有那么多。之前说的五百万,其实也不过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把消息传出去罢了。 “那就是没得谈咯?” “既然没得谈,那我只好杀了你去领赏金了。” 说罢,十三反握着匕首,一点一点的刺入赵晓钰的胸口。 “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有灵石!” 感受到冰冷的刀锋一点点撕开胸口的皮肉,剧痛混合着恐惧让赵晓钰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猛烈震颤,一股腥骚刺鼻的气味也随之传来。 十三微微停下手中的动作,没想到赵晓钰居然这么不禁吓,直接就给吓失禁了。 虽然他并不在意杀了对方,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迫切的需要灵石。 从打探消息,到制定计划,再到绑架赵晓钰,整个过程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留给他和陈锦鸿的时间都不多了。 “哦?又有钱了吗?” 十三慢慢抽出匕首。 十三的停顿,让赵晓钰猛地缓过神来,她呼吸急促,哆哆嗦嗦的冲着十三道。 “我…我给…八…八百万…灵石,但是我需要点时间…也…也需要跟……跟家里要钱。” “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联系赵家?” 十三不为所动。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将月儿唤来,让她替我跑一趟,就说我看上一门秘术,家里会给灵石的,而且,我不会让她进入房间,也不会乱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你猜猜,赵家会怎么核实这件事?” 十三又不是傻子,就算赵晓钰真的愿意配合,八百万灵石,赵家又怎么可能放心的把灵石交给一个丫鬟。更何况…… “你说的月儿是你的侍女,不出意外的话,嗯…她现在已经死了。” “什么?” 赵晓钰的心猛地一颤。 “死……死了?” 恐惧不断在她的血液中蔓延,她隐隐感觉到,对方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十三不置可否,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既然能安然的坐在这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月儿已经被三十九杀了。 三十九也没猜错,那个月儿确实是他特地给三十九传递的信号,告诉她可以开始对赵真宇动手了。 深吸了一口气,赵晓钰短暂的强压下恐惧。 “这间宅子厢房的东墙最中间有一个暗格,暗格里有一枚纳戒,里面大约有五十万灵石。像这样的宅子,我还有几处,零零散散加在一起,应该有差不多三百万灵石,剩下的钱,我可以听你的安排,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求你放我一条活路,我真的不想死,呜…我真的不想死…不想死…呜呜呜…” 十三听完赵晓钰的话,将匕首“笃”的一声插在对方胯下的床板上,吓的赵晓钰整个人一激灵。 重新拿起她的小衣,暴力的塞回赵晓钰的口中,十三转身向着厢房走去。 见十三暂时离去,赵晓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忍不住再次流出眼泪,一方面是疼的,另一方面,是活活被吓的。 不一会的功夫,十三的身影再次走到赵晓钰的床边,将她嘴里的小衣取出。 “把它的禁制解除掉,再把其他的地方告诉我。” 赵晓钰闻言不敢耽搁,急忙解除了纳戒的禁制,十三神念窥入纳戒,里面确实如赵晓钰所言,放着大约五十三万枚灵石,整整齐齐的码在纳戒的角落里。 而后,赵晓钰一口气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藏钱的地方全都告诉了十三,而那些地方,也都是她之前幽会情郎的地方。 “你最好祈祷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十三用匕首在赵晓钰的脸上拍了拍。 “我知道一种很有趣的刑罚,先用渔网把你整个人紧紧的裹起来,你的肉会因为束缚从渔网里被挤出,我会用刀像刮鱼鳞一样,一刀一刀将你的肉全部刮下来,不知道,赵小姐有没有兴趣体验一下?” 赵晓钰听着十三的话,瞳孔不断的放大,显然是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刺激。 她的脑海不自觉的浮现出十三所描述的场景,而那种血腥恐怖的场景也让她这位养尊处优的赵家大小姐吓的浑身哆嗦,竟然又一次的失禁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死亡面前,再大的羞耻感都会被淹没。 十三点点头。 “那么,回头见,赵大小姐。” 话罢,十三一把捏住赵晓钰的下颚,将一粒药丸丢进了对方的嘴里,粗暴的拿起案几上的茶壶,将水猛猛的灌进了赵晓钰的喉咙。 “咳…咳咳……咳咳咳咳!” 赵晓钰猛烈的咳嗽着,却被十三用被子蒙住了脸,根本发不出多少声音,在一片黑暗里,赵晓钰只感觉到了无边的恐惧,她根本不知道十三喂她吃的是什么,只能胡思乱想的瞎猜,而越是猜测,她心中的恐惧就会被放的越大。 待赵晓钰的咳嗽停止后,十三掀开被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十三一记手刀打在赵晓钰雪白的脖颈,直接将她打晕了过去。 药物加物理双重疗法,保证给你最安稳的睡眠。 做完这一切,十三一直等到夜深人静后,慢慢的推开门,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茫茫黑暗之中。 第77章 仙冢内的异样 祁水之滨,原本烟波浩渺的恢弘景象自风牧歌的仙冢大开之后再也没曾出现过,整条大河的河水变得浑浊不堪,冰冷刺骨。 沉寂的水面之下,星星点点的紫色妖气如游鱼一般在寒冷的深水中无序的飘荡,祁水上方,整整千丈有余,逸散着如浓雾一般灰蒙蒙的腐败气息,透过这些灰色的朦雾,依稀还能看到那壮观神异的真理之门,可眼下,真理之门虽然大开着,却没有任何一个修士敢于在此驻足。 那妖仙的一身浊气,已经彻底将祁水变成东土又一块恐怖的大凶绝地。 天空飘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让原本就灰暗的苍穹变得更加沉闷,一道闪电划过云层,轰鸣声中,那原本死气沉沉的雾气突然间微微荡漾了一下。 真理之门内,曾经那如霓虹编织的“上方世界”,如今像是被胡乱搅碎的彩色油墨,天地间一片杂乱,就连灵气也变得污浊不堪,那七绝仙境内的浊气还在不断侵蚀着这方天地,紫色也慢慢变成了天地间的主体基调。 还是那片山崖,还是那棵老树,还是那尊棋盘。 情风劫化成的女子依然静静的坐在棋盘前,默然的凝望着这片小世界里的沧海桑田。 突的,情风劫那双藏着众生情愫的妙目微微动了动。 “来一局?” 她微微开口,看向对面空着的石凳。 话音刚落,一个玄色霓裳的女子已经坐在了她的对面。 来人也正是上一次情风劫口中的那位婆娑门主。 “这次依然让你执黑子先手。” 婆娑门主轻声道。 “看不起我情某人嘛?哼!先手就先手!” 情风劫虽然嘴上说着,手下却一点没闲着,第一手就落在了天元上。 婆娑门主不以为意,神色淡然的落下一子白棋。 “看眼前这个情形,你家主人的情况,似乎不太理想。” 情风劫闻言微微蹙眉。 “谁知道呢,主人常说,大道虽无常,但众生自有其命中定数,既然已经是逆天而行了,失败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婆娑门主听罢点了点头。 “其实,很久很久之前,有个人也曾跟我说,你家主人很可能已窥探到了一丝“大道”的本质。” “嗯?” 情风劫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跟你说了什么?” “我若告诉你,上次求你的事怎么说?” 情风劫撇了撇小嘴儿。 “你这老妖……老前辈还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你就不能有点善心吗?” 婆娑门主没有理会,而是轻轻在棋盘上又落了一子。 “你都说了,我是老妖婆,老妖婆自然没有善心。” “唔……如果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就答应你。” 情风劫目光狡黠,婆娑门主看了她一眼,她自然也听出了情风劫话中的意思,却没有反驳什么。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微垂,似乎在做着某种极为重要的权衡,情风劫见对方如此举动,目光也微微惊诧。 她很清楚眼前这个婆娑门主到底有多恐怖,在当下,别说东土,就算是放眼整个千界里,说一句纵横无敌可能都不为过,而能让她如此重视的,恐怕当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消息。 良久之后,婆娑门主收回手,看向情风劫,轻启朱唇。 “太初有音,音与仙共存,音就是仙。” “轰隆!” 婆娑门主的话音刚落,整片天地间响彻了一声极其恐怖的巨大声响,西北方,那原本倾斜的天幕在这一声轰鸣声中生生又碎裂了一大片。 情风劫愣愣的看着西北的天倾处,这句话她曾无数次的听主人说过,即使是仙冢大开时,依然回荡在真理之门内,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一句话,从这位婆娑门主的嘴里说出来,居然会引动如此恐怖的天象。 要知道,这里可是真理之门内的世界,那一角天幕的碎裂,意味着,有某种恐怖的力量竟然直接穿过了虚实之境,作用在整片道场内,且生生打碎了风牧歌生前布置的后手。 那可是盖世谪仙的后手啊! “这…” “还要继续听吗?” 婆娑门主平静的看着情风劫。 情风劫紧锁着绣眉,此刻的她已经“忘记”了方才自己开的小玩笑,内心之中也在不断做着权衡。 一方面是主人留下作为后手的道场,另一方面,这婆娑门主的口中很可能就有当初少主没有参透的东西。 只是一句话,就引动如此恐怖的异象,若是说出来,她也不能保证风牧歌留下的后手会不会受到影响。可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一旦自己现在就答应了对方上次的要求,很可能,主人就算真的逆活了一世,也将错过某种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巨大机缘。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西北方的天幕上还在不时的凋零着细碎的“世界碎片”。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后,情风劫极其认真的盯着对面的女人,轻轻开口。 “你说。” 她有些心虚的看了看这方世界。 婆娑门主抬手又落下一子。 “很久之前,有人曾跟我说过一句话,原话是: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道,就是……噗!” 婆娑门主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之间像是遭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重创,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而后,整片世界的炫彩神光突然之间开始风起云涌,情风劫见状脸色巨变,一步踏出,阵阵琴音如九天仙乐,响彻了整片真理之门。 七绝仙境内,那幅巨大的帛画开始剧烈抖动,神光开始无序的肆意挥洒,最恐怖的是,这些神光与风牧歌的遗蜕之间,竟然仿佛要慢慢割裂开来。 “给我停下啊!” 情风劫神情肃然的娇斥一声,将本体幻化出来,那是一张极其古朴的七弦琴,琴身上没有神华,没有仙光,不雕金凤,不盘苍龙,但这琴上的每根琴弦,都汇聚了千年情结,分别对应了喜、怒、忧、思、悲、恐、惊的世间七情。 古琴在此,以一千年为弦,一缕音定万里乾坤。 真理之门外,整片东土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听到了一声沉闷的雷霆,也让无数圣地内闭关的大修士霍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真理之门的方向?” 消息如雪花般飞散,时隔数月,再次有不少人冒险前往祁水这片新生禁地,想窥探一番真理之门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整两个时辰后,真理之门内的喧嚣终于慢慢沉寂,情风劫心有余悸的看向苍穹,似乎想穿过仙门的帷幕看看九天之上到底出现了怎样的变故。 还好还好,只差一点点。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情风劫已经不记得自己自成“妖”后,有多久没有出现过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了。 她转头看向婆娑门主,目光不由的一凝。 此时的婆娑门主仿佛受了极重的伤,绵软的坐在石凳上,整个人的脸色如金纸一般,脖颈之下,快到胸口处的位置,一道血红色的道伤像是要沁出血来,显得狰狞可怖。 “为什么会这样?” 情风劫不解的问道。 “因为那是真实的因果。” 良久后,婆娑门主微微摆了摆手。 “就像一幅画,我将画中之人强行抹去,再重新画上去,即使画的再怎么相似,也终究不是一个人。两个逆天而为的人,自然不会被大道认可,这件事本不该由我来告诉你,但我已经等不及了,只能以此作为交易……你也不用觉得亏,我若不告诉你,你很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功法运转之间,婆娑门主整个人的脸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如时光倒流般红润了起来,只是胸口处的那道伤痕,却怎么都消除不掉。 “更难看了。” 婆娑门主低头看了一眼。 “我能告诉你的只能是这么多了。” 情风劫闻言,叹了口气轻轻点点头,虽然对方没有说完,让她觉得有点可惜,但她更怕对方说完,这道场都要没了! “你上次拜托我的事,唔…我答应了,只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一旦秘仪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呵…” 婆娑门主眺望着天际突然微微一笑。 “这事我已经想了上千年了,这是唯一的办法。” “行叭。” 情风劫趴到棋盘上,一副我很累的样子,而后随后将棋盘上的棋子胡乱的拨到了地上。 “你想好了就行,只是这盘棋,你赢不了我了哦!” “哦?是吗?” 婆娑门主不置可否,玉手微抬,情风劫便感觉自己的身子由趴着不由自主的坐了起来,而那些被她打翻在地的棋子,也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回溯着,转瞬之间,棋盘和她又回到了方才的样子。 “九仙宫的小逆溯法诀?” 情风劫瞪大了双眼。 “你不是焚隐婆娑的门主吗?为什么居然会九仙宫的镇派秘术?难不成九仙宫现在已经被焚隐攻陷了?” “活得久了,会的自然就多了。” 婆娑门主没有过多解释,而是随手又落下一子。 “你又输了。” “啊啊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情风劫掐着腰气鼓鼓的盯着棋盘,但是没办法,谁让自己打不过呢! 好气哦! “哼!我不跟你玩了!” …… 真理之门内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人知晓,唯有正在执行任务的三十九,在听到那声雷霆后猛地抬起头望向苍穹,而后,冥冥之中,她似乎嗅到了一股不太祥和的气息。 …… 另一边,十三一夜之间便跑完了赵晓钰所招供的所有地方,也在这几处秘密宅院的暗格或是密室中分别找到了纳戒、储物袋等物品,借着夜色的遮掩,十三于黎明之前便赶回了赵晓钰所在的宅子。 此时的赵晓钰依然昏迷着,整个人成“大”字躺在床上,身上还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房间中,一股刺鼻的腥臊气味弥漫着,就连床榻也还是湿漉漉一片。十三自然不会对她多温柔,直接一盆冷水泼到了赵晓钰的身上,也压下了那股难闻的气味。 “嘶!” 身子被冷水一激,赵晓钰整个人立马清醒了过来,扭头一看,十三正如幽灵一样站在她的床榻前。 本能的畏惧让赵晓钰牙关有些哆嗦,十三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将纳戒和储物袋丢在她身前,语气森然。 “抹掉禁制。” 赵晓钰惊恐的看着十三,而后将目光转向十三丢来的东西,一个接一个的解除了所有禁制。 十三将所有的灵石归拢了一番,加上先前在厢房所得的五十三万灵石,一共三百四十多万。 “离你的买命钱,还差四百六十万。” “我…我知道,知道,我都会给…” 赵晓钰不知道十三接下来会对她做什么,忐忑的打量着对方。 十三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陷入了思索。 起初,十三确实是打算拿到了灵石就直接撕票把赵晓钰杀了算了,毕竟她的大哥赵真雄把陈锦鸿打的重伤垂死,杨巅峰也受了不轻的伤。作为赵家的嫡系,享受着家族恩惠的同时,自然也要承担家族的仇怨,因此杀了她也不算冤。可当十三看到桌子上的留影石后,突然又萌生了另一个想法。 想从赵晓钰本人的手里再弄到灵石,八成是有点困难了,十三估摸着,她应该确实是把所有私房钱都交代了,加上那枚簪子大概能卖个几十万灵石,还有那辆宝辇,也起码百万以上的价格,这么算算,差不多能有个五百来万,剩下的,就看赵真宇那边是什么个情况了。 如果自己现在派人把留影石送到剑谷赵家,或许还能再勒索到一大笔钱,但作为一家之主,又是大宗门的大长老,没有情报分析,十三实在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面对自己的敲诈,最终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如果换做十三自己坐在赵家家主的位置上,最正确的选择,就是直接放弃赵晓钰,因为你根本不能确定留影石究竟被拓印了多少份,也不能确定给了钱之后对方会不会信守承诺的放人,销毁留影石。因此,一味的顺从对家族而言太过被动。 最好的方式,就是在放弃赵晓钰的同时,通过各种手段主动引导其他修士的言论,也就是地球上所说的舆论,尽可能的将赵晓钰塑造成一个极其悲惨的受害者形象,把她给赵家带来的名誉上的损失降到最低。然后再暗中调查,找到自己,最后干掉自己。 但赵晓钰毕竟不是赵家之主,也肯定没有作为家主的城府和气魄,因此,这枚留影石现在还不能送去赵家,它还有更大的用途。 见十三不吭声,赵晓钰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恐惧蔓延下,似乎呼吸都不太顺畅。 而就在此时,十三冰冷的目光正好扫了过来,吓的赵晓钰浑身哆嗦。 “求你,别杀我!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赵晓钰声音颤抖的哀求着,十三上下扫了她一番,最终将匕首插回了腰间。 “放过你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十三双手交叉在胸前。 “你说!别说一件,一百件我都答应!” 赵晓钰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有的光芒,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如此的接近死亡。 “你不用着急,等需要用到你的时候自然会通知你,但是现在,还不能放你走,张嘴。” 十三将一颗血红色的药丸拿在手中。 赵晓钰见状,看了看药丸,又看了看十三冰冷的眸子,纠结的抿了抿嘴,最终还是依言张开了嘴。 就在赵晓钰吞下药丸的时候,一道传讯符突然飞入十三手中,看了一眼传讯符中的内容,十三微微用力,捏碎了玉符,而后将目光转向赵晓钰。 “麻烦你再睡一觉。” 说完,十三又是一记手刀,赵晓钰还没来及说话,便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这地方不能待了…” 十三将赵晓钰粗暴的塞进灵兽袋里,趁着天色还没大亮,简单的收拾了一番房间里的痕迹后,出了门,将庭院中的宝辇也一起收入纳戒后,转身离开了院子。 第78章 目标赵真宇 泷玉坊市,位于四方城百里之外,是整个剑谷势力范围内最大的一处坊市。 此地每天来往的修士多达上百万,显得极为繁华。因为剑谷本身的特殊情况,因此,泷玉坊市和流苏城差不多,坊市内世世代代生活着不少凡人,这些凡人中,不乏有剑谷大姓的旁支,只因没有修行的天赋,被安排在坊市内处理一些杂事。 即便如此,有家族血脉做纽带,这些人也比大乾王朝不少大城内的凡人活的逍遥自在的多。 如果说整个泷玉坊市内过的最滋润的人是谁,那赵真宇绝对是独一档的存在。 有赵家次子的身份在,赵真宇在坊市内无人敢招惹。也正因为如此,赵真宇平日里在坊市内也是嚣张跋扈,横行霸道的主,平生最大的爱好只有一个,那就是女人,尤其是有相公的女人。 调戏有夫之妇,勾引良家女子几乎就是他除了修炼之外的全部生活。总之,在整个剑谷势力范围内,赵真宇的名声也绝对是最烂的,只是,大多数人对于他的举动只是敢怒不敢言,就算有敢言的,也不能真把他怎么样。 毕竟,他那凝神境的护道人可不是吃素的。 前些日子,赵真宇又勾搭上了一家灵粹铺子的老板娘。 那老板娘的娘家姓陈,名为陈媛,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貌,生的是肤白貌美,臀翘腿长,尤其是一双狐媚的眸子,仿佛能把男修士的魂儿都勾走,一颦一笑间,说不出的风骚妩媚,在整个泷玉坊市内也是小有名气。 赵真宇实际上早就注意到她了,奈何她那相公平日里根本不离陈媛身边半步,日夜防贼一样的防着所有接近陈媛的男修士,甚至连公狗都防着,让不少对陈媛有非分之想的男子望而却步,暗地里都骂他是娘子的看门狗。 赵真宇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更喜欢的是那种勾搭有夫之妇时心理上的刺激感,还真没做过什么杀人夺妻的极恶事情,这也是他虽然在泷玉坊市里声名狼藉却还能一直潇洒的主要原因。 只勾搭,不强迫,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这个度,他掌握的就很有分寸。 前些日子,陈媛的相公总算是外出采办去了,也让赵真宇有了可乘之机,一天到晚几乎赖在那间铺子里。 原本,那男的半个月前就该回来了,可没想到,整整一个月了,一点音信都没有。陈媛本来也只是跟赵真宇开开玩笑,说两句荤话,偶尔被他占占手上便宜,笑骂两句也就过去了,结果没想到自己相公一去这么久,音信全无,让她在心慌的同时,萌生了其他的想法。 她相公姓张,乃是一介散修,但其实修为还挺高,这也是当初她选择与其结为道侣的主要原因。那姓张的一辈子的积蓄,都砸在了这间灵粹铺子里,如今,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想要在泷玉坊市内更好的生存下去,就必须要找个后台了,否则,以她的修为,能不能守住这间铺子还真不好说。 于是乎,一来二去,她也就自然而然的跟赵真宇勾搭在了一起。 至于赵真宇的名声如何?陈媛根本不在乎。她看上的只是赵真宇的身份,就如当初她看上的也只是她相公的修为和灵石。更何况,赵真宇才不到二十的年纪,可比他相公厉害多了! 一连十多天,赵真宇基本上全都腻在陈媛的身上。白天看她工作,晚上和她一起工作,两人厮混的可谓是昏天黑地。 他自然也知道陈媛的目的是什么。 别看他年纪不大,但已经是流连花丛多年的老手了,他根本不在乎那些,反正双方各取所需罢了。若届时陈媛非要不识好歹的纠缠下去,大不了再给她一笔钱打发了就是。 原本,他打算在这熟妇这儿再玩上个几天,毕竟这女人床榻间的功夫确实非同凡响,可就在今天一大早,一件突发事情,成功的引起了赵真宇的注意。 天蒙蒙亮,街上还没有什么人行走,赵真宇早早的就将陈媛拉到了二楼的窗口,美其名曰日修行在于晨,哪怕是双修也要趁早努力,顺便感受一番东方的第一缕晨曦。 陈媛拗不过他,虽然觉得赵真宇的行为有些过于龌龊,但她也知道对方不外乎图的就是自己的身子,于是顺从的来到了窗边趴下了娇躯。 正当赵真宇正在努力“修行”的时候,突然,街角处猛地窜出一名女子,那女子的脸上满是慌张,哭的梨花带雨,身上穿的竟是一袭火红的霞帔,只是,这件极美的华服上有好几处刀剑留下的口子,渗出殷红的鲜血。 那女子死命的往前跑,同时还不断的向后惊恐的张望,仿佛身后跟着什么恐怖的凶兽一般。 跑着跑着,那女子来到了赵真宇的窗下,下一刻,一道剑光闪过,那女子身前,一个人影从虚空中浮现,当头便是一剑斩下! 女子的目光中满是惊惧,急忙提起兵刃格挡,却因为修为的差距,被这一剑斩出十数米远,兵器被震飞,整个人口吐鲜血后跌坐在地上。 她哆哆嗦嗦的望向来人,余光突然瞟到了正在窗边奋勇“修行”的赵真宇,而后猛地抬头,向着赵真宇死命的呼救! “道友救命!救救小女子!” 赵真宇这次看的仔细,那女子长得极美,身段也玲珑有致,尤其是现在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瞬间让赵真宇眼前一亮,直接一个没忍住居然提前结束了“修行”。 那个从虚空走出的人影闻言,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向赵真宇,不由的皱了皱眉。 “焚隐办事,无关的人滚开!” “嗯?” 赵真宇拽着陈媛的头发,将她拉到了一边,慢条斯理的穿上衣服,上下打量着这个浑身都裹在斗篷里,戴着黑色面纱的人。 “遁虚术?居然是焚隐的人…” 赵真宇微微皱了皱眉。 说实话,作为上流宗门,剑谷虽然不是圣地,但焚隐应该也不会为了一点弟子的纠纷就打到剑谷来,那并不符合焚隐的利益,一般而言,焚隐只会为了灵石去杀人,亦或者,是他们非常看中的某种东西。 “道友,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这人觊觎我家传的秘术,昨天,在我与相公大婚之日,竟然当着我的面将我相公残忍杀死,又一路从四方城追杀我到此处,我求求你,只要你救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女子浑身颤抖,跌坐在地上,一步一步向后挪动着,那焚隐之人似乎也怕事情有变,当即便快速冲向她,手中长剑刺出,直指女子眉心。 “杀了人家的相公,还要斩尽杀绝?忠伯,拦下她!” 赵真宇一听这么美貌女子竟然真的是才大婚的妇人,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说不上来的特殊悸动,甚至没怎么思索,便向着不远处喊了一声。 “叮。” 一声轻响,那刺出的长剑被一道灵气所凝的剑气弹开,焚隐之人顺势挽了个剑花,将剑身上的力道卸去,而后冷冷的盯着侧方不远处走出的男人。 那男人看上去如凡人六七十岁的样貌,头发几乎全部花白,长相虽然普通,但目光却很锐利。 焚隐之人紧了紧手中的剑,气势上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冷冷的盯着眼前的老者,开口道。 “我乃杀圣堂长老座下弟子钩吻,此事,似乎和尔等没有任何干系?” 赵真宇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直接从窗户纵身跃下,来到他口中的忠伯身旁。 “如果我说,这女人本少爷保了呢?” “呵…” 来人听后微微一愣,而后不屑一笑。 “我焚隐要杀的人,凭你,你保得住吗?” “宇少爷。” 站在他身旁的忠伯微微皱了皱眉,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转换,片刻,他突然唤了赵真宇一声。 “老夫觉得,这事似乎颇有些蹊跷,宇少爷若执意插手此事,还请三思。” 忠伯其实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蹊跷,但他总觉得眼前这件事情似乎透着些古怪。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件事里没有任何的猫腻,贸然插手到焚隐的任务里,就算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弟子,但他身后站着的毕竟是东土魔道的第一圣地,这让一向谨小慎微的他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道…不,公子!求求你救救我,我是真的不想死!” 那女子一听忠伯的话,眼泪再也止不住,蜷缩在一旁恐惧的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黑影涕泪滂沱道。 “这…” 赵真宇看了女子一眼,微微蹙眉。 “我早说过了,焚隐办事,不相干的人滚开!” 那人见此情形,当即冷笑一声,目光桀骜,竟然无视了两人,一步一步走向那蜷在地上的女人。 “等等!” 赵真宇微微皱眉,对方已经是第二次让他滚开了。 在剑谷的地界,从来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就算对方是焚隐的人,但俗话说的好,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何况自己多少也得算是个地头蛟? “买这女人的命,要多少钱?”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赵真宇还真没想过请忠伯出手把对方斩杀在此。毕竟此时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一旦将对方斩杀,消息估计很快就会传遍东土,彼时,焚隐估计会像疯狗一样,打着给弟子报仇的理由狠狠的勒索剑谷一番。 可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尤其是那一身新婚装扮,实在是让他心痒得很,思来想去,他决定试试能不能用钱解决。 “哦?” 那焚隐的弟子停下了脚步,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赵真宇。 “都说赵家二郎风流成性,没想到你居然还真舍得……” “你知不知道,这女人方才所说的全是谎言,有人出三十万灵石,买她和她夫家的命,她是最后一个目标,杀了她,我便可以回宗门复命,你现在居然要花钱买下她?” 赵真宇听后,看着那女人期盼的眼神,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口道。 “你就说行不行!” 那人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赵真宇一番,目光在他和那女人身上来回扫视,许久之后,缓缓开口。 “得加钱!” 双手环抱胸前,他漠然的注视着赵真宇。 “按照焚隐的规矩,放弃任务,需要赔给雇主双倍的灵石,而我自己,也等于这么多天白忙一场。九十万,最少九十万灵石,少一分,你都保不住这个女人,就算是你的护道人也不行,因为他根本不敢杀我。” “宇少爷,还请您三思!” 忠伯闻言,不等赵真宇开口便面目肃然的沉声说道。 赵真宇微微挥了挥手,示意忠伯先不要说话,而后看向那人问道。 “是不是,只要拿了钱,你和这女人之间,就不再有任何瓜葛。” “我只能说,拿了钱,我不会再接关于这个女人的任务,我会把情况如实反馈给雇主,至于雇主后面如何打算,我管不着。” 对方的话让赵真宇沉默了,自己给了钱,很可能只能解决暂时的问题,而且,如果后续那个雇主执意要斩尽杀绝,自己还极有可能因为这个女人,跟焚隐产生冲突。 有点难办了。 那女子见赵真宇突然沉默,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在赵真宇的面前便开始使劲磕头。 “公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侍奉您一辈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宇少爷!” 忠伯见此,声音也微微提了一个度,看向赵真宇,不着痕迹的微微摇了摇头。 他自然也不希望赵真宇跟焚隐有所牵扯。 一般而言,焚隐的弟子执行任务,对某个宗门的弟子出手,就算被目标的其他师兄弟给杀了,或是导致了任务的失败,焚隐也不会有什么话说。毕竟人家是同门,被反杀了那是自己技不如人。 正所谓杀人者人恒杀之。 可若是不相干的人突然横插一手介入到焚隐的任务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场面突然变得安静,只有那一身霞帔的女子还在不断的磕着头,鲜血顺着她的额头不断滴落,那泪眼婆娑的可怜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疼。 “我答应了!” 良久之后,赵真宇一咬牙,看着焚隐的持剑人冷冷道。 “希望你信守承诺,拿了钱之后,就此离开。” 那人听后不为所动。 “这个你放心,我与她根本就没有仇怨,对我而言,一切只是任务,只要拿到钱,我转身便走。” “忠伯。”赵真宇扭头看向自己的护道人。 “哎…” 老者微微叹了口气,再次看了那女人一眼,拿出一枚纳戒递给赵真宇。 将纳戒抛给对方,上面的禁制已经被抹除,那焚隐的人接过纳戒后用神识扫了一番,确认无误后将里面的九十万灵石全部转移到了自己的纳戒中,而后又将那枚纳戒抛给了赵真宇。 “有必要这么谨慎吗?” 赵真宇目光有些鄙夷,倒是忠伯目光微动。 那戒指上确实有他留下的后手,可以追踪到戒指的位置,只是没想到这个焚隐的弟子如此小心。 “既然如此,那祝赵少爷玩的开心。” 那焚隐的弟子说完,转身便遁入了虚空,走的异常干脆。 “小女子楚瑶,多谢赵公子救命之恩,此生甘愿当牛做马,以报答赵公子的恩情,只是,我那可怜的夫君,我可怜的夫君啊!…哇!” 楚瑶见自己终于获救,积压已久的压力终于得以释放,当即抱着赵真宇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赵真宇见女子此番穿着婚服梨花带雨的样子,内心里突然泛起一丝邪火,一股禁忌般的枷锁似乎也被悄然打开。 “起来。” 他上前扶起跪在身前的女子,感受着对方胳膊上的柔软,内心忍不住一荡,鬼使神差般的将手放在了楚瑶的腰上。 “公…公子……” 楚瑶自然感受到了放在腰间炙热的手掌,脸上不自觉的微微一红,她抬起哭红的眼看向赵真宇。 “公子救命之恩,楚瑶无以为报,反正小女子现在也已经是孑然一人,若公子不弃,楚瑶也愿意侍奉公子左右,只是,楚瑶恳请公子,允许我先回四方城外,将亡夫及阿家阿母下葬,让他们能入土为安。” “应该的,唔…既然如此,本少爷陪你一起去。” 赵真宇的手不断的楚瑶的腰间和后背来回轻抚,惹的少女一阵娇羞,也看的赵真宇心头火热。 “宇少爷,方才之事,涉及焚隐圣地,我必须亲自去见家主一趟,眼下,您最好和我一同回剑谷。” 忠伯眉头紧锁,看着赵真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少爷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风流,且对有夫之妇,有着一种极端的病态迷恋…哎…到底还是年轻人,容易把持不住自己,不像老夫,女色不过是红粉骷髅罢了! “少爷,您回去,那人已经拿了钱,想必应该不会再来追杀我了。” 楚瑶看着赵真宇,虽然她说的轻松,但赵真宇还是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丝的惊恐。 赵真宇看了看忠伯,又看了看眼前动人的女子,思索再三,还是对自己的护道人摆了摆手。 “你且去,此地怎么说都是剑谷地界,此去四方城不过百里路程,应该没什么事。” 忠伯的目光在那女子和少爷间来回扫视了半天,思索再三后,对赵真宇抱拳一礼,而后化身虹光,向着剑谷塔楼方向飞掠而去。 “走,坐我的飞舟去。” 赵真宇抬手一抛,一艘极其精美的如同小型画舫样式的飞舟出现在二人面前,赵真宇牵着楚瑶的手便走了进去,刚进入画舫,赵真宇便急不可耐的一把将玉人揽入怀中,而后,在一阵灵气激荡之后,飞舟向着四方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灵粹铺子二楼的窗前,陈媛站在窗边恨恨的看着飞舟远去的方向,暗骂了楚瑶一声不要脸之后,也只能悻悻的回到了屋里。 也无所谓了,反正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现在大家都知道自己和赵家二公子有一腿,想来短时间内应该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人来找自己麻烦,而且,自己也从赵真宇那弄到了不少钱。 只是可惜了那具年轻又有冲劲的身体! …… 飞舟在晨曦的照耀下驶出了泷玉坊市,坊市的城墙上,一道身影从虚空中浮现,此时的三十九已经换下了那一身黑色的斗篷,只不过,看着飞舟的速度,她不由的微微皱了皱眉。 之前的计划都挺顺利,根据自己的多方调查,赵真宇的护道人名为赵忠,此人行事异常谨慎,且在重要的事情上缺少主见,说白了,就是有些优柔寡断。 因此,当时的三十九才会表现的如此猖狂。她越嚣张,赵忠反而越不敢真的动她,毕竟在对方看来,她身后站着的可是“焚隐”圣地。 根据性格的分析,她也推测出赵忠大概率会亲自将此事禀告赵家,当然了,就算赵忠没有被支开,她还有后续的安排,只是她自己也没想到,虽然支开了赵忠,但赵真宇还有这么个好东西,之前从来没见他用过,想来是天天混迹温柔乡,根本就用不到。 那飞舟的速度可比寻常修士的虹光快多了,至少以她的修为是肯定追不上的,不得已,她只能向少主发去了传讯符,而后自己远远的吊在飞舟后面,向着四方城赶去。 只希望谢书瑶能够放聪明点,别坏了少主的事,否则,哪怕追杀到天涯海角,自己也会把她剁碎了喂狗! 第79章 双杀 飞舟内,赵真宇兴奋的对着楚瑶这个刚死了相公的女人上下其手。 这女人他花了整整九十万灵石,虽然这些钱对他而言真不算什么,但不玩回本岂不是亏大了?而越摸,赵真宇越发的不可收拾,他发现这个女人的身段,比自己想象中要好的多的多! 楚瑶自然是谢书瑶随口杜撰的假名,此时她虽然被赵真宇撩拨的满脸羞红,但心底却异常的矛盾和复杂。 这种矛盾与复杂自然不是来自于那所谓的亡夫,而是来自于焚隐的那个女人。 她是被迫参与到这场事件中来的,心中自然也是不情不愿,奈何被下了咒,由不得她不听话,但眼下,谢书瑶见自己有机会与赵真宇在飞舟内独处,心中又止不住的泛起了小心思。 她是怕死的,非常的怕死。但其实她也能感受到,那个焚隐的女人给她下的咒并不是某种很恐怖的极端烈咒,即使对方催动了咒印,从发作到杀死她也需要一些时间,而这个时间,只要赵真宇愿意,将她带去剑谷的驻地,让修为极高的人替她解除咒印应该不成问题。 毕竟,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肯为了她花整整九十万灵石,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还是在她的心底掀起了涟漪。 但问题是,自己应该怎么跟赵真宇说? 难不成告诉他其实自己只是被迫和人演戏,你已经被焚隐的人盯上了,赶紧回剑谷或者把护道人叫回来? 一旦自己真的这么做了,先不说赵真宇会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算计他的人,自己本身也无异于把焚隐得罪的死死的。 一边是自由,一边是性命,谢书瑶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如果事情被自己弄砸了,到时候既得罪了剑谷,又得罪了焚隐,怕是真的天下之大,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一番激烈的挣扎之后,谢书瑶权衡再三,终于还是选择稳妥一点,继续配合焚隐的那个女人演戏,对于这个为自己花了那么多钱的剑谷二少爷,那就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怎么了,我的美人儿?” 赵真宇见眼前的女子突然间有些魂不守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的抽出放在对方胸前衣襟里肆意揉捏的魔爪,用手指勾了勾谢书瑶的下巴,戏谑的问道。 此时的谢书瑶,一身喜服已经被赵真宇尽数褪去,只留下一件单薄的小衣,那是赵真宇为了自己的特殊嗜好故意没有扒下来的。 谢书瑶看了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本少爷弄疼你了?” 赵真宇的眼中满是淫邪,坏笑着问道。 “不…不是的。” 谢书瑶顿了顿,突然抬头。 “少爷救我性命,我便是少爷的女婢,少爷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只是若少爷现在就想与我…与我做那种事……能否请少爷先别去四方城,我…我实在没脸面对亡夫一家……” 谢书瑶越说声音越小,但她脸上流露出的那种巨大的羞耻感,以及她所说的话,却在深深的刺激着赵真宇,也让赵真宇内心里的邪恶感再次放大,小腹处仿佛有一团邪火在不断的燃烧着。 “若是我说,本少爷非要当着你亡夫一家的面要了你呢?” 赵真宇表情玩味的看着谢书瑶。 谢书瑶心底暗骂了一声腌臜龌龊,眼中却不自觉的流出泪水。 这还真不是她装的,只要每每想想自己的处境,被人以性命胁迫,逼着自己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肆意玩弄,她就感觉自己像是被命运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看着无声哭泣的女人,赵真宇忍不住又捏了捏她胸前的柔软。 “也罢,既然美人儿都发话了,那本少爷就可怜可怜你,只不过,你要陪本少爷玩点别的花样。” 赵真宇说完,竟然操控着飞舟,向一座偏僻的孤耸山峰飞去。 几十息后,飞舟停在山巅,赵真宇一把将谢书瑶抱出了飞舟,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她最后的小衣也一把扯了下来。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既然你不愿意去你亡夫那,那就陪本少爷在这里快活。” 说完,赵真宇便急不可耐的亲了上去。 “少爷…唔……” 谢书瑶还要说什么,结果直接被赵真宇用嘴给堵住了。 她默默流下两行清泪,没想到自己一路奔逃这么久,最终并没有改变命运,只是从虎口又入了狼窝。 “好了我的小美人,既然你那死鬼相公没能让你做成女人,那就只能本少爷发发慈悲让你快活了!” 赵真宇的眼中满是邪火,一番调情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心底的冲动,当下就准备把谢书瑶给办了。 就在他低着头准备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突然间,赵真宇的心头猛地狂跳,身过,像是有一股来自地狱的阴风刮过,他察觉到了一抹微弱的空间波动,可偏偏这个时候,谢书瑶却死死的用腿缠住了他的腰! 电光火石之间,赵真宇猛地抱着身下的女人一个翻滚。 “噗!” 长剑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从谢书瑶的后腰穿透了她的小腹,而就在赵真宇抱着谢书瑶翻身的间隙,他也猛地用腿撑开了怀中的女人。 “啊!” 谢书瑶吃痛,惨叫了一声,却死死的咬着牙没有松开抓着赵真宇的手,由于那瞬间的翻滚,也因为赵真宇撑开了怀里的女子,剑锋并没有刺入他的丹田,而是在他的左肋下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而后,一道剑气顺着剑锋疾射而出,可让来人没有想到的是,赵真宇的身上猛然之间迸发出一股极强的带着灼热气息的灵气波动,直接就震碎了那道激射而来剑气,下一刻,他便以强横的修为强行推开了怀里的女子,脚下用力一蹬,瞬间与来人拉开了距离。 摸了一把身上的伤口,赵真宇满脸阴霾的看着来人,又看了一眼方才还在他身下承欢的女子,此时此刻,他自然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自始至终,对方的目标都是自己。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焚隐的人也会耍这种肮脏的小手段。” 他眯着眼冷冷的看着三十九,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我也没想到,世人皆以为赵家二公子不过是一个只知道玩女人的纨绔,谁又能想到,年仅十七岁,竟然已是脱凡境的修为。” 三十九紧了紧手中的长剑,一瞬间,她就明白了为什么赵家会给他安排护道人。 十七岁的脱凡境,这资质,可能比起他大哥来还要更胜一筹,只是不知道,他一味的向世人展露自己放荡不羁的一面,所图为何,又或者说,难不成女色当真是他最大的爱好? “方才那瞬间你没能杀掉我,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赵真宇快速披上一件袍子,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我能知道,是谁向焚隐委派了刺杀我的任务吗?无双剑宗?” 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前段时间剑谷与无双剑宗的摩擦。 “我说是你会信?” 三十九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赵真宇闻言,思索了片刻后微微摇了摇头。 无双剑宗虽然与剑谷恩怨已久,此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冲突,但双方都是玄门大宗,还真没出现过花钱请焚隐的这帮疯狗来刺杀的事情。 “那就有意思了…” 事实上,赵真宇的天赋确实比他大哥还要好,不仅是修行上的天赋,他还身负特殊血脉——烈阳之体。 这种体质天生好似熔炉,极度亲和火属性的功法,可以将寻常真元转化成烈阳真元,而且得益于烈阳属性的狂暴,突破境界也比寻常修士要更加容易。同样的剑诀剑招,从他手中施展,威力也会提上三分,只是这种体质有一个明显的弊端,那就是迫切的需要女人。 赵家自然也怕赵真宇的天赋暴露,会引来仇敌的暗算,于是干脆将他塑造成整日里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一方面解决了体质弊端的问题,另一方面也将他彻底隐藏起来,可谓一举两得,在外人眼里,赵家最优天赋的还是那位嫡长子赵真雄,至于赵真宇,则被家族长辈以秘法掩盖了修为,看上去不过初入汇灵之境。 所以,到底是谁会对自己出手呢? 赵真宇看着眼前的女子,脑海中飞速思索着。 知道自己情况的,只有赵家之人,但赵家人没有理由会对自己家人出手。 如果说自己真的被杀,那最大的受益人只有一个,就是赵真雄。毕竟,自己的天赋确实在大哥之上。每年,家族暗中给与自己的资源确实也高过自己的大哥,如果不出意外,等自己成长起来,修为后来居上,赵家家主的位子,也很可能是传给自己的。 毕竟剑谷不同于世俗,不存在只传长子的说法,为了家族和宗门的延续,自然是有能者居上。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让赵真宇心中一震,但他依然不愿意相信,自己那个平日里有些桀骜的大哥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你的代号叫钩吻是,告诉我,雇主出多少钱买我的命?” 思索了片刻,赵真宇看向三十九冷声道。 “我观你修为,不过初入化灵之境,我知道焚隐的规矩,也不再去追问到底是谁给你们下了委托,我只想知道,对方花了多少钱,告诉我,我放你离开。否则,你今天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我有一术,可瞬间搅乱周遭灵气,让你短时间内无法遁入虚空,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三十九闻言,目光微微闪动,而后,她同样开始在心中盘算。 她根本就不是焚隐的人,钩吻的名号是少主当初拿来晃点谢书瑶的,她也顺势拿来骗骗赵真宇和赵忠,这样做,就算对方事后寻仇,或是计划失败抓到谢书瑶严刑逼供,也会被钩吻这个名字短暂的误导方向。 但现在对方既然这么问,再结合刚才赵真宇方才那不断变幻的眸子和微表情,三十九推测,他的心中大概已经有了思量。 换做她是赵真宇,如果真的有人委托焚隐的人对他下杀手,一般而言,只有两种较大的可能,第一,是赵真宇风流惹来的杀身之祸,第二,是因为利益冲突有人想弄死赵真宇。 第一种情况来看,赵真宇爱好勾引人妻,但他能下手的女人,其夫多半实力一般,有的甚至就算知道了,但碍于赵真宇的身份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就算想找焚隐买凶杀人也拿不出多少钱,但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就一定是想治他于死地了。 但一个整日流连花丛的纨绔,又能有什么利益冲突可言呢?可现在,三十九既然已经知道赵真宇的天赋,其实非同寻常,从这个角度出发,这里头就有意思了。 想到此处,三十九开口沉声道。 “七百万灵石。” 闻言,尽管赵真宇已经尽力在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但他的瞳孔还是不受控制的微微张开,而这个细节,也被一直盯着他观察的三十九给捕捉到了。 “我可以走了吗?” 三十九微微向后撤了半步。 “放心,我赵某人说话算数,只不过,在走之前,你是不是该把骗我的钱先还给我?还有,你可以走,但这个女人必须给我留下!” 赵真宇目光阴沉的指了指已经回到三十九身侧的谢书瑶。 “这个女人可以交给你处置,但钱不可能还给你,就当刚才你买消息了,我想,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三十九自然不会将那已经到手的九十万灵石还给他,反而继续诱导着赵真宇。 “不要!不要将我留在这!” 谢书瑶一听三十九这话,吓得花容失色,她不用想都能猜到,若是现在三十九真的将自己交给赵真宇,对方,乃至赵家会怎么折磨自己这个算计了赵真宇的人。 “闭嘴!” 三十九冷漠的看了一眼谢书瑶,没等她反应过来,便一拳把重伤的谢书瑶打晕了过去。 “还真是无情的很。” 赵真宇见状冷笑着嘲讽了一句。 “行了,你可以走了。” 三十九深深的看了一眼赵真宇没有再多言,转身便准备离开。 “咻!” 就在三十九转身的刹那,她的身后突然乍烈漫天色火红剑光,灼热的真火在灵气的催动下似乎要将虚空都焚烧殆尽。 “知道了本少爷的秘密,那九十万就当我买你的命好了。” 赵真宇剑诀一掐,一道全是由剑光汇聚而成火红色龙卷在他的身前形成,恐怖的热浪如盛开的莲花在孤峰之巅骤然绽放,伴随着一股极其强势的吸力,瞬间将三十九准备飞遁的身形硬生生留住,甚至还欲将其一点一点拖入那巨大的剑刃龙卷之中。 “去!” 赵真宇冷笑一声,催动着那剑刃混合着真元之火的龙卷猛地向着三十九的方向推去,就在他以为吃定了三十九的时候,异变却再次出现! 一道诡异的身影竟然在那恐怖的龙卷之中凭空出现! 而后,赵真宇便只看到那道身影左手持剑,还没等他大脑反应过来,便感觉丹田处传来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他几乎要直接晕厥过去。 由于他所施展的剑刃龙卷内灵气极盛且有些杂乱,他甚至没有发现这身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竟然还有焚隐的人潜藏在侧?赵真宇心头巨震,同时在第一时间拼尽全力的捏碎了一块玉符。 只不过,对方竟然狠到以剑刃龙卷来掩盖空间上的波动,不要命了吗? 死死的咬着牙关,赵真宇努力的不让自己因为剧痛而晕过去,他艰难的睁着不断狂跳的双眼,便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以左手持剑的姿势刺入自己的丹田。 那男子浑身上下被剑刃割裂的破碎不堪,血肉纷飞,肉身几乎被他施展的剑诀毁了大半,但令赵真宇更加惊恐的是,对方的剑其实也在剑刃龙卷的绞杀下飞速的损坏,到最后,那男子眼见长剑即将被毁,竟然干脆直接以左手为剑,狠狠的刺入自己的腹部,然后,以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恐怖巨力直接轰碎了自己的丹田灵海! 他低头望去,却只看到一截血红色的手骨,至于胳膊上的血肉,已经不翼而飞! 下一秒,赵真宇眼前一花,只见之前的那名焚隐弟子一个闪身便冲到自己的身边,一记手刀砸在自己脖颈上,而后,赵真宇头一歪,瞬间晕了过去。 “少…” “走。” 三十九刚张开嘴,十三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而后,让三十九带上谢书瑶,两人急速离开了这座孤峰,却特地留下了赵真宇的那艘飞舟。 第80章 歪打正着 “噗!” 一盆冰冷刺骨的凉水当面泼下,赵真宇豁然惊醒。 “赵公子,睡的可还好啊?” 三十九戴着一张面具,浑身裹在黑色的大氅里,随手将木盆丢在一边,看着被吊在房梁上用足衣堵着嘴的赵真宇,笑眯眯的跟他打了个招呼。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用过自己的真实声音,而是以灵气改变了声线,听上去非常的中性,加上她一直裹着大氅,因此,即使到现在,赵真宇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男是女。 出乎三十九意料的是,赵真宇并没有吵,也没有瞎折腾,只是冷静又阴沉的看着她,顺便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但却没有任何窗户,这么推测,这里八成是一间密室。密室四周没有点灯,而是以明珠照明,看室内陈设也是格外的考究,显然,这里应该是某个哪个大户人家。 不远处的床榻上,还躺着一个人,但因为帐幔被拉了下来,朦胧中看不清究竟躺着的是谁,但看身段有些偏向娇小,似乎是个女人。 是楚瑶?赵真宇胡乱猜测着,突然,他眼角的余光发现,在身侧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竟然还坐着另一个人,那人就如一块石头一般,气息极其隐蔽,若不是自己观察的仔细,可能就直接给忽略掉了。 “临危不乱…啧啧,没想到赵公子除了人色了点之外,这心性倒是真不错。” 三十九不由的高看了赵真宇一眼。 看来,这个赵家二公子藏得是真的挺深。 “现在我放你说话,你是聪明人,就不用我多交代了。” 赵真宇沉默了三息,微微点点头。 没有犹豫,三十九直接拔掉了对方嘴里的足衣。 “既然你们没有直接杀我,而是把我抓起来,说,你们想要什么?” 赵真宇吐了一口唾沫,目光冷冽的开口道。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三十九笑眯眯的看着他。 “我们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哦?” 赵真宇有些意外。 “愿闻其详。” “有人出七百万买你的命,但是,杀了你,我们只能拿到七十万,几个人再分一分,落到手里实在太少了点,冒这么大的风险,有点不太划算。” “所以呢?” “所以,四百万灵石,我可以放你一条命。” 三十九把玩着长剑在赵真宇的身上随意的划动着,由于赵真宇的丹田被废,已经暂时没了灵气护身,他也没修习过什么横练肉身的秘法,因此,哪怕是轻轻的划动,也会在他的身上留下伤痕。 微微皱了皱眉,虽然只是皮外伤,但也架不住对方这样一刻不停的摧残。 “我不相信,毕竟你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赵真宇指的自然是三十九骗他的那九十万灵石。 “赵大公子,何必这么记仇呢,再说,之前你也骗了我一次,我们两清了。更何况,现在我们谈的买卖不是别的,而是你的命。” 三十九搬了把椅子坐在赵真宇的身前,慢条斯理道。 “呵…那你还是干脆杀了我好了,再说,我身上根本就没钱,我想你也看到了,我的钱平时全在赵忠身上。” 赵真宇自然不会相信对方的鬼话。 “而且,倘若我猜的没错的话,眼下,整个剑谷的势力范围应该都被封锁,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把我关在哪里,但我敢肯定,只要你们带着我,就不可能走得出剑谷地界,至于在剑谷内拿赎金,那更是无稽之谈,别说你们,我自己都不会相信。因此,就算我真的有钱,也愿意给钱,结果还是一样,不过一死罢了。” 当时他之所以拼了命也要捏碎那枚玉符,只因那枚玉符里,藏着一缕他的神魂,在玉符被捏碎的瞬间,那缕神魂已经被玉符内刻画的大阵瞬间传回了赵家祠堂。 那是由赵家太上在他年幼的时候亲自从他身上抽离的,同时还在他的体内种下了一种奇异的蛊虫——玄冰蛊。 而后,再以秘法让玉符内的神魂和他的本体产生某种神异的关联,在他成长的同时,玉符内的神魂也会跟着本体一起慢慢蕴养慢慢成长。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那玉符内的神魂已然壮大。一旦他身死,体内的玄冰蛊就会爆发,并且会以极寒之气冰封住尸体,待赵家人寻回赵真宇的尸身,就可以通过秘仪让玉符内的神魂回归尸身,让赵真宇“再活一世”。 只是,这种秘术毕竟不同于分魂境大修士所炼制的第二道身,存在着颇多缺陷。 例如,万一尸身残破的太厉害,或是被斩成了无数段,其实也没法再使用,而且,这种“再活一世”的神魂其实已经不能完全说是赵真宇本人了,虽然同根同源,但毕竟是两道神魂,而且,还会在融合的过程中失去不少记忆。 但不管怎么说,这门秘术依然是极强的保命手段之一,尤其是对于修为不高的弟子来说更是如此,乃是赵家本家的家传秘术,独属于赵家,而不属于剑谷。 捏碎玉符的瞬间,赵家就会知道自己已经处在生死存亡的边缘,因此,他笃定,剑谷范围肯定已经被封锁了。 在剑谷内拿赎金肯定是不可能的,对方又不是傻子。而带着自己,他们也不可能出的了剑谷,灵兽袋不同于纳戒,虽然可以存放生灵,但比起纳戒来说实在太大,太过显眼,根本没法隐藏。这种矛盾基本已经注定了最终的结果,对方不可能放了自己,自己肯定会被杀死。 如果只是被一剑斩杀,那对他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果,毕竟,世人根本就不知道赵家还有这种秘术。 怕就怕,对方会砍下自己的脑袋带回去交差,那样的话,玄冰蛊就只能冰封一具无头的躯体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就只能等赵家再花钱把自己的头从焚隐那赎回来了。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焚隐另一项极其“温馨”的服务。 除了焚隐自身的事务外,在承接他人委托的时候,为了让雇主确定目标已经死亡,通常情况下,执行任务的焚隐弟子会用两种方法。 第一,是用留影石记录下刺杀的过程,第二,也是更直接的方法,那就是把目标的头砍下来带回去。 而为了让死者的至亲能够得到死者的头颅凑个全尸,焚隐内负责情报的机构风满楼会向外界公布谁的头颅还尚在焚隐圣地内,如果有亲朋好友想赎回死者头颅的话,一颗只要九万八灵石,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只要出钱,头颅必还,人性温馨,关怀众生,感动千界十万年…… “不不不…” 三十九听完赵真宇的话,随意的摆了摆手。 “剑谷地界确实已经被封锁了,但只要赵公子肯给钱,我们就愿意在剑谷内放了你。” “你猜我会信?” 赵真宇冷笑一声,一旦对方在剑谷内把自己放了,赵家倾巢之下,这两人根本藏不了多久。就算焚隐有遁虚术,但倘若剑谷真铁了心的想抓这两人,完全可以斥巨资以阵盘封锁空间,再按照区域从外向内一寸一寸的找。 更何况,遁虚术本身也极其消耗灵气,且焚隐的功法气息辨识度极高,之前偷袭自己的那个人是什么修为赵真宇没看清,但眼前这个代号钩吻的弟子不过初入化灵之境,仅凭这一条线索,就能筛掉无数修士,把范围极大的缩小。再发下巨额悬赏,剑谷范围内这么多修士,他们根本藏不住。 “所以,我们就需要赵公子的配合,留下点把柄在手里,然后亲自解开封锁,放我们离开。” “你在做梦?” 赵真宇虽然年纪不大,但人又不傻。 “那可就由不得赵公子了。” 三十九起身,缓步走到床榻前,一把拉开帐幔,掀开了那层薄薄的毯子,露出了一具身材极好的女子躯体。 “你好好看看,这是谁。” 赵真宇的视线移到了床上,只一眼,瞳孔便猛地张开,而后,他愤怒的看向三十九。 “你们要杀要剐冲着我来啊!为难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啊!” “我想你误会了。” 三十九耸了耸肩。 “事实上,只是雇主想让你死了之后还身败名裂罢了,我们虽然可以放了你,但总要顺带着拿点把柄在手里才能放心,你说是?” 赵真宇闻言,只感觉精神巨震,整个人惊的浑身紧绷! 那一瞬间,他的内心里如惊雷一般闪过无数的念头! 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如海啸般袭来,仿佛要将他淹没在深渊大壑之中。 为什么要让一个死人身败名裂? 赵真宇不敢再往下想。 他之前虽然怀疑过自己的大哥,但也仅仅只是怀疑罢了。 可对方的这句话,却让他整个人不寒而栗。 他不相信眼前这个焚隐的弟子会知道赵家的秘术,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想,那雇主好像已经真的没有别的可能了… 毕竟,知道自己有神魂可以重生的,就只有赵家人……所以,让自己“死”后还要身败名裂,是为了杜绝所有的意外,直接把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赵真宇不知是气还是怒,亦或者还带着些许的惊惧,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着。 …… 嗯? 什么情况? 三十九看着赵真宇那突然开始疯狂变幻的神情和不断颤抖的身躯,其实心里同样满是疑惑,根本摸不着头脑。 她的话自然是瞎编的,只是想继续引导赵真宇,把所有的线索都推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雇主”身上。 她和少主都没有想过要完整的放走赵真宇,毕竟他的天赋摆在那里。经过一番商讨,他们也放弃了直接杀掉赵真宇的想法,但是,依然想要通过另外一种手段控制对方,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能产生出其不意的效果也未可知。 退一万步说,就算只留一手是用来制衡剑谷,让对方投鼠忌器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筹码。 如果他们真的想离开,只需要让十三以紫气掩盖两人的修为波动,他们就可以像一个凡人一样大摇大摆的走出剑谷的势力范围。当然了,这话三十九肯定不可能说给赵真宇听,只不过,她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好像又在不经意之间戳中了某个不得了的事情? 这算什么?瞎猫碰上死耗子吗? 三十九目光微动,而后隐晦的看了一眼静坐在角落里的十三,十三没有说话,而是悄悄给她打了一个继续的手势。 “所以,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内心一番推理之后,赵真宇目光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看着三十九,又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心中不由的生出一股极度强烈的不安。 “我们不想怎么样,只是一直听闻赵家二公子生性风流,这不,我们给你送个女人过来。” 三十九一脸微笑的看着赵真宇。 “轰!” 赵真宇感觉自己的脑子仿佛要炸开了,心中那强烈的预感果然还是猜中了。 “你们卑鄙!卑鄙!四百万灵石是!我出!我!出!” 赵真宇双目猩红的看着三十九,一字一顿道。 “可是,正如你自己所说,这里是剑谷的地界,没有把柄在手里,这钱,我们可不敢拿。” 面对暴怒的赵真宇,三十九依然面色如常。 “我的纳戒和身上的各种东西,都被你们扔掉了,是怕上面留有秘术被追踪没错?” 赵真宇用吊着的右手摸索了一番左手的食指,又扫了一遍身上的其他地方后开口道。 “不错。” 三十九大大方方的点点头。 “你和赵晓钰不同,在得知你是赵家雪藏的天才后,你的东西我们自然不敢带在身上。” 他和赵晓钰确实不一样,赵晓钰是真正只有一个赵家嫡女的身份罢了,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赵家养着的一个花纹不太好看但造型还不错的花瓶。 “我的纳戒里确实没有多少灵石,但是,前不久,赵忠正好给我送了不少修炼用的丹药,粗略合计,四百万,只多不少,现在,那里应该不会有人在,放过我二姐,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哦?” 三十九饶有兴趣的看着赵真宇。 “可是,我不相信,毕竟,你在我这里同样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开玩笑,谁知道对方此时说的是真是假,眼下,为了寻找赵真宇的下落,整个剑谷可谓是风声鹤唳,万一这是陷阱,那不是直接就跳进去了? “你!” 赵真宇气急,他自然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报复他,毕竟当初他也确实有把对方斩杀的想法。 “而且…” 面具下的三十九似笑非笑。 “等拿到了你的把柄,我也同样能有办法从你嘴里撬出这批丹药的下落。” 说完,三十九直接捏住赵真宇的下颚,将一颗散发着特殊香气的药丸丢进对方的嘴里,然后提起桌子上的茶壶粗暴的灌了进去。 “唔…吐…吐……咳…咳咳……” 尽管赵真宇并不想配合,但已经没有了修为的他哪里是三十九的对手,一番剧烈的咳嗽之后,还是将丹药吞入了腹中。 “先别急,等药效发作发作,到时候,我自然会放你下来。” 三十九说着,默默拿出一颗留影石放在手上把玩着。 “你也别怨我,我们也不过是尊从了雇主的意愿,要怪,只能怪你影响到了人家的利益,现在能留你一条性命,我们已经很照顾你了,不是吗?赵少爷…” 赵真宇的双眼流出屈辱的泪水,更多的,是内心深处的巨大惊惧感。 他根本无法想象,这留影石一旦流传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轰动,又会给赵家带来怎样的打击,说到底,他也不过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的精神直接崩溃了。 “赵真雄!你他妈的王八蛋!你这个畜生!畜生!你不是人,你是畜生!啊啊啊啊!” 蓦的,赵真宇突然就开始疯狂的扭动着身躯,红着双眼破口大骂。 听着赵真宇突如其来的谩骂,三十九和十三默默对视了一眼,而后,两人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81章 一朵屁桃仙 剑谷的封锁来的快,去的也快,仅仅三天,便又仿佛恢复如初,一切回归正轨,让不少散修在心惊胆战之余同时也成了丈二的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 于是乎,各种乱七八糟的八卦传言开始在剑谷内传开,有说剑谷发现了新的矿脉,此前是在秘密布阵,也有人猜是剑谷发现了不得了的异宝,怕走漏了消息,现在已经秘密取走了,更离谱的是有人说剑谷内有仙器即将问世,此言一出,便被无数修士的唾沫给淹没。 君不见真理之门的情风劫,甚至还没见到尊容,就已经把众人杀的铩羽而归,若剑谷内真的有仙器问世,那对现在的剑谷来说,恐怕根本不是什么机缘,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毕竟这里可是剑谷的宗门驻地,且不说仙器问世有多少势力会来争夺,退一万步说,就算最终剑谷拿下了仙器,但这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祖地恐怕也是要随之灰飞烟灭了。 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里,有一个传闻却很有意思。 有一名修士信誓旦旦的说,剑谷之所以被封锁,是因为剑谷二少爷赵真宇前些日子被人刺杀了。 那人说的绘声绘色,说自己亲眼看到赵真宇在某座山峰上与一个漂亮的女修士野合,原本他是打算偷偷看戏的,没成想就在好戏快要到高潮的时候,突然赵真宇就被人行刺了。 而且,另一个更劲爆的消息是,赵家二子赵真宇,原来竟然还是个隐藏的天骄,年仅十七岁,便已经是脱凡境第一火——心火境的修士了! 此消息一出,确实让不少散修津津乐道。毕竟,剑谷的二少爷风流成性,甚至可以说风流成瘾,能做出这种与人野合的事情也不奇怪,而关于他是天才的消息,则更令人震惊,短时间内便传的沸沸扬扬。 要知道,当初无双剑宗选拔弟子,其中有一条便是二十五岁以下者,贯通阴维阳维可入无双剑宗。贯通阴维阳维,也就是修身境的第二道玄关,四级境的下一个小境界——莫敌境界。 作为剑谷的嫡系血脉,赵真宇不可能仅仅化灵境就突破脱凡境,他在修身境,起码会打通两道以上的玄关。 十七岁的年纪,有如此成就,这种天赋,如果不是因为血脉的原因,完全可以拜入玄门圣地修行。 只不过,这种声音出现后,还没过半日,便销声匿迹了,就连当初那个信誓旦旦说自己差点看了一场活春宫的修士也彻底不见了踪影,没过几日,剑谷在重新开放之后,有人又重新看到了赵真宇出现在了剑谷黑楼,只是这一次,对方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没有了平日的放荡不羁,变反而变得有些阴沉,而且,那个平日里总是跟在他身边的护道人也不见了,而是换成了另外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样貌的女修士。 结合此前的传闻,有聪明的人似乎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那传言,恐怕八成是真的,只是不知道,这三天时间,赵真宇究竟经历了什么。 剑谷中心那座庞大的黑楼里,一间只有赵家人才有资格进入的大殿内,身披黑红色长袍,头戴冠冕,看上去鹤发仙颜的赵琼端坐在首位。 他的目光不露锋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虽然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愤怒的神情,但就是这种平静,却仿佛山岳一般,压的下面的人喘不过气。 良久的沉默后,赵琼微微开口,声音不大。 “钰儿现在怎么样了。” “回父亲,晓钰如今依然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问她什么,她也不肯说。” 说话之人乃是赵琼之子,剑谷的传功长老,赵致俭,此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的相貌,长相没有赵琼端正,看上去有些普通。 “那真宇呢?” “真宇…真宇的丹田是保住了,只是人,最近总显得有些恍惚,问他什么,他也只是摇头,同样什么都不肯说。但他之前却死命的求我,让我放开剑谷封锁,这其中的原因,应该和他失踪的这几天有关,据我推测,十有八九,是对方手里抓住了他的把柄。” “把柄…” 赵琼目光微凛。 “抓起来的那个散修怎么说?” “那人说,他当日确实看到有人突然袭击了真宇,但真宇并没有受到多重的伤,真正将他重伤的是另外一个人,看袭击之人施展的术,可以完全确定,就是焚隐的人。” “焚隐的人…” 赵琼垂下目光陷入沉思,整个大殿里落针可闻,静的可怕。 毕竟事涉焚隐的那群疯子,牵扯的还是赵家潜藏了十几年的天才,这件事对赵家来说,影响不可谓不深远。 原本,赵真宇若是没有这档子事,再过几十年,等他的修为突破脱凡步入凝神境,届时,赵家便打算开始为他造势,也开始让他正式接手赵家的各种事务,有这么一个天才的带领,未来数百年,势头盖过宗主一系的李姓也不是没有可能,可眼下的突然暴露,不光让赵家这么多年努力隐藏成了笑话,还让其他几姓的防备心变的更强了。 尤其是剑谷宗主一系的李家。 没有点别的想法,何必费尽心思的掩盖? 虽然天才有可能在成长起来之前被敌对势力扼杀,但其实这种经历对修士而言本身也很难得,就如青莲剑宗的小长老第五流霞,同样差不多的年纪,已经不知道被焚隐的人刺杀过多少次了,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出来的天才,其战斗意识,经验,手段,心性,也都不是一般修士可以比拟的。 两种成长方式没有孰优孰劣,只能说各有优缺,但你赵家竟然连宗门都瞒着,你想干啥? 揉了揉眉心,赵琼微微叹了口气。 剑谷虽然是上流宗门,但想要摸到圣地的门槛,底蕴还是差的太多。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老对手的剑谷可是很清楚,就连最鼎盛时期的无双剑宗,离圣地其实都还有很大的差距。至于外界传言的,无双剑宗是因为冲击圣地失败,气运衰败才走的下坡路,那纯粹是无稽之谈。 宗门的衰败原因可能有很多,天灾,亦或者人祸都有可能,但无双剑宗压根就没有摸到过圣地的门槛。 尤其是跟焚隐这种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牌圣地相比,那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别说剑谷,就连之前委托剑谷去打脸无双剑宗的众生魔相,在焚隐面前也不敢多龇牙。如今,赵真宇若是真的有什么把柄被焚隐捏在手里,对赵家来说,还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噩耗。 关键,真宇这孩子还什么都不愿意说,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自己家的血肉,总不能严刑拷打或者以邪法搜魂? “那个散修直接杀了,神魂也不要留下,另外…赵忠此前向我汇报,真宇花灵石从焚隐的弟子手里赎下了一个女人,而后,他又被焚隐的人袭击,这么看来,焚隐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他,但问题在于,焚隐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针对真宇,给我查,彻查,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焚隐那边下了委托。” 赵琼的目光突然变得极其锐利,环顾下方,仿佛射出的是出鞘的神剑,刺的下面的人只觉浑身生疼,作为凝神境的大修士,赵琼的神念已经显化了实质,成为“道我”。 “赵忠。” “家主!” 赵忠从人群中走出,一脸苦涩的看向赵琼恭敬的作了个揖。 “你护道不利,致使真宇被人掳走,罚你去碎剑峡面壁三年,你可服气?” “多谢家主开恩,赵忠甘愿领罚。” 赵忠向着赵琼俯首,去碎剑峡虽然会受恐怖的皮肉之苦,但起码好过被斩落修为。他知道自己犯下的过错对家族而言有多严重,也知道家主已经是念及自己多年护道,给自己法外开恩了。 “致俭。” “家主!” 赵致俭这次没有喊父亲,在这座黑楼里,一旦谈及公事,便没有父子,只有家主。 “真宇花钱赎下的那个女人,赵忠说,她在抵挡攻击的时候,身上并没有焚隐的功法气息,你派人去给我查查看,看看能不能查到这个女人是谁,如果发现她还活着,把她带到我面前,老夫要亲自审问。” “是,家主。” …… 剑谷的突发情况,到底还是被来往的散修传了出去,关于赵家雪藏赵真宇的事,也在短时间内传到了许多势力的耳目里,赵真宇本人,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进入到更多人的视野之中。 …… 大道青莲剑宗,东土久负盛名的玄门圣地,坐落在东土极东处,快要接近无尽归墟的地方。 不同于无双剑宗,大道青莲剑宗的道场设立在一处福地洞天里,其内自成一片世界,被外界称作青莲界,乃是很久之前一位宗门掌教所开辟。 那位青莲剑宗的掌教,也曾为人族的崛起披荆斩棘,最终在残酷的搏杀中生生战死,但也为后世留下了一段可歌可泣的传说。 方有崖不是第一次来青莲剑宗了,但每次来,依然会被那股磅礴恢弘的剑意和剑势所生生震撼,那股剑势,乃是青莲剑宗蕴养了不知道多少年一直积累下来的,再全部汇聚于镇派神剑壁琮之上,这把承载了人族一个大脉的神剑,其底蕴之厚重,就连焚隐也不得不佩服。 一入青莲界,便是一道似乎望不到头的天梯,迂回于群山秀水之间,那些道台一层一层浮于虚空之上,上下微微沉浮,仿佛真正的仙家境界。 方有崖听闻,这些道台乃是青莲界刚开辟的时候就铺垫的,以如今千界的价格来看,每一块都价值不菲,天梯下方左侧,是一个以剑意勾勒的“道”字,右手边,一块巨大的灵碑上书着“青莲剑宗”四个大字,在“青莲剑宗”四个字的下方,还篆刻着几行小字—— “若垠昔此铸壁琮,万载青山石上松,犹见深林腾虎劲,怎如大荒锁苍龙!——永念先辈张若垠祖师一剑斩开前路,从此人族不低眉。” 方有崖每次来此,都会看到这句话,亦或者说,每一个修士踏入大道青莲剑宗的第一眼,也都会看到段句话。 短短五十个字,却仿佛能照尽万古,它道尽了一个种族的铮铮傲骨,那是一代先辈无数次的探索、迷失、失败和成功,后人自当永远铭记,并给与客观、公正的评定。 它更是一个种族的脊梁,是古老的历史,斑痕与辉煌。 整个东土人族,就算是焚隐这种百无禁忌的杀胚,也顶多会承接刺杀青莲剑宗弟子的任务,风满楼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曾对外宣称过,焚隐永远不会有打入青莲界的那一天,这也从侧面反应了,大道青莲剑宗在人族的声望究竟有多盛。 “咻!” 一道虹光从山巅落下,一个身穿青灰色长袍的年轻弟子来到方有崖面前,微笑着冲他作了个揖。 “见过方道友,不知方道友来我宗门,所为何事?” “原来是孙道友。” 方有崖也认识来人,青莲剑宗的年轻一辈的一名普通弟子,名为孙胜,之前也曾见过几次,因为年纪尚轻,修为又刚好在化灵之境,所以被安排在此守山。 “今日来此,特地来拜见贵宗第五长老。” “好的,那劳烦方道友在此稍等。” 那弟子说完,便身化虹芒飞入云间,不多时,孙胜重新回到山门前,向方有崖一礼。 “第五长老,眼下正在,呃,正在莲剑池看鱼,方道友随我前往。” 孙胜的脸上多少有点尴尬,这位第五长老什么都好,就是对鱼有着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执念,东土之内不少修士都知道她的这种特殊癖好,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天才的代价? “有劳了。” …… 建莲池边,那个被李无衣称为小于的男弟子,正陪着笑看着蹲在旁边的第五流霞。 “一、二、三……八、九,九、八、七……二、一……” “姑奶奶,一共就九条,你都数半天了,别数了,我好害怕你数着数着就把它们数死了…” 小于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着正拿着竹杖在九条龙鲤上点来点去的第五流霞苦笑道。 第五流霞没有理他,而是侧过头。 “桃子,你说,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它们怎么还不不生病啊,它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死啊,它们好烦啊,真的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第五流霞身边,还坐着一个长相奇怪的女孩,女孩的脑袋长得像一颗熟透了的桃子,整张脸粉扑扑的,小小圆圆的眼睛乌黑透亮,脸上还有两坨颜色更深一点的腮红。她的身子不是很修长,双手和双脚相较寻常女孩来说也短了些许,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裙子,看上去显得极为可爱。 “桃子不知道唉,我只是一朵可爱的屁桃喔。” 女孩歪着头看向第五流霞,随手从衣服的兜里拿出一颗又大又红的桃子,一口咬了下去。 “哎,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快死,我真的太想吃你们了…我实在快忍不住了…” 第五流霞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一只手拿着竹竿在水中戳戳捣捣,嘴里还念念有词,吓的小于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第五长老,方道友来了。” 小于正纠结该怎么劝第五流霞离开莲剑池,便见到孙胜带着方有崖从天际飞来,当即大喜,一步上前将对方迎到了莲剑池边。 “方道友,你来的太是时候了!” “哎?” 方有崖一头雾水。 青莲剑宗这么好客的吗? 果然,师傅您老人家真没骗我,好人到哪都受欢迎。 第82章 方有崖求药,十三主仆的分析 “无双剑宗方有崖,见过第五长老,冒昧打扰,还望第五长老莫怪。” 方有崖正了正衣冠,对着蹲坐在莲剑池旁的第五流霞恭恭敬敬的作揖道。 虽然第五流霞因为年纪很轻的缘故,平日里根本没什么架子,但对方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 而且,修行本身讲究的就是一个达者为先,对方对剑道的理解和感悟已经不知道甩了自己多少个档次,方有崖是打心底服气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十来岁的女子,更何况,严格来说,对方其实还是陈锦鸿的救命恩人。 “唔…是你啊…” 先前守山弟子来报,说有无双剑宗之人前来求见,自己还以为是哪个老古董呢。 “你找我有事吗?”第五流霞眨了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方某此次前来,第一,是想再当面感谢第五长老此前仗义出手,从赵真雄手中救下我师弟,至于其二,呃…其二是想厚颜向第五长老求一颗丹药,救救我那重伤的师弟……” 方有崖说完,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烧的厉害,毕竟他和第五流霞的关系也仅仅因为无双剑宗与青莲剑宗交好,第五流霞曾经几次造访无双剑宗,他身为第七峰峰主的亲传弟子,奉命接待过第五流霞几次。 眼下,他开口向对方所求的,乃是价值数百万的珍贵灵药,可以说,自他懂事以来,一直到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如此尴尬如此心虚过。 “求药救人?” 第五流霞闻言有些懵。 “求药你不应该去太素吗?再不济,也应该是去那几个道宗转转,他们擅长炼制各种丹药…此外,我听闻南域的蛮荒圣教善于剑走偏锋,以毒攻毒的救人之术,你也可以去那打听打听,就是路程有些远,没有大阵勾动天地道韵,单靠肉身横渡,怕是要飞上很久很久。” 方有崖被第五流霞一席话说的满脸困窘,尤其是此处还有其他几个青莲剑宗的弟子在侧,几次话到嘴边,最终都没能说出口。 孙胜和那守池的弟子小于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孙胜率先开口。 “第五长老,弟子还要继续看守山门,就先不打扰您了。”说完,转身驾着虹光便离开了莲剑池,没有丝毫的停顿。 “那什么,长老啊,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否允许弟子先离开片刻?” “哦?你要离开了吗?” 第五流霞听到小于的话,突然间双眼一亮。 “呃……” 小于整个人瞬间僵住。 而后他看向方有崖。 “方道友啊,你跟第五长老先聊着,我有点急事,去去就来,还请你可一定、必须、务必要替我看好这九条龙鲤啊!可千万别让它们突发了恶疾什么的!” 说完,小于看了看有些小兴奋的第五流霞,又看了看面色尴尬的方有崖,一咬牙,还是选择暂时先离开此地。 毕竟他们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来方有崖似乎有难处,也看得出来对方的踌躇和尴尬,不是每个修士都如第五流霞这般,除了剑道……和鱼之外,对什么都不在乎的。 修行嘛,不外乎人情世故,是。 方有崖心中一暖,微微舒了口气,感激的看了一眼两人离开的背影,而后又将目光投向那个坐在第五流霞身侧的奇怪小女孩。 那小女孩此刻也正睁着小小的眼睛看着方有崖,两人对视了几秒。 “你不要看我,我只是一朵可爱的屁桃喔。” 方有崖汗颜,冲着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讪讪一笑,而后再次向第五流霞作了个揖,正色道。 “第五长老所言,方某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哎…只是实在是囊中羞涩…我与诸位师兄弟全部身家凑在一起也不过一百三十万灵石。无双剑宗眼下的情况想必第五长老也应该有所耳闻,这些日子,不时有魔道弟子以切磋为名来无双剑宗挑衅,我剑宗本就不善炼丹,一时之间丹药吃紧。陈师弟的伤非同寻常,乃是丹田受到剑术重创,所需的起码也是上品灵药,宗门内现在已无多余存货,因此,有崖今日才会如此厚颜,特来青莲剑宗求药。” 方有崖说完,竟然直接跪在了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很多的少女面前,他红着眼眶看着对方。 “陈师弟与我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修为尽失,甚至丢了性命。只要第五长老肯为方某求一颗补天丹,方某往后三年,不,五年!任凭第五长老差遣!” “哎?” 第五流霞被方有崖这一跪也是跪的有些手足无措。 她平日里醉心于剑道,虽然挂着长老的名头,但宗门琐事从来也不会麻烦她去处理,她还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那个…你先起来。” 第五流霞从池边站起身,将手中竹杖刺入方有崖腋下,不等他开口,便直接暴力的将对方托起身。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还要多的方有崖,第五流霞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 “实话跟你说了,我比你还要穷,身上一共还有七百多灵石,还是上次碰巧遇到了你们无双剑宗的那个秦君行,是他给我的买鱼钱…” “第五长老你说什么?” 方有崖眼眸一亮。 “你见过我秦师弟?他如今人在何处?” “应该是他,反正他说他是,一个长得丑丑的人。” “呃…” 方有崖有些尴尬。 “秦师弟…秦师弟的长相确实…确实有些平平无奇。” “那应该就是他了,好像不太好,他的左臂废了。” “废了?何为废了?” “就是被人给砍了啊,没了。” 第五流霞用右手在左肩上做了一个削砍的动作。 方有崖闻言,心头猛地一沉。 所以,这就是小师弟一直没有回宗门的原因吗?他当然知道缺失了一条胳膊对一个玄门修士,尤其是一个修为尚不算高的玄门修士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请问,第五长老是在何处遇见我那师弟的?” 第五流霞回想了片刻,有些不确定道。 “应该是大乾国地界,没记错的话,当时应该是在扬城附近的某个地方。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还在不在那就不好说了。” 方有崖点了点头,拱了拱手。 “多谢告知,在与不在,既然知道了,总要过去看看。” “至于你所求的补天丹呢,我确实是没钱给你,相信你也明白,宗门有宗门的规矩,数百万灵石不是小数目,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让宗门调派给别人。而且,你的天赋不差,脱凡境乃是修士至关重要的一个境界,真蹉跎了三年五载,骨龄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方有崖沉默了良久,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过这个结果,但真正听到的时候,依然还是止不住的失落,毕竟,他真的已经尽力了。只是没想到,现在不光药没能求到,还突闻了另一位师弟的坏消息。 难道真应了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方有崖微微抬头仰望苍穹,青莲剑宗内一派鼎盛气象,但他那双眸子里,却空洞的没有交集。 时下已是春暖花开日,花开姿笑,离人却久久未归。纵心有安放处,宗门前路却飘忽不定。一旦无双剑宗真的走向没落,他们一腔热血追逐的生命的澎湃,都不过梦幻泡影。 什么是修行,什么是道心?不过是千丝万缕的羁绊串联成的只争朝夕,白云千里万里,明月前溪后溪,一日心期千劫在,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倘若,这些羁绊全部斩断,纵然千百年后问鼎绝巅,又与孤魂野鬼有何异? 长叹了一口气,方有崖只能在内心里感叹一句人力有穷时,造化爱弄人。 再次对第五流霞抱拳一礼。 “不论如何,还是感谢第五长老能给我带来了秦师弟的消息,不胜感激,那方某便不多打搅了,告辞。” 第五流霞轻轻颔首。 “不送。” 方有崖转身,化身虹光飞到了半空中。 “哎!你等等!” 第五流霞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门大声道。 方有崖停住身形,疑惑的看向对方。 “你回来,等我一下。” 第五流霞说完,便施展剑光飞遁术,“咻”的一声就消失在了莲剑池旁。 方有崖从空中落下,有些懵的看了一眼第五流霞飞走的方向,又看了看依然呆坐在池边的小女孩。 女孩默默的再次掏出了一颗大桃子,一口咬了下去,汁水飞溅了一脸。 “你不要再看我啦,我真的只是一朵可爱的屁桃喔!” “嗐…” 方有崖尴尬的扶了扶额头。 不多时,第五流霞的身影再次飞了回来,刚落地,便将某个东西抛给了方有崖。 “这是…” 方有崖目光有些呆滞。 “如你所见,一颗补缺丹。” 第五流霞努了努嘴。 “当初掌门师兄给我的,但是补缺丹的主药是苦芯莲,我嫌它太苦了,就一直没吃,反正我吃了其实也没啥用,就一直丢在住处。你今天不说,我根本就想不起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你先拿去,就当你欠我个人情。” “或者,你也可以试着看看能不能卖掉,然后再加点钱购置更合适的丹药。” 第五流霞想了想道。 这一瞬间,方有崖突然感觉鼻子一酸,两行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或许只有陷入过绝望的人,才能真正的感受到希望的珍贵。 “方有崖,替诸位师兄弟,拜谢!” 这一次,方有崖没有再下跪,而是拱着手,对着第五流霞深深的鞠了一躬。 “不必如此,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第五流霞随意的摆了摆手。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唔…那你现在能不能让这几条龙鲤突然暴毙啊?” “啊?” 方有崖闻言,直接愣在当场。 …… “少主,你说,赵真宇当时为何会有那种奇怪的反应?” 天殇王朝,不,现在应该叫天殇天朝了。 自从与南冥的关系暴露了之后,天殇天朝便开始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发展着,加上南冥在暗中各种帮衬,没多久便乘势汇聚了大量的天地气运,整个殇阳城内祥龙频现,地涌金莲,终于在某个正午,气运升腾到了制高点,一举从王朝晋升为天朝。 再次走在殇阳城的大街上,十三是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三十九却感慨良多。 上一次二人前往此处,还是在执行焚隐委派的任务,去屠杀裴家满门。如今,又一次路过昔日的“裴府”大门前,发现这里早已经改换了门庭。 一草一木皆未变,沧海桑田已非旧人。 不知道裴大小姐后来有没有来过这里,若是来过,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殇阳城福地金玉楼,乃是白水泉城王家开在天殇王城的门面,足有九层之高,寓意金玉满堂。而今,十三和三十九就坐在金玉楼某间贵客厅的窗边,看着下方人来人往的街道轻声交谈着。 有阵法的阻隔,他们也并不担心会被人窃听,在隐私方面,王家一直做的是极好的,从下面仰望,根本就看不到十三和三十九的影子。 “说明在赵真宇看来,去“焚隐”委托任务的人,就是赵真雄,问题只在于,他为何如此笃定。” 此时的殇阳城,修士比两年前多了不知凡几,虽然是刚晋升的天朝,但那种蒸蒸日上的恢弘气象已然形成,在这些修士中,最多的便是儒门弟子。 运朝刚晋升不久,此时的气运是最容易争取的,因此有不少儒门弟子拜入运朝,在修阴德的同时还潜修功名,以气运孕养着自身的“器”。 “当时赵真宇曾问过我,有人出多少钱买他的命。” “你告诉他七百万,是想让他觉得,他不是因为情债被刺杀的?” “是。” 三十九点点头。 “但倘若不知道他是天才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他是天才,换做我是他,在确定不可能有别人知道自己真实修为的情况下,我只能假设是认识的人委派焚隐进行了这次刺杀任务。” “其实,有一个点,可能你忽略了,也可能当时的赵真宇因为心态的剧烈波动也给忽略了。” 十三突然道。 “哦?秋夏愿闻其详。” “修为。” 十三抿了口茶。 “你的修为前不久才打通督脉步入化灵境,如果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就应该能想到,如果真是认识的人委派了任务,那焚隐肯定已经掌握了他的真实情况,就不可能安排你这种修为的人来刺杀他。但他在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想要斩杀你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防备,显然他对我的存在完全没有考虑到。” “是,关于这点,当时事发突然,秋夏确实给忽略了。” 三十九回想了一番,认真的点了点头。 “当赵真宇听到你让他死了之后还要身败名裂的时候,他的情绪明显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里应该就是他内心笃定了自己猜测的重要时间点。但试想一下,什么人才会那么在意自己“死了”之后的名声呢?” “少主的意思是,他觉得自己不会死?” “不知道,但我感觉,他在说那句“那你还是干脆杀了我好了”的时候,显得太冷静了,完全不像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状态,至少,不应该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表现。” “所以,他可能确实有把握活下来?” 三十九与十三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两个人竟然同时开口。 “玉符。” 十三点点头。 “估计那玉符就是他的底牌。” “看来,这个赵真宇比我们想的要厉害,只是那枚玉符,八成也有这样那样的限制。” 三十九微微一笑。 “管他呢,反正现在他的把柄在我们手上,只不过,估计那个赵晓钰这辈子是难走出阴影咯,叫她调戏少主,活该,哼!” “皮一下你很开心?对了,谢书瑶的钱你给她了?” 十三突然想到了什么。 三十九点点头。 “咒印我也给她解了,但我估计,赵家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十万灵石,自然要承担点风险的。” “笃笃笃。” 十三的话音刚落,这间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 第83章 金玉楼里 听到敲门声,两人将目光投向门口,三十九剑指一并,以灵气点在房门的阵眼上,将门打开。 “嗯?” 见到来人,三十九目光中透着些许疑惑。 “阁下是何人?金玉楼那位钱管事呢?” 她与十三之所以会选择来殇阳城的金玉楼,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所要购买的丹药价格相对昂贵,一些小的坊市内没有现货,另一方面,此处乃是天朝都城,安全系数要比坊市高出太多,而且离剑谷也相对较远,适合处理一些东西。 之前听闻他们要购买价值六百多万的宝药,金玉楼的侍从当即就把一个姓钱的管事叫了过来。毕竟,六百万灵石的买卖,就个人而言,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大客户了,而且两人看着都很年轻,钱管事便将他们引到了这间贵客厅,自己则去库房取药去了。可眼下,敲门的人显然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管事。 十三上下打量着门口的男子,而那男子也在默默注视着他们。 此人看上去显得很年轻,肤色白皙,长得也是异常俊美。头戴金冠,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袍子上绣着金边,胸前挂着一块极其精美的龙凤配饰,从波动上看,应该还是一件很强悍的法宝。腰上系着一条玉带,那玉带的每一节,竟然都散发着强烈的空间波动,整根玉带通体全是由一枚枚暗藏须弥的储物宝物拼接而成,脚上穿着一双追云踏月履,十三若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出自儒家圣地沧溟楼,这男子整个人给十三的感觉只有一个。 那就是珠光宝气,富贵非常。 听到三十九的询问,那男子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却又显得自信异常。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王,名金洋。” “哦?” 三十九眼中闪过惊诧,显然是极其的意外。 “白水泉城王家的小少爷,前些日子名传东土的“风水大师”……” 她也是在打探消息的时候听其他修士谈起的,这个王金洋为了拜入儒门圣地,以巨额灵石开路,他的那一句“我观浩然沧溟楼的风水,还差一座大型学宫”,眼下已经成了东土家喻户晓的名言,被不少修士们戏称为“风水大宗师”。 “不过是随口的一句玩笑罢了。” 王金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事实上,作为东土最大的商业世家,他的目光还是相当敏锐的。 当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其实已经变成了王家的“另一块招牌”,因此,他非但没有去干涉,反而还在暗中推动这一戏言,甚至命人加急做了不少招子挂在了各地的店面门前。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王家各地的铺子流水明显上涨了许多,很多修士其实只是觉得好笑,随意的进去逛了逛,无形之中,就买了不少修行中会用到的必需品和消耗品,例如各种常用的丹药,阵盘,护具法宝等等等等。 “倒是二位道友,你们所要抛售的东西,似乎很有点来头哦…” 王金洋的目光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意味。 他将头转向一旁,指了指放在贵客厅门口不远处的物件。 “这驾宝辇,若是王某没有看错的话,应该确实是剑谷赵家大小姐的那一辆。” 三十九闻言,妙目微微眯起,而后看了一眼十三。 “此前一直听闻,王家的花茶以浓香闻名,今日一品,确实口感非凡。” 十三放下茶杯,扫了一眼那驾宝辇。 “怎么,这东西王家不收?” “收!怎么会不收,这么好的灵材,拿来打造这么个玩意儿,确实是浪费了。” 王金洋轻轻抚摸着这架宝辇的框架,轻笑着摇头说道。 “你想卖多少钱?” “怎么,不需要让你们家的管事来评估一番?” 王金洋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这种东西,王某一眼便能看出它的材质,更何况,赵家大小姐的这驾宝辇在这一带可是非常有名气的。” “一百二十万灵石。” 十三微微思索后道。 “九十万。” 王金洋笑眯眯的看着十三。 “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件东西,方圆数千里,除了我王家,还真不一定有其他商会势力敢收,毕竟,剑谷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王金洋老神在在的一屁股坐在宝辇之上。 他其实也是昨天才到的这殇阳城,主要的原因是他痴迷的那位女修士想来殇阳城看看这刚晋升的天朝气运是否值得她入世修行,王金洋知道后,便屁颠屁颠的也跟了过来。 那钱管事本来以为这二人只是来买丹药的,便喜滋滋的将二人带到了贵客厅内,结果听闻对方还有东西要出手。 原本这也是金玉楼的正常经营范畴,可当看到对方要出的东西时,他自然也认出了这东西的来历,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突然想到小少爷此时正好也在,于是干脆将事情禀告了王金洋,王金洋一听,突然想到了什么,思索了片刻,便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九十万太少,这宝辇光是主材就价值百万以上,还不算其他辅材,最少一百万,否则,我宁愿再跑远一点。” “所以,剑谷之事,是二位所为吗?” 王金洋没有回答十三,而是突然问了个问题,目光中带着浓厚的兴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十三面色如常,三十九则隐晦的看了十三一眼,见他手指微动,而后便收心漠然的站在一旁。 “宁愿再跑远一点?” 王金洋闻言,微微摇了摇头笑道。 “我看不竟然……再跑远一点,等你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你的师兄可就没得救了,你说是?秦道友。” 十三闻言,微微抬眸,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金洋有些诧异。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认得你?” “风水大师都能用钱直接拜入儒门圣地,以你王家的财力,想弄到点情报很难吗?” 十三不置可否。 “哈哈,没想到秦道友不光剑道天赋了得,还是个妙人!说起来,单是你的画像,我王家可是花了整整三十万灵石。” “所以,这就是你压我三十万灵石的原因?” “非也非也。” 王金洋大笑着摆手。 “王某只是在商言商罢了。你要买的乃是下品宝药归真丹,根据情报,无双剑宗洗剑峰,有一个陈姓弟子被赵家嫡子重伤了丹田灵海,想来秦道友就是为了此人而购买丹药了。但王某的话也绝非虚言,这方圆数千里,你想找到个敢收下这驾宝辇的商会,可能真的不好找哦,我记得,你那同门受伤有一段时日了?” “你赢了,九十万灵石。” 十三吹了吹杯口的茶叶,不咸不淡的说道。 “爽快,想不到秦道友如此年纪,行事却如此果断。” “王少爷谬赞了,对了,在下还有件东西,你们收不收?” 十三说完,又是一样东西带着流光抛向了王金洋。 东西入手,王金洋定睛一看,不由得眉头微微一挑。 思索片刻后王金洋开口道。 “六十万。” “成交。” 十三颔首。 “还有要抛售的东西吗?有的话一并拿出来。” 王金洋坐在宝辇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两人。 十三给了三十九一个眼神,三十九点点头,将一个储物袋丢给了对方。 打开储物袋的瞬间,王金洋的目光微微一凛。 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两人,王金洋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片刻后,他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冒昧的问一句,秦道友的修为当真是如我现在看到的这般,四极境界?” 十三看着这位王家的小少爷,思索再三,微微点头。 “是。” 王金洋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东西我全收了,这批丹药,差不多价值四百余万灵石,不仅如此,这宝辇,也按秦老弟之前的意思,一百二十万灵石,至于这簪子,就…算它个七十万。” “哦?王兄这会儿不在商言商了?” “不不不,事实上,王某就是在商言商。” 三十九看着打着哑谜的两人,似乎懂了,又有些地方没弄明白。 “既然如此,那秦某,就多谢王少爷了。” “小事而已,秦老弟不用客气,其实,我这个人对钱一点也不感兴趣,纯粹就是想跟秦老弟交个朋友罢了。” 王金洋从宝辇上滑下,拿出一块金灿灿的小牌子。 “此乃我王家金福牌,持此福牌者,在我泉城王家名下的所有店铺内购买任何物品,只需付物价的八成即可。” 十三接过福牌端详了一番,这牌子很是小巧,不到三寸的长度,两指见宽,正面雕刻的乃是一棵种在聚宝盆里的摇钱树,背面则单单只刻了一个“王”字。 “既然是王兄好意,那秦某便却之不恭了。” 十三将玉牌收起,“微笑”着抱拳一礼。 “钱通!” 王金洋向外喊了一声。 不多时,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个玉碟,玉碟正中间上放着一个小瓷瓶,来人正是此前将两人引入贵客厅的那位钱管事。 “少爷,两位贵客。” 钱通进来后,向众人打了个招呼。 “待会儿,你亲自去把这些东西都处理了,合计六百二十万灵石,秦老弟以后便是我王家金福牌的贵客,这归真丹,给他折算五百三十六万,你再去取八十四万灵石来,另外,这几单生意,都算在你的头上。” 王金洋将手上的东西统统都交给了钱通,又指了指十三手中的福牌说道。 “多谢少爷!多谢二位贵客!” 钱通闻言,喜上眉梢,恭恭敬敬的对众人一礼,这几单生意的提成,够他给幼子买不少修炼的资源了。 …… 从福地金玉楼出来,十三突然抬头望向苍穹。 此时正值晌午,阳光明媚清风徐徐,没有盛夏的燥热,也没有初春的微凉,湛蓝的天空恰如碧波拂过,皇城之上,氤氲的气运滚滚升腾,人间鼎沸。 “英英天殇国,郁郁秘书台,看来,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走,我们回家。” “嗯!” 望着十三微昂的侧颜,三十九绽妍一笑。 “回家!” …… 金玉楼上,那间贵客厅的窗边,王金洋负手而立,默默的注视着那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人海,心中却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那袋丹药,明显是给脱凡境修士所准备的。 对方先前拿出了赵晓钰的宝辇和发簪,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对方肯定也知道自己会想的到这一点,但依然大大方方的拿出了那袋丹药。 结合之前剑谷传出的各种消息,虽然对方没有亲口承认,但王金洋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剑谷的这场风波与这两人个人脱不了干系。 但这其中,其实还是有不少疑点是王金洋没能想明白的。 根据传言,那个风流成性的赵家二少爷,曾经花重金买下过一个被焚隐追杀的新婚美妇,而后不久,又有传言,刺杀赵真宇的人,其实就是焚隐的修士,虽然后来赵家公开否决过这则消息,但作为王家的少东家,王金洋本人却并不是很相信。 这么看来,在剑谷的这场风波里,既有焚隐的影子,也少不了这两个人的推波助澜,或者说,这两人很可能直接策划了某些事情,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其中究竟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跟焚隐圣地之间,又是这样的关系。 还有一种可能,王金洋不由的皱了皱眉。 那就是去焚隐那边发布委托的,有可能就是方才的那两个人,但他们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呢?要知道,去焚隐委派任务,价格可不低。为了报仇吗?如果是为了报仇,那委托刺杀的应该是赵真雄才对。更矛盾的地方在于,他们又是如何在焚隐动手之后还能搞到了那么多值钱的资源? 要知道,焚隐那帮疯狗,可是出了名的见财起意,没道理会让这么多值钱的资源落到其他人手里才对。 分析到这里,逻辑似乎陷入了死胡同,这也是王金洋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但不管怎么说,能在剑谷搞出这么大动静,就足以说明这两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这也恰恰是他愿意与二人结交的原因。 正如他所言,不过是在商言商罢了。 王金洋作为商人,本能的觉得这两个人值得投资一番,才会送出那张金福牌。而且,对方显然也是摸透了王家的做事风格,只谈钱,不谈其他。即使如此,能这么大大方方的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摆在台面上,就已经反应出,他们的心性也同样不简单。 “秦君行…呵呵,确实是个妙人啊……” “钱通!” “少爷,钱通在。” “今日之事,全部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准对外提及。那辆宝辇,你亲自去拆了,至于丹药,全部打散了分发到各个坊市去。” 钱通心中一凛,微微颔首。 “是,少爷。” 第84章 我们回家了 春山暖日和风,燕穿云中流水飞红。 午后的青阳带着一种蓬勃的活力,白金色的神辉洒遍翠川碧水,似乎也将无双剑宗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霾驱散了不少。 方有崖的身影从天际落下,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瓷瓶。 这瓷瓶里装的不仅仅是一枚丹药,更是一个人,乃至一群人心底的期望。 第五流霞到最后也没能如愿的吃上龙鲤,那九条鱼到底是没能突然恶疾的,这也让急匆匆赶回来的小于长舒了一口气。 方有崖自然不会让这位守池的弟子难做,只是答应了第五流霞,过些日子,给她送上几条鱼凫打打牙祭,才终于“哄”得一脸不爽的第五流霞悻悻的离开了莲剑池。 至于第五流霞赠与的那枚丹药,因为其本身的尴尬功效,短时间内,只有少数几家财力雄厚的商会势力愿意回收,最终,在归墟之滨的沧溟坊市里,方有崖找到了王家的金玉楼,以两百九十万灵石的价格忍痛抛售,而后,又以四百一十万的价格购入了一枚损余丹。 千里迢迢奔四方,风尘满面心力憔,虽然最终的结果并不是特别的圆满,但这已经是方有崖所能做到的所有了。 刚推开门,便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陈锦鸿坐在床头,腿上搭着一层被褥,深陷的眼窝,枯草一般的凌乱长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异常萎靡。 在他身前,张胖子和杨巅峰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聊着天,不远处,莫尘正将滚烫的汤药倒入碗中。 听到有人推门,众人的目光瞬间转了过去。 “方师兄!” 杨巅峰豁然起身,目光中带着希冀。 在场的所有人中,没有人比他的内心更加煎熬。毕竟,眼前的一切,他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虽然那姓赵的在比斗之时咄咄逼人,出言侮辱,但如果不是为了死撑着一口气,事情可能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方有崖迎着杨巅峰的眼神,轻轻摊开手掌。 “只弄到一颗损余丹…” “损…损余丹吗…”杨巅峰看着对方手中的那枚丹药,眼神有些复杂。 一颗损余丹,起码四百多万灵石,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方有崖已经尽力了,但人啊,往往总是忍不住会报最好的期望。 张胖子轻轻拍了拍杨巅峰的肩膀,没有多言。 “咳…方师兄…” 陈锦鸿微微撑起身子。 “辛苦你了…” “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只是可惜,最终也没有弄到补天丹。第五长老私人赠了我一颗补缺丹,奈何时间太紧迫,只能低价卖给了金玉楼。加上我们几人凑的灵石,只够买这颗损余丹的。” “我明白的。” 陈锦鸿点点头。 “生死有命,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只是,万一…万一这丹药没能解决我的问题,师弟还想劳烦方师兄,找机会再替我跟第五长老道声谢…” “试都还没试呢,莫要说丧气的话!”张胖子打断了陈锦鸿的话。 “太素的人也只是说怕不保险而已,又不是说不管用。” “莫尘师兄,汤药好了吗?好了的话赶紧让他服下,正好,把这损余丹也一并服了。” “来了。” 话音落下,莫尘端着已经降下了温度的汤药来到了床前。 方有崖将丹药递到陈锦鸿手中。 “莫要有太多压力,会好的。” 陈锦鸿环视了一圈那一张张熟悉的脸,眼眶不由的微微泛红。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他向众人点了点头,在床上盘膝打坐,一口将丹药和汤药尽数服下。 几息之后,丹药的药力开始发作,对丹田灵海的刺激也让陈锦鸿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他的身上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灵气波动,手臂上的经络因为丹药的冲击,能够清楚的看到皮肤之下像是有无数小蛇在快速的游动,随着时间的推移,陈锦鸿身上的灵气波动越来越盛。 众人屏气凝神,看着不断运功调息的陈锦鸿,手指不自觉的攥紧。 灵气波动的越来越汹涌,深陷眼窝和脸颊也重新开始变得充盈,红润,但众人都知道,这些都只是表象,真正的关键点,还是在丹田灵海之上。 “哗啦!” 仿佛海浪潮汐的声音从陈锦鸿体内传来,那是丹药和运功双重作用下灵气快速归入丹田时才会产生的声音,这股声音随着陈锦鸿功法运转的越来越快,也变的愈发的急促,这一过程,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 “噗!” 一大口鲜红的心血从陈锦鸿的嘴里喷了出来,血液中混杂着磅礴的灵气与丝丝残余的药力,眼见着他整个人都要跌倒,杨巅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几息之后,陈锦鸿有些虚弱的睁开双眼,在功法的反噬下,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望着众人关切的目光,陈锦鸿微微一叹,轻轻摇了摇头。 “太素的道友估计得没错,确实还是差了些许,药力到最后,已经基本没有后劲了……” “锦鸿…” 杨巅峰听罢,红着眼眶死死的抓着他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日,太素的修士说的很清楚,陈锦鸿的丹田伤的实在太重,就算是灵药,损余丹也只有两成的成功率,若是成功了还好,可一旦失败,药力带来的反噬冲击根本就不是陈锦鸿现在这个状态所能承受的。 一天,最多一天时间,不用其他药把他最后的伤势补全,等待着陈锦鸿的,就不再是沦为凡人的结果,而是直接死亡。 “是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害了锦鸿!” 这一刻,心底的希望彻底破灭,杨巅峰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戚,嚎啕大哭。 二十多年的兄弟,就因为自己的倔脾气,落得即将身死道消的下场,这种负罪感,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真的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张胖子喃喃自语。 方有崖攥紧了拳,而后,又慢慢的松开,他突然感到整个人异常的疲惫,这种疲惫之下,还藏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锦鸿的丹田此前只是被剑术贯穿,如今,因为损余丹的药力,已经修复了九成以上,现在,全靠这颗灵丹残余的药力在维持着,但这股药力,已经不足以继续修补他的伤势了。一旦药力消耗殆尽,他的丹田就像是被洪流冲破的堤坝,顷刻间就会被完全摧毁,因为这股灵气根本不是他自己修炼的,也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除非在药力散尽之前,我们还能拿出更好的灵药将这最后的窟窿完全填补,否则……”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莫尘极其难得的说了一大段话,但说到最后,却没有把话说完,不过,众人也都明白他的意思。 “草!” 张胖子突然大骂了一句,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以此来宣泄内心的不甘和无奈。 “好了……诸位师兄弟莫要再难过,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罢了,我陈锦鸿从来没有后悔过。老杨你也不要太自责,当日如果换做是我站在那斗剑台上,我也肯定宁死不会向剑谷的那群王八蛋认输的。” 陈锦鸿从床上下来,因为尚有药力和一身灵气的支撑,他现在行动倒是很自如。 “不过一死而已,没什么好怕的,这么长时间下来,我也想的很清楚了。大不了,十八年后你我在做兄弟便是,我不想在死之前,看到的还是你们哭丧的脸。” “哦?”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吱呀”一声,屋舍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是谁说,陈师兄就死定了?” 众人将目光投向门口,张胖子定睛一看,而后惊叫了一声! “秦师弟!” 大日西坠,艳艳红霞,透过那扇木门,屋外的世界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火焰般的轻纱。两道身影站在门口,并肩而立,半边侧颜在夕阳的映衬下散发着朦胧的,泛着金色的光。 “诸位师兄。” 十三“微微一笑”向着众人抱拳一礼。 “我们回家了。” …… “好…好……回家就好!好啊!” 半晌后,方有崖开口,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 因为陈锦鸿的事情,他一直没敢把十三和三十九的消息告诉众人,之前是害怕影响到陈锦鸿的状态,而在他疗伤失败后,他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而现在,十三的突然回归,让他的内心涌现出一股说不出的喜悦,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压抑,宗门的,师弟的,让他身心疲惫,十三的到来,仿佛一缕清风,扫去了他心头堆积的阴霾。 “对了,你的左……” 方有崖突然想到了第五流霞的话,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对方抱拳的双手,生生止住了话音。 十三闻言,目光微动,心底瞬间涌出各种念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不是叙话的时候,陈师兄。” 十三从纳戒中拿出一枚瓷瓶,瓷瓶上有防止药力流失的封禁,里放着的,正是他此前费尽心思不择手段的搞钱,最后从天殇金玉楼里购买的宝药。 “秦师弟,这是……” 看着这枚瓷瓶,陈锦鸿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心底浮现出无数的期待,但他却更怕这种期待突然落空。 他嘴上说着大不了一死而已,也确实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准备,但常言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能活着,谁又会真的不恐惧死亡呢? “如陈师兄所想,我家少主手里的,乃是一枚归真丹。” 站在十三身侧的三十九自然看的出陈锦鸿内心里的矛盾,当即笑着开口道。 “归真丹!” 方有崖闻言一愣,张胖子和莫尘更是一脸震惊,至于杨巅峰,则激动的直接用双手死死的抓着陈锦鸿的肩膀不停的摇晃着。 “锦鸿你听到了吗!秦师妹她说什么?归真丹?那是归真丹!” 他又哭又笑,状若癫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羊癫疯发作了,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这种从大悲到狂喜的转变,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控制的住的。 “真的是…归真丹?” 陈锦鸿的目光有些茫然,从他醒来之后,他就已经从张胖子的口中得知,方有崖为了治他的伤外出寻药去了。他也知道,他们几个一共才凑了一百多万灵石,方有崖能带会损余丹,他都不敢去想师兄为了这颗灵药到底付出了什么,可眼下,这位小师弟给自己的,可根本就不是什么灵药,而是货真价实的宝药! 哪怕只是下品宝药,价格保守估计也要六七百万灵石,陈锦鸿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一般。 “莫尘师兄,我不是在做梦?”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张胖子。 “啪!” 莫尘一巴掌重重的扇在胖子脸上,将他抽的原地转了三圈半。 “嘶!疼疼疼疼疼!” 张胖子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嗯,看来确实不是在做梦。” 莫尘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他……” “好了,都别吵,秦师弟不会拿这种事情乱说,先让锦鸿赶紧服下丹药,闲话之后再聊也不迟。” 方有崖目光严厉的扫了一眼张胖子和莫尘,吓得张胖子脖子微微一缩。他确实很少见到方有崖有这种表情。 颤抖的从十三手中接过瓷瓶,陈锦鸿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瓶子将丹药倒在手心,瞬间,整个房间内充满了一股奇异的药香,更有一道微弱的乳白色光晕在丹药周围仿佛有生命一般的来回律动着。 “确实是宝药才能具有的大道丹韵,这一次,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了!” “秦师弟,我……” “陈师兄,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伤势调养好。” 陈锦鸿刚张开嘴,便被十三直接打断了。 用力的点点头,陈锦鸿直接盘膝坐在地上,脖子一昂,便将丹药吞下。 只瞬间功夫,一道磅礴的灵气波动便从陈锦鸿的身上逸散开来,屋内,不少木质的陈设瞬间便被这些无序的灵气搅碎,这股波动来的极快,且越来越强,仿佛延绵不绝一般,仅仅半个时辰,陈锦鸿身上的灵气强度,就已经超过了他之前最巅峰的时候。 “什么情况?” 张胖子看着表情略有些痛苦的陈锦鸿,眼中带着些许担忧。 “陈师兄待会儿不会突然间就爆炸了?” “滚!闭嘴!” 杨巅峰一巴掌扇在了他另一张脸上。 “此前陈师弟已经服了损余丹,体内灵气已经极度充盈,而归真丹,药力则更加霸道。他的丹田之前就已经修补的差不多了,只差那最后一少部分,那点伤对宝药归真丹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一次,陈师弟恐怕真的是因祸得福了……” 这么久以来,方有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走,我们先出去,接下来的事,交给锦鸿他自己就行了。” 第85章 清衣苑的谋划,潜藏的探子 当十三再次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那一刹那,仿佛将时光也推回到了从前。 屋内的陈设没有丝毫变化,器具上也被擦的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一直帮忙打扫着。 三十九暂回了自己的屋子,十三独自来到床榻边,躺下身子,将两只手枕在脑后,陷入思索。 方才,他已经从众人的口中知道了无双剑宗最近的情况。 自剑谷开始,短短月余,几乎每周都有宗门前来挑衅生事,但除了作为宿敌的剑谷之外,其他来人均为魔道宗门。 这段时间下来,无双剑宗年轻一辈因为比斗,战死三十余人,重伤者更多,轻伤者则已经超过了数百人,不仅是年轻一辈,各峰长老也皆有出战。虽然对方打着切磋的名号,但毕竟是魔道之人,无双剑宗打起来也不会多客气。在这些出战的长老和更早的几代真传乃至亲传弟子之中,也有十数人身受重伤,两人战死,重伤者中,就有居住在洗剑峰山顶别院的客卿江了尘。 其实,原本无双剑宗是不打算理会这群人的,毕竟,这些魔道宗门其实都不是多有名的大宗派,奈何这群魔道修士仿佛铁了心一般,一天到晚在山门前叫嚣,甚至扬言,若是无双剑宗不接受切磋挑战,他们不介意采用更激烈更极端的手段,不得已,剑宗才出现了眼前的状况。 十三听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不成到现在,无双剑宗还在坚守着所谓道义? 如果换做是他来处理,先把这帮魔道修士们放进来,然后守山剑阵一开,直接送他们上西天,既省事,又能震慑宵小,一举两得。 直到众人都走了之后,方有崖才悄悄告诉他,其实这些前来挑衅的魔道小宗,前些日子都被众生魔相给“吞并”了,若当真如十三那么做了,那众生魔相就更有借口直接在短期内大举攻打无双剑宗了。 …… 对于十三主仆二人的突然回归,众人自然是极为高兴的,张胖子一直在追问他们这段时间去了哪,十三自然是不会把实话告诉他们的,只说自己从龙门里偶得奇遇,前些日子一直在试图突破修为,在说这话的时候,他也一直在注意着方有崖,并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众人走后,方有崖找借口留了下来,与十三单独聊了一会。 果不其然,方有崖确实是从第五流霞口中得知的关于自己的消息,也知道了自己左臂曾经被斩断过。对此,十三没有多言,只是告诉他,自己另有一番奇遇。 方有崖见十三现在确实已经没有大碍,也放心的没有再追问,毕竟关于别人得到机缘这种秘密,还是不要多打听的好,在这方面,方有崖的分寸一直拿捏的很好。 眼下,无双剑宗确实在持续走衰,这是明显的人祸。还有两年多的时间,众生魔相的话就像一把无形的剑,悬在无双剑宗的头顶,不断的给剑宗弟子施加压力。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众生魔相说的话算不算数,指不定哪天一觉醒来,这帮人就已经打到山门口了。 宗门陆陆续续走了更多人,毕竟很多修士只是想安安心心的修炼罢了。这其中,不仅有弟子,还有一些外门长老,甚至还包括那位舞剑峰峰主的弟子,问莲。 听说问莲的离去,是叶兰歌执意要求的,至于她离开了剑宗后去了哪里,就没有人知道了。 对于这个消息,十三倒觉得挺好,毕竟问莲这个女人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走了也好,能落个清净。 这么算算,除了洗剑峰上的几人,还有一些同峰内平日里比较面熟的弟子外,其他诸峰上,他所熟悉的人,居然就只剩下大善人荆末了。 荆末没走,是让十三有些意外的,这也让十三对他的看法稍微有了些改观。这人虽然狂妄,气量也不大,但现在还能定定心心的待在无双剑宗内,说明还是有一丝可取之处的。听说,他此前还上过斗剑台,跟魔道修士打过好几架。 看来,奥格·曼狄诺那个糟老头子说的话还是有三分道理的。每个人都有值得钦佩的性格,只是有时候不容易察觉罢了。既然如此,等自己能按着他打的时候,下手稍微轻一点。 现在,摆在他和三十九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找个机会,跟众多离开的弟子一样,安全的离开无双剑宗,但倘若现在离开,那门镇派分身秘术自己肯定是没机会修习了。 第二,想办法,狠狠的弄众生魔相一次,最好弄的他伤筋动骨,无暇顾及无双剑宗,但此事,显然并不容易。 他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也跟沈既微打听过这个新晋的魔道圣地。 众生魔相此前只是一个挺有名气的魔道上流宗门,之所以能晋升圣地,容纳更多天地气运,盖因千年之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众生魔相得到了半件仙器。 没错,就是半件,那是一尊缺了一角的黑塔,黑塔最顶部,也是整个仙器最强的那一部分,缺失了二分之一,因此只能算半件。 但就是这半件仙器,生生将众生魔相推上了圣地的宝座,受天地气运加身,传承再难断绝。 毫无疑问,第一点没有任何风险,但失去的也同样很多。不仅仅是一门绝学,还有一群与他已经建立了羁绊,一直对他抱有善意的人。 如果选择第二条路,用常规的方式肯定是不行的,别说无双剑宗了,就是再把死对头剑谷也捆在一起都不够众生魔相一个人打的。仙器的恐怖,真不是一般修士所能理解的,哪怕,这仙器只算半件。 “有点难办啊……” 十三按了按眉心。 “笃笃笃。” 就在十三思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制约一下众生魔相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十三眸子微动,方有崖几人前脚刚走不久,三十九敲门也不会是这个动静,那现在还会有谁突然造访? 正当他还在想着来人是谁的时候,门口再次传来一个男声,声音听上去还带着些许青涩和稚嫩。 “请问这里是秦君行秦师兄的住处吗?” 十三打开门,便见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样貌的少年端着一个承托站在门口,承托上,是新摘的茶叶。 “你是?” 十三可以确定自己没见过对方。 “见过秦师兄,我姓江,师兄叫我小江就成,我是新来的道童,听闻秦师兄回来,特来给您送茶叶的。” “道童?” 十三想了想。 “之前那个…呃,那个姓齐的道童呢?” 他刚到无双剑宗的时候,宗门便给各个正式的弟子们都安排了一个道童,专门负责卯时给他们送饭,或是负责一些跑腿的琐事。之前那个道童他见过几次,印象里好像是姓齐。 “秦师兄说的是齐岳……” 小江抿了抿嘴,眼神有些复杂。 “齐岳前不久,突然被人给杀了。” “被人杀了?” 十三闻言,眸子突然微微眯了起来,一瞬间,无数的思绪在心底涌现。 “我知道了,茶叶你放窗台上,以后也都直接放在外面窗台上就行,辛苦你了。” 小江微微一笑,十三最后的四个字让他心底一暖。 没想到这位秦师兄还挺好说话,要知道,这剑宗之内,不少正式弟子对自己的道童都比较傲气,甚至可以说比较严苛,因为道童其实连记名弟子都不算,说到底只是来此想多赚些钱的凡人。 而且,听闻这位秦师兄好像还是宗门里的天才? “好的秦师兄,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小江先行告退。” 看着对方离开后,十三将茶叶提回了房间,顺手给自己沏了一壶。 还别说,这茶叶一旦喝习惯了,喝着就是舒坦。之前走得太急,仅剩的一点存货也全给了再来镇的那位老丈。 热茶下肚,十三的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着桌子。 思索片刻,为了确定一件事情,他还是将一枚传讯符发给了沈既微。 传讯符在十三看来,是一个很有趣的小法宝,有点类似地球上的书信,虽然只能记录文字,但传递讯息的速度又比书信快了无数倍。只要双方交换凭证媒介,传讯玉符就会在发出去的瞬间直接勾动天地道韵开始横渡,而后根据媒介准确无误的将讯息送达。 按照无双剑宗和开守村的距离,这玉符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便能传到沈既微手中。 刚送出传讯符没有多久,三十九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少主,林芊芊那边有消息了。” 一进门,三十九便直接布下了一个此前在殇阳城购买的隔绝声音的阵盘,向着十三抱拳道。 “说。” 三十九微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开口道。 “此前天殇王朝突然被报出南冥血脉之事,更是在短时间内晋升成天朝,大乾国身处两座天朝的夹缝间,不得已,便向天殇割让了十座城池。与此同时,大乾还欲将一位公主嫁去天殇,做天殇太子的妃子。关键的地方就在于,此次陪嫁的灵石,足足有六千万之多!” 十三霍然停住了端着茶杯的手,抬眸看向三十九。 “衣长恨想动这笔灵石?” 三十九点点头。 “此次嫁去天殇的公主,乃是大乾国主的小女儿,封号宁灵,现年十九岁。因为其母早产,因此,这位宁灵公主从小就身子孱弱,十九岁了,几乎没有多少修为在身,但那位大乾君主,却很是喜欢这个小女儿,将她嫁去天殇,完全是因为其他的公主均已成婚,他又不敢暗地里册封其他女子再嫁过去,因此,这次的陪嫁的嫁妆异常的丰厚。” “你是想说,塑骨术?那个柳儿?” 十三瞬间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三十九含笑颔首,。 “此次宁灵公主远嫁,时间确定在三个月后,前些日子,听闻这位公主因为心情烦闷外出游玩,所乘的凤驾在经过一座桥面的时候突然间侧翻,宁灵公主和她的侍女双双掉进了湖里,最终,那名侍女溺亡,宁灵公主本人也大病了一场。大乾国君一怒之下杀了所有随行的护卫,但其实,那位宁灵公主在水下的时候便已经被人悄悄暗杀,被救上去的,便是衣小姐的那位侍女,柳儿。” “有点意思,真的有意思,这位裴家大小姐的胆子确实不小,这一手偷梁换柱,怕是在她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策划了?如果不出意外,现在公主府里,怕是有不少都是清衣苑的人…大病了一场?恐怕是想趁机进入角色。” “根据林芊芊的提供的消息,柳儿一直被对方控制着,您也知道,奴心养剑术只能剑主单方面的给对方传达命令。一直到他们准备将柳儿带离清衣苑的那个晚上,柳儿才趁着换衣服的功夫偷偷见了林芊芊。因为时间仓促,柳儿只说自己被人以秘法灌输了少量灵气,用以维持塑骨术的样子,然后去顶替一位公主,其他的事情,都是林芊芊自己调查和打探到的。” “看来,这次真的是无心插柳了。六千万灵石…” 十三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如果真的能搞到这六千万灵石,那他或许还真的有方法搞一搞这个新晋升的魔道圣地——众生魔相。 “你让林芊芊盯紧这件事,稍后我会通知沈既微,三个月后,让他带着训练的那批人配合我们,一起参与到此事中来,不管衣长恨他们还有什么后手,这六千万,一定要尽最大努力争取搞到手……” “另外,你亲自去一趟众生魔相的势力范围,尽可能多的用留影石记录下众生魔相宗门驻地周围都有哪些商铺,哪些资源,哪些生意,越详细越好,我问过沈既微,众生魔相虽然是圣地,但毕竟底蕴差了些,并没有独立的小世界,此番前去,你以焚隐的身份前往,切记不要暴露容貌。” “记录资源,生意?” 三十九的眼中露出疑惑。 “少主打算用这六千万做生意?” 十三闻言,微微摇了摇头,从纳戒中拿出那枚金福牌。 “还记得这位王家小少爷吗?如果搞到这六千万,我打算把王家的这位小少爷一起拖下水,给众生魔相送上一份大礼。” 三十九闻言大惊。 “少主想绑架王金洋,栽赃给众…” “想什么呢?” 十三敲了敲三十九的脑袋。 “白水泉城王家的独子,是那么好绑架的?想要搞垮一个势力,未必非要用血腥的手段或是用刀兵攻伐……这些都是后话,先想办法把这六千万搞到手再说,没有这六千万灵石都是空谈,而且,此事之后,不管结果如何,我们与衣小姐之间都会产生新的隔阂,两个半月后,我会让林芊芊撤出清衣苑,以后再跟她们打交道,切记要更加小心。” “少主放心,秋夏明白,众生魔相那边,我会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禀告给少主。” 十三点点头,两人又详谈了一些事情,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一道传讯符落入十三的手中。 “果然。” 十三扫了一眼传讯符里的内容,跟自己猜测的一般无二。 “什么?” 三十九不明所以。 “还记得之前在传道崖的时候你察觉到的异样吗?此前沈既微在无双剑宗确实安插了探子,但却并不是哪个正式的弟子,而是那个给我们打下手的名叫齐岳的道童,因为对方的修为极低,反倒被我们给忽略了,现在已经把他给清理了。” 三十九闻言也颇感意外,自己此前确实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人,而后,她小声的骂了一句。 “确实是一条老狐狸…” 算了,看在他现在这么有眼力劲的份上,本夫人就不跟他一般计较了,哼! 第86章 第二道玄关 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陈锦鸿体内的真元如潮汐一般起起落落,还伴随着阵阵灵气宣泄时的啸声从屋内传出,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傍晚。 某一刻。 陈锦鸿推开门,站在屋里向外望去。他看到了山峦叠嶂,瞧见了千鸟与徊,仰望着苍穹之握,亦照见残阳如血。 推开了那扇道门,仿佛重新推开了整个世界,也推开了生死轮回。 这一瞬间,陈锦鸿百感交集。 …… “哟?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了呢?” 张胖子略有些猥琐的声音从一直守在陈锦鸿门口的方有崖的身后传出,他探出半个头,嬉皮笑脸的看着陈锦鸿。 “滚!” 陈锦鸿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满腔浓情瞬间就没了。 “一天不挨顿打你是真的急。” 莫尘也冲他翻了个白眼。 “没事了就好。” 方有崖含笑的打量着他,此时的陈锦鸿,再也没有了此前皮包骨头的萎靡模样,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健硕,精神焕发。周身窍穴时不时的还有尚未凝练成真元的灵气宣泄出来,方有崖知道,那是修为刚突破不久,还没有完全适应实力的提升,导致真元有些许逸散的结果。 杨巅峰没说话,喜极而泣的他只是用力的给了陈锦鸿一个拥抱。 “对了,秦师弟和秦师妹呢?” 陈锦鸿的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十三和三十九的身影。这一次,他的伤能被治好,甚至因祸得福,全是呈了这位师弟的恩情,这份恩情,可谓是重若高山,是必须要找机会还掉的。 “他俩中午的时候来过,那时你还没出来。” 方有崖将一颗养火丹递给陈锦鸿。 “你刚点燃第四火,把它吃了,能省一周的苦修。” 陈锦鸿闻言也没有矫情,直接将养火丹服下,不多时,那逸散的真元便渐渐稳定了下来。 “秦师弟去静室闭关了,准备去冲击第二道玄关,至于秦师妹,好像来看了你之后就出山门了,说是去替秦师弟采办些东西。” “冲击第二道玄关?这么快?” 张胖子闻言微微一愣,他是小半个时辰前才刚到的这里,并没有遇到十三主仆。 “他才来无双剑宗多久啊?之前也没听说过剑心通明会使修为提升的速度加快啊?难不成,他的修为是吃屁吹起来的吗?” “你才吃屁呢,恶不恶心啊…” “想来,应该是有什么机缘。” …… 事实上,十三确实是在准备冲击第二道玄关,也就是贯穿阴维阳维的莫敌之境。 至于机缘?没有的,这千界内修士无数,哪来那么多机缘全都给你…… 除了左臂的那根神骨,十三这几个月以来并没有什么别的奇遇,之所以如此自信的去静室冲击莫敌境,完全是因为钱花到位了而已。 此前,他除了卖给王金洋的那批“赃物”之外,还从赵晓钰那敲诈勒索了三百多万灵石。加上三十九从赵真宇和赵忠那骗来的九十万,一共四百多万灵石。在回无双剑宗的路上,他从另一个坊市的金玉楼里购买了一颗上品灵药——破窍丹。 因其功效的差异,这种专门用来给修身境修士冲击玄关窍穴的丹药比起补天丹来说要便宜了不少,加上他还有王金洋送的金福牌,只花了四百一十万便拿下了那枚破窍丹。 四百多万灵石,冲击一个玄关,在十三看来还是非常划算的,毕竟只有实力提升了,才能更加容易的获取更多的资源。 虽然现在他因为有了“某种身份”暂时不用担心焚隐那边会有人突然对他下手,但在没有弄清楚沈既微背后之人的身份和目的之前,焚隐依然是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他心底非常清楚,修为的提升一刻都不能耽搁,那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根本依仗。 如果不是因为第三道玄关的阴跷阳跷根本无法用丹药直接打通,他甚至都想一路嗑药到脱凡境。就算是各大圣地的亲传和核心弟子,打通三道玄关者依然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破窍丹一个修士一生只能服用一次,也就是说,前两道玄关,就算肯花重金,也只能用丹药突破一次。另外两道玄关,依然只能靠自己。 洗剑峰顶的静室之内,十三盘膝打坐。成了剑宗核心弟子其中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像方有崖一样,不用花钱白嫖静室的使用权。 此处不光是整座山峰的灵气交汇处,更布置了宗门特地刻画的聚灵之阵,灵气比他所住的地方要充沛四成不止,确实很适合用来突破修为以及稳固境界。 破窍丹一入腹,十三便觉得自己仿佛生吞了一颗火球,丹田灵海内的灵气瞬间像是被点燃的汽油,顷刻间便狂暴了起来。 而后,灵药的强大药力开始疯狂的宣泄,在丹田灵海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气旋涡,不仅是丹田灵海,那藏于修士经脉中的灵气大河也被丹药所吸引,开始奔腾入海。 灵气的旋涡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盛,直到攀登上了某个峰值之后,灵气龙卷自灵海一跃而出,仿佛苍龙破云,逆冲廉泉,所过之处,经脉硬生生的又被撑开一成有余,就连冲脉也跟着被扩大了少许。 当周身的灵气尽数涌入廉泉之时,十三只觉仿佛含烈阳在喉,而后,这股灵气龙卷开始疯狂的飞旋,凝练,最终,化为大日惶惶坠落,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大势,似那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廉泉、天突、期门、腹哀、大横、府舍、筑宾,七道关隘在大势恒压之下,一层一层的被冲开,当筑宾被冲开的那一刹那,十三只觉得一股极其旺盛的生命力自体内绽放,某条无形的枷锁碎裂开来,心脏跳动之间,好似还伴随着沉闷的雷霆。心口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感觉油然而生,像是突然在心间住进了一尊神明! “这便是所谓心脉通的感觉吗?当真是神妙异常。” 无形之中,十三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层次仿佛得到了某种升华,或者说跃迁,但破窍丹的药力却没有就此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阴维起于诸阴之交,但破窍丹其实是逆冲廉泉之上,由后向前打通的整条阴维脉络,而后,其余的药力尽数涌向诸阳之会,自金门开始,如烈日升腾! 金门之后,阳交、臑俞、天髎、肩井、头维、本神、阳白、临泣、目窗、正营、承灵、脑空、风池、哑门,一连十五道关元窍穴后,破窍丹的药力几乎散尽,残余的灵韵融入周身血肉。在十三神念探查之下,整个人仿佛朝阳新生,由内向外绽放着璀璨华光! 没有任何的不顺或是意外,修身大境的莫敌之境,终成。 阴维、阳维,乃是修身境的第二道关元秘境,在阳维完全贯穿的瞬间,如龙的气血之力在他的体内急速奔腾,仿佛打开了一汪生命之泉,气力至此生生不竭! 阳维维于阳,阴维维于阴,阴阳不能自相维,则怅然矢志。 不同于贯通的冲脉与带脉,阴维阳维被打通的这一刻,十三才真正感受到了修身境三道玄关给修士带来的恐怖潜力。 生命旺盛,气血如龙,灵气似海,力量磅礴。这种坚厚的基础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可以轻易碾压没有打通过关元的寻常修士,更是让修士往后的修行之路,能够走的更稳,更远。这也让十三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必须让三十九也走完这条路,不能为了追求境界的快速提升,直接在化灵境点燃心火。 作为自己最信任的人,他与三十九极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捆绑在一起,对于自己的左膀右臂,哪怕是用灵石硬堆,最起码也要让她打通两道关元才行。 除此之外,另一个方面也再次引起了十三的高度重视。 那便是大善人荆末之前输给他的那门秘术,太虚剑气。 真的到了莫敌境,他才更清晰的了解到这第二道玄关的含金量。 毫不客气的说,以他目前的状态,在排除了“时间回溯”和神骨的加持后,之前的他根本就不可能是自己现在的对手。 握紧了右手,十三平平无奇的刺出一剑,锐利的剑气伴随着刺耳的罡风在静室内轰然炸响。仅凭这一剑,十三就清楚的知道,突破了莫敌之境后,自己的实力比入静室之前起码强了一倍不止,这还是他刚突破莫敌境,待他将境界稳定之后,剑术剑诀的杀力起码还能再提高三成。 既然自己突破莫敌境后会有如此变化,那想来其他的修士也差不多。 可当初,自己在真理之门内遇到卫长歌的时候,两人已经可以打的有来有回了。 要知道,卫长歌便是以莫敌之境突破的脱凡境,点燃了脱凡境第一火——心火。纵然有谪仙大术的压制修为,再加上自己不要命的打法,可对方的底子确是实打实的。能将卫长歌打跑,这里面,太虚剑气功不可没。 看来,太虚剑气的根脚确实很不一般,有机会的话,去问问“吃鱼小姐”知不知道……嗯? 十三正想着,突然感受到体内的太虚剑气竟然开始自主运转了起来,在他的心口处,一道道殷红的华光开始有频率的不断华闪,在太虚剑气的不断催动之下,十三体内的灵气正在一点一滴慢慢凝聚起来。 而这种凝聚,还不同于此前太虚剑气将灵气凝为剑气,而是在将十三体内的灵气向着真元的方向不断凝练着。 “想不到这才刚突破莫敌之境,灵气就已经开始转化了吗?” 当即,十三阖上双眼,开始主导太虚剑气的运行,顺便趁着这个时机,将刚突破的境界也稳固一下。 …… 另一边,三十九已经御剑离开了无双剑宗百里之外,绕过一座山峦后,她已经将面罩戴在了脸上,浑身也都裹在了黑色的大氅之下,一个纵身,便消失在天地之间,向着众生魔相的驻地飞速前进。 回无双剑宗的路上,十三已经将沈既微传给他的秘术玉简尽数交给了三十九,这也是他放心让三十九一个人前往众生魔相势力范围的原因。 有这一身秘术,她的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有焚隐的身份做掩护,越是大宗门的弟子,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反而越不敢轻易动她。 …… 大乾国都清衣苑里,燕鹮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给回廊边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看到她之后,便跟在燕鹮的身后来到了一间厢房。 一进厢房,燕鹮便转过身,向着那丫鬟打扮的女子躬身一拜。 “家主,事情已经基本安排妥当,除了大乾禁卫,三个月后跟在柳儿身边随行婚队的人中,有一大半都是我们的人。再过两个月,差不多就能全部替换掉。” 若是十三在此,一定认不出这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就是当初的那位可怜兮兮的裴家大小姐。 眼下的清衣苑,已经被衣长恨经营的有模有样,随着燕鹮等人的陆续到来,清衣苑内的修士也越来越多,仿佛真的摇身一变,成了某个修行的世家。 至于当初十三见到的那些下人,其中有一大部分已经被衣长恨遣散,只留了几个特别机灵的人跟在身边,这其中,就有那位侍女柳儿。 作为清衣苑的主人,经历过灭门惨祸的衣长恨自然也变得格外的小心。现在的清衣苑,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管事燕鹮,但是对于那位神秘的家主,却极少有人真的见过她的样子。就算是燕鹮本人,也需要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才能确定衣长恨的身份。 当然了,即使见到了,那样子也未必就是衣长恨的真面目。 掌握着塑骨秘术的衣长恨,如果躲进人群,那确实像一滴水融入了湖泊,踪迹难寻。 “宁灵公主因为这次落水,惹得大乾君主杀了那么多的护卫,她即将远嫁的消息也因为这件事现在几乎已经传开了,谁也无法保证,到了远行的那天,会不会有其他势力前来捣乱。六千万灵石,外加上其他的奇珍异宝,真的是一笔很吸引人的财富,而我们最大的优势,便是“宁灵公主”本身,此事,不能掉以轻心…” 衣长恨走上主位坐下,看着下面躬身站着的燕鹮,想了想后问道。 “此番公主远嫁,领头之人确定了吗?” “回家主,公主的婚事由大乾国礼部督办,大多数的事情都已经确定了,唯一还还没有确定的,就是此行负责领头和携带嫁妆异宝的人究竟是哪位王公。这件事,礼部没有权限安排,还有等这位大乾君主钦定才行。” 衣长恨闻言点点头。 “继续盯着这件事,一旦有了消息,尽快调查这名领头之人,我要尽可能的知道他的详细情况,修为,喜好,弱点,习惯等等等等。” “是,家主!” “哦对了……” “林小姐最近在做什么?” 衣长恨突然想到了什么。 “林小姐?林小姐平日里除了打坐修炼,就是在清衣苑里闲逛,偶尔也会去您的替身那里转转,哦对了,前些日子,她好像出去了一趟。” “出去了一趟?” 衣长恨闻言眸子闪了闪。 “盯紧她,尤其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有任何异常,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是,燕鹮明白。” …… 目前可以披露的修炼境界 修身大境:修行第一个大境界 淬体境,通过引气入体、丹药或其他手段淬炼肉身,清理体内浊气滋养己身,观想异象,打开修行之门。 锁骨境,灵气冲刷筋脉骨络,使骨骼丰润如玉,这两个小境界几乎伴随修士一生。(以上为常规手段,焚隐试炼之地,以死亡训练透支潜力,达到类似效果)。 汇灵境,汇聚周身灵气,开辟紫府洞天,初步蕴养神魂,正身清心。 冲脉境,灵气由紫府而下,贯穿任督二脉汇聚于丹田灵海,灵气在体内形成小循环,也是凡尘所谓的先天之境。 化灵境,灵气由灵海起始,化散十二条正经,灵力可散布全身,可冲击下一个大境界。 四极境,修身境第一道秘境关元,灵气由灵海起始,贯穿冲脉,带脉,冲脉开则打开经脉灵气之海,灵气运行更快,储量更多,带脉开则气力不竭。 莫敌境,修身境第二道秘境关元,灵气由灵海起始,贯穿阴维,阳维,阴维开则心脉通,生命力旺盛,元寿增加,阳维开则血脉通,气血旺盛。为修士第一次生命跃迁。 通神境,修身境第三道秘境关元,灵气由灵海起始,贯穿阴跷,阳跷,双脉开则肉身通神,有十象之力,阴阳调和,可仅凭肉身搏杀凶兽幼崽,为修身境极限。道宗修士修此境界,更多的是为了下一个大境界打基础。 脱凡大境:修士第二个大境界 心火境,灵气点心之火,心火燃则生命力强劲,心力不竭,是为命火之本。 肝火境,灵气点肝之火,肝火燃则百毒不侵,淬炼己身,再次洗精伐髓,灵气提纯。 脾火境,灵气点脾之火,脾火燃则肉身蜕变,肉身恢复力显着提升。 肺火境,灵气点肺之火,肺火燃则血气冲天,气力调息加快,灵气回复速度显着提高,续航大幅度提升。 肾火境,灵气点肾之火,肾火燃则五境圆满,所有机能再一次提高。可冲击下一大境界。 灵桥境:脱凡境第一道秘境,五火皆燃,以大量真元飞驾灵桥,连通五脏,最多凝练五条,体内神火生生不息,需修身最低达到四级境,凝练五条需修身达到通神境。 神藏境,脱凡境第二道秘境,五座灵桥连通,以天劫炼五脏神火,渡之则五火沸腾,肉身有百象之力,力道可硬撼动凶兽。为脱凡境极限。道宗修士修此境界,五火沸腾,五行术法可得大成,自成五行轮转。 第87章 守一剑七妙圣火诀 无双剑宗的剑炉,位于寒剑峰寂幽谷的谷底。 此地地质极其特殊,偏东侧的地下,藏着一条天然的熔岩火脉,这条地火脉,有大约两亩左右的范围裸露出地表。在地脉不远处,靠近寂幽谷东南方向,还有一汪寒潭,寒潭东西百米有余,南北六十米左右,看上去呈一个不太规则的椭圆形。 自无双剑宗立宗开始,全宗超过九成的剑器皆出自寂幽谷内,由于它的特殊环境,甚至偶尔还会有其他玄门的道友前来此处打造兵刃。 十三入宗以来,还是第一次来到寂幽谷,也是第一次来到寒剑峰。 不同于洗剑峰的秀奇,寒剑峰在诸峰里是地势最矮的一个,但也因此显得更加的厚重。 剑炉虽然名为剑炉,但实际上,它是一片巨大的类似工坊一般的建筑群,外面由一片红色的围墙包裹着,入口处还有两个身着记名弟子服饰的道童。 走近剑炉,一股灼热混合着极寒的特殊气息扑面而来。 “这位师兄,请问您是来锻器,还是来找人,我好给您通报。” 守门弟子中,一个身材偏瘦的男子向着十三抱拳一礼。 “麻烦通报剑炉长老,洗剑峰弟子秦君行,特来剑炉取剑。” 十三微微拱了拱手。 此前,他从沈既微手里“借来”的那把天品剑器“断浪”,在突袭赵真宇的时候,被他给用废了。作为无双剑宗核心弟子,他是有资格来剑谷取一把以灵材打造的剑器的。 赵真宇之前以为,是自己的剑刃龙卷搅碎了十三手里的剑,其实并不完全如此。 当时十三为了一击废了赵真宇,以左手施展了戮世拔剑术。 那剑被拔出的瞬间,其实就已经被左手神骨内宣泄的恐怖力道损伤了大半。 第一次在实战中以左手施展剑技,由于没有什么经验,这个度还是有些难以把控。甚至后来,他的浑身血肉几乎全被碎裂,也不全是赵真宇剑技造成的。 这只神骨内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道实在太强了,强到以他现在修身境的肉身根本无法负荷,也完全评估不出这只神骨的极限在哪里。 稍微用点力,就会将左臂上的血肉震出裂口,但凡有点用力过猛,十三的整个肉身都会被这股巨力所伤。就目前而言,他还没能很好的掌握和归类出自己这副身躯,对神骨而言所能负荷的各种强度级别。 例如多大的力道会崩开血肉,多大的力道会震碎经脉,多大的力道会直接吃席…… 幸好他还有银色的“时间之力”能够回溯肉身,否则的话,这根神骨根本就不是他现在这个水平能驾驭的。 全力一击下去,别人死不死不好说,自己可能会死的不太安详。 但那一剑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让十三清楚的知道,如赵真宇这般脱凡境第一火的修士,是无法轻易抵挡住神骨一击的。 换句话说,自己与寻常修士的杀力峰值差别有些大。 自己现在的杀伤力极限,完全取决于自己这个身躯所能负荷的上限。超负荷施展也不是不行,但若是一击之下没能杀敌,怕是连跑的机会都没有,短时间内会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 “秦君行?”那记名弟子看了看同伴。 “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我想起来了!”另一人一拍脑门。 “秦师兄就是之前宗门里一直在传的剑心通明的剑道天才!” “还请您在此稍等,我这就去通知剑炉长老。” 瘦子说完,一溜烟的跑进了剑炉,只留下同伴一脸谄媚的看着十三。 片刻后,那瘦子从剑炉里出来,恭恭敬敬的对十三作揖,将他领入了剑炉内。 一路走来,十三发现,这剑炉内的锻器方式,和凡尘打造兵器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剑炉以地火为熔炉,以灵气做锤反复锻打材料,再混合脱凡之上的修士的灵火煅烧,最终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入其他灵粹材料。在保证真元灵气传导的基础上,尽可能的去雕琢剑身的硬度和锋锐。 与儒门打造的法宝相比,最大的区别在于,剑器几乎是不会刻画什么阵法的,也没有法宝那么多的神异莫测,剑器本身能发挥出什么样的杀力,完全取决于用剑之人本身。 不多时,那高瘦的记名弟子便将十三带到了一座宝塔前。 十三抬头,便见这座宝塔的牌匾上书着三个字——万剑阁。 “秦师兄请,褚长老眼下就在万剑阁中。” “有劳了。” 微微颔首,十三移步万剑阁内。 眼前,一排排的剑架错落有致的摆放着,粗略估计,真的有不下上万把。 除此之外,整个万剑阁的第一层,只有正北方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守阁弟子。 这些剑器的款式各不相同,有两掌宽的巨型阔剑,也有仅一指粗细,造型奇特的两尺青峰,更多的,则是三尺秋水长剑。 “一直听闻我剑宗出了一位剑道天才,但没想到,你居然等了这么久才来剑炉取剑。” 二楼的楼梯转角,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子负手从千剑阁的二楼下来,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十三,目光中隐隐还带着一股压迫感。 “弟子秦君行,见过褚长老。” 十三面色平静,对于那股压迫感视而不见。 作为从试炼之地出来的人,而后又跟沈既微待了一段时间,这点威压对他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骄不躁,不错。” 褚长老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 他不似展梦尘,对十三的外貌没有任何失望。作为剑炉守剑长老,褚俞健半生都在与剑打交道。他见过太多的剑器虽然外表华丽,却不堪大用。 “走,随老夫上楼,这一层的剑不适合你。” 十三闻言,随着褚俞健一直上了三楼。 “这万剑阁第一层放置的,乃是黄品、玄品的剑器。还有少许不入品的剑器,因为材料特殊,被放在剑阁之内。第二层,是地品与天品的剑器,虽然你现在的修为还没有达到脱凡境,但根据宗门规定,作为核心弟子有权限配一把灵剑。” 褚俞健用右手环指了一圈。 “三楼现存灵剑三百七十七把,剑前的玉简内有剑器的介绍,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自行挑选,选好之后,去一楼登记即可。” 十三快速的扫视了一遍剑阁的第三层,目光突的就落在了东北角的一个剑架上。 “不必了,弟子已经选好了?” “哦?” 褚俞健微微皱眉,似乎对他的行为有些不满。 “如此草率,真的不多看看了吗?须知每个剑修的战斗风格都不相同,寻一把契合自己的佩剑,还是极为重要的。” 十三点点头。 “弟子明白,弟子只是一眼就看上了一把灵剑,弟子觉得,此剑与弟子甚是相配。” 十三说完,便走向东北角的方向,从最边上取下一把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光泽与雕琢,造型也异常普通的灵剑。 “没想到,你居然会选择它。” 褚俞健的目光有些诧异。 “此剑名为守一,已经在这剑阁里放置了二百八十年之久了。可否告诉老夫,你为何会选它吗?” 十三将长剑归鞘,却没有发出声音。 “因为它最简单。” “简单?哈哈哈哈!” 褚俞健突然大笑起来。 “二百八十多年前,东土荡魔之战,那一年,我师兄姜流,以灵桥境修为,持此剑,斩魔族上万人,只为守护一人。” “正如你所言,这把灵剑确实是这三百七十七把剑里,最简单的一把。那一年,他还只是一把天品剑器,只可惜,最终人是守住了,可我那位姜师兄却硬生生力竭而亡,他可是在修身境就打通了阴维阳维的天才…” 褚俞健说着,回想到过去,不由的有些感慨。 十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剑。 他也是刚刚打通了阴维阳维,自然很清楚,带脉开,则气力不竭,阳维开,则气血如龙。在这种情况下力竭而亡,可想而知,当年的荡魔之战,其战况有多惨烈。 “守一剑最终被它所守护的人带了回来,只可惜,因为它确实太普通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弟子愿意选它。呵呵,大道至简,这些年轻人又怎么能明白。既然你看上了它…那就好好珍惜它。” 十三看着情绪有些起伏的褚俞健没有多言,微微颔首,便下了楼。 实际上,他之所以选这把剑,就是单纯的因为这守一剑是所有剑器里最简单的一把。 如果说大道至简,那也没错。 在十三看来,剑术就是杀人之术,越是不引人注意,越符合他的心意。 但是,这把剑最好还是作为右手剑来使用的好,或者用来施展剑诀也行,如果以左手来施展剑术,实在是太废剑器了。 想找到一把能契合左手神骨的神兵,一把独属于自己的“器”,确实并不容易。 取到剑器之后,十三马不停蹄的回到了洗剑峰,直奔着闻道阁而去。 …… “哟,几日不见,小家伙的修为涨的挺快嘛?” 刚到闻道阁门口,十三便看到那位平日里喜欢坐在闻道阁边晒太阳的老者,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弟子见过廖长老。” 十三抬手向对方作揖,别看这老头平日里邋里邋遢,但修为是真的不低,乃是凝神大境的修士。具体修为不得而知,但之前听张胖子说,这个守着闻道阁的廖长老年纪比前峰主舟水寒还要大。 摆了摆手,廖长老用小指抠了抠牙缝,然后随手往地上一弹。 “突破莫敌境了?” 十三闻言点点头。 “不错不错,无双剑宗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过通神境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剑心通明……啧啧,若是你当真能突破通神境界,老夫做主,再送你一场造化,去。” 说完,廖长老直接往闻道阁门前的躺椅上一躺,两眼一闭,瞬间就有鼾声传来。 十三看了对方一眼,抿了抿嘴,向着不知道是不是假寐的廖长老抱拳一礼后,自顾自的走进了闻道阁。 他此次前来,只为了一门功法——《七妙圣火诀》。 上次他与三十九一同来选功法秘术的时候,一共挑选了三门术法。 奴心养剑术、太虚剑阵残页,以及用来赶路和逃跑的虹光遁术。 虽然焚隐的遁术更快一些,但他明面上还是无双剑宗的弟子,不能随意的施展,而且,遁术是每一个入宗门超过三年的弟子几乎必修的一门功法,之前用御剑术代替遁术,也完全是因为他入宗的时间太短,修为也确实跟不上。 当时他就看到了这门可以助修士快速突破脱凡境的《七妙圣火诀》,但因为之前修为尚低,离脱凡境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因此并没有选中它,但眼下,他已经是莫敌境的修为,也是时候可以准备准备了。 仔细看完这门《七妙圣火诀》的修行方法,说一句些剑走偏锋一点也不为过。想修炼此术,需要借助些许外力。 引天劫之火或地脉之火入体,藏于五脏、丹田,乃至正经之中,以灵气或真元不断洗刷烈火之戾气,最终形成七妙火种。在修士尝试突破脱凡大境的时候,可以更轻易的点燃心火。 不仅如此,因为五脏和正经中同样留有七妙火种,修习此门秘术,对未来灵桥的搭建也是大有裨益。 天劫之火不太好弄,需要以特殊手段去引导。 例如将《赤霄胤雷剑诀》修炼到大成的修士,可以引下一缕真正的天劫,这其中就蕴藏着天劫之火。 但天劫暴烈,能将赤霄胤雷剑诀修炼到大成的,起码也是凝神大境的修士,这种修士引下的天劫,十三可不敢碰。 毕竟当日流苏城外的恐怖景象还历历在目。 但天劫难寻,地火确是现成,寂幽谷内,剑谷就是以地脉之火为熔炉的。 当即,十三便选定了这门《七妙圣火诀》。 …… “有点眼光嘛…” 廖长老见十三出来,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核心弟子每年可以选三门功法秘术,他还以为十三会选择一些攻伐之术,或是一些提升战斗力的秘术,毕竟不少修士在他这个年纪,都会做出类似的选择。 没想到十三选择的,却是这门辅助修行的《七妙圣火诀》。 “剩下两门不一并选了?” 十三微微摇头。 “贪多不烂。” 事实上,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剩下的功法秘术里,适合他的却并不多,或者就是他看不上的。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剑宗三绝的另外两绝。 例如剑宗三绝之一的烈血术,燃烧修士精血,一定时间内提升战斗力。和剑谷的剑光燃灵术有些相似,只是提升的强度没有燃灵术那么高,但持续的时间则更长久。 可对十三而言,面对更强的敌人,这种提升,还不如左手神骨来的直接。如果“献祭”了肉身的神骨都不能解决,那烈血术提升的战斗力也只能用来逃跑罢了。但逃跑,他还有遁虚术。 另外,除了无双剑宗的剑术,他还有焚隐的秘术傍身。最主要的是,剑意的积累无法通过紫府拟化修行,但却同样消耗精神力。 不同于剑术剑诀,剑意的提升对一个人的剑道感悟而言,影响是极其深远的。 那是真正的“道”。 除此之外,还有关于戮世拔剑术的探索,目前还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方向,因此,他并不想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一些剑术剑诀的修习上。 “贪多不烂,哈哈,不错,你小子的悟性有老夫当年三分水准,去,早日突破第三道玄关,老夫在这等着你。” “弟子告退。” 十三点点头,没有过多寒暄,转身便向着剑炉的方向飞去。 早知道就先来闻道阁了,怪只怪上次修为太低,对于这门秘术只是粗略的看了个大概,没有仔细看清楚修炼方式,搞的现在还要再跑一趟。 正想着,十三的耳畔突然传来一道破空声。 “喵!” 眼前一花,十三只觉肩膀上微微一沉。 第88章 有些奇怪的尺玉霄飞练 “你还真是够果决的呀。” 真理之门内,情风劫愣愣的看着坐在面前的婆娑门主感慨道。 “哪有什么果决不果决,这本身就是我千年所思。” 一身玄色霓裳的婆娑门主微微一笑。 “但这样一来,你现在这具身躯,就只能沦为“逝我”了,纵然你修为高绝,唔…最多三十年,你注定会身死道消。” 情风劫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三十年吗……” 婆娑门主看向远方的绚烂奇景轻声道。 “三十年就三十年,总好过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呵…” …… “什么东西?” 闻道阁不远处,十三猛地驻足,右手中的守一剑已经霍然飞出了剑鞘。 “喵。” 右边肩膀上,悄然探出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脑袋,还轻轻蹭了蹭他的脖子。 “猫?” 有些出乎十三的意料,他方才还以为是谁豢养或是控制的凶兽异种对他发起了突然袭击,没想到居然就只是一只猫。 将猫拎到身前打量了一番,这猫大小不过八寸有余,浑身洁白如玉,毛发上甚至还泛着若有若无的灵光。一双湛蓝的眸子像两颗绝美的瑟瑟宝石,此刻,它正歪着头静静的看着十三,那双灵动的眸子里,好似还带着某种奇异的光芒。 “尺玉霄飞练?好像还是只灵猫?” 十三有些不确定道。 自己不在无双剑宗的这段时间里,宗门里有人养猫了吗? 十三环顾周围,不时有同宗的修士驾着虹光飞过头顶,也有人从他身边快速掠过,好奇的看着这一人一猫,但却没有人上前来认领。 十三此前在闻道阁里翻到过一本《百族异文录》,上面阐述了猫这种生灵,在千界中其实还划分的有些复杂。 有能化形的猫妖,被世人归入妖族;有身上流淌着上古异兽血脉的猫,被修士列为异种,在这些猫里面,还有一种极其特殊的存在,那便是灵猫。 纯正的灵猫本身正常来说是不化形的,也没有任何异兽的血脉,但灵猫的身上却有着一种极其特殊的灵韵,这种灵韵使得每一只灵猫都极其的聪慧,甚至还专门有一条独属于灵猫的神秘修行体系。 放眼整个千界之中,灵猫的数量都是极其稀少的,因为它的独特韵味,深受无数女修士的追捧和喜爱。这也导致每一只灵猫的价格都极其昂贵。这其中,通体纯白的尺玉和通体纯黑的玄猫更是能称得上一句价值连城。 十三也是第一次真正见到灵猫,但在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他便将这只尺玉放在了地上。 这只猫八成是哪个同门的,就算再值钱,十三也不会打它的主意。 哦,荆末除外。 “小家伙,去找你的主人去。” 说完,十三便直接转身向着寂幽谷的方向飞去。 “嗖!” 又一道破空声,甚至没等十三反应过来,这只猫已经重新蹲在了十三的肩膀上。 “好快!” 十三停住身形目光微眯,这只灵猫的速度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算他所施展的只是无双剑宗的遁术,但按理来说,也不应该是一只尺玉能追得上的。 又一次将它放在地上,那灵猫抬头看了看十三,然后竟然顺着他的裤脚优雅至极的重新爬到了他的肩膀上,湛蓝色的眸子一眯,居然直接开始打起了盹。 “什么情况?猫也会讹人了?” 十三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在此时,他突然看到天边飞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 “方师兄。” 十三束声为线唤了一声。 “嗯?秦师弟?” 耳畔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方有崖的遁光为之一顿,而后猛地一个急转,落在了十三的身侧。 感受到十三身上的灵气波动,方有崖面带笑容的抱拳道。 “恭喜秦师弟,修为又有精进,已经是莫敌之境的修士了。” “侥幸而已。” “秦师弟过谦了,对了,秦师弟叫我有何…咦?” 方有崖此时才注意到趴在十三肩头打盹的那只尺玉。 “灵猫?” 他的目光很是诧异。 十三扭头看了看。 “应该是,这种特殊的灵韵,我在宗门山林的其他猫身上没见过。” 十三有些不确定。 “灵猫可是祥瑞,在整个东土都是异常少见,更何况还是尺玉霄飞练。秦师弟在哪弄的?” “我刚从闻道阁出来不久,准备去寂幽谷一趟,我也不知道它是从哪蹦出来的,直接就蹿到我身上了……我正想问方师兄,这是宗门里哪位同门豢养的吗?” “这…好像没听说剑宗内有谁豢养了灵猫,而且我觉着,以尺玉的身价,宗门里能买得起的弟子应该还真没几个。” “没有吗?” “确实未曾听闻,这么看,这小家伙倒有可能是一只无主的灵猫。” 方有崖笑了笑。 “或许,它觉得跟你有缘呢?听闻灵猫有神性,一般人驯服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看它在你身上待的挺安详,要不干脆你自己养了哈哈。” “我养?还是算了,要真是无主的灵猫,还不如拿去金玉楼换灵石。” “喵!” 十三的话音刚落,趴在他肩膀上的灵猫突然睁开了双眼,“恶狠狠”的冲他叫了一声,甚至还抬起前爪给了他一巴掌,小模样虽然凶狠,却又显得异常的可爱。 “哈哈哈哈!” 方有崖见状大笑。 “看来这只尺玉确实灵性非凡,如此稀罕的祥瑞之兽,真卖了岂不是太可惜了?倒不如你跟秦师妹两人养着。” 十三一只手捏着尺玉的后脖颈将它提在身前,反复看了看。 “你能听懂我说话?” 可惜这次,这只尺玉霄飞练连喵都没喵一声,只是呆萌的被十三提在半空。 十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毕竟他又没读过猫界心理学。 “算了,愿意待你就待着。” 十三言罢,又跟方有崖随意的寒暄了几句后,便重新朝着寂幽谷的方向飞去。 在他的肩膀上,那只尺玉突然极为人性化的悄悄翻了个白眼。 …… 地火的获取比十三想象中要简单不少。 多年来,寒剑峰的弟子几乎都会来剑炉走上一遭。一方面是为了完成宗门委派的任务,赚取更多的灵石,另一方面,剑炉本身也可以看做是一个特殊的修炼场所。 长期在此处修行,可使灵气真元中带有地火的暴烈和灼热,同时,那寒潭的极寒又能淬炼经脉,让经脉变得更加有韧性。虽然提升的效果确实有限,但日积月累下来也不容小觑。 因此,想从地火脉中完整的取出一缕地火,对寒剑峰的修士而言,自有一套方法和技巧。 …… “多谢师兄。” 剑炉内,十三对着一个身形好似铁塔一般,面色黝黑的男修士抱拳一礼,眼下他体内的这缕地火,便是眼前之人帮他取来的。 不仅如此,在听闻他就是之前宗门盛传的剑心通明的天才弟子之后,这位寒剑峰的师兄还特地施展秘法,帮他取的,乃是一缕品质极佳的地火之精。 “嗐,瞎客气个撒嘛,都是同门,应该滴。” 那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只是这地火之精比寻常地火来滴更加暴烈,你当心点,别被伤着咧就成。” “师兄放心,师弟晓得轻重。” 十三点点头,又寒暄了几句后,便拜别了这位热心的师兄。 这地火之精眼下正蕴养在丹田灵海上方,升腾的赤焰如精灵跳动,让十三能清晰感受到丹田内的灼热。 从现在开始,便要日日以真元洗炼,一直要等到地火的戾气被完全冲刷干净之后,便可以着手准备突破下一个大境界了。 当然了,对于十三而言,不打通最后一道玄关,他应该是不会急于破境的。就战斗力而言,他现在应该也不算太弱了。 十三右手并起剑指,一缕透明如水晶的剑元凝聚在指尖。 阴维阳维具开,他的一身灵气经过太虚剑气这段时间的反复凝练,已经尽数化为真元,再过些时日,等真元尽数凝练为手中这种剑元力,他的杀伤力还会再上一个台阶。 一般而言,如果不算修为带来的实力提升,当修士的一身灵气凝练为真元,不管是道宗的道法还是玄门的玄法,其杀伤力都会提升起码两倍有余。 此前因为修习了太虚剑气,十三的剑气比寻常玄门修士的灵气杀伤力起码高了三倍,根据十三的推测,当他一身的真元全部化为剑元,他的剑术杀力起码比寻常真元高出足足六倍有余! 这里是单指十三的剑元与寻常莫敌境或心火境修士的真元做比较,六倍,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异常恐怖的数值了。至少放眼整个无双剑宗,也没有任何能与之相比的秘术。 如果不修习一些提升功法杀伤力的秘术,恐怕要从第一火一直突破到点燃第三火,才能勉强弥补这其中的差距。 “啊呜!” 正当十三沉下心来对自身的实力做一个大致判断的时候,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一湿。 低头一看,便见之前蹲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尺玉一口将自己刚凝聚的剑元吞入了腹中。 吃完之后,尺玉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十三的手指,而后抬头看向十三,似乎在问。 还有吗? 这画面就有些诡异了…… 稍作思考后。 十三再次凝聚了一缕剑元,果不其然,这只尺玉再次一口给吞了下去。 就这样,在十三一口气整整喂了体内五分之一的剑元后,这只尺玉终于仿佛吃饱了一般,重新趴在十三的肩膀上开始打起盹来。 十三大致估算了一下,五分之一的剑元,如果靠打坐运功调息,起码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这还是因为他修炼的乃是洞明通幽诀这卷道典;要是以灵石快速回复的话,那恐怕需要差不多二十枚左右的灵石才行。 此前看传记上所载,灵猫喜食有灵气的东西,如果一天需要吃上个三四顿,一般的修士还真养不起这只小吞金兽。 “要不干脆还是卖了。” 十三喃喃自语。 “喵!” 尺玉瞬间睁开了蓝色的眸子,冲着他嘶吼了一声。 “得,还被赖上了。” 十三面无表情的看着它。 “你不是听不懂人话吗?” 尺玉闻言,压根没有理他,继续闭眼睡大觉。 “对了,好像还没给你起名字。” 那尺玉依然趴着没有动静,但一双毛茸茸的小耳朵却极其隐蔽的微微动了动。 “既然你通体雪白,双目湛蓝,那不如,干脆叫小黑。” “喵!” 尺玉猛地跳起来对着十三的头就给了他一拳。 “我就知道你听得懂话,还跟我装。” 十三扭头瞥了它一眼。 “你该不会是谁特地派来监视我的?” 十三的眸子微微眯起,眼中流露出危险的气息。 “喵。” 尺玉轻叫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似是不屑的皱了皱鼻子,然后优雅的从十三的肩膀跳到了他的头顶上。 “唔,这么看那应该不是,毕竟你太笨了。” 灵猫闻言,抬起右爪就又一巴掌拍下。 “要不,干脆叫哑巴,反正你也不会说话。” …… 一人一猫就这么奇怪的聊了一路,从寂幽谷一直聊到了十三的住处。一路上,无数同门驻足看向这对奇怪的组合,尤其是路过舞剑峰的时候,十三差点被淹没在一群莺莺燕燕里。 他好像有些低估了灵猫对女修士的吸引力。 进了门,十三刚将门关好,尺玉已经“嗖”的一声从他的头顶跳到了他的床上。 十三目光深邃的看着小白。 对没错,最终,它的名字依然是如此的草率。 虽然十三此前并没有见过灵猫,亦或者说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根据记载,灵猫极其聪慧,但即便再聪慧,在十三看来,都应该有个度。 而现在,小白的这种聪慧,已经超过了那个度。 根据之前的交流,十三几乎可以肯定,小白是能够听得懂他的话的,不是简单的指令,而是所有的话。 除此之外,小白的速度也是快的匪夷所思。 十三施展无双剑宗的化虹之术,却根本甩不掉它。 他只知道,渡过化形天劫的大妖有着和常人差不多的智慧,但奇怪就奇怪在,小白的身上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修为。 要知道,作为灵猫,是有独属于他们自己,记载在血脉记忆中的修行体系的,但看小白的样子,应该已经成年了,不应该一丁点修为都没有。 还是说,因为灵猫的修行极为特殊,自己察觉不到? 有点伤脑筋,而且无双剑宗好像也没有关于灵猫的详细记载。 “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小白卧在床上,歪着头看着他,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对望着。 “笃笃笃。” 蓦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传来。 十三打开门,张胖子焦急的一把拉住了他。 “走,跟我去试剑园!” 十三微微一愣,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看胖子的样子,他也没有多问,跟在胖子身后就向着试剑园赶去。 “咻”的一声,背后划过一道白影,下一秒,小白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十三的肩头。 第89章 来战 \"这般火急火燎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路上,十三别过头看向张胖子。 张胖子的脸色略有些激动,眼里还夹带着莫名的光。 \"碧情刀宗的人今天……嗯?我草!灵猫?\" 张胖子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趴在十三肩膀上的小白,飞掠的身子猛的一停,怪叫了一声。 \"别一惊一乍的。\" 十三掏了掏耳朵。 这胖子的嗓门是真的大,上辈子难不成是喇叭成精吗? \"你…你…你……你在哪弄得?\" 张胖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路边捡的,你别废话,说正事。\" \"捡的?在哪捡的?能不能让我也捡一……\" \"说正事。\" 十三直接打断了胖子的碎碎念。 \"哦哦……好。\" 再次羡慕的看了一眼十三,张胖子想了想后开口道。 \"碧情刀宗的人今天突然造访我无双剑宗,并与宗门高层定下赌约。双方皆派三名二十岁之下的弟子相互切磋,如果碧情刀宗的人赢了,他们希望我剑宗能刻画三枚烈血术的\"道貌\"供其一观;若是他们输了,他们愿意出手协助帮我们,共同对抗众生魔象。\" \"哦?\" 十三闻言,第一时间想的却是另一个方面。 \"这个碧情刀宗是什么宗门?为何会做这种赌约?按理来说,一门秘术固然可贵,但应该还不至于为了一门秘术就得罪一尊圣地?\" 十三只是单纯的觉得双方的赌约筹码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张胖子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 \"碧情刀宗乃是以修刀道闻名的玄门,只是所处的位置有些偏僻,快要接近琼芳玉海了。他们与众生魔相的恩怨,呃,怎么说呢,有点类似我们无双剑宗与剑谷,而且仇恨可能还要深得多。虽然众生魔相凭借仙器晋升圣地之流,但作为他的老对手,碧情刀宗也不是吃素的。纵然没有仙器镇压底蕴,但其他方面,都高出众生魔相一筹,说他们是圣地之下最强的一批宗门也不为过。\" 十三点点头,这就说的通了。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有可能成为朋友。 对于碧情刀宗而言,赢了,能得到无双剑宗三绝之一的烈血秘术,哪怕只有三份,但谁知道对方最终能研究到什么地步。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输了,他们与众生魔相之间本身就有恩怨,这是纯粹的无本买卖。 而且对方的这个度掌握的也十分到位。 只是想要得到烈血术,而且还是类似十三太虚剑气那种由修习者刻画的\"道貌\",并非功法,从这点来看,眼下的无双剑宗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参与赌约的人分别是谁?\" 十三随口问了一句。 \"一个是姜掌门的弟子楚安在,另一个,是御剑峰展师叔的亲传弟子,尹不鸣。\" 十三点点头。 这两个人他是知道的,且还有过一面之缘,皆是无双剑宗内颇有名声的年轻弟子。之前去往祁水仙冢,他们两个也都是随行者。 \"其实,卫长歌应该是比尹不鸣更合适的人选,但是不知道为啥,前些日子这傻子可能是脑子被狗啃了,突然对他哥发起了偷袭,眼下,两人都被带回卫家了。\" 张胖子撇撇嘴。 \"要我说,他根本没这个胆子,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挑唆怂恿的。\" …… 你说是就是,十三反正无所谓。 但卫长歌确实是他挑唆的,只是他也没想到卫长歌虽然心性不行,但勇是真的勇。 多少有点不自量力了。 \"还有一个呢?\" \"嗯?\" 张胖子闻言一愣,然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觉得我来找你是干啥的?看热闹吗?\" \"那谁知道呢…说说对手。\" 对于代表宗门出战,十三本人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既然享受了宗门的权利和资源,那服从一些正常的安排也无可厚非。再说,打架而已,他其实也想通过一场酣畅的战斗来看看自己当前的状态。 就是不知道,这人选都是谁定的,自己才刚突破莫敌境而已,这些人对\"剑心通明\"就这么自信吗? 听到十三问到对手,张胖子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箫陆生,碧情刀宗三长老的嫡孙,二十岁,已经点燃了心火。\" \"张逐鹿,碧情刀宗副掌门的亲传弟子,十九岁,同样是心火境。\" \"最后一个对手是你的本家。\" 张胖子看了十三一眼。 \"秦砚秋,碧情刀宗某位太上长老的关门弟子,十七岁,莫敌境修为。据说此人天生损伤了三魂之一的爽灵之魂,但却身负三分斩尸体,乃是天生的圣尊。因为爽灵之魂孱弱,他感受灵气比寻常修士要难得多的多,碧情刀宗此前为了他,不惜花费天价为他寻找修补爽灵之魂的方法,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三分斩尸体?却又天生缺少爽灵之魂? 十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修士之所以能够吸收天地灵气,就是因为这三魂之一的爽灵之魂。这也是评判一个修士资质的重要标准之一。 即:对灵气的亲和程度。 按理来说,一个爽灵之魂受损的人,还不如一个凡人。大多数凡人只是因为爽灵之魂不够强大,故而没有被宗门选中。 就如试炼之地的那些人,以死亡的巨大压力去逼迫,依然有人连观想异象都做不到。 但这个秦砚秋偏偏又身负强横异体。 三分斩尸体,根据《天赋异体录》的记载,天生斩善恶执念,明心明道,只要不夭折,保底能修到斩道境,乃是天生的至尊。 十三想到了图书馆里他看过的各种修仙小说,这个秦砚秋要放在小说里,妥妥的是主角模板了,再不济,也比王腾强?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硬生生的修炼到了与自己相同的境界。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因为碧情刀宗的全力培养,还是说这个秦砚秋有什么特别的奇遇仙缘。 正想着,拭剑园已经近在眼前。 他们此行要去的并非洗剑峰的斗剑台,而是御剑峰的。 还没落地,便能看到乌泱泱一大群人,将斗剑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来了!\" 有人抬头,突然看到飞掠而至的十三和胖子。 \"秦师弟,加油啊!\" 十三还没落地,便听到有洗剑峰的师兄给他打气道。 \"这位就是宗门一直传的秦君行秦师弟吗?看上去也没有三头六臂啊。\" \"就是他打赢的卫长歌吗?等下,这是…真元的气息?我草!这是莫敌境啊,还是心火境啊?\" \"不会?他跟卫长歌比剑才过去多久啊?怎么修炼的这么快?这猪饲料了吗?\" \"嘁,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有空就往勾栏妓院里跑?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心中无女人,修行自然神!懂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斩女剑道啊!\" \"你们看,灵猫!居然是灵猫!好漂亮!\" “真的耶!好可人呢,好想摸摸啊!秦师弟,这灵猫你卖吗?我可以给你暖床哦!” …… 一道道声音此起彼伏,十三只是跟那位洗剑峰的师兄打了个招呼,便面色平静的穿过人群。他的这种沉静,也让不少人对他刮目相看。 \"秦师弟,这边!\" 不远处,陈锦鸿冲他挥了挥手。 \"陈师兄。\" 十三“微笑”着跟陈锦鸿打了个招呼。 \"破而后立,恭喜陈师兄了。\" \"嗐,怎么连你也调侃我啊!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有用的到师兄的地方,为兄一定赴汤蹈火。\" 陈锦鸿郑重的向十三拱了拱手,他没有去问十三的宝药是从哪里来的,不光是他,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去问。这些对他来讲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在他最危难的时候,是诸位师兄弟对他伸出的援手。 岂不惮艰险,深念君海恩。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这份情义,足可昭日月。 \"你……\"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十三回过头一看。 嚯!这不是义薄云天的荆末师兄吗! 再次见面,荆末的表情多少有些尴尬,微微转过头。 \"你…加油。\" 他的声音很轻。 十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待会荆末看到太虚剑气的强势,会不会气的当场直接昏过去? 随意的冲他点了点头,十三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看向另外几人。 楚安在和之前去祁水时一样,一身青色长衫,长得也颇为俊逸,看到十三后,还冲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而一袭黑衫的尹不鸣人如其名,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只是冲他点头示意了一下。 …… \"这位,便是此前你们无双剑宗传闻的那个剑心通明的天才?\" 另一边,碧情刀宗的领头之人微微将脸侧向展梦尘,但目光依然停在十三的身上。 \"不骄不躁,小小年纪,心性确实极佳,难得啊。看起来,他好像和砚秋差不多岁数?\" 那人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资质好的弟子谁又不喜欢呢。只可惜,碧情刀宗和无双剑宗一样,一个只修剑,一个只修刀,如果是太玄门的人来此,或许还会动一动挖人的心思。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众碧情刀宗的弟子,除了参与比斗的三人站在首位之外,后面还站着大约三十余人,有男有女,年纪也都不大。 \"孙长老见笑了,君行修行时日尚浅,还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 孙长老身后,秦砚秋目光灼灼的盯着十三。 \"两位师兄,这个人,我来做他的对手。\" 他转头冲萧陆生和张巨鹿说道。 两人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异议。别看大家差着一个境界,但秦砚秋的天赋异体着实有些厉害,他们两人也不敢说能稳赢秦砚秋。剑心通明虽然厉害,但这种天赋更多的是体现在修习剑技剑诀之上。 碧情刀宗身处苦寒之地,众弟子更是常年与凶兽异种,乃至和琼芳玉海中的修士厮杀,实战经验极其丰富,还真没把剑心通明多当回事。 十三似有所感,转首望去,就看到展梦尘和另外一个中年男子高坐在看台之上,在那个中年男子后侧方,一个少年死死的盯着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极其强烈的战意。 十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根据修为和站位来看,这个少年十有八九就是那位身负异体的秦砚秋了。 平静的对他点点头,十三收回了目光。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 展梦尘站起身,看向十三几人。 “碧情刀宗从琼芳玉海远道而来,虽然切磋难免会有意外发生,但我还是希望诸位能够点到即止,以免伤了和气。此番比斗,为了公平起见,不以两胜制定输赢,而是以决出最强者为准。” 六人听完,皆都没有异议,这种做法,其实最为公平。就算一方输了两场,但只要最后一人能把对方全打趴下了,也算赢。 “碧情刀宗远来是客,就由你们来发起挑战。” 展梦尘的话音刚落,秦砚秋就一个飞身落到了斗剑台上。 “我们碧情刀宗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秦砚秋横刀出鞘,刀锋所指,正是十三的方向。 “来战!” 十三闻言,将小白放到了方有崖的肩膀上,一个纵身跃上了斗剑台。 小白看了看十三的背影,又看了看方有崖,眸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直接跳到了方有崖的头顶,昂首看向斗剑台的方向,惹的方有崖轻声一笑。 两道身影与斗剑台上相对而立,刀意与剑意开始不断攀升,秦砚秋的刀意霸道绝伦,凌厉无匹,而十三的剑意则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杀气盈野。 “开始!” 随着一声开始,两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错身而过! “当!” 刀光与剑芒交错! 秦砚秋的横刀与十三的守一剑在空中擦出了一抹璀璨的星火! “斩!” 秦砚秋回身一刀,湛蓝色的刀气如瀑布一般宣泄而下,震的整个斗剑台一阵晃动。 十三右手持剑,向后斜飞,身前的刀芒不断落下,吹的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左手掐动剑诀,刹那间引动漫天剑光。 傲剑凌云。 一缕缕气剑如飞蛾扑火,冲向由刀气编织的瀑布,在空中炸裂出无数的碎屑。 “砰砰砰砰!” 撞击声接连不断的传出,下一秒,十三手持守一剑一记斜撩,剑元鼓动之下,一抹璀璨至极的白光顷刻间便将那滚滚而来的刀气瀑布从中间一分为二! 而后,凌厉的剑元包裹着剑诀向着秦砚秋的面门横冲而去。 在突破了莫敌境之后,十三的一身真元尽数被太虚剑气凝练成剑元,这一刻,这门根脚神秘的秘术终于展现出它强势霸道的一面。 “好凶的剑气!” 透过那被一分为二的刀气,十三看到了秦砚秋的瞳孔霍然张开。 第90章 鏖战 “碎!” 秦砚秋目光微沉,手中长刀连续斩出三条匹练,一时之间,整个斗剑台上刀啸风吟! 十三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一剑斩碎刀气瀑布之后,十三体内剑元如大河奔涌,凌厉锋锐的剑元拟化成一柄柄飞剑,带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席卷全场。 整整三十六把气剑。 作为剑宗三绝之一的乾罡御剑术,在十三突破了修为之后,终于开始逐渐展露锋芒。 “起。” 十三左手剑诀一并,三十六把气剑霎时间化为游龙,向着刚刚斩碎十三剑气的秦砚秋疾飞而去,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剑阵域场。 太虚剑阵残页——六爻纳乾剑阵。 “来的好!” 秦砚秋单手持刀,猛然之间化身虹光冲天而起,气势也随之疯狂飙升。一把巨大的长刀虚影出现在两人的头顶,而后,一声长啸,秦砚秋以劈山之姿斩落,一往无前! 十三瞬间便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势”给牢牢锁定,他知道,这一刀,除非施展诡行秘术,否则根本避无可避。 “锵锵锵锵…” 一阵阵剑鸣在秦砚秋上一秒所处的位置炸裂开来,纷飞的剑刃割裂了他的肉身,带出一串血花在空中抛洒,但实际上却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碧情刀宗,果然不愧圣地之下最的一批强宗门之一,自己的剑虽然杀力强盛,但对方的战斗经验也极其丰富,六爻剑阵甚至还没完全形成合围之势,对方便极其果断的以轻伤的代价施展身法冲出剑阵,并反手给了自己一刀。 “那就来。” 十三的目光如水,整个人异常的沉静。左手并指之间,守一剑沧啷入鞘,而后,他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天际劈落的湛蓝色刀芒。 近了。 更近了。 狂暴的威压吹乱了十三的发丝,透过刀芒,他看到了秦砚秋那双满是战意的瞳孔,但他却依然不为所动。 众人屏住了呼吸,专注的看向斗剑台,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最重要的那个瞬间。 蓦的,十三的身形有了动作。 只见他将右手微微压在剑柄之上,左脚轻轻向后撤了半步。 “斩!” 秦砚秋冷漠的声音传来,而后。 一道剑光,在青天白日之下依然迸发出极其耀眼的光华。 那个瞬间,仿佛时间都变的缓慢。 天地之间,一道身影携霸气刀势,自苍穹坠落,欲败刀下之敌;下方,有少年豁然拔剑,惊鸿之间,乍现森然杀机! “叮!” 一声刀剑交鸣之后,虚空中的霸刀虚影被一分为二,剑光所过,在秦砚秋左侧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细细的剑痕。 “轰!” 暴烈的能量仿佛姗姗来迟一般,一阵震耳的轰鸣过后,十三整个人已经被击退到了斗剑台的边缘。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一时之间,谁也没有继续出手。 “这一剑,叫什么名字?” 脸上的血迹滴落在衣襟,秦砚秋开口问道。 “戮世拔剑术。” 秦砚秋闻言,目光中闪过一抹赞许。 “很强的一剑,只不过,终究还是差了一点点。” 十三耸耸肩,并没有接话。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以剑元疯狂灌入灵剑,在拔剑的瞬间再将压缩的剑元完全释放,有些类似焚隐的杀人技断愁,却又有些许的不同。 总体来看,这一剑终究还是少了之前的隐蔽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优势。 在拔剑出鞘之前,对手永远不知道这一剑会斩向哪里,并且,蓄势也更加容易。 确实如秦砚秋所言,方才的那一剑终究还是差了一点点,毕竟对方的那一刀实在太过霸道。 纵然有太虚剑气的加持,但对方的一刀中也裹挟着一股强盛至极的大“势”,以右手拔剑终究还是没能将对方击败。 “我这一刀,名为分疆,其势磅礴一往无前,杀力更是高出寻常刀技数倍,一般的手段根本无法招架。我还是第一次,在同境界被人以力强行破之,你很强。” 秦砚秋的目光中除了浓浓的战意,还带着一丝郑重,这是对于对手的认可与尊重。 “试探结束,接下来,我要出全力了。” 秦砚秋的挽了一个刀花。 十三颔首。 “请赐教。” 十三的话音刚落,秦砚秋反手握刀,身如魅影冲向十三,其形迅疾,速度竟然再次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十三向后急闪,御风于空。 真正搏杀起来,没有人会再去在乎斗剑台的限制。 “刷!” 寒光在十三的胸前掠过,强盛的刀意带走了一缕飘飞的袍巾,十三一个急闪偏向一边,但速度更快的秦砚秋却如影随形。 “当。” 十三不紧不慢的挡住了秦砚秋的横刀,剑诀一凝,苍穹下升腾起漫天剑光。 “散。” 刀气如澜,掀起层层水波,将密集的剑气推开,且一浪高过一浪。 十三不为所动,那夹杂在漫天剑光之中的气剑已经悄然成形。 “三分割据。” 秦砚秋的眸子微沉,横刀一划为三,刀光中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延绵千米有余,将十三的退路完全封死。 感受到身子微微一沉,十三左手轻抬。 “起阵。” 随着十三的话音落下,剑诀傲剑凌云所衍化的密密麻麻的飞剑为之一顿,而后,七道璀璨的气剑惊觉乍现,刹那间将秦砚秋整个人包围在中央,气剑沉浮之间,七道剑身上闪烁着星辰一般的梦幻光泽。 太虚剑阵残页——七星拱月。 秦砚秋急速腾挪的身形猛地一顿,一股磅礴如星辰当面的气机将他牢牢限制。 “原来,这漫天的剑光不过是障眼之法,但仅凭一个剑阵就想击败我吗?” 秦砚秋的横刀一刀一刀的劈出,速度越来越快,天空之下,那密密麻麻的剑光之间,一缕缕刀芒肆意挥洒,如汹涌的海浪不断堆积,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便是贵宗久负盛名的秘技,踏沧澜吗?” 看台上,展梦尘专注的看着不断挥舞着横刀的秦砚秋,在他的不断出刀下,刀气刀意如沧澜叠浪一般,越来越盛,延绵不绝。 “雕虫小技罢了。” 孙长老微微一笑。 十三不断变幻的剑阵确实让他眼前一亮,那诡异的凌厉无匹的剑元也的确极强,仅仅只是些许气剑飞剑,就已经逼得秦砚秋杀招频出,还在他身上留下了诸多的伤痕。但踏沧澜毕竟不同于寻常刀技,刀意刚猛之余,还能做到延绵不绝。一旦让它形成“大势”,这场战斗的结局,基本上也就可以确定了。 “哗啦…哗啦…” 仿佛惊涛拍岸的声音从空中传出。乾坤之间,两道身影一人扶阵,一人破阵。 这便是玄门之间的对决,刀光剑影之间一往无前,锋芒无铸。 秦砚秋已经不知道斩出了多少刀,他的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细细剑痕,但他的眸子,却璨如星辰。 “碰!” 终于,在刀浪的不断冲击下,那七道气剑之中有一枚轰然碎裂。剑阵被破,仅仅转瞬之间,便如放鞭炮一般,七枚气剑尽数被刀浪吞没。 “这一刀之威,已经不是心火境所能抵挡的,你要输了,给我斩!” 秦砚秋横刀力劈,厚重深沉的刀气席卷天穹,天际下唯有一片冰冷的湛蓝,如雪崩狂啸,又如沉闷的雷霆! “刀光过处掩玉海,万载冰原起沧澜。不愧是以刀闻名东土的碧情刀宗,堰仰由心,霸道绝伦,气势如巨鲲吞海。” 展梦尘感叹了一声后豁然起身,看着不断逼近,即将被刀光淹没的十三,便准备出手相救。 打到这个地步,想让秦砚秋完美的把握住分寸太难了。 他毕竟只是一个莫敌之境的修士,但眼下的这一刀之中,已经积蓄了不知道多少刀的威势,根本就不是心火境修士所能抵抗的。 这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十三的剑阵本身就是困杀之法。也因为剑阵的存在,才给秦砚秋制造了施展踏沧澜的完美舞台。如果不是这个剑阵的存在,两人继续比斗下去,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毕竟秦砚秋已经被剑阵绞杀的遍体鳞伤。 输了一场比斗不要紧,人是一定不能有事的。大道之争,争的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一场战斗的输赢。 “是吗?” 十三用余光瞥了一眼已经起升的展梦尘,对着秦砚秋轻声说道。 展梦尘刚想飞身上前,突然听到十三开口,似乎对方还有后手,便硬生生的停住了身形。 “起阵。” 就在那雪崩一般的刀气即将落下的时候,六十四枚气剑突然从那如狂潮般的刀气中激射而出! 原来,在七星拱月剑阵之外,借着磅礴的刀气,十三还藏了另外一个剑阵。 太虚剑阵残页——八卦,移星易宿。 秦砚秋在这一刻眼皮狂跳不止,下一秒,似乎印证了他的直觉,秦砚秋只觉得眼前闪过无数纷乱的白点,再次聚焦瞳孔之后,此前他所斩出的这最霸道的一刀,已经近在咫尺了! “快闪开!” 孙长老大吼一声,急速冲向秦砚秋,可似乎依然有些来不及了。 不仅是他,展梦尘也是心头狂跳,他原本以为十三的后手是防守型的,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招术。 秦砚秋听着自己的心脏“咚咚咚”的疯狂跳动,毫厘之间,他的身躯上突然绽放出一阵耀眼的华光。 这一变故,自然引起了十三的注意,他眼眸微眯,便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从秦砚秋的体内以比之前最快的速度还要再快上一倍的急速闪到了一旁。 “轰。” 如潮的刀气最终还是吞没了秦砚秋那看上去有些渺小的身躯,孙长老与展梦尘也终于赶到,一刀一剑便打散了这场刀的狂澜。 “噗!” 不远处,方才从秦砚秋体内飞出另一道人影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十三定睛一看,才发现那身影居然是另一个“秦砚秋。” 刀气被打散,孙长老的怀里抱着一个残破的躯体,珍贵的丹药一颗又一颗的塞进了躯体的嘴里。 他看向大口吐血的“秦砚秋”,冲他微微点点头。 “万幸,这具执念尸并没有陨落。” “呼…” 此前口吐鲜血的“秦砚秋”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方才有一瞬间,他甚至感知不到执念尸的存在。 一道耀眼的七彩神光在孙长老的身前绽放,那残破的躯体化为一道流光归入了秦砚秋的体内。 “还好你留下的是执尸,不然…”孙长老没有说完,但眼神中还带着一抹心有余悸。 秦砚秋身负三分斩尸体,天生斩善恶执念尸。 不同于其他斩道境的圣尊,他们的善恶执念尸只是一种意念或者说精神的枷锁,但秦砚秋的三分斩尸体,是可以将这种意念具象化的。 换而言之,他其实有四具身躯。 其实他最巅峰的战力,应该是本体加三尸共同战斗,但眼下他的修为还太低,四个身躯同时战斗,最多只能持续几十息。但即便如此,同境之内目前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因为执念尸更特殊,执尸的修为在斩道境之前,永远都会比本体修为高出一级。 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留下执念尸,将本体抛离,一旦本体被刀气吞没,几乎可以说十死无生。 “我输了。” 收回了执念尸的秦砚秋脸色好了许多,只要执念尸不死,回到本体就能慢慢养好。只是这个时间可能需要小半年左右,也就是说,在这小半年里,他的战斗力可以说是大幅度下滑的。 这世间天赋异体,没有完美无缺的。三分斩尸体带来强大战斗力的同时,若是执念尸有一天突然被人杀死了,他此生想要突破斩道境,难度比常人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你很强,我输的心服口服。” 秦砚秋落回斗剑台上,冲十三抱拳一礼。 琼芳玉海一望无际,作为碧情刀宗的修士,秦砚秋也是胸襟宽广之辈。 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好纠结的。虽然不是在巅峰状态下输的,但若是生死搏杀,没有他人在场,他必定只有被斩杀的下场。 至于方才的凶险。 玄门修士之间的捉对厮杀本就容易出现意外,对方有秘术,总不能不让人家用。 更何况,那六十四道气剑是何时埋下的,一直全力破阵的他还真没注意到,仅凭这一点,他就输的不冤。 “侥幸而已。” 十三回了一礼。 他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取巧打赢的战斗罢了,但赢了就是赢了,秦砚秋不是巅峰的状态,自己也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 焚隐的秘术,左手的神骨,哪一个拎出来都够秦砚秋喝一壶的,只是在这场比斗中,十三不能施展罢了。 对于太虚剑气的杀力,十三觉得还是符合预判的。 除了秦砚秋施展的生杀大术分疆与三分割据之外,其他时候根本挡不住他剑元的锋芒。 这么看来,算上修为突破带来的战力和真元质量的提升,寻常脱凡境第二火之下的真元质量应该没有太虚剑气强势。 当然了,第五流霞这种天骄不能算在里面。 在“意”的韵养方面,他和秦砚秋的水平应该差不多,都处在剑意刀意的初成阶段,也就是所谓的心开之境。 再往后,还有入微、旷然、窥真、大成四个境界。 达到大成之境,便可如第五流霞那般,一草一木皆可为剑,仙器之下,再无“器”的桎梏。 据说在大成之上还有一个关于“意”的境界。 只是,听闻这个境界,从古至今只有站在大道绝巅的盖世谪仙们,才有资格能摸到门槛,至于是真是假,没有人清楚。 或者你可以跑去真理之门里面,敲敲风牧歌的脑瓜子问问他。 除了“意”之外,关于“势”的凝聚,两人则有些不同。 “势”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以势压人指的便是仅以“气势”就能压的对方失去战斗力,不战而屈人之兵,“势”修到高深时,甚至能衍化成一种“域”。 秦砚秋以术凝势,术携大势横压一切,就如那生杀大术分疆一般,但这种凝势的方式有些取巧。 十三的势则单纯很多。他的剑意与剑势都是在试炼之地里通过不断的杀戮蕴养而成的,这也算是试炼之地对于修士唯一的馈赠了。 当然了,是活下来的修士。 …… “生死可不会讲侥幸…有机会来琼芳玉海,我们再打一场。” 十三颔首。 “如果真有机会去拜会,彼时在下一定奉陪。” 言罢,两人都飞下了斗剑台,转身走向各自的队伍之中。 孙长老有些纠结的看了看秦砚秋,良久之后,转头看向展梦尘。 “展峰主,此间之事,我必须告知宗门那边一声,另外,我想再见一见你们姜掌门。” 展梦尘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道。 “那我帮你通报。” 两道传讯符一闪而过,因为这个特殊情况,双方的比斗也暂时打住了。 “厉害啊小秦子,不愧是我的亲弟弟,旗开得胜啊!” 十三刚回来,张胖子就笑嘻嘻的凑了上来。 “嗖。” 一道白影闪过,原本站在方有崖头顶的小白见十三回来后,一溜烟就回到了他的肩膀上。 “靠,这灵猫这么有灵性的吗?刚才我还想摸摸它来着,它不让,还挠我…” “那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丑?” 杨巅峰翻了个白眼。 “可是秦师弟也不俊啊?”张胖子轻声诽诽道。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还是抓紧时间修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第三火还没突破呢?我看再过几天,秦师弟都能按着你打了。” 杨巅峰撇了撇嘴。 “我也想啊,可是它不突破我能有什么办法?就像出恭一样,屎不下来,我能怎么办!” “用手扣。” 莫尘突然冒了一句。 “嘶!” 众人满脸震惊,目光诡异的看向了他。 “看我干嘛?我见胖子唔唔……” 莫尘话还没说完,张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 “我…你…我……” 杨巅峰目瞪口呆的看向张胖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连趴在十三肩头的小白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别说了,要脸……” 张胖子低着头,这一瞬间,他有种还不如死了算了的感觉。 “天才啊…” 方有崖摇着头感叹道。 然而,在场的众人中,受伤的还远不止张胖子一人。 荆末满脸复杂的看着战胜而归的十三,这一刻,他只觉悲从心来。 我是谁? 我在哪? 我都干了些什么? 十三的剑气之锐他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那个秘境洞府里虽然也说了,修成此术后,灵气真元会化为剑气,对敌时锋芒无匹。但老实说,这种模糊的说明,十本秘术里有九本写的都差不多,谁能想到这种锐利会达到这么恐怖的地步啊? 本来自己只是犹豫要不要换点灵石丹药什么的,没成想,随便的打了个赌,就没了,没了! 痛!太痛了! 荆末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没准是人家另有奇遇呢? “咳,秦…秦师弟…那个……” 荆末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十三看了一眼满脸纠结的荆末,大概已经猜到了他想问什么。 “是的没错,就是荆师兄送我的那门秘术。感谢荆师兄,荆师兄义薄云天,好人一生平安。” 十三冲他抱了抱拳。 “我…我…” “我”了半天,荆末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杀人诛心,这是要杀人诛心啊! 秦君行你个畜生啊! 荆末的内心里疯狂的嘶吼着,但如今木已成舟,现在后悔,为时晚矣。 终于,荆末一口老血喷出,两眼一翻,安详的睡了过去。 “啧啧啧…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 张胖子怜悯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荆末,他感觉自己又行了。 果然,只要有人比自己更惨,就没有人会再关注到自己。 不多时,一道传讯符落在了展梦尘的手中。 展梦尘探查了一番,便对孙长老点了点头。 “掌门已经在无双剑峰等我们了。” “诸位……” 展梦尘站起身,对试剑园的一众弟子喊了一声。 “刚才接到……嗯?他怎么了?” 扫视了一圈后,展梦尘突然看到吐血倒地的荆末,疑惑的看向方有崖几人。 “没事展师叔,荆末看到秦师弟打赢了比斗,高兴的喜极而泣了嘿嘿。” 张胖子咧嘴笑道。 杨巅峰有些无语。 合着你嘴里的喜极而泣泣的是血是。 点点头,展梦尘没有再去管荆末。 “我与孙长老临时有事要去一趟无双剑峰,诸位可以与碧情刀宗的弟子相互切磋一番,但切忌,这一次,一定要点到即止。关于比斗的事情,等我与孙长老回来,再做定夺。” 展梦尘说完,便与孙长老两人化身虹光,向着无双剑峰处飞去。 “二位怎么说?” 两人刚走,楚安在就笑呵呵的看向箫陆生和张逐鹿。 “是等两位长老回来呢,还是现在就开始?” 张逐鹿闻言,一个飞身落到斗剑台上。 “来战!” 第91章 赌局落幕,出乎意料的剑阵 曾有大修士言,修行修行,修的越深,心却偏的越远。 先辈手札,道不尽的是千界险恶,韶华所见,满目皆是侠骨丹心。 恰少年,徒夸恣意;纵横间,高处甚寒。 无双剑宗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碧情刀宗的两声“来战”,瞬间点燃了一众剑宗弟子的热血。 斗剑台上,琼芳玉海的豪迈与山峦剑意的凌厉像是一卷徐徐展开的书卷。如墨客挥毫,尽是冰河铁马入梦,剑舞刀狂留芳。 十三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仿佛看到了整个千界的缩影。 那是大道的争渡,亦是蓬勃的年轻。大笑一声拔剑去,至此千界天地宽。 一个又一个的宗门,编织了这个波澜壮阔的世界,一代又一代的修士,让人族傲立于万族之林。 天际之下。 张逐鹿一刀落下,刀气霎时作阵云,啸声一缕赛刁斗。 楚安在不甘示弱,衣袂翩鸿起寒风,凌空舞剑飞春雪。 玄门修士,讲究的就是一个一往无前。 两人的刀剑越来越凌厉,一个是碧情刀宗副宗主的亲传,一个是无双剑宗宗主的爱徒,差不多的年纪与修为,打起来自然也是旗鼓相当。刀光与剑影纵横交错之间,似欲将天地也分割开来。 有朝一日道凌巅,一剑祭来破万法,少年人,不争百年,只争朝夕。 “方师兄,你觉得他们俩谁会赢?” 陈锦鸿双手环抱胸前,看着捉对厮杀的两人,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方有崖的眸子微微垂了垂,表情有些许凝重。 “不好说,但就目前来看,张逐鹿的赢面应该更大一点…虽然不想承认,但毕竟是能跟众生魔相叫板硬碰硬的存在,底蕴确实要高过我们剑宗一筹。” 陈锦鸿闻言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十三。 “秦师弟以为呢?” 十三思索了片刻,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碧情刀宗。” 虽然十三的修为可能没有他们高,但他毕竟在试炼之地待过两年的时间,对于气机,以及细微的战斗变化,还是看的很精准的。 两人乍一看旗鼓相当,但事实上,整个战斗的过程中,引导战局走向的一直是张逐鹿。楚安在虽然在见招拆招,但其实也是在被动防守,正所谓久守必疏,一个地方没有顾及到,很可能就会形成连锁反应。 除非楚安在也和自己一样,拥有反制的手段。 更重要的,还是在气机方面。张逐鹿的气机聚而不散,虽然刀术看上去大开大合,但却牢牢锁定着楚安在。 反观这位剑宗掌门的亲传,气机已露疲态。 但这其实也不能怪楚安在,他所修习的,乃是《坤舆覆天剑典》,这门剑诀,十三之前也看到过。以剑气引浩土之力,剑如山岳。但这门剑典在修至大成之前,厚重有余,杀力不足。不能在短时间内破掉碧情刀宗的生杀大术“分疆”,便只能一直被笼罩在那股“大势”之中。 换而言之,这是技法上的克制。 如果对手是道宗弟子,面对眼花缭乱的道术,可能楚安在反而更有优势。 事实证明,十三和方有崖的判断还是正确的。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久守之下的楚安在决定放手一搏,故意留了一个漏洞给对方。但奈何张逐鹿所处的宗门临近琼芳玉海,常年参与各种厮杀,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又怎么会轻易上当。 他没有理会楚安在留出的破绽,而是继续保持着自己的节奏,稳稳的以大势压制对方。 最后,在一阵不甘的叹息声中,张逐鹿的横刀架在了楚安在的脖子上。 收回横刀,张逐鹿拱了拱手。 “承让了。” 他的胸口不断起伏,显然这一场战斗赢得也是异常的辛苦。无双剑宗虽然在走下坡路,但毕竟曾经也同为上流宗门,作为掌门的爱徒,楚安在的实力自然也不会差。 “多谢道友手下留情。” 楚安在也挺有风度,微笑着抱拳回礼。 回到人群,张逐鹿自然赢得了碧情刀宗同门的热情拥戴,楚安在听到动静后回头望了一眼,苦笑的摇了摇头。 可惜还是输了。 “不鸣,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尹不鸣微微颔首没有说话,直接飞身上了斗剑台。 箫陆生紧随其后,一场新的战斗拉开了帷幕。 “秦师弟。” 方有崖的声音突然传来,十三侧头望去,不知道他突然叫自己一声所为何事。 “你之前所施展的乾罡御剑术,以分光承影剑布下的剑阵,可是闻道阁内的那门太虚剑阵?” 方有崖突然问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十三还是点点头。毕竟太虚剑阵残页一直就放在闻道阁内,也不是什么秘密。 方有崖怪异的看向他,不仅是方有崖,陈锦鸿几人见他点头,也是奇怪的看着十三。 “怎么了?这剑阵有什么问题吗?” 十三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是剑阵有问题,是你有问题啊。” 张胖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十三一番。 “你知不知道,这门太虚剑阵,已经在闻道阁里放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此前也有不少人试着参悟过,只不过,却没有一个修成的。” “还有这种事吗?” 十三也没想过,自己选的这本太虚剑阵里面,竟然还隐藏着这档子事。 当初他之所以选这门剑阵,第一,是奔着后半卷的“大道怜仙阵”去的。只是这前面的半卷里,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总纲,那是修习所有剑阵的基础。另一方面,他是奔着那个记忆中的神奇数字“四百三十二”去的。 而且,这门剑阵与太虚剑气同根同源,出自同一个地方,十三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没在剑宗的试剑园里见人用过。 如果其他人都无法修习,那这么看来,自己能修习这门剑阵,八成跟太虚剑气有着必然联系。 瞥了一眼还在吐血昏迷的荆末,十三只能说。 缘,妙不可言。 “可不是,当时我就在猜,没想到方师兄也猜到了。” “所以,你是怎么修成剑阵的,方便告知吗?呃…当然了,如果这涉及到什么秘密,不能说也没什么,我也就是好奇所以问问。毕竟几年之前我也选过它,结果修习了两个月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放弃了哈哈。” 听方有崖这么说,陈锦鸿也点点头。 “我也试过,同样的两个月,连最简单的乾坤三才剑阵都不行,就算强行以三把飞剑布阵,没有剑阵本身的那股神韵在,那就是三把普通的飞剑。” “我不一样,我比他们都强,我坚持了三个月。”张胖子咧嘴一笑。 “那叫愚笨!”杨巅峰翻了个白眼。 “不管是六爻的杀阵还是八卦的移星易宿,都是很玄妙的剑诀。宗门里也有不少入宗超过十年的师兄弟修习了乾罡御剑术。如果这门剑阵能够参悟,对宗门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 十三闻言点点头表示了解。 “这门剑阵本就出自闻道阁,如果可以,师弟自然不会敝帚自珍,但是,估计要让你们失望了。” 十三耸了耸肩看向荆末。 “如果我没猜错,修习这门剑阵的前提,是要修习另外一门秘术。” 方有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的眉头微挑。 “荆末赌输的那门秘术?” “嗯。” 十三肯定的点点头。 “啊?” 似乎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荆末迷糊之间幽幽转醒。 “你们在说什么?” 他的脑子似乎还不是很清醒。 “没说什么。” 张胖子走到他身前蹲下。 “太虚剑阵你知道?” 荆末闻言,茫然的看着他,然后愣愣的点了点头。 “有人修成了,知道怎么修成的吗?” 张胖子笑嘻嘻的继续问道。 “不知道啊。” 荆末此刻的眼神清澈而愚蠢。 “秦师弟修成的,原来修成这门剑阵的前提是要先修习你输给他的秘术耶!” 荆末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刚才为什么吐血,又是怎么晕过去的了。 等等,这死胖子刚才说什么? 荆末愣神了半天,看向十三,只见对方正对着他抱拳一礼。 “噗!” 又是一口心血喷出,荆末两眼一翻,再次睡了过去。 “我草!这年轻人我草!搞偷袭,玩不起啊。” 张胖子对着昏迷的荆末就是一个大嘴巴子。骂骂咧咧的站起身,衣襟上染了一大片的猩红血迹。 “不愧是他,梅开二度。” 杨巅峰咂了咂嘴。 “行了,你们别再继续作弄他了。” 方有崖将张胖子拉回来。 “这么看的话,确实是有些可惜了。那种秘术玉简只能给一个人修习,没有功法记载,等秦师弟有能力自己刻画“道貌”,还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 关于这一点,十三也没办法,太虚剑阵虽然只有半卷,但确是有功法的,太虚剑气则只有“道貌”。 越是玄妙的秘术,越难刻画这种“道貌”,而凭借“道貌”修习的人,也越难去“还原”它,或者说越难去“拓印”它。 就像地球上的一台发动机,学习了原理,你或许能造一个出来,并且能把原理教给别人,让别人也能造出来。可若是只给你一台现成的,你就算会用了,但想凭成品逆推制造原理,这难度恐怕堪比登天。 “这两门功法同根同源,来自于同一个地方。倒是可以找人打探打探消息,没准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十三想了想后说道。 “找谁?” “第五流霞。” 方有崖闻言微微一愣,仔细思索一番后,认同的点了点头。 “听闻这位青莲剑宗的小长老,几乎读完了他们圣地里所有的典籍,青莲剑宗的传承极其悠久,没准她还真知道些什么。” “正巧,前些日子我去求药的时候还答应过她,等陈师弟的伤好,去给她送几条鱼凫过去,若秦师弟有空的话,届时倒是可以一同前往。” “那方师兄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唔…就等此间事了,看宗门后面怎么安排。” 十三点点头,只要不耽误他去搞宁灵公主的那六千万灵石就行。 “一切凭方师兄安排。” 十三的话刚说完,天际两道虹光快速飞来。 眨眼之间,便落到了试剑园的看台处。 展梦尘和孙长老望着半空中还在不断缠斗着的箫陆生和尹不鸣,并没有去打扰他们。 展梦尘苦笑着微微摇头。 看来,自己走之前的话,这群小兔崽子们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啊。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两人的战斗也终于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都说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刀剑凌春秋,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反倒是不少修为更高高深的修士,尤其是儒门和道宗的修士,每走一步都要思索再三。修炼的越久,反而变得深沉,也变的瞻前顾后。 就如此前的真理之门,真正一往无前的,反而是年轻一辈的修士们。 尹不鸣拂了拂剑上的霜雪,箫陆生的刀气中带着一股如琼芳冰原一般的极寒。轻轻挥动手中三尺秋水,剑气荡漾之间,闪烁着如星空一般的迷离光彩。 “打了半天了,接下来,分胜负。” 箫陆生提着寒光肆意的长刀冷然道。 “正有此意。” 尹不鸣目光幽幽。 下一秒,箫陆生长刀一挽,急速冲向尹不鸣,刀锋挥洒之间,一条巨大的刀气冰河携怒浪狂涛之势自天穹落下,冲向对手。 尹不鸣的身躯上猛地升腾起一道道赤色血芒,似灼灼烈火,正是剑宗三绝之一的烈血术,也是此次赌约中碧情刀宗想要得到的秘术。 烈血秘术一开,尹不鸣的气息波动陡然间疯狂爬升,只见他一步踏出,剑锋平推,而后躯体开始飞速旋转,带着一道璀璨的流光,直直的冲向箫陆生的刀气。 冰与火撞击的一瞬间,箫陆生的身形诡异的一顿,而后,数道巨大的刀气冰墙从天际斩落,横叉在冰河之后,箫陆生的身影则静立屏障之后,开始不断蓄势。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尹不鸣面不改色,整个人如飞速旋转的箭矢,狠狠的撞在冰河之上。 “砰。” “砰砰砰。” 一连数道炸裂声传遍试剑园的上空,那刀气屏障一道一道碎裂开来。最终,尹不鸣生生击穿了冰河与刀气冰墙,两道身影短兵相交。 没有撞击声,也没有刀与剑的交鸣,原来,两人都没有选择防守,而是同时选择了一往无前的探出手中的兵刃。 风云骤停,冰河碎裂,剑气消散。 尹不鸣的剑尖点在箫陆生的心口处,而对方的横刀也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可惜了。” 片刻之后,两人突然同时开口。 收回刀剑,二人抱拳,各自归去。 至此,这场赌斗暂时落下了帷幕。 孙长老见状,冲展梦尘点了点头,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方才,老夫看了诸位的比斗,说实话,我心甚慰。” “玄门一道,修行起来比之其他几道更为艰难。能看到更优秀的弟子出现,才是玄门一脉的未来。同为玄门道场,我碧情刀宗也不愿看到魔道猖狂。方才,我已与贵宗姜宗主做了一番深入交流,我碧情刀宗愿与贵宗较好,也希望能为贵宗在对抗众生魔相的过程里尽一点绵薄之力。” “姜宗主心胸宽阔,赠与我碧情刀宗九枚烈血术的秘简,也希望将来我们两宗能够多加走动,也欢迎诸位无双剑宗的小友们能多来我们碧情刀宗坐坐呵呵…” “因为一些原因,老夫要提前回宗,期望未来,两宗弟子能够同气连枝,共同进退。诸位小友,展峰主,就此别过了。” 孙长老说完,冲十三点头笑了笑。 “有机会多来我刀宗走走。” “一定。” 十三颔首,拱了拱手。 十三很清楚,孙长老所说的原因,自然是因为秦砚秋。 展梦尘起身相送,一直将碧情刀宗的人送出无双剑宗百里有余。 此番,对方能够雪中送炭,对无双剑宗而言,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众弟子见热闹结束,也都相继离开了试剑园。十三也跟方有崖约定了时间,打算明天动身前往青莲剑宗。 可就在他刚回到住处不久,一枚传讯符落到了十三的手里。 看到传讯符中的内容后,十三目光微变,陷入了沉思。 第92章 变故 十三没有想到,这枚传讯符居然是林芊芊发来的。 因为奴心养剑术剑主控制的单向性,林芊芊平日里只能以这种方式联系十三。 玉简中的内容只有短短九个字,却让十三想到了很多很多。 “我怀疑衣小姐是假的。” …… 十三思索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先去见一趟林倩倩。 走出小屋,十三向着方有崖的住处飞去。 …… “你要先外出一趟?” 方有崖微微一愣。 没想到才约定好时间,十三就有事要离开宗门。 在方有崖眼里,十三虽然平日里极其冷淡,但却是一个做事很稳重的人,这么着急要离开剑宗,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有什么需要为兄帮忙的吗?” 十三微微摆摆手。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让秋夏采购的东西里,有一样东西她有点拿不定主意,我过去看看。如果方师兄不着急的话,师弟我应该很快就回来。” 十三直接把三十九拉出来当挡箭牌。 方有崖闻言点点头。 “都是同门师兄弟,有事记得一定要通知我们。” 十三“笑了笑”,轻轻点点头。 可惜,他的实际问题,方有崖根本解决不了。如果不是现在这种特殊的状况,他之前甚至都不打算回无双剑宗了。 假设真的有那么一天,因为他的原因,让某些人死于非命,十三或许不会感到悲伤,但那也绝对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有些人的存在,就像灰暗图画中的一点赤红。虽然无法点亮整个世界,却也能点缀一大片的冰凉。 十三以身化虹冲上云霄,眨眼就出了无双剑宗,向着开守村的方向一路飞驰。 他一直没有告诉林倩倩自己在无双剑宗的身份,也没有让她来无双剑宗找过自己。林倩倩那里,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十三的身形在草原落下,望了一眼开守村后,他将目光落到了草原深处一片密林之中。 人间四月芳菲尽,远山云掩似流烟。 时下的草原绿荫如毯,灌木丛生。但就是这片绝美的景色里,却暗藏着缕缕杀机。 洞明通幽诀运转,血色的神魂之锁浮现。十三用力一拽,草原深处,正在折磨着某个少年的沈既微浑身一震,不多时,便飞身落到了十三身前。 “少主您来了。” 沈既微恭敬的对十三作揖。 十三点点头,而后鼻子微微动了动。 “杀人了?” 扫几眼沈既微,他的袍子上满是黑红色的斑点。 “没有没有!” 沈既微的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快。 “少主的吩咐,属下哪敢忘记,二十八个人,一个都不少!” 点点头,十三没有去过问沈既微是如何训练这批人的,过程并不重要,他需要的只是结果。 “那边是什么情况?” 十三指了指草原深处的一片茂密灌木群。 方才他感觉到的杀气,就是来自那个方向,虽然极其隐蔽,但还是被十三给捕捉到了。 十三的内心里可以说心无旁骛,因此,他对杀机有着相当灵敏的感知。 “少主不是需要他们刺探情报嘛,属下抓了一批凶兽,打残了之后仍在那边的山洞里,给他们布置了点任务。既然少主一眼就识破了他们的潜伏,看来,还是训练的不到家,回头得在给他们再加点强度才行。” “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你抓点紧。” 沈既微闻言,严肃的点点头。 “虽然时间上有点仓促,但如果只是用来充当斥候刺探情报,应该勉强够用了,就是不知道,圣地那边会不会参与进来…” 沈既微说这话的时候,余光微微打量着十三。 门主将他调入婆娑门下,之前的手下全部交割的干干净净。对外的任务不会通知到婆娑门这边,眼下,他彻底成了光杆司令一个,甚至对宗门的动向都不太清楚,这让他多少有些不适应。 此外,他也想通过这话试探一下十三的反应和立场,看看能不能推敲出点别的东西。 十三瞥了他一眼,没有着急开口。 沈既微此前跟他说过,之前派去暗中追查自己的人,已经被他清理了,他现在的身份是自己的护道人。 而“不知道圣地会不会参与进来”,这句话,似乎也透露了一些讯息。 他现在一点都把握不到焚隐的动向吗? “如果是你负责这件事,你会安排多少人前往?” 思考了一番之后,十三开口问道。 沈既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十三会这么问。 “唔…情报太少,不太好判断。但按照大乾这种王朝的规格来说,负责公主出嫁的,必然是某位王公。如果是王公的话,其修为至少在第四火第五火左右,甚至不排除有初入凝神大境的可能。因此,如果是属下来做安排,凝神大境的人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十三听后了然。 凝神大境的修士,自己眼下肯定不是对手。但这件事情,焚隐参与的概率极高。 且不说那六千万灵石有多诱人,此前天殇王朝因为裴家的事情血腥报复了焚隐圣地。因为南冥的存在,天殇才没有被焚隐清算,但这并不代表这事就这么算了。 毕竟,焚隐每一批完训的弟子,都是踩着无数的尸骸最终存活下来的,一次性死了那么多人,还包括不少修为颇高的执事,这对焚隐而言,也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眼下,大乾的公主,即将成为天殇的太子妃,如果十三是焚隐的决策者,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是为了报复,二也是一种威慑。 就算有南冥撑腰,但焚隐岂会怕了一座运朝? 照这么推测,焚隐会参与的概率几乎超过九成了。 有点麻烦… 十三很清楚,自己这个老东家确实极其难缠。更重要的是,这么做极有可能暴露自己,除非能把对方全都留下。 “少主,如果到时候真的与宗门的人相遇了,您打算…” 沈既微眯着眼低着头,轻声问道。 十三看了沈既微许久,最终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杀。” “如果可以,一个活口都不留。” 未了,十三又补了一句。 沈既微闻言,整个人微微一震。 他原本想过不少的可能性。 比如十三会派自己出面处理,先与宗门的人联手肃清其他势力,然后再尽可能的从宗门那边争取最大的利益,而他自己,则藏在幕后。 但是沈既微没想到,十三竟然会如此果决。 虽然焚隐不同于寻常宗门,相互刺杀也常有发生,但眼下,“渊主”一开口,居然就想一个活口都不留。 这个少主,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狠辣无情一些,对宗门的立场和态度似乎也有些微妙啊… “事实上。” 十三注视着沈既微的双眼。 “我有极其重要的任务在身,不能有任何暴露的风险,这一点,我希望你明白。他们若不死,宗门那边总能查到点蛛丝马迹。这件事,不能让宗门里的某些人知道,但是这六千万灵石,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我需要尽全力弄到手。”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结合之前自己的猜想,十三决定大胆的忽悠沈既微一下。 他需要沈既微的战斗力,即使自己掌握着他的生死,但十三很清楚焚隐的手段,通过威逼,他无法让沈既微屈服。 沈既微现在服从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那个神秘的“身份”。 既然如此,十三干脆刻意的引导对方的思维,剩下的,就让他自己去脑补好了。 果不其然,沈既微听完,目光中闪过一丝了然,而这个细节,也被十三清晰的捕捉到了。 至此,十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多说一句话。 正所谓言多必失,不管沈既微怎么脑补,怎么把逻辑串联起来,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了,而且,此后自己再对焚隐的人下手,在沈既微看来也是合理的。 至少短时间内,都是合理的。 …… 看来自己的推测果然没错,少主确实被门主安排了某个任务。 沈既微内心中会心一笑,表面却恭敬的点点头。 “是,少主,属下明白了。” “对了…” “这二十八人之中,可有天赋绝佳之人?” 刚想把沈既微打发走,十三突然想到了他负责训练的那批人,虽然人不多,但还是随口问了一句。 “特殊天赋尚未测过,但确实有一人,听夫人说,他仅用十一天就完成了引气入体,现在也是这二十余人中修炼的最快的一个。” “哦?” 十三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还真有意外收获。 想当初,算上十三自己,他们那么多人在死亡的威胁下,也只有十二个人在半个月完成了引气入体。就连十三自己,也是三日观想,六日引气,花了九天的时间。 没想到这二十八个人里,还真有个不错的苗子。 “回头我让林芊芊抽空送个测天赋的瑰石过来。虽然可能简陋了点,范围也没那么完善,先凑合着用。要是真的测出什么天赋了,你通知我一声,重点培养一下。” “遵命。” 打发走了沈既微后,十三飞身越过草原,来到了开守村的旧址,推开了他之前搭建的小屋的门。 屋内,林芊芊正襟危坐的待在厅堂,估计等了有一会了。 见十三进门,林芊芊立刻起身,向他躬身作揖。 “见过少主。” “说。” 十三点头打了个招呼,没有过多寒暄,坐在椅子上看着林芊芊直接问道。 “少主应该已经看了传讯符里的内容了。之前,秦小姐吩咐我多关注一下柳儿的事情,最开始的时候,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但柳儿被带走的那天晚上,突然找到我,跟我交代了一些事情。因为时间的关系,她走的很匆忙,说的也很少,更多的线索,是我后来自己打听到的。” “在哪打听的?” 十三目光一凝。 其实之前三十九向他汇报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一点。但他估计三十九也不知晓,再加上推测林芊芊应该不会是无的放矢,便没有过多追问。 “几年之前,我陪师傅去过几次大乾国,我师傅与大乾国的一位驸马私交甚好,那驸马有个儿子,与宁灵公主关系甚好。呃…他也曾追求过我…” 说到此处,林芊芊的脸上有些尴尬。 “当我听闻宁灵公主落水之后,我去跟那人打听过,他说公主坠河之后惊恐过度,整日魂不守舍,甚至忘记了很多事,这其中也包括他。再想到柳儿跟我说的事情,所以我判断,宁灵公主已经被掉包了。” “那驸马的儿子叫什么?” “范纯如。” 十三点点头,敲了敲桌子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柳儿在被带走之前,其实已经有好几天都不曾出现过了。当我猜到她可能已经被派去顶替宁灵公主之后,有一次我穿过一条走廊,在花园旁边,偶遇了衣小姐和那位燕鹮小姐。” “打了个招呼后,我随口问了一句,我说有日子没见到柳儿姑娘了,她去哪了?结果,我就看到了衣小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燕鹮姑娘。” “看向燕鹮?” 十三敲着桌子的手指一顿。 “对,我很确定我看到了衣小姐下意识的看向燕鹮。而且,那种眼神就像……呃,就像秦小姐看向少主的眼神,乃是下位者的目光。” 十三闻言,眯着眼陷入了思索。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那就是眼下的这位裴家大小姐,已经有别于自己和三十九当初在大乾国初见她时的情况。 她有了自己的势力,虽然目前还没弄清楚,这势力的来源,但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衣长恨还是掌握主导的。 照这么分析,那就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自己此前的判断是错误的,清衣苑现在其实已经不再是衣长恨做主,真正的主人潜伏在衣长恨的身边,她只是明面上的傀儡。 第二种可能,那就是如林倩倩所推测的,衣长恨把自己隐藏了起来,然后抬出一位傀儡,成为了清衣苑明面上的主人。 不对……应该还有第三种可能。真正的衣长恨,已经离开了清衣苑,去了别的地方! …… 有些小瞧了这个女人啊。 十三抿了抿嘴,他一点都不怀疑,掌握着塑骨术和拟息术的衣长恨,如果真的和自己一样,改头换面,想要藏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 此前,她一直想要报仇,是仇恨支撑着她不愿意苟且一生。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实在不好判断到底是谁收服衣长恨。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猜测的话,十三觉得应该只有那个能和焚隐纠缠了很久的神秘组织“不闻人”。否则,一旦知道衣长恨的底细,她不可能还活在这世上。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到是眼下最大的可能,其实也是最好的结果。但怕就怕,衣长恨真的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已经离开了清衣苑。 她已经是修士,清衣苑内现在也住满了其他修士,衣长恨完全可以用传讯符等方式远程控制这些人。 事情突然开始变得复杂且不可控,甚至,十三还想到了更深的一点。 三十九带回来的那二十八人,真的就是他们的本来面目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衣长恨当初好心帮自己“收拢流浪儿”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想要借此机会花费最小的代价,搞到焚隐的功法或者秘术? 还好,自己目前所传的功法,都来自真理之门里被猎杀的修士。 不仅如此,如果衣长恨能给柳儿塑骨,造就出一个“宁灵公主”,那他完全可以再造出第二个,甚至是第三个… 十三捏了捏眉心。 不愧是能跟焚隐缠斗的势力,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 “你现在立刻回清衣苑,暗中查看一下,清衣苑内有没有突然多出的陌生面孔,亦或者消失不见的丫鬟下人。总之,范围就放在这些平时不引人注意的身份上。” 原本还打算让林芊芊去采购一下测天赋的瑰石,照这么看,这个活只能自己来了。顺便看看这二十八个人,到底是妖还是人。 “是。” 林芊芊应了一声,微微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十三在一旁沉思,抿了抿嘴唇后,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默默退出了屋子。 只可惜,这一次十三正专注的思索着,并没有注意到林芊芊异样的眼神。 第93章 肃清,代号【知微】 十三沉静的目光幽幽的扫视着眼前的这二十八人,一身森然的杀气毫无掩饰的笼罩在众人的身上,使得这群才接触修行不久的少年们心头狂跳不止,根本搞不清楚眼前这位“主上”到底想要做什么。 当初十三和衣长恨第一次见面之时,双方都没有太多的基础和底牌。十三没有杀衣长恨,原因可能有很多,但最主要的,是这个人当时展现出来的非凡的价值。 客观来说,在刚脱离焚隐的最初时期,衣长恨对他们的帮助还是相当大的。宗门的情报,拟息术,塑骨术…但事物总是在矛盾中发展,好像在不经意之间,这种发展已经慢慢脱离了十三的掌控。 也正是因为衣长恨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才更让十三有理由去怀疑,这些人是否有问题。 “在你们之中,可能有些人心里其实并不喜欢眼下的这种生活,只是迫于他的淫威不敢表露。亦或者,可能有人会觉得自己是被迫的,被欺骗的,这些都不要紧。” 十三注视着众人,指了指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沈既微淡然开口。 “没有人会希望看到自己辛苦培养的人马有朝一日背叛自己。你们之中,多数人曾经是乞丐,是流民,是孤儿。但眼下,你们每个人起码都修习了一卷功法,也算是踏入了修行的大门。对于凡人而言,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现在,我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十三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来回游荡着。 “有想要选择自由的,现在就可以离开此地了。” 十三说完这句话,二十八人愣愣的看着他,只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应愁晚泊喧卑地,吹入沧溟始自由。 事实上,不仅仅是十三。对于任何修士而言,踏上修行路,除了追求那缥缈的“长生”之外,更多的,其实就是想要得到那种身心无拘的自由。 只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们已经大致了解了一些修行界的事情。 原来,那些曾经他们眼里高高在上的仙师们,其实也和凡人一样,有着各种各样的烦恼。 灵石、功法、秘术、丹药、神兵等等等等,修士要争的东西,比凡人更多,且更加的残忍直接,更加的赤裸血腥。 他们都是曾经挣扎在这世界最底层的人,没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们也比很多人更懂得人性的险恶。 没有站出来的原因,一方面是此前三十九乃至这段时间沈既微不断洗脑的结果,另一方面,他们也很清楚,一旦真的离开了这里,其实并不一定能过的更好。或许有人能侥幸被某些宗门看中,但大多数人,更大的可能,就是沦为散修。 除非,他们再回到凡人的世界里。 但见到了另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界后,谁又甘心几十年蹉跎一生呢? 良久之后,十三见依然没人站出来,微微点点头道。 “机会我已经给了你们,既然你们最终都选择了留下,那么作为你们在主上,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忠诚。” “对于自己人,我自然不会吝啬,灵石,功法,秘技,都会提供给你们。但现在,我再问你们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之中,有没有其他势力安插进来的探子?如果有,自己主动承认,我做主,放你离开。” 十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如鹰一般扫过每个人的表情,一炷香的时间,依然没有人开口。 见此情形,十三不再多言,走上前去,将左手点在第一个人的眉心处。 紫气附着着一缕神念,顺着神骨从十三的指间流出,直接进入到对方的皮肉之下,片刻后,十三收回手指,来到了第二个人的面前。 就这样,十三一口气探查了十七人后,来到了第十八人的面前。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个子不太高,长相却挺清秀。 十三将指尖点在她的眉心,一缕紫气渗入,而后,十三便“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熟悉的金色介质分布在女孩的骨骼之间。 恐怖的杀气笼罩瞬间笼罩在女孩身上,少女浑身一震,大声惊叫。 “少主你听我解释!” “我给过你机会。” 十三冰冷的话语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一道森然的剑芒过后,少女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在强大的压力下足足喷出十米多高! 这一变故,吓得所有人浑身一哆嗦。 那刺鼻腥咸的血腥味在空中久久不散,让他们不禁联想起此前偷袭了三十九的那位“勇士”。 而后,十三若无其事的走到走到了第十九人的面前,平静的脸庞,平静的眼神,仿佛刚才杀的不过是一只鸡而已。 十三手指还没接触到那人的额前,便吓的对方一个激灵。不同于三十九此前折磨的那个倒霉蛋,这种平静的血腥杀戮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方才那滚烫的鲜血喷了他满脸都是。 当最后一个人核验完,十三走到众人身前,手中提着的,正是之前被他斩杀的少女的头颅。 将还在滴血的头高高拎起,十三冷冷的看着众人。 “我知道,她或许有各种原因,甚至还是苦衷,但这些都不是我关心的。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忠诚。如果今后还有人想被背叛,记得千万不要被我抓到。” 十三说完话,便将少女的头颅随手丢在了地上,而后,从纳戒中倒出一枚又一枚灵石,转眼之间,便堆成了一座小山,将女孩死不瞑目的头颅深深的埋在了最下面。 “这些灵石,是给自己人准备的,两个多月后,你们将共同去执行一项任务,在此之前,继续努力修炼。” “白业。” 十三念到一个名字。 “少主。” 闻声,一个少年走上前来。这少年身形偏消瘦,皮肤比之寻常男子白上不少,整个人看上甚至有些文静孱弱,此时正目光平静的看向十三拱着手。 此人,便是之前沈既微跟他汇报的那位,十一天便完成了引气入体的修士。 “你是其他人安排来的探子吗?” 十三突然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不是。” 白业说完,整个人微微一愣,因为那句“不是”,几乎是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冥冥之中,他察觉到了一股特殊的力量作用在他的身上。 十三点点头,他背在身后的手掌心,一枚玉牌悄然裂开。 那是他特地赶去湘北坊市,从福地金玉楼里买来的,儒门制作的真言玉牌。 此前叶兰歌也对他用过,这玉牌拥有“言”的力量,好用是好用,就是价格实在太贵。 足足十万灵石。 就算有金福牌,十三也花了八万之巨。 原本他是打算买二十八枚的,但这个价格直接给他劝退了。 在买完归真丹和破窍丹之后,十三身上其实也没剩下多少灵石了。 他没有去问例如:“你会不会背叛我”这种问题,因为这种话太过宽泛,且没有意义。 就如那夜枭,作为焚隐的正式弟子,在恐怖的酷刑之下,依然还是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十三很清楚人性,趋利避害是每个人刻在骨子里的本性,能够让人快速为我所用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利益趋同。 “这里是十万枚灵石,今日起,你就是这二十七人的首领。这些灵石由你来分配,怎么发放你说了算。你们这群人,以后的代号就叫做“知微”,这枚纳戒,就作为你成为“知微”首领的见面礼,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是,谢过少主。” 白业接过纳戒,应声道。 纵然面对十万灵石,但白业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有点意思的人。 十三深深的看了一眼白业,这少年给他的感觉颇有些气度,且沉稳非常,不像寻常的流民,恐怕此前家境应该不会差,只是不知道为何会流落到衣长恨那里。 但不管如何,只要确定他不是衣长恨那边安插的探子就行,至于日后的事,且行且看。 将十万灵石都交给他,其实也是对他的一次考验。 包含了心性,格局,领导能力,等等方面。 沈既微不可能一直带着这些人,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这支情报小队自然需要一个首领。就目前而言,十三对这个白业还算满意。 …… 从开守村离开,已经是深夜时分。 浮云遮血月,流影独身阴。平野风逐浪,烛火似孤星。 回望那座孤零零的木屋,十三的身影越拔越高,终于,黑暗将最后一丝光亮也吞噬殆尽。 此次,也确实多亏了林芊芊的发现,让十三豁然惊醒。 自己在不断变化,对方也在不断变化,而且,自己还差一点被人家给算计了。 衣长恨的事情,看来只能从长计议了。当初这个女人的眼里只有仇恨,想用寻常手段逼迫她估计是不可能的。而且,当时的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够控制人的秘术,现在再想去控制对方,却变得非常困难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把那六千万灵石给弄到手。 就看林芊芊那边能带来什么样的消息了,目前的形势确实有些被动。 …… 回到无双剑宗,天已经蒙蒙亮。 或许是碧情刀宗的事情极大的鼓舞了无双剑宗的弟子,整个剑宗明显比之前多了一丝活力和灵动,空中,时不时的会看到有同门修士驾着遁光划过天际。 …… “什么?张师兄也要一同去青莲剑宗?” 十三刚到方有崖的住处,就见到方有崖一脸的苦笑。 “他去做什么?” 十三不解。 “唔…说是没去过,想去圣地涨涨见识。另外,他不仅想去青莲剑宗,还想跟你切磋一番…喏,他来了……” 方有崖看向十三的斜后方,十三回头望去,黎明的晨曦下,一个圆球提着个食盒正从天空落下。 “嘿,秦师弟,这么早啊。” 张胖子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递向十三。 “尝尝?我刚从三十里外的镇子买的,香喷喷的肉馒头!” “所以,你刚才说出去有重要的事情,就这?” 方有崖有些无奈的看着胖子。 “吃喝拉撒睡女人,人生最重要的五件事,懂不懂啊?” 张胖子说着,又拿起一个肉馒头塞到嘴里。 “不用了。” 十三摆了摆手。 “听方师兄说,你要跟我切磋?为何?” “嗐,这不是好奇嘛,想亲自感受一下太虚剑阵,那天看你用着挺有意思的。” 十三点点头,这种要求,他自然不会拒绝。 “去试剑园?” “去个屁,就在这…方师兄,来,帮我拿一下,那什么,你可以吃一个,别多吃啊!我一共就买了二十个。”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方有崖没好气的怼了胖子一句,接过食盒,将场地让了出来。 “来。” 张胖子拔出自己的配剑,那是一把火红色的灵剑,名为朱炎,同样取自剑炉万剑阁。 挽了个起手剑式,张胖子向十三认真道。 十三点点头。 守一剑豁然出鞘,剑元斗转之间,三把气剑激射而出,成品字型,将张胖子上下路全部封死。 张胖子手腕急抖,真元附着在朱炎剑上,快速斩出三刀剑光,将十三射出的气剑挑飞,但那三把飞剑却没有被斩断,而是灵活的变了个方位,刹那间衍化成乾坤三才剑阵,将张胖子困在中间。 “好锐利的真元!” 仅仅一个照面,张胖子立马就感受到了十三剑元的不凡之处。 “比之前在升阳楼的时候杀力高了数倍不止,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秘术?居然比我的真元杀力还要强上一筹?” 张胖子怪叫了一声,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十三。 “太虚剑气。” 十三并没有隐瞒,反正等去了青莲剑宗之后还是要说的。 “真变态,越两个小境界反压我一头?你是要倒反天罡吗?” 一旁,方有崖闻言也是一脸惊讶。 之前,十三与秦砚秋的战斗,因为碧情刀宗的生杀大术“分疆”本身也是极其刚猛强悍的剑术,双方硬拼之下,虽然十三以蛮力破了裹挟着大势的“分疆”,但观战的人其实还没有太直观的感受。但现在看张胖子的真元被十三越境反压,这种直观的冲击确实太强烈了些。 “张师兄,小心了。” 十三左手剑诀一起,乾坤三才剑阵的气剑开始飞速的来回穿梭,无序且刁钻。而后,十三催动乾罡御剑术的分光承影剑,又是三十六把飞剑凝于虚空,蓄势待发。 “来!” 张胖子看着十三头顶的这些飞剑,冲十三勾了勾手指。 以他的修为,肯定不是冲不出三才剑阵的包围,他只是想切身的感受一下这剑阵的玄妙和威力。 十三闻言,微微颔首,左手扶阵,三十六把飞剑如群龙出海,争先恐后的冲向张胖子。 “火耀,观澜。” 张胖子话音刚落,周身迸发出无数道剑气,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剑气之上,还散发着赤炎真火,势如狂澜,倒海翻江。 观澜剑诀与六爻剑阵在张胖子的头顶对撞,仿佛燃放着这世间最璀璨绚烂的烟花,只是这烟花夺目之余,却透着太多的凶险。 “当当当……” 一阵急促的撞击声过后,张胖子突然喊了一句。 “不打了不打了。” 烟尘散尽,张胖子的形象有些狼狈,整个人仿佛被烟熏火燎过一般,张嘴之间,还冒着白烟。 “我所修的离火燃心剑典,乃是以暴烈为主的剑诀,是最纯粹的攻伐,高你两个境界,竟然讨不到半点好?这还打个屁啊!你是禽兽吗?” “张师兄说笑了,只不过是你自己没出全力罢了。” 十三耸了耸肩,收回了守一剑。 “去青莲剑宗,赶紧的,我太好奇这秘术和剑阵的根脚了。” 张胖子真元鼓动之间,又恢复了打架之前的样子,而后,他迫不及待的开始催着方有崖跟十三赶紧动身。 “要是真能在青莲剑宗打听到一些东西,回来之后,自己高低得把好消息告诉荆末!” 张胖子阴恻恻一笑。 第94章 太初古教 “你别再去调侃他了。” 方有崖见胖子又想犯贱,没好气的说了他一句,随手将食盒丢还给他。 “你干嘛,哎哟!” 张胖子小心的接过装满肉馒头的食盒,对着方有崖翻了个白眼。 “大老远买的呢,别给胖哥我整掉咯。” “我刚才观你与秦师弟过招,他的真元凌厉非凡,显然,这门太虚剑气的根脚非同小可。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这件事刺激荆末,你就不怕他一直这么记恨着,哪天真想不开,突然对秦师弟下黑手?” 方有崖的表情严肃,张胖子闻言,目光微凛,确实,荆末此人,心胸确实狭隘,这倒真的有可能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所以,不要给秦师弟找事,听见没?” “哦……” 张胖子撇撇嘴,没有再说话。 虽然对于搞荆末的心态,他确实乐此不疲,但若真给自己人招惹麻烦那也有些不至于。 “走,此去青莲剑宗路途遥远,我们尽早动身。” 方有崖说完,率先化身虹光飞身天际,十三与张胖子两人见状,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可惜,胖哥我没那么多钱,不然买上一艘载具,一边喝茶一边赶路,岂不美哉?” 一座极高的山峰之巅,三人正打坐调息恢复着真元。张胖子看着山下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不由的发出感慨。 大道青莲剑宗在东土极东,以他们三个的速度,起码还要飞上好几天。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乃是东土有名的巨大平原——洛丘大域。 整片洛丘大域,超过九成五的范围,皆是平原与低矮的丘陵。也因为如此,这里乃是整个东土人族最繁盛的地域之一。 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大域内,单是圣朝就有两座,也是这洛丘真正的掌权者,此前牵动千界各大势力的祁水就坐落在洛丘大域的东南方向。 此去青莲剑宗,要横穿整个洛丘,路途之遥远,远远超过了凡人的想象。 十三看着远处星罗棋布的城池与小镇,听到张胖子吐槽后,突然想到了之前自己特地留下的赵真宇的飞舟。 当初就是怕那飞舟上藏有什么寻踪定位的东西,十三才没有贸然收下,不然的话,那飞舟起码也能卖个一两百万灵石。 没日没夜的赶了四天的路,三人终于来到了当初方有崖抛售补缺丹的那座坊市——沧澜坊市。 不同于其他地区的坊市,背靠着无尽归墟的沧澜坊市内,超过七成的灵材仙翠与铸器的原材料,皆出自那片无垠无际的恐怖汪洋。 鸾鸥在天际翱翔,海风卷着细碎的沙砾。夕阳之下,极远处的无尽归墟也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大浪翻滚之间,粼粼波光闪动,但就是这么一幅绝美的如画盛景里,却潜藏着太多的大恐怖。 “无尽归墟,传说中的终焉之地,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修士真正寻到过这个万物归寂的所在位置。到是这海里的巨兽,还有恐怖的海妖,每年不知道要吞噬多少修士的生命。” 方有崖感慨了一声,十三的目光却微微一动。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离开试炼之地的情景。 那一次,焚隐的战舰载着他们一连航行了整整七天才看到大陆,那些巨大的海怪,荒古的异种,修为惊天的大妖,恍惚之间,十三隐隐觉得,自己当初所在的试炼之地,极有可能就潜藏在这片无垠深海的某个角落。 …… 翌日清晨,三人便来到青莲界的入口处。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巅的神秀奇峰,山峰之上,有一大片湛蓝的天池。天池内灵气氤氲升腾,浓如水滴。正中间,盛开着一朵巨大的神异的仙莲,仙莲的左半边洁白无瑕,但右半边,却闪烁着夺目的金光。 仙莲之上,是一个直径三丈左右的巨大漏斗状气旋,透过气旋,似乎还能看到些许模糊的景色,有山川古树,巍峨奇峰。 不少身着青莲剑宗弟子服饰的修士在池边打坐修行,这里的灵气异常浓郁,比无双剑宗的静室还要高出不少。见到三人后,这些弟子也只是微微点头。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其他宗门的修士前来圣地拜会,只要不是魔道或异族,这些守池的弟子一般不会过问。这么多年了,也没几个不开眼的人敢在青莲剑宗的青莲界入口处寻衅滋事,若是真有不怕死的,敢跑去小世界里撒野,根本不用圣地大能出手,光是护宗剑阵,就足以灭杀绝大多数的人。 “嚯!这就是圣地小世界的入口吗?” 张胖子站在天池旁左顾右盼的打量着。 “我草!这灵气,我草!都凝成水了啊我草!” “这莲花,居然有两种颜色?什么品种啊我草!” 张胖子一口一个我草,方有崖有些无奈的扶着额头,然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算师兄我求你了,别我草了行吗?咱无双剑宗真丢不起这个人…” 张胖子呜呜呜的点点头,方有崖缓慢的放下手,似乎生怕他再张口我草起来。 “这不是没去过圣地吗?” 张胖子翻了翻白眼。 “好了别废话了,走!” 方有崖说完,率先飞入了气旋之内。 十三只觉周身如水波荡漾了一下,下一秒,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他也是第一次真正进入一宗圣地的道场,此前那个测试天赋的大殿并不是焚隐的真正驻地。 十三放眼眺望,仙霞韵天,古意盎然,入眼皆是时间的刻痕。仿佛带人穿越到了太古之初,蛮荒与恢弘扑面而来,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无法言说。 抬起头望向上空,十三隐隐约约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但这种压迫感隐藏的很好,几乎没有给前来拜会的修士带来什么不好的感觉。 天际飞来一道流光,刚落地,方有崖微微一愣,随即便笑着上前打起了招呼。 “这么巧啊,想不到,今天又是孙道友守山。” 来人居然还是上次接待他的那名弟子,孙胜。 “青莲剑宗弟子孙胜,见过诸位道友。” 孙胜拱了拱手。 “不知方兄此次前来是…” “上次承蒙第五长老的帮忙,答应给她献上鱼凫,此次特地前来感谢。另外,还有些私事想请教一下第五长老。” 孙胜点点头。 “请诸位稍等,容我前去禀报一声。” …… 一炷香之后,孙胜领着众人来到了第五流霞的住处。 很难得的,今天第五流霞没有去莲剑池看鱼,而是呆在自己的大殿内翻看着经书。 一路上,十三算是彻底领略到了圣地道场的磅礴与大气。这种差别,不仅仅体现在灵气的浓郁程度上,也不止彰显于那满山的仙根灵粹、恢弘仙殿,更多的,是一种厚重悠远的浓重底蕴。 光是那山门前的一首短诗,就是浓缩了无数个年月的血与火的光影。 “听说你是来给我送鱼凫的?鱼呢?…咦?” 第五流霞放下经文,先是看到了被孙胜领入殿内的方有崖,而后,她突然又看到站在方有崖身后的十三。 “是你啊,张三。” 第五流霞歪着头看向十三。 十三耸了耸肩。 “张三?什么张三?” 方有崖微微一愣。 “没什么,玩笑而已。” 第五流霞轻笑一声。 “咦?你的胳膊又好了?” “是,好了,承蒙您老挂念。” “可惜了…” 第五流霞摇摇头。 “九百万泡汤了…哎…要不,我再给你打断一次,然后再给你接上?这次给你打个八折怎么样?” 第五流霞瞬间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好啊。” 十三点点头,直接伸出右手。 “诚惠七百二十万,这条胳膊就是您的了。” “嘁,没劲……哎,最近好穷啊,想买点好吃的都买不起……” 第五流霞撑着胳膊托着腮帮子坐在案几上苦着个脸叹着气。 张胖子一脸懵的看着这三个人,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瞬间感觉自己有点多余是怎么回事? “说说,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如果只是来送鱼凫的话,应该不需要这么多人?” 第五流霞百无聊赖的敲着桌子问道。 宗门好不容易从一处秘境里寻来几本没看过的剑诀剑经,这才小半个时辰不到,随随便便就又全学会了。想吃龙鲤又吃不上,想去买点好吃的鱼类异种又没钱…哎,这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 还好这话她没说出口,不然,张胖子和方有崖估计得憋出内伤。 小半个时辰随随便便就学会了,你要不要听听这是人话吗? “这事不着急,先把这几条鱼凫处理了。” 方有崖笑着从灵兽袋里取出六尾鱼凫,这是之前他们在沧澜坊市里购买的。 此物乃天地异种,成年的体型近两尺长,活跃在无尽归墟的浅海处,但由于肉质极其鲜美,且抓捕极难,一尾就要价一万灵石。 这些钱,已经是方有崖最后的余粮了。 “比不上第五长老赠的灵丹,只能算了表心意了。” “好东西呀!” 第五流霞见之两眼一亮。 “桃子!” 第五流霞向外唤了一声,而后,一个可爱的脑袋从门口探出头来。 “把我借给你洗澡的那个炼丹炉拿来!” “哎?哦…好喔。” 小脑袋又从门口缩了回去,不多时,十三和张胖子便见到一个长的很奇怪但很又很可爱的小女孩抱着一个比她人还要大上很多的炼丹炉走了进来。 “咚!” 一声沉闷的重物坠地声在大殿内久久回荡,听得张胖子浑身一激灵。 “我草!我…呜呜呜呜…” 张胖子刚张嘴,立刻就被方有崖死死的给捂住了。 片刻后,方有崖瞪了他一眼,慢慢松开手。 “不好意思,纯属情不自禁…这,这也太……太那啥了…” 张胖子看了看小小的桃子,又看了看大大的丹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咦?你洗澡的水为什么不倒掉?” 第五流霞打开丹炉的盖子,发现里面还有半炉子的水在里面。 “屁桃忘记了喔。” 桃子歪着头道。 “算了,就这样,正好省的我再去加了。” 第五流霞说完,一把杀鱼刀出现在她的手中,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从之前的懒散,变的异常专注。 “唧…” 第五流霞抓住鱼尾巴,用力往地上一甩,那条鱼凫倒头就睡着了。 去鳞,剖腹,清理内脏,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娴熟的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鱼机器。 “啊,这…” 张胖子和方有崖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就是圣地内迄今为止最年轻的长老的实力吗?直接给两人干沉默了。 “下锅!” 处理好鱼凫,第五流霞以灵气打开炼丹炉的盖子,将六条鱼尽数丢了进去,然后,她小心的取出了自己臻藏的各种调味料,开始一点一点往炼丹炉里添加。 “这炼丹炉乃是宗门用了六千多年的宝贝,里面沉积了各种灵药的精粹,用它煮的鱼,才能称得上真正的美味!” “砰”的一声盖上丹炉的盖子,第五流霞看着三人眯着眼道。 “六千年的丹炉?这……” 方有崖感觉心口有点堵,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什么问题吗?炼丹炉不就应该这么用吗?” 第五流霞随意的摆摆手。 “无所谓啦…” “没记错的话,这丹炉里面,好像还是她的洗澡水…” 张胖子看了一眼蹲在一旁的小女孩。 “你不要看我哦,我只是一朵可爱的屁桃喔!” 屁桃噘着嘴看向他。 “呃…” 几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全场唯一的正常人,居然就只有十三了。 “趁着煮鱼汤,我想问你个事。” 十三看向第五流霞。 “先说好,你的胳膊我不买,我没钱。” 第五流霞认真道。 …… 原来脑子不好的不止我一个啊。 十三摆摆手。 “我是想问你,听说过太虚剑气吗?” 说着,一缕剑元凝聚于十三的指尖。 第五流霞看着十三指尖的剑元,眼中猛地迸发出一抹特殊的神异色彩,那是一种强烈的好奇与求知欲望。 但凡是她没见过的,与剑有关系的东西,都对她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好锋利的元气!” 她的目光泛着晶亮,抬眸看向十三。 “来,射我!” “噗!” 张胖子之前见等的有些无聊,正拿着酒葫芦小酌着,突然听到第五流霞的离谱话语,一口酒全喷在方有崖的脸上。 “我真的…我真的太蠢了,我怎么会同意带你一起来的…” 方有崖一脸幽怨的将脸上的酒水用灵气驱散,黑着脸看向张胖子。 “咳…意外,纯纯的意外…” 张胖子讪笑了一声,随即便听到耳畔传来“咻”的一声。 “碰。” 第五流霞以指带剑点在十三射出的剑元上,将其击碎。 “哦?真的有点厉害呀。” 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你应该还没到脱凡境?莫敌?还是通神?这种杀伐之力,比之寻常真元高了起码六倍有余,就算是跟我修习的真元秘术相比,也要强上一筹,太虚剑气…太虚……好熟悉的名字,但是我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看到过了。” 第五流霞蹙眉思索着,方有崖几人见她似乎真的知道些什么,也都不再发出声音,生怕打扰了她的思绪。 “是乾元剑典吗?不对……” “上行密剑录?也不是。” “大道剑意神炉?” 第五流霞挠了挠头,索性赤着脚坐在炼丹炉旁,开始从纳戒里一本接一本的翻找起来。 一本本剑经,一枚枚玉简,看的方有崖和张胖子眼热不已。 第五流霞拿出的这些东西,有不少都是剑修们梦寐以求的剑诀秘术,甚至有十来本剑经,早已是孤品,读之对韵养剑意剑势大有裨益,在外面只听过名字,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到。惹的张胖子抓耳挠腮想去翻阅,却又不敢直接伸手,急的就差直接跪下来当场认娘了。 所以,这才是这位小长老的真正实力吗! 富有,太富有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第五流霞脚边的经卷玉简越垒越多,又过了一会儿,一阵诱人的香味从炼丹炉里散了出来。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要不…你先吃点?吃饱了再看?” 方有崖小声提议道。 “嗯?有道理,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想,你很有慧根嘛。” 第五流霞站起身,将炼丹炉的盖子打开,取出一根竹杖在丹炉里搅拌了一番,霎时间,那香味更加浓郁了。 张胖子的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下来,咕咚一声,吞咽了一大口口水。 “你也想吃一条嘛?” 第五流霞看向张胖子。 此时的张胖子再也不管什么洗澡水不洗澡水了,闻言小鸡啄米一般疯狂的点着头。 “你呢?” 她又看向方有崖。 “还有我的份吗?” “相逢即是缘分嘛。” 第五流霞笑眯眯道。 “你呢?”随即,她又把目光投向十三。 “不饿,谢谢。” 十三直截了当的拒绝。 开玩笑,这话多耳熟啊!真就逮着一头猪反复杀是吗? “秦师弟,你真不尝尝吗?我闻着跟升阳楼都有的一拼啊!” 张胖子惊诧道。 “好眼力呀。” 第五流霞笑眯眯的给两人端上一个巨大的器皿,毕竟这鱼凫本身也不小,用碗肯定是盛不下的。 一口浓汤入腹,张胖子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好香!甚至还有一股少女的体香!” “咦惹…” 屁桃的小脸皱了皱,有些嫌弃的看着胖子。 “确实是人间绝味,想不到第五长老的手艺居然如此之高,秦师弟,你不尝一下真的会后悔的。” 方有崖笑道。 “嗯嗯,对对。” 十三无所谓的点点头。 你现在说的都对,希望等下你还笑得出来。 “好喝,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外面可喝不到。” “岂止是好喝,简直是扑鼻香味惊桌案,世间极品忍进食。” 方有崖又品了一口,出言赞美道。 “我也这么觉得!” 张胖子咧嘴。 “嗯,好喝就行,两位,诚惠每人三千灵石!” 第五流霞伸出手,脸上的笑容更胜了。 “啊?” 方有崖闻言,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僵。 “三…三千灵石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第五流霞理所当然道。 “吃饭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是这个道理,可是……” 方有崖和张胖子两人大眼瞪小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这可是独家秘方,别人想喝还喝不上的!” “是,但是鱼是我买的啊!” 方有崖有些欲哭无泪道。 “可是鱼是我做的啊!” “是,可是…可是…呃…可是…” “要不,我给你们打个折上折,你们两加起来一共六千灵石,凑个整,你们给我一万就好了。” “啊?这……” 方有崖跟张胖子两人当场愣住。 你家凑整是这么凑的吗?还有王法吗! “那什么……” “我真没钱了啊,我最后的灵石都拿来买鱼了。” “嗯?所以,你们是想吃霸王餐?” 第五流霞闻言,目光微微一变。 “秦师弟,救命啊!” 张胖子看着气势疯狂攀升的第五流霞,惊的像一只肥胖的瑟瑟发抖的兔子。 “行了行了,你的灵石…” 十三随手抛给第五流霞一个储物袋,里面不多不少,刚好是六千灵石。 别问,问就是来之前就准备好的… “果然,还是你最爽快!怎么样,你要不要也来一条?” 收了灵石的第五流霞再次恢复到之前笑眯眯的样子,开开心心的数着储物袋里的灵石。 “要不起。” 十三面色如常。一口汤三千灵石,啥家庭啊?自己现在还有二十多人要养呢,哪有这个闲钱喝鱼汤。 “嘁…” 第五流霞闻言撇撇嘴,但转头又开始笑眯眯的数着灵石。 “等等,灵石…” 第五流霞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几息之后,仿佛流星划过黑夜的帷幕。 “是剑灵实录!” 第五流霞说完,直接驾着遁光离开了大殿,留下一连懵的方有崖和张胖子,以及老神在在坐在一旁阖着双眼的十三。 “秦师弟,这…哎……” 方有崖还想说点什么,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摇摇头。 说到底,第五流霞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女,再加上她的世界里只有剑和鱼,除了少数能让她感兴趣的人之外,她根本不会顾忌什么人情世故,方有崖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 “让你破费了。” 方有崖有些尴尬。 “小事罢了,方师兄不必放在心上。” 十三睁开眼,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 一直过去整整一个时辰,第五流霞的身影才回到大殿,她手中拿着一卷经书,但看上面的文字,却并不是她此前所说的什么剑灵实录。 第五流霞走到众人面前,她的目光显得很是郑重。 “一个好消息,关于太虚剑气,我在圣地的一本孤本里找到了线索。” “厉害啊!” 张胖子赞了一声。 不愧是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圣地道场,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门秘术,竟然涉及到一尊太初古教!” 第五流霞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张胖子和方有崖为之一惊! 第95章 古教——昊 “太初古教?那是什么?” 看到方有崖和张胖子的神情,十三大概能猜出第五流霞口中的这个太初古教应该非比寻常,但他确实从来没听说过。 “看到圣地道台下面的那段诗了吗?” 第五流霞看向他。 十三点点头。 “如果说张若垠祖师的那一辈人是让人族真正崛起的一辈人,那这太初古教,则是让人族真正在大荒中存活下来的一代人。在此之前,蛮荒并不属于人族,人族不过是太古异种的口粮罢了。” 第五流霞将手中的经卷摊开,那是一本有些泛黄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手札。 “这本经卷,名为《太初实录》,在当下的千界里,应该已经是孤本了。但事实上,《太初实录》本身也不是原着,而是真正的《太初实录》的译本。” “太古之初,没有人真正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因为时间太过久远了,久远到就算是强大的修士也会出现断层,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文字。” “还记得真理之门外的太初妖文吗?实际上,那是太古之初实力通天的妖族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为种族留下的无上瑰宝,其内蕴含着一种近乎不会消散的“意”,凡妖族者都可参悟。但人族不同,太初时的人族大多孱弱,只能以文字记载事物与修行之法。” “啊呜。” 第五流霞说到此处,往嘴里塞了块鱼肉,眯着眼睛享受了一番。 “根据“太初实录”译文的记载,太古之初,人族先辈效仿天地异种吞吐日月精华与天地灵气,展开了一条艰难的摸索之路。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尝试,终于在灵气里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方法,也就有了最初的修行体系,以及最早的一批宗门——“太初古教”。” “太初古教不是一个宗门,而是人族最早宗门的统称。一直到现在,还有不少散修觉得,在上古和太古的时代里,才是修行最辉煌的年代,但这种看法太过偏颇。” “太古时代,千界中灵气异常充沛,衍生出了太多的天地异种,蛮荒巨妖,作为人族修士,虽然在那个年代里,也出过惊才绝艳之辈,战力也相当恐怖,但实际上,他们的寿命却并不长久。” “现在的六道修行之法,是相当完整的修炼体系,但这是无数人族前辈不断突破,不断摸索的结果。根据我圣地的记载,一直到剑仙张若垠祖师之前,人族的修炼体系其实并没有明确的划分。在那个时代,人族所能修炼到的最高境界,也不过魂火大境的斩道境。是张若垠祖师以壁琮神剑聚人族气运,才生生斩出了合道大境,登临大道绝巅。至此,人族才有了真正巅峰战力,有了六道修行的划分,真正的崛起,并慢慢傲立于万族之林。” “在张若垠祖师之前,太初古教的修士们在探索修炼体系的过程中开辟出了另外一条路,那就是超越极致的战斗力。” “唔,真的很好吃哦,你不来一条吗?钱没了可以再赚啊!” 第五流霞又吃了一口,笑眯眯的推销着。 十三冷漠的看着她。 我的钱没了可以再赚,你直接一边吃一边赚是? 哎?等等,自己好像把什么东西给忘记了。 十三打开腰间的灵兽袋,灵猫小白“腾”的一下就窜了出来,并直接窜到了十三的头顶上,一边冲着他愤怒嘶吼着,一边用两双前爪猛猛的敲着他的头。 “咦?灵猫!还是只尺玉?” 第五流霞诧异的看向十三,而在她身边一直静坐的桃子则已经两眼发直了! 之前想着要去开守村见林芊芊,且回来后还要去青莲剑宗。这一路路途遥远,十三怕小白在路上再整出点什么幺蛾子,便把它塞到了灵兽袋里。 毕竟灵猫稀有,且喜爱者无数,很确实容易徒增事端,但没想到把这小东西塞进去之后,十三就彻底把它忘了。 灵猫好动,在灵兽袋里憋了这么久,也难怪它这么大的怨气。 打着打着,小白突然嗅了嗅鼻子,豁然转头看向炼丹炉,然后“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再停下的时候,爪下已经按着一条比她体积还要大上好多倍的鱼凫。 好家伙,小猫拉大鱼了属于是。 第五流霞见此情形没有生气,而是笑眯眯的看向十三伸出右手。 “谢谢你的猫,诚惠三千灵石哦!” 失策了… 一口没吃结果钱还是没保住… 没有纠结,十三重新清点了三千灵石丢给第五流霞。 “喵喵喵!” 第五流霞喜笑颜开的数着灵石,另一旁,桃子慢慢蹲到了小白的身旁,满眼痴迷的看着小白,一边学着猫叫,一边用肉乎乎的小手不断轻抚着。 果然,灵猫对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的吸引力简直是致命的。小白抬头看了桃子一眼,眼中极其隐晦的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就没有再理会她,低着头优雅的吃了起来。 “别数了,继续说。” 十三看着反复清点着灵石的第五流霞,敲了敲桌子。 张胖子跟方有崖两人也是不住的点头附和,毕竟这种秘辛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听到的,他们俩也是听的有滋有味。 第五流霞闻言,冲他撇了撇嘴。 算了,不跟他一般计较了,毕竟这么爽快的大顾客也不多见。 “听说过道源之术吗?” 第五流霞将灵石小心翼翼的收起,转头看向十三。 点点头,关于道源之术,此前去升阳楼的时候,方有崖跟他简单的说过。 “太古之初,因为修行体系的不健全,加上频繁的战斗和惨烈的厮杀,修士们的寿命一般都不会太长。为了能够更好的生存和种族的传承,他们开辟出了另外一条路,那就是极致的战斗力。” “得益于当时浓郁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天地灵气,一批先贤们开始在这条路上不断的摸索,最终,有了各种生杀大术和三十六门奇术的诞生。” “根据《太初实录》的记载,这些秘术的诞生,就是为了让修士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拥有较高的战斗力,从而提高生存的可能。但因为当时人们所生活的环境,很多术法还没有来得及完整的传承下去,传承者就死于非命,这也是这些秘术渐渐失传的主要原因之一,另一个主要的原因,则是文字的更替。” “太古到上古,无数人族宗门被太古异种和蛮荒巨妖覆灭,就连文字也差点断了传承,这本《太初实录》其实只有原文三成左右的内容,更多的文字,因为无人认识,只能被迫束之高阁。” “所以,太虚剑气到底是出自哪个古教的秘术?” 方有崖忍不住插了一句。 “昊。” 第五流霞轻轻吐出一个字。 “耗?耗子?意思是当时的修士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 张胖子闻言轻声嘀咕了一句。 方有崖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胖子的脑门上。 “闭嘴你!” “这个太初古教的名字就叫“昊”,好像也被称作太昊,至于是不是真的不得而知,作为“昊”的镇教之术,太虚剑气也是道源之术的一纸残页。” “嘶!道源之术!我c……呜呜呜!” 草字没说全,便被方有崖强行按住。 悻悻的干笑了两声,张胖子反手给了自己嘴巴子,然后示意第五流霞继续。 “这太虚剑气,与我现在所修炼的炼灵秘术可以说是同根同源,皆脱胎于道源之术的太虚祭灵术。原本的太虚祭灵术,本身就是炼化灵气的秘法,在那个灵气充盈的时代里,以太虚祭灵术施展生杀之术,能直接沟通天地灵气形成惶惶大势,且自身的杀伐之力也是极其强横,被称为万古第一炼灵术。” “万古第一炼灵术!我……我觉得这名字就很有气势……” 张胖子看到方有崖的犀利眼神,硬生生改了口。 “在当时,“昊”是人族中一个非常强大的古教,但其实,太虚祭灵术在那时就已经不能修习了。原因是这门功法的修习,需要一样特殊的媒介,那就是仙根——苦竹。” “苦竹极锐,可撕天裂地。以苦竹为皿,培养出一缕特殊的灵气导入体内才能开启这门秘术。当时的异族为了限制人族这门秘术的修习,直接将千界苦竹斩近乎斩尽,直到许多年后,再有修士发现苦竹的踪迹,但奈何,那时的太虚祭灵术已经失传了。” “包括青莲剑宗在内,不少圣地的炼灵秘法,如果追根溯源其实都是脱胎于太虚祭灵术,但更多的,都是简化又简化之后的版本,而他所修习的太虚剑气,则应该还是“昊”的原版。” “换而言之,这应该是当下玄门内最接近太虚祭灵法的炼灵秘术了。” “我去,厉害啊小秦子!” 张胖子瞪大了双眼,无双剑宗其实也有炼灵法,正是被称为剑宗三绝的第三绝。 但就像第五流霞所说的,那已经是简化又简化再简化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的样子了,至于一些二流宗门,则根本不存在有炼灵秘术。 “按理来说,“昊”已经在太古的末尾就被妖族灭了们,甚至没有撑到上古时期,我很好奇,这门太虚剑气,你又是从哪得到的?毕竟,这其中的时间跨度,大的有些超乎想象了。” 第五流霞眨了眨眼。 十三摊摊手。 “不知道,这秘术来自一枚传功秘简,是一个师兄送我的。” “送你的?” 第五流霞闻言整个人惊呆了。 “秘简?那就是孤品咯?什么师兄啊,接近道源之术的秘术说送就送?为啥我的掌门师兄就那么抠呢?” “荆末,荆师兄。” 第五流霞闻言,黑着脸看着他。 她是直,又不是蠢,荆末她又不是不认识,什么样的人她还看不出来? 那是一块灵石塞到“魄门”里,道宗仙法都别想炸出来的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这种人,怎么可能把秘简送给别人? “你上次就拿他骗我,这次还想骗我?” 第五流霞指的是上一次问十三名字的时候,十三张嘴就来我叫荆末。 “这次是真的。” 十三耸了耸肩。 “嗯?” 第五流霞一愣,随即将目光投向方有崖和张胖子,方有崖见状,冲她点了点头。 “准确的说,是他打赌输给秦师弟的。” “这么有气魄吗?他看着也不像啊…” 第五流霞的目光中满是狐疑。 “他从一处秘境中偶的的,他本人并不知道那玉简里面记载的到底是什么。” “这样啊…那还差不多,但估计就算是他爹知道了以后,也都想打死他……” “好了,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你了,另外,我手里现在还有一个消息,但这个消息有点贵,你想不想知道?” 第五流霞目光狡黠的看向十三。 原本她其实并没有想要钱,但见十三这么爽快,她觉得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不想,告辞。” 十三直截了当站起身,转头就往外走。 第五流霞,你就差把想骗钱写在脑门上了好吗? “哎你这人!” 果然,见他走的这么干脆,第五流霞直接就懵了,在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叫住了他。 “你回来,不要你钱了!小气啦的。” 十三闻言,面无表情的坐回了原位。 第一次见到这少女的时候,是在真理之门内的峡谷里。 那时的她英姿飒爽,剑气凌天,整个人如出鞘的神剑,竹杖赤足败尽天下剑客,更是一眼看破他的藏身所在。但那个剑宗奇女子,跟眼前这个死要钱的财迷完全就是两个人好吗。 “你为什么对灵石这么执着?” 十三多嘴问了一句。 “你知道什么…鱼类异种还有我的调料都好贵的好吗!” 得,就多余问她。 “说,什么消息。” 第五流霞没有接话,而是看向了方有崖和张胖子。 “恕我直言,接下来的事情,涉及到我圣地的隐秘,不方便被更多人知道,所以,只能烦请二位先暂时回避一下。” 十三眉头微微一挑,原本他还以为第五流霞只是单纯的想骗他点灵石花花,但现在看她如此郑重的样子,好像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方有崖两人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只是一起来打听一下太虚剑气的根脚,还引出了大道青莲剑宗的秘辛? 两人对视一眼,对第五流霞作揖,然后自觉的离开了大殿,但他们心里都隐隐有猜测,这个秘辛,十有八九跟那个太初古教“昊”脱不了干系。 不仅是他们俩,就连桃子也被第五流霞请出了大殿,现在整个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哦,还有一条一直在吃鱼的尺玉。 “来,现在再射我一下。” 第五流霞看向十三。 “咻!” 她的话音刚落,十三一缕剑元激射而出。 这一次,第五流霞表情凝重的以真元附着在手上,一把将这枚剑元握在手心。 细细感悟了半天,然后她再次翻开了那卷手札仔细的查阅。 “这个锋锐度和杀伤力,应该没有错,确实是“昊”的原版镇派炼灵术——太虚剑气。” “所以呢?” “所以,你有没有兴趣去“昊”的原驻地看看!” 第五流霞语出惊人。 ““昊”的原住地?” 十三将目光投向手札。 “这上面还记载了这个?” 第五流霞摇了摇头。 “自然不是,是我方才在另外一卷古籍中查到的。” “既然你知道“昊”的原驻地,却偏偏来问我…是有什么限制吗?太虚剑气?” 十三很简单的就猜到了原因。 大道青莲剑宗既然知道这么重要的讯息,没道理不派人前去查探,但大概率是没有成功。 第五流霞撇撇嘴。 “跟你说话真无趣。” “怎么样,到底有没有兴趣?” “条件。” 十三才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唔…其实,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昊”原址的废墟。但数百年前,我圣地有前辈在那个废墟下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秘境,上面设有特殊禁制,只不过,强行破除八成会毁掉它。那里面,应该是“昊”保存到现在最后还剩下的东西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你我一同前往,你代表你个人,我则代表青莲剑宗,毕竟那个地方除了我们圣地外无人知晓。秘境之内,不管有什么天材地宝,不管有多珍贵,你优先选一件,剩下的归我青莲剑宗。” “三件。” 十三竖起三根指头。 “不行,只能一件,因为你拿走的,大概率是最贵重的东西,而且,此行绝密,你也不会有后顾之忧,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作为一把钥匙。” 十三听完,陷入了沉思。 确实,如第五流霞所言,自己所做的可能只是开个门而已。至于门内有什么,现在谁也说不准。 与真理之门的草草收场不同,大多数的秘境一旦被泄露出去,必定会引起无数修士蜂拥而至。得到传承和重宝的人处境还是相当危险的。但如果只有第五流霞和他两个人,则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不管是青莲剑宗还是第五流霞,都是值得信任的。 而且让自己优先选择,这个条件还是比较优渥的。 “我还有一个条件。” 沉思了半晌后,十三开口道。 “你说说看。” “两个多月后,我需要你以及你的那位护道人,帮我杀点人,焚隐的人。” “哦?” 第五流霞还以为他的条件是关于“昊”的,没想到会是这种。 “焚隐的人?几个人?什么修为?” 想了想之后,第五流霞还是问了一声。 “现在还不好说,但大概率会有凝神境的修士。” 现场陷入了沉默,第五流霞没有去问十三为什么会惹到焚隐的人,只是就这个条件本身开始思考。 一炷香之后,第五流霞抬头,正色道。 “凝神境的修士,我的护道人最多只会帮你拦下一人。至于脱凡境,应该问题不大。” “成交。” 十三当即拍板。 “那么接下来,说说那座秘境。” 第96章 横渡东土 “听说过龙津海吗?” 第五流霞轻声问道。 十三闻言,依稀记得刚入门的时候,好像在哪本地质录里面见到过。但因为千界太大,就算是东土也可以用无垠来形容,一时之间,他也想不起来这龙津海确切的位置。 第五流霞见状,便猜到他八成是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一点,但并不具体,于是便继续开口。 “我们青莲剑宗,位于东土极东处。事实上,你们无双剑宗,其实也在东土的东方。但龙津海不同,他地处整个东土的西北方向,离此地可谓极其遥远。其中的距离无法计算,单靠化虹术的话,我们怕是要飞上个两三年才能抵达。” “两三年?” 十三挑了挑眉。 “对,两三年。” 第五流霞肯定到。 这一刻,十三对千界终于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认知。 不同于那些手札古卷中记载的“无垠、广袤、不可衡量”等等字眼。第五流霞口中的“两三年”,让他更加直观的知道,东土到底有多浩瀚。 要知道,修士的化虹术一般来说速度都极其之快。就算是散修手里最普通的化虹术,施展起来超过音速也是毫无压力的,更不要说青莲剑宗这种脱胎于道源之术的剑光飞遁术。 修士之间的斗法,用的是双眼的目力加上神念的辅助,否则很难在高速移动的过程中锁定对手。 但就是这种极速,此去龙津海竟然要飞上个两三年之久。如果千界真的是一颗星辰的话,十三确实无法评估它到底有多大。 要知道,千界除了东土、北荒、南域、西极和中州之外,还有广袤无垠的汪洋大海。 按照音速来计算,飞上一年差不多就是千万公里。 无双剑宗的化虹术,速度起码比寻常化虹术快上五成,而焚隐的化虹术,比无双剑宗的要再快上三成。至于脱胎于道源之术的剑光飞遁术,速度则比焚隐的遁术还要再快上三成,已经超过了两倍音速。 如果按照无双剑宗的遁术飞上个两年半,粗略算算,竟然有整整四千万公里。 “是不是比你想象中要大的多?” 第五流霞吃着鱼凫调侃了一句。 “不仅如此,根据我圣地古籍的记载,现在的龙津海,在太古之时,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众麓之丘。” 十三闻言,眉梢微挑。 “沧海桑田?” “对,沧海桑田。” “确实超乎想象。” 十三轻声道。 作为一个地球人,对于沧海桑田的变化他并不陌生,那不过是地质活动的结果。更何况是时间长久到几乎无法追溯的太古时期。真正超过他想象的还是这千界的浩瀚。 “此行,我们要先去一趟墟津渡,那里有一座巨形的传送阵法。此大阵可勾动天地道韵,一念间横渡万万里。唯一的缺点,就是所需的灵石有点多。上次去追杀柳庭越,一路横渡到琼芳玉海,把我身上的灵石都快榨干了,掌门师兄还不愿意给我奏销。哼,这个老抠门,钱也不给我,鱼也不给我,还天天让我干活,说什么身为长老要以身表率,呸!这长老谁爱当谁当…” 谈到灵石,第五流霞又开始暗自诽谤起自家的圣地掌教。 十三没有去理会她后面的啰嗦。 超远距离的横渡大阵他是知道的,之前碧情刀宗孙长老率一众弟子前来,就是通过大阵横渡的。 “要多少灵石?” “唔…这个你得等我看看……” 第五流霞从纳戒中拿出一个类似罗盘一样的法宝。真元催动下,法宝之上开始闪烁点点华光,片刻之后,一片不太规则的地图显现出来。 十三凑上去看了一会。 这张法宝地图,绘制的应该就是东土的范围,但上面只标注了一些极其强大的势力和各种禁地、名地的坐标。而且看起来,似乎还不太精准,只能看个大概的方位。 就比如无双剑宗,在这幅地图上就只是以一个点代替。对于这个情况,十三也能理解。毕竟千界实在太大,又没有专业的测绘工具和测绘体系,能做成这样已经是难得了。 “嗯…到龙津海的话,先从墟津渡出发,然后横渡到这,万邺城。” 第五流霞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然后再到这,最后是这个地方。到了以后,估计还要再以化虹术飞上个一天左右的时间才能真正到龙津海。也就是说,我们此行一共要横渡三次,按照一次两千左右的灵石来算,一来一回,差不多要一万多灵石…” “这次,掌门师兄必须先给我奏销才行,否则谁爱去谁去!” “还有其他要准备的吗?” 一万多灵石的路费,确实不算便宜,对于不少散修而言,根本就拿不出来。 “唔…需要带上一颗避水珠,这个你不用管,我圣地可以给你提供。龙津海是一片巨大的冰海,“昊”的旧址在龙津海底,虽然龙津海里有不少强大的海兽,但所幸“昊”的位置还不算太深入,小心一点的话,应该没有太大风险。剩下的,就是看你什么时候有空能够动身了。” 十三点点头表示明白,聊到这里,关于这个秘境他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昊”的旧址藏在海底深处,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没有被人发现。如果没有确切的记载,沧海桑田之后,的确很难找到。至于剩下的,那就只有进去之后才能知晓了。 “动身的话,我随时可以动身,但我需要先跟两位师兄交代一些事情。” 第五流霞点点头。 “你自便。” …… “方师兄,张师兄,我与第五长老还有点其他事情,需要再逗留一段时间。此番事情我也不知道具体要多长的时间,但我希望,关于太虚剑气脱胎于太虚祭灵术这件事,两位师兄能替我保密。” 大殿内,十三对着重新进来的方有崖和张胖子作揖道。 毕竟这太虚剑气很可能是当下整个千界内最接近太虚祭灵术的炼灵秘术,真要是传出去,说不惹人妒忌是不可能的,彼时恐怕会徒增太多麻烦。 方有崖点点头,他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师弟放心,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不止如此…” 他转头看向第五流霞。 “关于太初古教“昊”的事情,没有贵宗的允许,方某也不会对他人提及,还请第五长老放心。” “对对对,我也一样。” 张胖子笑嘻嘻道。 …… 将两人送出青莲界。 天池旁,第五流霞和十三并肩而立看着两道身影消失在天际。想了想之后,十三又发了一枚传讯符出去。 这是一枚发给三十九的传讯符,此去龙津海,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届时真出现什么意外,导致人被困在那里,十三需要提前交代一些事情。 当然,其实十三也可以等柳儿这件事之后再去,但思来想去,十三还是决定现在动身。 一是因为时间还算充裕;二,也是想看看在“昊”的遗留之地里,能不能有什么机缘再提升一下战斗力。毕竟两个多月后,极有可能是一场又一场的苦战。 “好了,事不宜迟,我们也即刻都动身。” …… 墟津渡,光听名字十三还以为这里是一个渡口或是码头,可真到了那之后,十三才发现这里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特殊的城池。 之所以说是城池,而不是城镇,因为这座城池直接建在了无尽归墟的海域里面。 从天空俯瞰,一条大约二十里长,笔直的如长城一般的建筑从无尽归墟的海滩上一直向内海延伸,直到联通到一座巨大的孤岛。 百丈高的巨大城郭牢牢的将墟津渡包裹在其中,一座如同锅盖一般的深蓝色杀阵将岛屿全方位覆盖,汹涌的海浪拍击在大阵之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透过杀阵的间隙,还能模糊的看到墟津渡内那个极其宏伟的巨型传送阵。 从整座岛屿唯一的入口进入了墟津渡,映入眼帘的就是鳞次栉比的商铺。 大概是因为无尽归墟的原因,这里多数商铺的主体框架都是由巨型鱼骨或是其他海兽的骨架搭建而成。森白的骸骨在大日下闪烁着特殊的光芒,看上去极负视觉冲击力。 抬头望向前方,十三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巨型传送阵。 九百丈的高度,九百丈的宽度,整个传送阵的整体形如一个半圆。 最外围,是一道又一道白金色的神芒,仿佛对应着太阳与月亮的东升西落,周而复始。内圈里,好似自成一片浩瀚星空,无数光点在半圆形的传送阵内闪烁着迷人的炫目光彩。在十三看来,这座巨型传送阵的造型奇幻之余,甚至还带有一丝丝的科技感。 “怎么样,虽然比不上风牧歌的龙门大阵,但还是有点壮观的?” 第五流霞依然是身着一身粗布麻衣,赤着双足,手中持着一支竹杖。 “第一次来墟津渡的时候,我才只有三岁多,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剑道,只是单纯的感觉,师傅他们教我的东西真的好简单。这一眨眼,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我才发现…确实好简单……” 她的头发高高束起,一个单马尾垂在脑后,在海风的轻抚下随风舞动。 十三瞥了她一眼,完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全天下能说出这话的,估计也就只有她第五流霞一人了。 抬头仰望着这个近三千米高巨大的造物,这座大阵确实恢弘无比。 “但是,即便我一直觉得宗门里的那些剑诀剑典都很简单,但我依然喜欢剑道,甚至可以说痴迷的深爱着它,你知道为什么吗?” 十三平静的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圣地的张若垠祖师,以壁琮神剑汇聚人族一脉气运,斩出化道大境,从此人族不低眉。我第五流霞,天生为剑道而生,剑意大成对我而言不过探囊取物。我很清楚,这是天下无数剑道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但并不是我所追求的境界。” “我想做那玄门剑道的开路者,以我的剑,为天下剑修斩出剑意大成之上的境界,一剑生世界的境界!” 第五流霞仰望着那硕大的巨阵,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额前发丝飘飞如絮。 在她的身上,十三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剑意。没有锋芒,没有锐气,但那具小小的躯体里,却仿佛潜藏着一尊如大日烈阳一般的神明,炙热的神焰足以扫清这世间一切的迷惘尘埃。 十三觉得,如果自己有感情,应该会感受到一种叫做震撼的东西,这种震撼不是天倾海覆,而是于平常之处起惊雷。 “道者创世界之观,以心为剑,可辟天下道途。” “哦?” 第五流霞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双眸。 “你不觉得我的想法很幼稚,很不切实际吗?” 剑意大成之上的境界,放眼千界,纵观太古,没有人真正见过。传闻中,那是只有盖世谪仙才能摸到一丝门槛的境界。是强如一代剑仙张若垠都没有达到的层次。 在青莲剑宗一直保存到现在的张若垠的亲笔手札中,这位绝世剑仙在晚年时写下了十个字。 『如若有来生,一剑生世界』。 而现在,说出同样一句话的第五流霞,如今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十三摇摇头。 “为何会不切实际?这天下道途本就是天下人走出的,总有人敢为天下先,不是吗?” 第五流霞闻言,静立了片刻,而后绽妍一笑。 “是啊,总有人敢为天下先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只可惜,你的剑道太过纯粹,否则的话,倒是可以和你交流交流。毕竟,像你这么有意思的剑客确实不多了。”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所谓的剑客,也从没有去想过剑意大成之后的境界。对我而言,剑与刀,与枪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用来杀人的工具。只是碰巧了最开始的时候我先使了剑,仅此而已。” 十三摊了摊手。 “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的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至简之道呢?” “只要能提升战斗力,是什么道对我而言都无所谓。” “哦?那这么看来,你和太初那帮修士们的理念还真的有些像呢,都是只追求极致的战斗力,说不定这一行真的能让你有所收获哦。” 第五流霞说完笑了笑,随即便走向了传送大阵。 “希望…哦对了,坐这个传送阵,猫应该不用付灵石?” 十三突然想到了重新被自己塞到灵兽袋里的小白。 …… 这座超远距离的大型传送阵实际上是两家圣地和一尊天朝的共同产业,这两家圣地中,就包括了大道青莲剑宗。 因为第五流霞的缘故,十三的第一次远距离传送还意外的被打了个八折,省下了几百枚灵石。 至于过程,那是一种不太好形容的感觉。 在大阵启动的一瞬间,天地间仿佛被划分成了无数块空间,一条条原本看不见的“道韵”在大阵之下被具现化。 十三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一座小型的黑洞之中,眼前的景象开始飞快的向大阵内坍缩,他的身躯被拉的很长很长,但下一秒,那种血肉的掌控感觉便再次回归,眼前的景象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怎么样,感觉如何?” 第五流霞赤着脚踩在满是灵砖铺成的恢弘大城内,笑盈盈的看着十三。 “斗转星移。” “这里已经算是东土的中部了,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要在这万邺城里逛逛吗?” 十三摇了摇头。 “早去早回。” 第五流霞颔首,两人没有再耽搁,直接开始了第二次传送。 就这样,三轮传送之后,十三走出了大阵。 放目远眺,天际下暴雪纷飞。一座巨大的石阵层层叠叠高耸在极远处的雪山之巅,犹如蛮荒圣殿。圣殿之上,有蛟龙盘踞,有巨禽长鸣,一切的一切,都让十三知道,此地,是一片白茫茫的洪荒大世界! 第97章 识破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这是十三走出大阵看向远方之后,脑海中第一时间闪现的话语。 当然,这里并不是地球,更不是河北轩辕台。但远处那座耸立在暴雪之下的巨大的足足有数千丈之高的巨石圣殿,依然让每一个第一次来到此处的修士为之震撼。 “很多时候,总觉得和千界的众生相比,人族的修士真的很渺小。但每每见到这种巍峨的造物,又觉得人族真的很伟大呢。” 第五流霞赤着双足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走到十三的身侧望了过去。 “我在圣地的手札里看到过这么一段话。” “西北有神山,离天只有三尺三。仙峰倚天开,峥嵘泣血道途传。说的便是这玉龙岭天贡峰上的承芒圣殿。在记载中,太古末期,千界经历了天地大劫,沧海变桑田。与此同时,众族之间杀伐不断,血腥惨烈。人族于微末中挣扎,不少宗门没有挺过这场灾变最终覆灭,这其中,就包括太初古教“昊”。” “上古之初,人族的一个大脉被迫迁徙,横跨了半个东土来到了玉龙岭,并在此处建了这座承芒圣殿,义为微茫之中传承不朽。最终,承芒圣殿也守住了它的誓言,虽然期间经历过不下数十次的灭门之祸,但之后总有宗门自发的来此守护这座始建于上古之初的人族圣殿,并一直传承至今。现如今,它是道宗圣地“太虚宫”的驻地。” “我之所以偏执的想要去追求那剑意大成之上的境界,是因为我知道,我现在所学的,所拥有的一切皆是前人遗馈,因此,我也想为后人留下点什么。” 第五流霞笑了笑,眼神清澈的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杂质。 “那你祝你成功,我没什么远大的抱负,只想安安心心的活着。” 十三的语气异常平淡。 他从不会去否认前人留下的功绩,因为那是一个种族贯穿了整个时间长河的伟大赞歌,但作为一个脑子有点问题的人,他实在是难以与任何事物产生任何的共情。 “有时候,总感觉你这个人一点追求都没有,对什么都无所谓,明明我们俩应该差不多大,但总觉着你整天死气沉沉的。” 第五流霞歪着头看他。 “你明明不是剑心通明,却能通过宗门的考核,说明你极有可能身负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剑道天赋,有如此天赋,却不想去做点什么,怪哉。” “追求吗?” 十三抿了抿嘴。 “我只想做个人。” “嗯?做个人?” 第五流霞眨了眨眼疑惑道。 “你现在是条狗吗?” …… 十三撇了撇嘴。 你是真懂礼貌。算了,你天赋好,你说啥都对。 “行了,快走,你不是说还要飞一天的时间吗?” “知道了知道了…这玉龙岭附近的大妖异种,基本上都被太虚宫的修士给收拾了或者收服了。但是出了玉龙岭,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有些强大的异种,就算是凝神境的修士也不好对付。” “当然了,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遇到了什么不可力敌的存在,你站在我身边,本姑娘起码能保你不死就是。” “哦对了…听闻龙津海里还有一种珍奇异种,名为孔雀尾。其肉质极其鲜嫩,而且,第一次食之,还可涨三年修为十年元阳。一直没有机会品尝,不知道此行有没有这个口福咯…” “打住,我对吃鱼没有兴趣,也没有钱。” 十三拍了拍灵兽袋,小白嗖的一下窜了出来,顺着他的袍子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四周,而后轻轻抖落了飘在它身上的雪花。到底是灵猫,这要是寻常的凡猫,早就冻的瑟瑟发抖了,哪还会有这股子优雅和灵动。 “这灵猫跟了你真的是白瞎了…” 第五流霞撇了撇嘴。 正经人,谁家的灵猫会起小白这种名字啊? …… 就在十三和第五流霞一起赶往龙津海不久之后,一道传讯符悄然的飞到了一个幽暗的角落。 男子接过传讯符,看完其中的内容之后,露出了极其阴暗的笑容。 “呵呵呵呵…万邺城、龙藏之地、玉龙岭,第五流霞,你终于舍得出青莲剑宗了…桀桀桀,哈哈哈哈,我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及要生吃你的肉,活剃你的骨,大口的喝你的血桀桀桀桀桀,不知道当世的剑道第一天才吃起来会不会更香一点,哦……想想就觉得刺激啊……” 男子闭上眼,仿佛浑身打了个冷战一般,再睁开眼的时候,目光中闪烁着极其阴寒邪异的光芒。 他看向身侧一个被他控制住的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丝变态又危险的神采。 “我的好师姐啊…我真的太感谢你能来为你亲爱的师弟疗伤了,既然如此,你干脆好人做到底,直接助师弟修行!嘻嘻嘻,桀桀桀!” “柳庭越,你疯了吗!” 那女子看到对方的猩红的瞳孔,吓得浑身一激灵。 作为师姐,她自然知道柳庭越这个人极其的危险且恶毒。但不论如何,作为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姐弟,她从来没想过柳庭越有一天居然会对她下毒手。 “你就不怕师傅知道了,把你这一身的皮都给扒下来?” “师傅?呵呵呵……” “听说师傅年轻的时候可是圣地里出了名的美人儿,如今虽然上了年纪,但应该也别有一番风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庭越放肆的狂笑着,笑容扭曲又邪恶。 “疯了疯了,你是真的是疯了!” “啪!” 柳庭越闻言,反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直接将女子抽的口吐鲜血。 “哟哟哟,师姐你流血了呢,师弟我可太心疼了,来,让师弟给你止止血,吸溜!” 柳庭越说完,直接一口咬住了女子的唇,然后用力的吮吸着。 “唔…唔唔!……呼,滚,你滚啊!” 那女子挣扎了半晌,拼尽全力的推开了他,但由于被封住了修为,她的挣扎不过是给柳庭越徒增乐趣罢了。 柳庭越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鲜血,就这么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而后便开始宽衣解带。 “你要做什么?” 那女子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惊恐与厌恶,作为焚隐的修士,即使她见惯了各种血腥与肮脏,但面对现在的柳庭越,内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打鼓。 “师弟不想干什么,只是之前碰巧活刮了一个妙欲宗的修士,得了一门有趣的秘术,想跟师姐你好好修炼一番,嘻嘻嘻嘻。” ……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东土。 剑谷的天才弟子赵真雄,前段时间突然身受重伤,不仅丹田被毁,四肢也尽数被人打断。找到他的时候,他的重伤之躯就被人丢在四方城里,浑身上下血流不止。 剑谷当即就封锁了整个四方城,一时间,剑谷地界内风声鹤唳。 三日之后,更劲爆的消息被传了出来。虽然剑谷花巨资修补好了赵真雄的丹田,治好了他的肉身,但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赵真雄不仅仅只是肉身受伤这么简单,同时还身中一种奇毒。 凝神大境之下,令无数修士闻风丧胆的毒药——浊魄翎。 该毒提取自紫羽鸾雕的翎羽,作为荒古异种,紫羽鸾雕的翎羽能污染神魂。再混合其他刚猛烈性的药物辅助,凝神大境之下,中者必痴,最终在浑浑噩噩中痛苦的死去。 此消息,乃是由剑谷李家的一位名宿亲自披露,消息一出,便引起哗然。 “查到什么线索了没有?” 黑楼之内,赵琼板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低头不语的众人,冷声问道。 “回家主。” 赵致俭紧紧的攥着拳走上人前,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根据我们查到的情况,真雄出事之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 赵致俭支支吾吾,犹豫了再三也没敢开口。 “说。” 赵琼的声音不大,但却冷冽的让人头皮发麻。 “是他的弟弟,真宇…” “你说什么?” 赵琼的目光猛地一变,突然流露出一缕摄人心魄的杀机。 “确…确实是…真宇。” 赵致俭硬着头皮道。 赵琼眯着双眼,扫视着下面的人群,半晌之后,轻轻摇摇头。 “不可能,真宇不会那么蠢。” “就算他的真实情况被暴露了,他也绝对不会这么糊涂。眼下真雄出事,只要不傻的人都能推测到他会是我赵家受益最大的人。所以,我更倾向于,是有人在陷害他。” “废了真雄,再嫁祸真宇,一箭双雕,到是歹毒心思……”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在什么地方?” 片刻之后,赵琼开口道。 “回家主,在四方城绮丽轩的一间厢房内。” “现在就去给我查,我要知道真雄出事之前,绮丽轩都住着哪些人,还有此前他都与谁打过照面,与谁有过接触和交流。另外……为了以防万一,你亲自去跟真宇谈谈心。” 赵致俭拱了拱手。 “禀家主,来此之前,我已经吩咐人去彻查了,但绮丽轩人迹混杂,想要查清楚还需要一点时间。至于真宇那边,来之前我特地去见过他一次,他一直守在他大哥床前,一步也不愿意离开…” 赵琼闻言,内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真宇天赋异禀,心性也非常的沉稳。为了家族,这么多年一直自污为纨绔子弟,却没有任何怨言。可以说,除了那个天赋自带的问题外,真宇这孩子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想来也确实不可能做出弑戮兄长这种的卑劣事情。 更何况,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他大可以直接杀了赵真雄一了百了。否则,无冤无仇的一家人,何苦要如此折磨于他呢? “对了,此前那个名叫楚瑶的女人,有线索了吗?” 赵致俭摇摇头。 “方圆十万里已经几乎找遍了,一点踪迹都没有。根据我们推测,这个女人,要不就是被人杀了毁尸灭迹了,要么,就是知道我们在追查她,已经找机会远遁他地,甚至是其他大域了。” 赵琼闻言,微微颔首。 “此次李家的行为,无异于狠狠的扇了我赵家一巴掌,也是想借此机会打压我赵家的声望。从真宇被行刺,到真雄出事,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针对我赵家,这其中,剑谷其余三姓和一些大的的姓氏,乃至无双剑宗,甚至是众生魔相,都有可能是幕后的策划者。” 他目光锐利的扫了一圈众人,沉声道。 “这两件事,虽然不足以动摇我赵家根基,但也确实大大阻碍了我赵家的发展。接下来的时间里,所有人行事都给我低调点,把心思都放在提升修为上。真雄的事情,全部转为暗中查探。” “浊魄翎毒性虽强,但真雄的修为也不弱,立马派人暗中请医术高超的修士给他治疗,一个月后,不管真雄的状态如何,都对外宣称,他的伤无药可医已被赵家放弃,然后将真宇定为我赵家继承人。” “家主是想将真雄淡出世人的眼中?”赵致俭抬眸问道。 赵琼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只是一方面。现在真宇既然已经暴露,那索性就干脆一点,把牌放在桌面上。我倒要看看李家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样,我们也好做出相应的部署,否则,现在的局面太过被动。记住,赵家是赵家人的赵家,不是你我的赵家,若是真雄的毒能够治好,就将他雪藏在赵家做暗子,如果无法治愈…” 赵琼微微叹了口气,而后目光一冷。 “那就当断则断!” “是,致俭明白了…” 赵致俭的脸上有些苦涩,赵真雄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如果他的毒最后根治,回头却发现赵家如此对他,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说的是对的,眼下有李家在一旁隔岸观火,还有潜藏在黑暗里的幕后主使,现在当断不断只会反受其乱。 整理了一番心情,他再次抬头。 “此外,还有一事要禀报家主。” “说。” “根据我们此前留在无双剑宗附近的眼线打探到的消息,无双剑宗那位剑心通明的天才前段时间已经回宗。这位弟子名叫秦君行,具体年纪不详,推测在十六、七岁左右,修身境莫敌境修士。此前于斗剑台战碧情刀宗太上的亲传弟子秦砚秋,险胜。” “哦?” 赵琼闻言,眼珠一转。 “他现在还在无双剑宗?” “不在了。前不久,他与洗剑峰的另外两位弟子一同出了宗门,飞往东方,具体去向不详。唔…这是他们离开无双剑宗之时,探子记录的留影石。” “嗯…” 赵琼点点头。 “派人盯紧点。另外,将这份留影石公布出去,就说……就说这位剑心通明的天才,乃是当世除了第五流霞之外,剑道天赋的第一人,呵呵…” “是!” …… 十三与第五流霞整整飞了一天半的时间,才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龙津海。这比第五流霞估算的距离要长了不少。 这是一片如同北极坍塌一般的碎冰之海,也是东土少有的内海。 皎皎清冰水似银,冽冽沧漭澈无瑕。未落地之前,十三在空中远望,整片海域天水皆白,幅员辽阔一眼望不到尽头。目极之地,还有两头荒古巨兽因为厮杀而腾出水面,掀起千丈狂澜,声势浩大,凶威赫赫。 单是看这声势,就远不止脱凡境的实力。 站在一块巨大的浮冰之上,第五流霞没有第一时间下水,而是侧着脸,若有所思的看向站在她左手边的十三。 “怎么?我脸上有字吗?” 第五流霞摇了摇头。 “但是你好像有不少小秘密哦。” “哦?何以见得?” 十三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我们整整飞了一天半,这期间调息过数次。以我对无双剑宗的了解,剑冲万化诀恢复真元的速度应该远没有你这么快。而且,以你莫敌境的修为,剑冲万化诀也决计做不到那么久的消耗。因此,我推断,你所修习的功法,来自某部地藏道典。” “但奇怪的地方就在这。” 第五流霞上下打量着十三。 “你身上的功法波动,偏偏就是剑冲万化诀的。于是,我想到了一门奇术,你猜猜看,是什么奇术?” 少女俏皮的眨了眨眼。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十三面不改色,但在第五流霞视线盲区外的左手,已经悄然并成了剑指。 “你的剑意有了变化,开始隐含锋芒,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怎么,想对我出手?” 第五流霞歪着头笑道。 “有什么话就直说。” 十三松开左手,平静的看向她。 “一直听闻塑骨术的神奇,却从来没见过。毕竟我还没出生,不闻人就被焚隐给覆灭了。但让我很奇怪的是,不闻人本身也是以奇术闻名,他们的功法好像也就跟剑冲万化诀差不多的层次…或者说,你还潜去过其他圣地学过什么功法?” “但这也说不通啊…如果你都已经混入圣地了,又为何还会弃重取轻跑去了无双剑宗?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所以…” 第五流霞有些好奇捏了捏十三的脸。 “能让我看看你这副皮囊下的真面目吗?” 第98章 穿越时空的凝望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 十三抓住第五流霞的手腕将她的手移到了一旁。 “知道啊。” 第五流霞不以为意道。 “但就是因为没见过,所以才好奇。更何况,还是塑骨术和拟息术这种诡异莫测的奇术。” “那你没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 十三眉头一挑。 “喵!” 小白闻言,邦邦就给了十三两拳。 “没说你…” “害死猫?为什么好奇心会害死猫?而且为什么不是害死狗?亦或者不是害死猪?” …… 这话不知道该怎么接。 十三没有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继续下去,而是微微瞥了她一眼。 “如果你不是第五流霞,你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十三刚才之所以没有动手,有两方面的原因。 第一,他没有从第五流霞的眼中看出一丝一毫的恶意。同时也没有看到任何的偏见,更没有杀机,那双纯粹的眼眸里,有的,真就只有纯粹的对塑骨术和拟息术的好奇而已。 她确实是十三见过的最简单的人,没有之一。 另一方面,十三清楚的记得之前第五流霞说过,如果遇到不可力敌的存在,她保自己不死。 作为圣地的小长老,她自然不会无的放矢。那这么推测,她身上肯定有保命的法宝亦或者其他手段。第五流霞的战斗力十三是知道的,于琼芳玉海大战柳庭越,一记“碎狱”,在冰原上留下了足足两千多丈的巨大深坑,自己如果真的要对她出手—— 只有一剑的机会。 释放神骨的力量,肉身超负荷的斩出一剑,届时,如果第五流霞不死,自己短时间内将会失去所有战斗力。 这么做的风险实在太高。 “所以,突然发现了我不是纯粹的无双剑宗弟子,你还打算前往吗?” 思来想去,十三决定暂时搁置身份的问题,换个角度问问第五流霞。 “去,为什么不去?” “你就没有一点点的担心?” 第五流霞闻言笑了笑,抬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眸子。 “无垢剑心的天赋之一,名为心眼,它可以看穿这世间绝大多数的迷惘。你的剑意包含杀意,凶戾血腥,乃是纯粹的杀人之剑。但这股由杀戮汇聚成的剑意里面,却没有真正的“恶”念。说实话,这种矛盾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绝大多数的魔道修士,乃至真正的邪修,他们的“意”或是“道韵”之中,恶念极重。在他们眼里,同族不过是提升修为或实力的工具。因此,一般而言,杀意越高的人,恶念自然越重。但你很奇怪,在你身上却根本看不到恶念,着实怪哉。所以,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有趣的剑客。” 十三闻言,心中大概有了思量。 第五流霞的话还是很好理解的。 以剑修为例,每个剑修心中的剑道都有所不同。剑意的凝练,更多的是对剑道理解的具象化。就如之前跟卫长歌比剑之后,十三曾跟方有崖有过交流。方有崖觉得,修剑即修心,以剑明志,方能正身清心。因此,方有崖的剑意中自有正气,刚正不阿。 但十三则认为,剑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就是用来杀人的利器。所以他的剑意极其纯粹,直接是以杀意汇聚而成的。而剑意入门的基础在于,他确实在两年的试炼中杀了无数人,积累下了极其庞大的杀意。 看看那些被折磨到精神扭曲的焚隐的弟子就能知道,他们的心中自然恶念丛生。杀意越高的人,恶念也越重,但这种“恶”念的本质,实际上是一种精神的扭曲和情绪上的波动,而他,根本就不存在那种东西。 因此,第五流霞才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他杀气盈野,却毫无恶念。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秘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更何况,我看人也从不用肉眼观望。不管你的塑骨术和拟息术从何而来,只要你不是极恶之人,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所以,说了这么多,能让我看看塑骨术和拟息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奇术吗?” 第五流霞好奇的望着十三。 “呃…” 十三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 “下次。” “又下次?” 第五流霞翻了个白眼。 “你是真能骗,之前在真理之门里,你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下次,下次一定。” “下次是哪次?” 第五流霞追问道。 “嗯…等两个多月后,等摆平了焚隐的人之后就给你看。说不定,到时候你还能看到更多有意思的东西…” 第五流霞撇了撇嘴。 “你是真的一点亏都不愿吃,行,再信你这个骗子一次。” 嗐,怎么就成骗子了…… “喵!” 十三刚想说些什么,一直趴在他肩膀上的小白突然尖叫了一声,而后,十三就感觉到脚下的冰层猛地开始摇晃。下一秒,坚厚的冰层从两人驻足的地方向着两边炸裂开来,碎屑溅了满天,透过裂开的冰层向下望去,十三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漆黑的深渊! 恐怖的危机感浮上心头,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跑!” 两道遁光冲天而起,飞掠的瞬间,十三还能清晰的感受到脚下产生的恐怖的吞噬之力。 “吼!” 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 苍穹之下,一头身躯无比庞大的巨兽从冰冷的海底一跃而出,那张开的兽口仿佛无尽的深渊吞噬着前方的一切。碎冰、海水,乃至那两道与之相比显得极其渺小的生灵。 体内剑元急速奔涌,隐隐有大河拍击的声音从十三的身躯中传出,但面对那股牢牢锁定着他的吞噬之力,还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要暴露身份了吗? 十三皱了皱眉头,如果现在不施展诡行,再拖片刻,可能就真的走不掉了。 “起!” 就在十三还在思量的时候。 前方,第五流霞的身形突然一顿,恐怖的剑势顷刻间释放,手中竹杖一划,一个巨大的剑气势场精准的横压在十三与巨兽之间。 十三只觉得整个人身子一轻,当下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继续向更高处飞遁。第五流霞也没有闲着,施展剑光飞遁术一把拉住十三急速向更高处掠去。 “咔嚓!” 仅仅一息,第五流霞以无上剑势衍化的势场顷刻间便被那个恐怖的身影撞碎,但也因为有这个势场的干扰,原本牢牢锁定着两人的吞噬之力也最终消散。 “哗啦!” 几息后,那庞大的身躯重新跌入水中,窗户一般大小的瞳孔带着深深的恶意凝视着两人。第五流霞蹙着眉头,手中竹杖急速点出,一道道剑气在巨兽和两人之间不断的炸裂开来,仿佛击打在了某种无形的锐刃之上。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十几息,最终,那巨兽低沉的咆哮了一声,缓慢的重新潜入了冰冷的龙津海中。 “呼…” 第五流霞长舒了一口气,与十三对视了一眼。 “运气有点差呢。” “刚来就遇到了成年的吞海兽,这家伙从上古一直活到了现在,实力比不少杂血的太古异种还强。刚才那支,起码凝神大境的实力吗,如果不是有着身为海兽天生的制约,估计这一架还有的打呢。” “希望后面一切顺利。” 十三也很无奈。这龙津海虽然不是什么禁地,但对于眼下的他来说,还是充满了凶险。 两人当前所在的位置,距离龙津海岸差不多十五里左右。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眼见海面之上风平浪静,只有碎裂的浮冰上下沉浮着,第五流霞对他点点头,两人慢慢向着海面落去。 小白不满的喵了两声,但还是被十三粗暴的塞进了灵兽袋里。随即,他拿出了那枚第五流霞交给他的避水珠,与对方一道,潜入了冰冷的龙津海中。 入水后,贴在身上的避水珠开始闪烁微光,仿佛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将周遭的水流向外排挤。两人都在尽全力的收敛着气息,以免遭受其他凶兽异种的袭击。 或许是因为之前那只吞海兽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原因,周围的海域里难得没有什么生灵。 随着下潜的深入,眼前的景象开始慢慢变得昏沉。抬头仰望,只能依稀看到些许微弱的光亮,而向下看去,脚下更像是看不到尽头的幽暗深渊。 三百米。 五百米。 一千米。 慢慢的,十三也不知道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究竟有多深。多亏了避水珠这件异宝,否则,以他目前尚未点燃心火蜕变脱凡大境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撑到现在。 饶是如此,十三依然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那充血的双目和奔腾的剑元都在清楚的告诉他,自然的伟力,还不是他这种修为的小修士所能挑战的。 “还行吗?” 第五流霞转头看向十三。 点了点头,十三没有说话,只是努力的控制着身躯继续下落。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十三感觉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恍惚,呼吸也逐渐变得异常粗重,避水珠的范围不断的被压缩,似乎它所推动的已经不再是海水,而是万钧之力。 这种感觉,就像一身修为突然被尽数剥离,让他重新变回了一个凡人。十三浑身上下唯一不受影响的,就只有他那只藏着神骨的左臂。万幸的是,这个时候,第五流霞终于开了口。 “差不多到了!” 眼前一片纯粹的漆黑,只有两颗避水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若是没有神念,只怕连路都找不到。 第五流霞说着,从纳戒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神壶,真元催动下,一颗仿佛微缩的太阳从壶中升起,驱散了周遭的黑暗。 “在那边。” 第五流霞指了一个方向。 十三瞥了一眼那件法宝,而后顺着第五流霞的手指看了过去。 百丈之外,一尊造型极其特殊的庞大造物寂静的掩埋在深海之下,仿佛早已被时光所遗弃。 因为这建筑实在太过庞大,两人仅仅只能看到一个侧面。 百丈高的巨大石门因为海水和岁月的侵蚀,只残留下了一半,其后,数千丈高的宏伟建筑竟然全都是由一块一块数十米高的巨石堆砌而成。墙壁上,一道巨大的爪痕即使穿越了无垠的岁月依然清晰可见,那残破的洞开的裂缝仿佛藏在深海里的巨大兽口,给人一种无法名状的恐惧感和压迫感。 那是一种完全迥异于当下建筑风格,如果一定要用文字去描述,那就是粗犷与恢弘,仿佛太古之初的沧桑与威严扑面而来。 现如今,它就这么静静的沉寂在这里,成为了一个时代的缩影。随着它一起被掩埋的,还有那段遗漏在光阴中的,旧时代的人族悲歌。 “走,根据宗门前辈的记载,那处遗迹秘境,要顺着那道爪痕一直向下,跟紧了。” 十三点点头,身化虹芒跟在第五流霞的身后。 出乎意料的,那道被爪痕撕开的墙面裂缝,竟然有足足一丈多厚。 走近了之后,十三才发现这墙面之上,除了爪痕,还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剑痕刀痕,以及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生杀之术留下的痕迹。穿过这道裂缝,两人也终于进入到了这座巨大造物的内部。刚进入其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极其惨烈的画面。 那是一座极其庞大的殿宇,其上足有数千丈高,但穹顶之上,已经被某种恐怖的生灵生生掀飞。至于大殿之内,则密密麻麻全是骸骨,因为数量实在太过庞大,已经完全无法估计,只看得人头皮发麻。 仔细打量,会发现这些骸骨多数都是残破的。有的失去了臂膀,有的失去了下肢,有的则干脆没有头颅。这其中,不仅有人族,还有不少异族的骸骨,但十三却无法分辨他们的种族。 残破的石柱、断裂的雕塑、毁坏的祭台,还有那满目的森白,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一场灭门之战的惨烈。 “这些,便是我人族的先辈们。这满殿的骸骨,才是撑起整个人族真正的脊梁。” 第五流霞的声音很轻,在默立了半晌之后,她以当世的玄门大礼,向着这些不知道跨越了多少年月的先辈们深深一拜。 十三见状,眸子微微动了动。 虽然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也不能对第五流霞产生共情,但他毕竟读过历史。 种族不是一个人的种族,民族也从不是一个人的民族。每一个敢于为了民族乃至种族大义向屠刀发起抗争的人,都应该被尊重,并值得永远铭记。 强者一怒,拔剑向更强者。毫无疑问,这大殿内的每一具骸骨,都是当世强者。 十三不懂什么玄门之礼,只是冲着这满殿的英灵鞠了一躬。 “走…如果“昊”的遗迹里真的还有什么传承,我想,也是时候让它们重现人间了。他们沉寂的太久了,久到已经被绝大多数人所遗忘。但他们不该被世人忘却,我们应该把他们的遗志带出这片深海,也好让这大殿里的先辈们看看,这万万年之后的鼎盛人族,到底是什么样子……” 第99章 念君,仙材 东土偏南方,有一尊方圆百万里的第一道场,一座从上古一直传下来的道宗圣地。 白玉京是什么样子,世人从没有见过。但此处若是说上一句人间仙境,想来没有任何人会有异议。 奇峰悬于碧霞之上,无根水绕九曲玉湾。 那是一座常年悬浮在天际的云上仙宗,鳞次栉比的纯白色殿宇隐没在云海之间。一道道天音缥缈悠远,一缕缕神芒照彻凡尘。泉水飞流,从九仙宫垂落人间,似一条玉带贯穿了天地仙凡。只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一个醉酒仗剑天涯的青莲居士,也没有留下那句荡气回肠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里,便是道宗圣地——九仙宫。 季青菱是九仙宫的一名守山弟子,二十二年前入圣地修行,如今乃是心火境的修士。这等资质,说句实话,放在整个圣地之中只能算中等偏下。但她本人性子温和,从来不与人争抢什么,平日里人缘处的也是极好,因此,小日子过的还算相当滋润。 这一日,正轮季青菱当值,她盘膝坐在山门的大阵前吐故纳新。突然,远方飞来一个身着素色玄袍的女子。 这女子看上去眼生的很,但奇怪的是,对方所施展的,竟然是九仙宫独有的化虹术。 眨眼的功夫后,那女子落到九仙宫的山门前,抬眸凝望着这尊传承了无数年月的道宗圣地,目光里带着有些的复杂。 “这位…呃,这位前辈,弟子乃九仙宫守山弟子季青菱,不知晚辈该如何称呼您?” 眼前这女人,给季青菱的感觉异常的奇怪。明明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气质却显得格外的沧桑,尤其是那双眸子里,还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的深沉。 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淡漠的瞥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从纳戒中取出一枚玉牌,给季青菱看了一眼之后,女子一个闪身,便进入了九仙宫的阴阳逆溯落神大阵之中。 那女子消失后良久,一阵大风刮过,目光呆滞的季青菱才猛地回过神来。 如果自己刚才没有眼花的话,那女子手中所持的,竟然是九仙宫千年以前的核心弟子身份牌! “这…” 季青菱有些懵,入宗二十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诡异的情况。 先前看到来人的遁术,她还以为是哪个游历在外多年的宗门长老或是圣地名宿突然回宗,但这一出手就是千年前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谁游历一去就是千年啊? 算了,看对方如此娴熟的穿过阴阳逆溯落神大阵,显然肯定是九仙宫的前辈。那种气度,根本就不是自己这么个小弟子该管的,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看门… 九仙宫临仙崖,一个老道士正盘膝坐在崖边的石桌旁闭目打坐。 玄衣女子来到崖边,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他,却没有打扰对方。 半个时辰之后,那老道士睁开了苍老却灿如星辰的双眼。 “千年不见,别来无恙。” 女子见对方修炼结束,开口轻声道。 老道士看着她,目光中异常的复杂。 有惊讶,有怀念,有追忆,还有一丝道不明的纠葛与羁绊。 “哪有什么别来无恙,你还是千年前的样子,至于我嘛,早就已经成一个糟老头子了。” 半晌后,老道士张口,声音很是苍凉。 “所以,我现在又该如何称呼你呢?念君师妹?亦或者……焚隐圣地的婆娑门主大人?” 女子没有接话,而是坐到了石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 浅浅的品了一口,女子好像回忆着什么,随即看向老道微微笑了笑。 “一千多年没喝了,没想到这茶的味道依旧如故。” “呵…我还以为你品惯了焚隐的血腥气,已经喝不出茶味了…说,这次您老人家大驾光临我九仙宫,到底有何贵干?” 老道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戏谑的怨气。 女子闻言,沉默了许久许久,最后无所谓的飒然一笑。 “人要死了嘛,所以回来看看。” “咔嚓。” 老道闻言,目光猛地一变,愣愣的注视了她半晌。手中的玉杯也因为情绪的猛烈波动不小心给捏碎了。 “嗯……”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 “师傅他老人家还好吗?” 又过了许久,这位被老道士称为念君的婆娑门主开口道。 老者轻轻摇了摇头。 “去归寂秘境闭死关了。至于情况,不好说…虽然眼下的千界灵气潮汐起复,但那一关又哪是那么好渡的。” 微微叹了口气。 “算算日子,师傅这一去已经一百多年了,最多再有两百载时日,若是依然迈不过去……”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女子已经了然。 不能在紫府点燃命火迈入新的大境界,师傅的结果唯有一死尔。 “那就希望李师一切顺利,否则,我这个做徒弟的是没机会给他送终了。” 老道皱了皱眉。 “你还有几年?” “三十…嗯,现在只剩二十九年多了。” 老道的目光闪了闪。 三十年,听起来似乎很长,差不多是凡人一生的三成时间。但对于修为高深的修士来说,可能随意的一次闭关,再睁眼时,故人便已经不在了。 “三十年,三十年……算了,看在你快要死的份上,说说,你这次突然回来,究竟寓意何为?” 老道士平复了一番心情,默然的问道。 “我希望林师兄能在我死了之后,替我庇护一个人。” 婆娑门主念君目光灼灼道。 “谁?” “婆娑门下一任“渊”主。” “不可能!” 老道士霍然起身。 “我林修缘堂堂九仙宫掌门,怎么可能去庇护你焚隐的那群腌臜弟子?更何况还是婆娑门的“渊”主!” 念君没有忙着开口,而是再次取出了那枚来自一千多年前,代表着九仙宫圣地弟子的身份牌。 把玩了片刻之后,念君将那玉牌抛给了林修缘。 “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修缘接过身份牌,微微皱了皱眉。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不能亲自扶持这位“渊”主上位,甚至…呵,我也不能过多的接触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根本就不稀罕成为什么婆娑门的“渊”主…呵呵…” 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念君突然轻笑了一声,但随即,又微微叹了口气。 “但不这么做的话,焚隐根本不可能放过他。” 她看向远方,目光中透着些无奈。纵然她的实力足以纵横千界,但这件事涉及到最为恐怖的大道枷锁,连她也无能为力。 从沈既微手里救下十三和三十九,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了。一旦杀了沈既微,因果偏离太多,那一身道伤会顷刻间将她淹没。 更何况,其实他们两人留下的线索还有不少,就算她把沈既微给杀了,也根本瞒不过风满楼的追查。在真实的因果里,他是注定要回到焚隐去的。只是这一次,以什么身份回去,很重要。 想到此处,念君抬眸望着林修缘苍老的双眼。 “念君此次前来,想与林师兄你,做一笔交易。” “哦?” …… 两人一直相谈了许久,从白天到夜晚再到黎明。期间,甚至差点还打了起来,不过最终,两人到底还是没有动手,只是并排坐在石凳前一言不发的喝着茶。 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也没有几人知道这位让无数修士恐惧的焚隐圣地的婆娑门主,一千多年前竟然还是九仙宫的弟子。 当然,这世间也没有几个人真正知道她的名字。 …… 念君走了,如一抹魅影一般消失在天地间。至此之后,她再也没有回过九仙宫。 一个青年迎着晨曦的柔光来到临仙崖,远远的看着那道从临仙崖飞掠而去的背影,有些好奇的向着默不作声的林修缘作揖问道。 “师傅,方才那位女子是?” 林修缘抬头之间,刚好看到那道身影正飞出九仙宫的山门。 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半晌之后,突然轻笑了一声。 “她啊……她是你小师姑。” …… 九仙宫的山门前,季青菱愣愣的看着远方发呆。在她的手掌之中,安静的放着一枚秘术玉简。 …… 龙津海底的大殿内,十三穿过成片成片的白骨,终于在第五流霞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秘境的入口处。 “这地方,确实够隐蔽的。” 十三打量了一番四周,这地方是一间密室。相比于外界庞大的殿宇,这里甚至能称的上一声袖珍。而且这间密室本身还是藏在另外一个遗迹之下的密室的更下方。 至于第五流霞说的遗迹入口,就藏在这间密室内一尊男性修士的雕像内。 “能感觉到雕像内藏着的阵法波动吗?” 第五流霞指着雕像看向十三。 十三闭上双眼,细细用神念去感知,半晌之后,睁开双眼点了点头。 “很隐蔽的阵法,如果不是用心感知根本察觉不到,应该是这雕像本身的材质特殊,可以遮掩气息。而且看这阵法,似乎有点像一个传送阵,但是需要特殊的手段去开启。” 第五流霞点点头。 “根据青莲剑宗前辈的推测,这阵法是一个单向的传送阵,也是秘境的入口,需要特殊的真元作为钥匙,也就是你所修习的太虚剑气。” “需要我怎么做?” “看到雕像的左眼了吗?把你的真元渡进去,动作轻一点,这雕像建造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十三闻言,走到雕像前,将右手并成剑指,点在石像的左眼处。 一缕缕极其细小的剑气顺着十三的手指,开始慢慢渡入石像中,大约三十息之后,这尊石像突然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随着一块又一块的细小碎石不断从石像上脱落,半晌之后,一扇如水波一般的“门”终于呈现在两人眼前。 “呼…” 第五流霞见状,默默舒了口气。 来之前,其实所有关于进入这个秘境的方法都只是推测,毕竟谁也没修炼过“昊”的功法。如果连太虚剑气也不行,那估计整个千界恐怕就再也没人能进来了。而且,她也是真的怕这石像突然碎裂开来,如果真是出现那种情况,那估计镂刻在石像里的阵法八成也会跟着毁掉。 所幸,现在的情况还算顺利。 “快走,这里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十三点点头,与第五流霞一同进入了那道“水门”。 …… “昊”最后的秘境,实际上是一片没有日月星辰的密闭空间,形如一个特殊小世界。小世界的正上方,是一颗高悬在世界之巅的形如太阳的耀眼明珠。 在小世界的外围,一道道昏黄的浑浊气体围着小世界的边缘四处流窜,时不时的还发出轰鸣的撞击声。小世界之内,主体是一座完全由巨石搭建而成的巨大的祭台。 祭台极高,足有百丈,上面供奉着一团漆黑的物体。祭台之下,还摆放着各种异族和凶兽的头颅,上百道尖锐的突刺耸立在小世界之内,上面都穿着一具巨大的凶兽尸骸。 除此之外,便是祭台边上摆放的各种各样的物资,以及那一具具跪在地上做祈祷状的人族骸骨。 “看来,他们最终依然没有改变命运,只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是,究竟又是什么东西进入了这里,并杀死了他们?” 第五流霞看着这些尸骸,除了那些跪地祈祷的尸骨外,还有不少人是两两相拥的,想来是希望在临死之前再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十三没有去理会这些尸骨,也没有理会那些放置的物资,而是走到祭台的一面墙壁前,认真的打量着祭台上的一处壁画。 那是一幅略有些抽象的壁画,旁边还配有文字,只不过十三一个也不认识。 那壁画本身也只能大致看出它画了些什么,并不太能理解它想表达的意思。这其中真正吸引十三的,则是壁画上的一小块地方。 那里,画了一口棺椁。 一口横在苍穹之上的,没有棺盖的棺椁。棺椁之中,似乎还放着什么东西,但因为壁画的年代太久远,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在棺椁的正下方,是一处巨大的石堆祭台,密密麻麻的人族跪在祭台下,虔诚的仰望着空中。 “在看什么?” 第五流霞转了一大圈之后,眼见十三矗立在祭台前半天没有动静,走到他身旁问道。 “这个东西,你见过吗?” 十三指了指壁画上的棺椁。 第五流霞凝眸认真的看了半晌,随后微微摇了摇头。 “没有一点印象,但根据这画推测,或许是某种仪式…怎么,你对它有兴趣?” 十三点点头,却没有吱声。 关于棺椁和神骨的事情,他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因为那还牵扯到他的身份。 ““昊”的时间距离现在太久远了。太古末期,天地大劫后,许多的文字也丢失了,如果不是有玉简的存在可以传承功法,人族都不知道要倒退多少年。” 十三颔首,表示理解。然后拿出一枚留影石,将这里的景象全部记录了下来。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再一次,也是第一次发现疑似与棺椁和神骨有关的讯息,必须要记录下来,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用得上也说不定。 “另外。” 第五流霞看向十三,面色变得异常古怪。 “我不知道应该说你幸运,还是该说你不幸。” 她拍了拍十三的肩膀,抬头指向那祭台的最顶端。 “喏,看到那团黑色的东西了吗?” 十三点点头,他一进这秘境就看到了这个被供奉在祭台最高处的东西,但他却并不认识,也没在什么手札中见过类似的介绍。 “那是何物?” “何物?唔…你不认识也正常,毕竟这东西现在已经彻底绝迹了,就连它的记载也是少之又少的…那可是足以让千界内所有的上流宗门都为之疯狂的东西。因为,只要将它炼成“器”来镇压宗门底蕴,就有机会让宗门晋升为圣地道场!那是一块真正的仙材——沉沙黑金!” 第100章 沉沙黑金 “仙材?沉沙黑金?” 十三闻言,看向那祭台的最高处。 来之前,他们做过无数的猜想。这秘境中可能会有不知名的危险,可能会有杀阵陷阱,也可能会有各种传承秘术,功法要诀等等等等。但两人从来都没有想过,在这处秘境里竟然会保存着一整块完整的“仙材!” 如果不是第五流霞几乎翻遍了大道青莲剑宗的各种古籍孤本,或许她也认不出这块真正的瑰宝。 “昊”成立于太古之初,是最早的人族宗门的雏形。这尊古教鼎盛于太古中期,最终随着一个大时代的落幕而毁灭。 事实上,在太古时期,人族是没有“仙器”这一概念的。 一直到青莲剑宗的祖师张若垠斩出化道大境之后,最终承天地业位,成就盖世剑仙。壁琮剑虽然只是太古最普通的一块玄铜所铸,但因为聚了人族气运,最终蜕变为一口神剑,但这,依然不是仙器。 这千界的第一柄仙器并不是由人族打造的,而是出自一个现如今已经被灭族的种族——“神裔”。 那是一群活跃在上古之初,自诩为“神”的强大种族。其镇族之器“分晓镜”,有斩灭一切因果与生杀术的恐怖神威,在那个万族大争的年岁里,手持分晓镜的神裔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 最终,因为众族对分晓镜的觊觎,神裔最终被上百个种族联手覆灭,分晓镜也被打碎成数十块。当众族得到了分晓镜的残片后才发现,铸造这件“仙器”的材质,本身就自带一种极其厚重的“大道真意”。 至此,众族才真正掌握了铸造“仙器”的最根本秘密。原来,普通的材料不管有多稀有,缺少了那一缕最为关键的大道意志的加持,永远也不可能铸造出“仙器”。 随后,经过了无数年的探索,人族也研究出了两种独属于人族的铸“器”之法。 第一种,就是儒门那一套炼制法宝的方式,亦或是像剑炉那般的铸器之法。 另一种,则是将“器胚”纳入丹田灵海之内,以自身灵气真元为灵液,没日没夜的洗练,是为本命所修。 仙材并不等于仙器,只能说是仙器的前身。在它成为仙器之前,依然需要通过修士的不断祭炼。唯有持“器”者本身的修为达到了化道大境,真正衍化出自己的“道”,才能将仙材打造的“器胚”真正晋升为仙器。 看着那枚黑乎乎的东西,十三知道,这个消息一旦被传出去,将会掀起一场完全超过真理之门的恐怖震荡。届时,估计整个东土,甚至是南域与北荒的修士都会蜂拥而至。 原因很简单,情风劫虽强,但并不一定契合每一个宗门或者个人修士。 就如焚隐的仙器“无生”,放在道宗也仅仅只能用来镇压底蕴,除了其本身的强大威势之外,对道术而言没有任何的加成。但这块沉沙黑金不同,任何宗门得到,都可以根据自身的需要,去铸造独属于自己宗门的镇派仙器! “怎么,看你的表情,你好像并不是很激动?” 第五流霞万分诧异的看着一脸平静的十三,内心里忍不住的泛着嘀咕。 要知道,仙材对于任何修士而言,都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旷世仙缘,绝世奇遇!在这种泼天的富贵下,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甚至只有修身境的小修士,竟然还能做到如此的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简直就是奇迹好吗! 不说别人,就连剑意大成的第五流霞本人,对于这块沉沙黑金也是眼热不已。毕竟,谁不想拥有一口独属于自己的仙剑呢? “嗯?哦,我很激动的。” 十三闻言,面不改色的点点头。 …… 我信你个大头鬼哦! 第五流霞翻了个白眼。 “不过你也确实不必高兴,这枚沉沙黑金,我们确实带不走,到是可惜了。” “哦?为何?” 十三不解。 “看到祭台之上那层透明禁制了吗?” 第五流霞扬了扬手中拿着的一枚传功秘简。 “那是“昊”的传承大术——大破灭剑气。这门秘术的玉简一共有六枚,我方才已经用掉了一枚。根据那禁制上气息来判断,恐怕就是魂火大境的修士来了,只要敢把手伸进去,也只会落得个化为灰飞的下场。” 第五流霞说完,目光复杂的摇了摇头。 入得宝山,却不能带走,这种感觉确实让人有些抓狂。 “至于魂火大境的修士,以这处小世界现在的状态来看,根本就承受不住。看来,就算当时的“昊”并不知道这是铸造仙器的仙材,但因为这沉沙黑金中蕴含有大道真意,也被宗门作为至宝给供奉了起来。” 十三闻言,眸子微微一动。又看了一眼祭台,而后开口问道。 “这遗迹内,除了那块仙材,还有什么东西?” 刚才光顾着看壁画了,物资已经基本都被第五流霞给清点了。 “唔,你等我看看…” “一共有传承秘术十三门,共计九十八枚玉简…啧啧,这么看来,这古教当时撤离的确实够仓促的…另有各种丹药上万枚,但因为时间太久了,已经全部失去药性了,如果你喜欢,可以都拿去当饭吃。至于各种器具与护甲也都因为时间的关系尽数破损了,唯一还能用的,就是这口剑器了。” 第五流霞将东西清点了一番后,拿出一把青色的剑器。 “这把剑之前就放在那些物资的最中间。跨越了那么长的时间,一直传承到现在还能有差不多玄品剑器的层次,这把剑的材料必然非同小可。” 十三打量了一番那柄青色的剑器,它看上去比守一剑还要长上几寸,剑身上的剑纹也是异常的古老晦涩,到是和壁琮剑的风格有些许相似,想来是因为两把剑是同一个时期的产物的原因。 “这把剑虽然看上去失去了灵性,但其核心材料却没有损坏,现在虽然无法去评估它的具体材质,但想来也应该是某种极其珍贵的东西。如果说这遗迹内最有价值的东西,唔,它和这门“剑意升弘术”的价值在我看来应该差不多。施展这门秘术,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一重剑意,不仅可以用于战斗,就是对凝练剑意本身也是大有裨益。要不,你选一个?” 第五流霞另一只手拿出一枚血色的秘简,其上似有剑鸣之声嗡嗡作响。 “这门“剑意升弘术”的秘简,整个秘境里也只有两枚哦。” 第五流霞眨了眨眼。 “虽然我已经是剑意大成的境界,但是太古时期的修士们,对于剑意的韵养与现在大为迥异,因此,这门秘术本身对我而言,也有不小的启发,确实是一门不可多得的秘术。” 十三闻言,拿起那枚血色的秘简仔细感受了片刻。 到底是太古的修士,为了突破极致的战斗力,举半族之力去钻研斗战之法。这枚秘简单单只是拿在手里,都能感受到那种极其凌冽的剑意。 “只可惜,这里面居然没有太虚剑气的传承秘简…” 第五流霞也有些无奈。 “大概是因为这太虚剑气虽然是“昊”的镇派之术,但就像一个宗门的心法一样,估计在当时应该是人人都会的东西,因此反而没有留下传承玉简。” 十三看着那一众朝拜的骸骨轻声道。 “我选这枚秘简。”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剑意升弘术。 这门秘术,对于他来说确实要比一口剑器要重要的多。剑意的蕴养极其困难,否则十三也不会这么久了还停在剑意的入门阶段,毕竟可不是谁都叫第五流霞。 强大的剑器将来可能有很多,但这传承自太古时期的剑意升弘术一共就只有两枚,第五流霞已经用掉了一枚,这一枚,已经可以说是孤品了。 “明智的选择!” 第五流霞微微一笑,将那柄青色的剑器收了起来。 “相比于各种剑技剑诀,剑意和剑势的韵养才是一个剑客的根本。相信我,它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了,此地已经没有其他传承了,打扰先辈这么久,我们也该离开了。我相信,终有一日,这座太初的人族古教,终将以另一种方式,涅盘重生。” “走。” 十三点了点头。 “只是可惜了,太古末期天地浩劫,沉沙黑金就此绝迹,再也没有出现过。眼下这块,很可能是千界目前唯一一块沉沙黑金了。” 水门之前,第五流霞目光复杂的再次看向那座祭台深深叹了口气,简单如她这样的女子,也会对这等神物的彻底消失而感到遗憾。 说完后,第五流霞也没有过多纠结,大步的出了那道水门。眼前一花,她再次来到了那间密室的石像前,此时的石像,看上去已经快要碎裂开来,而之前进入秘境的那道水门,也已经消失不见。 “看来,果然是单向的传送,而且每次都需要重新开启,只可惜,看这石像的状态,怕是没有下一次了。” “嗯?” 等了半晌,第五流霞依然没有看到十三的身影,这让她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人呢?这么大一个活人呢?怎么丢了?” 又是十几息的时间,还是没有见到十三的身影出现,这下,第五流霞是真的坐不住了。 “难不成,秘境内的传送阵突然损毁了?” 第五流霞皱着眉头看向那个已经相当残破的石像,心底开始产生一股焦虑。 秘境内,十三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那道水门。一连过去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十三见第五流霞依然没有重新进来,才终于转身向着那道祭台飞去。 那是一个仿佛青铜堆砌的祭台,下面镂刻着一团又一团火焰一般的图腾。祭台之上,足球大小的沉沙黑金周身散发着一股非同寻常的黑色光芒,这还是十三第一次在黑色上以肉眼见到能够看得见的“光”。 沉沙黑金周遭,一道透明的屏障时隐时现,走到近处,隐隐还能听到一缕缕剑斩风切的锐利之声。 从纳戒中取出一把剑器,十三慢慢的将其伸进那道屏障。 “唰!” 刹那之间,一道快若闪电的剑芒一闪而没,再看那把剑器时,伸进屏障的部分已经完全消失殆尽了。 “果然是很恐怖啊…大破灭剑气,到是名副其实。” 十三眯着双眼,看着这块近在咫尺的仙材,思索再三,终于还是缓缓的抬起了左手! 也幸好这秘境因为时间实在太过久远,现如今已经无法容纳大修士的降临,才给了他这个很可能是此生唯一一次接触到仙材的旷世机缘。 深吸了一口气,十三慢慢将左手探入大破灭剑气的禁制内。 “唰。” 一股巨大的疼痛感袭来,仅仅转瞬间的功夫,十三的伸进去的左手就只剩下那泛着红光的神骨了! “当!当!当!当!当!” 刺耳的金鸣之声不绝于耳,恐怖的剑气如疾风骤雨一般绞杀在神骨之上,发出金属般的撞击声。十三微微蹙起眉头,眼下,已经不仅仅是伸入禁制内的部分只剩下神骨,随着大破灭剑气的不断绞杀,恐怖的力道越叠越高,十三不得已,只能不断的释放着神骨的力量,此时,他整条左臂的血肉都在飞速的崩坏当中! “咔嚓。” 最终,顶着巨大的压力,十三终于是将只剩下白骨的手掌按在了沉沙黑金之上。刹那间,一股浑厚悠远却又异常缥缈的奇异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 “起!” 十三一声暴喝,整条左臂顷刻间炸裂开来! 紧接着,一道道裂纹开始迅速的爬满十三的全身,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一个随时都可能碎裂开来的瓷器一般。 重。 异常的沉重。 不愧是蕴藏着一缕大道真意的仙材,那种厚重远远超过了十三的想象。 鲜血开始疯狂的飙洒,瞬间便形成了一个血色的浓雾。紫府洞天之内,银色流光以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速度飞速旋转,仅仅几息的时间,十三就感觉头脑竟然慢慢开始变得昏沉。 知道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不得已,十三再次释放了一部分神骨的力量。而随着这股力量的释放,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被打开。 他的皮肤开始一层一层的脱落,血肉也在不断的溶解,但万幸的是,这块沉沙黑金也正在慢慢被抽离出来。 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在十三感觉自己整个人已经到了浑浑噩噩之际,终于,这枚沉沙黑金总算被他从大破灭剑气的禁制内取了出来… 十三躺在祭台上,那枚沉沙黑金就这么静静的放在他左手的掌心里。当然,此刻十三的掌心只有妖冶的骨头,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肉。 他感觉头晕目眩,似乎苍穹与大地在沿着相反的方向飞速旋转着。但此时的十三,却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 …… 第五流霞在密室内焦急的踱步,眼下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时辰了,那个无双剑宗的弟子不会真的翘辫子了? 来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正想着,一道强烈的空间波动传来,第五流霞猛地回头,便见到十三的身影出现在身后。 “呼…” “我还以为你被困死在里面了呢!” 第五流霞翻了个白眼。要真是那样的话,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无双剑宗的人解释。 十三打量了一眼周围,看到那个已经几乎彻底碎裂的石像,心中有了计较。 “你走了之后,那道水门突然之间开始剧烈摇摆,我试了好几次,都无法传送出来,一直到刚才,才稍稍稳定了点。” 第五流霞闻言,也同样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极为残破的石像,而后点了点头。 “这石像里的阵法现在确实已经基本全毁了,还好,你的运气不错,没有被困在里面。” “此番事情已经了结,等回了墟津渡,你我就可以分道扬镳了。另外,我个人有个不情之请。” 第五流霞看向十三。 “说说看。” “太虚剑气,是“昊”的秘术。此番你我得了“昊”的传承,也算接下了它的因果。如果有一天,你能逆推出太虚剑气的修行之法,请务必来青莲剑宗一趟,我圣地愿以重宝相换,以便能将这个太初古教的传承补充完整。” 第五流霞的语气异常的郑重。 越是大的圣地越是知道,这种巨大的因果,可不是闹着玩的。既然接受了他们的传承,就有必要肩负起将它重新延续下去的责任。 十三闻言点了点头。 这种说法他在某本手札中也看到过。因果之说,玄之又玄,但不管是道宗还是玄门,乃至儒门甚至魔门,都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 既得传承,就总要做点什么。 “我没有问题,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将太虚剑气的修行之法溯源,届时必定双手奉上。” 对于第五流霞的要求,十三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这太初古教最大的传承,眼下正静静的沉在他的丹田灵海之下。 那块现如今独一无二的旷世仙材——沉沙黑金! 第101章 焚隐的截杀 “轰!” 一阵剧烈的震荡传来,十三和第五流霞只觉整座密室都在不停的摇晃,碎石不停的从上空沉下。两人对视一眼,当即离开了密室,来到了之前的大殿内。 屏息敛气,透过那个巨大爪痕留下的缝隙,十三只看到一个极其庞大的黑暗身影一闪而过。 “是那只吞海兽,这下麻烦了。” 第五流霞束音成线,皱着眉道。 话音刚落,那巨兽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突然一个折返,狠狠的撞在了“昊”的旧址废墟上。一道竖瞳透过那爪痕的裂缝,犹如灯笼一般扫视着大殿内的一切。 第五流霞和十三两人站在一根巨石柱的后方,将修为的波动压制到了最低,十三转过头看向第五流霞,给了她一个噤声的手势。 按照刚才的情形来看,这头凶兽对灵气真元的波动应该异常的敏感。如果十三猜的没错,就算两人以传音入密的方式交流,也躲不过它的感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座大殿的主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却异常的牢固,且因为本身体量也足够大,那凶兽撞了挺久,虽然震动的厉害,但眼下还没有任何要倒塌的迹象。 震耳之声持续了许久许久,突然,又是一声之前没有听过的咆哮从殿外传来,而后不久,十三和第五流霞就感受到了大殿之外的阵阵恐怖波动。 一时之间,深海之中暗流汹涌,凶戾之气肆意激荡,不多时,十三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这股血腥气比之人族而言,更加的刺鼻,更加的灼热,还带着一股浓烈腥臭味。 小半个时辰后,两头巨兽的战争似乎已经升级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这座“昊”的遗迹也多次遭受到了极其猛烈的撞击。这种情况一直又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最终,其中的一头巨兽似乎有些招架不住,选择了逃跑。 吼声越来越远,但吞海兽的凶威气势却越来越盛,想来,最终胜利的一方还是属于它的。 “走,趁着他们还在厮杀我们赶紧离开,真要是在海里被那家伙缠上,想脱身就有些麻烦了。” 第五流霞说完,率先开始向海面飞掠而去。 十三点点头,紧紧的跟在第五流霞身侧。 毕竟这海底可不止一只凶兽,要是真倒霉的给撞上了,起码还有第五流霞这个战斗力超模的存在。 下去的时候因为要寻找那座遗迹,自然要花费一番功夫,可离开深海,则快了很多。 虽然这是一座碎冰之海,但海水的温度还是有着细微的差别,三炷香的时间后,头顶上已经可以隐约看到些许光亮了。 得益于避水珠的神异,越往上走,则越发的轻松,而且不用担心急速的离开深海对身体带来的巨大负荷。 至少对于现在只有莫敌境的十三而言,他还不能完全免疫这种因为海深急速变化所带来的巨大压差。 “不管怎么说,此行还算顺……小心!” 第五流霞见即将离开龙津海,转头笑着对十三说着,可话还没说完,她便看到了一个庞大的阴影正快速的接近着两人! 左手一把将十三拉倒身侧,第五流霞右手持剑,娇喝一声! “无剑!” 一道剑气生成的屏障自海底骤然升起,如一缕神光直冲天际。 “咔嚓!” 下一秒,吞海兽那如黑洞一般的血盆大口便狠狠的咬在了这道剑气屏障之上,那锋利的牙齿如利剑一般,瞬间就刺透了屏障,直直的抵在十三的眼前。 这一刻,十三才终于看清,这个所谓的吞海兽的全貌。 这头从上古一直活到现在的异种,整体看上去形如侏罗纪时代的沧龙,但体型恐怕还要再大上一圈。 在它的脊背之上,生长着一道道如利刃一般的剑骨,尾巴则形如燕尾,只是两侧的边缘处却闪烁着森然的如刀锋一般的银亮。一对竖眼残忍而嗜血,前肢如鱼鳍,但鳍下竟然还长着一对用来撕扯的利爪。从整体上看,这吞海兽浑身上下的部位,完全就是为了厮杀而生的。 更令人恐怖的是,虽然凶兽异种不似妖族那般可以化形,但它们的智慧却根本不低,凭借着极其强大的肉身,可以说是完美的掠食者,更是无数修士的噩梦。 眼下的吞海兽,显然是刚经过一番惨烈的厮杀,它的一只前爪被刚才那头不知道是什么存在的异种撕咬了一大半,浑身上下也遍布着错综复杂深浅不一的各类伤痕,那一口恐怖的端生牙也被打碎了十多颗,让它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也凭添了三分凶戾。 “你先走!” 第五流霞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这头巨兽,这家伙刚进行过一番厮杀,眼下虽然看起来凶悍,但实力也下降了起码七成,否则,还真的是个很棘手的存在。 十三闻言点点头,转身快速向着海面疾驰。 自家人知自家事。 比起第五流霞,他的底蕴差的还是太多了。虽然面对这头重伤的凶兽十三不能说完全没有一战之力,但此前他也是见过这巨兽的手段,那种凝神大境的神通还是很棘手的,一个弄不好真有翻船的可能。 “咔…咔咔……” 第五流霞控制着剑气屏障死死的拖着吞海兽。眼见十三越走越远,当下也不再一味的防守,而是重新握住那根竹杖。 眨眼之间,大成的剑意混合着冲天的剑势毫无保留的尽数施展开来,顷刻间便在吞海兽的周遭衍化出一个巨大的“势”场。 “请壁琮神剑!” 第五流霞左手并指,竹杖微倾,十三刚冲破海面,抬头便看到天际之上,一口古老的神剑仿佛穿越悠远的岁月降临人间。那剑身之上,裹携着惶惶大势横压而下,剑气浩荡足足三十里有余,似乎要将这龙津海生生撕开! “这一剑…确实很强。” 这一次可没有隔着留影石,十三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厚重悠远又锋芒无铸的磅礴剑意,仿佛那一剑之威,斩下的是一脉生灵的兴衰罔替。 没有丝毫的霸道之感,但却同样无可匹敌! 一剑斩落,苍生兴起! “这便是壁琮神剑吗?” 十三眯着双眼。 那能与壁琮神剑相匹敌的仙器,又会是什么样子? 十三正想着,突然察觉到丹田灵海之下猛然间一阵翻涌,那块灌注了他心血与神念的,由沉沙黑金塑造的“剑胚”在壁琮剑落下的瞬间,竟然隐隐散发着轻鸣! 这是…一股战意? 十三完全不能理解当下的这种情况,在一种铸器的材料上,十三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战意? 这就是仙材吗? 十三只在手札中看到过,仙器中蕴含“大道真意”,可以孕育灵智,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妖”。但他从来没想过,原来仙材本身,也并不是一团简单的死物。 所以,这就是仙材可以以心血直接塑成“器胚”的原因吗?因为它本身就有“灵性”? 十三若有所思。 手札中提到过,“仙材不可分,乃大道天成。以血为媒,以神为器,可塑其形。不成宝身,千年归真。” 意思是说仙材浑然一体,乃是天地直接孕育而生,凭人力根本无法将仙材分开。 修士灌入心血和神念可以直接将仙材塑成“器胚”,之后就是漫长的蕴养和洗礼。 如果最终这“器胚”成了仙器,就等于有了“宝身”,可以慢慢开启灵智,就如那风牧歌的情风劫。可倘若这“器胚”最终没有被修士炼成仙器,千年之后,又会变回它本来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当初“昊”将它打造成了什么样子,但“昊”已经灭门那么长时间了,沉沙黑金自然又变回了它最原始的样子。 十三试着用神念安抚沉沙黑金的躁动,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效,看来,这仙材的灵性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 头顶上,“壁琮”神剑最终斩落。 仿佛烧红的烙铁淬入水中,龙津海顷刻之间开始沸腾起来。随着剑锋的下落,龙津海面上整整十多里长的距离,海浪开始向着两边翻涌,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墙壁将翻滚的巨浪阻隔。一剑之威,开山裂海,竟然真的将龙津海硬生生的斩出了一道“伤口”! “吼!” 一声咆哮掀起滔天巨浪。 透过被壁琮分开的海水,十三清晰的看到那一抹极致璀璨的剑光最终落在了吞海兽的身上。 背脊处的巨大剑骨被壁琮剑光从中间生生劈开,这一剑,不仅险些将吞海兽的肉身斩成两段,好像还有一股看不到的无形的力量从剑锋之上不断的向下渗透,直接伤到了吞海兽的内腑。 红的发黑的血水眨眼间便染透了附近的海域,吞海兽在海底疯狂的扭动着,那尾部的寒光不断划向第五流霞,但在大成剑意的加持之下,拖着重伤之躯的吞海兽还不足以斩掉她手中的“神剑”。 几番疯狂的反扑之后,吞海兽眼见依然奈何不了眼前的人族修士,加上身上的重伤随时都可能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凶险,那双巨大的竖眼闪过一缕人性化的权衡,最终死死的盯着第五流霞看了半晌,默默的沉入了海底。 三息后,第五流霞跃海而出,飞到了半空,至此,总算是舒了一口浊气。 到底是一辈子里有半生时间都在厮杀中度过的种族,那吞海兽此前刚经历过一番残酷的血战,实力从凝神大境暂时性的跌落到了脱凡大境。饶是如此,她请壁琮神剑施展青莲剑宗绝技也依然没有将其斩杀,可见这些凶兽异种的战斗力到究竟有多强。 “为何这巨兽会一直追着我们不放?” 十三看着海面问道。 明明这龙津海里有不少凶兽和异种。 “人族的肉身虽然天生孱弱,但却是万族之中最容易“载道”的躯体。这也是为什么人族修炼数百年就比不少妖族修炼上千年还要强的原因,同时也是妖族为何会那么执着的想要“化形”的根本,就是因为人族的躯体有着这种天生的优势。” “在青莲剑宗的古籍中有这样一种记载,不知道是真是假。说的是凶兽若是吞食人族修士达到了一定数量,也不是完全没有化形的机会。只不过这种说法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谁去考证过。” 十三点点头。 “原来如此。” 难怪两人刚来的那会儿就被盯上了。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此地不宜久了,先赶紧撤离再说。” 第五流霞说完,便准备施展化虹术赶往玉龙岭的传送阵,可她的身影才刚刚飞起没有一息的时间,猛然之间,竟然又是一个停顿。 与此同时,十三瞬间便将守一剑拿了出来,那种空间波动,他太熟悉了! 一道漆黑的刀芒贴着第五流霞的喉咙划过,凌冽的刀气甚至将她的皮肤斩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离开?我的小宝贝儿呀,你打算去哪啊?嘿嘿嘿。” 一个阴冷又有些病态的声音突然传来,虚空之中,一个男子提着把横刀,目光阴邪的笑着。 “没想到,今天还真是双喜临门了,无双剑宗的剑道天才秦君行…嘻嘻,你的人头,现在价值两百六十七万灵石哦!怎么样,开不开心?要不你把你的头送给我,我给你分一百万好不好,桀桀桀…” 十三没有接话,而是目光平静的看着来人。 柳庭越。 焚隐圣地脱凡境第五火的修士,从之前的留影石来看,此人内心极度的扭曲变态,乃是真正意义上的极恶之人,行事乖戾,无法揣摩,异常的危险。 “哦?” 柳庭越见十三的面色如此平静,微微扭了扭脖子,上下打量着十三。 “你好像并不怕我?” 十三依然没有开口。 “哑巴吗?阿巴阿巴阿巴?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的嘲笑着,下一秒,他的目光突然又变的异常阴冷。 “但是我不喜欢哑巴,尤其是在我面前装哑巴的人,所以,我可以请你去死吗?” 第五流霞竹杖一甩,横在两人中间。 “柳庭越,你是当我不存在吗?还是说,上次没把你斩于剑下,你今天又皮痒了?” 柳庭越闻言,眯着眼如毒蛇一般盯着她。 “我怎么会当我的小宝贝不存在呢?待会我会温柔的剥掉你的皮,把它做成风筝系在你的脖子上。然后再把你的脑袋割下来,让它带着你的脑袋飞到天上去,好不好?哈哈哈哈!” 第五流霞翻了个白眼。 “我很好奇,你上次被打了一顿,按理来说没那么快容易好,看来,你师父倒是真舍得,怎么,这次你又觉得你行了?” 柳庭越听罢,笑容渐渐消失,一股阴森的杀意开始蔓延。 “第五流霞,我承认你真的很强,能以脱凡境第三火反压我这个圣地的五火修士,但是不知道,这一次你还能不能反压我这个四桥的灵桥境修士呢?” 柳庭越横刀一凛,气势开始不断攀升。 “没有了大道剑痕,这一次,你又打算如何破我的遁虚术呢?” 第五流霞心下微微一沉。 灵桥境和第五火可以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那是脱凡大境的密藏,一旦搭起灵桥,连通五脏,真元的杀力起码翻了一倍有余,说是半步凝神也不为过。 但是不应该啊。 柳庭越此前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能活蹦乱跳已经不简单了,为何修为还会提升这么多? 隐晦的瞥了一眼十三,第五流霞紧了紧手中的竹杖。 对战柳庭越她倒是无惧,但与此同时还要护着十三的安危,那就不好说了。 她此前跟十三说,遇到不可力敌的存在,她能保其性命自然不是瞎编的。 她身上确实有异宝可保两人很长时间的人身安全,但对方也是圣地的人,完全可以派人中途截杀青莲剑宗赶来驰援的修士,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 思来想去,第五流霞转头看向十三束音成线。 “你现在就走,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玉龙岭,我来拖住柳庭越。” 十三闻言,将目光投了过去。 “放心,只要你能走掉,柳庭越留不下我。” 十三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而后死死的盯着柳庭越,施展了化虹术,却并没有去往玉龙岭的方向。 他在赌。 柳庭越既然能找到这里,十有八九是之前就派人盯上了青莲剑宗。 但好在这里离玉龙岭极远,范围也极大,对方想找到两人的确切位置也没那么容易,这才让他们安然的拿到了“昊”的传承。 之所以现在他又出现在了这里,第一,估计对方之前就在离此不远的地方;第二,八成跟第五流霞之前施展的“无剑”有关。 那冲天而起的神光,辨识度非常高,简直就是最好的指引。只要柳庭越不瞎就都能看得到。 这么推断,此去玉龙岭的路上估计也不会安生,所以十三宁愿多绕点路。 至于为什么要盯着柳庭越… 果不其然。 柳庭越见到十三逃离,却没有立刻去追,而是冷笑着打了一个手势。 第102章 反杀 十三看着柳庭越的目光微微一冷。 事实上,千界中有不少宗门都知道焚隐有专属于自己的暗语。就例如当初去灭裴家的时候,在天殇的修士赶来之前,十三听到的那一阵急促的哨声。 但绝大多数宗门所不知道的是,焚隐其实并不只有这一门暗语。因为其他的暗语方式,比口哨的方式更加的隐蔽,因此,千界中知者甚少,就更别提破译了。 除了哨声,焚隐内部还有一些极其隐晦的手语、唇语、反向语,以及专门用于适配传讯符所发明的暗语种类。不仅如此,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还可以做到口型与发音完全不同,这样是为了防备着那些会读唇语的修士。 面对第五流霞和无双剑宗的弟子,柳庭越自然没有任何的顾忌,直接就打出了一道手语,而这一幕,恰恰被十三看的清清楚楚。 [飞出二十里,你们两个把他杀了。] 柳庭越的手语很简单,内容也很直接,但暴露的信息却并不少。 首先,估计是怕第五流霞能赶上来把自己救下,因此柳庭越的命令是出了二十里后再动手。大概在他看来,杀自己一个莫敌境的修士,十息的时间完全足够了。 第二,尾随在自己身后的,一共有两个人。 有点麻烦… 既然柳庭越是来杀第五流霞的,那想来就不可能没有准备。 而他这次带来的人,也不可能会再差到哪里去。 上一次在琼芳玉海,绝杀第五流霞的那四人中,有三个人的修为看上去只是初入脱凡境不久。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一同来刺杀第五流霞的人,估计起码也有第三火甚至是第四火的修为。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十三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但身形却没有任何停留,而是继续向前快速飞掠。 寒风将他的衣袂吹的猎猎作响,但十三的眸子却沉寂如水。 十里… 十五里…… 十三在心中大致估算着距离,渐渐的,他的精神也开始高度集中起来。 一股莫名的气氛在天际形成,纵然有着各种天赋和底牌,但十三依然不敢有丝毫懈怠,毕竟,那晚在审讯室里,夜枭所暗藏的底牌还历历在目,谁又知道,身为脱凡大境的焚隐弟子,又会藏有什么样的神通秘术。 二十里! 十三体内剑元奔腾,身形猛然间开始加速。 果不其然,随着十三节奏的突然转变,似乎完全打乱了对方的节奏,十三能清晰的感知到,那股压抑的气氛中多了一丝丝的变化。 三息之后。 “唰!” 或许是怕再出现什么变故,那两个一直潜藏在十三身边的杀手身形突然乍现。 一人突然出现在十三的左前方,冷酷的眸子里满是森然的杀机,他抬起刀锋斜斜挥下,欲直取十三头颅。而另外一人,则直接施展秘术流光,携强大的空间之“势”将十三的身形稳稳锁住,自己则提着长刀灌注了半数的真元,一刀刺向十三的心口! 电光火石之间,十三当即就做出了决定。 身后刺来的冰冷刀锋,十三压根就没有去理会。他冷冷的看着前方杀手的眸子,将左手并成剑指,神骨的力量在这一刻开始不断释放。 对方刀锋还未至,但他的手臂、脸庞以及全身的血肉,已经顷刻间尽数龟裂开来,殷红的鲜血沿着那一条条的裂缝不断的渗出,看起来诡异非常。 那杀手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和忌惮。对方的这种情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正常,十有八九是施展了某种秘术,甚至还可能是禁术!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再想变招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更何况,只要将他的头砍下,施展什么秘术都是白搭! 而且此次刺杀来的可不止是自己,在对方的身后,他还有另外一个搭档。 一个没到脱凡境的小修士而已,就算是所谓的剑道天才,但在没成长起来之前,又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转瞬之间两人两人心中都怀揣着各自的小心思。眼见着那血红的刀锋即将降临时,十三将左臂高高抬到右肩上方。 呵… 现在才想着抵挡吗?太迟了,更何况,这一看就没修习过横炼肉身秘术的躯体,又怎么可能挡得住自己灵刃的锋芒! 那杀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十三面色不变,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而后—— 十三以左臂代剑,向着对方的刀锋猛然间挥下! “当!” “唰…” “噗!” 先是一声清脆的刀鸣,那杀手的全力施展的一刀最终也没有落在十三的脖子上,而是斩到了对方的左臂上。 想象之中斩断的手臂没有出现,下一刻,他只感觉到刀锋之上猛然传回一股极其恐怖的力道。那股巨力之强,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过多反应,他便感觉整个身子微微一轻。 与此同时,十三的身后,杀手的刀锋也直挺挺的刺入十三的心口,刀尖带着鲜血从十三的胸前穿出,刺目的血红飙洒在苍穹,看上去即血腥又诡谲。 十三的前方,杀手愣愣的看着只剩下半截的灵刃,而后,他的躯体从左肩处到右侧肋下方猛的开始飙洒鲜血,那被斩断的半截身躯也终于分离开来,从天空急速的坠落下去。 艰难的抬眸,他能感觉到生命在急速的流逝,眼皮如抽搐一般高频率的眨着。 微微张了张嘴,这个焚隐的杀手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眼中的神采就已经彻底熄灭了。 十三低下头,看了看那把尖锐的长刀,体内的灵气波动也开始逐渐消散,慢慢的,他的整个身躯也在一点点的瘫软下去。 “呼…” 十三身后,另一个焚隐的杀手心有余悸的看着被长刀挑在半空的十三的背影。 他无法理解对方刚才施展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恐怖秘术。 他只看到对方浑身的血肉突然间开始碎裂,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红光闪过,再然后,他此次任务的搭档,脱凡境第三火的师弟便直接被对方一招斩成了两段! 好惊悚的手段… 那人的眼皮剧烈地跳了跳。这就是最近盛传的,第五流霞之下,玄门剑道的第一天才吗? 将长刀抽回,那具看上去有些“残破”的尸体从天空落下,那焚隐的弟子化身虹光追了上去,而后抬起纳戒,便准备将尸体收入其中。 毕竟,这可是两百六十七万灵石的巨款呢。 “嗯?” 来人抬起手,神念裹着十三的尸体,却并没有成功的将其收入纳戒中。 什么情况? 就在这名焚隐的弟子诧异之间,他猛然发现,眼前的那具“尸体”,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身后,一股如狂潮一般的杀意袭来,那焚隐的杀手大惊,下意识的施展焚隐的化虹术想要逃开。 无法移动! 一道惊雷划过他的脑海。 为什么居然会是我圣地的秘术流光? 只可惜,当他反应过来,再想施展诡行逃离的时候,一道气机已经牢牢的锁定住了他。 见鬼了,居然是气机术!他根本不是无双剑宗的秦君行,他到底是谁? 施展诡行后,他的身影出现在方才不远处的虚空中,但另一道身形却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死死的黏住了他。 头顶上,一个左手持一口黑色长剑的身影举剑力劈而下,正是方才消失的那具“尸体”。 为什么他没有死?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方才一刀刺穿的绝对是对方的心脏,这一点他不会感觉错。 对于一个还没到脱凡境的修士而言,心脏是绝对致命的存在,一旦刺穿,绝无可能生还。 总不可能是传说中的斗战神躯?这种体质不是从上古之后就绝迹了吗? 他的思绪突然变得极其杂乱。 从搭档突然被斩杀,到对方的尸体突然消失,再到那尸体竟然奇迹般的死而复生,更离谱的是,他竟然还施展出独属于焚隐圣地的秘术,整事情诡异的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 …… 一瞬间的分神,让他错失了最后一次遁逃的机会,头顶上的黑色长剑闪烁着奇异诡谲的光芒,在半空中拖着一道巨大的如月牙一般的恐怖剑影,当头斩下! “咔嚓…” 那人提刀格挡,可最终,他只听到了一声“悲惨”的刀鸣,手中长刀一轻,再后来,他的意识就彻底归于了混沌。 一道血痕从那人额头浮现,而后一路向下。 碎裂的内脏和猩红的血水如炸开的西瓜在长空上抛洒的极远。 十三的这一剑,没有任何的花哨,完全是仰仗着着神骨释放的恐怖巨力和沉沙黑金所打造的剑胚锋芒,再配合焚隐的生杀大术断愁,一剑斩了这个脱凡境第四火的修士! 这一剑,也是十三目前所能做到的逼近最极限的一剑,但战果也着实恐怖的很。 跨一个大境界和四个小境界,逆斩了来自焚隐圣地的修士! 虽然过程有些取巧,手段也不够正当,属于有心算无心。但修士间的厮杀永远是只看结果。不管对方还有多少手段和底牌没有使出,死了就是死了。 十三的这一剑,不光斩杀了他的元寿,断愁还磨灭了对方的神魂,同时,也让十三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仙材的霸道与强横。 对方的长刀乃是一把灵刃,和他的守一剑属于一个水平,对于散修而言,已经是上好的兵器了。但面对沉沙黑金塑造的剑胚时,依然是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 十三估摸着,就算是宝器想要抵挡一下,大概也有些够呛。起码也得是打造圣器的天材地宝,亦或者干脆就是圣器级别的“器”,才能勉强招架的住沉沙黑金的暴力摧残。 这把剑胚,目前唯一的缺陷就是,十三以寻常手段,别说使用了,根本连提都提不动。虽然在融入了他的心血和一缕神魂之后,让这沉沙黑金感觉上来说“轻”了不少,但“大道真意”的厚重根本不是他这个修为能玩得转的。现在唯一的使用方式,就是释放左臂神骨的力量,但这样的话,最多两剑,他就会彻底变成现这副凄惨的模样。 眼下,十三的脸庞上,血肉一块接一块的脱落着,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个粘不牢固的陶土泥人,惊悚之余又显得血腥吊诡。 紫府内,银色的流光急速飞旋,不断回溯着十三的身躯,但十三的身躯依然是踉踉跄跄,甚至短时间内已经不足以再支持他御空而行。 将沉沙黑金收入丹田灵海下,十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子从空中缓慢的坠落。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短时间内应该是安全的。 柳庭越应该想不到自己的手下会被自己反杀。说到这,还要感谢他明目张胆的打了那道手语。 老实人啊。 眼下,就看第五流霞和柳庭越的厮杀中谁能占据上风了。是第五流霞的话还好,如果是柳庭越占了上风,那他还是需要赶紧逃离此地。 毕竟,鬼知道柳庭越这次到底带了多少人来? 那两个焚隐弟子的纳戒里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一十万灵石,算是让十三的腰包又重新鼓了起来。但除了灵石之外,十三谨慎的什么也没拿。 或许是刚才的战斗引起了某些凶兽的注意,远处的冰山上开始传来兽吼。十三落地后打量了一番四周,然后便找了一处巨大的冰山,抽出守一剑在冰山的夹缝里开了一道口子,然后直接就钻了进去。 敛息凝神,十三一边阖眼恢复着精神力,一边等待着紫府内的银色流光回溯着他的肉身。 一炷香的时间后,十三藏身之处外,凶兽的嘶吼听的异常清晰,行走之间,还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动。 不多时,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传来,十三推测,估计是那两具焚隐弟子的尸体已经被外面这头未知的凶兽侵吞了。 没有贸然的运转功法调息,通过吞海兽,十三已经知道,凶兽对于灵气和真元的感知比人族要更加敏锐。 对了,自己好像还忘记了一件事? 他将神念沉入丹田灵海下,看着那把蕴养在灵海之下的剑胚。 这把由沉沙黑金塑形的仙剑剑胚,通体被十三塑造成了类似地球上越王勾践剑的样式,只是剑身看上去要更加的细长,但样式却同样的古朴雅致。 那是贯穿了整个华夏文明近三千年的剑制式样,在所有华夏人的心中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虽然十三没有那种共情,但这把剑也能时刻提醒他,不管最终他走到了哪里,也不要忘记,在遥远的地方,他还有一个家… 也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去给老院长上一炷香了。 至于剑身上的剑纹,其实和壁琮神剑有点相似。 所不同的是,壁琮神剑的剑身上篆刻的大多都是一些看不懂的铭文图案,但十三的这把仙剑剑胚上,则被他效仿传说中的轩辕大禹剑,篆刻了另一片星空下的日月星辰。仔细观察,剑成之后,这些星辰在漆黑的剑身上,闪烁着异样的深沉的梦幻光彩。 好像还没给你起名字是,嗯,让我想想… 既然你是由当世仅存的这块沉沙黑金塑造而成,且还散发着黑色的神光,那干脆—— “就叫你小黑。” 十三的心念刚一落下,一瞬间,他的丹田灵海仿佛掀起了十八级的海啸,体内的灵气感觉下一秒就要爆炸开来了! “停停停停停…” 十三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一只手挠了挠头。 一把剑胚,怎么还挑三拣四的?小白都没说什么… 嗯,有点难办啊,所以到底起什么名字好呢? 第103章 承夏 经过了一番奇怪的“拉扯”,这把由沉沙黑金塑造的剑胚,最终被十三命名为—— [承夏]。 冕服采装日华,大国日夏。 这句话出自孔圣后人孔安国的《尚书注疏》。在十三看来,这把剑胚跨越了无法追溯的时间长河,亦如他跨越了无法度量的冰冷恒宇,两个奇迹在命运的交织下最终牢牢的纠缠在了一起。 如果没有那根从昆仑虚一起漂流而来的神骨,十三根本无法将它从大破灭剑气的禁制中取出。届时,迎接它的,注定是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的结果。 果然,这世间万物皆是奇迹。 对于十三而言,“夏”这个字可不仅仅是大的意思,那里,更是他的家乡。 一个古老而悠久的文明,有着传承了数千年的伟大智慧。 那里是他生命旅程的,亦是所有奇迹的根源。 他的家很大,是数千年沉淀的璀璨光华; 是长江、黄河、珠穆朗玛; 是诗经、楚辞、先秦散文; 是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 是屈原、岳飞、文天祥、陶李白张; 是普通话、四川话、广东粤语、江浙方言; 是万里长城、北京故宫、桂林山水、陕西陶俑; 是川菜、粤菜、鲁菜、淮扬菜; 是西湖龙井、黄山毛峰、武夷岩茶、洞庭碧螺春; 是梅花三弄、高山流水、二泉映月、渔舟唱晚; 是四合院、广东骑楼、江南故居、徽派大院; 是昆剧、京剧、粤剧、黄梅戏曲; 是两弹一星、北斗导航、神州飞天、八纵八横; 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是胸怀天下却放眼世界; 是辉煌于过往又崛起于新生! 他的家很大,大到他最终也没有完全走完…… 这一路上,他看过了太多的人,虽然没有共情,却拥有抹不掉的记忆。 那是深深镂刻在骨子里的,忘不掉的东西。 那里没有修士飞遁于九天之上,却有声音能从天外传来。 没有一剑分沧海的“壁琮”剑光,却有万吨巨轮航行在碧波之上。 老院长曾说,他小的时候,那里并不是这副模样。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而改变,虽然他有天生的缺陷,但只要愿意不停的去追寻,就总会找到心的方向。 承夏承夏,这是剑,也是那个忘不掉的家。 “听说得了宝身之后能化形?等你长出脑子以后,万一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看看我家。” 十三说完,神念从丹田中退了出来。 距离他藏身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冰山外已经没有了动静,想来是那巨兽已经吃完了那两具焚隐弟子的尸体又找不到新的目标,最终选择了离去。 那两击对他身体的负荷实在太大,一直到现在,肉身上还在源源不断的承受着来自神骨巨力的反噬。上一秒刚被银色流光回溯的血肉下一秒又出现了裂纹,这让十三看上去简直像一个缝合怪一般。 “这个样子去碰瓷,谁看了估计都要直接跪下求我别死?” 嘀咕了一句,十三从藏身处走出。 前方不远处,两具尸体已经消失,只剩下一地的鲜红,在洁白的冰川上是那么的刺眼。 感觉体内的真元恢复了一部分,十三又服下了几颗恢复真元的丹药,而后施展化虹术飞上半空,辨认了一番方位后,开始绕着圈的往玉龙岭的方向飞去。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回去看看第五流霞和柳庭越的战斗进行到了什么程度,但思索了一番之后,还是放弃了。 第一,作为圣地的小长老,第五流霞应该还有各种各样的后手,不至于那么轻易的会死在龙津海。但是他现在的状态是真的没啥后手了,如果届时柳庭越还能抽出手对付他,那他的风险就太高了。 而且,他现在回去也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还会让第五流霞分心。 第二,柳庭越现在应该还想不到自己反杀了他的两个手下,但如果再过半天,那两人还不回去,估计柳庭越就要开始分心了。 一旦他分心,对第五流霞本人来说,肯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第三,那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旦打起来,战况肯定异常的激烈,保不准还会吸引什么强大的凶兽异种过去,自己还是别去凑这个热闹的好。 有了想法之后,十三开始一路绕圈赶往玉龙岭,一直到深夜时分,他那一身的伤才终于被银色的流光回溯到最初的样子。 等他到玉龙岭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夜晚时分。黑色的夜幕压着深沉的雪山,看上去显得巍峨而肃穆。 玉龙岭的传送阵设立在一座名为“幽云”的城池正中间,往来的修士极多。这幽云城 乃是由天贡峰承芒圣殿的太虚宫掌控,城主也是太虚宫的一位名宿长老。在城池之内,人族是禁止私斗的,否则会被太虚宫的修士驱逐。 因此,在这座城里,安全还是能够得到一定保障的。 因为玉龙岭及其周遭本身盛产各种天材地宝,尤其是冰属性和火属性丹药的灵根甚多,因此,在吸引众多修士的同时,也吸引了大批的妖族。 大概是没有了第五流霞这位活招牌的存在,十三回来的这一路上,遭遇到了足足六次伏击,其中一次是凶兽,三次是妖族,还有两次,则是人族。 任何时候,杀人越货都是来钱最快的方式之一,本着教育为本的发心,十三给伏击的两个散修上了一课,那就是下辈子抢劫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注意安全。然后,十三拿走了他们的学费——两枚纳戒里共计一万三千多块的灵石。 找到了白水泉城王家开设在幽云城里的福地金玉楼,十三花三千枚灵石要了一间贵客室,随即,便给第五流霞发去了一枚传讯符。 …… 由于此处已经快要接近北荒,因此,在这个季节里,这里的白天亮的很早。 眼下才刚刚寅时三刻,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让正在打坐的十三睁开了双眼。 他打开房间的禁制,便看到第五流霞站在门口。 “你加入丐帮了?” 眼前的第五流霞显得异常的狼狈。 她的发簪被斩断,头发就这么凌乱的披散在身后。在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不少已经干枯的血迹。一身麻衣上面起码有七八缕刀痕,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再加上她平时总是赤着双足,不去当乞丐真的白瞎了这一身华丽的装扮。 第五流霞翻了个白眼,径直走进了屋内。 “受伤了?” 十三注意到她胸前和侧颈处都有细细的血痕,渗着殷红的血珠。 微微点了点头。 “柳庭越一共带了六个同门,加上他自己,一共七个焚隐的弟子。而且,他自己本身已经是灵桥境的修士,确实很难对付。” “要是单单如此也就罢了,他还不知道从哪弄了一面阵旗,我的青莲剑狱封不住他们了。的亏这次从“昊”的秘境里弄了两门能强行提升修为的剑道秘术,最终才终于杀出他们的包围。只是临走的时候被他和另外一个四火的修士砍了两刀。” “只能说一饮一啄都是天意,估计柳庭越怎么也没想到,我能突然再得两门强行拔高战力的斗战秘法。而且打到后面,他好像突然有点心神不宁的感觉,有点奇怪…还好我青莲剑宗的剑光飞遁术跑的够快,不然还真挺麻烦的。他们从龙津海一直追到了玉龙岭外,一直到看到了幽云城才最终放弃。” “对了,你能不能把脸转过去一下?” 走到案几边,第五流霞看向十三。 十三依言,转过身去。 第五流霞把外衣随手脱下往案几上一丢,浑身上下只穿着一套小衣,然后就开始换新的衣服。 “你一直都这么彪悍的吗?” 十三双手抱在胸前,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背对着第五流霞淡然道。 第五流霞闻言瞥了他一眼。 “这不是还穿着衣服呢吗?再说了,我哪有灵石在金玉楼里消费?而且我又不是什么道门的仙子,浑身黑黢黢的,有什么好看的…” 十三耸了耸肩,不愧是第五流霞,除了剑道,她的眼里根本没有任何世俗的观念。她也根本不是那种会找一个道侣一起修行的人。在她眼里,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有趣的剑客,此番一起打开了太初古教的秘境,仅此而已。 “行了,转过来。” 第五流霞引动脱凡之火,将染血的衣服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此前没想到柳庭越这厮这么快就养好了伤,到是大意了…等到了墟津渡,我不能保证他还有没有别的埋伏,所以我要先发个传讯符联系一下宗门。” 十三颔首,示意她随意。 看来,这次柳庭越为了报仇,是真的下了大本钱的。 事实上,这次与他一起来伏击第五流霞的根本就不是七个人,而应该是九个。只不过大概在柳庭越看来,解决自己是很轻松的事情,因此才会安排两个人先去追杀自己。估计是打算等杀了自己之后再回过头去围杀第五流霞。 结果没想到出了意外,那两个人被自己给反杀了,还间接导致了第五流霞最终成功的突破了围杀。 以柳庭越的性子来看,他估计会先疯上一阵子,然后,十有八九是彻底把自己给记恨上了。 那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有点麻烦… 也的亏第五流霞的恐怖天赋,是真正的剑心通明。那些剑诀秘术是真的一看就会,要是换做别的修士,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些秘术学会并且还用在实战当中。 只能说,柳庭越这次确实不太走运。缘分,果然妙不可言。 “对了,突然想起来,柳庭越没派人去追杀你吗?” 发完传讯符的第五流霞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 以柳庭越的性格,没道理不派人去截杀这个无双剑宗的弟子啊。再说,他还值两百多万灵石呢! “有啊。” 十三一脸平静道。 “然后呢?” “死了呗。” “死了?” 第五流霞歪着头眨了眨眼看着他。 “怎么死的?” “笨死的。” …… 第五流霞翻了个白眼。 “不愿意说就拉倒。” 十三不以为意。 “对方一共几个人?” 第五流霞想了想,追问了一句。 “两个。” 微微点点头,第五流霞深深的看了一眼十三。 面对两个焚隐圣地弟子的追杀,他还能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只能有两种情况。 第一,他们是一伙的。 第二,他还藏着其他的,不为人知的强大底牌。而且这个强大的底牌,甚至能反杀两个焚隐的弟子!要知道,这次跟着柳庭越一起伏击她的,没有一个是脱凡境第三火之下的修士。 他和柳庭越缠斗了这么长时间,这个时间足够柳庭越派过去的杀手赶回来了。从这个角度出发,首先就能排除了第一种情况。看来,确实是他把那两人给杀了。难怪柳庭越打到后来会心神不宁的。 “算我承你个人情。” 第五流霞说着,丢给十三一枚令牌。她自然不会傻到刨根问底的去追问十三到底是怎么杀死的那两个人,如果愿意说,他刚才就说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内心里闪过一个极其荒谬的猜想,但那个猜想转瞬之间就被她给推翻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喏,这是我的长老令,凭此令牌,你可以到我青莲剑宗选一门剑诀,亦或者是,可以近距离的在神剑“壁琮”旁边感悟三天的剑意,算是我还你的人情。” “哦?” 十三接过令牌端详了片刻。 “还有意外惊喜?” “不要你可以还给我。”第五流霞摊开手掌。 十三没有理她,直接将令牌丢进了纳戒中。 “那就先一起去一趟青莲剑宗。” 对于那把承载了人族气运的独一无二的神剑“壁琮”,十三还是很想看看的。去看看它到底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地方,能以太古一块最普通的玄铜最终做到媲美仙器的地步。 那可是整个千界无数年下来,绝无仅有的事情。 自那之后,无尽的岁月里,千界那么多的种族,再也没有谁第二次以凡铁铸就过神器。 “这么急吗?行…” 第五流霞想了想后点了点头。 又调息了两个时辰,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第五流霞和十三走出福地金玉楼,向着传送大阵的方向走去。 只是这一次与来时不同,不少修士在看到他们俩的时候,纷纷停下了脚步打量着他们,尤其是打量着十三。 什么情况? 十三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 片刻之后,一个身着深色劲装的男子走上前来,冲十三作了个揖。 “在下奕剑阁弟子,敢问阁下,可是无双剑宗秦君行秦道友?” 十三上下打量着来人,片刻后,微微点头。 “是。” 刹那间,十三便再次感觉到了周围人的异样眼光。 “真的是秦道友!” 那奕剑阁的弟子脸上带着惊异。 “那留影石看着有些模糊,没想到真的是秦道友当面。” 留影石?什么留影石? 十三一头雾水。 “好家伙,天下第一剑道天才和天下第二剑道天才一起出现了!” 十三还在想着留影石的问题,突然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 嗯? 什么天下第二剑道天才? 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104章 诡异坟冢 把玩着手中的留影石,十三若有所思。 很显然,有人在针对自己,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捧杀。 他和第五流霞不一样,第五流霞天下第一剑道天才的身份那是货真价实的,含金量之高没有任何玄门修士敢出言质疑。 不论是在真理之门内败尽天下剑客,还是于琼芳玉海之上以大成的剑意一剑碎八荒,其天纵之姿可以说令所有玄门剑客都心服口服,不管是年轻一辈还是老一辈。但是,这个秦君行是个什么东西啊? 第五流霞之下,当世年轻一辈中的剑道第一天才? 那不就是天下第二吗? 但问题是,你有战绩吗? 有靠山吗? 有名望吗? 什么?都没有? 就仅凭一个“剑心通明”的剑道天赋,就敢妄称当世天赋天下第二了? 诚然,剑心通明确实是剑修的一种顶级天赋,但剑道的天赋也不只有这一个啊? 君不见玄门圣地太玄门的圣子吕惊飞还是天生的剑骨呢,可他也从来没敢说自己是年轻一辈中剑道天下第二的存在。 或许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他也从来没敢这么夸口过。 天下剑客何其之多,这个秦君行,他怎么敢啊! “看来,你得罪人了?” 第五流霞眨了眨眼。 十三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想了想之后,发出了一枚传讯符。 这枚留影石记录的明显就是自己和方有崖张胖子刚出宗门那会儿,显然是有人蹲点的。十三回想了许久,自己此前应该没有过多的走入哪个势力的眼中,大概率,对方盯着的是整个无双剑宗。 这么推测的话,十三心里已经有了几个猜想。 “走,先去青莲剑宗。” …… 东周国,位于整个东土的东南方,九仙宫以东三万里。这是一个王朝级别的小运朝,版图大约六百多万平方公里。在这个小运朝内,目前除了运朝的皇室,凡尘中极少能看到修士的身影。 听说早些年,东周国的东南方向曾经有一个规模尚可的玄门道场,名为七剑门,但这个宗门因为得罪了某个恐怖的势力,一日之间被灭了满门。 东周国南方,一个极其偏远的地方,有一座小镇,名为平安镇。 和它的名字一样,平安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放眼望去,十丈红尘里皆是凡人,甚至连大一点的朱门宅子都没有几座,就是比起大乾国的再来镇也是多有不如。 这一天,平安镇里走来了一个身着黑衣,蒙着面纱的女子。 从眉眼和身形来看,这女子的年纪应该并不大,但她打量着平安镇时候,眼神中却带着恍如隔世的沧桑感。 穿过人海,女子来到来到墙角一个废旧的茶水摊前。 摊子的招牌早已经不知去了哪里,仅剩的一张木桌还是缺了条腿的,因为靠着墙根才勉强没有倒下。 那桌面上满是灰尘,还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凹痕。 没有去理会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女子蹲下身子,轻轻的抚摸着那张已经残破不堪桌子,眼神中流露的,是一种深深的眷恋和追忆。 “爹,娘。” “我回来了…” 女子开口,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得见。 在旁人诧异的目光下,她顺着墙根一点点坐在了地上,将头慢慢靠在那张木桌的桌角,而后,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不少人都对这个女子投去怪异的目光,但却没有人真的上前搭讪。毕竟,那一身黑色劲装,一看就是习武之人,甚至还有可能是传说中仙门里的修士。 从白天到黑夜,从星幕到清晨,那道身影就这么静静的靠在那里,仿佛是一幅定格动画中的一块微小的背景,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第一缕晨曦洒在女子的身上,她终于慢慢的抬起了头。那张烂桌子的一角,还残存着一道道浅浅的水痕。 “爹,娘,我很好,真的很好,不用再牵挂我了。现在,我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秦秋夏…” 三十九微笑着开口,笑着笑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尘土上。 “也告诉我阿哥,我很想他,也没有辜负他。” “我要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再见了,我最爱的人…” 三十九缓缓站起身,小心的用灵气驱散了桌面的灰尘,将它收进了纳戒,放在了最深处的角落里。 迎着晨曦的微光,她将奔赴另一段生命的旅程,这一次前来,是与那并不遥远的过去彻底告别。 那一年,她尚未及笄,对人生仍有万般憧憬,如今再看这尘世间,心中却仅剩下一缕留恋。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三十九思索了一番,向着平安镇外的一个小山坡走去。 在她的记忆中,茶水摊子很忙,而那个小山坡,是她的爹娘唯一一次一起带着她去玩耍过的地方。 那一年,她六岁。 那一天,她笑的像花儿一样甜美。 …… 父母的尸体自然是下落不明了,甚至连衣冠也没有留下。记忆中的那个家早就被人搬的空空如也,能留下那一张桌子,还是因为它实在太破旧了。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给逝去的先人立一块碑的。三十九思来想去,干脆就葬在她心中最美好的地方好了,告诉这个世界,他们来过,看到过。 小山坡离平安镇并不远,仅有二里多路,就算没有施展化虹术,没要多长时间,三十九也来到了目的地。 这片山坡上,盛开着一片片淡蓝色的花,远远望去,仿佛一汪小小的湖泊。微风拂过,淡淡的香气钻入鼻孔,闻之令人心情愉悦,这里,是三十九心中最美的地方之一。 但今天,就在这片美丽的小山丘上,站在花丛中的三十九却感觉浑身冰凉! 在她的眼前,静静的矗立着两座坟,坟前还竖着碑文。 “永言孝思。” “显考魏与白,妣黄氏合葬之墓。” “兄魏霖之墓。” 三十九愣愣的看着这两座坟,脑海中仿佛划过了晴天霹雳! 她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一股巨大的莫名的恐惧感瞬间就爬满了她的全身。 今天,是她被抓到焚隐之后,第一次回到平安镇。 在这里给父母立一个冢也是她临时起意的想法。可当她真的到了这里的时候,却发现父母的坟却早已经安静的立在了那里,这种惊悚感,无法言说! 清晨的风掠过山丘,蓝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但三十九却感到一股寒气不断的在心底滋生。 她很确定,她的爹娘只有她和她兄长两个孩子。 而这两座坟,明显是以她的口吻立的碑文! 会是谁! 三十九环顾了一大圈,周遭却空无一人。 为什么会有如此诡异的事情发生? 惊恐之余,三十九的目光中满是疑惑。 难不成这坟是平安镇的街坊们立的?只是恰巧跟自己想到了一块儿? 不对… 三十九摇摇头。 她父母被杀的地方,根本不在这,而是在距离平安镇东边整整八十里外的七剑门。且不说这些凡人走八十里究竟需要多长时间,更何况,他们应该压根就不会知道七剑门被灭门了! 思索了良久,三十九依然想不通个所以然来,蓦的,她的目光微微一变。 摆脱了最初的惊悚和恐惧感,现在,三十九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她要知道,这两座坟冢下面,到底埋的是什么! “爹,娘…对不住了……” 一咬牙,三十九施展乾罡御剑术,几息之后,泥土纷飞下,一口黑红色的,雕着蟠龙与鸾鸟的极其奢华的棺椁出现在了三十九的眼前。 见到此物,她的目光一凝。 这一刻,三十九已经完全确定了,这坟冢不可能是镇里的人立的。 单是这口棺椁,就是把整个镇子都卖了也买不起!因为那棺椁所用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材料,而是散发着灵力波动的天材地宝! 为什么会这样… 三十九陷入了迷茫,反复确认了碑铭上的名字就是自己的爹娘和兄长,可这棺椁又是哪里来的? 而且,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棺椁之上,还被刻画了某种阵法。如果真的有哪个不开眼的毛贼胆敢动一下,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是没有道理啊… 自己成为修士,是在自己爹娘和兄长被杀之后的事情,而且自己又不是什么圣地的圣女,也没有显赫的身份,更何况,也压根就没有修士知道自己的爹娘到底是谁才对。 三十九看着眼前的情景,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团巨大的迷雾之中。 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修士了,又值得谁花心思来算计自己呢? …… 最终,三十九思索了许久,也没有贸然去打开那具棺椁。 那上面的杀阵异常的凌厉,三十九并不想冒这个险去一探究竟。且不说自己会不会被那刻画的杀阵所伤,万一那棺椁里躺着的真的是自己爹娘的尸体,弄坏了棺椁本身,就得不偿失了。 不管怎么说,此行也算是了了心中的夙愿,虽然结果非常的诡异。 但是,也是时候彻底告别过去了。 将坟堆重新夯实,三十九跪在墓碑前,恭恭敬敬的叩了九首,而后,她便迎着朝阳,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至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 三十九走后不久,另一道身影出现在山岗之上。 她注视着三十九离开的方向看了半晌,随即微微一笑。 看着眼前重新立起的坟堆,来人微微抬手,如山海一般磅礴的灵气迸发,最终在半空中汇聚成了一个字。 “障”。 下一秒,坟冢不见了,墓碑也不见了,整座小山丘上,只有蓝色的小花还在随风舞动着。 来人蹲下,随手摘取了其中的一朵,以灵气托在眼前。 “确实,很美呢。” …… 墟津渡内。 十三和第五流霞两人并肩走出了传送大阵,此时的十三已经戴上了黑色的面罩。 恰逢此时,一枚传讯符落在了十三的手里。 以神念扫了一遍其中的内容,十三随手将传讯符捏碎。 果然,自己没猜错,整件事情就是剑谷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以想象,等自己回到无双剑宗之后,怕是隔三差五就会有不服气的玄门修士前来挑战。现在把事情炒的越厉害,就会有越多的人想踩着自己的名声成就自己。一旦自己输了某场比斗,自己,甚至无双剑宗的声望都会受到打击。 因为在万邺城的时候,十三就已经听到有人有意识的将自己和无双剑宗挂连在一起,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剑谷安排在各大城池的弟子。 最恶毒的是,一旦自己接下了第一场比斗,后面,只怕是连修炼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是阳谋哦。” 第五流霞咬了一口从幽云城里带回来的烤鱼。 “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要不,我们来打一架,正好让我来帮你证明一下?” 第五流霞笑嘻嘻的看着前方,暗中偷偷对十三传音道。 她是真的很好奇,十三到底是怎么以莫敌境的修为逆斩那两个起码脱凡境第三火修为的焚隐弟子的。 “你还嫌不够乱吗?” 十三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 “你不愿意那就算咯。” 十三看向周遭的人潮,已经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这边。毕竟,第五流霞盛名在外,认识她的人太多了。 “你先走,我随后自己去青莲剑宗,跟你站在一起太麻烦了。” 面纱之下的十三束音成线,而后,他便直接越过了第五流霞的身侧,融入了人潮之中。 剑谷这一手的确是个好方法。 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夫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修士,而且还是莽夫一样的玄门修士。 名望带来的利益和潜在的价值确实很容易让人动心,尤其是年轻一辈的玄门剑客。 这种手段并不高明,但却异常的有效。 而且宗门毕竟不同于职场,十三无法将这种矛头转移出去,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看来,确实需要用一些特殊手段来转移这场闹剧的注意力了。 赵家之主赵琼是…算盘打的倒是挺响的。 可惜,自己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送你一份惊喜好了。 十三目光平静的连续穿过几个小巷,下一秒,他的身形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从墟津渡到青莲剑宗,还是有些距离的,自己可不像第五流霞一样有护道人来保障安全,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毕竟,谁知道柳庭越这条疯狗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呢? 对了,差点忘了。 虚空中,十三的身形猛地一顿。 得赶紧把事情通知给方有崖几人才行。 柳庭越此人行事不择手段,这次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他一直抓不到自己,狗急了之后,很有可能把矛头转向无双剑宗的弟子身上。 有点麻烦啊… 果然,脑子有病的人真让人头大… 第105章 阔别世纪的薪火传承 当十三再次来到青莲剑宗入口的时候,不少坐在天池边打坐修行的圣地修士看向他的眼神都透露着一丝古怪。 不用想,肯定也是因为那一句第五流霞之下剑道天赋天下第一的称号。 虽然千界内没有网络,但修士之间消息的传递其实一点也不慢。再加上有剑谷这种大宗门在背后运作,现在,差不多半个东土的人都知道了十三的存在。 作为东土,甚至可能是整个千界之中最大的、传承最古老的剑道圣地,青莲剑宗内的剑道高手不计其数,年轻的弟子也皆是同辈之中天赋异禀出类拔萃的存在,对于十三的这个名头,自然是不服气的。 有人愤慨,有人不屑,有人好奇。 但大宗门到底有大宗门的气度,加上不少修士都知道,此前十三是陪着第五长老一起出去的,因此也没有谁真的去刁难他,但那个守山弟子看向他的眼神一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至于十三本人,虽然知道是赵琼在故意在算计他,但他的心底依旧是毫无波澜。 剑谷那边,自己自然是要回礼的。 至于其他人,只要别主动来惹自己,其他的无所谓了。 “咦?天下第二来的挺快嘛…” 十三才刚入青莲剑宗不久,第五流霞的身影就出现在天际。 “皮一下你很开心?” 十三看着她不咸不淡道。 “一般般…” 第五流霞歪了歪脑瓜子。 “但如果你能请我吃莲剑池里的那几条龙鲤,我应该会很开心,没准还能让你在“壁琮”身边多呆一阵子。” “你这算以权谋私吗?” “什么话,我这叫善用资源…对了,你从墟津渡一路来到这,中途没遇到过柳庭越那群狗皮膏药的伏击?” 第五流霞好奇的问道。 “不曾。” 十三淡然道。 “倒是奇怪了…算了,不管他们,你先跟我去奉剑峦。待会注意看我的身形,要是被困在剑阵里,那我就只能通知你的同门来这吃席了。” 第五流霞说着,便领着十三往壁琮神剑的地方飞去。 十三点点头,化身虹光跟了上去。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柳庭越到底有没有在中途埋伏他,毕竟双方都藏在虚空之中。如果这都能见到面,那就真是见鬼了。 这一局,应该算是躲猫猫的天花板了。 想到猫子,十三重新将小白从灵兽袋中放了出来。 这一次,小白没有再去挠它,只是人性化的冲他翻了个白眼。 突然,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爬到十三的肩膀上,微微俯下身子认真的嗅了嗅。 …… “到了,前面就是奉剑峦了。” 第五流霞在一处山丘上停下了身形,指着正前方道。 十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原来,所谓的奉剑峦,是一处不大的山峰,山峰小而尖峭,整体呈墨蓝色,绝巅上立着一个小亭子,那里,也是整个青莲剑宗的最高处。 远远望去,一道又一道肉眼可见的剑影在亭子的周围不断的舞动。 这些剑影像是烙印了一个古老而热血的时代,其动作有厮杀,亦有祭礼;持剑者或一往无前、或披荆斩棘。即使站的还很远,依然能够感受到一种肉身上传来的刺痛感觉。 不仅如此,那亭子的周围,还有一座浩荡如海浪一般的剑光杀阵,数不清的飞剑如深海中的鱼群一般在亭子的周遭来回流转,那种恐怖的剑势和森然的剑意,光是看着,就足以让任何修士感到头皮发麻。 不愧是能镇压一尊圣地底蕴整整一个大世的存在。 “壁琮神剑就在藏剑亭中,接下来,切记切记,一定要时刻注意我的步伐。整个奉剑峦,只有亭子里面是安全的,一旦你陷入剑阵,估计连渣都剩不下来。毕竟,这可是传自太古的戮仙剑阵的一角杀阵。” 跟守山弟子简单的交代了一番之后,第五流霞转头看向十三,表情异常的郑重。 十三眸子一动。他听到了一个极其耳熟的词。 “戮仙剑阵?你说这杀阵,叫戮仙剑阵?” 十三指着那密密麻麻的剑气杀阵问道。 第五流霞点点头。 “怎么,看你的反应,你也听说过?” 十三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除了戮仙剑阵,是不是还有诛仙剑阵?” “诛仙剑阵?” 第五流霞一愣。 “名字听起来好像也很厉害哎,诛仙…确实气势磅礴,只可惜,我确实未曾听闻,而且,在青莲剑宗的古籍中也未曾出现过,是有什么说法吗?” 十三摇摇头。 “随口问问,走。” “嘁,不说算了,你这个人,每次说话都喜欢藏着掖着。” “喵。” 十三肩膀上的小白喵了一声。 “是,小白你也这么觉得。” “喵。” “看,小白都看不惯了!” 十三瞥了小白一眼,没有搭理她。 …… 跟着第五流霞的脚步一直走了整整一个时辰,期间,十三注意到这座戮仙剑阵一共变阵了四十九次,在第五十次变化的时候,两人终于来到了亭子中。 “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戮仙剑阵居然只有一条生路,好凶戾的杀伐剑阵。” 十三一边打量着亭子,一边随口道。 “咦?你居然会知道这句话?” 第五流霞闻言,猛然间回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十三。 “你从哪里听来的?” 十三见此异状,心底心思急转,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一本残卷,我也记不清了,当时只是觉得这句话很有些道韵,就记下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第五流霞注视了他半晌,微微摇了摇头。 “圣地中确实有半卷经传的残卷,上面记载说太古时代的落幕里藏着大秘密,那里面就提到了你刚才说的这句话。但是我很确定,那半卷残卷,绝对是整个千界唯一的孤本,而且从未传出去过……呵呵,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十三看着第五流霞,眨着眼装着傻,心下却把第五流霞的话暗暗记在了心底。 如果十三没记错的话,这句话的原话应该是——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出自华夏的群经之首《周易》。 传闻中,掌握了“易”的变化之道的人,可使“道”显明于世间,能够通晓神明的意志,称一句“仙”也毫不夸张。但为什么同样的一句话,会在另一片星空下出现呢? “你不愿意说就不说,我圣地自然不会做出强迫与你的行径。但如果哪天你想通了,愿意把你知道的关于这句话的内容告诉我,唔…我可以做主,让你再来这藏剑亭中待上三天。” 第五流霞看着十三认真道。 十三闻言,微微颔首。 “如果我能记起来的话。” 第五流霞听罢,一脸不满的嘁了一声。 “好了,你有三日时间感悟,三日之后,我来接你离开戮仙剑阵。” 第五流霞说完,闪身向着奉剑峦外飞去。 待她走后,十三开始认真打量着这把静悬于藏剑亭中的神剑壁琮。 这把剑,与当日第五流霞请来的剑影还是有些区别的。 眼前的这口剑器,是一口八面长剑,周身没有任何璀璨的华光,白色的微微有些泛黄的剑身,能够一眼辨认出确实是由玄铜所铸。 在它剑刃的边缘,有一侧甚至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缺口,缺口处还残存着一些,被某种力量腐蚀过的痕迹,看上去甚是破败。 透过斑驳的“锈迹”,隐约还能够看到剑身上铭刻着各种各样的剑纹。其中有图案,也有文字,亦或者说是某种符纹。十三看了半天,只能勉强认出其中好像有两个代表着天地的古老文字。 但就是这样一把残破的好像随时都会断开的古老剑器,它的周身却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厚重剑意,这股气息将它静静的托举在藏剑亭中,仿佛已经长存了万万年之久。 除此之外,十三还看到在壁琮神剑左后方的亭柱上,留有一行小字。 “万里跌宕一剑当,大荒秋色人归航;浮云俯首千界阔,佑我人族万年长。” 落款——东荒人族启微脉·张若垠。 十三眉头微挑。 没想到居然还能看到一代剑仙张若垠的亲笔留字。从这首短诗里,十三仿佛看到了一个一生辗转千万里,一剑杀出通天路的无敌身姿。 如果说张若垠留给人族最大的馈赠是什么。 在十三看来,既不是神剑壁琮,也不是化道大境,更不是各式各样剑诀剑典。而是属于一个种族的,真正的尊严。 很多时候,为了活着,个人可以放下尊严。就如试炼之地中那些卑微的芸芸众生。 但一个民族,乃至一个种族,不能没有尊严。 那是撑起整个大族,真正能傲立于万族之林的根本,是利刃斩不断的铮铮傲骨,是镂刻在灵魂深处的自强不息。 十三静立良久,对着张若垠的留字默默鞠了一躬。 如果没有这位剑仙的存在,他穿越星海而来的,或许就是另一番世界。一个人族可以被任意践踏的真正蛮荒。 就如那深埋在龙津海下的太初古教驻地上留下的巨大爪痕一样。 重新站起身,十三来到壁琮神剑的下方盘膝打坐。这里,是整个藏剑亭中剑意最盛的地方,而且这股由壁琮神剑汇聚了一脉人族气运的剑意却并不逼人,反而显得浑厚大气,中正绵长,这其中,还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可以让任何修剑的人从其中照见前路。 对每一个观剑的人来说,这种机会都是极其难得的。 十三阖上双眼,准备开始借着这股厚重又独特的剑意打磨自己的“意”。结果没成想,他的剑意才刚与壁琮的剑意交融,那原本安静的待在它丹田灵海之下的剑胚承夏竟然突然开始躁动了起来。 还是那股凌云般的战意! 在接触壁琮真身的一刹那,承夏的周身也突然开始闪烁着黑色的幽光,一股仿佛可以斩灭这世间一切敌的剑意开始在承夏的剑身上升腾,而这股剑意之中,还带着一股苍凉的悲壮。 “什么情况?” 十三霍然睁开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异象。 壁琮神剑之侧,承夏黑芒大盛,仿佛在诉说着一股浓浓的不甘,而后,那原本朴实无华的壁琮剑上,突然洒下一缕银光。 十三只觉得眼前不断有异象闪过。 一把黑色的长剑在漫山遍野的尸骸中洒下成片成片的剑光,恍惚之间,十三仿佛看到了一场万族间的圣战,苍天被撕开,大地被割裂,海水倒灌之下,渺小的人族如麦浪一般纷纷倒下,甚至来不及看清楚那一张张被鲜血染红的脸庞。 黑色的剑终究是败了,在歇斯底里的悲壮声中,最终,它被一群人带去了一个地方。 银光如皓月的神华,一点一滴的洒在承夏的剑身上。 天地急速飞旋,眼前的场景一变再变,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飞速流逝着。 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出现在十三的眼前,他独立孤云之上,蓦的,回眸凝望了一眼。 一眼过后,天地之间闪过一道亮到了极致的剑光,仿佛有九天星辰坠落凡尘。 一把玄铜铸造的长剑飞闪,剑气浩荡三万里有余! 下一刻—— 开天辟地! 苍穹之上,耀阳的光斑被一分为二,晴空万里的天幕上,一道漆黑的裂缝倒挂在天穹,一眼望不到尽头! 十三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一道剑光,它好像没有锋芒,也没有戾气,却如同荟聚了芸芸众生的全部信念和希望,一剑开辟出了一个崭新的纪元。 大道仙音响彻天地,那一刻,整个千界万族皆静。所有生灵在那个瞬间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上苍。 一步,两步,三步。 三步之后,男子停住身形。 一朵大道莲台汇聚在他的脚下。这一刻,整个人族的生灵都清晰的察觉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机在不断的升腾、再升腾,最终一直烧到了九霄之上! 万载风尘三尺剑,继往开来一篇诗。 那是属于人族的气运,千万年来,从未有过的,鼎盛至极气运! 画面至此,慢慢消散如星星点点的光斑,十三再看承夏剑时,它正安安静静的悬在壁琮之侧。 十三能清晰的感觉到,经过刚才的那场异象,承夏剑胚变的更加的沉静,那黑色的幽光更加的灵动深邃,仿佛一瞬间被洗净了铅华。 他心里明白,刚才那个异象,是承夏前主人残存的愤怒与不甘。而壁琮和它的呼应,则更像是一场跨越了几个大世的,迟到的薪火传承。 你庇人族生存于微末,我助人族开辟出新生! 至此,承夏才真正完成了千年的归真,成为了一把崭新的仙剑剑胚。 “原来是上一世的遗憾啊。” 十三将它轻轻握在左手中。 “这一世,随我登临绝巅。” “嗡。” 承夏剑轻鸣了一声。 “喵呜。” 小白趴在十三肩膀上,目光在两把剑身上来回扫视着。 十三将承夏剑重新收入丹田灵海,然后再次坐在壁琮剑下,开始认真的打磨起自身的剑意。 一切仿佛重新风平浪静。只是,十三不知道的是,当承夏剑与壁琮剑产生羁绊的瞬间,青莲剑宗的主殿内,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霍然睁开了双眼。 第106章 回绝圣地 奉剑峦外,第五流霞正在闭目打坐。她的手中握着一枚来自太初古教“昊”秘境中得到的传承秘简。 以她的恐怖天赋,这其中记载的剑诀秘术那是真的看一眼就能学会。因此,她其实并不是在修炼秘术,而是在借着玉简内刻画的“道貌”,试着用自己的强大天赋,去一步一步逆推这门秘术的修行法。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谁听了都会觉得既离谱又抽象。 毕竟看一眼就能徒手组装成一架飞机,这种事情听起来确实离谱到家了。然而更离谱的还在后头,现在居然有人想通过这架组装完整的“飞机”,去逆推出各个零部件的逻辑和打造方法…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做这件事的人是第五流霞,却又突然给人一种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怪异感觉。 “咻。” 第五流霞正打坐呢,耳畔突然传来一道破空声。 “咦?掌门师兄?” 她微微睁开一只眼,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来人。 “你突然来这里,是终于想通了要请我吃那几条鱼了吗?” 万雪迎看着第五流霞期盼的目光,不自觉的微微抽了抽嘴角。 没办法啊,这第五流霞可是他的师傅——上一任青莲剑宗掌门收下的宝贝关门弟子,更是整个圣地中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长老。其辈分之高,和他完全是一个级别的。 再加上她的天赋确实恐怖异常,整个圣地,甚至可以说当下整个千界之中暂时还无出其右者。因此,在青莲剑宗他这一辈乃至再向上追两辈的修士,对第五流霞都可谓是疼爱有加。虽然她霍霍了自己一池的鱼,但自己这个做掌门的,硬是没敢多说一句责怪的话,只能硬着头皮随手抓了个弟子去莲剑池边上守着剩下的几条独苗苗。 “方才,可是你进的藏剑亭?” 一身灰白色袍子,鹤发童颜的万雪迎直接岔开了话题。 求求你了小祖宗,放它们一条生路。 第五流霞闻言,眼中闪过一缕失落。 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 “之前送了个人进去。” “哦?” 万雪迎闻言,突然想到了什么。 “就是之前那个与你一道去了龙津海的,那个无双剑宗的弟子?” “是啊,不管怎么说,此行确实多亏了他了,唉?我不是都跟你打过招呼了吗?” 第五流霞奇怪的看着万雪迎。 听到第五流霞肯定的回答,万雪迎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笑眯眯的看向第五流霞。 “小师妹啊,你与他兜了这么大一圈下来,你觉着,此子的心性如何?” “你想干嘛?” 第五流霞狐疑的看着万雪迎。 “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毕竟剑心通明的苗子确实也不多见嘛。” 万雪迎面不改色道。 “剑心通明?呵呵…他可不是什么剑心通明的修士,至于心性嘛…” 第五流霞认真的回想了许久。 “不好说,完全评判不出来。但这个人应该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平平无奇。” “不是剑心通明?” 万雪迎的眸子微微一变。 他自然不会怀疑第五流霞的判断,毕竟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剑心通明的修士。两个相同天赋的修士走到一起,会产生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如果第五流霞说不是,那就肯定不是。 “有意思了…” 万雪迎顿时来了兴趣。 “所以,你到底想干嘛?” 第五流霞看着自家掌门师兄,一时之间也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万雪迎看了一眼藏剑亭的方向,片刻之后,转头看向第五流霞,表情严肃道。 “就在刚才,承运鼎产生了异动!” 第五流霞听罢,目光猛地一变。 而后,她不可思议的看向藏剑亭。 “你是想说,“壁琮”刚才产生了异动?” 万雪迎微微颔首。 “不可能!” 第五流霞站起身。 “他不过才莫敌境的修为,剑意也才刚刚入门而已,怎么可能让壁琮剑产生异动?” 第五流霞紧锁着眉头。 “哪怕是想要请出壁琮剑的一缕剑威,起码也要有窥真境的剑意,他凭什么?” “你先别激动。” 万雪迎拍了拍第五流霞的肩膀。 “壁琮剑没有任何问题。”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甚至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刚才,我通过承运鼎,很清楚的感觉到,壁琮剑所承载的气运,微微上升了一丝…” “上…上升?” 第五流霞不可置信的张着嘴,表情显得有些呆萌。 “你是在跟我说书吗?” 她的表情可谓是复杂到了极点。 壁琮神剑可不像其他圣地的仙器,镇压的只是一个宗门的底蕴。 就像众生魔相那个缺了一角的小塔,众生魔相凭着这半件仙器晋升圣地,那仙塔也承载了宗门的气运,被宗门供奉在圣地最重要的地方。 但壁琮剑可不一样,它所承载的,乃是整个人族一支大脉的气运,这股气运说是浩瀚如海也毫不夸张,但现在,万雪迎竟然说,他感觉到这股磅礴的气运又上升了一丝? 这话听起来有些过于夸张了,但理智告诉她,掌门师兄不可能无的放矢的拿这么重要的事情说笑。 “等他出来再说。” 万雪迎目光深邃的看着藏剑亭,心中却打起了小算盘。 一连三日,两人就这么默默的守在奉剑峦外静静等待着,并没有提前去打扰十三的感悟,直到他和第五流霞约定的时间即将到来时,少女化身虹光,飞入了戮仙剑阵。 听到亭子里的动静,十三睁开双眼。 “嗯?” 十三莫名其妙的看着第五流霞那怪异的眼神。 “怎么,我脸上有花?” “何止有花!” 第五流霞说了一句让十三摸不着头脑的话,便带着他出了戮仙剑阵。 一个时辰后,两道身影从剑阵中飞出,十三第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老者,一头银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还束着高高的顶冠。他的袍子袖口很大,两道长长的飘带在背后随风飘舞。腰前的衣袂上绣着一枚枚精美的符剑,搭配着极其考究的各种纹饰,看上去很是庄重。 但奇怪的是,十三在他的身上却并没有感受到多么强大的真元波动,这种情况说明,此人对真元的掌控,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绝对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物。 第五流霞将十三带到了这老者的身边,然后向旁边撤了一步。 “喏,人给你带来了。” 她转过头看向十三。 “给你介绍一下,这个老抠…老成持重的老头子,就是我青莲剑宗的当代掌门,万雪迎。” 十三闻言,意外的又看了一眼这老者,没想到竟然是圣地掌门当面。 “晚辈秦君行,见过万掌门。” 十三目光平静的对万雪迎躬身作揖,这次他的剑意能有如此大的进步,还真的要感谢大道青莲剑宗的壁琮神剑。 “秦小友不必客气,呵呵。” 万雪迎隐晦的瞪了一眼第五流霞,少女却假装没看见一般,若无其事的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 “此次龙津海之行,虽说是一场交易,但我青莲剑宗确实承了你的情。而且,第五师妹也与我说了柳庭越的事情,这次也确实多亏了你,否则,她也不可能那么容易脱身。” “万掌门客气了,晚辈修为低微,哪能帮上什么忙,一切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万雪迎闻言,看着他微微一笑,深邃的目光带着些许莫名的意味。 没有再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他看了一眼藏剑亭,开口问道。 “此次在藏剑亭中三日,感觉如何?” 十三心中一动,想了想后道。 “壁琮神剑的剑意厚重如沧溟大壑,却又能让人照见自我,三日感悟,晚辈收获颇丰。” “有收获便好,也不枉第五师妹的一片心意嘛。那么,这三日中,壁琮剑可有出现过什么特殊变化?” 万雪迎笑眯眯的问道。 果然来了。 在万雪迎问出上一个问题的时候,十三的心中就有了猜测,果不其然,承夏剑和壁琮剑相遇时产生的异象,根本没有瞒过青莲剑宗的高层。 “有。” 极快的分析了一番利弊后,十三开口道。 “哦?说说看。” 万雪迎的语气平淡,脸上看不出过多的神色。 他在此等了三天,就是想知道,壁琮神剑到底产生了什么异动。 十三见状,简单的思索了一下。 “其实晚辈也不好说,那到底算不算万掌门所说的特殊变化。” “我在初入藏剑亭的时候,并没有急着去感悟剑意,而是在藏剑亭里仔细观察了一番。后来,我在其中一根亭柱上,见到了剑仙张若垠前辈的留字。” “晚辈读完之后,只觉一股惶惶大气扑面而来,随即,晚辈不自觉的在那留字前拜了一拜。” “再然后,我便坐在壁琮剑下开始感悟剑意,可是当我刚释放出剑意的时候,壁琮剑上好像有银色的神华洒下,随后,晚辈便看到了一幕毕生难忘的异象。” 十三面不改色的说着半真半假的鬼话,对于承夏的事情肯定是只字不能提的。 虽然大道青莲剑宗承载着人族一个大脉的气运,但身怀仙材这件事情本身,目前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异象?” 万雪迎和第五流霞对视了一眼。 “是什么样的异象?” 对于这个问题,十三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的隐瞒,当下便一五一十的将他看到的,属于壁琮神剑的那一部分异象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 “想不到,秦小友竟然还有这份机遇…” 万雪迎听完之后感叹了一句。 他当然能分辨的出十三说的都是真的。因为这些内容,在青莲剑宗的传承手札里,有着极其详细的记录,不是亲眼所见的人,或者不是看过手札的人,不可能说的如此清晰。 “这么多年以来,包括我青莲剑宗的弟子在内,数不清的修士去过藏剑亭内感悟过剑意,而能看到这抹异象的,却只有你一个,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万雪迎笑眯眯的目光里带着一种别样的意味。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承夏剑啊。 十三不知道这位圣地的掌门到底想要干什么,当下摇了摇头。 “当然说明,秦小友你啊,与我青莲剑宗有缘分啊!” “你感觉,我青莲剑宗如何啊?” 万雪迎笑的像一条正在蒙骗鸡仔的老狐狸。 按照第五流霞的说法,他根本不是什么剑心通明的天赋。但无双剑宗既然能误解,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极有可能具备一种极其特殊的,还没有被发现的强大天赋! 十三听罢,微微张了张嘴,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有过很多的猜测,唯独没有想过对方竟然是想要挖无双剑宗的墙角。 第五流霞闻言也是一愣,她也没想过掌门师兄竟然动了这个念头。 “呃…” “大道青莲剑宗底蕴深厚,传承悠久,乃是天下无数剑客梦寐以求的修炼圣地,自然是不必多说的。” “那么,不知秦小友有没有兴趣来我青莲剑宗修行呢?” 万雪迎直接挑明了想法,十三则陷入了思考。 说实话,大道青莲剑宗的底蕴,绝对不是无双剑宗所能比拟的。不管是从剑技,剑诀,秘术,传承,背景,还是灵气程度等等方面,圣地都是寻常修士根本没有机会踏足的地方。 现在,这个机会却直接摆在了自己的眼前。 十三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不外乎两个字,天赋。 但问题是,一旦他真的接下了万雪迎递出的橄榄枝,那就意味着,他要接受来自圣地的背调。 入无双剑宗时,十三在跟三十九爬完道台的时候,服下过一颗润骨丹,那是无双剑宗第一轮的筛查。 成为核心弟子的时候,他受到了来自真言玉牌的考核。 可以想象,一旦加入了大道青莲剑宗,想要拿到的资源越多,宗门对他的核查也同样会越严格。 还有一个问题。 此次,他几乎已经把柳庭越得罪死了。 他可以一走了之,甚至到了青莲剑宗之后,还能很大程度上摆脱来自焚隐的阴霾,但可以预见的是,柳庭越的仇恨一定会转嫁到无双剑宗其他弟子的头上。 而且,当有朝一日,自己的身份暴露,青莲剑宗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自己,真的不好说。要知道,第五流霞可是很清楚他现在的这张脸,根本就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权衡了一番当下的情况后,十三微微抬起头。 “晚辈多谢万掌门的好意,但无双剑宗待我不薄,晚辈不能就这么样离开宗门,还望万掌门海涵。” “嗯…” 万雪迎捋了捋胡须,对于十三的做法反而高看了一眼。 毕竟面对这种诱惑还能保持本心的少年人,真的不多的。 “不急,修行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日后若是有想法,我青莲剑宗还是很欢迎的。” “那就多谢万掌门了。” 十三躬身作了个揖。 …… 十三走后,万雪迎收敛了笑意,目光平静的看向第五流霞。 “你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吗?” 他指的,自然还是壁琮神剑异动的事情。 “这人的嘴里,从来就没有一句实话。” 第五流霞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诽谤道。 “哈哈哈哈。” 万雪迎突然大笑了一声。 “看来,你的这位小朋友,身上的秘密不小啊。” “他说的异象应该是真的,但那肯定不是让壁琮承载的气运上升的关键…唔,我记得,你之前在传讯符中提到了仙材,沉沙黑金?” 第五流霞一愣。 “不可能,那个结界别说是他,我都没有任何办法。” 万雪迎摆了摆手。 “话不要说的这么绝对,这世间异士何其之多…你又怎么知道,别人没有藏着什么特殊的手段呢?刚才我招揽他入我青莲剑宗,一方面,是确实动了这个心思,另一方面,也是在试探他。” “看来,他的心中确实有顾虑。” “罢了,且行且看。但他既然能让壁琮的气运有所提升,就足以说明他的不凡之处。对了,无双剑宗这些日子不是一直被众生魔相的人打压吗?或许,这到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第五流霞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这种事情你爱安排给谁就安排给谁,反正别安排给我,我最怕搞脑子了。” …… 另一边,刚离开大道青莲剑宗的十三,才飞出去没多久,便接到了一枚传讯符。 看了一眼传讯符中的内容,十三思索了片刻,掉头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第107章 沈既微的破绽 墟津渡西北方向七十里外,有一片延绵大约百余里的神异地方——大庸山。 俗话说,风爱江南锦绣,云仪九曲涛涛。但这大庸山却不同。 此处汇聚了山地、岩溶、丘陵和岗地,是一片秀丽奇险的峰林之地,即使是在广袤无垠的东土,亦是极为罕见的存在。 斜吊长空,遥岑怜见。有奇峰生碧树,叠翠层岚;亦有云起雅幽渊,拔地擎天柱。 险峰千削飞鸿渡,栈道百折流涧阴是对这里最直观的表达。 在过往的岁月中,无数儒门修士流连此处,传出了一篇又一篇锦簇文章。 十三穿梭在大庸山内,又一次见到了不一样的壮美。 只不过,因为这大庸山内盛产炼制纳元丹所需的主药——九味珍,因此这里也是散修们淘金的天堂。 一路飞驰,十三已经见到了不下十多场厮杀。本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原则,他也顺手超度了四个魔道散修,含泪赚了六千多枚灵石。 十三正飞着,蓦的,趴在他肩膀上眯着眼假寐的小白突然睁开了那双湛蓝的眸子。 “喵。” 它轻轻的叫了一声。 十三心念一动,身法却没有停滞。 小白发出声音的一瞬间,他的内心里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那一刻,他嗅到了一股极其隐晦的危险气息。 瞥了一眼肩膀上的小东西,没想到灵猫竟然还有这种能力? 这是某种属于灵猫的种族天赋吗? 十三不动声色,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股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是焚隐。 十三绕过一道奇峰,快速的打量了一圈后,他可以非常的确定,自己被焚隐的修士盯上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盯上自己的,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对了,这次过去,正好去跟沈既微好好聊聊自己这个老东家…… 想到这里,十三开始缓慢的加速。 山峰急速的向后飞驰,虹光在天际拖起一条长长的匹练,透过小白的天赋,十三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危机的变化。 近了,更近了。 再次飞过一座山涧,十三的身形猛然间变换了方向! “唰!” 一轮黑色的残月在山涧升起,一刀过后,碎石漫天,激起百丈烟尘。 一个身着焚隐内门弟子服饰的男子戴着兜帽和面巾,一双眸子冷漠而包含杀意。 来人雪亮的弯刀映照着十三的脸庞,看上去冰冷森然,刀光擦着他的身躯落下,将十三那被风吹起的衣摆尽数斩断。 十三左手暗中捏了个剑诀,而后,整个人瞬间消失! 剑元急速运转,已经出现在杀手身后的十三向着对方的心口快速刺出一剑。 “流光!” 来人心头猛的一跳! 他不是无双剑宗的天才弟子吗?为什么会是圣地内的同门? 来不及多想,那锋芒的剑光已经刺的他背后生疼,仓促之间,这个焚隐的弟子强行施展了秘术诡行,脱离了十三的刺杀。 “等一下!” 来人快速的对着十三传声吼道。 自己可不是柳庭越,背后有着强硬的后台。他只是一个内门执事座下的普通弟子,而十三这种能够以另一重身份在无双剑宗这样的玄门大宗门里混出名声的弟子,用脚去想,在圣地中的身份都不会简单。 他妈的杀千刀的柳庭越!刺杀之前难道连最基本的情报都不做的吗? 十三闻言,目光微微一动。 刚才的那个瞬间,他在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忌惮。 电光火石之间,十三最终选择了停下手中的动作。 小白的天赋告诉他,这场危机的源头就在眼前,除了他以外,暂时应该没有其他焚隐的人潜藏在暗处盯着自己了。 “你是哪个堂口的弟子?” 挽了一个剑花,十三将守一剑分化成漫天的剑光悬在身后,而后直接先发制人的以手语问道。 来人见状,微微一愣,再见十三一脸的气定神闲,反而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对方八成正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在圣地之中有着很重要的身份! 毕竟,一个脱凡境都没到的弟子,如果身上没有点东西,敢这么跟自己这个第四火的师兄这般硬气? 而且,通过刚才那个急速闪避可以看出,对方之前明显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行迹。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反而更让他笃定,对方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很可能身负某种只有焚隐真正的核心才有资格修习的无上秘术。 想到此处,来人束音成线。 “在下内门执事潭中意座下弟子,代号鸣蛇,不知师弟您是?” 十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原来你是潭中意那厮的弟子…” 他表情平淡的看了看左右,传音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说完,十三施展气机术将鸣蛇锁定,身后的剑光佯攻了一番,然后再次施展无双剑宗的化虹术引导着他向一处溶洞飞去。 鸣蛇见状,装模作样的打散了十三的气剑,随着气机术的牵引跟了上去。 进入溶洞的一瞬间,十三的化虹术猛地一变,开始以焚隐的化虹术急速向溶洞深处飞去。 鸣蛇心中最后的猜忌被打消,紧紧的跟在十三的身后。 这处不知名的溶洞深处,十三和鸣蛇停住了身形。 “方才那边有不少修士,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最近有关于我的传言不少,但是我现在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十三紧锁着眉头,一脸严肃的盯着鸣蛇的眼睛。 “你知道我混到第五流霞的身边费了多少心思吗!你知道我背后的人为了让我能进入万雪迎的眼中筹划了多久吗!你知道你的这次刺杀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关注和麻烦吗!”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满和愤怒”,看着鸣蛇厉声质问道。 “是柳庭越那个王八蛋派你来的?” 未了,十三“没好气”的问了一声。 鸣蛇被十三的这一顿质问,问的是即懵又尴尬。 尤其是听到那句“你知道我背后的人为了让我能进入万雪迎的眼中筹划了多久吗?”的时候,鸣蛇只感觉自己好像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 虽然压根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事,但毕竟这件事听上去涉及到的可是青莲剑宗的掌教乃至小长老第五流霞,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肯定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计划。 “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我也不知道师弟你…呃……” 面对十三冷漠又极其严肃的眼神,鸣蛇整个人都懵掉了,就连气势都弱了三分。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讳。 十三闻言,整个人被“气笑了”。 “奉命?呵呵,别说我没提醒你……要是此次弄巧成拙引起了青莲剑宗的警觉,到时候别说是你,潭中意都得死你知道吗!” 十三厉声呵斥道。 鸣蛇闻言,愣愣的看向十三,张了张嘴,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压根就没有怀疑过十三。 流光秘术,手语暗语,气机术,焚隐特有的化虹术,甚至能识破自己的遁虚术,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说他不是焚隐的人,鸣蛇自己都不信。 但现在对方说的这些好像也不像是假的。毕竟在龙津海,他可是亲眼看到十三和第五流霞在一起的。 这…… “柳庭越他人呢?” 没有给鸣蛇过多思考的时间,十三冷着脸问道。 “柳师兄此前因为没能留住第五流霞,大发了一番脾气,还屠了一个小宗门。墟津渡出来之后,第五流霞已经被人接走了,所以……呃……” “所以他就把我给记恨上了,然后派人来截杀我了是不是?以他的猪脑子,一点都不稀奇,妈的!” 十三“怒骂”了一声。 鸣蛇讪笑了一声,一时间也没敢多说什么。 “他人现在在哪?” “柳庭越被他师父叫回圣地了,其他人也被他带走了。听说,好像是因为他抽干了他师姐的一身修为…” 十三闻言,心中一动。 这大概就是柳庭越能这么快就养好伤势而且还能修为精进的原因。 抽干了自己师姐的一身修为,确实是他这种人能做得出来的。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柳庭越确实把他给惦记上了,并且安排了人来截杀自己。 好消息是,他这次被叫回去,短时间内应该不那么容易再被放出来了。毕竟残杀同门这种事情确实极其恶劣,虽然焚隐内部各势力之间也互有厮杀,但像柳庭越这种为了一己私利竟然对自己阵营的人下毒手的,确实少见。 “这个蠢货!就不能有一点脑子吗?” 十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是…是……” 鸣蛇尴尬的站在十三对面,仿佛他面对的并不是一个莫敌境的师弟,而是圣地的高层。 “呃,冒昧的问一句,当初柳师兄,呃…” 鸣蛇突然想到了什么,但面对十三现在所展示出来的强大气场,又没好意思直接开口。 “你是不是想问,在龙津海的时候,被柳庭越派来杀我的两个人去哪了是吗?” 十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呃,是…是……” 十三“思索”了片刻。 “这件事情,告诉你也无妨,但我希望你知道后,能永远的烂在心里。” “这您放心!我保证……” “行了,废话就不要说了。” 十三直接打断了鸣蛇的话。 “唉,好好。” 十三拿出一个灵兽袋。 “你自己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丢给自己一个灵兽袋,但鸣蛇不疑有他,直接将神念投了进去。 “嗯?啥也没有……嘶!” 鸣蛇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心口处一阵极其剧烈的疼痛袭来,下一秒,眼前仿佛闪过无数的雪花不断的飘飞着。 “你…为什么?” 鸣蛇怨毒的盯着十三,却看到对方已经闪身退到了极远处。 他的状态很是诡异,脸上和身上满是细小的裂纹,仿佛下一秒,整个人就要碎裂开来一般。而在他的左手心里,还托着一颗血淋淋的东西。 那是他的心脏! “我说了,让它永远烂在心里。” 十三说完,左手轻轻一捏,整颗心脏顿时爆裂开来,鲜血洒的他满身满脸都是。 对于脱凡境的修士而言,这种伤势还不足以让鸣蛇立刻死去,但也已经无力回天了。他的气息一降再降,生命也在飞速流逝着。 “噗!” 一道猩红的血箭,带着一股恶臭从鸣蛇的口中喷出,十三微微侧过头,便躲过了这一击。 有了夜枭这个前科的示范,十三怎么可能不防着这一手呢。 想知道的关于柳庭越的消息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十三自然不可能放鸣蛇活着回去焚隐。 看着眼前的尸体,十三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又补了一剑,直接搅碎了对方的紫府,防止他还藏着什么作用在神魂上的翻盘秘术。而后,剑光如飞梭一般,顷刻间便将鸣蛇的尸身绞成了肉泥,保准他妈来了都认不出来的那种。 几息之后,这里唯一完好无损的,就是那根戴着纳戒的手指。 “三十一万灵石…” 估计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的赏金。 十三熟练的将灵石转入自己的纳戒之中,慢条斯理的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袍子。 又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待到一身血肉恢复如初之后,十三从容不迫的飞出了溶洞。 十里之后,十三随手将鸣蛇的纳戒从空中抛下,至此,这位潭中意的弟子跟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鸣蛇?什么鸣蛇?完全没听说过。 …… 焚隐的某处据点的殿宇内。 “咔嚓。” 一声轻微的断裂声出现。 一个黑发中夹杂着一半白发,穿着黑色大氅的中年男子闻声微微转过头去。 “又死了一个?” 潭中意的表情有些诧异。 前不久,他的两个弟子跟随柳庭越外出去刺杀第五流霞。前些日子已经死了一个,没想到这个没撑几天也死了。 第一个弟子死在龙津海他还能理解,毕竟刺杀的可是第五流霞,被反杀也实属正常。但眼下,风满楼传来的消息是第五流霞已经平安的回了青莲剑宗,此时,鸣蛇的死就有点蹊跷了。 “见过潭执事。” 潭中意正想着,一个下属走进殿内向他作揖。 “查到了吗?” 潭中意扫了来人一眼。 来人闻言,点点头。 “回潭执事,根据属下打探到的消息,沈既微执事,眼下已经不在内门了,据说被婆娑门主调去了婆娑门。” 潭中意猛地抬眸,看向下面躬身的下属。 “婆娑门?消息可否属实?” 那人再次回想了一遍,然后点点头道。 “这消息九成应该是真的。” 潭中意的目光变的深邃,他在努力的回忆着这个老对头的所作所为,半晌之后,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对劲,这件事情里透着猫腻。” “论实力,他确实没有话说,否则我早就把他弄死了。” 潭中意眯着眼睛把玩着一节指骨。 “但想进婆娑门,可不是光有实力就行的。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他是从试炼之地里一路爬上来的。这种人,手段是有的,但背景差的太多。婆娑门的人,几乎全都是圣地从小一手培养出来的,这件事情里肯定有蹊跷,查!给我彻查沈既微之前都做了什么,事无巨细的查!” “是!” …… 寂静妖森,东土妖族中最有名的势力范围之一。 延绵不知多少里的蛮荒林海,一眼望不到尽头。它之所以有名,不仅仅是因为这妖森范围极广,妖族众多,更因为妖族巨擘天妖圣殿的总部就在这妖森的最深处。 因为天妖圣殿的存在,寂静妖森的深处几乎成了人族修士的禁区。但因为荡魔之战时两族曾有过协定,因此,寂静妖森的外围,还是活跃着不少人族的散修。 他们猎杀实力一般的妖族去换取灵石或修炼资源,但若是运气不好被妖族所杀,也没有人会为他们伸张所谓的正义,这里,几乎可以说是人族与妖族中的灰色地带。 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的巅峰势力,都默许了这种物竞天择的生存之法,毕竟作为千界的两大盛族,这种级别的厮杀根本左右不了大局,他们真正要去争夺的,还是两族的气运。 就例如妖族在真理之门坑杀了人族那么多修士,但人族也知道自己图的是什么,因此,事后也没有哪个圣地大动干戈的去和天妖圣殿死磕到底,或是要为谁讨个说法。 就连太阴古教,这个差点被坑死了圣子林羡阴的道宗圣地,也没有说要为了自家圣子去找天妖圣殿算账,顶多是林放自己发发牢骚罢了。 寂静妖森中,一处碧蓝色的湖泊旁,一身翡衣的天妖圣殿九公主静静的听着属下的汇报。 “确定了吗?” 她转头看向一个长着一双垂耳的妖族问道。 “回九公主,已经跟阿九确定了,就是当初在真理之门时,您交代的那个人。当时因为仙门内实在太大,阿九一直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 “第五流霞之下的剑道第一天才?有意思…” 九公主沉思了片刻。 “吩咐下去,密切的注意他的动向,一旦找到机会,务必给我抓回来!能抵抗情风劫的干扰,他身上肯定有问题,说不定,还是将来我们能找到她并且驾驭她的关键所在。” “是!” 第108章 阴差阳错 十三再次来到开守村的时候,那二十多人的知微组织已经被沈既微训练的有了那么点样子,最起码,在忠诚方面,沈既微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其中,作为知微首领的白业确实很有些天赋,这种天赋不仅仅体现在修行上,还在于领导力的方面。 其余的二十六人,被白业分成了五个小队。其中包括了四个常规情报小队与一个机动肃清小队。最后剩下的一人,姓池名早,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少女,被白业任命成了副手,帮他做一些统筹方面的工作。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白业的心性确实极佳,不骄不躁,整个人显得相当的稳重,颇有点宠辱不惊的味道。 现在知微情报组织的训练范围已经离开了草原,深入雪玉山复地。 在这片原始冰川里,活跃着不少血脉驳杂的凶兽遗种,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生死搏杀,知微的整体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幸,有沈既微在,虽然经常有人员受伤,但到目前还没有出现死亡的情况。 眼下,十三正负手站在一处山崖边,看着下面正在策划围杀某个凶兽小族群的知微组织暗暗点了点头。 现在多见见血腥,总好过抢灵石的时候面对饿狼一般的各路修士,连话都说不利索。 沈既微微微躬着身子站在十三的身后,安静的仿佛一个人畜无害的普通人。 “沈既微。” 一直一言未发的十三突然开口。 “少主。” “昨天,我被人刺杀了。” 十三的语气显得异常的平淡。 “嗯?” 沈既微微微抬起头,看着十三的背影。 “被焚隐的人刺杀了。” 沈既微闻言,目光快速的闪了闪,但却没有急着开口。 “刺杀我的人,是潭中意的下属。” 十三转过头看向沈既微的眼睛。 沈既微听罢,瞳孔微微张开。 “潭中意?潭中意对少主的事情应该毫不知情才对,为何会对少主下手?” 沈既微疑惑道。 在他看来,十三认识潭中意倒并不奇怪,毕竟那厮也算是圣地里实力颇强的执事之一。但他自己却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雪玉山帮十三训练知微组织,根本不知道秦君行这个名字现在在外界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了。 而且十三自然也不会说出实际情况,思索了一番后,他抿了抿嘴“诧异”道。 “难不成,是关于我的计划泄露了?” “不可能!” 沈既微当即就直接否认了十三的猜想。 婆娑门主安排的事情,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泄露出去。蓦的,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这一次,只怕问题极有可能是出在属下的身上。” 沈既微的眉头锁的极深。 十三心念一动,然后给了他一个继续说下去的眼神。 “属下在圣地里有一个死对头,就是这个姓潭的。这一次,属下脱离了执事的位置成了少主的护道人,这件事情,十有八九已经被潭中意这厮察觉到了异样。毕竟,执事的调度可不常见。如今,他既然能安排下属行刺少主,只怕,是已经查到了不少的蛛丝马迹了。” 十三闻言,是真的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想套一套沈既微的话,多打听一些关于焚隐内部的事情,居然还套出了这档子事来。 有点意思,这个潭中意,竟然好巧不巧的是沈既微的死对头。 如果自己是沈既微,乍一听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估计也会跟他的思路差不多。 老对手突然撤离了执事的位置,这件事情确实容易引起关注。他人去了哪里?又因为什么被撤出了执事的位置?他调度前都做过什么呢? “少主,属下需要回圣地一趟,必须把这件事情的尾巴处理掉。” 沈既微的表情异常的严肃。 在他看来,事涉“渊”主,就是天大的事情。 他是“渊”主阵营里的人,他的对头,既然敢刺杀“渊”主,不管是因为凑巧还是已经掌握了什么确切的消息,都必须扼杀干净! 这一次,潭中意必须要死!不仅是他,其他知情的人也全都要死。现在有婆娑门主在后面给他撑腰,他怕个屁啊。当初就因为自己是试炼之地爬上来的人,潭中意对自己可谓是百般刁难,数次差点置自己于死地,现在,终于到了可以报仇的时候了。 十三摸了摸下巴,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 但转念一想,这个潭中意会不会真的已经留意到了沈既微的异常呢? 只可惜,沈既微的嘴巴很严,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他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唔,你要回去一趟这件事情我倒是不反对,但两个月后的事情,我不希望你有任何理由缺席,那件事情对我而言,很重要。” 十三瞥了沈既微一眼。 “是,请少主放心,属下此去,要不了多长时间。” 他咧嘴笑了笑,笑容的多少有点变态。 可以光明正大的铲除异己,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他可不信婆娑门主会为了这件事情处罚他,毕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渊”主能安安稳稳的发展啊! 圣地最忠心的属下,除了我小沈还能有谁啊? 十三点点头。 不管处于什么目的,沈既微只要能搞死这个姓潭的,对十三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毕竟,如果这个潭中意真的去暗中调查沈既微,十三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有一天真的被牵连上。 沈既微当初能找到自己,显然,是在焚隐内部做了大量的调查,只要是调查,就会留下线索。所以干脆放他回去去杀,最好杀他个昏天黑地,然后把水完全搅浑,自己才好安安稳稳的置身事外。 想必,他身后的人会帮他擦屁股的。 “这件事情也不着急这一会功夫。” 十三压了压手。 “我此次找你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少主请说。” “当初因为突然接到任务,我走的极其匆忙,圣地内部有不少事情其实都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你先跟我说说,在你成为我的护道人之前,圣地当时是什么格局,事无巨细。” 十三思索了片刻沉声“严肃”道。 沈既微一听,眉梢微微一挑。 看来门主对“渊”主的重视比自己想的还要高不少啊,这么着急就将人调出圣地,是怕“渊”主崭露头角之后,身边提前被人安插探子吗? 那自己这次回去可得把潭中意的事情给办稳妥了…… 不得不说,会脑补的人真的可以自己就做到逻辑上的自洽。 随后,沈既微便开始与十三聊起了焚隐圣地内的大小事务,这也是十三自夜枭之后,第一次对这个盘踞在东土无数年的魔道巨擘有了极其深刻的了解。 首先,这一代负责刺杀的杀圣堂和负责情报的风满楼,其掌舵人的修为俱是凝神大境分魂境界的大修士,且都有一具强大的“道身”,真是战力比之剑谷大长老赵琼之流要高出太多太多。 这两个堂口也是除了负责培养死士的血炼堂之外的人数最多的堂口。 不同于血炼堂的死士大多数实力都很一般,只能作为炮灰,杀圣堂和血炼堂的弟子皆是圣地的精英,其中,杀圣堂负责承接刺杀任务的修士,大约有三万多人,这其中,凝神大境的修士就足足有上千人之多。 至于风满楼,在沈既微的保守估计下,人数决计不下十万之众,但具体有多少,谁也搞不清楚。毕竟,风满楼不知道在各大势力中潜藏了多少暗子。 除此之外,血刑堂大约一万余人,主要的工作就是帮风满楼的弟子撬开某些很难撬开的嘴。据说血刑堂主的修为其实并不高,仅仅和沈既微差不多,但他那一手折磨人的手段,那是真的连鬼听了都打颤。 血炼堂的情况就有些特殊了。这个堂口的弟子大多数修为都不高,因为血炼堂本身负责的事务,就是为焚隐源源不断的培养死士和一些有些许天赋的年轻弟子。不仅如此,隶属于焚隐名下的十多个普通的杀手组织,其实也都属于血炼堂的管理范围,这些杀手组织平日里承接的大多数都是一些散修的刺杀任务。 最后,则是负责监察和处理圣地内部事务的婆娑门,这是焚隐圣地里最神秘的组织。 其人数,粗略估计,起码有两万人,但除了明面上的婆娑门弟子之外,还有一个潜藏在暗处的势力——“渊”。 “渊”有多少人,只怕除了“渊”主和婆娑门主外,没有人知道。 但毋庸置疑,“渊”的人,绝对是对焚隐最忠诚的人,同时战斗力也都极其强悍,据说,他们手中还掌握着一种特殊的,与修士玉石俱焚的秘术,只是焚隐这么多年下来,还没有哪次事件能够让“渊”有机会施展这门秘术,甚至“渊”本身,出动的次数都极其稀少,那是焚隐圣地真正的底蕴所在。 因此,如果硬要说谁才是焚隐真正的掌舵者,那婆娑门主绝对占有最大的话语权。 在这五个堂口内,除了婆娑门外,其他堂口分别设有一“主”和一位副“主”,除此之外,每个堂口还设有长老两人,护法四人,执事四十八人。这四十八位执事又分为十二位内门执事和三十六位外门执事。 从整体上来看,整个焚隐就如一台庞大的精密的杀人机器,而十三要面对的,恰恰就是这尊盘踞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庞然大物。 一个有意思地方是,当沈既微说到婆娑门主和“渊”的时候,虽然他已经表现的非常的自然,但是一直注意着他的十三还是从其微表情上,读到了些许不同。 “一般而言,焚隐真正的核心成员,更多的时候都在修炼,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由长老和护法们负责。因为特殊的晋升方式,所以焚隐中争斗最凶的,应该就是各个内门执事,就好比属下和潭中意之间。毕竟,如果有护法陨落或是退位,内门执事是唯一有竞争权利的人。” 一整天的时间,沈既微几乎把他所知道的焚隐内所有的大小事务都跟十三交代了个遍。 比如哪个执事和哪个执事是同盟关系,哪个执事和哪个执事不对付,哪位长老还有多长时间就可能要退位,甚至就连焚隐内的一些八卦事件也没有落下。 例如,据说婆娑门主身边常年跟着一个女子,听圣地的人暗中在传,那女子心理好像有点变态,喜欢女人多过喜欢男人。 这期间,十三只是偶尔插一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听沈既微去讲,而且,在过程中,他还得到了另外一个很有趣的消息。 柳庭越,隶属于杀圣堂护法茱姬的门下。 其母来自于一个很有名的万古世家,当初在怀他的时候,曾被极恶之灵附身过。 后来,那世家的太上驱散了恶灵,一直到柳庭越出生,都没有再出现过任何的异样。不仅如此,年幼的他还展现出了极强的修行天赋,焚隐圣地也正是看上了这一点,在他六岁那年,由风满楼设局,将他从万古世家中偷了出来。 结果没成想,或许是因为年幼的他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在他被逼拜入焚隐之后,当初附身在他母亲身上的恶灵再次复苏。从此之后,柳庭越就变成了一个极其吊诡,又极其邪恶的魔鬼。 但因为其出色的天赋,加上焚隐本身也不在意所谓的道德,在茱姬的大力培养下,如今的柳庭越也成了焚隐圣地内一把极其邪异的刀。 难怪能做出残杀自己师姐的事情,原来他脑子不好是天生的。 “所以,你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回去铲除异己?” 十三看了一眼沈既微。 “少主说笑了,属下现在早已不是内门执事,从今往后,属下只是少主的护道人罢了。” 十三饶有深意的上下打量着沈既微,一连看了半晌,看的沈既微心里都有些莫名其妙。 “有什么问题吗少主?” 十三耸了耸肩。 听完沈既微一天的阐述,他对焚隐已经有了非常清晰的画像。 同时,他心里也已经有九成把握,沈既微背后的人,想把自己拴在哪个堂口。 婆娑门。 虽然不知道沈既微背后的人究竟底打的什么主意,但就目前的种种情形来推断,他背后的人,目前应该是想把自己掌控在手中,但同时又想把自己潜藏起来。 而这五个堂口中,最适合隐藏的,就只有风满楼和婆娑门。 风满楼有暗子,婆娑门有“渊”。 风满楼主要负责的是对外事务,对外探查情报。这个堂口中的弟子,很少会直接参与到拥有极高风险的事务中去,这就与护道人的身份背道而驰。但婆娑门不同,婆娑门既然涉及到肃清内部问题,就免不了的有利益冲突。 唯一让十三一直想不通的点是,对方如此处心积虑的对自己,到底图什么? 如果是觉得自己有天赋,想要培养自己,可又为何压根不跟自己见面呢? “婆娑门的待遇比内门执事更好吗?” 冷不丁的,十三冒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沈既微已经极力去克制了,但那一瞬间的微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说这句话,十三是深思熟虑的。 从沈既微的嘴里,他彻底的了解到了焚隐的庞大。 想要与其抗衡,或者摆脱它的束缚,靠组建势力几乎是不太可能了。焚隐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客观来说,十三觉得沈既微本人了解的焚隐其实也是片面的。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极致的,压制性的巅峰实力。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十三免不了的要和沈既微频繁的打交道。与其一天到晚的试探和揣测,还不如在“某种程度”上把话挑明。 “呵呵……” 半晌后,沈既微讪笑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旁。他没有说话,而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不管十三怎么去推测,哪怕他猜的全都对,他也不敢亲口承认。 “对了,你这次回圣地,帮我留意一个人。” 十三想了想,补了一句。 “少主您吩咐。” 沈既微躬身道。 “那个让你知道了我名字的女孩,我要她现在的全部信息。” 沈既微一愣,而后立马点头。 “没问题,少主等我消息就行。” 十三摆了摆手,沈既微飞身下了悬崖。 此次回焚隐圣地处理潭中意的事情,他需要跟白业交代一些事情。 当然了,沈既微所说的回圣地,也不过是焚隐明面上的一处驻地罢了。 十三默默的注视着沈既微的身影,虽然他现在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测,但是他还需要去试探一些东西,这个陆采芙,就是他接下来试探的目标。 如果可以,他想把这个女孩从焚隐里暂时的捞出来。 之所以说是暂时,因为他自己也没有任何把握,现在一切都是他的推测而已。 出了雪玉山,十三来到了开守村的驻地,推开了他亲手搭建的小木屋的木门。 屋内,林芊芊站起身,冲着十三作揖。 “少主。” 十三摆了摆手。 “等很久了,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 第109章 变化 十三走到主位上坐下,抖了抖袍子,给自己倒了杯茶。灵猫小白静静的趴在他的肩膀上,一双灵动的眸子在眼前的少女身上来回的打着转悠。 “嗯?” “怎么还站着?” 呷了口茶之后,十三发现林芊芊依然站在那里,甚至,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要拘谨的多。 “少…少主。” 林芊芊张了张嘴,几次话到了嘴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十三来之前,她在心里做过无数次的演练,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但等十三真的走入这间木屋后,面对着这个掌控着自己生死的人,她又突然失去了勇气。 十三放下杯子,敲着桌子打量着她的神情,见她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心中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 “都知道了是吗?” 十三语气平淡的看着林芊芊。 林芊芊半低着头,眸子一点点向上抬去。一直抬到了十三的脖颈处,但最终也没有勇气继续向上看去。 半晌之后,她轻轻叹了口气。 “都知道了…” “原来少主控制我,只是想用我去洗剑而已…” 实际上,上一次林芊芊见到十三的时候,就想跟十三说起这件事情。但因为当时她还没有完全确定,所以一直到走的时候也没有开口。但眼下,她已经完全确定了。 “是因为最近一直在传的那枚留影石?” 十三想了想,估计问题应该就出在这了。 林芊芊咬了咬嘴唇。 “其实,就算没有这个留影石,再过些时间我也会知道。” “哦?” 十三抬眸看向她。 “为何?” “此前在清衣苑的时候,有一次,那个冒牌的衣长恨聊到过少主,也提到过无双剑宗。” “看过了留影石之后,我去过一次湘北坊市,花了三千灵石,从一个无双剑宗的弟子口中买到了一个消息,一个关于奴心养剑术的消息…” 林芊芊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此前,她一直不知道十三控制自己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完成十三和三十九吩咐他的各种事务。她清楚的记得,十三当初跟她说过,好好做事,有朝一日会还自己自由。 但她从来没想过,这种自由,是沦为凡人之后的自由。 从那个无双剑宗弟子口中得知,奴心养剑术,一旦施展之后,剑奴的一身修为全都会成为洗练神剑的灵液,而剑奴本身,也会直接沦为没有修为的凡人。 让一个看惯了璀璨大世界的修士,突然之间重新变回一个凡人,而且,还会因为错过了最好的修炼时间,加上秘术本身还会伤害到剑奴的根基,哪怕想要重新修炼,都不太可能。 这等于基本斩断了剑奴的修行之路,这种自由,又怎么能称的上是自由? 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更何况,她可不会觉得眼前的“少主”是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弟子,那不过是一头披着玄门弟子外衣的魔鬼罢了。 之前,她还曾经因为十三的出手阔绰而试图说服自己,虽然受制于人,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顾忌。真的没想到,到底还是自己太天真,太傻了。那十万灵石是给自己的吗?根本就是想把自己养肥了再杀罢了!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少主身边的那个女人曾经说过,如果自己敢懈怠,或是阳奉阴违,有朝一日她会去屠尽林家满门。 林家不过是个修行小世家而已,这种世家在千界之中多如繁星。整个林家仅有一卷功法残卷。自己也是机缘巧合才有机会拜入云岚道宗,她是真的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还要搭上全家人的命。 她一点都不怀疑对方能干出这种事情,毕竟说到底,对方可是焚隐的人…… 十三听完,微微点了点头。 从之前的几次事件中其实可以看出,林芊芊的心思还是相当细腻的。尤其是上次发现了衣长恨的异样,若是换做寻常人,那一瞬间的细微变化,很可能就被忽略过去了。若是真的就把她修为废了,似乎还真有些浪费了。 更何况,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的自己,其实已经不再需要去养剑了。 沉沙黑金,天生地长的仙材,蕴含大道真意,根本不需要有洗尽铅华这个步骤。 当然了,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告诉林芊芊的。 “所以,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情况,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十三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怎么做? 林芊芊的眼神透着些许茫然。 说实话,她哪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啊。不管怎么做,最终的命运都是已经注定的。 “回少主…” “我…我也不知……”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一直都处于不知所措的状态之下。思来想去,在林芊芊看来这都是一条死胡同。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片刻后,十三看着她纠结的脸庞突然“笑了笑”。 “想活,又想保住修为?” 林芊芊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唔…事实上,也不是不可以…” 十三轻轻敲着桌子。 “真的吗?” 林芊芊看着十三脱口而出。 她实在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自己重新变为一介凡人,匆匆几十年之后,容颜老去,最终沦为一堆白骨是多么大的遗憾和悲哀。 人心是一个很复杂又很矛盾的存在,这一刻,林芊芊甚至觉得,如果真的能保住修为,哪怕永远受制于人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件事情稍后再说。你还是先说说,你上次回去之后调查到的情况。” “是…” 林芊芊闻言,赶紧收拾了一番心情,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开始向十三汇报情况。 “按照少主之前的吩咐,我回去之后开始暗中记录和调查清衣苑的下人,别说,还真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最近,清衣苑的下人中出现了不少新面孔,但奇怪的地方在于,按照清衣苑的规模,实际上根本就用不到这么多的下人。” “所以我开始留意这些新面孔,。异之处在于,清衣苑内除了一些固定的“老人”外,这些“新人”没两天,也会再次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又一批新的面孔。” “之后,我又暗中留意之前有过印象的“老人”,也发现,其中有三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少主,这个清衣苑…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林芊芊心里其实一直都很好奇,尤其是上次三十九让她留意那个叫柳儿的婢女的动向,以及这次十三吩咐她调查清衣苑的下人,她慢慢察觉到,那个地方好像完全不似其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哪个正常的修行世家,明面上的家主居然是傀儡呢? 十三还在思考着林芊芊提供的情报,当听到对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十三抬起头。 “你确定你想知道?” 十三目光幽幽,如忽明忽暗的烛火,看的林芊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呃,对不起少主,是我逾越了。” 十三摆了摆手。 通过林芊芊的情报,十三大致能推测出,清衣苑十有八九在外面还有一部分他所不知道的势力。 那些突然消失人,应该是被衣长恨的人带出清衣苑暗中培养起来了。 同时,清衣苑中肯定藏有密道,否则,这么多人持续加入,却没有发现谁被扫地出门,这很不正常。 想到这里,十三看向林倩倩。 “有查到是谁在不断带人进入清衣苑吗?” 林倩倩思索片刻。 “一个脱凡境的女人,听燕鹮叫过她一次,名字好像是叫谢韵,平日里并不在清衣苑中生活。” 十三点点头。 看来确实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清衣苑在外面还有另一部分的势力。 当初那位落魄的裴家大小姐,给自己的意外真是越来越大了。 三个消失的老面孔,是不是也和柳儿一样,进入了衣长恨势力的核心圈子呢? 十三沉思了片刻,看来,这次的六千万,自己是势在必得了。 想要培养更多的势力,没有钱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最近听说,众生魔相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虽然有碧情刀宗的声援和牵制,但主要的压力,依然还在无双剑宗的身上。有了这六千万灵石之后,自己横竖都要狠狠的搞一搞这个魔道圣地。 “你的情报对我来说很有价值……” 十三抬起头,将目光投向眼前这个依然还有些不安的少女。 “关于奴心养剑术的事情,你调查的也完全没错,你被我下的确实是这门秘术。” 十三说完,就看到林芊芊的身躯微微颤了一下。 “而且,正如你所想的那样,起初我也确实是打算拿你来养一把剑器。” 十三毫不避讳的话语,听的林芊芊不自觉的紧了紧手心。 “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这几件事情,你做的都很不错,我也挺满意,真拿你养了把剑器,似乎有点大材小用了。” 他的话刚说完,林芊芊的双眼中就迸发出了不一样的神采,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有庆幸,有希望,有后怕,但诡异的是,那眼神里偏偏没有仇恨。 人心,确实是很奇妙的东西。 “但是,你知道了我这么多秘密,我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你离开。” 看到林芊芊的目光,未了,十三又加了一句。 “我…我也可以不解咒印的…只要少主别拿我祭剑,我保证,一定好好替少主办事…” 林芊芊听罢,立马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不管怎么说,寄人篱下的修士总好过“逍遥自在”的凡人。 要说完全没有一点顾虑,那肯定也是假的,毕竟焚隐可不是什么一诺千金的真君子,但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说出的话却总让人不自觉的有一种信服的感觉。 在他的身上有一股极其特殊的强大气场。就好像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虽然确实很危险,但却有着自己独特的格调。 十三摆摆手。 “我既然说出了话,就不会出尔反尔,这一点,你不需要抱有任何怀疑。” 十三自然能看出林芊芊眼底的担忧,于是干脆把话挑明。 “眼下我确实需要人手,你好好修炼,修为不要拉下。我虽然说了不会拿你去祭剑,但是也不想要一个用处不大的花瓶,如果我觉得你没有什么价值…” 十三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想必林芊芊是能够明白的。 慎重的点了点头,林芊芊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至少,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是解决了。 心态放松了之后,林芊芊整个人都显得灵动了许多,她将目光投向十三肩膀上的小白。 其实十三刚一进屋,她就看到了这只极其罕见的灵猫,但因为此前心中一直压着千钧重物,哪有心情去管其他的事务。 “对了,清衣苑那边,你暂时就先不用回去了。” 十三突然想到了什么。 “啊?哦,好的。” 林芊芊闻言,整个人一激灵,赶忙将目光从小白身上收了回来。 “我记得上次你说过,你师傅在大乾国有一个私交甚好的驸马,那驸马有个儿子,叫范纯如?” “是。” “这范纯如可有什么兄弟姐妹?” 林芊芊回想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如果他的父亲没有继续要孩子,那应该是没有的。” 十三颔首。 “这样,你去一趟大乾国,找到这个范纯如,以他为切入点,打探一下此次负责押运那六千万灵石的人到底是谁。我需要知道这个人的一切资料,越详细越好。另外,你再去再替我做一件事……” …… 送走林芊芊,十三揉了揉眉心。 事情的变化远比他想的要复杂,不管是对焚隐还是对衣长恨。 对了,这次还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十三一拍脑门。 大道青莲剑宗作为传承跨越了一个世纪的强大圣地,不知道第五流霞有没有听说过某种可以解决自己情感缺陷的方法? 或许是感受到了十三的心事重重,小白从他的肩膀上滑到了他的怀里,昂起毛茸茸的脑袋,轻轻的舔食着十三的脸颊。 十三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木屋中,一边顺着小白的毛发,一边凝眸思索着。 焚隐这边的情况现在异常的微妙。沈既微背后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可谓是暧昧诡谲,十三实在不好凭借当前的状态去制定什么规划,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被动的被牵引着。 另一边,清衣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十三带去惊喜。 坦白的说,十三对清衣苑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如果可以,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十三知道清衣苑的底细,衣长恨也知道十三的身份,这就有些尴尬了。 不管是不闻人的秘术,还是焚隐的秘术,双方谁都不能完全笃定另一方未来会不会出卖自己。裴家就不必多说了,至于十三本人,他也不知道万一这件事情被公开之后,沈既微身后的人又会以何种态度对待自己。 但可悲的是,此前的那种平衡,好像已经渐渐被打破了。 通过沈既微的口中十三得知,不闻人这个和焚隐缠斗了多年的杀手组织,在一百多年前,终于被焚隐彻底覆灭,只有提前撤出的裴家躲过了那场血腥的杀劫。但谁也没想到,裴家在这一代出了个大聪明。 还是一个一身反骨的大聪明。 根据十三最后静下心来思考的推测,能在不闻人中混的风生水起最后还能安全撤离的裴家,暗地里应该是留有了后手的。 衣长恨现在的依仗,极有可能就是这个“后手”,而自己的疏忽,也错过了能够完全控制对方的机会。 但她毕竟是个聪明人,双方手中都还捏着最后的筹码,还没有到一定需要道兵相见的地步。 正想着,又是一枚传讯符飞到了十三的手中。 十三将神念投入传讯符,却发现上面只有四个字。 “速回宗门。” 第110章 春来江水绿如蓝 得益于剑谷传出的那枚留影石,十三现在出门在外行走都必须蒙着面巾才行。 他是真的怎么都没想到,已经是这么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了,居然有一天还会有这种待遇。 所幸,修士之间极少有人会主动用神念去窥探别人已经刻意遮掩起来的相貌,毕竟这么做实在是有挑衅的嫌疑。因此,十三这一路归程勉强还算顺利。 横穿了整个洛丘大域,十三在黑夜中飞驰,像夜幕下的一颗流星,带着真元鼓动的匹练划过天际。 再次看到无双剑宗山门的时候,十三恍惚之间感觉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这一次前去青莲剑宗,可谓是收获颇丰。 不光摸清了太虚剑气的根脚,还找到了太初古教的旧址,更是与第五流霞一起,从“昊”的秘境中得到了跨越了两个大世的仙材,塑造了独属于自己的剑器。 除此之外,还有那门传承秘术——剑意升弘术。 这次回无双剑宗,得找个时间好好闭一次关才行。不光是要参悟这门太初古教的剑意秘术,还有那七妙圣火诀,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来到山门前,十三摘下面罩,守山的弟子见到他后微微一愣,而后便立马恭敬的向十三作揖行礼。 十三点点头,抱拳一礼后飞入了山门。 虽然十三来到无双剑宗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不管是他身负的剑心通明的天赋,还是他逆境反杀碧情刀宗秦砚秋的那一战,都给不少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再加上他本身还是无双剑宗这些年最快成为核心弟子的人,且修为提升的速度也异常之快,因此,即使是在宗门内,也有很多人主动向他打招呼。 “秦师弟好啊!” “秦师兄,你的灵猫好可爱耶!” “我没有灵猫唉,但我的兔子也好可爱,秦师兄你要不要看看?” “这位师妹,你说的兔子是正经兔子吗?可以给我看看吗?” “秦师兄,这灵猫能给我摸摸吗?如果不行的话,你能让我摸摸吗?” …… 十三听着耳畔传来的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脸上带着虚假的微笑平静的穿过了人潮。 他养了一只灵猫的事情,现在几乎整个宗门都知道了,不少女修士其实都是奔着小白来的。 毕竟,十三很早之前的那句“女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至今还在宗门内广为流传,被众多同门师兄弟们调侃为:秦氏无敌剑道。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剑谱第一页,先斩心上人;斩断痴情魂,千界自纵横;情劫不沾身,登仙不做人—— 真·秦氏太上忘情剑谱! “别看啦,秦师弟注定是你们得不到的男人,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如看看师兄我啊!我与秦师弟不一样,我怀中抱师妹,修行快一倍!” 十三走后,一个师兄看着还在一直盯着他背影看的师妹们,出言调侃道。 有天赋真的就可以为所欲为呗? 明明长的那么丑,偏偏还有那么多师妹愿意贴上去。之前舞剑峰的问莲师妹就不说了,现在秦师弟不知道又从哪又拐了一只灵猫回来! 这灵猫也是,你说你生的这么好看的模样,怎么偏偏就选了个这么丑的主人呢? 哎,没想到,现在不光世风日下,连喵风也日下啊…… “嘁…” 听了那师兄的话,众师妹们集体转头嘁了一声。 “你有剑心通明吗?” 一人问道。 “你是核心弟子吗?” 另一个师妹随意的扫了他一眼。 “你有灵猫吗?” “什么?都没有?” “那你还想抱师妹?你抱个屁的师妹!” 那师兄涨红了脸。 “粗鄙!肤浅!师兄我所追求的,可是至死不渝的爱情!” 众女修士翻了个白眼,没有再去搭理他,但这种无声的嘲讽却更加的致命… “师傅啊,这和你教我的不一样,它不一样啊!” 师兄望着远去的漂亮师妹们,一时间道心都快崩了。 自己如今已经四十岁了啊,可是到现在,竟然还没拉过女修士的手啊! 修行,太难了,太难了! …… 甩开众人,十三一路来到洗剑峰。 来之前,他已经通过传讯符知道了事情的大致情况。 和十三猜测的差不多,不过是有人想借着他的名声成就自己罢了。 这种情况其实早就在十三的意料之中,而且,极有可能这些前来“挑战”的剑修中,就藏着剑谷的修士。 眼下有剑谷在背后推波助澜,消息传递的覆盖面要比散修不知道高了多少,无双剑宗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有不少玄门剑客前来拜山,扬言要挑战十三这个“剑道天下第二”的天才。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帮人越聚越多,搞的无双剑宗这段时间显得有些乌烟瘴气。 而且,就在刚才,十三回宗的消息已经在宗门内传开,不少有心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对此,十三只是给方有崖发了一个传讯符。 “晾着。” 内容就两个字,简明扼要,而后,十三便压根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这些人中,肯定有剑谷安插的修士,十三想要妥善的解决这件事情,自然不可能顺着对方的思路去做。 回到自己的住处,十三推开自己屋舍的门,便看到他的那位新道童小江正在帮他擦拭屋子。 “秦师兄,您回来了。” 听到开门声,小江回头望去,待看到是十三之后,连忙停下手中的活对他恭敬的作揖。 十三冲他“微微一笑”,扫了一眼被擦的一尘不染的简约小屋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 小江有些腼腆的挠了挠头。 “秦师兄您太客气了,我看您房间的门没关,就顺便进来给您收拾了一下。知道您爱喝茶,这次的茶叶我已经给您放在那边的架子上了。” “嗯,有劳了。” 十三说着,顺手将茶壶拿了过来,挂在了吊炉上。 没有脱凡境还是有些麻烦,等自己点燃了心火,随手就能把这水给煮开咯。 “你今年多大了?” 煮茶的功夫,十三看着宗门给自己新配的这个的道童随口问道。 “回秦师兄的话,我今年十三了。” “十三?” 十三的手指敲了敲案几。 倒是挺有缘分。 “后面就打算一直做个道童?” 小江一愣,大概没想到十三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做道童比在村子里赚的钱要多不少,我打算再做几年,等我攒下一些银钱,就听我爹娘的话,娶上一门亲事,也算给我们江家传宗接代了。” 小江说着,脸上微微泛红,大概是不太好意思。 “你在玄门里当道童,就没想过也去做一个修士吗?” “嗐…” 小江闻言笑了笑,却带着些许苦涩和牵强。 “我爹娘祖祖辈辈都只是个种地的,我自己也不过资质平平,仙门这种地方,哪里是我这种人能进的去的。” 说到此处,他低着头,双手垂在两边。 “咕嘟咕嘟…” 吊炉里的水已经煮开,升腾着白色的雾气。 十三翻过一枚瓷杯,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小江的面前。 “尝尝。” 小江闻言,微微退后半步,连忙摆了摆手。 “这是给秦师兄的,宗门有宗门的规矩,小江不敢逾越。” “尝尝。” 十三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对着那杯灵茶努了努嘴。 “这…” 小江看着十三,一时间踌躇在了那里。 他到不是真的有多想喝这杯茶,但又怕自己不喝拂了十三的面子。用他娘亲的话来说,在仙门里做事,千万不敢去忤逆仙师们的意愿。钱挣多挣少的不说,先要保住好自己的小命才是根本。 毕竟,就算无双剑宗的弟子真因为什么事情处罚了道童,甚至杀死了道童,也绝对不会有人会说什么,更不会有人去伸张正义。 诚然,玄门不是魔道,怎么说也算是正派宗门,弟子中少有性格极端之人。 但即使如此,刻在千界每一个人族心底的仙凡有别,依然是如天堑一般的阶级。 看着十三平静的眼神,思来想去,小江还是端起了那杯茶。 一口灵茶下肚,小江的眼神一亮。 该说不说,长这么大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灵茶。 “如何?” “好…好喝,从来没喝过的好喝!谢过秦师兄。” 小江对十三拱了拱手。 “现在,我再问你一次,想做一个修士吗?” 小江听罢,愣愣的看着十三,张着嘴,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一个十三岁的,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少年,纵使在玄门中做道童,也从没有想过,没奢求过,有朝一日,说书人口中的仙缘能真的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不想?” 见小江半晌没有吱声,十三抿了口茶道。 “想!我想!” 小江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那颤抖的不受控制的双手都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激动和澎湃。 十三点点头,从纳戒中取出一本手札,推到了小江的面前。 那是一卷玄门功法,至于来自哪个倒霉蛋的手里十三已经记不清了。小江现在并没有观想异象,玉简之流他根本看不了。 “这是一本玄门的修行法。” 十三指了指手札。 “修行本身,从来都不分出生。而且,修行之路,也从来都不是只争一朝一夕,你要知道,即使在个大宗门里,大器晚成者也不在少数。” “功法!” 小江惊呼了一声。 “可…可是,秦师兄你为什么要…要……” 小江有些手足无措,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看向那卷手札,而是眼神复杂的看着十三。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贪图的东西。 “为什么?” 十三闻言,微微昂起下巴。 思考了片刻,他轻轻开口。 “没有为什么。” “在我最弱小的时候,有一个姓江的老人帮了我一把,没有他,可能我早死了。现在,我也帮了你一把,就这么简单。” 说完,十三看着小江微微“笑了笑”。 小江矗立半晌,随后郑重的跪在地上,对十三躬身一拜。 “江问水,拜谢秦君行秦师兄大恩!” 一卷功法,便是仙与凡的根本区别。 一拜之后,小江抬起头凝望十三。 “敢问秦师兄,您说的那位姓江的老人,他叫什么名字?” “他啊……” 十三摸了摸下巴。 “江如蓝。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如蓝。” “江如蓝!” 江问水喃喃道。 …… 小江走了,毕竟他现在的身份还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道童,还有很多的琐事需要他去做。但今天,十三已经给他推开了生命中的另外一扇门。 亦如当初,江如蓝老院长为他推开了活下去的生命之门。 …… “笃笃笃”。 江问水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十三正在闭目参悟着七妙圣火诀,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进。” 十三话音刚落,张胖子便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你还有闲心安安静静的坐在这打坐?” 张胖子诧异的看着盘膝而坐的十三。 “你知不知道,试剑园那边现在都闹翻天了,整整三百多个剑修,都在嚷嚷着要你过去露个面。” 十三睁开眼睛瞥了张胖子一眼。 “那又如何?” “呃……” 张胖子被十三的话一噎。 “一群毫不相干的人,来了我无双剑宗,就嚷嚷着要找我比斗?我是他爹吗?就一定顺着他们的意思?” “再晾他们一段时间,这期间,不管他们说什么,说的有多难听都不用理会。三天之后,我会让方师兄替我转告他们,我没有义务陪他们打着玩,他们不是想踩着我的名声成就自己吗?可以。让他们自己先选个代表出来跟我打,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来我这蹭个热度…” 张胖子听完点了点头。 他来这里,其实就是单纯的担心十三,顺便把目前情况都告诉他。 也是怕十三迫于外面的压力自己先乱了分寸。现在见他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并且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下也就放心了。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蹭热度?那是什么东西?” 十三摆了摆手。 “没什么…若是没有别的事,待会我就去静室闭关了。” 比起那些无谓的比斗,十三还是更愿意花时间去提升自己的实力。 “得,我算是看出来了,我这纯粹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 “对了。” 张胖子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笑容猥琐的凑到十三旁边。 “跟哥哥说说,第五流霞把你留在青莲剑宗为了啥事啊?你们俩个有没有……嘿嘿嘿嘿!你能不能有机会把这个青莲剑宗的小长老给拿下啊?” 张胖子的眼里充满了对八卦的热爱和执着。 十三抬眸瞟了张胖子一眼,又再度的阖上了双目。 这死胖子什么都好,就是那张嘴是真的贱,这话要是被青莲剑宗的人听到,横竖不得扒他一层皮才怪! “没做什么,就是青莲剑宗的掌门觉得我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修炼奇才,想邀请我去青莲剑宗修行,为以后维护千界的和平做准备。” 十三随口胡诌着。 张胖子闻言,翻了个白眼。 “我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要说青莲剑宗看上十三的资质,这倒还真有可能,毕竟剑心通明可是玄门最顶尖的天赋之一。但十三这话,一听就是在瞎扯。还维护千界的和平…你怎么不说你要千秋万代一统万族呢? 第111章 针对 从白天等到黑夜,从黑夜熬到黎明,但自十三回到无双剑宗后,便再也没有露过头。 这种行为无疑让滞留在无双剑宗内的外宗剑修们分外不爽,各种冷嘲热讽也是随之而来,对此,不少无双剑宗的弟子们也觉得有些憋屈。 剑修一道,自当一往无前,为何面对如此羞辱,这秦师弟还能如此沉住气?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这次的阵仗太大,所以他怯了? 也不能怪有人会这么想,这次前来无双剑宗拜山的年轻剑客中,有不少都是成名数年的剑道天才。 奕剑阁的李素问,玄骨门的林东来,白龙口映月城张家的张季怀,甚至还有太玄门道子吕惊飞的小师弟陆有道等等等等。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秦君行,没有万分的把握,还真不好贸然前往试剑园。 …… “你们无双剑宗的这位大天才,回剑宗后已经两天了?到现在竟然连个面都不露,还真是好大的架子呢,呵…” 自从十三回到无双剑宗的消息被传开之后,这些人便一直守在试剑园。结果没成想,这么长时间过去,主角连个脸都没露一下,仿佛完全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一般。 “这便是无双剑宗的待客之道?如此傲慢,还敢言第五长老之下剑道天赋第一人?呵呵…依我看啊,就是个笑话罢了。” “就是,什么沽名钓誉的东西!” “难怪最近一直都在传,无双剑宗撑不了多久了。能培养出这种毫无礼数的弟子,这种宗门解散了也罢!” 正当众人儿都在阴阳怪气的数落着十三的时候,人群中,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开口便将矛头对准了整个无双剑宗。 此人话罢,一直闭目坐在一旁不远处的方有崖猛的睁开双眼。 “这位道友,这话说的有些太失礼了?” 他皱着眉,一脸不悦的看向说话之人。 虽然此前十三已经跟他打过了招呼,但面对如此刻薄的抨击,方有崖还是忍不住出言警告道。 “失礼?你跟我谈失礼?他秦君行回来这么长时间,一直龟缩着不出来,甚至连句话都没有,摆明了没把我们放在心上,到底谁更失礼?” 来人斜睨着方有崖,嘴上阴阳怪气的嘲讽着。 “去你妈的,你是哪来的狗东西!” 那人刚说完,张胖子直接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骂了起来。 “你心里的那点龌龊心思在座的人里面谁不知道?再说了,我秦师弟是你亲爹吗?非得顺着你的心思来?不乐意?不乐意你可以滚回去!” 他可不像方有崖那般有素养,张嘴就是口吐芬芳。 “你!你简直粗俗至极!哼……这就是无双剑宗吗?看来是真的要走到末路了。” 那人回怼了一句,心中却暗自得意。 他此次唯一的目的,就是引起无双剑宗和外界的矛盾,降低无双剑宗在众人心中的好感度,张胖子此举,可谓是正中他下怀。 方有崖眯着眼盯着这个相貌二十出头的男子,作为前峰主的亲传弟子,这点眼力劲他自然是有的。 微微抬手,方有崖打断了张胖子的即将骂出口的脏话。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你问我的名字?哼,在下不过一介无名小卒罢了,看不惯他秦君行的行径才仗义执言,哪有胆子在贵宗面前提尊姓大名,呵……” 那男子翻着白眼瞥了一眼方有崖,嘴里不停的嘲讽着,而其他人也没有吱声,反正有人带头给洗剑峰的人施压,自己全当看个乐呵,否则,一直干等着还真挺无聊的。 “无名小卒?” 方有崖冷笑了一声。 “那听阁下的意思,你似乎并没有跟我师弟切磋的打算,是吗?” “我…我自然是有打算跟那姓秦的一较高下,只是……” “没有只是,我记住你了,跟秦师弟比剑是吗?行,就算你一个。” 方有崖饱含深意的看了那人一眼。 “诸位,我秦师弟此次回宗,在半路遇到了袭杀,眼下正在闭关疗伤。但我师弟说了,三日之后,必定给诸位一个交代。只不过,想跟他比剑可以,但是诸位还是先好好想想,到底该选谁出来跟他比。” “什么?” 方有崖的话音刚落,现场一片哗然。 “听你的意思,那姓秦的并不打算跟我们一一较量?” “这算什么?如此行径,如何让我等服气?” “就是!没有败尽天下剑客的胆子,也敢妄称第五长老之下的第一人?” 试剑园中的喧闹声越来越重,但如果仔细观察,那些真正成名已久的剑客却并没有过多的发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微微蹙着眉头。 “呵呵,诸位看到了,枯等了两天,现在原形毕露了!我敢说,这绝对是无双剑宗故意为之的,目的就是想挑起我们这些挑战之人的内部矛盾!” 方才出言嘲讽的那男子再次站起身将矛头又一次指向了整个无双剑宗。 “连名字都不敢说的鼠辈,快闭上你这张臭嘴!” 张胖子直接冲他吐了口口水。 “我倒是觉得,这位道友所言很有道理。” 另一个人听罢,也站起身看向方有崖。 “当初第五流霞在真理之门内败尽天下剑客,我等自然是心服口服的,但眼下贵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这里这么多人,连挑战的资格都没有不成?” 方有崖将目光投了过去。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万仞山,赵千途。” “原来是万仞山的道友。” 方有崖拱了拱手。 “那如果我说,明天开始,我打算带整个洗剑峰的师兄弟去你万仞山挑战阁下,你又打算如何对待?” “嗯?” 那人闻言,微微一愣。 “我…我又没说自己是第五长老之下的剑道第一。” “那敢问阁下,你几时又听到我秦师弟亲口说过这种话?” 方有崖的目光分外的锐利,早在传讯符里,他就已经跟十三通好了气。 想要处理好这件事情,分化对方阵营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务必要在众人面前把这件事情的真相澄清。当然了,不管无双剑宗怎么说,来人都有可能不信,或者依然会有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偷换概念,所以,比澄清更重要的,就是十三三日之后要做的。 那就是—— 血腥的杀戮! 必须用这群人中某些修士的命,来清楚的告诉对方,自己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来碰瓷一下的老好人。只有这样,事实才会被更多人接受。 即使依然有人不认可所谓的真相,后面就算还有人想来踩着十三成就自己的名声,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到底能不能活着走出无双剑宗。 “呵,现在又说自己没有说过,无双剑宗的弟子,都是如此不堪吗?” 不出意外,那人一定是剑谷安插进来的探子,方有崖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那秦师弟从来都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平日在宗门里也都是与人为善。他从来也没有说过传言中的那种话。” “我想,诸位都是睿智之人,若真的想来我无双剑宗交流切磋,方某自然欢迎之至,但若诸位执意要做他人手中的“刀”,或是想借我师弟现在的名声来成就自己,那还是请各位,赶紧想想到底选谁来跟我师弟比斗。” 方有崖说完,便不再理会众人,直接带着洗剑峰的人离开了试剑园,只留下那些外宗的修士还在那里不满的叫嚣,以及一些无双剑宗其他峰跑来看热闹的弟子。 …… 静室之中,十三眼观鼻,鼻观心,以神念探查着地火之精的动向。 经过这段时间以来十三日夜不停的以灵气剑元淬炼,地火之精明显比刚入体的时候显得更加的柔和。 原本那升腾的赤焰之中多了一缕淡淡的金色,来自地脉的杂质也在不断的被剔除出去。 得益于太虚剑气的的功效,十三的的剑元对地火的淬炼明显要比寻常的真元快的多,眼下已经勉强达到了可以作为七妙圣火诀媒介的门槛,也就是功法中所谓的七妙火种。 以剑元完全包裹着这缕地火之精,一阵华光过后,火种被一分为七,接下来,十三便是要控制着这七道火种,分别埋入自己的五脏、丹田、乃至正经当中。 “嗤嗤…” 像是烧红的铁块落入寒冷的冰水,当那缕七妙火种下沉的那一刻,十三整个丹田灵海瞬间沸腾了起来。 这是七妙圣火诀的第一步,也是最简单和最安全的一步。 将七妙火种埋在丹田灵海之下,在破境之时,这缕火种因为收到了真元的滋养,可以作为一种特殊的“燃料”来辅助修士冲关。这也是当时十三选择这门秘术的原因。 在那卷手札上清楚的写道,当修士冲击修身境玄关之时,丹田灵海和经脉中的火种可助修士一臂之力。 虽然这种助力很微小,但对于第三道玄关来说,任何一股助力都是不能放弃的。 真元不同于雾状的灵气,在十三的认知中,它有点类似于一种特殊的“等离子体”。 随着火种的不断下沉,灵海之上也慢慢归于平静,在十三的神念视角下,就像一片澄净的湛蓝中镶嵌了一缕金红。 接下来,便是在正经中种下火种。 这个步骤,就与刚才的感觉有着天壤之别了。 当火种落入正经的一刹那,十三感觉整个人都要被烧起来了一般。 那火种的烈焰随着川流不息的真元开始在身体内疯狂窜动,像是火苗进入了燃气管道中一般,几息之后,十三的肉身上开始腾起赤金色的烈焰,顷刻之间就将他的衣服焚成了虚无。 “喵!” 正趴在他肩膀上的小白猛地窜了出去,诡异的是,那温度极高的七妙火种却没有给它的毛发带来一丝一毫的损伤。 小白的身子轻盈的落到一旁,而后就趴在十三的不远处,一双湛蓝色的眸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一丝不挂的十三。 灵海奔腾,十三运转洞明通幽诀,周身剑元席卷之下,总算压制住了这缕种在正经中的火种。 “滋滋…” 待火种稳定下来之后,不时的在十三的经脉中发出滋滋的响声。至此开始,一直到十三突破脱凡境,这缕火种都会不断淬炼着十三的剑元,这便是七妙圣火诀的最核心优势,能够再一次的凝练真元,提升真元的杀伐之力。 处理完最初的两道火种,剩下的,就是五脏的。 十三集中着所有的神念,将一缕火种落入心口。 痛! 一种真正意义上的“钻心”的剧痛席卷了十三的全身,如果不是有真元护住五脏,寻常的凡人瞬间就会被这缕火种焚成一堆骨灰。 果然,修行的每一步对于修士而言都是一种生与死的抉择。 想要得到更强大的力量与底蕴,就必须承受寻常修士所不能承受的摧残。 好在,十三对于疼痛的忍耐程度要远远高于寻常的修士。 毕竟,他这一路修行所经历的事情,如果没有银色流光不断的回溯着他的肉身,仔细算算,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给了他心窝子一刀的凌飞、跳伞还给他补刀的某位不知名的道姑、已经被切片的夜枭、龙津海域反杀柳庭越的手下……就连他自己,每次稍微超负荷的释放神骨的神力,都会弄的自己异常的狼狈,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对于痛处的承受能力要远远超过寻常的修士。 …… 时间匆匆而过,十三再睁眼时,已经是翌日的清晨。 清风拂过十三的脸庞,掀起鬓边的缕缕发丝,时下快要入夏,这风中已带着些许的暖意。 小白跳到十三的头顶,弓着身子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望向天边的红霞。 灵吹正好,阳光正好,少年正好。 这么美好的早晨,用来杀杀人可再适合不过了。 十三捏碎了一枚传讯符,目光中闪过一缕杀机。 …… “今天已经是那姓秦的回宗的第三天了,按照之前那个洗剑峰弟子的说法,今天那姓秦的一定会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倒要看看,他打算怎么把他吹嘘的话给承下来。” “诸位听我一言,待会,不管无双剑宗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们就按照我们自己的想法做就好了。想让我们先内斗然后选出人来和他比,他到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试剑园里,之前那个阴阳怪气的男子又跳了出来。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要我怎么做?” 那人说完,试剑园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第112章 剑如虹 “来了!” 闻声,众人的目光皆是一凝,顷刻间便投在了站在试剑园门口的身影上。 十三目光淡然的扫了一圈众人,然后重新将目光锁定在此前一直针对无双剑宗的那个男子身上。 “听我师兄说,你自称无名小卒?” 十三目光森然的看着他,恐怖的杀气丝毫没有保留,如狂潮一般不断的宣泄,先发制人的横压过去。 “此子好重的杀意!” 有人惊呼,仅一瞬间,在场的三百多剑客中,不少人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显然,他们都已经察觉到,对方好像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 “不,那不仅仅是杀意,而且还是极其纯粹的剑意。” 人群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吕惊飞的小师弟陆有道眯着眼看向十三。 “虽然不想承认,这千界修剑者不计其数,但剑意能如此纯粹的人,确实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单凭这一点,足以说明这秦君行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陆有道身侧,映月城张家的张季怀也点头附和,目光中燃起了浓烈而炙热的战意。 作为东土年轻一辈中素有名望的玄门剑修,他们彼此之间其实都还算熟悉,有些人甚至曾经以同境界交过手,结果也是互有胜负。因此,除了那个千界公认的剑道天赋第一人第五流霞,他们之间也不存在谁真的服气谁。 当然了,他们虽然实力都不俗,但其实大多数的人都不是真正的圣地修士。比起吕惊飞之流,多少还是差了点意思。但这却并不影响他们对这个突然间跳出来的剑心通明的秦君行抱有浓烈的战意。 十三没有去理会他们说的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一直挑事的男子。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将矛头指向我无双剑宗,挑起众人与我剑宗的矛盾,煽动在场之人的情绪,就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有命活着回剑谷?” “什么剑谷?” 那人闻言,眼神微变,但总的来说还算沉得住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论你怎么狡辩,你将我等晾在这里三天都是不争的事实。怎么,听你的意思,你们无双剑宗还想把我的命留在这不成?这就是你们无双剑宗的待客之道?” 他大袖一挥。 “诸位看到了,这便是无双剑宗培养出来的“天才”,嚣张跋扈,毫无气度,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莽夫!” 十三面无表情,看向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脱凡都没到的修为,是赵琼给了你在我剑宗撒野的底气?” 看着对方的眼神,那人目光一变,心中没来由的涌上一股不安。 “什么赵琼?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十三没有再理会他,而是一步一步逼向了这位“无名小卒”,每走一步,周身的杀意就更胜一分。 他的修为波动只有修身境,但那股笼罩在试剑园的强大气场,却让人群不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 说到底,他们都只是年轻一辈的剑修,虽然玄门的修士多是剑胆纵横之辈,但又有几人是如焚隐那般杀人盈野的狠角色? “你…你想干什么?” 那人忍不住微微向后撤了半步,但好像又觉得自己这般露怯会失了气势,于是便强做镇定的定住了身形,指着十三冷冷道。 “我要见你们峰主!” 十三微微摇了摇头。 “你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一件事。” “对于我而言,你承不承认自己是剑谷的人都不重要。至于见我们峰主……” 十三“冷笑一声”。 “你也配?” 下一秒,他突然暴起发难! 化虹术在试剑园中留下一道残影,众人只看到一抹黑色的剑光在空中一闪而没,没有声音,亦没有剑气,下一秒,十三停住身形,守一剑已然归窍,仿佛从来没有出鞘过一般。 身后,那人还保持着抬着手指的模样,而后—— 他的颈部悄然之间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随即,一颗好大的头颅从颈部滑落,滚到了一旁,滚烫鲜红的热血从他的身躯内冲天而起,仿佛绽放的诡异烟花,带着摄人心魄的刺目色彩溅到了不少人的脸上和眼中。 “好快的剑!” “好特殊的剑技…” “真…真就直接杀了……” 如果说,方才十三身上磅礴的杀气只是让众人吃惊,毕竟那是杀气,也是纯粹的剑意。但现在,十三的做法,则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深深的忌惮! 这是真正的杀人眼都不眨一下的狠人啊。 “秦道友,你这么做,似乎有些过了…大家毕竟都是玄门的……” 一直没说话的玄骨门的林东来盯着十三,皱着眉眉头开口,但话还没说完,便被十三直接了当的打断。 “我杀宗门宿敌,你有意见?” 十三冰冷的眸子投了过去,右手上,杀人却滴血未沾的守一剑散发着黑色的幽光。 “你凭什么说他是……” 林东来还想说什么,十三一记剑光从那人的尸体上斩下一节手指,然后极其熟练的打开纳戒,找到了一枚身份牌丢在了林东来的脚边。 “这……” “我认得,这确实是剑谷的身份牌。” “但是他是怎么区分的呢?就不怕杀错人吗?” “不是…难道就没人觉得他杀人越货的动作如此娴熟吗?” 有人皱着眉,虽然此前就猜想过这人可能是在挑唆,但猜想和事实毕竟是不同的。任谁也不想被当枪使。 林东来低头看着脚边的身份牌,手指不自觉的攥紧。 “姓秦的,你好像有点太过目中无人了…” 对方的行为,明摆着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十三没有理会他,眼下,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掌握了试剑园的氛围,自然不会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诸位。” 十三扫视了一遍在场的年轻剑客。 他必须承认,这些人中,有不少人的身上都散发着很强的真元波动,亦或者是浓重的剑意,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剑道中的天才少年。真要一个一个打下去,他必定会暴露很多东西,那就不是他想看到的了。因此,他必须跳出剑谷给他铺设的陷阱,以另一种方式定风波。 “在下秦君行。此前确实因为要调养伤势,所以怠慢了各位。我知道诸位的来意,但我要说的是,那不过是一枚留影石和剑谷随意捏造的一句谣言,其目的,我想各位也都能猜得到。” “关于什么天下第二,在秦某看来,不过无稽之谈。秦某虽然也用剑,但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剑客,这一点,我也曾经和第五流霞说过。” “你什么意思?” 林东来听到这,直接打断了十三的话,十三对他熟视无睹的态度,已经完全激怒了他。 十三瞥了他一眼。 通过林东来身上的真元波动来看,如果他没有隐藏修为,差不多是脱凡境第二火的样子。但他的年纪,要比张胖子小不少。按天赋来看,应该比张胖子高出不少。 “诸位所求的,乃是自己心中一直追寻的剑道。秦某则不同,在我看来,剑只是器,与刀枪并无任何区别,剑术也不过是用来杀人的术,仅此而已。道本不同,又何来什么剑道天下第二之说?” 十三负手正站在人群,面对三百多位剑修,波澜不惊的侃侃而谈。 “你敢亵渎剑道?” 林东来豁然起身。 “亵渎?” 十三的目光一冷。 “我与第五流霞说过同样的话,她都没有意见,怎么到你这就成了亵渎?还是你觉得,你自己的想法,就能代表天下剑道?” “我!……” 林东来一噎,恼羞成怒。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该不会,你是怕输,所以故意如此?” 十三压根没有理他的意思,将目光看向李素问和陆有道几人。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信与不信全在各位,这场闹剧,到这里差不多也该落幕了。” “不行!” 十三的话音刚落,林东来再一次站出来反驳。 他目光冷冽的盯着十三。 “我等在此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你一句话就想让我们离开?架子未免太大了点?” “就是!” “不管你说一千道一万,既然你修了剑,那就手底下见真章,你该不会真的怯战了?还是无双剑宗的天才弟子呢,就只会嘴上功夫吗?” 纵然十三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的清清楚楚,但那些想借着他的名声成就自己的年轻剑客们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他。 你不是不想打吗?你不想打,我就拿宗门大义来压你。我又不是剑谷的人,你总不能把我们都杀了? “看到了,我辈玄门修士,从来不玩嘴上功夫。不管那话是你说的,还是别人说的,既然你因此出了名,自然要承受它带来的因果。” 林东来冷笑的看着他。 几次被十三拂了面子,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自己都不想放过这个狂妄的少年。 十三淡漠的看了一眼这些跟着林东来附和的人,来之前,他早就已经猜到这种情况必定会发生。 就像前世那些喜欢蹭热度的网红们,他们在乎的根本不是事情的真假,也不是是非的对错,他们真正在乎的,仅仅只是自己的既得利益。 将目光重新聚焦在林东来的脸上,十三的目光中绽放出一缕极具压迫感的杀机,亦如他此前一剑斩掉剑谷修士头颅时的样子。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不知道为何,刚才还喧嚣的众人突然间变得有些沉寂,因为此时的十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极其强烈的危险气息。 林东来的眼皮不受控制的微微跳了跳。随着对方步伐的逼近,恍惚之间,他好像在十三的身后看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 “你就这么想和我打一场?” 十三几乎贴着林东来的脸,目光中的杀机恍如实质。 林东来余光扫了一眼周围,此时,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俩,也都看着他要怎么回答。 这个秦君行修为明显比他低上很多,但不知为何,他身上的压迫感却如此的沉重。 “不错,我等来此的根本目的,就是想看看你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二到底有几斤几两。” 事到如今,林东来还是想把自己放在“众人”的立场上。 “是想踩着我来抬高自己的声望,直接点,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十三说完,从纳戒中拿出一枚黑色的令牌。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不是剑客,对我来说,剑术就是杀人的术。既然你这么想踩着我来提升自己的名望,一直对我咄咄相逼,行,我成全你。这是湘北坊市金玉楼的死斗令牌。” 十三扬了扬手中的黑色牌子,这牌子的一面雕着一个身穿黑袍的阴官,另一面,则是一只浴火涅盘的凤凰。 这是他入静室之前委托方有崖去湘北坊市购买的。持此令牌的人,可与他人在金玉楼花重金特质的封闭式决斗场一战了解所有恩怨。 “嘶!” “这…这会不会有些太过了些……” 十三的死斗令牌一亮出来,便引的众人一片哗然。 谁都没想到,这个无双剑宗的弟子竟然这么狠,要知道,去了死斗场,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那将不再是一场切磋,而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殊死搏杀! 试剑园远处,新任洗剑峰峰主韩云尚见到十三手中的死斗令牌,微微蹙眉看向方有崖。 “秦君行此举,会不会太冒失了些?” 方有崖也是表情凝重。 “我也不好说。此前我已经多次劝过秦师弟了,但他执意如此。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像是个冒进的人,既然敢这么做,想来应该是有些把握的?” 说到这里,方有崖的语气也不是很确定。 毕竟,虽然十三天赋异禀,且他已经知道了十三所修习的太虚剑气根脚极为不凡,但那林东来的修为明显高出他不少,作为成名有些年头的年轻剑客,对方的实力也肯定远超寻常修士。 “但是秦师弟此前再三叮嘱我,这件事由他一手处理。” 未了,方有崖又补了一句。 韩云尚闻言,目光有些纠结。 虽然自打这些年轻剑客们来拜山后,无双剑宗的高层们因为对方都是小辈的原因一直没有出面干预,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放任不管了。那可是无双剑宗眼下天赋最好的弟子,作为峰主,他不能让其有任何的闪失,进金玉楼的死斗场,此举确实太不稳妥了。 “这…” 林都来本人看到十三拿出的那枚黑色令牌后整个人也是微微一惊。 他明明只有修身境,为什么敢提出如此要求? “我等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 “都到这个份上了,虚伪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十三再次打断了林东来的话。 “我现在只问你一句,敢战否?” 试剑园的气氛在这一刻仿佛压抑到了极点,林东来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微微抖了一下。 半晌之后,有人突然开口。 “林道友,跟他打!” “就是,他一个脱凡境都没有的修士,凭什么如此嚣张!” “不是我说,你该不会,真的怕了?” 有人阴恻恻的拱着火,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有陆有道等人对视了一眼,发现事情已经脱离了最初的节奏。 他们此行确实只是单纯想要和这个无双剑宗的天才弟子切磋一番,毕竟剑心通明的剑修自古以来就极少。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些人中有不少人的目的并不纯粹,但事情演变到这一步,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十三已经把这场闹剧的性质完全转变了。 他把所有的话全部挑明在桌面上,直接揭露了众人心底的小心思。然后再以一个被动的角色主动出击此前一直咄咄逼人的一方。这样做,哪怕最后他真的把林东来给杀了,就是玄骨门也没有任何理由为林东来讨说法。 而且,经此一役,十三的原话定然会被这些修士传出去,而他本人,也不会再被谁质疑,更不会有谁再轻易的来挑战他。 化被动为主动,确实打了一手好牌。 但前提是,他能赢。 要知道,死斗可不同于剑道切磋。 切磋大多数时候为了相对的公平,修为高的一方会压制部分修为,但去了死斗场,那就是真正的生死之战,他倒是真的敢! 林东来听着耳畔传来的喧嚣声,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他已经成了对方想要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微微眯起双眼,林东来心下发狠,他看向十三的目光也逐渐变得阴沉可怖。 原本,他并没有杀死对方的念头。诚然,他确实很不爽十三的态度,也确实想借着十三现在的名气来进一步抬高自己的声望,但现在,事情急转之下,自己反而被逼到了角落。 如果不接下这场比斗,他的名声就全毁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 林东来冷冷的看着十三,半晌后,直接抽走了十三手中的黑色令牌! 第113章 势 无双剑宗剑心通明的剑道天才,厮杀玄骨门的长老亲传。 修身境莫敌境的秦君行,对战脱凡境点燃了第二火的林东来,而且,这林东来在脱凡境的时候,同样达到莫敌境的修为。此消息一出,立刻就在东土年轻一辈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如果不算修身境的通神境界,十三此举,可谓是越了一个大境界后的两个小境界去战斗,而且还是最为惨烈的生死厮杀! 与现在的无双剑宗一样,玄骨门也是东土老字号的一流宗门,虽然巅峰时期比起无双剑宗确实多有不如,但这么些年的发展,其势力也不容小觑。 作为长老的亲传弟子,林东来虽然不具备什么特殊的天赋,但他的一手剑法,也很有些门道,颇有点大巧若拙的味道。 在传闻中,他已经快要摸到剑意的第二个门槛——入微境,其剑诀的杀力,远非寻常心开级剑意的修士可以比拟的。 此次,两人赌上自己的性命,于湘北金玉楼的死斗场展开生死搏杀,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三日后的午时,你会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从十三的手中拿过令牌,林东来的双眼因为激动而微微充血。 他目光阴沉的看着十三,嘴角却勾起一丝冷笑。 虽然不太明白十三为何会如此冒失而偏激的选择与自己生死搏杀,而不是以更稳妥的方式同境切磋比斗,但既然已经接下挑战,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自己要赢!只有赢的一方,才能活着走出金玉楼的死斗场。 当然了,他从来没觉得这场比斗自己会输。 就在前不久,通过多年的打熬,他的剑意终于晋升到了入微的境界,这件事情目前除了他自己,只有他的师傅以及少数几个宗门里关系甚好的师兄弟才知晓,他秦君行才多大年纪?剑意能入门就不错了。 自己也不是山野散修,在修身境的时候,同样打通了两道玄关,如今更是点燃了脱凡境大境的第二火,他秦君行拿什么赢自己?单凭一个剑心通明吗?此前也没听说过剑心通明对战斗的杀力有什么加持啊。 面对林东来的挑衅,十三压根就没有理会他,直接从他的身侧越了过去。 “三日后见。”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没有转身的林东来暗暗攥紧了拳头。 事到如今,对方竟然好像依旧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算了…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正所谓天狂有雨人狂有祸,明年的这个季节,就是你秦君行的忌日! 众人自觉的让出一条道。 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再去提想与其切磋这种傻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离开了试剑园。但同时,这则消息却如雪花一般从无双剑宗飞出,短短半天的时间,就在不少宗门和势力间传遍开来。 “喵。” 回住处的路上,十三肩膀上的小白抬头看了看他,轻轻的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 揉了揉小白的脑瓜子,十三知道它能听得懂人言,自然也知晓刚才发生了什么。 “放心,一个林东来而已。” 做出这个决定,十三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眼下,沈既微已经去了焚隐的驻地,去找潭中意的晦气。一旦他成功的斩杀了潭中意,那除了他和他身后的人,以及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的衣长恨之外,想来应该没有人还会再留意到他的真实身份。 既然如此,那他干脆趁着这次机会,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纯粹的剑修。 反正柳庭越现在也已经把他给记恨上了,日后免不了要抽冷子来刺杀他。这一战之后,他会主动暴露一些实力,第一,是要让这一战看上去更加的合情合理,第二,也是打消柳庭越本人的猜忌。 毕竟,他的两个手下,不,应该说是三个手下死的不明不白的,鬼知道柳庭越会不会联想到什么。所以,与其让他瞎联想,还不如干脆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剑道天才,一个真正能够越级战斗的剑道天才。 这样,他在柳庭越的心中就有了一个“实力上限”,有了一个模糊的画像。作为试炼之地出来的弟子,他很清楚焚隐在每次行动之前,都会先去探查目标的实力。这么推断,下一次柳庭越对他的袭杀应该就能被控制在一个更加容易应付的范围内。 与其等着别人来探查,不如自己主动“暴露实力”。 待自己与柳庭越对上之后,在世人眼中,就会有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 自己与焚隐之间,或者说与焚隐的弟子之间有恩怨。 如此一来,就算有一天,衣长恨这颗定时炸弹爆了,她在背后搞小动作或是向外公布自己的身份,自己也有更多回旋的余地。 …… 一夜无话,十三睁开双眼,结束了一晚上的修行。 外界,这件事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 同境间争一个天赋高低的切磋比试,就算赢了也不过是搏一个好名声,抬高一下自己的声望。 但这种注定有一方会死亡的生死角斗则更令人血脉喷张。 这几天,湘北坊市可谓是热闹非凡。尤其是年轻的玄门弟子,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但凡手里没有什么特殊事情的,几乎是能赶来的都赶来了。 莫敌境主动提出要和点燃了第二火的修士殊死一战,这种事情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这秦君行,还真是够胆量啊,越级战斗,以下伐上,还跨了一个大境界,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依仗。” “可不是…这种事情,以前也只在极少数圣地的核心弟子身上听说过,虽然听说他天赋极佳,但没听说过剑心通明对战斗有什么特别的助力。” “什么够胆,不过就是一个莽夫罢了!要我说啊,他就是被人捧过了头,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有人闻言,面色不屑的撇了撇嘴。 面对这些身具特殊天赋或是异样体质的修士,更多的寻常修士其实心中是不平衡的。但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没有能力去改变。 但今天,他们似乎看到了剑心通明的天才将要被没有天赋的剑修斩于剑下,内心深处,其实多少还是有一些阴暗的爽快的。 “看那边,是陆有道来了。” “嗯,还有张季怀也在。” “你们说,陆有道来了,他师兄吕惊飞待会不会也到场?” 有人揣测道。 他身旁的朋友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吕惊飞可是如今的太玄道子,虽然年纪不大,但眼界已经超出我们许多了。” “也是…他确实……我靠!” 那人话刚说完一半,突然惊叫了一声。 “瞎嚷嚷什么,一惊一乍的。” 他朋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而后,整个人直接呆住了。 “第…第五流霞?” 人潮之中,一个少女简单的束着头发,一身麻衣,赤着双足,手中拿着一根竹杖,慢慢悠悠的向着金玉楼走来,正是那位名传东土的小长老第五流霞。 “她来这里做什么的?” 有人不解,但也有人突然回想起十三此前在无双剑宗时说过的话。 “在我看来,剑只是器,剑术也不过是用来杀人的术…我与第五流霞说过同样的话,她都没有意见…” 不是,他跟青莲剑宗的小长老第五流霞私交真就这么好的吗? 众人正想着,第五流霞已经走到了金玉楼门前。 “咦?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还没到吗?” 第五流霞抬头望向天空,眼下距离午时已经不远了,那林东来今儿个一早就已经到了,眼下正待在金玉楼的一间贵客厅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 她此次前来,其实是奉了掌门师兄万雪迎的命,来给十三送一枚青莲剑宗身份牌的。 这枚身份牌代表的既不是青莲剑宗的弟子身份,也不是什么客卿,而是可以看做被青莲剑宗认同的“好友”身份。 毕竟是能让壁琮气运增加的人,虽然十三拒绝了他的邀请,他也不知道十三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但万雪迎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先用这种不功利的方式让十三和青莲剑宗之间先产生羁绊再说。 至于战斗的输赢…… 其实万雪迎那天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第五流霞。 他在见十三之前,还传讯了自己一位至交好友。 那是一位真正的异士。 一个在相术和风水一道上有着极深造诣的奇人,闻名整个千界的相师——钟天笃。 毕竟事涉壁琮神剑和这一脉的气运,暗地里,他是一点都不敢马虎对待。 那天,钟天笃曾经在暗处远远的看过十三一眼。 这一眼,他看的不仅仅是十三的“相”,同时还看了十三的“气数”。 十三走后,没等万雪迎来找他,他就主动去找了万雪迎。 在万雪迎的记忆中,从来没见钟天笃的表情如此复杂过。 “此乃道不该生之骨相,可偏偏就活生生的站在那里。更是身负两道完全不同的气数。” 犹记当年他第一次看到第五流霞的时候,钟天笃也只是笑着说了一句“你剑宗或许有人能继往开来了。” 但看过十三之后,他的表情却说不出的诡异。 因为涉及到壁琮神剑,在万雪迎的一再追问下,钟天笃抬头望向天穹,思索了许久许久,终于还是皱着眉头多加了一句话。 “此子气数之中藏着大恐怖,尤其是最近几十年,千万别打他的主意…” 钟天笃说完,闪身就离开了大道青莲剑宗,三日之后,甚至直接对外宣布,自己百年之内都不会再出山了。 钟天笃的反常让身为青莲剑宗掌门的万雪迎都吃了一惊。 看来,自己猜的不错,他身上确实藏着巨大的秘密。也正是因为钟天笃的原因,万雪迎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让第五流霞来给他送去那枚代表了青莲剑宗至交的身份牌。 这种身份牌,跨越了两个大世下来,青莲剑宗送出去的也不过三百枚,这其中,十三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至于比斗的输赢? 万雪迎怎么可能会担心这个,开玩笑,钟天笃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当然了,这些事情他都没有跟第五流霞提过,只说自己很看好这个秦君行。 对此,第五流霞也只是微微嘟了嘟嘴,没有说话。 她能猜到自己的师兄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的,但是她也懒得去问,正好,她假装啥都不知道,万雪迎则假装不知道她假装不知道。 两人很有默契的心照不宣。 正想着。 另一头,十三一身黑色劲装从空中落下,身后还跟着方有崖等一行人。 一到场,便再次引来一阵骚动。 “这就是最近一直盛传的剑道天才?” “这长相…简直比留影石里还难看啊。” “有一说一,这张脸确实对不起剑心通明的天赋…” 虽然已经看过了留影石,但真见到正主的时候,众人还是免不了大失所望,尤其是不少别有用心的女修士。 “喂,张三。” 人群中,第五流霞突然喊了一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十三扭头看去。 “你怎么来了?” 第五流霞走上前来翻了个白眼。 “来跑个腿,给你送个东西,喏。” 说着,她把那枚由青海沉玉炼制的身份牌递给了十三。 “这是掌门师兄托我带给你的。” “嘶!” “什么情况这是?” 第五流霞的话瞬间就让周围炸开了锅。 她可是青莲剑宗的小长老啊,她口中的掌门师兄不用想也知道是这玄门圣地的当代宗主万雪迎,可是,万雪迎为什么会给这个无双剑宗的弟子送东西啊? 别说是这群吃瓜群众,就连十三身后,方有崖几人对视了一眼,也是目光呆滞。 “这是?” 十三把玩着这枚圆形的玉牌,入手比想象中的要沉不少,小小的一块玉牌起码有个十多斤的重量。 “青莲剑宗的身份牌,代表了青莲剑宗的至交,可以随意出入我剑宗除了核心弟子才能去地方。” “这…”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 没想到,架还没开打呢,秦君行这边就先拿下了这么重的一个筹码。 青莲剑宗来给他送这么一张身份牌,背后说明了什么? 第一,肯定是看好他的实力。毕竟,圣地没道理给死人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第二,他在青莲剑宗那边很有分量。 第三,这秦君行之前是真的没吹嘘,他和第五流霞,甚至和青莲剑宗是真的很熟啊。 “这样啊…” 十三点了点头,一脸淡定的将玉牌收入了纳戒。 “替我谢过万宗主,感谢万宗主对在下的赏识和好意。” “不是…谁能告诉我,上次我们走了之后,秦师弟在青莲剑宗到底都干了啥啊?” 十三身后,张胖子嘴张的能塞下一整颗鸡蛋了。 “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方有崖也是苦笑着摇摇头。 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师弟天赋异禀,将来肯定不是池中之物,但只是去了一趟青莲剑宗,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也确实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还有事吗?没什么事我就先进去了,毕竟林东来还在等着我呢。” 十三的语气平静,仿佛这场事关生死的搏杀对他来说不过是尔尔罢了。 但现在,众人对他的看法已经发生了改变,没有人再觉得他与林东来的这一场厮杀是心血来潮头脑一热的鲁莽。 第五流霞的到来,无形之中给他造就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势”。那是大道青莲剑宗屹立千界无数年积累下来的大势。 “去,我去升阳楼了,你出来之后可以来升阳楼找我,唔,顺便帮我付下钱,就算是这次我跑腿的费用了。” 第五流霞说完,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就走。 比起看别人比剑,还是升阳楼的鱼对她的吸引力更大一点。 “秦兄弟!” 第五流霞走后,十三刚准备进入金玉楼,便见金玉楼中,身为少当家的王金阳着一身华富缓步走了出来。 “秦兄弟,又见面了。” 十三心念一动,瞥了一眼第五流霞离开的方向,心中顿时了然。 “王兄。” 他冲王金阳拱了拱手。 “当日匆匆一别,都没来及跟秦兄弟把酒言欢,今天正巧,王某刚好在这里办点事,听金玉楼执事说你今天有一场生死斗,王某特地来给秦兄弟撑撑场面,呵呵。” 王金阳一脸和煦的笑容,但他的话,无疑又一次在人群中掀起波澜。 这个无双剑宗的弟子秦君行,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不光跟第五流霞这么熟稔就算了,为什么连白水泉城王家的小少爷也跟他称兄道弟啊? 这一刻,原本身份和长相都平平无奇的十三,突然间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无形之中,他身上的那股“势”因为王金阳的原因,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金玉楼内,站在某个窗口边上的林东来看着下面那道即将和他殊死搏杀的少年,突然感到一股深深的恐惧感。 这种恐惧感,来源于十三身份上的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化。 就好像一个原本你觉得了如指掌的对象,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其实他还有更多的东西潜藏在你看不到的阴暗面,你会忍不住的猜测,他到底还藏了哪些东西,以及,他如此强势的选择了这场生死决斗,又有哪些自己不知道的底牌。 用力的甩了甩头。 不战先怯,乃是搏杀大忌! 但是,虽然心里都很明白,可林东来的心头还是忍不住的怦怦跳动着。 …… 听着王金阳满嘴跑火车的鬼话,十三自然是不可能相信的。不用猜都知道,王金阳之前可能确实身在金玉楼里,也可能真的对这场比斗有些兴趣,想以决斗的结果来看看自己到底值不值得他深交。但肯定是做不到像现在这样当着这么多修士的面出来跟自己打招呼。 十三很清楚,自己之前在对方眼里,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王金阳肯定是看到了第五流霞之后,才突然改变了主意。 然后选择走出金玉楼,卖自己一个面子,送自己一个顺水人情。 这一点,十三的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话虽如此,但十三自然也不傻。 他冲王金阳点点头。 “那就多谢王兄抬举了。如今午时已到,我便先去了,等事后,我与王兄一道去升阳楼。” 王金阳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一分。 这秦君行看着年纪不大,但人情世故拿捏的却很有分寸。这第五流霞可不同于其他的修士,她只对自己有兴趣的人才有交集,平时还真不是这么好见的。 想了想,王金阳从纳戒中取出一把通体蓝色,泛着点点银光的秋水长剑。 “此剑名为“霜风”,下品宝器,乃是王某的一点小心意,祝秦兄弟旗开得胜。” 十三看了看王金阳,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宝器级别的剑器,他知道,这是王金阳开出的价码。通过他,试图深交第五流霞的筹码。 宝剑一出,又一次点燃了周围看客的情绪,无数道羡慕的和嫉妒的眼神落在十三的身上。 那可是真正的宝器,是无数年轻剑修梦寐以求的神剑! 虽然只是下品,但在不少三流宗门里,绝对是极其稀罕的宝贝,就更不要说散修了。单是这一口剑器,价值就不下千万灵石,根本就不是寻常修士买得起的。 王家不愧是千界第一富,出手是真大方啊。 “王兄太客气了,如此贵重之物,恕秦某不敢接受。倒是可以等此间事了,拿去给第五长老看看。” 十三这话说的很明白,自己不可能把第五流霞作为筹码,他也没有这个资格。但是这并不妨碍十三卖他一个人情,帮他引荐一番,至于最终王金阳能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就不是他关心的了。 “千金当面还能如此面不改色,秦兄弟果然非常人,倒是为兄俗套了哈哈。” 王金阳听出了十三的弦外之音,笑容满面的对他拱了拱手。 “也罢,既然如此,王某便在升阳楼中设宴,恭候秦兄弟凯旋!” 十三“微微一笑”。 回了一礼后,大步走进了金玉楼。 接下来—— 恭送林东来飞升! 第114章 恭送林道友白日飞升 金玉楼的死斗场,乃是白水泉城王家花重金设立的为千界修士解决恩怨的绝佳场所。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王家在千界大小坊市内都开设了金玉楼,这些年可谓是赚的是盆满钵满,这其中,死斗场的收入绝对是极其可观的一项。 死斗场有两种形式,第一种是完全公开的死斗,参与死斗的修士会在无数人的关注下分出生死。每一次开放,都会引来海量的修士前来围观与下注。 但不管哪一方获胜,作为庄家的金玉楼都会抽走一份水钱,这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另一种,则是完全封闭的死斗场,除了参与死斗的修士之外,谁都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死斗场,完全由避神石打造,再请来道宗的大能刻画上阵法。除非从外面暴力轰开死斗场的结界,否则就连魂火境修士的神念也无法探知进去。 有了第五流霞和王金阳两人的助力,这场死斗可谓是极其火爆,在场的光是年轻的修士怕就不下三万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老一辈的散修,当然了,也包括无双剑宗和玄骨门的人。 很有默契的是,不管是无双剑宗的峰主长老,还是林东来的师傅师伯,在两人决斗的这天都没有到场。 这一场决斗在三天的发酵下已经不可避免,为了防止出现更大的恩怨,两宗的高层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那是一个巨大的八卦形的空旷场地,四周完全被结界封死,至少脱凡境是不可能靠蛮力打破这层结界的。 场地的八个方位分别立着不同形态的镇墓兽,毕竟是常年用来作为血腥厮杀的地方,为了防止有邪祟的诞生,因此,死斗场才会设镇墓兽来镇压此地的戾气。 传送阵之前,十三和林东来相对而立。 十三一脸平静的看着林东来,淡然的表情仿佛即将参与死斗的人并不是他,也给对面的林东来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反观林东来,经过了第五流霞和王金阳的先后出场之后,他原本坚定不移的信心突然有些动摇了,尤其是看到现在十三这副模样,他才不会相信,一个人面对生死可以做到如此的淡定。 尤其是,对方才十几岁。 十多岁的年纪,看透生死?开什么玩笑。 既然如此,那对方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后手和底牌? “林道友,请。” 十三冷漠的伸出左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师兄加油啊。” “林师兄,杀了这个狂妄之徒!” “就是,弄死他。” 十三话音刚落,玄骨门的众人就开始为林东来呐喊助威。 身后,张胖子刚想还嘴,方有崖直接抬手打断了他。 微微摇了摇头,争这种无意义的嘴仗没有意义。 “怎么?” 十三看着目光有些闪烁的林东来,向前走了一步。 “怕了?” 十三的目光带着些“嘲弄”。 他大概能猜到林东来的顾忌,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今天,不管是为了给自己立人设,还是为了结束这场风波,这个林东来都必须要死在这里。所以,为了防止他真的放下脸面突然选择避战,十三不介意再逼他一把。 “住口!” 林东来目光冷冽的低吼了一声。 诚然,因为第五流霞和王金阳的原因,再加上十三波澜不惊的状态,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想过放弃这场死斗。但眼下,十三的一句话再一次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 “希望待会你的尸体和你的嘴一样硬,哼…” 林东来冷哼了一声,率先走入了传送阵。 十三见状,冲方有崖等人点了点头,紧随其后的跟了进去。 “你们说,这两人谁会赢啊?” 见两人进了死斗场,外面瞬间便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由于十三和林东来都选择了封闭的死斗方式,所以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这还用问?肯定是我林师兄啊。他秦君行莫敌境的修为,凭什么赢?” 听有人问话,林东来的一个师弟当即就跳了出来。 “你懂个屁!这世界有那么多强横的体质,作为天才,皆有越界杀敌的能力,据我所知,他林东来好像并没有任何特殊天赋?” “管他呢,反正我信第五长老的,我压了这秦君行整整七万枚灵石。” “愚昧!哼…剑心通明是很强的天赋不假,但那并不是战斗天赋,如果换成吕惊飞的剑骨还差不多。我压林东来,这一次,我必定能赢!” “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梅道友,你已经连输十场了?” “这一把,我必定能翻盘!哪有小孩一直哭,哪有下注一直输?” …… 外界的一切,对十三和林东来来说都不再重要,眼下,他们正处在一个巨大的,入目皆是血色的角斗场里。 因为存在着空间阵法的原因,这座形如八卦的死斗场实际上纵横足足数千米有余。 两人的身影分别出现在正东和正西,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十三身影出现的一瞬间,林东来的神念便第一时间锁定住了他,化虹术在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匹练,他手中的剑灿若星辰。 “轰隆!” 两人交错之间,林东来的剑光重重斩下,势如山崩,形如摧城。 他的剑意极其厚重,一看便知走的是刚猛的路数,剑招大开大合之间,强盛的剑意附着在右手那把赤金色的重剑之上,顷刻间便让这剑的杀力又上了一重。 十三灵巧的从林东来剑光的间隙中穿过,再回身时,已是漫天剑光! 扶阵。 十三左手微抬,手中剑诀一动,那藏在傲剑凌云中的太虚剑阵悄然升起。 杀! 华丽而危险的剑光当面,林东来凛然不惧,一个腾挪,手中重剑斩出一道巨大的赤焰剑影,下一刻,便直直的劈入那万剑之中。 脸色猛地一变,仅仅在重剑和剑光相交一瞬间,林东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原以为会轻易便冲散的剑光,却让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阻力。 要知道,类似傲剑凌云这种剑诀并不是什么很难对付的存在,一般而言,这种剑诀通常都是以量取胜,剑光虽然看起来很有气势,但基本都是真元所化的气剑,对于他这种以力破巧的剑修而言,那更是一剑就能解决的事情。 更何况,十三的修为还比自己低那么多。 但现实却显得极为的诡异,自己的巨大剑光,就这么直接被包裹在了那漫天的剑光之中,对方剑光的韧性和杀伤力,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为什么会这样? 林东来不得而知,但他却不傻,第一时间便选择了掐断剑诀的施展,转而施展起宗门秘法——玄骨御神术。 “当当当当!” 一阵刺耳的斩击声传来,十三的剑光顷刻间便穿过了他的重剑,直直的斩在了他的身上。 林东来眼皮狂跳,心中暗自庆幸刚才没有托大,而是直接施展了这门宗门绝技。对方的剑光斩在他的身上,那根本就不是一个莫敌境修士所能造成的杀力,瞬间,一个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 炼灵术! 对方绝对修习了极其强横的炼灵术,否则以他脱凡境都没到的真元强度,不可能有如此杀力。 但是,无双剑宗的炼灵术他是知道的啊,根本就不可能有如此恐怖的效果,难不成,是因为青莲剑宗? 林东来皱着眉头,体内真元鼓动,一记横扫带动周围的空气都荡起了层层涟漪,但当他想脱离剑光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另外两道剑阵牢牢锁定了! 太虚剑阵残页——乾坤三才剑阵。 太虚剑阵残页——六爻纳乾剑阵。 十三左手一挥,剑指波动之间,三十九把气剑将林东来的气机锁死! “你他妈玩阴的!” 林东来怒骂了一声,但那越来越近的剑光看的他头皮发麻! 全力将玄骨御神术运转到极致,这一刻,他才猛然发现,眼前的十三虽然只有莫敌之境,但战斗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该有的水平,说是同级的对手都一点不为过。 甚至,对方现在所展现出来的锋芒,竟然越两个境界隐隐逆压自己一头!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随着剑阵的不断收缩,他明显感觉到筋骨所承受的压力骤然激增,再这么下去,别说斩杀对方,自己都要被这剑阵给活剐了。 一发狠,林东来周身灵气猛然间逸散,短暂的推开了剑阵的绞杀,而后,他立刻施展身法,穿过了两道剑阵的封锁。 飞在半空中,林东来此时的模样异常的狼狈,浑身上下全是鲜血,如果不是宗门秘术让他的肉身在短时间得到了极强的增幅,刚才他很可能就直接被十三的剑阵给绞杀了。 不能硬扛,必须穿过对方的剑阵将其斩杀。 想到此处,林东来再次施展化虹术,开始在死斗场中迅速的腾挪寻找着机会。 十三站在剑阵中央,恍如剑仙临尘,他的身边已经化成了一片剑光之海,冷漠的看着林东来,准备在他再次到来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其实他完全有能力更快的将其斩杀,但那样,就不符合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了。 十三一个“走神”林东来瞬间便抓到了机会,绕到了十三的身后,暗地里吞下了一颗猩红色的丹药。 随着丹药的入腹,顷刻之间,林东来的气势开始疯狂攀升,他的真元彰显出一种不太受控制的狂暴之意,整个人的的状态显得有些疯狂。 猩红的双眼开始被杀意侵蚀,他在空中一个急转,手中重剑舞出一抹残影。 “砰!” 像是巨石轰然入水,十三周身的剑光被劈散,那巨剑带着一往无前的萧索蛮横的破坏着前方的一切。 “当。” 林东来想象中的暴烈并没有出现,一声轻响,他的剑锋竟然被十三的左手直接捏在了掌中! “怎么可能!” 因为服了丹药思绪短暂有些混乱的林东来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瞬间清醒了过来,第一时间,他想到了离开。 但是,当他想抽回剑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根本就拽不回来,仿佛自己的这一剑,被某种恐怖的生灵牢牢的钳制住。 十三冷漠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在林东来越放越大的瞳孔之中,挂在他右侧的守一剑第一次被十三拔出鞘! “这!” 林东来仿佛见鬼了一般,他的双眼睁的很大很大。 就在刚才那个瞬间,他从十三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其恐怖的剑意,这股剑意,远远超越了他入微的境界,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旷然之境! 为什么十三才这个年纪,剑意竟然已经达到了旷然之境? 他满心的疑惑,但却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噗通”。 林东来跪在了地上,眼中的神采逐渐熄灭。 鲜血从他的侧颈飚飞,一直喷洒了数丈开外,让原本就猩红的死斗场看上去更加的血腥恐怖。 十三收剑入鞘,平静的擦掉了脸上的血迹。 恭送林道友白日飞升! …… 连第五流霞都不知道,得益于承夏和壁琮的传承,十三在那之后得到了壁琮神剑的特殊照顾,在那厚重恢弘的剑意之中照见了自己的前路,他的剑意直接从入门的心开之境一跃达到了入微境。 然后,凭借着剑意升弘术这门太初古教的秘术,让他的剑意短时间内被拔高到了旷然之境。 如果说心开,是对剑意的初步显化,那入微就是在剑意的打磨和领悟上进入了驾轻就熟的阶段。至于旷然,则是拨开了“意”的朦胧面纱,直指其中真意。 这是一种质的变化,在这个阶段上,淘汰了不知道多少剑道修士。但十三因为修习了剑意升弘术,却可以在半炷香的时间内强行将剑意提升到这个阶段。 那个瞬间,十三好像感受到了杀意的某种质变,但当秘术结束,这种感觉又再次消失。但毫无疑问,这门秘术对于剑意的领悟和打磨,确实有着极强的助力。 看了一眼左手,那里的血肉已经被林东来的最后一剑斩的不成样子,如今正在依靠银色流光的伟力不断的回溯着。 又等了一会,见左臂的伤势没有那么恐怖了之后,十三主动抑制住了银色流光的回溯,然后,他拿起林东来的剑器,运转剑诀,顷刻间便将自己的肉身斩出了十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他要给世人营造的,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一场一人死亡一人重伤的以下伐上的剑修之间的对决。 提起林东来的尸体,十三来到死斗场的最中间。 此地设有阵法,能够勘测修士气息,只有当阵法勘测出场中只有一人存活时,这死斗场的大阵才能从内部重新打开。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平定这场风波的时候了。 第115章 定风波 结界洞开,一道身影手中提着某个物体,从一片血色朦雾中缓缓走了出来。 “快看,出来了!” “我去,这么快吗?他们俩这才进去多久啊?” “该不会是实力差距太大,那个姓秦的直接被林东来镇杀了?” …… 喧嚣之声瞬间充斥在整个死斗场的看台之上,一直到结界的朦雾散尽,众人才看清了来人的脸。 “那是…是无双剑宗的秦君行!” “我的天,他们俩居然打的这么惨烈吗?” “以下伐上,还跨越了一个大境界,他竟然真的做到了。此等实力,或许这就是他能与第五流霞交好的原因?” “啊?为什么啊?” 此前那位信誓旦旦的“哪有小孩一直哭,哪有下注一直输”的梅姓修士抱着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满脸的不敢置信。 “为什么会这样啊?我居然又输了,又输了!不,不,不!” …… 一阵八卦声中,方有崖等人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将十三紧紧的护在了身后。 此时的十三,浑身上下满是鲜血。他的脸上开着一道巨大的豁口,从前额贴着鼻翼一直蔓延到左侧的脸颊上。 身上的衣服更是被剑刃划的破破烂烂,从上到下差不多有七八十处狰狞的伤口,几乎每一处都深可见骨,其中有六处,更是再过半寸就会直接变成致命伤。 在他的右手上,此时正紧紧攥着林东来的头发,十三就这么一路将林东来的尸体硬生生拖了出来。平静的扫了一圈后,十三一甩手,便将尸体直接丢向玄骨门的方向。 “林师兄!” 玄骨门的修士一阵惊呼,谁都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的一场死斗,活下来的竟然是那个修为还不到脱凡境的无双剑宗的弟子。 “林师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女修士悲痛欲绝的抱起林东来的尸体嚎啕大哭,片刻后,她将目光猛地投向十三的方向。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啊啊!” 说罢,那女修士便从纳戒中抽出兵刃,急速的冲向看上去依旧踉踉跄跄的十三。 “去你妈的,狗东西是不是输不起?” 张胖子张嘴就骂,手中长剑一抖,周围的温度顷刻间急速升腾。 “火耀,观澜!” “死来!” “都给老子住手!” 死斗场的入口处,王金阳阴沉着脸看向那名提剑飞身的女修士,此时的她,长剑已经劈在了张胖子的剑器上。 “当!” “噗……” 一道身影快速的从王金阳身后窜出,还没等那女修士反应过来,她的身影就已经遭受了重击,被打的倒飞了出去。 “金玉楼内,启容尔等放肆!若是还想动手的,都给老夫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哼…” 一个身穿白金色华服,束着高冠的老者出现在张胖子和那玄骨门的女修士之间,恐怖的气息毫不掩藏的压向玄骨门的方向,一时之间,整个死斗场内鸦雀无声。 凝神大境的修士! 而且以气息来看,就算在凝神大境中,此人也是极强的存在。 “是王金阳的护道人。” 看台一角,陆有道沉声道。 “听说,他曾经乃是某个玄门大宗的太上长老,后来因为受了王家的海恩,才甘愿给王金阳做护道人。没记错的话,此人起码有聚三魂的修为。” “生死之斗,乃是两人自愿而为,如果你再敢在我金玉楼内撒野,别怪我王家对你不客气。” 王金阳冷着脸缓步走到了场中,没好气的瞪了玄骨门的修士一眼。 虽然王家乃是商贾世家,但整个千界中没有哪个宗门敢真的不把王家放在眼里。 毕竟,能在这蛮荒大世之中守得住这泼天的财富,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我王家做生意,从来都是以和为贵,但如果你们再敢无理取闹,我就只好请卓老将你们通通请出去了。” 那女修士在同门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有了王金阳和他护道人的存在,她自然也不敢再放肆,只是恶狠狠的盯着十三,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呸,什么玩意儿!” 张胖子不屑的看了她一眼。 “小秦子,你没事?” 转过头,他看向十三的状况,不由的皱了皱眉。 “无碍,都是皮肉伤。” 十三“虚弱”的摆了摆手。 为了营造一个惨胜的形象,他对自己下手确实极重,而且都是用的林东来的剑器,这也恰好符合了对方的战斗风格,以及玄门剑客之间对决该有的样子。 刀光剑影之间,锋芒暗藏险恶。玄门的对决少有道宗那些华丽恢弘的道术,有的只有森然凌冽的杀机潜伏在剑诀刀意之下。 再加上他刻意在自己和对方尸体上留下的痕迹,相信过了今天之后,他这个狠辣凌厉却又天赋非凡的剑修形象就会慢慢的深入人心。 尤其是有了青莲剑宗身份牌的背书之后,谁还能相信,他会是出自焚隐试炼之地的冷血杀手呢? “秦兄弟。” 王金阳走上前来,对十三抱了抱拳。 “首先,王某先恭喜秦兄弟拿下了此次死斗的胜利。啧啧,看你这一身的伤,就能想象的出这一战的惨烈,秦兄弟还真是个狠人啊…” 王金阳不由的想到了剑谷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个秦兄弟跟另外一个女子一起,再加上焚隐的修士,搅的剑谷上下不得安宁。如今更是拼的遍体鳞伤,以重伤之躯逆斩玄骨门点燃了第二火修士,可谓是心性手段和实力具有,确实是个值得投资的对象。 “没办法,林东来的修为毕竟高出我不少,不拼上全力,死的只能是我。” 十三说着,似乎牵动了脸上那狰狞的伤口,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这话当然是他故意说给王金阳听的,同时也是说给在场的修士听的。 “不管怎么说,赢了就是赢了。” 王金阳不疑有他,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从纳戒中取出一枚翠绿色的丹药。 “此乃九花胜身丹,对你这种玄门修士留下的刀剑之伤有奇效,秦兄弟还是先把伤势给调养一下,说句心里话,王某长这么大受的伤加起来都没有你这一次受的多…” 十三这次倒是没有拒绝王金阳的好意。他很清楚,跟上次一样,对王金阳来说,这些都是生意。 接过王金阳手中的丹药,十三却没有立刻服下,而是看向在场众多的年轻修士。 “诸位道友,在下秦君行,无双剑宗洗剑峰上一位普普通通的弟子。” 满身是血的他冲着死斗场里的人抱拳一礼。 “想必这次死斗的原因大家都已知晓。在此之前,剑谷造谣在下,欲以捧杀毁了秦某。此前在无双剑宗,林东来多次对秦某步步相逼,想踩着秦某提高自己的声望,在当时的形势所逼之下,秦某迫于无奈,只能出此下策,选择冒死与其死斗…” “你胡说!” 十三的话音刚落,之前欲行刺于他的那名女修士再次站了出来。 她满眼愤恨的看着十三。 “我林师兄根本不是这种人,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十三平静的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取出一枚留影石。 留影石中的画面,正是无双剑宗的试剑园。 “姓秦的,你好像有点太过目中无人了…” “你敢亵渎剑道?” “我等在此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你一句话就想让我们离开?架子未免太大了点?” “不管你说一千道一万,既然你修了剑,那就手底下见真章,你该不会真的怯战了?还是无双剑宗的天才弟子呢,就只会嘴上功夫吗?” …… 留影石中,记录的全都是林东来咄咄逼人的嘴脸,十三一脸冷漠的将内容公布之后,直接将留影石丢给了那名女修士。 “你自己看。”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女子还想要说什么,可十三却压根没有再去理会她。 “秦某深知林东来修为比我高出很多,但为了今后能够安心修行,最终还是决定殊死一战。方才在死斗场内,林东来数次险些将我斩杀,但好在,好运最终还是眷顾了在下,虽然过程极其惊险,但我的剑还是先斩杀了他。” 十三说着,指了指自己脸上那如蜈蚣一般向外卷曲的伤口。 “虽然此前在宗门内,在下已经说的很清楚,但现在,我还是想再说一次。” “我秦君行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剑客,我只是一个用剑的玄门修士,仅此而已。至于剑谷所说的第五流霞之下当今年轻一辈剑道天赋第一人更是无稽之谈。不管是太玄门的吕惊飞,商少阳,还是青莲剑宗内众多的年轻剑修们,不论是修为还是剑道造诣皆远高于在下。” “世人皆知我无双剑宗与剑谷素有仇怨,希望诸位道友不要被剑谷的说辞给蒙蔽。而且在下资质确实平平无奇。随便去无双剑宗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当初在下是以走完道台的方式才勉强加入的无双剑宗,所以说,诸位大可不必理去会剑谷的风言风语。” 十三说完,再次向众人作了个揖,而他所言的内容,也确实在死斗场内引起了热切的议论。 同样的一件事,换了一个概念,说出来的效果就会截然不同。 比如十三当初确实是以走完道台的方式才加入的无双剑宗,但这其实和他的天赋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通过十三的这种说法,无形之中让众人对他的重视程度下降了数个档次。 十三身侧,王金阳听完他的话,目光微微闪了闪。 作为王家的少东家,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主,但这并不妨碍他再次高看了十三一筹。 如此年纪,却能这么沉得住气,完全不去争名利这种虚浮的东西。而且,那枚留影石显然是他早有准备,这说明还在剑宗的时候,他就已经为这一天的情况做好了打算。 这一套证据加说辞下来,不仅直接堵住了玄骨门的嘴,把自己摆在了一个被逼无奈拼死反击的位置上,还成功的将自己从这件事情中摘了出来,并且顺势将自己的存在感重新降了下来。 这个少年,确实有点东西啊。 王金阳的目光中若有所思。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有王家的情报体系在,他可是很清楚,青莲剑宗的“至交”身份牌,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发出去几枚,显然,这个秦君行的身上还有其他的秘密。 作揖后,十三收回手。 “秦某重伤之躯,必须先去疗伤,诸位,告辞。” 言罢,十三不再去理会众人,晃晃悠悠的出了死斗场,在金玉楼中就近找了一间静室,直接走了进去。 见正主走了之后,众人也三三两两的陆续离开了金玉楼,这场由剑谷挑起的事端至此彻底定风波。 风波虽定,但因为这次的事件,十三的知名度反而更高了。 不过,有趣的是,虽然十三的知名度提高了很多,但谈及他时,却没有几个人反感。 毕竟,一个被逼无奈最终选择殊死一战的“弱者”本身就容易引起共情。 更何况,他最终还赢下了这场死斗,以下伐上,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强者一怒拔剑向更强者。 不仅如此,在战斗之后,他的一番说辞也赢得了不少散修的好感,虽然身负“剑心通明”的天赋,却一直说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玄门修士,比起不少身怀异体却眼高于顶的“天才”们,十三的做法确实更容易得到别人的肯定。 至于林东来,则永远的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咄咄逼人不说,脱凡境第二火被修身境的修士给反杀了。不管是因为运气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这都是死了也洗不掉的污点。不光是他,甚至连带着玄骨门也被众多修士所耻笑。 …… 静室内,十三把玩着王金阳给的丹药却没有服下去。 倒不是说他怕这丹药有毒或是被做了什么其他手脚,只要王金阳不蠢,就做不出这种事情,而是十三本身完全就用不到它。 这九花胜身丹他是知道的,乃是上品灵药的一种。尤其是对玄门修士留下的刀气剑气有着极强的治疗效果,除了不能续接断肢,就外伤而言,绝对属于珍品中的珍品,且价格昂贵。 最重要的是,不管多深的玄门伤势,它修复的外伤不会留下任何疤痕,仅此一点,便深受无数女修士的追捧。 这丹药可以留着,自己用不到,不代表身边的人将来用不到。 没有了他人在侧,十三紫府内的银色流光开始疯狂的流转起来,他那一身自己砍出来的恐怖伤势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溯着。 随手拿出一枚传讯符,十三思考了片刻,在里面留下了两个字—— 行动。 【行动】 符光一闪,传讯符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第116章 愤恨 十三从静室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日央,差不多申时过半了。 上次在买归真丹的时候,他特地去看了不少关于丹药的介绍。按照记载,九花胜身丹服下之后立刻就会产生效果,开始恢复肉身的伤势,一般一个时辰差不多就能完全恢复。 十三怕出去的太早会露出破绽,因此又多等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回想第一次来湘北坊市的时候,十三还只是一个不到化灵境界的小修士,依仗御剑术和当时品质极高的剑气才堪堪从无双剑宗飞到湘北坊市,现如今,他已经可以随意的斩杀脱凡境第二火的修士了。 与王金阳一道并肩向着金玉楼外走去,看着不断穿梭在金玉楼的各路修士乃至异族生灵,十三不得不承认这王家的生意是真的火爆。 “少爷,您要的东西已经都准备好了。” 门口处,一个背身双翼的年轻羽族女性生灵恭敬的弯腰递上一枚纳戒,王金阳点点头,将纳戒收起,扫了十三一眼笑道。 “怎么样,秦兄弟喜欢这等异族美人儿吗?” 十三一脸平静的摇了摇头。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哈哈哈哈哈!” 王金阳闻言一愣,大笑了一阵。 “秦兄弟还真是个妙人,只可惜,年纪轻轻就戒了女色,太可惜了啊。” 随手捏了捏那羽族美人的脸,两人与一直跟在王金阳身后一言不发的护道人一起走向升阳楼。 再一次站在升阳楼前,十三闻着那足以让谪仙都止不住吞口水的迷人香气,又回想到了自己此前在这升阳楼中突破修为的情景。 “其实,之前一直想把这升阳楼收入我王家麾下的,可不管我开多高的价钱,这掌柜的都咬死说背后的东家就是不肯,而且不管我怎么打听,那掌柜的就是不愿意说出背后东家的真实身份,哎。” 王金阳站在升阳楼面前,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他倒不是多馋这升阳楼的生意,毕竟升阳楼再怎么出名,终究也只是一个酒楼,整个东土也就只有这么一座。他真正好奇的,是这背后的主厨到底是何方神圣。 “王少爷,您来了。” 王金阳的话刚说完,就有小厮笑眯眯的走上前来,将他向着升阳楼内引,只是在走的过程中,好奇的打量了十三几眼。 “请问王少爷,今儿个还是老地方吗?”小厮恭敬的问道。 王金阳摆了摆手。 “带我去见第五流霞。” 小厮闻言一愣,而后立马恭敬道。 “好的,请王少爷与贵客们稍等,我这就去请示一下第五长老。” 虽然王金阳的身份很尊贵,但第五流霞也不是他能得罪的主,出于升阳楼的规矩,他必须要征得第五流霞的同意才能将众人带到第五流霞的房间。 王金阳挥了挥手,片刻之后,那小厮重新回来,陪着笑将众人一直领上了升阳楼的六楼。 与此前去的二楼不同,十三一路走来,发现越往上走,这里面的格局就越发的大气豪华,而且每层楼之间,还设有禁制,需要用特殊的手法加特殊的媒介才能打开。 半炷香后,小厮停下了脚步,轻轻推开一扇门。 十三等人鱼贯而入,便看到第五流霞正坐在一张巨大的案几前大快朵颐,她的护道人则坐在不远处小酌着眼前的美酒,而那张案几上,竟然摆了满满当当近百道菜肴,而且居然全都是鱼…… “哟,来啦?” 第五流霞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冲十三打了个招呼。 十三看着这满桌子几乎全都没见过的菜肴,一脸认真的向第五流霞拱了拱手。 “告辞。” “哎?” 王金阳一脸懵。 “什么情况?” 第五流霞撇了撇嘴。 “还能因为啥,心疼钱呗……” 十三闻言停住了脚步,看向门口还没来得及走的小厮。 “你们升阳楼收购食材吗?” 那小厮明显被问懵了,但出于良好的心理素质和职业素养,还是点点头。 “如果是很珍贵的食材,升阳楼会有专门的人员对接收购。” 十三抬起右臂。 “人胳膊收吗?” …… 小厮当场愣住,不光是他,王金阳也惊呆了。 “不是…” “秦兄弟,你这是?” 第五流霞翻了个白眼。 “他的意思是他没钱。” 十三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那不然呢?你这一大桌的菜,光看这菜肴上升腾的氤氲灵气,没有个数百万灵石根本打不住?” “咳…” 门口的小厮闻言,轻咳了一声。 “第五长老今日一共点了四百四十万灵石的菜肴,因为她是我升阳楼的贵客,可以打个八折,共计三百五十万灵石左右。” “喏,你听到了,三百五十万灵石,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把自己给卖了。” “行了,别阴阳怪气了。” 第五流霞摆了摆手。 “先前只是跟你说句玩笑话罢了,今天的账全挂在我师兄的头上就行了。” 十三闻言,干脆利索的转身走了回来,指着第五流霞身前灵气最充沛的几道菜。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给我也上一份,也挂在他师兄账上,谢谢。” 王金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与护道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离谱。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第五流霞大口大口的炫着鱼肉,斜着眼瞥了他一翻。 “反正你挂账这事万掌门他肯定也不知道,不是吗?” 十三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从第五流霞给他送来的身份牌就可以看出,万雪迎或者说青莲剑宗对他极其看中,虽然现在还不能确认是什么原因,但根据十三推测,十有八九与那天在藏剑亭的异象有关 。所以,他不介意用这种方式来拉近他与第五流霞乃至青莲剑宗的关系。 既然选择了接下那枚身份牌,他和青莲剑宗之间就已经有了不浅的羁绊,想来,万雪迎也很乐意见到他的这种态度。 “还真被你猜对了…” 第五流霞一口闷下了一大碗鱼汤,抬起袖子擦了擦嘴。 “不用不用。” 王金阳见此情形,立马走上前来。 他转过头看向那小厮。 “今天第五长老和我秦兄弟的所有消费,全由我王某付账。” “好的王少爷。” 小厮微笑着点点头。自始至终他也没担心过钱的问题。 开玩笑,这屋里一个王家的少东家,一个青莲剑宗的小长老,怎么也不可能癞这几百万的灵石。 至于另一个,虽然他不认识,但刚才听楼下不少修士讨论,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修士就是今日死斗场里以修身境逆杀脱凡境的正主,秦君行。 有这种天资的修士,几百万灵石对其来说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巨款。 “多谢王少爷的好意,不过还是不必了。” 第五流霞摆了摆手。 王金阳与十三可不同。她与十三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患难与共过,而且自己此前还承了他一个人情。眼下,人情虽然还了,但十三接下了身份牌,横竖都算是半个自己人。 但王金阳在她看来,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交集,她一生只醉心于那大成之上的剑意境界,也完全不想跟这个巨商王家攀上什么关系。 王金阳听罢,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第五长老想必是误会了。” “今日我秦兄弟赢了这场生死局,理当由我摆来这道庆祝宴,而且,此次因为秦兄弟以修身境逆斩脱凡,金玉楼光是赌注就赚了不少钱,所以,只要秦兄弟在场,这顿饭于情于理都该由我王某来付钱。” 第五流霞闻言,转头看向十三。 “刚才在楼下时,我听说你身受重伤了?” 十三闻言,眉头一挑。 “不错,这场厮杀,我虽然侥幸胜了,但也险些死在里面。还多亏了王兄的九花胜身丹,才能这么快恢复一身伤势。” 嘁… 你就编编,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的骗子。 第五流霞若有深意的看了十三一眼。 她才不相信,面对柳庭越的手下,焚隐圣地的杀手都能跟没事人一样的十三会因为跟玄骨门的林东来打上一架就身受重伤。 还什么险些死在里面,鬼话连篇。 “行,那就不好意思请王少爷破费了。” “第五长老说的哪里话,这千界能请第五长老吃上一顿饭,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也请不来。” 嘁… 又一个鬼话连篇的主。 第五流霞随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再理他,而是自顾自的继续吃了起来。 这么难得的机会,不放开了吃岂不是亏大了? 王金阳见第五流霞埋头只管吃饭也不生气。第五流霞的脾气,以他的情报多少还是能推敲出一二的。所以,王金阳也没有再去打扰对方,而是跟十三边吃边聊了起来。 对于他来说,这次能请上这顿饭,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起码,在第五流霞脑海里留下了印象。 …… 另一边,玄骨门的一行人一路沉默的回到了宗门。 因为林东来的原因,他们这一路没少被人耻笑。但因为心情都格外沉重,他们也没有节外生枝,只是想尽快的把林师兄的尸体送回宗门。 山门内,林东来的师傅满脸阴沉的看着爱徒的尸体,久久没有出声。 二十年的养育,二十年的相处,一朝出山,再回时已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整整半个时辰之后,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言未发的转身飞回了住处。 这件事情已经被传开了,他自然也知道了第五流霞的立场,这个时候,就算他有天大的愤恨,也不敢贸然去找十三的麻烦。 毕竟他可不是孤家寡人,他的身后,还有那么多玄骨门的弟子。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总有一天,他一定会亲手为爱徒报仇雪恨! 林东来的后事办的极其简单,都是修行之人,这种生死还是看得开的。不管怎么说,道路还是要往前看。 “荣璃师妹,节哀,我知你对林师兄的心意,但……哎……” 此前在死斗场内对十三暴起发难的女子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跪在林东来的坟前,双目空洞的发着呆。 整整一夜,荣璃就这么默默的跪着,脑海中全是此前与林东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心里其实也很明白,林东来这次去无双剑宗的目的,就是为了扬名,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一步。 都怪那个姓秦的王八蛋! 明明是一场切磋,他偏偏非要选择死斗,最终才导致了自己痛失所爱,他,该死! 该千刀万剐! 很多时候,世人眼中的世界之所以不一样,全是因为不同的人主观立场各有不同。在荣璃的眼中,这世界的善恶皆取决于林东来的立场。 有些浑浑噩噩的站起身,荣璃最终深深的看了一眼心爱之人的坟墓,黯然的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宗门都畏于青莲剑宗的威势,不愿给你报仇…但我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我脱离玄骨门就是,我一定要杀了他,给林师兄你陪葬…” 出了玄骨门,荣璃开始向着最近的人族大城飞去。 她要去风满楼的据点,向焚隐的人打听一下,买下秦君行的人头,到底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一日之后,荣璃面沉如水的从一间黑楼中走了出来。 她的双手死死的攥着衣角。 实在是出乎了她的预期,仅仅只是一个脱凡境都没到的小修士,想要杀他,竟然要整整三百五十万灵石! 为什么会这么贵? 荣璃不能理解,难不成就因为对方有青莲剑宗撑腰,身家就高达三百五十万? 可自己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全部身家,也不过只有区区四十万。 她有些颓废的坐在某条巷子的角落里。 她只有心火境的修为,当日在死斗场时,也不过是见对方重伤之躯,才想趁他不要他命。 眼下,自己八成应该不是他的对手,毕竟就连林师兄入微级别的剑意,还点燃了第二火都被他给杀了。可宗门又不肯出手,想要找焚隐的杀手,却发现价格贵的超乎想象,一时之间,她变得有些茫然。 难道,复仇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听说,你想刺杀无双剑宗的秦君行?” 就在荣璃颓废之际,身前,一个曼妙的身影突然间从虚空中浮现。 “你是谁?” 荣璃站起身,一脸冷漠的看着眼前这个蒙着面纱的女人。 “焚隐圣地杀圣堂弟子,代号——钩吻。” 那女子双手环在胸前。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想刺杀秦君行?” “是又如何?区区一个莫敌境的修士,你们竟然张口就敢要价三百五十万?你们怎么不去抢?” 钩吻闻言,目光隐晦的闪了闪。 “你这个单子我接了,八十万。” “什么?” 荣璃微微一愣。 “你?为什么是八十万?再说,就凭你这点微末修为,怕是还没有那个姓秦的高?” “凭我自然是杀不死他。” 钩吻也不恼怒。 “事实上,是我们小队的首领接下了刺杀秦君行的单子,但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他既然能杀死你们玄骨门的林东来,保不齐身上还有什么别的依仗或是逃生的秘宝。对于这次刺杀,我们只有五成的把握。若是此次不成,青莲剑宗或是无双剑宗极有可能给他安排高手护道,届时,再想杀他,只会变得更难。” “所以,我们首领想到了刚才在风满楼里见到的你,有这八十万,我们可以多请一位宗门内的脱凡境出手帮忙。” 钩吻说完,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这是一个双赢的交易。我们希望行动能更加的稳妥,而你,只想要他死,不是吗?” “那为何你们不直接派一个修为高深的人直接把他给强杀了?” “呵…” 钩吻闻言,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且不说宗门的凝神境修士都有自己的任务,宗门有宗门的规矩,什么级别的弟子接什么级别的任务。若是什么目标都安排凝神境的大修士来做,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这…” 荣璃还想说什么,钩吻却直接摆了摆手。 “算了,既然你不愿,我们也不强求,告辞。” 说完,钩吻便准备离开。 “等等!” 荣璃大喊了一声,钩吻停住身影看向她。 “我…我之前已经说了,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我身上一共就只有四十万。” “告辞。” 钩吻听完,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且慢!” 荣璃急忙喊住了钩吻。 想了想,她一咬牙,从纳戒中拿出一把剑器。 “这是我的配剑,差不多值个六十万左右。用它抵四十万灵石绰绰有余,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说看。” 钩吻挑了挑眉。 “我要见你们首领。” “见我们首领?” 钩吻捏了捏下巴。 “唔…你在此等待片刻,这件事情,我需要请示一下。” 说完,她一个遁虚,身形直接消失在荣璃眼前。 “这就是遁虚术吗…” 荣璃的目光微微一凛,现在,她好像有点能看到弄死那个秦君行的希望了…… 第117章 杀荣璃 荣璃有些忐忑的在小巷中来回踱着步子。 自那名叫钩吻的焚隐女弟子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时辰了,可对方却依然没有回来。 她突然开始有些后悔。 之前,她也只是担心会被骗,所以才提出了想见一见钩吻口中的那位首领。她想亲眼确认一下,对方到底有没有杀死那个姓秦的实力。 原本她以为,钩吻此去不过片刻就会回来,可如今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对方不会突然放弃跟自己合作了? 她的心里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一方面,有人接下十三的单子让她欣喜若狂,另一方面,她又怕对方此次行动失败,让那姓秦的有了防备,变的更加难杀。 在一连串的胡思乱想中,时间又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此时的荣璃,已经愈发的后悔。 如果因为她的优柔寡断,钩吻等人最终没有顺利完成刺杀,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惨死在十三剑下的林东来。 “久等了。” 正想着,荣璃的身前突然传来一阵隐晦的空间波动,她的目光为之一亮,随即,便看到钩吻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荣璃抱怨了一句。 “出了点意外罢了。” 钩吻沉声道。 荣璃这时候才看到钩吻的表情有些凝重。 “怎么了?是……有什么变故吗?” 荣璃有些紧张的看着钩吻,对方可以说是她目前能看到的复仇的唯一希望,她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 钩吻抬眸看向荣璃。 “方才宗门那边传来新的消息,根据最新的情报,秦君行的危险程度被再次调高了一个级别,目前在修身境的刺杀任务中,他已经被提到了接近最高级别的次高级别,经过团员的协商,更多人主张放弃此次任务。” “什么?” 荣璃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没想到自己等了几个时辰,换来的竟然是这么个消息。 “我们也没有办法。如果说此前我们还有五成把握的话,看了最新的情报之后,这种把握已经不足两成了。” “为什么会这样…” 荣璃的目光逐渐灰暗,虽然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报让焚隐的弟子都打了退堂鼓,但她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告诉她。 “已经确定放弃了吗?” 片刻后,她抱着最后的期望看着钩吻。 “唔…基本算是。我们的首领也联络了几支队伍,但…毕竟赏金就只有那么多,去掉属于圣地的那部分,分到我们身上的本来就不多。如果还要加人的话,每个人能拿到手的钱只会更少。” “承担如此高的风险去执行任务,拿到的赏金却不成比例,自然没有人愿意去。” 未了,钩吻冲她耸了耸肩。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告辞了。” “等等!” 荣璃闻言,赶紧叫住了对方。 “如果说,我能追加赏金,是不是你们就可以联合其他人一起去执行这个刺杀任务?” “你?” 钩吻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你指的是之前我跟你说的那八十万的事情。眼下情况已经不同了,这点钱顶天再请一个脱凡境的修士前来参与行动,但实话实说,一个脱凡境根本不够。” 荣璃跌坐在地上,她最后的筹码也没能打动对方,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她的内心越来越偏激。 “真的,就没有任何方法了吗?” 钩吻摊了摊手,转身就欲离开。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你们一起去呢?” 荣璃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钩吻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钩吻停下脚步,背对着荣璃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转过头,她上下打量了荣璃一番。 “我承认你的修为在我之上,但刺杀一个目标,可不是只看修为就可以的,没有遁虚秘术,你的存在,反而会暴露我们。” 钩吻的话让荣璃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再度落空,这一刻,她恨的想抓狂。 “不过…” “不过什么?” 荣璃闻言,瞬间抬头看向她。 “我们首领手中其实还有另一个极其重要任务,这个任务需要一个玄门修士做替身。原本我们是打算去活捉一个,但又怕对方心有怨恨坏了我们的事。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首领,他或许肯冒险帮你一次。” “说句实话,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因为我和队里其他几人不同,我也很想让他死!因为我和他之间,也有些私人恩怨…” 钩吻的目光闪过一缕杀机,但她的话,却让荣璃再次来了精神。 “我愿意配合!只要能杀了秦君行,我愿意配合你们做任何事,希望你……” 钩吻抬手打断了荣璃的喋喋不休。 “此事我需要重新汇报首领,你在这着等我,这次不会要多长时间。” 钩吻说完,不等荣璃开口,直接施展遁虚术消失在她面前。 荣林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悻悻的再次闭上。 紧张的等待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钩吻的身影去而复返。 “怎么样?” 荣璃看到钩吻后急忙问道,目光中满是期盼。 “我们首领同意了,条件是,你必须全力配合我们的任务,并且,之前跟你说的四十万灵石和你的剑器也不能少。我们必须去请其他人加入,否则这个任务的风险实在太高。根据我们之前收到的情报,秦君行实际上隐藏了自身大部分的修为,至于其他的具体消息,恕我不能告诉你。” “隐藏了修为?” 荣璃目光一凛。 难怪林师兄会被他杀死,原来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能越级战斗的天才,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他只是想把林师兄骗去死斗场,然后有心算无心,突然暴起发难杀死了林师兄! 卑鄙! 荣璃低着头咬牙切齿的暗骂了一番,随即抬起头。 “我同意,我发誓我一定全力配合你们。” “呵…” 钩吻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全不全力配合可不是空口说白话的。” 言罢,她从纳戒中拿出一个瓷瓶,丢给了荣璃。 “这是一枚金鳞丹,服下去之后,一个月内不会出现任何的症状或不适,但一个月后,如果没有解药,神仙也救不了你。如果你同意我们首领的要求,就服下这枚毒药,然后我带你去见我们首领,事成之后,只要我们的人没有全部死在任务里,自然会把解药给你。” 瓷瓶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最终落到荣璃的手中。 看着瓶内那颗暗金色的丹药,荣璃又一次的陷入了思想挣扎。 …… 一片不大的小世界之中,一座巨大的黑色殿宇静静的矗立在小世界的正中间,刺鼻的血腥味浓重的令人作呕。 大殿内外,近三百具男男女女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冰冷的大地上,黑红色的血水流的到处都是,整个小世界宛如一片修罗场一般。 “沈既微,你他妈的疯了吗!?” 潭中意目眦欲裂,提刀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在他的后背上,有一道极其恐怖的刀伤,从脖子下面一直蔓延到尾椎,当时若是闪避的再慢上分毫,只怕他整个人都要被劈成两半了。 除此之外,他浑身上下还有各种大小不一的伤痕足足上百道,一头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指着同样满身伤痕的沈既微红着眼骂道。 “疯了?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既微虽然也伤的极重,但不同的是,他的双眼满是兴奋和嗜血的神采,这种毫无顾忌的血腥屠戮,让他这段时间以来被压抑的杀戮欲望毫无顾忌的得到了宣泄。 再加上他所杀的,正是他一直想要弄死的死对头潭中意的弟子,这种恣意报复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今天谁也救不了你,潭中意,受死!” 沈既微狂笑着,满脸全是飞溅的血迹。当他咧开嘴露出那一口白牙的时候,看上去仿佛一个心理变态的杀人狂魔。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的状态因为持续不断的杀戮变得有些癫狂,这么多年一直压抑在心底的仇恨,这一次,得到了彻彻底底的释放。 一道恐怖的刀气将两人中间的陈设瞬间斩碎,沈既微每劈出一刀,他的那种疯魔的气势就更盛一分。 潭中意暗暗叫苦。 他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今天沈既微这个疯子会突然对自己下杀手。 要知道,执事不同于堂口中的普通弟子,他们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宗门的中流砥柱了,内门执事更是如此。 焚隐有着极其严苛的律令,弟子之间可以相互刺杀,但执事之间的斗争,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扳倒或弄死对方,但唯独,不允许这样毫无理由的直接刺杀,否则,不论刺杀是否成功,主动刺杀的一方都会受到宗门最严酷的处罚。 也正因为如此,没有丝毫防备的他,最开始就被沈既微给偷袭成功了,并差点被对方当场斩成了两半。 他沈既微怎么敢啊? “死?哼…你还是好好想想,等血刑堂的人来了之后,你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忍受着背后如蚀骨之蛆一般的冥焰之力,的亏自己是圣地的人,知道怎么化解这股力量。若是换做别的修士,现在只怕早就被焚成虚无了!饶是如此,那钻心的疼痛还是让他浑身冷汗直流。 “处罚?哈哈!从你暗中调查本座,又派了弟子展开行动开始,你就已经犯下了弥天大罪!还处罚…本座今天就要先把你镇杀在此,以正宗门法典!” 沈既微冷笑一声,手中的刀光一道快过一道,两道身影在小世界内急速腾挪,每次短暂的浮现,都伴随着惊心动魄的森然杀机与眼花缭乱的刀光剑影。 派弟子行动? 潭中意听的云里雾里。 要说自己暗中调查他,那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敢肯定,沈既微的这次调动,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原因。但实际上,他也只是单纯的想搞清楚,沈既微是因为什么进的婆娑门。 毕竟沈既微的身份资历摆在那里,试炼之地的出身,就算机缘巧合入了婆娑门,又能有多大的上升机会呢? 可是,这狗东西嘴里说的派弟子行动是什么东西?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潭中意劈散眼前的刀芒,身子一侧躲过了当头斩下的锋芒,皱着眉头冲沈既微吼道。 “哼…事到如今,你承认与否都已经不再重要,今天,你注定要死在这里,谁也救不了你!这些年,你一直设法想除掉本座,今日,就由本座亲手送你羽化登仙哈哈哈哈哈!” “想要我的命?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潭中意冷着脸,眼中同样布满了杀机。 这场刺杀的原因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把对方斩于刀下! …… 一处不知名的院落里,荣璃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抓着刺入自己丹田的利刃,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为什么?” “钩吻”缓缓蹲下身,笑眯眯的看着荣璃。 “为什么?看不出来吗?当然是为了杀你咯。” “可是,我与你此前素未谋面,你为何要害我?” 荣璃的嘴角渗着鲜血。 她实在搞不明白,眼前这个焚隐的弟子为何会对自己下手。 当她思索再三,终于一狠心将那颗所谓的金鳞丹吞入腹中半个时辰后,她被带到这座宅邸。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这所谓的毒丹根本就是一派胡言,那分明是一颗截断真元运转的截元丹! 再联想到对方处心积虑的收走了自己的剑器,她就是再蠢,也能猜到对方从最开始就在打自己的主意。 可是,自己真的根本就不认识对方啊! “钩吻”轻轻一笑。 没有再跟她多说废话,拿出荣璃此前的配剑,一剑将她的脑袋砍了下来! 没有去处理那飞溅的哪里都是的血迹,她随手将荣璃的尸体和头颅丢进了院子的深井中。 用水抹去脸上的修饰,“钩吻”露出了本来面目。 三十九瞥了一眼泡在深井里的尸体,闪身离开了别院。 死斗场的事情已经在东土传开,三十九也收到了十三的传信。 在传讯中,十三推测这个爱慕林东来的女人很可能会因为林东来的死亡而做出某些极度偏激的举动,正好这个玄骨门的宗门驻地就在离众生魔相不是太远的地方,所以十三就提前给三十九发了传讯,让她盯一下这个女人。 结果果然如十三所料的一样,玄骨门因为青莲剑宗的原因选择了沉默,这件事情也彻底刺激到了这个名为荣璃的女人。 出了玄骨门,她居然直接去了焚隐风满楼的驻地,想要花钱在焚隐委派刺杀去杀少主! 作为一个女人,三十九可以理解她想替爱人复仇的心情,但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这个女人必须死! 她不会放任这个偏激的女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说不定哪天,就会给少主带去麻烦。 但不管怎么说,荣璃毕竟比她修行早了很多年,修为也远高于她。她可没有少主那一身恐怖的天赋,贸然刺杀,失败的概率不小。一旦失败了,下次再想找机会下手就更难了,所以三十九思索了一阵子,便决定直接利用她现在懊丧的心情和复仇无望的绝望给她下套。 原本,当她知道了对方身上的全部身家之后,是打算骗了对方的武器后就直接展开刺杀的,但荣璃却提出了要先见一见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首领。所以三十九便重新换了一番计策,开始不断的利用她焦灼和患得患失的心态一步一步的诱导她服下了那颗截元丹。 那几个时辰里,三十九其实就潜伏在虚空中,冷漠的注视着荣璃的一举一动。 为了防止对方有什么能够照见死前景象的秘术或秘宝,三十九还特地画了妆容,就是仿照着她记忆中的钩吻的样貌所画,但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用上… 现如今,少主吩咐自己做的事情,经过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收集和调查,基本上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再过些时日,就可以回无双剑宗了。 听少主所说,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的经历还真是能称得上一句奇幻,不光找到了太初古教的秘境,竟然还从里面取到了仙材! 对了,还有剑谷那个姓赵的老东西,最近这些破事全都是拜他所赐,以后有机会,非把他骨灰都扬了! 嗯…得早点回去把最后一点情报整理完成,然后,赶紧回家! 第118章 潭中意之死 湘北坊市回无双剑宗的路上,方有崖、张胖子、杨巅峰、陈锦鸿还有莫尘五人正御风神行。 方才,十三给方有崖发了传讯,邀请他们到升阳楼一叙,但方有崖几人都知道这种场合其实他们过去并不合适,所以干脆就婉拒了十三的邀请,先行回了无双剑宗。 这一次,小师弟以雷霆手段平息了这场风波,作为一直担心小师弟安危的几位师兄,他们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来了。 “不得不说啊,这秦师弟还真是厉害,那林东来的修为跟胖子差不多?就这么被他硬生生的给单杀了。” 陈锦鸿感叹了一声,眼中还带着点小骄傲。 毕竟同为洗剑峰的师兄弟,对于十三现在的成就和实力,他是打心底替十三开心。 “喂喂喂,陈师兄你过分了啊…” 张胖子撇了撇嘴。 “我说的是事实啊,你再不努力努力,就真的连小师弟都打不过咯。” “就是就是,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吃。” 杨巅峰附和了一句。 “不过,秦师弟也是真的狠…他刚出来的时候,是真的把我吓到了,浑身那么多处重伤,愣是一声没吭。” “这等心性,也难怪当初第一个就走完道台了。只不过…” 杨巅峰顿了顿。 “从现在的情况看,秦师弟,将来八成是要离开无双剑宗去往更广阔的天地的。” 杨巅峰的话,让在场的几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方有崖看向前方微微一笑。 “不管秦师弟将来走向何处,终究是我无双剑宗洗剑峰走出去的修士,他能有更好的机遇和修行的资源,作为师兄,我们难道不应该祝福他吗?” “没错,正该如此。” 莫尘笑着附和道。 “或许将来有一天,秦师弟的修为和实力会远远超过我,但只要秦师弟有需要,我陈锦鸿就算拼了命也会站在他的身后。” “俺也一样!” 杨巅峰咧嘴。 “不管啥时候,我喊他一声小师弟,他还敢不答应?哈哈哈!” “唔,听你这么一说…” 张胖子捏了捏下巴。 “等哪天秦师弟真的成为一方巨擘了,是不是哥几个就混出头了?” “哈哈哈哈!” 几人对视了一眼,放声大笑,方有崖好笑的摇了摇头。但内心深处,也同样是希望师弟能够走向更广阔的的天地,看到他们或许永远也看不到的风景。 …… 小世界,黑色大殿之中。 沈既微身上的真元波动已经越来越弱,但诡异的是,他的精神却越来越亢奋,一双瞳孔中,满是病态的杀戮欲望和有些变态的偏执。 他想杀潭中意已经想了很多年了。现如今,对方就苟延残喘的站在自己前方不远的地方大口的喘息着。 两人的身上都仿佛经历了凌迟的酷刑一般,看不见一块完好的皮肉,鲜血淋漓的身躯在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 沈既微一步一步走向单膝跪在地上,用刀强撑着身躯的潭中意,居高临下的望向他。 “潭执事,你想过会有今天吗?” 潭中意闻言没有说话,执事冷漠的看着沈既微。 事到如今,他也已经嗅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 自己的传讯符发出去这么久,可为什么血刑堂的执法者依然没有赶来? 见对方不吭声,沈既微也没有在意。 一刀拨掉了潭中意撑着身躯的刀器,潭中意失去了支撑,双手直接扑在了地上。 “跪着跟本座说话的滋味如何?” 一连数缕刀气激射而出,沈既微直接暴力轰碎了潭中意的丹田和正经。 “不用想着用秘法偷袭本座,这些年,本座早已把你研究的透透的。” “从二十年前本座当上外门执事开始,你一直处心积虑的想弄死我。今天,本座可以仁慈一点,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沈既微抬起右脚,将潭中意的头强行踩在脚下。 “你若是肯就当年之事给本座认个错,本座今天就让你死个痛快,否则,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 潭中意的脸被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猩红的血水和污秽将他抹的宛如恶鬼,努力的撑了撑身子,但失去了修为的他又怎么可能抬得起沈既微的脚。 大口的喘息了片刻后,他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沈既微,想让我给你道歉?” “咳…咳咳……” “你也配?我只是一时不察才被你这老狗偷袭重伤,否则,凭你也能杀我?” “啧啧啧…” 沈既微闻言,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看着被踩在脚下的仇人。 “既然潭执事如此硬气,那本座今天就好好看看,到底是你的这一身骨头硬,还是本座的刀更硬!哈哈哈哈哈!” 沈既微说完,惨叫之声便开始响彻整个黑色大殿,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中间没有任何的停歇… …… 小世界的入口处,一个身着蓝色长裙的女子静静的坐在那里,身前横着一张茶色的案几。 案几之上,摆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眼下,少女正慢条斯理的摆弄着。 跟着师傅这么多年,自己也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其实不止是喝茶,她知道,自己的身上有太多师傅的痕迹。 只可惜…苍天薄情,“道”的力量根本就不是凡人所能抗衡的,纵然是别人眼中修为通天的婆娑门主,也抵挡不了那恐怖的道伤。 三十年,对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可之后呢?便是长远的没有尽头的幽思。 “哎…” 轻叹了一口气,少女抬眸,看向前方。 “楚长老,要来一杯吗?” 在少女身前,还站着一个身穿黑袍,面色冷峻的中年男子。这男子一身血腥气息之浓重,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彻骨寒意。 在他身后,还跟着十八个身着血色劲装的修士,此刻正一言不发的站在男子身后。 “李长老,本座此次前来,乃是收到了潭执事的传讯。沈既微无视圣地之法,公然对内门执事发起偷袭,眼下潭中意估计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可李长老却偏偏将本座拦在此地,不知,寓意何为?” 一身黑袍的楚长老不苟言笑的看着蓝衣女子。 别看这女子看起来好像很年轻,还是少女面相,但其实,她的岁数可能跟自己都差不多。而且,作为婆娑门主的唯一的弟子,这位婆娑门的长老李长思一身修为,还真不是自己这个血刑堂的长老能够比拟的。 李长思看了看楚长老,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血刑堂弟子,楚长老心领神会,挥挥手,让众弟子们暂时离开。 一抬手,李长思划出一道结界,将两人包裹在其中。 “楚长老。” 李长思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沈既微刺杀潭中意这件事情,乃是我师傅默许的。” “什么?” 楚刑闻言,瞳孔微微一张。 宗门的执事,都是凝神境中的佼佼者,内门执事尤其如此。在这批人中,有些甚至能在凝神大境中做到越界杀人。 要知道,修为越高,每一个境界的差距也就越大,能在凝神境依然有越级战斗的人,绝对都不是等闲之辈。 因此,执事间的直接刺杀绝对是宗门大忌,毕竟,培养一个内门执事所消耗的资源绝对是海量的。这种风气一旦形成,对焚隐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可眼下,作为圣地定海神针的婆娑门主,为何会默许这种事情? “敢问李长老,潭中意到底犯了什么错?” 李长思没有说话,而是给了他一枚传讯符。 楚刑疑惑的接过传讯符,可当他将神念探进去一看之后,整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刺…刺杀“渊”主?” 那传讯符中写的很清楚,潭中意派手下弟子刺杀婆娑门“渊”主第一顺位,特命原内门执事、现在的婆娑门下弟子沈既微去肃清潭中意及其核心一脉,杀无赦! “潭中意疯了?” 虽然不是同一个堂口的成员,但楚刑作为一堂长老,自然明白“渊”主的第一顺位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才显得如此的不敢置信。 事实上,自从婆娑门的上一任渊主在三百多年前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突然死亡之后,一直到现在,婆娑门的“渊”组织都没有自己的首领,现在的渊就是直接听命于婆娑门主的号令。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这说明,婆娑门主已经物色到了新任的“渊”主,那个悬空了三百多年的位置,不久的将来可能就会有人再次掌舵。 可潭中意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而且,婆娑门的事情向来保密级别极高,事涉“渊”主,那绝对是绝密中的绝密,连自己这个血刑堂的长老都不知晓,这个潭中意又是如何得知的? “疯没疯已经不重要了,既然他敢刺杀“渊”主……” 说到此处,李长思顿了顿,她的眼神有些不太自然,但陷入巨大震惊的楚刑却没有看到。 “那他就必须死。不仅是他,就连他身边的人,也全都要死。你,明白吗?” 李长思的目光中饱含深意,楚刑见状,整个人瞬间一凛。 他明白,这是李长思在敲打自己。 “李长老放心,关于“渊”主之事,楚某必定会完完全全的烂在肚子里,至于那潭中意…他与弟子一起做局刺杀沈既微,被沈既微看出了端倪,刺杀未果,现在已经被反杀。” 楚刑满脸的义正言辞,再配上他不苟言笑的面容,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开玩笑,这件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万一真的泄露出去,估计连血刑堂主也保不住自己。 这一任的婆娑门主,可是个真正的狠人啊…… “楚长老明察秋毫,长思佩服。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楚长老。” “李长老但说无妨。” “沈既微和潭中意素有恩怨,这件事在圣地内倒也不是什么秘密。眼下,沈既微既然有动手的机会,那下手,只怕是有点…” 李长思的话没说完,但楚刑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 沈既微既然奉命去杀潭中意,那肯定是先出手的那一个,李长思的意思,是让自己处理一下尸体上的痕迹,让它看起来更合理。 “李长老放心,剩下的教给楚某就行,保证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如此,就辛苦楚长老了。” …… 楚刑带着门下弟子暂时离开了,毕竟沈既微眼下还没有出来。 而且,这件事情还是自己一个人处理比较放心。他现在的心情可不比来时的冷冽,走的时候一身的冷汗。 一个潭中意,竟然涉及到这么大的秘密,也不知道这个消息还能藏多久,看来,不久之后,圣地又要迎来一轮新的洗牌了。 看着楚刑离开的背影,李长思看了看那处小世界。 事实上,沈既微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到来,这一切,都是她师傅在背后操控着。 ““渊”主……哼……” 提及这个“渊”主,她心里总觉得委屈的很。 …… 翌日。 浑身是血的沈既微从小世界中走出,刚出来,便收到了一张传讯符。 看完传讯符中的内容,沈既微忍不住咧了咧满是血水的嘴角。 果然,跟自己推测的一样,潭中意派弟子刺杀“渊”主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婆娑门主的注意,自己此番血屠那么多人,婆娑门主只说了两句话。 “服下胜身丹,安心回渊主身边。” 果然,有后台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自己一路从试炼之地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天可怜见,如今终于抱上大腿了。 扫了一眼小世界的入口,很快,他便在旁边的茶色案几上看到了那枚九花胜身丹。 果然,门主大人此前已经派人来过了,看传讯符的语气,血刑堂那边也已经全部摆平了。 沈既微感叹了一声,不愧是焚隐的定海神针。 没有任何犹豫的服下了丹药,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药力化散后,沈既微整个人的状态重新回到了巅峰。 不仅如此,此番一血心头恨,多年恩怨得以了清,心中是说不出的畅快,他明显的感觉到,困扰了自己多年的修炼瓶颈,好像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啧啧,渊主大人还真是自己的福星啊! 回望了一眼这个小世界,沈既微闪身离开,他可没有忘记少主的吩咐,此次回来,除了要斩杀潭中意一干人等,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打探那个女孩的消息。 …… 神秀山脉,剑谷黑楼,赵家大殿内。 赵琼死死的攥着手中的留影石,他的太阳穴不受控制的不断跳动着。 “砰!” 最终,养气功夫极好的赵琼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这一口闷气,大手一挥,便将案几上那套他极其心爱的茶具全部砸到了地上! 第119章 对赵家的报复 神秀山脉。 飒飒东风细雨来,四方城外有轻雷。 天际洒落朦胧的轻丝,带着柳絮一般绵绵醉意。那恰如蚕丝的雨线,给整个神秀山都蒙上了一层纱衣。 一间装潢雅致的茶馆内,不时有修士穿堂而过。沁人的茶香弥漫,伴着悠扬的琴音,仿佛时光都变得柔润。 “嚯!” 蓦的,一声惊呼在静雅的茶馆内显得格外的突兀,一个修士一拍桌子,瞪大了双眼站起身来,因为他的这一声惊叫,就连那婉转的琴音都被打断了。 “这位道友,你在鬼叫个什么?” 一个蓝衫修士放下手中的杯子,不满的冲那人皱了皱眉头。 自从上次赵家出了事,四方城的散修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闲自在过了。偷得浮生半日闲,没想到来此喝杯茶的功夫,还能遇到如此粗鄙之人。 那人没有说话,甚至目光都显得有些呆滞,而且还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失心疯了?” 蓝衫修士见状,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但也没打算继续揪着不放,其他茶客见此情形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便与好友三三两两的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实在对不住各位道友,方才…某实在是太过震惊,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那修士这才如梦初醒,连连给众人道了句不是。 见他如此,那蓝衫修士反而来了兴趣。 一个留影石,能让一个脱凡境的修士震惊成这样,他突然有些好奇留影石里到底是什么。 “咳…这位……这位道友。” 蓝衫修士有些尴尬。 “你这留影石里到底是什么?为何会让你如此失态?” “这…” 那修士一手握着留影石,见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他也同样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蓝衫修士。 “你自己看。” 说完,他将那枚留影石递给了蓝衫修士。 蓝衣修士接过留影石,便将神念投了进去,然后—— “嚯!” 他抽回神念,一脸震惊的看着对方。 “道友,你这……” “别看我,我也是方才随手在茶楼外捡的。” “不是,她,我……” 蓝衣修士的目光同样变得呆滞。 “两位道友,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见两人如此神态,整个茶馆内的数十位修士都来了兴趣。 “就是,是有什么很重磅的消息吗?不知可否给我等分享一二?” 一个女修士开口道。 “给他们看倒是没啥问题,至于你……” 那蓝衫修士看着女修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那女修士蹙着秀眉不悦道。 蓝衫修士也不多解释,而是把留影石递给了那女修士身侧的男同伴。 那男伴疑惑的接过,神念投进去一看—— “我去!” 那人霍然起身。 “不是,钱师兄,这留影石内记录的到底是什么?为何你们的表情都如此怪异?” “师妹,这个……咳,你还是不要看的好。” 那男伴抽了抽嘴角,就准备将留影石还给最初的修士。 “且慢。” 那蓝衫修士突然叫了一声。 “那什么,我想先复刻一份,留…留个纪念…嗐…”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男伴一愣,突然冲他竖了个拇指。 “还是道友机敏过人。” 说罢,他也拿出了一枚留影石复刻了一份。 “也给我们看看呗。” 一众修士全都好奇的凑了上来,再然后—— 整个茶肆都炸开了锅! “无量他妈的天尊!这赵家嫡女如此奔放的吗?” “要不怎么世人都说,这些大族之中腌臜之事数不胜数,看来传言是一点都不假啊。” “就是,以前只听闻这赵晓钰放浪形骸,可没想到,她居然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风骚!” “但不得不说,赵晓钰虽然长的一般,但这身材,那是真的没话说,你看这雪白的……” “咳……这位道友,我家师妹还在呢。” 那女修士的男伴瞥了一眼师妹,只见她正红着脸看向一旁,目光游离的喝着茶。 她又不是个傻子,光听这些人如此露骨的话,大概也能猜到那留影石中记录的是什么。 只是,为什么师兄也刻录了一份啊? 真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而且,还不给自己看! 哼! …… 一夜之间,关于赵家嫡女赵晓钰的留影石瞬间就风靡了整个四方城,并且,随着修士的不断流动,这枚看一眼就能让所有男修士血脉喷张的东西还在向着更远的地方快速的传播着。这种恐怖的传播速度,甚至超过了当初真理之门七绝仙境内的秘仪大阵! 现在,不少男修士见面,一见到对方手中的留影石,就会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笑容,这一次,剑谷赵家算是彻底在整个东土露了脸了,其嫡女赵晓钰,也算是一夜之间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 …… 赵琼怒不可遏的扫视着堂下垂首不语的众人。 与之前李家披露的赵真雄被刺不同,那顶天算是家族中的天才不幸陨落,并不会给家族的声望带来什么毁灭性的打击,但是这一次,因为赵晓钰的原因,剑谷赵家算是彻底的名誉扫地了。 “赵致俭!” 赵琼目光阴沉的看向自己这个儿子。 “真宇遇刺,你没有抓到那个叫楚瑶的女人也就罢了。上次让你彻查绮丽轩,到最后你也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钰儿被绑架,到现在你都没能从她嘴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好了,这下不用你再去问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但是你告诉我,这件事如今已经闹得整个东土人尽皆知,我赵家,又该如何处理?啊!你说!” 说到最后,赵琼怒吼着将手中的杯子砸到了赵致俭的头上。 “砰!” 瓷杯碎了一地,赵致俭却连动都没敢动。 “老夫每天都在琢磨着怎么带着赵家再进一步,可是你呢?你看看你处理这些事的手段,你让我这个做爹的如何能放心的将赵家交给你?啊?” 赵琼发泄了一通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就这么一个独子,但赵致俭不管是性格,手段,还是心性都不像他,根本达不到能够接手赵家的能力,这让日渐衰老的赵琼心里干急,却又没有办法。 原本想着,将赵真雄培养起来,再暗中把赵真宇扶上位,可如今赵家嫡系接二连三的出事,让他突然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身心疲惫,仿佛整个人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岁。 “钰儿…如今是个什么状态。” 不管怎么说,赵晓钰都是赵家的嫡女,她会出这种事情,其实也是因为赵家对她的关注不够造成的。但她毕竟只是一介女流,而且资质也实在一般,赵琼也没有想过,有人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针对赵家。 “钰儿他…原本前些日子稍微好了点,如今突然出了这档子事,现在更是谁都不愿意见,整日把自己一个人锁在闺房中。” “糊涂!” 正在沉思的赵琼抬起头怒骂了一声。 “你这个当爹的,是没长脑子吗?啊?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现在立刻给我去钰儿的房间,就算是绑,也给我把人看好了!” 被点到的三人浑身一震,突然反应了过来,拱了拱手,立刻飞出了黑楼。 “钰儿若是因为这事想不开寻了短见,你这个做爹的能安心吗?” 赵琼指着赵致俭胸口不断的上下起伏。 “看来,这是一场针对我赵家早有谋划的算计。” 赵琼眯着冷冽的眸子,突然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们几个,现在立刻就给我去调查无双剑宗的那个秦君行,我要知道,钰儿和真宇出事的那段时间,他在不在无双剑宗内!” 赵致俭猛地抬眸,指向其中几人。 “家主,您的意思,这些事情,那个秦君行也参与其中了?” 赵琼瞥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 “我们刚算计完他,就突然出了钰儿这档子事,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太巧合了一些吗?” 赵琼面沉如水的敲了敲桌子。 “而且,根据金玉楼一战的结果来看,这个秦君行,是有能力斩杀脱凡境第二火的修士的。此等实力,绑架个钰儿有什么问题吗?” “你什么时候能学会自己动动脑子,我这个当爹的走的时候就能放心的闭眼了,哼!” 赵琼冷哼了一声。 “眼下,钰儿之事,整个东土人尽皆知,寻常手段已经无法压下了…” 捏了捏眉心,赵琼疲乏的再次叹了口气。 “去把前些日子我们打探到的关于地藏道典的事情提前公布出去…本来,这件事情爆发的时候我们还能抢占个先机,但现在为了转移世人的目光,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除此之外,你和瑾瑜现在就以钰儿爹娘的身份代表我赵家对外发声,就说…就说秦君行此人表面上看是正道弟子,但背地里手段却极其残忍,勾结焚隐弟子,强迫钰儿做出如此不雅之事,这等恶人,就该被天下人唾弃!” “之前因为他手中有留影石,所以我赵家敢怒不敢言,才希望借天下玄门剑客之手除掉此恶贼。但现在,既然事情已经暴露,不管青莲剑宗如何对他,但剑谷必定会砍下秦君行的人头,来给钰儿一个交代!” 赵琼的目光极其冷静锐利,既然钰儿的事情已经压不住了,那干脆就借着这次机会,把脏水全都泼到无双剑宗这个天才的身上! 你不是想以雷霆手段定风波吗?手段倒是不赖,但老夫却偏要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是!家主。” 赵致俭听罢,立刻离开黑楼,开始为接下来的“诉苦”做准备。 赵琼看着赵致俭离开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 自己这个儿子,让他做事情还行,但手段和心性实在还是差了太多。如今的赵家内忧外患,他是真怕自己将来撒手人寰之后,赵家会从此走上下坡路…… …… 剑谷的一切,目前还都处在发酵阶段,作为这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十三此时正安安静静的坐在升阳楼里享受着令无数修士垂涎欲滴的美味珍馐。 “嗝……” 第五流霞突然打了一个饱嗝,十三抬眸看了她一眼。 作为一名修士,尤其是超过了修身境的修士,胃用无底洞来形容都不为过,但就是这种夸张的消化能力,第五流霞硬生生的吃到了撑…… 虽然这些食材本身包含精纯的能量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从十三还没开始比斗的时候,第五流霞就已经坐在这里开吃了,一直到现在,压根就没停过。 “第五长老吃饱了吗?若是还没吃过瘾,那就让升阳楼再送一份。” 王金阳笑眯眯的看向第五流霞。 “我有点好奇,王家到底有多有钱?” 第五流霞没有回答王金阳的话,而是问了一个特殊的问题。 “唔……这个问题嘛…” 王金阳捏了捏下巴。 “不方便说嘛?那当我没问。” 第五流霞随意的摆摆手。 事实上,她也就是单纯的好奇,都说王家应该是整个千界最有钱的势力,但到底有钱到什么地步,她还真的没有概念。 “不是不方便,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唔,这么说,第五长老觉得今天的这一桌菜如何?” 第五流霞点点头。 “味中极品,就是价格太贵了些。” 王金阳闻言,突然眯着眼睛笑着开始数数。 “一、二、三、四……” “嗯?” 第五流霞见此情景,有些不明所以。 王金阳只是微笑,却没有停下。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好了,现在,王家差不多又赚了这一桌菜钱。” …… 第五流霞听完,直接被干沉默了。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自己面前的那一大桌菜,差不多三百五十万灵石。算上后来十三和王金阳,以及王金阳的护道人重新加的,价格绝对超过五百万灵石的数目了。 数到一百,赚五百万灵石,这么算下来,那王家一天,就能赚……呃,就能赚好多个五百万! 数字实在太大,第五流霞直接放弃。反正都是别人的… 不光是她,十三也抬眸看向王金阳。 一直都听说白水泉城王家富可敌国,今天,他才真的有了精准的认知。 “其实,也没有二位想的那么夸张。” 王金阳摆摆手。 “王家生意遍布千界,涉猎的范围也是极广,因此,单是所需要的人手便是一笔天文数字,所以,虽然每时每刻赚到的都不少,但需要的花销也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十三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这才符合逻辑。 毕竟这里可不是地球,没有互联网,没有金融体系,货币形式也很单一,如果这样都能做到每百秒五百万灵石的纯利润,那王家,只怕早就不复存在了。 要说这千界的灵石体系也极其特殊,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新的灵石矿脉被发现,从太古至今这么多年下来,这灵石矿脉还真的没有断层过。 “不提这个了。” 王金阳从怀里拿出一枚纳戒,十三瞟了一眼,正是之前出金玉楼时,那个羽族女子递给他的。 “素闻第五长老对鱼情有独钟,恰好,前些日子,王家收购了一批稀世异种,这其中,就有九尾极其难得的鱼类异种。今日第一次正式与第五长老见面,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第五长老不要嫌弃。” 第五流霞闻言,目光猛然间一亮,但转瞬间,她便陷入了纠结当中。 俗话说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这个道理第五流霞还是知道的。 这和请这一顿饭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一旦自己接下,那就是私人的人情了。 但是,这枚纳戒中的东西,对她而言,吸引力确实太大了… “拿着。” 见第五流霞半晌都没说话,她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护道人突然开口了。 他看向王金阳,目光带着审视。 “王少爷果然心思细腻,这枚纳戒,我青莲剑宗替第五长老接下了,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算我青莲剑宗欠王家一个人情。” 王金阳闻言,微微一愣,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王某此举,并无功利之心,确实只是单纯的赠与第五长老罢了。” 第五流霞的护道人点点头。 “我信得过王少爷。” “好了,这饭也吃完了,茶也喝的差不多了,王某就不打扰二位叙话了,先行告辞了。” 王金阳说完,便与护道人一起,率先离开了房间。 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作为王家的少爷,其实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王金阳走后,第五流霞迫不及待的打开纳戒,然后,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美滋滋的收起纳戒,第五流霞站起身看向十三。 “如今,关于你的这场风波已定,我该办的事情也已经办完了,从现在开始,你也算半个青莲剑宗的人了,有空可以来圣地,跟我或是其他的同门互相交流交流。” 十三点点头。 “有时间我会过去,代我向万掌门道声谢,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第五流霞随意的摆摆手,转身走向外面。 “对了,差点又给忘了。” 身后的十三突然一拍脑门。 “跟你打听个事。” “哦?” 第五流霞驻足。 “你说。” “你知道,这千界有哪些功法,或者器物法宝,是跟情绪有关的吗?” 十三看向第五流霞认真的问道。 第120章 大道冥河血芙 “情绪?” 第五流霞闻言,疑惑的眨了眨眼。 “怒意?愤恨?还是别的什么?” 十三摇了摇头。 “不止这些。总的来说,就是人的整体情感,情绪,总之所有与之有关的功法或法宝之类的东西。” “整体情感?七情六欲?五蕴六毒?” 十三沉思片刻,微微点了点头,但仔细一想后,又觉得不够精准。 “差不多,但应该更宽泛。” “这样啊…” 第五流霞目光看向上方做沉思状。 “话说你们无双剑宗的镇派秘术剑影化双不就是吗?以秘法剔除七情,配合天材地宝炼制分身,那分身的战斗力可是比本体还要高,远不是一般的身外化身所能比拟的,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强大秘法。” “还有吗?” 十三如今已经是无双剑宗的核心弟子了,也细致的了解过这门秘术,就目前来看,他应该是全天下最不适合修炼这门秘术的人了。 以秘法剥离七情,但是他压根连一情也没有啊。 “其他的话,让我想想…” “北荒有个上清宫,其宗门功法名为《太上忘情真解》,修炼这门功法,会慢慢抑制住自身的情欲。听说,想要将这门功法修至大成,还需要红尘斩情关。但是,自古情之一字最伤人,真正能度过者寥寥无几,因此,上清宫也被称为北荒最悲情的宗门。” “而且,据说这宗门内所有的男性修士,都要先进行宫刑之后才能入宗。用他们的话说,这叫用一瞬间的快乐来取代一生的痛苦,以此来从根本上帮男修士斩灭情关。怎么样,你要不要去挑战一下?我到是可以帮你一把,嘿嘿嘿!” 第五流霞极罕见的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谢谢你全家,但是不用。” 十三无语的摇了摇头。 “也对,听说你还是你们剑宗里什么秦氏无敌剑道的创始人是吗?” “没有别的吗?比如强化某种情感的秘法法宝?” 十三没有理会她的调侃,面无表情的问道。 “强化情感?” 第五流霞嘀咕了一声,然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十三。 “我就说之前一直觉得你好像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听你今天这么一问…我好像知道你奇怪在哪了……” “所以,你就是古籍中记载的先天无心之人?” 第五流霞好奇的打量着他,仿佛在看什么稀罕物。 “什么无心,没心的话我不早死了吗?” 十三耸了耸肩。 “这叫先天性情感障碍,是一种病症。” 十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哦,懂了。” 第五流霞点点头。 “你脑子有病。” …… “啊对对对,你赶紧想想,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治疗或者能解决的。” 第五流霞闻言陷入沉思,而一直站在她身后没有出声的护道人突然开了口。 “有一个人或许知道。” “谁?” 十三连忙将目光投向第五流霞的护道人。 “风牧歌!” 十三闻言,微微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个护道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觉着,是风牧歌的尸体能告诉自己呢,还是等风牧歌万一逆活一世以盖世谪仙的身份会来告诉自己这个修行还不到脱凡境的菜鸟呢? “有没有稍微靠谱一点的说法?” “嗐…” 第五流霞的护道人楚天阔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第五流霞。 “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说完一个闪身就溜了。 “其实楚长老所言,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比如,他生前的仙器情风劫或许就知道些什么。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我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些单一的利用自身情绪的秘术,比如苍山云海的血怒,可在短时间内将愤怒化为杀力,又比如一些其他的功法,但前提都是利用自身的情绪。” 第五流霞微蹙着眉。 “你的情况毕竟有些特殊,你脑子…咳不是,你说的那什么先天智障,是无法修习这些秘术的。但是风牧歌曾游历天下,感悟世间众生之情,并且最终以此入道。所以,我推测,想解决你脑子的问题,这天下,大概真就只有风牧歌,或者情风劫了。” “是先天性情感障碍,不是先天智障。” 十三纠正道。 “那你这个天赋有点厉害啊,和先天道胎比如何?” 第五流霞促狭道。 “别开玩笑,我很认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现在的真理之门,我这点修为进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至少我能想到的功法中,只有剥离七情或是抑制情绪的。” 第五流霞正色道。 “对了,或许你可以去太素的道场问问,如果连医圣的传人都没办法,那估计你只能将来冒险入一趟真理之门了。” 未了,第五流霞又补了一句。 “行…” 十三没有得到想要的,但讽刺的是,他还根本不知道失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看来得抽空去一趟太素了,毕竟如果连第五流霞这个青莲剑宗的小长老都不知道的功法,那估计这天下也没几个人知道。至于真理之门嘛… 至少现在这点修为肯定是不行的。 妖仙的一身浊气可不比刀剑之伤,那是真正能腐人神魂的东西,十三可不想拿命去赌。 …… 入夜,天穹之上群星闪烁,照彻幽幽万古。血月缀于明星之间,却散发着妖冶的血色光华。 洛丘大域腹地,一片秀丽典雅的山间别院内,清凉的夜风拂过,却夹杂着一股极其刺鼻的血腥气味。 一个个头不太高的少女轻盈的跨过无数侍女小厮的尸体一路急行,那黑色的,尾部如弯刀一般的双开叉披风在夜空下凌空舞动,高大的帽檐将她的脸庞遮住了大半,只依稀能看到一双毫无色彩的瞳孔。 “咻!” 数道破空声自背后袭来,少女向前一踏,急速转身之间,手中出现一把比她身高还要长上几分的血色镰刀。 一道血芒闪过,数支冰凌被镰刀斩碎,但也因为这一击,她的身形再次慢了下来。 “束。”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那少女一击之后便打算立即施展身法撤离,但随着那一声“束”字落下,她的脚下顿时显化了一个极为复杂的阵法。 仿佛置身在泥潭之中,少女的步伐顷刻间变得异常的艰难。 “阴沟里的老鼠,既然来了,就留下。” 来人冷哼一声,大手一挥,便是漫天火雨。 飞火流星,携致阳道韵铺天盖地,精致的庭院眨眼之间被摧残的不成样子,少女手中的镰刀被舞出了漫天残影,爆裂之声不绝于耳。 “狗东西,你杀我义弟,今天必须给我死在这,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哼。” 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杆浮尘,随手一甩,那浮尘立刻分化万千丝线激射而去。 “撕拉。” 割裂声伴随着爆炸此起彼伏。 但显然,这少女的修为比起来人要低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且,那男子手中的浮尘明显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软如柳絮,却又锐如金针,几番攻杀之下,那少女四面八方便全都遭受了浮尘的袭击,不多时,她的防守便出现了疏漏。 “噗、噗、噗。” 一连数道利箭洞穿肉体的声音传出,眨眼之间,那少女的肩头、腹部、大腿便被浮尘的白丝射穿,男子嘴角勾起一丝森然笑意,右手一抬,无数丝线瞬间蹦的笔直,直接将少女吊在了半空。 “焚隐杀圣堂近两年来声名鹊起的杀手,标志性的大号血镰,代号血芙…听说你的刺杀成功率极高?今日一见,也不过是一个只会偷袭的货色罢了。” 男子一脸愤恨的看着被他束缚在半空的少女,任她再怎么挣扎,也挣脱不掉浮尘的控制。所幸,他直接控制浮尘的伸缩,把少女拉到了身前,咧着嘴恶狠狠道。 代号为血芙的少女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的脸,原本灰暗的眸子突然泛起一阵红光。 这一异象顿时就引起了男子的警觉,他眼皮猛地一跳,暗道了一声托大了,当即便准备将少女甩开。 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少女的身躯上绽放出耀眼的血芒,下一秒,她整个人直接化为一捧猩红的血流,从黑色的衣服里脱落出来,只剩下之前将她贯穿的丝线还孤零零的悬在那里。 “异体!” 男子心头狂跳。 整个千界无人不知,但凡是身负异体的修士,都不能以常理认之,更何况,这女子身负的,还是所有异体中都极其出名的天赋——大道冥河! 血水重新凝聚成一条手臂的样子,巨镰重新被少女握住,血芙现在的状态根本看不清五官,仿佛完全是一个由血液组成的人形生灵。 “唰!” 血芒比之前明显犀利了不止一个档次,除了那刺耳的破空声外,还伴随着阴冷污秽的恶血气息。 那便是大道冥河独有的天赋。 传说中,这种异体的所有者,乃是冥河行走在人间的血使,至于是真是假无人知晓,但在这种状态下,寻常的攻击手段确实再难以奏效。 “有点麻烦了。” 那男子身形暴退,抬手便在虚空显化一道火剑,向着血芙激射而去。 “噗嗤。” 火剑从血芙的胸口穿身而过,但那豁口也仅仅瞬间便又重新愈合,男子皱了皱眉,再次施展法诀想要限制住血芙的行动,只是这一次,那种限制效果明显大打折扣。 “难怪敢以心火境的修为来硬撼我这个点燃了第三火的修士…杀圣堂近两年崛起的天骄,确实挺棘手。” 如果自己不是道宗弟子,换了寻常玄门的修士,怕是要被这血芙克制的死死的了。 饶是如此,随着这男子一连串的不断轰炸,却依然没有破了血芙的大道冥河。 “好气,明明修为比她高那么多!” 男子咬牙切齿的看着对方。只有真正面对天赋或异体的时候,尤其是极其特殊的异体天赋,才能深刻的感受到那种寻常修士和天才之间的巨大差距。 目光一闪再闪,最终,男子一咬牙,还是选择了暂时撤离。 对不住了兄弟,不是做兄长的不帮你报仇,实在是这对手太难缠,再僵持下去,万一对方还有什么后手,自己指不定还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 微微叹了口气,事实上,在他收到挚友被杀圣堂刺杀的消息后便火速赶了过来,奈何这个焚隐的女人效率太高了,他那挚友仅仅心火境的修为,又如何是血芙的对手。 这世界何其不公啊…… 男子再次看了一眼血芙,无奈的摇了摇头,施展秘术快速逃离了别院山庄。 血芙见对方如此果断的选择了撤离,也没有继续去追。 收起镰刀,她的身躯再次化为一滩血水,游动到黑色的衣服下,眨眼之间,再次变回了那个目光没有什么神采的矮个子少女。 “目标赵钎,已被击杀。” 一个纵身,她来到了一具尸体旁,一道血色锐芒闪过,血芙割下了目标赵钎尸体的头颅。 “呼…” 长长的吐出体内的浊气,少女吞下一枚丹药。 实际上,大道冥河固然强势,但对真元的消耗也是着实不小,起码以她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发挥出这个享誉千界的神异体质的全部实力。 少女走后,一个身着黑色大氅的身影出现在了别院之中。 他看着那满地的尸体和少女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上次见到这个少女的时候,还是在宗门的一处分宗内。 也正是那一次,他从这少女口中听到了那句“也叫秦君行吗?呵呵…” 再然后,便有了之后他沈既微和少主之间的缘分。 原来,圣地中这两年一直在传的大道冥河,居然就是这个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女。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沈既微眯起双眼。 焚隐记录在册的异体不少,但真正天赋可以称得上一声顶尖的其实也并不多。毕竟这种神异的天赋,整个千界也没有多少。就比如茱姬门下弟子柳庭越,虽然修行天赋卓绝,但却并没有什么特殊体质。 也正因如此,才会在琼芳玉海被青莲剑宗的小长老压着打。 有意思的是,在焚隐圣地内,这些有天赋的弟子几乎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对同门刻意隐藏,除了婆娑门负责记录的负责人以及天赋者本人的师承之外,几乎没有多少人真的知道那些异体的所有人是谁。 从天赋圣殿开始,真正强大的天赋都被婆娑门的人暗中带走了,只有一般的天赋或异体才会轮到某些长老或护法。 就如十三当初在那个大殿中看到的身负巨像之力的少年。 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 害怕被同门刺杀,毕竟焚隐圣地里可没有几个好东西…… 嫉妒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你有我没有,那我不介意毁掉你。 “这下有些难办了啊…” 要不是碰巧打听到有人看到血芙接了这里的任务,想找到她都有些麻烦。也不知道她在圣地内的师承是谁,看少主的意思,似乎对这个女孩还挺上心,想来应该是之前就认识,按照他的推测,估计少主是打算对这个女孩有所安排的,可她偏偏是大道冥河的天赋所有者…… “总不能直接把人给掳走?” 沈既微苦着脸。 不用想都能猜到,这血芙的师承肯定不是寻常的存在。 只是,如此一来,少主那边估计要头疼了… 第121章 对妖族的猜测 第五流霞走了之后,十三一个人出了升阳楼。 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默默无名的小修士,身影刚刚出现,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些目光之中,有好奇,有惊讶,有羡慕,亦有不怀好意的阴邪。毕竟,湘北坊市鱼龙混杂,不仅有人族,还有不少异族和妖族。 对于耳边传来的各种评价,十三充耳不闻,一脸淡然的穿过人潮,离开了湘北坊市。 虹光飞遁于九霄之上,一炷香之后,十三猛然间停住了身形。 在他身前,一个青颜碧眸,没有耳朵,身穿紧身长衣的妖族男子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阁下拦住在下,不知有何贵干?” 十三上下扫了一眼这个妖族的男子,但却并没有感知到他的修为波动。 天赋。 十三知道,这八成是妖族某个种族特有的天赋,只是不知道,这个已经化形的妖族到底属于哪个种族。 “无双剑宗,秦君行。” 那妖族一张口,十三就确定了他的种族。 蛇族。 他的舌头又细又长,前端还微微分叉。 十三心中顿时提高了警惕。 难怪就连一直趴在他肩膀上的小白都没有察觉到危险。 如果说人族的焚隐是千界出了名的杀手,那妖族中的蛇族,也绝对是久负盛名的刺客。其独具一格的隐匿气息的天赋,还有那一身的剧毒,每年不知道能带走多少各族修士的性命。 如果给眼前之人戴上个斗笠,再围上个面巾,走在人潮之中,有几个人能辨认出这是一个躲在阴暗里伺机给你致命一击的冷血刺客? “跟我走一趟,或者,我把你打残了之后再带走。” 这蛇族的声音听着给人感觉有些阴森,还时不时的发出如蛇吐信的声音。 果然来者不善啊…… 十三目光微微一凛。 “你先进灵兽袋。” 用余光瞥了一眼蹲在他肩头的小白,十三知道,待会冲突一旦起来,自己八成无暇顾及这个小东西。 “喵。” 小白上下打量了一眼对面的蛇妖,喵了一声便听话的钻了进去。 “不用想着反抗了,以你脱凡境都没到的修为,我想镇压你易如反掌,所以,我劝你还是自己识点时务为好。” 那蛇族碧绿的眸子闪烁着冷血的光芒,他没有去管那只灵猫。 这里不管怎么说还是属于人族修士的地界,真动起手来,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能不动手的拿捏对方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十三闻言,目光微微闪了闪。 听对方的话,似乎并没有想取自己性命的意思。起初他还以为,这是某个来自于妖族的杀手。 微微摇了摇头,不管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十三直截了当的冷漠拒绝。 “不可能。” 他之所以如此有底气,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第五流霞走时跟他说过,以真元激活那枚身份牌,短时间内,就是凝神境末期的修士也无法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不仅如此,当守御最终破碎之时,那玉牌中的阵法还会勾动天地道韵,直接带着他横渡三十里虚空,助他逃离追杀。 实际上,第五流霞身上也有此物。毕竟,众族之中想要她性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单凭一个护道人,难免会出现疏漏。 只不过,在他和十三前往龙津海的半个月前,她在一次来自异族的袭杀中已经动用过一次守御,才会在后来被柳庭越抓到了机会。 可惜这东西必须由青海沉玉制造,否则难以刻画守御剑阵。但青海沉玉实在太过稀少,因此,就算是在青莲剑宗内,这小玩意也是属于稀罕物品。由此可见,万雪迎对十三还是相当看重的。 只要打不死,那就什么都好说。 虽然这玉牌一个月才能激活一次,但也绝对是极其珍贵的保命之物。这也是十三为什么会如此光明正大的离开湘北坊市的原因。 当然了,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确实不方便施展遁虚术…… 还好这次秋夏不在身边,否则才是真的麻烦。 蛇妖闻言,目光中一抹嘲弄之色一闪而过。 之前在真理之门里,自己没能找到他,如今没了谪仙大术的压制,一个修身境的小修士,纵然有再大的能耐,还能翻出自己的手心? 没有再多说废话,那蛇妖身形一扭,如游龙一般直接欺身上前。 一出手,恐怖的妖气顿时如排山倒海一般宣泄而出,甚至连半边虚空都被染成了诡谲又瑰丽的深紫色。 “砰!” 一声巨响传来,十三巍然不动,在他身前,一道完全由剑气凝成的透明莲花防护将他牢牢守在其中。 “青莲守御?难怪你如此有恃无恐…” 那蛇族微微皱了皱眉头。 查到他的动向有点太晚了,他到湘北坊市之时,十三已经跟第五流霞和王金阳在升阳楼里大吃大喝了,因此,他并不知道身份玉牌这件事。 “但你不会觉得,有这青莲守御在,我就拿你没办法?你觉得,它能护得了你多久?” 十三目光如水平静的看着他,他的脑海在飞速思考着。 这蛇族的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很简单,他想将自己抓走,而不是杀了自己。这么看,对方并不是冲着自己那个所谓的“剑心通明”的剑道天赋来的。 既然不是想要扼杀他族天才,那自己跟妖族,又有什么交集? 十三快速的回想了一番,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有跟妖族打过交道。 “你想让我跟你去哪?” 略微回想了一番后,十三突然开口问道。 “想套我的话?呵…” 蛇妖嗤笑了一声。 “心性确实不差,生死攸关还能面不改色,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我走一趟的好。” “你不告诉我去哪,那就恕秦某不能从命了。” “冥顽不灵。” 蛇妖也不以为意,既然对方不配合,那就干脆打残了带走就是。反正九公主也没说不能打成残废。 至于对方会不会借着横渡虚空溜走…… 这方面他是一点都不担心。 一拦下十三的时候,他就在十三的周边抛下了一种奇特的无色奇物——来自寂静妖森深处的玉宇烟。 这玉宇烟因为种族的差异,寻常人族根本就闻不到。有它的存在,一日之内,不管十三逃到哪里,他都能第一时间锁定。 三十里的距离对于他来说,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 蛇妖说完,顿时显化出真身。 那是一条足足百丈长的巨大青蛇,每一片鳞片都比手掌还大,泛着幽幽青光。青蛇的头上还生有独角,也不知是什么血脉的异种,两个灯笼一样的眸子死死的锁定着十三,一股仿佛洪荒当面的恐怖压迫气息席卷苍穹。 “那是什么!” 有人惊呼。 “这气息,那是凝神境的大妖!绝对错不了。” “我认得他,他是天妖圣殿的七长老…” 巨蛇显化的一瞬间,无数修士的目光投来,惊愕之声不绝于耳。转瞬之间,周围数里除了被护在青莲守御之中的十三,再无任何生灵。 “巨蛇前面的人好像有点面熟…” “废话!他就是无双剑宗的那个秦君行,只不过,他为何会被天妖圣殿的人盯上?” “他只有修身境?这么说来,他这次不是死定了?” “那要不你上去把他救下来?” “不不不。” 那人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快。 “还是让他死了算了…” 苍穹下,百丈巨蛇妖气翻腾似怒海狂涛,那双冰冷的眸子上下打量着青莲守御,口中丝丝吐着信子。这种庞大与渺小的对比碰撞,给人带来了巨大的视觉冲击。 “完了,这个秦君行要没了…” 有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十三都是人族的天才,看着自己种族的修士被异族屠戮,那种感觉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无双剑宗的人收到消息了没有,赶不赶得急过来救人。” 有人皱着眉说了一句。 “赶啥啊,蛇族的突然袭击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守御估计根本撑不了多久。” 那人话音刚落,巨蛇的尾巴携千钧之势,轰然袭来! 一声震天巨响,青莲守御很明显的波动了一下,十三能明显的感觉到,这剑气结界的力量弱了一丝。 但是他也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蛇妖的身份。 天妖圣殿的七长老。 一瞬间,一个曾经的短暂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 当初在真理之门外,一道琴音勾起天选妖怨弑神大阵,造成血腥杀戮,就连三十九也差点迷失在其中,还是自己将她的神志重新唤醒。 在三十九清醒后,她曾经猛地看向过某个地方,但当时的自己顺着三十九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没记错的话,妖仙宝术真理之门的整个过程中,妖族的牵头者,就是天妖圣殿。 原来,自己从那个时候就已经被妖族给盯上了。没猜错的话,他们看中的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剑心通明,而是有人发现了自己并没有受到那琴音的干扰。 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对方想抓自己,而不是想杀自己,就不难推测了。 妖族依然还在打着仙冢的主意。或者说,他们在打着情风劫的主意! 天妖圣殿估计是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的秘密,能能够不受那琴音的干扰,但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会是因为没有任何情感才没有被勾起杀戮欲望。 只可惜,不管自己怎么说,估计对方也绝对不会相信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相信了,对方也不会介意杀掉一个人族的天才。 反正已经在人族的地界暴露了,当着这么多修士的面,消息早已传飞,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族大修士赶来。 在此之前,不把自己带走,或者不把自己杀掉,那就真亏大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抓我回天妖圣殿,然后研究怎么应付情风劫?” 面对那一阵又一阵仿佛山岳当面袭来的恐怖画面,十三面不改色,突然冲着蛇妖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 那蛇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就连动作都停顿了片刻。 而后,他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双眸子慢慢眯成了一条缝,巨大的蛇头从半空一点点的抵到了青莲守御前。 “你很聪明啊…看来,就更留你不得了…” 虽然不知道十三是怎么猜出来的,但一直到现在蛇妖都没能从十三的目光中看出一丝一毫的慌乱,反而突然出言试探自己。在他的心里,十三已经被列入必杀的名单当中了。 这种心性,再配上绝佳的天赋,妖族,不,应该说万族应该都不想放任其成长起来。 “他刚才说了什么?” 数里外,一个修士目光有些呆滞的看向身边的好友。 因为距离实在有点远,就算是修士,借助修为也只能听的朦朦胧胧,不够真切。 “我就隐约听到了个情风劫三个字。” “是!他是提到了情风劫没错?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所以,这天妖圣殿的七长老特地抓他,是因为这个秦君行知道什么关于情风劫的秘密?” “嘶!” 一瞬间,远处围观的不少修士瞬间炸开了锅,而听的更清楚的修士,则目光深邃的看着十三。 那可是仙器的秘密! 没有一些确切的情报,天妖圣殿会派一名长老来对付一个修身境的小修士? 就算他是所谓的天才也不应该。 “我不信,就凭他?知道怎么对付仙器?骗鬼呢!祁水当初死了多少人你们不知道?再说了,现在的真理之门,谁能进的去?” 有修士震惊,也有修士嗤之以鼻,但这则消息却越传越离谱,并且飞速的在各大宗门中蔓延。 “可是,你没见到天妖圣殿的人已经承认了吗!” 事涉仙器,尤其是妖族最后一位盖世谪仙的仙器,那这就不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而是涉及到人族与妖族的气运争夺。 要知道,一件仙器,就足以让一个上流宗门晋升成一尊圣地,受天地气运加持,这一尊圣地,一千年能带出多少优秀的弟子? 谁也无法估量。 “这个秦君行不能死,至少,在他说出情风劫的秘密之前,绝对不能死!” 有脱凡境的儒门修士当机立断飞到十三身后,祭起防御法宝,直接将十三护住。 “秦道友,某修为低微,能助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十三看向来人,微微颔首,拱了拱手。 “多谢。” “道友说的不错,他今天绝对不能死。” 有人开了头,转瞬之间,上百道各种各样的防御法宝,道术,结界顷刻间便将十三笼罩。 人族是自私的,修士与天争命更是如此。这是人性的劣根,没有人能够改变。 但人族也是复杂的,面对大义当前,总会有一群人自发的站出来,亦如当年的张若垠带领的那一批先辈。 力虽微薄,却可成燎原烈火。 “不想死的,都给本座滚开!” 巨蛇的碧绿冷冽的眸子猛然间扫过众人,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猜到了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一句话说出口,性质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只是为了猎杀一位天才,或许这些人族为了自身的安危会选择冷眼旁观。 但现在的局面是,他已经不再是单独面对十三一人了,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我的天,好恐怖的威势。” 十三身后,有修士刚给他布下一层防御阵法,巨蛇的恐怖的威压突然扫来,吓得他阵盘差点都脱手掉下。 “这七长老的实力绝非寻常凝神境,而且血脉根脚估计也不简单。如此情况下,这个秦君行依然能保持全程面不改色,确实能称得上一声大才。” 有儒门修士不由的感叹了一声。 “此等气度,在年轻一辈的修士中确实少有。就连儒门圣地浩然沧溟楼……算了,这届沧溟楼的弟子,不提也罢……” 那儒生说到一半,不由的捂住了眼睛。 十三目光平静的看向近在咫尺,仅仅隔着一道剑气守御的巨大蛇首。 “如果我告诉你,那只是一个巧合,你信吗?” “嘶嘶…是不是巧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今天一定会把你带走…嘶…” 巨蛇说完,蛇首猛地向后缩去。 再然后,一个极其恐怖的天妖法相赫然在虚空中浮现! 第122章 困兽 一声恰似龙吟的高昂怒吼震的周遭修士头皮发麻,巨蛇身后,一条像极了传说之中虬龙的墨蓝色身影赫然从云层中探出头来。那明晃晃的独角,以及脊背上的突刺让它看上去显得狰狞可怖。 虬龙一出,天地间肃然一静。 那种仿佛恍惚之间回到太古蛮荒的压迫感涌上众人的心头。 翻腾的紫色妖气,嘹亮的龙吟之声,那百丈多长的硕大身躯再加上身后庞大的根本看不清全貌的妖族法相,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巨大恐惧。 “虬…虬龙血脉……” “好恐怖的天地法相…” 有人默默吞了口口水,霎时间,十三身后的一众修士再次爆退开来。 给这个无双剑宗弟子的身上施加各种防御法术和法宝来阻碍妖族的进攻这个没有问题。但眼下,这个天妖圣殿的七长老显然是打算施展更加恐怖的生杀大术了。 此时还敢留在这里观战的一众修士中,绝大多数人也不过才脱凡境的修为,甚至还有不少尚处在修身境。面对如此凶悍的杀招,自然是先要保全自己的性命,才能有机会对这个无双剑宗的弟子施以援手。 “昂!” 云海之中一阵翻腾,那原本尚且还有些透明的法相越来越真实,下一刻—— 巨蛇那硕大的蛇首猛地探出,速度快若极光闪电。惊鸿之间,那身后的法相跟随着巨蛇的动作一起,从云层中垂下龙首。 “砰!” “咔嚓!” 震天巨响之后,一道耀阳的光波在虚空中荡起涟漪,携一股恐怖的大势卷起滔天气浪向外快速扩散。 “噗!” 这一击的恐怖,似乎远远超过了不少修士的预期,那气浪速度之快,声势之浩大,让十三突然想到了当年在一部纪录片中看到的一个小男孩。虽然其他人并不是这一击的直接目标,但这大术的余波所过之处,修士们被冲撞人仰马翻,更有两人因为修为偏低,直接被震的五脏碎裂,吐血鲜血,当场死亡。 青莲守御之上,众人给他施加的各种秘术法宝应声碎裂。在这石破天惊的一撞之后,剑气屏障本身也明显暗淡了不少。 巨蛇的动作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住,反而打算一鼓作气,直接撕开这青莲守御。 “砰!” “砰!” “砰!” 一连三次狂暴的冲击,巨蛇的法相明显也同样暗淡了不少,那凝实的庞大身躯再次变的透明,但每一次的撞击,都仿佛撞在众人的心头上。 剑气屏障如水波一般剧烈抖动,十三透过剑气,能够清晰的看到那巨蛇冰冷的绿色束瞳射出的阴冷目光。 又是一记神龙摆尾,那凶悍的力道压的守御剑气几乎贴到了十三的眼前,十三甚至能够看到那一片片巨大的鳞片上存在的细小纹路。 照这样下去,按照他的估计,最多再有几十息,这青莲守御便会因为对方的狂暴攻击被硬生生撕开,这个时间,人族的大修士想要赶来似乎不太现实,而且就算赶来,能不能拦得住这条青色巨蟒还是两说。 届时,他将被大阵裹挟横渡三十里,那是他逃生的唯一机会。 七长老的气机牢牢锁定着十三。 若不是妖族重肉身而轻神魂,自己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眼下,人族的凝神境修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赶来,他必须在此之前破了这个青莲剑宗特有的结界,并且追上横渡虚空的十三。否则,一旦被众多人族修士包围,孤身一人的他搞不好都要陨落在此。 时间就是两人胜负的天平,攻守之间,依然有人族修士不遗余力的给青莲守御持续增加着防护,虽然效果微弱,却从未停止。 想到此处,巨蛇束眸一眯,发出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下一刻,他那原本就足有百丈之长的身躯竟然再度膨胀,鳞片之间,阵阵妖气不断溢出。血盆大口张开,露出其中黝黑的如深渊一般的洞口,那巨大的好似冰锥一般的毒牙向着青莲守御狠狠的一口咬上! 你能想象一张巨大的兽口将你整个人完全包围,然后硬生生的想要把你吞入腹中的恐怖情景吗? 外围的修士看的头皮发麻,这种死法,比起刀剑穿心来的更加令人胆寒。 这巨蛇的目的很简单,以秘法透支肉身,让自己短时间内再次提升战力,然后直接用蛮力破开守御,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抢在他被阵法传走之前,将其吞入腹中带回圣殿。 令人头皮发麻的挤压声不断传来,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冲撞和攻击,十息之后,第一颗尖锐的毒牙终于刺破守御,在十三的眼前闪烁着森然的白光。 “咔…咔……!” 第二颗… 第三颗… 十三的目光微沉,左手剑诀一掐,他急速运转着洞明通幽诀,体内的剑元在这一刻超负荷的飞速流转,一口心血涌上,又被十三强行压下。 随着傲剑凌云和乾罡御剑术的施展,十三的周身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数不清的气剑,不仅如此,他还第一次动用了来自夜枭纳戒之中的特殊迷雾。刹时间,青莲守御之中一片朦胧,十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甚至就连神念也只能隐约的捉到他。 “咔嚓!” 青莲守御破碎的一瞬间,蛇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疯狂,他铆足了全身的力道,一口狠狠的咬下。 与此同时,十三只觉整个人的身躯瞬间一轻,一股无法抗拒的天地道韵包裹着他,蛇口之下,大阵的宏光一闪而没,便要带着十三远遁而去。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都想知道这个无双剑宗的弟子到底能不能逃离蛇口。 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十三便已经能够隐隐的感觉到,这大阵起阵的速度恐怕真的无法带他飞出顷刻间即将闭合的巨大蛇口。于是,十三藏在剑阵和迷雾之中,顺着大阵飞遁的方向上,顺势施展了焚隐的秘术。 诡行! “噗!” 巨口合璧的瞬间,一道白色的极光恍惚了一下,然后瞬间冲破了迷雾与层层剑阵,向着某个方向急速飞遁,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只不过,晴空之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在天际上也显得格外的刺眼。 “真的逃出来了!” 有人惊呼一声。 “别高兴的那么早,这秦君行八成是受了重伤。” 鲜血飘洒,巨蛇一口气将嘴里的气剑尽数吹飞,仰天怒吼了一声,他也向着十三飞遁的方向追了过去。 “走,跟上去看看!” 巨蛇身后,一大批人族修士远远吊着,却没有人敢去触及锋芒。 十三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这种能带修士横渡的传送大阵了,起阵之后,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下方的世界已经完全变幻了模样。 打量了一番周遭,在确认没有修士之后,十三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施展遁虚术消失在天地之间。 与此同时,正沿着玉宇烟的气味一路追溯的巨蛇在飞奔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一顿。 他能清晰的嗅到玉宇烟残留在天地间的味道,但诡异的是,对方在随着大阵横渡了三十里之后,那玉宇烟的位置就没有再发生过变化。 “为什么会这样?” 这位天妖圣殿的七长老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他已经死了?所以才没有动静? 他能有这种猜想也不奇怪。 毕竟自己虽然没有留下十三,却也撕下了对方身上好大一块的皮肉。他虽然没有特意用毒液去攻击十三,主要是怕对方修为太低,自己的毒性又很猛,怕直接给他毒死了。但他也知道,在他的蛇牙上,肯定有残留的毒素。 但如果对方真的被毒死了或者毒晕了,那玉宇烟的气息也应该从天上跌落地上才对,为何会如此诡异的停留在半空中? 难不成,是青莲剑宗的人已经赶到了? 他可是亲眼看着第五流霞离开之后,又过了一会才看到十三从升阳楼里走出来的。然后自己又尾随了许久,才选择对十三下手,这个时候,第五流霞和他的护道人应该已经离开很远了才对。 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但巨蛇也怕情况出现变故,随即不惜第二次透支肉身的力量,开始骤然加速。 他那庞大的身躯如游龙一般划过天穹,几十息后,他目光阴沉的停在了玉宇烟最终残留的地方,但诡异的是,这四方天地,哪里还有十三的踪迹?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七长老一时间想不明白。 这附近可没有什么大型传送阵,能瞬间将人送到万里之外,就算十三再次动用了某种秘宝短距离的横渡虚空,这玉宇烟也应该在空中留下微弱的气息才对。 除非,对方用了某种特殊手段,隔绝了玉宇烟的气息。 但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毕竟,玉宇烟的存在,在人族修士之中知者甚少,一个修身境的小修士,更不可能知道这种奇物。否则,当初他也不会任由自己将玉宇烟洒在他的身上。 这诡异的一幕,让七长老的目光越发的阴沉。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失手后,想要再抓到对方,怕是千难万难了。尤其是,人族现在已经知道了他此行的目的,谁也不知道人族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动作。 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身后远远吊着的众人。 之前就是他们不停的在给青莲守御施加防御,或许少了那一点点的阻碍,他最后就能成功的将对方留下带走。 想到此处,巨蛇猛地掉头,便想要给这群人一个血的教训。 “虬七,你说你也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改不掉欺负晚辈的臭毛病?” 巨蛇刚要有动作,天际一道虹光急速飞来,其遁术比起寻常修士快了一倍不止。 说话间,一道道巨剑自天穹落下,直接将巨蛇困在其中。 “青莲剑狱?哼,雕虫小技焉能困住本座?” 被称为虬七的巨蛇冷哼了一声,口吐人言回怼了一句,但目光之中,已经蒙生了退意。 一个青莲剑宗的凝神境修士他并不畏惧,但怕就怕,一旦被对方缠住,更多的人族大修士赶来,自己搞不好真的会饮恨在此。 想到此处,虬七不再去理会那些实力低微的人族修士,而是再次显化大妖法相,欲以蛮力强行轰开青莲剑狱。 “想走?” 云间,一头黑鳞异兽扇着巨大的翅膀乘风而来,双翼张开之间,罡风呼啸,龙卷升腾。其体型,几乎快要与虬七无异了。 “我万兽殿还缺一个看门异兽,不如你跟本少爷回万兽殿如何?” 异兽头顶上,一身青衫的齐少爷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虬七。 与其他人不一样,万兽殿的核心战力不仅仅是修士本身,还有其修士所统御的凶兽或妖兽。在万兽殿宗门内,有一套独特的对付妖族的方法,如果真的能把这虬七打成重伤带回万兽殿,那宗门就真的赚翻了。 “齐万霖,想不到你还敢出现在本座面前,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哼!” 虬七眼中的杀意顿时大盛。 如果说整个东土中,天妖圣殿最痛恨的宗门势力是哪一家,那万兽殿绝对位居榜首。每年,天妖圣殿都会有不少妖族被人族修士俘虏,这其中,有八成最终都去了万兽殿。 虽然万兽殿不是圣地,但因其控制着庞大的凶兽和大妖群体,放眼整个上流宗门内,也绝对是第一梯队的硬实力。 “本少爷为何不敢?今天就把你这老蛇皮扒了!给我干他!” 齐万霖话音刚落,异兽翅膀一煽,万道羽刃疾如飞箭扑向虬七。 “大言不惭,就凭你们两个?” 虬七一个甩尾轰在青莲剑狱巨大的剑碑上,面对着铺天盖地的羽刃,他的青鳞上泛起乌光。 “当当当当…” 一道道星火在虬七的蛇鳞上炸裂,却根本没有对他造成像样的杀伤,到底是老牌大妖,这异兽的雕虫小技还不足以伤他根本。 “那再加上老夫呢?” 话音刚落,人未至,恐怖的刀光先行斩下! “噗!” 一声闷响,那完全由墘金之气汇聚的极锐刀光直接破开了虬七的鳞片,在他的妖躯上留下了一道一丈多长的刀伤。 “当日在真理之门里,你妖族设局杀了我师兄弟子赵岳,今日,老夫就拿你这条老命来祭我师侄在天之灵!” 虬七吃痛,竖瞳猛地一缩。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太玄门掌教的师弟林飞远竟然会在这附近! 这下有点难办了… 虬七的目光中流露出忌惮,这个老东西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形势开始越来越被动了。 没想到,自己纵横千界这么多年,猎杀过那么多的人族修士,今天竟然会在一个小辈身上阴沟里翻船。 …… 青莲剑狱两里之外的山巅,十三遁迹于虚空,冷眼看着被众人困在剑狱内的虬七。 今日,若不是碰巧有第五流霞给的身份玉牌,自己面对虬七,除了冒险暴露焚隐的身份外,恐怕没有一丝一毫逃跑的可能。 修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这种差距,就算他拼死释放神骨的神力也干不掉对方。毕竟,那已经远远超越了他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 看着右臂上不断滴着黑色血液的恐怖伤口,那是在逃离的时候被毒牙剐蹭到的。如果没有银色流光的不断回溯,现在他的肉身可能已经完全被腐蚀了。 还是修为太弱了。 而且自己猜的果然没错,作为妖族的刺客,虬七真的有方法能够追踪到自己。这么看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看看这条蛇妖最终的结局如何,在做打算。 第123章 暂避 大乾国开守村旧址,十三从修炼中睁开双眼。 距离被虬七袭击已经过去三天了,让十三感到可惜的是,就算是青莲剑宗配合太玄门,再加上万兽殿和其他几方势力的共同围杀,最终还是让虬七这条老蛇给逃出了生天。 当然了,虽然最终虬七苟活了一条性命,但是也为此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他的一身妖躯被众人合力毁了个七七八八,最终逃命的时候施展的秘术也燃烧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元阳,那原本硕大的大妖法相也被轰碎,完全看不出当初那骇人震撼的模样。 伴随着虬七的遁逃,另一件事情也被众宗门放在了心上。 寻找这个无双剑宗的弟子,秦君行。 通过消息的飞速传播,现在人族各大宗门都很好奇一件事情。 那就是十三到底知道了情风劫的什么秘密才会被天妖圣殿的人给惦记上,为此,甚至还专门派了一位长老来想要强行把他掳走。 不仅是正道宗门,就连焚隐圣地都派出了大量风满楼的探子前往各大传送阵,他们想在十三被其他宗门找到之前,提前将其截下,然后带回焚隐去。 但令人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秦君行在逃离了蛇口之后,整个人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一连几天,千界那么多宗门弟子,竟然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过他的踪迹。 “你们说,这姓秦的,该不会是死了?” 大乾国扬城的某处茶馆里,一个身着白衣的儒门修士正喝着酒与几位老友攀谈着。 “谁知道呢。” 那人吃了一口茶馆内的小菜。 “听说他从虬七嘴里逃出去之后就没人再见过他了,说不定啊,已经被其他妖族给掳回寂静妖森了也说不定呢。” 白衣修士闻言,认同的点了点头。 “确实,那么多宗门的修士,愣是没有一个人见过他,这么想来,他被其他妖族掳走的可能性还真不小,毕竟谁也不知道虬七还有没有其他同伴。” “要我说,这个秦君行还真是能折腾,前脚刚跟玄骨门的修士打完死斗,后脚又整出来这档子事……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剑谷那边,那个赵大熊…咳…那个赵晓钰的双亲,好像最近一直在对外宣称,说那枚留影石,其实就是这个秦君行记录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谁知道,管他呢,反正那个赵大熊也不是什么好女人。再说了,人家能拿出来给我们白看,谁还在乎这个?” “哈哈,孔兄言之有理,当浮一大白!” 那白衣儒生笑眯眯的抿了一口酒。 “小二,再来一碟茴香豆!” “哦对了老板娘,我们四个人在你这喝酒,能不能再送一道菜?” 不远处,正半趴在柜面上低头算账的一个美艳少妇闻言抬头瞥了一眼。 “我再给你们上一道清真凤凰胆呗?不是我说啊,四位怎么说也是脱凡境的修士了,你们四个大男人,一壶酒,一碟茴香豆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让老娘再搭一道?” “茴香豆怎么了,我们就喜欢这个味道,不行吗?” 那儒生不满的回了一句。 “再说了,圣人曾言,这满堂珍馐天香气,不如一豆一酒一杯茶,我们这叫感悟圣人遗志,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今天要是真能送我们一道菜,我教你茴字的四种写法,怎么样?” 老板娘闻言,眯着眼看着他们假笑了一番。 “滚!” …… 无双剑宗,洗剑峰。 峰主韩云尚紧蹙着眉头,看着前面站着的几人。 “这都几天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方有崖叹了口气。 “没有,所有的传讯符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但好在,秦师弟的魂牌尚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我估计,他应该是甩掉了虬七之后,躲在哪里疗伤去了。不是都在说,他逃出虬七蛇口的时候,在空中留下过大量的血迹吗?” 韩云尚点点头,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如果闭关疗伤,确实不方便传讯回来。 “今天喊你们几个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你们几人平时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你们觉得,他真的知道什么关于情风劫的消息?” 这个问题其实韩云尚已经憋了挺久了。 理智告诉他,像十三这种连脱凡境都没到的弟子,几乎不可能跟仙器扯上任何的关系。但不管怎么说,虬七的截杀是实实在在的,甚至连虬七都“亲口承认”了十三的问题,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拉倒,他能知道个屁啊!” “嗯?” 韩云尚目光一瞪,张胖子这才想起来,这位新峰主可没有周水寒师叔那么随和。那一道眼神直接吓的他缩了缩脖子。 微微摊了摊手。 “秦师弟来剑宗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身负剑心通明的天赋,而且,去祁水之前,他几乎每日都是深入检出的闭门修炼,他连窑子…咳,他连茶肆都不去的人,能跟仙器扯上啥关系?” “就是。要我说,就是那帮观战的修士压根就没听清,捕风捉影的事情,现在反而弄的秦师弟连头都不敢冒,宗门都不敢回。” 杨巅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韩云尚按了按眉心。 这峰主还真不是他这个性格的人适合当的,一天到晚各种各样的破事要操心,哪有安心修炼来的舒服… “算了,这件事急也没有用,有秦君行的消息,你们第一时间告诉我就行。另外,剑谷赵家的赵致俭夫妇对外声称,秦君行就是那留影石事件的幕后黑手,赵家愿以一卷地藏道典的消息,来给女儿赵晓钰报仇,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 “诽谤!满嘴的胡说八道!” 陈锦鸿闻言,第一个就站了出来。 “我秦师弟,多么义薄云天的一个人!他是我见过最正直最纯粹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腌臜之事?就是剑谷赵家狗急了跳墙,胡乱栽赃以此混淆视听罢了。” 莫尘也点点头。 “依弟子愚见,秦师弟确实不像那种人。” 韩云尚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去,不管真相如何,做好准备,赵家的话既然已经放出来了,那地藏道典之事,八成是真的。虽然我无双剑宗如今的巅峰战力不比得其他圣地道场或是上流宗门,但总去试试不是。” “是!” 方悠然几人齐齐作揖,退出了韩云尚的居所。 …… 视角回到开守村,十三在查看了一番知微的修炼进度之后,重新回到了那间木屋。 半中午的时候,一道霞光从空中落下。 “少主。” 林芊芊毕恭毕敬的对十三拱了拱手。 “说说外界的情况。” 十三摆了摆手制止了林芊芊的客套。 自从知道众人误解了他和虬七的对话之后,十三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该如何去平息。 事关仙器,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确认了虬七重伤了之后,十三思索了再三,决定先来开守村避避风头。 他倒是愿意说出一些当时的实际情况,但问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众人能不能信他。另一方面,如果是正道修士还好,如果是魔道修士,保不准发现了自己之后,第一时间想的是先将自己绑回去,把消息据为己有。 这种概率极高,不说别人,就说他对老东家焚隐圣地的了解,这帮贪婪成性的家伙绝对是雁过拔毛的主。 所以,在回到这里的第一时间,他就给林芊芊传讯,让他替自己在外面打探情报。 可惜了,知微这个组织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打磨才行,眼下还是林芊芊这个脱凡境的修士更好用一些。 “少主,据我打探到的消息,您绑架赵晓钰的事情,好像已经暴露了…” 林芊芊有些尴尬的看向十三。 那留影石里的内容她也偷偷看过,实在是太露骨太劲爆了。 但你还真别说,这赵家大小姐的身材还真的是能当得上一句玲珑有致,至少,自己是真的比不了… 太大了! “哦?” 十三闻言,多少有点意外。 “说说。” “根据我打探到的情报,赵家家主独子赵致俭最近一直在为他的女儿鸣不平,指名道姓的说是您勾结了焚隐的弟子绑架了她的女儿并且记录了那枚留影石。” 十三闻言,眯着眼睛轻轻的用手顺着小白丝滑的毛发。 小白舒服的瞄了一身,趴在案几上闭上了眼睛。 不应该啊… 赵家是通过什么判断出来的? 如果他们真的已经知晓了,以赵琼那个老狐狸的性子,这不像是他的作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十三一时又想不出来。 “等等,你把他们的原话说一遍。” 林芊芊闻言,微微一愣,但还是依言开口道。 “赵致俭的话大概是这么说的。” “秦…咳…秦君行此人,表面上是正道天骄,但背地里,手段却极其肮脏,他勾结焚隐的杀手,绑走了我可怜的女儿,还玷污了她。不仅如此,他还威胁我女儿,若是敢把侮辱她的事情说出去,他就把留影石公布出去,让我赵家身败名裂,我赵家知后虽然怒极,却只能投鼠忌器…” “等等!” 十三听到此处直接打断了林芊芊。 “你刚才说:赵致俭说,如果她女儿敢把我侮辱她的事情说出去,我就让她身败名裂?” “唔…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林芊芊点点头。 十三微微颔首。 这就说得通的。 想不到,赵琼这个老东西居然是想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只不过,还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给歪打正着了… 十三可以笃定这件事不可能是赵晓钰说的。 不仅赵晓钰不可能说,就算她真的有胆量说,赵真宇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毕竟十三的手里,还有一颗更劲爆的留影石拿捏着这姐妹俩人。 多少有点无语,但赵琼的手段确实是有点东西的。 先是让受害人的父母出来打感情牌,博取众人的同情,顺便再往自己身上栽赃一波。然后再以另一则重磅的消息来转移众人的视线…… 这老东西,上辈子不会是地球上搞公关的? 要知道,假设这件事情真的不是十三做的,但他这一番动作下来,总会在世人的心中给自己打上一个问号和标签。 只不过,这会还真让他给碰对了,这件事,还真就是他做的。 “还有呢?关于情风劫的事情呢?” “这件事闹的就更凶了。” 林芊芊看向眼前的少年。 明明比自己还小不少的年纪,怎么就这么能折腾… “眼下,几乎东土能数得着的宗门,都在派人在寻找少主您的踪迹。我也没敢多打听,怕惹到有心人的注意。但好在我云岚道宗本身也在找您,到也没人真的注意到我。” “哦,对了,我听宗门的人说,焚隐圣地的人最近挺活跃,不知道是不是冲着您来的。” 果然… 该来的总会来的。 焚隐可是彻头彻尾的利益至上的机会主义者,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这么看来,自己选择躲在这个犄角旮旯里还是正确的。 再等等,等这件事情风头最盛的时候先过去了,自己再出去也不迟。而且,届时还不能回无双剑宗。 现在的无双剑宗,已经面临着众生魔相带来的巨大压力,虽然有碧情刀宗的帮衬形势稍微好了一点,可一旦自己回去,只会给无双剑宗带来更大的凶险。 这么看来,到时候还是得去青莲剑宗才最稳妥。 想到这里,就不得不感谢万雪迎老铁送的一波身份牌了… …… 又是两天过后。 洗剑峰上,道童江问水正一丝不苟的打扫着十三的木屋。 在他的左侧脸颊上,一道鲜红的掌印清晰可见。 这几天,他也在宗门内听到了不少关于秦师兄的各种传闻,有关于仙器的,还有关于剑谷的那个女修士的。 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猜测秦师兄到底是不是那个记录留影石的幕后黑手。每次听到剑宗弟子提及此事,他都很想大声的告诉那些人,秦师兄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今天,他路过茶园时,又听到一个年轻的弟子谈及此事。而且那人还异常笃定的说,秦师兄绝对就是那个人,因为秦师兄平时甚少与人交流,很符合那种喜欢在背地里做一些龌龊之事的人该有的习惯。 江问水听完之后,只觉得怒火中烧,头脑一热,便大声反驳了一句。 然后—— 他就被对方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并且还被那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虽然被人羞辱了一顿,但江问水却并没有后悔。 如果当时他听到有人如此说秦师兄,却畏惧于对方的弟子身份,选择了装作没听见的低头路过,那他可能才会真的后悔。 收拾完房间之后,江问水用布巾沾着凉水敷了敷脸上的印记,而后默默的关上了门。 他不想这件事被家里的爹娘知道。 但他同样也知道,人生天地间,就应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揉了揉脸颊,江问水离开洗剑峰,向着无双剑宗的山下走去。 第124章 白虎衔道典 湘北坊市内的某处茶肆楼顶上,沈既微简单的易了个容,皱着眉头喝着茶水。 他不断的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下方来往的修士,心中却在暗暗盘算着。 关于少主似乎知晓某些涉及仙器情风劫秘密的事情,他已经有所耳闻了。在他看来,这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多半还都是谣传。但现在关键的问题在于,焚隐圣地本身,似乎对这件事情也上了心。 这不是扯淡的吗… 风满楼四处搜寻的人竟然是自家的弟子,但荒诞的是,风满楼本身,却根本不知道十三的身份。而且偏偏这件事情,他还不能跟风满楼的人说。 毕竟现在十三的身份极其敏感,光是他所知晓的圣地内对渊主之位有想法的人势力就不在少数,毕竟这个位子已经空悬了那么多年了。 众人只是碍于婆娑门主的恐怖实力和威望,一直不敢有任何的表态罢了。毕竟,自古以来,“渊”主都是由门主亲自任免的。 但要说没有想法,那就有些不切实际了。 成为“渊”主,等于掌控了半个婆娑门,那是一步登天的机会,自然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婆娑门主这么多年都没定下“渊”主,谁知道最终这位大佬会选中谁呢? 乾坤未定,你我都是黑马嘛。 如果现在就让圣地的人知道,“渊”主的第一顺位已经有了人选,而且还是一个实力连脱凡境都没到的小修士,难保不会有人或是某个小团体冒险去动歪心思。 这就尴尬了,这乌龙闹的让沈既微头皮发麻。 自己可是少主的护道人啊。如果少主被刺了,自己出不出手? 出手,大概率会暴露少主的身份,不出手,难不成眼看着少主被人杀了? 就在刚才过去的一个时辰里,光是被他认出来的圣地弟子,就有足足六个之多,还皆是脱凡境的弟子,鬼知道潜藏在暗处的人还有多少。 揉了揉眉心,沈既微叹了口气。 眼下其实不仅这件事比较棘手,此前少主安排自己去打探血芙的情况,其实她也同样碰了一鼻子的灰。 婆娑门内负责弟子名录的执事根本就不给自己询问的机会,只说了一句“你权限不够”,就把自己给打发了…… 哎…小沈我实在是太难了… 思索了许久,沈既微发现这两件事他还真没辙,犹豫再三之后,他还是决定给婆娑门主发一枚传讯符问问情况。 既然自己搞不定,那就只能仰仗伟大的门主大人了! 把问题以暗语写好,沈既微手腕一抖,传讯符眨眼间便飞出天际。 但沈既微不知道刚才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那惊鸿之间,他好像看到自己发出的那枚传讯符“犹豫”了那么一瞬。 什么情况? 沈既微眨了眨眼,看着传讯符消失的方向有些愣神。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诡异的情况。 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能归类于那位神通广大的婆娑门主有着某种特殊的手段。 …… 另一边,江问水一路下了洗剑峰,向守山弟子恭敬的打了个声招呼之后,他开始往家的方向赶去。 作为道童,他一个月只有一次休沐的机会,可以在家待上两天。 可惜,自己的天资好像确实很一般,这几天时间过去之后,他依然找不到丝毫能够观想出异象的迹象。 带着心事,江问水一路越走越快,这段时间的道童生涯,倒是给他塑造了一身强健的体魄。 正走在一条山间小道上,突然,一道流光从天空中落下,正好停在了江问水的身前。 “这位道友。” 来人一席玄门劲装,身后负着一把秋水剑,笑眯眯的向着江问水打了个招呼。 江问水一愣,他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修士。 “这位…这位道友……” 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江问水的脸上微微泛红。 “不知您拦住在下,有何贵干?” 他的语气里,带着习惯性的谦卑和恭敬。 那修士也不以为意,脸上堆满了笑容。 “我方才看到阁下从无双剑宗出来,阁下是无双剑宗的弟子?” 由于要回家休沐,江问水已经换下了道童的衣服,来人一时间也分不清他的身份。 摆了摆手,江问水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 “在下不过是一介道童,并非剑宗的正式弟子。” “哦?” 那人听罢,眼神似乎有些诧异。 他微微笑道。 “我观阁下器宇轩昂,还以为阁下是剑宗的正式弟子,不过想来,阁下入剑宗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江问水第一次遇到有十三之外的修士对自己这么客气,甚至被对方说的越来越不好意思。 他有些拘谨的笑了笑。 “不知道您拦下我有何贵干?” “你看我这脑子。” 那人一拍额头。 “阁下既然是无双剑宗道童,不知阁下是否认得你们宗门的那位剑道天才,秦君行?” 江问水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变。 “嗐,你别误会,我不是要打探他的行踪。” 那人见江问水变了脸色,连忙摆了摆手。 “是这样,在下乃奕剑阁弟子,与秦兄乃是故友。前段时间,我因为自身的原因无法远行,曾托秦兄帮我办过一件事。但眼下,秦兄的情况你也知道,在下与其他人一样,根本联络不到他。那件事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帮我去办过那件事。如果你认识秦兄,可否告知在下,前段时间,他是否出过远门?” 负剑男子对江问水拱了拱手,自始至终,他的态度都很谦和。 “这样啊…” 江问水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 经过最初的不适之后,他的心思开始活络了起来。 作为在大宗门做道童的凡人,察言观色那是必须要会的,否则一旦触怒了谁的霉头,倒霉的只有自己。 江问水虽然年纪不大,天赋也一般,但在眼力方面,还颇有些天赋,他看了对方半晌,最终点了点头。 “秦师兄乃宗门核心弟子,在下自然是认得的。不瞒阁下,在下正是秦师兄的道童,但前段时间,秦师兄跟宗门方师兄一道出去过一趟,好像是去了大道青莲剑宗呢。” “哦?原来阁下竟然是秦兄的道童,那看来还真是缘分啊。只是,这事我已经知晓,在下是想问,在此之前,在他去青莲剑宗之前,可否出过远门?” “再之前啊…” “对对!” 来人的语气有些急促。 “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秦师兄…应该没有出过剑宗。” 江问水摸着下巴昂着头回忆道。 “没出过吗?” 那人显得有些意外,然后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若有所思。 江问水见状,便直接点头。 “我确定,秦师兄一直都在宗门中修行呢。我每天给他送东西的时候,都能见到他,印象中,他没有不在的时候。” “好的,如此便多谢了。” 似乎是得到了答案,来人也不再想跟江问水多客套什么,直接化身虹光飞走了。 江问水站在原地,目送着对方远去的身影,继续向着家的方向不紧不慢的走着。 半个时辰过后,江问水见那人依然没有回来,便知道对方应该确实是离开不了,于是立刻掉头,撒丫子的向着宗门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此前,他只是隐约觉得对方的话哪里不对,于是就假意回忆一番暗中观察对方的表情,然后,他就笃定了对方是在说谎。 秦师兄对自己恩重如山,既然对方说的都是假话,那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他自然都不可能把十三不在宗门的事情告诉对方。并且,他还要赶紧回到无双剑宗,把这件事情告诉方有崖他才能安心。 …… “什么?你说刚才有人向你打探秦师弟去青莲剑宗之前的动向?” 方有崖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刚才一直在外面嚷嚷着要见自己的少年。 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秦师弟的道童? “你是怎么说的?” 方有崖看着他问道。 “我看出来他说了谎,不知道他打听秦师兄到底想干什么,就骗他说秦师兄之前一直在…在宗门里……” 面对方有崖,江问水显得有些胆怯。 方有崖点了点头。 “你叫江…呃……” “江问水。” “江问水…嗯,你做的很好,如今秦师弟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想算计他的人很多。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你这么说都是最好的。” 他冲江问水温和的笑了笑。 “我记得,你们这一批道童,都是我剑宗附近的村民?” “是。” “小小年纪,一个人在无双剑宗内闯荡生活也实属不易。” 方有崖自然知道这些生活在底层的道童平日里在一众修士之间周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这里有些银钱,你拿着,回去之后,改善改善家境。” 说着,方有崖从纳戒中拿出一些世俗金银。 之所以没有给江问水灵石,一方面是他觉得江问水根本用不上,另一方面,灵石可不比世俗银钱,万一被邪道修士看到,搞不好还会给他带来厄运。 “不不不…” 江问水看着方有崖手中的钱财连连摆手。 虽然他确实很想要,但他之所以跑回来将这件事告知方有崖,可不是为了这些东西。 “秦师兄与我有大恩,这是我该做的,不敢向方师兄索求什么。” “呵呵。” 方有崖见状笑着摇了摇头。 “拿着,这是给你高堂的。这件事,我会传讯秦师弟,你放心便是。” 说着,方有崖直接拉过江问水的手,将一个漂亮的荷包放在他手里。 “收好了,路上注意点。对了,你这脸…” 谈完了正事,方有崖突然发现了对方脸上的掌印。 “这…这是我不小心自己打的。” 江问水将头转向一边。 他自然知道这话方有崖不会信,但他也不想将这事告知对方,只能含糊的掩盖过去。 点了点头,方有崖也没有拆穿对方。 这世间众生,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道路和机遇,既然江问水不肯说,自己又何苦一直追问。 …… 雪玉山上,十三坐在一处冰湖旁支着一根鱼竿。 这几日,他一直在磨砺着自己的剑意。 有剑意升弘术这门来自于太古之初的秘术傍身,他磨砺起剑意来,确实比之前有了更多的感悟。 但他到底不是第五流霞,这打磨的过程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没有任何的捷径可以走。 一连几日下来,十三感觉这种持续的磨砺暂时到了一个小瓶颈。正所谓修行要讲究个张弛有度,十三感觉一味的苦修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便飞到这雪山之上,偷得浮生半日闲,顺便也看看那些传讯符中都说了些什么。 “剑谷赵家还真舍得…” 拿起第一枚传讯符,那是方有崖发给他的。 上面除了让他自己多注意安全之外,还额外说了一件事。 剑谷赵晓钰的事情经过了几天的发酵,在众多宗门不断的施压下,虽然十三一直没有露面,但赵家最终还是说出了地藏道典即将出世的时间和地点。 七日之后,圣兽峡佛手崖,有万年前的道场即将问世。其内封印有异兽白虎,口衔地藏道典现世间,为道场觅得传承人选。 这件事情赵家是如何得知的,没有人知晓,也没有人关心。 但不得不说,这件事情确实迅速的转移了世人的目光,虽然那枚留影石还在持续不断的传播着,但就这件事情本身而言,已经不再会有人反复提及。 而且,因为这一消息的披露,一众修士直呼赵家高义,也确实不再继续去调侃赵家那位赵大熊了。 毕竟,地藏道典可不是凡物,那是足以作为圣地传教功法的神妙修行法。例如十三的老东家,焚隐圣地的洞明通幽诀就是一卷道典,修炼此法,不管是真元的恢复速度,还是杀力都远胜寻常功法。 远的不说,无双剑宗的剑冲万化诀就远远不如。要知道,鼎盛时期的无双剑宗,也是上流宗门。 地藏虽然稍次于道典,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上乘修行之法。修士以此法打下大道根基,日后也是受益无穷。 这段时间一直很活跃的众生魔相的镇派修行法,就是地藏之法。而能一直跟众生魔相死磕还不落下风的碧情刀宗的法诀,也是这一层次的。 不管最后这地藏和道典被哪个势力收入囊中,都会无形之中念及剑谷的披露之情。十三估计,这佛手崖遗迹洞开的声势估计不会小。否则,以赵琼的性子,哪会为了一个女人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告知天下。 放下这枚传讯符,十三暂时没有选择给无双剑宗的人回复自己消息,而是继续往下看。 张胖子的,陈锦鸿的,第五流霞的,甚至还有王金阳的。 其中第五流霞的传讯符言简意赅。 “还活着吗?” 不愧是你。 而王金阳的就很有意思了。 “秦兄弟,最近缺钱吗?三千万灵石,买情风劫的消息。” 嗐… 自己要真有情风劫的消息,他倒不介意卖给王家,关键他根本没有啊。 “嗯?” 十三正看着,突然,又一枚新的传讯符飞到了他的手中。 看完其中的消息,十三微微眯起了眼睛。 有人在打探自己之前的动向? 第125章 半日闲 对于江问水这个少年。 事实上,十三还真的没有在他身上动过什么特别的心思。 当初之所以会选择传他功法,一方面是看他确实心智向善,另一方面,当问及他的年龄和名字的时候,让十三一瞬间就觉得很有缘分。 春来江水绿如蓝。 当初的老院长江如蓝的一念善举给了自己一个完整的人生,他觉得自己也应该给这个少年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仅此而已。 只是让十三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这才没过去多久,这个平凡的少年就用实际行动回报了他。 简单的做了一下逻辑推导,十三大致就可以确定是谁在打听这件事情。 剑谷。 自己在去青莲剑宗之前,只针对过这一个势力。 而且,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赵琼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毕竟,湘北坊市死斗场一战,自己确实斩杀了脱凡境的修士。所以对方会怀疑也不稀奇,并且还特地安排了人前往无双剑宗打探情报。 只是没想到,居然直接就问到了自己的道童,而江问水本人也挺机灵,没有实话告诉对方,反而还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了方有崖。 “倒是给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 嘀咕了一声,十三的余光突然看到自己自制的鱼漂猛然间下沉,当下便直接用力将鱼竿提了起来。 结果—— 不出意外的再次空军。 扫了一眼自制的鱼护,里面连一条鱼都没有… “到底是谁发明了垂钓这种捕猎方式?真的不会被饿死吗?” “瞧少主说的…肯定是这里的鱼不够聪明,咯咯!”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十三的身侧传来,三十九巧笑盈盈的看着十三。 “少主,秋夏回来了。” 十三点点头,看着三十九微微“一笑”。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少主你笑的好假哦。” 自从知道十三的秘密之后,再看十三这笑容,三十九总觉的哪里怪怪的。 “哦对了。” 三十九右手摸向腰间的灵兽袋。 “哗啦啦…” 一条接一条的鱼瞬间就填满了整个鱼护。 “呐,这下满了。” “喵!” 冰湖不远处,正百无聊赖看着十三钓鱼的小白,看到三十九的出现,豁然站起了身子。 三十九听到声音,将目光转了过去。 四目相对,三十九莫名的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那种感觉很怪异,就仿佛是透过另一双瞳孔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就是小白吗?好厉害的天赋。” 这一瞬间的失神,如果在战斗当中还是相当致命的。 三十九的目光有些惊讶,灵猫不愧是灵猫,确实与凡猫有着天壤之别,那种韵味浑然天成,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与灵动,难怪会深受这么多修士的喜欢。 “话说,你为什么会随身带这么多条鱼在身上?” 十三指了指鱼护里扑腾的各种各样的鱼。 “这不是听说少主养了只尺玉霄飞练嘛,我寻思着猫应该都是爱吃鱼的,正好众生魔相那边有一处很大的坊市,我就买了些带了回来。” “咪咪,嘬嘬嘬嘬嘬嘬。” 三十九说着,又拿出一条巴掌大的白鱼,蹲在地上笑盈盈的逗弄着小白。 小白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无语和嫌弃,然后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 三十九见状愣在当场。 “我被一只猫给鄙夷了?” 她扭头看向十三。 “小白能听懂你说话。” 十三挑了挑眉梢。 ……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呵…呵呵……真有灵性……” 三十九看着小白慢慢站起身,手中的鱼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喵喵。” 小白轻叫了两声,似乎在吐槽着什么,但十三和三十九两人完全听不懂。而后,小白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三十九脚边,一个纵身将她手中的鱼衔在口中。 一路小跑来到了湖边,小白一只爪子按着鱼身,然后抬起另一只爪子轻轻一划,直接将鱼开膛破肚。 刮去鱼鳞,处理内脏,清洗鱼腹,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熟练的堪比杀鱼多年的老师傅第五流霞,而且整个过程还带着一种离谱的优雅感。 处理完鲜鱼,小白再次扭头瞥了一眼三十九,那仿佛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的三十九头皮发麻。 随后它居然抓起一节树枝,直接将鱼串了上去。 衔着串着鱼的树枝,小白一个纵身来到吊炉旁的案几上。 将树枝用爪子按在案几的边缘,串着鱼的那一端悬在吊炉的火焰旁,小白转头看向三十九,另一只爪子朝她做了一个来回刷东西的动作。 “这…” 三十九彻底震惊了。 她是听说过灵猫聪慧,但小白这种行为能叫聪慧吗?这完全是成了精了好! “喵!” 小白不满的喵了一声,让三十九瞬间回过了神。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鱼抹点油?” “喵喵喵。” 小白不耐烦的点着头。 三十九见鬼了一般看向十三,十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冲她耸了耸肩。 一边给鱼身抹着油,一边活见鬼一般的看着小白。小白见三十九已经把油抹的差不多了,又做了一个洒东西的动作。 三十九有点懵。 “盐。” 十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哦哦哦!” 三十九尴尬的赶紧拿出盐洒了上去,总感觉自己仿佛像个傻子一般心虚。 等三十九做完了这一切,小白瞥了她一眼,随意的挥了挥爪子,然后将鱼移到火焰上方,开始优雅的翻转这掌下的树枝。 “不是…它…我……” 三十九退到十三身侧,有些语无伦次的看着小白。第一天回来,就活见鬼了。 “小白好像是和其他的灵猫不一样,它的智慧,应该与人族无异。” 经历了刚才一系列离谱的操作,三十九的目光异常的复杂。 “这世间真的有这么聪慧的灵猫吗?它该不会是哪个种族的大修士夺舍的?” “我哪知道,我又听不懂它说什么。” “不过,在你回来之前,它好像是没有展现过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十三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情景。 不管是在无双剑宗,还是在青莲剑宗,小白的表现一直都还把控在一只灵猫该有的范围内,为何三十九回来之后,小白的变化会这么多大? 两人聊了一会,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小白现在就天天赖在十三身上,怎么都不愿意走。不多时,一阵浓郁的烤鱼的焦香传来,两人扭头看去,只见那鱼已经被小白烤的是色泽金黄,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 “这就是灵猫的实力吗?” 三十九想到了自己在再来镇的时候给十三做鱼的情景,想比之下,她发现是真的还不如小白… “全自动烤鱼猫,挺好。” 十三点点头,小白有这种智慧其实也挺好,它自己就能解决几乎所有问题,不仅如此,再搭配它那几乎完美的外貌,绝对是全天下所有养猫人心中的梦中情猫。 “对了。” 十三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你了,喏。” 说着,他居然从纳戒中拿出了一串糖葫芦。 “这是湘北升阳楼里的糖葫芦,听说是用六种灵果做的。我记得之前在再来镇的时候见你吃过这种小吃,就给你捎了一串。” 三十九见状突然愣在了那里。 她的思绪在一瞬间飞回到了仿佛已经极其遥远的过去。 在她的记忆中,上一次有人给她买糖葫芦,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 那一次,她跟着娘亲去赶集,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哭闹了许久,最终才如愿的吃上了它。 那一口吃进嘴里,就是她这不长的人生中,最甜的一个瞬间。 “愣着干嘛?尝尝啊。” “啊,哦。” 三十九如梦初醒,依言默默将糖葫芦放进口中咬下,霎时间,糖衣甘甜和灵果的清香酸甜混合在一起充斥在口中,那种满满的幸福感让她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她拉着娘亲的手,吃着糖葫芦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 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一浪盖过一浪,那些青涩的、幼稚的、兴奋的、浪漫的… 无数童年的点点滴滴与美好回忆,从被血腥掩盖的阴霾下再次复苏,散发着神圣的,永远也无法磨灭的炙热光华。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某种东西能够让人从绝望中找到新生,能够让凛冬消融,能够使枯木重生,能够令哀歌弥散,那毫无疑问,一定是那缕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最珍视的美好。 三十九咀嚼的越来越慢,吃着吃着,两行热泪再也止不住,滚烫的泪珠划过脸颊。 “怎么还哭上了…” 十三也没想过,一串糖葫芦而已,却不小心戳到了三十九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大概能够够猜到一些,因此也没有再去打扰她的回忆,而是一个人又默默的坐回了湖边。 “喵呜…” 身后,原本吃着烤鱼的小白此时也抬起了头,目光复杂的在两人的身上来回打量了片刻,最终又默默的低了下去。 这烤鱼瞬间就不香了。 许久之后,三十九从回忆中走出。拭干泪水后,缓步走到静坐一旁的十三的身后,轻轻从后面拥住了十三。 “谢谢少主。” 十三微微扭头。 “好吃吗?” “嗯,这是秋夏吃过的最甜的糖葫芦。” …… 另一边,沈既微擦了擦手中的血迹。 血芙放走了目标赵钎的义兄,但既然这件事情被沈既微发现了,出于对渊主重视之人的安危考虑,沈既微还是选择跟了上去,并且杀掉了那名修士和他的另一个同伴。同时,也收到了来自婆娑门主的传讯回复,里面的内容看的他心惊肉跳。 “保护好“渊”主的安全,所有接近“渊”主第一序列的圣地修士,杀无赦。对风满楼等其他圣地组织,渊组织会安排“渊”主第一序列的替身,必要时,可牺牲。关于血芙,可直接绑走。” “门主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前面的内容他还能理解,门主对“渊”主的重视程度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重,为了保护好渊主,门主居然还特地准备了替身。 要知道,能成为渊主替身的修士,本身肯定也是天赋极其出众的天才,只有这样,才能骗过圣地或者天下修士。 只是不知道,最终这个替身会是谁,门主还没有给自己确切的名单。 但是门主的最后一句话,就有点离谱了。 “关于血芙,可直接绑走。” 一直到现在,沈既微都还没查到血芙背后的师承,但门主这个“绑”字,说的他有些微妙了。 “这个血芙背后的师傅,该不会是婆娑门主的对头?” 沈既微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万一真的是这样,那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能成为婆娑门主对头的人,用脚指头想也绝对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万一对方最终发现拿门主没有办法之后,把目标放在了自己的身上,那…… 自己不是完蛋了吗? 这也太难了!完全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此前杀潭中意的时候,做的太过分了?所以门主想借这件事把自己弄死? 但是也不应该啊,门主想弄死自己,哪需要那么麻烦… 绑?还是不绑? 沈既微陷入了纠结。 …… 血芙杀完赵钎之后,便直接回了宗门复命。待领完奖励之后,血芙一个纵身消失在天地间。 两个时辰之后,血芙的身影出现在某个小院内。 “回来了?” 一个声音从屋内传来。 “嗯…” 血芙的气息有些萎靡。 “又动用天赋了?” “遇到了一个道宗弟子,实力有点强,法宝也有点难缠。” 血芙走进屋内,便看到一身蓝衣的李长思正坐在案几上喝着茶想着事情。 “师傅。” “坐。” “以你现在的修为,不要太频繁的动用异体,大道冥河虽然强势,但过分的依赖天赋,会影响到你后期的发展,甚至是影响到你的“意”。” 李长思将一杯茶推到血芙身前。 “先喝了,能洗刷大道冥河对你的影响。” “是,谢谢师傅。” “你天生契合血镰,但血镰本身有魔性,如果你不能掌控它,最终反而会被它左右。所以,在“意”的打磨上,你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李长思的表情有些凝重。 血镰这件特殊的器放在宗门内已经数百年了,一直没有人能驾驭它,直道血芙的出现。 但这件器太过邪性,李长思难免会有些担忧。 “是,血芙明白。” …… 第126章 绑了再说 开守村的小木屋内。 三十九从内推开了窗户,微微抬头,便能看到那高悬的妖月和漫天璀璨的星河帷幕。 回到案几旁,三十九倒掉了十三手边已经凉透的茶水,重新给他斟了一杯。她知道十三很喜欢无双剑宗灵茶的味道,因此纳戒中一直都有备着。 火光照在十三专注的脸上,将他的脸映的有些发红。在他的面前,放着一叠又一叠的资料,那些是这段时间三十九没日没夜整理出来的。 十三在这些资料上写写画画,标注着他觉得重要的讯息。三十九则盘膝坐在他的身边闭目修行。 小白张大了嘴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用尾巴在案几上扫来扫去,不时的瞥一眼十三看完后放在一旁的资料。 整片草原在黑夜的笼罩中展现着一种别样的静谧,远方偶尔会传来些许兽吼之声,从天际俯瞰,方圆数十里,只有一座木屋的灯火孤零零的在夜空下闪烁,带着一股浓浓的孤寂感。 一夜的时间悄然流逝,直到东方升起金色的霞光,十三才放下手中的资料,闭目揉了揉眉心。 之前,十三在决定将三十九作为心腹培养之后,曾教过她不少地球上的知识。这其中,也包括简单的经济学的基础内容。 很显然,三十九也是个好学生,此次她所调查到的关于众生魔相势力范围内的讯息,比自己想象中要详细的多,而且还经过了初步的整理划分。 这些内容之中,包括了众生魔相的势力范围的大小、明面上的下属势力、大约有多少的凡人和常住的修士、坊市内的店铺数量、规模、经营范围,甚至还包括众生魔相弟子的大致收入都被三十九罗列在其中。 可见,这段时间,她确实是下了大功夫了。 有了这些数据,他就更有把握好好的料理一番众生魔相。 从吊炉上拿下水壶,十三给自己沏了一壶灵茶。 而听到了动静的三十九,也从修炼中睁开了双眼。 “少主,您看完了?” 十三点点头,顺手给她也斟了一杯。 “陪我喝点。” 三十九微微一笑,也没有跟十三客气,乖巧的坐到了十三的对面。 呷了口茶,十三看向三十九。 “看你身上的气息波动,你最近似乎又突破了?” 三十九点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最近修行莫名的很顺畅,不仅快,而且根基还没有丝毫的虚浮感。回来之前,刚贯穿了冲脉,打开了灵气之海…甚至,就连破境的时候好像也没有感觉到什么瓶颈的存在…” 说到这,三十九的目光也变得有点怪异,甚至还有点自我怀疑。 自己的资质为什么突然间变好了,到现在她也没弄明白。 “没感觉到瓶颈的存在?” 十三闻言,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他自己的四极境是在昏迷的时候打开的,所以,他其实也不知道突破四极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四极境毕竟是修身境的三道玄关之一,卡住了天下不知道多少散修,可三十九却说,甚至没感觉到瓶颈的存在,这确实有些怪异。 “这个情况…” 十三微微顿了顿。 “我也弄不明白…总之,后面你自己多留心便是。不管怎么说,能突破总是好的。玄关涉及到未来能走到哪里,所以,尽可能的在修身境多打通玄关。” 三十九点点头。 “秋夏明白。” 将杯子里的茶水饮尽,秋夏站起身。 “天亮了,秋夏去给少主做点吃的。” “别。” “喵!” 一人一猫,几乎同时开口。 “嗯?” 十三扭头看向小白。 “你喵什么喵?” 自己的侍女啥时候轮到你一只小猫咪来指手画脚了… “喵…” 小白翻了个白眼,然后一个纵身来到了屋外盛放鱼获的大木桶旁。 小半个时辰后,三十九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鱼汤以及一只爪子抓着盐罐子的小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十三没心没肺的喝了一口,随后,眉梢微微一挑。 这汤做的,真的有点东西啊… 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居然被小白做的这么鲜美。 而且,三十九带来的鱼可都不是凡品,其中蕴含的灵气虽然不是很多,但也尽数被保留了下来。这一碗鱼汤下肚,感觉像吃了一粒养元丹一般,都快抵得上小半个时辰的修行了。 他侧过脸看向小白,小白迎着他的目光,一脸傲娇的昂了昂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子。 三十九看了看十三,又看了看一脸傲娇的小白,低头抿了一口。 然后—— 她彻底被干沉默了。 “那什么…呃,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小白是猫,猫会处理鱼这并不奇怪。” 十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毕竟被一只猫打败应该确实挺有挫败感的。 “再者说了,一只能全自动自主做饭的猫,不是挺好吗?” “少主别说了,我想静静…” —— 另一边。 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的沈既微,最终还是下了决断。 “绑!必须给她绑了!” 绑了可能会得罪大佬,不绑铁定得罪门主和少主。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搏一搏,万一讨到门主欢心了呢? 随后的一连三天的时间里,沈既微一直默默守在上次血芙承接委托的地方,但一直都没有再看到血芙的出现。 就在沈既微准备放弃蹲点再去暗中打探一番消息的时候,那道娇小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依旧是一席别致的黑色劲装,巨大的帽檐几乎将整个脸颊完全遮住,血芙穿过人潮,走进了一间普普通通的杂货店铺。 不同于对外承接委托的风满楼的公开驻地,焚隐对内发布任务的驻地都相对隐秘,只有圣地的弟子才会知晓。 沈既微游走在虚空之中,一路跟在血芙的身后,待少女接过任务之后,一道遁光冲天而起。 寒刀门,田冲。 这是血芙此次要刺杀的目标。 这寒刀门乃是一个三流小宗门,脱凡境第四火的田冲就已经贵为宗门的长老了。别看这个田冲资质一般,但那好色的劲头却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降低,反而越老越色,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色胚。 或许是知道此生无望凝神大境,田冲本人也干脆放任自我了,仗着自己一身修为,平日里在宗门中也是作威作福,调戏女弟子,猥亵女门客那更是常有的事情。 这一次,他之所以会被人下委托,也是因为他又看上了一个才入宗没多久的漂亮女弟子。 只不过,与他之前欺辱过的女弟子不同的是,那名女弟子其实是宗门一个核心弟子的道侣,小世家出身,为了追随夫君,选择了加入寒刀门。 都说这新婚的小媳妇最是明艳动人。两人缔结道侣的那一天,田冲作为宗门长老前去祝贺,那是一眼就丢了魂了。随后的一个月里,他明知道自己不该去招惹对方,但就是耐不住心中那股子邪火。 终于,在苦苦挣扎了一个月之后,他还是选择了遵从本心,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又等了一周的时间,他日夜在暗中盯着这对新人,终于让他抓到了机会。 在那男弟子外出的那天夜里,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骚动,对那名漂亮的女弟子伸出了魔爪。 男弟子回来之后,发现道侣因为身子受到了玷污,已经选择自缢身亡,悲痛欲绝之下,他随即便找到了宗门去理论,希望宗门能给自己一个交代,也给逝者一个交代。 奈何,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 田冲的行迹虽然恶劣,并且被无数弟子所不齿,但作为脱凡境第四火的修士,他是宗门不可或缺的战力之一,因此,正义并没有得到应有的伸张,宗门只是象征性的处罚了田冲一番,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那弟子万念俱灰,在知道处罚结果的当日便脱离了寒刀门。 但是在临走之前,他干了另外一件事。 黑夜中的一把大火照亮了整个寒刀门,在一阵骚乱之中,他成功的杀死了被他提前设计下了毒药的看守宗门宝库的弟子。 可惜,宝库之内还有不少禁制,并不是他这个小修士能快速破除的,这一顿操作下来,他只拿到了大约价值两百万的灵石的物资。 寒刀门发现之后震怒不已,虽然宗门高层也知道这弟子因为心有怨念才如此报复宗门,但他们其实也没有想到,这个的弟子竟然真的有这种置之死地的胆气和血性。 追杀随之而来,讽刺的是,带头之人正是那位宗门的长老,田冲。 或许命运在这一刻眷顾了这个苦命的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几番追逐下来,他居然真的成功的逃到了一座风满楼的驻地。 经过风满楼一天的情报收拢与核算,刺杀田冲的价格最终被定在两百三十万灵石。 奈何,当那弟子把所有资源全部折算成灵石后才发现,自己还差了整整四十万。 四十万能干什么的? 可能对于王家的小少爷王金阳来说,连一顿饭都算不上。 也许他随便数几个数,就能有四十万灵石入账。 但对于这个曾经的寒刀门弟子而言,那就是他心中毕生的执妄。 于是,那少年当机立断,选择了破釜沉舟,他竟然直接将自己的命卖给了风满楼下属的杀手组织,甘愿被种下秘术,在未来的人生中扮演一个受人控制的冷漠杀手,以此补满了那相差的四十万灵石。 四十万灵石,买下了他后半生。 恰逢此时,血芙正好路过此处,默默的看着这个少年将自己卖给风满楼下属的杀手组织之后,她选择接下了这一单生意。 恻隐之心吗?或许有一点。 相比于无数惨死在试炼之地的年轻生命来说,她虽然也同样不幸,但比起那些人来说,她的命途已经好的太多太多了。 记忆中的一张张面孔逐渐的模糊,一次又一次的厮杀中,鲜血蒙蔽了清澈的双眸,但万幸的是,她还活着,并且,还残存着为数不多的属于人性的光辉。 “他的人头会出现在你眼前。” 血芙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冷漠的轻声道。 少年闻言浑身一震,沉默了几息之后,他向着这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少女双膝跪下。 “多谢。” 泪珠落在地,溅起的水花,仿佛在向他原本还算幸福的人生告别。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是泪到伤心处。 血芙走了,走之前,她以一枚特殊的令牌让风满楼的人将这少年暂时留在了风满楼。 她刚才说了,这少年会看到田冲的人头。 …… 一日之后的一个早晨,洛丘大域平海圣朝下的一座小城里,田冲伸了个懒腰,一脸醉意的走出了一间青楼。 既然那小子已经跑没影了,那还找个屁啊。有这个功夫,趴在小娘子的肚皮耕耘一番岂不美哉? 回想了一番昨晚的美妙,田冲的脸上露出了一阵淫邪的笑容。 正想着,他突然看到远处一个气质出众身段娇小的柔弱少女正向着城外走去。 只一眼,田冲这个老色胚瞬间就又动了歪心思。 这里乃是一座小城,城里大多数都是凡人。退一万步说,就算那女子是修士,以她这般年纪,能有多高的修为?如果没记错的话,出了这座城,向那个方向整整六七十里都是山路,到时候,等自己抓到了这个少女之后,那还不是任由自己……嘿嘿嘿嘿…… 田冲越想越兴奋,当下便直接向着那女子的方向追了过去。 田冲走后,沈既微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屋顶。 微微摇了摇头。 投胎还赶这么急的,确实是不多见。 一个纵身,沈既微老神在在的吊在两个人身后。 出城后十五里的一片密林之中,一声惨叫听起来格外的渗人 血芙拎着那杆夸张的血镰,脸上带着疯狂的有些病态笑意,咧着嘴看着地上已经被她割下五肢田冲。 黑暗中,沈既微微微皱起了眉头。 作为圣地的老执事,这杆血镰他是有所耳闻的。 这件“器”据说传承自上一个时代,并且相当的邪异。 初步认主的时候,它不过堪堪灵器的品质。但随着兵主杀的人越多,血镰收割的鲜血越多,它的品质便会越高,但同时,它也会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 他有些不太能分得清,现在这个状态的血芙,到底是自身的性格如此,还是受到了这杆血镰的影响。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把她带到“渊”主的身边,真的不会闹出事吗? 正想着,那一边,血芙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动作。 随着她镰刀挥舞的越来越快,她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盛。 一道道血箭不断的飙洒在她的脸上、身上,不多时,就将她整个人染得血腥恐怖。 惨叫声从最开始的中气十足慢慢变得越来越微弱,田冲的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血肉。他现在之所以还没死透,完全是因为血芙刻意避开了支撑着他生命的四火脏器。 一番虐杀之后,随着田冲生命的不断流逝,血芙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最终又重新回到了原本冷漠的样子。 “无趣。” 嘀咕了一声,巨大的镰刀一挥,田冲的头颅冲天而起,血芙探出右手,一把拎住了头颅上的头发。 “回去交差。” 说着,她便准备施展遁虚术,打算直接遁入虚空。 “别这么着急着走啊。”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使得刚想遁入虚空的血芙浑身一震。 一缕气机牢牢的锁定在她的身上,血芙知道,就算自己强行施展遁虚术,也会被对方从虚空中重新拖出来。 缓慢的转过身,血芙将田冲的头颅收入纳戒,整个人瞬间进入了最凝重的戒备状态。“阁下是哪位宗门前辈,不知拦住小女子有何贵干?” 打量了一番沈既微,血芙隐约间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见过的对方。只不过,单凭对方身上毫无掩饰的真元波动她就知道,目前的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手。就算施展大道冥河,也依然不是对手。 境界的差距太大了。 眼前这个人,起码是凝神大境的修士。而且绝对不是第一个小境界神念境,起码也是聚魂境的大修士。 对方既然会出现在这种偏远的地方,那原因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贵干谈不上。” 沈既微的笑容因为常年的变态嗜好显得有些阴森。 “我只是想请姑娘跟我走一趟罢了。” 管她背后的师承是谁呢,小沈我先绑了再说! 第127章 因果律动 血芙闻言,不由的紧了紧手中的血镰。 这个男人笑起来这么变态,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她加入焚隐的时间不长,但因为自身的运道极好,身负强横天赋的她并没有被送去试炼之地。只不过,此前李长思对她的指导其实也是偏向封闭式的修行,所以她在焚隐圣地认识的人也并不多。 眼前这个男人,一身修为波动很是恐怖,在圣地之中,八成也是个内门执事以上的身份。她不知道这个人在宗门里到底是属于哪方阵营的人,如果对方是冲着她的师傅李长思来的,一旦自己被对方抓起来,李长思必定有所顾忌。 “不知前辈想把我带到哪里去?” 权衡了一下利弊,血芙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所以她没有选择跑,也没有直接搬出李长思。万一对面本身不知道自己的师承,听了之后,反而有了其他想法,那就麻烦了。 “小姑娘别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 沈既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那一身血腥气息遮都遮不住。 血芙见其笑容皱了皱眉,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是知道焚隐中有不少心理变态的人存在,鬼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其中之一。听说有些老色胚,就是喜欢对年纪不大的女修士下手… “我家少主让我打探你的消息,但风满楼的人嘴巴实在太严,什么也打听不到,没办法,我只能把你带过去让你亲自跟我家少主说了。” 沈既微双手环抱在胸前,他的动作看似懒散,目光也很随意,但他的气机术却一直牢牢锁定着血芙。 大道冥河加上遁虚术,在逃命的本事上,确实得天独厚。万一不小心阴沟里翻了船,以后再想抓到她,估计比登天还难。而且搞不好,还会遭到来自血芙身后师承的报复。 “你家少主?” 血芙的目光有些疑惑。 “是谁?” 沈既微摇了摇头。 “我家少主的身份,恕我无法相告,但我对你确实没有恶意。只不过,如果姑娘你铁了心的要跑,或者不愿意配合,那我也只能强行把你带走了。真要到了那一步,谁也不好看不是吗?” 沈既微还是比较克制的,他能猜到,血芙和少主应该是旧识,所以他甚至都没有在血芙面前自称“本座”,更没有一上来就直接以修为强行镇压对方。万一他俩的关系比自己想的更亲密,那最后他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以我的修为,想要抓你这个还没成长起来的大道冥河,不说易如反掌,但只要我不大意,你也不可能跑得掉。就算你有各种保命的手段,或是想现在传讯给你师父,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等你师父赶来,我也早已经把你带到千里之外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自己看,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血芙闻言,目光垂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个老男人说的确实还算诚恳。 凝神大境,还是焚隐圣地的人,气机术对遁虚术的制约还是相当大的。至少自己确实没有丝毫的把握从这个老男人手里逃出去。 听对方的口气,方方面面都还算客气,应该确实没有对自己抱有什么恶意。而且,自己的体内还有师父留下的禁制,这禁制虽然是一种控制,但也是自己的保命手段。 退一万步说,对方就算真的想对自己下杀手,只要无法打破师父下的禁制,自己都是相对安全的。 就是那禁制每次触动的时候,那种恐怖的折磨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好了,时间到了,说说你的选择…” 沈既微目光如炬的看向血芙,气机也在暗中提到了巅峰。 如果血芙拒绝他,那他也就只能得罪了。 既然已经拦下了对方,那开弓就再也没有回头之箭。 “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算了,我跟你走就是。” 所幸,血芙比他想象的要识时务。 话罢,她将血镰收入了体内。 这把杀器非同寻常,需要不断在修士的体内蕴养才能压的住那股血煞之气。 “只不过,这田冲的人头…我需要交给那少年,这是我说过的话。” “我知道,拿来。” 沈既微冲她招了招手。 “我自会替你交给那少年。” …… 数个时辰之后,蒙着面的沈既微身影再次出现在那间风满楼的据点内。 “砰。”的一声。 一颗好大的头颅丢在了那少年的脚边。 “田冲!” 少年见到鲜血淋漓的头颅,双眼瞬间涨的通红。 “死了,这畜生终于是死了!好好好…” 少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死死的攥着拳头,鲜血从指缝中不断的滴落。 “月儿,为夫为你报仇了…你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深吸了一口气,那少年喃喃自语。 这一次,他没有再流一滴眼泪。 “前辈,可否借兵器一用。” 蓦的,那少年抬头,看向沈既微。 他的全部身家,已经完全抵给了风满楼,这其中,也包括他随身用了快十年的刀。 沈既微抬眸看向这处据点的负责人,向他扬了扬手中的身份牌,那是他此前身为内门执事的身份牌。如今虽然拜在了婆娑门的门下,但婆娑门主并没有将他的身份牌收回去。 “把他的刀给他。” “是大人!” 那风满楼的弟子见到令牌浑身一震,内门执事对他而言,完全是云端一般的存在。没想到今天来这处据点的居然是宗门内的大人物! 连带着的,那负责人对这少年都客气了三分。 “你的刀。” 少年也不蠢,自然看出了沈既微的身份非同寻常。接过长刀之后,他恭敬的对沈既微拜了拜。 然后—— 一阵刀光过后,田冲那颗血淋淋的人头被苏在硬生生的剁的稀碎。 “噗通。” “苏在,拜谢大人。” “起来。” 沈既微随意的扫了他一眼,他从苏在的目光中,看到了一抹情谊,同时也看到了一股子狠劲。 毕竟为了报仇,直接把自己后半辈子卖给焚隐的人,还真的不多。 “跟我走。” 沈既微的话带着一股不容置疑。 他看了一眼风满楼的据点负责人,那人陪着笑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开玩笑,一个下属杀手组织的炮灰罢了,真犯不着为了这种人得罪一尊内门执事。 苏在听后一愣,看了一眼沈既微,又看了一眼风满楼的负责人,最终默默跟着沈既微出了风满楼的据点。 ……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再有两日,剑谷所说的那处道场遗迹就要出世了,到时候出去走走,顺便去见见世面。” 木屋内,十三一只手撸着小白,一只手重新翻阅着关于众生魔相的资料,想看看能不能再出到一些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喵。” 小白舒服的哼唧了一声,闭着眼睛打着盹。 “少主就以这副模样出去吗?” 三十九坐在十三的对面给他沏着茶水。 做饭是比不上那只猫的,别说少主了,就连自己吃了都还想吃,真搞不懂,一只猫为什么做饭会这么好吃,但是,总不能连沏茶的活都交给小白。 “自然不是。” 十三摇了摇头。 眼下整个东土,几乎半数宗门的修士都在找他,他可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 “以真面目。虽然也有些不稳妥,但眼下想让裴家大小姐再给我们重新换一张脸,估计是不可能了。” 十三呷了口茶。 “不过,我好像也快能摸到塑骨术的些许神妙了,届时,就算不能做到裴家那般神奇,但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一些调整应该不难。” “哦?” 三十九听完,目光一亮。 本来面目?本来面目好啊! 少主的本来面目那可是世间少有的绝美容颜,除了眉毛看起来有些凉薄了些,别的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喵。” 小白听了十三的话,也是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向他。 “怎么,很意外吗?” 十三看了一眼小白。 小白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叫了一声,眼神中流露出一股莫名的味道。 “对了,方才林芊芊传讯我说,护送宁灵公主的人选好像已经确定了,她正在全力打探这方面的消息,到时候,估计还得让沈既微去跑一趟。” 放下手中的资料,十三目光幽深。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几年了。一直到现在,他还在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挣扎。 虽然他没有感情,但事实是,他已经和很多人之间产生了羁绊。 开守村,三十九,无双剑宗,青莲剑宗…… 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成长到一个可以轻易斩杀脱凡境第二火修士的人,只可惜,关于找回情感的线索,一直都杳无音信。 难不成偌大一个千界,真的就只有真理之门里的情风劫才能有方法不成? “少主…” 耳畔突然传来三十九的轻唤。 “少主在想什么?” 三十九看十三突然陷入了沉思,半晌都没有说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十三微微摇了摇头。 “又在想…关于那件事?” 与十三在一起待的久了,三十九瞬间就猜到了原因。 大概也就只有感情的事情,才会让少主愣神。 “嗯…” 十三也没有瞒着她,轻轻点点头。 “第五流霞说,这千界那么多的术,多数都是在利用情绪和情感,亦或者是在抑制情感,除了风牧歌或者情风劫,还真没听说有谁在这方面有很深造诣的。” “风牧歌啊…” 三十九微微蹙眉。 盖世谪仙,那种境界离他们太过遥远了。以他们的微末道行,现在连真理之门都进不去。 “对了少主。” 三十九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说,这风牧歌,当真的能活过来吗?” “这个嘛…” 十三微微昂起头。 他瞬间就想到了那幅巨大的如帛画一般的秘仪大阵。 “还真不好说…” 直觉中,十三一直都觉得像风牧歌这种境界的修士,一定都知道某些有关这个世界的巨大秘密。 那和辛追夫人墓中帛画极其相似的大阵,那和《约翰福音》开篇极其相似的话语,十三总觉得这里面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亦或者,这两个世界本身,就有着某种神秘的关联。 “少主也觉得他会复生?” 听到十三模棱两可的回答,三十九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 在她看来,少主的身上本身就藏着不少秘密。 不光是他那能够不断恢复的肉身,还有那些少主传授给她的很有体系化的各种知识,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在其他任何修士的身上看到过,听到过。 “那少主觉得,真理之门里那些修士们听到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三十九突然好奇道。 “不知道。” 十三直截了当的摇了摇头。 “那恐怕就只有风牧歌自己知道了…不过嘛,我以前到是看到过一个差不多的说法。” “差不多的说法?” 十三微微颔首。 “我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 十三说完,三十九听的是云里雾里,依旧听不懂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在她身旁的小白,目光中却若有所思。 …… “轰隆!” 十三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话刚刚说完,真理之门内,突然凭空炸响一声赤霄神雷。 情风劫正拨弄着琴弦的手猛地一顿,冥冥之中,她感受到一缕不同寻常的气息开始在真理之门内诞生。 “这…” 情风劫的心中突然泛起一丝丝的不安。 ……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三十九的思绪,少女微微眯起双眼,长剑已经悄然落在了手中。 “别紧张,是沈既微。” 十三抿了口茶,顺手把所有的资料都收回了纳戒。 有神魂之锁的存在,他能清楚的感知到沈既微的位置。眼下,对方就安静的站在门口 点了点头,三十九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木门。 “少主,哟,少夫人也在啊。” 沈既微恭恭敬敬的冲着十三和三十九拱了拱手。 三十九抿了抿嘴,余光瞟了一眼十三,见他没有说话,便冲沈既微点了点头。 “少主,潭中意的事情,属下已经完全处理干净了,他和他的弟子,已经全部被属下诛杀,只不过,你吩咐属下打听的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情…呃……出了点意外。” “意外?” 十三抬眸看着他。 “女孩?” 三十九也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当然了,因为知道十三有情感上的缺陷,她到不会去往情情爱爱的方面去想,她只是单纯的好奇,十三让沈既微去打听的人,会是谁。 第128章 真实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十三的目光扫向沈既微身后背着的两个灵兽袋,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却没有着急让沈既微打开。 “坐,说说看,是个什么情况。” 沈既微闻言道了声“谢谢少主”,然后便坐到了十三对面,将他此行的所见所闻都说给了十三。 在谈到绑走血芙的时候,沈既微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委婉的表示他请示了某个大人物,只是具体是谁,他没有说,十三也没有问。在这个问题上,两人保持着该有的默契。 “大道冥河…” 十三敲了敲桌子。 “有意思。” 真的想不到,当初那个躲在妈妈身后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女孩子,竟然身负如此卓绝的天赋。 根据《异体录》的记载,这大道冥河绝对是千界最顶级的异体之一。 一旦修士达到魂火境,成功的点燃了命火之后,便可身化冥河,几乎可以冲刷腐蚀这世间一切的人与物。即使在此之前,也可将肉身化为冥河之水,不仅杀力提升,而且异常的难缠,凝神境后,也能显化冥河虚影,攻守两用,乃是真正万年一出的神异体质。 当初自己杀林飞的时候,还以为采芙已经死在牢房里了呢。这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 “血芙,名字倒是挺有气势…” “你把她塞到灵兽袋里了?” 沈既微挠了挠头。 “没办法,我平日里只修刀术,没有儒门那么多法宝,灵兽袋最简单嘛。” 十三点点头,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另一个灵兽袋里呢?” 他指了指另外一个。 “这个啊,这就是属下刚才说的,在风满楼蹲点血芙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叫苏在的少年,我觉得他还挺有意思,就一并带来了。” “打开看看。” 沈既微依言,将被他塞在灵兽袋中的苏在放了出来。 少年眯了眯眼睛,强烈的光线让他有些不太适应。下意识的去抽腰边的长刀,长刀出鞘一半,他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环顾了一番四周,苏在将长刀归鞘,然后很识时务的向着沈既微抱拳一礼。 “前辈。” 风满楼中他看的真切,这个男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苏在知道自己以后估计都要在这个魔道圣地的下属组织里混度余生了,眼下既然有跟这种大人物套近乎的机会,这点眼力劲他还是有得。 沈既微摆了摆手。 “不用跟我套近乎,这位是我的少主,这位…咳,是少夫人,还不快过来拜见。” 沈既微说完,快速的扫了一眼十三,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论眼力劲儿,还得是我小沈啊。 只可惜,他根本不知道十三没有反应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他内心里毫无反应… 他叫秦姑娘也好,叫少夫人也罢,在自己看来,都一样,没啥区别… 倒是三十九听了沈既微的话,目光微微闪了闪。 苏在闻言也是一愣,虽然刚才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想,这个坐在前辈对面的少年应该身份也不低,但他确实没想过,这个身份已经很了不得的前辈,竟然只是这个少年的仆人? “少主,少夫人。” 想归想,苏在却不敢耽搁,依言冲十三和三十九抱拳行李。 这个过程中,他隐晦又快速的瞟了十三一眼,将对方的样貌记在了心里,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敢去看三十九的脸。 谁知道这个前辈的少主是个什么脾气,,万一自己的行为惹的对方不喜,那对自己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 沈既微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心道这小子还挺上道。 “说说你的名字、年龄、师承、还有修为。” 十三目光平静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少年郎,为了新婚娘子,把自己卖给风满楼下面的杀手组织,倒是挺果决的一个人,对自己也确实够狠。 毕竟不是谁都能有勇气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花这么大代价的。 “回少主,我…属下苏在,今年刚好十九,此前…此前乃是寒刀门弟子。” 说到此处,苏在的目光不由的一冷。 “至于修为,属下目前乃是修身境四极境的修士…” 没办法,小宗门的弟子,快二十岁能修炼到四极境,已经算是极其有天赋了。 “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十三顿了顿。 “可以说,你娘子的死,寒刀门所有的高层都有责任。至于她死了之后,对田冲的偏袒也是显而易见的。你,就没想过复仇吗?” “复仇?” 苏在闻言先是自嘲一笑,杀一个田冲,自己已经把后半辈子都搭进去了,可瞬间,他就想到了什么。 “少主您的意思…” 苏在抬眸看向十三。 “你不用试探我。” 十三抿了口茶。 “我就是单纯的问问,你有没有想过复仇而已。” 苏在听罢,眸子微微一暗。 也是,这种大人物怎么可能会在乎自己的悲欢。 “想…肯定是想过的,只是…呵…” 苏在牵强的笑了一声,又不知该怎么去抒发胸中的不忿与悲哀。 “能杀了田冲我已经满意了,毕竟,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我想,月儿泉下有知,应该也会理解我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死死的拽着衣角,眼中纵有千般万般的不甘心,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微微昂起头,心爱之人的笑颜好似就在眼前。愣了半晌,苏在惨然一笑,默默低下了微昂的头颅。 田冲确实死有余辜,但死了又能怎么样呢,深爱的人永远的远去了,自己也将坠入无边的黑暗,至此之后,一切的美好、自由、真挚,都将化为泡影。 “辱妻之仇不共戴天,你能焚了宗门,卖身风满楼,也算是个有血性的男人。” “我不会帮你报仇,但是,我倒不介意给你一个能够报仇的机会。” “你说什么?” 苏在猛的抬头,甚至忘记了要用尊称。 “不是,属下的意思是,少主…呃…” 待他反应过来之后,紧张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怕,怕自己的一时鲁莽,错失了这可能唯一的机会。 十三摆了摆手。 “我需要人手,恰好他把你带了回来。” 十三看了一眼沈既微,他知道沈既微是故意将苏在带来的,大概也是觉得这少年有股子狠劲,是个不错的苗子。 “少主,只要帮月儿能报仇,能杀了寒刀门这帮狗贼,苏在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苏在当即便跪在十三面前,邦邦邦的开始磕头。 “我不需要口头上的任何承诺。” 十三就这么看着苏在,既没有去阻止,也没有让三十九把他扶起。 “坦白的说,我现在不可能信任你。” 十三的话并没有打断苏在的动作,他依然执着的不管不顾的磕着头,片刻后,地上已满是鲜血。 “如果你磕死了,我会让他把你的尸体丢出去。” 十三见苏在依然固执的磕着头,轻轻敲了敲桌子道。 苏在闻言,慢慢抬起头。 他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但目光却依然冷冽并透着杀气。 “去,把白业叫来。” 十三看向沈既微。 沈既微抱拳一礼,身影顿时消失在屋内。 苏在见状的眼中精光一闪。 沈既微不愧是能从试炼之地一直爬到内门执事的人,确实比寻常人更懂人性。不需要十三交代,他就知道该给这少年展示些什么才能更大的激起他心中的欲望。 几息之后,沈既微推开木门,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少主,少夫人。” 白业和池早向着十三和三十九作揖。 有了十三的授意,沈既微已经传了这两人洞明通幽诀的第一卷修身境的功法,以及遁虚术和化虹术。 “这个人,以后就归你们了。把他并入肃清小队。” 十三说完,看向苏在。 “待会他会给你种下怨鬼噬心术,算作你把自己卖给焚隐的筹码。一年之后,如果你还能活着呆在知微,我会传你焚隐的秘术和修行法。” “是!” 苏在闻言大喜过望,他的胸口因为激动不断的上下起伏。一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感觉到,自己还有未来,哪怕,这个未来满是鲜血和罪孽。 激动过后,蓦的,苏在只觉得浑身一软,一阵天旋倒转之后,他一头栽倒了地上。 “带下去,后面就教给你们了。” “是。” 白业抱拳一礼,把昏迷的苏在抗在了肩头与池早出了木屋。 “到是个苦命的人,那件事不告诉他吗?” 沈既微见苏在走了之后,看向十三小声的问道。 刚才他向十三汇报的内容中,其中有一件事,就连苏在本人都不知道。 他在跟踪血芙的时候也到了那处青楼,在那青楼里,他和血芙看到的不止有田冲,还有田冲宗门中另外几个人。 通过几人的谈话,沈既微知道了一个更加肮脏和黑暗的真相。 当初田冲对苏在的新婚妻子下手,背后其实还藏着另外几个黑手,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苏在的师傅… 这才是田冲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处罚的根本原因。 可怜苏在还一直以为是因为田冲的实力够强,是宗门不可或缺的战力,所以才没有受到该有的审判,原来,那些审判这件事的人,跟田冲本就是一路人… 这也是十三想要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的真正原因。 十三摇摇头。 “还不是时候。 “他现在的实力还太弱,现在告诉他真相,他的道心都可能会崩碎。” 沈既微点点头。 少主还真不太像是试炼之地出来的人。 毕竟,那里的人,心智可比不少圣地的正式弟子还要黑暗。能被送到那里的,没有谁的遭遇和身世是不悲惨的。可即使如此,那么长时间的死亡训练下来,少主的内心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虽然有些时候,少主的手段也很血腥残忍,就如对付剑谷赵家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猜也能猜到那留影石是少主所为。 但是更多的时候,少主的内心还是保留着人性的怜悯和慈悲。 这样也挺好。毕竟如果真的是柳庭越那种疯子成了“渊”主执掌了这个组织,鬼知道自己能不能混个善终。 这种感觉倒是和门主大人给他的感觉挺像的。 “好了,苏在的事情先放一放。” “关于血芙…” 十三揉了揉眉心。 对于这个女孩,大道冥河虽然确实是千界顶尖的天赋,但也因为这个天赋的存在,让她的身份变得异常的复杂。 原本,十三以为她只是一个因为运气不错所以活下来的故人,打算让沈既微把她从焚隐中摘出来跟在自己身边。虽然自己现在也和焚隐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但暂时来看,他的身边还是相对安全的。 而且,也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自己在沈既微身后之人眼里到底能有什么样的权重。 现在,权重是看出来了…… 毕竟连大道冥河都给自己绑来了,但现在,却反而成了烫手的山芋了。 “你确定,你身后的人,跟你说的是“绑”?” 十三想到的问题,其实和沈既微差不多。 搞不好,陆采芙的师承在焚隐中,是处在和沈既微背后之人相对立的阵营。 那就是最麻烦的情况了。 沈既微肯定的点点头。 他比十三更害怕…十三门主罩着,自己会不会成泄愤的对象还真不好说。 …… 愁人。 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多麻烦… 陆采芙在自己的心里,应该是除了三十九之外最重要的人之一了。 毕竟最初是她的母亲好心的收留了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容身之地,既然陆采芙还活着,自己就不能装作毫不知情。 “你…” 十三想了想。 “你把血芙放在这,顺便通知白业他们,血芙离开之前不要出雪玉山。” “是,属下明白。” 沈既微说完,便将灵兽袋轻轻放在十三身边。 从十三如此慎重的表情来看,自己确实猜对了。这个血芙和十三的关系确实不简单。 还好当初自己没有直接把她给镇压了。 论眼力劲儿,还得是我小沈啊! 沈既微离开木屋后,十三思来想去,还是把塑骨术的媒介暂时压制下去,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少主,需要秋夏暂避一下吗?” 三十九给十三斟了杯茶后问道。 “不必了。” 十三摇了摇头。 没必要避着她。 三十九闻言微微一笑,也没有让十三为难,直接走到他身后遁入了虚空。 小白抬眸看了一会十三本来的样子,目光中竟然流露出一抹追忆,只可惜,十三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陆采芙身上,并没有留意到。 “算了,既然已经绑来了,就算现在直接给送走,沈既微那边也收不了场。” “罢了。” 十三嘀咕了一声,站起身来,轻轻解开了那只灵兽袋… 第129章 存在 被关在灵兽袋中的感觉总是不好受的,陆采芙也没想过那位宗门前辈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带走。 居然还是个小型的灵兽袋,整个空间一共才一丈见方,头顶上有一颗珠子散发着朦胧的光晕,四周一片混沌。 怎么跟抓条狗子一样…… 陆采芙正百无聊赖的坐着,突然,头顶上方,一束光线撕开了空间的朦胧。 四目相对。 少女眼皮猛地跳了跳。 “许久不见,陆采芙。” 初夏的风从窗户的缝隙中灌进小屋,撩起了陆采芙的发丝。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恍惚了。 “哥哥你好,我叫陆采芙,你呢?叫什么名字?” 她的思绪一瞬间被带回到了几年之前。 那天晚上,她躲在娘亲的身后,借着烛光第一次跟眼前的少年有过交流。 少女没有接话,她的目光开始不自觉的缓缓移向周围的陈设。 一桌一椅仿佛都没有任何变化,但眼前这些和尘封记忆极端相似的一切却给她带来一种巨大的陌生感觉和疏离感。就好像自己做了一个极其冗长的梦,但一觉醒来,却已经是沧海桑田。 她不自觉的像一个提线木偶般在屋内游走起来,并用手轻轻抚摸着桌子、床榻,那些她能记起来的一切的一切,直到有东西模糊了她的双眼。 “假的,都是假的…” 许久之后,陆采芙停下身形,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悲。 再抬头时,她又变回了此前的模样。 “想不到你居然也没死,而且,竟然还有了凝神境的下属。” 陆采芙冷漠的看着十三。 “你很希望我死吗?” 十三平静的看着她。 “呵…” 陆采芙笑了一声,目光却显得异常的复杂。 “如果你死了就能换他们活过来,我现在就会杀了你。如果我死了能让我的爹娘复生,我也同样会毫不犹豫的自缢于此。” 再次打量了一番周遭。 “这屋子是你弄的?” 陆采芙摩挲了一番手边的案几。 十三点点头。 “事实上,这也算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栖身之所。” “栖身之所…” 陆采芙闻言微微摇了摇头。 “所以,你的下属到底把我带到了哪里?” “推开门看看。” 十三向着木门的方向努了努嘴。 陆采芙不疑有他,随手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下一刻。 她像是又一次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 “开守村……” 不远处,熟悉的巍峨山脉安静的矗立在那里,木屋前方,浓密的草原在耀阳下荡漾着绿色的“浪花”。 陆采芙不自觉的昂头望向天穹,恍惚之间,她仿佛看到了时间掀起的涟漪,天地都在这一刻快速的围绕着她旋转。 十三倚在门前,看着陆采芙的背影。 “这些年没回家看看?” 大道冥河的体质就注定陆采芙不可能像他和三十九一样被送去试炼之地,她应该比绝大多数的焚隐弟子更加的“自由”。 “家?” 少女呢喃了一声,随后摇了摇头。 “早就没有家了。” 那天,她亲眼看到了陆氏被被焚隐的弟子一剑封喉,滚烫的鲜血就洒在这少年的脸上,黑色的火焰吞噬着她的家园和地上的残躯,自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家了。 在焚隐的这两年,她不是没想过要回来看看。只是,一想到那天的凄惨情景,她都会下意识的停下身形。 大道冥河,整个千界万年一出的绝世异体,号称能洗刷世间万物,却永远也洗不掉少女心底的噩梦和那个破碎的记忆中的家。 驻足了片刻,陆采芙转过头。 “说说,你让手下把我绑来,到底想干什么?” 说到此处,陆采芙的目光中泛起一丝丝戒备。 一场剧变,再加上在焚隐的这几年,让那个原本怯懦童真的少女性格改变了太多太多。在她看来,一个能有凝神境修士做下属的人,现在的身份肯定也不简单。 不仅如此,其实在看到十三的那一刻起,陆采芙心中就已经想了很多很多。 比如,开守村的那场惨案,到底是一场意外的横祸,还是有人蓄谋已久?如果是阴谋,那背后之人,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姓秦的?毕竟,当初对于他的身份,陆氏其实也是不信的。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也确实不简单。 也不怪她会产生这种想法。 陆采芙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大道冥河的体质到底有多罕见。 作为焚隐的修士,为了改变一个人的性情,以屠村这种残忍的事情让受害者的内心被仇恨充斥从而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也不是没有可能能事情。 只不过,当她看到整个屋子的陈设,又在推开木门看到雪玉山之后,慢慢的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整个屋子里,很多的细节都被还原的几乎一般无二,这让她实在不愿意去相信,当初的屠村事件真的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 看着陆采芙眼神中的戒备,十三不以为意。 “进去坐下来聊,秋夏,给采芙泡杯茶。” “是,少主。” 十三话音刚落,陆采芙便看到另一道身影出现在木屋之内。 “采芙…” 她轻声嘀咕了一句。 这个名字她现在再听,已经感觉十分的遥远了… 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却有些沉闷。 三十九站在光线的阴影里,整个人仿佛一尊雕像。 半晌之后,十三呷了口茶开口。 “之前因为一个巧合的事情,我从沈既微的口中知道了你还活着。其实原本呢,我的意思,只是想让沈既微去打探一下你的消息。” “但是你应该也能猜到,他去婆娑门负责统计弟子讯息的执事那什么也没打听到。最后,为了完成我交代给他的事情,不得已,他也只能出此下策把你亲自接过来了。” “接?” 陆采芙端杯子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十三一眼。 “用灵兽袋装着接来?” …… “行,绑来的。” 十三耸了耸肩。 “打探我的消息,然后呢?” 采芙也没有揪着不放,而是继续问道。 “原本以为你是从试炼之地里活下来的血炼堂亦或是杀圣堂的弟子,所以,我的本意是想把你从血炼堂中调出来,但没想到,你居然是天赋异体。” “你的母亲陆氏,对我有收留之恩。既然知道你还活着,那我就不能假装不知道。” “等下。” 陆采芙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刚才说沈既微?” “那个把我绑来的人,叫沈既微?” 十三点点头。 “原来他就是那个新调来的内门执事…难怪修为如此之高。” 十三闻言,目光一动。 新调来的… 他已经知道了陆采芙归属哪个堂口了。 “然后呢?你现在知道了,又打算如何呢?” 陆采芙漠然的看着十三。 “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你目前的身份。” “有大道冥河的天赋在,想来就算焚隐没有给你安排护道人,也一定会让你有自保的手段。既然你的安全有了保障,我也就没什么想法了。能见一见故人,也挺好…至于说我的身份…” 十三说到这里,突然陷入了沉默。 关于身份的问题,他根本没法跟陆采芙解释,而且就算说了,陆采芙八成也不会信。 “不能说?” 几息之后。少女见十三依旧没有开口,面无表情的嘀咕了一句后也就没有再多追问什么,只是沉默的喝着茶。 “也不是不能说…” 十三微微摇头。 “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总之,我对你没有恶意,信与不信随便你好了。你还好好的活着,就是对陆氏最大的安慰了。” 说完,他又给陆采芙倒了一杯茶。 “外面的坟冢中,埋葬着我能找到的所有开守村村民的尸骨,想来,你娘亲陆氏的尸骨应该也在其中。” “看你如今的精神状态,想来你也并没有被焚隐训练成灭绝人性的刽子手,如果你愿意,可以去给他们上炷香。” 十三话罢,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木柜的上方,那里放着一沓香烛。 陆采芙顺着十三的手指看向香烛,突然间踌躇了。 这几年里,她无数次的梦到过开守村被屠杀那一天的情景。 她看着娘亲被剑器割裂颈部,看着她恐惧中充满怜爱和哀伤的眼神,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断的倒在焚隐屠刀之下。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自己如今苟活在焚隐圣地之中,是一件极其肮脏的事情。 这两年,她疯狂的挥动着镰刀去收割一个又一个的生命,让自己沉溺在生死之间,用鲜血和杀戮麻痹着自己,说到底,不过是一种逃避罢了… 少女低着头沉默的坐在那里,沉寂的像一个满身暮气的老人。 “这世界总有些事情是没得选择的。死去的人固然凄苦,活着的人也未必好受。” 十三的话听起来有些冷漠,但他也知道,陆采芙需要的从来也不是安慰,而是能真的走出心中的牢笼。 “选择一死并不难,活着才需要莫大的勇气。香烛就在那里,祭奠与否你自己决定。” 十三说完,直接走出了木屋,把空间都留给了陆采芙。 阳光洒在女孩的背上,也把她笼在了阴影之中。 整整半个时辰之后,陆采芙才缓步从木屋中走出。 来到了十三的身侧,她将目光投向了前方没有立碑的坟冢。在她的手中,拿着的正是三支清香。 “我不知道其他被带走的人是否还活着,所以……” “都死了。” 陆采芙直接打断了十三的话。 “今年开春,我查了宗门的记录。” “当初,算上你我,开守村共计一百二十七人被焚隐外门执事金从云掳走。其中,有一百一十三人死在了试炼之地,剩下的十二人中,最后一人也在三个月前执行任务中被杀死。” 陆采芙看向十三。 “那你更应该好好活着,不是吗?” 十三迎上陆采芙的目光。 陆采芙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片刻后,她跪在坟前,将清香点燃。 少女就这么默默的愣愣的看着,她的双眼显得格外的空洞,巨大的哀思笼罩在她小小的身躯上,却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两道身躯一站一跪,残阳之下,影子被拖的很长很长。 “我走了。” 直至夜幕降临,采芙缓慢起身。 天地间漆黑一片,今晚的木屋中连烛火都没有。 “我没有见过什么沈既微,也没有见过你,更没有来过这里。” “你的身份我不想去猜,也不会去查,如果有一天你听到了我的死讯,麻烦你转告我娘,转告这些乡亲,采芙不孝,没脸来见她们。” 陆采芙说完,没有在等十三说话,直接化身虹光消失在黑夜之中。 十三平静的看着天穹,看着采芙的身影如流星一般一纵即逝,就如那些年轻的却已经消逝的鲜活生命。 “秋夏。” 十三轻唤了一声。 “少主。” 三十九从黑暗中走出。 “掌灯。” “是。” 木屋里再次点亮灯火,在黑夜中如孤星闪烁。 十三坐在榻上,透过木窗看向星空。 陆采芙走了,但十三知道,她一定还会再回来。 她的根在这里,魂其实也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去。 一个没有牵挂的人,是不会如她这般的,即使她再怎么逃避,有些事情终究是逃不掉的。 开守村于黑炎的废墟中新生,哪怕现在只剩下一间木屋,只点着一盏烛火,但这里,就是那三千幽魂的家。 有家在,他们就不是孤魂野鬼。 …… 回到了那熟悉的小院,陆采芙,不,血芙推开了门,却没有发现李长思的身影。 颓废的坐在了床榻上,她就这么愣愣的看着案几,思绪却不受控制的不断飘飞。 一张张面孔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不断的回闪。 娘亲、小双、珠儿、大同、福头、有为叔、姚三婶…… 这些原本已经有些模糊的脸,现在却变得如此的清晰。 “采芙……陆采芙……” 呢喃了两声,她突然嘲弄的一笑。 自己还配叫这个名字吗? 因为焚隐,开守村几乎全部死绝,而自己,如今却修着焚隐的功法,做着焚隐的核心弟子…… “选择一死并不难,活着才需要莫大的勇气。” 突然间,她想到了十三说的这句话。 可是自己,真的是因为勇气的支撑所以才活着吗?还是因为怯懦,所以选择了逃避与苟且? 冥冥之中,她突然抬头看向窗外的星空。 在那里,仿佛还有另一道目光与之交汇。 是选择逃避继续浑浑噩噩的沉浸在杀戮之中苟活,还是接受现实撕开记忆保持理智的愤怒? 繁星之下,思念在这一刻侵如烈火。 第130章 云起龙骧 夏天的风藏着一丝丝的炙热,仿佛天边涌来的微波热浪。 夹杂着一缕夏花的芬芳,越过湘北坊市的城楼,绕过无双剑宗的亭台,最终恋恋不舍的飘向了远方。 无双剑宗的山门打开,那巨大的飞剑又一次穿云破空,快速的驶向众生即将交汇的方向。 “唉陈师兄,你说,秦师弟他这次会去佛手崖吗?” 大剑的一角,张胖子用肩膀蹭了蹭陈锦鸿。 “我哪知道。” 陈锦鸿翻了个白眼。 “这次万年前的道场现世,又有白虎衔道典地藏,我们充其量也就是去凑个热闹,顺便长长见识罢了。” 陈锦鸿看向大剑的最前方。 这一次不同于祁水之行。 地藏也好道典也罢,都是只有人族以及与人族体质极其相似的种族才能修炼的功法。而那些与人族很相似的种族,还多是一些例如羽族这样的小族。因此,此次佛手崖汇聚的,九成都是人族的各宗修士。 既然都是人族,那就好办了。大不了各凭本事争夺就是,至少不用担心与其他的大族产生直接的利益冲突,带来无法控制的血腥杀戮。 所以,整个无双剑宗这次一共就只来了五十多名弟子,由沈宿山和叶兰歌带队。 比较带人寻味的是,自打上次舟水寒以身殉道之后,平日里总喜欢跟他唱反调的箫莫离仿佛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了一般。整日不是修炼就是修炼,甚至都很少再去过问奕剑峰的大小事务。 如今的奕剑峰,不说乱成一锅粥,但也实在没好到哪里去。没有了峰主的约束,这些弟子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也惹得其他几峰的峰主颇有微词。 叶兰歌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瞅了一眼,心中微微一叹。 这个秦君行,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为啥,老是被有心人给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这天下天骄何其之多,为啥总是他闹的满城风雨? 上次真理之门过后,一连那么长时间不见人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脱离宗门了呢。 这次也是,又一次彻底失踪了… 不过,听说他好像收到了青莲剑宗的身份牌。 叶兰歌回想到之前给他测试天赋的那天。 虽然心里早就想过,这么好的苗子早晚有一天会飞往更高的天空,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似乎来的太快了些。 …… 张胖子被怼也不以为意,反正他都被怼习惯了。 “要我说秦师弟也真是,自己一个人漂泊在外也就罢了,怎么能让秦师妹也跟着一起涉险呢?还不如把秦师妹托付给我这个当师兄的,由我来照顾她多好。嘿嘿…” “啪。” 杨巅峰一巴掌扇在他脑瓜子上。 “你那是想照顾秦师妹吗?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下贱胚子!” “你懂个屁!” 张胖子揉了揉后脑勺嘟囔了一句。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懂不懂啊你。” “呵…那你告诉我,前天晚上你去了哪?” “我当然在修炼啊。” “可拉倒你。” 杨巅峰撇了撇嘴。 “驻扎在湘北坊市的寒剑峰的师弟告诉我,他看到你一大早从青楼里溜出来。你修炼是在青楼里修炼是?” “我那叫红尘炼心!” “行行行…” 杨巅峰翻了个白眼。 “还红尘炼心…现在把你原地给烧了,你的嘴都是硬的!” “我看也是。” 陈锦鸿附和的点点头。 “你看看人家秦师弟,现在都已经能力斩脱凡境的林东来了,我估计啊,等秦师弟下次回来的时候,就能按着你打咯。” “要不,下次你干脆直接喊秦师兄得了哈哈。” …… 另一边,青莲剑宗的载具也已经出发,航行在蔚蓝的天际。李无衣与第五流霞并肩而立,楚天阔闭目坐在不远处,后面还站着一众弟子。 “龙师兄刚才传讯回来,佛手崖那边现在已经聚集了不少修士。太阴古教的周在羽,九仙宫的徐琴铮,太玄门的宫少庭,太虚宫的段承风,沧溟楼的夏悲秋,焚隐的茱姬,妄生涧的碧落魔君…这一次的对手,确实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李无衣的目光有些凝重,这些被念到的名字,每一个都是成名已久的一方名宿,没有一个是软柿子。 “这还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指不定藏着多少老东西呢。” 第五流霞淡然的开口,她倒是看得开。 反正这次,他和李无衣以及楚天阔的唯一任务,就是尽可能的保证弟子们的安全。地藏道典的争夺不需要他们出手,他们也不够资格。能在道场其他地方撞点机缘就是不错的收获。 倒是掌门师兄还额外提了一句,如果见到秦君行,可以先让他来青莲剑宗避避风头。毕竟,眼下的无双剑宗情况并不乐观,真要是再被众多宗门联手施压,还真够他们喝一壶的。 万雪迎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十三对壁琮气运的影响,也算是卖他个人情,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 开守村木屋,十三和三十九两人整理完妆容,便准备向圣兽峡赶去。 这一次,他依然没有带上沈既微。毕竟,知微目前的发展和训练单靠白业和池早两人还无法完全撑起来。听白业传回的讯息,那个叫苏在的少年确实是个狠人,每次沈既微安排有猎杀任务的时候,他总是冲在最前面。一手刀术使的也颇有点门道,反正沈既微莫名的有点“喜欢”他。 林芊芊那边依然还没有消息传回。 看来,要么是她还没搞定那个范纯如,要么,就是这次送亲的人选,确实有点门道。 至于灵猫小白… 随着十三知名度的提升,小白这只尺玉也被不少修士所熟知。虽然十三和三十九换回了本来的相貌,但只要带着小白,就难免会暴露身份。 因此,思来想去之后,十三最终还是把小白留在了开守村的木屋。 但是,留下了小白,十三也就失去了那种对危机的预警。但好在,这次有三十九跟他一路。 这个时候,十三才突然意识到,小白的这种天赋,倒是和三十九有那么几分相似。 圣兽峡位于洛丘大域东北方的罗云山脉内,几乎快要出洛丘大域的范围了。 它与祁水分立洛丘大域的两端,遥相呼应。因为没有载具,两人这一路赶的其实还挺辛苦。 日夜兼程没有停歇,等他们赶到圣兽峡的时候,距离剑谷公布的道场出世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了。 罗云山脉是一片延绵不绝的冰川地质,与其说是山脉,倒不如说这里更像是一片荒原。六座巍峨的雪山诡异的呈现出六芒星的格局,山峰的顶部更是常年积雪。 这里不光有壮丽的高山,更有辽阔的原野、浓密的森林、幽深的峡谷;黑褐色的嶙峋的怪石从积雪中露出锋锐的棱角,一声声凶兽的咆哮纵然是数万修士也无法完全掩盖。 圣兽峡之所以被称为圣兽峡,皆因此地深处藏有上古大凶。但或许是因为今天人族强者的数量实在太多,一直到现在,那些凶兽也都只敢在深处咆哮,并没有真的冲杀出来。 一座高山上,十三和三十九相对而立,远远的眺望着十里开外的幽深峡谷。附近不时的有修士驾着遁光飞掠而过,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散修,真正的大宗门,眼下已经全部聚集在圣兽峡的方位。 因为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十三出众的样貌和独特的冰冷气质也引来了不少修士的视线。 “少主,要过去吗?” 三十九传音道。 十三看着那峡谷上方沉浮的各种庞大的载具,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 “虽然按道理来说,人族道场的出世不应该太过凶险,但你不要忘了,人族本身,才是最危险的。” 十三指了指圣兽峡上方,放眼望去,比无双剑宗的巨剑还要庞大的载具就不下十多座,牢牢的把控着最中心佛手崖的位置,沉浮之间,磅礴的压迫感震撼人心,以至于站在远处的十三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这其中,最醒目的就是焚隐那一列巨大的黑色战舰。深邃的船体,肃杀的修士,猩红的旗帜之上,仙器“无生”仿佛带着漫天的杀气席卷而来。 再往外一圈,数十艘形式各异的“大器”也同样不容小觑,这其中,就有无双剑宗的巨大飞剑。 更外围,则是各种各样的宝辇、飞舟,这些人大多来自实力还不错的修行世家,因为资质优异,乃是家族重点培养的对象。越过了这些人,再往外一层,才有散修们的立锥之地。 饶是如此,那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扫过去就不下万人。 没有人知道遗迹道场洞开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也没人知道届时会不会有凶险。但不论在什么时候,总会有不要命的修士愿意拿命来搏一个前程。 …… 剑谷的破云梭上,赵致俭将手下众人屏退,将他的小儿子赵真烁叫到了身前。 “烁儿。” “父亲。” 年仅十四岁的赵真烁向赵致俭恭敬的作揖。 “如果你三爷得到的消息没有错,明日辰时,这道场就会洞开。看如今这个情形,哎,地藏道典肯定是不用觊觎了…但是,按照消息记载,这处洞天之中有一具乾道遗蜕,藏在一处名为引仙宫的地方。这引仙宫乃是整个遗迹守护大阵的阵眼所在,而且自成阵法,非修身境不可入。” “为父要你做的,就是找到这这座引仙宫。进去之后,拿下那具遗蜕,那遗蜕中有灌顶之法。之前,你爷爷花重金买来破窍丹帮你打通莫敌玄关,这最后一步通神的关键,就在于这具遗蜕。我知道你一直对根骨之资心有不甘,但只要你把握住这次机会,未来,你未必没有你二哥走得远!” “遗蜕,通神境!” 赵真烁听罢,尚有些稚嫩的双眸中猛地迸发出精光。 一直以来,他都对自己的天资颇有不忿,尽管他比常人努力几倍,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修为的差距反而在慢慢变大。 在资质面前,所谓的勤能补拙不过是一句笑话。 他也一度怨天尤人,抱怨过上苍的不公,但今天,一个崭新的机遇就摆在眼前。 “按照古籍的记载,通神境可再塑筋骨,提升资质,进一步挖掘修士的潜力。你素来勤勉,为父也一直看在眼里。这一次,你爷爷为你争取来的机会殊为不易,你可不要让为父和你爷爷失望!” 赵致俭用手轻轻抚摸着赵真烁的头,语重心长道。 对于这三儿子的勤奋,他是看在眼里的。好在老天有眼,终于能让他遇见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是父亲!真烁定不负父亲大人与爷爷的期望!” 赵致俭闻言欣慰一笑。 “此次,家族临时给你安排了护道人,可保你在进入引仙宫前的安全。进了引仙宫后,你什么机缘都不要管,你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抢到乾道遗蜕。只要你将其带出引仙宫,后面的就教给我们。” 赵致俭拍了拍赵真烁的肩膀。 按记载,这引仙宫内宝物不少,且能进去的也只有修身境的修士。一具遗蜕在一堆宝物中并不起眼,以真烁莫敌境的修为,把握还是很大的。 “你去准备一下,等你突破通神之境,为父再送你一件趁手的剑器。” “是!多谢父亲大人!” …… 圣兽峡最核心处,一只巨大的鬼手一般的载具上,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相貌的男子戴着半张金色的面具,露出一对暗红色的眸子。 他的身形比寻常修士要高出整整一个头,魁梧的身姿,再加上那一袭黑红色的大氅,给人一种如临在渊的强烈压迫感。 沧溟般浩瀚的魔气在他的周身缭绕,吹的大氅猎猎作响。这个男子,就是妄生涧赫赫有名的七巨头之一,名震东土数百年的魔道巨擘——碧落魔君。 此时,他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首座,听着下方垂首跪拜的属下汇报着情报。 “你是说,前些年从圣地中逃出去的那件容器,最后的情报,是去了无双剑宗?” 碧落魔君暗红色的双眼射出骇人心魄的妖异血芒。 “回魔君大人,从现在的线索来看,容器大概率已经离开了无双剑宗,去了其他地方。” “无双剑宗…呵,又是这个无双剑宗…” “继续派人去追查,这件容器对圣地来说异常的重要,不惜代价也要把她给我抓回来。” “是!谨遵魔君圣令!” 第131章 天阙台 夏日的白昼总是来的比较早。 翌日,天蒙蒙亮,圣兽峡还藏在浓重的山尘雾霭之中,看不太真切。 远处时不时的会传来战斗的厮杀,天际上也总能看到霞光宝气激荡的璀璨光华。第五流霞坐在青莲剑宗的大器上微微睁开眼瞟了一下,随即又重新阖上。 那些发生争斗的地方,多是有心人想要杀人越货。 毕竟,此次圣兽峡的规模可不比祁水那次的排场要小,粗略估计,光是散修起码就有十数万人。这么多人聚集在罗云山脉,难免会引起某些人的歪心思。 “唰。” 剑光如惊鸿掠影,光华一纵之后,长剑已然归鞘。 十三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捂着咽喉的男子,待他断气之后,熟练的挑起他的纳戒,转移完里面的东西之后,一脚将他的尸体踢入前方深不见底的悬崖。 这已经是这一夜偷袭他的第九人了。 毕竟,没有宗门的保护,一个人在外面确实容易遭人惦记。至于三十九… 她出去赚钱了… 没错,她打的主意和这些来偷袭十三的人打的主意完全相同。 这么好的机会,不杀点人发发横财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只不过,在十三的叮嘱之下,她杀的大多都是魔道修士。当然了,偶尔也会杀一些打她主意的“正道”修士。毕竟,还原了本来面面目的三十九,还是很有些姿色的。尤其是这两年随着她的修为越来越高,气度也越来越好。 “少主。” 十三正想着,身边一阵晦涩的空间波动传来。 三十九的身形从虚空中踏出。 “嗯?少主也被人盯上了?” 三十九看了一眼地上和十三身上的血迹眨了眨眼。 这附近多数都是散修,还有不少连脱凡境都没到,以十三的实力,这血迹肯定不会是他的。 “杀了八九个。” “那这次是秋夏赢了哦咯咯。” 秋夏扬了扬左手,上面用一根丝线串着小百十枚各种各样的纳戒。 死去的修士之中没有大宗弟子,倒也不用担心这纳戒之中有什么定位寻踪的秘宝。 “零零碎碎加一起,差不多六十多万灵石…可惜了,散修太多,有钱的主还是太少了。灵石我都放在第一枚纳戒中了,喏。” 三十九说着,将纳戒全都递给了十三。 十三接过之后,将第一枚纳戒的中的灵石取了出来,随手把这一串戒指全丢到自己的纳戒中去了。 如今知微已经开始逐渐步入正轨,虽然暂时肯定做不到如当初试炼之地中那个和他对决的六十一号那般的程度,但有沈既微这个专业人士在,只要给知微时间,假以时日,这个组织应该还是能有所建树的。 就目前来看,白业、池早,以及几个小队的负责人做的都还不错,那个苏在也是一个可造之材。 未来的知微,肯定会加入更多的人,这纳戒本身可不便宜,既然里头不会有什么风险,那自然是要全部收起的。 “接下来,就等那道场出世了。也不知道,万一其中真有重宝,这帮圣地的负责人还能不能克制得住。真要是杀红了眼,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这帮散修…” 三十九望着远方的迷雾轻声道。 这罗云山脉乃是冰山地质,为何这朦雾如此之重? “有点不对劲。” 三十九话音刚落,身侧的十三突然开口道。 “怎么了?” “这雾不对劲。” “现在差不多已经是卯时了,天已经开始亮起。就算罗云山是冰山,湿度较大,但温差却在不断减小。按道理来说,雾气应该会渐渐散开才对,可眼下,这雾霭比半个时辰之前,浓重了一倍都不止。” “你的天赋,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十三说完,看向三十九。 “目前来说,还没有任…不对!” 三十九话刚说到一半,突然脸色微微一变。 “唔……说不上来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冥冥之中,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撩拨一般。” “走,再撤一段距离看看。” 十三听完三十九的话,当机立断带着她又撤了十多里。 时间静静的流逝,迷雾之内时不时的传出惨叫声,给原本就有些压抑和紧张的气氛平添的三分肃杀之气。 “吼!” 大约卯时过半,圣兽峡内突然传出一阵又一阵狂躁的兽吼之声。 不同于此前的示威和威慑,这一连串的兽吼之声,明显能够听出紧张的氛围。 “凶兽多没有什么灵智,但天生的灵觉却不容小觑,这朦雾之内,肯定是发生了某种变化。” 十三目光深邃的看着前方白茫茫的一切,他们就站在迷雾的边缘,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整个圣兽峡和佛手崖完全笼罩。 “隆隆隆…” “少主你听。” 三十九微微眯起双眼,仔细辨识着那极为细小的轰鸣声。 “这声音好像是从…是从东…不对,好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她猛地蹲下身子,把手掌贴在冰凉的雪地上。 抬起头,她看向十三。 “里面的大地在震颤,但奇怪的是,朦雾外面却仅仅只能隐约的感觉到些许。是阵法吗?” 十三将手慢慢伸入白茫茫的雾气之中,看着自己的右手就这么一点点的消失在眼前,但通过手中传来的感受来看,里面和外面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抽回手,十三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也没有看到什么异样。 “现在还不能判断是不是某种阵法,但是听说这道场乃是一万多年前的某处道宗的山门,道宗善于布阵,且种类极其驳杂,我们认不出也实属正常…只是,为什么感觉里面的声音再不断减小?” 自那一声兽吼之后,十三便全神贯注的听着雾霭内的动静。 起初,凶兽的嘶吼不绝于耳,不多时,还能听到有厮杀之声隐隐传来。但毕竟离得确实有些太远了,纵然那兽吼之声震彻天地,但传到十三这里,已经不那么明显了。 只是,当十三又听了一会儿之后,那一声声的凶兽嘶吼居然逐渐的销声匿迹了。不仅如此,几息之后,连人族的喊杀声也慢慢消失,最终,整个大雾之内竟然变得静悄悄一片,让人根本猜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诡异的一幕,不仅让十三和三十九摸不到头脑,也让迷雾之外的无数修士为之皱眉。 “这迷雾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不光什么都看不见,竟然连神念都能蒙蔽。” 十三不远处,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脱凡境修士蹙着眉头聚足不定。 散修不同于宗门修士,能修到脱凡境的,还是有不少人比较惜命的。 “本来只是打算来此处碰碰运气,顺便长长见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情况……罢了,我先走了,还是小命要紧。” 一个玄门弟子摇了摇头,驾着飞剑离开了罗云山。 “再等等…指不定等道场出世之后,这迷雾就散了呢?” 一个身穿道袍的少年眉宇间有些踌躇。 “这话你信吗?依我看,这迷雾就是一座巨大的困阵,谁知道道场出世的时候,还会不会伴随着杀阵!” 另一人怼了那少年一句,摇了摇头也离开了。 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 第一,就是闯入这诡异的迷雾之中,但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可不是大宗弟子,有大器和宗门高手保护,进去之后,那就真的生死各安天命了。 至于另一条路,则是干脆在外面打打秋风。 等着里面有机缘的修士出来,如果身边没有个护道人,或者没有强大的宗门,就可以试着截杀一波发一笔横财了。 至于如何区分谁获得了机缘…… 那根本不重要,不是吗? “少主,我们进还是不进?” 三十九皱着眉问道。 对于这迷雾,她的感觉很奇怪,谈不上凶险,但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再等等,等道场真正出世之后,看看具体情况再做定夺。如果届时还是如此,那也没有别的办法,进肯定还是要进的…” …… 十三和三十九还在不断商讨着,在离迷雾十里之外的,一身玄色长袍的婆娑门主遥遥的望着圣兽峡的方向,目光中的追思仿佛穿透了时间的长河。 “天阙台的师兄弟们,念君回来看你们了…” “段师兄,折花师妹,小雀儿,酒老仙…” “不知不觉一万年了呢,你们在九幽之眼下,还好吗?” “万壑同归……还没能拿回来。百年之前我曾去过一趟,它的力量确实太过强横,非寻常手段所能抗衡,那时的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现在不一样了,几十年之后我会再去一趟,届时,念君必亲自将万壑同归带回天阙台。” 婆娑门主说到此处,眼中划过一抹哀伤,转瞬即逝。 “那场雨下的好大,我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我想阻止你们,但我知道我不能…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段珺失落在九幽之眼,眼睁睁的看着段师兄带着你们在那方天地打的昏天黑地,之后的那三天三夜,我借着你们的陨落突破了修为…” “那是亿万万条的道痕,以凡人之躯根本无人可以与之抗衡,甚至,就连那盏仙灯我都带不回来,呵呵……念君是不是很没用?” “枯叶长老得知你们的消息当场昏厥,他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天阙台从此封山,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夕霏云影阵,一开便是一万年…” 婆娑门主孤身一人站在山巅,身影说不出的萧索。风撩起她的发丝,像是掀开了一道虚无的屏障,在那道屏障的背后,站着的,全是时间尽头里的人。 “你们封住了於菟君的神魂,让他带着《九阙仙诀》和《仙台别歌》沉睡。但我知道,这一万年的时间,早已磨灭了它的神志,辰时之后,就算它再站在我眼前,也不可能再认得出我了。” “你们都走了,只有我还活着。我还记得,方师兄出征那天,小雀儿跟我说,等你们回来之后,陪我去北荒看星河神光。可是,你们谁也没回来…没关系,再过几十年,我就去时间尽头里赴这场约定。” …… 辰时刚过,雾霭边上的十三只觉得大地一阵剧烈的抖动。 目极过处,白色的云雾疯狂的翻滚。 云海翻腾之间,一道道神华仙影在云雾之中时隐时现。 蓦的,翻涌的云海猛地一顿,一座巨大的青铜道台从云海之间升起,青色的神华不断的向着极远处逸散,所过之处,凡是被青光扫中的修士,皆是在一瞬间被短暂的封住了修为。 那青色神芒激荡的极快,天空中仿佛下饺子一样不时的有修士坠落,一时之间,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青光过后,那铜台再次发出一声轻震。 “嗡…”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厚重感和悲壮感在各个修士心头油然而生,这一声过后,铜台周遭开始形成巨大的龙卷气流。 不管是云气还是灵气,无一幸免的尽数被拉到了风眼之中,随后,这龙卷越旋越盛,从圣兽峡佛手崖开始,如蟠龙一般一路冲向天穹。 四周的云雾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的向中心收缩,并且被龙卷送上苍穹,极短的时间内,就将碧蓝的天空遮蔽成了白茫茫一片。 不见大日,不蕴泽光,惶惶苍天,缈如仙宫。 随着雾霭的消失,白雾之内的景象也重新显现了出来。令人不寒而栗的是,此时的圣兽峡已经和之前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十三不由自主的眯起了双眼,看着这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仅仅两个时辰的功夫,整个圣兽峡在十三的眼前来了一场现实版的沧海桑田! “这…” 云雾之外,一众修士瞠目结舌。 “好恐怖的手段!” “这就是万年前的道宗吗?” 眼前,曾经的圣兽峡已经完全没了踪迹,而那形如佛手的巨大悬崖却再次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但与之前不一样的是,眼前的佛手崖,已经不能再被称为佛手崖了。 沿着那佛手一路往上看去,一尊如擎天巨人一般的庞大雕像就这么静静的矗立在一座恢弘的宫殿之前。他的身躯隐没在宫殿前的飞仙桥下,一手捏着法诀,一手仿佛托举着某种法宝一般,只是,法宝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只空空如也的手掌,因为形似佛手,被后世之人称之为佛手崖。 而之前那些宗门的大器,则被大阵送到了不同的地方,与这道场主殿最近的,竟然是最近以各种笑料闻名千界的浩然沧溟楼。 “天阙台!这里竟然是天阙台!” 人群之中,有人突然认出了这处道场,一时之间,惊呼声不绝于耳。 第132章 应翅於菟 天阙台。 万年之前东土闻名遐迩的道宗圣地的道场,天下无数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归宿,其声望在当时甚至一度盖过了拥有道源之术“小逆溯法诀”的九仙宫,乃是当之无愧的道宗巨擘。 传闻之中,天阙台在功法上,更是一门双绝世。 一曰道典:《九阙仙诀》。 二曰地藏:《仙台别歌》。 其中,修炼了九阙仙诀的道宗修士,一生之中,道韵可蜕变九次,每次过后,实力都有长足的进步。尤其是第九次之后,其施展的仙法道韵中,甚至带有一丝丝极其缥缈的韵味,被称之为“仙韵”。乃是真正天生地长的大道仙诀。 至于另外一卷,虽然是比道典稍次一筹的地藏,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绝世仙法。一首仙台别歌可变幻域场,不同的域场还伴随着不同的功效,不管是捉对厮杀,还是大规模的宗门攻伐,仙台别歌的修炼者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是,虽然这两门功法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仙法,但真正让这个道宗圣地名传万年依然被无数修士所牢记的,还是万年前的那一场旷世之战! 那是时隔无数个岁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人族的圣地几乎倾巢出动,去攻打长存了万万年的知名大凶之地——九幽之眼! 一战之后,天下皆悲,万宗沉默。 倾盆血雨狂洒三天三夜,至此一战之后,天阙台元气大伤,仙器遗落。上至掌门,下到长老,一大半的宗门巅峰战力全部喋血九幽之眼,无一人生还。 也正是那一次,九幽之眼的危险系数从凶地上升为绝地,方圆万里再无任何人族势力。 那惊鸿一瞥的冰冷眼眸让无数的大修士吓破了胆。 随后,天阙台立马宣布封山,闭门谢客。而且,为了防止有心人的算计和报复,天阙台当即斥巨资启动了某种大阵,顷刻间改变了宗门周遭的山川地貌,只留下一个阵眼显化世间。 但或许真的是因为宗门的气数尽了,封山三百年后,罗云山脉又经历了一场极其罕见的地质变动,直接改变了天阙台的阵法结构,使其竟然被完全困在了大阵之中再也不得而出。 最终,天阙台孤注一掷,举全宗之力,才勉强将十多人送出大阵,希望他们能从外面重新破开大阵。可通过这些人没日没夜的不断推演数月之后,得到了一个极其可悲的事实。 天阙台想要重现人间,需要整整一万年左右的时间才能让大阵重新与罗云山脉的山川灵韵契合,至此,天阙台慢慢的淡出了世人的眼中。 久而久之,罗云山再也没有人见过天阙台的修士,除了零星的传说之外,这里只剩下一个后世口中所说的佛手崖。 那被送出来的十多人最终去了哪里,没有任何人知晓。他们最后一次与天阙台取得联系的时候说了什么,这世间或许仅剩一个人还记得。 “堪舆大势非人力所能逆转,这是宗门气数……但地藏道典乃天生神物,以寻常玉简记载最多能撑一年就会消散,宗门的仙法不能断在我们这一代…只是,以我等神魂,怕是撑不到那时候了,如今,唯有应翅於菟天赋异禀,也只有它,能把我宗门双绝传下去…” 婆娑门主站在云巅,口中轻声重复的便是当年枯叶长老最后说的一段话。 离开了天阙台之后,有些人选择了各奔东西,去了其他宗门谋一个前程;有的选择了归隐,从此不问修行界的世事;也有一些人,则选择了放弃修道,转修风水,希望能为宗门再谋求一线生机。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人最终都成了往事里的尘埃。 “想不到,古师兄的血脉,竟然一直传到了今天。” 婆娑门主的眉眼中带着一缕笑意。 事情被剑谷披露出来之后,婆娑门主找到了消息的来源处。 她那位古姓师兄虽然归隐,且这条血脉时至今日也已经彻底沦落凡尘,在一个王朝国度繁衍生息,但在其族谱之中,依然还有着零星的关于他的记载。 “我们古家,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也是有了不起的大修士呢!” 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扎着长辫的小女孩骄傲的跟婆娑门主说着什么,然后从她的手中换走了一串糖葫芦。 “你的那位先辈,叫什么名字?” “唔,让我想想…” 女孩咬了一口糖葫芦。 “好像叫……古忆君?” …… “轰隆!” 一声雷鸣轰开青铜道台周遭的气旋,也打断了婆娑门主遥远的记忆。 古师兄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但他们压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从来都不是万年的遥远阔别,而是你思念的人,其实一直在思念着别人… “什么情况?” 眼见青铜道台剧变,有人被轰开了上百米远,连一身神骨都被打碎。 雷声之后,那擎天巨人的脚下突然开始闪现湛蓝的神光,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开始不断向上攀升。 “那是什么?” 有眼尖的修士已经看到了飞仙桥下的异动,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如灭世神雷一般的深蓝色光芒直接将他裹挟在其中,连一个瞬间都没撑住,那修士便直接化成了灰飞,连神魂都没有遁逃。 “伴道无上雷鸣寂灭法阵,天阙台有名的杀阵和守护大阵,魂火大境之下,触之即死。听说这巨人像此前供奉着的乃是天阙台的镇派仙灯——万壑同归,这应该是守护仙器的大阵。” 被传到铜雀台附近的浩然沧溟楼的大器上,一个极有书卷气息的女子轻启朱唇说道。 “青思果然博闻广学,连如此生僻的事情都能张口就来,不愧是沧溟楼里的第一博学之士。” 女子身边,一身儒衫的王金阳眯着眼笑道。 “齐青思,她在沧溟楼中号称无所不知,听说王家的小少爷就是被她迷的神魂颠倒的。” 另一边,刚赶来的青莲剑宗和和其他几个宗门,在看到这伴道无上雷鸣寂灭法阵之后,也都没有选择贸然闯入后面的大殿。 那可是万年前的道宗圣地,谁知道这里面都藏着什么阵法。 齐青思假装压根没听到王金阳的话,转头看向长老夏悲秋。 “夏长老,根据曾经去过天阙台的修士留下的古籍记载,这尊道宗圣地各种重要的设施场地内,起码有十多道护宗大阵,后面那排主殿更是如此。只是现在,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否还在正常运转,但看这伴道雷鸣大阵,这处地方想要查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夏悲秋点点头。 “其他的都不重要,但传闻中的白虎衔道典,为何现在却不见一点端倪?” 夏悲秋皱着眉头,却突然发现众人都在看向他的身后方。 “嗯?” 夏悲秋一愣,然后猛地转过头。 只见数里之外,一头通体雪白的山君从某处偏殿的飞檐后探出身形。 那白虎看上去差不多三丈多长,湛蓝色的斑纹,背后还生着如传说中应龙一般的巨大翅膀。一对凶戾的招子中既有兽中之主的霸气和威严,还带着冷冽如刀锋一般的杀意。 虽然它并没有嘶吼,但仅仅只是昂首站在那里,就给一众修士带来了浓浓的压迫感。 无他,这白虎浑身散发出来的特殊气息既不是妖气,也不是血气,而是一种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冻住的特殊气息。这股磅礴恐怖,又深邃悠远的气息,就连凝神大境的修士看了,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在它的嘴里,衔着两个如书卷一般的经卷,一卷散发着洁白的霞光,另一个,则在青、红、黑三种颜色中来回变幻。 “咕咚…” 有散修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这白虎的气息,实在有点太骇人了…” 众人正小声嘀咕着,却发现在白虎的身后,陆陆续续又走出各种各样模样凶悍的荒古大凶,在它们的口中和爪下,还有不少或死亡或重伤的人族修士,这其中,不乏有凝神境的大修士… “嘶…” “那是…天蚕老人…凝神境的大散修,据说已经活了数百年了,现在竟然只剩下一颗头颅了…” “我说之前圣兽峡的妖兽怎么突然间都没了动静,原来,是找到首领了…” 湛蓝色的伴道神雷仿佛楚河汉界一般,将人族和凶兽划分成了两个完全对立的阵营,对岸,一双双迥异而妖治的眸子冰冷的扫视着在场的众人。 三十九看了十三一眼,突然庆幸此前没有贸然冲到最里面…那里的凶兽不下万头,谁也不知道如果之前就闯了进去,在那茫茫雾霭之下,被猎杀的人中会不会就有自己。 气氛骤然变得极其压抑,在这个特殊的时刻里,人族六道修士极其默契的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 “齐家女娃,听说你们沧溟楼有藏书六千万册,关于这头白虎,有什么说法吗?” 九仙宫的阵地上,身为护宗长老的徐琴铮皱着眉看向齐青思。 齐青思的目光在白虎出现的瞬间就显得格外的凝重。 “根据其中一卷无法考证真假的孤本记载,当年的天阙台中,有一头拥有圣兽血脉的异种,被称为应翅於菟,想来就是眼前这头了。在记载中,这应翅於菟,实力堪比魂火大境的人族修士,且几乎无视各种神魂类的攻击,因为他的天赋,便是天生强横的神魂。” “根据我的观察,这头异种应该已经肉身陨落了,眼下的躯体,应该只是它神魂的显化。但是,因为它一身神通几乎介在这神魂之上,所以,就算失去了肉身,它的实力,起码也是凝神大境的后期…” “凝神大境后期…” 徐琴铮的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 到了凝神大境,每一个小境界的差距都很大,更何况,还是这种从魂火大境掉下来的凝神境异种。 “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来了,这一战就不可避免。” 戴着面具的碧落魔君高坐在鬼手之上。 “至于地藏与道典,各凭本事。” 说完碧落魔君右手高高抬起,一股强横的气势不断汇聚。下一刻,他浑身的魔气骤然迸发,右手放下的瞬间,白虎身下的殿顶轰然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一只巨大的鬼爪从裂口中猛地探出,一把撕向上方的一切。 一瞬间,那大殿的顶上仿佛沦为无间地狱,无数只各种各样狰狞的利爪残肢疯狂的抓取着一切所能钳制的生灵,并将他们一点点的拖入血色的泥潭之中。 “吼!” 随着碧落魔君的出手,双方的争端瞬间被点燃,凶兽们再也没有克制,如洪流一般冲向人群。 “太玄众弟子听令,结罔相杀阵,随我杀敌!” 太玄门处,内门长老宫少庭一声暴喝,整个太玄门弟子齐齐祭出宝器,霎时间剑气重霄刀意轻鸣,断魂一枪于阵中刺出,如撕裂黑幕的彗星,璀璨至极,霸道无匹! “嗤!” “撕拉!” 碎肉的割裂声伴随着凶兽的咆哮,鲜血混杂着残肢从空中坠落。 战争一旦开启,就只能以一方的覆灭为终。 “青莲剑宗听令!” 龙正卿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捏着剑指。 “第五流霞为扶阵阵眼,结灭世青莲剑阵!” “是!” 众人齐齐应声,第五流霞目光肃然,竹杖一抖,周身剑意如烈日大阳冉冉升腾,纵然是白昼,也闪亮如刺目的星辰! “轰!” 一股无可匹敌的霸道剑意顷刻之间便将扑面而来的数头凶兽斩杀成碎末,鲜血如暴雨倾盆,在血雨之下,一朵巨大的,完全由剑气汇聚而成的庞大青莲在天阙台的大殿之前盛放开来! “青莲剑出,当者俾睨!” “当者俾睨!” 一时之间,青莲剑宗锋凝霜寒,剑气如虹,盛放的青莲携大道意志剑啸九天! “都说玄门攻伐之术惊天下,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太阴古教林羡阴的身前,身为长老的周在羽手捏法诀道指,看着仿佛无可匹敌的青莲剑宗和太玄门忍不住赞了一声。 “既然玄门已经出手了,徐长老,我们两个老东西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哈哈!太阴弟子听令,随本座一起,请太阴浊气,沉降大世三千道途!” “都说世间长生之术以道统为尊,可是小瞧了我道门仙诀?” 徐琴铮话罢,挥手之间起山屏月影,巍峨澎湃,众人仿佛置身仙家道场,这一刻,所有人族的修士皆感到一股汹涌的神力天降自身,战斗的杀力在一瞬间暴涨了三成有余! 青灰色的浊气阻碍了凶兽的脚步,迷乱了对手的心神,夏悲秋自然也不甘落后,一个眼神之后,沧溟楼内宝光冲霄,天地为之一清,中正的浩然之气瞬间便压制了凶兽眼中汹涌的野性。 “这就是…圣地的实力吗?” 十三身侧不远处,一个散修痴痴的看着,嘴里喃喃自语。 修行一图,比凡尘来的还要残酷真实。 强者恒强。 没有天赋,终其一生成就也实在有限。 “实力?” 另一人摇了摇头。 “圣地固然强横,但你不要忘了,那万兽之主可还没有出手……” 那人话音刚落。 一声震天虎啸骤然响彻整片天地,带着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席卷而来,仅仅一瞬间,便有数千人族散修被吼的真元溃散,深受重伤,更有甚者,被一声虎啸直接吼的吐血身亡! 第133章 乱战 一声虎吼,四方皆寂。 雷鸣劈啪作响,白日下啸声裂空穿云。 应翅於菟昂首俾睨,张开龙翼,气势如鲲鹏扶摇,欲吞日月精气。 一股淡灰色的妖异光芒从应翅於菟的身上散发,所过之处,万兽的凶戾气息被一再拔高。 一众凶兽听见王之号令,血煞之气亦在陡然间攀升,猩红的双目中带着疯狂的杀意择人而噬,一时之间,凶悍的气息瞬间便盖过了了人族的威势。 “不愧是生前魂火大境的存在,确实恐怖…” 一名道宗修士用袖口擦拭了一番嘴角。仅一声,自己脱凡境第三火身受重伤。 这战局,根本就不是寻常脱凡境的散修能随意掺和的。 他看向青莲剑宗的一方,突然有些羡慕这尊玄门圣地。 有第五流霞这个妖孽的存在,以她为阵眼施展的剑阵,在短时间内可以让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第五流霞大成剑意带来的加持,那一朵绽放的剑莲,绝对是目前整个战场中最亮眼的存在。 微微摇了摇头,他又看了一眼天阙台雷鸣大阵后面的那片仙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选择了离开。 没有宗门的庇护,散修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太凶险了。 十三和三十九冷漠的看着那些因为受伤而不断撤离的散修们,就算是三十九的眼中也并没有任何同情。 天阙台的道场洞开,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情况,想浑水摸鱼捞好处,自然也要做好受伤乃至殒命的准备。 “少主,这些人…” 三十九隐晦了看了一眼正向着他们这个方向飞来的某位修士,其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要说杀人劫财,哪还有比偷袭重伤的修士来的更简单的呢? “先不要轻举妄动,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虽然如今天阙台已经洞开了,但十三还是没有选择靠近,依然静静的守在此前雾霭的边界处远远眺望着。 “哦?” 三十九来了兴趣,扫视了一眼附近的众多修士,默默将已经出鞘了一部分的剑刃又推回了鞘内。 不久之后,身后一声怒骂,数道剑光与法诀几乎同时落在那位从天阙台道场方向退出来的修士身上,一场新的纷争再次拉开了帷幕。 “你看那边。” 三十九没有理会身后的杀戮,带着十三绕了一个山头,又悄悄摸近了一些。 他们俯身在一处山顶向下俯瞰,十三手指着一个方向。 “剑谷的人。” 三十九目光中杀机乍现。 就是这帮人一天到晚的找少主的麻烦。 “你看看,那个穿深蓝色劲装的人是谁?” 三十九闻言,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有意思,居然是赵家第三子,赵真烁。” “不仅如此,他的身旁居然有护道之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十三看了三十九一眼。 “是有些奇怪。赵真烁不比他两个哥哥,他的天赋是真的和赵晓钰半斤八两,但听说,他平日里修行真的很努力。” 十三微微摇头。 “勤能补拙不假,但他的天赋实在是差太多了。如果不是生在赵家,他现在怕是连先天都够呛。我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才勉强突破四极境,而且估计还是托了赵家的福,可现在,他的精气神明显今非昔比。” “少主的意思是,他又突破了?” 三十九眯着眼看着,但由于距离还是有点远,无法精准的感知到对方的真元波动。 “八成是。” 十三点点头。 “所以,你不觉得他现在的情况有些奇怪吗?突然之间突破的修为,还有他身边安排的护道之人。这些细节如果仔细推敲就会发现很不合理,一个大家族,尤其是剑谷内的大家族,不可能为了一个资质平平的子嗣倾斜那么多资源。” “以他的资质,不可能这么快就打通第二道玄关。所以我怀疑,他修为的突破,是因为服了类似破窍丹之类的丹药。但这里,也是最不合理的地方,玄关的打通是为了将来的修行能走的更远,对于赵真烁来说,赵家与其给他破窍丹,还不如给他一些增寿的丹药来的实在。” 三十九闻言点头表示赞同。 这种资质吃破窍丹完全就是浪费。 “所以,少主的意思是,这其中有别的不为人知的事情?” “对,但具体是什么还搞不清楚。” 十三指着天阙台。 “但你不要忘了,这个道宗圣地出世的消息就是剑谷放出来的。他们既然能得到这种消息,你猜猜看,他们会不会还掌握着某些别人不知道的情报?” “所以…等那边的战斗落幕之后,一旦后面的宫殿阵法被破,盯着这个赵真烁,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剑谷的载具上,赵真烁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他看着眼前激斗的各宗修士,看着那血洒青天的刺激画面,兴奋的攥紧了拳头。 这才是自己心中玄门该有的修行的样子。那种一身辗转三万里,一剑俾睨百万师的放纵与狂傲! 赵致俭也看到了赵真烁的激动,微微一笑,轻轻抬手压了压他的肩膀。 “我儿莫激,此役之后,千界年轻一辈必将有你一席之地。” “是,父亲大人!” 远处,十三和三十九漠然的看着,心中越发的确定,这一次,这个赵真烁的出现肯定有问题。 …… “小小於菟,肉身已死还敢逞凶!” 另一边,双方阵营的战况随着於菟的加入变得更加焦灼与凶险,数之不尽的刀光剑芒混合着道术魔功不停的往异兽身上招呼。 应翅於菟奔跑在苍穹之上,在空中留下一道又一道虚影。身前,一道乳白色的结界将它的死死的护在其中,每逢有生杀之术临身,都会被这道结界扭曲转移,激射向其他方向。仅凭此一门神通,几乎就免疫了大半的伤害。 又是一声长啸,於菟一个虎扑,在空中拖出一道长长的虚影,下一刻,他的身躯已经冲进了奕剑阁的载具之中。 “撤!快撤!” 奕剑阁的领头之人一人控制着数百把飞剑,在身前组成了一层又一层的剑网,想要阻挡於菟突如其来的杀手,同时大声向身后吼道。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将道典地藏藏入腹中的应翅於菟再次施展神通,音波混合着神魂攻击,直接将那领头之人震的头晕眼花。 就是这一瞬间的空档於菟瞬间撕开了所有剑网的阻隔,恐怖的利爪在那人眼中越放越大,下一刻—— 残肢与鲜血其飞,愣神之际,护体剑罡消失的短暂间隙,来人在於菟恐怖的巨力下瞬间被撕成了数段。 “师傅!” 载具后方,一个女子望着被撕碎的尸体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却被身旁的人硬生生的拉出了於菟的攻击范围,而距离应翅於菟很近的修士则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从魂火大境滑落下来的凝神境后期异种,身负几种天赋神通,又哪是这些脱凡境或者初入凝神境的修士所能比拟的,转瞬之间,奕剑阁的载具上就成了人间炼狱。 “孽畜!” 恰逢此时,又有一辆载具从天际驶来,一个身着紫金色的道袍,赤发怒目的老者怒吼一声,唤出灵鹤驾鹤而起,手中不断的结着复杂的法印。 随着老者法印越来越快,天空中风起云涌,甚至开始搅起黑色的龙卷,更有血色雷光在黑云之中不断的窜动。 “是太虚宫的左护法,殷雷真君!” “轰隆!” 一声雷霆在九霄炸响,血红色的雷光在黑云中翻滚,向着天际八方不断蔓延,惶惶天威浩荡百里有余。 “咔嚓!” 一道血色闪光将天地照彻的让人睁不开眼,极亮的神光晃的所有修士一阵眩晕,那足足数丈宽的巨大雷霆血光让天地都为之一静! “呜…” 雷光乍现的一瞬间,有灵觉超常的异兽呜咽一声,猛地冲向应翅於菟的上方,下一刻,雷光过后,直接化为了灰飞! “吼!” 於菟的瞳孔在极光之下微微眯起,虽然有其他异兽帮自己挡了一下,但那恐怖的雷霆并没有就此消失。 它疯狂的施展秘术,将那乳白色的结界运转到了极致,可即便如此,依然有半数雷光落在了它的身上。 “哗啦!” 於菟的身躯被炸的一阵恍惚,原本就是神魂天赋凝成的於菟在赤霄神雷之下瞬间遭受了重击。 如果说有什么生杀之术刚好克制它,那太虚宫的镇派秘术绝对榜上有名。 “呼…” 殷雷真君施术结束,一口真元喷涌而出,其中还夹杂着一道又一道的电弧。 “孙老弟,老夫来迟了…” 他看向方才那个被於菟撕碎的尸体叹了口气。 虽然他二人私交甚好,但殷雷真君也没有多说什么。 活到这个岁数他很清楚,作为修士,既然走上了这条修行路,就注定要历红尘千千劫。更何况,是如今这种道典地藏之争,陨落于此,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亦或者技不如人。 “诸位,这异兽如今身受重伤,那道典和地藏就在它肚子里,谁能拿到,就看各自的机缘了!” 夏悲秋说完,手掌一翻,一枚小巧的令旗就出现在了手中。 “去!” 令旗抛向空中,迎风怒长,刹那间足足十丈有余。 “呼!” 旗面摊开,猎猎罡风如龙卷海波从令旗中宣泄而出,吹的那应翅於菟的身躯不断震颤。 “青莲剑狱。” 龙正卿冷哼一声,数十道巨剑自天际落下,眨眼就将於菟锁在了阵中。 “剑啸鸿蒙。” 剑域刚一落下,一道道飞剑从龙正卿的身后飞出,仿佛数之不尽一般,顷刻间便遮蔽了半边天空。 “第五师妹,扶阵。” 他侧过脸用余光看了一眼第五流霞,后者点点头,一道剑光从她的手中飞出,在大阵的运转下,瞬间与龙正卿相连。 “哗啦!” 剑意吹皱晴空浮云,龙正卿的剑势与剑意在这一刻拔到了巅峰! “去!”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天空中发出一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剑啸之音,飞剑如穿梭在深海中的庞大鱼群,在空中汇成长河,聚成苍海! “咻…咻…咻……” 於菟被飞剑淹没,隐约之间只能看到一道道乳白色的光华闪现,无数飞剑偏离了最初的方向,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小心!” 不少年轻的弟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诸位莫慌。” 沧溟楼上,夏悲秋目光深邃,一头长发无风自动。 “依山观澜。” 一卷画轴在空中徐徐摊开,将於菟封锁在中间,那些被於菟神通扭曲飞出的剑光尽数没入画卷之中,透过层峦叠嶂的迷雾,能够清晰的看到那画中的山石之上如今已经被飞剑插的满满当当,远远望去,仿佛剑冢一般。 “老东西,算盘打的倒是挺好,回头记得把飞剑还我!” 龙正卿不满的嘀咕了一声,但他也知道,没有儒门的法宝,怕是不少年轻的弟子会被误伤,最终饮恨在他的剑下。 “好说,百万灵石。” 夏悲秋瞟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哼,死要钱…儒门的风气迟早被你们这群老不正经的东西带歪了。” “没办法,沧溟楼里身家贫寒的弟子实在太多…这些就不劳龙长老操心了,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夏悲秋手一招,那画卷重新回到手中。 这波是真的血赚啊,不管能不能抢到功法,先把这一百万赚到手再说。 有了赤霄神雷的克制,又经过几波生杀之术的洗礼,应翅於菟的气息明显萎靡了不少。 说到底,它毕竟只是一头已经身死的异种,因为特殊的神魂天赋,才能长存万年而不化道。换做寻常魂火境的存在,数千年就灰飞烟灭了。 如今,它不过只是凭借着一丝本能在战斗,不管是技法、实力、智慧等等,又哪里是这些修行了数百上千年的老狐狸的对手。 “接下来,只要打散他的魂体,天阙台的镇派秘术就可以重现世间了!” 太玄长老宫少庭紧了紧手中的剑,警惕的看向在座的各宗势力。 虽然这异兽还活着,但斩杀他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到那个时候,才是争夺最激烈的时候,也是最凶险的时刻。 别看刚才青莲剑宗和沧溟楼还能互相调侃,真到宝物当面,估计打的比谁都凶! 不仅是宫少庭,其他宗门也自然都明白这个道理。 没有了於菟的神通,其他异兽哪里是这么多宗门一起出手的对手。除了一部分实力强横的异兽奔逃了之外,七成的凶兽都已经被斩杀殆尽了。 眼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接将於菟团团围在了正中间。 “唰!” 就在众人都在踌躇和相互提防的时候,一道漆黑的残月突然间在应翅於菟的头顶惊觉乍现! 第134章 重赏之下 \"卑鄙无耻!\" 那黑色的残血升起的瞬间,无数修士心头一跳! 焚隐的黑色战舰上,茱姬的嘴脸微微翘起。 这次行动,她一直大张旗鼓的领着焚隐的众人在各大势力眼前转悠,甚至刚才斩杀凶手的时候,她也出了不少力气,但其实,焚隐还一直安排了另外几个凝神境的修士潜藏在册,只要这一击得手,在几个暗子的配合之下没有人能挡得住焚隐把秘术带走。 于此同时,反应过来的众人一边暗暗咒骂,一边也不在留手,各种生杀大术齐刷刷的往那应龙翅於菟上方突然冒出来的黑袍人身上招呼。 不仅如此,太虚宫的殷雷真君更是再次掐动雷法,重新召来赤霄神雷,向着那黑袍人当头劈下! 听说七八十年前,焚影的一个大修士趁着太虚宫某位长老重伤之际,成功的将其斩杀。而且,为了斩草除根,还用冥焰将对方的神魂都焚烧殆尽。结果,这一幕正好被某个道宗的弟子给记录了下来,至此,太虚宫和焚影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这一道雷霆,几乎动用了殷雷真君九成的实力,多少夹带了点私货在里面。 \"哼。\" 那人冷哼了一声,神念感受到头顶的杀机,一头长发在雷霆的强压下瞬间竖起,又在转瞬间卷曲,就在其即将被击中的瞬间,一个诡行直接就脱离了雷霆的范围。 \"轰!\" 这一次,没有了神通傍身的应翅於菟直挺挺的被天雷击中,再一声惨叫之中,一个散发着三色奇光的书卷从於菟的口中吐了出来。 \"地藏之书!\" \"仙台别歌!\" 一众修士的双眼瞬间火热! 自从认出了这处道场就是万年之前攻打九幽之眼的天阙台后,所有大势力就已经基本确定了这头白虎守护的到底是什么秘术。 听说这门天赐的奇术,不管六道任何修行法,只要有真元就能催动,因此。它也成了道宗之外所有宗门的第一目标。 \"这门秘术,我焚隐就笑纳了。\" 那黑衣人闪到一旁之后,又是几道身影突然出现,。 这些人皆是一副衣衫褴褛的样子,且身上还都带着雷光。 \"虽然没有被赤霄神雷直接击中,但为了能第一时间夺取地藏之书,这些人依然选择潜藏在於菟身侧,或多或少都硬扛了些许雷劫,还真是够拼的……\" 三十九咂了咂嘴感叹道。 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凝神境修士极其默契的选择同时出手拦下众人施展的生杀大术,只留下一个人一把抓住地藏之书,随即就准备隐遁虚空撤离战场。 茱姬笑着看向其他几家圣地,此行比自己想的要顺利不少。得到这门地藏,那道典本身倒并没有那么重要。就算焚隐得到了,大概率也是拍卖出去或者拿来换其他资源。 \"是吗?\" 徐琴铮瞥了她一眼,手中法诀不断变换,下一刻—— 他的瞳孔中开始散发出银色的华光,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在道场上升腾。 那群黑衣人周遭的秘术开始倒流飞回,他们的身形也不受控制的被秘术不断回溯,一直到撕裂虚空的那一刻才因为空间的阻隔堪堪停下。 不仅如此,那道赤红的雷霆也在秘术的作用下开始向天空回流,整个场面看上去异常的诡异。 於菟的气息不断回升,它的神魂开始好转,仿佛刚才的雷霆一击都是假象一般。 \"道源之术!\" \"小逆溯法诀!\" 在场的不少散修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门几乎可以被称做逆天的神通,那种仿佛时间都为之倒流的诡谲画面确实让人心神震撼。 十三眯着眼睛看着远方的一切。 虽然他曾经听方有崖提起过道源之术,但真的亲眼见到这种堪称神迹的手段之后,还是觉得无法理解。 在他的认知里,未来的时间之门会永远的向着世界敞开,而过去的每一秒都会被锁死在时间的深渊内。 但这门神通秘术的出现,却在正面挑战了他的认知。 \"到底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发生了变化,还是这门秘术产生的时间倒流不过是假象?\" 十三一时也无法做出判断。他乘那诡异的棺椁穿越星际,期间见过太多的星空奇景,不管是超新星的诞生,还是星系的寂灭,不论多宏大的能量爆发,都没有逃出过宇宙的规则。 但为何穿过那片大虚空之后,自己却见到了如此诡异的一幕? 可如果非说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那於菟的伤势和不断恢复的气息又该如何解释? \"噗…\" 徐琴铮施展完小逆溯法诀之后,只觉得心脏狂跳不止,五脏神火飘忽不定,一口逆血喷出之后,短时间内,气息和修为也随之滑落了一个层次。 这一次神通的施展,针对了太多凝神境的修士,这其中,还包括了太虚宫殷雷真君几乎全力施展的赤霄雷引,以及那个硬实力还要超过了自己的异兽於菟。 \"吼!\" 秘术刚结束,气息已经恢复的应翅於菟仰天怒吼了一声。 小逆溯法诀,可以回溯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让\"时光倒流\",但并不会抹去中术者的记忆。於菟的天赋就是神魂,虽然肉身已经被磨灭,但即使只剩下本能,它也朦胧间本能的感觉到,自己再留在这里,会有大恐怖发生,因此,怒吼一声之后,不等众人再次对它展开袭杀,它一展双翼,向着天际踏云而去,借着自身白虎血脉的神通,眨眼间就消失在云间。 \"老东西!\" 茱姬目光阴沉的看向徐琴铮。 \"这下你满意了?\" \"哼,就算是让它跑了,你焚隐也别想染指这两门秘术中的任何一门!\" \"好好好……\" 茱姬的眼中泛起杀意。 \"看你现在的状态,待会可千万得注意着点,别一不小心莫名其妙里死了!\" \"威胁我?\" 徐琴铮面不改色的硬怼着茱姬。 \"整日里藏头露尾的鼠辈,我九仙宫何惧?\" \"那就……\" 茱姬还想再说什么,可突然,她整个人猛的一顿。 随即,她的目光中闪过些许疑惑,片刻后,她好像有些不甘心的斜睥了这看东西一眼,咒骂了一句后,带着焚隐的战舰向着於菟逃离的方向追去。 徐琴铮见茱姬异状,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快速的扫了一眼周遭,心中的警惕却再次提高了一个层次。 这附近还有焚隐的人! 而且很可能,修为还在茱姬之上…这对九仙宫来说,确实不是一个好消息。 没办法,焚隐的遁虚术脱胎于两门道源之术,在他们主动出手之前,整个千界内能限制他们的手段还真不多。 即使有,也多是一些极个别的神通天赋,根本无法复制。 就比如当初第五流霞一眼看出十三的藏身处,凭借的是她那变态天赋对剑意的感知。 除此之外,好像也只听说过个别天生异瞳者的瞳术能对遁虚术有些许限制。 茱姬带着人走了,可经过了刚才的事情,没有人能肯定这附近到底还有没有焚隐的修士潜藏在一旁。 因此虽然每个圣地都派出了修为极高的修士追了过去,但也依然留下了不少人,准备去趟一趟这尊万年前突然由盛转衰再销声匿迹的道宗圣地到底还剩下什么好东西。 \"准备一下,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我们能掺和的。\"叶兰歌虽然在笑,但语气中的无奈任谁都听的出来。 如果是巅峰时期的无双剑宗,或许还能尝试着参与一下地藏道典的角逐,但眼下的剑宗,差的已经不是一星半点了。 \"最凶险的境遇应该已经过去了。走。\" 十三拍了拍三十九的肩膀。 三十九点点头,不远处的天穹上,已经有无数道流光飞掠而去。 散修之中,懂得审视夺度的人还是有不少的。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这片道场上又重新站满了人。 \"现在怎么说?\" 有散修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看向一旁的好友问道。 \"沧溟楼的齐小姐不是已经说了吗?根据记载,这天阙台的各个地方可能还有阵法,现在进去,谁知道会不会触动阵法,再等等……\" 那人翻了个白眼看着身旁的好友调侃道。 \"你要是不怕死你就先冲,运气好搞不好能从里面得到什么大机缘,要是不小心触动了阵法也不要紧,嫂嫂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滚蛋!\" ……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群越聚越多,可因为之前齐青思的话,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先冲进那些殿宇。 开玩笑,一个伴道无上雷鸣寂灭法阵就已经够恐怖了,这可是万年前的道宗圣地,道宗向来以仙法阵法闻名, 胡乱去闯的话,那感觉是真的在跟阎王捉对厮杀…… 一时之间,在场这么多人竟然全部僵持在了那里。 \"诸位!\" 众人踌躇着,众妙仙山的载具上走出一身着白金色华丽道袍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看上去如凡尘五十岁左右的相貌,但那双眼眸却格外的有神韵。 \"都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所有人都想等着别人先去探路,然后自己跟在后面浑水摸鱼。\" \"既然如此,那贫道有一个简单的提议。\" \"我方才粗略估计了一下,这天阙台,有各种殿宇三百余座,其中机缘未知,但想来,不可能每一座都有阵法。如果有散修愿意去赌一赌运气,那么,由众圣地乃至上流宗门联合担保,不管你今日有没有得到机缘,只要你不死,主动探路的散修皆可自选一圣地或大宗的道场修行三年,且宗门必须拿出一门至少是灵级的,且适合那位散修修习的功法或秘术,诸位以为如何?\" \"哦?\" 这众妙仙山道士说完,确实引来了不小的骚动。 众所周知,对于散修而言,财、侣、法、地每一项资源,都是不容易获取的。 有太多挣扎在底层的散修血腥厮杀只为了一卷再普通不过的功法或秘术。 他们今日来到这里,冒着各种凶险与大宗门的弟子争机缘,不过是期望那渺茫的机缘能降临到自己身上,从此改变命途,日后能够有更好的发展。 说的再直白一点,他们希望能突破更高的修为,活的更久一点。 这世界天资上佳者如过江之鲫,但大多数都在宗门修行。资质就如一道冰冷的天堑,破碎了太多修士的臆想。 能从散修中脱颖而出的草根天骄实在太少,千万年来,也不过了了罢了。 \"我碧情刀宗附议。\" 无双剑宗的正对面,碧情刀宗的话事人站了出来。 \"我玄门自古就讲究一个勇者无疆。老夫做主,探路之后,只要今日不死,便可在我碧情刀宗修行十年。\" \"我九仙宫也同意这个提议。而且,只要你没被阵法抹杀,待在我九仙宫的宝殿内,我九仙宫护你周全!\" 徐琴铮捋着胡须点头附议。 \"太虚宫附议。今日赌一场生死,能活下来的也算有气运者,如果三年内还能有所机遇,可为我太虚宫外门弟子,一直留在宗门修行。而且,如果条件达到,成为内门弟子也没有任何问题。\" \"嚯!\" \"太虚宫大气啊!\" 无数散修的内心瞬间变得火热。 这天下多数宗门筛选弟子,基本都是以资质根骨为依据,就如当初的无双剑宗。 但现在,道宗圣地之一的太虚宫开出了另一个条件。 今日以命搏一搏生死,只要三年内能再有机遇,就能入圣地修行!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到底什么才算太虚宫口中的机遇,但这无疑给了无数处于底层的散修门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常言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太虚宫的眼光果然不一般。\" 齐青思闻言突然微微一笑。 \"我沧溟楼都是读书人……\" 说到这,她突然顿了顿,目光隐晦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王金洋轻咳了一声。 \"我沧溟楼大多都是读书人,若说修行实确实点不合适。今日所有愿意一试者,我沧溟楼愿每人送出一件与其匹配的玄品法宝或兵器。\" \"敢问齐姑娘,您说的,是只要我们今天敢去探路,只要我们不死,即使我们选择去其他地方修行,也有法宝相送?\" 齐青思说完,就有散修开口问到。 \"那是自然。\" 齐青思点点头。 \"好家伙,功法,道场,法宝…除了婆娘都齐了!他妈的,不就是赌命吗?这活我干了!\" 得到了齐青思的肯定答复,道场中,已经有不少人跃跃欲试了。 一旁,王金阳有些无语的看着齐青思。 对方的小动作他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大多数都是读书人……直接点我名呗? 他知道,齐青思只是想委婉的告诉他,自己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已。 但是! 我王少爷喜欢的人,不是一个世界怎么了?不是一个世界,我就把你的世界通通都给买下来! \"等等!\" 想到此处,王金阳直接大声打断了还在兴奋讨论着的一众散修。 \"我以沧溟楼记名弟子的身份,改一改齐师姐的条件。\" \"今天敢冲阵的,道宗修士,一人一卷天品功法;玄门修士,一人一件天品兵器;儒门修士,一人一件天品法宝;魔道修士,一人一颗天品丹药;墨门修士,一人一尊天品傀儡!前十个活着出来,并且肯说一句祝我跟齐师姐百年好合的,去我王家金玉楼,一人五十万灵石!\" 王金阳站到齐青思身上,看着一众散修大手一挥! 第135章 探路 “王少爷。” 齐青思听完王金洋的话微微蹙起秀眉,但良好的修养让她即使有些许的嗔怒,依然能够保持极好的心态。 “你如果真的想慷慨解囊,那麻烦请你以白水泉城王家少爷的身份去给诸位散修谋福利。你在我浩然沧溟楼的身份还不足以代替我沧溟楼给诸位许下承诺。” 作为浩然沧溟楼楼主的关门弟子,齐青思说这话没有任何的问题,但王金洋在沧溟楼里的身份,确实不太合适。 “另外,我并不是你的道侣,也永远不会成为你的道侣,所以,还请王少爷自重。” 齐青思一点也没有给王金洋留情面,她也有这个底气回绝王家。 论财力,沧溟楼拍马也赶不上王家,但要论实力、声望、影响力,那商贾世家的王家在实力上或许不惧沧溟楼,但声望方面,肯定是比不过天下儒生心中的圣地浩然沧溟楼的。 “你说的有道理。” 王金洋也不恼,笑眯眯的看着齐青思,然后转过头对另外一位带队的程姓长老道。 “程长老,前几天我回宗门,发现宗门现在这个学宫的格局还是不太理想,作为弟子,我一直记挂在心里,要不您看,我再捐一座?” 程揽胜一愣,随即捋了捋胡子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 “咳…那什么,金洋啊,你能有这份心,老夫甚是宽慰,我想,楼主他老人家还有大长老想必也不会有意见的。” “嗯,但话又说回来了,弟子我眼见散修贫苦,想代沧溟楼许诺点东西,不知弟子有没有这个资格呢?” “呃…咳……” 程揽胜看了一眼齐青思,见她目光愠怒的看着自己,有些尴尬的别过脸去。 这孩子也是犟,你不喜欢王家少爷就不喜欢呗,他以沧溟楼的名义送法宝兵器为啥要拦着呢? 再说了,一句话那就是一座学宫啊!跟宗门建设相比,儿女情长什么的…对…… “嗯…这个……金洋啊,你想为散修们慷慨解囊,老夫觉得没有理由拦着你,正所谓君子成人之美嘛,我若真说个不许,我想在做的散修道友们肯定也会在暗地里戳老夫脊梁骨对,送…相送就送……” 程揽胜看着一众散修期盼的目光,又看了看气鼓鼓的齐青思,最终还是明智的选择了明哲保身。 开玩笑,自己今天若是真敢说个不字,这么多的散修失去了眼前即得的利益,不把自己骂死才怪! 你以为王金洋是在跟自己商量吗?他那是拉着这些散修逼自己帮他一把。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其实还是乐意看到王金洋和齐青思走到一起的。 作为过来程揽胜很清楚,齐青思若是真答应了王金洋的追求,未来的修行路不知道要少走多少弯路。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和实实在在的天材地宝比起来,这天下,又有几个男子能保证不变心呢? 程揽胜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太年轻了啊… “好!” “王少爷大气!” 果然,程揽胜的话音刚落,当即就有胆子大的散修拍手叫好。 “啧啧,想不到王金洋这样的人也会坠入情网。” 李无衣笑着嘀咕了一声,转头看向第五流霞。 “可惜了,我们青莲剑宗的女弟子们只会提剑砍人,哪有儒门那股子温柔劲,怕是入不了王少爷的眼咯。” “情情爱爱,无聊至极。” 第五流霞坐在载具上,一只手驮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竹杖百无聊赖的随意舞动着,她将目光投向众人,突然眼神一顿。 “咦?” “怎么了?” 李无衣见状,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哟,这是哪家的弟子?长得竟然如此俊俏!唔…就是这眉眼冷冽了些,不错,有老夫我年轻时候的三分风采哈哈!难不成,第五师妹也动凡心了?我看他这年纪,八成和你也差不多哟!” 李无衣的目光在那人和第五流霞的身上来回流转,大笑着调侃着这个小师妹。 第五流霞对李无衣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 师兄委托她的任务现在总算是有眉目了。 缓缓站起身,第五流霞看了一眼已经表态的诸多圣地宗门,走到载具最前端。 “我青莲剑宗也同意众妙仙山道友的提议,条件与碧情刀宗相同。” “太玄门复议。” “万兽殿复议。” “大衍门复议,另外,所有活下来的探路者皆可去我大衍门走一次星衍两生桥,一旦通过,直接成我大衍门正式弟子。” …… 又是一连串的宗门明确表示了支持众妙仙山的方案,事情到此,除了魔道宗门外,几乎所有在场的大宗门都表了态。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第一条路,我来探!谁都别跟我抢!” 短暂的沉静过后,一个男子一个纵身飞到了一处大殿的门前,正是此前那个问出那句“现在怎么说”的散修。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结拜兄弟。 “老二,大哥这次豁出去了。要是我真的时运不济死在这里,记得告诉你嫂子…” “放心大哥,我会告诉嫂子,大哥让我好好照顾你!” “放你娘的屁!我是说告诉你嫂子,让她给我立个衣冠冢!” “嗐…空欢喜一场。” 那人摇了摇头。 “你他妈,你等老子出来的…等老子出来腿给你打断了!” 那人骂骂咧咧了一阵后,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前方。 这是一座名为“天祝殿”的大殿,单听名字,无法分辨其曾经的用途。但起码可以大致推测出,这里应该不是宗门用来存放丹药、典籍、神兵的地方。 那散修也不傻,如果这天阙台到如今还有其他阵法可以如那寂灭法阵一般能够正常运转,那宗门重地的概率要高上太多了。 暗红色的大门紧闭着,看不到内里的情况。这么长的时间流逝,这些门庭也失去了往日的华光,变得如凡尘别院一般。 “诸位道友,我刘德恒去也!” 那散修呐喊了一声,一咬牙,冲上去直接推开了大门。 刚一进门,一阵如水波般的华光骤然乍现,刘德恒暗骂一声。 “要死!” 他下意识的施展护身道术,然而,那阵法才刚运转起来,又突然间快速消失了。 “莫慌,只是一道常规的防御阵法,里面并没有触发形的杀阵。而且,因为布下的时间太久,这防御阵的阵眼已经失去灵性了,你的运气不错。” 徐琴铮伸手一弹,一缕精纯的真元瞬间充斥在刘德恒的体内。 “这算是老夫对你的额外嘉奖,以你化灵境的修为,这抵得上你三个月的修行。” “道宗的阵法形式极多,守护阵法、御敌阵法、困敌阵法、杀阵、幻阵等等等等。还有许许多多触发式的禁制结界,是单靠秘术远程轰击试不出来的。只可惜,方才的凶兽死的死逃的逃,否则倒是可以拿来探路,但凶兽不是修士,体内没有真元,有些阵法也同样试不出来。” “如今,这天祝殿已经打开,但为了减少些杀戮,老夫提议,待所有的大殿全部试过之后,诸位再争也不迟。另外,探路之人,除非他是自己触动了禁制机关而死的之外,所有修士可以争夺机缘,但不许对其下杀手,否则,别怪老夫断你仙途!” “太虚宫复议。” “青莲剑宗复议” “……” 一连十数道复议声响起。 在场的圣地道场不在少数,作为圣地道场的领头人,大家心照不宣的选择了相互克制。毕竟,真正的核心战场已经被应翅於菟引到了别的地方,还留在此处的,则多是一些宗门的年轻一辈和数万计的散修们。 为了这些东西相互下死手血腥杀戮,不符合绝大多数圣地的利益,这也给了散修们一个喝汤的机会。 “多谢徐长老!这么说,我…我算过关了?” 刘德恒有些底气不足的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错,这探路第一道殿门,你过关了,后面只要你不是运气太差被其他禁制所杀,此间事了后,你想去哪修行可自行选择,我等许诺的事情绝不会赖账你大可放心。” 徐琴铮笑道。 “徐长老,晚…晚辈就想去九仙宫…” “哦?呵呵,那你上来。” 徐琴铮随手一托,一道流光将刘德恒拉到了九仙宫的载具上。 “我…我竟然真的有朝一日能去圣地修行?” 刘德恒只觉眼前一花,再回神时,已经站在了徐琴铮身后,但他的目光中,还保留着些许的呆滞和不敢置信。 只是随手推开一扇殿门,就能换来去圣地修行的机会,虽然只是几年光景,但这也已经是他修行到现在遇到的最大的机缘了。 正想着,又是一道流光飞过,一尊造型如太阳的法宝落到了刘德恒的手中。 “既然你选择了九仙宫,那你肯定是道宗修士了,我观你修的应该是火属性的功法,这尊金乌坠,是我沧溟楼承诺于你的。” 王金洋的脸上挂着习惯性的笑容。 “以后有什么需要购置的,记得去金玉楼逛逛。” “多谢王少爷!多谢沧溟楼!” 刘德恒激动地身子都有些哆嗦。 “祝王少爷仙福永享,与大嫂齐小姐百年好合!” 收到法宝后,刘德恒不住的向着王金洋作揖。 单这一尊金乌坠,就价值不菲,他修炼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亲手摸到天品的法宝。 “我靠,大哥这是发达了啊,你可千万不能忘记弟弟我啊。” 他的二弟满眼羡慕的看着刘德恒,这下好了,嫂嫂看来是彻底没戏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你小子上道,此间事了,去金玉楼拿钱。” 一句大嫂哄的王金洋乐的哈哈大笑,一旁的齐青思则气鼓鼓的将头别到了一旁。 自己作为沧溟楼楼主的弟子,总不能因为一句话就去找一个散修麻烦。 都是这个烦人的王金洋… 刘德恒的成功彻底将在场的气氛推到了第一波高峰。 很快,就有第二个人站了出来。 “晚辈王腾,自修行以来,素来是运气极佳,这第二尊大殿,我来!” 一个气宇轩昂的少年从人群中飞出,满脸自信的站在了一尊大殿的门口。 “我曾梦见仙人说我有谪仙之姿,一道门而已,岂能阻我?” 话罢,王腾向身潇洒的一挥手,然后直接推开了这尊名为“源天殿”的大门一步跨了进去。 “轰。” 王腾进入的殿门瞬间,不,准确的说甚至还有一只脚没跨进去,一尊金色的三足巨鼎立刻在大阵中显化,带着万丈金光和厚重大势,向着王腾当头压下。 “想镇压我?” 王腾怒吼了一声。 “给我破开!” 他一拳飞升向天,化身为龙。 “碰。” “噗。” 下一刻,王腾直接被巨鼎轰在了脸上,整个人倒飞出足足千米,硬生生的镶嵌在了一座山峰里。 “咳咳咳…” 半晌后,他颤颤巍巍的从山里钻了出来,灰头土脸眼冒金星。一身的神骨感觉已经碎了大半,就连神魂也受到了不小的震荡。不仅如此,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刚才他被击飞的一瞬间,耳畔似乎听到了一声不屑的嘲笑。 “是乾金万化阵,道宗有名的御敌阵法。你应该庆幸遇到的不是杀阵,这座源天殿内的阵眼灵气磅礴,如果是杀阵,你现在已经可以排队等着投胎了。” “可恶!” 王腾捂着胸口,一脸愤恨的看着源天殿。 不应该啊,自己虽然是小家族出身,但自从修行开始,运气一直极顺。他一直以为自己乃天命之子,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源天殿就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难不成,我与这源天殿八字不合? “但不管怎么说,你也算完成了探路的任务,我等自然不会食言,这阵法自有我们想办法破除。另外,老夫还想送你一句话,年轻人自信是好的,但不要盲目自信,好自为之。加油,未来的盖世谪仙。” 徐琴铮不咸不淡的扫了他一眼。 开什么玩笑,二十多岁的骨龄才这点修为,还谪仙之姿,哪个仙人瞎了眼才会这么夸你…… “喏,小谪仙,我看你似乎是玄门体修,这件拳套就送给你了。” 王金洋调侃了一声,将一双拳套丢给了他。 “噗,哈哈!” “这个“小”字太精髓了。” “一道门而已,岂能阻我?哈哈…” “想镇压我?给我破开!哈哈。” 王金洋话罢,不少人纷纷也跟着调侃。没办法,这货的话说的太狂了,而且打脸来的又太快,确实很喜感。 王腾接过拳套,听着周遭的嘲笑声,只觉受伤的胸口气的都快要爆炸了。 巨大的羞耻感让他恨不得现在就转身离开,但想到后面可能存在的机缘,他又咬牙黑着脸留了下来。 等着,一群愚昧的凡人,我王腾总有逆天改命的时候。 自从我起了这个名字开始,就注定我将会飞黄腾达,我王腾,就合该有谪仙之姿!哼! 第136章 接下跨越万年的因果 王腾虽然被阵法打的身受重伤,但他得到的好处确是实打实的。最终如愿的加入到了玄门圣地太玄门的道场,引得无数散修羡慕又嫉妒。 有了前面两人的打样,很快,第三位散修也站了出来。 “晚辈邹国昌,愿一试这炑华殿。” 一个身形有些消瘦,看上去如凡间四十岁相貌的男子说完,飞身来到了一座大殿的门口。 “这邹国昌,可能要栽了。” 人群中,十三平静的看着那道显得有些紧张的身影。 “何以见得?” 三十九有些疑惑的问道。 “炑之一字,在道家的字眼中,乃是朦胧星火之意。这大殿名为炑华殿,里面很可能是天阙台曾经用来炼丹的场所。 十三最后一个音还没落下,邹国昌已经猛地一咬牙用力的推开了大门。 “呼。” 一阵赤红色的烈风如出海的蛟龙从炑华殿内呼啸而出,将两扇大门瞬间冲开,而站在烈风之前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位名为邹国昌的散修。 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撑住,甚至那邹国昌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声,整个人就好像一把细沙被赤焰子风吹散,混合着红色的恐怖热浪,如烧完的纸钱散落成星星点点的火光,飘向了远方。 “闪开!” “靠,给老子让一让啊。”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就让狂风喷涌路径上的修士们乱作一团,一直到那赤红之风消散,现场短暂的陷入了沉默。 果然,能让这些圣地和大宗开出的条件的事情,又怎么会简单。那是真的需要不少的散修拿命去赌的前程。 “是六丁风火杀阵…这位散修朋友的运气切实不太好。这六丁神火寻常修士沾之即焚,没有对应的手诀咒印,要强破此阵,起码需要十数位凝神境的修士分工合作。如果所料不差,这炑华殿,很可能就是天阙宫平日里炼丹的重地,亦或者是存放丹药的丹房。” 徐琴铮微微叹了口气,打出一道法诀给这座大殿上了个标记。 现场陷入了沉默,原本兴冲冲的散修们在亲眼见到如此恐怖的杀阵后,又陷入了犹豫不决的两难抉择。 圣地自然是想去的,但又真说不准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命去。 这是,他们再看向王腾的时候,目光中少了些许的戏谑,反而多了一丝羡慕。 王腾虽然也触发了大阵,但那什么乾金万化阵比起这六丁风火杀阵来,已经温和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感受到众人目光的变化,已经站在太玄门阵地的王腾又重新挺起了胸膛。 看到没有?我,王腾,天选之人,谪仙之姿! 好在,这种沉默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又一道身影飞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比邹国昌还要大上不少的男子,一身道袍显得有些皱巴巴的,完全看不出道宗修士该有的仙风道骨的感觉。 “我卢仁自从机缘巧合踏上修行路,到现在已经五十二年了,前不久花了毕生积蓄买下一枚丹药才堪堪踏入脱凡境,点燃了心火。说来也不怕诸位笑话,我一个道宗修士,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化虹术外,一共就只会两种术法,还都是最普通不过的雷法。” “这些年,我从不敢与人争夺什么机缘,虽然名义上是一个修士,却活的唯唯诺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修士的洒脱。就连和我一同踏上修行路的道侣,现在也弃我而去。如今,改变命途的机会就在眼前,我不想再卑微的苟活。既然大家都犹豫不决,这第四座殿宇,就由我卢仁来探。” 他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激昂的情感。平淡的说完,卢仁飞身来到一座殿宇之前。 “永远如蝼蚁一般卑微的苟活,这道,不修也罢。” 话罢,他猛地推开了那扇殿门。 “噼啪。” 殿内一阵电光流过,卢仁内心微微叹了口气,平静的闭上了双眼。 半晌之后,他并没有感到什么痛楚,疑惑的睁开眼,却发现大殿内的景象已经完整的呈现在他的眼前,而自那道电光过后,这里再也没有任何阵法的痕迹。 “回来。” 殷雷真君唤了一声,卢仁闻言转过身,却正好被一卷经卷撞了个满怀。 “运气不错,这应该是一处议事殿,那阵法本身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杀阵,这么多年下来,阵眼核心也已经没了灵气,你赌赢了。” 殷雷真君笑了笑。 “我听你刚才说你所修的两门法诀乃是雷法,有没有兴趣来我太虚宫看看?我太虚宫在雷法的造诣,我想就不用我多说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卢仁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有意外,有紧张,有如释重负,也有巨大的惊喜。他的嘴角仿佛不受控制的不断抽搐着,在笑,但眼中又包含泪花。 没有经过苦苦挣扎的人,根本无法共情。他其实自己也很清楚,不走这条路,就算参与到后续的机缘争夺,他也很可能空手而归。在场的修士实在是太多了。而为了这一次机会,他赌上了自己的全部,也包括自己的命。 “晚辈,多谢前辈。” 平复了一番激动的心情后,卢仁向殷雷真君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而后又转头看向方才给他功法的王金阳。 “也多谢王家少爷的慷慨,祝愿您能得偿所愿,与心爱之人比翼双飞。” 这么多年来谨小慎微惯了,他甚至不敢点出齐青思的姓氏,只能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呵呵,那是你应得的。你的好意王某收到了,此间事了,去金玉楼领钱。” 王金阳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也不介意他的说法。 卢仁一楞,随即喜上眉梢。 “多谢王少爷!” …… 随后的一天多的时间里,一个又一个散修为了搏一个前程把生死置之度外,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去探寻各个大殿的阵法。 在这个过程里,先后有两百八十多座大殿的阵法被试探。 其中三十多座大殿里面压根没有阵法,二十余座大殿则设有禁制。 真正凶险的,是其中六十三座大殿内布有恐怖的杀阵,其他的,则多是一些相对温和的结界或是迷阵困阵之类的阵法。 而一直在暗中盯着赵家的十三和三十九,也在这个过程中有了新的收获。 那是一座名为“引仙宫”的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大殿,坐落在一众殿宇的角落里。 这座殿宇外,设有一个特殊的结界,在那个心火境的修士刚想进去的一瞬间,就被强行传了出来。 听众妙仙山的人分析,那结界应该是一个特殊的禁制,限制了某种进入的条件,只是目前还不知道具体的条件是什么。 类似这种地方,在此前探查过了殿宇中就有十多座,但就是这个引仙宫的出现,十三却在赵真烁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激动与冲动。 不仅仅是赵真烁,就连赵致俭的目光都不自觉的微微亮了几分,虽然他很快就收敛了表情,同时也用眼神暗示了年幼的赵真烁,但还是被一直盯着他们俩的十三捕捉的一清二楚。 这个引仙宫肯定有问题。 很有可能,赵家此行的目的,就是这引仙宫内的某种东西。 十三清楚的看到,在探查引仙宫阵法的时候,赵致俭的目光一直隐晦的在众多宗门的领头人来回徘徊,似乎在观察着他们的态度。 除此之外,十三还观察到另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包括玄古门、血魂殿在内的不少家宗门,其实也一直在暗暗注意着剑谷方向。 看来,和他有着相同猜想的人其实也不在少数。 但好消息是,这种注意随着应翅於菟的离开,以及一座又一座殿宇被试探,慢慢的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只是,十三也不能确定,赵真烁的异常到底被多少势力看在眼里。 十三将自己的发现传音入密的和三十九沟通了一番。 “希望不要太多家,不然太容易就暴露了,等这些大殿全部洞开,我们直接去引仙宫等着赵真烁,希望…” “救命!” “不好了,有恐怖的怪物打过来了!” 十三主仆二人的话还没说完,天阙台一方的天际突然飞来许许多多的散修,嘴里还大声呼喊着什么。 十三回头望去,发现这些人中,有几个眼熟的面孔正是之前选择离开的散修们。 “什么情况?” 李无衣等在场修为相对较高的修士豁然起身,凝重的看向天边的方向。 在那些散修身后极远处,还跟着黑压压一大群不知道是什么种族的生灵,远远望去,似那压城的乌云一般。 “现在还不知道,但老夫隐隐察觉到了一股滔天的煞气。” 浩然沧溟楼处,程揽胜走到人群前踏虚而立,一身儒衫猎猎作响,周身鼓荡着强劲的浩然之气。 黑云越来越近,裹挟着浓烈的恍如实质的恐怖气息,十三远远眺望着,突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有怪物!很恐怖的怪物!” 有散修从空中落下,瞳孔中还流露着化不开的惊惧。他的道袍破破烂烂,身躯上也满是撕裂伤,伤口外翻的同时,还散发着腥臭的气味,滴落着恶心的液体,看上去,像是被某种利爪撕开,且伴随着剧毒。 “我好像…知道它们是什么鬼东西了。” 又过了十息,双眼泛着青光的殷雷真君突然喃喃自语。 收了瞳术,他转头看向一众宗门一脸严肃。 “诸位,如果我没看错,那黑云,是九幽之眼里的东西…” “什么?” 一众散修顿时炸开了锅。 “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九幽之眼里的鬼东西出过禁地的范围,为什么今天会突然来到这里?” “废话!你说为什么?八成是来了结一万年前的因果的。” “真的假的?这是要斩草除根吗?” 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天阙台蔓延。 当年,这尊道门圣地如此强盛,派出那么多宗门高手,甚至由宗主带着仙器亲自前往,结果全部喋血在那处大凶之地,如今,九幽之眼竟然亲自前来了结万年之前的因果,就凭在场的这些人,怎么可能拦得住。 “难怪会觉得有些熟悉,没想到竟然是那些鬼东西……” 十三看着越逼越近的黑云,思绪瞬间就被拉回到了试炼之地的最后一场测试。当时的他们,还只是在九幽之眼的最外围,就已经遇到了那种吃人的恐怖人形生灵。 “诸位莫慌!” 殷雷真君运足真元喊了一声,瞬间将这种骚动强行压下。 “他们确实是九幽之眼里的生灵不假,而且看这阵势,对方确实来者不善。但据老夫观察,这些生灵中,还没有看到有超过魂火大境的恐怖存在,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我等一起出手,共同替天阙台接下这场万年前的因果。” “亦或者,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群鬼东西抹去这个人族曾经的道宗圣地存在于这世间的最后印记。” 说到最后,殷雷真君的声音变得异常的低沉,他所说的内容也分外的沉重,他的话,彻底让整个天阙台安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那黑云距离他们不过数十里之遥。 “前辈…” 一个散修突然开口,目光却有些闪躲。 “在下不过一介散修,这九幽之眼的因果,对在下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些…在下…呃…” 他的话没有说完,也没敢抬头去看殷雷真君,但话里的意思,已经表达的清清楚楚了。 殷雷真君点点头。 “你不用说了,本座可以理解。事实上,不管是道典还是地藏,最终角逐的势力基本都在这里了,各位散修道友,若想离去,最好趁现在赶紧动身,老夫想问的,是在在座各位宗门的立场。” “多谢前辈,晚辈先行告辞了。” 那散修说完,又惊恐的看了一眼天际,此时,已经能大致看清那些恐怖生灵的模样,而这一眼,也差点吓得他道心不稳。 实在难以形容那些鬼东西的样貌。 这其中,有不少似人非人的存在,还有许多看上去更像是异兽的东西,但有一个共同点是,他们都有着令人感到不适的恶心外形。 例如那浑身长满人脸的人形生灵,浑身开着毒蘑菇一般的诡异凶兽,还有当初几次三番想要猎杀十三的那种浑身缠着暗红色锁链,浑身腐烂犹如巨人观一样的恐怖人影,在他们的身上,仿佛都有着某种相似的诅咒一般。 “走,走!我们也赶紧撤,这也太恐怖太瘆人了。” 有人带头,无数散修如鸟兽散。 九幽之眼的赫赫凶名,经过万年前的一战,已经完全的烙印在人族修士的骨子里。 当然了,即使如此,也依然有不少散修选择了留下来。 “跑跑跑,跑你妈的跑,一群孬种!想要机缘的时候来的比谁都早,遇到事了跑的比谁都快!老子不走!要是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群鬼东西把天阙台的道场铲平了,我总觉得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确实,光是想想,这心里头总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一个道宗散修环顾了一圈四周,看着那些有些斑驳的大殿,摇头唏嘘道。 “操,我总觉得今天要是走了,我这道就白修了!不管是地藏还是道典,还是这天阙台旧址里的一切,说到底都是我人族的传承…反正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九幽之眼这群鬼东西毁了它们。要是所有修士都这么想,承芒圣殿早他妈没了!” “就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今天要是走了,这书就真的读到狗身上了。” 一个儒生打扮的修士把大袖一卷。 “各位前辈,不能走啊,一起干他妈的!” 殷雷真君,对一众散修点头抱拳一礼,随即目光肃然的看向众宗门的话事人。 “诸位怎么说?是明哲保身还是替天阙台接下这泼天因果?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 “这还用问?” 李无衣真元鼓动之间,剑意开始疯狂攀升。 “这里可是我人族的地盘,连散修都有如此胆气,我们青莲剑宗难道还不如散修有骨气?今天但凡退后一步,老夫有何颜面回去面对张若垠祖师?青莲剑宗弟子听令,结阵,迎敌,干他妈的!” “太玄门弟子听令,今日你们护的,不光是一处道宗遗址,更是人族的尊严!这一战,死战不退!凡有退缩者,逐出宗门!” “死战不退!” 一众年轻的弟子高声呐喊,目光中带着年轻人独有的蓬勃朝气与热血胆气。 修行一生所为何来?不负天地,不负道心。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老夫一直觉得你们玄门都是一帮只知道提刀拿剑砍人的愣头青,想不到愣头青也有如此伟岸的时候哈哈…” 夏悲秋捋了捋胡子,目光猛地一变。 “浩然沧溟楼弟子听令!” “平日在学宫之中,老夫带你们读万卷经书,明世间道理。我知道,这世间有太多人对读书人有偏见,说我们儒门修士贪生怕死。今天,都给我拿出读书人的骨气来,大义当前,舍我其谁?这天阙台的道场,我们沧溟楼保了!” “舍我其谁!” 一声声呐喊声中,各宗弟子的战意也在不断的攀升。 所有留下的人都很清楚,眼下,众宗门的巅峰战力都去追应翅於菟了。虽然各宗已经发出传讯,但在支援到来之前,这一战,注定会有很多人战死。 “少主…” 三十九目光凝重的看着十三,曾去过九幽之眼的他们,对那里有更加直观的感受。 即使当时他们只是处在最外围,但毫不客气的说,那些没有遁虚术的人,能活下来,运气比实力要重要的太多太多。 “走是肯定不能走的,待会多注意点。有遁虚术在,我们比其他人要安全的多。另外,一旦战斗打响,死死的盯着赵真烁,我感觉,他们大概率会趁乱前往引仙宫。” 十三没有去理会九幽之眼的魔物,而是目光如水的盯着开始变得有些焦急的剑谷赵家的方向。 现在,就看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动作了。 第137章 诡异的生灵 消息如雪花纷飞,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千界。 九幽之眼,万年之前一战成就威名的太古禁地,这万年来其实一直都很安稳,但任谁也没能想到,在天阙台道场重新出世的这一天,九幽之眼竟然来了大批恐怖的生灵降临洛丘大域罗云山脉。 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并不仅仅是只有表面上的报复和清算,它实际的影响,对人族而言,甚至可能都超过了妖仙风牧歌的真理之门。 万年前的那件事,世间都知道了九幽之眼的恐怖,尤其是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神,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宗门能搞清楚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不可描述的存在。 关于它的实力,一直以来都是众说纷纭,却没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划分,但在世人的认知之中,九幽之眼的恐怖生灵似乎被某种神性的力量束缚着,因此,只要不进入九幽之眼的范围,都是相对安全的。 但今天,它们出来了! …… 一阵阵恶臭的腥风在天机弥散,那种恐怖的浓烈的死亡气息深深震撼着在场的每一名修士。 “凝神…后期……” 云岚仙宗处,一个身着青白色道袍的老者喃喃轻语,仅仅数十息的功夫,这群魔物已经降临在了天阙台的外围。 “而且为何数量竟然如此之多?” 登仙楼处,一个道士打扮的年轻弟子昂首望着前方,有些绝望的呢喃。 嘶吼之声越来越近,这群狰狞可怖的生灵目光中充满了嗜血和死亡。它们的身形足有数丈高,看上去仿佛没有什么灵智,但却诡异的保持着整齐的阵容。 随着恐怖不断逼近,这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让刚刚激昂的士气仿佛当头浇下了一盆凉水。 “所有人准备!” 夏悲秋大喝一声。 所有人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的兵器,道宗弟子也将法诀尽数捏在手里,气氛在这一刻压抑到了极点,似乎下一秒就要完全爆发开来。 “怎么办,虽然不想走,但怕也是真的怕啊!” “怕?谁不怕?但怕又如何?捐躯为大义,视死忽如归!若等下真战死了,黄泉路上还有诸位道友作伴,何惧之有?” 一个儒门修士快速的深吸了几口气,直面这种大恐怖,有几个人能做到面不改色? “吼!” 没给众人太多准备的时间,黑压压的怪物中突然传出一声特殊的吼叫。紧接着,无数的长啸声仿佛呼应一般,再然后—— 血腥的杀戮开始了! “撕拉!” 一头浑身长满各种扭曲痛苦人脸的人形生灵狂笑着冲入了人群,仅仅一个照面,猩红滚烫的鲜血便洒向了空中。 于此同时,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被那鬼东西捏在手中,紧接着,它昂起脖子,如刀锋一样的差互之齿对着透露一口咬下。 “咔咔”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传来,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脑浆滋了数米远。 “闪开!” 一个道宗的长老大喊了一声,用道法将附近众人推开,却依然没救下那怪物身边的散修,那散修整个人如小鸡仔一样被对方拎在手中,任他刀剑如何劈砍,却只有火星四溅,连对方的防御都破不开。 “啊啊啊!” 那怪物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散修的脚踝,然后用力一拉! 惨叫与尖叫持续了数秒后猛地一顿,只听“哗啦”一声,那散修被硬生生的扯成了两截,内脏混合着肠子不断向外流淌,他整个人也在剧痛之下晕厥了过去。 “青莲剑阵!” 李无衣大喊一声,以第五流霞为阵眼,一朵盛世青莲在这群恐怖的生灵中绽放开来! “噗噗噗噗!” 有着第五流霞搭乘剑意的加持,青莲剑宗短暂的打乱了对方杀戮的节奏,其他几个宗门也抓住了此次机会开始疯狂反攻。 混战之中,道术与剑光在天阙台交织成一幅诡谲血腥的修罗画面,一个个生杀大术的施展,一枚枚法诀异宝的镇杀,一条条鲜活生命的陨落,这是一曲入侵者与防守方的乱战。 “砰!” 一声巨响之后,夏悲秋不自觉的眯起双眼。 眼前,一枚如小山一般巨大的四方宝印对着一头实力在凝神大境的怪物当头落下,巨响之后,夏悲秋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叮。” “唰啦。” 一条暗红色的,仿佛被鲜血浸泡了无数年的锁链竟然直接从宝印的下方横穿而过,再然后,抓着锁链的恶心怪物怒吼一声猛的一甩,那锁链缠着夏悲秋的法宝,居然被对方当成了流星锤,狠狠的向着夏悲秋所在的地方砸去。 “都躲开!” 夏悲秋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耳畔传来恐怖的破音声,他将化虹术运转到了极致,同时还施展了另一门身法,才堪堪擦着那锁链的恐怖气浪躲了过去。 “砰砰砰砰砰!” 锁链所过之处,所有的建筑尽数被破坏。不仅如此,沿途的数十名修士也皆被着一击击中,有修为低的修士当场被死亡,一身血气完全被锁链吞噬,只剩下一张贴着骨头的人皮,看上去很是邪异,至于其他人,则全都被轰了出去,宝印的一角边缘拖在地上,也在道场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裂痕。 “果然,这鬼东西还是这么恐怖。” 十三冷冷的看着这头怪物,早在那怪物甩出锁链的一瞬间身形就已经开始暴退,因此倒是没有被这一击打中,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怪物似乎感受到了十三的目光,猛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你先走,引仙宫外会合。” 十三见到怪物看过来的瞬间,便当机立断让三十九先行离开。 让十三没想不到的是,那怪物的残忍的目光中竟然人性化的出现了一丝思索,虽然转眼就被嗜血的红光吞噬,但还是被十三捕捉到了。 他在思考? 十三有些不确定的在内心问了一句。 还还是说,眼前这个鬼东西,就是当初在九幽之眼自己碰巧遇到的那只吃人的怪物,而他也碰巧对自己还有印象? 不对,当初的怪物,应该并没有发现自己才对,这就奇怪了。 “唰!” 没给十三过多思考的时间,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随即传来,十三只觉得一座小山在自己的眼前越放越大,伴随着强劲汹涌的气流扑面而来。 十三身形暴退,无双剑宗的化虹术在这一刻被用到了极致,但依然没有跟上那锁链激射的速度。 “噗。” 虽然最终十三又用剑挡了一下,抵消了些许力道,但依然还是被这一击撞的倒飞出足足上数百丈。 稳住身形,十三只觉得满眼都是白色的雪花点在飞闪。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自己当初就觉得它异常的恐怖,但那时候的自己才刚刚接触修行。 如今,自己已经可以力战脱凡境修士了,可在这怪物的眼前,依然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张三!” 十三被击飞后,第五流霞远远的向他喊了一声。 下一刻,一抹恐怖的剑光从天际落下,带着惶惶大势横压而下,直接就打断了那怪物后续的攻击。 “是壁琮神剑!” “吼!” 那人形生灵自然也感受到了头顶的赫赫威压,仰天怒吼一声,右手猛地用力,锁链卷着小山一般的大印冲着壁琮神剑急速飞去。 “青莲净世——破魔!” 第五流霞调转青莲剑阵的方向,将众人的一击之力全部注入壁琮剑影之中。 “嗡……” 一声悠远厚重的剑鸣声在整个道场嗡嗡作响,壁琮神剑在这一刻剑光大盛,凌厉霸道的剑意眨眼间延绵数十里有余,在天际拖出一条长长的剑芒,迎着那仿佛被鲜血浸透的锁链一剑斩下! “咔嚓!” “叮!” 一个照面,那原本就已经被锁链射穿的大印就被壁琮剑光如切豆腐一般的斩成了两段,从天空落下后,在地上掀起巨大的烟尘。 至于那条猩红的锁链,也被壁琮神剑斩断了一节。剑光越过锁链,向着那如巨人观一样的腐烂“巨尸”的本体狠狠斩去。 “噗。” 仿佛砍在腐肉上的声音,那怪物庞大的身躯被剑光狠狠的砍了进去,几乎斩断了它半截身子。但即使这样,它依然没有想要死亡的迹象。在一声声愤怒的嘶吼声中,它的身躯内喷涌出大量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诡异能量,开始不断磨灭着壁琮剑的剑意。 “我去,连青莲剑宗的神剑都砍不死它?” 一个一直关注着神剑的修士满脸惊愕的看着那个还在不断扭曲挣扎的怪物,嘴里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想什么呢,那是第五流霞的特殊秘术,那不是真正的壁琮剑。” “但它确实有壁琮神剑的一缕神威,这些凶物是真的不简单。就算是那些脱凡境甚至势力再弱一点的小喽喽,想杀掉它们都极其的费劲。 “快看,那伤口竟然在慢慢愈合?” “难怪当年天阙台会全部喋血在九幽之眼。” 第五流霞眉头紧锁。 虽然那只是她以以大成的剑意请来壁琮神剑的剑影,但也绝对包含一缕壁琮神剑的神威。 作为汇聚了人族一个大脉气运的神剑,壁琮的剑意可谓是极其厚重,但现在,这怪物体内竟然有一股可以磨灭,不,应该是可以腐蚀壁琮神剑的诡异力量。 “九幽之眼在我沧溟楼里曾经有过记载,传闻太古时期曾有天外邪物坠入那里,最终演化成凶地,也就是最初的九幽之眼的雏形。一直以来,这群九幽之眼特有的恐怖生灵从来没有出过九幽之眼的范围,有人推测,可能是那邪物附带有某种约束,但现在来看,这种判断明显是错误的。” 齐青思的目光中流露出担忧。 “这些怪物之所以不能随意离开九幽之眼,据小女子的推测,要么,是离开范围需要付出某种极大的代价。要么……” “就是这九幽之眼里的主人,实力又有了提升,九幽之眼对它的约束变小了。” “如果是第一种倒还罢了,如果是第二种……” 齐青思没有说完,但却让在场所有的修士内心一凉。 这两种,如果是第一种,那对人族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可若真的是第二种… 那就太恐怖了些! 一万年前的九幽之眼,就有团灭道宗圣地的实力,经过了一万年的发展,鬼知道它们现在达到了什么样的层次? 要知道,天阙台的仙器现在还留在九幽之眼呢!若是对方在找到催动仙器的方式,那,对千界任何的种族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拦住这群鬼东西!支援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夏悲秋一连又祭出十多枚法宝,他的额头上也开始浮现出细汗。 “尚不清楚,这事得问李长老。毕竟他们青莲剑宗离洛丘大域还算比较近,又有剑光飞遁术这种脱胎于道源之术的化虹术,我们只要能撑到青莲剑宗的支援赶到,就能极大的缓解压力了,李长老,你们那边怎么说?” 程揽胜一把宝扇推开眼前这头浑身流脓的怪物,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 恰逢此时,一道传讯符落到了李无衣的手中。 “四个时辰!” 李无衣的声音显得格外凝重。 “什么?” 人群中一阵撒乱,没想到最快的支援还需要整整四个时辰才能到达!也正是因为这一瞬间的骚乱,九幽之眼的势力瞬间又撕开了一个玄门宗门的防守。 “稳住!都稳住!” 太玄门前,另一个带队的男子手持一把长枪,一枪将一个即将咬死一名散修的四臂双尾人面兽身的诡异生灵刺穿,然后猛地一甩,将那怪物甩飞百丈开外。 “多谢前辈!” 那散修心有余悸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又重新投入了战斗。 “四个时辰,虽然难,但不是守不住!这件事关系到整个人族的尊严,若是真让一群九幽之眼的杂碎把天阙台踏平了,老子也没脸继续在太玄门修行了,给我死战!” “死战!” “少主,赵家有情况!” 十三甩了甩还有些眩晕的双眼,耳畔突然传来三十九的传音。 他豁然转头,将目光看向剑谷方向,只见赵致俭此时已经将赵真烁拉到了赵家其他人的身后,正低声向他传音着什么。 而赵真烁也频频点头,目光不时的打量着周遭的势力。 一番交代之后,赵致俭重新冲入战场,而赵真烁,则在另外一名护道人的保护下,一边战斗,一边向着引仙宫的方向后撤。 “他们估计是怕在场的众人撑不住,所以想提前动手了,你先跟着他。” 十三说完,将目光看向青莲剑宗处。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十三冲着第五流霞传音问道,而此时,第五流霞也正看向他。 “剑意。” 十三顿时反应了过来。 自己的面容虽然可以改变,但在第五流霞眼里,剑意确是不会说谎的。 嗐,还真是个离谱的技能… “所以,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 “晚点跟你说,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 十三没有理会第五流霞的问题,草草的回了一句之后,开始从另一个方向往引仙宫处迂回。 第138章 引仙宫内 时间回到一炷香之前。 “爹,这里的怪物如此多,我们…” 年少的赵真烁神色紧张的看着周围被九幽之眼那诡异生灵包围着的众修士,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修士死亡,且死状还都格外凄惨血腥,这种如修罗地狱一般的画面,对只有十多岁的赵真烁,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赵致俭的脸色也不好看,毕竟眼下人族这边只能说暂时抗下了这些鬼怪的冲击,但这些怪物中,除了那些实力一般的小喽啰之外,到目前为止,甚至没有一只真正被斩杀的,他们的生命力极强,体内存在着某种诡异的黑色能量,仿佛传说中那不死不灭的灾厄之源。 战斗持续到现在,伤的最重的,就是被第五流霞请壁琮神剑重伤的那个浑身流脓捆着锁链的巨型人型生灵。 但令人瞠目的是,就连身为阵眼的第五流霞借助众人的一丝力量请来壁琮剑影都没有直接将其直接斩杀,而且还能看得出,对方的武器,也绝对是非同一般的存在。 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如果一直没有支援赶来,以在场之人的实力,被对方团灭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暂时应该还不会有太大的凶险,但此消彼长下去,能撑多久还真不好说…” 赵致俭说到此处,眼中泛起一丝忧虑。 这个节骨眼上,剑谷绝不能撤。一旦撤走,对剑谷的声望,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但问题是,剑谷本身又没有圣地那般厚重强势的底蕴。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别看现在这些圣地打的都挺焦灼,但就保命这一块来说,对方肯定还有手段。 可剑谷这边是真的不行啊! “真烁你听爹说,现在情况有变,等一下,让你彭叔护着你,先找机会进引仙宫。那里是整个天阙台的阵眼所在,相比于外面而言应该安全的多。不论如何,那乾道的遗蜕必须拿到手。既然地藏道典已经没有任何机会,我们剑谷不能一点收获都没有。” 他说这话的时候,前方,一个剑谷的弟子被一个长相极其丑陋的生灵一爪插入胸口,在绝望的惨叫声中,被那怪物一口吞噬了还在跳动的心脏。 “滚开!” 剑谷袁家,一个身着长老袍子的男子一剑逼开了那怪物的身形,然后头也不回的朝身后大吼了一声。 “快结抱月剑阵!” “去,除了你彭叔外谁也不要相信,包括剑谷的人!” 赵致俭简单的交代了几句,闪身冲到了最前面。 他虽然没有赵琼那般深沉的心思,但终归不是个傻子,自然也注意到了某些势力对剑谷的关注,这其中,甚至还包括剑谷掌教一脉李家的人。 赵真烁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赵致俭离开的背影,又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心口跳的极快。 一直以来,他幻想中的剑修世界不过是与同辈争锋,剑锋所指,傲视群雄。但今天,那些不断逝去的年轻生命,给他上了血淋淋的一课。 这天下,远不是他自己眼睛看到的天下,这些恐怖的生灵并不会因为你的年轻,你的修为低微而对你网开一面,他们只会张开血盆之口,去吞噬所有弱小的生灵。 “呼…” 深吸了口气,赵真烁紧张的冲赵致俭口中的他的“彭叔”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在彭姓男子的护卫下,两人开始向着那血腥的杀戮场中冲杀。 “楚长老,楚师兄,剑谷那边有动静了!赵家三子赵真烁,在一个护道人的守护下,开始往殿宇的方向边打边撤。” 血魂殿的人群中,一个男子正抱拳向着另外两人报告着。 “果然。” 那位被称为楚长老的男子两鬓已经花白,但那双眸子依旧炯炯有神。 “剑谷作为消息的公布者,果然还藏着一些没披露的内容,赵琼这个老狐狸,怎么可能不留一手。” “楚长老,根据弟子的观察,剑谷除了赵家之外,李家的小儿子李频献也已经出动了。” “李家?” 楚长老闻言摇了摇头。 “中天,跟好为父,我们去看看,赵琼这个老狐狸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是!” 那个名为楚中天的少年阴恻恻一笑,跟着其父亲也冲入了人群。 …… 血魂殿之后,又有三四家宗门默默吊在剑谷二人的身后,开始向着引仙宫的方向游走。 “彭…彭叔,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因为一直都很紧张,所以赵真烁反复的注意着四周的动向和情况,因此,他也第一时间发现了身后吊着的这些尾巴。 “老夫知道。” 彭叔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几个方向,皱了皱眉后,对着赵真烁传音了几句。 “真的要这样吗?” 赵真烁听完后,神色有些踌躇。 “可是,您把其他人引开,万一我出来后,您不在引仙宫,那…” “真烁,你要切记,进了引仙宫之后,千万别直奔遗蜕而去,也先不要去那些你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值钱的东西,而是要先奔着某个你觉得不太起眼的东西,如果有人对你出手,记住,一定要摆出一股子疯狂的状态来。” “啊?” 赵真烁一愣,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记住了没有!” 彭叔再次严肃的问道。 “是,我明白了。” 这一会的功夫,赵真烁又推敲了一遍彭叔的话,他已经大致能明白彭叔话里的意思了。 “叮。” 一声清脆的剑鸣,彭叔提剑格挡住了一头长得仿佛腐烂的不成样子的梼杌一般的恶臭生灵,那令人作呕的爪子划过彭叔的剑,就在剑身上留下三道淡黑色的印记。 “好强的腐蚀性。” 彭叔暗暗心惊,眼前的这个生灵看气息不过脱凡境后期,竟然能给自己带来不小的压力,而且他身上那种诡异的黑气,竟然能腐蚀自己宝器级的剑器剑身。 一剑斩出层层火光,将那恶心的凶兽尽数包裹在熊熊的火焰之中。不多时,空气中,一股焦味开始弥漫,但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即使满身火焰,但那凶兽眼中的凶光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就仿佛现在正在被恐怖高温灼烧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身躯一样。 “九幽之眼…看来那里头真的有大恐怖…” 彭叔一把抓着赵真烁的衣襟暴退,同时不断施展剑诀轰击在那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种族的生灵身上,不求斩杀对方,只是单纯的想摆脱对方的纠缠。 恰逢此时,彭叔瞥见了一旁尾随而至的玄骨门修士,冷笑一声,一道剑气将那诡异的生灵推到了玄骨门修士的身旁。 “操!” 来人咒骂了一声,想要闪开却发现为时已晚,那凶兽裹着满身的烈火,一道暴露着森森骸骨的爪子已经恶狠狠的撕向了来者的面门。 “当。” 仓促抵挡之下,虽然架住了大部分的攻击,但那如剔骨尖刀一般的爪子还是划破了那修士的脸颊。 “嘶…” 一种无法言说的剧痛从脸颊快速的蔓延到了全身,紧接着,那修士就开始浑身抽搐,且双目开始泛起赤红色的光芒。 “注意点,这些鬼东西造成的皮肉伤估计有剧毒。” 彭叔对着赵真烁叮嘱了一句,两人经过多次迂回,终于慢慢的靠近了引仙宫的门前。 “记住我方才的话,后面的事情,就只能靠你了。” 彭叔话罢,当即将赵真烁一把推进了引仙宫,而他自己,则开始向着另外一座大殿狂奔而去。 “这…” 身后,几家宗门皆是一愣,但很快,众人就不约而同的当机立断兵分两路。 血魂殿,楚中天眼见赵真烁已经进了引仙宫,当下便直接施展秘法冲了进去,但下一秒,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看到引仙宫内的情况,便又再次被传了出来。 恰逢此时,他又看到了另一家宗门的弟子紧跟在他们俩的身后,一头扎了进去。 “禁制是修为?” 楚中天虽然是血魂殿长老的小儿子,可却不是一个单纯的二世祖,毕竟像血魂殿这种魔道宗门,太蠢的人可活不了多久。 此前,引仙宫刚被探路的时候,那名探路的散修也是脱凡境的境界,赵真烁和另一个进入大殿的修士皆是男子,所以,楚中天大胆的猜测了一番,这引仙宫的禁制,只有脱凡之下的修士才能进入。 “妈的,被摆了一道…” 楚中天咒骂了一声,眼下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跟上赵家另外一人,也就是自己父亲所追的那位。 另一条路,则是守在这引仙宫的外面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只不过,在扫了一眼不断逼近的一种怪物之后,楚中天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跟在自己父亲的身边。 仅仅脱凡境的他,在面对九幽之眼这些恐怖的生灵时,风险实在是太高了。 先让他们抢着,等他们出来的时候,事情自然会有分晓。 楚中天目光阴沉的远远望着一个又一个进入引仙宫的身影,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 赵真烁一头扎进引仙宫内,穿过一道如镜面一般的屏障,殿内的一切就完全的展现在了赵真烁的眼前。 这是一个典型的宗门高层的单独居所,整座引仙宫的范围极大,纵横皆过百米,穹顶绘制着精美的壁画,乃是一幅举霞飞升图,配合着一颗用作照明功效的巨大发光萤石,仿佛真的在曜日之下白日成仙。 下方,支撑着大殿的一根根房梁皆是用上等灵木打造而成,且上面还雕画着一座汇聚灵气的大阵,使得整个引仙宫内的灵气比起圣地外围还要再浓郁三成有余。 大殿的正中间,放着一尊巨大的三足丹炉。 丹炉高度足足一丈有余,通体金黄,上有双耳,炉身上绘制着花鸟鱼虫,看上去故意盎然,又带着一股子道宗独有的出尘之感,最重要的是,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丹炉内依然不断的向外飘散着沁人的丹香,也不知道,当年这丹炉中到底出过多少宝药灵丹。 丹鼎不远处,供奉着一尊三丈多高的玉质雕像,看玉像前的留字,这尊雕像正是天阙台开山祖师——天烬道君。 除了这些东西外,大殿的正东方挂着一幅紫气东来图,图的下方,则是一个巨大的丹架,上面整整齐齐的罗列着各种各样的丹瓶,只是不知道这些瓶子之中到底还有没有东西。 而正北方,则是一个十丈多长的博古架一样的陈设,该陈设的上方,还分门别类的摆放着不下数十个法宝! 南方,是一张不知用什么灵木制作的大案,大案的上方,陈列着不少已经撰写好的灵符以及一只灵毫,至于砚台中的朱砂,则早已经干枯。 在案几的不远处,还摆着一个高高的书架,其内,各种看上去就很古老的珍稀经卷安静的陈列在书架上,似乎在等待着后人进入,重新翻开那已经尘封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篇章。 赵真烁微微愣神之际,身后突然再次传来灵气的波动,他知道,又有其他宗门的修士进入此处了。 再次快速的扫了一眼整个引仙宫,终于,他在侧后方,也就是引仙宫正西方的角落里,看到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 那是一个身着金红色道袍的老者,整个人呈抱元守缺式,就这么静静盘膝坐在角落的床榻上。 虽然已经过了足足万载岁月,但这老者的遗骸却没有腐烂,更没有化为枯骨,看上去依旧能够窥见些许当年的模样。 “也不知道这老者是谁,当年又是何种修为。” 赵真烁在内心感叹了一声,然后他回想着彭叔的话,没有去理会那些丹药和法宝,更没有再多看那老道士的遗蜕一眼,而是将目光聚焦在正南方案几上一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印章上。 不再有任何的犹豫,赵真烁全力施展化虹术,向着南方的案几飞掠而去。 “赵家小儿,你们果然留了一手,呵。” 身后,一个男子冷笑了一声,紧接着,一道破空声就从背后传来。 结果,令来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赵真烁竟然对身后射来的飞剑不管不顾,他的目光,就这么死死的盯着那枚巴掌大小的印章。 “叮。” 飞剑最终射在了赵真烁的后心上,结果却被赵真烁提前准备的法宝挡了下来。而且,借着这股力道,赵真烁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妈的!” 身后,后进来的六七道身影虽然也想拦住赵真烁,可现在出手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近了,更近了。 可就在众人都以为赵真烁就要得手的时候,案几旁,一抹凶戾的刀光惊觉乍现! 第139章 杀赵家第三子 凛冽的刀锋像索命的无常,这一骤然出现的杀机,瞬间让赵真烁的心跳快到了极致!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而且还是在没有任何人能保护自己的情况下。赵真烁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修行世界的残酷。 刀光离他的额头越来越近,仿佛时间都变得极为缓慢,他甚至感觉,那刀锋划破空间带来的刺耳撕裂声都好似变的慢了半拍。 本能的,他整个人想要向后疾闪,但因为之前后背被飞剑重击,加上他已经将化虹术施展到了极致,这时候想要避开这一刀,就显得尤其的困难。 毕竟是杀手出身的焚隐圣地的弟子,对于这一刀不管是时机的把控还是角度的选择都极为刁钻,而赵真烁又是个没有经过多少血腥厮杀的世家少爷,这一刀想要完全避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噗。” “啊!” 虽然已经在极力的闪避,但也仅仅只是堪堪避过了那致命的刀锋,那寒芒如切豆腐一般将他整个鼻子都削了下来,顺带的,还在他的胳膊和胸口处留下了一道刺眼的伤疤。 蒙着面的杀手冷漠无情的看了他一眼,余光瞥见后面的人正急速冲上来,没有额外的过多动作,他一把抓起案几上的印章,一个闪身就要遁入虚空。 “我的山河大印!” “焚隐的狗贼!” 赵真烁捂着脸满眼痛苦的喊了一声,而身后的人,再确定了赵真烁的目标就是那枚“山河大印”之后,便开始将各种生杀之术不要钱一样的向着半路截胡了的焚隐的修士身上招呼。 “大衍凝空术。” 一个身着大衍门道袍的女弟子轻启朱唇,手中在虚空不断的书写着。 随着她指尖灵气的喷涌,一枚道符在虚空中显化,并且刹那间就将周遭的空间变得极为厚重。 虽然这凝空术仅仅只持续了一息多一点的时间,但这关键的一息,却严重的干扰了那焚隐的弟子遁入虚空的节奏。 “干得漂亮!” 另一个玄门弟子称赞了一声,连忙施展秘术让自己的身法在短时间内又加快了不少,紧接着,他的身形在空中拖出长长的残影,一口巨大的陌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的劈向那焚隐的杀手。 那杀手目光顿时又阴冷了三分。 刚才想施展遁虚术,但那一瞬间的空间凝滞让他想要成功施展遁虚术的时间延长了两倍不止,而这时,这个苍山云海的修士已经提着陌刀杀了上来。 “杀了他们。” 那杀手冷漠的吹起一阵急促的口哨。 霎时间,又是三道身影出现在那苍山云海的修士身侧,手中的利刃以各种极度刁钻的角度或刺或斩杀向那男子,强劲的真元疯狂的宣泄,吹的那男子不由的微微眯起双眼。 “先出手拦下他们,后面再想怎么瓜分!” 那修士瞬间就有些招架不住了,仅仅一个照面,左肩便被其中一个杀手一剑刺穿,鲜血顺着对方的剑刃不断滴落。 不仅如此,那杀手还利用那穿肩而过的利刃,开始不断的摧残着那名苍山云海修士的战斗力以及战斗意志。 轻轻一剜,伤口顿时撕裂了一倍有余,剧痛让那修士额头上冷汗直冒。 “卑鄙!” 咒骂了一声,那苍山云海的修士不得已只能选择向后撤退,将刺穿自己肩头的利刃摆脱出来,但这个时间,身后的各种生杀之术也纷纷落下,而且直接就将他也纳入了生杀术的范畴当中。 “师傅说的对,宝物面前,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那男子气的牙根痒痒,但这个时候,自然还是保命要紧,脑海中瞬间闪过各种选择,最终发现,自己竟然只有撤出战场这一个选择。 有些不甘心的紧了紧手中的陌刀,那苍山云海的修士浑身鼓动着真元,陌刀一抬劈出护体刀气,无比憋屈的闪到了一旁。 “轰隆!” 引仙宫内响起了爆裂与火光,各种道术飞剑魔咒纷纷在殿内绽放。那四名焚隐的修士以寡敌众,但仗着身法的诡谲,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落败的迹象。只是,既然已经被众人缠住,再想遁虚离开,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全体突围。” 又是一声急促的口哨声,霎时间,又是两道身影在战场中突然浮现,其中一轮黑月直直的斩向一个正在施展道术的年轻女弟子。 “丛云师妹,小心!” 一个男子正好瞥见这惊魂一剑,当即惊叫了一声。 那被称为丛云的女子,也已经感受到了身后的锋芒,但此时道术已经施展了一大半,再想施展护身之术已经来不及了,不得已,只能全力向着一旁掠去。 “噗。” 又是一串血花绽放,那女子的左肩应声掉落,浓稠的鲜血溅满了整个墙壁。 也正是因为这一击断愁,众人围攻焚隐的攻势短暂的出现了缺口。而能被派来执行此次任务的这六人也都是多次参与刺杀任务的弟子,所有人皆是当机立断的选择了撤离。 “丛云师妹,你怎么样了?” 那男子看了一眼满眼杀气的焚隐弟子,又看了看重伤倒地的师妹,电光火石之间,还是选择了放走了对方,向着自己的师妹跑去。 那女子被师兄揽在怀里,但肩膀处还在不断的喷着鲜血,男子不敢耽搁,立马将一枚止血的丹药和一颗疗伤的丹药塞进了女子的口中,又赶紧把那只被斩断的左臂捡了回来。 女子服下丹药之后,在药效的作用下,脸色红润了几分。 “师兄,焚隐的这一刀,留有刀气在我体内不断的肆意破坏,我必须先行离开去找师傅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咳…” 女子说完,将断臂丢入纳戒,先行撤出了战场。 “他妈的,还是让这帮狗东西跑了。” 大衍门的弟子甩了甩手中的灵符,他的脚下踩着一具尸体,正是那六名焚隐的弟子其中之一。 因为有他的断后,剩下五人已经成功的逃出了引仙宫。 “没了,我的山河大印没了!” 赵真烁整个人目光呆滞的看着引仙宫的出口处,嘴里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人好奇的问了一句。 反正现在最重要的宝物已经被焚隐的杀胚抢走了,众人也短暂的停下了厮杀。 赵真烁环顾了一圈,发现此时的引仙宫已经前前后后来了二十多人。 “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把你们剑谷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我不介意送你这个剑谷赵家的小少爷去投胎。” 一个身着妄生涧服饰的弟子冷眼看着赵真烁。 “就是,现在外面有一群九幽之眼的鬼东西守着,作为这次事情的披露者,你们能这么精准的知道这天阙台现世的时间和地点,我不信你们不知道一些别的消息。” “不想死的赶紧说!” 一时间,赵真烁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看着众人都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且隐隐的有想要暴力逼供的迹象,赵真烁立刻抬起手。 “说,我说,别…别动手。” 他已经被削去了鼻子,此时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 “这引仙宫,乃是一万年前的天阙台太上长老举霞真人的寝宫。这举霞真人生前擅长炼丹,同时对儒门的炼器也有很深的研究。”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他曾经与中州的某个儒门圣地的长老联手炼制过一枚法宝,名为山河大印。此法宝,乃是真正的极品圣器,甚至能影响一个圣朝的气运。” 说着,赵真烁指了指角落那个枯坐的道士尸体。 “这是他穷尽半生时间寻找各种奇珍异宝炼制的绝世法宝,据说是为了配合天阙台的仙器,想让宗门的气运再上一个台阶。我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拿到这枚山河大印,希望用它来改变我剑谷的气运。” “诸位应该知道,我剑谷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运气似乎一直都很差,所以就……我知道的都已经全告诉诸位了。为了这枚山河印,我还特地带了防御法宝,哎,没想到还是被焚隐的人给抢了……” “哼!赵真烁啊赵真烁,你们赵家是真行!” 一个同样穿着剑谷服饰的男子冷眼看着赵真烁。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竟然连同门也瞒着?我看你们赵家,现在是越来越不把剑谷放在眼里了!” “李宏你放屁!” 赵真烁一手掩着面一手提着剑咒骂道。 “刚才从后面打我的王八蛋是谁?” “就是老子打你的,怎么了?小王八羔子,跟你爷爷一个德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哼…” 李宏骂完,连忙给随行的另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当机立断冲向正东方紫气东来图下的丹架。 “操,剑谷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乱战再起,虽然还有人对赵真烁的说辞持质疑的态度,但眼前的利益确是不能放弃的。 剑谷李家人的身后,又是几道身影冲了过去。 “大衍擒空术。” 大衍门的女弟子娇嗔一声,一只大手印猛的从空中盖下,欲要将整个丹架全部攥取。 “阁下太贪心了?” 一个魔道修士冷笑一声,周身魔气震荡,化成一条黑色蛟龙,向着大手印一口咬了下去。 “砰!” 一声刺耳的撞击声,白色和黑色交缠在一起荡起一道肉眼可见的真元波,瞬间就将丹架冲塌。 “哗啦啦。” 各种丹瓶落了一地,众人一拥而上,眨眼间就将那些丹瓶瓜分了个干净。 “哈哈,这下发财了,竟然是一颗灵药!” “为什么我这个只是一个地品丹药?” “他妈的,为什么老子拿的是一个空瓶子?” …… 另一边,赵真烁已经重新加入了混战,冲向了正北方的博古架。 “滚开,还想染指这些法宝?” 一只火鸟呼啸着冲向赵真烁。 “就是,想吃独食没吃上,还想再染指宝物?” 说话间,又是数道剑气杀向他,赵真烁气的浑身发抖,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转头重新冲向之前的案几。 “这些符箓也没有你的分。” 一连数道术法劈头盖脸的冲向赵真烁,一时间,他仿佛成了过街的老鼠。 “你们……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哦?怎么,想动手?” “我…” 赵真烁的胸口不断的起伏,但看着众人狠辣的目光,最终也没敢放出什么狠话。 “滚开,别当着老子发财,这引仙宫的所有宝物,你敢抢,我们就敢让你死在这,喏,那边还有个糟老头子,你要是喜欢可以抱走哈哈哈哈!” 先前威胁赵真宇的那名魔道修士嘲弄着看着他。 “哈哈哈哈,对对对,你可以把他抱回去搂着睡觉哈哈。” “那可是圣地的太上长老呢,指不定能活过来再指导指导你哈哈。” 一时之间,嘲笑声此起彼伏。 赵真烁死死的攥着拳头,整个人气的浑身发抖。 “操他妈的,抱就抱!” 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了这句话,然后就真的飞向了那个床榻。 “哈哈,那有现成的床,你可以现在就试试看,是搂着他舒服,还是搂着你们剑谷的小娘么舒服哈哈哈!” 背过众人,赵真烁的目光中闪过一缕精光。 虽然被斩断掉了鼻子,过程也不怎么顺利,但总算,还是拿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乾道遗蜕。 哼,什么焚隐,什么大宗,还不是被自己玩弄在手掌之中? “操!” 再次大声咒骂了一句,赵真烁就打算将遗蜕收入囊中,然后找个机会溜出去。 “唰。” 赵真烁的右手刚刚探出去,惊鸿之间,又是一道意想不到的剑光乍然斩出。 “什么!” “啊!” 一声惨叫传来,他的一只手掌直接被长剑斩断,鲜血喷了遗蜕满身,赵真烁甚至还来不及撤退,身后,又是一剑直接就刺穿了他的心口! “为什么…会这样?” 死亡的大恐怖瞬间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事到如今,依然还有焚隐的弟子死死的盯着自己? 哆哆嗦嗦的伸出左手,赵真烁从纳戒中拿出丹药就要往嘴里送,结果,又是一缕剑光闪过,他的左手也被对方直接斩断。 最后的希望破灭,赵真烁的瞳孔越放越大,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浑浑噩噩,最终慢慢失去了神采。 至此,赵家这一代嫡系第三子,卒。 一身黑衣带着面具的男子一把将乾道遗蜕收入纳戒之中,同时给另外一个带着面具的女子使了个眼色,在众人的惊愕眼神中,两人一个闪身直接遁入了虚空,消失的无影无形。 第140章 遗蜕到手 “刚才是…什么情况?” 众人愣愣的看着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的赵真烁,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 “焚隐的人不是已经抢了山河大印走了吗?” “难不成,还有人接了刺杀赵真烁的任务?” 李宏看着已经死透了的赵真烁的尸体冷笑了一声。 “杀的好!” 赵家现在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不管是雪藏赵真宇,还是这次放出天阙台出世的消息,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宗门说过哪怕一个字,作为剑谷掌门一姓的李家,自然乐意看到赵家的人被焚隐的杀手斩杀。 还有那个赵晓钰,简直就是荡妇中的荡妇,剑谷的脸都快被她给丢尽了! 呃,当然了,这娘们儿的身材确实没话说…那大白…咳……那留影石,还是很有点收藏价值的… “你们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人群中,突然有皱着眉开口道。 “有没有可能,这赵真烁进入引仙宫,自始至终的目标都不是那个什么所谓的山河大印?” “嗯?你什么意思?” 一个玄门修士眯着眼问道。 “我摘星楼,虽然不是圣地道场,但作为儒门宗派,宗门内各种典籍自然是每一个弟子都要学的,说实话,在下也曾经看到过关于天阙台的记载,里面有不少关于天阙台强者的传记。” 那人说到此处,稍加回忆后继续道。 “根据传记记载,万年前,天阙台被九幽之眼覆灭的前后时期,确实有不少名震一方的大修士,例如掌门段青阳,护法玉折花,长老仙雀元君等等等等,甚至就连着应翅於菟都有只言片语的记载,被称为镇山君。” “但恕我直言,赵真烁口中的这位太上长老举霞真人,我在古籍中从未见到过哪怕任何一次。” “你的意思是,赵真烁骗了我等?” 李宏听完,同样是深深的锁着眉头。 “可这不应该啊。” “他进来之后就直奔那大印而去,连我施展的剑诀都不躲。” “所以,我们就都信了他的话,不是吗?” “这……”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 …… 引仙宫外,赵彭转了一大圈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剑谷的载具上。 “情况怎么样?” 赵致俭一剑逼开一只浑身漆黑,长着多只鬼手的诡异生灵,一个闪身回到了赵家阵营,向着赵彭传音问道。 “真烁已经进了引仙宫,但后面,似乎跟了不少的尾巴。我见情况有变,就私下做主交代了他一番。” 随即,赵彭将自己跟赵真烁说的话对赵致俭复述了一遍。 赵致俭点点头,可眉宇间却满是忧虑。 他眺望着引仙宫的方向,不自觉的攥紧了手心。 “你安排的没有错,可是,为何我这心里,却一直感觉无端的烦躁与慌乱?” “长老是关心则乱了?” 赵彭再次看了一眼引仙宫的方向。 “以真烁的修为,就算最终没有如愿,但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毕竟里面的人来自各个宗门,相互间各自为战,没道理群起针对真烁一人。” “但愿…我也不知道这次带真烁来趟这场浑水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 “你说什么!你再给老夫说一遍!” 剑谷黑楼,赵家的大殿内,赵琼听完下面人的汇报后,霍然站起身。 “家主,真烁少爷他…他的命牌碎了!” 赵琼整个人仿佛突然被抽干了力气,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 “家主!” “家主您没事家主!” 几人见状,赶紧簇拥了过去。 半晌之后,赵琼摆了摆手,颤颤巍巍的呷了口茶。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方才。” 禀报的弟子低着头不敢看赵琼的脸。 “你下去。” 赵琼冲禀报的弟子摆了摆手,那人见状,赶紧道了声“是”,便匆匆忙忙的退出了黑楼。 “刚才老夫收到了致俭的传讯,九幽之眼里的生灵突然降临天阙台,现在估计已经跟各个宗门的修士打起来了。他传讯中说,九幽之眼的生灵太过诡异,人族这边讨不到好,打算安排赵彭趁乱先带真烁去引仙宫抢夺乾道遗蜕,没想到……” 深吸了一口气,赵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致俭此前多次求我,让我给真烁一个机会,我一时心软就…” “哎……” 赵琼一声长叹,眼神中充满了悔恨。他的瞳孔慢慢失去了焦点,也失去了往日的睿智和狠辣。 赵家三子一女,现在一死一废,唯一的嫡女还深陷留影石的丑闻当中。家族一直雪藏了十多年的真宇还因为焚隐的事情提前暴露了出来,原本还算兴旺的家族,现如今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变的如此萧索。 人生三大悲,幼年丧父,中年丧偶,老来丧子。 赵琼一人占了两。 他的道侣也早在百年前就因为探索一处秘境意外陨落了。只留下一个独子赵致俭。这孩子天赋尚可,但手段和心性上实在是差了太多。 数十年前,赵家与另外一家结亲,再到后来,赵致俭和道侣终于为赵家嫡系诞下血脉,从此开枝散叶。而且,三子一女之中,还有两子天赋极佳。赵琼原本以为赵家的崛起之日就要来了,于是便定下计划,雪藏儿子赵真宇,从此开始韬光养晦。 没成想,十多年的努力,却在这短短的一年当中,全部化为了泡影。 “世事无常,天道无常…难道老天就一定非要我赵家从此沉寂吗?” 赵琼一去此前的雄风霸气,背影显得异常的萧索。 现如今,他只是一个接连丧子的迟暮老人。 …… 引仙宫外,十三和三十九重新混迹在散修之中。 此时的天阙台道场内凌乱的横陈着数之不尽的尸体。 这其中,人族占据了大多数,而九幽之眼的恐怖生灵中,死亡的数量仅仅只有人族的一半都不到。 猩红的鲜血混合着那些恐怖怪物体内的黑色不明液体,让整个道场充满了极其腥臭的刺鼻气味,看上去即血腥又吊诡。 “少主,您就这么确定,那所谓的山河印不是赵家的目标?” 三十九跟十三背对着背抵挡着周遭的各种凶兽。 不仅如此,就连人族宗门丢出的大术偶尔也会波及到人群之中造成不可避免的误伤与误杀。 “不能确定,但我猜焚隐肯定不傻,必定留有后手。” 说话间,十三微微侧脸避过了一道飞驰而来的剑光,那是来自青莲剑宗的生杀术,在前方炸裂之后飞剑的气剑。 三十九点点头,至少这一波操作之后,应该没有任何人会再怀疑到他们两身上。而且,看赵真烁背对着人群的眼神,这具尸体才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前面那些动作,全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想不到这赵真烁年纪不大,心眼子倒不少。” 三十九有些意外。 此前在调查赵家的时候,这赵真烁从资料上看,平平无奇,除了修行异常刻苦之外,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十三微微摇摇头没有说话。 赵真烁应该没有这样的城府。 至于这具尸体究竟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他之所以没有直接离开,是因为事后还打算去一趟青莲剑宗。 “张三。” 耳畔突然传来第五流霞的传言。 “事情办完了?” 十三扫了一眼对方,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你方才去了引仙宫?” 十三目光一动,没有说话。 “可你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第五流霞的声音带着些许玩味。 从十三说去办点事之后,她一直看着十三和另一个女子进了引仙宫。 如果不出所料,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就是那位秦秋夏小姐了。 自从十三进了引仙宫之后,她一直留意着那边的动静,可是,却一直没看到对方从里面出来。当她再感知到十三剑意的时候,他和他身边的那位侍女已经重新出现在了散修之中。 这就有意思了。 到底是因为对方身上藏着某种传送类型的秘宝呢,还是… “有什么问题吗?” 十三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但心里,已经在权衡着到底要不要去青莲剑宗了。 第五流霞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但心思却很细腻,很善于抓取一些细节性的东西。 而且,焚隐的性质可不同于不闻人。 十三从沈既微口中得知,不闻人已经是昨日之花了,至少,在世人眼中是如此。 但焚隐却依旧是东土魔道的无冕之王,就连同为圣地的众生魔相都要看焚隐的脸色行事。 一旦自己“焚隐”的身份暴露,实在无法判断青莲剑宗对自己的态度。 “没什么,随便问问。所以,现在这张脸真的是你的本来面目?” 十三剑诀一掐,一种类似傲剑凌云的剑诀施展,无数气剑在周身飞旋,虽然无法对眼前的生灵造成太大的杀伤,但却能有效的阻挡对方不断逼近的脚步。 这是十三来的路上临时买的,杀伤力不怎么样,但胜在消耗极小,且声势还挺唬人。毕竟,不管是无双剑宗的乾罡御剑术还是焚隐的生杀之术,辨识度都太高了,不太适合在这种地方施展。 思索了片刻后,十三回了一字。 “是。” “真的假的,你这么喜欢说假话,该不会,这也是一张假脸?” 第五流霞目光促狭的看着他。 “随你信不信。” “信信信,怎么会不信呢,至少这张脸看起来比之前顺眼多了。” 她的语气多少带着点敷衍。 “现在几乎所有的宗门都在找你的踪迹,谁又能想到你摇身一变换了个身份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呢?” “但是,你也不可能总是这么藏着身份?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还没想好,怎么,第五长老有什么好的建议?” 十三跟三十九游走在战场的边缘,但因为人族修士的不断死亡,战况也越来越焦灼。 “建议谈不上,我只是好奇,你真的知道关于情风劫的秘密?” “这种鬼话你也信?” “如果换做其他修身境的修士,我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你嘛,还真不好说…” 第五流霞的话让十三有些无语,但他也知道,第五流霞在自己的身上发现了不少端倪,因此才会故意这么说。 什么显微镜女人… “我真不知道。” “当初在真理之门,曾有一道琴音让修士沉迷,而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因为没有情绪,所以没受影响。结果这事不知怎么的被天妖圣殿的人发现了,他们以为我有什么特殊手段或天赋能抵挡仙器的力量,所以才派了那条蛇来抓我。” 十三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 他知道,这件事想要平稳的摆平,必须借助青莲剑宗的力量。 “啧啧啧,你还真是惨啊。智障已经够可怜了,没想到还被人追着打。” 第五流霞听后也觉得有点荒谬。 “师妹?” 李无衣有些奇怪的看着第五流霞。 怎么打着打着突然心不在焉起来。 “没什么,遇到了一位熟人。” 第五流霞没有多说什么。 以十三目前的这张脸,暂时还不方便跟李无衣说。 跟什么人相处,怎么相处,她第五流霞从来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逻辑。 没有去理会第五流霞的调侃,十三刚想再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三十九却碰了碰他的肩膀。 “少主,那群人出来了。” 十三闻声望去,发现之前进入引仙宫的那群人此时已经陆陆续续飞了出来。结果刚出了殿门,就被血魔殿的楚秋凉带头拦了下来。 因为战场的周遭实在太吵,那边说了什么也听不清,但没过一会,引仙宫的门口就又爆发起了战斗。 “真烁呢?为什么没看到他的影子?” 一直关注着那边动向的赵致俭眉头紧锁,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赵彭此时也已经赶到了引仙宫的门口,可当他随手抓了一个小宗门的弟子询问了一番之后,顿时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 赵真烁死了! 被焚隐的人给杀了! 那乾道遗蜕也被焚隐的人给抢走了! 远远的,赵致俭看着赵彭脸上的表情,心中的寒意骤然间汹涌而来,而他的一颗心,也彻底跌到了谷底… 赵彭木讷的转过头看向赵致俭,良久后,轻轻摇了摇头。 “烁儿!” 赵致俭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两行清泪止不住的划过脸颊。 “噗!” 因为短暂的分神,一头凶兽直接突破了他此前施展的剑光的封锁,一爪就将他半个胳膊的血肉生生撕扯了下来。 “赵长老!” 另一个剑谷的弟子立马将受伤的赵致俭猛地向后一拉,才堪堪躲过了那凶兽的死亡一击。 “烁儿…我的烁儿啊…没了!” 泪水蒙住了赵致俭的双眼,他现在异常的悔恨,悔恨自己不该将他带来此处。 明明他可以锦衣玉食的安稳的过完一生,是自己,亲手把他推进了深渊… 另一边,十三冷眼看着因为丧子而痛哭流涕的赵致俭。 别说自己没有感情,就算有,自己也不可能同情他一丝一毫。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如果没有自己设局绑了赵晓钰,现在的陈锦鸿怕是坟头草都已经老高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耍弄着小聪明!” 太玄门方向,一个长老怒目圆瞪,一刀劈出数十米长的恐怖刀气,接连撕开了十数头怪物的身躯,但真正被他直接斩死的,却只有寥寥两三头。 “现如今,全靠道宗道友的丹药诸位才支撑到现在,没想到我们在此浴血拼杀,你们还能窝里斗,真是太给人族长脸了!” “哼,在座的宗门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没有弟子被斩杀的?怎么,我太虚宫的人死得,你剑谷的人死不得?” 之前一直站在周在羽身后的一个中年人冷哼了一声。 “打啊,继续打啊!再过一会若还是没有支援赶来,大家都得死在这!” 大衍门的话事人看着引仙宫门口激斗的楚秋凉等人,目光中满是鄙夷。 “魔道果然是魔道,到什么时候都上不了台面。” “李长老,贵宗的支援还要多久才能到!我碧情刀宗如今已经伤亡过半!我们身死是小,可若真被九幽之眼这帮鬼东西给屠尽了,最终都没能守住天阙台,那就真的要被后世子孙笑话一辈子了!” 一个男子手持长刀横在胸前,那沾满黑血的刀口之上,已经布满了参差不齐的豁口。 “不错,再这么打下去,我们就真撑不住了。如今,散修道友们已经战死近八成,我们的丹药也快要见底了。” 登仙楼那方,一个道士握着沾满了鲜血的浮尘沉声道。 这一战,人族各大宗门几乎折损过半,留下的散修更是惨烈,众人现在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守住天阙台。 守住这个万年之前的人族道宗圣地的传承! 就在这战局陷入最凶险的时刻,李无衣突然抬头遥望天边,说出了让所有人为之一振的两个字。 “来了!” 第141章 九幽神降 一声声剑鸣在九天之上呼啸,身后带着强劲的气流和极其锋锐的真元波动,在长空中留下一道道璀璨的剑光残影。 当数万名青莲剑宗的修士同时施展剑光飞遁术,那种剑啸苍穹视觉震撼让无数修士心潮澎湃! \"背上匣中三尺水,为天且荡不平事,不愧是无垠东土第一剑宗!\" \"太飒了!\" \"确实,该说不说,青莲剑宗的剑修确实太俊了……我现在转修剑道还来得及吗?\" 一个碧情刀宗的弟子感叹的调侃了一句。 \"来不来得及不好说,但我估计师傅他老人家会把你先剁成肉酱……\" 另一个师兄翻了个白眼。 震撼人心的音爆声不绝于耳,浩浩荡荡的剑气如过江的狂龙,剑光过处吞纳日月,锋芒冷冽震慑千秋。 \"李长老,诸位道友,青莲剑宗洛九天,携三万同门,与诸君一起,破魔!\" \"破魔!\" \"杀光这群鬼东西,为战死的同胞们报仇!\" \"血债血偿!\" 洛九天一声怒喝,身后三万青莲剑宗的弟子同时拔剑! 下一秒,数之不尽的剑光在苍穹炸裂,恐怖的剑气散发着瑟瑟轻鸣,仿佛即将冲锋的死士,在天穹汇聚成河,成江,最终演化成遮天蔽日的滔滔剑海! \"诛邪!\" 剑海倾覆,杀气滔天!掀起万丈狂澜,那种仿佛惊涛骇浪般的恐怖剑势让所有人为之动容! \"嗡…\" 剑势已成,其势如天倾地覆,恰逢此时,剑海之内一声特殊的剑鸣传出,一瞬间,包括那些诡异的九幽之眼的怪物在内,所有有生命的生灵皆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震撼。 一把斑驳的神剑从剑海中缓缓探出,剑身上面篆刻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老文字,它看起来有些锈迹斑斑,但周身流转的剑芒却灿如高悬的大日! \"壁琮!竟然是真正的神剑壁琮!\" \"青莲剑宗,大手笔啊……\" \"这把剑好像已经有数千年没有出过藏剑亭了?\" 一众修士惊的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那带着君主风范的壁琮神剑,自它出现,苍天下的无尽剑海尽低眉! 十三抬眸,又一次看到了这把人族剑修的精神支柱,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张若垠一剑劈开人族前路的一往无前。 \"青莲剑宗守剑长老,请壁琮神剑,与诸君一起,破魔!\" 一个身着白衣的老者凭虚御风踏空而行,他飞入剑海之中,一把握住壁琮神剑,恐怖的大成剑意在这一刻拔到的最巅峰,下一刻—— \"轰!\" 青天白日下凭空炸响震耳的雷鸣,壁琮神剑从天际落下,仿佛星辰坠落,将苍天撕开了一道足足百里长的漆黑裂痕。紧随其后的,那剑海从天空落下,淹没整片天地…… \"嘶!\" 九幽之眼的恐怖生灵在这一刻齐齐抬头,面对那仿佛苍天之怒的可怖杀机,发出了令人刺耳的尖啸声。 \"唰唰唰——\" 数不尽的剑雨落下,数以千计的九幽之眼的生灵连一瞬间都没有撑住就直接被恐怖的剑气淹没,化为一摊黑色的血水。 一片接着一片,那之前让一众修士苦苦抵抗了数个时辰的恐怖生灵在剑海下如割麦子一般纷纷倒下,这种恐怖又震撼的画面,让在场修士再一次清楚的看到了青莲剑宗的恐怖底蕴。 \"这也太他妈……\" 一个幸存的玄门散修抬头望天,目光呆滞的喃喃自语。 \"终于亲眼看到了师傅口中一直说的玄门攻伐之术惊天下,这哪是惊天下啊,这是要把天都斩了啊。\" 无数修士发出不同的感慨,同时也开始准备打扫战场,并带回同门的尸体。 不光是同门,就连那些散修的尸体,也被各大宗门的弟子收起。他们都是为了人族传承而战死的英雄,不应该暴尸于此。 \"吼!\"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场万年之前的圣地遗址的守卫战终于要结束了的时候,异变却再次出现。 那头此前号令其他怪物的九幽之眼的生灵,在即将被壁琮神剑斩成两段的时候,突然开始仰天长啸,那满是碎肉残肢的恐怖口器中,开始发出各种诡异异常的音节。 天空中,原本被剑海遮蔽的天穹突然开始慢慢变得乌黑。仅仅几息的时间后,那被侵蚀的如墨的黑天竟然开始慢慢向着剑海渗透,不多时,就将无尽的剑海全部遮掩。 \"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目光凝重的仰望着大日黑天的恐怖画面,生灵本能的对于未知的恐惧开始滋生。 夏悲秋微微摇了摇头。 \"九幽之眼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出过禁地的范围,对于那处绝地,我们掌握的讯息实在太少了,就连沧溟楼内对九幽之眼也就只有寥寥几本古籍的记录,这里面,更多的还都是记载关于它覆灭天阙台的。\" 一时之间,众人惊疑不定,这\"黑天\"之中,似乎能嗅到一股极其邪异的气息。 这股气息中带着浓烈的污浊,甚至能侵蚀试图用神念试探的修士的神识。 \"哪来的邪祟,在此装神弄鬼!\" 青莲剑宗守剑长老召回神剑,手持三尺青锋,一身浑厚的真元顺着经脉尽数灌入壁琮剑之中。而后,他那厚重如山岳的剑势如孤峰穿云,直直的逼向不断坠落的黑天,打磨了一生的大成剑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以壁琮剑为载体,斩出了他最巅峰的一剑! 极致闪耀的剑光如太阳的神辉,硬生生将黑天一撕为二,借着这一剑,那漫天的剑海再次降临,开始分别杀向被神剑撕开的黑天的两端,试图消磨这诡异的秘术。 那头为首的怪物再次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下一刻,它竟然拖着重伤的身躯,猛的将身旁另一头重伤的邪祟吞入腹中! 这一刻,它仿佛已经疯魔,对于众人袭来的各种生杀术更是不管不顾,只是一味的吞噬着还活着的其他诡异生灵。 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传来,第一只,第二只,第三只…… 随着它吞噬的速度越来越快,那鬼物的外形变得更加的扭曲,它的周身黑气升腾,腥风弥漫,黑色的天空随着它的不断吞噬,似乎也变得更加的粘稠。 \"快杀了他!它在进行某种秘仪!\" 沧溟楼的齐青思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惊叫了一声。 \"杀!\" 听到齐青思的话,众人心头一凛。没有人去怀疑齐青思的话,所有人都没有再去理会那不断下坠的黑天,而且将秘术全部轰向了那头越来越诡异的生灵。 \"嗬嗬嗬…\" 那怪物狰狞的巨口中开始发出仿佛锐器相互摩擦的诡异声响,而众人的杀招也先后而至。 道术勾动天地雷火,刀光夹杂着漫天的剑影,有太玄门修士手持长枪一击裂空,带着刺耳的轰鸣声一往无前的杀了过去。 \"轰!\" 一连十几息的爆炸声和刀剑轻鸣,把这座万年前的道场炸的不成样子,天阙台上掀起漫天烟尘。 当最后一枪从那生灵的胸前穿身而过以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滴答…\" 天空中,那越来越粘稠的黑天突然如沥青一般不断的滴落,当烟尘散尽,原本的怪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数丈多高的黑色不明物体。 \"哗啦。\" 蓦的,那黑色物体突然间动了一下。 下一刻,一只漆黑的利爪从那团如墨的黑色中探出,紧接着,那团黑色开始极速收缩,仅仅转瞬之间,仿佛被其中的某种生灵尽数吸收,再然后—— 一只外形更加恐怖的生灵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吼!\" 一声咆哮,在虚空中掀起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那一身恐怖又污秽的气息,甚至已经开始实质化的侵蚀着周遭修士的真元。 \"九幽之眼到底他妈的是个什么鬼地方?\" 一个散修被这一声咆哮震的止不住的后退,他的眼中透着惊惧,这生灵的气息,已经完完全全的超过了凝神大境。 真正的魂火大境的诡异生灵,降临了! 十三与三十九望着眼前的恐怖存在,相互对视了一眼,开始慢慢后撤。 这是一只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的恶心生灵。 祂长着一颗巨大的人族头颅,但那头颅的五官却非常的扭曲且不协调,仿佛是从几个人脑袋里拼凑出来的。 黑色的躯干上长着如昆虫一般的多足,那双不知道来自什么异兽的双腿后面还拖着一条蝎子一般的尾巴。 在祂的背后,还长着十多只各种各样生灵的手臂,舞动之间,黑气升腾,看上去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不协调。 如果非要用词语来形容,那应该就只能是肮脏,邪异,污秽的集合体。 \"少主!\" 十三正带着三十九悄悄从散修中向着青莲剑宗的方向撤离,三十九却突然驻足,满脸震惊的拉着十三指向那怪物不远处的地面。 在那里,人族修士的鲜血和怪物体内的黑色液体混合在一起,看上去很是恶心,但真正让三十九如此惊异的,却是那混乱污秽之中一抹刺眼的红色。 \"湮!\" 十三和三十九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当初他们去风牧歌仙冢之前,在流苏城茶楼内看到的那个小字,以及后来在真理之门前看到的留字。 \"看来,这个字好像并非当初我们所想的那样,是哪个组织的接头暗语,它应该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十三在心里反复回忆了片刻,三十九却目光一动。 \"少主,你说这会不会是某种警示?\" \"警示?\" 十三回想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 \"想不明白,不管它代表着什么意思,眼下我们先撤远点。\" \"嗬…嗬嗬……人……\" 那怪物嘶吼了一阵,声音如刀刮一般刺耳。那一高一低的恶心竖瞳投射着冷酷如刀的目光扫过众人,嘴里念着晦涩听不懂的音节。 但慢慢的,这些音节之中,开始出现一些人类的语言。 \"嗬…人……阻挡……嗬……九幽……死!\" 最后一个死字的音节,近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祂的双眼也随着这一声吼叫开始变得猩红。 \"它…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一个青莲剑宗的弟子目光中带着不解。 \"这应该是秘仪完成了…\" 齐青思的目光显得格外的凝重。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我怀疑它就是九幽之眼最下面的那个生灵!用了某种类似降神术的秘法,强行占据了之前那怪物的身躯!\" \"什么?\" \"九幽之眼下的那个生灵?\" 众人惊惧的看着眼前的生灵。不少散修更是吓得不断向后撤去。 能有机会能赢,在座的修士没有人会轻言放弃,但如果对方真的是九幽之眼下的王,那……再多的人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尽管,这可能只是一具神降的法身。 一万年前的那一战,在不少大宗门的传记中都有记载。 那只冰冷眸子的主人,在一万年前就已经有人给出了评估。 当世怕是无可敌者! \"现在怎么办?\" 洛九天带着三万剑修从空中落下。 面对这头超过了凝神大境的存在,还有可能是九幽之眼中的最恐怖存在,就算是青莲剑宗,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打,这三万人不知道要喋血多少。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个未知的生灵到底还有什么样的手段。 可若是不打…… 洛九天看着那满地横陈的尸体,又看了看已经被摧残过一番的天阙台,心中怎么都过不去这个坎。 \"不知道老夫持壁琮神剑施展禁术能不能斩了它……\" 手持壁琮的守剑长老见众人犹豫不决,突然开口道了。 \"不可!\" 李无衣当即便打断了他的话。 \"您为青莲剑宗守护壁琮神剑六百年,但凡是我剑宗弟子,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您死在这里!\" \"嗬……离开…嗬…死……\" 那怪物带着仅存的一百多残部,面对数万人族修士浑然不惧,反而再次走上前逼迫道。 看祂的意思,今天不彻底覆灭天阙台,是决计不会罢休的。 \"怎么办?\" 众人皆紧张的对峙着,一时间,数万人的天阙台鸦雀无声,只能听到那怪物口中不时发出的诡异音节。 没有人敢开这个口,那代价,很可能是数万条人命。这其中,还包括很多人族的天骄。 \"天阙台你灭不掉的,年。\" 正当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越来越紧张的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从天际传来! \"谁?\" 众人猛的抬头,却见那还没有收回的剑海狂涛之上,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此刻,她正踩在一把剑锋上,目光冷冽的俯视着下面的恐怖生灵! \"滚,否则我不介意斩了你这具神降法身!\" 第142章 疑似谪仙 “滚,否则我不介意斩了你这具神降法身!” 女子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无上威严,那话语在天际中久久回荡,也深深的震撼着在场修士的心神。 “那是…谁?” 有人喃喃自语,看着天际上那尊浑身沐浴在神光之中的女修士,问出了几乎所有修士心中那个相同的问题。 “嗬…你,嗬…还…没死!” 那个被女子称为“年”的生灵的神降法身仰望着那道如神只临尘的身影,那原本凶残嗜血毫无人性的竖瞳之中,竟然人性化的流露出了一丝深深的忌惮。 “她刚才说什么?年?原来九幽之眼下的那位存在,竟然叫这个名字。” 夏悲秋的眼中闪过惊诧。 “我感觉,我以后不能再直视过年了…” 张胖子吞着口水,缩了缩脖子。 无双剑宗的载具上,此时已经满是污秽,原本只是随着叶兰歌等人来见见世面的众人,差点直接交代在了这里。 经过了方才的一番血战,无双剑宗也阵亡了十多位弟子,所幸,与十三比较熟悉的这群人,只有杨巅峰伤势略微重了些,他的腹部被撕开了一道恐怖的伤口,看样子险些被撕成两截。 “确实,有这么恐怖的存在,这谁还敢“过年”啊…” 杨巅峰一只手捂着伤口,龇牙咧嘴道。 “方师兄,你这疗伤丹药效果不咋地啊,该不会是买的假货?” “咳…” 方有崖闻言轻咳了一声。 “这丹药是叶峰主给我的。” “……” 叶兰歌瞥了他一眼。 “九幽之眼的生灵诡异的很,带有很强的腐蚀性,丹药的药效也大打折扣,回去之后,还是要请太素的道友过来看看才好。” “叶峰主说的是…呵…呵呵……” 杨巅峰讪笑着挠了挠头。 …… 那女子听了年的话,那恍如实质的目光又再次阴冷了几分。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总之,天阙台你不要再想染指了,这段因果,不久之后我会亲自去九幽之眼与你清算!” 她的话刚说完,便引得众人一片哗然。 “嘶!” “她说什么?亲自去九幽之眼?” “她疯了?” 面对魂火大境的九幽之主的法身,那女子却丝毫不给面子,也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甚至扬言要直接杀到九幽之眼处,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有人认得此人吗?或者听说过?” 太虚宫殷雷真君目光深邃的看着天际的身影,随即向在场的各个圣地传音问道。 “老夫从未听说过此人的存在。” 夏悲秋闻言,瞥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中州大域不好说,但据老夫所知,放眼整个东土,目前修为最高的人,应该就是九仙宫的那位太上长老了…但听闻,他闭死关已经多年,能否突破桎梏延续寿命还真不好说。” 夏悲秋传音刚落,突然发现两道神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一种来自灵魂层面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而这威压的源头,赫然是九天之上的那位女修士。 “这…前辈……” 恐怖的威压让夏悲秋的声音有一丝丝的颤抖,但作为浩然沧溟楼的长老,他还不至于失态,只是他却不明白,这位前辈为何会突然关注到自己。 “慎言。” 女子留下两个字,随即又重新将目光投放到那具似乎还有些犹豫不决的年的法身上。 夏悲秋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自己凝神大境的修为,传音竟然直接被对方听的清清楚楚? 这种境界…… 难怪态度会如此强硬,我人族什么时候有此等修为的大修士了? 还有,这位前辈为何让自己慎言?难不成,她是九仙宫的前辈?还是说,她与九仙宫那位太上长老是故交? 一瞬间,夏悲秋联想到了很多。 “前辈教训的是,晚辈不该妄议。” 那女子的突然发话和夏悲秋的道歉让在场的修士又是一愣,但随即,就有反应快的人猜到了什么。 能够直接探知凝神大境修士的传音?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女子没有继续理会夏悲秋,而是从空中一步一步向下走着,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浮现出一朵通体漆黑的莲花。 随着黑莲的现世,整片天空都开始剧烈的震荡,一道道黑色的裂缝在空中出现,那裂缝的背后,呼啸而过的如烈马狂奔的恐怖厄风看的所有修士头皮发麻! “我再问你一遍,你走还是不走?” 那女修士的声音冷的如寒冬腊月的冰凌。 “嗬…嗬嗬……” 那法身闻言,暴躁的冲着那女修士疯狂的嘶吼着,却硬是没敢轻举妄动。 “这是……天地业位?这位前辈竟然是谪仙之境?” “我的老天爷!” 随着那女子的动作,一道恐怖的威压从天际镇下,在场的所有修士顿时都感觉仿佛有一座万丈高山压在肩头,他们的修为被一压再压,仅仅三息之后,在场所有人,修为全部被镇压在修神之境! 整个天阙台,唯一没有受到很大影响的,就只剩下那具九幽之主的神降法身了。 “可是,根据记载,修士达到谪仙之境授天地业位,脚下显化的不应该是青莲吗?为何这位前辈显化的居然是黑莲?” 殷雷真君惊异莫名,开口向着夏悲秋问道。 “我怎么知道!” 夏悲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我啥境界你不知道吗?这种事情整个儒门圣地也没有记录过…再者说了,没看到刚才自己才惹这位前辈不高兴吗?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们说,这会不会就是谪仙之上的境界?” 突然,人群中一个散修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直接让所有人心头一震。 谪仙……之上的境界? 那是什么? 真正的仙吗? 在场数万修士的眼眸中除了震撼之外,还流露出些许的迷茫神采。 众所周知,从太古之初一直到现在,万族争锋的千界出现过的最高的境界,就是谪仙之境。 而且,千界中那么多的种族里,真正出过谪仙境的种族也不是特别多,一共也仅有二十多个种族曾经出过谪仙境的强者,人族中,第一位谪仙境,就是那一剑斩出化道大境的盖世剑仙张若垠。 谪仙之后的境界,亘古未有。 “如果真的是那种境界,那就真是天佑人族了。” 一个儒门老者轻声的呢喃道。 十三看着空中那如神只一般的身影,又看了看她脚下显化的黑莲,没来由的想到了地球上那传说中的灭世黑莲。 “你…” 十三转过头,刚想问三十九,她的天赋有没有察觉到什么特殊的感觉,结果,却发现三十九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异常的空洞,根本没有任何的神采和交集。 就仿佛,她的灵魂已经从这具身躯中被抽离了出去。 “秋夏!” 十三下意识的传音唤了一声,却又突然想到了天上的那位是能窥探他人传音的,想到此处,十三扫了一眼周遭,一把将三十九揽入怀中,然后快步向着天阙台外围飞去。 不管天阙台最终如何,也不管那九天之上的修士到底是不是所谓的谪仙之上的境界,在他看来,这些比起三十九来说,都不过是浮云罢了。 “张三!” 一直留意着十三的第五流霞见十三打算离开,当即便打算叫住他。 这家伙,传讯不回,人又不见踪影,好不容易被她给找到了,现在却又不知道为啥突然要离开。 十三驻足,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他之前是有打算去青莲剑宗,但现在第五流霞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而且三十九又突然变成这副模样,青莲剑宗暂时也没有去的必要了。 反正他不现身,这些人也找不到他。 至于第五流霞,应该也不会主动暴露他,至于她会不会跟万雪迎谈及此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此处,十三干脆利落的抱着三十九直接离开了天阙台。 他的举动,自然落到了众修士的眼中,但两个散修而已,现在也没有人有心思理会他们。 他们更想知道的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以及,她到底是不是谪仙甚至谪仙之上的修为。 “是秦秋夏出问题了?” 第五流霞蹙着眉头看着十三怀里的少女。 她可以肯定那就是秦秋夏,十三的突然离开不出意外也应该是因为她了。 本来还打算此间事了与他一起回青莲剑宗的,这下好了,又没影了,又要听掌门师兄唠叨了… “嗬嗬…你…” “吾定…杀了……你!” “年”的神降法身狂躁的用身后的诸多手臂在地上疯狂的破坏着,似乎在宣泄着内心中的愤慨和憋屈。 一顿狂轰乱炸之后,它慢慢安静了下来,抬起头,妖治的竖瞳内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有的只有冰冷的杀戮欲望。 “你……必……死!” 话罢,“年”的那具法身竟然开始急速的膨胀,眨眼之间,便已经比之前庞大了足足一倍有余。 “不好,它要自毁肉身跟我们同归!” 殷雷真君惊骇的大喊了一声,惹的所有修士一阵惶恐。 那可是魂火大境的存在啊,一旦对方自毁肉身,释放出来的破坏力,不知道能带走多少条鲜活的人命! “冥顽不灵…” 九天之上,那女修士静立黑莲之上,冷漠的哼了一声。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却压根没看清她有什么动作。但恍惚间,好像确实有一道黑色的剑光从眼前一闪而没,迅捷的让一众修士感觉仿佛出现了幻觉一般。 “什么东西?” 有人一脸茫然。 “你也看到了吗?” “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快看那具法身。” 有人突然指着那具九幽之主的神降法身,目光惊异。 “这…” 那方才还在急速膨胀甚至随时都可能爆开了法身,在众人恍惚之间,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他的目光还饱含着凶戾的狂怒,但却好像一瞬间被施展了定身法一般。 “哗啦!”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那法身竟然在数秒后突然间碎裂开来,顷刻间化成上百块碎肉落了满地的黑气… “这…就杀了?” 一众修士们目瞪口呆。 “魂火大境啊,这么简单就给斩了?” “我觉得肯定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否则,前辈之前为什么要跟他废话那么多?” 想到此处,众人抬头,却见那位踩着黑莲的女修士遥遥的望了一眼远方,随后,没有再跟任何人说过一个字,转过身一步踏出,身影和黑莲竟然开始渐渐淡化,最终就这么凭空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是什么术?遁…遁虚术?” 有人疑惑的问了一句。 “不可能。” 洛九天当即就摇了摇头。 “焚隐的修士我不是没杀过,遁虚术不管是遁虚还是显影,都有一道隐晦的空间波动,但刚才前辈的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 “如果非要说是遁虚术,那我更愿意相信那是…道源之术!传说中的乾坤遁迹,立身无影!” “你在说梦话吗?” 殷雷真君回怼了一句。 “乾坤遁迹和立身无影,连焚隐那帮杀胚的手里都没有原术,他们的传承可一点都不比你们青莲剑宗的时间短。如果这世间真的有这两门道源之术的原术,焚隐不可能任由它流落在外。” “或者说,压根就没有焚隐什么事了…” 未了,殷雷真君又补了一句。 “确实,若真是这两门奇术,焚隐的修士不可能不知道。我倒是更愿意相信,那是修为功参造化之后的某种能力。” 夏悲秋感叹了一声。 方才的那一声“慎言”,吓得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不管怎么说,眼下我们也算是暂时守住了天阙台,想来,有前辈的存在,九幽之下的那位“年”大人,应该也不会再来自讨没趣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地碎肉感慨良多。 一剑,不仅将对方斩杀,还打断了对方的自爆,那剑快的别说抵挡了,连看都看不清! “刚刚传回的消息,应翅於菟已经找到,眼下他们还在追逐当中,最终花落谁家就看缘分。这三百余座大殿几乎都已经探过路了,感兴趣的年轻一辈的弟子可以去撞撞机缘,至于我们这些老家伙……我看还是别掺和了。” 殷雷真君和洛九天等人闻言点点头。 以他们的身份,下场和小辈争夺这种机缘,也太掉身份了点。 当即,天阙台的气氛再次活络了起来,无数年轻的修士摩拳擦掌的看向心仪的殿宇,期待能在这万年之前的道宗圣地中觅得一段机缘。 …… 另一边,十三抱着三十九出了天阙台,趁着众人的心思都放在那天上的女修士身上时,向着雪玉山飞速掠去。 可结果,才刚跑到半路,怀中的三十九突然浑身一震。 第143章 九幽之下 天际蔚蓝,万里无云,两男两女驾着虹光划过苍穹,看那一身装扮,乃是某个道宗的弟子。 “师兄,我们真的要冒险进去吗?实在不行…我可以再攒攒钱的…” 为首的道士身后,一个年轻的道姑目光中满是忧虑和踌躇。她看着前方几里之外那处千界有名的禁地九幽之眼,没来由的感到惴惴不安。 九幽之眼,那延绵万里的魔气把整片地区从东土这块巨大的棋盘上硬生生的割裂开来。 禁地之外,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戈壁,但数里外,开始有树木丛生、溪流九曲、飞鸟与还。时至盛夏,那清脆的蝉鸣不绝于耳,烦躁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特殊宁静之意。 但在那被魔气包裹的“幽冥之瞳”内,则又是另一番恐怖的景象。 充盈的煞气混合着深紫色的魔气,让九幽之眼从天空俯视,竟然有一种妖治的壮丽。 那一棵棵扭曲的植被就算在白天也显得极为昏暗。走兽的尸骸,遮目又剧毒的瘴气,时不时传来的杀戮带走生命的凄厉惨叫都让人毛骨悚然。 更令修士头皮发麻的是,一旦修士太深入九幽之眼的内部,竟然会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慢慢侵蚀神念。如果没有特殊的应对手段,会让修士在不知不觉间沦为其中的一员,沉沦在杀戮中慢慢死去。 想到关于九幽之眼的种种传闻,那道姑不自觉的攥紧了手心。 “李师妹莫慌,我们此行不过是为了九幽之眼外围的鉴幽奇根。你也知道,沉心丹乃是下品灵药,就因为这味九幽之眼独有的主药,价格比寻常中品灵药还贵。一旦我们采到了鉴幽奇根,这丹药的价格起码能降一半。” 为首的道士甩了甩拂尘,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是啊李师妹,你的心火已经出现了异常,再不加以控制,万一真入了魔,那就真麻烦了。” 另一个道姑拍了拍李师妹的肩膀。 “再说了,这九幽之眼延绵足足万里有余,以我们四人的修为,入个百余里,不会出什么事的。” “可我总觉得…” “好了,有说话这功夫,我们都能跑好几里了。九幽之眼内有不少实力强横的凶禽,所以最好还是不要用化虹术,从地下走反而更加的安全。” 那李师妹还想说什么,却直接被领头的男子给打断了。话罢,他便第一个带头从空中落下。 “走,早去早回,等回了宗门,请师叔出手炼一炉丹药,能省不少钱呢。” 另一个女子笑道,拉着李师妹的手也从天际落了下来。 “这就是东土传说中的禁地啊…” 一直没说话的第四人站在九幽之眼的外围,看着那泾渭分明的禁地满眼好奇。 “小心一点,外围主要是一些荒古异种。听说这些异种在九幽之眼经过无数年的衍化,现在已经被各大宗门划分成一个独立的种族,称为九幽种。至于九幽之眼的核心,听说还有一批极其特殊的诡异生灵,至今都没有名字…” 说完,四道身影小心翼翼的向内探去。 …… 同一时期,九幽之眼的最深处。 那个无数年月里只有一个宗门以仙器开路而得以踏足过的地方。 头顶之上仿佛是一片独立于千界之外的天地,深紫色的天穹刮着血红色的风,一颗巨大的仿佛心脏一般的物体自紫色的天空倒挂在半空中。在它的下方,是一片黑红色的海洋,海洋中裸露出来还有荆棘一般的利刃,八道猩红的锁链将那颗死气沉沉的“心脏”牢牢的封锁在其中。 心脏的外围,两只仿佛从混沌中探出的巨手呈手捧状,将“心脏”护在其中,两只吊诡的瞳孔就这么凭空悬浮在手掌和心脏的中间。 四周万籁俱寂,仿佛深渊大壑下的终焉之地,直到——突然间的某一刻。 那黑红色的海面突然开始翻腾,一张没有眼珠的诡异“人脸”从深海中慢慢探出。 姑且称其为“人脸”,但看祂的长相,其实更像是某个似人的巨大鬼面。 人脸出现的一刹那,沉寂的九幽之眼最深处,猛然间开始掀起仿佛末日一般的狂澜! 天穹的红风开始“奔腾”,将虚空撕扯的如破布一般,虚空的裂缝后,是无尽的黑暗深渊。 恐怖的几乎不可名状的气息在这里弥漫,像是一瞬间越过了世界的尽头,只剩下茫茫的死寂和永恒的放逐。 那颗“心脏”蓦的跳动了一下,瞬间,那八道猩红的锁链上骤然浮现出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的诡异符文。这些符文看形状,就与当世道宗书写符咒的符文相差甚远,倒是和一些圣地内保存了无数年的太古时期的典籍上的文字有三分的相似。 “心脏”的最下方缓缓打开数道裂缝,那些锁链在这颗“心脏”有了动静之后顷刻间绷紧,仿佛要将其牢牢的束缚在其中。 “哗啦啦…” 黑海中浮出那个没有瞳孔的人脸上开始出现痛苦的神色,随着心脏下方的裂缝越来越大,那猩红的锁链上符文也越发的妖异,两颗悬在手掌和心脏之间的眸子中也开始渗出黑色的血液。 “哗…” 黑色的血水从心脏下的裂缝流出,那心脏仿佛倒扣的花苞,奋力的想要挣脱锁链的束缚彻底的绽放! “吼!” 一声不知道是什么生灵的嘶吼从紧锁的心脏内传出,透过那心口下的裂缝,能看到一双插着某种利器的双瞳! 随着这一声怒吼,整片九幽之眼万里疆域内,突然升腾起一股极其恐怖的灾厄气息,一声声仿佛恶神的呢喃在所有的生灵耳畔回荡。 如诵经一般的神语落下,整个九幽之眼内所有的生灵皆是一顿,而后,血腥恐怖的事情开始发生,一个个九幽种竟然直接将手狠厉的插入胸口处,下一刻,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就被它们握在了手中! “不好!九幽之眼好像有大变故!” 那四个道宗的修士才深入没多久,突然便感受到一股深入灵魂的凉意袭来。紧接着,那如洪水一般的恶念便不受控制的在脑海中回荡,各种人类所能想象到的最极端、最残酷、最血腥的画面开始疯狂的闪现,并且愈演愈烈。 “走!” 心中不停的念着清心诀,可中股汹涌的恶念实在太过恐怖,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灾厄之风,整片九幽之眼的天穹上,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被黑紫色的魔气和煞气笼罩,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阳光。 刚飞走没几步,突然,那四道身影竟然同时停下身形。 下一刻。 “噗!” 鲜血飞溅,但四人的脸上却浮现出一股诡异又疯狂的笑容,而后—— 四颗心脏齐齐的碎裂在他们的手心里,随着那四颗心脏一起碎裂的,还有四条鲜活的生命。 随着众多生灵的喋血,海量的鲜血开始向着九幽之眼的最下方渗透,最终穿透那片深紫色的天穹,尽数滴落到黑海之中…… “咕…咕…咕……” 黑海开始沸腾,一缕缕精纯的生命本源开始奔向那心脏的裂缝中,那心脏内的不知名的生灵开始发出一阵又一阵常人无法理解的音节,像是太初的古老恶灵在愤怒的疯狂的宣泄着内心的无边愤恨。 挣脱的幅度开始不断拔高,那心口下方如花瓣一样的裂缝慢慢撑开了锁链的束缚,漆黑又恶心的“血液”开始汹涌的流出。 “唰唰唰…” “叮叮叮…” 又是几声破空声,黑海的深处,再次射出八根符文更加鲜亮锁链,直接射穿了“心脏”的外壳,并从另一端射出,死死的将正在不断挣脱的裂缝钉在了半空中。 “吼!” 一声恐怖的怒吼,响彻了这万里疆域,在天际传的极远极远。 这一刻,千界内的无数生灵都听到了这一声震彻天地的恐怖咆哮。 “是九幽之眼!” 无数的修士心头巨震,从四面八方开始向着九幽之眼的方向汇聚。 由于九幽之眼距离天阙台旧址罗云山脉极远,不少修士还没来得及接收到关于九幽之眼核心处的诡异生灵攻打天阙台的消息,听到这一声咆哮,纷纷向着那处禁地涌去。 “咦?好像没动静了?” 赶路中,众修士发现自那一声怒吼之后,九幽之眼方向再没有传来任何的声响。 九幽之眼下。 随着那八道锁链射穿心脏,原本还在奋力挣脱的心脏内的生灵突然间变得沉寂。 下方的裂口就这么微微张开着,任由黑海中的生命本源再怎么汇聚,那心脏内都不再有任何的动静。 …… “里面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反常。” 九幽之眼外围 ,一众修士汇聚于此,却没有人敢贸然进入。 “你们看那!” 有眼尖的修士突然指了一个方向。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一头类人型的九幽异种的尸体就这么直挺挺的矗立在那里。但诡异的是,它的胸口处裸露着一个血淋淋的空洞,而它自己闪着紫光的利爪中,却捏着一团好似心脏一样的烂肉。 “这是…自杀的?” 有人狐疑道。 “难不成,九幽之眼的掌控者发现自己的手下突然都自杀了,所以生气的吼了一声?” 一个年纪不大的修士忍不住调侃了一声。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屁话?” 他身旁的好友瞪了他一眼。 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九幽之眼的核心处,再次传来动静。 只是这一次,却不是愤怒的嘶吼,而是一串所有人都听不懂的,极其诡异的音节。 …… 那张浮在海面上的巨大人脸带着痛苦狰狞的表情慢慢的下沉,在它即将完全被黑海淹没之前,嘴里突然吐出一长串音节诡异的咒语。 随着这串咒语念完,那心脏下的裂缝也慢慢开始收缩,最终又重新变回了最初的死寂模样。 黑海重归平静,那最后射出的八条锁链也慢慢收回,而后隐没在黑海之下,至于留在“心脏”上的伤口,仅仅几息过后,就完全愈合最终消失不见。 …… “……咕噜…” 音节停罢。 那具众人眼中好似自杀了的九幽异种,在无数人惊骇的目光下,突然间再次动了! “死……死而复生?” 有人震惊道。 “怎么可能!估计是……刚才没死透?” “估计是,毕竟除了化道大境的恐怖存在,谁人能死而复生?” “可是…你们看……” 有修士哆哆嗦嗦的指着那具“尸体”。 只见那之前就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竟然开始缓慢抬起手,在众人头皮发麻的目光下,一口将那被捏成肉糜的心脏重新吞了下去! 一股诡异莫名的气息开始从那异种的身上散发出来,那原本凶戾的眸子也逐渐变得猩红,在其瞳孔处,则是一团深邃至极的黑暗。 “快看,胸口的窟窿也在慢慢愈合了…我的妈,谁能告诉我九幽之眼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吼!…吼!” 就在那“尸体”复活后没多久,蓦的,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凶戾嘶吼突然从九幽之眼中传出。 紧接着,便是各种恐怖的身影在其中野蛮的冲撞,一时之间,九幽之眼内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又变回了此前杀声震天的模样。 “这…” “该不会这里面的鬼东西是杀不死的?死了就会复活?” “应该…不会…” 无数的猜疑声中,九幽之眼惊变的消息开始不断传出,两日之后,当九幽之眼和天阙台的消息被各大宗门一汇总,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猜测跃然纸上。 九幽之眼最核心的那群诡异生灵,也就是攻打天阙台的那种极难杀死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之前的九幽种通过某种可怕的仪式转化的! 这消息一出,所有的大宗门都感到一股头皮发麻。 原本,九幽之眼虽然恐怖,但那种诡谲的生灵只有最核心的内部才有。 可现如今,好像所有的九幽种都在一瞬之间因为那串可怕的音节被转化成了九幽之眼核心处才有的诡异生灵! 一夜之间,所有参加了天阙台之战的宗门皆感到背后一阵凉意,以至于,就连寻找十三探究关于情风劫的消息都被各大宗门抛到了脑后。 毕竟仙器固然是好东西,可九幽之眼若是真打过来,谁也说不清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天阙台。 不约而同的,各大宗门都派出了弟子去往九幽之眼的外围,开始全天候不间断的监视着九幽之眼的情况,一旦有异动,他们都需要第一时间知道。 …… 就在各大宗门都在小心翼翼的观测九幽之眼动静的时候,唯一没有啥感觉的,大概就只有十三主仆二人了。 “你是说…你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突然间被放逐了?” 十三盯着三十九的双眼问道。 第144章 焚隐内部会议 \"是的,放逐。\" 洛丘大域中的某处荒山上,十三和三十九盘腿对座,说到方才的异常,三十九的表情非常的肯定。 十三盯着她的眼睛,突然打出了一个怪异的手势。 三十九见后,当即就同样回了一个特殊的手势。 这手势不是焚隐中学的,而且十三单独设计的,此前他们去祁水的时候,十三也因为三十九当时的异样打过一次。 \"少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呢。\" 十三耸耸肩没有理会三十九的调侃。毕竟这千界可是修行者的世界,魂魄是可以被抽离夺舍的,尤其是刚才三十九说,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放逐了,由不得十三不谨慎。 \"说说具体感觉。\" \"具体的感觉……这么说,就好像我被人强行关进了一个房间里,这房间里没有门也没有窗户,但我却可以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声音,只不过,我的声音却无法传出去一丝一毫。\" 三十九皱着眉头。 \"我能清楚的感觉\"我\"还在身体里,但是\"我\"对身体却没有丝毫的掌控,这种感觉不同于昏迷,总之很怪异,也很不好受。\" 十三闻言微微颔首,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 \"那你是什么时候感觉这种放逐的感觉消失的?\" 三十九眉头紧锁。 \"不好说…我隐约中感觉到自己好像越飘越远,但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但如果我对时间的感觉上没有出现偏差的话,那应该是……半个小时之后,那种放逐的感觉开始逐渐减弱。\" \"减弱?就像小黑屋开了一道门或者开了扇窗?\" 十三插了一句。 三十九摇头。 \"不,是一种…整体的约束感减弱,就好像那个关着我的房子融化了。\" 十三点点头。听到三十九说半个小时,就知道三十九确实还是三十九。 小时的概念是他特地教给三十九的。若是她真被人夺舍了,不可能下意识的用出小时的概念。 毕竟,夺舍也是需要时间去吞噬和融合神魂记忆的,夺舍后,很多记忆会失去,而且各种习惯也会出现极大的偏差。 说起来也奇怪的很。 三十九最开始在试炼之地的时候,可以说一点出彩的地方都没有,唯一的优势就是她自身那不为人知的天赋。 可现如今,不光修炼天赋极佳,甚至突破玄关都没有瓶颈的感觉。除此之外,还经常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状态。 之前在去祁水的路上,在听到那声叹息之后莫名其妙的路了那么久,这次更是直接意识都被放逐了。 她的身上肯定也藏着某种秘密,只是以自己现在的眼界和实力根本看不出来。 \"先回雪玉山,我已经派林芊芊去打探情报了。\" “是。” 话罢,两人起身,向着雪玉山的方向飞掠而去。 至于什么时候去青莲剑宗,此时容后再考虑。 …… 另一边。 一处不知位置的石室内,一身玄色袍子的婆娑门主秀眉微蹙,脸上极其罕见的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撩起袖子,那一道道狰狞可怖的道伤再次显现出来。 更诡异的是,一道新出现的深邃的黑色伤痕竟然正顺着她的小臂一点点的向上侵蚀着。 \"果然跟猜测的一样。\" 婆娑门主微微一叹。 \"仅剩的这三十年元阳,还会随着出手的次数和展现的实力快速流失。\" 她静坐在一张精致的案几旁,目光幽深。 现在的这具躯体已经是\"逝我\"了,黑莲已显,就杜绝了所有复生的可能。 那一剑,虽然斩杀了\"年\"的神降法身,却也斩了自己一年寿命。 但好在,因为神降身被斩,\"年\"好像也有些心急了,想要强行突破大道枷锁。 那一声咒语她在万里之外听的清清楚楚。现在,怕是大半个九幽之眼的生灵都被\"年\"强行化成弃灵了。 这对自己来说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起码一时半会\"年\"应该醒不过来了。这么看,自己死前拿回天阙台的仙器应该不难。 至于仙器的继承者,她也早就有了打算。 \"咔咔咔…\" 石门被推开,一身绿衣的李长思走了进来。 \"师傅,各堂堂主和副堂主都已经到了。\" 婆娑门主点点头,将代表婆娑门身份的簪子随手插在头上,站起身,向着石门外走去。 李长思看着师傅的背影,想说什么,却最终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自己的话,师傅又哪里会听。她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一个人罢了。 推开门,一股蛮荒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是一处极其特殊的小世界,根据焚隐圣地历代的绝密档案记载,这处小世界是从上古一直保存到现在的,如果按照时间来推算,比青莲剑宗的青莲界还要再早上不少。 这座石室就开在一座荒山的半山腰。 抬眸望去,不远处,一个极其古老的石制祭台被高高俸起,坐落在一大片参天古树之中。 祭台周围,是大片大片的古老神殿。 神殿周遭时不时闪过华光,显然暗中还布置着各种大阵,需要特殊的身份凭证才不会成为攻击的目标。 至于那高耸的祭台顶上,只供奉着一件东西。 一把升腾着黑色冥焰的长刀。 焚隐的镇派仙器——无生! 婆娑门主一步踏出,拖着炫目的虹光转眼就来到殿群中的议事殿。 扫了一眼殿内的情况,此时,殿内已经端坐了八道身形。 杀圣堂、血刑堂、风满楼、血炼堂,四堂口的堂主和副堂主皆已经到场,至于婆娑门,副门主之位已经空了许久,却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异议。 一方面,是因为婆娑门的特殊性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一任的婆娑门主,单从气息上来说,就压的众人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就连她的徒弟李长思,这些年在她的培养下,其实力也基本可以和在场的杀生堂堂主展司一较高下了。 “见过念门主。” 几人齐齐起身,对来人拱了拱手。 婆娑门主同样冲众人抱拳还礼。 “见过诸位堂主。今日特地邀诸位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通知诸位。” “请说。” 蒙着黑色面纱的风满楼楼主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和婆娑门主一样,同样是女修士。 在千界之中,修为极高的女修士占比其实还是占少数的。毕竟修行是一件逆天而行的事情,在这个过程里,要与无数的人争夺机缘,在这方面,女修士很多时候确实少了一往无前的气魄。 但是,在各大宗门的高层中,女修士的数量却并不少,毕竟她们的心思往往更加细腻,而且,在手段方面,其实并不输给男修士分毫。 风满楼楼主的身段很婀娜,眉眼中带着一股极其特殊的风情,让人看一眼就不会忘却。虽然看不到正脸,但想来,她应该也是个大美人。 她的名字无人知晓,在焚隐中,她只有一个代号,“无”。 关于她成为风满楼楼主的过程,其实也很有传奇色彩。 在上一任楼主退隐时,突然直接将其任命为下一任的风满楼楼主,在此之前,她甚至都不是风满楼的长老,只是一个没有太多名气的内门执事。 这件事情在当时的焚隐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毕竟情报是一个宗门的眼睛,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个一直默默无闻的执事突然被任命为楼主,自然有人提出反对,并且拉拢了不少人去找上一任楼主对峙,结果,一夜的血腥之后,那批人从此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个女人直接从执事一跃来到了焚隐的政治核心,而当她展露修为的时候,众人才发现,除了那个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的婆娑门主外,整个焚隐,竟然只有杀圣堂堂主展司能与其一战,并且还无法做到稳压她一筹。 至此,狠辣与修为并存的“无”,稳稳的坐上了风满楼楼主的位置上。十七年后,副楼主突然暴毙,“无”借着这个机会,又扶持了自己的心腹“袅”上位,彻底将风满楼把控在手中。 往后的这些年,无和袅这两个女修士,也用事实证明了她们的能力。经过她们的发展,风满楼不管是明面上的据点还是潜伏的暗装,都比过往提升了将近三成,给宗门提供了极大的经济支撑。 婆娑门主扫了无和袅一眼,又看了一圈其他几位堂主。 “我婆娑门下一任“渊”主的第一序列,已经确定了。” “哦?”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惊,“渊”主的位置空缺了那么久,如今终于要重新登临了吗? 八人虽然惊讶,但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自然都不是庸人,表面上都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方便告知是谁吗?” 片刻之后,血刑堂堂主箫刹沉声问道。 “当然了,如果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未了,箫刹又补了一句。 血刑堂平日里只负责刑讯,他也因为善于刑讯才成为了血刑堂主,但其本人的实力其实是众人中最低的,甚至和不少内门长老差不多。因此,他倒是没有什么争权的心思。他心里很清楚,在场的所有人都想知道,而这个问题由他来问最合适不过,顺便还能卖其他人一个顺水人情。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婆娑门主将众人的神态举止都看在眼里。 “此人原本就是“渊”组织的成员,代号“不语”。” “居然是他?” 众人微微愣神,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这个不语,如今三十多岁的年纪。 从他出生开始,就被上一任的渊组织成员带回了焚隐。 他的天赋极其特殊,也极其稀少,在整个千界的无垠历史上都没有出现过几次,名为“同理心”。 通过这一天赋,只要他能和一个修士产生任何方式的共情,就能直接学会共情之人的秘术,不论是玄门的术,还是道宗的法,可谓是相当的强悍。 当然,这种天赋也有不少的限制。 例如他可以学会,也可以施展,但却无法传授给他人,这就和十三用秘简学会的太虚剑气一样,只能自己施展,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其次,每个共情的修士身上,他只能通过天赋学习一种秘术。 最后,他一共只能通过共情的方式学习九种秘术,而且,也仅限于秘术,并不通过共情来复制到对方的任何天赋。 就比如血芙站在她面前,他也无法通过共情来得到大道冥河。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秘术都是极其恐怖的,他共情的人对秘术是什么样的理解程度,他也可以直接达到那种程度。 只要与他共情的人足够强,他施展的术就可以做到威力绝伦。而且,相比于寻常修士,身负同理心的修士只要掌握的宗门秘术足够多,就可以做到真正的变化无穷,应对各种战斗。 因此,众人才觉得婆娑门主的这个决断在意料之中。 至于为什么说在意料之外。 作为宗门的高层核心,他们都知道血芙的存在,也知道血芙是婆娑门主徒弟的徒弟,也就是她的徒孙。大家此前一直都认为,如果渊主有人选,那第一序列一定是血芙无疑。 不管是关系背景,还是天赋实力,血芙比起不语都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谁都没想到,渊的最终掌控者会落到不语的手里。 当然了,现在也不是最终。 不过,这个消息既然婆娑门主能说出来,想来,应该还是相信不语有能力应对各种问题的。 例如……来自宗门内部的刺杀。 婆娑门再特殊,也终究会有其他堂口渗透的人员,这一点,所有人都很清楚。 “既然念门主已经定下,相信是已经做好了多方面的考虑。我等自然是相信念门主的眼光的,更何况,这件事本身就是婆娑门的家事。” 无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柔滑,却又带着一种特殊的沉稳自信的韵味,像一个雍容的贵妇。 而杀圣堂副堂主仇非笑的声音则嘶哑很多。 他光从外貌来看,就像是一个冷血的杀手,一席黑衣,带着面巾,整个人裹在黑色的大氅之中,手中一直把玩着一把锋利的短剑。 “吾等已知晓,自当支持念门主的决定。只是,此次我们前来,正巧还有一事,想问问无楼主。” 仇非笑将目光投向无。 “天阙台一战,各宗皆有死伤,但最后定乾坤的,却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听说过的女修士。她能一招斩了魂火境的神降法身,能凭“势”将在场所有修士的修为强行压到修身境,能显化大道莲台,由此可见,她的修为很可能真的达到了谪仙之境。” “而最让我在意的却并不是她的修为,而是她离开时的身法。” “现在,不少宗门都在传,那就是传说中的道源之术——乾坤遁迹。风满楼的弟子当时应该就潜伏在天阙台,我想知道,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 说到此处,仇非笑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瞥了一眼婆娑门主。 第145章 替身 “事情的经过,我风满楼已经全方位的向诸位做了详细的披露。其中还包括各地暗子潜伏的宗门传回的各种讯息,在他们的宗门经卷中是否有关于疑似那女修士的记载,仇堂主想必也已经看到了通报,所以,您到底还想知道些什么呢?” 身为风满楼楼主的无没有接话,副楼主袅一脸淡然的开口道。 不同于无端庄中带着一丝特殊的魅惑,也不同于无丝滑的声线,袅的声音很清冷,就如她的人一样,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按照行动计划,天阙台之行除了有我杀圣堂护法茱姬带领的杀圣堂弟子外,风满楼的长老“鸿”应该也在场。” 仇非笑看了一眼袅。 “我想知道,鸿在那位女修士离开的时候,是否有对其施展过气机术,亦或者,是否还有其他细节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在我看来,这个问题,关系到的乃是我焚隐圣地的根本。我想,除了我之外,诸位堂主应该也很在意。这么多年以来,遁虚术一直都是焚隐的核心秘术,如今,却有圣地之外的修士施展了疑似超越了遁虚术的秘术…” 仇非笑顿了顿,余光瞥了一眼一直端坐在那里默默品茶的展司,后者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她归属于哪个宗门?还是某处世家?是否有其他弟子?以及,风满楼在接下来打算如何看待,亦或者说追查这件事?” 得到展司的肯定,仇非笑的目光越过袅,直接盯着无问道。 “关于仇堂主的这些问题…” 无清了清嗓子。 “首先,鸿当时确实在天阙台。” “茱姬走后,修为在凝神境之下的弟子没有去参与应翅於菟的争夺,这件事目前依然由茱姬主导,由其他几个执事协助,而鸿,则负责天阙台第一手讯息的传递,并且确实全程目睹了发生的一切经过。” “根据鸿的亲口描述,当黑莲显化时,鸿的修为也同样被压制,被压制在堪堪脱凡境的标准。” “在那修士剑斩神降法身的时候,鸿很明确的感觉到,他已经被对方的神念锁定。” “众所周知,谪仙之境,通晓大道本源,对天地的掌控非寻常修士所能理解,除非衍生出自己的道,否则根根逃不过盖世谪仙的法眼。从这一点来看,来人的修为,应该是实打实的化道大境后期的盖世谪仙。” 没错,谪仙并不是某个境界,而是授天地业位的一个尊称。 无抿了口茶放下。 “至于天地业位为何会显化黑莲,目前尚不得而知,根据暗子反馈回来的消息,在诸多宗门里也没有找到关于黑莲业位的记载。” “斩杀神降法身之后,在那女子离去前,鸿确实对她施展过气机术,但得到的反馈却是,对方在下一秒就离开了那方天地,根本就不是遁入了虚空。” “离开了?你确定?” 听到此处,展司放下杯子,第一次开口。 他的声音,乃至他的穿着和气质,都显得极为的儒雅,比起那让人不寒而栗的杀生堂主的身份,他更像是一个儒门的大修士。 面对无的话,展司提出了质疑。 “鸿的修为会被压制,但神念应该没有受到太大的制约?以他的境界,一旦用神念锁定了某个修士,远的不说,方圆十里应该都能有隐约的感知,你的意思是,对方一步踏出,就是十里之外?” “是的,至少鸿的原话就是这么表述的。” 无肯定的点了点头。 “另外,根据某个甲级暗子传回的某个圣地记载的讯息,道宗修士达到化道大境后期,成就天地业位登临谪仙,其“道韵”可以直接沟通天地,若是没有同等修为的术来制约,确实可以做到一念辗转数十里。” “自从张若垠斩出化道大境之后,人族登临谪仙的修士数量还是太少,且时间跨度太大,因此,关于谪仙能力的记载,几乎都是绝密,能查到的消息就这么多。那一剑,应该是道术衍化的某种剑术法诀,而不是玄门所走的剑道。” 展司点点头表示理解,能拿到这种讯息的,绝对都是圣地里身份很高的人,也是焚隐圣地内少有的甲级暗子,其战略上的重要的程度,甚至远超一些堂口的护法。 没有人会去问这暗子究竟是谁,消息来源于哪处圣地,每一个甲级暗子的身份在焚隐内都是绝密。 “这么看来,到是仇某多虑了。” 仇非笑对无拱了拱手。 此前,他甚至一度怀疑过,那个突然出手之人会不会是婆娑门的念君门主,虽然盖世谪仙的修为听起来实在有些骇人听闻了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毕竟,在场的诸位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念门主全力出过手。 她上一次在宗门内出手,还是在三百年前。一招压制的展司的师傅,也就是上一任杀生堂主连头都抬不起,这也是如今的婆娑门地位如此超然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今,又过去三百年,鬼知道她的修为现在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 不过,听了无的话,仇非笑也打消了心中的怀疑。 修行六道,各有各的路。 有一句话叫人力有穷时。修士是人不是神。总不可能这位念门主在“意”的路上有如此高的造诣的同时,还能把道宗一系的“道韵”修炼到化道大境后期? 修士不断的与天夺命,越是到修为高深处,每一个境界都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 两道同修者自古有之,但登临绝巅者,无一人尔。 “只不过…” 仇非笑微微皱眉。 “虽然对方是道宗的谪仙,但就这么放任不做任何的追查…” “盖世谪仙,如何追查?是你去追查?还是我去追查?真追查到了又如何?凭我们的修为,没有大道做制约,遁虚术在对方眼里,和透明的没什么区别。” 仇非笑的话没还说完,便直接被袅清冷的声音打断。 “呃…” 仇非笑一噎。 但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确实是实话。 “好了,这件事情,不用再讨论了。” 婆娑门主念君抬了抬手。 “那个人……数百年前我曾见过她一面,在一处禁地里。” “念门主竟然见过?” 众人惊异。 念君点点头。 “大约四百多年前,在无尽归墟的深处,我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虽然没有交过手,但当时我观她的气息,差不多也就这几百年的寿命了。” “念门主的意思…这位不知名的人族谪仙,快要陨落了?” 说话的是血炼堂堂主温不仁,一个身材有些消瘦,个子也不太高的小老头。 念君点点头,语气很是平淡。 “她的气血衰败的很厉害,如果没有什么奇遇,撑不过五百年。” 众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一直默默守在门口的李长思却黯然一叹。 “可是念门主,但凡修士修炼到魂火大境的第二个小境界道痕境,就可以夺他人躯壳,谁能知道,这位谪仙会不会在临死前直接夺舍他人,换身重生呢?” 温不仁捋着胡子问道。 念君摇摇头。 “道痕境可以夺舍不假,但不是完全没有限制,排除客舍的要求外,修士本身一旦突破到化道大境,便成会就唯一道我。神魂与自身的肉身会成为唯一躯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强行分离神魂无法得到完整的魂魄,只能留下一缕残魂,再也无法夺舍重生。” “不然,你以为风牧歌为什么要花那么大代价去布置自己的仙冢,以秘仪来引导自身重生,而不是直接夺舍一个修为极高的修士。” 温不仁闻言恍然。 他虽然贵为一堂之主,但纵观现如今的千界,修士的整体实力比起远古灵气充盈时要弱了不少。即使如今灵气潮汐已经开始复苏,但总需要一个过程。这些极其细节的东西,还真不是每个修士都能知晓的。 “此前我与她有过短暂的交谈,她说她在等回家的路。现在看来,她很有可能,就是万年前天阙台的修士,在等着天阙台道场的重新现世。” “难怪了…” 箫刹点点头。 “难怪她会对九幽之眼的弃灵有这么强的敌意。” “此前我还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她明明有一招斩杀对方的实力,却一直想让对方离开。听了念门主的话,我估计,这位天阙台的谪仙可能确实已经快要陨落了,每次动手,想必代价都不小…” “听她话里的意思,她还想把天阙台的仙器万壑同归给重新找回来,一万年…啧啧…” …… 几人在议事殿内又谈了许久,大多是一些焚隐目前遇到的问题和处理方式。例如哪个重要的暗子被发现了,哪个宗门依然没有渗透成功等等等等。以及,那个很重要的,关于“渊”主的事宜。 议事殿外,远处的参天密林中时不时的传出各种异兽的嘶吼,这些都是从上古一直留存到现在的,真正的上古异种。 一直由焚隐专门安排人员在饲养,血脉无比的纯正,是极其难得的珍贵资源。 例如一些凶兽的血液可以炼丹,内脏可以入药等等等等。可以说但凡是传承够久的老牌圣地,大多数都有这样的场所,也是宗门的一种强大底蕴。 因为阵法的存在,这些凶兽自然无法冲入这片殿群,也永远也无法离开这座小世界,对它们而言,这里就是永恒的囚牢。 整整七个时辰后,这些圣地的核心高层才从议事殿走出,而后,穿过传送阵法,相继离开了这里。 在焚隐圣地,其实有不少用来潜藏的小世界。就如当初沈既微安排人去追查十三下落时用到的那处地方,就是一个很小的小世界。 但是这里,却是只有焚隐各堂副堂主以上级别,亦或者堂主的亲传弟子才知道的地方,就连副堂主的亲传弟子,都没有知晓的资格。 换句话说,这里就是焚隐圣地其中一处真正的大本营,也是最重要的一处。因为这里还供奉着镇派仙器——无生。 众人离开之后,婆娑门主念君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石室,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她的徒弟,李长思。 布下几道结界,念君坐在案几旁。 “沏茶。” 说着,她从纳戒中拿出了一个极为精美的玉罐。 “是。” 李长思打开玉罐,看着里面普普通通的茶叶微微抿了抿嘴。 “别放多了,就剩这么点了。” 念君又交代了一句。 微微张了张嘴,李长思想说什么,思索了再三,还是没有吱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不一样。” 徒弟那点小心思,她一眼就看穿了。 “是,徒儿知道了。” 小心翼翼的捏了一小搓放进茶壶,随着茶水的沸腾,石室内也飘起淡淡的茶香。 “师傅,请用茶。” 李长思斟了一杯,双手递到念君身前。 微微抿了一口,念君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就是这个味道,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还是如年少时那般的喜欢。 “关于“渊”主的事情。” 呷了口茶,这位婆娑门主放下杯子。 “一年之后,你亲自出手,杀了不语。” 念君的话语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在说一个极其平常的小事情。 “可是师傅,不语的天赋确实很强也很稀少,就这么杀了,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了?” “可惜?” 念君的目光望向她,平静,却让李长思心里一咯噔。 “之所以会在今天告诉其他几位堂主和副堂主,渊主的第一序列是不语,就是因为他的天赋。如果他的天赋不强,那他的死,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你和我的人生追求并不一样,对人生的理解也不一样。你我虽为师徒,但我从来不会要求你理解或认同我。这件事情,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安排你去做,如果你做不了就直接跟我说,我会再安排其他人。” “谁说我做不了!” 李长思仿佛赌气一般噘了噘嘴。 “再说了,师傅的追求就是长思的追求。” 念君听罢,微微摇了摇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选择没有对与错,也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仅此而已。 “所以,一年之后,您打算把他推到明面上?” 李长思想了想后道。 “不急。” 念君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还不是时候,我还有点时间…” 第146章 焚隐一号据点 玉京宗,坐落于洛丘大域西南方向。 事实上,严格的说,玉京宗的势力覆盖已经出了洛丘大域的范围,属于洛丘大域的延绵部分。在当地,这一地区被世人称为裂川山脉。 从裂川山脉东北方向开始,越往西南海拔越高,呈东北至西南纵裂地带走向。 因为其海拔适中,裂川山脉有着极其舒适的日照环境,但可惜,此处多山间槽坝,一种类似沉积岩的物质分布极其广泛,还有着许许多多天然的溶洞天坑、伏流断涧,因此此处其实并不适合善于农耕的普通人生活。 不同于能够飞天遁地的修士,凡人的城邦、国度、文明,更多的是依赖于天然的地理环境。虽然这裂川山脉被开垦出了不少的梯田用于种植,但当地的却还是没有形成很大的运朝,只有零星两个小的王朝坐落于裂川山脉的两端。 但对修士而言,这里却绝对算得上是风水宝地。 整片裂川山脉下,光是被发现的灵石矿脉,就有四条之多。整片山脉灵气的浓郁程度绝对比无双剑宗还要高上两个档次,这些矿脉,也尽数掌握在道宗上流宗门的玉京宗手里。 说起这玉京宗,绝对算的上是上流道宗中最低调的一个。 而且,它的组成,还不能说是完全意义上的道宗。 在玉京宗内,还有不少修士修的是医仙之道,在整片裂川山脉,绝对可以说的上是有口皆碑。 就连周遭两个小王朝的皇室,也是对这玉京宗的修士毕恭毕敬。 一方面,是因为身为上流宗门的玉京宗本身的实力不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玉京宗在这裂川山脉乃至洛丘大域西南一带的极高声望和良好的口碑。 玉京宗的当代掌门,道号白鹤道人,是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者。 此时,他正站在那萤石堆砌的雄伟山门前,送走了几个远道而来的贵客。 “白鹤仙师,白鹤老神仙啊,请您救救我的孩子!” 白鹤道人前脚刚将客人送走,山脚下,一个面色黝黑的农妇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满脸惊慌失措的向着玉京宗赶来。 “老神仙!您发发慈悲,救救我的孩子!” 那农妇跌跌撞撞的跑到白鹤道人身前,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在旁边,然后跪倒在地纳头就拜。 “虎子跟村里的几个皮猴子出去玩,结果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咬了,村里的郎中也没办法,您一定要救救他,他是我的命根子啊,虎子我们找到白鹤老神仙了,你不能有事啊!” 那农妇一边磕头一边哭,整个人的精神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你先别急,让老道先看看。” 白鹤道人手中拂尘一甩,直接将那农妇托起,然后以灵气将那浑身乌青嘴唇深紫的孩子托到了身前。 “咦?竟然是毗霖蛇毒…” 白鹤道人的目光闪过一丝诧异。 这毗霖蛇可不是凡兽,而是货真价实的妖兽。虽然实力不强,但按理说,也不是一个八九岁的凡人孩童能够抵抗的,这孩子能活到现在,绝对可以称之为奇迹了。 白鹤道人掰开孩子的嘴巴,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嘴里还有些许某种果子的残渣,随即心中恍然。 “三相提明果,难怪了…这孩子,年纪不大,竟然还有这番造化。” “你先别急,你的孩子死不了。不光如此,可能还有一场仙缘造化。” 白鹤道人微笑着看着那农妇。 “他中的是妖蛇之毒,按理来说,根本撑不到你来此。但巧就巧在,他在被咬之前,吃了一颗三相提明。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而是货真价实的天地灵根,乃是一种上品灵药的主药。” “也亏的他被咬了这一口,否则,这三相提明的药力足以直接把他撑的爆体而亡。现在,这药力中的六成都用来抵抗蛇毒了,剩下的四成,加上这蛇毒本身,算是给他做了一遍肉身的淬炼,也算是变相的完成了道宗筑基。” 说到这,白鹤道人发现那农妇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笑道。 “简单点说,你家这孩子,可以修行了。” “啥叫修行?” 那农妇依然一脸懵的看着白鹤道人。 “就是可以当你们口中的仙师了。” 白鹤捋了捋胡子道。 “仙…仙师?” 农妇茫然的呢喃着。 虽然她们平日里都这么称呼玉京宗的修士,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家的孩子也有机会成为仙师。 半晌之后,那农妇终于反应了过来,双手竟然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抽搐了起来。 “仙师…我的孩子能当仙师……能当仙师……” 像是中邪了一般,那农妇表现的即激动又疯狂,一会哭一会笑,浑身还颤抖的很厉害。 在他们的认知中,根本就不知道修士世界的残酷,她们只知道,娃儿成了仙师,就是最大的出人头地,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祖坟冒青烟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 白鹤道人一道灵光打在那妇人身上,口中念着静心咒,瞬间就将那妇人的魂儿拉了回来。 “你先不要激动,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把这孩子救下来,单靠他自己的体质和三相提明的药力,能不能抗住这蛇毒的侵蚀还真不好说。” “好好好!还请白鹤老神仙您发发慈悲,要是我家娃儿能跟着您,让我一头撞死在这我都愿意!” “那倒不……” “师傅!” 白鹤还想说什么,突然,宗门内飞出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男子,快步来到他的身边,在他耳畔低声说了一句。 白鹤道人闻言眉头一挑。 “那行,你先把这孩子救下,其他的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话罢,白鹤也没有在跟那农妇多说什么,驾起虹光就往宗门内飞去,看身形,走的格外急促。 俯瞰整个玉京宗,宗门道场前的大殿里香火鼎盛,除了上万宗门弟子,还有不少附近特地来此上香请愿的凡人。 划过宗门的上空,白鹤道人一路来到宗门的后山。 这里是玉京宗历代掌门的长眠之地,也是宗门的禁地。除了掌门和少数几个宗门的高层,寻常弟子是严禁踏足的。 不仅如此,整个后山还被布了层层大阵,若真有不开眼的弟子好奇想进去看看,那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拿出开启结界大阵的凭证,白鹤道人瞬间就消失在了结界内。 如果有寻常弟子在此,会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历代掌门的牌位或是坟冢,这里就是一处再寻常不过的大殿。 整个大殿很空旷,除了穹顶之上挂着金属的吊灯,和周遭的几个零星的壁挂再无它无,要说特殊的,就只有大殿角落里,还布置有一个传送阵法。 白鹤道人进入大殿,此时,殿内还有两个身影。 “婆娑门护法白鹤,见过门主大人!” 念君点点头。 “有些日子不见了,白护法。” “门主日理万机,白鹤不敢多叨扰。” 念君摆摆手。 “都是自家人,客气话就不必多说了。方才我已经跟其他几个堂主说了。“渊”主的第一序列,任命给不语了。” “渊主!” 白鹤闻言,心下一震。 这个位置已经悬了那么多年了,如今终于要有新的领路人了吗? “十日之后,在三号小世界安排不语的授封仪式,此事之后,不语会暂时离开婆娑门的三号驻地,拜入玉京宗。届时,你给他一个道子之类的身份,再抽空选两个拿手的秘术传给他。” 白鹤闻言颔首,可目光中却带着一丝疑惑。 “门主大人的意思,是要推不语到明面上?” 按理来说,作为渊组织的领头人,虽然可以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来做演示,但也确实不必如此张扬。 这么多年以来,焚隐虽然时不时的有一些据点驻地被其他修士发现,而后被所谓的正道拔除,清剿,但真正的总部在哪,却压根没有任何宗门知道。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已经传承了无数年的上流宗门,这个在裂川山脉口碑极佳的道宗道场,竟然会是焚隐最重要的据点之一。 果然,最好的隐藏就是直接混入敌对阵营内面,焚隐的历代掌舵人都深谙此道。 但不管怎么说,玉京宗再怎么低调都是贵为上流宗门的道场,一个上流宗门的道子,自然而然的会走进各大势力的视野里。 届时,不语不光会面临宗门内部的刺杀,还可能会面临其他魔道势力的打压,稍有不慎,就有陨落的风险,他想不通,门主为何会做出这种决定,如果只是掩藏身份,普通弟子或者某个长老的亲传就完全够了,为何要列为道子? 除非…… 白鹤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猛地一惊。 看着他表情的变化,婆娑门主念君微微点点头。 当初安排白鹤来当这个“掌门”还是对的,他确实有一颗玲珑心思。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可是,这么一来,其他各堂的堂主们…” 白鹤说到此处微微皱了皱眉,心中也不免暗道了一声可惜。 这么好的资质可不好找啊。 “不然你以为本座在试探谁的人?” 念君的声音有点冷。 “把不语推到明面上,才能促使这些人玩弄各种手段,才方便他们制造各种意外,那些有小心思的人才敢真的动手,不是吗?” “这么多年来,他们不停的往我婆娑门安插探子,都想染指渊主的位置,甚至是副门主的位置,真以为本座不知道吗?这一次,本座要的,就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婆娑门,你,可明白?” 念君的语气很轻,但听在白鹤耳朵里,却仿佛九霄雷鸣。 他整个人为之一凛。 婆娑门,这是要肃清了… 为什么总有人会认为,能够通过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来辗转走进婆娑门的权利中心。 或许是渊主和副门主的位置空悬的时间太久了,因此给了一些野心家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些长老护法们在自己的堂口没有上升的空间,就不停的往婆娑门塞一些天赋异禀的苗子,以期望被门主大人选中,从而借着机会做那幕后的利益既得者。 如果没选中,也很简单,那就解决被选中的人。 太天真了。 他们根本不明白这一代的婆娑门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在婆娑门,永远都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门主大人的声音。 只要她还在任,婆娑门就不需要其他的声音,凡是擅自试图干预这个声音的人,下场就只能有一个。 想到此处,白鹤心底再次一震。 莫非,门主大人真的有打算准备退居幕后了?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肃清婆娑门,从而给真正的渊主和下一任的门主铺路? “门主大人,白鹤明白了。” 他恭恭敬敬的垂首作揖,不敢有一丝一毫其他想法。 自始至终他都明白一个道理。 在婆娑门混,只需要做到六个字—— 简在门主之心。 “只是…不知道不语本人那边…” 白鹤低着头,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如果不语的嗅觉也足够敏锐,已经看出自己被门主选为肃清婆娑门的牺牲品,从而不愿意配合,亦或者暗中玩弄其他手段,自己又当如何处理? “不语那边,本座已经做好了安排,你放心,他会全力配合你。” “是,既如此,那属下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两个月后,不语会成为玉京宗的道子,由属下收为名义上的亲传弟子。” …… 玉京宗禁地的结界禁制再次被打开,白鹤道人独身一人走了出来。 他正了正头上的道巾,暗中传音。 恭送门主大人。 …… 另一边。 十三和三十九经过长途跋涉,重新回到了雪玉山下。 离奇的是,就在两人快到大乾国地界的时候,三十九突然跟十三说,她感觉自己的修为又要突破了。 上次从众生魔相调查归来,她已经是半个四极境的修士了,这才多长时间,竟然又要突破了。 “当真一点瓶颈的感觉都没有吗?大道根基呢?也没有任何的虚浮感?” 十三看着她微微挑眉问道。 “都没有,毫无阻碍,水到渠成。” 十三闻言没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 三十九能够快速突破,且不影响根基,对他来说肯定是一件好事,至于其原因,以后总会知道的。 推开门,一道白光一闪而过,小白“腾”的一身窜到了十三的怀里。 “小东西还挺粘人。” 十三揉了揉小白的脑袋。 “你先突破修为,我来研究一下,那个老道士的尸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值得赵家冒险把嫡子赵真烁都送进去。” 话罢,他把小白放到肩膀上,从纳戒中拿出了那具乾道遗蜕。 第147章 赵家掌控计划 谧静的夜空中,雪玉山下闪烁的孤灯仿佛大千世界中的一粒尘埃,渺小又寂寥。 “喵呜…” 小白张开小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而后,它努力的伸着前肢,慵懒的舒展着身躯。 抖了抖光洁如雪的毛发,它趴在桌子上,目光中带着一缕异样,愣愣的看着十三面前那具盘膝坐着的乾道遗蜕。 “赵家到底知道些什么?放着这么多的丹药法宝都不要,而偏偏看上了这具尸骸?” 十三喃喃自语。 这具遗骸看上去有点像风干的木乃伊,浑身上下就是皮包着骨头,却没有一丝一毫腐烂的迹象。 十三很清楚的记得,这尸骸还引仙宫内的时候,旁边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阵法,却愣是保存了万年没有腐烂。但除此之外,十三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有心想要一剑劈开这尸体看看,但又怕真的破坏了这辛辛苦苦抢来的东西。 思索再三,十三还是决定把沈既微这条老狗拉过来问问情况。 运转洞明通幽诀,猩红的神魂锁链浮现,十三伸出右手猛地一拉,不多时,他便听到屋外传来音爆之声。 “属下沈既微,见过少主,少夫人。” 推开门,沈既微冲两人抱拳作揖。 床上,盘膝运功的三十九闻言微微睁开双眼,冲沈既微点了点头。 这老东西越来越有眼力劲了。 十三转过头扫了沈既微一眼。 这段时间过去,沈既微因为了却了多年的执念,修为已经突破到了凝神大境聚三魂的境界。根据他之前所说,这个境界在整个执事之中也算是上乘了,要是放在正派宗门之中,已经可以称之为一方大贤了。 “过来看看这具尸体。” 十三没有过多废话,往旁边让了让,冲着案几上那具遗蜕努了努嘴。 “是。” 虽然有些疑惑,但沈既微还是走上前来。 “咦?” 屋内的光不是特别亮,加上被十三挡住了视线,他先前并没有看到这具遗蜕。听少主的话,他还以为是哪个刚死的尸体,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具特殊的干尸。 将脸贴着那具遗蜕的脸前,沈既微眯着眼打量着,不时还用鼻子嗅了嗅。 未了,竟然极其变态的在那具遗蜕的脸上舔了一下。 “你也不怕被毒死…” 十三没有说话,一直默默关注的三十九多少有点无语,出言嘲讽了一声。 “能为少主而死,是属下的荣幸。” 沈既微咧嘴一笑。 三十九翻了个白眼,没有继续打断他。 而沈既微此时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将右手点在那遗蜕的丹田处。 片刻之后,沈既微收回手,有些惊异的看向十三。 “这尸骸少主从哪得来的?” “罗云山佛手崖,那儿是天阙台的旧址。” “天阙台?好熟悉的名字…” 沈既微想了想,随即有些意外。 “那个一万年前喋血九幽之眼的道宗圣地?” 十三点点头。 沈既微现在已经没有了焚隐的眼线,也没有了风满楼的情报来源。这段时间一直呆在雪玉山训练知微,因此对外界的消息并不知情。 “难怪了…” “少主算是捡到宝了,这具尸体乃是一具遗蜕。” “详细说说。” 十三靠在案几上看着他。 遗蜕他听说过,此前真理之门的七绝仙境里,就有风牧歌的遗蜕。但这遗蜕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还真不清楚。 “回少主,这遗蜕呢,一般分为两种。” 沈既微整理了一下思绪。 “第一种,乃是谪仙的尸骸,被称为谪仙遗蜕。谪仙在生前修为通玄,死后的肉身可以说是无上仙宝,十万年不腐不化。宗门得之,可以花上千年时间去祭炼,再用秘术加以控制,等于说宗门多了一个仅次于谪仙的无上强者。” “至于第二种,则是修为极高的修士,在身前用秘术主动坐化。坐化后,留下的尸骸可以做到万年不腐,且一身的修为都被压缩成一粒类似佛门舍利的东西,名为遗蜕珠。这遗蜕珠,只要用自己修行的功法加以引导,就可以唤醒其中潜藏的最精纯的能量,对修士进行一次灌顶。” 沈既微说着,用手指轻轻弹了弹这遗蜕的脑袋瓜子,发出“当当”的声音。小白见状,竟然直接窜上来,对着沈既微犯贱的手就是一爪子。 “嘶…” 沈既微只觉手上一痛,抬起来一看,手背上居然被小白抓出了三道极深的伤口。 “少主这灵猫这么凶吗?” 沈既微惊呆了。 自己可是聚三魂的修士啊,这只灵猫居然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的手抓破了?虽然自己没有用真元护体,但毕竟是凝神大境的肉身,淬炼了这么多年的血肉竟然这么不堪一击吗? 难不成,我修的是假仙?还是说,少主这灵猫的修为很高?没看出来啊? “小白别闹。” 十三拎着小白的后颈子肉把它提到了一边。 “你继续说。” 真是怪哉… 沈既微古怪的看了一眼小白。 “这遗蜕的形成,说难不难,但若说容易…其实又没有几个修士愿意。” “首先,遗蜕生前必须要是魂火大境的修士。只有点燃命火,命格提升才有资格把自己练成遗蜕。命火境的修士有三千年元寿,但形成遗蜕需要海量的生命精华,所以,只有两千岁之前的修士才能坐化成遗蜕…” “两千岁之前?也就是说,需要修士主动放弃千年元寿,死后才能形成遗蜕?” “少主果然冰雪聪明。” 沈既微拍了个马屁。 “那是形容女人的。” 十三冷眼瞥了他一眼。 “呃…” 沈既微一噎。 十三是真的没想到,这要求竟然如此苛刻。 难怪沈既微会说说难不难,但说容易又没几个人愿意。 毕竟,魂火大境的修士,就算放在万年之前,也绝对是千界中最顶级的一批战力,正常人又怎么会放弃千年的寿命而主动坐化呢? “你刚才说,它丹田里的遗蜕珠,能给修士进行一次灌顶?” 沈既微点点头。 “一般而言,修士自我坐化为遗蜕,多半都是被困在某处绝境中无法挣脱,又不想传承断绝,才会被逼无奈做出这种选择。” “被灌顶的修士,有大约三成的机会得到遗蜕生前的某一种秘术…当然了,这个数也不是很准,毕竟整个千界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出现过几具遗蜕。除此之外,被灌顶的修士,如果是凝神大境,可强行提升一个小境界,脱凡境,则可提升两个小境界,如果是修身境,则可直接从淬体境一路开辟紫府,贯通先天,化开十二条正经。” “最有意思的是,如果修士的修为正好卡在玄关秘境,例如修身境的四极、莫敌、通神,亦或者脱凡大境的灵桥境,那这遗蜕的灌顶,则可以帮助修士直接贯通一层玄关秘境,还能顺带重新洗髓筑基,拔高修士的修炼资质。” 沈既微咧嘴看向十三。 “这一点,才是遗蜕最珍贵的地方。” 少主好像正好是莫敌境…啧啧,还真是有造化啊。 这通神境还真不是一般修士能突破的。因为它不光需要强横的修炼资质,还需要一些机缘气运,差了那点气运,任你再努力,就是撼动不了那道玄关。 如今的焚隐圣地里,除了自己不知道的潜在势力之外,好像明面上的修士中,修身境时打破阴跷阳跷,成就通神玄关的修士只有三人。 婆娑门门主大人,杀生堂的堂主展司,以及风满楼楼主无。 “打通玄关,洗髓筑基,拔高资质…” 十三闻言颔首。 现在他总算弄清楚赵家为什么会冒险把赵真烁送去引仙宫了。 作为赵家这一代的嫡系第三子,外界传闻他修炼极其刻苦。 但奈何资质确实很一般,因此,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与其他宗门的天骄差距也就越拉越大。 赵家此前应该是用类似破窍丹的丹药强行把赵真烁的修为提高到了莫敌境,但倘若他真的得到了这具天阙台修士的遗蜕,就可以借助这次灌顶,强行再打破第三道玄关成就通神之境。 然后,再借着这次洗髓筑基,二次拔高赵真烁的资质,让他从一个天赋普通的修士,一跃成为天骄般的存在。 算盘打的确实不错。 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争夺应翅於菟手里的地藏和道典,所以将目光转移到有可能得到的利益中,想给赵家再添一个潜在的天骄。 毕竟,赵真雄已经废了,现在的赵家只有一个赵真宇撑着门面,还是摆在明面上的。 如果赵真烁成功了,那赵家就可以再次复制赵真宇的计划,把赵真烁雪藏起来。 只可惜,所有的计划都被十三那一剑斩的干干净净。 遗蜕没得到不说,还把赵真烁的命搭了进去。 这下,赵家的年轻一辈,算是彻底全部废在了十三的手里。 一旦赵琼陨落,赵家家主必定会落到赵真宇的头上。 到那个时候,才是那枚一直没有拿出来的留影石真正发挥价值的时候。 嗯…看来以后得让赵真宇好好活着了… 等有朝一日他当上了赵家的家主,自己只需要在背后掌控住他,就等于掌控了大半个赵家。 这可比现在让他身败名裂划来打击赵家算的太多了。 听说赵琼已经六百多岁了? 嗯…快了快了,这老币登就快翘辫子了。 等赵琼一死,赵真宇上位,再逼着他找机会把他爹赵致俭给做了,那就完美了。 “等苏在训练的差不多的时候,找个机会,把他安插到剑谷赵家去。” 思考了片刻,十三对沈既微说道。 “是,少主。” 虽然不知道少主打的什么算盘,但看少主刚才的眼神,好像还真是一肚子坏水的感觉… “这遗蜕怎么灌顶?” “少主只需要将神念附在真元上,然后激活那枚藏在遗蜕丹田中的遗蜕珠即可。这样,这遗蜕珠中的能量就会随着少主运转洞明通幽诀的同时,把所有能量尽数灌输给少主。至于能不能得到天阙台的传承,就看少主的造化了。” “哦对了。” 沈既微突然想到了什么。 “按照古籍中的记载,这灌顶持续的时间还挺长,差不多一周左右。而且,如果修士正好是冲击玄关的话,这个时间可能会更长一些。所以,少主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安排,最好提前布置好。” “此外,灌顶之时,可能会伴随着巨大的真元波动。所以属下建议,还是先去坊市买上一块隔绝真元波动的阵盘,然后在雪玉山深处开辟的冰室内接受灌顶之法才更稳妥。” 十三闻言,不由点了点头。 该说不说,沈既微这些东西考虑的还是非常全面的。 果然,那些大宗门的道子圣子核心弟子身边能有个修为高深见识又广博的护道人,确实要比寻常修士少走太多的弯路了。 当下,十三便传讯林芊芊,让她去就近的方式买一块阵盘回来。 这次也算是机缘巧合了,横叉一刀抢了赵家的仙缘。但既然是仇敌,十三就不可能对赵家的人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不止是赵家,剑谷本身对无双剑宗就有极深的仇怨。 等赵真宇上位了,自己在暗中好好谋划一番,看能不能把李、袁、侯家全部都拉下水。 …… 就在十三传讯符发出去没多久,另一条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东土。 应翅於菟衔地藏道典逃出天阙台,一路南下。 俗话说云从龙风从虎,凭借种族血脉天赋和强大的修为,它竟然一路从洛丘大域东北方的罗云山脉硬生生逃到了洛丘大域西南外围的裂川山脉。 经过了一番残酷的血腥厮杀,最终,这应翅於菟的神魂被打成重伤,却并没有被当场斩杀,而是被当初那个疑似天阙台的盖世谪仙给救走了。 至于那两卷地藏道典,那谪仙却没有一起带走,只是说了一句传承有缘者得之,善待之以后,便再次闪身消失不见。 对于那头异兽神魂应翅於菟,没有任何人再敢有丝毫想法。 虽然那具异兽之魂可以说是妙用无穷,可毕竟有天阙台的谪仙护着,谁敢造次? 但既然人家宗门的谪仙都说了,传承有缘者得之,于是,一场惨烈的厮杀拉开了序幕。 那一战,打的可谓是惊天动地。 消息传出去以后,各大圣地支援的修士是越聚越多,最后,甚至有宗门把镇派仙器都请来了! 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数百年来,东土人族宗门间最激烈的一战了。 最终,携仙器而来的太虚宫成功带走了九阙仙诀,而地藏仙台别歌则在一番激烈的争夺之后,令人大跌眼镜的被位列儒门上流宗门的春秋府捡了漏。 原本这春秋府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尝试一下,毕竟那时候,太虚宫还没请出仙器呢,结果没想到,居然真的梦想成真了。 好在,春秋府一众修士的首领是真的有脑子,知道自己根本保不住这卷地藏,指不定还会因此引来杀身之祸。但要说放手,又实在舍不得,于是,在得到道典的一瞬间,他当即就决定,这卷地藏要与沧溟楼一起共同参悟。 夏悲秋闻言嘴都快笑歪了,他自然不会傻到再去从春秋府手里继续抢夺。 护住了春秋府,就等于护住了这卷地藏,因此,这春秋府也算是机缘巧合下,真正有了一卷属于自己宗门的,完整的地藏功法。 至此,这件事情也算完整的画上了句号。 而明面上身为半医道的玉京宗,也因为这一战正好是在裂川山脉打响的,他们在这次各大圣地的厮杀中救下了不知道多少宗门的修士,狠狠的刷了一波好感和人脉关系。 看着陆续被送走的各宗弟子,白鹤道人和善的笑容仿佛真的是一个心怀大义的正派掌门。 不知道将来如果有一天,世人知道了玉京宗的真实背景,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 一切尘埃落定,而十三也等来了林芊芊。 接下来,是时候冲击通神玄关了! 第148章 通神关隘 雪玉山腹地的某处山峰上。 俯瞰周遭,是一片延绵的冰川。即使在夏天,这些积雪也没有任何消融的迹象。此处的温度极低,寻常凡人根本没有机会登临此地。就算是当初开守村里最强大最有经验的猎人,轻易也不会涉足此处。 一间沈既微特地为十三开辟出来的冰室内,一张阵盘高悬在头顶,旋转之间,阵盘上散发着一道淡黄色的光幕将整个冰室牢牢的锁在其中。 三十九抱着小白守在冰室外。 虽然沈既微已经再三保证有了阵盘的隔绝不会出现问题,但三十九还是固执的默默在冰室外盘膝坐下。 至于她自己的修为,经过一夜的打坐,已经完全稳定在了四极境。别说十三了,连沈既微都震惊了。 看来少夫人也不是什么寻常修士啊… 少主据说是剑心通明,也不知道少夫人身负什么样的神异体质或天赋。 还好自己有眼力劲,投靠少主之后从来没的罪过少夫人,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 这人情世故方方面面的,还得是我小沈啊。 …… 冰室内,十三盘膝坐下,按照沈既微的交代,开始运转洞明通幽诀。 锋锐的剑元开始在体内奔腾,一个大周天之后,十三豁然睁开双眼,神念附着着一缕剑元,一指点在那遗蜕的丹田处。 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来,但在十三的眼中,仿佛神魂在一瞬间穿越了重重虚妄,再回神时,他“看”到了一片极其特别的小世界。 这是一片完全枯竭的丹田灵海,但因为这具遗蜕生前的强大实力,这片丹田灵海显得极其的广阔,仿佛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凉原野。 在这片荒原的最中心,一颗金色的丹珠静静的悬浮在半空,上下沉浮。 那里,是这片已经不知枯竭了多少年的丹海仅剩的最后一点鲜活。 十三还是第一次将神念投放到他人的丹田,尽管这修士已经死去了无数年,但因为遗蜕的特殊存在,这具肉身的神骨甚至都没有太过腐朽。 小心翼翼的将神念注入遗蜕珠。 下一秒,十三仿佛看到了混沌初开! 宇宙大爆炸的情形十三没有见过,但这遗蜕珠被激活的瞬间,十三清楚的感受到了一股浩瀚如澎湃汪洋的能量在顷刻间骤然绽放! 以那遗蜕珠为中心,雄浑厚重的能量像爆炸的能量波不断的向外激荡,瞬间就将原本枯萎的丹田填满,整个过程发生的极快,就在一瞬之间,但却没有对十三的神念造成丝毫的影响。 在那个瞬间,十三清晰的感觉到,这股磅礴的能量应该是由几股能量混合而成的。 其一,是这修士生前修炼了上千年的一身浩瀚真元。其二,则是浓郁到极点的生命精华。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精纯能量,但十三一时间无法辨识。 很难想象,如此恐怖的能量最终竟然汇聚成了一颗小小的遗蜕珠。除了左手的神骨和谪仙的恐怖威压,这遗蜕珠就是十三目前见过的能量最强大的东西。 蓦的,十三神念一动,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瞬间就对这自斩元寿凝练遗蜕珠的方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真元和生命精华的碰撞交织,最终压缩成一颗小小的遗蜕珠,激活的瞬间,又能迸发出毁天灭地的能量…… 怎么感觉这么像核聚变啊? 真元和生命力就是那两个较轻的原子核,结合形成了一股权重较大的能量和一些占比比较少的他无法辨识的能量,在秘法的压缩下,互相聚合… 所以,科学的尽头真是玄学?术法的尽头就是爆炸? 思绪飘的好像有点远了,十三赶紧收敛心神。 当那能量完全释放之后,神异的事情发生了。 这具遗蜕像是成了一个天然的模具,这些能量在被十三激活了之后,瞬间就跟他的神念形成了某种特殊的联系,就仿佛这缕神念已经成了十三和这具遗蜕关联的重要节点。 遗蜕体内的能量开始流转,竟然是按照洞明通幽诀在运转,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十三的本体和这具遗蜕之间,功法运转的频率越来越接近,最终居然完全达成了一致。 “轰!” 两股频率共振的一瞬间,十三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再睁眼时,十三眼中看到的竟然是盘膝而坐的自己! 像是积蓄了万钧力量的堤坝终于找到了宣泄口,遗蜕体内的雄浑力量按照同样的频率,顺着十三点在遗蜕丹田处的手指,开始源源不断的向着十三的体内汹涌而去。 让十三意外的是,这股能量经过秘法的凝练,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额外属性。极其顺利的就被十三的身躯所炼化,并且,开始随着洞明通幽诀的运转,向着第三道玄关奔涌而去! 能量迅速沉降,汇于十三双足处,整片冰室都能清晰的听到“哗啦啦啦”仿佛瀑布飞流直下的拍击声。 随着能量越汇越多,这股能量也在不断的凝练再凝练,当它终于突破了那个阈值的时候—— 十三的体内,仿佛有两条游龙自双足腾飞而起,欲扶摇九霄! 一条起于足舟后方,上行内踝,沿着腿部神骨节节攀升,冲击上窝,穿过照海、交信、一直冲入睛明。 至于另一条阳跷脉,也是整个修身境中最难打通的一条奇脉。这条奇脉不知阻挡了多少天赋异禀的天骄大才,让无数修士怀揣着遗憾进入了脱凡境。 真龙自足跟仆参跃渊,穿申脉、跗阳、居髎、臑俞、肩髎、巨骨、地仓、巨髎、承泣、睛明,最终涌入风池龙藏之地。 这一条脉络,其中最难的一点在于,想要成功打通阳跷并且完整炼化,需要修士一口气完整的冲开这十二道关卡。 一个周天的运功,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就前功尽弃。 哪怕已经冲到了睛明,但只要没有汇入风池,这条阳跷就再也没有炼化的机会了。 但矛盾的地方在于,寻常修士处在修身境的时候,体内的真元数量和质量都很难达到这个苛刻的标准,甚至以修身境的肉身强度,根本无法承受太多外来力量的导入。 所以才会有传言,入这通神之境,除了要求修士有极高的天赋,修炼各种类似太虚剑气这种强化真元的秘法,或者额外提升真元储量的奇术,还需要一些运气,一些仙缘。 像遗蜕这种完全不需要炼化就能直接被修士所利用,且源源不断的能量源头,放眼整个千界,也难以觅得几处。 时间在十三冲击玄关的过程中悄然流逝。 世人常言修行无岁月,洞外已千年。事实上,修行的前两个境界,修身境和脱凡境的修炼速度相对较快,一旦修士突破了凝神大境,修炼的速度就会在瞬间放慢无数倍。 那些修为极高的修士,一次闭关动辄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更有些种族因为自身天赋的原因,一次闭关就能达到上千年之久。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身负玄武血脉的妖族,以及某些千年灵根机缘巧合下开启灵智化形的妖,其本体经常一次封闭灵识就长达千年之久,更有甚者,甚至是被人砍了都还不知道… 十三只感觉过了几个时辰而已,但实际上,三十九已经在冰室外守了快一周了。 的亏有沈既微的提醒,林芊芊给十三购买了一块防止真元以及能量波动外泄的阵盘。 现在如果三十九冲进冰室,就会发现整个冰室内全都充斥着磅礴的能量波动,没有整盘的阻隔,估计其他修士在数十里外都能感知的一清二楚。 “少主他是在突破脱凡境吗?” 三十九的身侧,林芊芊好奇的看了一眼紧闭的冰室。 “喵呜…” 小白趴在三十九的怀里伸了个懒腰,舔了舔自己的小爪子。三十九闻言,转头瞥了她一眼。 思索片刻,三十九摇了摇头。 “不,等少主出关,必定是通神境的修士。”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以来,林芊芊做事可以说是兢兢业业,也确实给少主帮了不少的忙。例如打探各种消息,采购物资,联络大乾国驸马之子范纯如打探宁灵公主事宜等等。 面对下属,一味的用死亡和恐惧来控制,其实是落了下乘的。 很多时候,还需要在下属心中树立极高的威信,给下属一些意料之外的震撼,提升自己在下属心目中的形象,才能让下属对主上更加的忠诚,更加的有归属感。 当然了,这些也都是之前十三教给三十九的。 反正林芊芊的小命攥在少主的手里,也不怕她出什么幺蛾子,但告知她这件事,可以潜移默化的改变她的想法。 例如,产生真正的忠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死亡的威胁不得不顺从。 慕强,是任何种族基因中都有的情况,追随强者,或者追随能够成为强者的天骄也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通…通神?” 果然,三十九的话音刚落,林芊芊整个人都愣住了。 云岚道宗怎么说也是个传承了好几千年的一流宗门,通神境的含金量她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少主除了传说中的剑心通明外,本身的修炼天赋也这么强吗? 可通神境何其之难?整个云岚道宗现在上到掌门下到弟子,修身境通神者无一人尔。就是往前推个数百年,也无一人。 她现在已经是脱凡境的修士了,在她修身境的时候,也不过是借着丹药极其勉强的突破到了莫敌境罢了,别说通神境了,就连阴跷关隘里最简单的的照海都没能打通… “夫…夫人就如此笃定?” 三十九看着她的双眼平静道。 “自然,少主出关,必成通神。” 林芊芊闻言,不自觉的点点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修身境通神,就算放在焚隐圣地里,也是绝对拔尖的存在了? 三十九一直注意着她的眼神,当听到自己肯定的答复之后,她明显的察觉到,林芊芊眼神里那种隐晦的抗拒消散了不少,反而多了些别的东西。 一种…该怎么形容呢…对自己身份的认可?或者内心的接纳? “少主的天赋就算放眼整个千界,都是极其强横的,能被少主掌控,在我看来,对你来说其实并不是一种束缚和限制,反而是一种机缘。至于少主的天赋到底有多恐怖…” 三十九移开了目光看向冰室。 “以后你会知道的。” 林芊芊闻言,目光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她从三十九的言语里听出了绝对的信任和对十三的信心,这也让她越发的好奇,难不成,少主除了现在大家都知道的剑心通明外,还有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跟随一个出手阔绰,天赋异禀,潜力绝佳,且后台强横的少主,好像还真如夫人所言,对自己而言,奴心养剑术未必就仅仅只是一种制约。 当然了,前提是少主说话算数,不会拿自己去养剑… 想到这,林芊芊内心复杂的叹了口气,但这口气舒缓之后,内心反而有些释怀了。 至少,现在的情况并不是自己当初想象的那么糟糕。 少主也不是为了贪图自己的身子…当然了,如果他真是个色胚子,那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但眼下,只要自己用心做事,将来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或转机? “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好好替少主做事就行,否则的话,我当初说的话绝对算话。” 三十九扫了林芊芊一眼,吓得她一个激灵。 “是,夫人。” …… 就在十三还在努力冲击通神玄关的时候,回到青莲剑宗的第五流霞经过了几天的思索,最终还是决定去找掌门师兄万雪迎沟通一下。 “哦?” “你是说…当时你一直注意着秦君行的动向,你亲眼看着他进了那座宫殿,却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出来的?” 万雪迎捋着胡子,目光思索。 “是,他的剑意很独特,我不会辨认错。” 第五流霞笃定道。 “这么说来,他还易容了?” 第五流霞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没多说什么。 “是。” 万雪迎闻言,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点点头。 “那照这么看,要么,他就是身上有着某种特殊的空间秘宝,要么嘛…” 第五流霞有些纠结的微微一叹。 “要么他的真实身份,就是焚隐的人。” 第149章 通神之境 十三入冰室闭关破境后的第六天,林芊芊走了。 她的那位爱慕者,驸马范哲的独子范纯如突然给她发了张传讯符。关于宁灵公主出嫁时的护送负责人,他已经打探到些许眉目了。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护送宁灵公主,以及保管那数千万灵石和其他嫁妆的负责人,很大的可能性,是大乾王朝上任国君的胞弟,现在的大乾亲王,张守。 当年,现任的大乾国君张昭在夺嫡中胜出,被老国君立为太子。 不同于凡尘诸多小国,今日立,来日灭。 达到了运朝的层次的国度,皇室里基本上都是修士。这些君王和皇嗣借助着国运的力量修行,意在不断改变命格,提升实力。 因此,运朝的国祚一般都比较长,相对的,运朝的掌权者一般都是修为最高的那一位。所以,张昭这个太子一当就是整整一百七十年。 这一百七十年之中,他不断的提升实力,也在不断的学习着帝王之术。老国君在位时,他是整个大乾国出了名的贤明太子。这一百七十年里,几乎没有传出什么关于他的负面消息。 而后,随着老君王突破瓶颈以失败告终,他的寿命也最终走到了尽头。临死之前,他立下诏书,将国君之位传于太子张昭,一个月后,驾崩于大乾国皇城。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素有贤名的张昭在继位后,竟然直接以铁血的手腕肃清了老君王留下的八成旧部,随后将自己任太子期间的亲信尽数提拔了上来。 若只是如此,其实也没有什么。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家也看得开。 但令所有朝臣感到恐惧的是,张昭登临皇座后,当初所有参与夺嫡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的被他以各种理由杀死或流放,居然一个都没有留下。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坊间一直有传言,张昭的城府既然如此深沉,那有没有可能,老君王的突破失败,背后就有他的影子? 毕竟,一旦老君王突破成功,寿命自然也会再度提升,再掌权个小百余年应该不成问题。所以,不少人都在猜测,张昭的太子之位坐的太久了,他已经等不及了,所以,就是他暗中出手间接害死了老君王。 这个传言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不可否认的是,张昭虽然手段冷血,心机深沉,但作为一国之君而言,还是可圈可点的。 只不过,在用人方面,整个大乾王朝上一代的皇子之中,他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他的叔叔张守。 在当年老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张守就压根没有参加过皇位的竞争。他这一生,只对修行这一件事情感兴趣,若不是身为皇嗣的职责所在,他可能早就离开京城去外面寻仙求道了。 也就是因为张守的心思完全不在皇位,包括张昭在内的两任君王都对他信任有加。 听范纯如的父亲范哲说,这件事从最开始,张昭就曾经去找过张守。毕竟那是她最爱的公主。 但是张守当时正在参悟一门新得到的秘术,因此就给拒绝了。 合适的人选一直没定下来,身为大乾君主的张昭本人也是犹豫不决。 主要的原因,还是害怕焚隐圣地的报复。 毕竟宁灵公主此次要远嫁的,乃是天殇天朝。 天殇与焚隐之间,因为当初裴家的事情,闹得可谓是满城风雨,这因果,到现在都还没清算呢。 焚隐圣地大概率不会直接去找天殇的麻烦,毕竟天殇的背后是南冥,南冥作为圣朝级别的运朝,实力雄厚人才济济,巅峰战力也不是吃素的。跟南冥死磕显然不符合焚隐这种喜欢投机的利益获取方式,但是,劫下宁灵公主的婚队,似乎并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 前些日子,张守对那卷秘术的修习好像遇到了挺大的阻碍,张昭得知此事之后,赶忙又将他约去了皇城。 两人谈了很久,具体的内容没人知晓,但从皇宫侍卫的描述以及张守离开时候的神情来看,这件事,大概率落到了他的头上。 毕竟,保护宁灵公主的婚队需要一些实力强大的人,而张守修行这么多年,修为早已经凝神大境聚魂境的修士,除了常规的护卫之外,再由他带领一支单独的队伍,这样,就算是真的遇到了大麻烦,想来保下宁灵公主的安全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林芊芊之所以这么急迫的要前往大乾国都,就是为了打探清楚关于亲王张守的所有情报。 毕竟,眼下离乾皇张昭定下的和亲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早点掌握更多的情报,才能更好的制定出计划。 “少夫人,属下告退。” 留下一句话,林芊芊驾起遁光迅速离开了开守村。 …… 青莲剑宗掌教的私人殿宇内,万雪迎和第五流霞相对坐在案几旁。 “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 万雪迎倒了杯灵茶推到了第五流霞面前。 “再给我仔细的说下当时的情况。” 第五流霞少少的抿了一口。 “呸,好苦…这么难喝的东西,你还一天到晚当个宝贝?” 第五流霞一脸的嫌弃。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师兄这茶,一两就是六万灵石,还根本买不到。你不爱喝,我还不乐意给你倒呢,糟蹋好东西…” “所以,宗门的灵石就是这样被你糟蹋掉的?” 第五流霞趴在案几上抬眸怼了一句。 “你还好好意思说!” 万雪迎翻了个白眼。 第五流霞的辈分虽然高的有些吓人,但年龄来说确实只是一个花季少女,因此,所有的师兄其实都分外的宠着她,自然也包括万雪迎。只有他们两个在的时候,万雪迎看她就像是爷爷看孙女一般。 “你上次在升阳楼,一顿饭吃了多少钱?” “那是人间美味好吗,你这茶…啧啧,狗都不喝……”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此事关系重大,赶紧说说具体的情况。” 谈到正事,第五流霞坐起身子,皱眉微微回想了片刻。 “他的剑意你见过的,很特殊,也很纯粹。因此,只要他一出剑,或是对我露出战意亦或者是杀意,哪怕只有一丝一毫,都会被我无垢剑心的天赋瞬间捕捉到。” “当时,我亲眼看到他和他的同伴进入了那处大殿,因此,我还派了一个弟子跟在他身后,想着在必要的时候给他们搭把手。结果不巧的是,那弟子被九幽种给缠住了,所以没能知道那宫殿之内的情况。” “然后我就一直关注着那大殿门口,但是秦君行二人此一去,就再也没出来过。” “等我再次感知到他剑意的时候,他和其同伴已经重新出现在了散修的人群之中。至于他们两个是如何出现的,什么时候出现的,我并不清楚。” 说到此处,第五流霞顿了顿。 “说起来,他那名同伴的剑意也很是怪异…怎么说呢,明明只是初入心开之境,却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味。这种韵味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像很深邃,又好似很缥缈。这种感觉,我只在洛九天和少数几个师兄的身上见过。” “哦?” 万雪迎闻言微微一惊。 “落师弟的剑道天赋极佳,毫不客气的说,甚至还在我之上。他修剑一生,才最终登临大成之境,此生基本也不可能再有突破了。跟落师弟很像?听你这么一说,难不成,你口中那位秦君行的同伴,也和你一样,身负无垢剑心不成?” 第五流霞摇了摇头。 “她的剑意就是最寻常心开之境,但这“意”本身,却极其罕见,至少,在我见过的无数剑修中,从没见过。” “看来,都不是寻常人啊…” 万雪迎皱着眉头抿了一口苦灵茶。 如果只是寻常修士也就罢了,就算他真的有其他身份,对青莲剑宗这种圣地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偏偏这件事情,正好涉及到壁琮的气运… 再想到钟天笃的话,万雪迎顿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空间虚无难以捉摸,能够做到空间定向传送的秘宝不是没有,但也绝对不常见。而能跨越禁制直接传送的秘宝就更少了。更何况,如此近的距离,别人都能直接走出来,有什么理由动用如此重要的能够保命的秘宝呢?” 杯中的茶水在逐渐变冷,平日里最爱的灵茶,现在是真的一口都喝不下。 “现在最坏的结果,莫过于他真的是焚隐的暗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认识你,接触你,再到和你相熟等等一系列的事情,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所有的巧合,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万雪迎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作为青莲剑宗的掌教,他不得不做出这种判断。 第五流霞不仅仅是他的小师妹,更可以说是青莲剑宗未来的希望。 不论是剑心通明还是无垢剑心,都是极其难得的剑道天赋。从儒家先辈创造出能够筛选天赋异体的道具一直到今天,这两种天赋出现的数量都没有多少。而两者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无尽岁月以来,也就只有第五流霞一人而已。 或许以第五流霞这种不爱过问世事的性子成不了青莲剑宗的掌门人,但以她的天赋,将来绝对是剑宗无数剑修的精神支柱和引导者。 因此,青莲剑宗绝对不会放任这种潜在的危险出现在第五流霞的身边。 早在十年之前,第五流霞天赋展露的时候,青莲剑宗的太上长老就曾经放出风声给焚隐以及其他几域类似的宗门。 如果是同辈之中有人能伤到第五流霞,甚至是将她给斩杀,那青莲剑宗都能咬着牙硬生生的把这件事情给咽下去。 但只要焚隐亦或是其他杀手组织敢以大欺小想要强杀第五流霞,那青莲剑宗必定倾巢而出,请动壁琮神剑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气运,不计成本的跟对方死磕到底。 要知道,壁琮神剑承载的可是人族一支整大脉的磅礴气运,这支大脉中,有九成,都是现如今各大玄门的始祖。就连焚隐本身,当年也或多或少的间接承受过张若垠等先辈的恩惠。 当年的焚隐,刺杀的对象更多的还是妖族和异族。毕竟很多的材料和资源并没有掌握在人族的手中。可随着时代的变迁,随着上古的落幕,当世的人族,已经是千界中最强盛的种族之一了,而焚隐的目标,也慢慢的发生了改变,开始承接许多人族之间的任务。 可现在纠结的地方在于,十三似乎已经和壁琮神剑的气运产生了关联,也等同于和青莲剑宗产生了因果。但眼下,两人都无法准确的确定出他的身份,这一切也都是推测,十三自己从未亲口承认过,第五流霞也没有亲眼看到十三施展焚隐的秘术。 “如果他真是焚隐的人呢?” 两人沉默了许久,第五流霞耸了耸肩问道。 “那就…” 万雪迎刚想说什么,突然再次回想起了钟天笃的警告。 “哎…容我再想想。” 揉了揉眉心,万雪迎将眼前已经凉透的灵茶一饮而尽。 “对了,还有一件事…” 第五流霞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关于天妖圣殿虬七和情风劫的事情。” “嗯?怎么,秦君行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第五流霞摇摇头,随即把事情的情况告知了掌门师兄。 “这样啊…” 万雪迎听罢恍然。 难怪天妖圣殿的那群妖族会误会。 如果把无心之人也算作一种特殊的体质或天赋的话,那这种体质绝对算的上是整个千界各种异体中最稀少的。 除了十三之外,整个千界有记录的无心之人只出现过一次,记录在沧溟楼的一卷孤本之中。 那人的名字叫什么甚至都没有具体的记载,通篇只有一句“坠龙山有人焉,无心无念,情不可动其分毫。”如果不是那本古籍里面记录的其他内容大多数都能考证的话,这人是否真的存在过都不好说。 “无心之人,还真的是…” “真的是天生当杀手的料是。” 第五流霞没等万雪迎说完,就直接开了口。 “是啊,确实是天生当杀手的好料子。” 万雪迎感叹了一声。 “可如果他真的是焚隐的暗子,又为何会把这种事情告知我呢?就算装装样子,寻常人也看不出来。” “有谋划者,行事多诡道,所以也很难说他是什么心思。好了,事情我已知晓,容我先想想…对了,这件事暂时先别跟你那些师兄说。” 他特地叮嘱了第五流霞一句,毕竟,钟天笃的事情他并没有和其他几位长老和护法说过,就连看守藏剑亭的弟子都被他嘱咐过不得将此事传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这茶你自己个儿慢慢喝,我先走了。” …… 雪玉山。 今天的风儿格外喧嚣,带着一股寒气卷起细小的冰凌飘散到远方。 冰室内,那具不知道长眠了多少年的遗蜕已经再也没有了最初的样貌,整具尸骸显得非常破败,有些地方的皮肉已经化为沙硕落在地上,露出了里面枯败的白骨。 今天是十三闭关的第十一天,这具遗蜕失去了遗蜕珠的加持,现如今,就连神骨都已经变得异常的灰暗。 一万年的时间,不知道见证了多少王朝的更替。就算是修士,也只有极少数人能跨越这么长的时间之河。 这是一段波澜壮阔的恢弘画卷,有无数的生灵在这段消逝的岁月中,曾经生动的演绎了或平凡或传奇的一生。 而这具遗蜕,却随着天阙台的沉寂,枯坐了一万年。 如今,没有了遗蜕珠,他也终于回归到了他应有的样子。破败的,万年前的一具骸骨。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这世界也没有人记得他曾经来过。 微微睁开双眼,十三的身上逸散着一股极其强盛的真元。 那是因为突破了通神境,他还没能熟练的掌控暴涨的力道所致。 没有先去做其他的事情,十三起身,冲着那已经极其残破的遗蜕抱拳一礼。 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感激的话,毕竟死了快一万年的人什么也听不见。十三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该给他作个揖。 承君之情,也没什么报答的机会。 等有时间,把他送回天阙台,让他长眠在曾经的宗门里,也算是让逝者落叶归根了。 虽然十三也搞不懂世人这种落叶归根的情结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在他看来,死了就是死了,死在哪都是个死。 将遗蜕重新收回纳戒之后,十三推开了那扇已经被冰雪冻住的门。 “砰。” 大门碎裂成无数碎屑,刺眼的耀阳光辉洒在少年的脸上。 “少主。” 三十九站起身,对他甜甜一笑。 “恭喜了!” 第150章 最好的礼物 时间回到十三出关的前几天。 这一天,不少宗门都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 与王家的金玉楼一样,焚隐的风满楼据点虽然没有金玉楼那么密集,几乎遍布所有的坊市,但想找到也不是特别难。 几乎所有的人族大城和规模较大的坊市都有风满楼据点的身影。 这些据点唯一的作用就是公布焚隐的消息,以及承接各种任务。 其据点内的管事也都是只与风满楼内的某个联络者单线对接,并不知晓宗门各种秘辛,甚至不修习焚隐的核心功法,所以焚隐也从来不怕各大宗门对这些据点出手。反而是每一个真正动手的势力都会遭到焚隐的血腥报复,久而久之,千界的各大势力也都默许了这些据点的存在。 可就在这两天,一些有心人或者一些想去焚隐发布任务委托的修士突然发现,散布于各大城池的风满楼据点,几乎同一时间对外宣布,接下来的三日内不承接任何凝神大境之上的任务。 这一现象顿时就引起了不少宗门的警觉,所有人都在纷纷猜测,焚隐是不是要搞什么大动作了? 毕竟这种情况在过往的年月里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其中最有名的一次,还是在三万年前。 当时的焚隐在宣布接下来一段时间不承接任务之后,后续的十天里,那些修为高绝的大修士几乎倾巢出动,一口气将一个数量不是特别多的种族硬生生的灭了族。 这件事情之所以被众人所知晓,还是因为焚隐在灭了一族之后,苍穹骤然降下天泣雷罚,那些参与此次灭族行动的修士有三成在雷罚中陨落,这件事在当年可谓是轰动了整个千界,也让世人对所谓“有伤天和”有了最直观的认知。 现在,焚隐竟然再次发布了类似的消息,还明确的表示暂不承接凝神境之上的任务,由此推测,焚隐必定是召回了大批凝神境的修士。至于其目的,则是众说纷纭,只不过,这些猜测中却没有一个听上去靠谱的。 …… “不语冕下,渊主第一序列继承人的授封仪式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开始了,诸位长老、各位执事、以及几位堂主和副堂主都已到场。除此之外,圣地凝神境以上的弟子除了实在赶不回来的人之外,也都尽数到场,就等您露面了。” 一间布局很是考究的房间内,一个戴着面具的婆娑门弟子向着一个男子躬身行礼。 不语,现年三十三岁。他从小就在焚隐中长大,属于焚隐自己培养的核心成员,隶属于婆娑门下。 六岁观想异象,并被婆娑门定为种子选手。十七岁被调入渊组织,熟悉渊组织的各项事务,并一直持续至今。 从外貌上看,不语长的算不上特别俊逸,比起沈青殊这种东土有名的美男子来说肯定是差的很远,但总体来说还算过得去。比较特别的,是那一双深蓝色的瞳孔。 作为同理心的所有者, 该天赋对修为的提升却没有很大的帮助。因为平日里需要处理各种事情,所以不语虽然现年已经三十三岁了,但修为上,却依然没有架起灵桥,还在第五火的境界徘徊。 可若有修士因修为而低估了不语,那他估计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焚隐本身的秘法暂且不说,不语现如今已经共情了四门极其强悍的秘术。 其中两门来自于道宗,一门来自于玄门。至于最后一门,就来自于前些日子机缘巧合拿到了仙台别歌的儒门大宗春秋府。 所以,在战斗风格上,不语可谓是诡谲多变。再配合焚隐的秘术,他也曾斩杀过不少初入凝神境的修士,绝对能称得上一声战绩彪炳。 微微颔首,不语站起身,当即就有两位侍女走上前为他整理那一身极其庄重的黑红色礼服。 回想起那天婆娑门主突然找到他,他整个人仿佛做梦一样。 虽然他的天赋确实强悍,但他其实从来没想过渊主之位。 要知道,在此之前,九成的渊主几乎都是修为极高的大修士,虽然焚隐过往也出现过很年轻的渊主,但这种事情毕竟是极其稀少的,他是真的没想过这种事情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至于成为渊主第一序列之后会面临什么,以及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 不语也曾经想过很多。 一直到那天晚上,婆娑门主召见他,跟他单独沟通了一个时辰。 “婆娑门发展至今,一直恪守宗门制度,从不插手其他堂口的诸多事宜,但如今,渊主及副门主之位空悬多年,这些长老和护法们已经开始动起了歪心思。” 不语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婆娑门主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杀气,现在回想,依然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婆娑门不是他们的后花园,想把手伸进来,就要做好被本座砍头的准备。” 昏暗的灯光下,带着面纱的婆娑门主只露出一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眸子冷冷的看着他。 “一年之后,本座会命人杀了你。” 婆娑门主的一句话,惊的不语的汗毛瞬间都竖了起来。但她的下一句话,又让不语的心重新回到了肚子里。 “当然了,这只是本座的计划,届时自会有替身替你去死。本座要借这件事,把婆娑门里的钉子全都拔掉!事后,你会重新回到渊主第一序列的位子上。这三十年的考察期,本座是看好你的,希望你不要让本座失望。” 淡淡的瞥了不语一眼,却见他已经激动的满脸血色。 “是!属下定不会让门主大人失望!” 这一次,不语算是彻彻底底放下了心,开始着手思考接下来有关于渊的各项事宜。 渊主的继承序列一共有三个名额,三十年内,如果第一序列死亡或出现重大失误,则会被罢免继承权,由第二序列开始三十年的考察。可眼下,整个婆娑门根本就没有第二和第三序列,只要自己不出错,这个位置基本上就不会有任何争议了! “不语冕下,时辰已经到了。” 那婆娑门弟子的声音将不语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不语淡然的点点头,心中却根本不像面上表现的这么平静。 对他来说,这完全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而且,有了婆娑门主大人的承诺,整个宗门,谁有能力杀得死自己?自己只要完全按照门主大人的指示去办事,放眼整个婆娑门,乃至整个焚隐,自己都将成为真正的核心! 推开鎏金的大门,不语带着一众侍从穿过一道满是浮雕的长廊,最终来到了一处极其恢弘的大殿之中。 看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他的内心无比的亢奋! “时辰已到,渊主第一序列授封仪式正式开始!” …… “少主,今天是你突破通神之境的日子,秋夏打算给你烧几个菜庆祝一下,少主意下如何?” 两人正并肩从雪玉山往开守村的小屋赶去,听到身旁三十九的话,十三的身形猛地一顿。 “你认真的吗?” 十三面无表情的看向三十九。 “那是自然!少主不是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秋夏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秋夏了。” 秋夏满脸都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开玩笑,自己这次去众生魔相的驻地,特地找了一个酒楼学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给少主一个惊喜。 “那你是?” “是少主的私人大厨——秦秋夏!” 十三闻言微微点点头。 “行,你看着办。” “好嘞,少主您就瞧好了!” 闲聊之间,两人回到小屋旁,十三开始仔细的感受着此次突破通神境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变化。而三十九,则一溜烟的出去准备食材去了。 开守村村民当初就是以捕猎为生。茫茫草原上有的是各种动物。草原的河流中,游鱼也很是肥美,虽然不及灵兽异种那般吃了能辅助修炼,但她和少主也根本不会计较这些。 木屋后方,十三右手持守一剑,一剑挥出。 一道刺耳的破空声传出。 十三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剑元,就仅凭自身的力道,剑锋划过的气劲就在草原上留下一道近百米长的痕迹。 “这就是异体录中记载的,天生力量型异体所具备的肉身强度吗?” 十三回想起修身境全解中的记载。 通神境,灵气自灵海沉降,始于双足,贯穿阴跷阳跷。双脉俱开则肉身通神,有十象之力。经脉再塑,玉骨生光,血肉凝练,道基高筑,是为修身境极限。 眼下,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这具身躯中每一块肌肉里潜藏的磅礴力量,每一拳打出都足以开山裂石。 神念探知下,一身骨骼散发着银色的光辉,显得神秘又高贵,唯一的不同之处,还是左手那根与银色格格不入的绯色神骨。 根据古籍的记载,修为极高的修士在死后神骨也能成为上乘的炼器材料。神骨的强度越高,所能承载的肉身力道也会越强。 在整个修行六道的体系之中,通神境对玄门的加持无疑是最大的。 玄门仰仗的无外乎就是“意”与“杀力”,通神境带来的肉身强度的提升在玄门修士的身上最直观的体现。 十三运足力道,浑身剑元鼓荡,剑意升弘术直接将他的剑意拔高至旷然之境,随后,十三一记断愁斩向前方。 耳畔传来一声震耳轰鸣。 十三知道,那是因为这一剑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声音的速度形成了音锥,产生了音爆。 黑色的月亮在白日之下一闪而过,但这动静,却让赶回来的三十九暗暗咋舌。 “少主,你这是打算把房子拆了吗?” 三十九看着地上那惨不忍睹的裂痕有些无奈道。 “为什么不离远点呢?” “一个没留神,忘了。” 十三耸了耸肩。 “回头叫沈既微来给这坑填上。” 经过方才的测试,十三已经基本掌握了自己当下的情况。 毫不客气的说,这一剑下去,脱凡境第二火的张胖子是肯定扛不住的,最起码也要是脱凡境第三火才能勉强接得住。 这也意味着,在寻常情况下,凭借着通神境带来的肉身力量,以及太虚剑气的凝练的锐利真元,只要没有反制自己近身的手段,那自己就已经有和脱凡境第三火修士争锋的资本了。 而且,和寻常修士不同的一点在于。 因为自己骨骼和肉身强度的再次提升,自己能够释放的左手神骨的力量也进一步得到了提升。这也意味着,自己掀桌子和人拼命的上限天花板得到了提升。 现在的自己,估摸着大概勉强能够和第五流霞正面刚一刚了。 毕竟她的剑意剑势实在是太强势了,那种剑道加持的恐怖杀伐之力就连当时脱凡境第五火的柳庭越都没有太多招架之力,就更别说寻常修士了。 至于掀桌子… 自己九成九是掀不动第五流霞的。 作为圣地的小长老,她的身上不知道藏了多少保命的底牌,主动的或被动的应该都不少,一剑没斩掉她,自己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少主在想什么?” 眼看着十三的目光再次空洞,三十九轻声问道。 “没什么,在想现在能不能与第五流霞一战罢了。” 十三也没瞒着她。 “哦?那少主现在能打得过这位名震东土的小长老吗?” 三十九闻言,笑嘻嘻的好奇道。 十三摇摇头,很光棍的耸了耸肩。 “打不…拼了命估计也没戏。” 三十九听罢,也不是特别意外。 首先,她暂时还不知道十三关于神骨的事情。此外,少主虽然天赋强悍,但第五流霞盛名在外,天赋自然也是极其变态的。她高自己少主几个境界,少主现在打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没关系,秋夏相信,早晚有一天,少主能把她按在地上暴打咯咯咯!” 十三闻言不以为意。 他跟第五流霞又没有什么恩怨,甚至要说起来,自己还承了第五流霞乃至青莲剑宗的不少恩情,自然也不会真的对她下毒手。他只是单纯的做了个比较,来看看自己当下的战斗力到底在食物链的哪个级别。 扫了一眼三十九手里提着的东西。 一只类似兔子的小型动物,姑且也称为兔子,以及一条看上去很肥美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大鱼。 “要不…还是让小白来?” 十三挠了挠头。 “少主就这么不相信秋夏吗?” 三十九翻了个白眼。 “等着吃大餐!” 说完,她直接一头扎进了木屋旁的小厨房。 “笃笃笃…” 不多时,厨房内传出了剁骨头的声音,应该是三十九在处理那只兔子。 小半个时辰后。 两人一猫坐在十三临时摆放的案几旁。 “看上去好像不错。” 看着眼前散发着香味的两道菜,十三点点头表示肯定,小白喵了一声,眼中闪烁着奇怪的目光,似乎带着笑意,又透着些许的追忆。 “少主快尝尝。” 三十九的目光中带着希冀。 十三闻言也不客气,夹起一块兔肉放入口中。 “唔?味道很不错啊。” 慢慢的咀嚼着兔肉,不管是盐味还是辣味都恰到好处。 “去众生魔相的时候学的?” 十三瞬间就猜到了。 “是的呢,一直想给少主一个惊喜。” 得到了十三肯定的评价,三十九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总算是不枉自己特地去学了那么久。 总不能以后这个家里都让一只猫来做饭?那要是传出去,自己还不得直接找个地缝拱进去死了算了! “对了。” 十三突然放下筷子。 “有个礼物送给你。” 三十九一愣。 “礼物?” 十三点点头,手中竟然开始结起了道宗的道印。 “开花。” 随着十三话音落下。 木屋前的空地上,骤然绽放起了成片成片蓝色的小花,眨眼之间,荒地就演变成了一片花海。 夏风拂过,花瓣随风飞舞,带着阵阵清香,如诗画般美好。 “蓝…蓝楹…” “啪嗒”一声,三十九的筷子掉在了案几上。 她愣愣的看着木屋前的蓝色花海,眼角不受控制的掉落着晶莹的珍珠。 “呃…怎么还哭了?” 十三看着突然间潸然泪下的三十九,完全搞不懂她此时的状态。 “没事,突然间想到了小时候…” 三十九回过神来,用袖子抹掉了眼泪,只是眼神中依然还带着缱绻于情的眷恋。 “少主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好奇的问道。 “遗蜕珠。” “沈既微不是说,遗蜕珠有较小的机会继承一个修士生前秘术吗?喏,就是它了。” 十三努了努嘴。 “我读到的那段记忆里,这道术是他的一个师妹教他的。我也没想到,天阙台这么多道术里,竟然传承的是这让地上开花的秘术。怎么样,喜欢吗?” 三十九看向漫山的蓝色花海,嘴角勾起甜甜的笑意。 “喜欢,这是秋夏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第151章 都拿真心换真心 湛蓝的天空如碧水洗过,几朵白云在风中缓缓飘飞。 和煦的阳光洒在大地,时至夏季,空气中难免带着一缕炙热。但对修士而言,寻常的寒暑早已无法侵蚀半分。昨天后半夜下了一夜的雨,今天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 午饭后,十三和三十九相对而坐,品着香茗,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风拂过草原,绿茵荡起波浪。小木屋前,蓝楹于绿波相得益彰,恬静中包含着生命的灵动和活力。 \"小白好像也很喜欢蓝楹呢。\" 三十九的眸子眯成了两道月牙,望着那正在蓝楹花海中打滚的小白笑道。 对她们这样的修士而言,心安处就是家,从来都没有地域的限制。 心仪的人就在身边,蓝天、白云、轻风、飞鸟;恬静的生活,记忆里的美好,这样的日子,总是容易让人沉醉其中。 虽然她知道,这些美丽的东西都只是暂时的,焚隐不可能没有下一步东西,沈继微背后的人也不可能毫无目的的做出这些动作。 但是,哪怕只是一段短暂的小时光,也足以让她用一生去铭记。 \"这花叫蓝楹?\" 十三呷了口茶问到。 修士突破了通神境,可以短暂的休息一段时间。 待到体内的灵气完全充盈血肉经脉,就可以尝试去冲击脱凡境了。 但与寻常在莫敌、四极甚至是化灵境就突破脱凡境的修士不同。通神境突破修为,还会伴随着一轮化身雷劫。 大道运行阴阳合和,正所谓物极必反,通神虽然给肉身打下了极其夯实的基础,达到了修身境的极限,但相应的,也要承受一轮大道的雷罚才能破镜。 渡之则脱离凡俗,开始真正行走于超凡世界,但若是度不过,那怕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神魂泯灭。 此外,众所周知,修士渡劫时,最好是选在空旷且无人打扰的地方,就是防止有居心不良的突然出手。所以,但凡大一点的宗门都有专门给修士渡劫突然的地方,就是为了防止以外的出现。 眼下自己暂时还没什么好去处,若是就在这开守村的旧址上渡劫,一方面,极有可能会暴露这个地方,以及暴露知微组织;另一方面,这天劫乃是天地间至刚至阳的存在,对一切鬼魅魍魉都蕴含着毁灭性的打击。开守村的人全都埋在这里,在人家坟头上渡雷劫,虽然他们已经死了几年了,但多少有点不合适。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三十九看着仰着肚皮躺在蓝楹花里的小白,心头莫名的涌出一股开心。 \"是啊,我娘告诉我,它叫蓝楹。在我小的时候,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小山坡,那里就开满了这种蓝色的小花。这段时间,我也去过不少地方,却从来没有在别处见过,我也没想到,少主这个道术盛开的竟然是它。\" 说到此处,三十九转过头目光希冀的看向十三。 \"少主,你把它教给我好不好?\" 十三点点头,当即就从纳戒中取出一枚玉简。 遗褪中传承的功法是完整的,包含这一小段的记忆和口诀。 虽然是道宗的术法,但这种小术又不是战斗道术,只要有真元都能修炼。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很实用的小道术,例如除尘诀,清风诀等等。 学到了这门开蓝楹花的道术,三十九的心情大好,微笑着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把案几周围也开满了鲜花。 \"少主,少夫人,屋后的坑属下已经填平了,还顺便把附近的杂草都清理了一遍。\" 沈继微的声音从屋则传来,他走上前来,对十三和三十九一礼。 \"坐,一起喝一杯。\" 十三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这……合适吗?\" 沈继微不着痕迹的瞟了三十九一眼。 \"没什么合不合适的,坐。\" 十三重新拿出一支瓷杯。 \"少主,让属下来就好,哪能让您亲自斟茶啊!\" 沈继微\"惶恐\"的站起身,接过十三手里的茶壶。 \"啧啧,当日在真理之门里你可不是这样的…\" 三十九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嗐…\" 沈继微讪笑了一声,脸上多少有点尴尬。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砍了渊主继承人还能活着,也算是能在圣地里吹一辈子了。 \"属下…属下也因为这件事一直是悔不当初,每每想起,都恨不得直接以死谢罪,属下是……\" \"得,打住。\" 十三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浮夸又虚假的表演。 \"帮我把知微训练好,保护好秋夏的安全就行了,这种废话以后不用说。\" \"是是是…\" 沈继微连连点头称是。 三十九瞧着一乐,她就是故意恶心一下沈继微,毕竟自己当初被他打的也挺惨。 回想起在试炼之地的那两年,沈继微可谓是又变态又残忍。再对比现在这种前倨后恭的反差,确实让人忍俊不禁。 几人正说着,突然,一道传讯符飞入了十三的手中。 看完里面的内容,十三陷入了沉思。 \"少主,少夫人,你们聊着,属下突然想到知微那边还有点事,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沈继微直接施展化虹术飞入了雪玉山深处。 看到十三眼神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该走了。焚隐里活了这么多年,没点眼力劲还真混不到内门执事的位置。 \"怎么了?\" 三十九好奇的问到。 十三没说话,而是把传讯符推到了她的面前。 拿起传讯符,三十九看完里面的讯息,脸上也同样露出狐疑且凝重的神色。 \"第五流霞……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还是青莲剑宗?\" 那枚传讯符里赫然只有八个字。 \"你是不是焚隐的人?\" …… \"这么问靠谱吗?师兄,你想了一夜就想了个这啊?\" 第五流霞发完传讯符,有点无语的看向万雪迎。 \"如果他真是焚隐的人,他会承认?哪有贼说自己是贼的?\" 万雪迎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不管怎么去试探,其实都没有什么结果。\" 抿了一口苦灵茶,万雪迎放下杯子。 \"如果说,现在我们就已经假定了他是焚隐的人,那不管他怎么说,怎么去证明,我们依然会持怀疑的态度。甚至,他压根就懒得去证明。我们总不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直接就把他给杀了?\" \"既然如此,那干脆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就直接问,先看看他怎么说,然后再通过他回的内容,再做分析。\" “就你们心眼子多…” 第五流霞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摆弄着桌子上的茶杯。 “话说掌门师兄,你天天让小于看着莲剑池也不是事嘛,他也需要修炼啊,你这样,不是耽误他的前程吗?” “你还有脸说!” 万雪迎闻言,立马痛心疾首吹胡子瞪眼的望着她。 “我莲剑池里原本那么多条鱼,全都叫你给霍霍了!这还不够,到后来直接变成了我买一条你吃一条,买一条你吃一条!怎么的,你是打算给我莲剑池吃绝户吗?啊!” “那鱼养着可不就是给人吃的吗…” 第五流霞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你的心里就一点负罪感没有吗?” 万雪迎大声斥责着。 “为什么会有负罪感?出去抓肯定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找异种太浪费时间了。那我又没钱买,这不就只能吃现成的了吗?还别说,不要钱的就是好吃,不光能提升我的烹饪技术,还能卖给其他弟子品尝,一举两得嘛。” …… 万雪迎闻言,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半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端起茶杯。 “你出去,我想静静。” “哦?那我去告诉大嫂,你在想别的女人。” “噗!” 万雪迎刚入口的茶水全喷出去了。 “老夫多大年纪了?啊?什么我想别的女人,你不要瞎说话啊我警告你!” 第五流霞无所谓的耸耸肩。 “那我不知道,反正我可以用道心起誓,我听到的就是这个,至于大嫂怎么想我就不知道咯。” …… “哎…” “说,你的条件。” 万雪迎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三条龙鲤。” 第五流霞笑嘻嘻伸出三根手指。 “一条。” 万雪迎面无表情。 “两条嘛。” “我说了,一条!不然你就去说!” “行…抠抠搜搜的。” 说完,第五流霞美滋滋的跑去了莲剑池。 “小于!” 虹光还没落地,第五流霞远远的就喊了一声。 “第五长老,您叫我啊。” 于如水原本在池边打坐,听到第五流霞的声音,条件反射般的浑身一激灵。他连忙站起身,如临大敌的看着第五流霞。 “别那么紧张,今天我不是来偷鱼的,刚才掌门师兄已经答应我了,这九条龙鲤,我可以拿走三条!” “嗯?” 于如水闻言,狐疑的盯着她。 “我读书少,您可不要骗我啊。” “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呢?这种事情如果是假的不是一下就穿帮了?” 第五流霞笃定道。 于如水上下打量着第五流霞,看她的样子,好像真的得到了掌门的许可啊。 “我…我还是不放心,要不您等等,我去问问掌门他老人家?” 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于如水还是决定先去求证一下。 “哪用的着这么麻烦…” 第五流霞转过头,运足真元冲着万雪迎的大殿吼了一嗓子。 “掌门师兄,我来莲剑池拿鱼了啊!” 这一声大吼,半个青莲剑宗都能听到,无数人驻足,一脸惊异的看向莲剑池的方向。 片刻之后。 “听到了听到了…” 万雪迎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但还是清晰的传到了于如水的耳朵里。 “看,我没骗你,我去捞鱼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五流霞哼着小调一个健步就冲到了池边,片刻后,她喜滋滋的带着三条龙鲤离开了莲剑池。 “洛师兄,吃龙鲤不?” 不一会儿,第五流霞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洛九天的院落前。 “掌门居然真的同意了?” 洛九天诧异的看着第五流霞手中提着的龙鲤。毕竟是异种血脉,虽然离开了池子,但也没有那么快翘辫子。 “还是三千灵石?” 想了想,洛九天还是决定尝尝鲜。 第一,这龙鲤可是珍品,虽然它的实力非常一般,但数量绝对稀少。而且传闻中,它的肉质极其鲜美,否则也不会被修士大肆捕捞。 第二,洛九天对第五流霞做鱼的技术还是极其认可的,她可是圣地里出了名的杀鱼老师傅,错过了以后可能就真的没了。 “那不行。” 第五流霞摇了摇头。 “这可是我花了巨大的代价才从掌门师兄手里换来的……一万灵石,这条我分你一半,少一分我现在就去找别的师兄。” “一万啊…” 洛九天捏了捏下巴。 “行,成交!” “罗师兄就是爽快,不像那些弟子,还得我亲自跟他们讲道理。” 洛九天闻言有些无语。 心说你那是跟人讲道理吗?你就差把壁琮剑请出来了… “那就直接在洛师兄这做,这鱼处理起来还要点时间,你去帮我问问,还有没有其他师兄师姐要一起来尝尝的,价格都一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洛九天点点头。 “行,左右无事,师兄我就替你跑一趟。” 话罢,洛九天径直飞去了另一个别院。 “梅师弟,小师妹从掌门师兄那换了几条龙鲤,让我来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尝尝。” 洛九天刚进院子,就看到师弟正抱着一卷剑经在研读。 “龙鲤?那必须尝尝啊!小师妹的手艺那可是一绝啊!走走走,在哪?” 同为内门长老的梅劳珀一听这话,当即就拉着洛九天要赶紧过去。毕竟他这一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各种美食,为了这个爱好,他甚至连道侣都没找。 “你急什么,这鱼啊,就那么多,师兄我可是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小师妹说了,一条鱼分四份,一份一万五千灵石,谁先给钱就算谁的,别说师兄不照顾你,后给钱的可没有啊。” “是是是,还是洛师兄懂我!喏,这里是两万,剩下那五千算师弟请师兄喝酒的!” 话罢,梅劳珀将装着两万灵石的储物袋教给洛九天。 “师弟果然敞亮!” 接过灵石,洛九天心中窃喜,表面上不动声色。 “师弟在此稍等我片刻,我叫齐了人就来通知你。” 话罢,洛九天架起遁光飞向下一个殿宇。 饶了一大圈之后,洛九天重新回到自己的住处,此时,第五流霞已经把三条龙鲤处理的差不多了。 “小师妹啊,师兄我刚才思来想去了很久。既然机会如此难得,那不如干脆把每条鱼分成四份,除了你的那半条不动,还能分个十分出来,师兄我自作主张,每人给你收了六千灵石,你不会怪我?” 洛九天笑眯眯的看着正在起锅的第五流霞。 “一份六千灵石?那一条就是两万四咯?那可太好了,多谢洛师兄,还是你最懂我嘻嘻!” 第五流霞一看一条鱼多赚四千灵石,当下喜上眉梢。 “小师妹不怪我善做主张就好。” 说着,他把五万灵石递到了第五流霞的手中,自己则重新飞出去,准备把人都接过来。 美滋滋的数着灵石,第五流霞心里乐开了花。 “洛师兄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 整整一个下午,洛九天的院子里可谓是香气四溢,让无数路过的弟子馋的直流口水。 第五流霞三条龙鲤用了三种不同的烹饪方式,让洛九天及他邀请来的九人吃的是相当尽兴,就连那丹鼎煮的鱼汤都没剩下。 “啧啧,小师妹这手艺,确实是一绝,就做鱼这一块来说,升阳楼估计都要甘拜下风。” 梅劳珀吃饱喝足,躺在一张椅子上感叹道。 “一顿龙鲤才一万五千灵石,值,太值了!” “确实,这要是放在升阳楼,这么稀少的食材,指不定要多少钱呢…” 另一人也同样感叹道。 “什……什么?” 第五流霞闻言,整个人一愣。 “梅师兄你刚才说多少?” “嗯?一万五啊,有什么问题吗?” 梅劳珀闻言也是一愣。 第五流霞听罢,低着头没有说话,长长的头发把她整个脸都遮了起来。 “洛!九!天!啊啊啊啊!” 半晌之后,一声尖叫带着恐怖的剑意从洛九天的院落里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处理完琐事的万雪迎也离开了大殿,路过莲剑池时,习惯性的瞟了一眼。 “嗯…嗯?” 上一秒,还好,我的鱼还在。 下一秒,什么?为什么只剩下六条了! “第五流霞!你给老夫滚出来!” 恐怖的咆哮震动了整个青莲剑宗,也让正准备发疯的第五流霞整个人一震。 不好,快跑! 结果,腿还没迈出门,洛九天的小院瞬间被青莲剑狱牢牢的锁了起来。 “好哇,你们几个,居然敢聚众偷吃老夫的鱼!” …… 那一天,青莲剑宗里出现了万年难以见到的奇观。 包括第五流霞、洛九天、梅劳珀在内的十一人,每个人都顶着一个乌黑的熊猫眼,乖乖的站在莲剑池旁忏悔着。 十一个长老集体忏悔,这还是青莲剑宗开宗以来的第一次。 哦,差点忘了,这十一人后面还站着个于如水。 能跟十一位长老一起悔过,他也算是青莲剑宗的独一份了。 “小师妹啊,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这下被你害死了…” 洛九天吐槽了一句。 虽然修为上其实都差不多,但毕竟掌门师兄的威信摆在那里,十一个师弟自然是没有一个敢还手的。他是真没想到,第五流霞的胆子居然这么大。掌门师兄确实答应了给她龙鲤,但一条就一条,你为什么非说是三条啊。 “你还说我?你收了每人一万五啊!九个人就是十三万五千灵石,你把钱还给我!” 第五流霞咬牙切齿道。 “什么你的钱?那明明是我的钱…” 洛九天一副死不认账的嘴脸。 “那什么…其实我给的是两万……” 梅劳珀痛心疾首道。 被洛九天坑完又被第五流霞坑,结果自己还当了冤大头,白白又多给了五千灵石。 我真的,我太善良了… 于如水站在十一位长老身后瑟瑟发抖。 “要死要死要死!这次完蛋了啊!” 巨大的压力让他浑身都止不住的打颤。 “卟揪卟揪卟揪…” 屁桃慢吞吞的从旁边路过,歪着头看向站成一排集体忏悔的众人。 “看什么看,再看你也来罚站!” 一旁的万雪迎没好气的瞪了屁桃一眼。 这小桃子精成天跟着第五流霞,好的是一点都没学到,这个时候还跑来看热闹。 “哇,怕怕怕怕…” 屁桃闻言,吓得当即就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蹬的溜走了。 …… 青莲剑宗发生的一切,十三都不得而知。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只会庆幸自己没被第五流霞坑到。 “少主,你打算怎么回她?” 事情的经过,十三已经都跟三十九说了,他也不傻,自然能感觉到这句话的背后还有万雪迎的影子。 “承认肯定是不行,但直接否认嘛…” 想了想后,十三还是微微摇了摇头。 “还是不妥。一个谎言注定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青莲剑宗不是你我的敌人,犯不着搞成这样,对我们没有任何有利的一面。而且,谁知道圣地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方式能识别出真话假话。” 十三不由的想到了儒门的真言玉牌。 “这件事情,第五流霞肯定会告诉万雪迎,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就不得而知了。” 再次思索了片刻,十三决定用一个折中的方式。 当即,十三给第五流霞回了一道传讯符。 “当你们问出了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假设我是了,就算我说不是,你们也不会全信,所以,又何必再问呢?我有点好奇,如果我真的是焚隐的人,青莲剑宗又打算如何处理?” 传讯符在十三的手中一闪而没,但这件事情本身肯定远远没有结束。 从第五流霞的传讯符里面,十三能感觉到一股左右为难。 这对他来说其实算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对方直截了当的询问,恰恰说明了事情还是可以周旋的。 如果真的确定了他的身份,那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不用说,肯定是先按兵不动,然后再雷霆一击。 不管是将他斩杀还是将他擒获,都好过用这种询问的方式。他可不相信,一个圣地的掌教,会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会抱着所谓的道义而放任风险的潜伏。 由此也可推断,自己在青莲剑宗的分量比他自己想的要重,看来,壁琮剑的异动应该还有某些隐秘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接下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估计就要和青莲剑宗好好谈谈了…… 第152章 天下第一请天下第二 “少主,都深夜了,还不歇歇吗?” 三十九走到十三的身后,双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膀上,轻柔的为十三揉捏着。 光晕有些昏黄,小白蜷缩着身子趴在十三左手不远处打着盹。小屋内只有吊炉内的沸水发出轻微的“咕嘟”声。 由于天气炎热,虽然已经是修士,但三十九还是习惯性的穿的比较单薄,十三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后背上传来的柔软。透过灯火,少女的娇躯显得越发的玲珑有致,小屋内也充斥着一股令人极其放松的舒缓和温馨。 “有时候秋夏就在想,要是这种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呵呵。” 三十九轻笑了一声。 她确实很享受这种宁静又祥和的日子。没有那么多的血腥杀戮,没有绞尽脑汁的阴险算计。但她也不是幼稚的孩童,心里也明白修行世界的本质就是最简单的弱肉强食。自从踏上修行路,就注定有万千劫难,这是每个修士身上都有的因果,避是避不开的。 想要真正的超脱和自由,还得有强大的修为做支撑。 十三闻言,放下手中的玉简。 “红尘如浪人如浮萍。很多时候,不是你想走或想留,那浪潮会推着你不得不向前迈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而人在江湖,就注定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十三转头看向窗外。 “就好像当初的这座村子,他们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也没有的罪过任何人。焚隐的人来了,带走了一百二十七个孩童,留下来这满地的尸骸。时至今日,我们依然受制于焚隐,并且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为这层关系,我们就注定会有敌人,即使我们不占任何人的立场,但在别人眼里,一旦身份被暴露,就注定会刀兵相对。” “人族如此,异族亦是如此。这天下大争,争的不过是有限的资源。回看整个千界的历史,没有什么所谓的辉煌,不过都是些古老的斑痕。各族为了发展和延续,就注定会互相争伐,这是万千生灵的本性。” “有实力掀桌子,才能有资格坐在桌子上谈判,而我们现在,就是在努力的让自己有能力坐在那张桌子上。慢慢来,早晚会有退休的一天的。” “退休?” 三十九目露疑惑。 “何谓退休?” “退休啊…退休就像现在,能养养猫,钓钓鱼,种种花,思考思考人生。没有那么多烦恼,没有悬在头顶的利刃。有人说,人总是到了暮年才会去思考生命的真谛,因为年轻的时候没有经历和阅历,可真到暮年了,却又没有多少寿命,想来也是矛盾的紧。” 十三轻轻向后靠了靠。 “有意思的说法,就是不知道,秋夏能不能活到少主口中的退休咯咯。” “对了。” “少主为何对这炼制遗蜕秘法如此感兴趣?” 三十九指了指案几上的玉简。那是十三出关后就传音委托林芊芊去金玉楼买的。还别说,这自杀的法子还真不便宜,整整六万灵石。手里没点钱的,想把自己练成干尸都没门路。 “怎么说呢…” 十三挠了挠头。 跟三十九讲核聚变讲氢弹她肯定是听不懂的,亦或者说,整个千界也不会有哪个修士能相信凡人可以创造出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武器。 有时候施展化虹术的时候十三也会突发奇想。不知道凝神境的修士如果跟搭载了世界核平的东风四十一号速递正面硬刚一下,到底能不能留个全尸? “我传你的戮世拔剑术你也练了挺长时间了。这次在接受遗蜕珠灌顶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那修士在活着的时候,通过秘法把一身的修为和血肉精气压缩成了一粒很小的遗蜕珠,但激活它的时候,却可以在一瞬间释放出极其强横的力量。如果能把这个方法学会,再配合戮世拔剑术和焚隐的断愁,或许能开发出一种更高效更强势的技法。” “只不过,单靠我一个人估计不太行,回头看看青莲剑宗那边什么个态度,如果还能正常相处,倒是可以问问第五流霞。” 三十九听完,顿时也来了兴趣。 毕竟她所修习的也同样是焚隐的术,焚隐就是讲究个一击绝杀,如果真能从这里头参悟出点什么门道,对战斗而言,确实受益匪浅。 “没想到这自杀的法子里面还有这种东西,少主,秋夏也想看看。” “跟你说了很多次了,跟我不用那么客气,也没必要分个尊卑。” 十三拿起案几上的玉简,将手搭在在左肩上。 “那不行。秋夏的命是少主救的,少主就是少主,一万年也不会改变嘻嘻。” …… 青莲剑宗,万雪迎黑着脸看着坐在对面顶着个黑眼圈的第五流霞。 “你很能耐嘛?啊!” “怕我罚你,还把其他长老一起拉下水,真有你的啊…” “那能怪我吗?那些人都是洛师兄找的。再说,反正吃已经吃了,你打死我也没有办法。” 面对万雪迎的斥责,第五流霞完全不在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她现在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从洛九天的手里把那七万多灵石给弄回来。 “你!” “算了算了…老夫没时间跟你啰嗦。你不是说秦君行的回信已经到了吗?他怎么说?” 万雪迎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 龙鲤再宝贝也终究只是条鱼,教训一顿也就算了,把剩下的几条看看好,实在不行,再买点其他鱼让她霍霍… 这莲剑池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这鱼戏莲叶当初怎么说也算是圣地里有名的景观。没想到,到了自己这一代,居然快要被一个人给吃绝户了,离谱,太离谱了! “喏,你自己看。” 第五流霞说着,将一枚传讯符丢给了万雪迎。 片刻后,万雪迎放下传讯符。 “这小子…” “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感叹了一声后,万雪迎看向第五流霞。 “但听他说的这番话,我个人更倾向于他确实是焚隐的人,只是没有任何的证据。” “所以,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 第五流霞也看了传讯符里的内容,她的想法跟万雪迎一致。 “约他谈谈,把话放在桌面上。” 万雪迎最终还是做出了十三判断的决定。 实际上,这件事情他也想了挺久,一直这么模棱两可也不是个办法,终归是要弄清楚的。 “我去约?他怎么可能会来嘛…” 第五流霞显然没有任何的把握。 毕竟换位思考,如果她是秦君行,在这种情况下她肯定是不会赴宴的。 “你先别那么笃定。” 万雪迎不以为意。 “他会不会来,就要取决于他以后会不会有求于青莲剑宗了。如果他是焚隐的人,那他潜伏在无双剑宗就必定有所图。现在这么多宗门都在找他,我们知道他的情况,但其他人并不知晓。” “以无双剑宗现在的情况,八成是无法帮他摆不平这件事的,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万雪迎呷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着。 现在双方基本上都快摊牌了,唯一的交集就在于,十三到底是什么身份,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有没有什么别的目的,能不能继续相处下去。 万雪迎活了这么大岁数,自然不可能跟那些寻常弟子一样,看待事物永远是非黑即白。 焚隐的弟子又如何,张若垠祖师在世时,也同样庇护过当时的焚隐。甚至双方还曾经有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合作。唯一的区别是,那时他们的目标相同,都是一致对外的。只是手段有所不同,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现如今,焚隐虽然还会承接刺杀异族或者去异族打探情报的任务,但在人族之中,也掀起过不少血腥。但说到底,人族既然能够默许焚隐的存在,还是因为他们做事并没有完全逾越最后的底线。 在这个“度”的把控上,焚隐一直很清醒。 其实还有一个传言,只是没有人知道真假。据说焚隐内部的某个高层,曾经成功的混入了道宗圣地九仙宫,而且在身份暴露了之后,还全身而退了,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这个高层到底是谁。反正九仙宫对此一直是拒不承认的态度。 “动脑子的事情你们想就行,我只管把人约出来…” 万雪迎说了那么多,第五流霞压根没怎么听得进去,如果不是因为十三是跟她先认识的,她才懒得管这种破事。 “另外,你得想办法给我把这个去掉。” 第五流霞指了指自己乌黑发紫的眼眶。 “去不掉。” 万雪迎斟着茶,头也不抬的道。 “那我不约了,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约?不约好办…把你今年的俸禄全扣了,另外,再把你卖鱼的钱全都收了,那本来就不该是你的。” 万雪迎老神在在的靠在椅子上冷笑的看着她。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少女歪着头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我说的不是人话?你干的那叫人事吗?” 万雪迎一巴掌拍在案几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谁也不让着谁。慢慢的,这屋子里居然开始弥漫起强盛的剑意。 “我可提前告诉你,你要是打坏了老夫的桌椅,可是要赔钱的。” 听到赔钱二字,第五流霞瞬间就蔫了。 “行!算你狠!” 话罢,她咬牙切齿的出了万雪迎的殿宇。 “怎么样怎么样,掌门师兄怎么说?” 门口,一排顶着黑眼圈的人见第五流霞出来,连忙迎上去问道。 “掌门师兄说了,因为洛师兄你行为不检,败坏宗门风气,勒令你把所有多收的灵石全都交出来,每个人再罚站一天,这事就算过去了。拿来!” 第五流霞不怀好意的看着洛九天。 “呵…” 洛九天闻言轻蔑一笑。 “小师妹,你师兄我玩心计的时候,连你爹都没出生呢…你还想骗我?” 第五流霞听罢无所谓的耸耸肩,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话我是带到了,信不信随你。你现在不给我也无所谓,到时候掌门师兄问起来,我就说是你说的,掌门师兄算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不给钱!” “啧啧啧…” 洛九天笑呵呵的走上前,站在第五流霞背后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子。 “前面装的还像点样子,要是没有后面这句话,说不定我就信了,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哈哈哈哈。但是有句话你说的没错,别说是掌门师兄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是我的钱!” “哦?是吗?” 洛九天背后,万雪迎的声音冷的像是能把人直接给冻起来。 洛九天的身子猛的一僵,慢慢转过身,就看到万雪迎正黑着脸直勾勾的盯着他。 万雪迎那个气啊! 原本他是怕第五流霞碍于面子,顶着黑眼圈不好意思约秦君行出来,所以就想出来看看。哪知道刚走到门口,正好听到了洛九天大逆不道的狂言。 “呵呵呵…掌门师兄您出来了?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啊!” “走?哼哼…” “哎,师兄,咱们动口不动手啊,哎哎!别打了!” “看什么看!都给我继续去忏悔!” 万雪迎猛地一回头,吓得众人又是一个激灵。 …… 翌日凌晨,天还没有亮,十三从打坐中睁开双眼。 轻轻拉开从后面搂着自己腰肢的双手,也惊醒身后的人。 “少主,早啊!” 三十九一只胳膊撑起身子,笑眯眯的冲十三打了个招呼,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胸前,整个人带着一股子慵懒的柔美。 “喵呜。” 小白听到动静,也睁开了湛蓝色的眸子。 它轻轻叫了一声,两条腿努力的向前伸着,撅着小屁股伸展着腰肢。 “早啊小白。” 谁知道小白只是随意的瞥了她一眼,而后就目光莫名的转头跑了出去。 “嗯?” 虽然不知道小白为什么会目光古怪的看她一眼,但三十九也没有去深究,坐到床榻边便开始整理妆容。 这小屋是十三照着陆氏的家搭建的,因为家里只有陆氏和陆采芙娘俩,所以也就只有一张床榻。 对此,三十九笑眯眯的表示。 不碍事,一点都不碍事! 不过十三自从左臂的伤好了以后,夜里一直都是打坐修行的。所以基本都是三十九睡在里面,而他则则盘膝坐在床边。 昨晚三十九也不知怎么的,老是在翻来覆去,一直到最后抱着他之后,才安心的入眠。 说来也奇怪,三十九天天晚上都睡觉,根本不打坐,修为却一点都没落下。要是被那些散修或者天资一般的修士知道了,估计得羡慕嫉妒死。 只能说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 “喵。” 不多时,小白的脑袋探了进来,伸出前爪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片刻后。 两人一猫坐在门口的案几上,美滋滋的喝着小白煮的鱼汤。 “全自动做饭猫,果然有实力…” 十三吸溜了一口汤,清香四溢,没有一点腥味,处理的非常到位。 几人正喝着汤,蓦的,一道传讯符飞入了十三的手中—— “有时间吗?天下第一想请天下第二吃顿饭!” 第153章 摊牌与试探 大乾王朝湘北坊市金玉楼的贵客厅里。 十三与三十九并排而坐,小白乖巧的蹲在他的头上,湛蓝的瞳孔来回的瞄着对面的两个人。 是的,十三带着三十九和小白来赴宴了。 不管怎么说,这场宴席应该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的。对面坐着的两人正是第五流霞以及她的护道人楚天阔。 别看现在的楚天阔平日里总是一幅沉默寡言的样子,他年轻的也算是青莲剑宗的一代天骄。一手风雪点屏剑诀闻名东土笑傲同辈。后来年纪渐渐大了,加上剑意一直被卡在窥真境界怎么都突破不了大成,自己也厌倦了修士间的打打杀杀,所幸,就安心回了宗门挂上了长老的闲职。 后来,第五流霞的横空出世,让他重新回想起少年时的风发意气,于是便向万雪迎主动提出要给第五流霞护道,这一护就是整整十年。 虽然事到如今他依然没有如愿的突破大成剑意,但却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心念通达的少女。毫不客气的说,他拿第五流霞那真的是当亲孙女一样看待。所以当他昨天从万雪迎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现在看向十三的眼神也和当初不一样了,总是不自觉的带着一股审视的味道。 他和万雪迎的担忧是相同的。 谁也无法保证,他和第五流霞的相识相遇到底是因缘际会的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余光扫了楚天阔一眼。 十三和三十九自然也明显的感受到了对方眼神的变化。看来,对方确实是在主观上把自己放在了焚隐的位置上。 只不过,这种仿佛老丈人看黄毛的眼神真的大可不必啊。 “要不咱们先吃点再聊?难得掌门师兄大方了一回,来之前,我在升阳楼里点了一桌灵兽烧尾宴,听说升阳楼最近新出了一道剑凌鱼,味道可谓是一绝。” 第五流霞的语气带着些许的期待。 不管今天谈的怎么样,都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嘴啊。 十三眉梢一挑。 好家伙,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跟自家掌门客气。 “吃不吃都无所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十三看着第五流霞乌黑发紫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怪今天一见面的时候,对方还带着个有帷帽的斗笠,原来是变熊猫眼了。 只不过,到底谁有这个本事把她揍成这样啊?年轻一辈里估计没有几人有这个实力,而老一辈的修士若是对第五流霞出手,也没几个能打的过楚天阔。而且,也不至于出手就为了给她打一个熊猫眼? “别问,问就是修炼太刻苦了。” 第五流霞把头扭向一边。 别问了别问了,要脸的。 “噗…” 三十九一时没憋住,笑了一声,随即又立马把脸绷了回去。 还好,第五流霞的尴尬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有侍者敲响了门。 看着一道又一道的珍馐美食被送了进来,尤其是看到那条剑凌鱼的时候,第五流霞的双眼都在放光,瞬间就把尴尬跑到了脑后。 之所以选择在金玉楼的贵客厅,因为此处有多重阵法。既能隔绝神念的窥探,又能隔绝声音的传出,在保密隐私这方面,金玉楼确实给无数修士提供了便利服务。把控细节,提供需求的解决方案,金玉楼确实很会做生意。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之后,十三放下筷子往椅子后背上轻轻一靠。小白似乎也已经吃饱了,卧在他的怀里眯着眼打着盹。 三十九一共只喝两了杯茶,而楚天阔则是连筷子都没动过,一直守在第五流霞的身侧。 在场的众人里,只有第五流霞还在大快朵颐着。 “吃啊,不吃饱等下万一谈崩了打起来,没力气多吃亏。” 见众人都不再动筷子,第五流霞抬眸扫了两人一眼调侃道。 “说说,你这个天下第一把我这个冒牌货约出来到底想干什么?” 十三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反客为主的问道。 “烦人…就不能等正事干完了再谈这些有的没的吗?我这剑凌鱼都还没吃完呢!” 第五流霞诽谤了一句,不情不愿的放下了手中的鱼。 楚天阔闻言翻了个白眼。 小祖宗,你是懂主次分明的。 “说啥呢…” 第五流霞挠了挠头。 她确实不太善于这方面,但架不住万雪迎非让她来啊。 “都简单点,你到底是不是焚隐的人?” 左右想了想,第五流霞还是决定干脆点,单刀直入主题。 “是,又不是。” 十三摊了摊手。 在他说是的一瞬间,余光明显捕捉到楚天阔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动了动,可当他说完之后,楚天阔也是一脸的迷惑。 “说人话!最烦你们这种打哑谜的人了!再打哑谜我现在就给你一剑…” 第五流霞嘴角抽了抽。 “简单点说,我和秋夏都是曾经被焚隐抓走的人。她的爹娘被杀,我的村子被屠,后来,我们找了个机会,叛逃了。” “我不信。” 十三话音刚落,第五流霞直接就否决了。 “据我所知,焚隐中有一个专门训练死士的组织。这组织会先筛选出资质上佳的孩童重点培养,剩下的则训练成杀手,以秘法掌控之。” 第五流霞的目光中开始流露出些许冷意。 原本,因为壁琮神剑的原因,以及对方的剑道天赋,她还是挺欣赏十三的。大概算的上是一种剑客之间的惺惺相惜。但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对方竟然还想用这种拙劣的谎言来欺骗她,这让她心头有些不爽。 她是不太在意其他方面,也不喜欢搞一些权谋之类的东西,但这不代表她真的傻。 “如果你的天赋够好,那一定会被焚隐重点培养。如果你是焚隐训练的死士,那一定会被秘法掌控。” “换而言之,照你方才的说法,你在被抓去焚隐之前,应该没什么修为的,那你又是如何挣脱焚隐的控制的?整个千界谁不知道魔道的控制手段极其之多,焚隐更是其中翘楚,你真当我傻吗?” 第五流霞冷声质问着十三。 现在回头想想当初在龙津海,难怪他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原本她还以为对方是有某种强势的底牌能够完成反杀,现在看来,这完全就是一家子的好吗? 他的剑道天赋,连无双剑宗都能发现,更何况是东土魔道第一宗门的焚隐圣地。 “真话总是没人信,谎言反而容易被当真。” 十三摆摆手打断了想要说些什么的三十九,平静的看着紧蹙眉头的第五流霞。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她冷哼了一声。因为有楚天阔在场,她没有直接戳穿十三的真面目,也算是很讲道义很给面子了。 你连这张脸都是假的好吗! “这个好办。” 十三不紧不慢的呷了口茶。 “你的两个问题,第一,关于天赋,为什么我没有被焚隐查出来。第二,我怎么挣脱的焚隐的控制。” 十三扫了一眼楚天阔。 “事实上,你信与不信对我而言并不是硬性的需要给出解释的。我之所以愿意向你证明,一,我愿意保持彼此的朋友关系,二,我承过青莲剑宗的情分。但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情也涉及到我的秘密,我需要你保密,也需要楚天阔楚长老暂时先离开一下。” “不行!” 楚天阔霍然起身,冷漠的盯着十三。 “既然你承认了自己焚隐的身份,老夫现在没直接对你出手,已经是看在流霞的情面上了,你不要不识好歹。” 面对楚天阔的警告,十三全当没听见,依旧平静的看着第五流霞。 屋内的气氛变的沉闷,半晌之后,第五流霞开口道。 “楚长老乃是我的护道人,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什么都不会说出去。你还是先说说,你打算怎么个证明法。” 十三闻言沉思了许久,目光来回扫了两人半晌,最终还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关于第一个问题。” “修士的天赋不外乎两方面,修行天赋和特殊体质。关于特殊体质,想来青莲剑宗的检测法肯定比坊市里卖的要全面的多,我可以跟你去一趟青莲剑宗。至于修行天赋…” 十三说完,缓缓站起身。瞬间将被紫气屏蔽的所有灵气波动尽数释放,顷刻间,他的躯体内传出一声如雷鸣的闷响,那是通神之境全力施展下独有的十象之力带来的震颤声音。 “通…通神之境?” 楚天阔一惊,诧异的看向十三。 “居然能把真元波动隐藏的如此彻底…这是某种秘术,还是天赋独有的神通?” “天赋。” 十三说完,整个人的气息由通神境开始快速衰落,真元波动一点一点被紫气遮掩,最终,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逸散。 “不可能!” 这次楚天阔是真的震惊了。 在千界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常识,敛息术,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大幅度的降低自身各种气息的逸散和存在感,但只要有境界不低于自己的修士近距离去观察,还是或多或少能够发现一些端倪的。 这种秘术一般都用于逃跑躲藏或潜伏刺杀,有心算无心。可它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至于其他隐藏修为的秘术,也顶天能够隐藏一部分,就像当初的赵真宇一样。 而如十三这般,直接把通神境的修为完全遮掩,且没有丝毫痕迹的,他只在古籍中看过。那就是授了天地业位的盖世谪仙,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返璞归真。 “我就是用它骗过了焚隐执事的眼睛。” 十三重新坐下,看着还是一脸震惊的楚天阔。 “事实上,这天赋一旦催动真元就无法做到完全屏蔽,只能隐藏其中的一部分。” “已经很强悍了。” 楚天阔重新审视着十三。 这种天赋,要是混迹在人群之中突然暴起发难,得手的几率还真不低。再加上他天生无心之人,杀起人来不会有任何的负罪感,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想不到,你已经突破通神境了…” 第五流霞也同样很意外。前段时间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是莫敌之境,一转眼,竟然就到修身境极限了。要知道,如今整个青莲剑宗的修士在修身境时突破了通神境的,算上她自己,也才仅仅四人而已。 绝大多数天赋极佳的弟子,都倒在了阳跷关隘的打通上,卡在这条脉络第七第八道关隘者可谓是不计其数。这条路,还真不是单单资质好就能成的。 “都是托赵家的福。” 十三也没瞒着。 “赵家?” 第五流霞瞬间就想到了十三在天阙台时跟她说的话。 “赵家遇到你还真的算是倒了霉了。对了,我听说,上次赵家二子赵真宇和嫡女赵晓钰被人绑架,这件事该不会就是你们两干的?” 第五流霞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之前四方城发生的事。 有斩杀脱凡境的实力,会焚隐的功法,能够易容,好家伙,越想越像啊! “不是我,我没做,别瞎说。” 十三直接了当的否认了,毕竟这件事还涉及到日后他对赵真宇的算计,以及那些已经传遍各大坊市的留影石,自然是不能承认的。 “虽然无双剑宗和剑谷确实素有仇怨,但这件事确实不是我干的。” “真的吗?” 第五流霞狐疑的看着他俩。 “算了,反正这件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就随口问问。说回我们的问题,就算你可以隐藏天赋,那你又是如何摆脱焚隐控制的?” 十三闻言,将目光投向楚天阔。 “楚长老可会什么控制他人的秘术?” 楚天阔一听这话,眉头一皱。 “你这后生,老夫一生修剑,仗剑逐天光明磊落,何须用到此等卑劣下作的手段?” “那你让我怎么证明给你们看?” 第五流霞撇撇嘴。 “你不是会种剑心劫吗?” “啊?” 被第五流霞在两个小辈面前直接拆台,楚天阔老脸一垮。 “咳…偶…偶尔也会…会一点点…都是为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技多不压身嘛。” “理解。” 十三点点头,给了这死要面子的老头一个台阶下。 “要不,楚长老现在对第五流霞下一个?” “我真的谢谢你哦!” 第五流霞黑着脸看着他。 “为什么不直接在你身上下?” “第一,我不放心。第二,当初秋夏的控制也是我解的。” 十三的话说的很直接,反正就是不相信。为了维护双方友好的关系,展示给她看已经很冒险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同意让楚天阔给自己下咒印?更何况,天下咒术咒印千千万,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解除楚天阔施展的咒印,万一弄巧成拙就麻烦了。 毕竟,没试过的事情还是小心谨慎点的好。 “行行行…” 第五流霞一脸的无语。 “算我倒霉,楚长老,你来。” “这…行,那你忍忍。” 楚天阔看了一眼十三,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对方肯定是不会同意让自己下剑心劫的,又不能到外面随便抓一个修士过来,眼下就只能委屈一下第五流霞了。 随着他的一缕剑气渡如第五流霞的心脉,少女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痛苦之色。毕竟被人下咒印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行了。” 几息之后,楚天阔收回手,此时第五流霞的额头上居然已经开始出现点点汗珠了。 “呼…疼死我了,等会必须得再多吃点好的补一补…”第五流霞龇着牙痛苦道。 “这剑心劫是我青莲剑宗少有的控人之法,是以施术者的一缕神念混合着一滴心血和一道韵养许久的特殊剑气组成。除非施术者本人施展解剑印,或者让修为比施术者还要高上不少的修士以蛮力破除,寻常手段基本无解,没有特殊手印,七日后,中术者会剑碎心脉而死。我现在再问你一便,你真没骗我?” 第五流霞又重申了一遍。 “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就是焚隐的暗子,你转身离开,没有人会拦着你。但如果你骗我,后面被我查出来,我一定活活砍死你,很残忍的那种!” 十三没有理她,站起身缓步走到她旁边。 “咒印在心脉?” “是。” 十三闻言,一指直接点在第五流霞的胸口心脉处。 紫气顺着十三的手指渡向第五流霞,却遭到了阻碍。 “你不放开护体剑罡,我没办法给你解咒。” 紫气就在十三的指尖,却没法渡入她的身体,虽然他可以仰仗紫气的霸道强行破开第五流霞的护体剑罡,但这种行为,是真的有谋害的嫌疑。 “等等!” 楚天阔当即叫住了十三。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用这紫气来解咒?” “是。” 楚天阔自然不会去无谓的嘲笑十三,对方既然敢真的去解,多少应该是有几分把握的。可若放任对方的术入第五流霞的身体,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如果你怕我对她图谋不轨,你可以用真元护住她的心脉。” 思来想去,十三找了个折中的法子。 “也只能这样了。” 说完,楚天阔将自身真元先行渡入第五流霞体内,以神念为引将她整个上半身的经脉几乎全部护住。 “来。” 这一次,十三的紫气顺利的进入了第五流霞的心脉,以神念为引导,很快就找到了那缕压在她心火下的剑印。 “唰。” 紫气锁定咒印的一瞬间,果然直接引得这缕剑印开始剧烈的震颤,仿佛是遇到了某种极其恐怖的存在,那剑印竟然开始主动避让紫气的锋芒。 不仅如此,紫气所过之处,就连楚天阔施展的护体真元也险些碎裂,第五流霞闷哼了一声,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内仿佛升腾起一团烈阳,若不是有楚天阔的真元护着,还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 “什么情况?” 楚天阔一惊。 中术者就在身旁,而且他的真元现在就护着第五流霞的心脉,所以,不光是真元的险些碎裂,就连剑印的异样他也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下一秒。 紫气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那剑印,转瞬之间就将道剑印整个包裹在其中。 剑印不断的颤动,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反抗,就像是一种生命层次的直接压制,紫气直接掐断了剑印与楚天阔的联系,最终,在十三的掌控下,紫气慢慢的将剑印完整的渡出了体外。 “呼…” 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十三收回紫气,却已然是满头大汗。 虽然时间不长,但对紫气的掌控却异常的耗费心神。 这剑心劫不同于怨鬼噬心这门秘术衍化的鬼物,剑气乃是实体,紫气想要震碎它还要再费上一番功夫,直接掐断剑印与施术者的联系则无疑轻松许多。 “那缕紫色的真元,是什么东西?” 不仅是楚天阔,第五流霞也非常的好奇。 圣地传承了这么多年,他们还从未听说过这种诡异霸道的真元。 紫色的能量,通常来说只有妖族的妖气,但十三手中的显然不是。虽然只有一缕,但能量等级却出奇的高,竟然能直接压制住楚长老的真元。 “无可奉告。” 十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紫气的由来涉及到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什么也不可能告诉对方的。 揉了揉依然隐隐作痛的胸口,第五流霞闻言撇了撇嘴。 “那你叛出焚隐,就没有人找你的麻烦?” “有。” 十三给了肯定的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后,十三看向第五流霞。 “我想知道,如果今天你们得到的答案是,我和秋夏就是焚隐的暗子,你们打算如何做?” “收回你的身份牌,打你一顿解解气,然后放你们离开。此前的情分两清,往后井水不犯河水。对于你们的身份,我们就当不知道,但倘若你们日后做出对青莲剑宗不利的事情,那就是敌人。” 第五流霞的表情很认真,事实上,这也是万雪迎的意思。 就目前而言,十三对青莲剑宗的利益还没有任何损害,甚至还帮请青莲剑宗打开了太初古教“昊”的遗迹。当然了,青莲剑宗也投桃报李,让他在壁琮神剑旁参悟了剑意。 也正是因为那次参悟,让他和壁琮的气运产生了羁绊。 因为钟天笃的警告,万雪迎思来想去,如果十三接近第五流霞真的是焚隐授意和安排的,那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冷处理,从此不相往来。 “很合理。” 十三闻言点头表示肯定。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干脆就全部说开好了。事实上,我们从来没打算做出什么对青莲剑宗不利的事情,相反,双方就目前而言相处的也都还算愉快。” “我答应过的事情都会算数,如果有朝一日,我能逆推出太虚剑气的修炼法,也会无条件的给到青莲剑宗。” 十三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思索了稍许后继续道。 “焚隐的一个执事确实追查过我和秋夏。得益于天殇干的好事,那批人几乎都死光了,他也是巧合之下才知道我们两是叛逃之人。在真理之门,我和秋夏与他有过交手,后来我们重伤遁逃。” 第五流霞目光一动。 “左臂被砍的那一次?” “是。” 十三点点头。 “后来,他第二次追查到了我们的踪迹,但是很奇怪,他最终并没有杀我们,而是在他背后之人的授意下,把我们放走了。” “放走?为何?” 楚天阔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和质疑,这话他是有些不信的。 要知道,叛逃者,就意味着功法外流。尤其是焚隐这种宗门,更是绝对不会放任这种事情的出现。 “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但不用想都知道,对方肯定抱有其他目的。” “我可以用道心起誓,我与秋夏从来没想过要算计青莲剑宗,亦或者做出对你们弟子不利的事情。但事实情况就是这样,没准有一天,我和秋夏就突然被焚隐的人给抓回去了。” 他自然不会傻到去跟对方说关于沈既微的事情,也不会跟对方说出自己的猜测。但是,为了能给将来留一个能周旋彼此关系的退路,在思考了一番之后,他将自己和焚隐之间其实还有联系的事实换了一套说辞。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现在选择权交给你们。” 话罢,十三把那枚青莲剑宗的身份牌推到了桌子中间。 第154章 最好的结果 第五流霞看着桌子中间的身份牌陷入了沉默。 她在思考对方说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 如果十三的话都是真的,站在青莲剑宗的立场上,继续与对方交好其实并没有什么弊端。 排除壁琮剑的羁绊,十三本人的修炼天赋也很强。而且,他的气运似乎也不赖,能打开昊的遗迹,以及能突破通神境都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别看气运之说虚无缥缈,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能现在大道之巅的修士气运都不会差,而且,战斗之中能活下来的,从来都是运气好的人。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修阴德五拜功名。 六道修行体系本质上都可以统称为阴德修行法,而儒门在这个基础上,还叠加了入运朝修功名来提升自己的修行速度和修为。 一个有天赋,有气运的修士,就算对方以后真的站在了焚隐一方的阵营,只要双方不涉及到利益冲突,有些私下的交情也不是坏事。 例如焚隐那无孔不入的情报体系,就让无数宗门羡慕不已。 如果对方以后还能有机会爬到焚隐的高层,那这种私下的交情在遇到事情需要谈判的时候也能有更多周旋的余地。 而对于青莲剑宗这方,其实也并没有任何实质的损失。权当结交一个有可能在未来拥有无限可能的年轻人。 但目前不能再想着把他拉到自己宗门了。 而且,这一切的基础,都要建立在这个姓秦的说的都是真话。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第五流霞没有去拿那枚身份牌,而是凝眸望着他。 \"你说。\" \"当初在龙津海……\" \"杀了。\" 十三没等她说完就已经猜到了第五流霞想问什么。 \"我说了,我不是焚隐的人。\" \"另外,去龙津海之前你答应我的事情,不要忘了。\" 第五流霞眉梢一挑,若有所思。 他知道十三说的是她之前答应帮十三杀焚隐的人,也明白十三现在点出来,就是要告诉她,他和焚隐现在没有关系。 \"如此倒反天罡,你就不怕以后被焚隐清算?\" \"凡事总要冒一定风险的,不是吗?\" \"再说了,虽然我还不知道那个焚隐的神秘人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但只要我还有价值,又怎么会被轻易清算呢?\" 十三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 楚天阔闻言,不由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一个有价值的人,总是能活的更自在一点。对青莲剑宗来说,他能与壁琮神剑产生羁绊,也是一种价值的体现。真要是彻底斩断十三与青莲剑宗的因果不到万不得已,那壁琮的气运必定会衰落一部分。 \"你看的倒是挺通透。\" 迎向楚天阔的目光,十三抚摸着钻到他怀里的小白后背。 \"我们在焚隐的训练营里度过了两年的时间,能被送到那里的,都是焚隐眼中没有太多价值的人。如果到了那里依然不能展现出一些东西,那就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我和秋夏没有圣地的弟子那般幸运,一早就能在散修梦寐以求的宗门中修行。但我们也不想仅仅做一个用来杀人的工具,所以我们最终选择了冒险叛逃。\" \"行了。\" 第五流霞浅浅的抿了一口一口灵茶。 \"就再信你这骗子一次,希望你将来做的事对得起青莲剑宗的友谊和信任。\" 她并指轻轻一弹,将身份牌重新推到十三面前。 \"关于现在各大宗门都在寻你的事情,我青莲剑宗可以为你发声。对外就说你之前被我剑宗前辈所救,这段时间一直在青莲剑宗内养伤,你也并不知晓关于情风劫的特殊内幕,也算暂时替你解围。算作你坦诚相告的回报。\" 说到此处,她目光微微一动。 \"如果有一天,不管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你重新回到焚隐,第一时间告诉我。\" \"那是自然。\" 话题聊到这里,对双方来说,都还算是一个比较圆满的结果。整个过程中,三十九一句话都没有说。 对她来说,少主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少主的想法就是她的想法。若是有朝一日,少主站在了全世界的对面,那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去拥抱这条不归路。 “行了,正事说完了…搞脑子果然累…” 第五流霞揉了揉眉心。 “对了,关于你的事情,无双剑宗知晓吗?” 十三摇了摇头。 “当初为了躲避焚隐的追查而拜入了无双剑宗,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这件事,也不知道说了之后无双剑宗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但是根据实际情况来分析,无双剑宗知道了之后大概率是会把我们拒之门外的。当时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没办法,只能选择了隐瞒。” 十三摊了摊手,做无奈状。 “你就不怕因为你,而牵连无双……哦,想起来了,你是个没有心的人…哪会有这种顾虑。” “没有感情不代表没有立场。” 十三没有理会第五流霞的调侃。 “实际上,这个问题我很早之前就有考虑过。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自行退出无双剑宗,我和秋夏也不想给他们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第五流霞闻言微微颔首。 “算你还有点良心…哦,不对,你根本就没有良心。吃饭吃饭!” 话罢,第五流霞毫无形象的再次胡吃海塞了起来。 也的亏她是个修士。要是换做在地球上,照她这个吃法,三百斤估计都算少的,这辈子是别想找到男朋友了。 “哦对了。” 十三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唔?什么?” 第五流霞抬头,疑惑的看着十三。 “有个礼物送给你。” “你?礼物?什么礼物?” 放下筷子,第五流霞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之前见你做过两次鱼,一次在扬城外,一次在青莲剑宗。坦白的说,你做的鱼味道确实很好,但是我这有一种不一样的做鱼之法,有兴趣吗?” 十三把玩着手中的瓷杯淡然道。 对方主动提出帮他解围,算是卖了他很大的一个人情,毕竟,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无法考证,但第五流霞却做主选择了信他一回,思来想去,十三突然想到了一个对方可能会很感兴趣的方面作为回报。 “不一样的做鱼之法?” 放下筷子,第五流霞来了兴趣。 “先说好啊,如果做出来的鱼不好吃,我会狠狠的嘲笑你的,非常残忍的那种嘲笑!” “哦,我好害怕。” 十三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别废话了,快说,到底怎么做的?” 第五流霞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秋夏,去跟金玉楼的管事说一声,让他们支口锅过来,再带上一条鱼,不用异种,最普通的就行。除此之外,还有油、盐、黄酒、酱油,姜、葱、辣椒、八角、香菜、豆豉、芝麻也都一并带来,随便弄几个蔬菜,另外,再让他们准备一个深一点的大盘子。” “是,少主。” 三十九应了一声,转身出了贵客厅。 “此前你的鱼做的虽然好吃,但八成的原因,都来自于你自己调的独门香料。价格高昂暂且不说,量应该也不多。我今天教你的这个方式,只需要凡间随处可见的材料,就能做出很好的味道。而且,处理鱼的方式也和你有所不同。” “是吗?你还有这种技艺?你该不是拿寻常的做鱼之法来糊弄我?” 第五流霞眼神明显带着怀疑。 自己是谁?青莲剑宗剑鱼双绝岂是浪得虚名的?那可是几万条鱼的命成就的巅峰技艺!现在的东土,除了升阳楼中有独门的做鱼秘技,寻常的酒肆饭馆对鱼的做法也仅限水煮,火烤,烧鱼,清蒸等简单的方式。看十三的年纪也不大,能有什么独门秘技? 不多时,金玉楼的管事表情怪异的来到贵客厅中。 自己经营这个据点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有贵客要求自己在贵客厅中支一口锅的。 这是嫌金玉楼提供的吃食味道不行吗? 也不对啊,第五长老之前不是才从升阳楼里定了一大桌烧尾宴吗? 等等,那个少年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管事突然瞥见坐在第五流霞对面的十三。 片刻后,管事心头瞬间划过一道闪光! 那不是无双剑宗的秦君行吗?前不久那么多宗门找他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他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看到十三的着装,他一瞬间就想起来了,之前那两个戴着面具的人…… 好家伙,这人竟然出现在了自己打理的店里,要是自己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少爷,搞不好,自己的身份还能再往上爬一爬啊! 管事的脸色十三自然是看在眼里,也知道他认出了自己,但十三也无所谓。 对方不可能把自己在这里的消息给公布出去,顶天的把消息告诉王金阳。自己已经跟王金阳说的很清楚了,关于情风劫,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王金阳想赶过来见自己,现在也来不及了。 “几位贵客,东西给您放在这了。” 那管事亲自把锅支好,又把十三点名需要的佐料放在了一旁的台子上,躬身一礼后离开了贵客厅。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 十三走到铁锅旁边看向第五流霞。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的!” 第五流霞不耐的催促着,她想看看十三能把这普普通通的草鱼玩出什么花样来。 三十九和小白也是饶有兴趣的围了上来。 此前去众生魔相的时候,她就特地去学了鱼的烹饪方式,但她还真不知道少主竟然还有这一手技艺。 “我打算教你的做法虽然也叫烤鱼,但却不是你印象中的碳火烤鱼。” 将活蹦乱跳的鱼放在案板上,十三直接用一缕剑气结束了它的性命。今天必须得给第五流霞带去亿点点来自地球的小小震撼。 “首先,你对鱼的处理一直都是去鳞后划开鱼肚取出内脏,今天教你另一种方式,叫做开背。” 说完,十三转了一个刀花,刮去鱼鳞后从脊背处开始操刀。 “鱼腹柔软,完整的鱼腹更加便于处理。刀从此处下,不要破坏了鱼骨,然后再拉回到鱼头处,将鱼头从中间分开。” …… 随后十三熟练的将这条草鱼从背后划开,去除内脏、三腥,然后对鱼身进行改刀。做完这一切后,把鱼放在一旁调好的料汁中进行腌制。 “这鱼做的好不好吃,腌制的料子是很重要因素之一,能够去腥增香。” 话罢,十三又开始调制另外一种备用的酱汁。 待酱汁调好,这鱼也腌的差不多了。十三将其捞出,真元一转,直接就蒸干了鱼身上的水份,还不会影响到腌料的味道。 有一说一,这种方式确实比地球上用厨房吸水纸来的高大上太多了。 “先用油养个锅,正所谓热锅凉油,美食不愁,这里是重点,圈起来,要考的。” “什…什么?” 第五流霞一脸懵,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怎么烤?用火吗?” 没有理会少女的迷惑,十三手上的动作一点都没停下。 起锅,烧水,蔬菜焯水;烧油,煎鱼,装盘打底。 现榨辣椒油,混入之前调好的酱汁中熬制,一瞬间,一种众人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浓郁香气扑鼻而来。 “这味道…好香!” 第五流霞眼睛一亮。 只见此时的十三也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步骤,将熬制好的红油酱汁往打底好的鱼上一浇,最后再撒上少许芝麻。 第五流霞看着眼前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红油浓汤,以及半淹没在浓汤之中的十三所谓的“烤鱼”,喉咙居然不听使唤的开始疯狂的吞咽着口水。 “都尝尝看。” 十三将来自星空另一端的烤鱼上了桌,第五流霞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嗯!” 眼神猛然间一亮。 “好好吃!是从来都没尝过的味道!” 她惊诧的看向十三,没想到这种怪异的做法,再配合一些凡间常见的佐料,居然能够做出口感如此别致的鱼。 浓香中带着些许辛辣,深深的刺激着味蕾,鱼肉紧致又有弹性,口感上也是上佳。这一天,十三算是给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你跟谁学的?” 第五流霞忙不迭的问道。如果可以,自己必须去拜会一下这位美食大师,看看他还有没有其他做鱼的奇异方式了。 “唔……” “中华小当家。” 十三一脸认真。 “种花…小…晓当家?” 少女歪着头。 “好奇怪的名字…你还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别想了,你找不到的。” “为什么?” “因为是我瞎编的。” 第五流霞一愣。 “去死你!死骗子!不想说就算,哼…” 气呼呼的翻了个白眼,第五流霞看向那升腾着热气的烤鱼多少有点遗憾。 不过还好,至少这做法她已经都记在脑子里了,还有那些佐料,也可以试试自己搭配搭配。 看来自己这次回去以后,得劝劝掌门师兄多买点鱼了,莲剑池只有那几条龙鲤,实在是太孤独了。 第155章 大乾范家 大乾王朝国都,林芊芊身着一袭青色的道袍,穿行在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上。 这里并非是王都的权贵区,因此,道路两旁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距离宁灵公主远嫁的日子是越来越近,大乾王朝都城的氛围也慢慢热闹了起来,不少沿街铺子的飞檐上都挂上了代表喜庆的朱红色装饰,而相对的,最近巡视的禁卫也比往常多了不少。 范哲是一个很低调的人,虽然尚了公主,但平日里依然住在自己原先的宅子里。 他和大乾公主的相识有点像俗套的话本故事。一个乔装打扮的公主,偶遇了一个饱读诗书的学子。在一段时间的交流下相互生出情愫并约定了终身。 但不管怎么说,对他们两人而言,结局还算是美好的,起码也算是有情人成了眷属。 范哲的夫人静月公主也是一个比较文静的女人,因为下嫁给了爱情,两人也算夫唱妇随了。用范哲的话说,他还是更喜欢市井的喧嚣,充满着人间烟火气。 静月公主作为皇家女子,自然也是有一定修为在身的。虽然不是很高,仅仅脱凡境第二火,但看上去确实比寻常女子更加有气质。 范哲也是沾了静月公主的光,二十多岁了居然还有机会步入修行。但因为起步实在太晚,虽然修习的是皇家功法,但如今又快四十年过去了,也不过才堪堪先天之境。倒是范纯如还算有些天赋,十九岁的年纪,已经是莫敌境的修为了。 因为是修士的原因,范哲与静月公主大婚许久之后才有了范纯如,当这小子第一次看到林芊芊的时候,他才只有十五六岁。 那天,云岚道宗的三长老带着林芊芊前来拜会范哲,但也不怎么得,范纯如居然就一眼看上了这个比他大上许多的女子,并且为林芊芊魂牵梦绕。 一直到林倩倩明确表示过自己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之后,范纯如才悻悻的放弃了死缠烂打,只是对林芊芊说,自己愿意永远等她。 林芊芊此前也只是简单的跟十三说过范纯如追求过她。要是十三知道情况是这个情况,估计只能直呼一声—— 舔狗是真的强。 事实情况也确实如此,范纯如就是林芊芊的舔狗。被拒绝后的这么多年,还一直坚持时不时的给林芊芊发去传讯符,纸短情长那是被他展现的淋漓尽致。 前不久,林芊芊突然拜访范家,说是路过大乾王都,替师傅来探望探望故友。 范哲摆了家宴招待了林芊芊,可把范纯如给高兴坏了。 在他看来,林芊芊此次来访,肯定是被自己的专一给打动了,想要回心转意了。 范哲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也知道儿子的心思。再加上林芊芊的宗门云岚道宗虽然只勉强算是个一流宗门,但怎么着也算是个道宗正派,因此也乐意撮合下自己的儿子,也正因如此,才给了林芊芊单独跟范纯如相处的机会。 走到一处宅子门口,林芊芊叩响了门环。 片刻后,门吱的一声打开。 “原来是林小姐到访,可是来找我家少爷的?快里边请!” 当门房的小厮自然还是有些眼力劲的,知道这可是自家少爷的梦中情人,很可能将来还是自己的少主母,那是万万不敢怠慢的。 在小厮的带领下,两人穿过迂回的走廊,停在了一座小亭子外。 “芊芊!” 一个正坐在亭子里喂鱼的男子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女子的刹那,一双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一身青色长衫的范纯如豁然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有一说一,范纯如长的其实很俊俏。毕竟他娘可是当朝的二公主,如果范哲长得丑,公主自然也不可能看得上他。 有位智者说过,男人又老又丑不要紧,关键的是要有才华,但对于公主来说,有才华的年轻人多了去了了,没有好看的皮囊做前提,只能打到皇家的工,不可能尚的到皇帝的女儿。 所以,如果单论长相,范纯如绝对能称得上一声翩翩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用过膳了吗?要不一起吃点?” 范纯如挥挥手将小厮打发走,随即满脸讨好的看向林芊芊。 “来王都办点事,顺便……顺便来看看你。” 林芊芊的神情似乎有些羞涩,眼神也有些飘忽,说话之时将头转向一边,像是不敢看范纯如。但她的话,却让范纯如心中一荡,美的快要找不到北了。 我就知道!真爱果然是能感动天感动地的! “来芊芊,先吃点东西,我们坐下聊。” “好…” 半推半就的,林芊芊跟着范纯如来到了亭中。 …… 寂静妖森深处,一身翡色长裙的九公主坐在椅子上,安静的听着侍女的汇报。 “箫九儿传回的消息就是这样。青莲剑宗长老,第五流霞的护道人楚天阔亲口对外公布的。那秦君行并不知晓任何有关于情风劫的事情。” “与此同时,楚天阔还对外公开了我们企图抓捕秦君行的目的,说因为他能不受情风劫的影响,所以被我们给盯上了。但真实的原因是,那个秦君行乃是极其稀有的无心之人,所以能够不被琴音控制心神,但他却没有抵抗仙器本身威能的能力。” “无心之人?” 九公主秀眉微蹙。 她虽然是妖族出身,但对于人族这个目前气运极盛的种族还是有很深的了解的。作为天生近“道”的种族,人族有各种神异的体质或天赋。像什么剑心通明,荒古搏龙体,三分斩尸体等等等等,但无心之人,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是什么?” “根据青莲剑宗的说法,那是一种极其稀少的体质,人族在很久很久之前曾出现过的两次。这种体质天生没有七情六欲,因此,几乎免疫各种以情绪情感为媒介的秘术或是幻术。” “哦?” 九公主闻言一愣。 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别说是人了,就算是草木开启灵智的妖也有独立的情感,这世间上竟然有人一点情感都没有? “到是稀奇了…对了,阿七的伤如何了?” “回公主,七长老被人族高手围攻,血脉法相受了重创。想要完全养好伤,除了各种珍贵的灵根外,起码也得好些年了。” 微微颔首,九公主也有血脉法相,自然知道法相受创有多麻烦。 “阿七为了天妖圣殿鞠躬尽瘁,不论花费多大代价,都要给我把他治好了。派人去人族道宗谈谈,用一些他们手里没有的仙根给阿七换一颗圣药回来!” “是,属下稍后就派人去办。” 手指有节奏的轻轻的敲动着椅子的扶手,九公主低头沉思着。 “前不久,天阙台道场重现人间,九幽之眼派来大量弃灵和九幽种清算万年前的因果,结果谁都没想到,天阙台竟然还有修士活在人间。” “关于那个疑似谪仙的修士,有查到线索吗?” 侍女闻言,微微摇了摇头,神色显得有些为难。 “盖世谪仙,已经通晓大道本源,她不出现,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找到她。根据目前探子反馈的消息来看,各大宗门似乎也都在寻找这位人族谪仙的下落,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公开的确切讯息。” “谪仙…谪仙啊……” 九公主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担忧。 一方面,人族拥有谪仙的消息现在已经闹的几乎全族皆知,那些与人族交恶的,例如骨族,骇族,鬼族等等,最近都老实了很多,就连作为老对手的妖族,最近行事都低调了很多。 毕竟,盖世谪仙的威慑力无与伦比,在当下灵气潮汐刚刚复苏的大环境下,可以说是完全影响各族平衡的存在。在她活着的这些年里,万族都将活在她的阴影里,而人族,则可以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稳发展。 另一方面,九幽之眼,这个闻名东土的禁地说实在话这些年来各族对它好像都掉以轻心了。 一直以来,不管是人族还是异族,都以为九幽之眼中存在的某种禁制的力量,能够限制这群恐怖的东西走不出九幽之眼的范围。所以,虽然这些弃灵和九幽种虽然恐怖,但大家都秉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想着只要自己不去招惹对方就可以相安无事。 结果,天阙台的出现狠狠的打了所有人的脸。 九幽之眼的生灵不光能走出禁地,甚至还能通过秘仪神降的方式,把九幽之主“年”的一缕神念降临出来。 “年,盖世谪仙。这世间的水果然比我们看到的要深很多啊。” 九公主凝眸远望。 “大姐那边呢?那道妖文有眉目了吗?” 她口中的大姐,正是天妖圣殿的掌权者,被誉为东土妖族第一美人的盖世大妖——“白瑾”。 白瑾并不白,她的本体,乃是天地奇根,传说中开在九幽黄泉边上的彼岸花。 水分三途,生死界河。可证罪业,伤者不可骤脱。白瑾是不是出生在九幽黄泉这一点无法考证,但她的术确实恐怖,可以直接溃人元寿,斩人血肉,狠辣非常,素有白骨之花的赫赫凶名。 “白殿主自从得了那枚妖文之后就闭关了,到现在也没有出关,目前还不知道进度如何了。” “哎…” “当真是多事之秋。” 九公主叹了口气。 “希望大姐的参悟能早点有所突破。秦君行那边…让箫九儿派狐族的杀手去试探一下,狐族媚术天成,如果连狐族都不行,那就说明青莲剑宗说的是真的。但是阿七的伤不能白挨,这笔账暂时先记着。眼下他有圣地撑腰,又有青莲剑宗的守御,在人族的地界想要杀他……” “暂时还是低调点好,强杀多少有点不明智了,派人去焚隐那边发布委托,让人族的杀手去杀他。想来,焚隐解决他应该不难。” “是,公主。” 侍女应声,随即告退,谧静的森林中只剩下九公主一人。 “人族不愧是被誉为最接近道胎的种族,自张若垠那厮斩开化道大境的路,人族便开始快速崛起,底蕴是越发的深厚了。不行,还是得想办法把情风劫请回圣殿才稳妥…” …… 盛夏燥热的午后,天地间似乎异常寂静。这种寂静不同于冬日深夜的瑞雪,带着一股沉闷的焦灼、压抑。 十三的身影划过天际,这一趟,他既没有带三十九,也没有带小白。 他此行的目的也很简单,将那具遗蜕入土为安,这是他答应过的事情。 虽然那人已经死了万年了。 再临天阙台,此地已经没了当初的喧嚣,只有少数几个散修还在徘徊,似乎想从这个被无数宗门搜刮过的遗迹内再找到些遗落的宝物。 这些人散修其实也很无奈。 类似圣地遗迹重开这种盛世的大机缘终究只有少数一部分人敢去跟大宗门的弟子争夺。待这些人走后,天阙台又被无数小宗门的弟子和不少散修翻了几遍,现在还徘徊于此的,那就真的是修士中最底层的存在了。 没有理会下面的那群人,这些散修对十三的到来也是视而不见。毕竟这里的机缘真的已经非常渺茫的,这么多的殿宇,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确实没必要再打打杀杀了。 一连飞过了数十个殿宇,蓦的,十三的目光看向一个地方。 飞身落地。 周围是一片很大的药园,差不多有数十亩大小。只可惜,这药园现在别说是灵药了,就连灵土都被人挖干净了,只剩下一层被扒拉的不成样子的黄土地。 “就这。” 十三随便选了个太阳晒不到的角落里。 “要是不满意你就跟我说,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十三随口调侃着,将遗蜕重新拿出来。 “唰唰唰”几剑,飞剑穿梭之间,一个深坑就被挖好了。 将一口路上坊市里买的上好的青铜棺放入坑内,十三将遗蜕仔细的摆正。 “呃…好像还差点什么。” 十三挠了挠头。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差点陪葬品。 可是这地方,到哪弄陪葬品呢? 正想着,身后突然飞来一道剑气! 十三目光一冷,一个急闪退到一旁,剑气擦着青铜棺的边缘飞过,留下了一道剑痕。 转过头来,十三看清来人。那是一个散修,看修为波动差不多四极境。长的有些狰狞,目光也带着一丝狠辣。十三瞬间就明白了,这是看自己年纪小,想杀人越货的。 回头瞥了一眼青铜棺,十三拿出守一剑,再看对方的目光,就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瞧瞧,陪葬品这不就来了吗? 一炷香之后,另一具尸体被十三丢入了棺椁内。 “给你找了个伴,黄泉路上不寂寞,虽然不是什么美人,前辈你凑合凑合。” 说完,十三“咚”的一声合上了棺盖。 做完这一切,十三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他要去大乾王都与三十九和林芊芊汇合了。 拍了拍手,十三刚准备离开,突然,他心中一动。 一股神念笼罩在他的身上。 他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第156章 第一次正式见面 残破的道场,陈旧的殿宇,以及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各处地界。几只食腐肉的黑鸦落在当日人族于九幽之眼鏖战之地来回徘徊。 虽然那些尸体基本都被各大宗门好心收走,但时至今日,天阙台依然还散发着阵阵难闻的血腥气。曜日之下,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道宗圣地宛如一个暮气沉沉大坟场。 十三孤零零的站在一片黄土之上,目光沉静如水,但精神气机却绷的紧紧的。 右手按在守一剑的剑柄之上,十三用余光打量着周遭,却没有看到任何修士的踪迹。 这里很偏,也很荒凉,就连个想捡漏的修士都没有。 之前那个想要杀人越货的修士,估计是早早就盯上了十三,才会一路尾随到这个地方。 没有人,那才是最麻烦的… 但奇怪的是,这股神念感觉上好像没有带着什么敌意,这让十三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极远处,一身玄色长裙的女子站在一处大殿的穹顶上,她的身边,则趴着一头长着翅膀的猛虎。 看那猛虎的眼神,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神智,但它趴在女子身侧却出奇的温顺。 更诡异的是,此时,正好有一个散修从这一人一兽的面前走过,但他却仿佛压根没看到她们的存在一般,头也不抬的直直走了过去。 “现在整个东土几乎所有的修士都知道了他是无心之人的事情。但这些人又怎么能明白,他只是和我们的心有所不同罢了。” “世人常言,大道无情。可世人又怎知,这无情的道才是世间最有情的事物。也是这无情的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让日月轮转,让繁华盛开,让冬雪褪却,让春风重来。” 女子远远的眺望着十三,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万年不见了,别来无恙。” 轻轻拍了拍那猛虎的头。 “小山君,日后你就在这大阵里修炼,没有人会再来打扰你了。天阙台的传承也不会断,青阳师兄也算能瞑目了。” 温柔的捋了捋只剩下特殊神魂的应翅於菟的毛发,女子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丝的希冀。 “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开启灵智,如果能,那或许你就是这整个千界中第一个两次化妖的存在了。好了,师姐走了,祝你往后的道途一路顺遂。” 女子说完,一步踏出,周遭的景象仿佛顷刻间变成了一片混沌,落下脚步,她已经出现在了十三身后的数百米开外。 似乎有所感应,十三猛地回身,守一剑在胸前挽了个剑花的功夫,身后已是数十道气剑凌空而峙。 打量了一眼这个数百米外的女修士。 来人一身玄色长裙,脸上戴着面纱,就那么随意的站在那里,却给十三一种玄之又玄的好似不在一个空间维度的不真实感。 对方的气息飘忽不定,根本就感知不到确切的修为。十三尝试以神念窥探,也不能得见真容,就好像有一层看不到的光团能够隔绝一切的窥视。见此情形十三已然明白,来人的修为绝对比深既微要高,而且不知道要高出多少。至少,已经突破到凝神大境聚三魂的沈既微无法做到这一点。 大致推断出来人的修为后,十三心中一沉。在看到对方也同样戴着面纱,以及现在所处的位置,十三瞬间就联想到了当日那个横空出世的疑似谪仙的盖世强者。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似乎并没有对他抱有什么恶意,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能成为大修士的,哪一个都是心智手段皆很高明之辈,根本无法以常理渡之。 “不知前辈留住在下,究竟有何贵干?” 沉默了片刻之后,十三见来人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率先开了口。 不动声色的褪去了所有的气剑。十三知道,面对这种修为的强者,任何的挣扎都是徒劳的。更何况,身份牌中的青莲守御眼下还没有到能够重新激活的时候,就算他想跑估计也跑不掉。与其动其他小心思,还不如老老实实的问问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按道理说,自己和这种修为的修士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十三想破头都想不出对方为何要单独将自己留下。 “没什么事,就是许久未见了,看看故人。” 那女子说话之间,右手轻轻一划。 十三只觉得周围有一道微光一闪而没,可探查了一番却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一个小阵法,不用在意。” 她似乎是笑了笑,但十三却怎么都看不清她的脸。 微微点点头,可他却不明白对方口中的故人是个什么意思。 “前辈是否认错人了?在下修行也不过数载时间,何来故人一说?” 仔细的回顾了一番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所有细节,十三可以很确定,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女人。 “对你来说,今日确实是你我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但对我来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呢……” 说到最后,那女子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仿佛是对自我的轻声呢喃。 十三目光微凝,如果不是他全神贯注的看着对方,还真听不到她最后说的话。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完全无法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共才三年左右的时间,总不可能她是从地球一路跟着自己过来的?就算是在地球上,自己多数时间也是一个人生活,根本没有接几次触异性的经历。听她的口气,言语中透着一种深深的缅怀和追溯,可她到底在追溯些什么呢? 更何况,十三对她的身份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带入那个猜想,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现在的容貌长得很像当初天阙台的某个修士? “这位前辈,在下实在无法理解您话中的意思,不知前辈可否给点明示?” “我也想,但却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 那女子闻言微微摇了摇头。 “你……” 她还想继续再说些什么,可话还没说出口,突然又顿住了。 “你该离开了。” “嗯?” 十三听的是一头雾水。 对方的行为、话语都很怪异。刚才她应该是还想说些什么,可突然又改了口风,对自己下了逐客令让自己离开。 也就在这个时候,十三敏锐的发现,周围的环境好像在他不知不觉之间发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 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可这片药园附近的虚空中,竟然开始浮现出一粒一粒黑色的诡异斑点。 “快走。否则等枷锁完全降临再想走可就走不掉了。” 女子平静的看着他,手指再次一划。 十三“看见”了一道原本看不见的结界打开了一角。 之所以说看见是因为十三确实看到了一道光撕开了虚空的一角。可当那道光消失之后,其实在他的眼中,世界根本就没有变过。 虽然不明白那女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她口中枷锁降的“枷锁”临又是个什么东西。但既然对方下了逐客令,而十三自己也确实不想继续待在这里,所以,十三当即点点头,冲女子作了个揖。 “前辈,告辞了。” 话罢,十三向着那被神光划开的方向飞掠而去。 穿过光幕,十三其实并没有任何穿过结界或阵法的感觉。但他鬼使神差的转头看了一眼后,却发现自己刚才站的地方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但虚空之中,那些黑色的斑点似乎又更加密集了一点。 是幻阵吗? 十三心中猜测,那前辈随手划出的,很可能是某种超过了自己理解的幻阵。 倒也不奇怪,毕竟对方很可能就是万年前从天阙台中活下来的修士。天阙台是道宗圣地,对方的修为又那么高,会某种强大的幻术并不奇怪。可那些黑点又是什么? 本能的,十三感觉那些黑斑应该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还是先走为妙,这地方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怪异。 “哎…” 一声轻叹突然从背后传来。 十三整个人如遭雷击,正在飞掠的身形猛然间顿住,立于虚空之中。 他听过那声叹息! 当初在洗剑峰前任峰主舟水寒的带领下,无双剑宗前往祁水。在路上,众人遭到了妖族的伏击。舟水寒以上气诛恶斩秽剑破开了大阵后众人才发现,他们其实是被困在一个阵中阵里面。 就在那像极了彼岸黄泉大阵即将启动的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随即,一只剑指轻而易举的洞穿了阵法将众人救了出来。也正是那次,三十九表现出了异样,硬生生哭了快一个小时,怎么都叫不醒,十三都差点以为她被夺舍了。 那一声叹息,十三可以说是记忆犹新。现在,他可以肯定的说,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方才的那个疑似盖世谪仙的女子。 一个过去的谜团解开了。 十三知道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可随之而来的,是比之前更多的新的疑问。 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救自己? 从她方才的三言两语,再加上对方曾经救过自己来推测,对方肯定认识自己。但是,在他的脑海中,他的人生里是真的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难道,自己的记忆被篡改了? 十三联想到在地球的时候看过的一些科幻电影。 难不成,自己现在的记忆全都是虚假的?只是某些人为了某些利益给自己“植入”的虚假经历? 握了握左手,十三能清晰的感知到那里面蕴藏的毁灭性的力量。 他微微摇了摇头,不应该。自己现在的所有情况,不论是修为还是神骨,都和自己的记忆经历能够完全吻合。从这点判断,自己就是真实的自己。 看着神骨,十三脑海中又闪过一道灵光。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跟神骨中蕴藏着某种独特的他还没有感知到的气息或线索,这神骨的原主人,才是对方真正的所谓的故人,只是因为现在这神骨在自己身上,所以才被对方给认错了? 但这种推测也有一个很大的漏洞。这根神骨是跟着他一起从昆仑墟跨越星河一路漂流到这来的,这一点该怎么解释? 随即,十三突然又想到了一个细节。 前不久,他和第五流霞一起前往太初古教昊的旧址。在这个太初古教旧址的壁画上,他曾经看到过一个和载着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棺椁极其相似的图案。 只可惜,那图案因为时间的关系变得太过模糊,看不真切。 所以,有没有可能,青铜棺椁中的东西并不止神骨这一样,亦或者,青铜棺本身并不是只有一个。只是因为气息相同,才会被那位疑似谪仙的强者认错了? 除此之外,十三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身上还能有什么可以和这种层次的强者扯上关系的东西。 回望着已经有些模糊的药园旧址,十三脑海中的思绪有些乱。 前有焚隐的算计,深既微背后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想干什么。现在又和这种恐怖的存在产生了因果。也不知未来到底是福还是祸。 “就目前看来,对方对自己应该确实没有恶意。不管是真的认错了,亦或者是出于什么其他原因,这天阙台,将来还是少来的好。” 甩掉了脑海中的繁杂思绪,自己当下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即将到来的大乾公主远嫁的事情。 又飞了一段时间后,十三再次驻足。 他又想到了一个细节。 “该不会,曾经几次出现过的那个“湮”字,也是出自那前辈之手?” 十三捏了捏下巴。 这个湮字的出现,几次都伴随着凶险。流苏城外妖族与人族厮杀,卷入百名修士共渡雷劫,真理之门外一声琴音勾起的血腥杀戮,以及九幽之眼的突然袭杀。 如果这个字真的是她留下的,那么这个湮,很可能就代表着某种警示。至于为什么要表达的这么隐晦,十三不得而知。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前两次湮字的出现,都是在凶险发生之前。 不管是流苏城外的雷劫还是他在祁水山崖上看到的留字都是如此。毕竟,他们回到酒肆的时候,这个字已经刻在那了。 但前不久九幽之眼的那次,却是在对方已经杀到天阙台之后,这个湮字才出现的。 十三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却又说不清楚具体怪在哪,思考了许久之后也只能摇摇头作罢。 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算算时间,三十九和林芊芊应该已经在大乾国王都汇合了。 根据深既微前不久发来的传讯,他也已经带着知微的人赶往大乾都城。这一次,他和三十九注定是要站在衣长恨势力的对立面的。 就是不知道这一役之后,这个昔日的裴家大小姐又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第157章 不约而同 大乾国清衣苑。 主事大厅内,燕鹮一身暗红色劲装高坐在首位,黑色的斗篷给这个女子凭添了三分肃杀之气。她的眉宇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眼下正认真的听着前面躬身而立的女子汇报着情报。 听完手下的汇报,她轻轻挥了挥手。 屏退了左右之后,燕鹮用指骨轻轻的叩响了案几上的香炉。 “哗啦”。 侧面的书柜打开,露出一道暗门,一个身段婀娜的女子缓步从密道内走了出来。 “见过家主。” 燕鹮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 “还有三日,就是公主远嫁的日子。张守那边,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回家主,张守自昨日离开张晚秋处后,便已经回了大营,开始检查沿途的布防情况。根据我们的分析,短时间,他应该不会再去张晚秋那里。所以,昨天深夜属下已经将他这个独子给绑回来了。” “除了公主近卫大多已经被我们的人渗透之外,他自己人都是他的家将,时间太短实在不好渗透,强行把我们的人加进去,很容易露出马脚打草惊蛇。所以,属下做主并没有对张守的近卫展开行动。” “除了这两批人员之外,此次送亲的队伍中,人数最多的就是张昭钦点随行的皇城禁卫。统领孙孺,乃是脱凡境第五火的修士,属下已经吩咐老家主身边远乡客的护卫一同前往。跟据这两天探子传回的消息,已经发现了好几方势力的身影,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的优势还是比较大的。” “公主所有的嫁妆都在张守的手里,而张守只有张晚秋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人质在我们手里,只要张守不想看到张晚秋死,我们就可以以此来要挟他交出公主的嫁妆。同时,乱战打响之后,张守以及这一批皇城禁卫,也可以为我们拖住其他势力的人。” “至于“公主殿下”…乱战中被人绑走,大乾君主张昭必定要下旨寻找。最后由我们“落霞道宗”的人将公主救回来,也算能彻底搭上大乾皇室这支线了。” “做的不错。” 来人走出阴影微微点点头表示肯定。 “到确实没想到,像张守这种醉心修行的人,竟然也会有私生子…那张晚秋的母亲查到了吗?” “具体名字不详,但经过我们的调查,张晚秋小时候身边有一个奶娘。等我们打听到那奶娘如今的情况时,发现她已经死了两年多了。” “死了?” 缓缓坐在案几旁,衣长恨闻言抬眸,目光若有所思。 确实如十三猜测的那般,衣长恨已经通过塑骨术再次易容,并且把自己彻底隐藏在了幕后。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还逗留在清衣苑内没有离开。 “死了就死了,不管这其中还藏着什么隐秘,都先别追查了。反正张晚秋已经在我们手上了。” “是,家主。” 燕鹮点头称是。 “这段时间辛苦表姑了。” 衣长恨起身给燕鹮斟了杯茶。 “家主折煞燕鹮了,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燕鹮一如既往的恭敬作揖。对于一直被主家暗中培养的分家来说,这种尊卑的概念是完全刻在她灵魂之中的。她可以说出让衣长恨去找个男人诞个子嗣来重续裴家传承这种话,因为那是站在家族延续的角度出发,但在平日里,主就是主,家主就该有家主的威严。 已经习惯了的衣长恨也不以为意。她的心中自有一杆自己的秤。 “远乡客的归来确实让我们的羽翼丰满了不少,但光凭那些暗中经营的产业还远远不够。等搭上了大乾皇室张家的线,很多事情我们再做起来就可以顺利不少,甚至于…” 说到此处,衣长恨的眸子变得格外的幽深。 “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些为时过早。对了,替身那边,那个林芊芊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燕鹮闻言,微微思量了片刻。 “应该是十二天前。再往后,她就没有再来过清衣苑了。只不过,前几日,我们的探子在大乾国都城又看到了林芊芊的身影,他去了静月公主的丈夫,驸马范哲的府邸,在范府呆了一天的时间。出来之后,她也没有离开京都,而是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衣长恨呷了口茶放下杯子。 “林芊芊是云岚道宗的人,她的师父和驸马范哲乃是故交。范哲的儿子非常迷恋他,只可惜啊,她终究不是我们的人。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去拜访范哲,很难说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衣长恨心中默默思量着,少许后,她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杯壁。 “她应该是被秦君行用秘法控制的,这件事情,想必她的师父肯定是不知道的。为了以防万一…这样子,你派个人去一趟云岚道宗,找到她的师父,告诉他你的徒弟已经被焚隐的修士给控制了。除此之外,别的话什么都别说,说完就走。” 衣长恨思索了一会后轻声道。 “那秦君行的修为现在应该还不是很高,暂时还不需要暴露他的存在,等他的修为再高一点,有一定能力反击焚隐的时候,再把他的修为和身份公布出去。这样的话,才能把他逼到绝路上,让他能更多的给焚隐制造麻烦,届时,就让他们狗咬狗去。” …… 另一边,林芊芊的身影正好踏入“有间客栈”。 在踏入客栈的一刹那,她转过脸跟站在自己身侧不远处正在算账的娇俏女掌柜金缕梅打了个招呼。可她的余光,却一直在关注着那两个一直跟踪监视着自己的女修士。 没想到对方跟踪了那么久,居然还没有离开。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人应该是来自清衣苑的修士。跟踪自己,很可能是为了追查少主的行踪。 好在,这处客栈其实是三十九上次去再来镇之前随手买的。买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毕竟凡间的东西在修士们的眼中并不怎么值钱。没想到这次倒正好派上用场了。 掌柜的金缕梅并不是修士,而是这家店原本的老板娘。在三十九买下这家店之后,又重新让她当了掌柜,只是跟她交代了一句一楼最里面的那间客房以后就作为她和她背后东家谈事的房间,永远不要再对外开放了就行。 对此金缕梅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毕竟,三十九给她开的月钱可比她之前辛辛苦苦一个月挣的钱都多。 她的丈夫启瑞是个读书人,一心只想在大乾王朝考取功名。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依然还是看不到任何希望。而她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卖掉这家客栈,也是因为在前几日,她丈夫因为仕途之路走的不顺去喝闷酒,在与人发生了纠纷后才得知,对方的父亲竟然是当朝的官员。 自古民不与官斗,结果自然是赔钱了事。但对方却狮子大开口,索要了一个极其夸张的价格。不得已,两口子商量了一番后,只能被迫选择卖掉了客栈。 原本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重新回到乡下去。哪承想在那官员儿子的运作下,原本还能值不少钱的客栈硬是七折都没有人敢买。到了这时候,那官员儿子才图穷匕见,声称如果没有钱,那就只能把金缕梅卖到自己府上做丫鬟了。 做丫鬟是假,看上了金缕梅的色相才是真。毕竟金缕梅虽然没有什么修行天赋,但长得确实挺标致,那官员的儿子正好是个好色胚子,就想通过这种手段逼迫金缕梅。 原本两人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客栈卖不掉,就不能私下解决。对方声称,如果不给钱,就一定要送启瑞去大牢。就在这时,三十九与受伤的十三正好路过。 一剑,三十九仅仅出了一剑。 便吓得那官员的儿子当场尿在了大街上,这间客栈也被三十九以正常的价格买了过来,成为新的老板娘。 有修士的介入,事情变得异常的简单,这间客栈再也没有任何地痞来捣过乱,生意也比之前好了不少。但因为当时出面的三十九蒙着面,也没有人看到过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金缕梅是认得林芊芊的。 因为此前林芊芊持店铺的凭证暗中来过一次,金缕梅知道她是掌柜的下属,但因为对方都是修士,她也不敢多问。 径直走向一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林芊芊在拐弯处又等了一会,在确定跟踪之人并没有进入客栈之后,她才开门走进去。 一直在屋内等到天黑,林芊芊点上油灯,掀开床板,移开床下的青石板,一个密道出现在林芊芊的眼前。 这密道是三十九挖的。 有乾罡御剑术和纳戒的存在,修士想挖一条密道可太容易了,甚至连土都不用带出去。有间客栈位于都城北部,离城墙也不过几里的距离,不多时,林芊芊的身影就再次出现。 这里是城外的一处乱葬岗,多是用来丢弃一些流民的尸体以及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平日里根本就什么人影,如今正值半夜三更,自然更不会有谁没事跑到这里来。 作为道宗修士,林芊芊自然是不怕什么鬼魂的。若真有什么怨魂野鬼不要命的缠上林芊芊,那一道雷法就能让野鬼知道什么是一发入魂。 “芊芊来了啊。” 乱葬岗深处,一个人为开凿的洞穴里,林芊芊刚进来,十三便抬头看了过去。 “一起吃点?” 十三抱着小白,和三十九并肩坐在一具破破烂烂的棺材旁边。见林芊芊到了,就冲她扬了扬手中烤的滋滋冒油的兔子。泛着些许绿光的火焰照在他的脸上,一半透着红光,一半却隐藏在黑暗里,看上去多少有点瘆人。 这棺材是十三随手从一个有墓碑的坟地里挖出来的。在乱葬岗,棺材可不多见,大多数尸体都是直接丢在外面,结果大多也都是被野狗分食。 棺材里面生着火,原本的骸骨早已经发黑被十三随手丢在了外面。 躺了这么久了,该出去活动活动了。这个棺材拿来当烧烤架,再合适不过了。 “这…” 看着眼前的阴间烧烤,饶是林芊芊是个修士,也不自觉地泛起了鸡皮疙瘩。 到底是焚隐的人都这么离谱,还是只有少主一个人心理变态啊? “不…不了…属下不怎么饿。” 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林芊芊艰难的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那你没口福了。” 十三扯下一只兔腿塞到嘴里。 还别说,这炭火里掺了点磷火,味道就是别具一格。 林芊芊收拾了下心情走到两人对面。 “少主,方才来的时候,有清衣苑的修士跟踪属下。” 微微点了点头,这些都在十三的意料之中,清衣苑会跟踪林芊芊这一点都不稀奇。 根据林芊芊最后离开清衣苑时候做的大致的统计,进出过清衣苑的修士不下数百人。这大乾国度可是对方的大本营,林芊芊的动向自然会被对方监控。 而且,既然衣长恨也想打那批嫁妆的主意,就自然不会放过对任何可监控势力的追踪。别说清衣苑了,眼下深既微也带着知微的人辗转于王都的各个地方。 一方面,是让知微的人对各个宗门的修士有一个大致的了解,毕竟他们不久之前都还只是凡人。另一方面,也算是一次实战,只是这一次,还有深既微给他们做托底。 “只要你来这里没有暴露就行。先说说,范家那边都打探到了什么?” 林芊芊颔首。 “清衣苑的人只跟踪到客栈外,并没有进过客栈。从范纯如那边打探的消息,张守此人,一生醉心修行,虽身份尊贵却一辈子没有娶妻。他的修为,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在凝神大境的聚魂境,差不多聚二魂境界的样子。” “这些消息是范纯如从他爹范哲那里打探来的,但范哲也只是驸马而已,得到的讯息未必准确。但是,范纯如打探到的其中有一条消息,想必少主肯定感兴趣。” 林芊芊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 “张守虽然一生未娶,却有一个儿子养在王府外。据说当年他和一个大员的女儿相爱,但那大员是其他皇子的人,自然是不愿意把自己女儿嫁过去的。结果两人却私定了终身,那女子还怀了身孕。原本张守以为,生米煮成了熟饭两人就能在一起,结果那女子的父亲也是狠人,硬生生的将女儿囚于家中,再也没让他们见过面。” “当初张守没少因为这个事情发脾气,结果这事之后没过两年,那大员身后的皇子倒台,连带着他们一家老小都要被流放,也就是这个时候,张守才知道,他心爱的女人其实早在半年前就已经郁郁而死了。” 说到这,林芊芊微微一叹。同为女人,她对那痴情的女子还是有些同情的。 “后来,在张守多次的求情下他的儿子才被保住,并被取名张晚秋,据说是因为他心爱的女人叫黎晚秋。此后,这孩子就一直养在城南外的天星别院里。” “张晚秋……” 十三咬了一口兔子轻声念着。 “确定是张守的独子?” “是的少主。” 林芊芊肯定道。 “通知沈既微,带知微的人过去,把这个张晚秋绑了。” 十三转头看了一眼三十九。 “是,少主!” 片刻后,一枚传讯符从乱葬岗飞出,不多时,就落到了沈既微的手中。 “张晚秋,啧啧…” 妖月之下,沈既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 第158章 风起 大乾国皇城根下,一众儒门修士昂首阔步走出了皇宫大门。 为首之人身穿一身极其华丽的连月儒袍。长袍下绣山川松柏,上绘星月浮沉。行走之间,流苏随风摇曳,衣袂翩翩舞动。 他竖着高冠,手持折扇,半眯着眼眸,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管是谁从他身边路过,太监也好,宫女也罢,哪怕就是一条狗,他都会含笑着对其点头示意。但离谱的是,他身后跟着的一众师弟师妹非但不觉得有问题,反而一副崇拜的眼神看着前面那个桀骜独立的背影。 “沈师兄,我们未经楼主和长老们的允许,私下来大乾接受护送宁灵公主的委托,万一真遇到修为高绝的大修士,是不是…有点不太安全啊?” 那男子身后,一个师弟瞟了一眼四周,小声的贴在他耳边问道。 “放心。” 为首之人手腕一抖,将折扇翻了个面。那折扇上瞬间浮现出一幅极其精美的水墨画。 “一切尽在掌握。看到没?师父他老人家的中品圣器山河画扇,我给顺……咳,我给借出来了。有了山河画扇,诸位的安全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微微一笑,目光中透露着强烈的自信。 “哇!沈青殊师兄你好厉害耶!竟然能借到师父的圣器!” 一个师妹看向他的目光更加崇拜了。 “这话说的,我与师父情同父子,区区一件圣品法宝罢了,小事,都是小事。” 沈青殊特地在“圣品法宝”四个字上加重了口音,又惹得那师妹惊叹连连。 “可是沈师兄,万一我们遇到危险,大家都藏在这圣器中避祸,那这圣器又该由谁来掌控呢?” 另一个师弟一脸疑惑的问道。 沈青殊的笑容一僵。 要死,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咳…那什么,放心,一切尽在师兄的掌握。” 片刻之后,沈青殊轻咳了一声,大手一挥道。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乾王已经允诺我等,只要成功的把宁灵公主护送到地方,那就是两百万灵石。诸位师弟师妹,整整两百万啊,能去多少次绮红楼…不是,能去多少次益泓书苑潜心学习?” “可是,你跟乾王说的是,我们沧溟楼会有凝神境修士一起随行啊。” “你笨啊?” 沈青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找凝神境的长老或者师兄来,那这钱还有我们的份吗?再者说了,他们不是本身就有护卫吗?我们就主打一个陪伴就行了。见事不对我们就撤,反正是无本的买卖,怕什么?两百万灵石而已,偷…不对,问师父要两件法宝卖一卖就有了,拼什么命啊?” “沈师兄英明!” “那是,放心的跟着师兄我走,一切尽在掌握。” 沈青殊的脸上重新挂起和煦的笑意,骚包的摇着圣品法宝带着一众师弟师妹们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 焚隐一号据点内。 那古树密林间原本此起彼伏的兽吼之声随着一个女子的进入,突然间嘎然而止,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诡异无比。 来人走进一间石室,随手布下一道阵法。是室内原本坐着的另一个女人见到来人后立即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 “无,见过主上。” 婆娑门主念君随意的摆了摆手。 “这里没别人,都是自己人无需客套。” “无不敢,主上乃是无的再生父母,没有您出手无早就死了。也是因为您的栽培,才能有无的今天。” 念君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刚坐下身子,身为风满楼楼主的无就给她斟上了一杯灵茶。 眼下这诡异的一幕,若是杀圣堂或其他堂口的话事人见了,绝对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要知道,往年虽然也有各堂口相互往对方的阵营里安插自己人,但像现在这样,一堂之主完全以下位者的姿态臣服于另一位堂主的情况,还真的从来没出现过。 毕竟,能成为一堂之主的人修为都不会弱。尤其是婆娑门杀圣堂风满楼这三个堂口,历代其实战斗力都差距不大。而且,身为一堂之主,都有自己的威严和尊严,又怎么会臣服于其他堂主。 只能说,到了念君这一代,焚隐出现了极其特殊的异数。 “说说情况。你特地找我来此所为何事?” “回门主。” 无微微躬身。 “风满楼的人在大乾王朝看到了沈既微的身影,按照您之前的交代,渊主大人很可能也已经到了大乾王朝。” “宁灵公主要嫁去天殇天朝。裴家一事,温不仁一直耿耿于怀,杀圣堂的两位楼主也主张血洗送亲团敲山震虎震慑其他势力。” “可如果渊主大人也打算参与其中,万一安排执行任务的人员修为过高,属下恐误伤了渊主大人。这任务人员的安排上,无不敢擅自做主,特请主上决断。” “这事啊…” 念君闻言,一边把玩着茶杯一边思索着。 确实,诚如无所言,宁灵公主远嫁,焚隐如果没有什么动作,那就真的不合理了。 在天殇的手中吃了那么大的亏,焚隐可以卖南冥圣朝一个面子,暂时不追究你私生子干出的蠢事。但现在宁灵公主毕竟还没有和天殇完婚,还不算是你天殇的人。焚隐截杀了这支送亲的队伍,就算天殇知道焚隐是在针对他,也只能硬咽下去。 至于天殇为什么会同意这门和亲。 其实天殇的君主不是想不到这一层,一个能把运朝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人肯定不是一个蠢人。 他也是在借机给焚隐一个发泄的机会,让焚隐对他天殇的仇恨减少一点。 送亲队如果真的能到,那就是最好的。有钱赚,面子上也好看。 如果送亲队没到,也不过丢个面子罢了,天殇并不会有什么实际的损失。但焚隐打了天殇的脸,这件事也算翻篇了。 所以,这是一个横竖都不会亏的事情。 至于大乾那边。 小国就要有小国的觉悟。如果送亲队被焚隐灭了,那也只能怪他命不好,到时候随便送点东西过去象征性的慰问一下就行了。 “这样,第一批,你先安排两个风满楼安插在杀圣堂里的凝神境的自己人,以及一个仇非笑的下属带上一批天赋一般的脱凡境弟子赶过去。你的人不要去动张守的嫁妆,让仇非笑的人带这批弟子去截杀。一旦仇非笑的人身死,你的人就撤回来。” “撤回来之后,你安排那两个凝神境的修士假死,将他俩转为风满楼的暗子。与此同时,你去安排其他暗子在这两天猎杀一部分凝神境的散修或小宗门的长老。” “对内的情报上就说,大乾王朝花重金请了这些人一路护送宁灵公主。等沈既微撤出战场,你再安排另一支队伍前去屠了整支商队。不要留下任何活口,神魂也全部打散,这样,就算有人想追查也死无对证” “最后…” 念君顿了顿。 “第一轮的情况向内部就报情报失误,但既然是失误,就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所以,你需要提前给你的人准备好替死的替身。” “是,主上。无明白该怎么做了。” 对念君点头作揖,婆娑门主的意思她心领神会。 核心只有一点,不要让任何宗门的人知道渊主的存在。 “哦对了……” 念君突然想到了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除了一些魔道宗门外,应该还有一群有趣的小家伙同样打着这笔嫁妆的主意。到时候,让你的人打她一顿,但别真杀了,把她放走,我还有用。” 念君的表情仿佛有点似笑非笑的意思。 “哦?主上方便告诉属下是哪一方的势力吗?” 无抬眸看向念君。 念君注视着那枚在自己掌中飞舞着的瓷杯,轻轻吐出三个字。 “不闻人。” “不…不闻人?” 乍一听下,无微微有些惊诧,但很快,她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主上的意思是,裴家还有嫡系存活,并且还有一支独立在外的势力?” 当初圣地带人覆灭裴家,虽然焚隐最终也没有得到真正的裴家秘术,但裴家人都已经被杀光了,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当初无还觉得有点遗憾,毕竟能跟焚隐纠缠这么多年,塑骨术和拟息术这两门奇术功不可没。 原本以为,再想找到这秘术的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了,没想到,听主上的意思,她竟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算是…” “那是我将来留给渊主的小礼物。不闻人的秘术用来打探情报确实得天独厚。等裴家现任家主与她这群“血亲”们的感情越来越深,想控制她易如反掌。” 人呐,最容易被拿捏的弱点,果然还是情感。 无听后微微一愣。 “主上,风满楼如今已经开始向南域和北荒拓展渗透,要说打探情报,风满楼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渊主大人又何须大费周章重新组建情报组织?” “难道,主上不相信属下?那无唯有一死以证清白了。” 话罢,无直接跪在地上,双手托举长刀横在头顶。 念君扫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重新倒了杯茶。 “我信你,但渊主他未必信你。” “那属下愿放开神魂,自套神魂锁链。” 念君轻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什么。 自己活着,什么都好说。 就算自己的举动再过分,仇非笑乃至展司都不敢有任何不满。 可一旦二十多年后自己的“逝我身”消散,单靠一个无就算再加上袅也压不住杀圣堂。 而十三本人的神魂也无法做到同时以神魂之锁控制多名强者,至少现在还不能。如果自己现在强行控制了展司和仇非笑,一旦自己身死,他们必定反水。就算杀了他们,新上位的堂主也不会甘愿屈居人下。 因此,她才处心积虑的设计让十三坐稳渊主的位置来保证其自身在焚隐中的安全。 所以,不语必须死。 只有死一个很有天赋,自己“很看好”的渊主第一序列,她才有正当的理由在焚隐中大开杀戒,以此来震慑其他堂主,给真正的渊主足够的成长时间。 她现在是信任无的。 不管是出于情感,还是出于强大的实力,她都能做到对无的完全信任。 但谁能保证,自己死了之后,无的内心不会变呢? 所以,她还留了一个就算是死了之后,都能够完全信任的李长思。 不过李长思好像有点不太喜欢十三…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情感寄托方面有点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不是什么大问题。李长思分得清轻重。哪怕再不喜欢,她也会尽全力保渊主的安全。 如果无的忠心没有变,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有无和李长思的辅佐,十三的渊主之位没有任何人能动摇。如果她变了心,那李长思就是最后用来制衡无乃至其他几个堂口的人选。 当然了,她还有其他的后手,只是这些后手是不可能让无知道的。 她不是不相信无,只是不太相信人性。 用十三的话来说,人心是善变的。 纵观整个千界,如自己这般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渊主手中必须有一个可以掌控,同时又很好用的情报机构。 不久的将来,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再也没有不闻人了。有的只会是一个新的情报组织—— 知微。 “主上曾跟无说过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无会得到渊主大人的信任的。” 无见念君笑了笑半晌也没说话,遂慢慢站起身,一脸严肃郑重的对念君抱拳道。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真正的渊主是谁。她只知道沈既微现在的职责是渊主的护道人。但既然主上不说,她也很懂事的不去多问。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她自然会知晓。 至于渊主大人届时能不能信任自己这件事情… 其实也无可厚非。 毕竟焚隐这种宗门,信任本身就是很昂贵的。 它就像是一把尖刀,你把它递到别人的手里,别人就可以拿它来伤害你。 但是就像她刚才说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且行且看。 无说完,转身离开了一号据点,开始去部署念君交代的事情。 念君浅浅的抿了一口灵茶,风一吹,此处再无任何人影。 …… 翌日一早,十三睁开双眼,将赖着不肯动弹的小白从怀中拎到了一旁。 恰逢此时,三十九也醒了,慢慢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少主早啊。” 转过头,三十九冲十三微微一笑。 “还别说,这棺材睡着还真挺舒服,大小刚好合适。等我死了之后,我得买一口好点的棺材,下面铺的再软一点。毕竟要睡挺久呢,得对自己好一点。” “你开心就好。” 十三无所谓的耸耸肩。 “小白,去,弄点吃的回来。” 虽然已经是修士了,但十三还是保持着之前的作息习惯。 他确实可以不吃,可既然能吃为啥要亏待自己呢? “喵呜…” 无语的看了一眼十三跟三十九,小白翻着白眼无精打采的喵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洞穴。 “咻。” 小白前脚刚走,一道传讯符就落到了十三的手中。 “嗯?” 看了一眼其中的内容,十三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怎么,出什么状况了吗?” 三十九见状问道。 抬眸看向三十九,十三微微点了点头。 “张晚秋被人提前劫走了。” 第159章 齐聚 “被劫走了?” 三十九眉头一皱。 她自然也知道张晚秋是一张很好用的牌,毕竟护送嫁妆灵石的是他亲爹。手里捏着张晚秋的生死权力,就等于在一定程度上拿捏了张守的行为。 至于张守会不会为了宁灵公主而放弃自己儿子的命。 根据他这么多年没有再娶妻生子这一点来看,大概率是不会的。 “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有事外出了?” 三十九还抱着一丝侥幸。 “你自己看看。” 十三将传讯符丢给她。 看完其中的内容,三十九微微一叹。 “看来确实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传讯符里写的很清楚,天星别院为数不多的几个奴仆全部被杀,张晚秋不知所踪。 “是啊,下手挺快。看来有人和我们一样,不讲武德了。” 十三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对方能做出这种绑架杀人的行为,从这一点来分析,八成也是个不择手段的主。跟这种人做对手,通常都免不了惹一身的麻烦。 “知微那边传回的消息,王都之中已经看到了不少宗门弟子的身影。这些宗门,正道大概率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比如那个沈青殊,听说是应了乾王的邀请参与一同护送宁灵公主。而魔道的宗门又不见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到张守的各种资料…所以……” “所以,大概率是那位裴家大小姐了。清衣苑就在大乾王都,她们也有时间和有能力有人力去调查张守。” 三十九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十三闻言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猜测的。而且,以那个女人现在的性子,杀人绑架对她来说再平常不过了。当初的夜枭可是被她剁的稀碎的。” “有点难办啊。” 十三敲着棺材板开始思考。 “这次的主角是宁灵公主,如果换做是你,想随时掌控着“宁灵公主”的生死,你会怎么做?” “我吗?” 三十九简单的思考了一下。 “安排自己人混在公主身边。” 十三点点头。 “没错。所以这一次,公主是假的,公主身边的护卫大概率也是假的,都是清衣苑的人,否则他们也不好随时掌控这位假公主。而现在,对方手里同时捏着大小王,凑了对王炸。” “什么是大小王?” 三十九眨了眨眼疑惑道。 “没什么,这不重要。” “那王炸呢?” “呃…也不重要。” “……” 三十九撇了撇嘴。 “少主又说我听不懂的话。” “所以,现在天时地利都不在我们这边,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硬抢吗?” 十三微微摇了摇头。 “也不尽然。” “喵呜。” 十三说话间,小白的身影也同时出现在洞穴口。在它的身边,还拖着一只比它身形大很多倍的野狗。 “小马拉大车,小白长本事了。”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小白听后大概觉得十三是在嘲讽它,于是很生气的开始冲着十三一边咆哮一边用爪子疯狂的比划着。 “它是不是在骂你啊少主?咯咯咯!” 三十九见状捂着嘴偷笑。 “好了好了,别骂了,我估计你也饿了,快去做饭。” 十三一把罩住了小白的脸和脑袋,顺便关上了它愤怒的嘴。 “这些野狗有可能吃过死尸,记得多洗几遍去去腥气。” 吃死尸的野狗肉十三会介意吗?不存在的。在九幽之眼的时候还有人吃人肉呢。 小白翻着白眼骂骂咧咧的拖着死狗离开了群聊。 大清早一碗热汤下肚,确实能让人浑身舒坦。 这狗肉汤被小白做的那叫一个地道。也不知道它是从哪学来的。为了方便它做饭,十三还特地贴心的给她配了个纳戒,就套在它的左前爪上。里面锅碗瓢盆支架炉灶油盐酱醋可谓是一应俱全,现在的小白,已经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了。 “虽然清衣苑手里有两张王牌,但好歹柳儿的命也在你的掌控之中。至于张晚秋,也不是没有办法。清衣苑不是一直在监视林芊芊吗?那就干脆让她去大乾王宫,跟乾王说她愿意护送公主一行,然后直接混到护送的队伍里。走,我们先去跟沈既微汇合。” ……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大乾国都也是热闹非凡。为了迎接公主的大喜之日,乾王张昭昨日就已经下旨大赦整个大乾王朝,并且免去了多项赋税。虽然这道诏令最终能不能落到百姓头上还不好说,但看得出来,他确实很疼这个宁灵公主。 也因为日子越来越近,大乾王都里的生面孔也越来越多。 虽然乾王已经在不断增加巡视的护卫,但这群外来者中有不少是打着别样心思的魔道修士,因此,最近的王都也越发的混乱起来。 “师父,乾王已经答应,只要我们能成功的护送宁灵公主到天殇,就允许我天梵寺在王都建庙宇。既然乾王也知道此行凶险,又为何非要这么做呢?” 川流不息的人潮间,两个身穿袈裟的和尚异常的惹眼。 在东土,修佛道的修士不是没有,但也确实异常的稀少。甚至偌大一个东土,连一个佛家圣地都没出现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边的风水不太适合佛家传播的原因。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和尚此刻正一脸天真的看着自己的师父,他的目光非常的清澈,但每每看到漂亮女子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偷偷瞟上一眼。然后再悄悄注意师父的神情,见师父并没有发现,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等到再遇见漂亮女子时,又会忍不住重复这个动作,周而复始,有趣的很。 “傻徒弟,因为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另一个和尚要年长一些,身材也非常的魁梧。一双眸子如金刚怒目,一看就很善于超度别人。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是傻吗?” 小和尚挠了挠头,却正好瞥见几个衣着清凉身段妖娆的女修士匆匆忙忙的从身边路过。 “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你……看什么呢戒色!” 大和尚双目圆瞪,对着小和尚的光头就是一巴掌。 “这女人啊,就是红粉骷髅皮肉之相,哪有木鱼诵经有趣。回去给我念十遍静心经。” “哦…” 小和尚不情不愿的撅着嘴。 “听说大乾国有个无双剑宗,里面有个姓秦的弟子曾言,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唉…这个秦君行如此有慧根,显然是与我佛有缘,要是能弃剑从佛,将来的成就简直不可限量啊。” …… “师姐呀,刚才那个小和尚在偷看你呢咯咯咯!” “是啊,你还别说呢,那小和尚长的还挺俊俏。” 被称为师姐的女子妩媚一笑,一双狐媚的眸子一颦一笑都散发着勾人的媚态。 “我在极乐圣殿修行了这么多年,还确实没尝过和尚的精血是个什么滋味。可惜了,明个儿就是宁灵公主出嫁的日子,不然的话,还真想跟那小和尚在床榻间过两招,向他讨教讨教佛法。听说佛家也有欢喜禅,不知比我极乐功如何咯咯!” 女子的话引得其他几个同宗的姐妹笑的前俯后仰,身前的伟岸山峦不断的晃动,惹的一大群色胚子看的挪不开眼。 “呦呵,这不是桃如鸳吗?怎么,圣地这一代的圣女也对宁灵公主的嫁妆有兴趣?可是你哪需要那么麻烦呢?只要你张一张嘴,有多少男人甘愿给你送钱送人过去,不比这来钱快?” 不远处的一座塔楼上,一个男子色眯眯的看着她,说完还不忘冲她吹了声口哨。 “哟,我当是谁在这大放厥词呢,原来是你这条小贼啊。” 桃如鸳的妙目风情万种的白了一眼塔楼上的男子。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几个小贼呢?你们所谓的七蹚将分崩离析啦? 虽然嘴上这么调侃着,但桃如鸳知道,眼前这个自称七蹚将首领的男子来头可真的一点都不小。 在东土,除了焚隐这个臭名昭着的杀手组织外,还有一个由七人组成的悍匪组织,名为七重声。 七重声组织的这七人,清一色全是凝神境的强大修士。除了佛门墨门外,其余四道都有包含。其匪首陆浔,更是曾经玄门圣地的弃徒。 因被同门污蔑弑师逐出宗门后,陆浔竟然奇遇连连。先后偶得一门强大的枪术以及一支十多万年前被其他几尊仙器共同斩断的仙器长枪不羁的枪头。 在圣地时,他修的本就是枪术,在得到枪术秘技和不羁的枪头后不久,他当年的冤屈也被平反,但这个时候,他已然摇身一变,成了闻名东土的枭傲悍匪。与七重声的其余六人结义金兰,纵横驰骋,打出了及其响亮的名声。 赤瞳踏炎,黑甲长枪成了陆浔的标志,而他的独子陆少平,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效仿了他的老爹,成立了七蹚将组织,也正式这个塔楼上的男子。 陆浔之所以只有陆不平一个儿子,倒不是他有多专一。 在陆不平三岁那年,他遇到了仇家的追杀,毕竟七重声作为悍匪强盗,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在厮杀之中,陆不平的娘被仇家斩杀,而陆浔本人,也好巧不巧的被仇家一箭射穿了两个球,从此失去了生育后代的能力,也算是报应不爽了。 所以,陆浔对这个独子可谓是宝贝的很,虽然陆不平算不上柳庭越那种极恶之人,但这些年缺德事也没少做。但胜在为人仗义,外界对他的评价比对他老爹陆浔强多了。 桃如鸳看到他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挺无奈的。七重声看不上这小国公主的嫁妆,但陆不平成立的七蹚将显然对这笔钱非常有兴趣,所以,争端开始后,双方少不了要厮杀一番的。 “放你娘的屁!我们七蹚将情同手足,有饭一起吃,有酒一起喝,哪像你们极乐圣殿,一个个嘴上姐妹情深,背地里指不定怎么骂呢。” 面对桃如鸳的阴阳怪气,陆不平可不会惯着对方。至于说对方是美人要怜香惜玉?那更不存在!谁不知道极乐圣殿的女人都是群喜欢吸人精血的妖精。 是真正的吸食精血。 修士一身的血液精华,通过极乐功的转化,不仅可以驻颜,还能极快的提升修炼的速度。这也是极乐圣殿被东土修士列入魔道的根本原因。 所谓魔道,皆是行事诡谲狠辣,亦或者功法有伤天和者。为了提升实力另辟蹊径,可谓是不择手段,而非传统意义上的魔。 事实上,千界是有魔族的。那是一群残忍冷血嗜杀成性的种族。它们外形类人,但肉身天生强横,血液为黑紫色,以吞噬他族生灵提升实力。人口众多的人族和妖族经常因为魔族的天性与其发生争斗厮杀。当年的荡魔之战就是这么产生的。 虽然极乐圣殿贵为魔道圣地,论底蕴,七重声是拍马也赶不上的。但论破坏力,七重声每一个人都不容小觑,尤其是手持半柄仙器的陆浔,那更是一尊杀神,想弄死他,就算是圣地也需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但这显然又跟圣地的利益有所冲突。 因此,七重声和圣地之间很默契的井水不犯河水。而身为陆浔之子的陆不平,那更是东土年轻一辈有名的蟑螂恶霸。 命硬,且是个恶霸。 要说哪个宗门能真的克制住七重声,那必然是焚隐无疑了。 带上仙器无生,几个大修士一起偷袭,就算是陆浔也吃不消。 但焚隐却没有这么做。 第一,枪之一道,整个焚隐没有一个人修枪术。生杀之术断愁可以用剑也可以用刀,但无法用枪。半截仙枪对焚隐来说,顶了天也就是个昂贵的资源。 第二,半截仙器也是仙器,想无伤拿下陆浔无异于痴人说梦,代价同样不会小。而修为高深的核心成员每一个培养起来都要花费极大的心血。 第三,有人帮忙吸引各宗的仇恨,何乐而不为呢?甚至有些时候,焚隐做的脏活处理完现场之后,那就是七重声做的。什么?你说不是你?不是你那你出来对峙啊。 虽然七重声面对焚隐处于弱势,但一个年轻一辈的圣地圣女,七重声匪首之子陆不平还真是一点都不怂。 “粗鄙不堪,活该你们兄弟七个一辈子都是光棍一条!哼…” 比骂人,桃如鸳肯定是远不及陆不平的,再说下去也只能吃眼前亏。这笔账老娘先给你记上,等争夺嫁妆的时候,你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狠狠的剜了陆不平一眼,几人气呼呼的走开了。 至于十三,原本他还想着先去跟沈既微汇合,没成想刚走到半路上,突然又收到了林芊芊的传讯。 他的师父突然传召她回宗门,问她是不是被哪个魔道修士给下了咒了,要喊她回去要帮她解除禁制。 一句话,吓得林芊芊当即就给十三发去了传讯。 不用猜都知道,这件事肯定也是清衣苑干的,目的就是干涉林芊芊的活动,从而给十三造成限制。因为现在知道林芊芊是十三的人的,只有清衣苑。以对方的手段,想查到林芊芊的身份一点都不难。 但不得不说,对方这个时机挑的真是时候。 “少主,打算怎么做?要不要…” 三十九直接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唔…先不急,容我先跟她见一面再说,毕竟,现在能用的人确实不多,她的修为也不弱,人也不笨,就这么杀了怪可惜的。” 一道传讯符飞出,两人直奔城外而去。 第160章 归心 乱葬岗处,十三坐在棺材板上,冷眼看着跪在身前的林芊芊沉默不语。 虽然他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是清衣苑做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给林芊芊制造心理上的压力。 “少…少主……我真的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这件事…你要信我啊…我真的不知道师父她是怎么知道的。” 林芊芊低着头,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收到师父传讯的时候,她魂都吓飞了! 师父这是救她吗?这是逼她去死啊。 不用想都知道,少主怎么可能放她自由。既然不会放她,那只要她回了云岚道宗,估计就是养剑术爆发的时刻。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呢?” “呛啷。” 十三说着,慢慢抽出守一剑,金铁交割的刺耳声音听在林芊芊耳朵里,简直就是催命的声音,但这也大大的激发了林芊芊的求生欲望,也她的思路越发的清晰。 “少主,我…我打听过奴心养剑术,此术以神魂控制,只需要少主心念一动就能要了我的命。除非有高过中术者两个大境界的修士消耗数百年修为方可有机会解除。” “我自己是脱凡境,也就是说,最起码也要魂火大境的修士耗费数百年的修为才能勉强一试。家师不过凝神大境的修士,根本没有给我解咒的可能,我又怎么会傻到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自掘坟墓?” 林芊芊越说越顺。熬过了方才的恐惧后,她现在倒是冷静了不少。 “哦?” 十三闻言,目光微垂。 “你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少主,这事真的不是我说出去的。” “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又打算怎么处理呢?不回去,你被人控制的事情就坐实了。回去的话同样会暴露。” 十三抬眸,目光冷冽如刀的看着她。 “这……” 林芊芊一时语塞。 确实,就算证明了自己没有动过什么小心思,可事情本身却没有解决。 \"如果你脱离了云岚道宗,云岚道宗会一直追查这件事,你自身会麻烦不断。并且,你不会遁虚术,只要云岚道宗发出悬赏,你很快就会暴露。\" 十三用守一剑的剑尖在林芊芊的周身来回撩拨着,每次剑锋扫过咽喉的时候都让她心惊胆战。 \"而且,脱离了云岚道宗,也意味着你失去了可以掩护的身份,失去了之前的人脉。你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随意的出入各大坊市,将来做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方便。\" 说到这里,十三目光一寒。 \"换而言之,你失去了大部分的价值。\" \"我……\" 听到十三最后一句话,林芊芊浑身瞬间紧绷。 \"不能死,不能死!一定还有办法,一定……\" 林芊芊的目光开始渐渐失去交集,她的大脑在疯狂的思考着破局的方法。 蓦的,之前的一件事浮上心头,顿时让她豁然开朗! \"少主,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她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 \"哦?说说看。\" 十三眉梢微挑,却没有收回手中的剑。 \"听说,剑谷的那位大小姐因为之前留影石的问题,现在已经快要精神错乱走火入魔了。\" \"我……我也愿意给少主留…留下一段留影石,然后少主再帮我解开禁制,这样,我既不会出卖少主,也不会被师傅看出端倪,还能继续替少主做事,不知少主您……意下如何?\" 林芊芊小心翼翼的看着十三的表情,一旦对方有任何不满,她宁愿直接叛出云岚道宗。 毕竟失去大部分价值并不代表完全没有任何价值。只要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 \"留影石啊……\" 十三托长了声音,做思考状,林芊芊见此情况,心中一喜。 少主好像有些意动了,看来自己可以再加把火了。 \"云岚道宗不是赵家,一旦留影石暴露,云岚道宗将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所以,只要留影石在少主手里,芊芊就永远不会背叛少主。\" \"而且,之前少主在突破通神境的时候,少夫人就曾与我谈过。事实上,如果能跟随一个天赋极高的主人,芊……芊芊其实也是愿意的。\"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十三的脸,下意识的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可当她看到十三半天都说面无表情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之前青莲剑宗公布的讯息。 少主乃是无心之人,自己竟然把这茬忘了…… 十三把玩着手中的长剑,目光沉沉。但实际上,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到的这个方法。之所以一直给林芊芊施加压力,就是想看看她现在的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能想到这种方法,说明她确实没有兴起什么反抗的心思,而且潜意识里可能已经开始归顺。 千界在这方面虽然不如地球古代那般残酷,女子被人看了身子就要轻生,但只要是个正常的女子也绝对开放不到哪里去。 留影石就像是流传于互联网上的电影。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被那么多人看了,还被评头论足,是个正常人都接受不了。 装模作样的\"思索再三\",十三抬眸看向林芊芊。 \"脱。\" \"啊?就……就在这吗?\" 闻言,林芊芊的脸腾的一下就红透了。 这里虽然是乱葬岗,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人。那开放的洞口,万一有人路过…… 而且少主还在呢,这也太羞耻了? 十三耸耸肩。 \"你自己选。\" 说完,他将一颗留影石抛给三十九,径直走到了洞穴口。 \"秋夏你来。\" 到底不是面对赵家,十三只是需要一个把柄,因此也没有过分的去为难林芊芊。 见十三转身去了洞口,林芊芊的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这留影石到了少主手里他会不会看,但那也比现在就那啥好多了…… 半个时辰后。 林芊芊红着脸走了出来,额头上全是细汗,仿佛刚结束一场艰难的生死之战。 三十九将留影石交到十三手中,十三随意的掂了两下,翻手放入了纳戒。 \"放开心神。\" 十三走到林芊芊身前。 林芊芊平复了一番心情,微微颔首。 解除奴心养剑术的过程比种术还要复杂很多,这还是施术者自己亲自出手解除。否则,以林芊芊的修为,这辈子估计都找不到愿意给她解咒的人。 一个时辰后,十三收回手。 林芊芊闭目微微感受了一番。没有了奴印的枷锁,一种通透轻松的感觉萦绕心头。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只有那把能要人老命的精神枷锁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林芊芊是想过突然出手抢夺的。 毕竟十三和三十九的修为都低于她。 但一个念头仅仅出现一瞬间,就被她直接掐灭了。 斩杀不是战胜。 对方想跑,自己估计拦不住。而且,少主在莫敌境的时候,就战胜过脱凡境的修士,如今突破了通神境,实力肯定是更胜往昔的。 再加上之前妖族虬七的事情,现在基本上人人都知道他身上还有青莲剑宗的守御,对方能老神在在的现在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最重要的一点。 她之前确实没说谎。 经过了这一段时间之后,不管是天赋,手段,她都认可了十三。或许暗中站在少主的阵营,对自己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十三一直观察着林芊芊的微表情。 他当然可以用更稳妥的方法。 比如让林芊芊拿着留影石先遁走。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最后再试探一次林芊芊。 对方那一瞬间的变化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但也确实只有一瞬间,总得来说,还在自己的判断内。 \"耽误了不少时间了,你尽快回云岚道宗。这次的事情你就不要参加了。这个你拿着。\" 十三丢给她一只纳戒。 \"这里面有一百万灵石,还有我的金玉牌。你去金玉楼买一个能防止别人窥探记忆或是能探查精神类的秘宝,如果不够,让金玉楼挂账。\" \"一……一百万?\" 林芊芊双眼瞪的像两个灯泡。 她一个月才能从宗门那领三千灵石。 一百万,不吃不喝要攒三百多个月,将近三十年……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作为真传弟子,她也只是比一般的修士过得潇洒一点,根本接触不到宗门的核心利益。 她又不会像魔道邪修那样动不动就去杀人越货,自然也就不会有多富裕。 \"少主放心,芊芊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绝不叛变!如若违背,我最尊敬的师傅被天打五雷轰,神魂寂灭不得超生!\" 林芊芊义正言辞道。 \"咳……我还活着呢。\" 三十九目光幽幽的看向林芊芊。 \"啊不是!\" 讪笑了一声。 \"属下意思是,我永远都是少主和少夫人最忠诚的下属!\" \"咳……那我是什么?\" 因为林芊芊的事情,十三发了传音让沈既微来这里碰头。 沈既微一进门,就听到居然有人要抢他的位子。 开什么玩笑,小沈我才是少主最忠实的狗腿子好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 \"属下告退!\" 闭着眼对沈既微拜了几拜,林芊芊一溜烟跑了。 \"师傅被天打五雷轰……看得出来,她师父对她真的很重要。\" 三十九微微摇摇头。才一百万灵石就彻底收心了。看来道宗弟子的竞争压力有点大啊。 \"属下见过少主,少夫人。\" 孝徒林芊芊走后,沈既微冲两人抱拳一礼 \"说说知微的情况。\" 十三双手一撑,坐在了棺材上。 这次,算是知微第一次出情报任务。此次前来的势力不算少,而且现在婚队还没有正式出发,正好合适练练兵。 至于打架……他们目前还不行,毕竟修行的时间太短。十三和三十九当初第一次离开试炼之地的时候,都已经是生死试炼了许久了,而且面对的还是当初守备力量一般般的裴家。 至于怎么去搞事情抢那笔嫁妆,十三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了。 \"回少主。\"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知微已经有了初步了情报刺探能力。白业作为知微的领头人,看人的眼光也挺准。\" \"几个小队的队长都挺有天赋,而池早作为白业的副手,在统筹方面也做的不错。\" \"唯一需要注意点的,反而是苏在那小子。大概是太急于报仇了,或者希望得到少主的认可,他的风格不像是一个探子,也不像一个刺客,更像是一个屠夫。\" \"是情绪控制不住?还是过于嗜血?\" 十三问道。 \"过于嗜血。\" \"这样啊……\" \"再看看。反正有怨鬼噬心在,他也脱离不了掌控。\" 沈既微摇了摇头。 \"他压根就没想过要脱离掌控,反而不停的请求多出任务。这段时间打探消息,白业把他放在机动组。在帮其他小队处理扫尾工作的过程里,他已经暗杀了好几个其他势力的探子了。\" \"在暗杀这件事情上,他真的很有天赋。\" \"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十三闻言微微点点头。 一个能把宗门一把火扬了,还能一路遁逃那么远并且在追杀中活下来的人,确实是一个心思缜密且冷静的人。 至于嗜血这一点。 喜欢杀戮就杀,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样,这次事情结束,你就找个理由把焚隐的遁虚术教给他。只要他的杀戮不影响情报的刺探,就不要去管他。仇恨总需要一个宣泄口,否则等他报完仇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心气了。\" 沈既微咧嘴一笑。 \"好嘞少主,您就交给我。\" 对苏在,沈既微确实是有些偏爱的。白业虽然有全局观,但却少了苏在那股子血性和在隐藏在冷静中的极度疯狂。 \"根据知微和属下共同整理的情报显示,除了少数几个宗门被嫁妆吸引过来的大多数都是魔道修士。\" \"极乐圣殿、鬼灵谷、落魂山、血魂殿、妄生涧、七蹚将。这里面,圣地有两家。极乐圣殿来的人是他们这一代的圣女,桃如鸢。她在这,她的护道人肯定也在附近,只是暂时还没探查到人在哪里。妄生涧就比较诡异了,只来了四个修为很一般的修士。凝神境一个都没见到。\"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小有名气的散修。哦对了,还有就是,我们圣地的人目前也没有看到。\"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少主已经交代了,焚隐如果来人,能杀的都杀了。他现在成功凝炼了第三魂,寻常凝神境还真挡不住他。 \"七蹚将?那是个什么宗门?\" 十三回忆了一下之前在无双剑宗看的关于当下各大宗门的介绍,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个什么七蹚将。 沈既微撇了撇嘴。 \"七个小屁孩。\" 他的表情多少有点嫌弃。 \"但是七蹚将之首的路不平,他的老爹是陆浔。\" \"七重声?\" \"是。有半截仙器在手,单打独斗,属下也不是对手。\" 十三点点头表示明白。 想要损坏仙器,必须三件以上的仙器同时出手,条件不可谓不苛刻。 而且,仙器被斩断,并不代表就没了威能。事实上,就算是断了的仙器,也比圣器猛多了,只是无法再和完好无损的仙器争锋罢了。 否则众生魔相又怎么能凭那残破仙塔登临圣地。 一旦收回所有神器碎片,日日祭炼,千年时间,它同样能恢复如初。 仙材有灵,寻常的炼器材料不论再怎么珍贵,也没有可比性。他也是有仙剑剑胚的人,自然知道仙器中蕴藏着的那种足以毁天灭地的威能。 只可惜他现在修为太低,如果不借助神骨本身的狂暴能量,他连用都用不了。 承夏要是交给万雪迎,估计一剑就能把沈既微斩了。 当初在天阙台,那泣灵若不是\"年\"的神降身,寻常魂火大境根本就不够壁琮剑砍的。 \"除了魔道,还有哪些宗门?\" \"两个千里迢迢想来传教的和尚,小的可以忽略,那个老秃驴,修为也在凝神境。还有……\" 沈既微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沧溟楼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让沈青殊带着圣器来加入婚队的护送。圣器虽然没有仙器那么珍贵,但怎么说都是修士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属下当初作为焚隐的内门执事都没摸过圣器,真是……\" 人比人气死人沈既微没好意思说出口。但那个表情多少有点不忿。 \"少主,属下能把他抢了吗?\" 沈既微看着十三,笑眯眯的问道。 第161章 远嫁 \"沈青殊?圣器?\" 十三闻言,也是真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没记错的话,沈青殊那个大喇叭应该还没入凝神大境?\" 真理之门里,沈青殊一战成名。以一嘴之力打包了大半妖族的仇恨,被无数修士歌颂。 回宗门个路上,这个大聪明梅开二度,同时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本质,让所有人都开始心疼那个太阴古教的可怜圣子。 但根据十三在真理之门里观察他展现出来的真元凝炼度,沈青殊的真实修为应该在脱凡境第五火左右,和没突破前的柳庭越应该差不多。 圣器,尤其是没有经过血炼的别人的圣器,一个不到凝神境的修士能发挥出它两三成的能力就顶天了。 再结合沈青殊的脑子,十三有理由怀疑,这圣器十有八九是他从沧溟楼里顺来的。 \"根据属下的探查,如果他没隐藏修为,确实是脱凡境第五火的修为。\" 顿了顿,沈既微又补了一句。 \"以他的行事风格,隐藏修为的概率几乎为零。\" 凝神境都没到,就光明正大,不,应该叫拿着圣器招摇过市。 十三轻轻摇摇头。 金玉楼一百多年前拍卖过一件圣器。 那圣器是一个运气极好的散修从一处秘境带出来的。最终的成交价突破了九千万灵石,被一个神秘的圣地大修士拍走。这件事在当年轰动一时。 毕竟,圣器的炼制不光需要各种珍贵的材料,在灵气潮汐刚复苏的年代,还需要数名强大的儒门修士共同出手才有机会成功。 不光要考验炼器师的手法,还要考验其配合。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才能有机会出这么一件。 可以说,每一件圣器的产生都凝聚了无数的心血。 沈青殊现在的行为,和背着一个小目标的小绵羊其实也没多少区别。顶多算一个强壮点的绵羊。 \"一个小目标啊。\" 十三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棺材板子,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抢他一个,似乎比抢公主的嫁妆还要来的容易一点?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沈青殊如此行为,十有八九也是有所倚仗的。 儒门可是出了名的富有,各种法宝层出不穷。以沈青殊的身份,很可能身怀各种保命的东西。 毕竟是被一堆妖精狂追的男人,应该有两把刷子……? 而且,真抢了这件圣器,沧溟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去找焚隐讨个说法。不管最终沟通的结果如何,他们暴露的风险都很高。 事关圣器,焚隐必定会在内部彻查到底是谁做的。如果内部查不到,那就有意思了。 除非把这伙人全杀了,并且还不能被其他人看到。 \"想搞点钱真难……\" 十三挠了挠头。 \"算了,还是先把重心放在嫁妆上。说不定,沧溟楼的人已经发现圣器遗失,此刻可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是……\" 沈既微点头应声,只是眼神中多少有点不甘心。 但其实这些东西他也能想得到。如果他还是曾经那个执事大人,高低得干沈青殊一顿。 “对了,你刚才说,妄生涧这次就来了四个修为很一般的弟子?” “是的少主。不过根据知微的持续追踪,他们大概率不是来找婚队麻烦的,看上去,倒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寻找?” 十三回想了一下,他的妄生涧为数不多的印象,还是在天阙台时候,这尊圣地里那位带着面具的碧落魔君。以及那只从裂地之下钻出的恐怖鬼手。 “有点矛盾啊。” 十三理了理思路。 “妄生涧可不是那种弟子数量稀少走尖端战力的圣地。既然特地派出人员来寻找,那说明应该是重视的。既然重视,为什么就派了四个人?” 沈既微也是一点就透,闻言,他的眸子不自觉的微微一眯。 “为了不引人注意。” 十三点点头。 “我也是这个想的。通知白业,让知微派点人继续盯梢,看看他们到底在找什么,但前提还是以自己不暴露为主。” “我传讯让你办的事情,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少主放心。” 沈既微拍了拍胸脯。 “凡是知微探查到的势力,所有着装我都准备了,降低真元波动的法宝也买好了,保准给这里的水搅和的浑浑的。” “行。那就准备准备,给“宁灵”公主送行。” …… 翌日一早,天才刚蒙蒙亮。 皇城之上,一声嘹亮龙吟突然传出,响彻了整个王都。 一条巨大的三爪金龙骤然显化身形,穿梭在紫色的祥云之中,将王都之上的苍穹渲染出一片瑰姿壮丽的奇景。 修运朝者,妄图集芸芸众生的尊崇来提升自身的改命。所修的功法,往往也都是皇道龙气。 真龙如仙,不临凡尘,三爪金龙的幻身,说明这国度已经不再是凡间小国,乃是真正的王级运朝。 当国度兴盛到一定的程度,天地气运汇聚,金龙生四爪,便可成一代天朝。 再往后,当天朝君主聚集众生尊崇,高筑神庙,囊入星斗,以皇道龙气铸就国祚根基,汇入传国宝玺时,君王的命格已改,从此再非凡骨,乃成真正的一代帝王。 率土之滨皆为王臣,国祚绵长山河气正。整个运朝也会随着大帝的诞生一跃晋升为圣朝。 当然了,同为圣朝之主,虽然都是一代大帝,但帝王本身的修为差距却远超同层次修士之间的差距。 有的帝王源于上一任帝王的传位,其修为可能相对较低,跟一些老牌的圣朝之主肯定没法比。但不管怎么说,能成为圣朝帝王的,修为最起码都在凝神大境之上,否则根本承受不住皇道龙气的冲刷。 除此之外,修运朝的君主还有一个强横的秘术,那就是可以通过传国玉玺,短时间的汇聚众生之力。 初入凝神境的帝王,一旦动用此秘术,短时间内也拥有极强的战力。而且帝王还有运朝神龙护佑,寻常修士根本杀不死。想杀死修运朝的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先毁了他统领的运朝,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 如今,三爪金龙现世,王都中无数百姓当即便跪下,对着金龙顶礼膜拜。一边参拜,口中还高呼着大乾之君的尊号:“应天仁圣神武皇帝”,场面可谓是极其浩大。 因为这场婚礼本质上算是一种和亲,而大乾也属于弱势的那一方,因此,虽然宁灵公主深受大乾君主张昭的喜爱,也只能委屈她一路远嫁到天殇去。 “现在在皇宫里的,是她吗?” 一处相对较偏但是离皇城很近的房间内,十三没有管那两个被绑起来丢在外面瑟瑟发抖的凡人,转头看向身旁的三十九轻声问道。 三十九闻言点点头。 “应该是柳儿,奴心养剑术隐约能感受到大致的位置,就在皇城之中。” 十三点点头。 “那就等我们的公主殿下出场。” …… 柳儿有些紧张的死死攥着红色的吉服。 月亮还在当空的时候,她就已经起来开始梳妆打扮了。 极其奢华鲜亮的大红色喜服和镶着各种宝石的金器饰品一件一件上了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柳儿感觉自己仿佛身在梦中。 通红的立领对襟袄褂,下摆看上去像一件马面裙,上面用明晃晃的金线绣着双鱼戏牡丹,芙蓉托如意,奢华的同时,也尽显女子的婉约端庄。 两个月左右时间,自己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清衣苑小丫鬟,摇身一变成了大乾君王最疼爱的小女儿。 她到现在都能清楚的记得,那天在冰冷的河水中,真正的宁灵公主那慌乱又惊恐的眼神。 出了水之后,她就被送回了大乾皇宫,开始了崭新的人生。 公主落水,惊恐交加,甚至短暂的失了忆。 好在没多久,她就都慢慢的回想了起来。谁也不知道,那是因为早已经渗透进来的探子没日没夜的给她灌输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宁灵公主生前的习惯和细节。 她是知道自己现在的使命到底是什么的,但当这个日子真的来临时,她依然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一路拜见了太后、皇上、皇后,接下来,就该轮到那场声势浩大的公主巡游了。 经过几天的精心筹办,整个大乾王都张灯结彩。 绣着鸳鸯鸾鸟等象征着吉祥寓意的金红色地毯从宁灵公主府一直铺到都城的乾清门下。沿街铺子的飞檐上挂满了带着金色流苏的八面宫灯。一道道绚烂的彩带飞过城池的上空,像仙子舞动的匹练,灵动轻盈。 昼夜交替的瞬间,第一道晨曦照彻大乾山河,整个都城上飘起数之不尽的灯笼,恰似那漫天繁星坠入人间,每一个灯笼上,都写着一条对宁灵公主的美好祝愿。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宁灵公主,朕之幼女也。自幼聪慧灵敏,旦夕承欢皇太后与朕躬膝下……应天一百三十一年,仁圣神武皇帝训公主以妇道,切莫恣意骄纵……一切礼仪由礼部尚书及钦天正商议后待办,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灯笼上空,骤然飞出一卷金灿灿的圣旨,开卷之间,大乾皇帝张昭的声音从天际传来,紧接着,一个奢华到了极点的轿子在众人的簇拥下从公主府中缓缓飞出。 竟然是一个和当初赵晓钰斥巨资打造的宝辇类似的奢华载具。单看这上面的材料,八成比赵晓钰的那宝辇还要贵上几分。 “恭迎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乾百姓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喊,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清晨的皇城上空久久回荡。 柳儿坐在铺着柔软兽皮的榻上,透过炫目的雕花窗户,依稀能看到那漫天飘飞的灯笼。 她自嘲的笑了笑。 这些灯笼上全是美好的祝福,可真正的宁灵公主,却在两个多月之前就惨死在清衣苑的算计之中。而自己,不过是对方的一件工具罢了,事成之后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更何况,自己的命还被另一人掌握在手中,这命途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 可偏偏,自己太过胆小,连死都不敢。 她紧紧攥着腿上的裙摆,小小的身躯藏在这尊绚烂的花轿之中,显得那样的无助。 在一众护卫和侍女的簇拥之下,这台花轿开始向着乾清门的方向缓缓移动。 在乾清门下,张守跨着一匹追风神驹,身披一袭墨色重甲,戴着由金玄石打造的头盔,手中握着一杆丈六盘龙枪,血红色的披风再晨曦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远远望去,一股厚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不同于张昭所修的皇道龙气,张守虽然也是皇室嫡亲,但他走的确是纯正的玄门修行法,那股能刺破坚阵的凌厉枪意,数百米外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在他的身后,一纵千骑整整齐齐的列着队,每个人的身侧都挂着来自儒门炼制的天级制式长枪,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意升腾,足可见这绝对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百战之军。再往后,则是与大乾君主达成了合作参与此次护送的诸位修士,这其中,一身连月儒衫的沈青殊格外显眼。 …… 一座不远处的茶楼上,两个女子相对而坐,目光皆眺望着乾清门下。 “替身准备好了吗?” “家主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燕鹮微微一笑。 衣长恨点点头,慢悠悠的呷了口茶。 “凡事总要多留一条后路的。” “通知远乡客,跟紧这支婚队,我估计那群邪修要不了多久就忍不住了。一旦公主被“劫走”,尽可能的拖住更多的人。” “是,家主。” …… 两人说话间,那轿子已经到了城门下,被一众骑兵牢牢的护在中间。而张守本人,也是直接来到了花轿的右侧,紧紧的跟在一旁。 穿过瓮城,乾清门外,是一片开阔的平原。 青石板铺成的大路一直延续到远方,离城门不远的地方,还有不少百姓住家,在清晨的微风下生着炉火,尽显一派人间烟火气息。 再往远处去,是一个孤零零的茶水摊子,茶水摊子的后面,是一条通往郊外的小路。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婚队过了那座小茶摊,就算是真正踏上了前往天殇的路。 此一去起码要数天时间才能抵达 而这段时间… 将会是诸多猎手和守护者的舞台。 “走,猎杀时刻到了。” 一座偏僻茶楼的窗口,十三丢下银钱,与三十九一个纵身跃下,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间。 第161章 远嫁 \"沈青殊?圣器?\" 十三闻言,也是真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没记错的话,沈青殊那个大喇叭应该还没入凝神大境?\" 真理之门里,沈青殊一战成名。以一嘴之力打包了大半妖族的仇恨,被无数修士歌颂。 回宗门个路上,这个大聪明梅开二度,同时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本质,让所有人都开始心疼那个太阴古教的可怜圣子。 但根据十三在真理之门里观察他展现出来的真元凝炼度,沈青殊的真实修为应该在脱凡境第五火左右,和没突破前的柳庭越应该差不多。 圣器,尤其是没有经过血炼的别人的圣器,一个不到凝神境的修士能发挥出它两三成的能力就顶天了。 再结合沈青殊的脑子,十三有理由怀疑,这圣器十有八九是他从沧溟楼里顺来的。 \"根据属下的探查,如果他没隐藏修为,确实是脱凡境第五火的修为。\" 顿了顿,沈既微又补了一句。 \"以他的行事风格,隐藏修为的概率几乎为零。\" 凝神境都没到,就光明正大,不,应该叫拿着圣器招摇过市。 十三轻轻摇摇头。 金玉楼一百多年前拍卖过一件圣器。 那圣器是一个运气极好的散修从一处秘境带出来的。最终的成交价突破了九千万灵石,被一个神秘的圣地大修士拍走。这件事在当年轰动一时。 毕竟,圣器的炼制不光需要各种珍贵的材料,在灵气潮汐刚复苏的年代,还需要数名强大的儒门修士共同出手才有机会成功。 不光要考验炼器师的手法,还要考验其配合。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才能有机会出这么一件。 可以说,每一件圣器的产生都凝聚了无数的心血。 沈青殊现在的行为,和背着一个小目标的小绵羊其实也没多少区别。顶多算一个强壮点的绵羊。 \"一个小目标啊。\" 十三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棺材板子,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抢他一个,似乎比抢公主的嫁妆还要来的容易一点?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沈青殊如此行为,十有八九也是有所倚仗的。 儒门可是出了名的富有,各种法宝层出不穷。以沈青殊的身份,很可能身怀各种保命的东西。 毕竟是被一堆妖精狂追的男人,应该有两把刷子……? 而且,真抢了这件圣器,沧溟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去找焚隐讨个说法。不管最终沟通的结果如何,他们暴露的风险都很高。 事关圣器,焚隐必定会在内部彻查到底是谁做的。如果内部查不到,那就有意思了。 除非把这伙人全杀了,并且还不能被其他人看到。 \"想搞点钱真难……\" 十三挠了挠头。 \"算了,还是先把重心放在嫁妆上。说不定,沧溟楼的人已经发现圣器遗失,此刻可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是……\" 沈既微点头应声,只是眼神中多少有点不甘心。 但其实这些东西他也能想得到。如果他还是曾经那个执事大人,高低得干沈青殊一顿。 “对了,你刚才说,妄生涧这次就来了四个修为很一般的弟子?” “是的少主。不过根据知微的持续追踪,他们大概率不是来找婚队麻烦的,看上去,倒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寻找?” 十三回想了一下,他的妄生涧为数不多的印象,还是在天阙台时候,这尊圣地里那位带着面具的碧落魔君。以及那只从裂地之下钻出的恐怖鬼手。 “有点矛盾啊。” 十三理了理思路。 “妄生涧可不是那种弟子数量稀少走尖端战力的圣地。既然特地派出人员来寻找,那说明应该是重视的。既然重视,为什么就派了四个人?” 沈既微也是一点就透,闻言,他的眸子不自觉的微微一眯。 “为了不引人注意。” 十三点点头。 “我也是这个想的。通知白业,让知微派点人继续盯梢,看看他们到底在找什么,但前提还是以自己不暴露为主。” “我传讯让你办的事情,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少主放心。” 沈既微拍了拍胸脯。 “凡是知微探查到的势力,所有着装我都准备了,降低真元波动的法宝也买好了,保准给这里的水搅和的浑浑的。” “行。那就准备准备,给“宁灵”公主送行。” …… 翌日一早,天才刚蒙蒙亮。 皇城之上,一声嘹亮龙吟突然传出,响彻了整个王都。 一条巨大的三爪金龙骤然显化身形,穿梭在紫色的祥云之中,将王都之上的苍穹渲染出一片瑰姿壮丽的奇景。 修运朝者,妄图集芸芸众生的尊崇来提升自身的改命。所修的功法,往往也都是皇道龙气。 真龙如仙,不临凡尘,三爪金龙的幻身,说明这国度已经不再是凡间小国,乃是真正的王级运朝。 当国度兴盛到一定的程度,天地气运汇聚,金龙生四爪,便可成一代天朝。 再往后,当天朝君主聚集众生尊崇,高筑神庙,囊入星斗,以皇道龙气铸就国祚根基,汇入传国宝玺时,君王的命格已改,从此再非凡骨,乃成真正的一代帝王。 率土之滨皆为王臣,国祚绵长山河气正。整个运朝也会随着大帝的诞生一跃晋升为圣朝。 当然了,同为圣朝之主,虽然都是一代大帝,但帝王本身的修为差距却远超同层次修士之间的差距。 有的帝王源于上一任帝王的传位,其修为可能相对较低,跟一些老牌的圣朝之主肯定没法比。但不管怎么说,能成为圣朝帝王的,修为最起码都在凝神大境之上,否则根本承受不住皇道龙气的冲刷。 除此之外,修运朝的君主还有一个强横的秘术,那就是可以通过传国玉玺,短时间的汇聚众生之力。 初入凝神境的帝王,一旦动用此秘术,短时间内也拥有极强的战力。而且帝王还有运朝神龙护佑,寻常修士根本杀不死。想杀死修运朝的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先毁了他统领的运朝,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 如今,三爪金龙现世,王都中无数百姓当即便跪下,对着金龙顶礼膜拜。一边参拜,口中还高呼着大乾之君的尊号:“应天仁圣神武皇帝”,场面可谓是极其浩大。 因为这场婚礼本质上算是一种和亲,而大乾也属于弱势的那一方,因此,虽然宁灵公主深受大乾君主张昭的喜爱,也只能委屈她一路远嫁到天殇去。 “现在在皇宫里的,是她吗?” 一处相对较偏但是离皇城很近的房间内,十三没有管那两个被绑起来丢在外面瑟瑟发抖的凡人,转头看向身旁的三十九轻声问道。 三十九闻言点点头。 “应该是柳儿,奴心养剑术隐约能感受到大致的位置,就在皇城之中。” 十三点点头。 “那就等我们的公主殿下出场。” …… 柳儿有些紧张的死死攥着红色的吉服。 月亮还在当空的时候,她就已经起来开始梳妆打扮了。 极其奢华鲜亮的大红色喜服和镶着各种宝石的金器饰品一件一件上了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柳儿感觉自己仿佛身在梦中。 通红的立领对襟袄褂,下摆看上去像一件马面裙,上面用明晃晃的金线绣着双鱼戏牡丹,芙蓉托如意,奢华的同时,也尽显女子的婉约端庄。 两个月左右时间,自己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清衣苑小丫鬟,摇身一变成了大乾君王最疼爱的小女儿。 她到现在都能清楚的记得,那天在冰冷的河水中,真正的宁灵公主那慌乱又惊恐的眼神。 出了水之后,她就被送回了大乾皇宫,开始了崭新的人生。 公主落水,惊恐交加,甚至短暂的失了忆。 好在没多久,她就都慢慢的回想了起来。谁也不知道,那是因为早已经渗透进来的探子没日没夜的给她灌输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宁灵公主生前的习惯和细节。 她是知道自己现在的使命到底是什么的,但当这个日子真的来临时,她依然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一路拜见了太后、皇上、皇后,接下来,就该轮到那场声势浩大的公主巡游了。 经过几天的精心筹办,整个大乾王都张灯结彩。 绣着鸳鸯鸾鸟等象征着吉祥寓意的金红色地毯从宁灵公主府一直铺到都城的乾清门下。沿街铺子的飞檐上挂满了带着金色流苏的八面宫灯。一道道绚烂的彩带飞过城池的上空,像仙子舞动的匹练,灵动轻盈。 昼夜交替的瞬间,第一道晨曦照彻大乾山河,整个都城上飘起数之不尽的灯笼,恰似那漫天繁星坠入人间,每一个灯笼上,都写着一条对宁灵公主的美好祝愿。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宁灵公主,朕之幼女也。自幼聪慧灵敏,旦夕承欢皇太后与朕躬膝下……应天一百三十一年,仁圣神武皇帝训公主以妇道,切莫恣意骄纵……一切礼仪由礼部尚书及钦天正商议后待办,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灯笼上空,骤然飞出一卷金灿灿的圣旨,开卷之间,大乾皇帝张昭的声音从天际传来,紧接着,一个奢华到了极点的轿子在众人的簇拥下从公主府中缓缓飞出。 竟然是一个和当初赵晓钰斥巨资打造的宝辇类似的奢华载具。单看这上面的材料,八成比赵晓钰的那宝辇还要贵上几分。 “恭迎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乾百姓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喊,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清晨的皇城上空久久回荡。 柳儿坐在铺着柔软兽皮的榻上,透过炫目的雕花窗户,依稀能看到那漫天飘飞的灯笼。 她自嘲的笑了笑。 这些灯笼上全是美好的祝福,可真正的宁灵公主,却在两个多月之前就惨死在清衣苑的算计之中。而自己,不过是对方的一件工具罢了,事成之后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更何况,自己的命还被另一人掌握在手中,这命途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 可偏偏,自己太过胆小,连死都不敢。 她紧紧攥着腿上的裙摆,小小的身躯藏在这尊绚烂的花轿之中,显得那样的无助。 在一众护卫和侍女的簇拥之下,这台花轿开始向着乾清门的方向缓缓移动。 在乾清门下,张守跨着一匹追风神驹,身披一袭墨色重甲,戴着由金玄石打造的头盔,手中握着一杆丈六盘龙枪,血红色的披风再晨曦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远远望去,一股厚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不同于张昭所修的皇道龙气,张守虽然也是皇室嫡亲,但他走的确是纯正的玄门修行法,那股能刺破坚阵的凌厉枪意,数百米外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在他的身后,一纵千骑整整齐齐的列着队,每个人的身侧都挂着来自儒门炼制的天级制式长枪,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意升腾,足可见这绝对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百战之军。再往后,则是与大乾君主达成了合作参与此次护送的诸位修士,这其中,一身连月儒衫的沈青殊格外显眼。 …… 一座不远处的茶楼上,两个女子相对而坐,目光皆眺望着乾清门下。 “替身准备好了吗?” “家主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燕鹮微微一笑。 衣长恨点点头,慢悠悠的呷了口茶。 “凡事总要多留一条后路的。” “通知远乡客,跟紧这支婚队,我估计那群邪修要不了多久就忍不住了。一旦公主被“劫走”,尽可能的拖住更多的人。” “是,家主。” …… 两人说话间,那轿子已经到了城门下,被一众骑兵牢牢的护在中间。而张守本人,也是直接来到了花轿的右侧,紧紧的跟在一旁。 穿过瓮城,乾清门外,是一片开阔的平原。 青石板铺成的大路一直延续到远方,离城门不远的地方,还有不少百姓住家,在清晨的微风下生着炉火,尽显一派人间烟火气息。 再往远处去,是一个孤零零的茶水摊子,茶水摊子的后面,是一条通往郊外的小路。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婚队过了那座小茶摊,就算是真正踏上了前往天殇的路。 此一去起码要数天时间才能抵达 而这段时间… 将会是诸多猎手和守护者的舞台。 “走,猎杀时刻到了。” 一座偏僻茶楼的窗口,十三丢下银钱,与三十九一个纵身跃下,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间。 第162章 道宗弃徒 天空略有些灰暗,阳光从一朵朵厚重的云层中射出,像一道道镀着金辉的光束。 苍穹之下,是一望无际的辽阔平原。 柔软的绿茵草地上盛开着数不清的洁白的花朵。远望前方,在光辉照耀下,白色与绿色交织纠缠,与昏暗的天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仿佛一幅精心绘制的油墨画。 “哗啦…哗啦…” 宁灵公主的婚队井然有序的向前方不断的进发,护卫们骑着混杂着妖兽血脉的神驹,行走之间,盔甲发出有节奏的摩擦之声。 翻过了一座山头,此刻再回望王城的方向,能够看到壮观雄伟的城郭,星罗密布的建筑。但作为宁灵公主本人,此一去遥遥千里路,再回身时或许就已经是百年了。 “劫色小和尚,你们天梵寺地处中州,为何会想到来东土传教?” 婚队外围,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尤其是有沈青殊这种大喇叭的存在,众人基本上都已经混的比较熟稔了。 因为接下来大家还都是一个阵营的临时队友,因此彼此间也都没什么拘束,现在才刚出大乾王都,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因此气氛相对还算轻松。 “沈施主,再说一次,小僧的法号是戒色,不是戒色。” 戒色小和尚一脸的无奈,有些幽怨的看向者释和尚。 同为戒字辈的弟子,别的师兄弟都是什么戒痴,戒嗔,到了自己这,为什么就成了戒色? 因为这个法号,自己没少被人嘲笑。 而且,此前师傅一直说,寺外的女人是老虎,遇到了一定要躲开。 但是前阵子遇到的那几位女施主看上去明明……咦?为什么感觉腹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好奇怪啊。 是修炼上走火入魔了吗? “小和尚你听我说。” 沈青殊把圣器扇子一甩。 “啪。” “这男人啊,可以不喝酒,可以不赌钱,甚至可以不读书,但是如果你戒了色!” “嗯?” 者释和尚原本一直都在默念着佛经。 虽然沈青殊的嘴这一路上都没闲过,但毕竟是一个阵营的。而且出家人的心性也相对较好,所以者释和尚一直就当是蚊子在叫唤。 可当听到这的时候,他坐不住了,猛地转过脸看向沈青殊。那一双怒目瞪的像铜铃一般,就差直接给这个碎嘴子就地超度了! 不是说儒门的修士修的都是一身浩然正气吗?什么叫甚至可以不读书?这个儒门弟子为什么看上去一身的歪风邪气? 那是自己宝贝徒弟啊,可不能被这个神经病给带歪了。 “嚯!” 者释和尚猛然回头,怒目金刚的样子吓了沈青殊一大跳。 长的真的好丑,吓老子一跳! “咳,前辈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如果小和尚能戒色,那修为指定是长得飞快。” 沈青殊讪笑一声,义正言辞的看向戒色小和尚,语重心长的道。 “我们东土有位智者说过,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女人只能影响拔剑的速度。” “要我说啊,所谓的美色,到头来不过是黄土一捧,尘归尘土归土。你看到的美丽女子,就如这满地的鲜花,总会随着时间倒了而枯萎老去,最终成为一具白骨深埋在大地。红粉骷髅红粉骷髅,就是这个意思。” 沈青殊的表情异常的郑重,未了,还煞有其事的拍了拍戒色的肩膀。 “可是师兄,道宗有驻颜丹唉,虽然贵了点…” “所以,归根到底并不是时间的问题,还是钱的问题。只要有很多钱,就不会变老哦。” 沈青殊刚说完,身后一个漂亮师妹就冷不丁的冒了一句。 “戒色,那你有钱吗?” 戒色一脸懵的摇了摇头。 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人在胡说些什么。 “哎,那你还是戒色……” “……” 这话说得的,我压根就没色过好吗! “沈施主,小僧修的乃是九转金刚童子圣经,怎么可能去碰女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施主。” 者释和尚突然开了口。 “贫僧方才听你所言,觉得颇有道理,看来,沈施主在这方面很有些悟性,与我佛家也有缘,不知,可有兴趣入我佛门修行?” “大师,我不识字,读不了一点佛经。” 沈青殊回怼的干脆利索。 开什么玩笑? 沧溟楼里那么多漂亮师姐师妹还等着我去照顾呢,谁愿意跟你去当秃驴?也就只有戒色这种傻子,估计是从小就在寺里长大的可怜孩子才会觉得当和尚好。 “……” 者释和尚微微摇了摇头,他也没真的想过沈青殊会脱离儒门圣地,只是希望他不要再去带偏自己的徒弟就好。 沈青殊还想再说什么,蓦的,他目光微微一变。与此同时,张守亦是猛地抬起右手,整支婚队也顿时停了下来。 者释和尚手掌一翻,一杆鎏金锡杖出现在手中,他警惕的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怎么了师兄?” 沈青殊身后,一个年纪不大的师弟小声的问了一句。 他是沈青殊的小迷弟,非常狂热的那种。所以明知道此行很危险,还依然要坚持过来,就是为了能不断的模仿沈青殊的那种感觉,以期自己能学到对方的三成神韵。 “这地方我们方才走过。不过也不用紧张,一切尽在掌握。” 沈青殊回头一笑,给师弟一个和煦的笑容。 “哦?是吗?” 天际飘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下一刻—— “轰!” 巨大的爆炸声骤然传来,整片平原地动山摇。尘土飞扬之间,一道道阵纹从大地下之冲天而起,片刻时间,就将这四面八方牢牢的封锁在其中。 “先是幻阵,然后再引导我们入藏匿的静阵。这么大的阵法,没有几天时间根本布置不了。亲王殿下,看来,对方对你们规划的路线了如指掌啊。” 沈青殊皱着眉头道。 者释和尚阖上双目,耳朵微微动了动。 这是脱胎于佛门六大神通天耳通的秘术。 传闻中的天耳通可闻千界众生苦乐喜忧以及世间一切声音本源,但显然,者释和尚肯定是不会这种级别的秘术的。 不过,这门天外音既然脱胎于天耳通,自然也有其独到之处。 “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 那道声音再次传来。 “这大阵之中,混合了幻阵、困阵、杀阵。一旦我激活这阵法,你们之中,至少有一大半会直接死在这里。如果我再特地针对针对这位美丽的宁灵公主,你猜,她能活下来吗?” “在那边。” 者释和尚猛地睁开眼指向东北方。 “三里之外,是个男修士。从声音里蕴藏的真元波动来推测,对方起码是凝神大境的修士。” “凝神大境…” 张守微微皱眉。 他知道会有袭杀,却没想过来的这么快,而且修为还不低。 “佛门天耳神通?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王朝婚队中还有点藏龙卧虎的味道。可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眼下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要杀这位小公主,你们防得住吗?” 来人并没有因为暴露位置而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依然在不断的给张守上着压力。 “那你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沈青殊微微昂头,一手摇着扇子,一手翻出一根银色的长针。 “区区阵法?拿捏。” “破…破阵神针?” 身后,之前开口的那位女弟子再次愣住。 “沈师兄,你到底从大长老那儿借了多少法宝啊?” “瞧你这话说的,我与师傅虽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几件法宝罢了,那还不是张张嘴的事情?”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话罢,沈青殊手指轻轻一弹,银针绽放出一道极其耀眼的光华。 下一刻,一声轻响过后,周遭的禁制好似那被针戳破的气泡,在阳光下逐渐逐渐的消融,最终彻底消失。 “师妹,师兄帅吗?” 沈青殊微微侧过脸,淡然一笑。 “沈师兄,你太帅了!但是,这破阵神针可破命火境修士留下的禁制,而且是炼制极难的消耗品,万一大长老知道了,会不会……” “哎,人生在世,帅字当先,区区破阵神针,身外之物罢了。” 沈青殊微微摆了摆手,而张守本人,则已经在沈青殊说话之间,骑着追风神驹化身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先前者释和尚所指的方向杀了过去。 “第一骑,随本王杀敌!” “砰!” 长枪划出一道漆黑闪光,在天际下如一条狰狞咆哮的黑龙,带着刺耳的爆炸声一往无前。 “哼!小王八蛋,老子记住你了。” 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男人狠狠的剜了沈青殊一眼。破阵神针的出现,彻底的打乱了他的计划。 但是让他无比费解的是,那玩意可是极其昂贵的消耗品,一根就是数百万灵石。这一趟护送下来,他一共才能分到多少钱? 他到底图啥啊? 脑子虽然还没转过来,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慢,仙诀一掐,一张没有“鱼眼”的太极图出现在两人的中间,边缘还荡漾着诡异的涟漪。 在男子身后,还跟着二十多个脱凡境第四火第五火的弟子,见到张守等人杀来,也齐齐掐动法诀,瞬间在双方之间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熔域。熔域之中,紫红色的火舌不断向外喷射,一颗颗狰狞扭曲的头颅在其中起浮沉降,发出刺耳凄厉的鬼哭之声。 “居然是他?” 沈青殊被对方恐吓了一声,也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竟然是当初登仙楼的弃徒霍之昱。传闻中不是说他被登仙楼废除了修为了吗?怎么现在反而到凝神境了,还拜入了众生魔相…” “不过现在看来,他确实是有几分才华的,竟然能将道家仙术和魔道诡术完美的融合,并走出自己的路数,不简单啊。” “不过好在,他没有我帅。” “刺!” 追风神驹踏焰而行,蹄下升腾阵阵狂风来抵挡那紫红色的火舌,在熔域上掀起浓浓烟雾。张守的身影穿透火光,血红色披风猎猎作响。他运足全身力道,冷冷的盯着霍之昱的身影,右手全力向前急速刺出那杆盘龙枪! “唰!” 长枪接触到太极图的一瞬间,黑色的太极图猛然间向后一拉,原本近在咫尺的霍之昱顷刻间退到了数百丈外。 “久闻大乾亲王张守一声痴迷修行,今日一见,果然枪意凛然。既然你刺了我一枪,那来而不往非礼也,回头看看。” 霍之昱冷笑了一声。 话音刚落。 一抹黑红色的雷霆骤然在婚队上空炸裂,闪烁之间,水桶粗的雷光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腥气直直轰向宁灵公主乘坐的那台花轿。 “阿弥陀佛,佛赐钵盂!” 雷霆汇聚的瞬间,者释和尚喊了一声佛号,手中金钵迎风见长,悬在花轿上方,散发着阵阵佛光。 “轰!” “哗啦!” 雷霆之后,血雨纷飞,那股浓烈的腥气就来自于这瓢泼的血雨。猩红中带着诡谲的侵蚀力,凡是被血雨淋到的修士,顿时感觉到一丝阴寒之力不断在经脉中游走,似乎要阻断真元的流动。 “金顶佛光!” 者释和尚自然不会视而不见,更何况,佛家功法对魔道诡术,其实还是有一定克制作用的。 见雷霆化血雨,者释和尚立马施展佛门秘术。 一座莲台骤然升起,莲台之上,有佛陀虚影端坐,散发恢弘佛光,刹那间,天地间一片金光。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在张守重新杀过来的间隙里,霍之昱拿出一杆黑色的浮尘。 “众生魔相,明威天象!” 一轮血月从金光之中升起,天际之上,云层骤然翻腾。 玄门攻杀讲究一个“道意”,所以张守每一枪之中,都蕴含着自己对枪之一道的深邃理解。而道家则不同,道家的秘术讲究的是“道韵”,仙诀一掐,万法俱来。 “嗡!” 一声悠远的长鸣。 众人只觉心头一沉。 血月升入云层,渐渐的,一道庞大的黑影从妖异的月光中探出身来。 “鬼仙斩魂剑,诛佛!” 霍之昱话音一落,那黑影逐渐凝实,竟然是一尊极其诡异的“仙影”。 祂长着人的脸、猫的眼、猴的耳、牛的角,一身黑色的道袍上满是污秽的血迹,煞气直冲天斗。 下一刻,那仙影动了。 手中的利刃发出阵阵刺耳鬼嚎,拖着猩红的血芒,向着端坐的佛陀一剑斩下! “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者释和尚化身金刚怒目,佛陀右手轻抬。 霎时间,佛光大盛,变得极其耀眼,似要照彻整片天地。 金色的佛光与猩红的血芒最终在半空中交错对撞。 天地为之一静。 …… 目前可披露的修炼境界: 凝神大境: 神念境:紫府洞天神念显化实质,成就“道我”,可炼制身外化身(但难度极大风险极高),可称一方名宿。 聚魂境:凝聚三魂,塑求真我。 一魂胎光,命格提升。 二魂爽灵,悟道亲灵,可调动天地灵韵附加于秘术之中提升威能。 三魂清幽,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清灵寡欲,悟道入道的基础。 炼魄境:七次天劫炼魄,洗尽铅华,脱胎换骨。一魄尸狗、二魄伏矢、三魄雀阴、四魄吞贼、五魄非毒、六魄除秽、七魄臭肺。三魂聚则七魄依附,七魄附三魂而存,七魄皆为尘世留痕,凝练七魄,洗净尘埃,是为超脱。成就一方教主。可冲击下一大境界。 分魂境:聚集三魂,洗炼七魄,合而为一凝练命魂,肉身有千象之力,命魂强大可一分为二,成就第二道身,一人两身。为凝神境极限。(道身炼制难度比化身更高,风险也更高) 第162章 道宗弃徒 天空略有些灰暗,阳光从一朵朵厚重的云层中射出,像一道道镀着金辉的光束。 苍穹之下,是一望无际的辽阔平原。 柔软的绿茵草地上盛开着数不清的洁白的花朵。远望前方,在光辉照耀下,白色与绿色交织纠缠,与昏暗的天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仿佛一幅精心绘制的油墨画。 “哗啦…哗啦…” 宁灵公主的婚队井然有序的向前方不断的进发,护卫们骑着混杂着妖兽血脉的神驹,行走之间,盔甲发出有节奏的摩擦之声。 翻过了一座山头,此刻再回望王城的方向,能够看到壮观雄伟的城郭,星罗密布的建筑。但作为宁灵公主本人,此一去遥遥千里路,再回身时或许就已经是百年了。 “劫色小和尚,你们天梵寺地处中州,为何会想到来东土传教?” 婚队外围,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尤其是有沈青殊这种大喇叭的存在,众人基本上都已经混的比较熟稔了。 因为接下来大家还都是一个阵营的临时队友,因此彼此间也都没什么拘束,现在才刚出大乾王都,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因此气氛相对还算轻松。 “沈施主,再说一次,小僧的法号是戒色,不是戒色。” 戒色小和尚一脸的无奈,有些幽怨的看向者释和尚。 同为戒字辈的弟子,别的师兄弟都是什么戒痴,戒嗔,到了自己这,为什么就成了戒色? 因为这个法号,自己没少被人嘲笑。 而且,此前师傅一直说,寺外的女人是老虎,遇到了一定要躲开。 但是前阵子遇到的那几位女施主看上去明明……咦?为什么感觉腹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好奇怪啊。 是修炼上走火入魔了吗? “小和尚你听我说。” 沈青殊把圣器扇子一甩。 “啪。” “这男人啊,可以不喝酒,可以不赌钱,甚至可以不读书,但是如果你戒了色!” “嗯?” 者释和尚原本一直都在默念着佛经。 虽然沈青殊的嘴这一路上都没闲过,但毕竟是一个阵营的。而且出家人的心性也相对较好,所以者释和尚一直就当是蚊子在叫唤。 可当听到这的时候,他坐不住了,猛地转过脸看向沈青殊。那一双怒目瞪的像铜铃一般,就差直接给这个碎嘴子就地超度了! 不是说儒门的修士修的都是一身浩然正气吗?什么叫甚至可以不读书?这个儒门弟子为什么看上去一身的歪风邪气? 那是自己宝贝徒弟啊,可不能被这个神经病给带歪了。 “嚯!” 者释和尚猛然回头,怒目金刚的样子吓了沈青殊一大跳。 长的真的好丑,吓老子一跳! “咳,前辈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如果小和尚能戒色,那修为指定是长得飞快。” 沈青殊讪笑一声,义正言辞的看向戒色小和尚,语重心长的道。 “我们东土有位智者说过,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女人只能影响拔剑的速度。” “要我说啊,所谓的美色,到头来不过是黄土一捧,尘归尘土归土。你看到的美丽女子,就如这满地的鲜花,总会随着时间倒了而枯萎老去,最终成为一具白骨深埋在大地。红粉骷髅红粉骷髅,就是这个意思。” 沈青殊的表情异常的郑重,未了,还煞有其事的拍了拍戒色的肩膀。 “可是师兄,道宗有驻颜丹唉,虽然贵了点…” “所以,归根到底并不是时间的问题,还是钱的问题。只要有很多钱,就不会变老哦。” 沈青殊刚说完,身后一个漂亮师妹就冷不丁的冒了一句。 “戒色,那你有钱吗?” 戒色一脸懵的摇了摇头。 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人在胡说些什么。 “哎,那你还是戒色……” “……” 这话说得的,我压根就没色过好吗! “沈施主,小僧修的乃是九转金刚童子圣经,怎么可能去碰女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施主。” 者释和尚突然开了口。 “贫僧方才听你所言,觉得颇有道理,看来,沈施主在这方面很有些悟性,与我佛家也有缘,不知,可有兴趣入我佛门修行?” “大师,我不识字,读不了一点佛经。” 沈青殊回怼的干脆利索。 开什么玩笑? 沧溟楼里那么多漂亮师姐师妹还等着我去照顾呢,谁愿意跟你去当秃驴?也就只有戒色这种傻子,估计是从小就在寺里长大的可怜孩子才会觉得当和尚好。 “……” 者释和尚微微摇了摇头,他也没真的想过沈青殊会脱离儒门圣地,只是希望他不要再去带偏自己的徒弟就好。 沈青殊还想再说什么,蓦的,他目光微微一变。与此同时,张守亦是猛地抬起右手,整支婚队也顿时停了下来。 者释和尚手掌一翻,一杆鎏金锡杖出现在手中,他警惕的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怎么了师兄?” 沈青殊身后,一个年纪不大的师弟小声的问了一句。 他是沈青殊的小迷弟,非常狂热的那种。所以明知道此行很危险,还依然要坚持过来,就是为了能不断的模仿沈青殊的那种感觉,以期自己能学到对方的三成神韵。 “这地方我们方才走过。不过也不用紧张,一切尽在掌握。” 沈青殊回头一笑,给师弟一个和煦的笑容。 “哦?是吗?” 天际飘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下一刻—— “轰!” 巨大的爆炸声骤然传来,整片平原地动山摇。尘土飞扬之间,一道道阵纹从大地下之冲天而起,片刻时间,就将这四面八方牢牢的封锁在其中。 “先是幻阵,然后再引导我们入藏匿的静阵。这么大的阵法,没有几天时间根本布置不了。亲王殿下,看来,对方对你们规划的路线了如指掌啊。” 沈青殊皱着眉头道。 者释和尚阖上双目,耳朵微微动了动。 这是脱胎于佛门六大神通天耳通的秘术。 传闻中的天耳通可闻千界众生苦乐喜忧以及世间一切声音本源,但显然,者释和尚肯定是不会这种级别的秘术的。 不过,这门天外音既然脱胎于天耳通,自然也有其独到之处。 “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 那道声音再次传来。 “这大阵之中,混合了幻阵、困阵、杀阵。一旦我激活这阵法,你们之中,至少有一大半会直接死在这里。如果我再特地针对针对这位美丽的宁灵公主,你猜,她能活下来吗?” “在那边。” 者释和尚猛地睁开眼指向东北方。 “三里之外,是个男修士。从声音里蕴藏的真元波动来推测,对方起码是凝神大境的修士。” “凝神大境…” 张守微微皱眉。 他知道会有袭杀,却没想过来的这么快,而且修为还不低。 “佛门天耳神通?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王朝婚队中还有点藏龙卧虎的味道。可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眼下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要杀这位小公主,你们防得住吗?” 来人并没有因为暴露位置而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依然在不断的给张守上着压力。 “那你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沈青殊微微昂头,一手摇着扇子,一手翻出一根银色的长针。 “区区阵法?拿捏。” “破…破阵神针?” 身后,之前开口的那位女弟子再次愣住。 “沈师兄,你到底从大长老那儿借了多少法宝啊?” “瞧你这话说的,我与师傅虽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几件法宝罢了,那还不是张张嘴的事情?”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话罢,沈青殊手指轻轻一弹,银针绽放出一道极其耀眼的光华。 下一刻,一声轻响过后,周遭的禁制好似那被针戳破的气泡,在阳光下逐渐逐渐的消融,最终彻底消失。 “师妹,师兄帅吗?” 沈青殊微微侧过脸,淡然一笑。 “沈师兄,你太帅了!但是,这破阵神针可破命火境修士留下的禁制,而且是炼制极难的消耗品,万一大长老知道了,会不会……” “哎,人生在世,帅字当先,区区破阵神针,身外之物罢了。” 沈青殊微微摆了摆手,而张守本人,则已经在沈青殊说话之间,骑着追风神驹化身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先前者释和尚所指的方向杀了过去。 “第一骑,随本王杀敌!” “砰!” 长枪划出一道漆黑闪光,在天际下如一条狰狞咆哮的黑龙,带着刺耳的爆炸声一往无前。 “哼!小王八蛋,老子记住你了。” 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男人狠狠的剜了沈青殊一眼。破阵神针的出现,彻底的打乱了他的计划。 但是让他无比费解的是,那玩意可是极其昂贵的消耗品,一根就是数百万灵石。这一趟护送下来,他一共才能分到多少钱? 他到底图啥啊? 脑子虽然还没转过来,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慢,仙诀一掐,一张没有“鱼眼”的太极图出现在两人的中间,边缘还荡漾着诡异的涟漪。 在男子身后,还跟着二十多个脱凡境第四火第五火的弟子,见到张守等人杀来,也齐齐掐动法诀,瞬间在双方之间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熔域。熔域之中,紫红色的火舌不断向外喷射,一颗颗狰狞扭曲的头颅在其中起浮沉降,发出刺耳凄厉的鬼哭之声。 “居然是他?” 沈青殊被对方恐吓了一声,也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竟然是当初登仙楼的弃徒霍之昱。传闻中不是说他被登仙楼废除了修为了吗?怎么现在反而到凝神境了,还拜入了众生魔相…” “不过现在看来,他确实是有几分才华的,竟然能将道家仙术和魔道诡术完美的融合,并走出自己的路数,不简单啊。” “不过好在,他没有我帅。” “刺!” 追风神驹踏焰而行,蹄下升腾阵阵狂风来抵挡那紫红色的火舌,在熔域上掀起浓浓烟雾。张守的身影穿透火光,血红色披风猎猎作响。他运足全身力道,冷冷的盯着霍之昱的身影,右手全力向前急速刺出那杆盘龙枪! “唰!” 长枪接触到太极图的一瞬间,黑色的太极图猛然间向后一拉,原本近在咫尺的霍之昱顷刻间退到了数百丈外。 “久闻大乾亲王张守一声痴迷修行,今日一见,果然枪意凛然。既然你刺了我一枪,那来而不往非礼也,回头看看。” 霍之昱冷笑了一声。 话音刚落。 一抹黑红色的雷霆骤然在婚队上空炸裂,闪烁之间,水桶粗的雷光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腥气直直轰向宁灵公主乘坐的那台花轿。 “阿弥陀佛,佛赐钵盂!” 雷霆汇聚的瞬间,者释和尚喊了一声佛号,手中金钵迎风见长,悬在花轿上方,散发着阵阵佛光。 “轰!” “哗啦!” 雷霆之后,血雨纷飞,那股浓烈的腥气就来自于这瓢泼的血雨。猩红中带着诡谲的侵蚀力,凡是被血雨淋到的修士,顿时感觉到一丝阴寒之力不断在经脉中游走,似乎要阻断真元的流动。 “金顶佛光!” 者释和尚自然不会视而不见,更何况,佛家功法对魔道诡术,其实还是有一定克制作用的。 见雷霆化血雨,者释和尚立马施展佛门秘术。 一座莲台骤然升起,莲台之上,有佛陀虚影端坐,散发恢弘佛光,刹那间,天地间一片金光。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在张守重新杀过来的间隙里,霍之昱拿出一杆黑色的浮尘。 “众生魔相,明威天象!” 一轮血月从金光之中升起,天际之上,云层骤然翻腾。 玄门攻杀讲究一个“道意”,所以张守每一枪之中,都蕴含着自己对枪之一道的深邃理解。而道家则不同,道家的秘术讲究的是“道韵”,仙诀一掐,万法俱来。 “嗡!” 一声悠远的长鸣。 众人只觉心头一沉。 血月升入云层,渐渐的,一道庞大的黑影从妖异的月光中探出身来。 “鬼仙斩魂剑,诛佛!” 霍之昱话音一落,那黑影逐渐凝实,竟然是一尊极其诡异的“仙影”。 祂长着人的脸、猫的眼、猴的耳、牛的角,一身黑色的道袍上满是污秽的血迹,煞气直冲天斗。 下一刻,那仙影动了。 手中的利刃发出阵阵刺耳鬼嚎,拖着猩红的血芒,向着端坐的佛陀一剑斩下! “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者释和尚化身金刚怒目,佛陀右手轻抬。 霎时间,佛光大盛,变得极其耀眼,似要照彻整片天地。 金色的佛光与猩红的血芒最终在半空中交错对撞。 天地为之一静。 …… 目前可披露的修炼境界: 凝神大境: 神念境:紫府洞天神念显化实质,成就“道我”,可炼制身外化身(但难度极大风险极高),可称一方名宿。 聚魂境:凝聚三魂,塑求真我。 一魂胎光,命格提升。 二魂爽灵,悟道亲灵,可调动天地灵韵附加于秘术之中提升威能。 三魂清幽,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清灵寡欲,悟道入道的基础。 炼魄境:七次天劫炼魄,洗尽铅华,脱胎换骨。一魄尸狗、二魄伏矢、三魄雀阴、四魄吞贼、五魄非毒、六魄除秽、七魄臭肺。三魂聚则七魄依附,七魄附三魂而存,七魄皆为尘世留痕,凝练七魄,洗净尘埃,是为超脱。成就一方教主。可冲击下一大境界。 分魂境:聚集三魂,洗炼七魄,合而为一凝练命魂,肉身有千象之力,命魂强大可一分为二,成就第二道身,一人两身。为凝神境极限。(道身炼制难度比化身更高,风险也更高) 第163章 奉仙城里 “看来,之前的战斗确实有点激烈嘛。” 一阵香风吹过,桃如鸳几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方才双方斗法的地方。 “从这里残存的枪意来看,这个张守确实有两把刷子。但是更让我惊讶的是,霍之昱的道韵竟然如此诡谲。” “确实如师姐所言。之前我们虽然离得很远,但从那显化的邪相能看得出,这个霍之昱确实可以称的上一声惊才绝艳。” “道法与魔功融合…想不到威力竟然如此强横。按理来说,佛门功法对魔道功法皆有压制效果,但因为霍之昱的魔功还保留了很大一部分的道韵,完全不惧那大和尚的佛门秘法,分庭抗礼不说,甚至还能压制一筹。” 桃如鸳的美目中闪过一丝赞叹。 自古以来,不管是传说中的道心种魔,还是佛家秘闻中的半佛半魔,皆是极其难修的路数。 两种相克的修行法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稍有不慎就是爆体而亡身死道消的下场。 佛门在东土不够兴盛,消息比较闭塞。但道门之中,道魔双修的修士已经数千年没出现过了。 双方大战过后,此处已经可以说是满目疮痍,原本如画的风景一去不复返,只留下一片被秘法大术打的坑坑洼洼破破烂烂的的大地。 扫了一眼周遭,桃如鸳与几位师妹对视了一眼。 “走,先去前面的奉仙城。婚队经此一役,肯定要在奉仙城中修整一番,我估计,到时候这奉仙城也不会安稳的。” 说完,几道流光向着婚队行驶的方向飞掠而去。 …… 奉仙城,大乾王朝中数得上号的人口大城。 整个城中大约有人口三百余万,整体经济相对繁荣。 原本,作为王国的城池,奉仙城中平时是很少能见到修士的。 但随着此次宁灵公主远嫁,奉仙城最近乱的不行。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打这批嫁妆的修士多是魔道中人,而魔道中人行事自然没有什么顾忌。 奉仙城主本人虽然也是修士,但修为才堪堪脱凡境,哪里敢过多的去干涉那些魔道大宗门的弟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怎么说也算是东土有点名气的人,还不屑于去找一帮凡人的麻烦,只要没有谁不开眼的去招惹他们,到勉强还算安稳。 至少,随意屠杀普通人这种事情暂时还没有出现,但就城主知道的,被魔道修士掳走的女子就已经有十多人了,闹的奉仙城内的百姓人心惶惶的。 只能说,非常现实的事情是,弱小的运朝在大宗门面前真的什么都不是。 “者释大师,现在感觉如何了?” 城主府议事厅中,张守大马金刀的坐在原本属于城主的位置上。至于城主本人,已经被他暂时赶出了城主府。 他的下手方,者释和尚的脸色看上去还有些蜡黄,但整体上已经并无什么大碍了。 “道魔双修,秘术的威能果然非同凡响。” 者释和尚感慨了一句。 “无碍了,贫僧有佛门舍利护体,霍之昱的魔功虽然强横,但只是初步试探,还上不到贫僧的根本。” 张守闻言点点头,他也知道对方此前只是简单的试探了一番。当然了,这简单试探的前提还是沈青殊用神针破了对方提前布置的阵法。否则,等自己这些人从大阵中杀出去之后,恐怕霍之昱就是另外一番嘴脸了。 而且,可以想象的到,一旦双方开始上演殊死搏杀,肯定会有其他势力的探子将消息传回去,届时,在那个辽阔的平原上,自己等人跑都不好跑。 现在唯一庆幸的一点是,来人都想抢这批嫁妆。既然利益冲突,那就肯定无法凝成一股绳,也给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周旋的余地。 暗暗叹了口气。这一次由他率领婚队,对手可不是往年的那些小国或小门派,凝神境的高手肯定不少,纵然有列千须骑阵,也撑死只能勉强托住两个凝神境的修士。 而且,随着护卫折损的人数越来越多,到最后可能连一个凝神境的修士都拖不住。 自己能对付一个,再加上者释和尚和浩然沧溟楼,五位凝神强者就是极限,一旦过了这个极限,这婚队就会有覆灭的风险。 还有三天左右的行程,这条路,怕是不好走。 张守也是在出发之前跟张昭的最后一次交流中才知道,这六千万灵石,不仅仅是张昭对宁灵公主的宠爱,也是向天殇天朝买大乾王朝往后二十年的安稳。 但对方也提出了一个要求,必须由大乾随婚队自己护送过来才行。如果大乾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那就拿二十座城池来换。 割让城池,张昭肯定是不愿的,所以,只能无奈的选择让张守亲自跑这一趟。 六千万,对于任何一个王朝级别的运朝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别说是王朝,很多大宗门一下拿出六千万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大乾暂时也没有更多的灵石拿来雇佣修士了。 且行且看。 弱国无外交,运朝的崛起,王朝往天朝的晋升是最为艰难的一步。能做的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通知下去,再休整一个时辰,等者释大师调息完毕,我们继续出发。” 张守看向一旁的护卫。 “是!” …… 另一边,霍之昱带着众生魔相的人也潜伏在不远处的一栋民居里。 “吱”的一声,民居的门被推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出,一个身着众生魔相服饰的修士走了进来。 角落里堆着四具尸体。 一男一女,一个老媪和一个半大孩子,血腥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很明显,众生魔相的修士强占了这一家四口的房子,还顺手把人给杀了。 可能在他们的眼里,凡人和牲畜也并无区别,就像寻常人看猴子一般无二。 “霍长老,人已经联系上了,但是对方说,要在奉仙城最大的酒楼一醉居详谈。” “呵呵…” 霍之昱闻言无所谓的笑了笑。 “这小贼年纪不大,心眼子倒不少。也罢,一醉居就一醉居。” 话罢,霍之昱站起身,默然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门。 …… “六叔,七叔,此次我们和众生魔相联手,胜率能有几成?” 一醉居顶楼,陆不平笑嘻嘻的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一脸横肉,长相有些凶狠。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在后身后,背上还负着一把巨大的重剑。 另一人,看上去则要秀气很多。丹凤眼,飞将眉,一身收腰长衫,腰上别着一把柳叶弯刀。 这两人,分别是七重声的老六董熊以及老幺华灵飞。 别看华灵飞长的清秀,但他杀起人来比老六董熊还要狠辣三分,一手必凌刀诀主打的就是一个迅疾,闪电般的速度劈出无数刀气,能将修士活生生凌迟斩杀。 “胜算嘛…” 华灵飞思索了片刻。 “我是凝神大境神念境巅峰的修士,你六叔前阵子已经突破到聚魂小境界了。那众生魔相的霍之昱目前也在聚魂境,和你六叔应该八经八两。我们三个如果正面冲阵,胜算还真不太高。但如果能把那个者释和尚给引出来,再困于阵法之中,覆灭这支婚队短时间内或许做不到,可倘若只是抓一个宁灵公主,胜算还是蛮大的。” “不错,我觉得老七说的对,我们的目的只是要钱,又不是来跟他们拼命的。” 董熊的声音有点沉闷,说话如打雷一般。 眼下,整个一醉居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寻常人一听说这里有修行界的恐怖强盗,哪里还敢继续呆在这。 “蹬…蹬……” 一阵缓慢的上楼声传来,一身黑袍的霍之昱带着一行众生魔相的弟子出现在几人眼前。 “霍道友,别来无恙啊。当年九鹏山一别,算算也有二十年了。” 见到来人,华灵飞站起身,笑眯眯的看向霍之昱。 “哦?原来是分水快刀华灵飞华道友,我就说陆小友不可能一个人之身前来,没想到二位已经到了。” 霍之昱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缓步走上前去。 “小陆性子谨慎,毕竟霍道友在阵法一道上造诣颇深,不把你约出来,这孩子实在是放心不下,还请霍道友莫要介意啊。” 华灵飞起身给霍之昱斟了杯茶,不动声色的看了陆不平一眼。 “的确如此。众所周知霍前辈阵法精湛,之前不声不响的就把大乾的人马全部困住,晚辈胆子实在太小,不敢随意踏足霍前辈的居所,还请见谅,见谅。” 陆不平笑着冲霍之昱拱了拱手。 “陆小友未免太过谨慎了。霍某哪是里什么阵法造诣精深之辈,几天心血,对方挥手就破了,说来也是惭愧。” 霍之昱打了个哈哈,随即话锋一转,看向华灵飞。 “既然七重声也想打这笔嫁妆的主意,联手也未尝不可,只是这钱,应该如何分?” 既然是来谈判的,霍之昱也不想浪费时间,直奔主题而去。 “不好意思霍前辈,不是七重声,是七蹚将。” 陆不平笑容不减,面对凝神大境的修士,也是怡然不惧。 “不错。此次七重声只有我和六哥前来,助我大侄子一臂之力。” 华灵飞接口道。 “哦?这样吗?” 霍之昱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陆不平。 看来,这个姓陆的小子在七重声里也颇有些声望啊。 亦或者,他也是天赋异禀之辈,才会这般得到董熊和华灵飞的认可。 “既然如此的话。” 霍之昱轻轻敲了敲桌子,片刻后抬起头。 “我众生魔相要占五成,你我对半,灵石一人三千万。至于其他嫁妆,按折现算,也可以轮流挑选,拼拼眼力。几位以为如何?” “三成。” 陆不平开口道。 “呵呵,陆小友年纪不大胃口不小啊…四成半。” “四成。” 微微思量了片刻,陆不平又退了一步。虽然自己这边的凝神境修士确实比对方多一位,但霍之昱此次带的弟子其实并不少,之前参与伏击的只是一部分罢了。 再加上对方不管怎么说都是魔道圣地,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行,就按陆小友说的,我们四成,你们六成,其他宝物轮流分配,由我们众生魔相先手。” 霍之昱也不是个纠结的人,思索几息之后便点头同意了。 “没问题,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一起发财。” 陆不平闻言,端起瓷杯,笑容满面的敬了霍之昱一杯。 “姓陆的,你是什么意思?” 就在陆不平端起瓷杯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异变突生! 一个身着黑衣戴着面具的男子突然之间出现在两拨人的中间,指着霍之昱厉声质问着陆不平。 “焚隐的人?” 霍之昱眼皮微微一跳。 来人的修为明明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但人的名树的影,即使是他霍之昱道魔双修,但面对焚隐的凝神境修士,依然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 “什……什么什么意思?” 陆不平一脸懵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焚隐的修士。 “你既然已经答应与我们焚隐联手,又为何偷偷摸摸的来到这里与众生魔相的人商议?” 来人目光中带着森然的杀机,他慢慢转过头,看向霍之昱。 “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马上滚!” 霍之昱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格外的难看。 焚隐虽然是老牌魔道圣地,但他们众生魔相也不是泥捏的,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凝神大境的魔道修士。 “阁下的话似乎有些过分了。” 霍之昱阴沉着脸,目光在这个焚隐的修士和陆不平之间来回审视着。 然而,来人却没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竟然直接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跟本座如此说话,你也配?” 言罢,那焚隐的修士竟然二话不说,直接一刀劈向了霍之昱。 “哼!” 平白无故被连骂了两次,霍之昱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但他还算冷静,一个闪身躲过了刀光,他一手画着太极图,一手快速结印,很快,一轮血红色的大日冉冉升起。 见第一刀没中,来人再次欺身而上,真元鼓荡之间,一抹黑色的月光绽放出诡异的光华。 “砰!” 日月同升,光华激荡。 断愁狠狠的劈在了明威天象衍化的邪仙幻象,恐怖的冲击波直接将一醉居的屋顶给掀飞了数十丈高。 恐怖的爆炸声立马引起了还在城主府的张守的注意,他一个健步冲出议事厅飞到了半空中,远远的就看到了东南方向一醉居顶楼散发出来的恐怖的真元冲击波。 “轰!” 掀飞的屋顶砸在地上,碎石瓦片飞溅的到处都是,烟尘遮蔽了众人的视线,张守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没有贸然前往那里查探。 眼下公主的轿子就在城主府内,谁知道这是不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姓陆的,你真行!还有你,霍之昱,本座记住你了,哼!” 烟雾之中,一个男人冷哼了一声,可当烟尘散尽后,却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焚隐…” 平白无故被人骂被人打,霍之昱紧锁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是…到底什么情况?这焚隐的修士脑子是有病吗!” 陆不平看着被秘术打的稀巴烂的酒楼,多少有点无语。 冷冷的看了一眼陆不平,霍之昱阴沉着脸,抬起右手冲众生魔相的弟子勾了勾手指。 “我们走。” 众生魔相走了,陆不平气的一脚将桌子踢飞了出去。 他又不傻,自然知道了自己被那焚隐的弟子给摆了一道。 或许霍之昱也能猜到这可能是焚隐的挑拨,但他会赌这确实是挑拨吗? 显然不会。 万一真就是陆不平提前跟焚隐谈了合作,结果后脚又跑来拿自己当枪使呢? 双方都没有信任基础,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霍之昱都不会去赌。 哪怕陆不平解释的再无懈可击。 钱可以拿不到,往后还会有其他机缘,但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死了。 众生魔相不是什么好人,显然这几个江洋大盗也不是什么好鸟。 …… “少主,属下回来了。” 一醉居东侧的另一座酒楼上,沈既微的身影从虚空中走出。 “虽然不知道这次圣地派了谁来,但属下已经提前替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做的不错。” 十三远远的望着那个到现在还弥漫着些许尘埃的一醉居。 现在要说最开心的,大概就数这个客来香酒楼的东家了? 清衣苑那边依然查不到任何动静,她们一直潜伏在暗处,大概是准备给张守最致命的一击。 但好消息是,林芊芊那边,已经完全的解除了“误会”,并且她师傅前些日子还从一处秘境中寻回了不少珍贵的丹药,林芊芊这次回去,正好因祸得福,混到一个能够增加大量真元的好东西,眼下正在云岚道宗的静室里闭关突破呢。 云岚道宗和无双剑宗一样,静室都是需要花费灵石的。 但对现在的林芊芊来说。 小钱,都是小钱! 此外,第五流霞现在应该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十三轻轻捏了捏眉心。 眼下可以直接参与到战斗中的人还是太少了,高端点的战力就只有沈既微一人。 而沈既微此次的作用,却并不是去正面杀敌,而是要确保能杀了一个人。 一个能让张守彻底疯掉的人。 第163章 奉仙城里 “看来,之前的战斗确实有点激烈嘛。” 一阵香风吹过,桃如鸳几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方才双方斗法的地方。 “从这里残存的枪意来看,这个张守确实有两把刷子。但是更让我惊讶的是,霍之昱的道韵竟然如此诡谲。” “确实如师姐所言。之前我们虽然离得很远,但从那显化的邪相能看得出,这个霍之昱确实可以称的上一声惊才绝艳。” “道法与魔功融合…想不到威力竟然如此强横。按理来说,佛门功法对魔道功法皆有压制效果,但因为霍之昱的魔功还保留了很大一部分的道韵,完全不惧那大和尚的佛门秘法,分庭抗礼不说,甚至还能压制一筹。” 桃如鸳的美目中闪过一丝赞叹。 自古以来,不管是传说中的道心种魔,还是佛家秘闻中的半佛半魔,皆是极其难修的路数。 两种相克的修行法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稍有不慎就是爆体而亡身死道消的下场。 佛门在东土不够兴盛,消息比较闭塞。但道门之中,道魔双修的修士已经数千年没出现过了。 双方大战过后,此处已经可以说是满目疮痍,原本如画的风景一去不复返,只留下一片被秘法大术打的坑坑洼洼破破烂烂的的大地。 扫了一眼周遭,桃如鸳与几位师妹对视了一眼。 “走,先去前面的奉仙城。婚队经此一役,肯定要在奉仙城中修整一番,我估计,到时候这奉仙城也不会安稳的。” 说完,几道流光向着婚队行驶的方向飞掠而去。 …… 奉仙城,大乾王朝中数得上号的人口大城。 整个城中大约有人口三百余万,整体经济相对繁荣。 原本,作为王国的城池,奉仙城中平时是很少能见到修士的。 但随着此次宁灵公主远嫁,奉仙城最近乱的不行。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打这批嫁妆的修士多是魔道中人,而魔道中人行事自然没有什么顾忌。 奉仙城主本人虽然也是修士,但修为才堪堪脱凡境,哪里敢过多的去干涉那些魔道大宗门的弟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怎么说也算是东土有点名气的人,还不屑于去找一帮凡人的麻烦,只要没有谁不开眼的去招惹他们,到勉强还算安稳。 至少,随意屠杀普通人这种事情暂时还没有出现,但就城主知道的,被魔道修士掳走的女子就已经有十多人了,闹的奉仙城内的百姓人心惶惶的。 只能说,非常现实的事情是,弱小的运朝在大宗门面前真的什么都不是。 “者释大师,现在感觉如何了?” 城主府议事厅中,张守大马金刀的坐在原本属于城主的位置上。至于城主本人,已经被他暂时赶出了城主府。 他的下手方,者释和尚的脸色看上去还有些蜡黄,但整体上已经并无什么大碍了。 “道魔双修,秘术的威能果然非同凡响。” 者释和尚感慨了一句。 “无碍了,贫僧有佛门舍利护体,霍之昱的魔功虽然强横,但只是初步试探,还上不到贫僧的根本。” 张守闻言点点头,他也知道对方此前只是简单的试探了一番。当然了,这简单试探的前提还是沈青殊用神针破了对方提前布置的阵法。否则,等自己这些人从大阵中杀出去之后,恐怕霍之昱就是另外一番嘴脸了。 而且,可以想象的到,一旦双方开始上演殊死搏杀,肯定会有其他势力的探子将消息传回去,届时,在那个辽阔的平原上,自己等人跑都不好跑。 现在唯一庆幸的一点是,来人都想抢这批嫁妆。既然利益冲突,那就肯定无法凝成一股绳,也给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周旋的余地。 暗暗叹了口气。这一次由他率领婚队,对手可不是往年的那些小国或小门派,凝神境的高手肯定不少,纵然有列千须骑阵,也撑死只能勉强托住两个凝神境的修士。 而且,随着护卫折损的人数越来越多,到最后可能连一个凝神境的修士都拖不住。 自己能对付一个,再加上者释和尚和浩然沧溟楼,五位凝神强者就是极限,一旦过了这个极限,这婚队就会有覆灭的风险。 还有三天左右的行程,这条路,怕是不好走。 张守也是在出发之前跟张昭的最后一次交流中才知道,这六千万灵石,不仅仅是张昭对宁灵公主的宠爱,也是向天殇天朝买大乾王朝往后二十年的安稳。 但对方也提出了一个要求,必须由大乾随婚队自己护送过来才行。如果大乾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那就拿二十座城池来换。 割让城池,张昭肯定是不愿的,所以,只能无奈的选择让张守亲自跑这一趟。 六千万,对于任何一个王朝级别的运朝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别说是王朝,很多大宗门一下拿出六千万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大乾暂时也没有更多的灵石拿来雇佣修士了。 且行且看。 弱国无外交,运朝的崛起,王朝往天朝的晋升是最为艰难的一步。能做的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通知下去,再休整一个时辰,等者释大师调息完毕,我们继续出发。” 张守看向一旁的护卫。 “是!” …… 另一边,霍之昱带着众生魔相的人也潜伏在不远处的一栋民居里。 “吱”的一声,民居的门被推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出,一个身着众生魔相服饰的修士走了进来。 角落里堆着四具尸体。 一男一女,一个老媪和一个半大孩子,血腥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很明显,众生魔相的修士强占了这一家四口的房子,还顺手把人给杀了。 可能在他们的眼里,凡人和牲畜也并无区别,就像寻常人看猴子一般无二。 “霍长老,人已经联系上了,但是对方说,要在奉仙城最大的酒楼一醉居详谈。” “呵呵…” 霍之昱闻言无所谓的笑了笑。 “这小贼年纪不大,心眼子倒不少。也罢,一醉居就一醉居。” 话罢,霍之昱站起身,默然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门。 …… “六叔,七叔,此次我们和众生魔相联手,胜率能有几成?” 一醉居顶楼,陆不平笑嘻嘻的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一脸横肉,长相有些凶狠。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在后身后,背上还负着一把巨大的重剑。 另一人,看上去则要秀气很多。丹凤眼,飞将眉,一身收腰长衫,腰上别着一把柳叶弯刀。 这两人,分别是七重声的老六董熊以及老幺华灵飞。 别看华灵飞长的清秀,但他杀起人来比老六董熊还要狠辣三分,一手必凌刀诀主打的就是一个迅疾,闪电般的速度劈出无数刀气,能将修士活生生凌迟斩杀。 “胜算嘛…” 华灵飞思索了片刻。 “我是凝神大境神念境巅峰的修士,你六叔前阵子已经突破到聚魂小境界了。那众生魔相的霍之昱目前也在聚魂境,和你六叔应该八经八两。我们三个如果正面冲阵,胜算还真不太高。但如果能把那个者释和尚给引出来,再困于阵法之中,覆灭这支婚队短时间内或许做不到,可倘若只是抓一个宁灵公主,胜算还是蛮大的。” “不错,我觉得老七说的对,我们的目的只是要钱,又不是来跟他们拼命的。” 董熊的声音有点沉闷,说话如打雷一般。 眼下,整个一醉居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寻常人一听说这里有修行界的恐怖强盗,哪里还敢继续呆在这。 “蹬…蹬……” 一阵缓慢的上楼声传来,一身黑袍的霍之昱带着一行众生魔相的弟子出现在几人眼前。 “霍道友,别来无恙啊。当年九鹏山一别,算算也有二十年了。” 见到来人,华灵飞站起身,笑眯眯的看向霍之昱。 “哦?原来是分水快刀华灵飞华道友,我就说陆小友不可能一个人之身前来,没想到二位已经到了。” 霍之昱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缓步走上前去。 “小陆性子谨慎,毕竟霍道友在阵法一道上造诣颇深,不把你约出来,这孩子实在是放心不下,还请霍道友莫要介意啊。” 华灵飞起身给霍之昱斟了杯茶,不动声色的看了陆不平一眼。 “的确如此。众所周知霍前辈阵法精湛,之前不声不响的就把大乾的人马全部困住,晚辈胆子实在太小,不敢随意踏足霍前辈的居所,还请见谅,见谅。” 陆不平笑着冲霍之昱拱了拱手。 “陆小友未免太过谨慎了。霍某哪是里什么阵法造诣精深之辈,几天心血,对方挥手就破了,说来也是惭愧。” 霍之昱打了个哈哈,随即话锋一转,看向华灵飞。 “既然七重声也想打这笔嫁妆的主意,联手也未尝不可,只是这钱,应该如何分?” 既然是来谈判的,霍之昱也不想浪费时间,直奔主题而去。 “不好意思霍前辈,不是七重声,是七蹚将。” 陆不平笑容不减,面对凝神大境的修士,也是怡然不惧。 “不错。此次七重声只有我和六哥前来,助我大侄子一臂之力。” 华灵飞接口道。 “哦?这样吗?” 霍之昱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陆不平。 看来,这个姓陆的小子在七重声里也颇有些声望啊。 亦或者,他也是天赋异禀之辈,才会这般得到董熊和华灵飞的认可。 “既然如此的话。” 霍之昱轻轻敲了敲桌子,片刻后抬起头。 “我众生魔相要占五成,你我对半,灵石一人三千万。至于其他嫁妆,按折现算,也可以轮流挑选,拼拼眼力。几位以为如何?” “三成。” 陆不平开口道。 “呵呵,陆小友年纪不大胃口不小啊…四成半。” “四成。” 微微思量了片刻,陆不平又退了一步。虽然自己这边的凝神境修士确实比对方多一位,但霍之昱此次带的弟子其实并不少,之前参与伏击的只是一部分罢了。 再加上对方不管怎么说都是魔道圣地,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行,就按陆小友说的,我们四成,你们六成,其他宝物轮流分配,由我们众生魔相先手。” 霍之昱也不是个纠结的人,思索几息之后便点头同意了。 “没问题,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一起发财。” 陆不平闻言,端起瓷杯,笑容满面的敬了霍之昱一杯。 “姓陆的,你是什么意思?” 就在陆不平端起瓷杯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异变突生! 一个身着黑衣戴着面具的男子突然之间出现在两拨人的中间,指着霍之昱厉声质问着陆不平。 “焚隐的人?” 霍之昱眼皮微微一跳。 来人的修为明明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但人的名树的影,即使是他霍之昱道魔双修,但面对焚隐的凝神境修士,依然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 “什……什么什么意思?” 陆不平一脸懵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焚隐的修士。 “你既然已经答应与我们焚隐联手,又为何偷偷摸摸的来到这里与众生魔相的人商议?” 来人目光中带着森然的杀机,他慢慢转过头,看向霍之昱。 “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马上滚!” 霍之昱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格外的难看。 焚隐虽然是老牌魔道圣地,但他们众生魔相也不是泥捏的,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凝神大境的魔道修士。 “阁下的话似乎有些过分了。” 霍之昱阴沉着脸,目光在这个焚隐的修士和陆不平之间来回审视着。 然而,来人却没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竟然直接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跟本座如此说话,你也配?” 言罢,那焚隐的修士竟然二话不说,直接一刀劈向了霍之昱。 “哼!” 平白无故被连骂了两次,霍之昱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但他还算冷静,一个闪身躲过了刀光,他一手画着太极图,一手快速结印,很快,一轮血红色的大日冉冉升起。 见第一刀没中,来人再次欺身而上,真元鼓荡之间,一抹黑色的月光绽放出诡异的光华。 “砰!” 日月同升,光华激荡。 断愁狠狠的劈在了明威天象衍化的邪仙幻象,恐怖的冲击波直接将一醉居的屋顶给掀飞了数十丈高。 恐怖的爆炸声立马引起了还在城主府的张守的注意,他一个健步冲出议事厅飞到了半空中,远远的就看到了东南方向一醉居顶楼散发出来的恐怖的真元冲击波。 “轰!” 掀飞的屋顶砸在地上,碎石瓦片飞溅的到处都是,烟尘遮蔽了众人的视线,张守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没有贸然前往那里查探。 眼下公主的轿子就在城主府内,谁知道这是不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姓陆的,你真行!还有你,霍之昱,本座记住你了,哼!” 烟雾之中,一个男人冷哼了一声,可当烟尘散尽后,却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焚隐…” 平白无故被人骂被人打,霍之昱紧锁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是…到底什么情况?这焚隐的修士脑子是有病吗!” 陆不平看着被秘术打的稀巴烂的酒楼,多少有点无语。 冷冷的看了一眼陆不平,霍之昱阴沉着脸,抬起右手冲众生魔相的弟子勾了勾手指。 “我们走。” 众生魔相走了,陆不平气的一脚将桌子踢飞了出去。 他又不傻,自然知道了自己被那焚隐的弟子给摆了一道。 或许霍之昱也能猜到这可能是焚隐的挑拨,但他会赌这确实是挑拨吗? 显然不会。 万一真就是陆不平提前跟焚隐谈了合作,结果后脚又跑来拿自己当枪使呢? 双方都没有信任基础,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霍之昱都不会去赌。 哪怕陆不平解释的再无懈可击。 钱可以拿不到,往后还会有其他机缘,但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死了。 众生魔相不是什么好人,显然这几个江洋大盗也不是什么好鸟。 …… “少主,属下回来了。” 一醉居东侧的另一座酒楼上,沈既微的身影从虚空中走出。 “虽然不知道这次圣地派了谁来,但属下已经提前替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做的不错。” 十三远远的望着那个到现在还弥漫着些许尘埃的一醉居。 现在要说最开心的,大概就数这个客来香酒楼的东家了? 清衣苑那边依然查不到任何动静,她们一直潜伏在暗处,大概是准备给张守最致命的一击。 但好消息是,林芊芊那边,已经完全的解除了“误会”,并且她师傅前些日子还从一处秘境中寻回了不少珍贵的丹药,林芊芊这次回去,正好因祸得福,混到一个能够增加大量真元的好东西,眼下正在云岚道宗的静室里闭关突破呢。 云岚道宗和无双剑宗一样,静室都是需要花费灵石的。 但对现在的林芊芊来说。 小钱,都是小钱! 此外,第五流霞现在应该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十三轻轻捏了捏眉心。 眼下可以直接参与到战斗中的人还是太少了,高端点的战力就只有沈既微一人。 而沈既微此次的作用,却并不是去正面杀敌,而是要确保能杀了一个人。 一个能让张守彻底疯掉的人。 第164章 宁为玉碎 七蹚将与众生魔相合作的打算在沈既微的干预下最终宣告失败。 那一波爆炸之后,奉仙城内的修士反而陷入了平静。 只有少数凡人因为爆炸产生了短暂的骚乱和恐慌,但很快就被奉仙城的护卫安抚下去了。 张守虚立于城主府的上空,目光环视了一圈周围。 虽然者释和尚的真元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张守认为现在反而是一个好机会。 于是当机立断的率领婚队继续启程。 只是,当婚队走到奉仙城门口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再次停下了脚步。 \"一千万,我们只要一千万灵石,拿到灵石我们就走。否则,这六千人全部都会死。\" 一个初入凝神大境的魔道散修冷静的注视着一直走在婚轿旁的张守。 在他身后,站着数十个修为参差不齐的魔道散修,而散修的身后,则是黑压压六千多的奉仙城内的凡人。 这群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老者与孩童。眼下,他们正一脸惊恐的跪在地上,却硬是没敢发出什么声音。 这群凡人的头顶上方,一道道飞轮回刃飞速穿梭,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听的下面的凡人头皮发麻。 \"怎么样亲王殿下?\" 为首的散修笑了笑,目光阴冷而奸诈。 \"为了抓这群人,昨天夜里兄弟们足足忙了整整一夜,灵兽袋都快不够用了。六千多大乾的子民,换一千万灵石,我想,大乾的亲王殿下该不会如此冷血?\" 那人微微一笑,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毕竟,不管张守修行的玄门功法再怎么纯正,也不能掩盖他是大乾王朝亲王的身份。 在修行中,他享受了运朝亲王身份带来的气运加身,会比相同资质的修士修行速度快上一分,就自然也要承受这种来自运朝的因果。 运朝不光是个人修行,更重要的是民心,是威望,是皇室的信誉。 一旦这些无形的东西受挫,运朝的气运就会开始衰败,不说会被倾覆,但想再进一步就会变得无比困难。 \"阁下身为凝神大境的修士,做出如此卑劣的举动,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张守心中怒极,对方这种行为已经完全突破了作为一个修士的底线,竟然用大乾的子民来要挟他。 眼下,越来越多的民众聚集于此,一个处理不好,都会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 \"你,把那孩子带上来。\" 为首的凝神境修士看向一个散修,然后随手指了指一个看上去还不到十岁的少女。 \"啊!娘!救命啊!\" 少女被点名,吓得花容失色,无比惊恐的本能的看向自己的母亲。 \"上仙!上仙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啊!你要杀就杀我!\" 少女的母亲哭喊着要扑向少女,却被一个散修残忍的拉了回去,任凭她再怎么哭喊都无济于事。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为首的修士笑眯眯的看着她。 \"李……李……李玉欣。\" 女孩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哆哆嗦嗦的说出的自己的名字。 那修士也没有怪她,只是看了张守一眼,笑道。 \"看到他了吗?那是你们大乾国的亲王殿下。现在我给你十息时间求他,只要她肯给钱,你,还有你娘都不用死。但如果他不愿意,你也别怪我,呵呵,哈哈哈哈!\" 男子放声狂笑,随即,他的笑容猛的一收,眯着毒蛇一般的眸子,把刀慢慢的架在了少女修长白皙的脖子上。 \"现在,开始!\" \"亲……亲王殿下,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好害怕!娘亲,我好害怕!\" \"玉欣,我的孩子!亲王殿下,求求你救救我闺女,我给你磕头了!\" 话罢,那女孩的母亲就开始疯狂的磕着头。 为首的修士没有阻止女孩的母亲,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好心提醒你一声,还有一半的时间。\" \"你要还是个爷们就自己来抢!杀我子民,算什么英雄!\" 张守死死的握着盘龙枪,却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毕竟,对方的手里还攥着六千多条人命。 \"英雄?不不不,我是魔道修士,从来就不想当什么英雄。\" \"时间到。\" 女孩哭喊了半天,男子突然冷漠的开口。这三个字,吓得女孩浑身一个哆嗦。 \"救我!我不想死!\" 她歇斯底里的哭喊着,只可惜,对方的眼中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唰!\" 一道寒芒闪过,少女的头颅被喷溅的鲜血顶飞老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极度恐惧的眸子正好看向张守。 \"女儿啊!\" 少女的娘亲双目圆瞪,惊叫了一声,直接因为刺激太大而晕了过去。 \"我曹初九从来都是言而有信,说十息就十息。\" 那修士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一声,很随意的将少女的无头尸体踢到了张守队伍的前方。那神情,仿佛刚才杀得根本就不是个人。 \"曹初九?四十年前以虐杀修为低下的修士为乐的那个杀人魔曹初九?你居然还没死?\" 张守心中一惊,他知道,这一次是彻底没得谈了。 \"哟?想不到亲王殿下还听过在下的名讳。\" 曹初九微微有些意外。 四十年前,他还没入凝神大境。当时东土对他可谓是人人喊打。但没想到,在逃命的时候他竟然误入了一处秘境,不光逃避了追捕不说,还让他在秘境里修到了凝神境。 此次,他一听到大乾公主远嫁的消息,基于对运朝的了解,当即就纠集了一群散修,准备实施绑票计划。 因为不知道婚队的路线,所以其实不光是奉仙城,还有另外两个城池他也安排了人,所幸,概率最高的奉仙城确实被他赌对了。 \"既然亲王殿下知道在下,那事情就好办了。一千万灵石,我们立马就走,绝不纠缠。\" \"亲王殿下不会真忍心看着自己的子民全部惨死在这?\" 曹初九气定神闲的看着对方,一副吃定对方的样子。 “你,再拉一个人上来。” “是,头儿。” 被曹初九叫到的修士笑嘻嘻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他没有随手拉谁上前,而是像看商品一样的在众人身上来回扫视着。 这种一念之间掌控他人生死的美妙感觉,这种百无禁忌的畅快,让无数修士沉迷,也是很多正道修士逐渐堕落的重要原因之一。 随着他的目光不断游走,凡是落入他视线中的人都在不停的瑟瑟发抖。 李玉欣的惨死,让众人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的残忍,也让他们对张守一行人生起了极大的怨念。 明明一千万灵石,他们就有生的希望,可这位大乾的亲王殿下到现在都没有表态。 很多时候,人性是复杂的。这一刻,没有人去责怪身为刽子手的曹初九,而是把怨恨都算在了张守的头上。 弱者的悲哀往往源于怯懦,源于恐惧,因为不敢反抗。但面对能够保护自己的人,却又能理所应当的宣泄着激愤的情绪。 “就你了,小娘皮。” 那散修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另一个年纪比李玉欣稍大点的少女身上。 “不要……不要杀我!” 在女孩的哀求声中,散修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硬生生的把她拖到了人前。 至于另一个硬拉着她的男子,则被其一脚踢飞到数十丈开外,大口大口的喷着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相公!” 女子凄厉的喊叫着,随即,她强忍着头顶的剧痛,转头看向张守。 “亲王殿下,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难道您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都死在你面前吗?你说话啊!” 张守双目赤红,死死的咬着牙关。 他真的很想扔出一千万灵石,先救下这批人,然后再追上去把对方千刀万剐。 但理智告诉他,自己是不能妥协的,更不能给这笔钱。一旦给了,对方会不会信守承诺尚且不说,但这批嫁妆肯定是一个子儿都保不住了。 没有了嫁妆,那就是整整二十座城池! 更何况,一旦向曹初九妥协,大乾王朝的尊严,也将被对方狠狠的踩在脚下。 “曹初九,我再说一次,把人放了,我现在放你离开。否则,本王宁愿玉石俱焚!” 张守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曹初九,恨不得把这个臭名昭着的魔道屠夫生吞活剥了。 “玉石俱焚?哈哈哈!” 曹初九听罢,狂笑着看向张守,三息之后又瞬间变脸。 “老子是吓大的?敢威胁我?” 话罢,曹初九又是一剑,他身侧一个老者的头颅应声落地。 “亲王殿下!难道你就真的眼睁睁的逼我们去死吗?” “你好狠毒的心啊!” “皇族无道,皇族无道啊!” 一个老者仰天悲愤的指责着张守,但面对曹初九的屠刀,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好好好!” 张守连说了三个好字,缓缓阖上了双眼。 气氛在这一刻凝重到了极点,奉仙城的城门下,只能听到一众凡人的哭泣与指责。 几息之后,张守再次睁眼,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中无喜无悲。 曹初九见此情形,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 “诸位大乾的子民!” 张守运足了真元,他的声音瞬间就盖过了众人的责备与叫骂。 “张守身为大乾国亲王,今日不能护得诸位周全,实在愧对诸位。然,大乾王朝决计不会向以杀人为乐的恶魔妥协低头。今日,守依然选择玉石俱焚!若真有来世,守愿给诸位做牛做马以了却今生因果。这三根手指,算作张守允诺给诸位的信物,三生三世以偿之。” 话罢,张守直接抽出随身佩刀,一道寒光闪过,左手三根手指应声落地! “大乾王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诸位同袍,随我杀敌,不死不休!” 张守话音落下,一声暴喝,化身一道黑色雷光,一枪穿云刺向曹初九! “不死不休!” 那一直护在公主婚轿左右的千骑也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气。 身为士兵,职责就是保家卫国。 看着自己守护的人一个一个惨死在自己的眼前,那种愤怒足以撕裂一切恐惧! “杀!” 这一刻,这支百战之师向世人展现出的一股一往无前的虎胆龙威,是视死如归的陷阵之志,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干掉对方,干掉对方,干掉对方! “草!” 曹初九暗骂了一声。 他只就是怕张守会选择玉石俱焚,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过要去抢全部的嫁妆。 在他看来,一千万灵石应该是对方能够接受的范围内的。张守的担忧他不是想不到,但人总是这样,事情没有真的发生之前,总是会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可他真的没算到,张守不光果断异常,对自己也心狠无比。 三根手指的落地,被扣押的六千多人瞬间鸦雀无声。血腥的飞轮回刃之中,张守的眼里 只有一道身影。 “曹初九,给本王死来!” 虎将驱神驹,枪影如金蛇。张守一人一枪却好似千军万马,冲杀之间啸声烈如猛虎,令人心惊胆寒。 “跑!” 看着那如催命阎贴的枪影,曹初九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赶紧遁逃! 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初入凝神大境的他怎么可能是张守的对手。 不管怎么说,他到底只是一介散修。大乾王朝的底蕴或许一般,但运朝的修行就是如此,举国资源供少数修士,张守在修炼方面的待遇其实比方有崖还要好上三分。 “众将士听令!” 张守一枪扫开一片飞轮。 “先救人!能救多少是多少,所有参与绑架的魔道修士,杀无赦!” “是!” 血腥的一幕在奉仙城下上演。 这飞轮大阵乃是这群散修提前布置的,自然不是那么好破的。 张守冲上来的瞬间,就有数百人顷刻间死于非命。虽然有众护卫的全力救援,又有沈青殊和者释和尚的帮衬,依然还是有三千多人死于非命,剩下的人中,也有不少人身受重伤,能不能活下来都只能听天由命。 这一刻,凡人如蝼蚁这句话,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也难怪世人都想修行。 虽然踏上修行路往往伴随着诸多的凶险,但面对屠刀只能任人宰割却更让人感到无助。 没有人再吭声,就连受伤的人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刺鼻的血腥中弥漫着的,只剩下巨大的哀愁和萧索。 一个时辰之后,前去追杀曹初九的张守骑着神驹从云端落下,他那仅剩下两指的左手上提着的,正是杀人魔曹初九的头颅。 “啪。” 张守将曹初九的人头往死去的尸体中一丢。 “诸位,张守为你们报仇了。” 对着满地的血腥作了个揖,张守回头看向婚队轻声开口。 “启程。” 斜阳中,婚队踩着满地的血腥继续向着未知的前途进发,只是经此一役,就连一向话很多的沈青殊都选择了沉默。 “这张守,确实不愧为玄门修士,胸无傲气,却身具傲骨。只不过,他是敌人。” 城楼拐角,十三和三十九安静的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跟情报分析的差不多,张守此人性格正直心有大义。 只可惜,阵营不同,立场不同,这场角逐,他们注定要兵戎相见。 “我去跟沈既微打个招呼,如果最后需要他去刺杀张守的话,给张守一个痛快。” “啧啧,少主还真是有情有义呢。” 三十九轻笑了一声。 “是,我也觉得。” 十三无所谓的耸耸肩,趴在他肩膀上的小白闻言,悄悄翻了个白眼。 第164章 宁为玉碎 七蹚将与众生魔相合作的打算在沈既微的干预下最终宣告失败。 那一波爆炸之后,奉仙城内的修士反而陷入了平静。 只有少数凡人因为爆炸产生了短暂的骚乱和恐慌,但很快就被奉仙城的护卫安抚下去了。 张守虚立于城主府的上空,目光环视了一圈周围。 虽然者释和尚的真元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张守认为现在反而是一个好机会。 于是当机立断的率领婚队继续启程。 只是,当婚队走到奉仙城门口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再次停下了脚步。 \"一千万,我们只要一千万灵石,拿到灵石我们就走。否则,这六千人全部都会死。\" 一个初入凝神大境的魔道散修冷静的注视着一直走在婚轿旁的张守。 在他身后,站着数十个修为参差不齐的魔道散修,而散修的身后,则是黑压压六千多的奉仙城内的凡人。 这群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老者与孩童。眼下,他们正一脸惊恐的跪在地上,却硬是没敢发出什么声音。 这群凡人的头顶上方,一道道飞轮回刃飞速穿梭,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听的下面的凡人头皮发麻。 \"怎么样亲王殿下?\" 为首的散修笑了笑,目光阴冷而奸诈。 \"为了抓这群人,昨天夜里兄弟们足足忙了整整一夜,灵兽袋都快不够用了。六千多大乾的子民,换一千万灵石,我想,大乾的亲王殿下该不会如此冷血?\" 那人微微一笑,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毕竟,不管张守修行的玄门功法再怎么纯正,也不能掩盖他是大乾王朝亲王的身份。 在修行中,他享受了运朝亲王身份带来的气运加身,会比相同资质的修士修行速度快上一分,就自然也要承受这种来自运朝的因果。 运朝不光是个人修行,更重要的是民心,是威望,是皇室的信誉。 一旦这些无形的东西受挫,运朝的气运就会开始衰败,不说会被倾覆,但想再进一步就会变得无比困难。 \"阁下身为凝神大境的修士,做出如此卑劣的举动,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张守心中怒极,对方这种行为已经完全突破了作为一个修士的底线,竟然用大乾的子民来要挟他。 眼下,越来越多的民众聚集于此,一个处理不好,都会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 \"你,把那孩子带上来。\" 为首的凝神境修士看向一个散修,然后随手指了指一个看上去还不到十岁的少女。 \"啊!娘!救命啊!\" 少女被点名,吓得花容失色,无比惊恐的本能的看向自己的母亲。 \"上仙!上仙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啊!你要杀就杀我!\" 少女的母亲哭喊着要扑向少女,却被一个散修残忍的拉了回去,任凭她再怎么哭喊都无济于事。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为首的修士笑眯眯的看着她。 \"李……李……李玉欣。\" 女孩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哆哆嗦嗦的说出的自己的名字。 那修士也没有怪她,只是看了张守一眼,笑道。 \"看到他了吗?那是你们大乾国的亲王殿下。现在我给你十息时间求他,只要她肯给钱,你,还有你娘都不用死。但如果他不愿意,你也别怪我,呵呵,哈哈哈哈!\" 男子放声狂笑,随即,他的笑容猛的一收,眯着毒蛇一般的眸子,把刀慢慢的架在了少女修长白皙的脖子上。 \"现在,开始!\" \"亲……亲王殿下,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好害怕!娘亲,我好害怕!\" \"玉欣,我的孩子!亲王殿下,求求你救救我闺女,我给你磕头了!\" 话罢,那女孩的母亲就开始疯狂的磕着头。 为首的修士没有阻止女孩的母亲,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好心提醒你一声,还有一半的时间。\" \"你要还是个爷们就自己来抢!杀我子民,算什么英雄!\" 张守死死的握着盘龙枪,却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毕竟,对方的手里还攥着六千多条人命。 \"英雄?不不不,我是魔道修士,从来就不想当什么英雄。\" \"时间到。\" 女孩哭喊了半天,男子突然冷漠的开口。这三个字,吓得女孩浑身一个哆嗦。 \"救我!我不想死!\" 她歇斯底里的哭喊着,只可惜,对方的眼中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唰!\" 一道寒芒闪过,少女的头颅被喷溅的鲜血顶飞老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极度恐惧的眸子正好看向张守。 \"女儿啊!\" 少女的娘亲双目圆瞪,惊叫了一声,直接因为刺激太大而晕了过去。 \"我曹初九从来都是言而有信,说十息就十息。\" 那修士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一声,很随意的将少女的无头尸体踢到了张守队伍的前方。那神情,仿佛刚才杀得根本就不是个人。 \"曹初九?四十年前以虐杀修为低下的修士为乐的那个杀人魔曹初九?你居然还没死?\" 张守心中一惊,他知道,这一次是彻底没得谈了。 \"哟?想不到亲王殿下还听过在下的名讳。\" 曹初九微微有些意外。 四十年前,他还没入凝神大境。当时东土对他可谓是人人喊打。但没想到,在逃命的时候他竟然误入了一处秘境,不光逃避了追捕不说,还让他在秘境里修到了凝神境。 此次,他一听到大乾公主远嫁的消息,基于对运朝的了解,当即就纠集了一群散修,准备实施绑票计划。 因为不知道婚队的路线,所以其实不光是奉仙城,还有另外两个城池他也安排了人,所幸,概率最高的奉仙城确实被他赌对了。 \"既然亲王殿下知道在下,那事情就好办了。一千万灵石,我们立马就走,绝不纠缠。\" \"亲王殿下不会真忍心看着自己的子民全部惨死在这?\" 曹初九气定神闲的看着对方,一副吃定对方的样子。 “你,再拉一个人上来。” “是,头儿。” 被曹初九叫到的修士笑嘻嘻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他没有随手拉谁上前,而是像看商品一样的在众人身上来回扫视着。 这种一念之间掌控他人生死的美妙感觉,这种百无禁忌的畅快,让无数修士沉迷,也是很多正道修士逐渐堕落的重要原因之一。 随着他的目光不断游走,凡是落入他视线中的人都在不停的瑟瑟发抖。 李玉欣的惨死,让众人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的残忍,也让他们对张守一行人生起了极大的怨念。 明明一千万灵石,他们就有生的希望,可这位大乾的亲王殿下到现在都没有表态。 很多时候,人性是复杂的。这一刻,没有人去责怪身为刽子手的曹初九,而是把怨恨都算在了张守的头上。 弱者的悲哀往往源于怯懦,源于恐惧,因为不敢反抗。但面对能够保护自己的人,却又能理所应当的宣泄着激愤的情绪。 “就你了,小娘皮。” 那散修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另一个年纪比李玉欣稍大点的少女身上。 “不要……不要杀我!” 在女孩的哀求声中,散修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硬生生的把她拖到了人前。 至于另一个硬拉着她的男子,则被其一脚踢飞到数十丈开外,大口大口的喷着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相公!” 女子凄厉的喊叫着,随即,她强忍着头顶的剧痛,转头看向张守。 “亲王殿下,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难道您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都死在你面前吗?你说话啊!” 张守双目赤红,死死的咬着牙关。 他真的很想扔出一千万灵石,先救下这批人,然后再追上去把对方千刀万剐。 但理智告诉他,自己是不能妥协的,更不能给这笔钱。一旦给了,对方会不会信守承诺尚且不说,但这批嫁妆肯定是一个子儿都保不住了。 没有了嫁妆,那就是整整二十座城池! 更何况,一旦向曹初九妥协,大乾王朝的尊严,也将被对方狠狠的踩在脚下。 “曹初九,我再说一次,把人放了,我现在放你离开。否则,本王宁愿玉石俱焚!” 张守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曹初九,恨不得把这个臭名昭着的魔道屠夫生吞活剥了。 “玉石俱焚?哈哈哈!” 曹初九听罢,狂笑着看向张守,三息之后又瞬间变脸。 “老子是吓大的?敢威胁我?” 话罢,曹初九又是一剑,他身侧一个老者的头颅应声落地。 “亲王殿下!难道你就真的眼睁睁的逼我们去死吗?” “你好狠毒的心啊!” “皇族无道,皇族无道啊!” 一个老者仰天悲愤的指责着张守,但面对曹初九的屠刀,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好好好!” 张守连说了三个好字,缓缓阖上了双眼。 气氛在这一刻凝重到了极点,奉仙城的城门下,只能听到一众凡人的哭泣与指责。 几息之后,张守再次睁眼,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中无喜无悲。 曹初九见此情形,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 “诸位大乾的子民!” 张守运足了真元,他的声音瞬间就盖过了众人的责备与叫骂。 “张守身为大乾国亲王,今日不能护得诸位周全,实在愧对诸位。然,大乾王朝决计不会向以杀人为乐的恶魔妥协低头。今日,守依然选择玉石俱焚!若真有来世,守愿给诸位做牛做马以了却今生因果。这三根手指,算作张守允诺给诸位的信物,三生三世以偿之。” 话罢,张守直接抽出随身佩刀,一道寒光闪过,左手三根手指应声落地! “大乾王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诸位同袍,随我杀敌,不死不休!” 张守话音落下,一声暴喝,化身一道黑色雷光,一枪穿云刺向曹初九! “不死不休!” 那一直护在公主婚轿左右的千骑也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气。 身为士兵,职责就是保家卫国。 看着自己守护的人一个一个惨死在自己的眼前,那种愤怒足以撕裂一切恐惧! “杀!” 这一刻,这支百战之师向世人展现出的一股一往无前的虎胆龙威,是视死如归的陷阵之志,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干掉对方,干掉对方,干掉对方! “草!” 曹初九暗骂了一声。 他只就是怕张守会选择玉石俱焚,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过要去抢全部的嫁妆。 在他看来,一千万灵石应该是对方能够接受的范围内的。张守的担忧他不是想不到,但人总是这样,事情没有真的发生之前,总是会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可他真的没算到,张守不光果断异常,对自己也心狠无比。 三根手指的落地,被扣押的六千多人瞬间鸦雀无声。血腥的飞轮回刃之中,张守的眼里 只有一道身影。 “曹初九,给本王死来!” 虎将驱神驹,枪影如金蛇。张守一人一枪却好似千军万马,冲杀之间啸声烈如猛虎,令人心惊胆寒。 “跑!” 看着那如催命阎贴的枪影,曹初九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赶紧遁逃! 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初入凝神大境的他怎么可能是张守的对手。 不管怎么说,他到底只是一介散修。大乾王朝的底蕴或许一般,但运朝的修行就是如此,举国资源供少数修士,张守在修炼方面的待遇其实比方有崖还要好上三分。 “众将士听令!” 张守一枪扫开一片飞轮。 “先救人!能救多少是多少,所有参与绑架的魔道修士,杀无赦!” “是!” 血腥的一幕在奉仙城下上演。 这飞轮大阵乃是这群散修提前布置的,自然不是那么好破的。 张守冲上来的瞬间,就有数百人顷刻间死于非命。虽然有众护卫的全力救援,又有沈青殊和者释和尚的帮衬,依然还是有三千多人死于非命,剩下的人中,也有不少人身受重伤,能不能活下来都只能听天由命。 这一刻,凡人如蝼蚁这句话,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也难怪世人都想修行。 虽然踏上修行路往往伴随着诸多的凶险,但面对屠刀只能任人宰割却更让人感到无助。 没有人再吭声,就连受伤的人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刺鼻的血腥中弥漫着的,只剩下巨大的哀愁和萧索。 一个时辰之后,前去追杀曹初九的张守骑着神驹从云端落下,他那仅剩下两指的左手上提着的,正是杀人魔曹初九的头颅。 “啪。” 张守将曹初九的人头往死去的尸体中一丢。 “诸位,张守为你们报仇了。” 对着满地的血腥作了个揖,张守回头看向婚队轻声开口。 “启程。” 斜阳中,婚队踩着满地的血腥继续向着未知的前途进发,只是经此一役,就连一向话很多的沈青殊都选择了沉默。 “这张守,确实不愧为玄门修士,胸无傲气,却身具傲骨。只不过,他是敌人。” 城楼拐角,十三和三十九安静的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跟情报分析的差不多,张守此人性格正直心有大义。 只可惜,阵营不同,立场不同,这场角逐,他们注定要兵戎相见。 “我去跟沈既微打个招呼,如果最后需要他去刺杀张守的话,给张守一个痛快。” “啧啧,少主还真是有情有义呢。” 三十九轻笑了一声。 “是,我也觉得。” 十三无所谓的耸耸肩,趴在他肩膀上的小白闻言,悄悄翻了个白眼。 第165章 开始布局 大乾国这边,张守率领着婚队踩着敌人和无辜之人的鲜血继续向着天殇天朝的地界进发,与此同时,剑谷赵家嫡女赵晓钰的闺房里,这位头发凌乱精神萎靡的大小姐也在今天突然收到了一枚传讯符。 自从那枚留影石被传出去之后,赵晓钰已经把自己关在闺房里很久很久了。 此前,她曾经鼓起勇气出去过一次。可当她看到所有人都在用戏谑嘲弄调侃的眼神看向她时,巨大的羞辱感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很明显,现在就连剑谷的人都看过了那枚留影石,这让她感觉自己仿佛一丝不挂的行走在众人眼前,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撑住,她又重新把自己关进了屋里。 她不是没想过自杀,可当她把尖锐的簪子抵在自己喉间的时候,对死亡的恐惧最终还是让她丢掉了手中的东西。 她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普通女人,因为命好生在了大家族里。如果是在这件事刚被爆出来的时候,她或许可以因为一时的极端情绪对自己下狠手。可现在她的情绪已经冷静了那么久,哪里还能压的下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既然自杀没有勇气,那就只能继续苟活于人世。原本她已经打算好了,这几年就在屋里安心修行算了,可没想到,这一天突然会有一枚传讯符不请自来。 看到传讯符中的内容,赵晓钰感觉自己如坠冰窟,整个身子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那个恶魔,居然逼自己去杀自己的亲爷爷! 巨大的恐惧感席卷全身,她惊恐的捏碎了手中这枚传讯符,就好像那其中藏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可即便如此,传讯符中的内容依然不断的在她脑海里闪现,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一炷香之后,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赵晓钰乍一听,整个人止不住的浑身一抖。 “谁…谁敲门?” 她努力的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手指却怎么都不受控制,依然在不停的哆嗦着。 “姐,是我。” 半晌之后,门口传来一个男声。 如果说整个千界里,赵晓钰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门外的这个人肯定榜上有名。 听到赵真宇的声音,她不自觉的回想起那个荒唐又恐怖的夜晚,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恍惚。 “你来做什么?” 虽然她尽可能的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但却依然没有勇气打开那扇门。 “许久不见,弟担心你。另外…有点事情想跟姐姐聊一下…” 一听对方突然有事要和自己聊,再联想到自己刚才收到的传讯符里的内容,赵晓钰的内心咯噔了一下。 思索再三,赵晓钰最终还是慢慢走到了门口,轻轻拉开了门栓。 闺房外只有赵真宇一人。 自从那件事持续发酵后,考虑到赵晓钰的情绪,除了每天会有侍女来送饭食之外,她的闺房一般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赵真宇转过身关上门,同时极为谨慎的拿出一块阵盘,将赵晓钰的房间尽数隔绝。 看到对方的动作,赵晓钰心中越来越沉。 做好了这一切,赵真宇微微舒了口气,但他眼眸深处,依然残留着些许慌乱。 瞥了一眼赵晓钰还在颤抖的手,赵真宇蹙着眉开口。 “看来,姐姐已经收到了传讯符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晓钰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赵真宇见到她的动作,微微叹了口气。 “姐,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抱有侥幸心理?那个焚隐的恶魔现在就是在明目张胆的逼迫我们。如果我们没有任何动静,相信我,不出一个月……” 他的话没有说完,却吓的赵晓钰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血色。 此前只是曝光了她被逼供时候的留影,若是再被爆出她和赵真宇…… 她猛地甩了甩头,是在不敢继续想下去。 “看来你已经能想到那种情形了。” 赵真宇的脸色也阴沉的厉害。 “若我们的事情真的被爆出去,父亲和爷爷是什么反应暂且不提,宗门里其他几大家族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置我们乃至至整个赵家于死地的机会。除了李家袁家候家外,林家和孙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他们想上位来主导剑谷已经想太久了。” “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活路,或者,一条死路…” 赵真宇说完,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赵晓钰脸色惨白的坐在那,时不时的抽泣一下。 之前她一直在逃避这件事,根本不敢去想。 如今事到临头,她已经被吓傻了。 虽然赵晓钰此前一直放浪形骸,但作为大家族的嫡系,哪怕耳濡目染她都能想到很多。 这件事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同父同母的亲姐弟爆出如此惊天丑闻,剑谷其他三大家族必定会借题发挥。 李家家主作为剑谷掌门,更是可以以赵家接连不断让剑谷蒙羞,以辱没宗门名声为由对赵家进行制裁,届时,所有氏族都会群起应声,赵家,会直接被打入谷底。 这是要挟,是逼迫,但他们姐弟俩其实根本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 “可那人是我们的亲爷爷!” 怕极了的赵晓钰说话都显得哆哆嗦嗦。 “他还是赵家现任的家主,谋害家主…就……就是反叛,我们会死的!” “我…我害怕……呜……” 赵晓钰说到此处,不自觉的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凶,怎么都止不住。 赵真宇本身就有些心烦意乱。 收到传讯符的瞬间,他就想到了很多很多。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因此,他特地来找赵晓钰,看看她是否也收到了同样的传讯。他也害怕,万一因为自己这个姐姐的愚蠢,最后把他们两人甚至是整个赵家都葬送了。 现在赵晓钰越哭越凶,听的他莫名的火大,也让他心底猛地升起一股极重的戾气。 “够了!” 赵真宇瞪着猩红的双眼吼了赵晓钰一声,飞速探出右手直接掐住了亲姐姐的脖颈,将她一把拉扯到了眼前。 赵晓钰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惊恐的望着仿佛变成一头凶手的赵真宇,被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然后—— 居然再次失禁了… “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赵真宇瞥了一眼顺着赵晓钰双腿滴落到地上的水渍,内心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姐姐,不光在修行上没有什么天赋,遇到事情也不堪大用,心智实在太差了些。 木讷的点点头,赵晓钰被赵真宇这么一吓,情绪也确实冷静了不少。 松开勒住赵晓钰脖子的右手,看着姐姐白皙脖颈上红色的手印,赵真宇的内心竟然闪过一丝异样。 “姐,你想死吗?” 甩开那突如其来的怪异感觉,赵真宇异常严肃的看向赵晓钰。 “不……不想。” 沉默了片刻,赵晓钰最终还是尊从了本心。 哪怕名声再怎么狼藉,她也依然想好好活着。 “我也不想死。所以,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其实只有一条路。” 赵真宇低着头,目光深沉。 “请爷爷升仙!” …… 赵真宇走了。 经过他反反复复的阐明着其中的利害关系,最终说服了赵晓钰和自己一起铤而走险。 他这么做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毕竟这件事情涉及到他们两个人,光是他一个人出手,很难保证赵晓钰这边会不会出岔子。 现在的赵真宇,可以说被那个焚隐的弟子拿捏的死死的。只要他不想死,不想身败名裂,就只能被对方牵着鼻子一条道走到黑。 他不是没想过将这件事情告诉赵琼,让他的爷爷来处理。 但思来想去之后,他还是放弃了。 最关键的一点,留影石在对方的手上。即使赵琼再怎么足智多谋,也没办法隔空把留影石取回来。 以他对自己这个爷爷的了解,一旦赵琼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最大的可能,就是弃车保帅。 放弃他和赵晓钰,选择保全整个赵家。 被放弃的结果不言而喻。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赵家连雪藏他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极大概率他和赵晓钰会死。 用他们两的死,来让事情彻底尘埃落定。毕竟,当着众家族的面大义灭亲,确实可以很大程度上堵住悠悠之口。 他不想死,他才不到二十岁。他还有大把的年华,哪怕往后的人生会受制于人,也好过现在就去阎王那里喝茶。 所以,他只能听对方的安排,送赵琼升天。 而且,赵家现在的情况就是青黄不接。 一旦赵琼身死,他赵真宇大概率会成为下一任的赵家家主。 是做一个表面风光的赵家之主,还是做一具身败名裂的死尸。 年纪轻轻的赵真宇最终选择了前者。 临走之前,他再度叮嘱了一番赵晓钰,让她不要露出马脚。最后瞥了一眼那地上的水渍,赵真宇目光闪了闪,转身离开。 第二天,把自己关在房间内许久未出的赵晓钰迎着众人迥异的目光走出了自己的小楼,去了四方城里。 到底是此一时彼一时。事发之后,赵家对赵晓钰的资源全面叫停。 失去了宝辇的她只能坐着普通的异兽马车缓慢前进,而这个时候,她的脑海中也不自觉的回想起了赵真宇对她的承诺。 等他们渡过难关,赵真宇向她保证,下半辈子依然让她过上最奢靡的生活。 四方城一处秘密宅邸,赵晓钰在里面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后重新走了出来。这一次,她的眉宇间少了一丝忧虑,眼底却多了一丝狠辣。 当天晚上,赵琼处理完一众事务后,疲惫的坐在书房里揉着太阳穴。 最近的赵家诸事都不太顺当,相对应的,他要处理的事务也增加了不少。 可惜他的独子赵致俭没有太多运筹帷幄的眼光和能力,无法帮他分担太多压力。 “家主,晓钰小姐求见。” 赵琼正感慨着,突然间,一个弟子叩响了书房的门。 钰儿求见? 赵琼微微有些愣神。 这段时间他一直周旋于几大家族之间疲于应付,再加上赵晓钰已经许久没有出过房门了,以至于他再听到赵晓钰的名字,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让她进来。” 虽然不知道钰儿这个时候突然来找自己所为何事,但钰儿毕竟是自己的孙女,哪怕她身上有再多的问题,身体里终究都淌着自己的血脉,哪能真的冷落了她。 之前的冷处理,看似是降低了她的资源,但其实也是在变相的保护她,最大限度的让她淡出众人的视线,让她少受众人的非议。 只要自己还是赵家的掌舵人,再过个一两年,找个机会恢复她的待遇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晓钰这孩子能不能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哎。 赵琼正想着,便看到赵晓钰面容憔悴的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晓钰见过爷爷。” 赵晓钰躬身给赵琼请了个安。 看着孙女憔悴的脸庞,赵琼心中一软。 “别站着了,坐。” “钰儿这么晚来找爷爷,有事吗?” 赵琼对此前的事情只字不提,他也不想再去揭孙女的伤疤。 “爷爷。” 赵晓钰放下托盘,竟然直接跪在了赵琼的面前。 “这段时间,晓钰一直在反思过去。我身为赵家嫡女,这么多年我也没给赵家做过什么贡献不说,反而还因为自身令赵家蒙羞,让您老人家为难。经过这件事之后,晓钰也想清楚了。往后晓钰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出去胡作非为了。” 赵晓钰低着头,不敢去看赵琼。 平日里的赵琼,一直都是一位极其严厉的家主。赵晓钰本来就很怵自己这个爷爷,如今还心怀鬼胎,自然就更心虚了。 “哎…” 赵琼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你能这么想,爷爷很欣慰。爷爷不指望你能给赵家做出什么贡献,你安安心心的生活就好。” 他知道,孙女将来一定会面对无数人的冷眼嘲笑,只希望她能守住本心,安心走好自己的路就好。以赵家的实力和财力,多养着她这个大小姐也无所谓。 但这话听到赵晓钰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不指望自己给赵家做出什么贡献,爷爷果然是已经打算彻底放弃自己了吗? 低着头的赵晓钰目光有些怨毒。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忍受别人的嘲笑就算了,为什么连家主都要放弃自己? 从吃穿用度到修炼资源,她现在和普通弟子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是赵家嫡女,凭什么这么对她?就因为她被人算计了一次? 只能说,心有偏见,瞳中自生妖邪异彩。一旦人在主观上认定了某种观点,就会下意识的顺着这个观点去曲解别人的意思。她也不想想,就她那个修炼资质,给不给她资源又有什么区别呢? “爷爷教训的是。” 低着头的赵晓钰应了一声,随即端着托盘走到了赵琼的身边。 “钰儿自知犯下的错误无法弥补,也不求爷爷能够原谅钰儿……钰儿今日来,只是想为您做点什么。这是钰儿给爷爷熬的固真培元参汤,爷爷趁热喝了。” 将托盘放在赵琼的面前,赵晓钰后退一步,低着头用余光注意着赵琼的举动。她不自觉的攥着拳头,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 “钰儿有心了。” 赵琼看着赵晓钰的样子不疑有他,只道是自己平日里对孙女的态度太过严厉,加上赵晓钰现在是犯错之身,所以才会展现出如此状况。 当即,赵琼端起参汤一饮而尽。 赵晓钰瞥见赵琼喝下了参汤,压在心头的石头瞬间放下。 她是真的害怕被赵琼发现什么端倪,那样的话,给家主下毒,她必死无疑。 可奇怪的是,在赵琼没有任何防备的喝下了她端来的参汤之后,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无数她还只是一个孩童时,自己与赵琼在一起玩闹的画面。 这一刻,她心里并没有产生任何计划成功和自己能够活下去的喜悦,反而觉得整颗心都空落落的。 “钰儿长大了,爷爷真的很欣慰。” 放下汤碗,赵琼感慨了一声。 “你也别怪爷爷,如果不让你淡出众人的视线,你只会受到更多的伤害,所以爷爷才会取消掉你所有的待遇。当时情况紧急,爷爷也没跟你打招呼,后来你天天把自己锁在屋里不愿意见人,爷爷也没法跟你单独沟通。现在好了,你自己能想走出来再好不过了。再过一年,一年之后,爷爷会让你重新走到人前的,钰儿要相信爷爷。” 赵琼右手拉着赵晓钰的手,左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他也想到了赵晓钰小时候,目光里满是追忆。那时候的赵家,可以说声望一日高过一日,谁也没想到,现在的赵家竟然会突然陷入巨大的危机中。 “什…什么?” 赵晓钰听完赵琼的话,整个人如遭雷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赵琼的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轰的赵晓钰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怎么了钰儿?” 赵琼看着呆立在那的孙女,还以为自己的话又让她想到了之前不愉快的回忆,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 “傻孩子,放心,只要爷爷不倒,赵家就不会倒。” 赵琼冲她笑了笑,一如她儿时的样子。 赵晓钰的眼泪在这一刻再也止不住了,哭的涕泪磅礴。 “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再让人看到了笑话。回去,别想那么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安安心心的生活就好。” 直到这一刻,赵晓钰才真正理解了赵琼嘴里安安心心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她在那碗参汤里下的,乃是一种让无数修士闻风丧胆的剧毒,无药可解。但这种毒有一个极大的弊端,一根银针就能测出来。 只可惜,赵琼出于对赵晓钰的信任,赵琼的护卫怕刺激异常憔悴的大小姐,两人都没有对这碗汤做过测试… 虽然赵晓钰心里清楚,哪怕赵琼再爱护她,一旦那件事暴光,她和赵真宇大概率都是死。但现在,她听到了赵琼真实的心声,只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被撕碎了。 “爷爷,晓钰……告退……” 含着泪,赵晓钰自打进屋开始第一次抬起头,看向这位严厉的赵家家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赵琼已经变得越来越老态。为了赵家,赵琼真的可以说是殚精竭虑。而自己,今天却亲手送走了这位老人。 远远的看着赵晓钰端着一个空碗退出了书房,赵真宇知道,他们俩的计划成功了。 那毒是他托信得过的人指派了一个散修去坊市买的,眼下,那散修已经被他杀了,死无对证。 对于自己这个爷爷,他虽然也同样感到愧疚,但眼下摆在自己眼前的只有一条路,赵琼不死,他就要死。 叹了口气,他悄悄发出一张传讯符,随即向着赵晓钰的小楼走去。 赵晓钰现在的精神状况想当复杂,他真的很怕赵晓钰脑子一热突然跟赵琼坦白一切。如果真是这样,赵琼会死,他和赵晓钰也同样跑不掉。 …… 另一边,张守率领的婚队也早已经远离了奉仙城,进入了另一个东土小有名气的地方,阴风峡。 阴风峡之所以有名,全是因为这里的地貌极其特殊。 在古籍中记载,这里原本是一片延绵的高山,本没有什么特殊。但在远古时代,有两位绝世剑修在此处进行了一场生死之战。 那一场决战之后,山川被一道道恐怖的剑气斩碎,形成了一条又一条错综复杂的峡谷。每逢深夜,残存的剑意剑气会不定时的爆发,在峡谷中肆虐,发出刺耳的啸声,阴风峡因此得名。 最让人头疼的是,作为大乾与天殇的必经之地,阴风峡的上空是剑气最盛的地方,魂火境下根本无法穿越。所以,虽然明知道这处地界极易受到伏击,但张守也没有任何选择。 魂火大境,在当下这个灵气潮汐刚复苏的时代,除了几处禁地绝地之外,整个千界几乎可以横着走。 是夜,阴风峡中狂风怒吼,剑气纵横,阴森可怖。 张守脸色凝重的带领着婚队躲在一个极其偏僻的地方,听着不远处的打斗声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这些势力虽然现在打的热火朝天,但只要确定了他的位置,接下来,就是殊死搏杀了。 婚队后方数百丈,十三带着三十九和沈既微潜伏在一处隐蔽的角落,直勾勾的盯着这支队伍。 白业和池早以及新学了遁虚术的苏在已经被派出去深入阴风峡,目的只有一个,在今天晚上把局面搅乱,越乱越好,最后再把矛头全部引到张守他们所在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枚传讯符突然出现在眼前落入十三的手中。 看了一眼传讯符中的内容,十三暗暗点头。 看来,自己第一步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等这件事了却之后,就可以把苏在安排去剑谷了。 捏碎传讯符,十三听着越来越嘈杂的打斗声对沈既微使了个眼色。 后者微微点点头,带上一张面具后,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第165章 开始布局 大乾国这边,张守率领着婚队踩着敌人和无辜之人的鲜血继续向着天殇天朝的地界进发,与此同时,剑谷赵家嫡女赵晓钰的闺房里,这位头发凌乱精神萎靡的大小姐也在今天突然收到了一枚传讯符。 自从那枚留影石被传出去之后,赵晓钰已经把自己关在闺房里很久很久了。 此前,她曾经鼓起勇气出去过一次。可当她看到所有人都在用戏谑嘲弄调侃的眼神看向她时,巨大的羞辱感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很明显,现在就连剑谷的人都看过了那枚留影石,这让她感觉自己仿佛一丝不挂的行走在众人眼前,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撑住,她又重新把自己关进了屋里。 她不是没想过自杀,可当她把尖锐的簪子抵在自己喉间的时候,对死亡的恐惧最终还是让她丢掉了手中的东西。 她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普通女人,因为命好生在了大家族里。如果是在这件事刚被爆出来的时候,她或许可以因为一时的极端情绪对自己下狠手。可现在她的情绪已经冷静了那么久,哪里还能压的下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既然自杀没有勇气,那就只能继续苟活于人世。原本她已经打算好了,这几年就在屋里安心修行算了,可没想到,这一天突然会有一枚传讯符不请自来。 看到传讯符中的内容,赵晓钰感觉自己如坠冰窟,整个身子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那个恶魔,居然逼自己去杀自己的亲爷爷! 巨大的恐惧感席卷全身,她惊恐的捏碎了手中这枚传讯符,就好像那其中藏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可即便如此,传讯符中的内容依然不断的在她脑海里闪现,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一炷香之后,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赵晓钰乍一听,整个人止不住的浑身一抖。 “谁…谁敲门?” 她努力的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手指却怎么都不受控制,依然在不停的哆嗦着。 “姐,是我。” 半晌之后,门口传来一个男声。 如果说整个千界里,赵晓钰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门外的这个人肯定榜上有名。 听到赵真宇的声音,她不自觉的回想起那个荒唐又恐怖的夜晚,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恍惚。 “你来做什么?” 虽然她尽可能的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但却依然没有勇气打开那扇门。 “许久不见,弟担心你。另外…有点事情想跟姐姐聊一下…” 一听对方突然有事要和自己聊,再联想到自己刚才收到的传讯符里的内容,赵晓钰的内心咯噔了一下。 思索再三,赵晓钰最终还是慢慢走到了门口,轻轻拉开了门栓。 闺房外只有赵真宇一人。 自从那件事持续发酵后,考虑到赵晓钰的情绪,除了每天会有侍女来送饭食之外,她的闺房一般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赵真宇转过身关上门,同时极为谨慎的拿出一块阵盘,将赵晓钰的房间尽数隔绝。 看到对方的动作,赵晓钰心中越来越沉。 做好了这一切,赵真宇微微舒了口气,但他眼眸深处,依然残留着些许慌乱。 瞥了一眼赵晓钰还在颤抖的手,赵真宇蹙着眉开口。 “看来,姐姐已经收到了传讯符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晓钰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赵真宇见到她的动作,微微叹了口气。 “姐,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抱有侥幸心理?那个焚隐的恶魔现在就是在明目张胆的逼迫我们。如果我们没有任何动静,相信我,不出一个月……” 他的话没有说完,却吓的赵晓钰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血色。 此前只是曝光了她被逼供时候的留影,若是再被爆出她和赵真宇…… 她猛地甩了甩头,是在不敢继续想下去。 “看来你已经能想到那种情形了。” 赵真宇的脸色也阴沉的厉害。 “若我们的事情真的被爆出去,父亲和爷爷是什么反应暂且不提,宗门里其他几大家族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置我们乃至至整个赵家于死地的机会。除了李家袁家候家外,林家和孙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他们想上位来主导剑谷已经想太久了。” “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活路,或者,一条死路…” 赵真宇说完,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赵晓钰脸色惨白的坐在那,时不时的抽泣一下。 之前她一直在逃避这件事,根本不敢去想。 如今事到临头,她已经被吓傻了。 虽然赵晓钰此前一直放浪形骸,但作为大家族的嫡系,哪怕耳濡目染她都能想到很多。 这件事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同父同母的亲姐弟爆出如此惊天丑闻,剑谷其他三大家族必定会借题发挥。 李家家主作为剑谷掌门,更是可以以赵家接连不断让剑谷蒙羞,以辱没宗门名声为由对赵家进行制裁,届时,所有氏族都会群起应声,赵家,会直接被打入谷底。 这是要挟,是逼迫,但他们姐弟俩其实根本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 “可那人是我们的亲爷爷!” 怕极了的赵晓钰说话都显得哆哆嗦嗦。 “他还是赵家现任的家主,谋害家主…就……就是反叛,我们会死的!” “我…我害怕……呜……” 赵晓钰说到此处,不自觉的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凶,怎么都止不住。 赵真宇本身就有些心烦意乱。 收到传讯符的瞬间,他就想到了很多很多。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因此,他特地来找赵晓钰,看看她是否也收到了同样的传讯。他也害怕,万一因为自己这个姐姐的愚蠢,最后把他们两人甚至是整个赵家都葬送了。 现在赵晓钰越哭越凶,听的他莫名的火大,也让他心底猛地升起一股极重的戾气。 “够了!” 赵真宇瞪着猩红的双眼吼了赵晓钰一声,飞速探出右手直接掐住了亲姐姐的脖颈,将她一把拉扯到了眼前。 赵晓钰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惊恐的望着仿佛变成一头凶手的赵真宇,被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然后—— 居然再次失禁了… “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赵真宇瞥了一眼顺着赵晓钰双腿滴落到地上的水渍,内心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姐姐,不光在修行上没有什么天赋,遇到事情也不堪大用,心智实在太差了些。 木讷的点点头,赵晓钰被赵真宇这么一吓,情绪也确实冷静了不少。 松开勒住赵晓钰脖子的右手,看着姐姐白皙脖颈上红色的手印,赵真宇的内心竟然闪过一丝异样。 “姐,你想死吗?” 甩开那突如其来的怪异感觉,赵真宇异常严肃的看向赵晓钰。 “不……不想。” 沉默了片刻,赵晓钰最终还是尊从了本心。 哪怕名声再怎么狼藉,她也依然想好好活着。 “我也不想死。所以,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其实只有一条路。” 赵真宇低着头,目光深沉。 “请爷爷升仙!” …… 赵真宇走了。 经过他反反复复的阐明着其中的利害关系,最终说服了赵晓钰和自己一起铤而走险。 他这么做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毕竟这件事情涉及到他们两个人,光是他一个人出手,很难保证赵晓钰这边会不会出岔子。 现在的赵真宇,可以说被那个焚隐的弟子拿捏的死死的。只要他不想死,不想身败名裂,就只能被对方牵着鼻子一条道走到黑。 他不是没想过将这件事情告诉赵琼,让他的爷爷来处理。 但思来想去之后,他还是放弃了。 最关键的一点,留影石在对方的手上。即使赵琼再怎么足智多谋,也没办法隔空把留影石取回来。 以他对自己这个爷爷的了解,一旦赵琼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最大的可能,就是弃车保帅。 放弃他和赵晓钰,选择保全整个赵家。 被放弃的结果不言而喻。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赵家连雪藏他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极大概率他和赵晓钰会死。 用他们两的死,来让事情彻底尘埃落定。毕竟,当着众家族的面大义灭亲,确实可以很大程度上堵住悠悠之口。 他不想死,他才不到二十岁。他还有大把的年华,哪怕往后的人生会受制于人,也好过现在就去阎王那里喝茶。 所以,他只能听对方的安排,送赵琼升天。 而且,赵家现在的情况就是青黄不接。 一旦赵琼身死,他赵真宇大概率会成为下一任的赵家家主。 是做一个表面风光的赵家之主,还是做一具身败名裂的死尸。 年纪轻轻的赵真宇最终选择了前者。 临走之前,他再度叮嘱了一番赵晓钰,让她不要露出马脚。最后瞥了一眼那地上的水渍,赵真宇目光闪了闪,转身离开。 第二天,把自己关在房间内许久未出的赵晓钰迎着众人迥异的目光走出了自己的小楼,去了四方城里。 到底是此一时彼一时。事发之后,赵家对赵晓钰的资源全面叫停。 失去了宝辇的她只能坐着普通的异兽马车缓慢前进,而这个时候,她的脑海中也不自觉的回想起了赵真宇对她的承诺。 等他们渡过难关,赵真宇向她保证,下半辈子依然让她过上最奢靡的生活。 四方城一处秘密宅邸,赵晓钰在里面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后重新走了出来。这一次,她的眉宇间少了一丝忧虑,眼底却多了一丝狠辣。 当天晚上,赵琼处理完一众事务后,疲惫的坐在书房里揉着太阳穴。 最近的赵家诸事都不太顺当,相对应的,他要处理的事务也增加了不少。 可惜他的独子赵致俭没有太多运筹帷幄的眼光和能力,无法帮他分担太多压力。 “家主,晓钰小姐求见。” 赵琼正感慨着,突然间,一个弟子叩响了书房的门。 钰儿求见? 赵琼微微有些愣神。 这段时间他一直周旋于几大家族之间疲于应付,再加上赵晓钰已经许久没有出过房门了,以至于他再听到赵晓钰的名字,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让她进来。” 虽然不知道钰儿这个时候突然来找自己所为何事,但钰儿毕竟是自己的孙女,哪怕她身上有再多的问题,身体里终究都淌着自己的血脉,哪能真的冷落了她。 之前的冷处理,看似是降低了她的资源,但其实也是在变相的保护她,最大限度的让她淡出众人的视线,让她少受众人的非议。 只要自己还是赵家的掌舵人,再过个一两年,找个机会恢复她的待遇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晓钰这孩子能不能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哎。 赵琼正想着,便看到赵晓钰面容憔悴的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晓钰见过爷爷。” 赵晓钰躬身给赵琼请了个安。 看着孙女憔悴的脸庞,赵琼心中一软。 “别站着了,坐。” “钰儿这么晚来找爷爷,有事吗?” 赵琼对此前的事情只字不提,他也不想再去揭孙女的伤疤。 “爷爷。” 赵晓钰放下托盘,竟然直接跪在了赵琼的面前。 “这段时间,晓钰一直在反思过去。我身为赵家嫡女,这么多年我也没给赵家做过什么贡献不说,反而还因为自身令赵家蒙羞,让您老人家为难。经过这件事之后,晓钰也想清楚了。往后晓钰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出去胡作非为了。” 赵晓钰低着头,不敢去看赵琼。 平日里的赵琼,一直都是一位极其严厉的家主。赵晓钰本来就很怵自己这个爷爷,如今还心怀鬼胎,自然就更心虚了。 “哎…” 赵琼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你能这么想,爷爷很欣慰。爷爷不指望你能给赵家做出什么贡献,你安安心心的生活就好。” 他知道,孙女将来一定会面对无数人的冷眼嘲笑,只希望她能守住本心,安心走好自己的路就好。以赵家的实力和财力,多养着她这个大小姐也无所谓。 但这话听到赵晓钰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不指望自己给赵家做出什么贡献,爷爷果然是已经打算彻底放弃自己了吗? 低着头的赵晓钰目光有些怨毒。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忍受别人的嘲笑就算了,为什么连家主都要放弃自己? 从吃穿用度到修炼资源,她现在和普通弟子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是赵家嫡女,凭什么这么对她?就因为她被人算计了一次? 只能说,心有偏见,瞳中自生妖邪异彩。一旦人在主观上认定了某种观点,就会下意识的顺着这个观点去曲解别人的意思。她也不想想,就她那个修炼资质,给不给她资源又有什么区别呢? “爷爷教训的是。” 低着头的赵晓钰应了一声,随即端着托盘走到了赵琼的身边。 “钰儿自知犯下的错误无法弥补,也不求爷爷能够原谅钰儿……钰儿今日来,只是想为您做点什么。这是钰儿给爷爷熬的固真培元参汤,爷爷趁热喝了。” 将托盘放在赵琼的面前,赵晓钰后退一步,低着头用余光注意着赵琼的举动。她不自觉的攥着拳头,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 “钰儿有心了。” 赵琼看着赵晓钰的样子不疑有他,只道是自己平日里对孙女的态度太过严厉,加上赵晓钰现在是犯错之身,所以才会展现出如此状况。 当即,赵琼端起参汤一饮而尽。 赵晓钰瞥见赵琼喝下了参汤,压在心头的石头瞬间放下。 她是真的害怕被赵琼发现什么端倪,那样的话,给家主下毒,她必死无疑。 可奇怪的是,在赵琼没有任何防备的喝下了她端来的参汤之后,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无数她还只是一个孩童时,自己与赵琼在一起玩闹的画面。 这一刻,她心里并没有产生任何计划成功和自己能够活下去的喜悦,反而觉得整颗心都空落落的。 “钰儿长大了,爷爷真的很欣慰。” 放下汤碗,赵琼感慨了一声。 “你也别怪爷爷,如果不让你淡出众人的视线,你只会受到更多的伤害,所以爷爷才会取消掉你所有的待遇。当时情况紧急,爷爷也没跟你打招呼,后来你天天把自己锁在屋里不愿意见人,爷爷也没法跟你单独沟通。现在好了,你自己能想走出来再好不过了。再过一年,一年之后,爷爷会让你重新走到人前的,钰儿要相信爷爷。” 赵琼右手拉着赵晓钰的手,左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他也想到了赵晓钰小时候,目光里满是追忆。那时候的赵家,可以说声望一日高过一日,谁也没想到,现在的赵家竟然会突然陷入巨大的危机中。 “什…什么?” 赵晓钰听完赵琼的话,整个人如遭雷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赵琼的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轰的赵晓钰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怎么了钰儿?” 赵琼看着呆立在那的孙女,还以为自己的话又让她想到了之前不愉快的回忆,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 “傻孩子,放心,只要爷爷不倒,赵家就不会倒。” 赵琼冲她笑了笑,一如她儿时的样子。 赵晓钰的眼泪在这一刻再也止不住了,哭的涕泪磅礴。 “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再让人看到了笑话。回去,别想那么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安安心心的生活就好。” 直到这一刻,赵晓钰才真正理解了赵琼嘴里安安心心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她在那碗参汤里下的,乃是一种让无数修士闻风丧胆的剧毒,无药可解。但这种毒有一个极大的弊端,一根银针就能测出来。 只可惜,赵琼出于对赵晓钰的信任,赵琼的护卫怕刺激异常憔悴的大小姐,两人都没有对这碗汤做过测试… 虽然赵晓钰心里清楚,哪怕赵琼再爱护她,一旦那件事暴光,她和赵真宇大概率都是死。但现在,她听到了赵琼真实的心声,只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被撕碎了。 “爷爷,晓钰……告退……” 含着泪,赵晓钰自打进屋开始第一次抬起头,看向这位严厉的赵家家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赵琼已经变得越来越老态。为了赵家,赵琼真的可以说是殚精竭虑。而自己,今天却亲手送走了这位老人。 远远的看着赵晓钰端着一个空碗退出了书房,赵真宇知道,他们俩的计划成功了。 那毒是他托信得过的人指派了一个散修去坊市买的,眼下,那散修已经被他杀了,死无对证。 对于自己这个爷爷,他虽然也同样感到愧疚,但眼下摆在自己眼前的只有一条路,赵琼不死,他就要死。 叹了口气,他悄悄发出一张传讯符,随即向着赵晓钰的小楼走去。 赵晓钰现在的精神状况想当复杂,他真的很怕赵晓钰脑子一热突然跟赵琼坦白一切。如果真是这样,赵琼会死,他和赵晓钰也同样跑不掉。 …… 另一边,张守率领的婚队也早已经远离了奉仙城,进入了另一个东土小有名气的地方,阴风峡。 阴风峡之所以有名,全是因为这里的地貌极其特殊。 在古籍中记载,这里原本是一片延绵的高山,本没有什么特殊。但在远古时代,有两位绝世剑修在此处进行了一场生死之战。 那一场决战之后,山川被一道道恐怖的剑气斩碎,形成了一条又一条错综复杂的峡谷。每逢深夜,残存的剑意剑气会不定时的爆发,在峡谷中肆虐,发出刺耳的啸声,阴风峡因此得名。 最让人头疼的是,作为大乾与天殇的必经之地,阴风峡的上空是剑气最盛的地方,魂火境下根本无法穿越。所以,虽然明知道这处地界极易受到伏击,但张守也没有任何选择。 魂火大境,在当下这个灵气潮汐刚复苏的时代,除了几处禁地绝地之外,整个千界几乎可以横着走。 是夜,阴风峡中狂风怒吼,剑气纵横,阴森可怖。 张守脸色凝重的带领着婚队躲在一个极其偏僻的地方,听着不远处的打斗声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这些势力虽然现在打的热火朝天,但只要确定了他的位置,接下来,就是殊死搏杀了。 婚队后方数百丈,十三带着三十九和沈既微潜伏在一处隐蔽的角落,直勾勾的盯着这支队伍。 白业和池早以及新学了遁虚术的苏在已经被派出去深入阴风峡,目的只有一个,在今天晚上把局面搅乱,越乱越好,最后再把矛头全部引到张守他们所在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枚传讯符突然出现在眼前落入十三的手中。 看了一眼传讯符中的内容,十三暗暗点头。 看来,自己第一步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等这件事了却之后,就可以把苏在安排去剑谷了。 捏碎传讯符,十三听着越来越嘈杂的打斗声对沈既微使了个眼色。 后者微微点点头,带上一张面具后,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第166章 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桃如鸢冷冷的注视着站在自己左前方不远处的陆不平和董熊暗暗叫苦。 她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实在是有点差。 原本,她和师妹以及她和师妹的护道人已经通过秘法追踪到了张守的行踪,可没成想,刚过了一个转角,迎面就遇到了众生魔相的人。 她的一个师妹当场就被霍之昱的秘术打成了重伤。 霍之昱明显一愣。 \"不是焚隐的人?\" \"我焚你奶奶!\" 眼见自己的弟子被霍之昱打成重伤,桃如鸢那师妹的护道人李若妍当场就发飙了,各种生杀大术不要钱一样的涌向霍之昱等人。 霍之昱还想解释什么,但李若妍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如此一连几次以后,霍之昱我打出的真火,出手之间再无保留,一时间,双方打的是昏天黑地。 就在战斗即将进入白热化的时候,众生魔相众人身后,一道身形骤然乍现,抓住双方交战的空挡,一剑把一个众生魔相的弟子捅了个透心凉。 霍之昱怒骂了一声,立马就调转矛头,催动秘术就要将这个修为不高的焚隐的狗贼毙命于此,结果,恰巧就在这个时候,阴风峡深处掀起了阵阵恐怖的剑气。 双方当即收手,赶紧找地方规避这些剑气,混乱之中,桃如鸢竟然跟队伍走岔了。 等那些恐怖的剑气渐渐远去,桃如鸢走出规避之所,却发现陆不平与董熊两人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这不是极乐圣殿的圣女嘛,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陆不平有些意外的看着落单的桃如鸢。 没想到他们兄弟七个分开深入阴风峡寻找婚队的踪迹,这婚队迟迟没找到,却偶遇了一个落单的圣地圣女。 把她绑了,好像也能赚不少钱啊? 桃如鸢虽然心中有些焦急,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听到陆不平的话,她展颜一笑。 \"可不是,偌大一个阴风峡,居然能跟陆少爷偶遇,还真是巧呢。\" \"你想拖延时间?\" 陆不平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直接拆穿了她。 \"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废话太多。董叔,绑了她!\" 话罢,陆不平率先出手,董熊也紧随其后冲了上去。 \"草!\" 桃如鸢忍不住爆了个粗口,转身就跑。 虽然阴风峡地形极其复杂,但董熊的修为毕竟摆在那里,一番追逐后,桃如鸢背后被董熊的秘术击中,直接打散了护体真元,当即身受重伤。 喷出一大口鲜血后,桃如鸢却还没放弃,强行施展秘法想要遁逃,两人紧追不舍,而在这时,阴风峡内突然传出一声长啸。 董熊和陆不平脸色一变! 这是七重声分开行动时的紧急呼救声,发声之人,正是老七! \"七叔的安危要紧,六叔快去,那女人已经受了重伤,我一个人没问题。\" 陆不平当即道。 董熊点了点头,转头向着啸声的方向飞掠而去。 \"姓桃的,你已经中了我六叔的森罗泣血剑气,一身实力怕是连两成都施展不出来了?再跑下去有意义吗?乖乖投降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否则,就别怪我陆某人不近人情了。\" 陆不平紧紧跟在桃如鸢身后,阴阳怪气的嘲讽着。 桃如鸢心中气急,却又不敢有丝毫耽搁。 她匆匆回头瞥了一眼,发现董熊的身影居然已经不见了,不由心中一喜,更加死命的往前逃去。 反正已经跟宗门走散了,也不需要刻意选方位了。这阴风峡地界很大,能不能逃出去全看命了。 另一边,十三和三十九刚看完白业发回的战场情报。 白业和池早还有苏在三人不断找机会出手,已经成功的挑起了几个宗门间的矛盾,并慢慢将这些人向张守等人藏匿的地方引导。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中。 毕竟,现在的知微还太弱,战斗力方面还无法做到横推张守一方,因此,只能选择这种逐虎驱狼的方式把场面搅和的越乱才越容易浑水摸鱼。 而且,焚隐的人目前还没有下场,但刚才沈既微方才已经传讯,他偶然间发现了焚隐留下的暗号。 毕竟阴风峡太大,岔路又那么多,焚隐想找到人也不轻松。这么看来,这个度和时机就一定要把控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裴家大小姐在暗处打着和他相同的主意,两人都想当渔翁,那就要看谁能技高一筹了。 十三正在跟三十九认真的商议着后续的具体计划,突然间,两人的身后竟然传来了动静。 \"姓桃的,你已经中了我六叔的森罗泣血剑气,一身实力怕是连两成都施展不出来了?再跑下去有意义吗?乖乖投降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否则,就别怪我陆某人不近人情了。\" 随着这个男声的结束,一个女子的身影跌跌撞撞从转角冒出头来。 她胸口的衣襟被鲜血染红,跑起来虽然速度极快,但却在不停的左右摇晃,仿佛喝醉酒了一般。 除此之外,她的真元气息也是异常紊乱,一看就是身受重视的样子。 桃如鸢刚过转角,突然看到前方站着两个戴着面具的男女,不由的心下一沉。 这个时间段能出现在这里的,能有几个是正道修士?更何况,正经人谁戴面具啊! 这下估计是要被逼到绝境了。 为什么今天这么倒霉! 桃如鸢止不住的在心里咒骂着。 没走两步,桃如鸢慢慢停下了脚步,侧着身子警惕的打量着两人。 居然是两个脱凡境都不到的小修士? 待看清身前之人修为的时候,桃如鸢心中别提有多憋屈了。 若是换做平时,修身境的小修士她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可偏偏现在她拖着重伤之躯,又强行施展遁逃秘术,伤上加伤,根本催动不了多少真元。 你们两个这么勇吗!区区修身境竟然敢参与到这场角逐里面?真就要钱不要命吗? \"跑啊!怎么不跑了?想通了?\" 三息之后,陆不平的身影也出现在转角,一眼就看到了停在两方中间的桃如鸢。 \"嗯?还有人?\" 陆不平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可当他看清几人修为的时候,又彻底放下了心。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一个残废,两个修身境,今晚稳了!只要活捉了桃如鸢,不愁极乐圣殿不付钱啊! 这哪是什么圣女啊,这是移动的钱袋子! \"桃如鸢,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堂堂圣地年轻一代的圣女,被两个修身境的小修士拦住去路,若是传出去估计能笑死不少人?\" 陆不平阴险的笑了笑,随即把目光投向十三和三十九。 \"看在你们两个帮本少拦住她的份上,我就不杀你们了,把这娘们给我绑了,然后交出纳戒滚蛋!\" 即使是到了这个时候,陆不平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毕竟是魔道圣女,谁知道对方有没有什么藏着什么后手。本来他是想直接远远的将桃如鸢打晕的,但现在有了两个现成的倒霉蛋,自然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闻言,十三和三十九对视了一眼。 透过那张面具,三十九瞬间就看懂了少主眼中的意思。 【顺其意思,拖延时间】 \"是……\" 两人表现的唯唯诺诺,慢慢吞吞的走向桃如鸢。 \"别过来!我乃圣地弟子,你们两个若敢轻举妄动,别怪我不客气!\" 桃如鸢见状,立马色厉内荏的瞪着十三和三十九。 \"圣…圣地?这……\" 两人立马顺势停下了脚步,踌躇的看着陆不平。 晦气!遇到两个怂包…… \"要么绑了这娘们,要么我杀了你们两个,你们自己选。\" 陆不平冷眼看着十三,慢慢走近桃如鸢。 \"别!别杀我!我绑,我绑就是……\" 十三说着,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桃如鸢。 陆不平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眼下桃如鸢已经是瓮中之鳖,还怕她飞了不成? \"可是我也没有绳啊。\" 磨磨唧唧来到桃如鸢面前,十三为难的看向陆不平。 \"你他妈……得得得,拿去拿去,赶紧的,别磨叽了!\" 陆不平翻了个白眼,随手丢了一根长绳,居然还是个地级法宝。 \"那我绑了啊。\" \"嗯,动手。\" 陆不平不耐道。 \"嗯,动手。\" 十三也说了一句。 \"让你动手,不是让你学我说……我草!\" 陆不平正想骂十三一顿,结果话才说到一半,心中却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在他身后,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身影突然从虚空中走出,对着他的腰子就是一刀! 陆不平尖叫着骂了一句\"我草\",下意识的就想施展化虹术闪到一旁,结果却感觉自己的身躯仿佛像是压着一座大山一般,身躯在原地连动都没动。 \"噗呲!\" \"我他妈!\" 鲜血飞溅,陆不平疼的直骂娘。结果下一刻,一股狂暴的真元直接击穿了他的丹田灵海。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沈既微一手薅着陆不平的头发,将昏迷的陆不平提到了十三身上。 没错,两人刚才一直磨磨唧唧的拖延时间,就是在等沈既微回来。 此前,沈既微破坏了七蹚将与霍之昱的联合之后,又重新回去总领知微的行动。毕竟是第一次实战,只有白业和池早两人,十三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大的阴风峡,他和三十九人在后方坐,福利居然从身后来。 这可是送上门来的肥羊啊,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十三已经知道了七蹚将的性质,也知道此次七重声的老六和老七也被陆浔特地调派过来保护陆不平。虽然不知道七重声的人为什么没在陆不平的身边,但这么好的机会,不留下这小子岂不是太可惜了? 陆不平自己也没想到。作为强盗头子,以及更厉害的强盗头子的儿子,自己居然被别人给打劫了,还被扣成了人质。 \"少主,这个女人怎么处置?\" 处理完陆不平,沈既微把冰冷的目光投向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桃如鸢。 桃如鸢心中苦涩,看着昏迷不醒的陆不平,她知道自己恐怕是彻底凉透了。 他娘的,老娘今天出门铁定是没看黄历! 先是被众生魔相的人袭击,又遇到剑气狂暴与宗门走散,没甩掉七蹚将这群土匪的追杀就算了,又撞上了焚隐圣地的凝神境大修士。 这辈子的好运气都在今天用光了! 十三看向重伤咳血的桃如鸳。 不可否认,作为极乐圣殿这一代的圣女,这女人长得确实是妩媚动人,再加上她现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确实很容易勾起男人的恻隐之心。 但十三是谁? 他可是站在无情剑道绝巅的男人!无敌剑道的开创者! “把她的衣服扒了。” 十三平静道。 “什…什么?” 沈既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主玩的这么花的吗? 好变态啊! “你滚啊!你要是敢扒老娘的衣服,老娘现在就自爆丹田死在你面前,你什么都得不到!” 反正已经这样了,桃如鸳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不装了,直接回归本性,喷他妈的! “哦。” 十三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那你自爆。” 后退了一步,十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 桃如鸳一噎。 这狗东西好像有点不讲道理啊。 果然,焚隐的王八蛋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呼……你到底想怎么样?要钱?还是要什么天材地宝?只要你能放了我,一切都好谈。” 躲过了陆不平,还是没躲过被绑架的命运。 今天这茬自己算是栽了,如果还能有命活着,以后再见到焚隐的狗贼,哼哼! 自己有多远闪多远…… 没办法,这帮人跟狗皮膏药一样,惹上了真的很烦! “哦?你倒是挺识时务。” 十三上下打量着桃如鸳。 这个女人和赵晓钰有本质的区别。 能被圣地选为圣女,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东西。以死相逼对她的作用真的不大。而且,现在也没有时间和条件像审讯夜枭那样慢慢折磨她来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甚至于,十三推测,作为圣地的圣女,极乐圣殿对她肯定有某种特殊的控制,估计就连奴心养剑术都种不上。强行施展,大概率也是个鱼死网破。 “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十三漠然的看着她。 听到对方这么问,桃如鸳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浑身一松。 能谈钱,一切都好说。 “你干脆直接说你想要多少钱。只要不是太过分,我想宗门会满足你的。” “堂堂圣地的圣女,一千万灵石不过分?” 桃如鸳闻言陷入了沉默。 坦率的说,因为她的特殊体质,一千万灵石圣地肯定是愿意出的。只是,出了这笔灵石之后,估计自己挺长一段时间日子都不好过了。 “行,我现在就给我师父传讯,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当然了,焚隐的信誉我还是信得过的。” 最终,桃如鸳还是选择了遵从本心。 “不不不,不用这么着急。” 十三闻言微微摇了摇头。 “在做这笔交易之前,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你想干什么的?” 桃如鸳闻言,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转头看向沈既微,十三向桃如鸳的方向努了努嘴。 “看到她带着纳戒的那根手指了吗?剁下来,找到极乐圣殿的人,给她们带一句话。” “告诉他们,这次的行动听白业指挥,否则,就等着给桃如鸳收尸。” 十三语气平淡的交代着。 “什……什么?” 桃如鸳听罢,刚放松的身躯再次紧绷起来,眼中也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恐惧。 这个王八蛋居然要剁了她的手指? 畜生啊! 沈既微闻言,对着桃如鸳咧嘴一笑,眼中投射出残忍的凶光。 “你不要过来啊!” 她惊恐的四脚乱蹬,可又怎么能挡得住沈既微呢? 一手捂住桃如鸳的嘴,沈既微直接就是手起刀落。 “呜呜呜!” 十指连心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就算身为脱凡境的修士,桃如鸳的身躯也因为剧痛瞬间绷的笔直。 她想尖叫,却被沈既微死死的捂住,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做完这一切,沈既微运起真元对着她的后脖颈就是一记手刀,直接将桃如鸳打晕了过去。 握着还在不断流血的断指,沈既微也不嫌恶心,甚至还将断裂的一头放在嘴里嘬了一下。 “还别说,这圣女血液里的灵气还挺充沛,一看就是天材地宝没少吃。” “行了,别变态了。” 随即,十三也如法炮制的剁下了陆不平的手指。 这货在剧痛中被疼醒了,但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又被十三给打晕了。 至于七重声的报复? 不存在的,焚隐干的事跟我秦君行有什么关系? 只要这次焚隐的人全军覆没,就死无对证。 焚隐根本就查不到到底是谁绑架了这两人。 “少主,属下先告退了,等我的好消息。” 带着两根断指,沈既微的身影消失在十三眼前。 沈既微走后,十三又给桃如鸳和陆不平喂下了一粒迷魂丹,这还是当初夜枭的存货。可以确保他们短时间内不可能醒过来。 熟练的将两人都丢进灵兽袋,十三再次跟三十九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这次连老天爷都站我们。” 三十九感慨了一句。 “可不是,好人就是有好报。” 十三耸了耸肩。 “哎等等……” “桃如鸳刚才好像丢错灵兽袋了,那好像是装小白的那只?” 储灵袋内,小白百无聊赖的趴在那玩着自己的尾巴。 她知道自己一旦出去很可能会暴露十三的身份,所以也心安理得的待在里面。 结果没想到,储灵袋突然被打开了一道口子,然后—— “喵!魂淡啊!压死喵了!” 第166章 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桃如鸢冷冷的注视着站在自己左前方不远处的陆不平和董熊暗暗叫苦。 她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实在是有点差。 原本,她和师妹以及她和师妹的护道人已经通过秘法追踪到了张守的行踪,可没成想,刚过了一个转角,迎面就遇到了众生魔相的人。 她的一个师妹当场就被霍之昱的秘术打成了重伤。 霍之昱明显一愣。 \"不是焚隐的人?\" \"我焚你奶奶!\" 眼见自己的弟子被霍之昱打成重伤,桃如鸢那师妹的护道人李若妍当场就发飙了,各种生杀大术不要钱一样的涌向霍之昱等人。 霍之昱还想解释什么,但李若妍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如此一连几次以后,霍之昱我打出的真火,出手之间再无保留,一时间,双方打的是昏天黑地。 就在战斗即将进入白热化的时候,众生魔相众人身后,一道身形骤然乍现,抓住双方交战的空挡,一剑把一个众生魔相的弟子捅了个透心凉。 霍之昱怒骂了一声,立马就调转矛头,催动秘术就要将这个修为不高的焚隐的狗贼毙命于此,结果,恰巧就在这个时候,阴风峡深处掀起了阵阵恐怖的剑气。 双方当即收手,赶紧找地方规避这些剑气,混乱之中,桃如鸢竟然跟队伍走岔了。 等那些恐怖的剑气渐渐远去,桃如鸢走出规避之所,却发现陆不平与董熊两人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这不是极乐圣殿的圣女嘛,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陆不平有些意外的看着落单的桃如鸢。 没想到他们兄弟七个分开深入阴风峡寻找婚队的踪迹,这婚队迟迟没找到,却偶遇了一个落单的圣地圣女。 把她绑了,好像也能赚不少钱啊? 桃如鸢虽然心中有些焦急,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听到陆不平的话,她展颜一笑。 \"可不是,偌大一个阴风峡,居然能跟陆少爷偶遇,还真是巧呢。\" \"你想拖延时间?\" 陆不平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直接拆穿了她。 \"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废话太多。董叔,绑了她!\" 话罢,陆不平率先出手,董熊也紧随其后冲了上去。 \"草!\" 桃如鸢忍不住爆了个粗口,转身就跑。 虽然阴风峡地形极其复杂,但董熊的修为毕竟摆在那里,一番追逐后,桃如鸢背后被董熊的秘术击中,直接打散了护体真元,当即身受重伤。 喷出一大口鲜血后,桃如鸢却还没放弃,强行施展秘法想要遁逃,两人紧追不舍,而在这时,阴风峡内突然传出一声长啸。 董熊和陆不平脸色一变! 这是七重声分开行动时的紧急呼救声,发声之人,正是老七! \"七叔的安危要紧,六叔快去,那女人已经受了重伤,我一个人没问题。\" 陆不平当即道。 董熊点了点头,转头向着啸声的方向飞掠而去。 \"姓桃的,你已经中了我六叔的森罗泣血剑气,一身实力怕是连两成都施展不出来了?再跑下去有意义吗?乖乖投降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否则,就别怪我陆某人不近人情了。\" 陆不平紧紧跟在桃如鸢身后,阴阳怪气的嘲讽着。 桃如鸢心中气急,却又不敢有丝毫耽搁。 她匆匆回头瞥了一眼,发现董熊的身影居然已经不见了,不由心中一喜,更加死命的往前逃去。 反正已经跟宗门走散了,也不需要刻意选方位了。这阴风峡地界很大,能不能逃出去全看命了。 另一边,十三和三十九刚看完白业发回的战场情报。 白业和池早还有苏在三人不断找机会出手,已经成功的挑起了几个宗门间的矛盾,并慢慢将这些人向张守等人藏匿的地方引导。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中。 毕竟,现在的知微还太弱,战斗力方面还无法做到横推张守一方,因此,只能选择这种逐虎驱狼的方式把场面搅和的越乱才越容易浑水摸鱼。 而且,焚隐的人目前还没有下场,但刚才沈既微方才已经传讯,他偶然间发现了焚隐留下的暗号。 毕竟阴风峡太大,岔路又那么多,焚隐想找到人也不轻松。这么看来,这个度和时机就一定要把控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裴家大小姐在暗处打着和他相同的主意,两人都想当渔翁,那就要看谁能技高一筹了。 十三正在跟三十九认真的商议着后续的具体计划,突然间,两人的身后竟然传来了动静。 \"姓桃的,你已经中了我六叔的森罗泣血剑气,一身实力怕是连两成都施展不出来了?再跑下去有意义吗?乖乖投降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否则,就别怪我陆某人不近人情了。\" 随着这个男声的结束,一个女子的身影跌跌撞撞从转角冒出头来。 她胸口的衣襟被鲜血染红,跑起来虽然速度极快,但却在不停的左右摇晃,仿佛喝醉酒了一般。 除此之外,她的真元气息也是异常紊乱,一看就是身受重视的样子。 桃如鸢刚过转角,突然看到前方站着两个戴着面具的男女,不由的心下一沉。 这个时间段能出现在这里的,能有几个是正道修士?更何况,正经人谁戴面具啊! 这下估计是要被逼到绝境了。 为什么今天这么倒霉! 桃如鸢止不住的在心里咒骂着。 没走两步,桃如鸢慢慢停下了脚步,侧着身子警惕的打量着两人。 居然是两个脱凡境都不到的小修士? 待看清身前之人修为的时候,桃如鸢心中别提有多憋屈了。 若是换做平时,修身境的小修士她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可偏偏现在她拖着重伤之躯,又强行施展遁逃秘术,伤上加伤,根本催动不了多少真元。 你们两个这么勇吗!区区修身境竟然敢参与到这场角逐里面?真就要钱不要命吗? \"跑啊!怎么不跑了?想通了?\" 三息之后,陆不平的身影也出现在转角,一眼就看到了停在两方中间的桃如鸢。 \"嗯?还有人?\" 陆不平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可当他看清几人修为的时候,又彻底放下了心。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一个残废,两个修身境,今晚稳了!只要活捉了桃如鸢,不愁极乐圣殿不付钱啊! 这哪是什么圣女啊,这是移动的钱袋子! \"桃如鸢,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堂堂圣地年轻一代的圣女,被两个修身境的小修士拦住去路,若是传出去估计能笑死不少人?\" 陆不平阴险的笑了笑,随即把目光投向十三和三十九。 \"看在你们两个帮本少拦住她的份上,我就不杀你们了,把这娘们给我绑了,然后交出纳戒滚蛋!\" 即使是到了这个时候,陆不平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毕竟是魔道圣女,谁知道对方有没有什么藏着什么后手。本来他是想直接远远的将桃如鸢打晕的,但现在有了两个现成的倒霉蛋,自然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闻言,十三和三十九对视了一眼。 透过那张面具,三十九瞬间就看懂了少主眼中的意思。 【顺其意思,拖延时间】 \"是……\" 两人表现的唯唯诺诺,慢慢吞吞的走向桃如鸢。 \"别过来!我乃圣地弟子,你们两个若敢轻举妄动,别怪我不客气!\" 桃如鸢见状,立马色厉内荏的瞪着十三和三十九。 \"圣…圣地?这……\" 两人立马顺势停下了脚步,踌躇的看着陆不平。 晦气!遇到两个怂包…… \"要么绑了这娘们,要么我杀了你们两个,你们自己选。\" 陆不平冷眼看着十三,慢慢走近桃如鸢。 \"别!别杀我!我绑,我绑就是……\" 十三说着,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桃如鸢。 陆不平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眼下桃如鸢已经是瓮中之鳖,还怕她飞了不成? \"可是我也没有绳啊。\" 磨磨唧唧来到桃如鸢面前,十三为难的看向陆不平。 \"你他妈……得得得,拿去拿去,赶紧的,别磨叽了!\" 陆不平翻了个白眼,随手丢了一根长绳,居然还是个地级法宝。 \"那我绑了啊。\" \"嗯,动手。\" 陆不平不耐道。 \"嗯,动手。\" 十三也说了一句。 \"让你动手,不是让你学我说……我草!\" 陆不平正想骂十三一顿,结果话才说到一半,心中却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在他身后,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身影突然从虚空中走出,对着他的腰子就是一刀! 陆不平尖叫着骂了一句\"我草\",下意识的就想施展化虹术闪到一旁,结果却感觉自己的身躯仿佛像是压着一座大山一般,身躯在原地连动都没动。 \"噗呲!\" \"我他妈!\" 鲜血飞溅,陆不平疼的直骂娘。结果下一刻,一股狂暴的真元直接击穿了他的丹田灵海。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沈既微一手薅着陆不平的头发,将昏迷的陆不平提到了十三身上。 没错,两人刚才一直磨磨唧唧的拖延时间,就是在等沈既微回来。 此前,沈既微破坏了七蹚将与霍之昱的联合之后,又重新回去总领知微的行动。毕竟是第一次实战,只有白业和池早两人,十三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大的阴风峡,他和三十九人在后方坐,福利居然从身后来。 这可是送上门来的肥羊啊,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十三已经知道了七蹚将的性质,也知道此次七重声的老六和老七也被陆浔特地调派过来保护陆不平。虽然不知道七重声的人为什么没在陆不平的身边,但这么好的机会,不留下这小子岂不是太可惜了? 陆不平自己也没想到。作为强盗头子,以及更厉害的强盗头子的儿子,自己居然被别人给打劫了,还被扣成了人质。 \"少主,这个女人怎么处置?\" 处理完陆不平,沈既微把冰冷的目光投向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桃如鸢。 桃如鸢心中苦涩,看着昏迷不醒的陆不平,她知道自己恐怕是彻底凉透了。 他娘的,老娘今天出门铁定是没看黄历! 先是被众生魔相的人袭击,又遇到剑气狂暴与宗门走散,没甩掉七蹚将这群土匪的追杀就算了,又撞上了焚隐圣地的凝神境大修士。 这辈子的好运气都在今天用光了! 十三看向重伤咳血的桃如鸳。 不可否认,作为极乐圣殿这一代的圣女,这女人长得确实是妩媚动人,再加上她现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确实很容易勾起男人的恻隐之心。 但十三是谁? 他可是站在无情剑道绝巅的男人!无敌剑道的开创者! “把她的衣服扒了。” 十三平静道。 “什…什么?” 沈既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主玩的这么花的吗? 好变态啊! “你滚啊!你要是敢扒老娘的衣服,老娘现在就自爆丹田死在你面前,你什么都得不到!” 反正已经这样了,桃如鸳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不装了,直接回归本性,喷他妈的! “哦。” 十三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那你自爆。” 后退了一步,十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 桃如鸳一噎。 这狗东西好像有点不讲道理啊。 果然,焚隐的王八蛋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呼……你到底想怎么样?要钱?还是要什么天材地宝?只要你能放了我,一切都好谈。” 躲过了陆不平,还是没躲过被绑架的命运。 今天这茬自己算是栽了,如果还能有命活着,以后再见到焚隐的狗贼,哼哼! 自己有多远闪多远…… 没办法,这帮人跟狗皮膏药一样,惹上了真的很烦! “哦?你倒是挺识时务。” 十三上下打量着桃如鸳。 这个女人和赵晓钰有本质的区别。 能被圣地选为圣女,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东西。以死相逼对她的作用真的不大。而且,现在也没有时间和条件像审讯夜枭那样慢慢折磨她来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甚至于,十三推测,作为圣地的圣女,极乐圣殿对她肯定有某种特殊的控制,估计就连奴心养剑术都种不上。强行施展,大概率也是个鱼死网破。 “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十三漠然的看着她。 听到对方这么问,桃如鸳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浑身一松。 能谈钱,一切都好说。 “你干脆直接说你想要多少钱。只要不是太过分,我想宗门会满足你的。” “堂堂圣地的圣女,一千万灵石不过分?” 桃如鸳闻言陷入了沉默。 坦率的说,因为她的特殊体质,一千万灵石圣地肯定是愿意出的。只是,出了这笔灵石之后,估计自己挺长一段时间日子都不好过了。 “行,我现在就给我师父传讯,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当然了,焚隐的信誉我还是信得过的。” 最终,桃如鸳还是选择了遵从本心。 “不不不,不用这么着急。” 十三闻言微微摇了摇头。 “在做这笔交易之前,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你想干什么的?” 桃如鸳闻言,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转头看向沈既微,十三向桃如鸳的方向努了努嘴。 “看到她带着纳戒的那根手指了吗?剁下来,找到极乐圣殿的人,给她们带一句话。” “告诉他们,这次的行动听白业指挥,否则,就等着给桃如鸳收尸。” 十三语气平淡的交代着。 “什……什么?” 桃如鸳听罢,刚放松的身躯再次紧绷起来,眼中也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恐惧。 这个王八蛋居然要剁了她的手指? 畜生啊! 沈既微闻言,对着桃如鸳咧嘴一笑,眼中投射出残忍的凶光。 “你不要过来啊!” 她惊恐的四脚乱蹬,可又怎么能挡得住沈既微呢? 一手捂住桃如鸳的嘴,沈既微直接就是手起刀落。 “呜呜呜!” 十指连心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就算身为脱凡境的修士,桃如鸳的身躯也因为剧痛瞬间绷的笔直。 她想尖叫,却被沈既微死死的捂住,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做完这一切,沈既微运起真元对着她的后脖颈就是一记手刀,直接将桃如鸳打晕了过去。 握着还在不断流血的断指,沈既微也不嫌恶心,甚至还将断裂的一头放在嘴里嘬了一下。 “还别说,这圣女血液里的灵气还挺充沛,一看就是天材地宝没少吃。” “行了,别变态了。” 随即,十三也如法炮制的剁下了陆不平的手指。 这货在剧痛中被疼醒了,但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又被十三给打晕了。 至于七重声的报复? 不存在的,焚隐干的事跟我秦君行有什么关系? 只要这次焚隐的人全军覆没,就死无对证。 焚隐根本就查不到到底是谁绑架了这两人。 “少主,属下先告退了,等我的好消息。” 带着两根断指,沈既微的身影消失在十三眼前。 沈既微走后,十三又给桃如鸳和陆不平喂下了一粒迷魂丹,这还是当初夜枭的存货。可以确保他们短时间内不可能醒过来。 熟练的将两人都丢进灵兽袋,十三再次跟三十九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这次连老天爷都站我们。” 三十九感慨了一句。 “可不是,好人就是有好报。” 十三耸了耸肩。 “哎等等……” “桃如鸳刚才好像丢错灵兽袋了,那好像是装小白的那只?” 储灵袋内,小白百无聊赖的趴在那玩着自己的尾巴。 她知道自己一旦出去很可能会暴露十三的身份,所以也心安理得的待在里面。 结果没想到,储灵袋突然被打开了一道口子,然后—— “喵!魂淡啊!压死喵了!” 第167章 阴风峡内 阴风峡外的一处山坡上,九道身影并肩而立。 “不愧是远古时代当世最强的两位剑仙。虽然在古籍中,不管是含真剑君还是沧澜剑君最终都差了半步饮恨在盖世谪仙前,但不可否认,他们对剑道的理解都已经到了一个极为精深的地步。” 第五流霞目光灼灼的眺望着阴风峡上空的磅礴剑气。 现在距离远古时代已经过去了一个纪元,但两股剑意却跨越了时间的长河依然宁而不散。 有人说,这场比剑,是两位剑君的证道之争,他们都想将对方作为试剑石,通过对方的剑道来成就己身。这个传言是真是假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但很可惜的是,人族的历史上并没有再多出这么一位盖世剑仙。 作为当下公认的剑道天赋最强的修士,这阴风峡第五流霞其实已经来过数次了。每次来观摩剑气,总能或多或少收获点新的灵感。 剑心通明加上无垢剑心的恐怖天赋,让她在不足二十岁的年纪走完了绝大多数剑修一辈子的路,也确实有资格来点评曾经的那两位绝世剑君。 楚天阔闻言暗暗撇了撇嘴。 不管是第五流霞还是那两位已故的剑君,都是剑意大成的剑修,而他自己,对剑意的参悟和打磨却死活卡在窥真境界,怎么都突破不到大成。 是是是,你们都是剑意大成的大剑修,你们说的都对…… 那能怎么办呢,谁让自己这脑子不争气,这么多年了就是不开窍呢! 连小时候扒他裤子的王八蛋洛九天都剑意大成了! 妈的,越想越气,楚天阔哐哐给了自己脑瓜子两拳。 “你干嘛?” 第五流霞一脸懵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抽了什么疯。 “没什么,有点困,我清醒一下。” “可…可是,你头上都起包了啊。” “所以现在我很清醒了。” 楚天阔一脸风轻云淡道。 可不是吗,这两拳下去让他清醒的认识到,这两拳根本没什么屁用。 “流霞,我们真的要为了那小子,跟焚隐死磕一次?” 顶着两个大包的楚天阔微微蹙眉。 要知道,这次他要应对的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是凝神大境的修士了。 不同于脱凡之下的弟子,就算是在圣地里,凝神境的修士也绝对是中流砥柱的存在了。 培养一个脱凡境可能只需要十几一二十年的时间,可入了凝神大境就不一样了,每提升一个小境界,消耗的资源都是巨量的。 就这么说,把一个初入凝神大境的神念境修士培养到这个大境第二个小境界聚魂境,消耗的修炼资源都够培养出一二十个脱凡境的修士了。 更何况,凝神境还是已经成长起来的战斗力,真弄死了,焚隐八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算,他们已经承诺过这几年不会来刺杀青莲剑宗的弟子,也肯定会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 “人无信不立。没有他,我们拿不到太初古教的传承。” 第五流霞摆了摆手。 虽然现在的她还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但这么多年的小长老当下来,在谈到正事的时候,还是有一股子大宗门话事人的气场的。 “更何况,柳庭越虐杀我宗门弟子,真以为用几个普通弟子的死来做交代这事就翻篇了?” 楚天阔闻言,扫了一眼其他七人,随即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那个被柳庭越虐杀的女弟子之前跟第五流霞私交挺好,可以说,这里头多少是带点私人恩怨的。所以这一次,第五流霞还特地把一批私交甚好的弟子都带出来了。 打打,最好把焚隐那帮杀胚的狗脑子都打出来。反正天塌了有万雪迎洛九天他们这群人顶着,自己只要保护好第五流霞这丫头就行了。 这么想想,自己剑意不得大成也没啥不好的。 能力越小责任越少嘛。 偷懒偷的心安理得。 “走,别回头焚隐的人都已经出手了我们的人还没到呢。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个骗子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诽谤我呢。” 轻笑了一声,第五流霞拿出一枚传讯符,一个纵身驾起剑光向着阴风峡深处飞去。 按照十三之前发给她的传讯,他会在每个路口做上特殊的记号,来告诉第五流霞该走哪条路。 用传讯符里的话说,这叫什么“阿拉伯数字。” 阿拉伯是个啥第五流霞表示压根没听过,她只知道大伯二伯还有烧鸭脖。 …… 阴风峡腹地,一边藏匿一边慢慢往前推进的婚队到底还是不可避免的撞上了其他修士。 说来也巧,张守一行人入了阴风峡遇到的第一个势力,居然是七蹚将的人。 那男子看上去和陆不平差不多大,一身类似先秦玄端的黑色外衣,肩上披着一个有些残破的斗篷,手持一把横刀,目光贪婪的看向张守,嘴角露出了一抹阴沉的笑意。 七蹚将之四,撕风刀客聂影。 与七重声的匪首陆浔有些相似,他曾经也是玄门的大宗的人。后来偶的一门魔道功法,杀人抽魂可铸刀魂,遂主动叛出了玄门,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陆不平的七蹚将。 脱凡境第五火的修士,长相一般且阴郁,一把邪刀如今已杀不下数千人。 “想不到,你们藏的还挺深。” 聂影远远的看着张守,并没有傻乎乎的接近对方。 他们现在的职责,就是要先找到婚队的确切位置,然后—— 运足真元,聂影吹响了一声怪异的哨声。 “干掉他!” 在聂影刚运气真元的瞬间,张守就已经一枪刺了上去。 聂影自然不会傻站在那跟张守硬拼。 虽然脱凡境点燃了第五火已经有资格踏入凝神境了,但这一境之隔,却是天差地别的实力差距。 面对张守的长枪,聂影直接开始放风筝的战术,围在婚队的附近不停的绕圈子。 阴风峡中这些错综复杂的道路常年受着残存剑气的洗礼,可谓是坚如金石。以张守凝神境的修为想要摧毁这些墙壁不是说做不到,但却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而他现在,根本没有这个时间。 拖得越久,婚队就越危险。一旦七蹚将和七重声的修士集合,把婚队堵在这里,后续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势力加入进来。 “看来,只能冒险一冲了。” 收回长枪,张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吊在不远处聂影,无奈的带着婚队加速前进。 这阴风峡地界很辽阔,而且一共有三个出口,每个出口都有一条可以通往天殇天朝的路,所以,想劫嫁妆,守在出口处并不保险。 再加上这里地形复杂,婚队一旦被堵在里面就很难逃脱,因此,这里自然就成了诸多势力的首选。 毕竟,在混战中抢下嫁妆只是第一步,能成功的带走才能算真的成功。 …… 华灵飞一脸铁青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准确的说,是看着对方手中拿着的一截断指。 “这破地方,想找到你们几个还真不容易…怎么样,想清楚了没有?是听我们的安排,还是给陆不平收尸?” 沈既微笑呵呵的看着华灵飞和董熊,当着他们的面取下了断指上的纳戒。 将纳戒一并带来,主要也是怕这两人不相信。 “我怎么知道不平现在到底是生还是死?而且,就算他现在还活着,你又怎么保证事后不会杀了他?” 华灵飞暗骂了一声。 先是碰巧遇到了霍之昱那个狗东西,被众生魔相的一众修士围殴,若不是董熊及时赶到,搞不好他都要被打成重伤。 结果两人才脱离战场没多久,就看到眼前这个杀胚拿着陆不平的断指出现在他俩眼前。 他心里很清楚对方没有说谎,那确实是陆不平的手指,他这个大侄子确实被对方给绑架了。 他现在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大哥陆浔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宝贝的不得了。要是让大哥知道陆不平被人砍了手指,估计自己少不了要被一顿责备。 这还都只是小事。 毕竟一根断指而已,一颗灵级丹药就能解决。怕就怕,对方事后直接来个撕票,那…… 作为被派来给陆不平护道的他和董熊两人,就算最后能在暴怒的陆浔手里苟活下来,估计也要脱好几层皮! 别的事都好说,但如果大哥他儿子没了,吉尔也没了,那估计自己也要没了…… “我们焚隐做事,从来都讲信誉。这批嫁妆肯定是跟你们没关系了,助我们抢到这批灵石,再拿一千万赎人,你们没得选择。” 沈既微的笑容在华灵飞看起来格外的欠打,真想冲上去给他两耳光。至于董熊…他也感觉挺憋屈。当时如果他跟在陆不平身边,陆不平可能就不会被对方绑架,但华灵飞可能就会被打成重伤。但当时那个情形,陆不平这小子显然是不肯放弃桃如鸳跟他一起走的。 “据我所知,你们七重声的首领陆浔好像已经丧失了生子的能力,陆不平这个儿子就是他最大的羁绊也是他最大的软肋之一,所以,这一次我们吃定你们了。” 说完,沈既微将取下了纳戒的断指丢向两人。 “这根手指是他的原生肢体,送你们了,不用客气呵呵。” 去你妈的不用客气! 华灵飞一肚子气,却又没法发作。 跟董熊两人对视了一眼,最终无奈的选择了妥协。 这下好了,一分钱没抢到,还要搭进去一千万。 “后面,你们两个加上七蹚将的其他六人,就听他指挥。” 沈既微指了指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白业。 “当然,你们也可以试试拿他当人质,如果你们还有这个兴致的话。” 说完,沈既微微笑着转身离开,留下白业一个人面对两个凝神大境的修士。 “先把其他人都召回。” 白业也没有客气,直接开始对两人下达指令。 华灵飞冷冷的看了他半晌,攥紧的拳头最终还是松开了。 叹了口气,他不情不愿的吹响了特殊的哨声。 另一边,正一直吊着张守等人的聂影听到哨声整个人明显一愣。 那是七重声的哨声,他自然也听得懂。 其实七蹚将虽然名义上和七重声是独立的,但本质上说,七蹚将其实就是七重声的下属势力。 明明自己已经发出了集结的讯号,为什么会被七爷直接驳回? 虽然一头雾水,但聂影思索再三,还是决定遵从了华灵飞的指令。 聂影的离开让张守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不管怎么说,对他们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情。 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地图,张守很快就选定了后面的路线,而就在他准备宣布加快步伐的时候,一股直面死亡的阴冷感突然席卷了他的全身! “唰!” 数道黑色的残月在阴风峡中骤然升起,那个瞬间,张守只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敌袭,列阵!” 再也顾不上暴露不暴露,张守下意识的大喊了一声。 焚隐,东土第一魔道圣地,这一次护送他心中的头号大敌,出现了! 护体法宝在他感受到空间波动的瞬间就被激活了,于此同时,他的盘龙枪也被横在身前,做防守状。 焚隐的秘术流光有着短暂压制修士行动的能力,这在东土倒也不是什么很隐蔽的秘密,很多圣地都知道。张守为了这次护送也是做了功课的,特地去坊市买了关于焚隐的一些讯息,其中就有关于流光的介绍。 “咔嚓!” 一枚护体法宝在数重秘术的同时攻击下瞬间碎裂开来,嗒一声掉在地上。 是一枚护身玉符,刻画着繁杂的道文,但现在,已经变的稀碎。 虽然护体法宝抗下了致命伤,但那强大的冲击力依然让张守内腑受创,口中顿时涌上一股子浓烈的腥气。 残月来的快,消失的也快。这场袭杀就如黑暗下的惊鸿一瞥,转瞬即逝。还没等千骑列阵,那几个焚隐的修士就已经消失不见,完美的诠释了这个老牌魔道圣地的诡谲与难缠。 仓促之间,张守只看到一双嗜血残忍的眼眸一闪而没。 焚隐的修士是消失了,但方才张守的那一声大喊,却在深夜的阴风峡中传了很远。一瞬间,诸多势力闻风而动,向着婚队的方向赶来。 张守被迫停下了脚步,警惕的环伺四周,可半晌过去了,却依然不见任何风吹草动。 这就是焚隐最让人厌烦和恶心的地方,来无影去无踪,除了少数秘术外,大多数修士只能被动的防守。 婚队后方的黑暗之中,十三不自觉的挑了挑眉。 就只有一个凝神境? 第167章 阴风峡内 阴风峡外的一处山坡上,九道身影并肩而立。 “不愧是远古时代当世最强的两位剑仙。虽然在古籍中,不管是含真剑君还是沧澜剑君最终都差了半步饮恨在盖世谪仙前,但不可否认,他们对剑道的理解都已经到了一个极为精深的地步。” 第五流霞目光灼灼的眺望着阴风峡上空的磅礴剑气。 现在距离远古时代已经过去了一个纪元,但两股剑意却跨越了时间的长河依然宁而不散。 有人说,这场比剑,是两位剑君的证道之争,他们都想将对方作为试剑石,通过对方的剑道来成就己身。这个传言是真是假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但很可惜的是,人族的历史上并没有再多出这么一位盖世剑仙。 作为当下公认的剑道天赋最强的修士,这阴风峡第五流霞其实已经来过数次了。每次来观摩剑气,总能或多或少收获点新的灵感。 剑心通明加上无垢剑心的恐怖天赋,让她在不足二十岁的年纪走完了绝大多数剑修一辈子的路,也确实有资格来点评曾经的那两位绝世剑君。 楚天阔闻言暗暗撇了撇嘴。 不管是第五流霞还是那两位已故的剑君,都是剑意大成的剑修,而他自己,对剑意的参悟和打磨却死活卡在窥真境界,怎么都突破不到大成。 是是是,你们都是剑意大成的大剑修,你们说的都对…… 那能怎么办呢,谁让自己这脑子不争气,这么多年了就是不开窍呢! 连小时候扒他裤子的王八蛋洛九天都剑意大成了! 妈的,越想越气,楚天阔哐哐给了自己脑瓜子两拳。 “你干嘛?” 第五流霞一脸懵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抽了什么疯。 “没什么,有点困,我清醒一下。” “可…可是,你头上都起包了啊。” “所以现在我很清醒了。” 楚天阔一脸风轻云淡道。 可不是吗,这两拳下去让他清醒的认识到,这两拳根本没什么屁用。 “流霞,我们真的要为了那小子,跟焚隐死磕一次?” 顶着两个大包的楚天阔微微蹙眉。 要知道,这次他要应对的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是凝神大境的修士了。 不同于脱凡之下的弟子,就算是在圣地里,凝神境的修士也绝对是中流砥柱的存在了。 培养一个脱凡境可能只需要十几一二十年的时间,可入了凝神大境就不一样了,每提升一个小境界,消耗的资源都是巨量的。 就这么说,把一个初入凝神大境的神念境修士培养到这个大境第二个小境界聚魂境,消耗的修炼资源都够培养出一二十个脱凡境的修士了。 更何况,凝神境还是已经成长起来的战斗力,真弄死了,焚隐八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算,他们已经承诺过这几年不会来刺杀青莲剑宗的弟子,也肯定会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 “人无信不立。没有他,我们拿不到太初古教的传承。” 第五流霞摆了摆手。 虽然现在的她还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但这么多年的小长老当下来,在谈到正事的时候,还是有一股子大宗门话事人的气场的。 “更何况,柳庭越虐杀我宗门弟子,真以为用几个普通弟子的死来做交代这事就翻篇了?” 楚天阔闻言,扫了一眼其他七人,随即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那个被柳庭越虐杀的女弟子之前跟第五流霞私交挺好,可以说,这里头多少是带点私人恩怨的。所以这一次,第五流霞还特地把一批私交甚好的弟子都带出来了。 打打,最好把焚隐那帮杀胚的狗脑子都打出来。反正天塌了有万雪迎洛九天他们这群人顶着,自己只要保护好第五流霞这丫头就行了。 这么想想,自己剑意不得大成也没啥不好的。 能力越小责任越少嘛。 偷懒偷的心安理得。 “走,别回头焚隐的人都已经出手了我们的人还没到呢。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个骗子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诽谤我呢。” 轻笑了一声,第五流霞拿出一枚传讯符,一个纵身驾起剑光向着阴风峡深处飞去。 按照十三之前发给她的传讯,他会在每个路口做上特殊的记号,来告诉第五流霞该走哪条路。 用传讯符里的话说,这叫什么“阿拉伯数字。” 阿拉伯是个啥第五流霞表示压根没听过,她只知道大伯二伯还有烧鸭脖。 …… 阴风峡腹地,一边藏匿一边慢慢往前推进的婚队到底还是不可避免的撞上了其他修士。 说来也巧,张守一行人入了阴风峡遇到的第一个势力,居然是七蹚将的人。 那男子看上去和陆不平差不多大,一身类似先秦玄端的黑色外衣,肩上披着一个有些残破的斗篷,手持一把横刀,目光贪婪的看向张守,嘴角露出了一抹阴沉的笑意。 七蹚将之四,撕风刀客聂影。 与七重声的匪首陆浔有些相似,他曾经也是玄门的大宗的人。后来偶的一门魔道功法,杀人抽魂可铸刀魂,遂主动叛出了玄门,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陆不平的七蹚将。 脱凡境第五火的修士,长相一般且阴郁,一把邪刀如今已杀不下数千人。 “想不到,你们藏的还挺深。” 聂影远远的看着张守,并没有傻乎乎的接近对方。 他们现在的职责,就是要先找到婚队的确切位置,然后—— 运足真元,聂影吹响了一声怪异的哨声。 “干掉他!” 在聂影刚运气真元的瞬间,张守就已经一枪刺了上去。 聂影自然不会傻站在那跟张守硬拼。 虽然脱凡境点燃了第五火已经有资格踏入凝神境了,但这一境之隔,却是天差地别的实力差距。 面对张守的长枪,聂影直接开始放风筝的战术,围在婚队的附近不停的绕圈子。 阴风峡中这些错综复杂的道路常年受着残存剑气的洗礼,可谓是坚如金石。以张守凝神境的修为想要摧毁这些墙壁不是说做不到,但却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而他现在,根本没有这个时间。 拖得越久,婚队就越危险。一旦七蹚将和七重声的修士集合,把婚队堵在这里,后续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势力加入进来。 “看来,只能冒险一冲了。” 收回长枪,张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吊在不远处聂影,无奈的带着婚队加速前进。 这阴风峡地界很辽阔,而且一共有三个出口,每个出口都有一条可以通往天殇天朝的路,所以,想劫嫁妆,守在出口处并不保险。 再加上这里地形复杂,婚队一旦被堵在里面就很难逃脱,因此,这里自然就成了诸多势力的首选。 毕竟,在混战中抢下嫁妆只是第一步,能成功的带走才能算真的成功。 …… 华灵飞一脸铁青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准确的说,是看着对方手中拿着的一截断指。 “这破地方,想找到你们几个还真不容易…怎么样,想清楚了没有?是听我们的安排,还是给陆不平收尸?” 沈既微笑呵呵的看着华灵飞和董熊,当着他们的面取下了断指上的纳戒。 将纳戒一并带来,主要也是怕这两人不相信。 “我怎么知道不平现在到底是生还是死?而且,就算他现在还活着,你又怎么保证事后不会杀了他?” 华灵飞暗骂了一声。 先是碰巧遇到了霍之昱那个狗东西,被众生魔相的一众修士围殴,若不是董熊及时赶到,搞不好他都要被打成重伤。 结果两人才脱离战场没多久,就看到眼前这个杀胚拿着陆不平的断指出现在他俩眼前。 他心里很清楚对方没有说谎,那确实是陆不平的手指,他这个大侄子确实被对方给绑架了。 他现在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大哥陆浔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宝贝的不得了。要是让大哥知道陆不平被人砍了手指,估计自己少不了要被一顿责备。 这还都只是小事。 毕竟一根断指而已,一颗灵级丹药就能解决。怕就怕,对方事后直接来个撕票,那…… 作为被派来给陆不平护道的他和董熊两人,就算最后能在暴怒的陆浔手里苟活下来,估计也要脱好几层皮! 别的事都好说,但如果大哥他儿子没了,吉尔也没了,那估计自己也要没了…… “我们焚隐做事,从来都讲信誉。这批嫁妆肯定是跟你们没关系了,助我们抢到这批灵石,再拿一千万赎人,你们没得选择。” 沈既微的笑容在华灵飞看起来格外的欠打,真想冲上去给他两耳光。至于董熊…他也感觉挺憋屈。当时如果他跟在陆不平身边,陆不平可能就不会被对方绑架,但华灵飞可能就会被打成重伤。但当时那个情形,陆不平这小子显然是不肯放弃桃如鸳跟他一起走的。 “据我所知,你们七重声的首领陆浔好像已经丧失了生子的能力,陆不平这个儿子就是他最大的羁绊也是他最大的软肋之一,所以,这一次我们吃定你们了。” 说完,沈既微将取下了纳戒的断指丢向两人。 “这根手指是他的原生肢体,送你们了,不用客气呵呵。” 去你妈的不用客气! 华灵飞一肚子气,却又没法发作。 跟董熊两人对视了一眼,最终无奈的选择了妥协。 这下好了,一分钱没抢到,还要搭进去一千万。 “后面,你们两个加上七蹚将的其他六人,就听他指挥。” 沈既微指了指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白业。 “当然,你们也可以试试拿他当人质,如果你们还有这个兴致的话。” 说完,沈既微微笑着转身离开,留下白业一个人面对两个凝神大境的修士。 “先把其他人都召回。” 白业也没有客气,直接开始对两人下达指令。 华灵飞冷冷的看了他半晌,攥紧的拳头最终还是松开了。 叹了口气,他不情不愿的吹响了特殊的哨声。 另一边,正一直吊着张守等人的聂影听到哨声整个人明显一愣。 那是七重声的哨声,他自然也听得懂。 其实七蹚将虽然名义上和七重声是独立的,但本质上说,七蹚将其实就是七重声的下属势力。 明明自己已经发出了集结的讯号,为什么会被七爷直接驳回? 虽然一头雾水,但聂影思索再三,还是决定遵从了华灵飞的指令。 聂影的离开让张守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不管怎么说,对他们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情。 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地图,张守很快就选定了后面的路线,而就在他准备宣布加快步伐的时候,一股直面死亡的阴冷感突然席卷了他的全身! “唰!” 数道黑色的残月在阴风峡中骤然升起,那个瞬间,张守只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敌袭,列阵!” 再也顾不上暴露不暴露,张守下意识的大喊了一声。 焚隐,东土第一魔道圣地,这一次护送他心中的头号大敌,出现了! 护体法宝在他感受到空间波动的瞬间就被激活了,于此同时,他的盘龙枪也被横在身前,做防守状。 焚隐的秘术流光有着短暂压制修士行动的能力,这在东土倒也不是什么很隐蔽的秘密,很多圣地都知道。张守为了这次护送也是做了功课的,特地去坊市买了关于焚隐的一些讯息,其中就有关于流光的介绍。 “咔嚓!” 一枚护体法宝在数重秘术的同时攻击下瞬间碎裂开来,嗒一声掉在地上。 是一枚护身玉符,刻画着繁杂的道文,但现在,已经变的稀碎。 虽然护体法宝抗下了致命伤,但那强大的冲击力依然让张守内腑受创,口中顿时涌上一股子浓烈的腥气。 残月来的快,消失的也快。这场袭杀就如黑暗下的惊鸿一瞥,转瞬即逝。还没等千骑列阵,那几个焚隐的修士就已经消失不见,完美的诠释了这个老牌魔道圣地的诡谲与难缠。 仓促之间,张守只看到一双嗜血残忍的眼眸一闪而没。 焚隐的修士是消失了,但方才张守的那一声大喊,却在深夜的阴风峡中传了很远。一瞬间,诸多势力闻风而动,向着婚队的方向赶来。 张守被迫停下了脚步,警惕的环伺四周,可半晌过去了,却依然不见任何风吹草动。 这就是焚隐最让人厌烦和恶心的地方,来无影去无踪,除了少数秘术外,大多数修士只能被动的防守。 婚队后方的黑暗之中,十三不自觉的挑了挑眉。 就只有一个凝神境? 第168章 攻心 “这什么破地方…七拐八拐还黑灯瞎火的……” 几经周转,第五流霞身后,一个青莲剑宗的男弟子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有一说一,若不是修士的双瞳经过灵气的滋润有异于凡人,在这阴风峡内,因为上方剑气遮蔽的缘故,白天都见不到多少光亮。 “没办法,这是大乾去天殇的必经之路。而且这阴风峡有三处出口,其内也是纵横交错。对于大乾的人来说,这里面方便隐匿,对于打劫的人来讲,这里头容易逃脱,啧啧,这么看,这还是一片风水宝地呢。” 第五流霞说着,看了一眼岔路口边一个特殊的符号。 “走这边。” “还别说,姓秦这小子的脑子还真挺灵光,这个什么阿拉伯数字,还真挺好用。” 楚天阔看着那个用剑气留下的“3”的记号啧啧称奇。 没有十三发给第五流霞的传讯符,寻常人就算看到了,也不知道这个记号到底是个啥意思。 众人又穿过一条幽深狭长的峡谷,隐约之间,竟然已经能听到些许打斗声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皆是精神振奋。 他们此次前来,除了因为第五流霞对十三的允诺,更多的,就是单纯地想给之前在真理之门内惨死的六位女弟子报仇。 身后传来脚步声时,十三和三十九正暗搓搓的蹲在数百米外看着前面热火朝天的战斗。 “哟,怎么还把面具给戴上了?” 第五流霞远远的就看到转过身来的两人,从十三身上那转瞬即逝的剑意中,第五流霞就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随即笑嘻嘻的出言调侃了一句。 “还是能隔绝神念窥探的面具,挺贵的?这是怕事后被焚隐打击报复吗?” “第五长老,你就这么确定他是秦道友?” 一个女弟子狐疑的看着十三。 虽然他和三十九去过青莲剑宗几次,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去找第五流霞的,真正见过十三的人其实并不多,至少,这九人之中就有一半人没见过。 更何况,他俩现在还戴着面具呢。 “这小骗子的剑意化成灰我都认得。” 第五流霞走上前来,目光越过十三看向远方的战场。 “我看你方才传讯上说,焚隐的人已经到了?” “嗯。” 十三随意的点点头。 “出手试探过一次,把不少人都引过来了。” “这么看来,我们来的时机点还挺巧。” “对了,你家小白呢?” 十三扬了扬别在腰后的灵兽袋。 “让它睡一会。” “也是,灵猫本就稀少,尺玉更是难得一见。带着它你铁定藏不住身份的。可是,你这个灵兽袋里是小白,那她的呢?” 第五流霞好奇的指了指三十九身后的两个灵兽袋。 “唔……” “至尊宝和紫霞仙…。” “行了别编了……” 第五流霞直接打断了十三的话。她只是出于好奇随口一问。在十三开始思考的时候,她就知道这货又准备编瞎话了。 “不想说可以不说。” “好的,我不想说。” 十三很干脆的耸了耸肩。 “噗…” 看少主怼第五流霞,三十九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好意思没忍住,你们继续。” 说完,她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而认真。 “……” 没有再去继续这个话题,第五流霞看向十三认真道。 “按照约定,我们只负责帮你对付焚隐的人,且最多只帮你对付一个凝神大境的修士。” “没问题。” 十三很干脆的回答道。 “秦小子,老夫多嘴问一句,当然了,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你来这的真正目的是?” 第五流霞身侧,一直没说话的楚天阔突然开口,目光如炬的盯着他。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此番来此的势力都有凝神大境的修士带头,他和秦秋夏不过修身之境,出现在这里很不合理。 看了一眼这个第五流霞的护道人。 待会对付焚隐的凝神大境的修士,还得他出手才行。 “关于目的,恕我无法相告。但有一点之前在升阳楼就已经与二位承诺过了。我们断然不会做出对你们青莲剑宗不利的举动,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 十三总不能说自己是来抢劫的?一旦说了,就注定会暴露出沈既微的存在。否则,就凭两个脱凡境都不到的修士,拿命去抢吗?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不说。 反正这一次恰好还有两个人质在手里,一番操作下来,累死楚天阔也猜不到真正的原因。 楚天阔闻言,打量了他和三十九许久才微微点点头。 当然了,主要还是在观察三十九,毕竟十三可是无心之人,脸上能看出个屁啊。 …… “当!” 一声清脆的金鸣声在阴风峡内回荡,眼前的场面多少有些混乱。 大乾王朝张守一方、七重声的悍匪、以霍之昱和另一位神念境修士为首的众生魔相的修士,以及姗姗来迟的极乐圣殿的一众修士混战在一起。再加上一些稍弱一点的宗门和一众散修临时组成的联盟,在剑气嘶吼的阴风峡中打的可谓是昏天黑地。 除此之外,还有一直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焚隐的修士,以及一直没有出现,只有十三才知道的一直潜伏着的清衣苑的势力。 十有八九,这阴风峡就是诸多势力最终的决战之地了。 随行的侍女瑟瑟发抖的围着婚娇龟缩着,在她们外围,则是千骑列阵,由孙儒统一指挥。 这群人本身就都是初入脱凡境的修士,在战阵的加持下可谓是战意彪炳,杀气肆意,死死的将宁灵公主护在中间。 者释和尚也没有闲着,那金顶佛光将周遭照了个通透,庄重恢弘的诵经声从佛像口中传出,将千骑战阵的威势再度提升了一个档次同时,也将各路魔道术法挡在了外面。 至于沈青殊,虽然这货的修为确实比张守和者释和尚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架不住他的法宝是真的多。 圣器山河画扇、防御法宝金屏月影、仿制的龙纹仙钟、九曲飞绫、仿制的紫青双剑,乾坤飞梭,打的一众魔道修士头疼不已。 儒门的浩然正气在他的身上是一点没有体现,但圣地的豪气却被他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微昂着头负手而立,嘴里还轻声念叨着。 “寂寞,太寂寞了,根本就没有对手…” “你们有没有发觉,这一刻的沈师兄简直魅力无限啊!” “谈笑间拒强敌于法宝之外,师兄此等英姿…我不行了,我觉得身子有点酥酥麻麻的……” 一个女弟子一脸花痴的看着沈青殊的背影,脸上还微微泛红。 …… 不同于沈青殊和者释和尚,作为嫁妆的护送者,张守才是众人主要的攻击对象,因此,他身上的压力要远远超过其他人。纵然有战阵和孙儒的帮衬,此时的张守也已经被打的浑身是伤。 但是,在这场混乱的交锋之中,他也敏锐的发现了一个现象。 众人都想抢他手里的灵石和嫁妆,因此,这些人除了攻击自己外,他们对别的宗门也同样不会留手,但却有两拨人除外。 七蹚将和极乐圣殿。 自始至终,这两拨人从来没有相互攻击过,仿佛约好的一样。 一枪击碎眼前的巨大鬼爪,张守瞥了一眼正在抵挡李若妍进攻的霍之昱,突然大喊了一声。 “霍之昱!难道你到现在都还没发现,七蹚将的人已经和极乐圣殿联手了吗?你还想抢嫁妆?你有这个机会吗?” 听到张守的这一声大喊,霍之昱心头顿时微微一凛。 一朵朵黑色雪花不断炸开,阻挡了李若妍的持续进攻,借此机会,霍之昱带着众生魔相的人瞬间撤出了混战。 “妈了个巴子!狗日的陆不平,还好老子当初没信你。” 他阴沉着脸,目光在七蹚将和极乐圣殿之间来回流转,看了一会后他发现张守说的居然是真的,这两拨人确实有联手的迹象。至少有几次,他都看到了这两拨修士在面对彼此的时候有明显的收手。 只不过,陆不平那个王八蛋去哪了? 桃如鸳的护道人林语溪和华灵飞听到张守的喊话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们也不想听从白业的指挥,但奈何自己家的圣女(少爷)在对方手中,实属被逼无奈。 “姓霍的,这场乱战你根本没有机会,就算我死了,你也不可能抢到哪怕一分钱。与其如此,不如现在你我暂时联手,先把极乐圣殿或是七蹚将的人弄死再说。” 见众生魔相撤出战局,张守顿时感觉到压力减轻了不少,随即又开始对霍之昱蛊惑道。 “哼,你算盘打的倒挺响,想玩逐虎驱狼?别做梦了!老子就在这看着你们打,我就不信,等抢到灵石之后,他们俩还能好的继续穿同一条裤子。” 霍之昱又不傻,一眼就看穿了张守的小心思。 他倒不怕这两拨人现在合作。 毕竟之前他可是亲眼见到过七蹚将的人和极乐圣殿的人打起来过。 现在的这种合作一看就是为了相同的利益临时起意的,根本没有任何信任度可言。 眼下自己这边有两个凝神大境,以及数十脱凡境的修士。极乐圣殿那边也差不多。七蹚将则明显要差了一筹,毕竟除了华灵飞和董熊,他们最多就只有七个人。至于一些想浑水摸鱼的小宗派就更不足为惧了。 张守那边,除了他和者释和尚这两个凝神大境外,千骑护卫目前只剩下七百余人,实力比之前弱了不少。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削弱还会继续下去。一旦人数下了五百人,战阵对凝神境的修士就再也构不成致命威胁。倒是沈青殊这个小王八蛋,是真的恶心人,简直就跟个搅屎棍子一样。 用了那么多消耗型的法宝,还有之前的破阵神针,花的钱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能拿到的护送费用,这货到底图啥啊? 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你纯恶心人是?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讯息外,在听到张守那一声敌袭之后,他们众生魔相是第一个抵达的,可到了之后,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由此可以推断,焚隐的人也已经赶到了。 具体人数不详,实力也不详,但用脚指头想,焚隐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所以,按照他的推断,至少是两个以上的凝神境修士才合理。 在这种情况下,张守还想诓骗他去打极乐圣殿? 想得还挺美。 “亲王殿下,我劝你就别再动那些小心思了。” 一直没说话的桃如鸳的护道人林语溪开了口。 “眼下这个局面,根本就不是你们大乾婚队的阵容所能挡得住的。在座也没有一个傻子,不会听你挑唆。我给你一个忠告,交出手上的纳戒,至少,你们能活着走出去。否则,一旦最终你战死在这阴风峡,对你们大乾王朝本身,也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 林语溪虽然外表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岁的样貌,但实际年里却早已过了两百多岁。 桃如鸳被俘,她心中异常焦急。 别看桃如鸳现在的修为和实力好像都挺一般,可一旦再过两年,待她的功法大成之后,便可成功激活那种体质,彼时,她的战斗力会瞬间提升好几倍,那个时候,才是她与诸多天骄正面交锋的时刻。 “我看得出你和这群将士忠君爱国,根本不怕死,但据我所知,你们大乾国现在除了君王张昭和两个凝神境的供奉外,就只有你一个凝神境的修士。如果你真的死了,你有想过大乾国之后会如何吗?” 林语溪的话听在张守的耳朵里可谓是字字诛心,一时之间,张守的表情可谓是十分的精彩。 因为林语溪的话不光让他想到了大乾国,还想到了他的独子张晚秋。 张晚秋的资质说实话只能说一般,毕竟他的心上人并不是什么很有天资的修士。现在有他在。张晚秋可以得到大把的资源来修炼,可倘若他真的战死在此,只怕张晚秋将来连凝神大境都踏不进去。 林语溪见张守有所意动,立刻开始继续拱火。 “出了这阴风峡,百里之外就是天殇地界,可你们确实运气不太好,没能走的出去。如果还有机会,你选择闯一闯我敬你是一位强者。可眼下你继续抵抗不过是必死之局,你觉得,到了最后,者释大师会跟着你一起赴死吗?” “把嫁妆给我,我和七重声的人放你们离开。不仅如此…” 她冷冷的扫了一眼霍之昱。 “众生魔相的人我们来帮你抵挡。” “哈哈哈哈!” 霍之昱闻言狂笑了一声。 “张亲王,你不会真信了她的话?我把话放在这,你敢把嫁妆给这个老女人,我们就会继续追杀你们,你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她拿了东西之后会跟我们众生魔相打生打死?” “确实呢,别说霍道友不同意,我们也不同意哦!” 就在霍之昱的话音刚落下,婚队之中竟然传出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紧接着,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被千骑紧紧护在中间的公主的随行侍女竟然齐刷刷的抽出佩剑,冷不丁的向着背对着众人的侍卫刺去。 一瞬之间,数十护卫死于非命,场面当即变得更加混乱。 “都别动!张守,你好好看看这是谁!” 之前说话的那个女声再度响起,张守闻声望去,瞬间头皮发麻! 只见一个蒙着面的侍女打扮的女子手中拿着长剑死死压在一身吉服的宁灵公主的脖子上,因为压的太紧,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不断滴落在鲜红的衣襟之上。 “宁灵!” 张守大骇,就连刚想反杀一波的护卫也瞬间愣在了当场。 “把嫁妆交出来,或者,我现在就送她上西天。” “不能给她!” 林语溪和华灵飞异口同声道。 两人看到这种变故,当时就急了。 开什么玩笑,一旦灵石被别人拿走,也就意味着他们的人质基本上是没机会活着了。 就在这气氛紧张到混战一触即发的时刻,又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啊!” 被刀架着脖子的宁灵公主突然间惨叫了一声,随即,一大口鲜血喷了出去,而后,她脖子一歪,直接就没了气息。 第168章 攻心 “这什么破地方…七拐八拐还黑灯瞎火的……” 几经周转,第五流霞身后,一个青莲剑宗的男弟子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有一说一,若不是修士的双瞳经过灵气的滋润有异于凡人,在这阴风峡内,因为上方剑气遮蔽的缘故,白天都见不到多少光亮。 “没办法,这是大乾去天殇的必经之路。而且这阴风峡有三处出口,其内也是纵横交错。对于大乾的人来说,这里面方便隐匿,对于打劫的人来讲,这里头容易逃脱,啧啧,这么看,这还是一片风水宝地呢。” 第五流霞说着,看了一眼岔路口边一个特殊的符号。 “走这边。” “还别说,姓秦这小子的脑子还真挺灵光,这个什么阿拉伯数字,还真挺好用。” 楚天阔看着那个用剑气留下的“3”的记号啧啧称奇。 没有十三发给第五流霞的传讯符,寻常人就算看到了,也不知道这个记号到底是个啥意思。 众人又穿过一条幽深狭长的峡谷,隐约之间,竟然已经能听到些许打斗声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皆是精神振奋。 他们此次前来,除了因为第五流霞对十三的允诺,更多的,就是单纯地想给之前在真理之门内惨死的六位女弟子报仇。 身后传来脚步声时,十三和三十九正暗搓搓的蹲在数百米外看着前面热火朝天的战斗。 “哟,怎么还把面具给戴上了?” 第五流霞远远的就看到转过身来的两人,从十三身上那转瞬即逝的剑意中,第五流霞就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随即笑嘻嘻的出言调侃了一句。 “还是能隔绝神念窥探的面具,挺贵的?这是怕事后被焚隐打击报复吗?” “第五长老,你就这么确定他是秦道友?” 一个女弟子狐疑的看着十三。 虽然他和三十九去过青莲剑宗几次,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去找第五流霞的,真正见过十三的人其实并不多,至少,这九人之中就有一半人没见过。 更何况,他俩现在还戴着面具呢。 “这小骗子的剑意化成灰我都认得。” 第五流霞走上前来,目光越过十三看向远方的战场。 “我看你方才传讯上说,焚隐的人已经到了?” “嗯。” 十三随意的点点头。 “出手试探过一次,把不少人都引过来了。” “这么看来,我们来的时机点还挺巧。” “对了,你家小白呢?” 十三扬了扬别在腰后的灵兽袋。 “让它睡一会。” “也是,灵猫本就稀少,尺玉更是难得一见。带着它你铁定藏不住身份的。可是,你这个灵兽袋里是小白,那她的呢?” 第五流霞好奇的指了指三十九身后的两个灵兽袋。 “唔……” “至尊宝和紫霞仙…。” “行了别编了……” 第五流霞直接打断了十三的话。她只是出于好奇随口一问。在十三开始思考的时候,她就知道这货又准备编瞎话了。 “不想说可以不说。” “好的,我不想说。” 十三很干脆的耸了耸肩。 “噗…” 看少主怼第五流霞,三十九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好意思没忍住,你们继续。” 说完,她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而认真。 “……” 没有再去继续这个话题,第五流霞看向十三认真道。 “按照约定,我们只负责帮你对付焚隐的人,且最多只帮你对付一个凝神大境的修士。” “没问题。” 十三很干脆的回答道。 “秦小子,老夫多嘴问一句,当然了,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你来这的真正目的是?” 第五流霞身侧,一直没说话的楚天阔突然开口,目光如炬的盯着他。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此番来此的势力都有凝神大境的修士带头,他和秦秋夏不过修身之境,出现在这里很不合理。 看了一眼这个第五流霞的护道人。 待会对付焚隐的凝神大境的修士,还得他出手才行。 “关于目的,恕我无法相告。但有一点之前在升阳楼就已经与二位承诺过了。我们断然不会做出对你们青莲剑宗不利的举动,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 十三总不能说自己是来抢劫的?一旦说了,就注定会暴露出沈既微的存在。否则,就凭两个脱凡境都不到的修士,拿命去抢吗?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不说。 反正这一次恰好还有两个人质在手里,一番操作下来,累死楚天阔也猜不到真正的原因。 楚天阔闻言,打量了他和三十九许久才微微点点头。 当然了,主要还是在观察三十九,毕竟十三可是无心之人,脸上能看出个屁啊。 …… “当!” 一声清脆的金鸣声在阴风峡内回荡,眼前的场面多少有些混乱。 大乾王朝张守一方、七重声的悍匪、以霍之昱和另一位神念境修士为首的众生魔相的修士,以及姗姗来迟的极乐圣殿的一众修士混战在一起。再加上一些稍弱一点的宗门和一众散修临时组成的联盟,在剑气嘶吼的阴风峡中打的可谓是昏天黑地。 除此之外,还有一直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焚隐的修士,以及一直没有出现,只有十三才知道的一直潜伏着的清衣苑的势力。 十有八九,这阴风峡就是诸多势力最终的决战之地了。 随行的侍女瑟瑟发抖的围着婚娇龟缩着,在她们外围,则是千骑列阵,由孙儒统一指挥。 这群人本身就都是初入脱凡境的修士,在战阵的加持下可谓是战意彪炳,杀气肆意,死死的将宁灵公主护在中间。 者释和尚也没有闲着,那金顶佛光将周遭照了个通透,庄重恢弘的诵经声从佛像口中传出,将千骑战阵的威势再度提升了一个档次同时,也将各路魔道术法挡在了外面。 至于沈青殊,虽然这货的修为确实比张守和者释和尚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架不住他的法宝是真的多。 圣器山河画扇、防御法宝金屏月影、仿制的龙纹仙钟、九曲飞绫、仿制的紫青双剑,乾坤飞梭,打的一众魔道修士头疼不已。 儒门的浩然正气在他的身上是一点没有体现,但圣地的豪气却被他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微昂着头负手而立,嘴里还轻声念叨着。 “寂寞,太寂寞了,根本就没有对手…” “你们有没有发觉,这一刻的沈师兄简直魅力无限啊!” “谈笑间拒强敌于法宝之外,师兄此等英姿…我不行了,我觉得身子有点酥酥麻麻的……” 一个女弟子一脸花痴的看着沈青殊的背影,脸上还微微泛红。 …… 不同于沈青殊和者释和尚,作为嫁妆的护送者,张守才是众人主要的攻击对象,因此,他身上的压力要远远超过其他人。纵然有战阵和孙儒的帮衬,此时的张守也已经被打的浑身是伤。 但是,在这场混乱的交锋之中,他也敏锐的发现了一个现象。 众人都想抢他手里的灵石和嫁妆,因此,这些人除了攻击自己外,他们对别的宗门也同样不会留手,但却有两拨人除外。 七蹚将和极乐圣殿。 自始至终,这两拨人从来没有相互攻击过,仿佛约好的一样。 一枪击碎眼前的巨大鬼爪,张守瞥了一眼正在抵挡李若妍进攻的霍之昱,突然大喊了一声。 “霍之昱!难道你到现在都还没发现,七蹚将的人已经和极乐圣殿联手了吗?你还想抢嫁妆?你有这个机会吗?” 听到张守的这一声大喊,霍之昱心头顿时微微一凛。 一朵朵黑色雪花不断炸开,阻挡了李若妍的持续进攻,借此机会,霍之昱带着众生魔相的人瞬间撤出了混战。 “妈了个巴子!狗日的陆不平,还好老子当初没信你。” 他阴沉着脸,目光在七蹚将和极乐圣殿之间来回流转,看了一会后他发现张守说的居然是真的,这两拨人确实有联手的迹象。至少有几次,他都看到了这两拨修士在面对彼此的时候有明显的收手。 只不过,陆不平那个王八蛋去哪了? 桃如鸳的护道人林语溪和华灵飞听到张守的喊话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们也不想听从白业的指挥,但奈何自己家的圣女(少爷)在对方手中,实属被逼无奈。 “姓霍的,这场乱战你根本没有机会,就算我死了,你也不可能抢到哪怕一分钱。与其如此,不如现在你我暂时联手,先把极乐圣殿或是七蹚将的人弄死再说。” 见众生魔相撤出战局,张守顿时感觉到压力减轻了不少,随即又开始对霍之昱蛊惑道。 “哼,你算盘打的倒挺响,想玩逐虎驱狼?别做梦了!老子就在这看着你们打,我就不信,等抢到灵石之后,他们俩还能好的继续穿同一条裤子。” 霍之昱又不傻,一眼就看穿了张守的小心思。 他倒不怕这两拨人现在合作。 毕竟之前他可是亲眼见到过七蹚将的人和极乐圣殿的人打起来过。 现在的这种合作一看就是为了相同的利益临时起意的,根本没有任何信任度可言。 眼下自己这边有两个凝神大境,以及数十脱凡境的修士。极乐圣殿那边也差不多。七蹚将则明显要差了一筹,毕竟除了华灵飞和董熊,他们最多就只有七个人。至于一些想浑水摸鱼的小宗派就更不足为惧了。 张守那边,除了他和者释和尚这两个凝神大境外,千骑护卫目前只剩下七百余人,实力比之前弱了不少。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削弱还会继续下去。一旦人数下了五百人,战阵对凝神境的修士就再也构不成致命威胁。倒是沈青殊这个小王八蛋,是真的恶心人,简直就跟个搅屎棍子一样。 用了那么多消耗型的法宝,还有之前的破阵神针,花的钱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能拿到的护送费用,这货到底图啥啊? 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你纯恶心人是?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讯息外,在听到张守那一声敌袭之后,他们众生魔相是第一个抵达的,可到了之后,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由此可以推断,焚隐的人也已经赶到了。 具体人数不详,实力也不详,但用脚指头想,焚隐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所以,按照他的推断,至少是两个以上的凝神境修士才合理。 在这种情况下,张守还想诓骗他去打极乐圣殿? 想得还挺美。 “亲王殿下,我劝你就别再动那些小心思了。” 一直没说话的桃如鸳的护道人林语溪开了口。 “眼下这个局面,根本就不是你们大乾婚队的阵容所能挡得住的。在座也没有一个傻子,不会听你挑唆。我给你一个忠告,交出手上的纳戒,至少,你们能活着走出去。否则,一旦最终你战死在这阴风峡,对你们大乾王朝本身,也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 林语溪虽然外表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岁的样貌,但实际年里却早已过了两百多岁。 桃如鸳被俘,她心中异常焦急。 别看桃如鸳现在的修为和实力好像都挺一般,可一旦再过两年,待她的功法大成之后,便可成功激活那种体质,彼时,她的战斗力会瞬间提升好几倍,那个时候,才是她与诸多天骄正面交锋的时刻。 “我看得出你和这群将士忠君爱国,根本不怕死,但据我所知,你们大乾国现在除了君王张昭和两个凝神境的供奉外,就只有你一个凝神境的修士。如果你真的死了,你有想过大乾国之后会如何吗?” 林语溪的话听在张守的耳朵里可谓是字字诛心,一时之间,张守的表情可谓是十分的精彩。 因为林语溪的话不光让他想到了大乾国,还想到了他的独子张晚秋。 张晚秋的资质说实话只能说一般,毕竟他的心上人并不是什么很有天资的修士。现在有他在。张晚秋可以得到大把的资源来修炼,可倘若他真的战死在此,只怕张晚秋将来连凝神大境都踏不进去。 林语溪见张守有所意动,立刻开始继续拱火。 “出了这阴风峡,百里之外就是天殇地界,可你们确实运气不太好,没能走的出去。如果还有机会,你选择闯一闯我敬你是一位强者。可眼下你继续抵抗不过是必死之局,你觉得,到了最后,者释大师会跟着你一起赴死吗?” “把嫁妆给我,我和七重声的人放你们离开。不仅如此…” 她冷冷的扫了一眼霍之昱。 “众生魔相的人我们来帮你抵挡。” “哈哈哈哈!” 霍之昱闻言狂笑了一声。 “张亲王,你不会真信了她的话?我把话放在这,你敢把嫁妆给这个老女人,我们就会继续追杀你们,你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她拿了东西之后会跟我们众生魔相打生打死?” “确实呢,别说霍道友不同意,我们也不同意哦!” 就在霍之昱的话音刚落下,婚队之中竟然传出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紧接着,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被千骑紧紧护在中间的公主的随行侍女竟然齐刷刷的抽出佩剑,冷不丁的向着背对着众人的侍卫刺去。 一瞬之间,数十护卫死于非命,场面当即变得更加混乱。 “都别动!张守,你好好看看这是谁!” 之前说话的那个女声再度响起,张守闻声望去,瞬间头皮发麻! 只见一个蒙着面的侍女打扮的女子手中拿着长剑死死压在一身吉服的宁灵公主的脖子上,因为压的太紧,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不断滴落在鲜红的衣襟之上。 “宁灵!” 张守大骇,就连刚想反杀一波的护卫也瞬间愣在了当场。 “把嫁妆交出来,或者,我现在就送她上西天。” “不能给她!” 林语溪和华灵飞异口同声道。 两人看到这种变故,当时就急了。 开什么玩笑,一旦灵石被别人拿走,也就意味着他们的人质基本上是没机会活着了。 就在这气氛紧张到混战一触即发的时刻,又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啊!” 被刀架着脖子的宁灵公主突然间惨叫了一声,随即,一大口鲜血喷了出去,而后,她脖子一歪,直接就没了气息。 第169章 柳儿身死 剧痛过后,柳儿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漆黑的混沌之中。 上不见日月,下不见深渊,寒冷,孤寂。 萦绕心头的只剩下面对苍茫浩渺的无助感,就仿佛飘荡在大千世界之中的一粒微尘。 我是谁? 浑浑噩噩之中,她慢慢回想起了自己短暂又凄苦的一生。 母亲早亡,父亲又是个烂赌鬼,每次输了钱回来,总是对她污言秽语的拳脚相加。终于有一天,父亲输完了家里所有能输的东西之后,把她卖给了正在招收丫鬟的清衣苑。 她自己心里清楚,被卖出那个家以后,她其实是高兴的。 原本以为,进了清衣苑,成了大户人家的丫鬟之后总算能够过稍微好那么一点,结果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岂止是好一点,清衣苑竟然还是个修行世家! 那可是世人口中的上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世界,没想到,它离自己居然这么近。 可那又如何呢? 自己只是一个最卑微的小丫鬟罢了。 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有一天,一个女人突然暗中找上了她,也是在那一天,她被中下了一门未曾听过的秘法。 奴心养剑术。 再后来,清衣苑的管事燕鹮也找上了她,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帮清衣苑做一件事,就可以跟着她一起修行。 柳儿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上苍的垂青,可以开启崭新的人生了,没想到,清衣苑让她做的竟然是冒充大乾国君的掌上明珠宁灵公主! 从冒充宁灵公主那天起,她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活着,这一路上,她身为一介凡人几乎都没怎么睡过觉。 当那冰冷的剑锋划破她脖颈的时候,她第一次感觉,死亡离她如此之近。那种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大恐怖压的浑身不能动弹的诡异感觉,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样。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阵剧痛之后,一切都归于沉寂。 原来,不管是那个给自己下咒的女修士,还是清衣苑的管事大人,这些高高在上的上仙们,从来就没有把她的命放在过心上。 可笑,太可笑了,自己居然还做着成为修士的美梦。 …… 宁灵公主的死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那个绑架了宁灵公主的“侍女”都楞在了当场。 “杀!杀光她们!” 反应过来的张守只觉一团怒气如烈火浇油般充斥在胸口。 自己护送了一路的宁灵公主,居然如此潦草的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他刚才却还像个傻子一样,竟然真的在思考要不要放弃嫁妆将众人平安的带出去。 “杀敌!死战!” 张守的双眼因为充血看起来格外的吓人,活像一头愤怒的暴熊。 公主的贴身侍女竟然全被不明势力渗透,如果今天还有命活着回去,宁灵公主府上的所有人都要给公主陪葬,不论男女老幼,无一例外! 余下的护卫听到张守的命令,也是不要命一般杀向这群修士冒充的侍女。 护送公主不利,致使公主死亡,基本上已经是死罪了。 但饶是如此,也没有人想过逃跑。因为他们的家眷全都在大乾都城,他们现在能做的,唯有奋勇杀敌,希望能用自己的命,换自己的家眷不要被愤怒的君王所牵连。 “看来我的预感确实没错,那姓秦的确实留了一手。” 阴风峡外,衣长恨随手捏碎了传讯符。 “那就启用第二道替身。” …… 场面再度混乱起来,愤怒的张守再也没有留手,选择了以命换命的打法,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几个人能近他的身。 在场唯二感到庆幸的人就只有华灵飞和林语溪了。 虽然可能还需要再经历一场血战,但双方联手之下,他们的优势依然是在场最大的。此刻,他们也没有继续出手,而是撤到了一边,看着张守清理着这个不明势力的内应。 “杀…杀…杀…杀!” 张守的长枪舞动的越来越快,如蛟龙入海又似飞星过隙。 在孙儒和一众侍卫的配合下,那群“侍女”死的越来越多,刺鼻的血腥味在阴风峡内弥漫,染透了周围的墙壁,残肢断臂在强大的真元下飞出数丈之外,整片地方转瞬间就化为了修罗炼狱,变成了猩红的深渊。 “阿弥陀佛。” 者释和尚念了一声佛号,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他没有继续说什么,也没有去劝张守投降。现在发生的一切没有对错,只有立场。既然他答应了大乾国君,那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会轻易拍拍屁股走人。 “噗嗤!” 一枪刺穿最后一名侍女的心口,黑红色的血花在枪下绽放,霸道的真元顷刻间搅碎了那女子的五脏六腑。 那内应浑身抽搐着,嘴里大口大口的向外喷着鲜血,溅的张守满脸都是。 又一条年轻的生命即将消亡,可即便如此,她的目光中却满是对张守的嗤笑。 张守见状,漠然的抽出刺穿她胸口的长枪,随即目光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又是一枪直接打碎了她的头颅。 “唰唰唰…” 一连几枪,那女子的尸体被张守斩成了一地的碎肉,腥臭的血液混合着破碎的内脏流的到处都是。张守站在血泊之中,宛如一尊嗜血的修罗。 就在这时间仿佛被定格的瞬间。 张守身后又是一阵晦涩的空间波动传来。 先前刺杀张守的那个焚隐的修士在这一刻再度出手。 此时的张守刚杀完最后一个内应,心神也是最复杂最恍惚最失落的时候,这一刀,直指张守的面门,就是打算要将他一击斩杀。 不仅如此,和他一同出手的还有数十道焚隐的弟子,他们的目标和分工非常的明确。有人配合着凝神大境的修士从侧后方偷袭张守,有人则杀向张守的副手孙儒。而更多的,则是冲入眼下队形凌乱不堪的一众护卫。 作为杀圣堂副堂仇非笑主手下的内门执事,冷无道在刺杀一道上可谓是技艺精湛且经验丰富。 仇非笑曾言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在焚隐圣地中,修士入了凝神大境之后,可以有一次选择继续沿用代号还是重新起名的权利。像无、袅茱姬等人就是一直沿用的代号,而沈既微、谭中意、李长思、冷无道则选择重新起名。 有些人起名字是为了更好的掩藏身份,就例如那白鹤道人,而有些人则是单纯的喜欢。 别看冷无道的修为只是初入凝神大境的聚魂境,但却有着越两个小境界成功刺杀聚三魂修士的傲人战绩,死在他手上的凝神境修士更是超过七十余人。这次被安排来血洗大乾王朝的婚队,冷无道也是做足了各方面的准备。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作为一个合格的刺客,冷无道自然不会有丝毫的托大和疏忽。 大乾国虽然只是一个王朝,但资料显示,张守的修为可是一点也不弱,是修为跟他同级别的聚魂境修士。 加上对方走的乃是攻杀刚猛的玄门修行法,轻敌的话还真有翻车的可能。 经过了最初的一刀作为试探,冷无道对张守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随后,他就一直隐藏在一旁等待着最合适的机会。 刺客是为了杀人,不是为了跟谁分个高低。所以,怎么用最小的代价杀死敌人,或者怎么能确保将敌人彻底弄死才是一个合格的刺客该思考的事情。 当看到宁灵公主身死的时候,冷无道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这个时候的张守必定会变得狂躁愤怒,人的情绪一旦过激,就会出现各种疏漏。而这股愤怒宣泄之后的巨大落差,就是人最恍惚的时候。 因此,冷无道也在暗中传音了另外两个凝神大境的同门,询问是否在张守杀完最后一个内应精神疲倦之际一起动手。 没错,他并不是此次行动的最高负责人,这次的行动,由另外一个凝神大境聚三魂的修士为主导,代号幽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和他境界相差不大的女刺客,代号镜姬。 在收到幽狐肯定的答复之后,游走在虚空中的冷无道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他是喜欢杀戮的,也享受所带来杀戮的快感,就如那极恶之人柳庭越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并没有柳庭越那么变态,没有扒下人皮做风筝的特殊嗜好。 “咔嚓!” 又是两道护身法宝应声击碎,短暂的目光交错之间,张守眼中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而冷无道的双眸中则是胜券在握的阴沉冷笑。 通过那长枪上传来的真元波动,冷无道知道,张守的身上已经没有防御法宝了。 说到底,大乾只是一尊王朝级别的小运朝,底蕴还是太弱了。这么好的机会,幽狐和镜姬不可能把握不住,下一秒,张守必定会血溅当场,人头落地!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那冲天而起的血光遮蔽了漫天的佛光,用淋漓的鲜血清透了佛法的庄严。 “等你很久了!” 然而,同门的补刀冷无道没有等到,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剑啸之声。 “咻!” 一道飞剑如电光华闪,擦着冷无道的耳边掠过,带起一串血花,也惊的冷无道出了一身的冷汗! 紧接着,数道身影从黑暗中飞出,速度快如惊雷。 剑光飞遁之术,东土最快的脱胎于道源之术的剑遁之术。 总算抓到你了,狗东西,入我的剑狱! 楚天阔心中狂笑了一声,巨大的剑碑自虚空降下,瞬间就将冷无道以及那几十个焚隐的脱凡境弟子拉入了青莲剑狱之内。 与此同时,第五流霞也带着其他同门跟上,所有人起手的第一剑,竟然全都是大道剑痕。 “是大道青莲剑宗的人?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霍之昱等人见此情景,仿佛见了鬼一样,脸色也并不比冷无道好到哪里去。 如果对方真的是大乾王朝请来的支援,那再算上一个楚天阔,外加一个妖孽一样的第五流霞,以及七个脱凡境第五火乃至灵桥境的修士,这嫁妆,恐怕还真不一定能抢下来。 至于张守,在宁灵公主死后,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不管嫁妆能不能守得住,宁灵都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似乎看出了众人的小心思,第五流霞当即高声道。 “今日我青莲剑宗只与焚隐清算之前的因果,绝不干涉尔等任何事情。” 第五流霞的话说的干脆利索,也让在场的魔道修士脸上一喜。 她第五流霞可不是一天到晚只想着除魔卫道的傻子。 作为圣地的小长老,虽然她平日里不怎么过问琐事,但眼界和寻常修士肯定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小宗门的弟子和散修联盟在七蹚将和极乐圣殿联手肃清之后,没死的基本也都无奈离开了。当下还能待在这边的,最差的也是一流宗门。再加上除了焚隐之外的两尊魔道圣地,青莲剑宗实在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毕竟,青莲剑宗与大乾相距甚远,也没有多少交情。 “还想跑?” 楚天阔眼见冷无道一直在剑狱内游走,想找一处空间稳固的地方遁入虚空,他内心里冷笑了一声。索幸直接撤走了一处区域的剑气,在冷无道身侧放了一个破绽。 剑狱中剑气的变化瞬间就被冷无道捕捉到了。 这一瞬间,冷无道想了很多很多。 青莲剑狱一旦形成,场域内的剑气就会越来越盛,对空间的干扰也就越厉害。这也就意味着,拖得时间越久,对他就越不利。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付出点代价撤出青莲剑狱的范围,但那样做,大概率他会受到重创,一旦他受了重伤,此次刺杀任务基本上就没他什么事了,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可是,万一这个破绽是陷阱呢? 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是决定赌一把。 一旦这破绽不是陷阱,他就可以再度遁入虚空,重新等待机会。 眼见冷无道的动作,楚天阔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一喜。 “爆!” 就在冷无道的身影即将完全遁入虚空的瞬间,冷无道冷哼了一声。 “噗!” 剑痕的爆炸直接将冷无道重新逼了出来。不仅如此,那缕大道剑痕还是挂在冷无道耳畔的,这一次剑痕的爆发,强大的真元和剑气的震荡炸的他紫府受创,眼前一阵恍惚。 冷无道心中大骇,作为凝神境的修士,他很清楚这种恍惚是致命。 所以他下意识的施展出秘术诡行,也不管最终的落点在哪,都好过待在原地不动。 同时,他还在诡行位移的瞬间深吸了一口气,大喊了一声—— “幽狐,紧急,救我!” 第169章 柳儿身死 剧痛过后,柳儿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漆黑的混沌之中。 上不见日月,下不见深渊,寒冷,孤寂。 萦绕心头的只剩下面对苍茫浩渺的无助感,就仿佛飘荡在大千世界之中的一粒微尘。 我是谁? 浑浑噩噩之中,她慢慢回想起了自己短暂又凄苦的一生。 母亲早亡,父亲又是个烂赌鬼,每次输了钱回来,总是对她污言秽语的拳脚相加。终于有一天,父亲输完了家里所有能输的东西之后,把她卖给了正在招收丫鬟的清衣苑。 她自己心里清楚,被卖出那个家以后,她其实是高兴的。 原本以为,进了清衣苑,成了大户人家的丫鬟之后总算能够过稍微好那么一点,结果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岂止是好一点,清衣苑竟然还是个修行世家! 那可是世人口中的上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世界,没想到,它离自己居然这么近。 可那又如何呢? 自己只是一个最卑微的小丫鬟罢了。 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有一天,一个女人突然暗中找上了她,也是在那一天,她被中下了一门未曾听过的秘法。 奴心养剑术。 再后来,清衣苑的管事燕鹮也找上了她,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帮清衣苑做一件事,就可以跟着她一起修行。 柳儿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上苍的垂青,可以开启崭新的人生了,没想到,清衣苑让她做的竟然是冒充大乾国君的掌上明珠宁灵公主! 从冒充宁灵公主那天起,她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活着,这一路上,她身为一介凡人几乎都没怎么睡过觉。 当那冰冷的剑锋划破她脖颈的时候,她第一次感觉,死亡离她如此之近。那种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大恐怖压的浑身不能动弹的诡异感觉,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样。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阵剧痛之后,一切都归于沉寂。 原来,不管是那个给自己下咒的女修士,还是清衣苑的管事大人,这些高高在上的上仙们,从来就没有把她的命放在过心上。 可笑,太可笑了,自己居然还做着成为修士的美梦。 …… 宁灵公主的死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那个绑架了宁灵公主的“侍女”都楞在了当场。 “杀!杀光她们!” 反应过来的张守只觉一团怒气如烈火浇油般充斥在胸口。 自己护送了一路的宁灵公主,居然如此潦草的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他刚才却还像个傻子一样,竟然真的在思考要不要放弃嫁妆将众人平安的带出去。 “杀敌!死战!” 张守的双眼因为充血看起来格外的吓人,活像一头愤怒的暴熊。 公主的贴身侍女竟然全被不明势力渗透,如果今天还有命活着回去,宁灵公主府上的所有人都要给公主陪葬,不论男女老幼,无一例外! 余下的护卫听到张守的命令,也是不要命一般杀向这群修士冒充的侍女。 护送公主不利,致使公主死亡,基本上已经是死罪了。 但饶是如此,也没有人想过逃跑。因为他们的家眷全都在大乾都城,他们现在能做的,唯有奋勇杀敌,希望能用自己的命,换自己的家眷不要被愤怒的君王所牵连。 “看来我的预感确实没错,那姓秦的确实留了一手。” 阴风峡外,衣长恨随手捏碎了传讯符。 “那就启用第二道替身。” …… 场面再度混乱起来,愤怒的张守再也没有留手,选择了以命换命的打法,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几个人能近他的身。 在场唯二感到庆幸的人就只有华灵飞和林语溪了。 虽然可能还需要再经历一场血战,但双方联手之下,他们的优势依然是在场最大的。此刻,他们也没有继续出手,而是撤到了一边,看着张守清理着这个不明势力的内应。 “杀…杀…杀…杀!” 张守的长枪舞动的越来越快,如蛟龙入海又似飞星过隙。 在孙儒和一众侍卫的配合下,那群“侍女”死的越来越多,刺鼻的血腥味在阴风峡内弥漫,染透了周围的墙壁,残肢断臂在强大的真元下飞出数丈之外,整片地方转瞬间就化为了修罗炼狱,变成了猩红的深渊。 “阿弥陀佛。” 者释和尚念了一声佛号,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他没有继续说什么,也没有去劝张守投降。现在发生的一切没有对错,只有立场。既然他答应了大乾国君,那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会轻易拍拍屁股走人。 “噗嗤!” 一枪刺穿最后一名侍女的心口,黑红色的血花在枪下绽放,霸道的真元顷刻间搅碎了那女子的五脏六腑。 那内应浑身抽搐着,嘴里大口大口的向外喷着鲜血,溅的张守满脸都是。 又一条年轻的生命即将消亡,可即便如此,她的目光中却满是对张守的嗤笑。 张守见状,漠然的抽出刺穿她胸口的长枪,随即目光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又是一枪直接打碎了她的头颅。 “唰唰唰…” 一连几枪,那女子的尸体被张守斩成了一地的碎肉,腥臭的血液混合着破碎的内脏流的到处都是。张守站在血泊之中,宛如一尊嗜血的修罗。 就在这时间仿佛被定格的瞬间。 张守身后又是一阵晦涩的空间波动传来。 先前刺杀张守的那个焚隐的修士在这一刻再度出手。 此时的张守刚杀完最后一个内应,心神也是最复杂最恍惚最失落的时候,这一刀,直指张守的面门,就是打算要将他一击斩杀。 不仅如此,和他一同出手的还有数十道焚隐的弟子,他们的目标和分工非常的明确。有人配合着凝神大境的修士从侧后方偷袭张守,有人则杀向张守的副手孙儒。而更多的,则是冲入眼下队形凌乱不堪的一众护卫。 作为杀圣堂副堂仇非笑主手下的内门执事,冷无道在刺杀一道上可谓是技艺精湛且经验丰富。 仇非笑曾言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在焚隐圣地中,修士入了凝神大境之后,可以有一次选择继续沿用代号还是重新起名的权利。像无、袅茱姬等人就是一直沿用的代号,而沈既微、谭中意、李长思、冷无道则选择重新起名。 有些人起名字是为了更好的掩藏身份,就例如那白鹤道人,而有些人则是单纯的喜欢。 别看冷无道的修为只是初入凝神大境的聚魂境,但却有着越两个小境界成功刺杀聚三魂修士的傲人战绩,死在他手上的凝神境修士更是超过七十余人。这次被安排来血洗大乾王朝的婚队,冷无道也是做足了各方面的准备。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作为一个合格的刺客,冷无道自然不会有丝毫的托大和疏忽。 大乾国虽然只是一个王朝,但资料显示,张守的修为可是一点也不弱,是修为跟他同级别的聚魂境修士。 加上对方走的乃是攻杀刚猛的玄门修行法,轻敌的话还真有翻车的可能。 经过了最初的一刀作为试探,冷无道对张守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随后,他就一直隐藏在一旁等待着最合适的机会。 刺客是为了杀人,不是为了跟谁分个高低。所以,怎么用最小的代价杀死敌人,或者怎么能确保将敌人彻底弄死才是一个合格的刺客该思考的事情。 当看到宁灵公主身死的时候,冷无道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这个时候的张守必定会变得狂躁愤怒,人的情绪一旦过激,就会出现各种疏漏。而这股愤怒宣泄之后的巨大落差,就是人最恍惚的时候。 因此,冷无道也在暗中传音了另外两个凝神大境的同门,询问是否在张守杀完最后一个内应精神疲倦之际一起动手。 没错,他并不是此次行动的最高负责人,这次的行动,由另外一个凝神大境聚三魂的修士为主导,代号幽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和他境界相差不大的女刺客,代号镜姬。 在收到幽狐肯定的答复之后,游走在虚空中的冷无道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他是喜欢杀戮的,也享受所带来杀戮的快感,就如那极恶之人柳庭越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并没有柳庭越那么变态,没有扒下人皮做风筝的特殊嗜好。 “咔嚓!” 又是两道护身法宝应声击碎,短暂的目光交错之间,张守眼中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而冷无道的双眸中则是胜券在握的阴沉冷笑。 通过那长枪上传来的真元波动,冷无道知道,张守的身上已经没有防御法宝了。 说到底,大乾只是一尊王朝级别的小运朝,底蕴还是太弱了。这么好的机会,幽狐和镜姬不可能把握不住,下一秒,张守必定会血溅当场,人头落地!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那冲天而起的血光遮蔽了漫天的佛光,用淋漓的鲜血清透了佛法的庄严。 “等你很久了!” 然而,同门的补刀冷无道没有等到,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剑啸之声。 “咻!” 一道飞剑如电光华闪,擦着冷无道的耳边掠过,带起一串血花,也惊的冷无道出了一身的冷汗! 紧接着,数道身影从黑暗中飞出,速度快如惊雷。 剑光飞遁之术,东土最快的脱胎于道源之术的剑遁之术。 总算抓到你了,狗东西,入我的剑狱! 楚天阔心中狂笑了一声,巨大的剑碑自虚空降下,瞬间就将冷无道以及那几十个焚隐的脱凡境弟子拉入了青莲剑狱之内。 与此同时,第五流霞也带着其他同门跟上,所有人起手的第一剑,竟然全都是大道剑痕。 “是大道青莲剑宗的人?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霍之昱等人见此情景,仿佛见了鬼一样,脸色也并不比冷无道好到哪里去。 如果对方真的是大乾王朝请来的支援,那再算上一个楚天阔,外加一个妖孽一样的第五流霞,以及七个脱凡境第五火乃至灵桥境的修士,这嫁妆,恐怕还真不一定能抢下来。 至于张守,在宁灵公主死后,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不管嫁妆能不能守得住,宁灵都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似乎看出了众人的小心思,第五流霞当即高声道。 “今日我青莲剑宗只与焚隐清算之前的因果,绝不干涉尔等任何事情。” 第五流霞的话说的干脆利索,也让在场的魔道修士脸上一喜。 她第五流霞可不是一天到晚只想着除魔卫道的傻子。 作为圣地的小长老,虽然她平日里不怎么过问琐事,但眼界和寻常修士肯定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小宗门的弟子和散修联盟在七蹚将和极乐圣殿联手肃清之后,没死的基本也都无奈离开了。当下还能待在这边的,最差的也是一流宗门。再加上除了焚隐之外的两尊魔道圣地,青莲剑宗实在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毕竟,青莲剑宗与大乾相距甚远,也没有多少交情。 “还想跑?” 楚天阔眼见冷无道一直在剑狱内游走,想找一处空间稳固的地方遁入虚空,他内心里冷笑了一声。索幸直接撤走了一处区域的剑气,在冷无道身侧放了一个破绽。 剑狱中剑气的变化瞬间就被冷无道捕捉到了。 这一瞬间,冷无道想了很多很多。 青莲剑狱一旦形成,场域内的剑气就会越来越盛,对空间的干扰也就越厉害。这也就意味着,拖得时间越久,对他就越不利。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付出点代价撤出青莲剑狱的范围,但那样做,大概率他会受到重创,一旦他受了重伤,此次刺杀任务基本上就没他什么事了,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可是,万一这个破绽是陷阱呢? 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是决定赌一把。 一旦这破绽不是陷阱,他就可以再度遁入虚空,重新等待机会。 眼见冷无道的动作,楚天阔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一喜。 “爆!” 就在冷无道的身影即将完全遁入虚空的瞬间,冷无道冷哼了一声。 “噗!” 剑痕的爆炸直接将冷无道重新逼了出来。不仅如此,那缕大道剑痕还是挂在冷无道耳畔的,这一次剑痕的爆发,强大的真元和剑气的震荡炸的他紫府受创,眼前一阵恍惚。 冷无道心中大骇,作为凝神境的修士,他很清楚这种恍惚是致命。 所以他下意识的施展出秘术诡行,也不管最终的落点在哪,都好过待在原地不动。 同时,他还在诡行位移的瞬间深吸了一口气,大喊了一声—— “幽狐,紧急,救我!” 第170章 “宁灵”复活 冷无道的一声大喊,让楚天阔不自觉的浑身紧绷。 就说焚隐怎么可能只安排了一个凝神大境的修士前来执行任务,那也太不符合焚隐的作风了。 凝神大境的修士,每一个对焚隐来说都是一笔财富。他们有着丰富的经验,强大的战斗力和威慑力,只安排一人前来,风险系数太高。 “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别在藏了,都都出来。” 楚天阔对着虚空喊了一声,手上却依然没有停下动作。 在他的偷袭之下,绝大多数的焚隐弟子都被笼罩在了剑狱之内。仅剩的几个漏网之鱼也被第五流霞等人以大道剑痕击中,可以说,如果焚隐再没有外援加入的话,冷无道和这群脱凡境的弟子几乎必死无疑了。 毕竟,张守以及孙儒还有剩下的一众骑兵也不是吃素的。 有了楚天阔的加入,张守面对冷无道等人的偷袭可以说是压力大减。 青莲剑狱和大道剑痕,可以说是东土为数不多的能够对遁虚术形成有效制衡的秘术。有了青莲剑狱的压制,张守当即便带着残余的护卫再次加入了战场。再算上者释和尚这个凝神境的佛修,这么多人合击之下,冷无道已经岌岌可危了。 “幽狐!镜姬!” 腾挪之间,冷无道不断的在暗中传音给两人,可却如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一点回应。 这一刻,他心中一片冰凉。 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知道,他已经沦为弃子了。 “为什么?” 这一次,冷无道没有传音,而是大声对着虚空呼喊着。 无他,就连用来配合遁虚术袭杀的气机术的牵引,也已经被幽狐和镜姬给掐断了。 “这么沉得住气吗?” 楚天阔此时也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潜伏的凝神境修士再不出手,眼前这人都快被剑狱活剐了。 又一道剑光从冷无道的面门前划过,剑狱中不断凝重的寒霜让空间变得越来越阴寒粘稠,也大幅度的限制了冷无道的行动。一个闪避不及,剑光直接斩断了他的鼻梁骨,鲜血顿时洒的他一脸都是。 此刻的他,周身上下布满了寒霜,就连真元的运转都越发迟缓。那错综复杂的剑伤让他看上去显得格外的狰狞,鲜血才喷出来没多久,就被极寒硬生生冻住。 这便是楚天阔的剑意,坎水极寒剑意。虽未得大成,却也分外难缠。尤其是配合青莲剑宗的秘术青莲剑狱,更是将这剑意的优势发挥到了最大。 “藏头露尾,既然你们一直不出来…流霞,扶阵,请壁琮神剑斩敌!” 第五流霞闻言,微微点点头。 恐怖的剑意瞬间从她娇小的身躯中迸发出来,眨眼之间,犹如一道极光照彻了整个阴风峡。 剑意越攀越高,越叠越盛,最终,竟然硬生生穿透了当年两位剑君的残存剑意,在漆黑的夜空下犹如一支亘古长存的灯塔,闪烁着大气磅礴的煌煌剑光。 自当初两位剑君决战之后,无数的年月过去,终于再度有月光洒入阴风峡的内部。 在场凡用剑之人,长剑皆不受控制的嗡嗡震颤,轻鸣之间,好似那湍急的江河,意图奔腾入海。 “啧啧,这阵仗…” 后方,三十九抬头看了一眼被照的通透的天穹,随即将目光投向十三。 “少主,看来你想暴打第五流霞的计划,还有挺长一段路要走啊。” 十三余光瞥了她一眼。 “你这是在纯粹的造谣。”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感觉这第五流霞的剑意又有突破了呢?” 三十九闻言一愣,随即仔细感受了一番。 “唔,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片刻后,她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那道瘦小的身影。 “这天赋也太变态了?” “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啊。” 说着,十三拍了拍别在腰间有些不安分的守一剑,结果发现怎么都无法让它安定下来,索性,十三直接把它丢到左手中。 这下,守一剑彻底安分了,任那剑意再怎么干扰,守一剑是一动都不带动的,老实的像个鹌鹑。 “她的剑意可不同于楚天阔,她可是正宗的剑心通明者,天下剑诀一看就会,是真正的天下剑道集大成者。最开始遇见她的时候,她的剑意应该是初入大成境界,现在应该已经彻底稳固了。” “大概,也只有她这种天赋,再加上她的出身,才真的有机会去看一看大成之上的境界。” 探路者是艰难的,是孤独的,是没有参照的。当初如果没有张若垠一剑斩出化道大境,现在的人族可能还是千界之中中等偏下的种族。但自从张若垠探索出了这条路之后,人族的强者就会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披荆斩棘,不断超越自我。 往后的岁月中,不是没有人站在张若垠的肩膀上超越他的修为。但时至今日,六道修行法这么多的修士,却依然没有任何修士在成就方面超过他。 而第五流霞,却励志要做那第二个张若垠。 虽然,大成之上的剑意带来的影响力远没有修行体系的突破适用度更宽泛,但这种不断去求索大道绝巅的精神和勇气却一样会在恢弘厚重的历史长河中照耀千古。 壁琮虚影降临,在穿过剑君剑意的瞬间掀起了滔天剑浪,于阴风峡的上空炸裂,并向着极远方横压而去。 冷无道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滔天的威压,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看着这把神剑。 楚天阔是怕事情有变,才想赶紧将他斩杀,但冷无道自己心里清楚,他已经被幽狐和镜姬给抛弃了。 “来,让我看看这把曾经震慑千界万族的神剑,到底有什么神异之处。” 既然结局已定,冷无道干脆直接开启用于搏命的禁术。顷刻之间,他的伤口再度崩裂,整个人化身浴血的魔神,就连极寒剑气也再难封锁。 修为和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但他的生命力也同样在不断下滑。 一刀劈开青莲剑狱中的无尽剑气,冷无道目光幽幽的看向头顶,一个纵身飞身而起,运转全身真元,劈出了他此生最耀眼的一刀。 圣地自有圣地的傲气。 如果有机会遁逃,他会毫不犹豫的保全性命然后卷土重来。可倘若生死已定,那他冷无道也会选择慷慨赴死。 十三可以肯定,这是他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冷冽的一刀断愁。 这一刀,甚至不能说是破釜沉舟,而是用他全部的生命去绽放一瞬间的璀璨光彩。 漆黑的残月背后,冷无道手中的长刀一寸寸的碎裂。刀剑交错的极光之下,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拿出压箱底的保命法宝。者释大师的钵盂上也出现了一道一指多长的裂口,心疼的他不停的用袈裟擦拭着。 壁琮剑影渐渐消散,一身黑衣的冷无道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只剩下刀柄的横刀,突然咧嘴一笑。 “壁琮之锐,名不虚传,的确非仙器不可挡也。” 话罢,他的身躯猛地开始狂飙出鲜血,从他的左肩一直蔓延到右侧膝盖的上方,下一刻,冷无道的身躯一分两段,沿着光滑的切口滑落到地上。 “嗒。” 残破的半边身子和一节右腿还站在地上,冷无道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神采。与其一起失去的,还有他紫府中的神魂道我。 第五流霞的身子一个踉跄,立刻用竹杖撑在地上。 这一次与当初在琼芳玉海不同。请神剑壁琮已经极为消耗心神了,没有大成的剑意根本无法勾动壁琮本身的剑意。但这次,她还要作为剑阵的阵眼,超负荷的承载真元去催动壁琮斩杀冷无道。 也亏得她是天生双剑道异体,寻常的修士根本无法在脱凡境承载住足以斩杀凝神境的剑诀。 冷无道一死,其他焚隐的弟子也知道此次行动注定以失败告终了。 虽然不明白幽狐大人和镜姬大人为什么会选择抛弃他们,但作为血炼堂出来的训练有素的死士,这群人中还活着的弟子相互对视一眼,竟然同一时间选择了自缢。 十多个死士集体自刎,直接给在座众人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也让这群人再度看清了焚隐的恐怖。 毕竟修士努力修行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为了那更加悠久的寿命,但焚隐的死士,却可以眼都不眨一下,直接做出这种违背生物本能的事情。 “看来,那人口中的幽狐和镜姬应该是不会再出现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既然此事已了,我们也该回去了。通知宗门那边,安排点人来接应一下,防止焚隐的突然报复。” 毕竟还有两个凝神境的修士没出现,楚天阔想了想,还是决定稳妥点好。 按照青莲剑宗和十三的约定,他们只负责对付一个凝神大境。如今承诺已经完成,他们也不会在做停留。 “诸位。” 眼见第五流霞等人准备离开,张守上前一步,抱拳一礼。 “虽然第五长老说了此事是贵宗与焚隐的私人恩怨,但诸位救了我等性命也是事实。如果将来还有机会,张守必登门拜谢。” 一码事归一码事,张守还是拎得清的。 第五流霞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点点头。 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十三和三十九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啧啧…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跟“焚隐”的弟子为伍。 青莲剑宗的人走了之后,场面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只不过,这里已经是满目血腥了。 焚隐弟子的残尸断臂,千骑护卫的满腔热血,魔道修士的相互杀伐,血迹汇成了一道小河,行走之间,血花飞溅。 “张亲王,关于宁灵公主的死…说实话,从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就只是这笔嫁妆,你还是……” 林语溪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张守却直接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话。 “阁下不必多言了。宁灵已死,此番护送任务也已经失败。诸位想要抢这笔灵石,那就来!本王誓死也会拉上几个垫背的!” “者释大师,沈道友,感谢诸位一路上的护送。这枚留影石你们拿去,虽然宁灵死了,但也不能让诸位白跑一趟。我大乾与诸位的约定依然有效,顺便帮给我给陛下带句话。” “张守无能,愧对圣上信赖,唯有死战,以报君恩。” “阿弥陀佛,亲王殿下,你……” 者释和尚叹了口气。 张守的话里已经心存死志了。 …… “不…不要……” 就在张守准备施展秘术拼命的时候,那已经被众人忽略的婚轿中,竟然再次传来一个声音。 张守浑身一颤,这个声音他太耳熟了! 猛地转过头,“宁灵”公主的尸体赫然还在人群中躺着,那鲜红的嫁衣看上去是这么的刺眼。 “谁!出来!” 张守虎目圆瞪,一枪指向那奢华的婚轿。 “不要在里面装神弄鬼!” 华美的帷幔被拉开,又一个身着吉服的“宁灵”公主从轿子中走了出来。 别说是张守了,就连霍之昱等人都觉得满头的问号。 “你…是谁?” 张守惊疑不定的在两个“宁灵”的身上来回扫视着,却硬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 “是我,我是语灵啊。” 宁灵公主只是封号,她的本名叫张语灵,只是宁灵喊的多了之后,包括张守在内的皇室成员就很少再去叫她的本名了。 “你…那她是谁?” 张守将枪头指向死去的“宁灵”的尸体。 “这事说来话长。” 宁灵公主轻叹了一声。 “当初母后知道了我要远嫁的事情,就一直在担心我的安危。所以她花了极大的代价,给我找了这么一位替身。” 她目光“怜悯”又复杂的看向地上那具和她一模一样的尸体。 “这婚轿也是特制的,里面有一个暗门,之前,语灵就一直藏身在密室之中。” “这…” 张守狐疑的看着她,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可是,你怎么能证明你就是真的语灵?” 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张守怎么可能还会轻易相信她。 “这个简单,她现在已经死了,再过最多一个时辰,她体内的灵气就会完全消散,届时,她就会露出本来面目。王爷若不相信,可将她的尸体一起带上,一个时辰之后自会有分晓,可千万别再想着做那同归于尽的傻事了。” “一个时辰?” 张守闻言,眸子微微一眯。 他扫了一眼周围虎视眈眈的人群,眼下,谁会给他这一个时辰的时间? “王爷莫要慌张。出发之前,母后差人去金玉楼,以重金给我买了这个。” 宁灵说完,躲到张守身后,手中出现了两枚特殊的符篆。 “此为子母追踪符。子符可以沟通天地道韵,瞬息就可将人传出百里之外,而母符则可以定位子符的位置,没有我这个累赘的存在,想必以王爷的实力想要逃出这里,也并不是没有机会。” 宁灵说完,怯懦的扫了一圈众人,将母符递到了张守的手里,自己则直接捏碎了子符。 第170章 “宁灵”复活 冷无道的一声大喊,让楚天阔不自觉的浑身紧绷。 就说焚隐怎么可能只安排了一个凝神大境的修士前来执行任务,那也太不符合焚隐的作风了。 凝神大境的修士,每一个对焚隐来说都是一笔财富。他们有着丰富的经验,强大的战斗力和威慑力,只安排一人前来,风险系数太高。 “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别在藏了,都都出来。” 楚天阔对着虚空喊了一声,手上却依然没有停下动作。 在他的偷袭之下,绝大多数的焚隐弟子都被笼罩在了剑狱之内。仅剩的几个漏网之鱼也被第五流霞等人以大道剑痕击中,可以说,如果焚隐再没有外援加入的话,冷无道和这群脱凡境的弟子几乎必死无疑了。 毕竟,张守以及孙儒还有剩下的一众骑兵也不是吃素的。 有了楚天阔的加入,张守面对冷无道等人的偷袭可以说是压力大减。 青莲剑狱和大道剑痕,可以说是东土为数不多的能够对遁虚术形成有效制衡的秘术。有了青莲剑狱的压制,张守当即便带着残余的护卫再次加入了战场。再算上者释和尚这个凝神境的佛修,这么多人合击之下,冷无道已经岌岌可危了。 “幽狐!镜姬!” 腾挪之间,冷无道不断的在暗中传音给两人,可却如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一点回应。 这一刻,他心中一片冰凉。 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知道,他已经沦为弃子了。 “为什么?” 这一次,冷无道没有传音,而是大声对着虚空呼喊着。 无他,就连用来配合遁虚术袭杀的气机术的牵引,也已经被幽狐和镜姬给掐断了。 “这么沉得住气吗?” 楚天阔此时也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潜伏的凝神境修士再不出手,眼前这人都快被剑狱活剐了。 又一道剑光从冷无道的面门前划过,剑狱中不断凝重的寒霜让空间变得越来越阴寒粘稠,也大幅度的限制了冷无道的行动。一个闪避不及,剑光直接斩断了他的鼻梁骨,鲜血顿时洒的他一脸都是。 此刻的他,周身上下布满了寒霜,就连真元的运转都越发迟缓。那错综复杂的剑伤让他看上去显得格外的狰狞,鲜血才喷出来没多久,就被极寒硬生生冻住。 这便是楚天阔的剑意,坎水极寒剑意。虽未得大成,却也分外难缠。尤其是配合青莲剑宗的秘术青莲剑狱,更是将这剑意的优势发挥到了最大。 “藏头露尾,既然你们一直不出来…流霞,扶阵,请壁琮神剑斩敌!” 第五流霞闻言,微微点点头。 恐怖的剑意瞬间从她娇小的身躯中迸发出来,眨眼之间,犹如一道极光照彻了整个阴风峡。 剑意越攀越高,越叠越盛,最终,竟然硬生生穿透了当年两位剑君的残存剑意,在漆黑的夜空下犹如一支亘古长存的灯塔,闪烁着大气磅礴的煌煌剑光。 自当初两位剑君决战之后,无数的年月过去,终于再度有月光洒入阴风峡的内部。 在场凡用剑之人,长剑皆不受控制的嗡嗡震颤,轻鸣之间,好似那湍急的江河,意图奔腾入海。 “啧啧,这阵仗…” 后方,三十九抬头看了一眼被照的通透的天穹,随即将目光投向十三。 “少主,看来你想暴打第五流霞的计划,还有挺长一段路要走啊。” 十三余光瞥了她一眼。 “你这是在纯粹的造谣。”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感觉这第五流霞的剑意又有突破了呢?” 三十九闻言一愣,随即仔细感受了一番。 “唔,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片刻后,她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那道瘦小的身影。 “这天赋也太变态了?” “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啊。” 说着,十三拍了拍别在腰间有些不安分的守一剑,结果发现怎么都无法让它安定下来,索性,十三直接把它丢到左手中。 这下,守一剑彻底安分了,任那剑意再怎么干扰,守一剑是一动都不带动的,老实的像个鹌鹑。 “她的剑意可不同于楚天阔,她可是正宗的剑心通明者,天下剑诀一看就会,是真正的天下剑道集大成者。最开始遇见她的时候,她的剑意应该是初入大成境界,现在应该已经彻底稳固了。” “大概,也只有她这种天赋,再加上她的出身,才真的有机会去看一看大成之上的境界。” 探路者是艰难的,是孤独的,是没有参照的。当初如果没有张若垠一剑斩出化道大境,现在的人族可能还是千界之中中等偏下的种族。但自从张若垠探索出了这条路之后,人族的强者就会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披荆斩棘,不断超越自我。 往后的岁月中,不是没有人站在张若垠的肩膀上超越他的修为。但时至今日,六道修行法这么多的修士,却依然没有任何修士在成就方面超过他。 而第五流霞,却励志要做那第二个张若垠。 虽然,大成之上的剑意带来的影响力远没有修行体系的突破适用度更宽泛,但这种不断去求索大道绝巅的精神和勇气却一样会在恢弘厚重的历史长河中照耀千古。 壁琮虚影降临,在穿过剑君剑意的瞬间掀起了滔天剑浪,于阴风峡的上空炸裂,并向着极远方横压而去。 冷无道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滔天的威压,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看着这把神剑。 楚天阔是怕事情有变,才想赶紧将他斩杀,但冷无道自己心里清楚,他已经被幽狐和镜姬给抛弃了。 “来,让我看看这把曾经震慑千界万族的神剑,到底有什么神异之处。” 既然结局已定,冷无道干脆直接开启用于搏命的禁术。顷刻之间,他的伤口再度崩裂,整个人化身浴血的魔神,就连极寒剑气也再难封锁。 修为和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但他的生命力也同样在不断下滑。 一刀劈开青莲剑狱中的无尽剑气,冷无道目光幽幽的看向头顶,一个纵身飞身而起,运转全身真元,劈出了他此生最耀眼的一刀。 圣地自有圣地的傲气。 如果有机会遁逃,他会毫不犹豫的保全性命然后卷土重来。可倘若生死已定,那他冷无道也会选择慷慨赴死。 十三可以肯定,这是他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冷冽的一刀断愁。 这一刀,甚至不能说是破釜沉舟,而是用他全部的生命去绽放一瞬间的璀璨光彩。 漆黑的残月背后,冷无道手中的长刀一寸寸的碎裂。刀剑交错的极光之下,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拿出压箱底的保命法宝。者释大师的钵盂上也出现了一道一指多长的裂口,心疼的他不停的用袈裟擦拭着。 壁琮剑影渐渐消散,一身黑衣的冷无道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只剩下刀柄的横刀,突然咧嘴一笑。 “壁琮之锐,名不虚传,的确非仙器不可挡也。” 话罢,他的身躯猛地开始狂飙出鲜血,从他的左肩一直蔓延到右侧膝盖的上方,下一刻,冷无道的身躯一分两段,沿着光滑的切口滑落到地上。 “嗒。” 残破的半边身子和一节右腿还站在地上,冷无道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神采。与其一起失去的,还有他紫府中的神魂道我。 第五流霞的身子一个踉跄,立刻用竹杖撑在地上。 这一次与当初在琼芳玉海不同。请神剑壁琮已经极为消耗心神了,没有大成的剑意根本无法勾动壁琮本身的剑意。但这次,她还要作为剑阵的阵眼,超负荷的承载真元去催动壁琮斩杀冷无道。 也亏得她是天生双剑道异体,寻常的修士根本无法在脱凡境承载住足以斩杀凝神境的剑诀。 冷无道一死,其他焚隐的弟子也知道此次行动注定以失败告终了。 虽然不明白幽狐大人和镜姬大人为什么会选择抛弃他们,但作为血炼堂出来的训练有素的死士,这群人中还活着的弟子相互对视一眼,竟然同一时间选择了自缢。 十多个死士集体自刎,直接给在座众人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也让这群人再度看清了焚隐的恐怖。 毕竟修士努力修行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为了那更加悠久的寿命,但焚隐的死士,却可以眼都不眨一下,直接做出这种违背生物本能的事情。 “看来,那人口中的幽狐和镜姬应该是不会再出现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既然此事已了,我们也该回去了。通知宗门那边,安排点人来接应一下,防止焚隐的突然报复。” 毕竟还有两个凝神境的修士没出现,楚天阔想了想,还是决定稳妥点好。 按照青莲剑宗和十三的约定,他们只负责对付一个凝神大境。如今承诺已经完成,他们也不会在做停留。 “诸位。” 眼见第五流霞等人准备离开,张守上前一步,抱拳一礼。 “虽然第五长老说了此事是贵宗与焚隐的私人恩怨,但诸位救了我等性命也是事实。如果将来还有机会,张守必登门拜谢。” 一码事归一码事,张守还是拎得清的。 第五流霞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点点头。 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十三和三十九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啧啧…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跟“焚隐”的弟子为伍。 青莲剑宗的人走了之后,场面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只不过,这里已经是满目血腥了。 焚隐弟子的残尸断臂,千骑护卫的满腔热血,魔道修士的相互杀伐,血迹汇成了一道小河,行走之间,血花飞溅。 “张亲王,关于宁灵公主的死…说实话,从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就只是这笔嫁妆,你还是……” 林语溪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张守却直接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话。 “阁下不必多言了。宁灵已死,此番护送任务也已经失败。诸位想要抢这笔灵石,那就来!本王誓死也会拉上几个垫背的!” “者释大师,沈道友,感谢诸位一路上的护送。这枚留影石你们拿去,虽然宁灵死了,但也不能让诸位白跑一趟。我大乾与诸位的约定依然有效,顺便帮给我给陛下带句话。” “张守无能,愧对圣上信赖,唯有死战,以报君恩。” “阿弥陀佛,亲王殿下,你……” 者释和尚叹了口气。 张守的话里已经心存死志了。 …… “不…不要……” 就在张守准备施展秘术拼命的时候,那已经被众人忽略的婚轿中,竟然再次传来一个声音。 张守浑身一颤,这个声音他太耳熟了! 猛地转过头,“宁灵”公主的尸体赫然还在人群中躺着,那鲜红的嫁衣看上去是这么的刺眼。 “谁!出来!” 张守虎目圆瞪,一枪指向那奢华的婚轿。 “不要在里面装神弄鬼!” 华美的帷幔被拉开,又一个身着吉服的“宁灵”公主从轿子中走了出来。 别说是张守了,就连霍之昱等人都觉得满头的问号。 “你…是谁?” 张守惊疑不定的在两个“宁灵”的身上来回扫视着,却硬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 “是我,我是语灵啊。” 宁灵公主只是封号,她的本名叫张语灵,只是宁灵喊的多了之后,包括张守在内的皇室成员就很少再去叫她的本名了。 “你…那她是谁?” 张守将枪头指向死去的“宁灵”的尸体。 “这事说来话长。” 宁灵公主轻叹了一声。 “当初母后知道了我要远嫁的事情,就一直在担心我的安危。所以她花了极大的代价,给我找了这么一位替身。” 她目光“怜悯”又复杂的看向地上那具和她一模一样的尸体。 “这婚轿也是特制的,里面有一个暗门,之前,语灵就一直藏身在密室之中。” “这…” 张守狐疑的看着她,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可是,你怎么能证明你就是真的语灵?” 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张守怎么可能还会轻易相信她。 “这个简单,她现在已经死了,再过最多一个时辰,她体内的灵气就会完全消散,届时,她就会露出本来面目。王爷若不相信,可将她的尸体一起带上,一个时辰之后自会有分晓,可千万别再想着做那同归于尽的傻事了。” “一个时辰?” 张守闻言,眸子微微一眯。 他扫了一眼周围虎视眈眈的人群,眼下,谁会给他这一个时辰的时间? “王爷莫要慌张。出发之前,母后差人去金玉楼,以重金给我买了这个。” 宁灵说完,躲到张守身后,手中出现了两枚特殊的符篆。 “此为子母追踪符。子符可以沟通天地道韵,瞬息就可将人传出百里之外,而母符则可以定位子符的位置,没有我这个累赘的存在,想必以王爷的实力想要逃出这里,也并不是没有机会。” 宁灵说完,怯懦的扫了一圈众人,将母符递到了张守的手里,自己则直接捏碎了子符。 第171章 最后的赢家 血月被阴云遮蔽,九霄上传来滚滚雷鸣,阴风峡地界突降骤雨。 雨幕逐风而去,如荡漾的轻纱,却在经过剑君残留的剑意处,被剑意震散成朦胧雾气,不多时,整个阴风峡都被笼罩在一片氤氲之中。 衣长恨站在阴风峡外的高坡上负手而立,专注的望着前方的奇异景象,那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在柔软草地上汇聚成一个又一个小水洼,却怎么都无法沾湿她的长发。 “家主,子符已经被激活,二号替身已经离开阴风峡。” 燕鹮手中同样捏着一枚与“宁灵公主”给张守的母符一模一样的玉符,俯首在衣长恨的耳畔轻声道。 衣长恨闻言目光微动,视线也从阴风峡处收了回来。 “家主,张守会相信二号替身的话吗?” 衣长恨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他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柳儿已经死了,二号现在就是他唯一的选择,就算他有所怀疑那又能如何呢?大乾现在需要的只是有一个“宁灵公主”去和亲而已,更何况,他儿子张晚秋还在我们手上,就算他回去之后得知了真相也为时晚矣。” “这一次,我不光要拿到这笔嫁妆,还要彻底控制住这位大乾的亲王殿下。这个人对我们今后在大乾的布局至关重要。与此同时,我们再帮大乾“寻回”这位公主殿下,让大乾欠我们一个人情。等我从秘境出来之后,就可以着手启动“颠覆”计划了。” 衣长恨的眼中泛起一股名为野心的东西,远乡客的回归给了她极大的信心,也大幅度的提升了清衣苑的整体实力。 毕竟,光是三个凝神大境的修士,已经具备覆灭一个小宗门的实力了,更别说还有近百位训练有素的脱凡境密探。 “通知三长老,可以去“保护”公主了,一旦大长老拿到嫁妆,所有人立即撤离。” 燕鹮目光一肃。 “是,家主。” …… 正如衣长恨想的那样,“宁灵”的身影消失之后,张守的目光只是短暂的恍惚了片刻,便又重新变的坚定。 不论这个宁灵是真是假,对于现在的大乾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只要将公主安全的送到天殇,后续哪怕出现任何问题,那也是天殇的事情,大乾可以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而且,眼下没有了“宁灵”这个毫无修为的累赘在场,他们还是有一定把握杀出这阴风峡的。 “第二个替身。” 黑暗中,十三目光一沉。 被他猜中了,这位裴家大小姐不止准备了一个宁灵公主。 眼下,“宁灵”已经离开,也就是说,这张牌对方是另有他用的。虽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注意,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想要顺利的拿到嫁妆,大概率会启用另一张牌。 张晚秋。 用张晚秋可以要挟张守将嫁妆交出来,但如何顺利的带走就成了问题,毕竟在场还有这么多凝神大境的修士。所以由此可以大胆猜测,她手中很可能还有凝神境的修士。 想到此处,十三略有些意外。 一段时间不见,清衣苑已经具备这种实力了吗? 蓦的,十三想到了林芊芊提到过的一个人。 谢韵。 一个脱凡境的修士,就是她不断的带人秘密进入清衣苑,也是通过她,十三猜测清衣苑外还有一部分势力。 “有点东西嘛。” 这才多长时间,清衣苑已经具备这样的水平了。 就连他自己手下,现在也只有一个沈既微是凝神大境,脱凡境更是只有林芊芊一个。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别的优势,青莲剑宗的身份牌不光是一枚保命的护身符,同时还代表了一种身份,一种东土最强的玄门圣地的认可和友谊。 再加上焚隐秘术本身的优势,倒也不惧了清衣苑。凝神境的修士短时间内是难以培养出来的,所以,如果衣长恨手下真的有凝神境的修士,那大概只有两种情况。 沈既微说焚隐覆灭了不闻人,但有可能不闻人还有残余部众潜伏了起来,并且找到了衣长恨。 另一种可能,就是裴家本身还拥有一部分势力。 但如果是这样,当初他们跟随钩吻、灭蒙等人去覆灭裴家的时候,为什么并没有遇到太多修士的阻拦? 思考了一会,逻辑似乎陷入了死胡同,十三索性也不再多想,先静观其变再说。 他给沈既微发了一个传音后,重新将目光投向婚队方向。 在他思考的这个空档里,七蹚将和极乐圣殿已经开始联手向众生魔相展开了肃清,打法也是越来越凶悍,气的霍之昱直想骂娘。 “亲王殿下,我方才说的话依然算数,只要你交出纳戒,我们立刻放你安全离开。虽然公主殿下已经离开了阴风峡,但如果你依然执意要突围,那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就算付出点代价,也必定要把你的命留在这里。到那个时候,宁灵公主一介凡人,怕是也走不到殇阳城。” 林语溪的语气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 时间拖得越久,桃如鸳就越危险。 方才白业那个王八蛋居然给她发传音,再拿不下嫁妆,他就让人扒了桃如鸳的衣服。 虽然圣女贴身的内甲乃是圣地亲赐的防御型法宝,用于抵挡致命伤的,非主人亲自操控根本脱不下来。但白业的话却让林语溪明白了一点,这帮人根本没有任何道义可言,卑鄙无耻且无所不用其极。 鬼知道他们还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圣女。 想到此处,她与李若妍还有七重声的两位悍匪相互沟通了一番,混战之中,四人竟然同时施展搏命之术,七重声更是直接放弃了对张守和者释和尚的攻杀,配合着极乐圣殿,把矛头一起对向了霍之昱。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霍之昱一时不察,同时间面对四位凝神境修士的猛烈攻击,最终硬生生被华灵飞一刀削去了整条左臂。 滚烫的鲜血飚飞,溅了众人一脸,但四人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继续施展着生杀之术,一幅不把他打死不罢休的样子。 众生魔相的另一位凝神境修士邹野见状,立马冲过来支援。可他毕竟才入凝神境不久,哪里挡得住四人的合力围攻,一时之间,两人被打的节节败退,险象环生。 “嘶!” 剧痛让霍之昱浑身不停的冒着冷汗,但能修到凝神境的都不是庸人,面对四人的封锁,他依然冷静的应付着。 这四人本身也不是一个宗门的,曾经也没有合作过的经验,因此难免也会有疏漏。 在挺过了最初的狂轰滥炸之后,终于,在董熊重剑扫过的瞬间,让霍之昱敏锐的抓到了一个间隙。 手中法诀一掐,他和邹野前方飞出一群漆黑的冥蝶,当冥蝶化散之后,他和邹野二人已经退到了数百米之外。 至于众生魔相的其他弟子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在四位凝神境修士的合击之下,尤其是董熊的重剑和华灵飞的柳叶刀,满地都是破碎不堪的残肢断臂,脏器和肠子散落了一地,连一具全尸都见不到。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的十息时间,但现场的情况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用灵气封住了伤口,霍之昱铁青着一张脸,忌惮的看着在场的众修士,脚下不自觉的慢慢向后退却。 他知道,这场角逐他要提前出局了,否则,搞不好性命都有可能丢在这阴风峡里。 众人默契的收手,现场再次归于黑暗,只有法宝还散发着梦幻迷离的光芒。 张守皱着眉头看向霍之昱,对方的提前出局,让他的境地变得更加的被动。 所有人都在权衡着眼前的形式,却没有人发现,此前被剿灭的那群胡乱堆叠在一起的侍女内应的尸体,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少了一人。 “七重声华灵飞,本座记住你了。” 霍之昱看向华灵飞,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疯狂的杀意。 对方那一刀不仅斩掉了他的左臂,还落井下石般的将那斩落的左臂完全打碎。这一次他输了,输的异常的彻底。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在奉仙城里,对方百分比就是想给他下套的。 “这笔账,早晚有一天我会还的。” 他将目光投向七蹚将的老四聂影。 “听说你是华灵飞的徒弟,呵呵,以后出门可要当心点。” 言罢,他与邹野两人慢慢向后退却,最终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霍之昱的离开,让形式变得简单明了。 “亲王殿下,现在你还觉得,你有实力闯的出去吗。” 林语溪语气渐冷。 “圣地之所以是圣地,可不仅仅是依仗一尊仙器而已。” 若不是对面有沧溟楼的沈青殊不计代价的消耗着各种法宝,以及者释和尚的佛法对他们的功法有一定的克制,单凭张守和千骑护卫怎么可能撑得到现在。 “我再说最后一次,交出嫁妆我放你们离开,否则,诸位就都死在这。” 刚动用完秘术的林语溪脸色有些苍白,但眼下的格局,就算张守豁出性命不死不休,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多付出点代价罢了。 张守的沉着脸看着他们,右手不断的在纳戒上摸搓。 他之所以一直不肯答应,是因为一旦放弃这批嫁妆,也意味着大乾要割让众多城池,这让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负罪感。 “我数最后三个数,如果亲王殿下依旧执迷不悟,那我等就只好送诸位升仙了。” “三…二……” “等等!” 张守突然喊了一声,一咬牙,慢慢从手中取下了那枚纳戒。 他的神情极其复杂,却又带着一股如释重负。 不管怎么说,他确实尽力了。 者释和尚叹了口气,也默默收回了锡杖钵盂。 “明智的选择。” 林语溪也暗暗松了口气。 抢到最后东西也不是自己的,能不动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明智吗?那怕是要让道友失望了。” 黑暗中,一个陌生的声音再度传来。林语溪等人心头一跳,内心不自觉的升起一种想要抓狂的感觉。 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变故,到底有完没完了! 张守的另一边,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她远远的停在一旁的岔路口环伺了一圈众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张守的身上。 “亲王殿下确实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但却并不是将纳戒交给你。” 来人微微一笑,目光中透露着强烈的自信。 “大言不惭!” 林语溪冷眼看着她。 “就凭你?虽然阁下是凝神境的修士,但你觉得你有机会从这么多人手里拿到这批灵石吗?” “我没有,但他有啊。亲王大人,你不远千里护送宁灵公主远嫁,如此辛苦劳碌,所以,我自作主张把您最思念的人一起带来了呢。” 话罢,那女人解开一个灵兽袋,从里面放出了一个身形消瘦昏迷不醒的男子。 “晚秋!” 张守见状,心神巨震,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你对他做了什么?” “亲王殿下莫要焦急嘛,在下只是请令公子睡了一会。当然了,若是亲王殿下不识时务,那我们就只好送令公子归天了呢。” “你!” 张守哆哆嗦嗦的用手指着那女人,从他猩红的眼眶可以看得出他现在到底有多愤怒。 “你们卑鄙,无耻!” 他大声咒骂着。 “说的不错,我们是很卑鄙。所以,现在还请亲王殿下把嫁妆交出来。” 女子微笑着,一把薅住张晚秋的头发,将他提在身前,另一只手则拿着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求你,别伤害他!” 张守见状,不自觉的上前一步。 “那就要看亲王大人识不识抬举了。” 女子一直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 两人谈话之间,林语溪四人对视了一眼,同一时间选择了突然出手。 四人如一阵狂风冲向张守,他们都很清楚,张守对面的女人手里有极其重要的人质,一旦张守将纳戒丢给对方,那他们被扣押的人质基本上就没得救了。 女人见四人突然发难,冲着张守大喊了一声。 “快!” 同时,手中的利刃已经划破了张晚秋的咽喉。 可能是死亡的威胁刺激到了张晚秋,他从昏迷之中慢慢醒了过来,可喉间的刺痛却让他感到浑身冰冷。 他惊恐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却因为害怕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如此短暂的时间,张守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本能的取下纳戒就要丢给对方先保住自己儿子的命,可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让他彻底崩溃的一幕。 一个焚隐的修士披着黑色的大氅从虚空中浮现,一记断愁劈向那凝神大境的女修士。女修士一惊,连忙收回攥着张晚秋头发的那只手掐动法诀格挡,结果,黑色的残月骤然消失,来人一脚踢在横在张晚秋脖子上的刀背上,下一刻—— 好大一颗头颅冲天而起,那鲜血喷的女人满头满脸都是。张晚秋的瞳孔中还能看到化不开的恐惧和惊骇,可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画面仿佛被定格了一般,那女子愕然的看着那句无头的尸体,就连林语溪等人也停下了动作。张晚秋的头颅嗒一声掉在地上,滚落在满地的鲜血和污秽中。 “叮…” 满载着嫁妆的纳戒从张守手心里滑落,打在漆黑的盔甲上,发出清脆的交击声。 “啊!啊!” 几息之后,张守突然发疯似的冲向那名女修士,这一刻,他的真元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的狂躁,整个盘龙枪上荡漾着漆黑的莫名能量,看的人心头狂跳。 “突破了…而且连续突破了两个境界…” 沈青殊看着疯魔了一样的张守愕然道。 “阿弥陀佛,张施主…这是入魔了,哎。” 林语溪缓步走上前去,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纳戒,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追着那女修士而去的张守,轻轻摇了摇头。 …… “你说什么?” 阴风峡外,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衣长恨猛地转过头,死死的盯着燕鹮。 “张晚秋死了?” “是的家主。” 燕鹮也是一脸苦涩。 “大长老传来的消息,那个焚隐的修士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杀张晚秋。杀完张晚秋后立刻就消失了。” “不可能!张晚秋是张守之子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焚隐的人怎么可能专门为了……不对!” 衣长恨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林芊芊。 按照之前的情报,林芊芊去过静月公主的驸马范哲的府邸,范哲极有可能知道张晚秋的情报,而林芊芊又是那个姓秦的手下… 衣长恨微微眯着眼,瞳孔中闪烁着极其危险的气息。 能从大长老手中把张晚秋杀了,就算是焚隐的修士,脱凡境也绝对做不到。所以,出手之人必定在凝神大境。如果此人真的是那姓秦的手下,那这件事情…… 当初他口口声声说要脱离焚隐,自己还亲自传了他俩拟息术,现在看来,这一切全都是谎言。他们根本就没有脱离焚隐,否则,凭他的实力,怎么可能会有焚隐的凝神大境的手下? 当初他们放过自己的性命,八成是打着其他的目的。 是塑骨术。 衣长恨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致使裴家灭门的根源。 “表姑,你现在赶紧联系清衣苑中所有真正属于我们的人,让她们立刻撤离那里,只留下心悦坐镇,维持清衣苑的日常运行就好。”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燕鹮闻言,神情中带着些许紧张。 衣长恨微微摇摇头,目光幽幽的看着阴风峡,只是此刻的心情,和之前却是天壤之别。 “现在还没有,但以后就说不准了。” “我们的人撤出来之后,让谢韵连夜带相同人数的人去清衣苑,剩下的,静观其变。” “是家主,我这就去安排。” 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一步出了错,后面的很多计划都会受到牵制。 她和十三两人在这次事情上都没有露面,但很明显,这一局到底是她输了。 “走,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二号替身,有她在,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徐徐图之,至于之前定下的近期的发展计划……作废。” “是…” …… 经过了昨夜的一场雨,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 夏季已经快要接近尾声,燥热的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着一丝丝凉意。 再过几天就是立秋了。世人常言,一场秋雨一场寒。可对于修士而言,寻常的寒暑早已没有任何区别,他们的目光再也不会聚焦在这些凡人眼中的悲喜与欢愉。 世人都想成那太上忘情的仙,可走过了漫长的修行路,太多的人都已经忘记自己曾经也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罢了。 天殇天朝与大乾王朝的交界处,这里是一片几乎没有人烟的荒原。 据说很久之前,此地也是一片繁盛人间,但随着战火的蔓延,摧毁了这里美好的一切,也摧毁了这些人赖以生存的家园。时至今日,这里只剩下些许残垣断壁隐没于杂草从中,还在倔强的向后世诉说着这里曾经的喧嚣过往。 一处高坡上,沈既微身披黑色的大氅负手而立,气定神闲的看着前方慢慢走来的两人。 “两位财神爷好啊。” 戴着面具的沈既微笑嘻嘻的看着一脸阴沉的华灵飞与林语溪。 此地异常空旷,他根本不怕对方耍花招。 “人呢。”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么着急做什么。” 沈既微慢慢悠悠的从屁股后面取出两个鼓鼓囊囊的灵兽袋。 “让我来看看…唔,这个是陆浔家的小子,这是极乐圣殿的女娃子。” 沈既微一手提着一个。 “交钱,还有装着嫁妆的那枚纳戒。” 他也不怕对方调包纳戒。 眼下张守还活着,这纳戒上有张守的神念烙印,可以很轻易的辨别,且短时间内想强行抹除烙印拿走里面的东西也不可能。至于张守本人会不会用假的纳戒做障眼法。从他看到张晚秋时那下意识的举动来看,这纳戒肯定是真的。 冷着脸将一千万灵石的赎金和装着宁灵公主嫁妆的纳戒抛给沈既微,沈既微拿到之后检查了一遍,随即笑眯眯的将灵石全部转移到自己的纳戒之中,然后当着对方的面将对方抛来的纳戒丢在了脚边。 “嘁…” 林语溪翻了个白眼嘲弄的哼了一声,沈既微也不以为意。 “交易完成,合作愉快,感谢两位的慷慨,期待下一次合作,后会有期。” 沈既微说完,一个闪身消失在两人的眼前。 “去你妈的下次合作。” 华灵飞对着空气骂了一句。 因为这件事,昨天晚上他被大哥陆浔骂的是狗血淋头,这一千万灵石全是他和董熊自己出的。 的亏他们是悍匪,也不差这点钱,不然五百万灵石出去,换做寻常修士得心痛到死了。 大乾婚队在阴风峡遇袭,这件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但奇怪的是,那位宁灵公主却一直下落不明。 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已经被秘密接到了殇阳城,众说纷纭。 最令人唏嘘的是,那位曾经的王朝亲王,如今非但入了魔道,整个人还变的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逢人就问对方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还说他儿子最喜欢吃红枣糕。他时而傻笑,时而一个人嚎啕大哭。就这样一个人在阴风峡外徘徊了几天之后,在一个雨夜,他也被人残忍的砍掉了头颅。 至于这件事情最大的幕后赢家,此刻正坐在一间非常典雅的厢房中,一脸淡然的看着眼前这个年纪比他还要小上稍许的女子。 第171章 最后的赢家 血月被阴云遮蔽,九霄上传来滚滚雷鸣,阴风峡地界突降骤雨。 雨幕逐风而去,如荡漾的轻纱,却在经过剑君残留的剑意处,被剑意震散成朦胧雾气,不多时,整个阴风峡都被笼罩在一片氤氲之中。 衣长恨站在阴风峡外的高坡上负手而立,专注的望着前方的奇异景象,那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在柔软草地上汇聚成一个又一个小水洼,却怎么都无法沾湿她的长发。 “家主,子符已经被激活,二号替身已经离开阴风峡。” 燕鹮手中同样捏着一枚与“宁灵公主”给张守的母符一模一样的玉符,俯首在衣长恨的耳畔轻声道。 衣长恨闻言目光微动,视线也从阴风峡处收了回来。 “家主,张守会相信二号替身的话吗?” 衣长恨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他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柳儿已经死了,二号现在就是他唯一的选择,就算他有所怀疑那又能如何呢?大乾现在需要的只是有一个“宁灵公主”去和亲而已,更何况,他儿子张晚秋还在我们手上,就算他回去之后得知了真相也为时晚矣。” “这一次,我不光要拿到这笔嫁妆,还要彻底控制住这位大乾的亲王殿下。这个人对我们今后在大乾的布局至关重要。与此同时,我们再帮大乾“寻回”这位公主殿下,让大乾欠我们一个人情。等我从秘境出来之后,就可以着手启动“颠覆”计划了。” 衣长恨的眼中泛起一股名为野心的东西,远乡客的回归给了她极大的信心,也大幅度的提升了清衣苑的整体实力。 毕竟,光是三个凝神大境的修士,已经具备覆灭一个小宗门的实力了,更别说还有近百位训练有素的脱凡境密探。 “通知三长老,可以去“保护”公主了,一旦大长老拿到嫁妆,所有人立即撤离。” 燕鹮目光一肃。 “是,家主。” …… 正如衣长恨想的那样,“宁灵”的身影消失之后,张守的目光只是短暂的恍惚了片刻,便又重新变的坚定。 不论这个宁灵是真是假,对于现在的大乾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只要将公主安全的送到天殇,后续哪怕出现任何问题,那也是天殇的事情,大乾可以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而且,眼下没有了“宁灵”这个毫无修为的累赘在场,他们还是有一定把握杀出这阴风峡的。 “第二个替身。” 黑暗中,十三目光一沉。 被他猜中了,这位裴家大小姐不止准备了一个宁灵公主。 眼下,“宁灵”已经离开,也就是说,这张牌对方是另有他用的。虽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注意,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想要顺利的拿到嫁妆,大概率会启用另一张牌。 张晚秋。 用张晚秋可以要挟张守将嫁妆交出来,但如何顺利的带走就成了问题,毕竟在场还有这么多凝神大境的修士。所以由此可以大胆猜测,她手中很可能还有凝神境的修士。 想到此处,十三略有些意外。 一段时间不见,清衣苑已经具备这种实力了吗? 蓦的,十三想到了林芊芊提到过的一个人。 谢韵。 一个脱凡境的修士,就是她不断的带人秘密进入清衣苑,也是通过她,十三猜测清衣苑外还有一部分势力。 “有点东西嘛。” 这才多长时间,清衣苑已经具备这样的水平了。 就连他自己手下,现在也只有一个沈既微是凝神大境,脱凡境更是只有林芊芊一个。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别的优势,青莲剑宗的身份牌不光是一枚保命的护身符,同时还代表了一种身份,一种东土最强的玄门圣地的认可和友谊。 再加上焚隐秘术本身的优势,倒也不惧了清衣苑。凝神境的修士短时间内是难以培养出来的,所以,如果衣长恨手下真的有凝神境的修士,那大概只有两种情况。 沈既微说焚隐覆灭了不闻人,但有可能不闻人还有残余部众潜伏了起来,并且找到了衣长恨。 另一种可能,就是裴家本身还拥有一部分势力。 但如果是这样,当初他们跟随钩吻、灭蒙等人去覆灭裴家的时候,为什么并没有遇到太多修士的阻拦? 思考了一会,逻辑似乎陷入了死胡同,十三索性也不再多想,先静观其变再说。 他给沈既微发了一个传音后,重新将目光投向婚队方向。 在他思考的这个空档里,七蹚将和极乐圣殿已经开始联手向众生魔相展开了肃清,打法也是越来越凶悍,气的霍之昱直想骂娘。 “亲王殿下,我方才说的话依然算数,只要你交出纳戒,我们立刻放你安全离开。虽然公主殿下已经离开了阴风峡,但如果你依然执意要突围,那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就算付出点代价,也必定要把你的命留在这里。到那个时候,宁灵公主一介凡人,怕是也走不到殇阳城。” 林语溪的语气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 时间拖得越久,桃如鸳就越危险。 方才白业那个王八蛋居然给她发传音,再拿不下嫁妆,他就让人扒了桃如鸳的衣服。 虽然圣女贴身的内甲乃是圣地亲赐的防御型法宝,用于抵挡致命伤的,非主人亲自操控根本脱不下来。但白业的话却让林语溪明白了一点,这帮人根本没有任何道义可言,卑鄙无耻且无所不用其极。 鬼知道他们还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圣女。 想到此处,她与李若妍还有七重声的两位悍匪相互沟通了一番,混战之中,四人竟然同时施展搏命之术,七重声更是直接放弃了对张守和者释和尚的攻杀,配合着极乐圣殿,把矛头一起对向了霍之昱。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霍之昱一时不察,同时间面对四位凝神境修士的猛烈攻击,最终硬生生被华灵飞一刀削去了整条左臂。 滚烫的鲜血飚飞,溅了众人一脸,但四人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继续施展着生杀之术,一幅不把他打死不罢休的样子。 众生魔相的另一位凝神境修士邹野见状,立马冲过来支援。可他毕竟才入凝神境不久,哪里挡得住四人的合力围攻,一时之间,两人被打的节节败退,险象环生。 “嘶!” 剧痛让霍之昱浑身不停的冒着冷汗,但能修到凝神境的都不是庸人,面对四人的封锁,他依然冷静的应付着。 这四人本身也不是一个宗门的,曾经也没有合作过的经验,因此难免也会有疏漏。 在挺过了最初的狂轰滥炸之后,终于,在董熊重剑扫过的瞬间,让霍之昱敏锐的抓到了一个间隙。 手中法诀一掐,他和邹野前方飞出一群漆黑的冥蝶,当冥蝶化散之后,他和邹野二人已经退到了数百米之外。 至于众生魔相的其他弟子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在四位凝神境修士的合击之下,尤其是董熊的重剑和华灵飞的柳叶刀,满地都是破碎不堪的残肢断臂,脏器和肠子散落了一地,连一具全尸都见不到。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的十息时间,但现场的情况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用灵气封住了伤口,霍之昱铁青着一张脸,忌惮的看着在场的众修士,脚下不自觉的慢慢向后退却。 他知道,这场角逐他要提前出局了,否则,搞不好性命都有可能丢在这阴风峡里。 众人默契的收手,现场再次归于黑暗,只有法宝还散发着梦幻迷离的光芒。 张守皱着眉头看向霍之昱,对方的提前出局,让他的境地变得更加的被动。 所有人都在权衡着眼前的形式,却没有人发现,此前被剿灭的那群胡乱堆叠在一起的侍女内应的尸体,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少了一人。 “七重声华灵飞,本座记住你了。” 霍之昱看向华灵飞,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疯狂的杀意。 对方那一刀不仅斩掉了他的左臂,还落井下石般的将那斩落的左臂完全打碎。这一次他输了,输的异常的彻底。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在奉仙城里,对方百分比就是想给他下套的。 “这笔账,早晚有一天我会还的。” 他将目光投向七蹚将的老四聂影。 “听说你是华灵飞的徒弟,呵呵,以后出门可要当心点。” 言罢,他与邹野两人慢慢向后退却,最终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霍之昱的离开,让形式变得简单明了。 “亲王殿下,现在你还觉得,你有实力闯的出去吗。” 林语溪语气渐冷。 “圣地之所以是圣地,可不仅仅是依仗一尊仙器而已。” 若不是对面有沧溟楼的沈青殊不计代价的消耗着各种法宝,以及者释和尚的佛法对他们的功法有一定的克制,单凭张守和千骑护卫怎么可能撑得到现在。 “我再说最后一次,交出嫁妆我放你们离开,否则,诸位就都死在这。” 刚动用完秘术的林语溪脸色有些苍白,但眼下的格局,就算张守豁出性命不死不休,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多付出点代价罢了。 张守的沉着脸看着他们,右手不断的在纳戒上摸搓。 他之所以一直不肯答应,是因为一旦放弃这批嫁妆,也意味着大乾要割让众多城池,这让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负罪感。 “我数最后三个数,如果亲王殿下依旧执迷不悟,那我等就只好送诸位升仙了。” “三…二……” “等等!” 张守突然喊了一声,一咬牙,慢慢从手中取下了那枚纳戒。 他的神情极其复杂,却又带着一股如释重负。 不管怎么说,他确实尽力了。 者释和尚叹了口气,也默默收回了锡杖钵盂。 “明智的选择。” 林语溪也暗暗松了口气。 抢到最后东西也不是自己的,能不动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明智吗?那怕是要让道友失望了。” 黑暗中,一个陌生的声音再度传来。林语溪等人心头一跳,内心不自觉的升起一种想要抓狂的感觉。 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变故,到底有完没完了! 张守的另一边,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她远远的停在一旁的岔路口环伺了一圈众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张守的身上。 “亲王殿下确实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但却并不是将纳戒交给你。” 来人微微一笑,目光中透露着强烈的自信。 “大言不惭!” 林语溪冷眼看着她。 “就凭你?虽然阁下是凝神境的修士,但你觉得你有机会从这么多人手里拿到这批灵石吗?” “我没有,但他有啊。亲王大人,你不远千里护送宁灵公主远嫁,如此辛苦劳碌,所以,我自作主张把您最思念的人一起带来了呢。” 话罢,那女人解开一个灵兽袋,从里面放出了一个身形消瘦昏迷不醒的男子。 “晚秋!” 张守见状,心神巨震,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你对他做了什么?” “亲王殿下莫要焦急嘛,在下只是请令公子睡了一会。当然了,若是亲王殿下不识时务,那我们就只好送令公子归天了呢。” “你!” 张守哆哆嗦嗦的用手指着那女人,从他猩红的眼眶可以看得出他现在到底有多愤怒。 “你们卑鄙,无耻!” 他大声咒骂着。 “说的不错,我们是很卑鄙。所以,现在还请亲王殿下把嫁妆交出来。” 女子微笑着,一把薅住张晚秋的头发,将他提在身前,另一只手则拿着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求你,别伤害他!” 张守见状,不自觉的上前一步。 “那就要看亲王大人识不识抬举了。” 女子一直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 两人谈话之间,林语溪四人对视了一眼,同一时间选择了突然出手。 四人如一阵狂风冲向张守,他们都很清楚,张守对面的女人手里有极其重要的人质,一旦张守将纳戒丢给对方,那他们被扣押的人质基本上就没得救了。 女人见四人突然发难,冲着张守大喊了一声。 “快!” 同时,手中的利刃已经划破了张晚秋的咽喉。 可能是死亡的威胁刺激到了张晚秋,他从昏迷之中慢慢醒了过来,可喉间的刺痛却让他感到浑身冰冷。 他惊恐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却因为害怕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如此短暂的时间,张守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本能的取下纳戒就要丢给对方先保住自己儿子的命,可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让他彻底崩溃的一幕。 一个焚隐的修士披着黑色的大氅从虚空中浮现,一记断愁劈向那凝神大境的女修士。女修士一惊,连忙收回攥着张晚秋头发的那只手掐动法诀格挡,结果,黑色的残月骤然消失,来人一脚踢在横在张晚秋脖子上的刀背上,下一刻—— 好大一颗头颅冲天而起,那鲜血喷的女人满头满脸都是。张晚秋的瞳孔中还能看到化不开的恐惧和惊骇,可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画面仿佛被定格了一般,那女子愕然的看着那句无头的尸体,就连林语溪等人也停下了动作。张晚秋的头颅嗒一声掉在地上,滚落在满地的鲜血和污秽中。 “叮…” 满载着嫁妆的纳戒从张守手心里滑落,打在漆黑的盔甲上,发出清脆的交击声。 “啊!啊!” 几息之后,张守突然发疯似的冲向那名女修士,这一刻,他的真元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的狂躁,整个盘龙枪上荡漾着漆黑的莫名能量,看的人心头狂跳。 “突破了…而且连续突破了两个境界…” 沈青殊看着疯魔了一样的张守愕然道。 “阿弥陀佛,张施主…这是入魔了,哎。” 林语溪缓步走上前去,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纳戒,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追着那女修士而去的张守,轻轻摇了摇头。 …… “你说什么?” 阴风峡外,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衣长恨猛地转过头,死死的盯着燕鹮。 “张晚秋死了?” “是的家主。” 燕鹮也是一脸苦涩。 “大长老传来的消息,那个焚隐的修士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杀张晚秋。杀完张晚秋后立刻就消失了。” “不可能!张晚秋是张守之子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焚隐的人怎么可能专门为了……不对!” 衣长恨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林芊芊。 按照之前的情报,林芊芊去过静月公主的驸马范哲的府邸,范哲极有可能知道张晚秋的情报,而林芊芊又是那个姓秦的手下… 衣长恨微微眯着眼,瞳孔中闪烁着极其危险的气息。 能从大长老手中把张晚秋杀了,就算是焚隐的修士,脱凡境也绝对做不到。所以,出手之人必定在凝神大境。如果此人真的是那姓秦的手下,那这件事情…… 当初他口口声声说要脱离焚隐,自己还亲自传了他俩拟息术,现在看来,这一切全都是谎言。他们根本就没有脱离焚隐,否则,凭他的实力,怎么可能会有焚隐的凝神大境的手下? 当初他们放过自己的性命,八成是打着其他的目的。 是塑骨术。 衣长恨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致使裴家灭门的根源。 “表姑,你现在赶紧联系清衣苑中所有真正属于我们的人,让她们立刻撤离那里,只留下心悦坐镇,维持清衣苑的日常运行就好。”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燕鹮闻言,神情中带着些许紧张。 衣长恨微微摇摇头,目光幽幽的看着阴风峡,只是此刻的心情,和之前却是天壤之别。 “现在还没有,但以后就说不准了。” “我们的人撤出来之后,让谢韵连夜带相同人数的人去清衣苑,剩下的,静观其变。” “是家主,我这就去安排。” 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一步出了错,后面的很多计划都会受到牵制。 她和十三两人在这次事情上都没有露面,但很明显,这一局到底是她输了。 “走,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二号替身,有她在,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徐徐图之,至于之前定下的近期的发展计划……作废。” “是…” …… 经过了昨夜的一场雨,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 夏季已经快要接近尾声,燥热的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着一丝丝凉意。 再过几天就是立秋了。世人常言,一场秋雨一场寒。可对于修士而言,寻常的寒暑早已没有任何区别,他们的目光再也不会聚焦在这些凡人眼中的悲喜与欢愉。 世人都想成那太上忘情的仙,可走过了漫长的修行路,太多的人都已经忘记自己曾经也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罢了。 天殇天朝与大乾王朝的交界处,这里是一片几乎没有人烟的荒原。 据说很久之前,此地也是一片繁盛人间,但随着战火的蔓延,摧毁了这里美好的一切,也摧毁了这些人赖以生存的家园。时至今日,这里只剩下些许残垣断壁隐没于杂草从中,还在倔强的向后世诉说着这里曾经的喧嚣过往。 一处高坡上,沈既微身披黑色的大氅负手而立,气定神闲的看着前方慢慢走来的两人。 “两位财神爷好啊。” 戴着面具的沈既微笑嘻嘻的看着一脸阴沉的华灵飞与林语溪。 此地异常空旷,他根本不怕对方耍花招。 “人呢。”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么着急做什么。” 沈既微慢慢悠悠的从屁股后面取出两个鼓鼓囊囊的灵兽袋。 “让我来看看…唔,这个是陆浔家的小子,这是极乐圣殿的女娃子。” 沈既微一手提着一个。 “交钱,还有装着嫁妆的那枚纳戒。” 他也不怕对方调包纳戒。 眼下张守还活着,这纳戒上有张守的神念烙印,可以很轻易的辨别,且短时间内想强行抹除烙印拿走里面的东西也不可能。至于张守本人会不会用假的纳戒做障眼法。从他看到张晚秋时那下意识的举动来看,这纳戒肯定是真的。 冷着脸将一千万灵石的赎金和装着宁灵公主嫁妆的纳戒抛给沈既微,沈既微拿到之后检查了一遍,随即笑眯眯的将灵石全部转移到自己的纳戒之中,然后当着对方的面将对方抛来的纳戒丢在了脚边。 “嘁…” 林语溪翻了个白眼嘲弄的哼了一声,沈既微也不以为意。 “交易完成,合作愉快,感谢两位的慷慨,期待下一次合作,后会有期。” 沈既微说完,一个闪身消失在两人的眼前。 “去你妈的下次合作。” 华灵飞对着空气骂了一句。 因为这件事,昨天晚上他被大哥陆浔骂的是狗血淋头,这一千万灵石全是他和董熊自己出的。 的亏他们是悍匪,也不差这点钱,不然五百万灵石出去,换做寻常修士得心痛到死了。 大乾婚队在阴风峡遇袭,这件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但奇怪的是,那位宁灵公主却一直下落不明。 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已经被秘密接到了殇阳城,众说纷纭。 最令人唏嘘的是,那位曾经的王朝亲王,如今非但入了魔道,整个人还变的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逢人就问对方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还说他儿子最喜欢吃红枣糕。他时而傻笑,时而一个人嚎啕大哭。就这样一个人在阴风峡外徘徊了几天之后,在一个雨夜,他也被人残忍的砍掉了头颅。 至于这件事情最大的幕后赢家,此刻正坐在一间非常典雅的厢房中,一脸淡然的看着眼前这个年纪比他还要小上稍许的女子。 第172章 代号:惊蛰 “怎么样?死过一次的感觉如何?” 厢房内,袅袅檀香从一只青龙香炉的口中吐出,一缕一缕悠然升腾。一旁的边炉里,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宁静的房间中异常清晰。 “小白,去给客人倒杯茶。” 十三拍了拍趴在他怀里的小白的脑袋瓜子。 小白抬头冲他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跳到桌子上,用爪子提起边炉上的茶壶,冲泡了一壶灵茶推到了对面坐着的少女身前。 十三压根不懂茶道,就算懂估计也懒得浪费那个时间。在他看来,茶就是拿来喝的,花里胡哨的一番动作下来,茶的味道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却并没有吱声。 “坦白的说,我的本意是直接把你杀了,一了百了。但秋夏最终还是决定放你一条生路,所以她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把你从泡在血水里的碎尸堆里给捞了出来。” 十三扫了一眼小白,示意它给自己也倒一杯。 这小东西,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比沈既微差远了,还得好好调教调教。 “这种小事我不会去干涉她的决定,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十三给了秋夏一个眼神。 秋夏点点头,将一枚玉简和一个储物袋放在了桌子上。 “左边这个储物袋里面,有一万枚灵石,以及绝大多数世俗王朝都能通用的银票,共计两百万两。而右边这枚玉简之中,是一门修行法,可以让你真正的踏入修行,但条件是,只能加入我们。” 秋夏对眼前的少女笑了笑。 “这就算作是,我控制了你这么长时间,以及让你死上一次的补偿。毕竟你带给林芊芊的消息确实很有价值。是择一城终老做一个富家小姐,还是决定走入另一个世界做一名真正的修士,现在,选择的权利就交给你了,柳儿。” 柳儿愣愣的看着桌子上的东西。 此时的她已经换下了那满是鲜血的嫁衣,就连容貌都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她原本以为,三十九没有彻底弄死她,是为了继续控制她让她做一个提线傀儡,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让她极其意外的话。 “真…真的让我选吗?” 柳儿抬眸,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十三。 “那是自然,我和少主可都是好人。” “噗…喵呜…” 小白听到这话,突然人性化的嗤笑了一声,还把头扭向一边嘲讽的吐了吐舌头。 …… 自己是不是被小白给嘲笑了? 三十九黑着脸看向小白。最近这小东西越来越放肆了,看来还是日子过的太闲了,得让它多干点活才行。 三十九暗暗思索着。 对于小白的异常,柳儿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对于她而言,眼前的两样东西远比一只猫更有吸引力。 尽管这只猫确实很好看。 思索良久,她慢慢将手伸向左边的储物袋。 一万灵石是什么样的价值,她现在还不清楚。但两百万银票的概念她还是能够理解的。 从小到大,别说两百万两了,她从来都没见过哪怕一万两的银票。 所以,到底还是选择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吗? 三十九眉梢微挑,看着全神贯注盯着储物袋的柳儿却没有任何干涉。 她确实是真心实意让柳儿自己做选择的。 人各有志,既然对方选择了安稳富裕的过完一生,那等柳儿走出这扇门,他们主仆二人与柳儿的因果也就彻底斩断。 嗯? 蓦的,柳儿的手在快抓住左侧储物袋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两百万银票,确实可以让她找一个人族城池安稳且富裕的过完一生。可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宁灵公主的那张脸却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淋漓的鲜血,那刺目的殷红,那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满地残肢断臂的血腥峡谷,那些如饿狼一般盯着她的修士… 一幕又一幕的恐怖画面,如走马灯一样不断的在她的脑海中回闪,这一刻,她再度迟疑了。 我是谁? 我是大乾国一个不起眼的平凡丫鬟。却在上一段人生的最后,坐上了最华贵的轿辇。十里红妆,万家灯火,我迎晨曦出嫁,亦如夜空里的星火。 我当过大乾最受宠爱的公主,却根本无法自己掌控那跌宕的命运。我迎接了命运的屠刀,接受了谎言与欺骗,最终跌落在满是腥臭的血腥污秽之中…… 安安稳稳。 这个世界真的有安安稳稳吗? 柳儿的手猛地向右边偏移,紧紧攥住了那枚玉简。 “我要成为修士。” 她抬起头,第一次鼓起勇气直视十三冷漠的眼神。 十三耸耸肩。 “欢迎加入知微。” “呃……” 柳儿微微愣了愣神。 “这就完了?” “不然呢?” 十三歪着头看向柳儿。 “你体内还有秋夏种下的奴心养剑术,之前就是她控制秘术让你变为假死状态,把你的神魂封在守一剑里才骗过了在场的修士。但只要你没死,这秘术就一直都在,所以,我们也不怕你跑路亦或是泄露秘密。” “如果你选择做一个普通人过完一生,秋夏会解掉你的剑印并且洗去你的记忆。但既然你选择了后者,那在短时间内,这养剑术会一直种在你体内。因为你手中这枚玉简,乃是焚隐的核心功法——洞明通幽诀的第一卷。” “焚隐的功法?” 柳儿握着玉简的手微微一抖。 这段时间,她也了解了不少有关修士的事。焚隐如阴影一般笼罩了东土无数年,这东土魔道第一圣地的威名她自然清楚。 “是,焚隐的功法。” “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当你修习了这门功法,也就意味着你已经站在了清衣苑的对立面。” 十三捏了捏下巴。 “你家大小姐现在估计恨不得直接弄死我。” “嗯…柳儿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十三和清衣苑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三十九给她种下养剑术并且让她去大打探清衣苑消息的时候,她就隐隐猜到这两拨人大概是闹掰了。只是当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小丫鬟,哪里会去考虑这么多有的没有。 “说实话,原本我并不打算传你焚隐秘术,但又想着万一哪天你遇到了清衣苑修士的话,没有遁虚术怕是连逃都逃不掉。” “我丑话说在前面,知微不收任何一个废物,所以,你也会接受和他们相同的训练。将来,我们的敌人可能会很多,如果你怕死,可以现在退出。” 十三说完,房间内再次陷入安静。 没有谁去催促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因为她的消息,十三这次收获了一大笔巨款。 那枚装有嫁妆的纳戒在张守被砍掉头颅之后就可以随意打开了,里面除了整整六千万灵石之外,还有各种奇珍异宝和天地灵粹,具体的细节眼下正由池早统计着。 没有让十三等太久,这一次,柳儿的情绪也变得很平静。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柳儿突然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新的人生,还是在笑过去的自己。 十三点点头。 “既然你想清楚了。” “秋夏,把她交给苏在,让苏在带着她。” “啊?” 三十九一愣。 “少主,苏在的精神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让一个嗜血的屠夫去带柳儿,万一哪天苏在疯起来,直接把柳儿剁了咋整? “无妨。” 摆了摆手,十三打断了三十九的话。 “柳儿的性子太软,苏在的性子太疯。把你们放一起中合一下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另外,你是清衣苑出来的人。不想死的太快的话,之前的名字就不能再用了,你自己想个代号。” 自始至终,十三都没有去询问柳儿的真名叫什么。 清衣苑策划了这么一场大戏,柳儿还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环,难保衣长恨会不会派人回阴风峡查看情况。要是发现了柳儿的尸体不见了,然后派人暗中追查,还沿用之前的名字行事,指不定哪天就出事了。 “主人,奴婢已经想好……” “打住。” 十三抬了抬手。 “从今天开始,你和他们一样,叫少主就行了,也不用自称奴婢,这里也不是清衣苑。你自称属下就行。” “是,少主。” 做了那么久的婢女,柳儿还是有点机灵劲的,否则也不会被衣长恨留在身边。 “属下已经想好了,以后属下的代号就叫惊蛰。” 柳儿俯首轻声说道。 “惊蛰?”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挺好。死过一次,往后就好好活着。” 十三点点头表示了肯定。 “带她去找苏在。” “好嘞。” 三十九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一夜暴富,果然是人生最爽的事情之一了,如果说还有比一夜暴富更爽的,那…… 三十九瞥了十三一眼,眼神莫名。 “少主,惊蛰告退。” “嗯。” “吱。” 开门的瞬间,三十九发现沈既微不知何时已经候在门口了。 “少夫人好。” 沈既微稍稍躬身,讨好般的冲三十九点了点头。 少夫人? 惊蛰闻言,目光微动,余光悄悄打量了三十九一眼。 确实是一位美人呢,和少主站在一起,的确可以称得上是郎才女貌。 三十九微微颔首。 “少主在等你了。” “哎哎,好嘞,少夫人您慢走。” 因为少主说有事情要找王家小少爷王金洋,所以他们跟柳儿,也就是现在的惊蛰谈话的地方就直接选在了湘北坊市的金玉楼。 刚出金玉楼,三十九就看到迎面走来了几个容貌气质以及身段都极佳的女子。行走之间,几个女修士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一颦一笑间都带着一股成熟女子的魅力,赚足了周围男修士的目光。 几人有说有笑的跟三十九和惊蛰擦肩而过,缓步进了金玉楼里。 生面孔? 三十九目光微眯。 这么多外貌如此出众的女子,她却从来都没停过。 本能的,三十九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转念一想,这些人跟自己也没有任何关系,随即微微摇了摇头,带着惊蛰出了湘北坊市绕了一大圈之后才向着雪玉山的方向飞去。 …… “少主。” 金玉楼贵客厅内。 沈既微笑容满面的看向十三。 少主的这张脸确实比另外一张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估计这才是少主的真面目? 有神魂锁链的存在,就算少主化成灰他也不会认错的! “纳戒里的物资池早已经统计出来了,您过目。” 说着,沈既微将纳戒交出,同时还附带了一张清单。 十三只是大致的扫了一眼,就随手将清单和纳戒推到了一边。 “张守是你杀的?” 沈既微略有些诧异,没想到少主不关心纳戒里的财富,反而先问一个死人。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少夫人叮嘱过属下,如果最后一定要杀张守的话就给他个痛快。虽然最后他入魔了也疯了,但如果是属下出手的话,还是会给他留个全尸的。” 十三闻言点点头,他垂着眼眸思考,目光忽明忽暗。 “白业传来的消息,婚队活下来的四百多个护卫全部被杀,且皆被人割下了头颅。所以,是宗门出手杀了他们。” 十三一眨不眨的盯着沈既微的眸子。 “呃…应该……应该是。” 沈既微干笑了一声。 “幽狐,镜姬,听说过吗?” 十三突然换了个话题。 沈既微思索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说说看。” “幽狐,杀圣堂内门执事,我和他们不怎么熟,只是听说过这个人。修为的话应该和属下现在的修为差不多。聚魂小境聚三魂修士。至于镜姬,也是杀圣堂的内门执事,修为不详,但应该没有幽狐厉害。” 沈既微回忆了片刻后开口道。 十三点点头。 算上被青莲剑宗弄死的那个男的,三个凝神大境的修士带头,再加上几十个脱凡境的杀手。以焚隐秘术的诡谲,只要不打阵地战硬拼,确实能将整支婚队的人全部杀光。 这个人数才是合理的。他才不相信焚隐的情报组织事先没有做过调查。 “所以,对于这两人舍弃,或者说故意弄死另外一个凝神境修士的行为,你怎么看?” 十三说到此处,“似笑非笑”的迎上他的目光。 第172章 代号:惊蛰 “怎么样?死过一次的感觉如何?” 厢房内,袅袅檀香从一只青龙香炉的口中吐出,一缕一缕悠然升腾。一旁的边炉里,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宁静的房间中异常清晰。 “小白,去给客人倒杯茶。” 十三拍了拍趴在他怀里的小白的脑袋瓜子。 小白抬头冲他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跳到桌子上,用爪子提起边炉上的茶壶,冲泡了一壶灵茶推到了对面坐着的少女身前。 十三压根不懂茶道,就算懂估计也懒得浪费那个时间。在他看来,茶就是拿来喝的,花里胡哨的一番动作下来,茶的味道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却并没有吱声。 “坦白的说,我的本意是直接把你杀了,一了百了。但秋夏最终还是决定放你一条生路,所以她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把你从泡在血水里的碎尸堆里给捞了出来。” 十三扫了一眼小白,示意它给自己也倒一杯。 这小东西,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比沈既微差远了,还得好好调教调教。 “这种小事我不会去干涉她的决定,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十三给了秋夏一个眼神。 秋夏点点头,将一枚玉简和一个储物袋放在了桌子上。 “左边这个储物袋里面,有一万枚灵石,以及绝大多数世俗王朝都能通用的银票,共计两百万两。而右边这枚玉简之中,是一门修行法,可以让你真正的踏入修行,但条件是,只能加入我们。” 秋夏对眼前的少女笑了笑。 “这就算作是,我控制了你这么长时间,以及让你死上一次的补偿。毕竟你带给林芊芊的消息确实很有价值。是择一城终老做一个富家小姐,还是决定走入另一个世界做一名真正的修士,现在,选择的权利就交给你了,柳儿。” 柳儿愣愣的看着桌子上的东西。 此时的她已经换下了那满是鲜血的嫁衣,就连容貌都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她原本以为,三十九没有彻底弄死她,是为了继续控制她让她做一个提线傀儡,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让她极其意外的话。 “真…真的让我选吗?” 柳儿抬眸,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十三。 “那是自然,我和少主可都是好人。” “噗…喵呜…” 小白听到这话,突然人性化的嗤笑了一声,还把头扭向一边嘲讽的吐了吐舌头。 …… 自己是不是被小白给嘲笑了? 三十九黑着脸看向小白。最近这小东西越来越放肆了,看来还是日子过的太闲了,得让它多干点活才行。 三十九暗暗思索着。 对于小白的异常,柳儿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对于她而言,眼前的两样东西远比一只猫更有吸引力。 尽管这只猫确实很好看。 思索良久,她慢慢将手伸向左边的储物袋。 一万灵石是什么样的价值,她现在还不清楚。但两百万银票的概念她还是能够理解的。 从小到大,别说两百万两了,她从来都没见过哪怕一万两的银票。 所以,到底还是选择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吗? 三十九眉梢微挑,看着全神贯注盯着储物袋的柳儿却没有任何干涉。 她确实是真心实意让柳儿自己做选择的。 人各有志,既然对方选择了安稳富裕的过完一生,那等柳儿走出这扇门,他们主仆二人与柳儿的因果也就彻底斩断。 嗯? 蓦的,柳儿的手在快抓住左侧储物袋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两百万银票,确实可以让她找一个人族城池安稳且富裕的过完一生。可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宁灵公主的那张脸却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淋漓的鲜血,那刺目的殷红,那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满地残肢断臂的血腥峡谷,那些如饿狼一般盯着她的修士… 一幕又一幕的恐怖画面,如走马灯一样不断的在她的脑海中回闪,这一刻,她再度迟疑了。 我是谁? 我是大乾国一个不起眼的平凡丫鬟。却在上一段人生的最后,坐上了最华贵的轿辇。十里红妆,万家灯火,我迎晨曦出嫁,亦如夜空里的星火。 我当过大乾最受宠爱的公主,却根本无法自己掌控那跌宕的命运。我迎接了命运的屠刀,接受了谎言与欺骗,最终跌落在满是腥臭的血腥污秽之中…… 安安稳稳。 这个世界真的有安安稳稳吗? 柳儿的手猛地向右边偏移,紧紧攥住了那枚玉简。 “我要成为修士。” 她抬起头,第一次鼓起勇气直视十三冷漠的眼神。 十三耸耸肩。 “欢迎加入知微。” “呃……” 柳儿微微愣了愣神。 “这就完了?” “不然呢?” 十三歪着头看向柳儿。 “你体内还有秋夏种下的奴心养剑术,之前就是她控制秘术让你变为假死状态,把你的神魂封在守一剑里才骗过了在场的修士。但只要你没死,这秘术就一直都在,所以,我们也不怕你跑路亦或是泄露秘密。” “如果你选择做一个普通人过完一生,秋夏会解掉你的剑印并且洗去你的记忆。但既然你选择了后者,那在短时间内,这养剑术会一直种在你体内。因为你手中这枚玉简,乃是焚隐的核心功法——洞明通幽诀的第一卷。” “焚隐的功法?” 柳儿握着玉简的手微微一抖。 这段时间,她也了解了不少有关修士的事。焚隐如阴影一般笼罩了东土无数年,这东土魔道第一圣地的威名她自然清楚。 “是,焚隐的功法。” “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当你修习了这门功法,也就意味着你已经站在了清衣苑的对立面。” 十三捏了捏下巴。 “你家大小姐现在估计恨不得直接弄死我。” “嗯…柳儿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十三和清衣苑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三十九给她种下养剑术并且让她去大打探清衣苑消息的时候,她就隐隐猜到这两拨人大概是闹掰了。只是当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小丫鬟,哪里会去考虑这么多有的没有。 “说实话,原本我并不打算传你焚隐秘术,但又想着万一哪天你遇到了清衣苑修士的话,没有遁虚术怕是连逃都逃不掉。” “我丑话说在前面,知微不收任何一个废物,所以,你也会接受和他们相同的训练。将来,我们的敌人可能会很多,如果你怕死,可以现在退出。” 十三说完,房间内再次陷入安静。 没有谁去催促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因为她的消息,十三这次收获了一大笔巨款。 那枚装有嫁妆的纳戒在张守被砍掉头颅之后就可以随意打开了,里面除了整整六千万灵石之外,还有各种奇珍异宝和天地灵粹,具体的细节眼下正由池早统计着。 没有让十三等太久,这一次,柳儿的情绪也变得很平静。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柳儿突然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新的人生,还是在笑过去的自己。 十三点点头。 “既然你想清楚了。” “秋夏,把她交给苏在,让苏在带着她。” “啊?” 三十九一愣。 “少主,苏在的精神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让一个嗜血的屠夫去带柳儿,万一哪天苏在疯起来,直接把柳儿剁了咋整? “无妨。” 摆了摆手,十三打断了三十九的话。 “柳儿的性子太软,苏在的性子太疯。把你们放一起中合一下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另外,你是清衣苑出来的人。不想死的太快的话,之前的名字就不能再用了,你自己想个代号。” 自始至终,十三都没有去询问柳儿的真名叫什么。 清衣苑策划了这么一场大戏,柳儿还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环,难保衣长恨会不会派人回阴风峡查看情况。要是发现了柳儿的尸体不见了,然后派人暗中追查,还沿用之前的名字行事,指不定哪天就出事了。 “主人,奴婢已经想好……” “打住。” 十三抬了抬手。 “从今天开始,你和他们一样,叫少主就行了,也不用自称奴婢,这里也不是清衣苑。你自称属下就行。” “是,少主。” 做了那么久的婢女,柳儿还是有点机灵劲的,否则也不会被衣长恨留在身边。 “属下已经想好了,以后属下的代号就叫惊蛰。” 柳儿俯首轻声说道。 “惊蛰?”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挺好。死过一次,往后就好好活着。” 十三点点头表示了肯定。 “带她去找苏在。” “好嘞。” 三十九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一夜暴富,果然是人生最爽的事情之一了,如果说还有比一夜暴富更爽的,那…… 三十九瞥了十三一眼,眼神莫名。 “少主,惊蛰告退。” “嗯。” “吱。” 开门的瞬间,三十九发现沈既微不知何时已经候在门口了。 “少夫人好。” 沈既微稍稍躬身,讨好般的冲三十九点了点头。 少夫人? 惊蛰闻言,目光微动,余光悄悄打量了三十九一眼。 确实是一位美人呢,和少主站在一起,的确可以称得上是郎才女貌。 三十九微微颔首。 “少主在等你了。” “哎哎,好嘞,少夫人您慢走。” 因为少主说有事情要找王家小少爷王金洋,所以他们跟柳儿,也就是现在的惊蛰谈话的地方就直接选在了湘北坊市的金玉楼。 刚出金玉楼,三十九就看到迎面走来了几个容貌气质以及身段都极佳的女子。行走之间,几个女修士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一颦一笑间都带着一股成熟女子的魅力,赚足了周围男修士的目光。 几人有说有笑的跟三十九和惊蛰擦肩而过,缓步进了金玉楼里。 生面孔? 三十九目光微眯。 这么多外貌如此出众的女子,她却从来都没停过。 本能的,三十九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转念一想,这些人跟自己也没有任何关系,随即微微摇了摇头,带着惊蛰出了湘北坊市绕了一大圈之后才向着雪玉山的方向飞去。 …… “少主。” 金玉楼贵客厅内。 沈既微笑容满面的看向十三。 少主的这张脸确实比另外一张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估计这才是少主的真面目? 有神魂锁链的存在,就算少主化成灰他也不会认错的! “纳戒里的物资池早已经统计出来了,您过目。” 说着,沈既微将纳戒交出,同时还附带了一张清单。 十三只是大致的扫了一眼,就随手将清单和纳戒推到了一边。 “张守是你杀的?” 沈既微略有些诧异,没想到少主不关心纳戒里的财富,反而先问一个死人。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少夫人叮嘱过属下,如果最后一定要杀张守的话就给他个痛快。虽然最后他入魔了也疯了,但如果是属下出手的话,还是会给他留个全尸的。” 十三闻言点点头,他垂着眼眸思考,目光忽明忽暗。 “白业传来的消息,婚队活下来的四百多个护卫全部被杀,且皆被人割下了头颅。所以,是宗门出手杀了他们。” 十三一眨不眨的盯着沈既微的眸子。 “呃…应该……应该是。” 沈既微干笑了一声。 “幽狐,镜姬,听说过吗?” 十三突然换了个话题。 沈既微思索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说说看。” “幽狐,杀圣堂内门执事,我和他们不怎么熟,只是听说过这个人。修为的话应该和属下现在的修为差不多。聚魂小境聚三魂修士。至于镜姬,也是杀圣堂的内门执事,修为不详,但应该没有幽狐厉害。” 沈既微回忆了片刻后开口道。 十三点点头。 算上被青莲剑宗弄死的那个男的,三个凝神大境的修士带头,再加上几十个脱凡境的杀手。以焚隐秘术的诡谲,只要不打阵地战硬拼,确实能将整支婚队的人全部杀光。 这个人数才是合理的。他才不相信焚隐的情报组织事先没有做过调查。 “所以,对于这两人舍弃,或者说故意弄死另外一个凝神境修士的行为,你怎么看?” 十三说到此处,“似笑非笑”的迎上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