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撩者失控》 第1章 相亲 “我在漆黑的午夜走向你,寻求最后的相伴。 我是不记得出生的流浪者,是沉默的航船。” \/茨维塔耶娃 · · 等到了相约的那家私厨,时针已经指向了两点。 陶绮言被侍应生领去订好的座位,半开放的视角,立着一面古朴的木制屏风,影影绰绰的依稀辨别出里面坐着一个男人,侧对着自己,好像在斟茶。 她裙摆微扬,几步走到屏风后,对着那人伸出一只手,面上挂着微笑。 “你好,我是陶绮言。” 男人站起身,陶绮言被迫仰头看他,视线落入一双好看的眸子里。 西装笔挺,肩宽腿长,第一眼很有压迫感,下一秒视线投向她,周身气势收敛,金边眼镜掩住了他微挑的眼尾,有一种温和的错觉。白衬衫妥帖地穿在身上,很平常的装扮因为他的外表和仪态变得矜贵起来。 很成熟温润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和她年龄相仿。 她心中古怪更甚,眼前的人和想象中那个顽劣的公子哥大相径庭。 “你好,我是谭郁川。”男人声音低醇,像缓缓流动的大提琴声。 茶具被撤走,两人落座,谭郁川递过点菜的平板,“想吃什么?” 陶绮言微笑:“都可以,你点就好。” 他也没再客气,收回了手。 陶绮言看着男人垂眸点菜的专注侧脸,很赏心悦目,她决定还是坦白从宽。 “刚才真不好意思,路上实在是太堵了。”早过了午饭点,陶绮言说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 谭郁川头也没抬,“没事,我也刚到。” 标准的绅士回答,如果他没有十二点半就给她那个便宜爹告状的话。还说什么刚到,看来两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不相上下。 陶绮言识趣地不再提这茬。 手机震动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好友安洛。 【安洛】:还有半个月才开学,你这么早回江城干什么? 她瞟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认真专注的侧脸无可挑剔。 【言】:相亲。 【安洛】:?? 陶绮言知道安洛很忙,没事不会发消息给她,就问:什么事? 对面这次没有秒回,一分钟后,发来一条: 【安洛】:宿城展会上那个王老板前两天也去了江城,估计是去找了其他买家,你断了他财路,小心他找你麻烦。 陶绮言不以为意:那他也得找得到我才行。 放下手机,抬眸发现男人正注视着自己。 她扬起一抹笑,脊背挺直,微弯的眼角有一种既娇又傲的劲儿,裸露的肩头白皙如雪,很勾人,“点完了?” 谭郁川微一颔首,视线转开,不语。 陶绮言看着他端起茶碗微啜,内心不禁赞叹,这人起码等了她两个多小时,面上却不见丝毫不耐,仍是一副风度十足的样子,看来传言不尽可信,谭家公子也没那么恶劣不羁。 她表面上找话题,实际有所指,“谭先生的胸针可真好看,我也想买一个。” 这算是她此行的意外之喜,一打眼就在相亲对象身上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谭郁川的西装戗驳领上别着一枚胸针,主石是一颗蓝色琥珀,以她的眼力不必怀疑真假,她确信自己看到了胸针主石里封着的那只小小的蜘蛛,这是“幻羽”当初设计的一大亮点。 通透的蓝珀里恰巧封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下有波浪型的碎钻点缀,斑驳出蓝珀柔和的光,就像万物之始的远古海洋托起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精妙绝伦的设计。 幻羽一经推出,国内外珠宝市面上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类似概念的仿品,但蜘蛛化石仅有这一颗,合成的粗制滥造品也绝没有这样的精美,“幻羽”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独一无二的高定珍品。 但它在四年前的宿城珠宝展上被神秘人高价拍走,再寻不到踪迹。 想到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份,她没什么意外,掩盖身份拍走一枚胸针而已,谭家人确实能轻而易举做到这一点。 想到前段时间自己为了件打着“幻羽”幌子的仿品远赴宿城,如今回来才发现它就在眼前男人的外套上,陶绮言觉得自己暗暗受到了冒犯。 谭郁川已经点完菜,伸手给她倒了杯温水,而后看了她一眼,回答她的问题:“不是买的,朋友相赠。” “哦。”一个出手如此阔绰的朋友? 陶绮言正思索着,听见屏风遮挡的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不算陌生。 “哟,这不是陶老板吗!”不速之客是个中年男人,大腹便便,梳着背头,不顾侍应生的阻拦,挤了进来,正是王永。 真就这么巧,两分钟前刚和安洛说过,陶绮言心下叹了口气,这人就是不禁念叨。 抬起头浅淡问好,“王老板,您好。” 对面哈哈一笑,语气却阴森森的,“陶老板悠闲哪,”他瞟了一眼对面的男人,顿了一下,直觉忌惮,但破坏她生意的女人就在他眼前,顾不得那么多,只想出了这口恶气,“安梦阁货源那么紧张,陶老板还有闲心在这儿跟小白脸吃饭。” “小白脸”谭郁川闻言,抬头扫了一眼眼前的中年男人,眼神极凉。 因这一眼,王永又细看了男人的样子,多年生意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绝不是一般人,但想遍江城各大世家和集团年龄相仿的掌权者也没见过这一号人,他不免觉得只是错觉,又生起几分被小辈唬住的恼怒。 他的公司最近急需一笔资金,不然也不会为那枚珍藏多年的胸针找代理。 胸针主石上那颗多米尼加蓝琥珀是他亲自去列斯群岛那边的矿上带回来的,回国后选择了早年jane推出的“幻羽”概念做了一只新“幻羽”,本想利用展会推销出去获得一笔周转资金,谁知他的得意之作在展会上被安梦阁那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从头到尾评价了一个够,句句都和当年jane那枚幻羽作比。 最终一众代理商和买家不再过问,展会结束也没能出手,他急着用钱,又赶到江城见新的买家,这会刚把人送走,转头就看见始作俑者和他赶在同一处吃饭。 “安老板应该跟您说得很清楚了,我不负责展品购入,您没必要跟我谈。”陶绮言笑意不达眼底,话里话外都是没戏。 “不买不要紧,您可是当场把我的宝贝贬得一文不值啊。” “多米尼加到底是不是一文不值,您应当比我更清楚,只是镶嵌工艺上确实逊色于真正的幻羽,我也是实话实说。” 被他手中的赝品虚晃一枪,本来应该生气的,但——她目光扫过一旁的男人——他正老神在在地斟茶,知道真幻羽近在眼前,她心情就没来由的好。 第2章 认错人了 于是陶绮言善意提醒:“如果您能卸下主石将它单独交给我们代理,安梦阁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价钱,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沾幻羽的光而已,您多理解。” “放屁,哪有拆成品的道理?”王永冷笑一声,觉得这小姑娘相当的不识抬举,“陶老板,你年纪轻轻的刚进行几年,可别太武断了,这种做生意的方式,可是自断后路,人脉有多重要,您早晚会知道。”最后一句,用了敬称,十足的威胁。 她不甚在意的笑笑,“那就多谢王老板提醒了。” 王永愈加恼怒,眼前一对男女,一个面无表情瞧着窗外的风景,一个笑意盈盈却不达眼底,相当油盐不进。 时间早过了两点,这家餐厅人流减少,更显得幽静。 有侍应生陆续上菜,陶绮言眼神含笑,暗带逼视,“王老板,要不,再吃点?” 鲜明的逐客令。 王永重重冷笑一声,转身朝外走,迎面一个端着甜汤的侍应生走来,擦过他身边。 事情发生得太快,滚热的甜汤连汤带碗被掷过来的一瞬,两人迅速站起。 谭郁川欲挡在陶绮言身前,陶绮言却拦在了他胸前—— 覆住了那枚胸针。 谭郁川想收回力道,但已经晚了,只能下意识张开双臂,将人牢牢揽进怀里,陶绮言整个人被拢住,闻到了木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气味。 厚重的瓷碗咚的一声砸在谭郁川后背,溅出的甜汤大多洒在了他肩头,还冒着热气,露出的一截脖颈瞬间就红了。 陶绮言一点儿汤没被溅到,反应过来时,从谭郁川怀中抬起头死死盯向王永,嘴角紧抿,没顾傻在一旁的侍应生,一手抄起台面上的茶壶狠狠掼向了他。 紫陶壶碎裂,大片纯棉的衬衫吸附热水,紧紧贴在身上,王永杀猪般的嚎叫响起,引来了几个闲散的服务生往这边跑来查看情况。 …… 王永的助理急急忙忙带来备用的衬衫,被他一把推开,二十来岁的瘦弱青年被推了个趔趄。 他指着陶绮言,气得说不出话,“你……” “王老板,想报警吗?”陶绮言拿着手机,作势要拨号,“我帮您啊。” “王老板,”一直没说话的谭郁川上前一步,将陶绮言挡在身后,颈部一片刺痛,使他语气更厉,染上些许不耐,“不论你和许温阳刚刚谈了什么生意,都要知道,和气,才能生财。”最后几个字咬得轻缓,却让人不得不听进耳里。 锐华科技的许总,刚刚只露了一面的许氏集团大公子,被眼前的男人直呼其名。 王永暗自忌惮,初见这个男人的些许恐慌又泛上来,生意人向来投机,见男人目光冰冷地睨着他,不论他到底什么身份,也知道自己该点到为止了,以免真惹到不该惹的人。 他僵硬挤出一抹笑,“当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朝身边助理使过一个眼色,甚至没瞟陶绮言一眼,像只落水狗一般灰溜溜快速离开了。 侍应生眼尖地拿来冰毛巾和烫伤膏,重新给他们换了一个包厢。 只剩他们两人,喧闹复又寂静。 陶绮言盯着男人颈侧,红得刺眼。 谭郁川脱下西装外套放在椅背上,解开衬衫两粒扣子,用冰毛巾极敷衍地沾了一下,又拿起烫伤膏。 “要我帮你吗?” 陶绮言适时上前一步。 谭郁川看她一眼,把烫伤膏又放回托盘,“好。” 手指捻少许膏体,抹在那处红痕,谭郁川由颈到肩暴露在她眼底,从她这视角能看到一点颈窝,暗处线条明晰性感。 陶绮言收回思绪,“抱歉,都是因我而起。” “没什么,也不是你想发生的。”谭郁川又恢复了那种无攻击性的绅士温和,但经由刚刚那一幕,她知道那不过是他的掩饰罢了。 甜汤有少许沾到了衬衫领子上,他不适地皱眉,突然问她: “和谭家联姻,你是怎么想的?” “啊?”陶绮言懵懵抬头,话题转得太快,她没反应过来。 少顷。 “谭先生。” “陶小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谭郁川浅笑,“你先说。” “谭先生,两个人的婚事是要你情我愿的对?”得到谭郁川肯定的回答,陶绮言继续说,“我对联姻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觉得要结婚的两个人还是要从恋爱开始,我对您很满意,愿意开启一段恋爱关系,那您觉得我怎么样?” 陶绮言刚刚吃饭时就在琢磨这件事,她不向往爱情,不期待婚姻,对这次相亲本来就是随波逐流的态度,应付陶继业的。 谁知突然有了幻羽的消息,她想抓住这个线索,更何况对方长得如此合她胃口,见色起意的心思谁没有? 只是眼前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 谭郁川眉微挑,镜片后的眼睛噙了丝笑,他没想到她真的连自己的相亲对象是谁都没搞清楚,从始至终都没觉得有一点不妥,但他还是先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觉得陶小姐也很好。” “不过我要说的也是这个,”谭郁川缓声解释道,“我是谭禹霖的哥哥,谭郁川,我很抱歉他没有亲自来,一直想跟陶小姐道歉来的,由兄长代为见面,实在不妥。” 陶绮言的微笑面具微微碎裂,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对您很满意,愿意开启一段恋爱关系? 认错人了……陶绮言恨不得穿越回五分钟前捂住自己的嘴。 她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像是扶住摇摇欲坠的面具,保持着得体,“那真是太冒犯了,都是谭先生您长得年轻,我还以为跟我同龄。” “没关系,是我没有一开始说明白。” 据她那个便宜爹所说,陶家和谭家早年是邻居,陶绮言和谭家儿子年龄相仿,经常在一起打闹,家长们看着有趣,说笑着定下了口头的娃娃亲。 陶绮言对此的态度是冷哼一声,对双方家长草率的态度深感不爽。 后来谭家搬走了,两家也没了联系。后来陶继业每每提到当年一起搓麻将的谭父如今成为了500亿市值的君宴集团的董事长,就叹息着当年没有多多维系关系。 谁知就在前不久,谭仲维突然给陶继业打来电话叙旧,谭董事长满口旧家常,还提到了当年随口一说的娃娃亲,陶继业的公司正资金紧张,当然顺竿往上爬。 两位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就这么在当事人全然不知的情况下敲定了这场相亲。 这场相亲在陶绮言眼中实属闹剧,现在证明,不光闹剧实锤,喜剧也不过如此了。 怪不得她隐隐觉得谭家公子性格顽劣非常,原来是还有个弟弟。 第3章 迟到 当天晚上,陶绮言梦到了谭郁川。 男人穿着长风衣站在她面前,面色冷淡又勾人,而她双手捧着幻羽,单膝跪地向他告白:谭先生,我对您很满意,请您一定要和我恋爱! 她猛地睁开眼,反应过来之后指头尖都因为社死过于彻底泛着一点麻,越不愿意去想,那个场景就越是在脑中出现,天蒙蒙亮,她的大脑才放过她,沉睡过去。 谭郁川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了。 外套放在沙发边,幻羽那一侧衣领露在上面,他看了它良久,最终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檀木盒子里。 女孩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内,不过想到那句“恋爱”宣言和她通红的耳尖,他还是忍不住垂头轻笑出声,莽撞又有点可爱,和小时候一样。 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温阳。” 许温阳这会儿正应酬,旁边的女明星见空就要给他递上一杯酒,他喝得头昏脑胀,一看来电人,推开旁边的人走出包厢,手指捏上眉骨,“郁川哥。” 对面声音是惯常的温和,却并不是询问的语气,“你今天是不是和一个姓王的老板谈过生意。” 许温阳靠在走廊边,冷风吹得他清醒了些许,“是有这么个人,不过不是生意,就买了个小玩意儿,哄姑娘高兴的。”想到谭郁川少给他打电话,“怎么了哥?” “我今天也在那儿,起了点小冲突。”谭郁川把玩着手里小巧的檀木盒子,点到即止。 “得,明白了。”许温阳相当上道。 “不用怎么样,添点小麻烦就行。”谭郁川没想把王永逼得太紧,狗急跳墙的道理他相信许温阳也懂。 挂了电话,谭郁川走至落地窗边,目光沉沉注视江城这片夜景。 谭家控股的君宴集团涉及金融、房产、科技和医药等领域,多年稳定外资投入,产业庞大资金充足。谭仲维早年发家靠的是他胆大妄为的赌徒心理,他赶在上世纪末下海潮的前夕赚到了第一桶金,带家人在江城定居,做大了自己的产业。稍晚他一步的人,都受过谭仲维的帮助和照拂。 二十多年后,第二代成长起来,不是受家人影响自己创业,就是早早接过了上一辈的担子,只有谭家显得格格不入。 谭家大公子身份成谜,醉心学术;二公子不可一世,沉迷玩乐。谭父仍值壮年,未曾约束过他们,只是总有媒体采访时,附带着担忧,忧心谭氏集团的未来何去何从。 谭郁川生得早,又是不折不扣的读书人,这一代从商的孩子几乎所有人都敬着他,叫一声哥,但实际上,谭郁川明白,在某些人眼里,他和谭禹霖的游戏人间一般无二,都是不务正业的人罢了。 但无所谓,王永口中的人脉有多重要,他会让他知道。 假期的时间一向过得很快,今天上午,陶绮言要上大四生的第一节课。 闹铃响起,两分钟后,她从一堆画稿中抬起头。 这半个月她日夜颠倒,一直在闭关画稿,虽然去宿城的最初目的破产,但在那场珠宝展会上,她确实吸收了很多知识和灵感,安洛还给她接了不少的闲稿。设计人手不能生,权当兼职和练手。 jane珠宝设计工作室最近在招新人设计师,她垂涎这个机会已久,一定要抓住它。 陶绮言洗了把脸,清醒些许后,将自己的简历和好不容易画出的电子稿一并提交给工作室人事部的邮箱。 叮咚一声,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针已经指向了9点。 陶绮言是9点半的选修课,她换好衣服抄起包,马不停蹄赶去学校。 她在路上将车速飙到最快,还剩五分钟迟到时,她站在了七号教学楼的楼下。 j大默认的惯例是,大四生上课的教学楼往往安排得很偏,因为他们的课最少,大多数人实习的实习工作的工作,不在学校,主要的教学楼就都分给了课程繁重的一二三年级。 所以这就意味着,老旧的七教没有电梯,她要一路爬到六楼。 看到604的门牌时,上课铃响了,陶绮言迟了几秒推门而入。 她今天只简单穿了一件白色连帽卫衣,垂坠感极强的阔腿裤搭配小白鞋,美眸因爬楼后显出潋滟水光,青春又洋溢,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陶绮言一眼就看见了讲台前的那个男人,很难令人忽视的气质,正看着她,他们前段时间刚见过。 谭郁川。 衣冠楚楚如他,居然是个老师? 正想着,他开口提醒:“同学,你迟到了。” 就晚了几秒钟?她惊疑,但没说话,尽量平静地调整自己的气息。 谭郁川看着女孩站在门口,爬过楼的脸红红的,黑亮的眸子也湿润,正定定瞅着他,又说道:“看来这位同学的时间观念不太好。” 一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懂的话,陶绮言气短,刚要说什么。 “第一节课就不扣分了,下次不要迟到,坐下。” 她被他淡然的态度噎了一下,找了个倒三排的位置坐下。 “下次课前我会提前五分钟点名,大家记得不要迟到。虽然是选修课,可如果你们的态度不认真,我也不会留情,大四挂科可是很麻烦的,直接会影响你们毕业。” 台下一片安静,空气凝滞,基本起到了敲打的作用。 谭郁川微微一笑,刚才严厉的态度不见,周身温度都上升了几分,“现在开始上课。” 第4章 肖想 这节课是珠宝鉴赏,对她来说是很轻松的选修课,单纯混学分的,陶绮言掏出笔记本,准备听课。 她身边坐了两个女生,这会儿正式上课,她们开始压低声音聊八卦。 “老师就会吓唬人,都大四了还能真让挂啊?那不得让校长批死。” “你别说,其他老师不挂,这个真不一定。” “怎么?”另一个女生来了兴趣。 “我大二修他的课,挂科率当时是全年级最高,我舍友考了58他都不给及格。” “好惨,挂科率这么高院长不管?” “啧,这个老师是前两年空降的,好像是从北市哪个院来的,名头大得很,院长供着都来不及。” “这么厉害……” 陶绮言被迫听了全程,耳边窃窃私语的声音还在继续。 “但是这老师真的帅啊,这腰这腿这气质……” “欸,不知道?之前有女生要他微信,他不但不给还教育了一顿,满口都是学习为重,跟个老夫子一样,后来慢慢就少了,这叫可远观而不可……” “这位同学。”讲台上有道清越的声音传来。 “……” 陶绮言身边的女生一顿,随后站起身来。 谭郁川低头翻看花名册,“我好像认识你,是不是以前上过我的课?” “是……我修过您的地质学原理。” “蒋娜同学是?” 名叫蒋娜的女生尴尬点头。 “既然上过我的课,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回答一下。”他示意看ppt。 ppt上只有一块半切的翡翠原石图片,除此外连个汉字也没有。 “……” “答不上来吗?可我明明在一分钟前才说过。” 他丝毫没有提示的意思,继续点名,陶绮言眼见着好几个同学挺直了脊背和身旁同学交换答案,一时间教室内的气氛有些紧张。 “蒋娜左边的同学来回答这个问题。”谭郁川用指节推了推眼镜,浅淡地看向她这边。 左边的同学陶绮言站起身,语气平缓,“碳镁等元素落入原始海洋形成板块和地壳,大陆漂移过程中地壳运动,造成火山爆发,岩浆冷凝过程中发生结晶分异,析出镁铁矿物,成为基性岩和超基性岩,地壳继续运动,产生翡翠矿床。”翡翠的形成过程而已。 “答得不错。”谭郁川微微颔首,认可。 两人同时坐下,蒋娜作为谭郁川的学生,自然知道她答不出这个问题意味着要扣分了,心里带气,忍不住瞟了一眼旁边的人。 长发微卷,杏眼琼鼻,樱唇红润上翘,哪怕是未施粉黛也明艳照人的长相,因为刚刚流利的回答,前排有几个男生转过头瞧上一眼,就转不回去了,频频向这边张望。 陶绮言坐得笔直,注视着教室前面——的人,眼神直勾勾的。 蒋娜以为这个漂亮的女同学也是折服于谭郁川气度的人之一,下意识看向讲台,正好撞见谭老师的目光也刚从她身旁的女孩身上收回来。 “嗯?”女性的第六感敏感地意识到有哪里奇怪。 “怎么了?”身旁好友问她。 “没事,听课。”蒋娜笑了一下,刚才居然觉得旁边的女生眼神有侵略感,应该是错觉,压下心底的疑问,低头誊抄笔记。 下课铃响,陶绮言收起笔记本,刚走到教室过道就被拦住去路,是前排的几个男生。 “同学,加个微信呗!” 陶绮言对这种事早就习惯,可这次不知怎么,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讲台上的那个人。 谭郁川低着头收拾教案,听见动静朝这边瞥过一眼,和她对视上又转开,一点反应也无。 呵,陶绮言心头划过微妙的不爽。 “不好意思,不加微信。” 她脸上一丝笑意也无,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一行人却不想放弃,其中一个寸头的男生又朝她走近了半步,“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嘛。” 陶绮言眼睛一眯,谭郁川已经走出教室了,真就没想管她。 她已经不耐烦,正想说什么,身后一道女声传来:“让一让,挡着道了。” 蒋娜语气很不客气,甚至伸手驱赶包括陶绮言在内的所有人。 领头的男生见她两手一揣一点掏出手机的意思也无,撇了撇嘴低声说了句“没劲“,带着人转身走了。 “谢谢。”虽然她看见这位蒋娜同学悄无声息朝她翻了好几个白眼,但毕竟解决了她的麻烦。 蒋娜浑不在意,“不谢。”她转身想走又退回来,“不过你上课少盯着老师看,就算你长得漂亮点,谭老师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说完,和她朋友扬着下巴走了。 陶绮言一愣,忽而笑了,想起刚才谭郁川拿着教案头也不回的挺括背影,不知想到什么,明眸闪着点恶劣的光。 肖想? 试试看。 第5章 陶家 医院走廊。 耳边尽是纷乱的脚步声,到处是刺目的白,女孩随着人群奔跑,尽头的病房里传来沙哑的哭声。 “菱菱……” “……好孩子……醒一醒” 女孩艰难地向前挪动两步,拨开挡着自己的人,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年过半百的老人坐在病床边,握着一只苍白纤细的手,啜泣。 病床上的女人容貌姣好,面色平静,像是睡着了。软软垂落的手指却让女孩觉得违和。 她歪了歪头,眼神茫然,像是不懂发生了什么。 老人转过头看她,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落下,鬓边的头发一夜花白,看着平白老了好几岁。 “孩子,再看你妈妈最后一眼……” 女孩死死盯着病床上女人的脸,眼泪不自觉簌簌掉落,摇头挣扎着后退,身旁大人的手像铁钳一样,抓着她的手臂,生疼,不容她逃脱。 她眼朝上看,头顶的人面容模糊,根本看不清五官。 不是人…… 她吓得尖叫一声,拼命挣扎…… …… 砰的一声巨响。 陶绮言猛地惊醒,一身冷汗。 桌上的一摞书被她碰掉在地上,她定了定神,俯身去捡。 趴在桌子上睡的姿势不好,脖颈处骨头咔的一声,她低头缓缓动作,半晌,不适感才消失。 陶绮言撑着胳膊,还未从刚刚的噩梦中抽离出来。 手机铃突兀响起,桌边半开的窗子吹进一阵风,陶绮言一个激灵。 “喂,您好。”声音微哑,陶绮言不自觉踱向厨房找水喝。 “您好,这边是jane珠宝设计工作室人事部,您的简历已经通过初筛,请问您可以在下周一参加面试吗?” “可以。” “好的,这边给您登记。” “谢谢。” 陶绮言扶了扶昏沉的脑袋,走回桌子前将窗户关上。 她可以去jane面试了,多年的执念达成第一步,她终于可以迈进那道大门了。 当天没课,陶绮言开车回了陶宅。 管家接过陶绮言的车钥匙,听她嘱咐: “李叔,停前院就行。” 李叔叹了口气,知道这位很久不回家的大小姐这次回来也不会待多久。 上次回来不知何故,闹了个不愉快就寒着脸走了,连午饭也没留在家吃。 陶绮言刚进门,一只很大的萨摩耶就迎了上来,四条腿不太敏捷,但疯狂摇摆的大尾巴揭示了它的开心。 她自然蹲下身抱住,拢着它柔软的长毛,大犬很兴奋,一个劲儿往她怀里拱,哼哼唧唧叫着,陶绮言被它逗得笑出来。 安萍从厨房走出来,穿着一身月牙白的刺绣旗袍,看到陶绮言,走上前。 “绮言回来啦。” 陶绮言站起身,慢慢收起笑容,还是淡淡叫了一声:“萍姨。” “欸,”安萍回身端出一盘切好的水果,笑容挑不出一点错误,一副贤妻良母的温婉样子,“你爸就在楼上,我挽个头发炒个菜,饭就快好了。” 陶绮言点头,没做什么表示,正准备上楼,余光扫过安萍手拿过的东西,目光一顿。 “你拿的什么?” “啊?”安萍动作停住,见陶绮言盯着她头上的东西看,“这是……” 陶绮言几步上前,劈手把簪子从她发间拔出来,安萍的长发散落,顿时优雅形象全无。 她仓促地抓着几缕头发,惊慌地看向陶绮言。 手上拿的是一只细细雕琢的白玉流云簪子,触手温润,昭示价格不菲。 “哪来的?”陶绮言语气很冲地质问她,“是不是从那个房间……?!” “没有!”安萍急急否认,却也说不出更多,只是一味低着头,好像陶绮言欺负了她。 陶绮言还要说什么,这时陶继业出现在二楼,打断了对峙,“绮言。”声音很威严。 陶绮言不理他那一套,仍直视着安萍,一字一顿寒意逼人。 “改好你小偷小摸的臭毛病,听好了,那个房间里你一样东西都不能动,也动不得,再让我发现你手脚不干净……” 她转身上楼,后半句传入安萍耳朵里。 “我就把你这个跟陶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连着行李扔出去!” “陶绮言!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陶继业很愤怒,当着他的面就敢这么下安萍面子,根本没有把他这个当父亲的放在眼里。 陶绮言冷冷斜过一眼,无视他,直接进了书房。 他气得拐杖拄地叩叩作响,但一向拿这个女儿没办法,只得安慰安萍: “别跟她计较,你要是喜欢那簪子,我再给你买一个。” 安萍站在厅前,仰头看陶继业,泪水顺着没什么皱纹的脸上流下,看得他心疼不已。 “我没事,我就是伤心,绮言从来没把我当家人……” 陶继业听到书房里传出一声闷响,想进去看看又牵挂安萍,只得匆匆安慰她:“没什么事,绮言脾气就那样,我进去说她,你当长辈的也多包容……”话音未落,陶继业已经进了书房。 只剩安萍一个人站在厅前,指甲嵌进了掌心。 书房里,陶继业看陶绮言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玉簪,面色不虞。 他语气和缓下来,“绮言,这个簪子你萍姨喜欢,我就主动说给她戴戴……” “你进去了?” 她话说得不客气,陶继业也来了火气,“这是我的房子,我想进哪还需要向你报备吗!” “那是我妈妈的房间!” 陶绮言手重重拍在红木桌子上,镇纸都震得挪了地方。 简未菱搬出去的那天,陶继业承诺永远留着她的房间。这么多年过去,陶宅住进了新人,陶继业早忘了那句誓言,房间里只剩主人零星的几样东西,但她还要替妈妈守着。 太久没提到这两个字,她眼底一热,又狠狠憋住,执拗着不肯落下风,哪怕是在她父亲面前。 “她死的那天,你有来看过一眼吗?”陶绮言无情戳开陶继业伪善的面目,哪怕这同样也会伤了自己。 她敛住情绪,话里带着狠,“谁也不准动她的东西。” “包括你。” 陶继业心中愤懑,又顾及她身体,强压下火气安抚她,“我们平时真的不进去,”目光扫过那个簪子,“这个就是云婶过来打扫,我进去看看,有个盒子被放在桌上,我就带了出来,你萍姨挺喜欢的……” 云婶是陶家早年的保姆阿姨,照顾简未菱多年,直到她离开陶家。安萍搬进来后,不知何故辞退了她,陶绮言硬把人找了回来。后来云婶年纪大了,也没有孩子,陶绮言只让她定期打扫这一个房间,薪资不变,保证了她晚年的收入。 陶绮言根本懒得听他说,直接点出她今天来的目的,“东西呢?” 陶继业絮絮的话一顿,再开口语气更是柔和,“绮言,爸爸还是那句话,东西给你,来陶氏工作。”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很平整,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他递给陶绮言的瞬间又缩回了手,犹豫了一下,说:“你妈妈的病情当时医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器官移植的风险很大,后期养护确实很容易出问题,这个结局我们都不想看到,都尽力了,你实在没必要这么做。” 陶绮言目光闪了闪,“都尽力了?那只是你以为的。”不愿多谈,她接过纸袋,“还有,我一个学设计的,担不起陶氏的担子,还是留给你另一个女儿。” “你是爸的孩子,不会的我什么都能教给你,婧夕也乖巧,陶氏这份家业,你们俩都有份。” 陶婧夕乖巧? 呵,陶绮言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 “我们一开始说的,可不是这个条件,”陶绮言打开纸袋,往里看了两眼,是一些纸质资料,“我和谭家联姻,救你的陶氏,你把这几年查到的东西给我,仅此而已。” 陶继业又提到一件事:“jane工作室最近的事我也看到了,这个品牌从回国之后就没消停过,我一开始不给你资料,就是怕你趟这片浑水。” 陶绮言掀起眼皮,“晚了,我周一过去面试。” “绮言!”陶继业看着痛心疾首,“jane已经不是你妈妈在时的jane了。” “资料已经到我手里,剩下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您就好好守着陶氏过日子。”听了他的话,陶绮言最后两句话反而说得最为心平气和。 她拿着纸袋下楼,安萍正把最后一盘可乐鸡翅端上桌,她的头发一丝不苟挽成发髻,不见任何装饰,看到陶绮言下来,带笑招呼她:“绮言,过来吃饭。” 态度又回到了陶绮言刚进门时的那般温柔,好像刚才的冲突没发生过。 陶绮言内心冷笑,这么多年,她也是真的佩服安萍的脸皮。 “饭就不吃了,萍姨,”陶绮言最后摸了摸萨摩耶毛茸茸的狗头,准备抬脚出门,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退回来,“还得奉劝您一句,算盘别打得太好了,谭家能不能看上我,还是另一码事,”陶绮言回头讽刺,直接拿捏七寸,“您还得再努努力,不然陶婧夕那么大的胃口,后半辈子靠得了谁啊?” 说完,从管家手中取过钥匙,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传来瓷制饭勺清脆落地的碎裂声响。 第6章 我没朋友 红色的保时捷911一路疾驰,驾驶位上的女孩戴着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红唇抿紧,冷若冰霜又极艳,像粗粝沙地上绽放的花。 陶绮言心头郁气难平,想到一处地方,掉头直奔城郊。 赤森赛车场。 把车停在熟悉的位置,陶绮言前去那间最大的休息室。 想找的人果然在这儿,休息室沙发上,一个肌肉壮汉正在抓耳挠腮。 “连森。” 连森抬头见到来人,收敛了表情,也不意外,顺手拿过一旁崭新的纸杯,替她接了杯温水。“你可是好久没来了。” 陶绮言直言,“要不是你上次那么不留情面地赶我,我也不至于隔这么久才来。” “欸,”身形高大威猛,右臂纹了一整条青龙的大哥大脸上居然有点讨好的神情,“当时赶你走只是不想你碰赛车,又不是不欢迎你,你随时都可以到这儿观摩啊。”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陶绮言端起纸杯,站在通透的落地窗前,看着赛道区内三三两两的赛车绕弯。双层玻璃的隔音很好,橡胶轮胎划过粗粝赛道的尖锐划擦声传不进来。 “心情不好?”连森和她认识多年,相当清楚她张扬的性格,这么一副沉静的样子,一看就是生气了,他站到她身边,低声问她。 “你这儿怎么样?”陶绮言不答反问,她进来时就注意到了,赤森赛车场以前经常有车手约着较量,场内往往是热火朝天的,今天却显得不太一样。 赤森是周边几个城市最大的赛车场,场地庞大,外围连山带水,环境也很好,分为赛道区、野地区和一般游客所在的体育公园,去年这里经办了f1大奖赛,名声大噪,两年间招来了不少车手,甚至非赛季时也很热闹。 今天却格外冷清,场内跑圈的赛车最多不超过四辆。 “别提了,”一说起这个连森就一个头两个大,竹筒倒豆子一样跟陶绮言诉苦,“两天前来了几个大少爷,其中也有常客,进来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我就没多上心,登记完就自己进去了,结果不知道怎么车还没赛起来人先打起来了,其中一个可能是气不过,开着车就撞向场外了,横冲直撞的,那架势……” 连森心有余悸地摸摸剃短的后脑勺,“吓着了几个往那边走的车模,我差点以为赤森要出人命了……” 陶绮言目光望向赛道外围,那里常摆放着一排花里胡哨的方程式赛车,这会儿也没有了,估计是撞毁了一批被清走了。 “所以这两天就没人来了?” “当天就上热搜了,”连森手一摊,苦笑:“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有赔偿吗?”陶绮言喝了一口温水,没什么情绪道,“既然是大少爷,就狠宰他们一笔。” “这两天倒是有他们的家属过来处理赔偿的事……”连森手一摆,“哎,不提了,等过两天发个声明,熟客肯定慢慢会回来的。” 陶绮言点头,连森经验足够丰富,她相信他能处理好。 两个人慢慢往外面走,连森问她,“你呢?今天过来打算干嘛?” “我……”陶绮言沉默半晌,突然仰头朝他甜甜一笑。 “说事。”连森凭经验判断她肯定憋着坏呢。 “我改的那辆车……” “不行。”壮汉想也没想拒绝。 “连森,我今天心情很不好。”陶绮言脸色又沉下去,一半装可怜一半是真的,“我回陶家了。” 她说的是回陶家,而不是回家。 连森大概知道她那个继母的样子,估摸着在那受了气,但他也不能同意她玩车。 “不行。” 陶绮言放软了语气,“师父——” 连森把头扭过一边,硬着一张脸不看她,“叫什么都没用,除非拿着医生的证明,否则你的身体状况不能再碰车了,太危险!” “心情不好也别开车了,估计也是飙车过来的,我给程与青打个电话,让他把你接走。” 陶绮言不服地撇嘴,盯着场地内正漂移的那辆车眼馋的不行。 她掏出手机,兴致缺缺地点开热搜,同城那栏确实有一条关于赤森事故的热搜—— 江城某赛车场事故致两男子当场骨折,热度犹在。 她把手机递到连森眼前,“谁骨折了?” “就打架那两个,两位少爷还开车对撞,命不够他们作的!” 陶绮言挑眉,表示赞同,“该。” 一抬头,陶绮言眼尖地注意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谭郁川单手插兜,远看过去身材比例惊人的好,长身玉立的,在服务中心正和前台说着什么,前台小姐姐连连点头,满脸通红地打了一个电话,几秒钟后,身旁连森的手机震动起来。 “喂?” 陶绮言脑中连起了一些东西,偏头看向连森。 “好,我这就过去。” 等他挂了电话,陶绮言手指遥点了点服务中心里突出的那个男人,“肇事家属?” 连森眯眼看过去,“好像是,过去看看。” 正如陶绮言所想,谭郁川今天来赤森正是给他弟弟处理赔偿的事。 谭禹霖一只腿还悬挂在医院的天花板上,脸包得像个猪头,一想到这些他就太阳穴发疼。保留着最后的耐心拒绝了前台要联系方式的要求,等负责人的期间意外望见陶绮言朝这边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比私人保镖还高壮的男人,满臂的纹身显得他凶神恶煞。 女孩生得漂亮,肤净腿长,细腰带勾勒出的纤腰像是一捏就断,走在一个有着夸张肌肉的壮汉旁边,更显得娇小。 谭郁川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也没无故担忧,只是因为陶绮言在而多看了好几眼。 两人走到他跟前,连森上前一步,视线平齐,也挡住了他看她的视线。 “你好,我是连森,赤森的负责人。” “你好。” 陶绮言从连森身后探出个脑袋,笑意盈盈的,“谭老师,你好啊!” “你们两个人认识?” 陶绮言走到两人之间,回答连森的问题,眼神却盯着谭郁川,“这是我老师。” 老师两个字语气被她说得七绕八绕。 谭郁川低头看她一眼,镜片后的眼神微微无奈,没说什么,又转向连森。 “我过来处理两天前的那场事故,后续的赔偿您这边算好之后,该我们承担的部分都会补上。” 连森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本来找好的律师毫无用武之地,他挠了挠后脑勺,“啊,行,我们算好会发账单的。” 谭郁川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耽误太长时间,“今天可以吗?” “也行。”连森打了一个电话,联系会计将账单发过来,还不忘轰走身旁的陶绮言,“车是不可能给你的,人来了你一会儿赶紧走。” 谭郁川闻言看了她一眼。 陶绮言反常地没顶嘴,眼珠一转,看向他,“谭老师一会儿是不是要回市里?” 他隐约知道她要干什么,还是配合的“嗯”了一声。 果不其然。 “那您能不能捎我回去?” 谭郁川没说话。 直男连森诧异拆穿:“你没车?” 陶绮言在谭郁川看不见的地方瞪了连森一眼,连森更诧异了。 下一秒她突然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冲连森说:“你刚才都说不把车给我了,那我怎么回去?”说完就转向谭郁川,“谭老师,你看,我真的回不去,这地方偏得连公交站都很远。” 连森被陶绮言变脸的功夫惊到,本能让他闭上了嘴。 女孩声音娇里娇气的,眼里却一派机灵,谭郁川看了半晌,很是体贴地说道:“那我把你送到公交车站?” 陶绮言一噎,而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真这么无情? 手机在这时刚巧响了,陶绮言暗含不爽,接起电话,“喂?” “大小姐,我快到了!”是大嗓门的程与青。 她声音更大,“啊?车抛锚了?” “?” 程与青在那头一乐,“不是,你说啥呢?我说我快到了。” 谭郁川微微挑眉,“你朋友?” “我没朋友……”陶绮言眼一耷拉,细听下还有些可怜巴巴。 电话那头的程与青:“??” 他听见陶绮言的声音离得很远,好像在跟谁说话。 “接我的车半路抛锚了,您不送我就真的回不去了。” “带我一下,谭老师。” 第7章 送她 谭郁川的车是一辆越野版的路虎,陶绮言坐上副驾驶,手指抚过工业风的铆钉内饰,多少带点新鲜,她常开跑车,这还是第一次坐底盘这么高的车。 谭郁川紧接着上来,长指捏着薄薄一张账单,而后手捏成团扔到中控台上。 陶绮言觉得他这个动作像是带了点情绪,往常都是一副成熟谦和的样子,少见他情绪外露,她饶有兴致地多看了他好几眼。 他发动了车子,平稳驶上大路。 陶绮言掏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热搜。 她无声滑动屏幕,热度最高的几条是场内路人拍的视频,想点开热评看一下,手一抖,直接点开了视频。 吵吵嚷嚷的声音填满车内,谭郁川清晰地听到其中谭禹霖指着对面叫骂的声音。 “呃……误触,误触。”陶绮言干笑两声,干脆摁灭了手机。 谭郁川不在意地笑笑,“没事,你关心一下这件事也很正常,”他偏头瞥她一眼,又很快转回去直视路面,“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你马上就是他的未婚妻了。” 陶绮言努力分辨他后半句话的情绪,可惜失败,他永远都是一副看似好接触好说话实际上无懈可击的样子,让人找不到他任何的漏洞。 她盯着中控台的纸团,手试探性伸过去,“我能看看吗?” 谭郁川扫过一眼,觉得没什么理由拒绝,微微颔首。 陶绮言拿过那张账单展开,底部近七位数的数字让她小小惊讶了一下,不过想到连森场内那么多改装车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这个数额也很正常。 丝毫忘了自己刚刚说的,要狠宰他们一笔。 谭郁川见她盯着账单微微蹙眉,还以为她是不满谭禹霖的莽撞冲动,想了想还是说:“这种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什么?”陶绮言抬起头。 “我会好好教育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视线在后视镜中相撞,谭郁川冷然的目光触及到她的后消散些许,残留着几分兄长的威严。 他是在担心她和谭禹霖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婚姻?陶绮言心中好笑,他不免想太多。 但表面上,她还是流露出担心,“那他……伤的严重吗?” 他的手虚虚搭在方向盘上,松快地过了个急弯,动作优雅得像在把玩一件艺术品,声音浅淡,“我正要去医院,你想去看看吗?” 对于他的邀请,陶绮言第一时间没说话。 眼见着他没有任何停留地快速驶过路边的公交站,她杏眼弯弯,盈满笑意,转过头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要把我送到公交站?” 谭郁川看了眼后视镜,平静道:“没注意,已经过了。” 她暗嘁一声,假正经。 窗外的风景快速向后掠过,两人无话的时候,陶绮言就会把身体角度转向正在开车的人,眼神直白地欣赏他优越的侧脸和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脸看到手,再看到脸。 都说认真开车的男人最有魅力,陶绮言觉得这话果然不假。 她才不信他余光注意不到她,但脸却一直不向她这边转过来,由着她肆意打量。紧绷的下颌线条明晰,一直延伸进衣料包裹住的肩颈。 陶绮言学画的时候也临摹过一段时间的人体,其中不乏身材很好的男模特。以她的经验来看,仅凭谭郁川肩腰腿的黄金比例,他脱下来应该蛮极品的,本着对艺术的追求,她突然很想看一看。 车内一路无声,很快尽头出现了江城市区的高楼大厦,一直被赤裸目光盯着的谭郁川终于开口,却是提醒她看夕阳。 回市区一路西行,陶绮言视线摆正,此时正在下落的太阳处在他们正中,有飘渺的云雾散开,眼前红彤彤一片,边缘是大片不刺眼的柔黄色日光和斑斓的晚霞,大片天空泡在暮色的调色盘中,陶绮言一时被这极美的景象惑住,心情顿好。 没注意到驾驶座上的男人极浅地笑了一下。 落日逐渐被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挡住,快到市中心,天色昏暗下去,陶绮言突然回答了他的问题,“还是去医院看看,”她盯着谭郁川,微笑着一字一顿重复他的话,“毕竟不出意外的话,我马上就要成为他的未婚妻了。” 谭郁川颔首,“好。” 又问:“饿吗?” 陶绮言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从中午起就没吃饭。 对她来说,画稿、看展、上课……随便哪件事情都比吃饭重要,她不像周围的女孩子一样喜欢美食,吃饭对她来说只是一种维持身体机能的必要活动而已。这会儿肚子没什么动静,她就摇头,“不饿。” “还是吃一点。”他询问她的意见,“我叫酒店送过来一些,你介意在病房吃吗?” “不介意。”有饭就行,陶绮言向来不在意这些,当初在画室,她在刺鼻的颜料气味中也能神色如常地往嘴里扒饭。 她想了想,要他停车,“等一下。” 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是依言停了车,她下车之后往马路对面走,他趁这个时间叫了附近一家酒店的餐,一抬眼看见陶绮言在马路对面提着一个很大的果篮,正在过斑马线。 等她坐好,谭郁川发动了车,都没再说什么。 第8章 喂饭 还没进去,老远就听见有人打游戏机的声音,时不时掺杂着几句短促的脏话。 谭郁川推门而进,将食盒放在餐桌边上。 这间单人病房的配置是这家医院的顶配了,一进去几乎像个酒店套房,沙发、小餐厅一应俱全,一张屏幕占了半面墙,还有各类游戏盘堆在沙发一角。 吊着一条腿的谭禹霖一见谭郁川,立马放下了游戏机,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哥。”声音因为下巴被包着还有点含混。 谭郁川理都没理,替他撑起病床上自带的小桌子,将其中之一的饭盒连同餐具放到他面前。 谭禹霖才看见跟在他哥身后的女孩,浅蓝色衬裙显得年龄很小,个子高挑眼睛大大的提着个果篮正看着他。 谭禹霖眼睛一亮,“哟,小妹妹,你是谁啊?怎么我哥带你来的?” 一个冰冷的眼神飞过来,谭郁川沉声警告:“好好说话。” 谭禹霖缩了缩脑袋,收敛了些。 陶绮言把果篮放在他身边的矮柜上,伸出两只纤白的手握住了他的,轻轻晃了晃,“你好,我是陶绮言。” “你好你好,”谭禹霖自以为笑得风流不羁,实则他那张脸被包得五官都看不太清,“虽然我忘了咱们两个是在哪个局上认识的了,但你能来看我就说明你应该是挺喜欢我的,别看我现在有点狼狈,但哥哥当初见义勇为多帅你也看见了,我……” 咔嚓两声响起,谭禹霖正滔滔不绝,突然被闪光灯一晃,没想到陶绮言会拍下此时的他,脸色变了,无奈行动不便。 “哎你这样就不太礼貌了,”语气一顿,“哥,这女的拍我。” 谭郁川正拆着餐具,闻言头都没抬一下。 见告状没用,谭禹霖瞪着陶绮言,刚开始看见美女的那点欣喜也没了,眼中带着真实的不爽,声音变得低沉,“把照片删了。” 陶绮言滑动手机,丝毫没被恐吓到,虽然她不知道拍下他的丑照来要干嘛,但直觉告诉她一定有用。 谭禹霖身侧拳头攥紧了,这是他要发飙的前兆。 一个纸团被扔到身上,无喜无怒的一句泼灭了他的全部火气。 “知不知道我替你还了多少钱?” 谭郁川靠在餐桌边,长腿交叠,正冷冷看着他,转到女孩身上,却是极轻的一句,“先过来吃饭。” 陶绮言满意地收起手机,才乖乖走过去吃饭。 “哥,别当着外人说这些。”谭禹霖不乐意了,迫于淫威不敢发作,恨恨咬牙小声道。 “她刚才不是作了自我介绍?” 谭禹霖一愣,没明白他哥的意思,把刚才女孩那句话反复想了两遍,不敢确定:“……陶?” 谭郁川示意正确。 谭禹霖眼睛霎时瞪大,目光停留将陶绮言上上下下又打量一遍,被谭郁川不动声色挡住。 “吃饭。” 他只得压下不满,拿起勺子单手笨拙地往嘴里递饭。 宽阔的病房中,一时间很安静。 谭郁川抽出筷子反复擦拭,抬起头看见对面的女孩正低着头吃饭,这个视角下能看见她毛绒绒的发顶和鼓起的腮帮,一动一动的,很乖巧的样子。 他不禁想起那场所谓相亲的饭局上,她也是这样安静地吃饭,好像只有吃饭的时候她才会真正老实下来。 好像也不怎么老实,她格外挑食。 菜品不如上次的多,他才直观看出来,陶绮言真正放入口的也不过就一两样。龙井虾仁里的虾仁和杏仁豆腐里的豆腐,其余就是一直吃饭,小口小口地塞了满口的白米饭,她面前的千丝焖肉和干贝动都没动过。 他难得有些犹疑,“这些菜你都不爱吃吗?” 陶绮言摇摇头,“不是啊。”笑了一下,“我没有什么爱吃的菜。” 她夹了一筷子虾仁,“很好吃,这些菜看着就都好吃。” 只是她不想吃而已,谈不上爱不爱的。 谭禹霖听到这边的说话声,冷哼一声:“毛病真多。” 陶绮言听到了,放下筷子看过去,他正用勺子舀笋丝,一勺子下去只有两根菜,怪可怜的。 “要不给他找个护工。” 谭郁川不以为意,“找了,不过游戏打得那么顺畅,吃饭应该也不是问题。” 谭禹霖听得清清楚楚,手指灵活、手臂笨拙的大少爷脖子抻得老长,悲愤地要用嘴去够那个颤抖的勺子。 好气又好笑。 陶绮言难得有点恻隐之心,放下筷子,走到病床边夺过了谭禹霖手中的勺子,换上他的筷子,夹起一口菜丝,塞进他嘴里。 谭郁川有些意外,谭禹霖看着更意外。 他嘴被堵住,话说得含含糊糊,“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喂我我就能跟你结婚,你们家不可能攀得上我们,别做梦了……” 谭郁川蹙眉,正要起身,陶绮言把一勺子饭满满当当塞进他嘴里,谭禹霖差点被噎死。 “别说话了,食不言懂不懂?” 那一口噎得谭禹霖直翻白眼,她又递上水,喝了两口之后才老实了点,还算乖的吃饭了。 落在谭郁川眼里,两个人年龄相仿,一个喂一个吃,嘴闲下来就斗嘴,谭禹霖怼不过陶绮言,恨恨瞪她一眼又咽下一口她喂来的饭,嚼得像是在吃她的肉,陶绮言就一副逗弄小动物的样子,嘴角勾着笑,和面对他时的笑不太一样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挺好的,谭郁川退出了病房,这正是他想看见的样子。 第9章 好看的哥哥 谭家旧宅前,两个小孩在喷泉旁边说着悄悄话,仔细一看,其中的小男孩脸红红的,眼睛里还噙着一汪泪,正努力不让它掉下来。 “我……我受伤了呜呜呜……”一开口更是委屈,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有人攻击你了吗?”小女孩的声音很甜,语气很正经,她刚刚学会“攻击”这个词,知道是打的意思,知道这样很不好,她有些生气,有人欺负了她的朋友。 小谭禹霖撸起了自己的袖子给陶绮言看,手心到手腕的位置红成一片,肉最厚的掌心部位都泛起了血丝,很吓人的样子。 “谁干的?”她声调提高,软软的腮肉撑得气鼓鼓的。 说到始作俑者,小男孩的声音变得有些怯懦,“……我哥打的。” 陶绮言倒吸了一口气,有些夸张地说:“你哥哥回来了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可能是谭禹霖的害怕情绪传染了自己。谭禹霖的哥哥大他六岁,被谭家爷爷带着,不常在家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最怕他哥,他总是说他哥哥有多凶,长得多像一个大魔王,在他爸妈眼里不叫错误的那些事被他哥抓到了准少不了一次打。 这次他只是失手砸碎了一个花瓶而已,哥哥就拿着一根寸把宽的木尺打他的手心,他挣扎哭喊都没用,木尺上下啪啪作响,平时那样宠着自己的爸妈每每这时都不会来帮他。 都是坏人,手心红肿发热,他眼眶里的泪水又摇摇欲坠了。 面前的女孩神色很认真,“要我去给你报仇吗?” “不要!”他猛地拉住她,“你去了就回不来了。”他很喜欢这个小伙伴,不能让她像自己一样挨打。 好,没办法做英雄了,小陶绮言皱了皱鼻子,“那我给你包扎。” 说完,噔噔噔跑回家,没一会儿,抱着一个木盒子又跑了出来。 木盒子有点重,上面用油彩画着兰花花纹,她费了点力气放在了喷泉台子上,打开一看,全是创可贴绷带一类的东西。 这个盒子是陶绮言从她妈妈的衣柜里拿出来的,每次妈妈用小刀削炭笔要是割到手了,她就会看到妈妈拿出这个盒子来包扎。 她拿出一卷绷带,尝试缠绕在谭禹霖红彤彤的手心。 谭郁川拿着云南白药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两个小豆丁头挤着头坐在喷泉边,水溅湿了衣服也不管,小女孩穿着公主裙,拿着一卷绷带不成章法地在他弟弟手腕处绕来绕去,直到用完了一整卷绷带。 陶绮言,谭郁川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眼盯着远处的女孩笑笑。 刚准备走过去,就听见孩童清脆的声音传过来。 “陶陶,你对我真好,我们能一直在一起玩吗?” “长大也在一起吗?” “对,长大也在一起。” 女孩皱皱眉,很困扰的样子,“好像不行。” “只有爸爸妈妈那样的才可以长大也在一起。” “那就是结婚,你能跟我结婚吗?” 小女孩的眉头慢慢松开,像是找到了解决办法,开心的笑了,“当然可以啊!” “谭老师。” 思绪被一个声音拉回,陶绮言走出病房,盯着他笑,“怎么出来了?” “刚在那边抽了支烟。”他简单回答,听见她说,送我回家。 想了想,他还是问:“你刚刚吃饱了吗?” 陶绮言点头,“吃饱了啊。” 下车前,谭郁川从后座拿过一个纸袋放进她怀里,还是热烘烘的。 “要是饿了就吃这个,凉了记得热一下。” 他从病房出来后又联系了那家酒店点了餐,实在是她吃得太少,很难不担心她半夜会饿。 陶绮言微微惊讶,接受了他的好意,眼波流转着,“谢谢谭老师,您真是太贴心了。” 对于她经常性的花言巧语,谭郁川反应总是淡淡的,“进去。” “谭老师再见,”陶绮言摆摆手,想了想,又笑盈盈道,“下周见。” 进了门,陶绮言没第一时间开灯,而是走到了窗边往下看,路灯昏暗,一辆路虎静静停在那,一动不动。 她把灯打开,几秒钟后,车子就开走了。 纸袋放在桌子上,陶绮言慢慢打开,同样的木制餐盒有三个,打开分别是清炒虾仁、杏仁豆腐和一小盅鱼羹。 瓷质的白色小碗,很可爱的样子,陶绮言拿起勺子,抿了一小口。 软嫩香滑,入口即化,一点腥气也没有,她挑挑眉,三两口吃了个干净。 温热的食物入胃,她心情格外的好,今天见到谭禹霖的那刻,她也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大概是六七岁时,她在外面疯玩了一天回家,只有妈妈坐在沙发上和一个人说着什么,那个男孩的身影背对着她。 妈妈招呼她过去,她就一路小跑钻进妈妈怀里,偷眼看对面那个人。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干净清瘦,肩胛骨都支棱出来,脊背很挺,眼睛生得极好看,又亮又锐,眼角微翘,含着笑看她。 她莫名就有点害羞,直往妈妈怀里躲。 简未菱要她站好,给她介绍,“这是隔壁的郁川哥哥,要叫人。” 她疑惑,隔壁还有别的哥哥吗? 她没叫他,反问一句:“你是谭禹霖的哥哥吗?” 少年点头,清朗的少年音像玉石相碰那样好听,“是。” 她抿紧嘴巴不说话,是谭禹霖说的那个魔王哥哥,她见到了。 谭禹霖撒谎的,他头上没有尖角,长得也不凶,反而很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小男生都好看,但这么好看的小哥哥,他会打人,还把谭禹霖的手打成那样。 在简未菱的目光下,陶绮言只好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郁川哥哥…… 陶绮言泡过澡,穿着清凉的真丝睡裙走出来,长发微湿像海藻一般卷曲而下,潮了腰际的布料,真丝柔软地贴上了她的细腰。 她坐到梳妆镜前,却拿起了一旁的牛皮纸袋。 打开一看,厚厚一叠文件,赫然入目的是一张白纸,唯一的标志是中心的那个logo,一个龙飞凤舞的花体英文——jane 她目光沉了沉,接着往下翻,掉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边角泛黄,上面的女人皮肤白得过曝,穿着一件淡青色的长款旗袍,露出的一截手腕脚腕似一捏就断,面上极淡地笑着,眉却微蹙,是个弱柳扶风的病美人。 ——正是国外住院期间的简未菱。 简未菱爱美,仪态极好,那时正做完心脏移植手术,还在恢复期间,身体稍稍好转就换上了她一贯喜欢的淡色旗袍拍照。 陶绮言捏着照片一角的指尖微微颤抖,她没想到以这种形式见到了当时还在国外治病的妈妈。 她深吸一口气,将照片扣在桌上,指甲尅进了肉里。良久,翻开了白纸下的文件,一张张翻看,细眉越蹙越深。 陶继业查到的,除了简未菱那几年的行程,还有另一个男人——路简明,也就是jane国内工作室目前的设计总监。 陶绮言早知道他,是以设计总监的身份,却不知道他当年和简未菱走得那么近。 资料显示他当年是简未菱最得力的助手,纸质文件上有大量监控或私人侦探拍下的截图,大多都是路简明和简未菱走在一起的场景,从图来看,陶继业势必很关注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而他那时已经将安萍和陶婧夕接到陶家来住了。 一个海外的高定珠宝品牌将重心迁移回国后,能够在短短几年内打响名号,自然少不了路简明的大力推动。 早年jane和近几年的jane风格上有着微妙的不同,简未菱在时,jane的设计风格大多围绕着古典华美的中式风格,而回到国内,近几年的高定款大多偏精致,但仍有早年的神韵。 应该只是设计师的不同,毕竟简未菱后来病重,不再参与jane的设计工作了。 尽管心脏移植的手术凶险,但医院的检查报告中各项指标明明都在越来越好,jane回国发展前夕,她眼见着简未菱视频里的脸气色回暖,又怎么会突然撒手人寰。 文件中夹杂着几张手稿,右下角极轻浅的签着一个单字——“简”,因为是复印件的缘故,几乎看不清了。 但陶绮言还是一眼就认得,简未菱将她抱在怀中一笔一笔学画时,也会把着她的手,在右下角斜斜签上一个“言”字,这个习惯陶绮言一直保留到现在。 她的指尖触上那颗字,小范围的摩挲,尽力回忆着简未菱干燥微温的掌心触感,越想回忆就越是模糊。 终是支撑不住,长睫一颤,无声落下泪来。 第10章 入职 “经过我们的综合评定,您已经通过了面试,三天后带相关证件就可以来签入职合同了。” 人事部的hr面带微笑,话说得官方,将一叠厚厚的作品集交还给陶绮言。 “谢谢。”她微微颔首,面上没什么明显的欣喜神色,双手接过,仍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一共三个面试官,中间的负责问问题,两侧的一男一女就始终默默观察着她,莫名很像左右护法,不过陶绮言并没有多看他们。 她是最后一个,这会儿面试结束,右边一直笔挺坐着的年轻女人肩膀微微塌陷下来,轻呼了一口气,收拾着桌面上的纸片,噘嘴絮絮抱怨起来。 “终于结束了,你说叫我充数干嘛,稿子没画完还坐了一下午,腰都酸死了。” 男人眼神示意她最后一位面试者还没走出去,少说两句。 陶绮言正抱着册子单肩背包推开玻璃门。 女人扁扁嘴不甚在意,紧跟陶绮言身后走出去,直言:“那有什么,反正以后都要成为同事了,是?” 她微抬下巴,却是冲着陶绮言。 女人看着比她大不了几岁,双眸很亮,性子跳脱,是个年轻的设计师。 陶绮言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对。” 两人并肩走着,男人落后两步跟在她们后面。 “我叫叶初,你叫我叶子就行,他叫林奇,可严肃一男的,我们本来不是hr,都是设计部的,他比我早来两年。” 陶绮言回身打了声招呼,男人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叶初看起来很活泼,手指来指去,向她介绍着这间工作室的全貌。 说是工作室,其实光是设计部就占了这栋大厦整一层楼,用通透的玻璃分割出大大小小的办公室,一眼能望见所有人,忙忙碌碌穿梭其间。 “你入职后就在那儿。” 陶绮言顺着她的手指看向中间,宽阔的平台摆着一张两米见长的椭圆桌子,周围很艺术地分隔着几个办公桌。 “刚进来的设计师是没有单独办公室的,都要挤在那张桌子上,那小的其中有一个是你的,够用了。” 叶初神秘兮兮地用手挡住嘴,“就算面试过了也不算什么,进了jane一个月还有新人的考核,路师亲自评判,过不了直接走人。” 不算什么秘密,陶绮言早知道这些,点了点头。 叶初把手放下,笑吟吟道:“那么多人我就觉得你的作品不一样,你可要争口气,别只和我当一个月的同事。” “不会,”陶绮言歪歪脑袋,回她,“我会努力的。” 电梯门打开,脚步站定,叶初转了转眼珠,稍微收敛了一点笑,提醒她,“网上的东西别瞎看,好好准备你的月考。” “叶子。”林奇在背后叫她,声音像是警告。 “哎哟知道了知道了,”女人脸上重新堆起笑意,状似不耐地嗔他。 “那就再见了。” “再见。” 陶绮言恍若未觉两人的互动,莞尔告别。 回到公寓,几个念头在脑中盘旋着,陶绮言干脆哪个也不理,把浴缸放满水,洒上几滴精油,好好泡了个热水澡。 期间接起了安洛的语音通话。 “唔……” 比体温高很多的热水漫过肩头,包裹住整个白皙胴体,陶绮言舒服地眯起眼睛,手指捻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 圆润嫣红的果实冰凉,她舔了舔唇,又拿起一颗,问安洛,“怎么了?” “没什么……”声音迟疑着,却在半秒内恢复元气,“还没问你呢,面试怎么样?” “那当然是……顺利通过了。” “哼哼,恭喜我家绮言在今天正式迈入社畜行列。”声音听着很幸灾乐祸。 “不算正式,进了jane还有个月考,”顿了顿,陶绮言补充,“路简明亲自批卷。” “啊……这么快就要面对总设计师了。”安洛声音拉长,替她担忧。 陶绮言被她的语气逗笑,“怎么?” “就是路大设计师啊,据说很难相处,之前展会上我见过他一次,坐第一排,全程一张笑脸没有,白瞎那张好脸。” “天才都是有些脾气的嘛。” 对于路简明的能力,陶绮言很笃信,甚至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激。 简未菱是个理想主义者,她打定主意创立品牌,隔着时差和大洋坐在病床上就能将她的宏伟蓝图向小绮言说得天花乱坠,引人神往,她只知道画设计图和辨别玉石的种水,却对创立品牌之后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那时,是路简明出现在她身边。 后来简未菱病危,如果不是他力挽狂澜,带着品牌回国找投资,一个失去主设计师的年轻品牌早就被国外的那些资本家吞噬殆尽了。 这几年jane稳步发展,隐隐成为国内知名的高奢珠宝品牌之一,她刚知道他时,也曾好奇过,一个大学四年只会画设计图纸的男人,是怎么周旋于各种老油条之间,令jane取得他们的认可并在国内站稳脚跟的。 她对他很好奇。 他保住了简未菱的心血,她很想看看如今的jane “我要是你我就去大吃一顿,夙愿得偿,美食是最能慰藉心灵的。”安洛还在絮絮叨叨,“你前一阵跟我在一块的时候,我看你那状态,都怕你一脑袋栽下去就起不来。” 陶绮言已经披上了浴袍,听到这话轻笑一声,“我哪有那么弱?” “不过现在确实是饿了。”她擦着滴水的长发,感觉空空如也的胃部已经开始抗议。 “那……那你吃饭,我就挂了。”安洛有些吞吐,正要挂掉就听见陶绮言叫她。 “洛洛。” “怎么了?” “我们是先成为合作伙伴,再变成朋友的对?” “嗯…”安洛有点明白她要说什么,下意识想拦住她接下来的话。 陶绮言已经说出口,“你想做什么都是你这个老板的自由,说到底我只是个后入资的挂牌合伙人而已,那几件彩宝的代理权属于安梦阁,不属于我,”她将爽肤水的玻璃瓶放到桌上,安洛听见对面轻轻的拍打声,她又补充道: “终身有效。” 第11章 晕倒 “你……”安洛喉头很堵,说不出话。 她怎么知道? 安梦阁原本资金就不充足,珠宝市场又相当抱团排外,成立三年的工作室无法取得市场大部分人的信任,没有人愿意给安梦阁提供长期稳定的货源,只能靠着零星几个供货商才勉强运营下去,她甚至觉得快要关门大吉了。 和陶绮言在一起共同工作的两个月,她尽力在她面前隐藏工作室已经赤字的事实,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 安洛这段时间忧心忡忡,昨天翻阅仓内的展品手册,找到了两年前以安梦阁主理推出的一套碧玺作品,碧玺成色极好,色彩浓郁纷杂,像是能吸进人们的目光,被命名为“iria”,意味着“苦难之洋”。 没人知道这套作品的设计师“cher”到底是谁,只知道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靠着精妙绝伦的设计理念一举获得了当年新锐设计师大赛的第一名。 奖杯就放在安洛工作室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真正的得奖人陶绮言却从来没多看几眼。 她动了展卖的心思,却也知道它是陶绮言的第一个获奖作品,虽然她看起来不甚在乎,但意义总归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安洛捧回奖杯将它放在展柜上的那天,曾信誓旦旦跟陶绮言说 要将iria当成她这儿的“镇阁之宝”。 才两年过去,她就想变卦了,果然誓言是沙,说出口就散了。 安洛迟迟开不了口,下定主意打来电话还是退却了,被陶绮言眼明心慧地一口点破。 “你自己决定,找个出手阔绰的买家,我对iria还是很有自信的。” 话说到这,安洛压着感激,满口答应她一定给iria一个好归宿。 放下手机,陶绮言揉了揉肚子,空空的,她习惯性忘记准点吃饭,家里的面包水果随处都是,看见了就吃两口,不饿不吃,像是把一日三餐从日常生活中剔除了。 打开冰箱,冷藏柜上方有几袋方便面,侧边摆着三两颗鸡蛋,她想了想调料包油腻的内容物,哪怕饿得肚子生疼也没什么胃口,明明前两天还馋泡面来着。 最终取了两个鸡蛋,磕在碗里用筷子打散,用微波炉蒸了个蛋羹。 叮的一声,她看着表面半生不熟的蛋液,默默将碗推进去重新叮,贝齿轻咬住筷子,她突然就很想吃那天的鱼羹,入口滑嫩,喷香可口。 想着想着就无法忍受,陶绮言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才想起自己连谭郁川的微信都没加。 好看的眉毛蹙起,原来口腹之欲不被满足是这样的感觉,很不爽。 她尝试在地图中找到那家酒店,可询问了医院附近的几家酒店竟然完全找不到那个装在瓷盅里的鱼羹。 无奈,她又翻出微信群聊,在那栏消息免打扰中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群——珠宝鉴赏选,点开群成员,加了那个头像是连绵山脉的人的微信。 添加申请填上几个字,“谭老师,我是陶绮言【吐舌】” 静等通过的期间,她换了件轻薄的睡裙,披着浴袍倚在沙发一角,点开了微博,热榜上好几条有关jane的“热”,她无视白天面试时叶初的忠告,点开了那几条热搜一一看下去。 “知名设计品牌主理人为红博出位” “jane那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 几天前,有狗仔在酒店门口蹲一位明星,却拍到了一个已婚的中年导演和于葶勾着肩膀说笑着进入酒店的图片,这名狗仔对业务相当负责,查清了于葶的身份,对外只说是某原创设计品牌负责人,但网友眼尖,有人看出照片中面容模糊的女人是jane的现任主理人于葶。 虽然她反应很快地在第一时间公关,宣称只是朋友关系,可网友仍是不买账。 于葶负责品牌的一切对外事务,经常出入于各种社交场所,在时尚圈中不算鲜为人知,有网友还扒出了她参加各种酒会和饭局的照片,偷拍的视角模糊,但仍可见她穿梭其中,谈笑风生。 “怪不得当三呢,这也太想红了。” “大姐三十多了还想出道呢,想得也太美了。” “偏偏就是电影上映前爆出来,这是冲着票房啊!” “不管是不是对家干的,包三都是事实,真恶心。” “这女的还是品牌负责人,交际花负责的牌子谁敢买啊!” 触及jane,陶绮言微微捏紧了手指,按照业内默认的规则,10月份前就要宣发第四季度的主题,从而推出新系列。 不足一月的时间,jane的工作人员爆出丑闻,势必会影响新概念的宣发。 难怪叶初会提点她,不论内容真假,对于jane来说,都是一道风波。 陶绮言突然想知道路简明会怎么处理。 顿了顿,又划开微信,顶端显示出谭郁川的聊天框,陶绮言敲字。 【言】:谭老师,晚上好啊! 【yu】:你好。 陶绮言盯着那个句号,像是要把它瞪穿,这男人,好官方。 胃部已经饿得发疼,陶绮言嘴刁又不肯吃那碗过了火候的蛋羹。 【言】:谭老师,我想知道你那天给我的便当是哪家酒店的啊? 【言】:鱼羹好好吃 【言】:【嘴馋jpg】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陶绮言食指敲了敲手机壳,想了想又可怜巴巴地补上一句。 【言】:我今天只上午吃了面包,好饿呜呜呜…… 【言】:【泪眼朦胧jpg】 正在输入中的显示消失,很快,对面传来一张图片,是个二维码,像是现拍的。 【yu】:那家酒店的二维码,点单。 陶绮言秒速扫码,划拉着电子菜单,五星级大酒店可以外送,她选了两份鱼羹,又加了一小份毛血旺。 退出页面,转到对话框,笑眯眯地敲字。 【言】:谢谢谭老师,您真是大好人~ 【yu】:不谢。 隔了几十秒,又一句: 【yu】:多吃一点。 陶绮言乖乖回了句好,而后放下手机,敛去笑容,她感觉腹部一抽一抽发痛,但不算无法忍受,在沙发上无意识蜷成一团,有点昏昏欲睡。 门铃响起,陶绮言混混沌沌抬起头,疼痛让她一时无法起身,定了定神,朝门口喊: “谢谢,放门口就可以。” 门外的人像是没听到,又敲了两下门。 很有节奏的咚咚两声。 陶绮言扶着沙发背起身,用力按了按腹部,心想这次饿得有点过劲,下次可不能再这样。 趿拉着拖鞋,脚步虚浮地走至门边,手扶上门把手,下压。 门开了小小一道缝,陶绮言还没看清门外的人,眼前忽然一黑,一头栽在了门框上。 预料的疼痛没有传来,她的额头抵住一个宽大温热的掌心,有一道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叫她,身体不自觉下滑落入谁的怀里,而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第12章 示弱 谭郁川收到陶绮言好友申请的那刻刚刚结束一场饭局。 几位退了休的老教授难得重聚,局上气氛很好,谈天说地半晌,大多喝了酒,他以开车为由拒绝了推来的酒杯,却还是难免被包厢内浑浊的空气影响到。 将教授们一一送上了车,他在酒店门口点燃了一支烟。 白白的烟雾飘在沁凉的晚风中,手机就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他很快确认了申请人的身份,点了同意,对面说了目的,告诉他,自己又没有好好吃饭。 他眉心聚拢,转身快步走进酒店拍了一张前台的二维码发给她。 对面没了声响,应该是在点单。 他单手打字,想问她为什么又不好好吃饭,甚至还想以老师的名义规训几句,键盘哒哒作响,成文太像训斥,他又沉着脸一一删掉。 想了想,他和前台确认了手机号码,告知酒店的工作人员,这份订单由他拿走。 赶到陶绮言的公寓,谭郁川拎着便当盒敲开了门,谁知刚刚打开,陶绮言的脸就直直栽向门框,他空出来的右手下意识伸进去挡住,女孩就苍白着一张脸软绵绵倒下去。 还好他来得及接住了她,怀里的人脖颈纤细,只穿着单薄的睡裙,露出大片白皙肌肤,甚至能看到胸前明显沟壑。 他的视线快速转移,脱去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取车送到了医院。 陶绮言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难得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睁眼就看见一片刺目的白。 她唰地坐起,环视四周,低头看看身上的病号服,很快确认了她在医院的事实,昨晚的记忆回笼,却想不起是谁送她到了医院。 难道是外卖小哥? 病房门被推开,“外卖小哥”提着一袋吃的走进来。 “谭老师?” 谭郁川一回来就看见陶绮言挂着吊针的右手正在左摸右摸,不觉沉了语气。 “别乱动。” 陶绮言微微一凛,不由得坐好。 凶什么…… 谭郁川将袋子放在桌上,也不说话,病房内气压很低。 陶绮言抿了抿唇,明知故问:“是谭老师送我来医院的?” 男人撇了她一眼,意思是“废话”。 陶绮言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你怎么知道我住哪的?” “外送地址。” 无视男人的低气压,陶绮言讨好一笑,“谭老师亲自给我外送,简直太荣幸了。” “陶绮言。” “啊?” 很严肃的语气,她下意识应答,眼见着高大男人步步逼近,忍不住警惕起来。 高大的身形笼罩下来,一双鹰目紧紧攫着她,开始兴师问罪:“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他抱她时相当惊异怀中的重量,轻软得像是根本没有骨架。 陶绮言睫毛颤动两下,“我忘了。” 是实话,她真的忘了,她就是有不饿不吃,饿了等等再吃的习惯。 可眼前的谭郁川不满她的回答,又逼问:“低血糖又胃病,晕倒是小事吗?” 陶绮言哑口。 “还有,独居女孩,深夜叫外卖能直接给外卖员开门吗?”声音愈发严厉,“按时吃饭都做不到,你到底有没有自理能力?” 我说要放门口的,明明是你没听到。 陶绮言抿紧唇,内心抗议,但男人威压太甚,心头发虚,没能说出口。 谭郁川盯着女孩头顶的发旋,几不可见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缓和下语气,像是下定决心般发问: “你的心脏是怎么回事?” 陶绮言低着的眼瞳霎时放大,手指拧紧被单,脸上的情绪寸寸褪去。 谭郁川就那么等着她回答。 少顷,她不答反问:“医生怎么说的?” “你应该很清楚,先天性的主动脉狭窄。” 谭郁川将陶绮言送到急诊时,医生建议等人清醒后做个胃镜,他替她答应下来,本想她就算不愿意也强行要她好好检查,却被正在输入病历的医生告知,陶绮言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无法做胃镜。 他承认他那一刻竟有些意料之中,简未菱的病因他很清楚,陶绮言作为她唯一的女儿确实有遗传的可能性。 从昨晚到现在,不断扰乱大脑的一种想法是,她在糟践自己的身体,这种自毁的猜测让他不能深想。 他想听她亲口说。 但陶绮言明显想避过这个问题,良久,抬眼看他,弱弱出声: “谭老师,我饿了。” 女孩脸色还带着些许苍白,此刻眉眼耷拉着,不见往常的明媚,平白看着可怜的慌。 时间一秒秒走过。 算了,谭郁川微微阖眼,转身替她拿过半杯温水,又端过半碗小米粥。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目光落在那半碗粥上,抬手朝前一推,是不想吃的意思。 “我想吃鱼羹,我昨天点过的那些。” 不提还好,提到昨天的点单,谭郁川眉毛一横,“胃疼还点了毛血旺?” “我以为是饿的,而且嘴里没味道。” 他不想再和她讨论这些,递给她勺子,“只有小米粥。” 顿了顿,又说:“鱼羹明天可以吃,但今天,只有粥。” 女孩扁了扁嘴,迫于淫威拿起勺子,刮了表面一层还温热的粥送到嘴里,瞧着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半碗粥喝了快一个小时,傍晚还有一份南瓜粥,南瓜切的细碎,入口都是南瓜的香气却没有丝毫南瓜的口感。 她机械地抬手送食,胃舒服了很多,只是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谭郁川始终在病房,捧着一本英文原刊慢悠悠地翻,她的粥吃得慢也根本不催,甚至还能在凉掉之前重新给她温好,表现得相当有耐心,她刚想问他一个教授不忙吗,就见他把笔电拿进来开始办公。 陶绮言:…… 男人的身形高大,在这间病房中很有存在感,一米见方的小圆桌下放不开他的长腿,谭郁川就斜对着她坐,陶绮言一抬头,目光就会被他的身影吸引过去。 她注意到她这间病房这个下午的人流量相当大,多数都是一些年轻的小护士,开始是给她换点滴,后来就拿着笔过来记录她的恢复情况,好像她得的是什么重病一样,又转过去像模像样地问谭郁川几个问题,说上两句话就脸通红。 他始终很有耐心地解答,时不时看她几眼,也委婉拒绝了好几个要联系方式的请求,十足十的谦和有礼,丝毫不见昨天对她的严厉。 她开始觉得有趣,后来逐渐不爽,在又一个小护士红着脸问他微信号的时候,不胜其烦,终于出言打扰: “亲爱的,我饿了。” 一时间两双眼睛都转过来看她,陶绮言微微撅起嘴,直勾勾盯着谭郁川,看起来相当任性娇纵。 “亲爱的,我想喝粥,你去给我买。” 第13章 纵容 小护士抱着病历夹通红着脸逃也似的出了病房,陶绮言一直目送出去,回过头看见谭郁川还在注视着她,似笑非笑。 她轻咳一声,摆了摆手,“太吵了,影响我休息。” 又说:“我真饿了。” 谭郁川勾起一点嘴角,笑得无奈,浓密睫毛垂着,眼底却纵容,今天他第一次对她露出这种表情,她忍不住盯了半晌,有点脸红。 这男人真是好看。 谭郁川回来时除了南瓜粥还带回了别的。 她盯着超市的购物袋很好奇,“买什么了?” 他拿出一个玻璃罐,在她手心里放了一颗包着糯米纸的椰子软糖。 陶绮言的眼微微发亮,揭开糯米纸就塞到嘴里,椰子的清甜充斥口腔,万幸,嘴里终于有点味道了。 等她再张开手掌,却听他说:“在你完全康复之前,一天只有一颗。” 她悻悻收回手,“刚才医生跟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就能出院了。” 她两天后还要去jane的工作室入职,不能因为身体原因错过了。 “胃病需要调养,出院不等于康复,要是你回去,又不按时吃饭怎么办?” “我保证会按时吃饭的。”陶绮言恨不得竖起三指起誓。 男人表情平静,看不出相信还是不相信。 等到陶绮言慢悠悠吃完,他终于开口:“明天办出院手续,上午的课我替你请假。” 她一懵,“上午……”什么课? 就看见眼前男人挑眉,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忘了?” 陶绮言突然反应过来,“没有。” “谭老师的课怎么能忘?” 陶绮言绝不承认,笑得风情万种,只是身上的病号服影响氛围,谭郁川对她的明媚笑脸视若无睹。 他的瞳孔颜色很深,这会儿直盯着她,陶绮言莫名有点发毛。 “怎……怎么了?” “你最近在做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陶绮言想了想,回答:“上课,找工作,”眨巴眨巴眼,“谭老师你想听哪个?” 陶绮言前几天刚听过学校安排的就业宣讲会,虽然她过程没怎么听——趴桌子上睡了大半个小时,但还是觉得谭郁川此刻真的很像那个在会上口若悬河的就业老师。 他就像个尽职尽责的辅导员,看似关心着她的就业问题。 “压力有没有很大?” “不,找工作挺有意思的。”她微抬下巴,歪头笑眯眯的,完全一副初进社会,天真桀骜的模样。 谭郁川没揭穿她,微微颔首默认了她的说法。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谭郁川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病房。 陶绮言在他身后恢复了面无表情。 她躺下去,背对着病房门,盯着洁白墙壁的一角,手心抚上心脏位置,胸腔里面咚咚跳得有力,已经很久没有呼吸急促、好似全身氧气抽离的感觉了。 她莫名有些想念那种窒息感,不能相信自己真的像一个正常人在生活。 只是这些不能让门外的那个人知道,一副像是要管她到底的样子。 多管闲事,但那双眼睛幽深如潭,每每看她时神色认真,像是能把人吸进去,她并不讨厌。 也可能是她真的很吃他的这张脸。 谭郁川接起来电,一时间没说话。踱向走廊尽头的吸烟区,火焰稍纵即逝,烟雾缓缓弥散在空中。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吵吵嚷嚷,他微不可见地皱眉。 “川哥,于葶喝得太醉了,一直叫你来接她。” “去不了。” 吸烟室的窗户半开,夜风带走一点烟灰,男人的脸完全隐在黑暗里。 手机像是被夺过,一阵窸窣声后,一个带笑的女声传来。 “郁川,好狠的心呐。” 女人声音没什么醉意,谭郁川掐了烟,正要结束通话。 “谭郁川。” 于葶像是预见了他的动作,急声叫住他。 “你不是想找jane前几年在法国的展品全本吗,我带来给你了,我喝了酒,你来接我好吗?” 对面没声音,于葶咬住下唇,心里没底,“就在致韵。” “不保密了?” “那是骗你的,我当时不想给。” “现在又为什么?”为什么想给了。 “就……”于葶不想纠结这些问题,“我是看你实在想要,居然还去找了路简明,多此一举,你明明哄我两句我就会双手奉上的好不好?” 谭郁川权当没听到最后一句,简短开口,“等着。” 烟味散了大半,他回到病房,病床上女孩背对着他,薄薄的病号服透出突兀的蝴蝶骨,他走过去把薄被往上盖了盖。 陶绮言呼吸均匀,已经睡熟了,他掩上门,深夜去往致韵。 致韵是个酒,开业两年多,老板李驰不玩车不溺色就爱喝点酒,开了这间酒,朋友经常来这边聚。 晚上十点,酒渐入佳境,有男男女女在舞池中晃动,热闹非凡。 谭郁川去往二楼,途中被拦了几次,穿着暴露的女人目光赤裸地打量,被他不动声色避过。 细边眼镜下的利眸掠过几丝不耐,昏暗斑斓的灯光下,男人全无白日里的温润,冷峻面色昭示危险。 推开包厢门,里面本来吵闹的一群人安静了一瞬,一见是他,纷纷问好。 谭郁川没想走进去,只是示意于葶出来,他好带她回去。 于葶端着一杯酒迎上来,比起刚才话中的清醒,她这会儿脚步已经有些虚浮了。于葶作势想挽他的手臂,不知想到什么又放下,“来都来了,喝一杯嘛。” “我开车来的,你到底想不想回?” 谭郁川耐心只剩最后几丝,见气氛僵硬,李驰走上来缓和,“谭老师这个大忙人都亲自来接了,赶紧走,”他俊朗的面孔笑起来很有亲和力,“再喝下去我怕你发酒疯。” 身后传来几道善意的打趣和笑声。 都是熟人,谭郁川也没想多客套,他向来不喜酒色场所,只是微微点头致意,就要离开。 于葶放下酒杯,拿起一边的包包,跟在他后面。 临出正门要经过一段五六米的走廊,灯光昏暗,有客人喝了酒三三两两聚在这里,不乏有男女抱在一起。 两人一前一后从相拥的人旁边经过,甚至能听到亲吻的吸吮声。 于葶快走几步,走出门正好和男人并排,她一把挽上谭郁川的手臂,脑袋昏沉着,带点冲撞的力道,领口开得很低的胸部不免蹭上几分。 他的车就停在路边,几步之远,他正想忽视身边醉醺醺的女人赶紧上车,就觉得身边有人在窥视。 谭郁川脚步一顿,抬眸扫过一周。 “怎么了?” 于葶跟着他停下,抬起眼皮,醉眼朦胧,也跟着他左看右看。 没看到任何人,谭郁川耐心至此耗尽,觉得自己为了一个册子跑了这么远来接人,早知道就该接过林教授那杯酒。 又想到医院里躺着的那个女孩,庆幸没喝酒之余认命地捏了捏鼻梁。 “上车。” 车子很快驶走,酒后门不起眼的角落有闪光灯一闪而过。 第14章 所立崖边 厚厚一册珠宝集被随意地放在副驾驶,谭郁川只在接过的瞬间随意翻了几页就放下,他只能从专业角度目测它们的化学成分,即使某一样品在卖场上拍出了七位数加,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颗比较稀有的石头而已。 如果陶绮言看到,她肯定会对这些石头的净度和切割烂熟于心。 绿灯亮起,正巧开过医院,他莫名想到这一点,下意识抬头朝那个小小的窗口看了一眼。 接连几个窗口都是漆黑一片,被外面的白墙衬得突兀,像夜色中黑洞洞的眼睛。 谭郁川想起自己临出门前怕她起夜,拨亮了那盏夜灯,灯光微弱,不会晃到她,但在外看来不会一点亮光也没有。 想起她背对着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孤零零的,谭郁川心脏突然一紧,掉头开进医院。 深夜11点,医院走廊的灯光苍白,即使是护士们在其中快走,都是寂静的。 他伸手推开病房门,薄被一角耷拉在地上,床上空空如也。 这间病房不大,一眼就能扫过全局,哪里都没有她。 进到电梯里,一个不好的念头越来越大,几乎涨满整个眼眶。 谭郁川死死盯着31那个数字,最终按了下去。 天台风大,一侧堆着废弃的病床,谭郁川一眼就看到了陶绮言,她坐在那堆病床间,离边缘很近的位置,像坐在一堆废墟里。风吹得她的长发飞舞,白色病号服下的身形纤细,背景是茫茫一片黑暗。 他的心一下提到喉咙。 “陶绮言?” 他尝试叫她,带着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小心翼翼。 女孩转过头,反应了一秒,很惊讶他的到来。 “谭老师?”陶绮言闪过一丝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一步迈上那个病床,所处的位置更高,风吹得她摇摇欲坠。 “你别动!” 厉声喝住她的动作,陶绮言被他吓了一跳,“我没动。” 陶绮言站在床板上眼睁睁看着谭郁川走近她,目光始终没移开她片刻,直到他朝她伸出手,以一个仰视的角度。 “下来。” 她乖乖把手放进他手中,骨节分明的大手温暖干燥,捏紧她的手腕,牵她下来。 视线由下转上,陶绮言看他表情好像一副酝酿着极大风暴的样子。 最终只是问:“你在顶楼做什么?” “睡不着,”她伸出一只手指指天上,“所以想出来看星星。” “就只是看星星?” 陶绮言眨眨眼,眼底湿润,像是刚被水洗过,又好像是错觉,“对啊。” 谭郁川这才看见病床角落散落着十几张包椰子糖的糯米纸。 喉结动了动,没忍住抬手松了松领带,他在刚才几乎忘了呼吸,生怕一个动作刺激了她。 万幸她只是看星星。 她真的只是看星星吗? 谭郁川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陪她坐在灰扑扑的旧病床上,两人仰头朝上看。 江城很少能看到这种布满星子的夜空,只有天朗气清的夏秋几月能够偶然见到。 明天是个好天气。 “星星好看吗?”他克制着某种情绪问她。 “好看啊!” 她的视线专注于穹苍,语气带着微不可察的落寞,“从来没人跟我一起看过星星,”视线移回他,“你是第一个。” “你很喜欢星星?” “对啊,夏天的星星很多,晚上风吹着,很凉快,闭上眼也很亮。” 谭郁川微阖上眼,眼前星子影影绰绰,每一颗都灿若明珠。 陶绮言安静片刻,又直勾勾地盯向他,突然开口:“怎么办,谭老师?” “什么?” “第一个陪我看星星的人,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了呢。” 谭郁川偏过头,看她抿着嘴笑,眼尾眉梢是介于少女和女人间青涩的娇媚。 他神色如常,又转回头去,“你该睡觉了,困得神志不清。” 耳边是她得逞的笑。 椰子糖罐倒在一边,里面只剩不到十颗。 谭郁川叹了口气,伸手将罐子扶起来。 陶绮言看到他的动作,有点心虚,“本来只想吃两颗的,不由自主就……” “明天来上课。” “啊?”陶绮言突然听他这么说,有点惊讶,“不是能请假吗?” “不想来?” 谭郁川眉微挑,似笑非笑偏过头看她,手在身后撑着,白衬衫被绷出明显的肌肉线条。 她迅速扫过一眼,低下头回答:“没有,谭老师课讲得那么好怎么会不愿意听,”乖乖保证,“我肯定会去的,让你一眼就能看见我。” “嗯。” 女孩的发尾微扬,扫在他结实的小臂上,很痒,他却没移开,只是抬着头盯着天空。 陶绮言余光瞟过一眼,又一眼,她发现星星那么多那么亮都没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晃眼,心里那点焦躁被悄悄抚平。 她打了个哈欠,动作很小,也被他发现了。 他甚至都没看向她,耐心十足地问:“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陶绮言皱皱鼻子,“谭老师不会困吗?” 今晚的罪魁祸首居然还在问他这个问题。 谭郁川牙痒痒,忍了忍还是说:“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早就已经睡了。” “唔,”陶绮言一点也没有愧疚的自觉,抿着嘴点头,“年纪大了确实要早点睡。” 还敢打趣他,谭郁川伸出手掌不轻不重地在她头顶揉了一下,算是惩罚。 “回去。”他先她一步起身,捡起椰子糖罐。 “糖纸不扔掉吗?” “糯米纸没两天就化了,小挑食鬼。” “这么晚了还要回去啊?” 谭郁川猛一抬头,深深看她一眼,“不然呢?”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看他还一副要她指点的样子,本来想说出口的“要不你就在旁边病床睡”噎在嘴里。 几步跳上床,迅速用被子盖到眼睛上方,闷闷道:“谭老师晚安。” 黑暗中好像听见他很轻地笑了一下,“晚安。 ” 灯光灭掉,只留一盏昏黄的小灯。 陶绮言呆呆望着,想起刚才在天台上谭郁川对自己说,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他,心情不好也可以找他,就哧哧笑起来。 赌他会回来,也算没白白吹了那么久的风,不管他出于师生关心还是联姻那层关系,以后她都有了打扰他的正当理由。 早晨八点,谭郁川提着食盒走进来,查房的医生都落他半步。 陶绮言刚刚洗漱完毕,看到他稍稍惊讶,“谭老师,你怎么来了?” “给你办出院手续,”他语气很自然,“把饭吃了。” 陶绮言低头看了一眼,很简单的清粥小菜,点缀着鸡丝,她没胃口,但还是坐下来乖乖吃了,味道竟很好。 谭郁川拿着手续回来就看到她把一碗粥吃下半碗,不由得放下了半颗心。 他担心她再提些娇气的要求,真真是半分委屈不得。 陶绮言抬起头,嘴角餍足地勾起,“谭老师,你怎么总是能找到这么合我口味的饭菜啊?粥好好喝。” 谭郁川淡淡笑了下,“是吗?我的荣幸。” 她缓了半秒反应过来,“这是你做的?” “嗯,我早上没有点餐的习惯。” “那我下次还能喝到吗?或者还能吃到你做的其他菜?” “看你表现,”晨光充足,衬得他侧脸柔和,“如果你好好吃饭的话。” 第15章 他不完全是老师 本以为吃过早饭就可以走了的陶绮言又被拉着做完了全套检查,到最后她几乎挂不住脸上虚伪的笑容。 直到最后一项检查做完,医生给到的建议都是良性的,只需要按时吃药好好休养就不会有太大问题,这些都在陶绮言意料之中,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现在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过她还是松了口气。 她并不想让谭郁川了解到她生病时的样子。 “可以走了吗?上课快要迟到了。” 谭郁川眉间的严肃消散些许,陶绮言适时催促,半小时后开始的选修课,不知道谁才是老师。 珠宝鉴赏因为是选修课的原因,最大的作用其实是陶冶情操,谭郁川会在课程中适时加入一些非本专业学生也能听懂的专业知识,但其实更多的同学是为了谭郁川本人才来的。 这才开学后的第二节课,往常空荡的教室后排此刻人满为患,按捺不住兴奋的女大学生压低了声音絮絮讨论,陶绮言耳聪目明,辨别出一道压低的女声说自己今年大一。 大一的新生都来了,魅力还挺大。 陶绮言手里的笔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不合时宜地发送出一条微信: “谭老师,你答应过我的鱼羹呢?” 陶绮言抬头,男人正带着细框眼镜侃侃而谈,始终没低头看手机一眼。 早已烂熟于心的的专业知识左耳进右耳出,陶绮言盯着人开始想入非非。 眼看着谭郁川转过身时后腰的衬衫都带着不自觉的性感褶皱,圈出一截窄腰,落在不加掩饰的女大学生眼里。 活像是一块香喷喷的肉落在群狼眼里。 “噗。” 被自己富有画面感的脑补好笑到,没忍住笑出了声。 声音并不大,只有左右两个同学注意到,她埋头快速整理情绪,抬起头时还带着笑意的眼神正正落在讲台那个人的眼里。 只平淡的一眼,像是无意,01秒后就转到了别处。 最后一丝笑意瞬间消失不见,陶绮言正襟危坐,带着被抓包的心虚,开始认真听之后的内容。 放在课桌上的手机在下课铃响后三秒震动,陶绮言支棱起来,划开手机一看,是程与青的消息。 “出来吃饭?” 她兴致缺缺,回复:“不去。” “去教工食堂,今天有佛跳墙,去晚了抢不到,我已经在排队了。” 说是佛跳墙,其实是教工食堂这两个学期专供的素食低配版,但口味很不错,总有学生专门排去吃。 陶绮言对于食物佛系的态度导致她上学期只吃过两次,还都是程与青带她抢的。 不过说到教工食堂,谭郁川应该也会在的? 她眨眨眼,漫上一点笑,“行啊,也替我买一份。” 刚刚落座,程与青幽怨的声音传过来,“真难请啊大小姐。” 陶绮言在高中时搬离陶家,住到了清水苑,旁边就是程家的房子。高中时期陶绮言寡言又傲气,程家唯一的儿子程与青看她就不顺眼,两人相爱相杀的相处自此拉开序幕。 她听他阴阳怪气,粲然一笑,不答,眼神逡巡周围,找着谭郁川的时候,收到了他的回复。 “我带给你,在哪?” 与此同时陶绮言确认了他的位置,人来人往中,他实在是扎眼得很。 “我们坐到那去。”她端起餐盘,在程与青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快步走向谭郁川对面的空位。 周围视线一束束扫过来,陶绮言直接坐下,大大方方地打招呼,“谭老师,我们一起吃。” 后赶来的程与青,“欸?” 谭郁川没想到刚发出去消息她就端着盘子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顿了两秒后点头,“好。” 程与青见状恭恭敬敬打了个招呼,“谭老师好。” 得到回应,他这才坐下,看着陶绮言朝这个以笑面虎出名的老师大喇喇伸出手,作势要拿他那头的外卖袋。 “谭老师不把这个给我吃吗?” ?! 好厚的脸皮。 他有些膜拜地看了陶绮言一眼,就看见谭郁川将外卖袋递了过来。 陶绮言一样一样把里面的东西摆出来,香味传到程与青鼻子里,他精神一震,“我能吃吗?” “可以。” “没你的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程与青无视陶绮言的拒绝,对展现了教师风度的谭郁川咧嘴一笑,直接拿过桌上那个小巧的瓷盅,“谢谢谭老师。” 好在鱼羹有两个,看程与青三两口解决掉一个,陶绮言默默把剩下一个扒拉到自己那边。 谭郁川注意到她的动作,镜片后的眼睛无声笑了笑。 第一次见面,陶绮言就发现谭郁川吃饭的动作很斯文,和她后天刻意训练出的仪态不同,他连咀嚼都是慢条斯理的,微垂的睫毛很长,神情淡淡的,肩膀始终挺括,然后筷子上的几颗长粒米被送进那两片红润的唇。 打住! 陶绮言不动声色在桌下掐了自己一下,和谭郁川不解的眼神对上,她只面色平静地微微一笑,而后立马低头吃饭。 希望他没发现什么端倪,盯着人走神真的很失礼。 陶绮言在心中咆哮,没再抬过头,直到谭郁川站起身。 “我下午有课,你们先吃。”又看向陶绮言,神色认真地叮嘱,“好好吃饭。” 她半仰着乖乖点头。 等谭郁川端着餐盘走远,程与青一撂筷子,狠狠呼出一口气,“跟老师吃饭压力太大了!” “怂包。”陶绮言最后吃了两口,不忘吐槽。 程与青突然严肃,凑过来盯着她。 “干嘛?”陶绮言往后一躲。 “我刚吃饭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我那天在电话里听到的谭老师就是谭郁川?” 陶绮言默认。 “他还关照你好好吃饭,你什么时候会跟老师走这么近了?” “因为他对我来说不完全是老师。” 第16章 追尾 等两人走到陶绮言的车旁,程与青才消化掉她刚才那句话,刚才没转动的脑筋也开始活络起来。 “是谭家人吗?” 程与青抵住陶绮言的车门,不让她上车。 “姓谭当然是谭家人了。”她装没听懂。 “不是,”程与青看起来很烦躁,眉头紧皱,“就跟你有婚约的那个谭家。” 陶绮言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哦,对。” “谭郁川是谭禹霖他哥。”并不是疑问的语气。 陶绮言没耐性再回答他这些问题,“我能走了吗?” 程与青让开位置,陶绮言开门上车,听见他说: “你非得订婚吗?跟谭禹霖那家伙,”他克制住了什么没说出口,最后憋出一句,“你不知道前一阵谭禹霖为了个女的跟人在车场上大打出手吗?” “知道啊,还上热搜了。” 原来是为了个女生啊,这倒是不知道,看来这小子在病床上说的见义勇为其实是狗熊救美啊。 陶绮言浑不在意地笑笑,戴上墨镜,一下遮住半张脸,偏过头建议他,“那要不你去跟陶总聊聊?” 程与青不知道陶绮言和陶继业做了交易,她认为没必要和他说,豪门水深,陶绮言也不算浅,目前看来她和谭禹霖大概率是各玩各的,对于这些她并不在乎。 走一步看一步,至少她现在不会后悔。 车子平稳行驶在大路上,陶绮言低头看了一眼屏幕,马上接起来。 “李医生。” 对面的声音轻柔又充满耐心,却听得她喉头莫名发涩,指甲扣紧了方向盘。 “所以您的意思是……不太正常?” “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是有些突然,”李医生斟酌着措辞,“但医生不会对于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一点准备也没有。” 陶绮言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不过器官移植的后遗症有很多,如果没有尸检报告,造成恶化的原因很难查证。就目前你给我的这份报告来看,我还是倾向于自然死亡。” 李萌当年是陶绮言的主治医生,心脏疾病的预后治疗也很重要,李医生便一直与她保持着联系。 陶继业将简未菱在国外的诊断报告交给她,陶绮言转寄给了李医生,李萌仔细判断过后,还是给了她这个结论。 亲人已逝,又是多年过去,很担心陶绮言会因为一些合理范围内的疑点而心事重重,这对她的身体只有害处。 有人特意来这样叮嘱她,她虽不明白,但站在陶绮言的身体角度,她还是这样说了。 几秒钟过得很慢,李萌听到对面淡淡一声应答。 她放心不下,正想多问几句,却听她说: “李医生,这次谢谢您,我在开车,其他的我们下次再聊。” “好,你别想太多了,毕竟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的事我们都不是经历者。” “嗯,谢谢李医生。” 深吸一口气,却郁结得吐不出口,陶绮言把车停在路边,小臂搭在方向盘上,闭紧眼睛。 医生的话并不能让她放心,几乎是被害妄想症发作,母女连心,她代入到简未菱,内心的疑窦越来越大,几乎像乌云遮住了她整个心幕。她迫不及待想敲开jane的大门,摸到简未菱的一件件心血之作,离当年的母亲更近一点。 在病床上无眠的一夜夜,她总是在想,我如今的痛苦,是母亲的几分之一呢? 如果,简未菱真的是非正常死亡呢? 她要怎么做? 陶绮言难得露出点迷茫的神色,从方向盘中抬起头,正想发动车子,却听见侧后方刺耳的刹车声,下一秒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推力逼得前倾,下意识护住头,手肘重重磕在方向盘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好在有安全带捞住了她,没再让额头撞到。 陶绮言用没受伤的胳膊慢慢解开安全带走下车,看到车尾的惨状和怒气冲冲走下来的另一个车主,后知后觉,她被追尾了。 操。 低声骂了句脏话,真是祸不单行。 本田车主已经走到她身前,还没等她说什么,开口横冲直撞,“小姑娘,你怎么停的车!” “你脚底踩着的就是停车线,我还想问问你怎么开的。” 讲道理,陶绮言虽说压着火气,但这话说得算是心平气和,本想赶紧解决把车拉走,却不知眼前的中年男人被触到了哪根敏感的神经,像踩了尾巴一样声调骤然提高。 “我怎么开的?!马路上车来车往就你车往这一停,你自己说说有多危险!” 这段路程临近老街区,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朝这边聚过来。 “先生,我停在了停车线里,还开了警示灯,如果不是有的司机瞎了眼撞上来,危险在哪?”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交通队马上过来,你全责。” 中年男人没想到这个穿着精致的漂亮姑娘牙尖嘴利毫无怯意地与他辩驳,想搭讪的最初想法熄了火,还搭上了不少的赔偿,有些恼羞成怒,上前一步想夺过她的手机,围观的有人预判了他的下一步,欸欸作声,却没人站出来阻止。 陶绮言后退一步,那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步步紧逼还在絮絮作骂,“真晦气,刚出来就碰见女司机,妈的!” 她眸光一厉,本想迎上去做出一副对方先动了手的假象,她好“正当防卫”,谁知道刚磕了一下的右手肘疼得很,这会儿弯曲都成问题。 两人距离缩短,眼见着油腻男人的肥厚手掌就要碰到她肩头,正想不管不顾屈肘一击,手腕却被谁拉了一下。 有人挡在了她身前,以陶绮言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眼前人宽厚高大的背和灰色的卫衣帽子,干净的皂角香漫入她鼻尖。 “先生,交通队的人到了,可以点到为止了。” 他环视一周,“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 声音沉稳,陶绮言听着莫名耳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围观群众居然真的三三两两散去,故意追尾的那个人见势不妙,也想偷偷上车,被他拦住去路, “少管闲事!”肇事者凶神恶煞地警告。 “先生,事情还没处理完呢。” 肇事者的手腕被他反抓着,用力也挣脱不开,男人居然是带笑的语气,听起来毫无攻击性,无视话里的威胁,不闪不避等着交通队的人过来。 第17章 出格的事 是路简明。 看清他脸的那一刻,陶绮言大为震惊,眼前这个穿着卫衣运动裤,青春洋溢比她这个大学生还大学生的男人是路简明? 人生何处不相逢,她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忘了自己手肘上的疼痛。 直到他替她处理好一切,礼貌笑着和警局的人道别,眼角牵起一点点笑纹,看得出岁月的痕迹,她才有点点反应,真的是路简明。 那个帮简未菱处理好一切品牌事务,撑起jane一片天的男人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解决了她的麻烦。 他提着两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站在她面前,浓眉微皱,“要不要去处理一下?” 经过岁月沉淀的成熟男人,这是陶绮言见到他本人的第一印象,进退有度,厚重像醇香的酒。 陶绮言回神,后知后觉他说的是她的伤, “啊没事,回去敷一下就好了,”低头一看,红痕蔓延到小臂,乍一看吓人,她心里有数,没伤到骨头,不算严重。 她的车被拉走,两个人顺着林荫道往回走。 “谢谢您,路……路师。” 陶绮言心思转了一下,心想也许他不认得她正常,但她之后去了jane早晚两个人要照面,而她不可能在面试前没搜过他的资料,这时候装不认识显得虚伪。 果然,他微微惊讶。 “你认识我?” 陶绮言以一个新人对行业大佬微微敬慕的角度说出口:“其实我是学设计的,面试了jane设计部的实习生,过两天就要入职了。” “啊,”路简明了然,没显露太多情绪,“那真是太巧了。” 和印象里的不苟言笑不一样,眼前的他并没有那么严肃,也可能是穿着休闲的原因。 “您,怎么会在这边?” 这条老街区大多住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路简明虽然穿得随意,但眉宇间隐隐沉稳威严,尽管温和,也是格格不入的。 “我奶奶住在这边,过来给她做饭的,老人么,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 手上提着的两布袋原来是要给老人做饭的食材。 平白添了烟火气,名利场上再游刃有余的人在此刻也只是一个乖顺的晚辈,陶绮言微笑,窥得一丝当年的气息,原来路简明生活中是这样的人吗。 和简未菱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妈妈生前身边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璟庭别墅区,谭宅,空气凝滞。 江宛双手交叠靠在沙发一角,即使是在家里,穿着也称得上华丽,常常出现在红毯上的美艳面容此刻绷着表情,三个男人都不禁屏息。 打破宁静的是谭郁川,手腕一抬,斟了杯茶,稳妥地送到江宛面前。 “妈,喝杯茶。” 江宛抬眼,目光自然掠过自己的另一个儿子身上。 谭禹霖伤好得差不多了,只缠着一条腿,还坐着轮椅,敛着眉目大气都不敢喘,见她看过来,可怜巴巴地哼唧:“妈……”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啊!”出口即暴露泼辣本性,“我这要不是拍戏间隙听群演提了一嘴,还不知道我儿子都上热搜了。” “摔成这样都不跟家里人说,真要出个好歹……” 江宛一时噎住,眼眶霎时红了一圈。 谭仲维如临大敌,搁下茶盏几步走到江宛身边扶住她肩头,温声安慰:“这不是没事吗,就不提了,气着你不好,昨天还跟我说心情不好长皱纹,都晚了,你先上去睡,我训他。” “这件事性质很恶劣。” “是,我知道。” “你不能惯着他。” “嗯,不会。” 谭禹霖闻言缩了缩脖子,试探性向谭郁川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后者老神在在品茶,视若无睹。 临上楼,江宛还说:“爸妈不会一直给你兜底,你哥哥也不会,如果你还是这样控制不住脾气,做事不考虑后果,外界只会知道谭家出了一个纨绔子弟,是谭董和我江宛的错。” 卧室的门被关上,厅内只留父子三人,谭郁川杯中茶水饮尽,“爸,我也上去了。” “你等等。”妻子不在身边,谭仲维板着脸露出几分父亲的威严,“我还有事跟你说。” 转向小儿子,谭仲维叹了口气,“你妈妈生气什么你知道吗?” 谭禹霖点头,“我不应该闹上热搜的。” 江宛嗜脸面如生命,当年上升期和身无分文正创业的圈外人谭仲维闹出绯闻,隐婚生下谭郁川,事业一度停滞,去年才凭借一部正剧拿到影后,正是内地炙手可热的实力派女演员,她嫁予谭仲维、背靠君宴在圈内不是什么秘密,谭禹霖是她儿子的事也大把人知道,或许那几个群演就是故意在江宛面前说的也不一定。 谭禹霖懊恼地垂下头,早知道打那耍流氓的浑蛋两拳就算了,开车对撞确实过火了。 “不是热搜的问题,”谭仲维见他还没有认清事情根本,不由语气更沉,“是你出了什么事从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家人,这是最大的错。” 谭郁川心下微动,老头这是在点他呢。 “其次就是,没有认清你背上的责任,你在外,一言一行都是和君宴绑定的,我没有苛求你们什么,但你们要知道,这担子早晚会交到你们手上。” 这就涉及到谭禹霖不爱听的内容了,“那不是还有哥吗?怎么也轮不到我啊。” “你哥学的是商科吗?” “那他那么聪明,学什么不是一点就通,我学了还不如没学呢。” 这兔崽子,谭仲维听得冒火,大力挥了挥手,让管家把他推回房间,再多说一句都要气吐血。 谭郁川适时推过去一杯茶,“消消气。”该轮到他了。 一个电话把兄弟两人都叫回来,他就知道会有这出清算。 谭仲维啜了一口茶,思考了一会儿,“你说的那个联姻,我觉得不妥,这还是个孩子呢,任性妄为的,成不了家,亏了老陶那个女儿。” 只有亲爸能说出这样的话,谭郁川这个亲哥也认同,但这场联姻有它存在的必要,在陶绮言不抵触的情况下,它必须存在,所以他说: “禹霖早晚会有成熟的那一天,说不定未婚妻就是个催化剂,有我看着,他出不了格。” “那你呢?”谭董语气一转,眯起眼睛隐隐泄露上位者的气势,“你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会。” 第18章 被缚 父子两人对视良久,是谭仲维先败下阵来,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行,知道你从小主意就正,我年纪大了管不了。” 谭仲维五十有余,但保养得宜,瞧着说三十几也有人信,而他也一向不服老,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是以退为进。 果然,下一句:“动用公司的人我不管,但你总不能白用,也该替我做点事。” “您说。” “下个月君宴和大湾区合作的慈善展会交给你去办。” “下个月?”时间未免太紧了,平时他又不是闲着没事干。 “办不到?” 听出老头语气的幸灾乐祸,谭郁川无奈抚额,“可以。” “明天我让秘书把资料给你。” 目的达成,谭董潇洒转身踱着方步上楼,只要谭郁川肯开始接触这些事务,他就不愁将整个君宴交到他手上。 该退休陪老婆喽,谭董乐滋滋想着。 jane设计部在大厦十七楼,陶绮言提前十分钟到达,已经有一男一女坐在实习设计师的位置上了。 对于实习生来说是第一天入职,但对于设计部的员工来说,这只是无比平常的一天,每个人都忙于自己的工作,无暇顾及他们这边。 陶绮言刚放下背包,抬头看见面试那天见过的叶初隔着两间透明的办公室朝他们这边招手。 三人一同朝那边走,期间那个女实习生亲近地凑近她做自我介绍。 “你好啊,我叫印子央,附近c大的。”印子央圆脸圆眼笑得讨喜,脸上有两颗浅浅的梨涡。 陶绮言对可爱的女孩一向温柔,“你好,我是陶绮言,j大。” 走在最前面的男生听见,也放慢脚步,“我也是j大的,设计系蒋城。” 三人简单打过招呼,也到了叶初跟前,她瞧着眼前,满意地点点头,“来得挺早。” 还没等蒋城想出怎么回应,叶初就抱起桌子上好大一摞文件夹放进他怀里,高到能挡住他的视线,“本来是四个实习生,有一个暂时没来,但这些工作量是必须要完成的,只能辛苦你们三个。” 正说着,林奇也刚好走进来,手里的个文件夹顺手递给陶绮言,简单干脆地下任务,“就这些,这几年零散的稿件好多没分类整理,这是你们未来三天内要做的。” 叶初笑眯眯补充,“同样,已入库的石头我们也要重新统计,产地、种类、尺寸等等都要重新做电子表格。” 印子央听着就微微瞪大了眼,单是一颗宝石就有多少评判的维度,而现在在三天内都要一一记录,上来就这么大的工作量,她还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叶初看了出来,手揽上印子央肩头,微笑安抚,“要整理的东西是有点多,但这是你们能尽快了解设计部日常工作内容的最好办法,尤其是那堆手稿,虽说乱七八糟,却不乏一些优秀设计,翻着肯定能有点灵感的,”话里提醒,“别忘了一个月后的考试,过不了路师那关可是要走人的。”叶初反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三个人都微微点头,叶初收回手,“行了,快去忙,那边关了门随你们折腾,有什么事过来找我,直接叫叶子就行,我没比你们大多少,不用拘着。”顿了顿,转头鄙视林奇,“他?……你们还是规矩点。” 林奇板着脸翻了个白眼,印子央直接笑出了声,陶绮言也莞尔,气氛欢快起来,叶初才把他们赶去工作。 傍晚,陶绮言顺路去逛了家具城,给自己的两租室添了个矮柜,离开外公家独居之后,她早就习惯了什么都自己动手,投屏了一部老电影,光听声音也不抬头,拖着长睡裙蹲在地上琢磨柜子零部件的安装。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她放下螺丝刀,拿起一看,是陶继业。 打开免提,手机放回原处,也不说话,就等着对面先问起来。 陶继业笑呵呵的,“绮言啊,最近怎么样?” “托您的福,挺好的。” 想把螺丝拧得紧一点,她摁着边角用力,“有什么事?” “你跟禹霖那孩子也见过了,两家父母是不是也得见个面?” 陶绮言想起相亲那天,谭郁川替谭禹霖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见过谭禹霖?” “郁川跟我说的。” 行,跟陶继业聊得还挺多。 “随便,你们安排。” 挂了电话,门铃响起来,陶绮言站起身走到玄关正要握上门把手,想起谭郁川说的随便给陌生人开门,瞟了一眼钥匙旁边挂着的家用小型手持电锯,暗嘁一声,开了门。 “surprise!” 还没看清来人,一大束粉玫瑰被塞到怀里,花香浸了满鼻满口,陶绮言闻声忍不住笑,“你怎么过来了?” 安洛拖着一个有她一半高的行李箱跨进来,“说了是surprise啊。” 安洛把行李箱放一边,过来抱她的胳膊,“想你了过来玩几天,麻烦陶大小姐收留我。” 陶绮言挑眉,“准奏。” “谢恩典——” 安洛煞有介事地拉长声音,逗得陶绮言发笑。 最后是两个人点了可乐炸鸡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安洛咔哧咔哧咬着鸡腿上的脆骨,点评:“你婆婆真美啊。” 电影是十几年前的,江宛演的是上海滩背景下受尽欺辱仍存风骨的歌女,本就端庄大气的长相和艳俗的妆容协调得很好,舞台上最后一滴泪掉得动人,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节奏稍缓,陶绮言拿起一根鸡翅,回应安洛刚才的话,“还没确定的事。” “那也快了,”安洛掰着手指给她数,“相亲、见父母,之后就订婚、结婚,其实到订婚就够了,那种家庭,订婚就代表认定了。” “认定了……”陶绮言不由自主重复安洛的话。 “这个婚真要结啊?”安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陶绮言的脸色,问她。 “结呗。”陶绮言答得很快,漫不经心。 安洛不能理解,明明在她眼里,陶绮言是那么洒脱自由的人,却心甘情愿步入一场漠然的婚姻,但她还是说:“总之我肯定支持你,陶绮言在哪都是陶绮言。” 陶绮言露出笑,抬手跟她碰了一杯可乐。 第19章 暗涌 电影还在继续,上海滩枪声纷杂,歌女没有被喜爱她的富商带走,狼狈地奔逃在大街上, 旗袍难免脏污,积攒下的首饰细软都抱在怀里,只戴着一条珍珠项链,颗颗圆润,好像天与地就只剩这一件洁白无瑕的东西。 安洛的职业病犯了,嘴里絮絮叨叨估价,陶绮言安静极了,只瞧着那条珍珠项链。 那原是简未菱的东西。 在陶绮言模糊的记忆里,是简未菱送给江宛的礼物。两家女主人深交,总是互相送一些东西,不论价格只论情谊。江宛名贵的衣物首饰多得数不过来,拍戏过程中难免有一些角色需要,万一服装组不给力她就会拿自己的物件出来充数,这条珍珠项链应该也是其中之一。 简未菱搬去国外,偶尔陶绮言也会在江宛身上看到简未菱的手稿化作实物的样子,古典大气的风格很衬江宛,这应该能证明两人在那时仍有联系,陶绮言每次都会珍惜地把照片打印下来装帧到一起。 直到简未菱故去,她没再见过江宛穿戴jane的作品。 她又想起幻羽,知道它在谭郁川手上,陶绮言莫名有些放心,但幻羽对她意义不同,也许她该找个机会问他买过来的,如果他愿意卖给她的话。 两个女孩窝在一张床上,陶绮言闭着眼等着睡意降临,感觉到旁边的“蚕蛹”蹭到了她身边。 “我跟你说个事呗。” 陶绮言睁开眼,看见安洛的眼睛在昏暗中亮亮的。 “嗯。” “我打算把安梦阁的重心挪到到江城来。” 陶绮言反应过来,“你不是过来玩的?” “下个月大湾区的几个珠宝品牌过来办展,我想趁此机会把iria推出去,也能给安梦阁造势。” 当年新锐设计师大赛的主办方就是大湾区的致一集团,颁奖过后就联系了安洛,想接触金奖的设计师cher并高价收购iria的成品和理念,只不过被安洛拒绝。而今因为马上要在江城开展,致一在内地的负责人又联系了她,留出展位想再次让当年的“苦难之洋”被更多人看到,并希望设计者cher出席,安洛只答应了前者。 “是个好机会。”陶绮言说。 如果安梦阁迁到江城,她也不用一到假期就往那边跑,至于以后的发展,那就以后再说。 翌日,设计部的气氛有些不同,不见行色匆匆,每个人都在各自的位子上做事,眼观鼻鼻观心。 手稿的整理告一段落,陶绮言拿着文件夹想去叶初那儿简单汇报一下进度,叮的一声,电梯打开,走出来两个人。 陶绮言微讶却没表现出来,是路简明和于葶。 总负责人和主理同时出现在设计部,周身围绕着低气压,尤其是路简明。 今天他穿着一身西装,是陶绮言过去印象里的路师,他板着脸走得很快,于葶穿着极高的高跟鞋落后半步,赶着他的步伐走得匆匆。 陶绮言想避过,已经晚了,只能点点头,不卑不亢地打声招呼,“路师,于总。” 路简明早就注意到她,脚步微顿,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你真的在这儿。” “路师早上好。”陶绮言礼貌微笑,于他这种暧昧不清的话未露丝毫,虽然让别人意识到他们两人可能早已认识,对她这个实习生来说未必是好事。 果然,身旁的于葶抬眸,看了她一眼,“新来的?” 返回桌前,印子央凑过来,一脸八卦,“路师好像是因为于总的绯闻才过来的。” “还没处理完?”陶绮言轻轻皱眉,不足一月新概念就要提出了。 “今早的热搜你没看?”印子央掏出手机,压低声音,“不是那个导演,是另一个。” 还有? 陶绮言看向印子央,她正翻着今天的热搜想找给她看。 “不在热榜上了,不过早上本来热度就不高,应该是找人撤了。” 印子央凭着记忆在搜索栏里找出了那个词条,看陶绮言有兴趣,抬手将手机递给她。 一眼看去,又是狗仔的模糊视角,是一间酒门口,于葶穿着暴露依附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正走出来,一看就是喝了不少,路都走不稳的样子。 图片偷拍的角度很斜,光线很暗,另一个男人只露出半边肩膀,侧脸模糊不清,白衬衫剪裁勾勒出那人完美的身材比例,光看一截腰就能品出这人的极品,整张图有一种缱绻迷离的氛围感,陶绮言挑了下眉,她倒是不知道哪个酒有这么正的男模。 划到下一张,男人的侧脸变得稍稍清晰,陶绮言微微睁大双眼,认出是谭郁川。 再看一眼时间,忽然想起狗仔提供的时间正是她胃病住院那天晚上。 把她一个生病的人扔在医院,自己出去酒幽会了,真是有两下子。陶绮言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这么想,但她就是这么想了,有点好笑。 她咧起嘴角,应景地冷笑了一下。 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狗仔扒出于总这个绯闻对象是谁了吗?” 印子央想想:“没,我没看见有人说这个,不过我觉得这男的身份肯定不简单,那个袖扣我看是高定款,何况——”印子央又凑近了一点,声音压得更低,“于总为数不多的几个绯闻对象都非富即贵的。” 印子央皱了皱鼻子,陶绮言知道她也意识到了于葶这些举动可能对jane带来的负面影响,虽然不满,但也不能说什么。 于葶的办公室里,路简明沉着脸打完一通电话,抬头看向于葶。 “解释一下。” 于葶一只手撑在办公桌边,叹了口气,看样子很头疼,“我和那个导演真的什么也没有,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小演员的代言行程问题,刚巧我去那边有事处理,就顺便和导演聊了聊。” “至于被狗仔拍,是我疏忽,下次不会再犯了。” “下次?所以这次热搜不是你疏忽,是故意的,对?” “你觉得我会找狗仔来拍我的绯闻?”于葶捏紧了手指,质问路简明。 “君宴集团的大公子值得你这么做,不是吗?” 于葶突然哑口。 “于总,我并不关心你的感情问题,我关心的只有jane,那些消息我不过问不代表我不知道,你明明可以在之前绯闻出来的第一时间联系平台撤掉,你却只是简单解释,任由它挂了那么多天。” 于葶想说什么,却被路简明止住,“虽然在那期间,jane的热度确实一直在增长,但你觉得,我想要的是这种跟桃色新闻绑定的推广方式吗?如果不是我今天过来,主理人和君宴大公子深夜幽会的这个词条很快就要上热榜了?” 第20章 流言 路简明站起身,系上一颗纽扣,准备往外走,路过脸色并不好看的于葶身边,他开口: “我知道的是,谭郁川已经开始接触君宴的事务了,既能向媒体尽早暴露他的身份,又能让别人知道你和君宴大公子的关系匪浅,一箭双雕的事情,换我我也做。只不过,别再涉及到jane,如果你还想当主理的话。” 路简明走出办公室,路过实习生的位置,抬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女孩不知道在哪忙着,没见到她,他弯了弯嘴角,没再犹豫,上了电梯。 他在那天第一次真正见到未菱的女儿而不是在照片里,她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眼睛嘴巴长得很像简未菱,却比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锐利很多,乍一看就不像了,女孩强忍着不耐仍被纠缠,像一只被牵制住又不改野性的小兽,他就一反冷漠常态上前解了她的围,同时也看到了她看向自己一时怔愣的眼神。 认得他啊,他那么想。 陶绮言和印子央从工作室走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蒋城被叶初叫走忙着收尾工作,没能和她们一起下班。 “终于结束了。”印子央靠在电梯一侧,一边说一边伸了个懒腰,“才整理了几天文件就累成这样,看来工作真的没那么容易。” 陶绮言也觉得肩颈僵硬得很,不亚于她连画一夜设计图,但从翻看手稿的过程中得到了不少启发,她倒也心情很好。 才几天的相处,她和这个女孩的关系就突飞猛进,主要是印子央的功劳。爱笑嘴甜讨人喜欢,三天时间混熟了17楼的大部分人,是陶绮言万万做不到的。 出了电梯,陶绮言问她:“你怎么回去?我送你。” 其实她本不是个热心的人,只是今天提了新车,心情愉快不想早回家,找个理由兜风而已。 印子央笑得很明朗,“不用,我男朋友来接。” 一个男孩迎上来接过了印子央手中的东西,“怎么才出来,我等你好久了。”声音和人一同到,下一秒好像才看见旁边的陶绮言,收敛了抱怨的表情,点头问好。 “多等我一会儿就不耐烦了?” “没有。”小情侣说着话,陶绮言有眼色地离远了点,但声音还是飘进耳朵里。 “你没看见门口停了辆车,可帅了,我上星期刚在车展上看到,按理说还没上市啊,真的太漂亮了,口水都要流出来!” 见男友这么兴奋,印子央有点兴趣,“什么车?” 男友拉着她快走了几步,走到空旷的停车位,印子央一见有点眼熟,“我哥好像有一辆差不多的欸,但又不太一样……” “真的吗?”男孩眼角眉梢都是兴奋,“那能不能跟你哥说,借我开几天,反正之前那辆也是他的嘛。” 印子央瞟他一眼,收敛了一点笑,“再说,我问问他。” 陶绮言犹豫着要不要开锁,最后只是走到印子央身旁,见她过来,印子央问:“不会,绮言,你也喜欢车?” “……”陶绮言在装不装这个逼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是点头,“嗯。” 印子央很快拉走了依依不舍的男友,陶绮言才坐上车。 刚刚拉好安全带,印子央的信息就进来了。 “对不起啊绮言。” 她歪了歪头,回了一个“?” “我知道那是你的车,看你出来第一眼就盯着拿钥匙了,卢旭太兴奋了,没顾上那么多,谢谢你给他面子。” “不算什么事。”陶绮言回,心想,印大小姐,你才是给他面子。 下一条消息蹦进来,“不过我哥也是车迷,说不定你俩真有很多共同话题,你要是需要我把微信推给你,我妈为了他终身大事都快急坏了。” 这话题也太跳脱了,可我们才认识了三天欸。 纯正的i人陶绮言简直要被这单纯的小丫头气笑,一个个打字,“不用了,谢谢小公主的好意。” “小公主”马上回了一个害羞的表情包。 回校上课这几天,陶绮言感觉有些不对劲,身边的人隐隐都在讨论一件事情,听了两天风言风语,陶绮言联系程与青,要到了表白墙的账号。 大学的表白墙可比热搜热闹多了,经营者每天几十条的发,痛斥偷外卖或是卖游戏账号等等应有尽有,最多的就是八卦,每一条下面都有至少十几条的评论,陶绮言走在路边,慢慢翻到了近几天评论最多的那条动态。 谭郁川将上未上的那条热搜,被有心人翻出来截图挂到了表白墙上,配文是:这个男的怎么这么像历史学院的谭老师啊?请问有人认出来吗? 结合底下垒了高楼的评论莫名有些茶茶的味道。 那张只露了下半张脸的图其实硬说不是也说得过去,只是有自称当了谭老师两年学生的同学用上课偷拍的侧脸作了叠加对比,结果是完全符合,一时间那张叠加的p图在学生间悄悄流传,谭郁川本就高的话题度这几天更是居高不下。 “高等学府知名教授下了班变身夜店小王子,” “对不起,虽然我很崇拜谭老师,但他万一要是真做了那啥,我肯定攒钱给他开最贵的香槟!” “怎么感觉谭老师下了班穿的白衬衫更诱惑呢,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楼上,你真能忍一个当鸭的男的在大学里当老师?” “不行,再帅我也忍不了。” …… 诸如此类的评论很多,有理智分析是不是正主的,有泛着花痴口出狂言的,更多的就是对谭郁川“夜生活”的质疑。 只是一张照片而已,本不能延伸那么多的,只是照片角度选的实在是好,氛围感极强,娇小的女人穿着深v领红裙柔若无骨地紧贴在高大的男人身侧,本来只是穿着正常的白衬衫黑西裤在深夜也平添了几分禁忌。 陶绮言一向没心没肺,恶劣一笑,看你下次还扔下我去酒接女人。 不知道他看到这些没有,应该没有,毕竟谭郁川不像是一个闲的没事会看表白墙的人。 第21章 锋芒初露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鸣笛,不刺耳,像是开车的人怕她吓着特意放轻了动作。 她回头一看,一辆通体黑色的卡宴,驾驶座上是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自称是谭家的司机,请她上车。陶绮言上去闻到了淡淡的松木香,发现谭郁川也在。 这倒是稀奇,这段路离大学城不远,临近中午有很多j大的学生过来吃饭,卡宴的速度快不起来,已经有不少学生对这辆车议论纷纷,谭郁川不像是这么高调的人。 她尤其注意他,发现他今天穿的也和往常不太一样,不是文质彬彬透露细节的各种白衬衫,而是一件黑色的刺绣衬衫,暗纹精致,一看就是某大牌的定制款,衬衫袖口挽到小臂,筋络明显,透着男人的禁欲性感,腕上更是戴着一块奢牌手表,他往常从不戴首饰,最多就是在袖扣上花些心思。 说直白点,他今天并不像一个大学教授,而是像刚开了越洋电话会议、身价几十亿的上市公司新贵,褪去了一些平常的温润,反而把他骨子里那种养尊处优的矜傲劲儿带出了十成十。 是因为那些谣言吗? 陶绮言压下疑惑,绽放出一个笑,“这么巧啊,谭老师。” 谭郁川笑笑回,“下午没课,一道送你回家。”又发问:“怎么没见你开车?” 他看到陶绮言在路边快步如飞的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不会告诉他那辆保时捷被追尾了,只说送去保养,谭郁川点点头,没有追问的意思。 男人看着眼前的笔电,陶绮言瞟过一眼,眼尖地发现屏幕不是教案而是一个会展的策划案。稍微一想就知道他应该是在谭董那接下了这个活动。 他没想遮掩,陶绮言也直白:“谭老师看的是江城今年慈善展的策划案吗?” “嗯。” 陶绮言还是抛出了心底的疑问:“为什么要做这个啊?” “自在久了,意识到有些事情不得不做。”谭郁川目光落在她身上,镜片后眸色深深,陶绮言一愣,觉得他今天实在是不一样,好像是,不再隐藏自己的另一面,而是由着本性锋芒毕露。 突然想起他是下了课才出校的,他是这样给学生们上课的吗? 陶绮言下意识去看表白墙,想到当着正主不太礼貌,又把手机摁灭。 此时他已经重新看回电脑屏幕,长指在键盘上轻快地敲击什么,比弹钢琴还优雅自如。 “想吃什么?” 欸?话题转得太快,她没反应过来。 “你应该还没吃午饭?” 见她点头,又问:“早饭吃的什么?” 这语气,怎么这么像在查岗。 陶绮言腹诽,还是乖乖回答:“奶黄包、烧卖和牛奶。” 谭郁川点点头,她觉得过了关,这会儿开始提要求。 “我中午想吃肉。” 只见男人手指一顿,无声失笑。 “笑什么?”陶绮言不满。 谭郁川是真觉得这个要求直白可爱,也不看电脑了,换了个闲适的姿势,顺着她的话说:“想吃什么肉?” “都行。” 一个小时前的表白墙。 “我疯了!谁上今天的课了!出来跟我一起发疯!好t帅!” “帖主你说谁?” “不懂谭老师有多帅的人有难了。” “坐第二排的我简直视觉盛宴,靠,今天饭都多吃了两碗。” “拜托这怎么可能是鸭,宽肩窄腰这气质,江城哪个bar有这种极品我不可能不知道。” “楼上你好像暴露了什么……” “所以照片是去接女朋友是?救命,看着好般配!” “两百多万的表说戴就戴,笑死,我再看谁说那些酸言酸语呢。” …… 谭郁川一人坐在卡宴后位,车内漆黑,只余一点手机亮度,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地下停车场也是昏暗的,偶尔一辆车驶过去,过减速带的声音会带亮一部分灯光,极少的亮度能透过卡宴漆黑的车窗落到男人脸上,看不清他的神色。 和李医生交待过的话,她照着说了,不知道陶绮言信还是不信,信了多少,关于简未菱,他或许知道的更多。 在国外那几年,他忙于学业,只偶尔飞过去看望她,每次去她都很高兴,有一个年轻男人始终照顾着简未菱忙前忙后,谭郁川看在眼里,暗暗放心。 他年底考试前给她打了视频,少见的气色很好,他说,菱姨我考完试就陪你过在国外的最后一个圣诞节。 简未菱马上就要做计划中最后一次手术,如果恢复得好,她明年初应该就能回国了。 手术很成功,路简明给谭郁川打了个视频,对着简未菱戴着氧气罩昏睡的脸,医生说她很坚强,很快就能醒过来,以后的身体会恢复得越来越好。谭郁川笑了,和路简明道谢,要他等简未菱醒来转告她,我马上就来看她。 却在临飞前得知她突然去世的消息。 那天他在病房外,看着里面有很多人。他没进去,知道简老将军就在里面,但里面不是简老将军,只有一个失去女儿满头花白的佝偻老人。 老人扶着一个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视线没有一刻落在病床上,只是垂着头死死盯着床底,像一根纤细的木头,阳光下有什么闪亮的水光一闪而过。 他不敢再看,订了回程的飞机。 就是那时决定回国的。两年后,他结束学业和路简明坐同一班飞机回国。凭借完美的简历进入北市的大学,后来又被外聘到j大,他手里一直有她的课表,可惜艺术学院和历史学院八竿子也打不着,唯一能扯上一点联系的就是那节珠宝鉴赏,他以一点小代价从别的老师那换来了它。 他很喜欢站在讲台上,却发现自己不能一辈子教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他托许温阳报复王永,是他找谭仲维的私人秘书复制了陶继业调查的文件,是他找李萌医生编造了一点无伤大雅的谎言,还是他留在陶绮言身边的人发现最近总有陌生人在她的公寓下流连。 他不能麻痹自己只做一个大学教授。 简未菱死于术后的突发性休克,医生归结于那颗新心脏的排异反应。 但真的是这样吗?种种怪异让谭郁川无法相信。 他一时间探查不清背后窥探的目光,又尝到了握有权力的甜头,他发现了可以让自己羽翼丰满起来的捷径,差点忘了自己本就出生在罗马。 第22章 成人世界 叶初可不会看在他们是实习生的份上就手下留情,几乎是手上有什么活计就放手让他们去做。 陶绮言没想到在设计部工作琐碎的内容这么多,以前都是安洛在替她考虑的,她只要按时交设计方案就行了。这会儿忙得脚不沾地,偷闲给安洛发了个信息。 “我可算是知道什么叫社畜了,感恩安小姐过去对我的无限包容和诸多帮助。” 安洛这期间也忙得焦头烂额,亲自上场和租店面的房东激烈划价了一番,最终以一个在江城来说可以接受的价格拿下了两层高的工作室。 她翘着二郎腿刚要歇一会儿,就看到了陶绮言的消息,笑了。 “不容易啊,大小姐,终于知道品牌搭建的不易了,我深受感动啊。” 手机震动一下,对面:“行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嘿——” 撑死不过两句夸奖,果然是陶绮言。安洛翻了个白眼,半晌又告诉她:“安梦阁20地址敲定了,晚上我们庆祝庆祝?”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叫上程与青,这地儿还是他给我找的,壮丁没少搬东西。” 对面发来一个ok的表情包。 于葶今早领了一个新的实习生过来,位置在印子央正对面,她默默观察了这个实习生一上午,发现她一声不吭,只是低头画图,她产生了很强的危机感。 趁着提交任务的空档,印子央向叶初询问:“初姐,这个实习生要和我们一起参加月考吗?” 旁边的陶绮言闻言,抬头向外看了一眼,美籍华裔的女孩染着一头红发,在阳光下很晃眼,察觉到她的视线,热情地眨了眨眼。 陶绮言微笑回应,视线重回手中的画册上,只听叶初答:“本来说的就是四个实习生啊,月考是肯定的,而且叶总亲自带来的,实力肯定不会差,我听说前两年拿了新锐设计师赛的三等奖。” 听到熟悉的赛事,陶绮言动了动耳朵,没抬头,问叶初:“初姐,我能把这个画册带走吗?” 叶初看了眼封面,是很久以前的版本,应该是库房里压箱底的,这两天整理就翻出来了,没多想就让她直接拿走了。 陶绮言出来时,还不忘带上印子央。 印子央脸上藏不住事,有些丧气,陶绮言安慰式的蹭了蹭她胳膊。 她压低声音:“原来的三进二变成了四进二了,我转正的机会更渺茫了。” 陶绮言善意纠正:“二分之一的概率不能叫渺茫的。” 印子央扁嘴:“你还跟我咬文嚼字。” “你说空降叫什么事啊,要是一起来的就算了,我们干了这么久的活,快到月考杀出个程咬金,就因为她是于总带过来的?怎么能这样!” 陶绮言摸摸她的头,这种时候她总是笨嘴拙舌,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本来成年人的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说不定印子央以后还会遇到更多,她只能当前给这个单纯的女孩一些现实的建议。 “回去平和一点,别忘了我们四个在一个办公室,好好准备你的设计,十天左右,还要选料打样呢。” 其实印子央也只是抱怨几句,知道改变不了现状只能改变心态,她回到位置之后甚至还跟那个女孩打了声招呼。 等陶绮言从设计集中抬起头,已经是七点多钟,快到十一月,天越来越短,这会儿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设计部的人都走光了,只剩楼道里的感应灯和陶绮言的电脑屏幕默默亮着 。 她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关上电脑,收拾好东西往外走,怀中抱着那本设计集,想着回家把剩下的看完。 感应灯时亮时灭,可能是接触不良,手机忽然亮了一下,是安洛的消息,发来了今晚小聚的地点。陶绮言走到电梯口,扫了一眼格子间,只剩电脑的电源灯忽闪,她后知后觉有点瘆人,可能是心理作用,她恍惚听见了沉重拖拉的脚步声。 等待电梯的期间,有凉风吹过后颈,她胳膊上细细麻麻起了小疙瘩。 叮的一声,陶绮言快步走进去,电梯门快要合上的一瞬间,一只骨节宽大的、属于男人的手突然横插进来。 陶绮言浑身一凛,十指掐紧手中的包包做出防备姿态。 电梯门完全打开,看清来人,微微一惊,怎么是路简明? 路简明对上她惊恐瞪大的双眼,也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快速做出判断,反应过来后声音带着沉沉的笑意,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坏人?” 陶绮言心放下来,忍不住后背贴到电梯一侧,缓缓吐气。 “没有,就是吓了一跳。” 还笑,这种情况哪个女生碰见了能不怕? 陶绮言心中抓狂,面上不显,还乖巧问他:“路师这么晚了还在啊?” “最里面有一间我的休息室,没事的时候都会在,坐专用电梯,所以你们看不到。” 路简明见她心有余悸,开口宽慰:“这栋大厦的安保一向一流,不然也不会把工作室选在这儿,不明身份的人是一定进不来的,不用太担心。” 陶绮言点点头。 电梯打开,两个人朝外走,路简明自然开口:“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谢谢路师,我开了车。” 路简明点头,抬脚要朝另一个方向,又停下来: “女孩子晚上还是不要太晚回去了,最好是跟其他人一起。” 陶绮言注视他,他目光含笑,眼尾有淡淡皱褶,陶绮言坦言,这男人本身很有魅力。 她面色如常,点头,“会的,谢谢路师。” 乔迁的小聚地点是程与青找的一家私厨,他玩心重朋友多,这座城里大大小小知名的地方他都了解。 陶绮言是第一次来这儿,清苑果然正如其名。眼前绿意幽幽,再往前走几步发现别有洞天,竹节寸寸搭建成蜿蜒水道,从脚边淙淙流过,雅致清幽,极好的环境。 陶绮言顺着指引和流水找到安洛,她正和程与青聊得开心。 她搁下包,在安洛身边坐下,冲程与青一挑下巴,“地儿找得不错。” 程与青冷哼一声,“得,谢大小姐夸奖。” 几人凑到一菜,在场的两人对陶绮言都足够了解,她倒是没什么想吃的,干脆两手一摆,由着他们点。 视线在周围逡巡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竹叶缝隙间一闪而过。 程与青叫回她:“蚝油牛柳吃不吃?” “吃,”她勾起嘴角,看上去对这道菜兴趣很大,“点。” 程与青狐疑地看她一眼,向一边等待的侍应生叮嘱,“就先这些,注意尽量不要葱姜蒜,麻烦了。” 安洛把这些看在眼里,胳膊肘悄悄顶了陶绮言一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看看,对你多上心。” “这是必要的礼貌好吗,我点菜也会告诉厨师不放香菜。” 陶绮言用同样的音量回敬,因为安洛不吃香菜。 安洛撇撇嘴控诉,“没心没肺的。” 陶绮言的注意力却不在这儿,心里想着刚才远远看到的人。 谭郁川一身黑色风衣,更显得身材颀长,身后跟着几个人,看样子像是来谈生意的。 自从上次见面,她便觉得那男人像是揭下了什么面具一样,很微妙的变化,上课的时候一切照常,此时夜幕降下,白天温润的笑面虎居然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了名利场。 陶绮言只觉得: 带感。 第23章 把戏 菜陆续上齐,程与青一如既往地话多,和安洛认识还没多久,居然很聊得来,时不时看陶绮言一眼,夹过一个虾仁。 “你工作忙不忙?” 她吃了那颗虾仁,“还行。” 程与青正想说她兴致不高啊,又想起来陶绮言一直都是这副死样子,能引起她兴趣的事就那几件,遂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不管她了。 “我真的很高兴,没想到安梦阁还能有20,”安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感而发,“真的谢谢二位,出钱,”指向陶绮言,“又出力。”又转向程与青。 陶绮言托腮瞧她,笑盈盈的,“也辛苦安老板。” “呜,谢谢绮言宝贝!”安洛整个人靠过来,跟她贴贴。 程与青举起茶水跟她碰了一下,“我也可以出钱,让我分点股就行。” “那不行,现阶段还是我们两个人持股,”安洛清醒拒绝,但生意人也留有余地,“不过以后有机会还是期待跟您的合作。” “嘁,笑得真假。”程与青放下杯子,笑得风流,看样子并不在乎。 “既然今天气氛这么好,”安洛眼珠一转,兴致勃勃地提议:“喝点酒吗?” 程与青摇摇头,提醒:“咱们三个人开了两辆车。” “行啊。” 没想到是陶绮言先开口同意,“好歹是来庆祝的,喝点酒没关系。” “就是嘛,”安洛受到鼓舞,“回去找代驾不就好了。” 随即豪气地大手一挥,“今天都安老板请,放心喝。” 程与青不清楚陶绮言心脏目前的情况,本能皱眉:“你少喝点。” “对对对,你少喝,你那份我替你喝。” 陶绮言觉得安洛现在已经上了头,有点好笑:“酒鬼。” 菜没吃多少,酒没少喝,三人却都不见醉意,程与青和安洛是海量,陶绮言却是被两人轮番盯着,半天一杯都没下去。 她觉得不过瘾,却也无可奈何,不过好歹是喝了点,沾了一点酒气,同样开不了车。 陶绮言不动声色朝外看了几眼,没什么动静。 少顷,三人起身欲走,陶绮言起身的时候晃了一下,吓得身边的安洛急忙伸手去扶。 “我觉得我有点醉了。”她面色不变,用手扶了扶额角。 程与青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相信,看了看她面前还养鱼的杯子,“就这?” “可能太久没喝了。”安洛担忧地替她解释着,“我们回去。” “你们开一辆车的,先走,我一会儿找代驾。” “不是,走也得我送你们走啊,哪有把你一个女生留在这的?” “我得找代驾把我的车开回去,你送洛洛。”陶绮言很坚持。 程与青还想说什么,陶绮言一把拿过他怀里自己的外套,催促:“代驾我找好了,洛洛,带他赶紧走。” 女孩间对视一眼,安洛喝了不少,脑子有点迷糊,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本能默契听了话。 “一个小时内我报平安,不然你报警。”陶绮言淡然说道。 程与青这才乖乖被带走。 陶绮言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等的人迟迟不出来,她有点无聊。 看了眼时间,晚上10点,什么生意要谈到这么晚。 深秋夜里的风凉,陶绮言穿上外套,两条小腿却露在外面,她撑着眼皮朝里看,不知道那人在哪间包厢。 她枕着胳膊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肩膀被人碰了一下,鼻端闻到浅淡的烟草松木气息,她在睁眼前已然清醒,这会儿懵懵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反应有些迟钝。 “谭老师,你怎么在这啊?” 谭郁川刚从包厢出来,就注意到了这边,人来人往的餐厅一侧,女孩毫无防备的合眼,穿得那么单薄还敢在风口处睡觉,纤细的小腿无意识并拢瑟缩。终于在又一个男性在她面前刻意走过时,他走过去用风衣外套遮住了她全身。 他闻到了淡淡的酒气,俯身下去在女孩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是阴郁的表情,质问: “陶绮言,你还喝酒了?” 这个问句一字一顿的,盯着男人的眼睛,她直觉有些危险。 但她现在醉了啊,总不会和一个醉鬼计较。 她披着他的风衣外套,带着几分真实的心虚,舔了舔唇,回答:“就喝了一点,没醉的……” “走,带你回去。” 出乎她的意料,谭郁川说完这句话,转头就走,根本没顾及她这个“醉鬼”会不会走路不稳,她眼中微微错愕,几步欲跟上他,被落在后面。 那辆路虎被门童停在门口,谭郁川走到车门边,回头一看,女孩停在清苑门口高几级台阶的位置上不肯走,委委屈屈又带着控诉似的看着他。 他顿了顿,少顷,轻呼出一口气,认命地迈出几步回去接她。 “走。” 上了车,谭郁川立刻把空调抬高了几个度,暖风吹到小腿上,陶绮言转过脸看他,声音低低的:“谢谢谭老师送我回去。” “我要是不在,你就打算一直在那睡过去?” “本来想找代驾的,但我头很晕,就忘记了。” 她总觉得今晚他有点凶,像是压抑着什么,她还想说什么,被突然打过来的语音电话打断,下意识接起,程与青的大嗓门传过来: “大小姐您在哪呢?再不回消息我真报警了?” “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现在很安全。”想起了程与青临走时自己对他的交代,额角突突直跳,怕他继续问自己代驾的事,抢先挂了电话,“程与青,我醉得头疼,先挂了。” 放下手机,陶绮言视线看似投向窗外,实际在看谭郁川映在车窗玻璃上的侧脸,她观察着他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她心里有些没底。 车内暖风徐徐吹着,良久无话。 “陶绮言。”谭郁川突然叫她。 “什么?” “明知道自己心脏有问题的情况下,还喝了酒,喝酒之后一个女孩睡在大厅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被人带走怎么办?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让别人替你担心……”说着说着,谭郁川突然嗤笑了一声,“爱惜自己的道理居然需要我教给你吗?” 陶绮言偏偏想任性到底,“可是……你是我老师啊。” “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老师吗?” 车稳稳停在红灯前,谭郁川转过脸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仿佛长久以来她的一切把戏都无所遁形。 陶绮言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第24章 我的阿佛洛狄忒 停到公寓楼下,谭郁川想到什么,开口:“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陶绮言干脆利落地解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一气呵成。 “太晚了,单身女性的公寓谭老师上来并不合适,谢谢您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晚安。” 说罢,扯出一个笑,转头就进了大门。 谭郁川偏过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皱巴巴的风衣,空气中还残存着不属于他的焦糖玫瑰气息,有些烦躁地松了松领带,抓起风衣,扔到了后座。 陶绮言进门没打开灯,照常走到窗边,那台车静静停在那儿,完全没有启动的意思。陶绮言知道他在等什么,偏偏不让如愿。 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二十分钟,陶绮言打开了灯,几秒后,车开走了。 或许,自己不该去招惹他。 他是她联姻对象的哥哥,这么看来她确实很没分寸。 唇边一抹讥讽的笑,她算什么,难不成还想玩弄谭郁川的感情不成? 没意思。 撇开脑中没用的思绪,她还有很多正事要做。 昨天回去喝了点酒,又吹了风,今早起来就有些头疼,坐到工位上,陶绮言摁了摁太阳穴,苦笑一声,真是造孽。 印子央正好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瞥到陶绮言眼下淡淡青色,知道她不喝咖啡,顺手扔过一个绿茶包。 “谢了。” 印子央笑笑,“怎么这么没精神?熬鹰去了?” “可不是么,”她抬头就看见印子央比她还夸张的黑眼圈,微微一惊,“你也是?” “别提了,吵架了。”印子央无奈笑笑,“我朋友叫我参加个party,有几个异性难免的嘛,而且我还提前报备了,揪着这个不放,我觉得他不信任我,就吵起来了。” 陶绮言不太理解和朋友出去玩还要和男友报备这种行为,又不是他的朋友。但她没立场评价什么,此时只是点点头。 印子央看起来无心工作,问她:“绮言你谈没谈过恋爱啊?” “没有。” “没有人追你?” 陶绮言摇头。 “那就怪了,你这么漂亮怎么会没有人追?他们都瞎了吗?” 陶绮言被印子央夸张的语气逗得发笑,又听她说:“不过不谈也好,有个男朋友有时候可烦人,个人时间没了,一点都不自由。” “嗯,受教了。” “你没谈过恋爱吗?”一个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 她们同时抬头,是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叫司安娜。 这会儿才对视上,陶绮言才发现司安娜的瞳孔是深蓝色的,很漂亮。 她很外向,见两人都看着她,继续说:“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我认识很多优秀的男士。” 她中文说得有些咬字,陶绮言虽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但毕竟是在向她释放友好信号,她眨眨眼,回:“谢谢,我暂时不想谈恋爱,有需要会告诉你的。” 印子央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给陶绮言发了条信息,“我怎么觉得她有点想讨好你,哪有听别人讲话直接说介绍男朋友的?” “没什么,只是刚来想拉近关系。” 印子央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不太喜欢司安娜,尤其是感觉到她对陶绮言格外殷勤时,更为警惕。 “那她为什么不给我介绍男朋友?” “???”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我有男朋友了。” 印子央发过一条私密马赛的表情包,陶绮言忍不住弯了弯唇,放下手机开始专注于今天的工作。 距离月考还有8天,叶初终于通融,不再安排琐碎的整理工作,允许他们用大块的时间去准备月考。 制作一件没有样板的珠宝首饰一般要七到十天,八天的时间,高精度的成品肯定是完不成的,只能在保证完成度的情况下,尽可能让自己的设计理念出彩。 叶初预计是这样的,毕竟自己刚进来的时候,这个月考也是完成得很狼狈,路师会多维度评判实习生的能力,忙乱琐碎中才能锻炼出一个人整体的专业素质。 但她没想到,这届实习生都这么卷。 刚来的司安娜拿着一个蜡样找她问意见的时候,她真实地一惊,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已经,做到这步了吗?” 就连整天哀嚎连连的印子央都已经倒模完成,照这种进度,月考当天交上已抛光的成品不成问题。 有时候林奇过来找她交流工作,她也会忍不住指着外面那几个位置,啧啧评价:真是时代变了,要是自己跟他们生在同一年,早被卷死。 林奇难得没有反对,因为自己带的蒋城,也把胸针的半成品拿给他看了。 在所有人都埋头准备月考作品时,陶绮言在翻看着jane往年的展品手册。 她这段时间几乎把jane设计工作室所有已命名的作品浏览了一遍,有得过奖或者交易金额较高的代表性单品就独立成册,拷贝到了自己的电脑里,按年份来看,很快就找到了四年前宿城珠宝展上拍出高价的那枚幻羽胸针。 司安娜正巧走过她身边,注意到她盯着屏幕失神,不禁问她:“这是你的缪斯吗?” 陶绮言忽而笑了,看向司安娜,眼神认真:“这是我的aphrodite” 是我的爱之神,是最初让我产生欲望和贪婪的本体。 第25章 恶童 陶绮言诧异,比幻羽价值更高、更有巧思的作品不计其数,却是它被推到了聚光灯下,展品手册的详情页上往往会介绍一件展品的具体内容和设计理念,她想知道幻羽对于jane的意义是什么,却没有头绪。 幻羽好像只是一件作为展品卖掉的普通商品而已。 尽管设计者在它身上倾注了那么多的思念和爱意,在那人故去之后,便什么也不是了。 陶绮言当晚做了个梦。 “挑一个玩儿。”简未菱长裙缥缈洁白,手支在桌边看她因为调皮撕坏了那个满装样石的塑料袋子,根本不在意那随便的一个小密封袋就装着几十甚至百万级的宝石,只是眼含鼓励,由着她挑选。 小绮言略过那些五光十色的钻石和蓝宝,挑了一颗圆润的石头,无他,只因那里面封着一只完好的蜘蛛,勉强算是她认识的小昆虫。 “蛛蛛……”她挥舞肉肉的小手跑到简未菱膝边,抓着那个小袋子不松手。 “琥珀啊……”简未菱认出了是哪块蓝珀,想了想,手拿起桌案上的铅笔随意地画了两下,留下一条项链的大致样子,留出了主石的位置,恰好能放下一颗琥珀。 在简未菱国外卧床的那段日子,她们视频了无数次,有一次简未菱精神很好,甚至能坐起来,就是那次拿出了项链的实物。 陶绮言那几年正赶着身体拔高,说话也瓮声瓮气的,虽然看着项链喜欢,却装着外公凶凶的语气批评妈妈不要在生病的时候工作。 简未菱的目光透过屏幕落在陶绮言身上,闻言只是微笑着说她那时候太小肯定早就不记得这块琥珀了,不过自己的疗程还有几年,这项链是专门留给她做成年礼物的。 她只是觉得恢复期漫长,万一什么都做不了,怕幻羽赶不上陶绮言的成年。 很难说陶绮言在拍卖展品名单上看到幻羽时的心情,俏皮的项链不知被谁改款变成了庄重的胸针,只有蜘蛛还完好地封在里面,设计者的余温不再。 那次拍卖会只有收到邀请的嘉宾才有资格去。陶绮言找了赋闲很久的简老爷子甚至是好久没联系的陶继业,想托关系进去,都被硬邦邦地拒绝了。 打着慈善名头的拍卖会,实际是各世家企业暗流涌动的交际场。陶绮言离18周岁只差临门一脚,在这种场合实在是没什么价值。 她什么也没说,三个月之后,活跃在了江城周边所有的赛车场。 在又一次极限的飙车之后,她面色如纸呼吸急促倒在方向盘上,把连森吓得够呛,痛骂了她一顿之后将陶绮言在车场除名。 她心脏病发,开始辗转于各大医院,国内国外看了个遍,数次挣扎在死亡线上,简老爷子七十八岁的高龄颤抖着手签了不下10次病危,最后找来简未菱的主治医生,给陶绮言做了心脏手术,她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那个温柔的金发老太太每次手术后都会找一个时间和她聊天,大多都是简未菱的事情,有时候简老爷子也会坐下来,只是没一会儿就拄着拐杖低头走出病房,只剩陶绮言安安静静地听。 有一次她偷偷听到医生和护士说起她,那个金发医生笑得慈爱,用英语缓缓说:“没关系的,只是孩子想妈妈了。” 她偷偷溜回病床上,知道自己其实不太想妈妈,她总觉得妈妈还在国外的哪间病房,这个医生就是妈妈带过来的,妈妈提前叮嘱了医生,所以她好了很多。 所以被外公带走的那天、在病床上看到的、和妈妈很像的那个人,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第二天陶绮言回了陶宅。 二楼,云姨正擦着梨花木的桌面,回头正看见好久没见过的陶绮言倚在门框上,神态平静地扫视房间内的摆设,她露出一个属于长辈的笑,开口:“真是好久没见你,言言。” 是只属于亲近长辈的称呼,叫了她很多年。 陶绮言笑着回应:“云姨身体还好?” “好,都好。”云姨笑眯眯的。 她鬓边发白得早,人却看得开,从不去染黑,虽说没有孩子,可从小看大的陶绮言乖巧,总会给她寄来衣服和需要的药,提醒她按时体检,就算亲生的也没这么细心,她看着就欢喜。 “只是这次麻烦云姨了,帮我整理一下这间房里的东西。” “你是说……” “我要全部带走。” 这间房里的一切都保留着简未菱走时的模样,是女孩的某些执念作祟。云姨尽心尽力地维持了很多年,她前几天还发现那个大衣柜的合页处有点锈迹,小心地用砂纸清理干净了,更不要说衣柜里原主人那些贵重的饰物。 这会儿听陶绮言说要全部拿走,云姨心中有些欣慰,发生了什么,她未尝可知,只是觉得陶绮言能放下一些执念也好。 安萍走到门口,叫陶绮言下去吃些水果。她往房内看了几眼,这间房对于她来说仿佛是一个禁区。 陶绮言回身望她一眼,又转回去,语气很平淡:“知道了,萍姨。” 安萍勉强笑笑,应好,目光落在那逼近天花板的庞大衣柜上,内心不由得瑟缩一下,指骨恍惚发痛。 还是在她带着女儿刚搬进来的那段时间,陶继业牵着她的手带她转悠整栋别墅,只有在这张门前迟疑了,告诉她说这里不能进。 她答应下来,内心却不忿,明明她已经是这栋别墅的女主人,凭什么还有她不能踏足的地方。 唯一一间雕花的房门,像潘多拉魔盒一样引诱着她,终于有一天,她在四周无人时推开了那扇门,房间里飘着淡淡的香气,采光也是最好的。她打开了那个显眼的衣柜,门框吱呀一声,她看见里面摆放的翡翠宝石和悬挂的旗袍,她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重工又精美的刺绣。 手不由得摸上去,这一秒心下怪异,下意识回头看见陶绮言正在门口盯着她的动作,阴沉精致的小脸像个瓷质的恶童。 她强撑心虚转身,扯了一个自以为温柔的笑,“你回来了,绮言。” “你在做什么?”陶绮言一步步走进来,盯着她放在衣柜门上的右手。 “打扫……一下。” 陶绮言这会儿的身高已经接近安萍,走到她身边歪头往衣柜里看,“好看吗?这都是我妈的衣服。” “好看。”她诚实回答,码数也合适她的。 “是吗?”女孩扯起嘴角,手扶上厚重的木质柜门,“没人告诉你这个房间不能进吗?” 下一秒。 “咣——” 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安萍尖利的哭声,轰然的动静招来了楼下的陶继业和陶婧夕。 第26章 忌惮与贪心 比人还高的沉重衣柜还在轻微振动,告诉在场的人刚刚有人用了多大的力来合上柜门,指骨和漆木重重相击,如果不是陶继业上前一把扯过陶绮言,安萍的手还被这女孩用力卡在里面。 陶婧夕当场被吓得哭出声,安萍的手指被诊断为骨裂,三个多月都拿不起一支眉笔。 没有恨吗?不可能的。 安萍端着水果走下楼,隐去怨毒的目光,但当时她事后显露出来的,也只是一点怨而已,甚至不敢在陶继业面前诉苦太多,内心深处,伴随五指钻心的痛,还有一点不想承认的,是对这个小女孩的忌惮。 事后陶绮言被陶继业惩罚得再严厉又怎么样呢,她自始至终毫不在意甚至微微挑衅的眼神就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安萍身材被保养得很好,只是她内心不爱淡色,却因对那个房间的不甘,不断买了淡色旗袍来穿,饰品也从喜欢的钻石变成了珍珠玉翠。 明明,这些东西也很适合她的。 东西被云姨整理出来,已经搬到了车上,陶绮言本来以为不剩什么的,看到那两大箱之后微微失神。 她回去坐到沙发上,捻着小块的苹果吃,还顺手喂给茶几边苦苦等待的萨摩耶大白几块,大狗年岁大了,还是毛发蓬蓬,低头吃得欢,陶绮言反复摸着它的头。 陶继业见她肯留下来吃饭,心里高兴,话也变多了。 屏幕上播着新闻,他就聊起政治或者股票,陶绮言撸着狗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不应声他也说不停。 “陶氏是不是快倒闭了,怎么看您这么闲的样子?”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只要你老爹活着,陶氏就倒不了。” 陶继业横眉一竖,没见生气,还是笑呵呵的。 “再说老谭这段时间放了几条大鱼,都钓到了。” 陶绮言点点头,就是危机过去,并且没少挣的意思。 “你年纪也不小,也该考虑些正经的事了。” “我天天工作不正经?”她有意呛他。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跟禹霖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我也好放心。” 没看出来谭禹霖哪让人放心了。她心下吐槽,懒得再争辩。 “婧夕呢?”陶继业突然想起来。 “啊,她刚下课,马上就回来了。”安萍端上最后一碟菜,“我们不用等她,先吃。” 正说着,陶婧夕从外面走进来,背着一个大大的包,目光略过餐桌这边,朝沙发上坐着的陶继业问过好,直接走向二楼。 陶绮言饿了,想坐到餐桌边,被陶继业喝住: “等你妹妹下来再吃。” 陶婧夕下来的时候,换下了芭蕾的舞蹈服,头发披散下来,露出细白的下巴,单纯无害的样子,目光对上了陶绮言的,碍于陶继业,叫了声“姐”。 陶绮言只是掀掀眼皮,一如既往。 在餐桌边坐好,可能真是年纪大了,陶继业特别喜欢这种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只是绮言搬走后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实在难得。 他高兴地开了一瓶红酒,才想起安萍母女酒精过敏,陶绮言身体原因也不能多喝,稍稍败兴。 话头一转,“你和禹霖相处的怎么样?” 没相处。 陶绮言想,开口却是:“还行。” 陶继业很满意,觉得自己女儿这种古怪的脾气说还行就是至少不错的意思。 “那就两家人尽早见一面,毕竟还得提前准备很多东西,还得邀请宾客什么的。” “不是一起吃个饭就行了吗?”陶绮言有点不耐烦了。 “傻孩子,仪式这些是要看男方对女方的看重程度,谭家那种家世,订婚宴肯定要好好办的啊。” “随便你们。” 陶绮言把碗里的虾夹到外面,她不吃带壳的虾,因为懒得剥。 安萍接过话头,“其实也不用那么着急,毕竟绮言大学还没毕业,还小。” 内容中听,陶绮言抬头看看饭桌上不发一语的陶婧夕,了然什么,似笑非笑。 “对啊,我毕竟还小。” 陶绮言走后,安萍走进陶婧夕的卧房,她正收拾着背包里的东西,训练服要拿到洗衣房。 安萍举着手机给陶婧夕看,是那个叫谭禹霖的,陶绮言的准未婚夫。 “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陶婧夕瞟过一眼,没什么情绪道。 照片上男人肆意张扬,看着就和陶绮言一样顽劣,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倒是很配。 “你挺喜欢?” “什么意思?” 陶婧夕不无震惊,“你难道想让我去嫁吗?” “我就是想让你先接触接触,万一他喜欢你呢?你和他订婚总比陶绮言能帮上你爸爸是不是?” 陶婧夕一时说不出话,她觉得她妈妈疯了,什么都要带着她蹭上去,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小时候陶绮言学舞蹈学钢琴,安萍也让她去学,报同一个老师的不同课时,陶绮言讨厌紧身的练功服,也坐不惯柔软的钢琴凳,她就是这样,没兴趣的事情压根不会好好去做,可陶婧夕没那个底气放弃。 最后陶绮言选择跟着家庭教师学画画,陶婧夕却把这两项坚持到现在。 可是被老师们掰手指掰腿的时候,她也很疼,她也很讨厌跳舞。 现在连陶绮言的婚约也要抢。 “这是两家人早就说好的。” “是,但现在外面谁知道是陶绮言要订婚?明明常出现在陶总身边的是你,我的好女儿。” 话说不通,陶婧夕情绪很大,也很委屈。 “我为什么要去讨好一个陶绮言看不上的男人?” “谭家那个家底,她有什么看不上的?!” 安萍的语调也升高起来,“那是人家看不上她!” 语气又缓和下来,“乖宝,谭禹霖有什么不好,一表人才的,可能爱玩了一点,但是婚姻都需要经营的……” 陶婧夕恨不得捂紧耳朵。 在安萍嘴里,仿佛她主动出击,谭禹霖和她的婚事就能板上钉钉一样。 贪心又自负。 陶继业还在一楼看着时政,陶婧夕压低声音,问她:“你想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你们都是同龄人,爱玩的东西不是都差不多吗,当然是创造相处机会比较重要了。” 安萍见陶婧夕像是听进去的样子,微微笑着。 “知道了,你别管这事。” 她甩下这么一句后直接进了浴室,不再说话。 水声淅淅,陶婧夕听见安萍关上门下楼的声音,眼眶被热水冲得发疼,半晌抬手发送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第27章 离别 作品交上去的三天后,陶绮言和司安娜收到了jane工作室下发的正式offer,虽然猜测是四进二,但看到印子央微微失落的表情她还是怅然了一下。 印子央注视了电脑屏幕良久,陶绮言看她好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走进了叶初的办公室。 视线忽然被挡住,司安娜走到她跟前,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朝她伸出手。 “祝贺我们,绮言。” 陶绮言看了她两秒钟,站起身,没表露出什么情绪,轻轻握了她的手指前端,“祝贺你。” 蒋城过来和她们告别,jane的高标准和高要求他们在这一个月都能体会到,这段经历本就很珍贵,只是面上仍不乏失落。 办公室内,叶初注视着印子央走进来,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印子央直接开口:“初姐,我看到了司安娜的作品。” 手稿和作品都要当天交上去,在路简明手中走过一遭,再由他指定的几个资深设计师点评,最终留下谁由路师拍板,这是一套很透明的标准,只要想,就能在结果出来之前通过其中的某几个设计师知道竞争对手的作品反响。 她自小娇生惯养,平时不显露出来,但是对自己的专业有十分的自信,甚至是傲气。 她前一天看过司安娜的手稿扫描,是一个满镶的蓝宝戒指,她觉得自己并不比司安娜差,也是因为一点不甘心,她来了叶初这儿。 “做得不错,我很喜欢你的项链。” 叶初真心夸赞,“如果你未来打算出更完整的定制线,我一定会自费为它买单。” “至于最终的结果,是由路师……和于总决定的。” 察觉到话中微微停顿,印子央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多说了几句别的和叶初告别。 没必要再继续问,印子央虽称得上单纯,却也不是不谙世事,既然有人最终不属意于她,那必然是自己在某一方面的价值衡量起来不如司安娜。 于葶是个精明的商人,不懂珠宝,但懂利益;路简明懂珠宝,也有话语权,却也没有为她争取什么,归根结底,是她自己的问题,没有足够的价值让别人选择自己。 她也出自商人之家,遇事不会完全站在情感角度分析问题,尽管她知道这或许不够公平,可以她如今的能力,不能再想更多了。 珠宝设计行业本就依附于各种利益纠葛,何况是一个背靠君宴集团的珠宝工作室。 她还算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走了出去。 出门就看见陶绮言提着一杯她最喜欢的葡萄冰萃在门口等她。 嘴巴一撇,眼圈霎时就红了,自己都觉得没出息。 陶绮言见状,将人揽到一边,两人去了楼顶的天台。 “我真的要走了……” 印子央还算憋得住眼泪,啜着咖啡,没让陶绮言太手足无措。 “我看到了,做得很好。” 陶绮言说的是手稿,每个人的作品会同结果一起下发。 “嗯,初姐也说我做的好,我自己也知道。” 还好,这么多人肯定她,她在专业上不算比司安娜差,只能说是少了点运气。 看她不算泄气,陶绮言心下微松,又问:“那你之后什么打算?” “回学校继续学习呗!争取以后开个人品牌。” 小太阳还是小太阳,眼尾还红着,就已经野心勃勃地准备另开一番天地了。 “那就……苟富贵,莫相忘。” 印子央站起身,傲娇地轻哼一声,“我们两个以后谁富贵还不一定呢,你可要借着jane这个大招牌好好干,我说不定以后还要靠你呢,人脉。” “行。”陶绮言满口答应下来,摸了摸印子央的头顶,和她短暂告别。 印子央本来想和陶绮言提一下司安娜的事,转念又担心她们两人之后同在公司的相处,遂什么也没说。 摘下了实习生的头衔,陶绮言也搬到了独立的办公间,还没完全收拾好,就被路简明叫到了最里面的工作间,和司安娜一起。 宽大的工作台上被放着零散的彩宝,路简明正低头翻着什么,见她们进来,放下了手中的册子。 “以后我来带你们,陶绮言,司安娜。” 男人语气严肃,“不过我很多时间不会在这儿,有什么事直接联系叶初。除了日常的工作对接,你们接下来最需要做的就是准备年底的新品设计,相关要求今天就会发给你们。” 语气微缓,“工作量不会太少,所以,做好心理准备。” 陶绮言对此习以为常,司安娜也不见意外,两人正准备走时,路简明突然在背后出声: “陶绮言。” 两人的步伐都微顿。 “做的不错。” 她自然回头,浅淡点头,“谢谢路师。” 等人出去,路简明视线回落到刚刚的图纸上,是陶绮言作品的3d打印图。 说是一只单翅断翼的蝴蝶,还不如说一只蝴蝶翅膀,它伤得很重,断口处用暗色的钻石嵌入,是路简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卡镶技艺,这种镶嵌手法能使钻石的光芒毫无遮掩地映在观察者眼里,却对制作者的镶嵌技术有极高的要求,它出自简未菱,如今被陶绮言运用得很好。 断翼处的设计手法很眼熟,他在改造一件作品时好像有用到过,他忘了那件饰品的名字,只依稀记得主石是一块珍贵的蓝珀。 上班期间,很意外,她碰到了谭郁川。 上次临别陶绮言对他的态度不算很好,猛一见面有些尴尬,谭郁川倒是很自如,陶绮言也自然地打招呼。 “谭老师,这么巧。” 只是简单问过,称不上寒暄,更不会像之前一样话尾带着钩子,难得很乖。 这栋大厦是君宴的产业之一,其中一个分公司在13楼,谭郁川是来找经理谈工作的。他没带其他人,也没有坐私人电梯的讲究,就直接搭乘普通电梯,会在一楼碰到陶绮言,确实算巧。 他简单回应,陶绮言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尝试与他搭话。 他在迈出电梯的前一秒开口:“陶绮言同学,善意提醒,如果你再不去上课,我会在下次课取消你的考试资格。” 说完,没等她回复,就走出了电梯。 电梯继续上行,陶绮言想着自己确实有两周没去上他的选修课,只是大四课程不多,工作室又太忙了,翘唯一的一节选修课就变成了一件没什么心理负担的事。 何况上次她的恶趣味被某些人直接戳破,她还别扭着,不太想见到他。 结果就是耗尽了谭老师课上为数不多的可容忍翘课的机会。 她相信如果下次不去他真的会挂了她。 还好第一学期马上就要结束,后半年大四生忙着毕业论文和就业,她能在课上见到他的机会也就一只手掌能数的过来。 第28章 喂酒 安洛如今的住处就在安梦阁20的二楼,但还有一部分衣物放在陶绮言那儿,这天难得两人都有时间,以此为由到私人餐馆约了饭。 “其实你不用那么急着搬过来住,我那儿有地方,你可以长期住。” 陶绮言坐在桌子上,晃悠着两条长腿提议。 二楼只摆了一个床垫和一个书桌,实在堪称简陋。 安洛果断拒绝,“不,我要和我的事业待在一起,你那儿跟个温柔乡似的,我完全无心工作。” “行。” “晚上出去玩玩?”安洛叠着行李箱里的衣服,心思又活络起来。 “不是要工作?”陶绮言挑眉。 “又不差这一晚上,”安洛道,“程与青给我推荐了一个酒,一直没去过,离这挺近。” 陶绮言爽快同意,两人干脆骑着共享单车过去。 李驰在群里发了两张他新调的酒,色泽鲜艳,看上去挺馋人,配文道:“想喝的速来。” 等到楼下一波忙完,上到二楼私人包厢,一开门被吓了一跳。 有几个人已经喝起来了,最显眼的是谭郁川,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定制沙发上,桌上放着一瓶轩尼诗,已经喝了一小半,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李驰凑过去,乐了。 他那个群里都是常玩的一些朋友,开一场局一呼百应的那种,谭郁川鲜少在里面说话,他差点要忘了里面还有他这号人。 谭郁川闻言只抬了抬眼,“不是有新酒?” 李驰痛快的去一边的台给他调,通透的玻璃杯中是鲜红澄澈的酒液,表面浮着几片玫瑰碎片,看着诱人又危险。 他把酒杯放到谭郁川跟前,善意提醒:“我觉得它未必合你胃口,但值得尝试。” 谭郁川微啜了一口,入喉的甜腻和辛辣让他眉头微皱,咽下后微微涌上的玫瑰香气却似曾相识。 抿了抿唇,一反常态地评价:“还可以。” 真要是说起来,他更喜欢在家里独自喝,很少来这种吵闹的地方,只是繁多的企业报表看得他心烦,想换个环境,便来了致韵。 “我可是听说了,谭老师是打算转战商圈?” 难得聚到一起,家里又大多都是经商,几个人开始聊开了,话中频频提到他,带着似有若无的打听。 李驰见人只是笑笑后低头喝酒,就知道无意回答,自然笑呵呵解围:“行了,我们川哥一人身兼两职都要忙死了还来开玩笑。” 谁知谭郁川抬起头,和问话的人碰了一杯,“不算转战,就是来参一脚,半路出家,比不上你们。” 语气不卑不亢,自有他那一套矜傲,还是个文化人,话中却有了商人的圆滑。 说是半路出家,其实是谦虚了,谭郁川大学的第二学位便是金融,只是之后没有继续深入研究,又有家里的耳濡目染,要捡起来,对他来说还算轻松。更何况以谭家的家底,谭郁川能这么说,是相当给面子了。 李驰稍稍惊讶,要知道放在以前,谭郁川不说心比天高,对于类似的言论,也是笑笑不屑一顾的,比起那些传言,眼前说出这话的本人才是真正让他意识到,谭郁川野心并不小。 对于接下君宴的担子,他是认真的。 安洛带着陶绮言来到了一早订好的卡座,仗着酒量好各种酒不要钱似的往桌上放,没一会儿就满满当当,还不忘叮嘱陶绮言:“你少喝点哦!” 陶绮言无语,看着安洛像回了老家一般奔向舞池中央,默默点了一杯饮料。 以往类似的情况太多,安洛爱玩,喝酒像喝水一样自如,之前在宿城,两人在一起忙到深夜,也总会找个酒小酌一下。 陶绮言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喝太多酒,她也很自觉,只是享受这种氛围,从不让自己的反应变得迟钝,全程保持清醒,总是在两人在外时承担起警惕的角色。 只是难保安洛玩疯起来。 她牵回了两个男人。 其中顺毛棕发的那个高大男孩看起来像个体育生,直接坐在了陶绮言身边。 卡座附近吵闹,他声音很大。 “姐姐,我陪你喝一杯。” 陶绮言从善如流,放下饮料,顺手拿起一杯果酒,笑着和他碰杯。 “好啊。” 男孩被她忽然的笑晃了一下神,反应过来时低头抿嘴笑了一下,耳根悄然红了。 看着倒是挺纯情的,但谁知道呢。 安洛和另一个红发的男生已经在舞池里扭得欢快,陶绮言小口小口喝酒,稍有兴味地看着。 “我带你去跳?”他提议。 陶绮言摇头,“我不跳。” 低头看见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她伸手端过一旁的冰块,往其中加了几个,与杯壁碰撞叮当作响。 男孩眼见着她把自己给她倒的那杯威士忌端到他嘴边,因为这个动作,陶绮言朝他凑近了些许,淡淡的甜味玫瑰香如丝如缕缠上了他。 心下带着狂喜,就着她的手把那杯酒喝了个干净,感觉她的小指轻划过自己的下巴,钩子般撩人。 “我酒量不太好,不爱喝酒。”他听着她慢悠悠地解释,视线落在二楼的某处。 他顺着她的视线朝上看,什么也没有。 “那就不喝了。” 他拿过她的酒杯,替她喝干净,重新给她倒上了饮料特调。 陶绮言垂眸,没阻止。 刚才她看见了谭郁川,先是惊讶他会来这儿,而后才反应过来男人也并非表面那么斯文气,他在这儿和她有什么关系。 手已经快过大脑,喂了身边的异性一杯酒。 谭郁川端着半杯酒,回了包厢,三两口喝下去,仍是适应不了如此甜腻的酒液,倒了杯纯的金酒清了清口,烈性酒精划过咽喉,口腔残留着一点玫瑰香气。 他忽而笑了,像是松了口气。 挺会勾人的,目标也挺广泛,没谁不一样。 安洛回到卡座,一下坐到陶绮言身边,身边不见了那个和她跳舞的男生。 她累得脱力,面上还带着笑,咕咚咕咚喝了两大杯威士忌才缓了干渴,手臂揽在陶绮言的肩上,朝另一边的棕发男孩大声说:“喂,你朋友走了,你还不去找他?” “不用,让他去玩。” 他面容俊朗,一双眼总认真看着陶绮言,并不招人讨厌。 陶绮言扶着安洛站起身,“但我们要走了。” “啊……” 他微微仰头看着她,下垂眼吃惊又委屈。 舞池的光线时不时打到这边,显得她的脸很迷幻,又绝情。 他很大只,堵在狭小的出口,见两个人站起来,下意识避过,又匆忙站起身,掏出手机。 “姐姐,能不能加个微信……” 姐姐长姐姐短,陶绮言挺爱听,她问:“你是大学生吗?” 他赶紧回答:“是,我是c大的,我叫……” “我也是c大的,真巧。” 陶绮言眨了眨眼,一双杏眼又俏又媚。 “有缘再见。” 说完,就朝外走了。 第29章 打架 安洛转头朝他飞了一吻,另一位连头也没转过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另一个人呢?” 安洛还浸在兴奋里,听到这问话,反应了一秒后回答:“哦,那个红头发的啊,舞跳得太差了,赶走了。” “醉了吗?” “还行,挺嗨。” 两人已经走到酒外面,夜风吹得陶绮言的一截脚踝冰凉。 车来人往,夜幕深重。 她们两个外套都不厚,又刚从热烈的室内出来,这会儿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叫个车。” “已经叫了。” 安洛刚听见,肩膀就被谁撞了一下,幸好被陶绮言扶住才没跌倒。 “你他……” 她一下就要爆炸,被陶绮言不动声色挡在后面。 “有事?” 面前是两个男人,衣着精致,看样子刚从包厢出来,香烟熏呛的味道让陶绮言皱了皱眉。 “妹妹们去哪儿?我们捎你们一程。” 没那么流里流气,甚至文质彬彬地笑着,陶绮言听见安洛在背后用极小的声音说着:“果然高端的场所有着高端的流氓。” 她有点想笑,这会儿居然还能分出心神想到: 她还是比较喜欢别人叫她姐姐。 “不麻烦,我们叫车了。” 另一个男人开口:“那要等多久,外面太冷了,让两个女孩子在寒风中站着我们可看不过去。” 说完就要用手来扶着看似喝得很醉的安洛。 高端的流氓的本质还是流氓。 陶绮言没让他们碰到她,用安洛硬质的包包不算客气地打了一下男人伸来的胳膊。 “嘿,你……” 对面应该是觉得两个纤瘦的女生也反抗不了什么,也有点恼羞成怒,准备上手来抓。 不远处有车子开锁的声音,陶绮言骤然警惕,确定对方有攻击的意图之后伸手卡住了对方的脖子。 安洛突然斜踹一脚,但因为酒精的缘故,只踹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大腿根。 一切发生的很突然,不光两个男人没反应过来,谭郁川从看到这情况后,快步走过来的期间,他俩已经倒在地上了。 步伐稍稍凝滞。 他看见陶绮言上一刻还在喂别人喝酒的手此刻正死死掐着一个人的脖子,男人挣扎的力气比她大多了,只是前几秒被吓到,而后马上伸出手要抓她的胳膊。 陶绮言的手改掐脖子为抓头发,狠狠向男人背后的方向一拽,男人嘶吼着后仰,下巴被她的掌根用力一击,模糊间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被吐出来。 动静不小,周围有人朝这边看过来。 谭郁川上前抓住陶绮言的手腕,她微微一惊,作势想锁住他的肩膀,看清脸后才停下。 收回手后乖乖站住,“谭老师。” 谭郁川闭了闭眼,感受了一下,那一瞬肩膀某处酸得发痛,挺会找地方。 眼前两个男人踉跄着站起身,其中一个满口是血,看着吓人,嚷嚷着要报警。 他看了女孩一眼。 陶绮言自觉交代:“是他先伸手过来的,我只是挡住了,碰巧卡到他脖子,上面监控都拍到了。” 好一个碰巧,谭郁川没忍住笑笑:“我知道,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碰到?” “没有。” 她们叫的代驾已经到了,看着这幅场景没敢上前。 谭郁川停顿了下,抬头看向斜上方的监控。 那个角度应该看不到她击打下巴的那一下,又是掐又是扯头发,都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厮打动作,看起来只是一个女性下意识会有的反抗姿势。 她连这些都想到了。 他垂眸,那两个人被这一眼扫得发冷,不自觉瑟缩一下。 他走去代驾那边,将自己的名片掏出来递给他。 “带他们去警局,有什么事让警察联系我。” 走到两个女生身边,“走,我带你们回去。” 陶绮言和安洛坐在后座说着话,看起来对刚才发生的事一点阴影都没有。 “以前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陶绮言出手那两下,他直觉不是第一次了。 “……我说没有,谭老师你信吗?” 谭郁川坐在副驾驶,手撑着头,无言。 一看就是不信。 安洛酒醒了大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莫名气氛尴尬,她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 “那个……谢谢您,要是没遇见您的话,我们大晚上肯定得去警局走一趟了呵呵……” 她最后那两声笑让车内气氛更尴尬了。 陶绮言不忍直视。 “没关系,出来玩可以,不过下次还是应该少喝点酒。”他适时提醒。 “一定一定……” 安洛只觉得男人有些眼熟,听陶绮言对他的称呼,正诧异自己什么时候还见过陶绮言的老师。 这会儿迷蒙的脑子清醒了,猛地反应过来。 “你你你你……” 陶绮言打断她,“什么?” “您是那个……展会的老总是?” 老总什么的,陶绮言脑子里蹦出一个捧着啤酒肚的谭郁川,哧地笑出声。 谭郁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回头凉凉看她一眼,回应安洛。 “是我。” 安洛瞬间切换为工作状态,脸还红着,却带着官方的微笑,口齿清晰。 “我是安梦阁的负责人安洛,会上和您见过一次,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换展厅的事,问过工作人员说是您的意思,一直没机会感谢您,真的谢谢谭总。” 陶绮言微讶,换展厅的事安洛和她提过,说是一开始iria被放在很偏的一个小型展厅,甚至没和其他碧玺的展品放在一起,安洛想去和展厅的负责人提一下却被驳回,后来不知怎么就给换了一个彩宝厅最显眼的位置。 这居然是谭郁川的意思,那他还挺细心的。 不过变动的展品不只这一件,陶绮言觉得应该是巧合,就听他答: “没什么,只是看过手册,觉得作品本身很不错,不该在原来那个位置,是你们做得好。” “那还是谭总慧眼,谢谢谭总。” 安洛眼珠转悠着左找右找,陶绮言从身后把她的包递过去。 她迅速翻出一张名片双手递到前排,“谭总,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等谭郁川接过,安洛才稍稍脱力,老老实实坐在后座。 陶绮言凑过去,悄声问她:“晕不晕?” 安洛用口型告诉她,“还好”。 但陶绮言觉得她累了,“今晚先去我那儿。” 又转向谭郁川,“谭老师,今晚麻烦了。” “不麻烦。” 他声音淡淡的。 其实想说她但凡乖一点也不会有这些意外发生,又想到她什么时候听话过,多说两句又要逆反。 遂不说话了。 第30章 相约 周一上午是谭郁川的珠宝选修课。 陶绮言座位靠后,一坐下就掏出硫酸纸和铅笔,涂改着即将要上交的设计。 这一周以来,她睡觉吃饭走在路上都是在构思灵感,jane工作室这点就是好,正式的设计师没有日日坐班的必要,只要按时间交稿就可以。 她和司安娜的电子稿直接上交给路简明,他会及时查看并给出建议,有六七成的稿件会被毙掉,剩下的才有资格加入新系列,作为成品推出。 陶绮言以往闲散惯了,她有自己的一套设计思路,用料大胆,独出心裁剑走偏锋的多,但成规格的珠宝品牌每季度有固定的主题,没有那么宽容的空间供她发挥。 她在这儿只是一个普通的、没有任何光环的新人设计师,但其实jane任何一个设计师的光环都不会少,过去的成绩并不能让你少挨两顿骂。 她发誓再也不对路简明有任何滤镜了,这男人在工作上简直就是个吹毛求疵的大魔王。 她修改着胸针上的羽毛走向,却始终画不出满意的毛流感,郁闷地吐了口气,放下笔往周围看了一眼,谭郁川已经站在了讲台上,正调试着多媒体。 没有点名环节,因为按往常来说也没人会翘谭郁川的课,他可以在两次课后就不再需要花名册,点谁回答问题从没出过错,缺谁的勤一目了然。 陶绮言刚得知这些时暗自想:其实就是找记住名字的同学回答问题,这谁不会? 是的,我们的陶绮言同学就是一个小肚鸡肠心理阴暗的小女孩呢。 …… 谭郁川注意到她的身影出现在后排,她暗自得意,觉得这次总没理由挂她的科了。 有人在旁边叫她,她转过头一看,是一张熟悉的脸。 陶绮言懵了一两秒,叫出了她的名字。 “许悠?” 她差点就没想起舍友的名字,好在没有那种尴尬的情况发生。 这并不怪陶绮言,她大学期间就从没在宿舍留宿过,四人寝只空她一张床位,与她们的微信好友还是大一时加上的。 她从小到大从没身处过哪一个小团体,永远都是一个人。 她习惯了这种感觉,所以眼前女孩笑容满面地靠近她,和她打招呼,她心下只有微微的窘迫。 “我在第二排坐着,看见你还以为是看错了。” 许悠和她选上了同一节选修,在陶绮言不深的印象里,许悠一直是那种埋头苦学的乖学生。 好在之前对几个舍友的印象都不错,陶绮言也很自然地同她说话。 没聊几句,许悠说:“其实我们一直想找你说来着,但又觉得太突兀了。” 和陶绮言的顾虑相同,三个女孩对这个从未和她们有过长期相处的舍友也有着微妙的情绪。 “j大每年都会有元旦晚会,今年又赶上校庆,学校肯定是要大办的,又快毕业了,我们想叫上你一起聚一下,毕竟我们都是一个宿舍的嘛。” “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手机上说又不太正式,我知道你跟我选了一节课,就想看看你在……” 许悠脸皮薄,邀请的话越说声音越低。 “可以。” 陶绮言答应得很痛快。 大四生见一面少一面,大家都是设计系的学生,她在此之前确实疏忽了这一点。 如果不是许悠突然出现,邀请她,可能她也不会觉得维系同学关系是一件很必要的事情。 许悠眼睛很亮,闻言抿着嘴笑了,“那我在宿舍群里说一声。” 手指在键盘上打字,陶绮言余光看到她把信息发出去,自己的手机没有动静。 许悠反应过来,有些尴尬,耳尖都红了。 “对不起啊,我发到了我们三人的那个宿舍群……” “没关系。” 陶绮言毫不在意地笑笑。 她从未和她们同行,她们又怎么可能把她划到自己人的范畴。 但许悠却很抱歉,她说:“我中午请你吃饭。” 陶绮言本想拒绝,但看她一副头都要低到衣领里的样子,温和地笑了笑。 “好啊。” 课一如既往进行着,许悠就坐在她身边。 程与青倒是陪她上过几次课,但有女孩和她一起上课倒是第一次,陶绮言觉得新鲜,靠在椅背上扫了许悠好几眼。 她对许悠的印象果真不假,这姑娘背挺得笔直,连选修课都要记笔记。 这节课快结束,谭郁川在讲台上强调着结课论文的要求,许悠运笔如飞,一条条记下来。 陶绮言胳膊肘支着上半身,懒洋洋蹭到她身边。 “你记完给我拍一下呗,我就不记了。” 程与青告诉过她,想和一个人拉近关系,就要学会麻烦别人。 她第一次实践这个理论。 骤然被软绵绵的身体贴近,陶绮言身上特有的淡香传到鼻子里,许悠吓得肩膀一耸,声音都有些发抖。 “好,好的。” 好乖哦。 陶绮言觉得她可爱,忍不住用手捋了一下她的低马尾。 “谢谢。” “不…用。” 下课铃响,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陶绮言对着讲台上那个一本正经的男人k了一下。 她知道他看到了,但照常没得到任何回应。 她心情愉快,跟着许悠去吃饭了。 选修课是没有期末考的,由出勤和结课论文构成最终成绩。 谭郁川的结课论文要求很多,许悠一条条给她罗列出来,听到陶绮言说自己有两次缺勤,乖学生瞪大了眼,匆忙在草稿纸上给她按比例估算期末成绩。 “那你的结课论文必须得在90分以上才能及格。” 陶绮言自己计算过,心里有数,所以许悠看上去比她紧张多了。 “谭老师查论文很严格的,而且不会捞人。” 陶绮言挑起一根米粉,“我知道。” “等一下,论文各部分分值也不一样,我再给你算一下。” 她摁住许悠的草稿纸,笑得勾魂夺魄,“不用了,乖孩子。” “先吃饭。” “哦。” 许悠脸有点红,恢复了安静的样子,默默收起了草稿纸。 陶绮言抬头看了一眼,她低头吃粉,两人之间又寂静下来。 她想了想,道:“如果之后写论文有什么问题,我会请教你的,你应该懂得比我多。” 许悠泛起一点笑,满口答应下来,“好。” 第31章 遇匪 李琪正在用平板看电影,见许悠推门进来,问她:“我看到你在群里发的消息了,你怎么擅自就去找她了?” 听到后半句话,许悠有些紧张,“我就是刚巧在课上碰到她,就顺嘴说了。” “我没说不行,”李琪耸耸肩,“我就是怕她万一不好相处,你脾气好怕是要吃亏。” “不会的,”许悠想起陶绮言听她说话时总是淡淡笑着,“她人挺好的。” “哦哦,那敢情好。” 李琪曾经有几节主修课挨得她很近,也看在都是舍友的份上搭过几次话,但对方反应不咸不淡,后来记得她总是一个人找个角落的地方坐着,对课上老师活跃气氛的一些玩笑也淡淡的,加上人长得漂亮,李琪就觉得她这个舍友挺傲的。 “等蒋娜回来了再说,毕竟这聚餐是她先提起来的。” “嗯。” “她当时来得晚,跟咱们又不是一个专业,估计都没见过陶绮言。” 许悠觉得未必,蒋娜也修了珠宝鉴赏,回李琪:“没准课上见过。” jane工作室没有要求出勤的时间,但每周有出勤的总时长要求,陶绮言下午就去了17楼,在自己的工位上完成了设计图的收尾工作。 伸了个懒腰,再抬起头来天色已经趋黑。 回到公寓楼下,迎面看见一个男人慌里慌张从电梯间冲出来,黑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戴得齐全,背着个双肩包跑得很快。 她想避过,已经晚了。 正过狭窄的玻璃大门,陶绮言的肩膀被重重带了一下,背包侧面的拉链小熊不知怎么挂到了那人的衣服上,陶绮言被带了一个趔趄,整个人撞在玻璃上,疼得她恍惚了一瞬。 手却下意识拉住那人的双肩包背带。 “喂,你!” 听见里面叮当作响,像是金石相撞的声音。 她猛地反应到什么,身体比脑子更快,扯着那人肩膀处的衣服,“怒气冲冲”: “你怎么撞了人就想跑啊!” 男人挣脱了两下,没挣脱开,口罩上方的眼神凶悍,就要伸手去抓她的脸。 陶绮言突然松手。 “对不起啊大哥,我错了。” 男人凶悍的眼神愣了愣,迟钝两秒,闷不吭声就往外跑。 陶绮言马上拨了大门口保安亭的电话,好在几方反应都很快,来得及把那个男人摁在了地下停车场门口。 不出她所料,包里正是好几个玉镯玉佛金银器,用红色塑料袋装着,甚至磕坏了一个。 因为涉及金额挺大,被转送到了附近的公安局。 陶绮言也因为和小偷有过近距离的接触,被带到了警局做笔录。 查看监控的时候,陶绮言旁边的警察突然笑了一下,语气赞赏。 “可以啊,小姑娘劲儿挺大。” 他说的是两人在一楼的争执,一个成年男子猛力挣脱的那两下都没能把她的胳膊甩开。 她勉强笑笑,可能当时潜能发作,这时候心绪平静下来才感觉到,自己左肩膀处被扯得还是挺痛的,牵扯到肩颈,让陶绮言本就因为久坐而酸痛的脖颈雪上加霜。 等到她做完笔录,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出了警局大门,她眼尖地看到一辆熟悉的车。 姿势有点僵硬地走过去,抬起手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 缓缓降下,果然是谭郁川。 “你怎么在这儿?” 陶绮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完全不惊讶。 谭郁川默默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神有着莫名的情绪。 “处理一点事情。” 夜色浓重,陶绮言有点发冷,从车头绕过去上了副驾驶。 她已经相当习惯这辆高底盘的车。 车内开着暖风,还有淡淡烟酒气味,她这时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着刺绣的长款西装,也摘了眼镜,眉目完全暴露在眼前,更显得深邃,跟白天教书育人的温润样子完全不同。 喝酒的应该不是他,谭郁川没傻到在警局门口酒驾,这副样子应该是从哪个应酬场合出来。 她继续问他:“那你处理完了吗?” “嗯。” “处理什么了?” 陶绮言头靠在小枕头上,调整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语气好像就是随意一问。 “还记得致韵门口那两个人?他们被拘留了,警察有过问话。” “哦。” 陶绮言倒是把这事忘了。 “晚上叫你过来,看来警察白天确实挺忙的哈。” 陶绮言看似不带任何暗示,单纯从心疼他的时间出发。 谭郁川不回应了。 车开得很稳,他突然问:“你脖子怎么了?” “抻了一下,没什么事。” “给你挂个号,明天去看。” “不用,休息一下就行了。” “记得找医生给你推拿一下。” 谭郁川不管她说什么,也没打算跟她商量,他摸清楚了,不能征求意见,就是直接告诉她要怎么做,她才不会逆着走。 果然,她缩在副驾驶不说话了。 没一会儿又不安分起来。 “谭老师。” 一般这种语气叫他就没什么好事情。 “我要是期末总分不够及格怎么办?” 果然。 “你会捞我吗?” “不会。” “那我努力考……” 他心下松了口气,就听她说, “58分怎么样?59?我努力考59分你捞捞我呗。” “不行。” 听到他的拒绝,她又靠回椅背,像个小狐狸似的,得逞一样盯着他哧哧地笑。 笑得他心里发痒。 果然,她就是故意的,第无数次故意。 他知道陶绮言的独居生活很平静,学校-工作室-家,偶尔去一趟超市或者和朋友小聚,几点一线。 谭郁川找的人也租了她的同一楼层,刚发现可疑身影的那几天,几乎她每一次出门都要和谭郁川报备一下,他也就掌握了陶绮言的日常情况。 后来风平浪静的过了很久,他便只让那人多留意一下预料之外的事,比如今天。 那人照常在陶绮言下班的时间夜跑,远远看到陶绮言开车进了小区,正跑到小区的另一侧,一声玻璃门的巨大声响让他暗道不妙,找了回来,就看见她和一个捂得严实的男人拉扯。 他先是给老板去了信息,正打算装成路人帮一下,不知怎么那人就跑了。 第32章 捭阖 谭郁川正在应酬时收到消息,立刻点开图片,先是判断那人只是一个小偷,跟他调查的那些事没有什么关系后,看到照片中陶绮言呆立在原地,还是中途离开了饭局,来警局门口接了她。 他想着她应该是第一次进警局,说不定会后怕之类的。 结果现在,手腕处红肿一片,还有心情调戏他,真是没心没肺到了极点。 下车前,谭郁川手臂伸到后座,摸索出一个药箱。 “你车上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他不答,抓着陶绮言的左手小臂不让她乱动,给她上药。 他肘部撑在扶手箱上,低着头给她喷云南白药。男人离她很近,她闻得到他身上的清淡的木质香气,周围难得安静。 “已经开始肿了,你是没有感觉的吗?” 他抬起头与她对视,没有镜片的遮挡,陶绮言倏尔一愣,他鼻梁好挺,睫毛怎么这么长。 “因为确实没有多疼啊。” 她往后稍挪了挪,和他拉开一些距离,轻声回答。 她本来就很能忍痛,这是令她骄傲的一点之一。 “还好啦,幸好是左手,嘿嘿。” 她想让他放宽心,起码不要对她皱着眉头,不过好像无效,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不过脸好看的人皱眉也好看。 陶绮言用右手拉开车门,下车。 “拜啦,谭老师,晚安。” 第二天下午陶绮言去了医院,简单面诊过后,拿着医生给开的单子去了康复科的一间科室。 医生刚一上手摸她的后颈就皱了皱眉头。 “你这够硬的啊。” 手上用劲儿,陶绮言轻嘶了一口气。 “痛就对了,你这儿不通当然会疼。” 老中医带着老花镜,坐下,眯着眼睛看她的单子。 “看你年纪这么小,脊柱就有点问题了。” “是不是久坐?” “是不是爱翘二郎腿?” “是不是天冷手脚冰凉,有时还会偏头痛?” “……” 别骂了别骂了。 陶绮言像个乖乖被摆弄的玩偶娃娃,龇牙咧嘴地完成了第一次的按摩。 “之后每周都要来一次,还有针灸,记得不要熬夜不要整天忙着工作,多长点肉,要保持心情愉快,”这个老中医简直像她奶奶一样,全程唠唠叨叨,“你们这些小姑娘不要觉得秋裤难看,年纪大了都要感谢它呢,脊椎可不是小问题,现在不注意老了有你苦头吃……” 陶绮言除了躺在理疗床上时管理不了表情,其他时候都是微微笑着的,一句一句应下老中医的叮嘱。 从医院出来,太阳晒得她暖洋洋的,今天难得没吹冷风。 她在医院门口拍了一张自拍,比耶皱鼻可爱得很,点了点头表示满意,然后发给了谭郁川。 “谭老师,我有乖乖来看医生哦。” 对方没回复。 莱逸公馆 莱逸公馆去年刚建成,在江氏集团商业圈的中心,占了江氏一块相当好的地皮。莱逸未来的计划是高级会员制,发展得好就能为江氏带来相当大的利润。 公馆在今天举行宴会,也算是正式开业的通知,邀请了很多社会名流,也有不少明星艺人。 于葶挽着谭郁川走进来的时候,有不少人纷纷侧目。于葶看向谭郁川,他今天穿着她为他挑选的黑色丝绒西装,金边眼镜显得他矜贵又迷人。 于葶微抬下巴,心快要蹦出喉咙,她常常参加这种宴会,这是第一次担心自己会失态,这实在不是一个成熟的主理人应有的心理素质。 但身边这个男人实在招人,他比在场任何一个明星都要出众,她甚至分不出心神和前来搭话的人应酬。 “李总。” 谭郁川低声提醒,于葶回神,松开谭郁川的胳膊,和李总握手。 “李总,好久不见。” “也好久不见于总了啊,您身边这位是……” 于葶笑得微妙,暗示道:“我的特邀嘉宾。” “哦~”李总了然,和于葶碰杯。 谭郁川对他们的互动视若无睹,他今天只是个摆设,于葶不说什么过分的话他都没必要反驳。 于葶举着香槟看似寒暄,实则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观察着整个宴会场地,直到他的视线在一个人身上停下。 那个人的脸和嘉宾名单上的某一个名字对上,谭郁川从侧面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空酒杯,走过去。 宁辞端起一杯色彩鲜艳的鸡尾酒,被身边的经纪人勒令放下,他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表露出来,放下了酒杯。 他出道后直接签了公司,性格温吞的他在公司蹉跎了两年,还经常受同辈欺负,今年初运气好,一个大导演选中他,接到了一部阵容强大的民国剧。 宁辞的演技中规中矩,但长得好又能吃苦,鹿眼无辜却透着一股韧劲,和剧中那个家世清白身世悲惨的配角相当符合,播出后收获一众妈粉,还拿到了最佳新人奖,成为了今年最受关注的新人男演员。 他最近经常受邀出席各大宴会,公司就安排了一个很有资历的经纪人带着他。 宁辞就爱喝点酒,但酒量实在差的要命,酒品也不好,所以一般情况下,经纪人赵研严禁他在外面喝酒。 赵研去了卫生间,临走前不忘叮嘱他别碰酒台。 宁辞兴致缺缺地坐着,旁边伸过来一只端着酒杯的手,骨节分明,温润稳重的男声传到耳边, “不能喝酒?” 他循声看过去,眼前的男人容貌出众,气质非凡,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带着些厉,又因为上挑的眼尾而缓和。 “这是气泡水,口感还挺像酒的,你可以解解馋。” 他怀疑地接过了酒杯,尝了一口。 入口酥酥麻麻,有点粮食的香气。果然很像酒。 宁辞眼睛一亮。 “这是什么牌子的气泡水?” “没有牌子,你可以给它起个名字。”谭郁川在他身旁坐下,不像是在开玩笑。 赵研回到宴会上,一眼看到自己的艺人正和一个男人聊着天,他顿时警惕,走过去挡在宁辞身前,“先生。” 宁辞脾气再好也对赵研的控制欲感到不爽,他收起嘴角的弧度,“赵哥,只是闲聊而已。” 见宁辞皱眉,赵研稍微收敛了一点,但仍紧靠他身边站着。 谭郁川不介意地笑笑,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君宴集团旗下达润饮品的负责人,谭郁川。” 第33章 按规矩来 赵研顿时明白了他的来意,并不客气,“先生,达润的代言我们已经回绝了。” “能告诉我贵公司拒绝的原因吗?我刚才和本人聊了一下,发现很有意向。” 对方不答,谭郁川继续说:“达润的新产品您已经尝过了,并且现在还没有起名,如果能和宁先生达成合作,那么合同中谈到的冠名权我们可以全权交给您方艺人。” 顿了顿,“光是达润今年在国内饮品行业的总利润就能占到四成,并且以它的生命力,还能不断推出新产品,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合作对现在的宁先生来说,只有好处,所以我实在不太理解贵公司的做法。” 不再多说,点到即止。 宁辞低着头像在思考,赵研的脸色已经有点难看了。 “我们艺人的代言是由公司决定的,每一项决定都事关艺人未来的发展,外人当然不清楚。”话不知道是说给谁,“我会上报公司,再仔细考量一下您这边的合作要求的。” “好的,辛苦。” 赵研带着宁辞匆匆离开,小演员不忘转头道别,“谭先生,再见。” 谭郁川颔首,心中有了大概的把握,宁辞虽然年纪不大,看着单纯又有点软弱,但还是很有主见的,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郁川?” 谭郁川转过身,叫他的是江氏集团的董事长,和谭仲维是多年的老友。 他熟稔道:“江叔,恭喜。” 江董很惊喜,“哎呀,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老花眼看错了。” “怎么,你今天到这来,是为了君宴?” “不瞒您,”谭郁川笑笑,“我是陪别人来的。” “别蒙你江叔,我刚才可都看见了,陪别人还帮你爸谈生意啊?” “顺路。” 江董开怀一笑,“行,你们年轻人都有主见,怎么都行,就谭董那个身子骨,起码能再战二十年!” 谭郁川今晚真心的笑不多,眼下就算一个,“是。” 在场人的目光有不少都在江董事长身上,这会儿见他和一个后生聊得开心,也不由得暗中观察着他,窃窃私语。 于葶也走了过来,很自如地挽上谭郁川的手臂,和江董碰杯,笑着说:“江董,恭喜开张啊。” 江董的目光在两个人挽着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这是……” “我请来的男伴。” 谭郁川不在意地笑笑,“要知道是江叔的场子,我早就应该主动送上花篮的。” 江董多年在生意场上早就修炼成了人精,一眼看出这是妾有意郎无情的戏码,他不打算掺和年轻人的相处,遂即提出去另一边喝酒。 待江董走远,于葶松开了谭川。点到为止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看向此时面无表情的男人,“我以为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呢。” 她可都看见了,跟那个小明星聊天时的笑可比对着她的真心多了。 “我也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 于葶有点懊悔:“早知道我就跟李总说你是谭董儿子了。” “没必要。” 晚宴进行到尾声,谭郁川接了一个电话,是谭禹霖打来的,他走到大厅一侧,接起来。 “怎么了?” “哥,”对面的声音不太清楚,有呜呜的风声,“陶家那个女儿要跟陆绍文跑山!” “谁?”谭郁川的眉一下拧得死紧。 好像是信号不好,谭郁川听到谭禹霖扯着嗓子喊:“陶绮言!陆绍文!……跑山!” 陶绮言被按摩之后浑身酸痛,但后背却热腾腾的,她足足睡了四个小时的午觉才从床上爬起来。 醒来神清气爽,正考虑着要不要去安洛那儿看看。 这点计划在印子央给她打来电话后落空。 “绮言,你有没有车技很好的朋友啊?” “怎么了?”她听印子央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对面像是不敌压力,言语中泄露出一点哭腔,“卢旭被人堵了,那帮人要和他在悬崖边赛车!我不敢给我哥打电话呜呜……” 陶绮言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语气很快地安抚她,“你先别着急,我给你找人好?” “定位给我。” 很快,微信发来定位。 是城郊一处荒山。 一看地点,陶绮言就明白,那些人不是什么赛车,而是开车跑山。 一项寻刺激至找死的活动。 不知深浅,陶绮言问着印子央那边的情况,下意识把紧急电话设置成110。 夜色渐深,车辆稀少的宽阔马路上,一抹红色疾驰而出。 不出半小时,陶绮言就到了定位地点。 驶至半山处,老远就看见平台上聚集了很多人,昂贵的摩托车和跑车不要钱似的随处可见。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陶绮言摔门下车。 她穿着短款皮衣,红色的丝绒长裙被风吹起,纤细的小腿若隐若现,整个人又美又飒,在夜色里很惹眼,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 “哎哟,怎么找了个大美女来啊?” 响起几声轻浮的笑,有几个男男女女新奇又冒犯的目光盯着她瞧。 她冷着脸,巡视着在场的每个人,找着印子央。 她从男朋友身后闪出来,奔到她身边。 “你没事?” 印子央摇头,看见她之后霎时眼泪汪汪,很委屈,“他们不让我们走。”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陶绮言的身后,空无一人。 “你一个人来的?” 陶绮言安抚她,“没事,援军在路上。” 印子央的心并没有放下多少,才意识到陶绮言一个女孩子被她叫过来是个多么错误的事情,但当时她慌得六神无主,又不敢让家人知道,第一个想起了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人群稀稀拉拉围成一个圈,都是年轻人,不用辨认就知道应该都是江城的二世祖们。 陶绮言朝中心走了几步,看向那个背对着她、像是领头的男人,没废话, “我要带她走。” 不远处的男人转过头,陶绮言一愣,这不是谭禹霖吗。 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腿,看来是好利落了。 深夜跑山的二世祖头头,可以,符合人设。 谭禹霖见是她,先是一惊,随即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她,勾着嘴角,开口就是混不吝:“行啊,开口叫几声哥哥,我就让你把那个妹妹带走。” 陶绮言升腾起一点怒气,面上反而一笑,不屑轻呵: “那就按规矩来呗。” 第34章 跑山 …… “哟!” “规矩哈哈哈哈!” “呜——”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像是听见了什么新鲜东西,兴奋地说笑声中夹杂着几声口哨,起哄声不绝于耳。 这处荒山地势很险,是江城有名的跑山点,在这座山上说出的规矩,当然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这儿的规矩是——谁赢了谁是规矩。 至于比赛内容,当然是跑山。 谭禹霖觉得新鲜,乐了,故意凑过来一点,说:“我可不跟女的比,这不是欺负人嘛。” 他偏过头叫另一个人,“陆少,你的局。” 从他身后走出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随着那个人走出来,陶绮言明显感觉身边的印子央变得很紧张。 被叫做陆少的男人看看陶绮言,又盯着印子央,开口声音很沉:“没打算为难你们,让她跟我跑一圈就行,下了车我立刻放你们走。” 手指着陶绮言身后的印子央。 陶绮言明白,“跑一圈”的意思是印子央坐在副驾驶陪着他跑山。 副驾驶一般坐的都是驾驶人女朋友或者带来的女伴,更何况山路陡峭,车的速度极快,谁愿意把命赌在一个完全不熟的人身上。 这个男人让子央陪他跑山,很明显是看上她了。 两个女孩还没说什么,角落里响起很大的一声:“不行!” 卢旭跌跌撞撞跑出来,挡在印子央身前。 他脸上有两处淤青,应该是被他们打的。 陆少见他跑出来,捏了捏拳头,十分不屑地嘲讽,“刚才不是还很怂的吗?怎么这会儿又站出来了?” 印子央抱着陶绮言的手臂簌簌掉泪。 陶绮言摸摸她的胳膊,以示安慰,下一秒推开男孩,走到陆少面前。 “说了按规矩来,就是按规矩来。”她的声音很大,风让其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不会是不敢,陆绍文?” “不敢”两个字咬得很重,女孩话里的意思极其嚣张,陆绍文突然被她直呼大名,脸色一变。 同样脸色变了的还有谭禹霖,他从刚才陶绮言出现心里就咯噔一下,现下狂妄的态度让他更是隐隐不安。 除此之外,在场的其他人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牛啊美女!“ “陆少,迎战啊!” “她挑衅你,让她知道知道我们陆少的厉害!” “给她点颜色看看。” …… “那就按规矩来,”陆绍文的脸色很不好看,“你不会要开着你那辆破车比?” 陶绮言这辆车的性能还不错,偶尔大马路上飙个车很流畅,但山路多急弯,要是在地势这么危险的山崖边跑山,无异于找死。 “这好办,”陶绮言走向一边的谭禹霖,“你的车在哪儿?” …… 在场的人没几个认识陶绮言,但有和谭禹霖走得近的人知道他和陶家女儿的婚约。 看她眼熟得很,这会儿凑到谭禹霖旁边,试探着问: “二少,这是不是你那位未婚妻啊?” 谭禹霖此时很烦,不耐地说:“闭嘴!” 围观群众们以为谭二少肯定会嘲笑她的自不量力,毕竟他那辆车改装没少花钱,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 谁知直到陶绮言从他手中拿过钥匙,谭禹霖也一句话都没说。 拉开车门正要上车,陶绮言的手腕被抓住。 谭二少把她堵在车门边,一脸复杂,低声问道: “你他妈来真的?” 呵,刚反应过来啊。 陶绮言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勾唇笑,又锐又艳。 “我从不玩假的。” “知道了吗,谭二少?” …… 陶绮言正要拉安全带,印子央挣脱了男友的手跑到车门边,小声央求:“绮言,不跟他比好不好?我去和陆绍文跑一圈就回来了,不会有事的……呜呜对不起不该叫你来,对不起……” 她的脸像是半天都没干过,圆圆的眼睛都哭肿了。 “我很厉害的,相信我,好不好?”陶绮言伸出一只手给她擦眼泪,“别哭了,山上风大,脸都要吹裂了,你在下面等我,十分钟就下来。” “我保证速战速决。”陶绮言冲她挑眉。 她闪了两下车灯,朝不远处的陆绍文示意。 “不是,你还真要比啊?!”谭禹霖对陶绮言全无了解,这会儿只觉得她疯了,此刻有点抓狂。 陶绮言白了谭禹霖一眼,意思是你废话。 “我的车改过好几次。” “我有数。” “你有数个屁啊!” 谭禹霖强压狂躁,真急了,车道有多险他是知道的,她一个女孩子但凡控制不住出了事,他家里那几个祖宗不得扒了他的皮。 他见陶绮言一脸隐秘的兴奋就知道劝不得,走到陆绍文那边想拉下面子让他改主意,谁知他相当利落就发动了自己的车,沉着脸一脚油门驶向了山顶。 陶绮言后脚就跟上了。 “卧槽!” 谭禹霖骂了句脏话,知道事儿闹大了,在场没一个人能治得住这两尊大佛,他想了想,悬着一颗心给谭郁川打了电话。 山顶处风更劲,陶绮言的长发被风吹得在半空中飞动,她随意地绑了一个高马尾,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方向盘,等待着比赛开始。 陶绮言并不莽撞,和谭禹霖说的有数也是真的有数。 她利用上山的那几十分钟已经检查了这辆车的配置,确实没少改,换了十六缸发动机,调高了离地高度,改成了液压式的刹车系统,改动后能更灵活地操作,性能变的更好了。 只是谭禹霖调大了轴距,这样利于做一些摆尾等极限操作,但对车手的力量要求更大,对她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上山时她将油门踩到了底,百公里加速大概是三四秒左右,陶绮言大致有了把握。 两辆车在发车位待命。 陶绮言看见其中一个裁判拿着旗走到了两车之间。 听着引擎的轰鸣声,她体内的血液开始慢慢沸腾,心脏敲击肺腑一下一下沉重有力,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她没有注意到陆绍文隐着探究的目光,而是放任自己沉浸在亢奋里。 好久没有……好久…… …… 裁判扬起旗,一触即发。 旗子下落,尖锐的哨声被引擎声盖住。陆绍文的黑车率先冲出去。 陶绮言紧随其后,车速瞬间超过百迈,飞驰的一黑一白两辆车咆哮着撕裂夜的宁静。 第35章 她赢了 山腰处的谭禹霖听到山顶上传来隐隐的引擎声,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谭郁川刚到,快步走到谭禹霖身边,疾言厉色。 “怎么回事?!” 他一接到电话心就悬到了嗓子眼,直觉告诉他,赶来也来不及,但还是将车速飙到了最快。 “开始了。”谭禹霖懊恼地抓了一下头发,只恨自己刚才短暂犹豫,没有来硬的,直接把陶绮言从车上拽下来。 从山顶到半山腰终点的这段赛道也没有很长,一般来说把车飙到全速大概在十分钟左右。 只不过这十分钟对于在场的几个人都很漫长。 印子央不再哭了,也不理男友小声的安慰,呆呆地望着那条只容一车通过的窄道,恨不得下一秒陶绮言就能出现在那里。 谭禹霖悄悄去看旁边人的表情,一向带着笑的谭郁川此刻仿佛温柔面具被割裂了,一脸阴鸷。 他缩了缩脖子,脸色煞白,内心祈祷着那位姑奶奶可千万千万别出任何问题。 引擎声越来越大,仿佛就要到众人的耳边。 下一秒,车灯的光出现在窄路尽头。 谭禹霖眼尖,一眼就辨认出自己爱车新改装的防撞杠,整个人一激灵。 “我靠,她赢了陆绍文……” …… 车灯刺目,众人隐约识得驾驶位上的女孩,束着的长发早就被风吹散,露出一张巴掌脸,黑发红唇,眼神冷厉,嘴角却上挑。 转瞬即到终点,陶绮言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 在前轮压至终点线的一瞬间,她猛地将方向盘打向一边,配合着刹车和离合器,车辆后轮瞬间失去抓地力,车尾甩平。 一个漂亮的摆尾漂移。 “吱————” 紧紧跟着她的陆绍文反应极快,猛踩刹车,在距离白车车身一个手掌的距离处堪堪停住。 白车侧面车身紧紧贴住终点线,而陆绍文的黑车停在了终点线之前 ——连终点线都没过。 …… 短暂的鸦雀无声之后,这片空地上爆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喝彩声。 驾驶座的车门被黑车封住,她干脆撑着身体,直接从天窗轻巧地攀了出来。 陶绮言站在车顶,俯视着欢呼的众人,一袭红裙被吹得猎猎生风,她就那么一步步踩着前窗玻璃走下来。 陆绍文下了车,周围的欢呼声渐弱,怕这位陆少突然发难,但他面上并未见挫败,只是平静地看着陶绮言招呼印子央朝他走过来。 “道个歉,陆少。”陶绮言赢了比赛反而叫了陆少。 陆绍文没什么不服,距离终点的四分之一处有个小平台,陶绮言就是在那超了他,白车被她操纵得快要竖在崖壁上,两辆车抗衡着擦身而过,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个动作的技术难度有多高。 他虽然浑了点,但懂规矩,输了就是输了。 他紧紧盯着印子央, “对不起。” 印子央其实根本不在意陆绍文道不道歉,这会儿陶绮言平安回来,她心神松懈下来后又想哭了。 陶绮言看她眼圈又红了,朝陆绍文一瞪,“你吓唬谁呢?” “我没……” 印子央赶紧拉住她,“我没事了,真的。” …… 谭禹霖走过来,幽幽道:“你踩了我的车。” “那我赔你洗车费?” 他却一下变得兴奋起来,“刚才赢得太帅了!看在你赢了陆绍文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费用了。” 陶绮言顺坡下驴,“那正好,你去看一眼车门和车顶,擦得挺严重的。” “什么?!” 谭二少走到车旁边,震惊地摸着车顶半米长的擦痕,不敢相信地嘟嘟囔囔:“这是怎么划的啊我的宝贝……” 陶绮言觉得他这副样子有点好笑,视线转回来,才注意到原本在谭禹霖身后的那个男人。 瞬间收起笑意。 谭郁川。 他怎么在这儿? 身上还穿着礼服款西装,这是过来山上赴宴了? 又看完了全程?? 陶绮言不知为何,刚才还神气得很,这会儿见了谭郁川只想往印子央身后躲。 她克制住这股冲动,尴尬道: “谭老师晚上好啊。” 谭郁川这回没应她。 对谭禹霖说:“你先把这两个人送回去。” 他是说印子央和她男友。 “我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谭郁川后半句话堵住了他, “回去再跟你算账。” …… 完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谭禹霖皱着脸,指向陶绮言,“那她怎么办?” 她刚想说她有车,就听见他哥说:“我送她回去。” “那我的车怎么办?”陶绮言脱口而出。 谭郁川眼神极淡地看她一眼,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找人拖回去。” 印子央察觉到什么,悄悄问她:“他是不是生气了?” 陶绮言咽了口唾沫,但还嘴硬,“没有,他生哪门子气。” 陶绮言昨晚才刚坐过这辆车,这会儿又坐上了。 她看看驾驶位,问:“谭老师,这种车开起来是什么感觉啊?” “能不能让我试一下?” …… 没人理她。 她转悠转悠眼珠,决定再开启一个话题。 “我今天下午听你的话去医院了,医生说我身体状况不错。” 着重强调了一下“听你的话”和“身体状况不错”。 “你都没回我信息……” 语气微微控诉,听起来就是女儿家的撒娇。 “下午在忙。” 陶绮言看不清他眉目,只能听到他淡淡的应答,没什么情绪。 “哦。” 车内重回安静。 陶绮言很久没飙车,这次过了把瘾,还有点小小的兴奋因子在。 她莫名就很想多说点什么。 “谭老师,”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旁边没应答。 “你是生气了吗?” “没有。” “骗人,你脸上的表情好可怕。” 无声。 “为什么要生气?” 静默。 …… 陶绮言扁了扁嘴,觉得没意思。 “为什么要答应跑山?”他突然发问。 女孩摇摇头,“不是答应,是我先提出来的。” 谭郁川觉得自己的额角突突直跳,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找人来帮你,非要用这种方式解决?” 第36章 不要做赌徒 “我把紧急电话设成了110。”陶绮言掏出手机给他看,证明自己是找了解决办法的。 “真遇到了危险,山路那么陡,你就算拨出去警察也来不及。” “不会的,去的路上我问清楚了,就是一群爱玩车的富家子弟,谭禹霖在,陆绍文我也认识,他们不敢真的闹得太大,跟车有关系的我都有数……” 女孩的声音慢慢弱下去,听起来有点可怜巴巴。 “而且,我能找谁帮我?” 良久,她听到谭郁川似乎叹了口气,“下次可以找我。” “跑山很危险。 别再这么做了。”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陶绮言敛去表情,目光平静,移向窗外,她听见自己回答:“好。” 接到谭禹霖电话的那一刻,他就有隐隐的预感,因为上次接他的电话还是给他处理车场的事故,却没想到这次牵涉了陶绮言。 想到刚才在山上的场景,那条窄道尽头的灯光仿佛永远不会出现。 等她的那十分钟相当漫长,烦躁在他心里盘桓,还好陶绮言安全回来了。 紧盯着她从车上走下来时,他承认他的内心山呼海啸。 和她接触的每一刻,都让他发现,自己原本的规划每一步都在崩盘,她永远不走在棋盘里,也让他没法丢弃。 他极厌恶失控的感觉,良好的教养让他此时没有泄露一分一毫。 陶绮言很快发现不对,问他:“不送我回家吗?” “带你去个地方。” “……我能不去吗?” 看,她就是这样。 但他这次没想由着她。 “你会想去的。” 车停下后,陶绮言没有第一时间下车。 谭郁川去副驾驶给她开门。 “这是哪儿?”她一脸警惕。 “我住的地方。” !! 陶绮言僵硬了两秒,眨巴眨巴眼,双手缓缓在胸前交叉,煞有介事: “呃——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这种……” 谭郁川单手撑着打开的车门,没有任何不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眼神分明写着: 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 陶绮言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她轻咳一声,跳下车。 “走。” 跟在他身后走两步,还小声补上了一句:“我只是信任你的人品。” 不是什么人深夜带我回家我都跟他走的,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陶绮言默默想着,乖乖跟在后面。 谭郁川头也没回,像是没听见。 四季湾是江城有名的富人区,陶绮言刚开始找房源时就了解过这边,她很喜欢这片地产的设计布局,但无奈房价高昂,她一时还负担不起。 安洛曾问她明明有买房的能力为什么还要租房,她只说公寓离学校近,上课方便,没告诉她其实自己想一口气买下四季湾的独栋。 没想到谭郁川就住这儿,真是个有钱到让人嫉妒的男人。 她瞧着眼前男人走在前面的宽阔背影,默默腹诽。 进门前,她问:“所以,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给你看些东西。” “不能说是什么吗?你从刚才就一直吊我胃口。” 陶绮言边说边被他带上二楼。 “比较乱,没想好怎么说,所以打算直接让你看。” 她走进了他的书房。 书房不像一楼明快的室内设计,显得严肃很多,符合他历史系教授的定位,入眼是满满当当的两个大书架,和书架前宽阔的实木书桌,还有一把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大椅子。 谭郁川在侧边的书架上翻找着什么,陶绮言自然不会乖乖坐着,绕到书桌后面看他书架上的藏书,粗略看去涉及到很多种类,还有不少英文原着,大部头分门别类被放得整整齐齐。 她看向那人的背影,笑嘻嘻问:“谭老师,我能坐一下你的位置吗?” 目光落在桌子上,笑意突然隐去,愣在原地。 桌面上立着一张照片,江宛和简未菱各抱着一个幼儿,笑眼盈盈,男童挥着四肢大哭,女童吸吮着小手,看的清乳牙,旁边是把手搭在江宛肩上、少年时的谭郁川,不带笑意却眉眼舒展。 幼儿是谁,不言而喻。 谭郁川拿着什么,朝她走过来。 注意到她的视线,他说: “我想坦白一些事,这是一份病理报告单。” 他抽出一份报告,放在桌上,让她看到。 是陶继业给陶绮言的那份,有关简未菱当年的病历。 陶绮言瞳孔一震,就要伸手去拿。 “是一样的,我只是复制了一份。”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说。 陶绮言却还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到相同的诊断结果,确定和陶继业给自己的那份一模一样,才放下。 对于他的窥探,她不见恼怒,隐隐明白:“你还查什么了?” 见她视线落在他手中的文件夹上,他反问: “先告诉我,你选择去jane的最初想法。” “我……想知道妈妈创立了一个什么样的品牌。” “你怀疑她的死因。” 谭郁川一针见血,她脸色霎时苍白。 “所以,你查到了……死因?” 最后两个字被说得轻飘飘,陶绮言只觉得口舌发干,脑子不会转了,只能盯着眼前的男人看。 谭郁川上前几步,她本能后退,大腿撞到那把宽大的办公椅上,腿一软坐在了上面,果然很舒服,但陶绮言现在顾不得感受。 她抓着他的衣角,抬起头追问他:“是不是?” 谭郁川微俯下身,一只手撑在扶手上,另一只手轻抚了抚她的后脑。 “陶绮言,看着我。” “她是自然死亡。” 陶绮言一个字一个字听得真切,“你确定吗?” “我确定。” “你没骗我吗?就像……就像你跟李医生说的那样……” “没有,没骗你。” 他拇指捻去女孩眼角一点湿润,语气是从没听过的柔和。 “我当时只是怕你想太多,但好像,没什么作用。” 她低头避过他的触碰,眼神空茫,“我能看看那些吗?” “可以。” 他让开,允许她打开那两个文件夹。 厚厚一摞a4大小的文件,有各种报告截图和监控证据,按时间排到了一起,环环相扣,没有疑点。 没什么纠结了,陶绮言。 她告诉自己。 这些证据齐全到她可以推翻自己之前全部的阴谋论。 随着纸张的翻动,她也一点点整理着情绪,再抬头已经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为什么今晚告诉我这些?” 谭郁川坦言:“因为你总是让我提心吊胆。在山顶的时候,我很担心,非常担心,虽然我知道你不会那么莽撞,但我们都承担不了意外的发生。就像你看到的、桌上的那张照片一样,我们两家之前的关系,比你想象的要紧密得多。” 他像是叹息一声,才说: “陶绮言,我会陪着你的。” 她的瞳孔微微扩大,听他继续说, “所以在事情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之前,不要做赌徒。我会帮助你,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家人,什么事都可以和我商量,就像你之前在我面前示弱一样。 我希望以后,那里面能多几分真心,可以吗?” 第37章 没那么脆弱 陶绮言没立刻回答。 他一眼看出她压抑的疯狂,她在医院的楼顶,看着空茫茫一片黑幕,想着就这么溶于夜空也不错。今晚超车时,她在车内哈哈大笑着,带着那颗急速跳动又破败不已的心脏,梦想自己已经飞出崖壁之外。 她听到了窗外滴答的雨声,昭示着这是初冬来临的第一次降温。 良久。 “可以。” 她声音小小的,没有犹疑。 谭郁川松了口气,看她头轻轻垂着,褪去往日的活泼灵动,很沉静,坐在他宽大的书桌后面,更显小小一只。 心脏像被轻轻拧了一下,他走过去,女孩却抬起头,眼珠水洗一般澄澈。 “还有吗?” 她敏感的心脏告诉她不止这些。 他犹疑着,陶绮言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没那么脆弱,真心,是相互的。” 于是他开口了。 “在国外那几年,我陪菱姨很多,在我眼里,她除了术后卧床的时间外,一直都在画稿,劝也劝不住,甚至一天能画很多张。但路简明在走前只找到了很少的一部分,整理下来也只有一两本画册而已,大部分都找不到了。” 是遗失?还是被有心人拿走了? “我不了解设计,但大概知道她有着某些独创的概念,她有次对我提到过一些设想,只是专有名词太多,想不起全部了,凭着记忆,我不觉得jane现有的作品里,有诠释得很好的。” 谭郁川自嘲的笑一闪而过,“可能是我太自私了,毕竟她不在了,没人做出那样的设计也是理所应当。” 提到这些,陶绮言专业很多,入职以来翻看的那些陈年画册早就告诉她,jane近几年风格的变化,新潮流行纵然很好,但在工艺上却少了那些可称专利的创意,这也是工作室近几年都没有突破的原因。 说到自私,那可能她一样自私,只希望jane是简未菱苦心塑造出的最初的jane,而不是现在这个打着高定旗号的流行品牌。 如果简未菱的那些稿件都还在,应该会好很多? 他们在此刻想到了一处,陶绮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雨声淅沥,渐大了。 谭郁川拿出一个檀木盒子,她顺着他打开的手指,看到了久违的幻羽,蓝珀依旧圆润通透。 她问:“什么意思?” 她早在第一次见面,和王永对峙时就已经表露出了对幻羽的意图,她不信他忘记了。 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于是她试探着问:“如果我想买下它,不知道你能不能……割爱?” “我可以把它送给你,当作你和禹霖的订婚礼物。” 陶绮言猛地抬起头,对上他关爱含笑的眼睛。 真是个好哥哥。 也是,他刚才还说让她把他当家人来着。 陶绮言对“订婚”这两个字属实有点麻木,很快恢复了一贯的表情。 “那我就提前感谢谭老师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开口:“我送你回去。” 陶绮言没动,“我也有件事要问你。” “你是不是在找人盯着我?” 谭郁川动作微顿,随即自然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 “嗯。” 他意识到她敏感的性格之后就料想过她会发现。 “为什么?” 他迟疑着,并不想告诉她,自己曾经在她公寓楼下发现过可疑的身影。 “算了!”陶绮言手环抱着,隐隐意识到什么,“我也不问了。” “但我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你以后就不能再盯着了,我讨厌这样。” 他想说他的人也没有到24小时监视的程度,最后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好。” 又想了想:“我建议你……搬走,最好是住回清水苑。” 清水苑是简老爷子住的别墅区,陶绮言刚从陶家搬出来的时候曾经在那儿住过两三年,后来才独立出来租房住。 陶绮言挑眉:“这你也知道?” 谭郁川自知理亏,没出声。 她也没过多追问:“行,知道了。” “我改天就搬。” 陶绮言没深究他了解她多少,谭郁川也没问这个“改天”是哪天,两人在此刻分道扬镳,却无言地达成某种默契。 三天后,陶绮言去机场送印子央。 她决定去法国留学,在设计上继续深造,她说这是她哥哥最初希望她走的路,只是她一开始不愿意。 为了向哥哥证明,她投了jane工作室的简历,仓促的实习期后,铩羽而归。 “所以现在决定做一个乖妹妹啦。” 陶绮言观察着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勉强,是真心为即将到来的法国之行感到兴奋,稍稍放下了心。 卢旭一直跑动着办理证件、拿行李,没怎么歇下。 “男朋友不陪你?” 印子央笑意微微收敛,盯着卢旭的背影,轻轻说:“他不去。” 陶绮言以为是小情侣即将异地,有些伤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印子央最后给了她一个熊抱,她第一次生出淡淡不舍。 她很少交到亲密的朋友,很喜欢这个圆脸爱笑的女孩。 “如果你三年内来法国,一定要来找我玩!” 她小孩子心性,甚至和陶绮言拉了勾勾。 走到卢旭面前,她轻轻抱了他一下,语气很平静。 “再见,卢旭。” 大男孩的眼红了一圈,却没说什么。 送走印子央,陶绮言朝机场外走。 老远就看见一辆布加迪相当骚包地停在很显眼的位置上。 边上站着的不是谭禹霖又是谁? 他也看见了她,隔着老远朝她挥手,还叫她名字,动作很大声音也很大,惹得周围人又朝她这边看过来。 陶绮言快走几步,走到车边拉着他的手摁下去。 “叫什么!” 谭禹霖眼睛亮亮的盯着她,“这么巧啊你怎么也在机场!” 那晚跑山之后,陶绮言转天上午就接到了他的电话,她以为是谭二少后悔了不想出修车费,结果居然是叫她出去赛车。 前一晚因为被他哥带走得知爆炸性消息而失眠的陶绮言相当烦躁,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 但他相当不屈不挠,甚至陶绮言都没有适应这位大少爷对自己前后态度的转变。 看来谭二少在找乐子上确实有着非人的天赋。 “我送我朋友,你来干嘛?” “送陆绍文啊,他刚进去,出国。” 陶绮言不是个多事的人,但印子央前脚刚走,后脚陆绍文也出国。 于是她多问了一句:“哪个国?” “法国。” “……” 想起陆绍文强硬的性格和执着于印子央的眼神,她皱了皱眉。 希望两个人去的不是一个法国。 …… 第38章 撑腰 她回到公寓,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回了清水苑。 简老爷子深居简出,身体还很硬朗,陶绮言开学后还没回去看过几次,这次带了大包小包,直接不走了。 还没进到内厅,爽朗的笑声已经传了出来。 陶绮言听到,加快了脚步。 果然是简璃,简老爷子同胞弟弟的唯一女儿,也是陶绮言的堂姨,但她从不这么叫。 “jessica!” 陶绮言把手上的礼物悉数扔到沙发上,扑过去抱住了简璃。 对方早听到她进来的动静,哈哈大笑着把人拥紧。 叩叩两声,清脆的拐杖拄地声。 简老爷子满脸严肃,长长的眉毛抖动。 陶绮言顺势抱过去,亲昵叫道:“外公。” 老人眼尾就多出一个慈爱的皱褶,嘴还是紧紧闭着,嗯出一声,权当应答。 中饭自然都是陶绮言往年常吃的食物。 她对食物看似随意,但不爱的东西一丁点都不碰,一些她都没注意到的小习惯,仍被简宅的阿姨记得清楚。 她吃了很多,撑得发困,脑袋靠在jessica肩上,陪着简老爷子看午间新闻。 jessica时不时往她嘴里塞进一小块苹果或者瓜子仁什么的,她甚至还能吃得下,照单全收。 陶绮言问她:“怎么回国了?” “抛了点股份,回国陪老爷子呗。”她说得随意。 简璃父亲去世的早,她早年在国外发展,成立了自己的猎头公司,她是雷厉风行的那一种人,有想法立刻去做,回国应该也是深思熟虑的决定。 简老爷子眼睛还看着电视,听这话回道:“我不用你们陪。” “那我回来的时候您那么高兴干什么?”jessica快人快语。 “噗——”陶绮言没忍住笑出声。 又继续问她:“那你不走了呗?” “当然。” “真好,我也不走了。” 她拉着jessica的胳膊,撒娇似的靠上去。 其实陶绮言从小到大见到jessica的次数很少,她是事业型女强人,又长居海外,但每次见到她,陶绮言都很高兴,人来疯似的那种高兴。 她和妈妈的性格完全不同,简未菱会教给她规矩,jessica会告诉她往水坑里跳,把雪球塞进她才五岁龄的小脖颈里,然后一起挨骂,唯一一次对她严肃,还是告诉她:不要叫我姨姨,我喜欢你叫我jessica。 在小陶绮言眼中,jessica是那种好看、有钱、未婚还香香的可爱女人。 她后来才知道,jessica不是未婚,相反,她结过三次婚,不过她现在单身,美貌火辣依旧。 简老爷子听到陶绮言说不走,目光从屏幕上移开一点,“你要住下来?” “对啊,我和jessica一起陪您,”想了想补充,“不过我工作挺忙的。” “说了不用陪我。” 他皱了皱眉,立马叫过阿姨,要把陶绮言之前住的房间收拾出来,生怕她改了主意。 陶绮言和jessica对视一眼,偷笑。 简老爷子不是jessica的父亲,jessica也不是她妈妈,他们三代人,却是温馨的一家。陶绮言听着新闻催眠的声音,闻着jessica身上的香味昏昏欲睡,心想,就这样住下去也不错。 就听jessica问:“我怎么听说言言要订婚了?” 她骤然惊醒,看两个人都盯着她看。 虽说订婚的消息从没正式公布过,但对于默默关心着她的两个人来说,知道这些并不意外。 来之前怎么没想到这回事,现在临时想解释都磕绊。 简老爷子眉心拢紧,道:“是谭家那二小子,我以为你定下来会过来和我说一声。” 表情分明说着寒心。 看来是查了人,陶绮言暗自叫苦,她根本没把婚约当回事,怎么会想着跟他们交代这些。 “就……还没确定,父母也没见过面。” jessica下意识想到了君宴,却对口中的“二小子”不甚了解。 下意识问陶绮言:“你们在恋爱吗?” “……没有。” “直接订婚?”她微微惊讶。 陶绮言艰难地点了点头。 jessica却笑了,风情万种:“先婚后爱,宝贝儿,你们可比我open多了。” “你父亲这是在胡闹!” 自从简未菱死后,他就很少提到陶继业,权当陶绮言没这个父亲。 这回简老爷子气得胸膛微微起伏,老将军的气势让他看着极有威严。 jessica赶紧把老人带上去睡午觉,一边走一边劝慰着,好一会儿才下来。 内厅只剩她们两个人。 “和我说说?”jessica提议。 陶绮言沉默了一瞬,而后道:“jessica,我和谁结婚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jessica微微睁大眼睛,讶异于她的话。 “当然不是,亲爱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可是你结过那么多次婚,还是会觉得……” “当然!”jessica极力肯定,“我的每次婚姻都很精彩,只是偶尔伴侣不太给力而已。” 她全不在意地笑笑,“如果我还会有第四段、第五段爱情,我照样会结婚的。” 她抓过陶绮言的手,难得正式地说:“但这都基于一点,就是你在和那个人步入殿堂前,是真心幸福的。” 陶绮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亲爱的,一个女人就算到了八十岁也难逃闲言碎语,但如果你不在乎那些,就和放屁无异。告诉我,你真的想结婚吗?” 她微顿,轻吸了一口气,诚实道:“我不知道。” 她心里很乱,有一个念头蠢蠢欲动着,或许逃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有什么不知道,你爱他吗?” 这次她回答得很快:“不。” “那不就有答案了。” “我答应了所有人,我会和他订婚。” “那就背叛所有人。”jessica轻描淡写。 陶绮言噎住,抬头凝目注视着jessica,对方同样回看她,眼带鼓励。 少顷,她们一起笑出声。 “这话不赖。” “当然,放手去做,jessica起码还能给你撑四十年的腰。” 第39章 展会 慈善展就在今晚。 路简明私下找过谭郁川,提出让jane珠宝工作室参与到开展工作中,动机不难猜测,之前有关于葶的传言纷纷,对jane中端市场的营销线稍有打击,联合君宴集团开一场以慈善为目的的珠宝展会,既是有效宣发,还能拉回一些口碑。 谭郁川没理由不接受,毕竟jane的最大股东还是君宴,这是一次互利的交易。 陶绮言和司安娜很自然的,以新人设计师内部观摩的缘由参展,好在路师给了她们这次机会,省的她再去找安洛要邀请函了。 室内穹顶拔得很高,水晶吊灯和墙绘美轮美奂,陶绮言深入展会内部,感慨良多。 不论最初她因为何种原因被拒之门外,现在她已经站在了这里。 走到其中一个展厅,陶绮言看见了司安娜。 她正盯着展柜里的碧玺项链晃神,是安梦阁展出的iria。 “很好看?” 陶绮言也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作品,面不改色,“还可以。” “这是当年新锐设计师大赛的第一名。” “我知道。” “因为iria在这儿,所以我的作品也被放到了它旁边,即使它根本不是碧玺。” 她转头望向另一侧,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展柜里,放着司安娜当年的“钻泪”。 一串净度极高、大小不尽相同的钻石吊坠,明明也很璀璨,却因为iria各色的碧玺足够浓郁夺目,显得黯然失色。 当年赛后,钻泪很快就被香港的一家企业收购了,她走到这个展厅,一眼就看到了它,而后才发现钻泪周围的展品大多是碧玺,明明钻石厅就在隔壁五步远的位置。 “因为它们出自同一个比赛,钻泪是第三名,是一个很好的陪衬,所以它被放在了这儿。” 司安娜咬牙,没让身边同期的陶绮言发现她的不甘。 陶绮言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实话实说道:“当年我有关注这个比赛,我挺喜欢钻泪的。” 至少,她觉得它不该是第三名。 “真的吗?那你觉得钻泪和iria哪一个更好?” 刚问出口,她骤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抱歉。” 已经被官方决定胜负的作品,不该问她的,也是给自己徒增尴尬。 “不用道歉,我更喜欢钻泪。” 司安娜抬头看向她,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微笑:“真的?” “每个人的审美都不同,钻泪很美,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司安娜的笑容扩大,目光移回iria,也没了那丝阴郁。 她肩膀稍稍松弛,与她自然地攀谈:“你说iria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苦难之洋……真不知道当时设计师在想什么。” 陶绮言只是笑笑,盯着那一套作品不言。 主石那块129克拉的拉贡碧玺经过精切后,从这个角度看去,竟像个兽瞳,沉默着与陶绮言对峙。 很意外,时隔很久再仔细看它,竟没有当年那种相看两厌的感觉了。 她也忘了当时在想什么,只是有太多的压力接踵而来,身体上、精神上皆受打击,用光了库房里的所有名贵的、廉价的半宝石,甚至连银托打磨都自己上手,高温火枪的火光差点烧灼了眼,不眠不休四个昼夜,发泄一般做出了全套成品。 够乱够繁杂、够张扬浪费,是她20岁糟糕人生的标志性开端。 在安洛偷偷摸摸给她报了大赛,试探着问她这套作品该叫什么的时候,她想生气,但躺在病床上的身体实在没什么气力。 就在安洛以为自己不会听到回答的时候,陶绮言轻声说:“iria,就这样。” 就这么想着,两个人走出这个展厅,司安娜还在跟她说着什么。 “不知道今晚哪件展品会拍出高价……” 陶绮言在这时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按自己前几年那样的作死程度,被谭郁川知道了,岂不是更要说教她。 这么想着,抬头就碰上了来人。 谭郁川与路简明说着什么,于葶端着一杯香槟在旁侧听,看站位,却是贴近谭郁川的。 展会的中心就是这个大厅,周围展出的都是近年来十分有名的高端珠宝,并不对外公布,被邀请来的嘉宾四散着参观、谈论。 果然又是社交场。 司安娜自然过去和路简明打招呼,陶绮言落后半步,犹豫着要不要去别的展厅,就看到谭郁川的目光已经望了过来。 陶绮言装没看见,把手机附到耳边给安洛打电话。 “我说安老板,你去哪儿了?” “我在宴厅这边,你猜我看见谁了……” 后面声音还没听清,陶绮言见有人往宴会厅里走,估计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 在宴会厅最里面的房间,拍卖才是今晚的重点,慈善晚会最终还是要落到“资金”上。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欢迎光临本次拍卖会,我是国家注册拍卖师006号。本次慈善拍卖会由我为大家主持。拍卖标的有保留价,不到保留价不得成交,我有权调整本次拍卖竞拍增值阶梯。” “第一件拍品是一颗139克拉的红蓝宝,起拍价十万……” 谭郁川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旁边是路简明,身旁都放着竞拍的号码牌。 路简明偏了偏头,“怎么谭总今晚也有感兴趣的珠宝?” “没来过,想举一下试试手感。”谭郁川轻描淡写,“我不识货,路师如果能给我一些建议,不胜荣幸。” 一旁的于葶看出他的疲累,稍稍凑近了一点,低声对他道:“郁川,如果你累了,可以去顶楼,阿姨休息室的隔壁,我也给你开了一间,你可以去歇一下。” “谢谢,不用了。”他看她一眼,目光又立刻收回来,继续和路简明聊着什么。 于葶把视线转向台上,已经是下一件的竞拍,她却没有看进去,不知在想什么。 进入最终的拍卖会场需要保证金,陶绮言也没有对任一展品的兴趣,没必要花这个钱,就在外面的宴会厅等安洛。 她听见里面开场的声音,并不关心,在会场内闲逛着,路过酒台,顺了杯香槟小啜,肚里空空,又吃了两个精致的甜品。在这时又收到安洛的消息: “iria出场靠后,可能要稍晚一点,你在外面找点吃的。” 陶绮言拍了一张她咬了一口的马卡龙照片,发给她。 又看到安洛发: “你猜是谁是我们开场嘉宾?是江大影后啊!” 第40章 一百三十万 江宛? 陶绮言吃惊,这倒是没想到,不过君宴主办的展会,江宛会来也很正常。 主厅仍有一部分观展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司安娜打从刚才,就没和她在一起,陶绮言直觉是于葶把她叫走了。 但与她无关,她又拿起了一块布丁,回清水苑这段时间三餐稳定,她感觉自己胃口比以前好了很多。 “绮言?” 柔婉又带着些许迟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陶绮言动作一顿,回头看去。 江宛正穿着一身华丽的晚礼服站在五步远的位置看着她,笑意温柔。 “江阿姨。” 陶绮言放下布丁,乖乖巧巧地走上前打招呼。 江宛先是仔细打量身边的她,有些入神,反应过来后道:“长大后还没见过你本人,差点没敢认。” 带着鸽血红宝石的右手忍不住轻抚了抚陶绮言的鬓发。 “真好,长得真好。” 江宛看着她眼热,摸着她挽上自己的手背连连点头。 陶绮言心底发暖,看江宛眼底微红,不知透过她想到了谁。 “江阿姨怎么来前厅了?” “我本来想去楼上换衣服,没想到就碰见了你。” 有几名宾客见到江宛的身影,很快认出她来,指向这边说着什么,有人上前。 江宛拉着她的手,压低声音:“绮言要不要和我上去说说话?” “好啊。” 私人电梯直上顶层,套房到处是这次为江宛准备的衣物,她们去到里间,坐了下来。 “刚刚看你在吃东西,这儿也有,”江宛拉着她不撒手,“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吃果冻,未菱……” 她突然停住,陶绮言淡淡笑着接过话头。 “妈妈怕我虫牙,一天只许我吃两个,所以我总是偷偷找您给我买。” 江宛只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面前的某处,眼神淡淡怀念,也笑:“是啊,我那时候就觉得你机灵,人小嘴那么甜,喜欢的不行。” 自然转移话题,“只是我两个儿子,没有你这么贴心的女儿。” 陶绮言此刻嘴笨了许多,不知如何接这句话,她直觉后面要说什么,只是浅笑着。 果然。 “订婚的事,一直也没有确定下来,是我们想着能多让你们两个相处相处,顺其自然最好,你不要太有压力。” 陶绮言撒谎了:“没有的,江阿姨。” “其实我一直想找你聊聊,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江宛看起来有些难说出口。 “没关系,江阿姨,您和我都可以说。” “其实也没什么,”江宛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我和仲维觉得这婚约定得太仓促,怕你没想好就应下来,所以想问问你的想法。” 陶绮言立刻觉得这是个取消婚约的好机会,正措辞着,又听江宛说道: “不过郁川把这些办得很妥帖,他又总说你们两个相处得很好,我们也不好突然找你问什么。” “江阿姨,什么叫……”她犹豫了一下称呼,“郁川哥哥办得很妥帖?” 江宛看她问,自然答了:“婚约最开始是郁川提起的,本来觉得禹霖的性子还不够格跟婚姻搭上边,就想让你们先相处着,”她又摸了摸陶绮言的手背,“看你们在一起挺好的,我们也放心了。” “……” 陶绮言正想说什么,外面走进一个人,是江宛的随身助理。 见里面有其他人,她过来提醒:“宛姐,礼服得换下来了,谭董一会儿过来接您。” ”好,等一会儿。“ 陶绮言站起身,“江阿姨,那我就下楼了,您换下衣服好好休息。” 江宛看上去有些舍不得,又叮嘱她:“如果有时间就来璟庭跟我说说话。” 她满口应下来,这才下楼。 私人电梯速度很快,她想到刚刚江阿姨说到的,婚约是谭郁川提起。 他还和她说,要把幻羽作为她和谭禹霖的订婚礼物。 他真的很想让她和他弟弟订婚。 为什么? 到了展厅的楼层,见有人往外走,她意识到拍卖会结束了。 安洛的消息早就轰炸过来,不过她那时在套间里,没关注到。 【安洛】:iria一百三十万!!! 【安洛】:绮言,你看见了吗?!!! 【安洛】:我靠,一百三十万,我都没想到,iria太争气了! 【安洛】:陶绮言,太爱你了!真的,爱死你了!! 最后一条是语音,好在陶绮言早有准备,调到了最低音量,但还是被安洛微微破音的尾字逗得唇角勾起。 她同样回了一条语音: “你应该爱那个拍下iria的人,别爱我,没结果。” 又问:“谁拍的?” 一方面想知道iria的归处,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谁当了这个冤大头。 是的,就是冤大头。 iria是一套碧玺作品,大大小小前后用了一百多块不假,但碧玺属于半宝石,虽说品级都很好,大多却很便宜,除了主石和周围的那几块单论有五六位数,剩下其中六七成的原材只是千元级,用七位数以上的价格拍下,不是冤大头是什么? 陶绮言不是妄自菲薄,她从始至终都很清楚,iria的商业价值80都来自于它的设计理念,和那场设计赛第一名的镀金。 她听到安洛的声音,“就是谭总啊,你叫老师的那个。” 又是谭郁川? 他知道iria的设计者是她? 应该是想多了,可能只是合他眼缘而已,就拍了,反正他也不缺钱。 但他买一套女人的饰品干什么? 陶绮言立在酒台一角,随手喝着台面上的香槟,脑子很乱,意识不到自己动作有些急躁。 她很想问他一些事,一抬眼看见谭郁川已经从拍卖场地走出来,他看着酒台的方向,却没和她对视上,不知道看了这边多久。 路简明不知道去了哪儿,于葶跟在谭郁川身边,坚持不懈地说着什么,他偶尔回复几句,神色淡淡的,因着刚刚拍卖场里发生的,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这年轻人就是君宴的大公子,不时有人端着酒杯过去,他始终进退有度地交涉,看上去已经很熟悉这种场合。他站在那儿,自成一道景色。 陶绮言当然不会在这时打扰他。 第41章 意外 半小时前的拍卖会上 “好,本轮拍卖的商品为:安梦阁的一套碧玺作品iria,商品起拍价为10万元,每次竞拍幅度不得低于10,现在开始竞拍。” 拍卖会进行到后半段,一言不发的路简明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这不错。” 谭郁川不确定是不是说给他听的,手已经将牌子举了起来。 “好,01号出价15万,还有没有人要继续加?” 他听见路简明低声笑了,凑过来问他:“你喜欢?” “还可以,不过碧玺不比刚才那颗红蓝宝,我应该付得起,”他看起来没那么有攻击性,好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总不能空手回去。” 路简明挑了挑眉,手微一抬起。 说话的功夫价格已经过了四十万,路简明是珠宝拍卖场上的常客,出手阔绰人又英俊,拍卖师对他都很熟悉,此时看他又举起了手,语气不免带了几分笑意:“好,03号路先生出价四十五万,还有要继续加的吗?” 后座有人举起了牌,“好的,五十万。” 安洛坐在靠后的位置,表情多少有点肃穆。她对iria的估价是七十万,只有在这个价位之上,她才能面带微笑的把它交给买主,对陶绮言有个交代也能解了安梦阁的燃眉之急。 但她也十分清楚iria只是一套碧玺作品,大多数人对于碧玺的看法,只觉得它是平价的半宝石,不会深究它的设计价值。 拍卖场上,落子无悔。开始之前她还对陶绮言的设计信心满满,这回真看到iria上了展台,心还是忍不住砰砰跳个不停。 竞价小幅小幅上涨。 “七十万。” 路简明语气轻松,又是一抬手。 谭郁川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拍卖师也是一愣,她没想到13号展品的轮次能拖这么久。 路师用一种看孩子的眼神回敬他,笑眯眯的。 “怎么,只有你能拍?” 谭郁川没脾气,“不是。” 一抬手,“八十万。” “十万十万的加啊,你不是说不想要?” 谭郁川干脆没理他。 路简明笑得文质彬彬:“八十五万。” ”好,03号路先生出价八十五万,还有人要继续加吗?“ 后排没有声响,安洛悄悄缓了口气。 拍卖师落槌第一下,“03号第一次。” 谭郁川目光轻轻扫过路简明,他看懂了,伸直了腿,浅伸了个懒腰,笑着回道:“不加了,再往上就划不来了。” 谭郁川现在可没十年前那么可爱,估计再逗人就急了,毕竟是未来的谭董,还是收敛一点。 路简明想着,再加点,九十万买这一套,差不多了。 “一百三十万。” 不知是谁发出轻轻的吸气声,拍卖师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立刻说道:“01号出价一百三十万,有没有人要继续出的?” 安洛登时瞪大双眼,悄悄找着前排有些熟悉的声音的来源。 一百三十万在这个厅里不少见,但摆明了虚高的竞价也不多。所有人都清楚这是这个展品的最后一次竞价,默默等着落槌声,心里盘算着01号何许人也。 “一百三十万一次。” “一百三十万两次。” “一百三十万……三次。” “成交!恭喜01号拍下第13件拍品。” “下一件拍品是……” 路简明微讶之后就是好奇,问他:“这么喜欢?” 看他神态自若反问:“你不觉得挺好看的吗?” 是……但是…… 路师了然:看来他说自己不识货不是自谦啊。 安洛发现现场有几位眼熟的供货商,端着香槟走过去聊开了,短暂和她碰面之后又剩她一个人。 陶绮言时不时瞥一眼谭郁川的位置,想问他几个问题,无奈他身边人实在太多,总找不到机会。 她立在酒台旁,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 于葶在这时走到她身边,拿走了香槟塔上的一杯香槟,却没走,反而微笑着问她:“怎么样,今晚有收获吗?” “嗯,受益良多。” “在jane工作压力很大?” 怎么选在这时候关怀下属?她有几分诧异。 “还好。”她不卑不亢,笑意也浅浅的。 于葶并不经常摆领导的架子,她甚至没在jane出现过几次,陶绮言知道她是君宴派过去任职的主理人,和她交流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挺好的。”于葶点点头,走回到谭郁川身边,替他接下了一杯酒,笑得圆滑美丽,却是比谭郁川还老练的架势。 她多看了几眼,正对上那男人皱眉望向她这边的视线。 她这次没避开,大剌剌看回去,意思是:看什么看! 侧身又喝了一口香槟,目光注意到旁边一个人好像是绊了一下,重心不稳,朝酒台跌过来。 比人还高出一头的香槟塔瞬间倒塌,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传遍大厅每个角落。 她还未看清,耳边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和风声,小臂就被人抓住,拉到了一边。 “怎么躲都不躲?” 谭郁川站在她身边,表情和刚才皱眉看着她时如出一辙。 她疑惑:“这酒台……”明明没被那人碰到自己就倒了啊? 于葶也过来,眼神关怀:“没碰到?” “没有的,于总。” 衣服被溅到了,是倒塌时泼溅出来的酒,小v的领口湿了一部分,有些发凉。 谭郁川脱下外套围在她前面,于葶多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 “上面有换的衣服吗?”问于葶。 “有的。”她回答后才想起什么,有些急促地补充一句:“可以去江阿姨的那间套房。” “她已经离开了。”谭郁川说完这句,又说:“行,知道了。” 说完就要带陶绮言去楼上。 “郁川,我带她上去换,毕竟……” “没关系,下面更需要你。” 刚刚喝多酒的嘉宾被请到了楼上休息,工作人员忙着清理现场的杂乱,于葶站在电梯口,看着那个设计师跟着他上去。 他认识她吗?不然怎么会在谈笑应酬间时不时就望去一眼,像是怕她在这个一眼望到头的展厅里迷路。只是沾湿了一点衣领,就要亲自把人领去顶楼,不顾男女有别? 有人叫她:“于总,酒台还需要重新布置吗?” 她回过神:“当然,动作要快。” 转身处理一楼的狼藉,努力将这两个人抛到脑后。 第42章 我想退婚 谭郁川带她去了江宛的更衣间,里面其实是满满一个套间的当季新品,很多都挂着标签,还未来得及收拾。 “她刚走,衣服还没收,应该有你合适的。” “好。” “你换,我出去。” 谭郁川抬脚要走,见她张了张嘴,欲说什么。 “怎么了?” “没事,”陶绮言问,“你会在外面等?” 他勾唇笑了笑,右手顺势松了松领口,而后是袖扣被解开,露出一截小臂,“我去隔壁,换好过来找我。” “……哦。” 她就是最近吃得太好,暖饱思淫欲,思想太脏了。 她翻遍好几个架子,才找了一件稍稍厚实的基础款,拆了标换上,是一件露肩的高领毛衣。 她去到隔壁,见谭郁川正靠在沙发上合眼休息,眼镜也放在了大理石桌面上。 看上去很疲惫。 可能是听到动静,他睁开了眼,对上她的眼神。 “谭老师,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想想也是,他有他的学生,一星期有不少课时,下班之后还要应酬,总少不了喝酒。 她刚刚和他共乘电梯,离着一步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比之前重了很多。 她坐过去,很乖地小声保证:“我会好好写论文的。” 谭郁川眼里没多少倦怠,听到这话,忍了忍没去摸她的头。 “嗯。” “这学期就要结束了,选修课上完,我能不叫你谭老师了吗?” 他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回道:“可以。” “我有事想问你。” 他戴上了眼镜,“什么?” 陶绮言见这男人神情放松,此刻认真地看着她,话在嘴里转了个弯:“展会上你总盯着我干什么?” 他顿了顿,答非所问:“我看你喝了不少酒。” “香槟度数又不高。” 她看他眼里分明写着不赞同,退了一步:“知道了,不喝了。” 他这才垂下眼,她又突然问:“你这么想我和你弟弟订婚吗?” 他复又抬头:“怎么这么问?” 还装,陶绮言撇嘴,“不是你提起婚约的吗?” “相亲来的也是你,和我爸说的也是你,谭叔江阿姨那边也是……”陶绮言掰着手指给他数。 “那你对婚约怎么想?” 下意识问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谭郁川愣的是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问过她对婚约的想法,陶绮言是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被人问过。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果然听她说: “如果我说,我不想呢?” 谭郁川看向她,试图辨认她表情中有多少认真的成分,他有些诧异,因为他一直以为陶绮言对这场婚约是不抵触的,她自然接受的举动也佐证了这一点,既然有可行性,他就希望陶绮言最好能和谭家扯上关系。这样他暂未查清的那些幕后势力,就必然会有所忌惮。 现在看来,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忽略了女孩的想法。 他话中再进一步,也是试探她:“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他甚至犹豫着要不要为谭禹霖说句好话,没承想她却笑了。 “我明白了,其实你们就只是硬把我们凑在一起,打着小时候结过娃娃亲的幌子,事实上江阿姨和谭叔叔早就不在乎小时候那些事了,这一切都是你推动的。” “为什么,谭老师?” 短短的问话她却问得很郑重。 谭郁川一时间没回答上来,他能直说吗,初心只是想用这种原始的办法将她纳入羽翼,他知道她才不屑一顾这理由。 “你觉得我和他真能培养出什么吗?还是说你希望你弟弟有一个虚伪的婚姻?”她刚刚在楼下,想了很多可能的原因,但实在摸不到头脑,所以她直接来问他。 “绮言,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强制的意思。” “我知道,你只是想让我们顺其自然走在一起,”她平静地叙述着,“但不可能,我明确告诉你,我想退婚。” 谭郁川想了想,实事求是:“但当初你也没有那么抗拒。” “我……” 陶绮言此刻十分讨厌自己之前一生气就不好好说话的毛病,心里顺了两口气,开口又是阴阳怪气:\"谭老师你没交过女朋友?” 不然怎么听不懂女人说话。 她本想着嘲他一下,谁知他看着她,相当平静地回了一个:“嗯。” “……” 陶绮言闭了闭眼,干脆无语笑了。 谭郁川难得看人脸色,迟疑了一下,开口:“如果你真的不想订婚,这场婚约也可以取消。” “说的容易,”陶绮言想起陶继业看到投标之后那张笑成菊花的脸,冷笑,“父母那怎么交代?” “我来解决。” “陶总的一些项目我也有关注,绝不会让他吃亏的。”谭郁川顿了顿,想到自己大力促成这个婚约又突然取消,谭仲维估计要说他胡闹,“至于我父母那边,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这些和你们都没关系。” 陶绮言见他态度始终诚恳,其实已经散了大半火气,这会儿只是端着个架势,内心盘算着怎么和陶继业解释。 听他话中愿意继续帮扶陶氏,应该会给她减轻不少压力。 大不了就让谭郁川给陶氏添点麻烦,让陶继业没心思管她。 陶绮言如是想。 此刻,他尝试说出一部分事实:“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搬回清水苑吗?” “因为楼下有人盯我。” 听到她准确无误地说出口,谭郁川皱了皱眉,刚刚欲解释的话也收回去,问她:“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比设想中更敏锐,会不会……也发现了别的? 陶绮言试着回忆:“这学期刚开学没多久,后半夜画完稿子走到阳台,注意到路边一辆车,里面坐着一个男人,我记得那天回来的时候,这人在我之后摁了四层,我好奇他为什么会深夜在那儿,多看了几眼,却对上了眼神。” 她敏感的神经一下就察觉到那一眼的恶意,却能瞬间掩饰慌乱,将目光放远,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赏了会儿月,才慢悠悠地躺回床上。 在那天之后她就开始失眠,并且恢复了一部分心脏药物。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让谭郁川知道了。 但他好像并没放心多少,好看的眉目敛起,神情严肃:“你还发现了什么?” 陶绮言毫不退让:“先回答我的问题。” 第43章 误会 谭郁川从她开口说自己不想订婚时就意识到自己的荒唐,一时哑口,他看到一旁的桌上有一瓶红酒,走过去倒了半杯,一口气喝下去,终于在她耐心全无之前,他说: “你既然知道有人盯着你,就没有害怕过吗?” 陶绮言抿紧嘴,不答。 “我很担心,且那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保护你……” “就因为这个?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因为他本就没打算告诉她设计图纸被盗的事,只想让她成为棋盘上最天真的那个棋子,可她聪明又反叛至极,从接触她开始,有关她的事没有一件按他的想法走过。 他又浅喝一口,喉头滚动,“你就当我想错了。” 他俯身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酒,只是普通的红酒,度数却不低,他才两杯下去就有些头晕了。 “……”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一开始说一句拒绝,这事你就不会再干涉了,对?” 呵,见他点头,陶绮言差点气笑了。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真的跟谭禹霖订婚了,虽说她不怎么在乎婚姻,放逐任流,但也不代表可以这么草率,而这一切居然都攥在眼前这男人手里,随他的意志而操纵。 越想越气,陶绮言咬牙,看他微阖着眼,紧皱着眉靠在桌边,长得还这么好看,看着就更气了。 她上前几步去扯他的衣领,气势汹汹: “喂,谭郁川!” 叫什么老师,她现在只想掐死他。 谁知手稍一用力,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朝她栽倒下来,磕在她肩上,谭郁川的双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吓了她一跳。 “喂,你……” “别动!”语气一反常态的带狠,手劲儿也不小,她的腰被迫向前贴近他的,生疼。 陶绮言察觉不对劲,掰过男人下巴去看他的脸,被手上的温度吓了一跳。 “你是发烧了吗?脸这么红……”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门锁的声音。 “郁川……你们——” 谭郁川手臂松劲儿,陶绮言立刻推开了他,力气大得让他后腰磕了一下台面的木质摆件。 疼痛让他睁开眼,看清了门口的人。 “爸?” “你们在干什么?!”谭仲维看清,震惊过后怒意升腾。 跟在谭仲维身后的女人是于葶,她眉间带着不知名的焦急跟进来,却看到陶绮言也在这间套房。 声音有些颤抖,见她衣着整齐,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陶绮言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警惕,如实回答:“我只是过来问谭总一些事。” 又见暴怒的谭叔叔,她犹豫着:“我问完了,先回去……” “绮言,你先别走。”谭仲维声音稍小,拦住她。 于葶向她投过一眼,像是震惊于谭董居然认识她。 “解释一下。”谭仲维冷脸起来足够彰显上位者姿态。 这几分钟内,谭郁川早已整理好了状态,虽说小腹一股一股的燥仍翻滚上来,却被他靠意志力强压制住。 不能说下药的事,不然刚刚的行为说不清,那就揽下来。 简单一思忖,他声音如常:“我刚才……” “都是误会!”陶绮言上前一步,解释道:“谭叔叔,我刚刚问了一些以前的事,一时难过,所以他安慰了我一下。” 表情是恰到好处、抑制的伤感。 谭仲维表情缓和了一瞬,“绮言……” “都是因为我才……对不起。” 她眼里有一眨而过的水光,微低着头乖巧又隐忍。 “不是你的错。”谭仲维微微叹了口气,又看了谭郁川一眼,目光冷凝,“先回去。” 于葶朝里走了几步,伸手想扶过他小臂,却被他一把挥过,她脸色煞白。 谭郁川看向陶绮言,问:“你怎么回去?” “我会叫谭家的司机送她的,你不用管。”谭董的话落地有声。 他短暂稳了一下神,回道:“好。” 那双眼睛压抑着什么盯过于葶一眼,没说什么,而后侧身避过她,步伐沉稳地朝外走。 陶绮言看向此时强压慌乱的于葶,简单告别: “于总,再见。” 套间空下来,只剩于葶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内心的慌乱像浪潮一般淹没她,差点就要腿软跪坐在地上,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 “于总,你怎么了?”是赶来的司安娜,目光担心又疑惑。 对上她的眼神,于葶这才想起,是司安娜送来的酒,监控没拍到自己,只要她不说,就不会查到自己。 不知道谭郁川会做什么,希望他顾念着多年来她对他的帮助和痴心,能对她一时的错念手下留情。 想到这儿,她反握住了司安娜的手,“安娜,我想……” 谭郁川状态看着还算稳定,只是眼里血丝多了几条。 谭仲维示意他跟他们回璟庭,他便上了副驾驶,江宛换上了舒适的装扮,已经在后排闭目等很久了。 司机把车开得很稳。 “我误会了一件事,”前排突然传来声音,“所以为了弥补,我想退掉和陶家的婚约。” 江宛骤一听这话,下意识看了丈夫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为什么?” 谭仲维冷笑一声:“你问他!” 江宛见父子两人实在反常,问道:“你们刚刚到底在楼上发生什么了?” 谭董细想了想端倪,“所以是你和陶家那丫头……”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谭郁川已经制止:“没有什么。” “抱那么紧还说没有什么,呵,你是真当你老子老糊涂,那丫头掉两滴眼泪我就信了?” 江宛越听越惊心,“郁川?” 药性还在起作用,臂弯间还残留着女孩柔软纤细的腰肢触感,脑内惊涛骇浪,他还要撑起精神应对父母的逼问,如此狼狈。 唇边牵起一抹讽笑,满口承担下来:“都是我的原因。” “过几天我会和陶叔,谈退婚。” 气氛很僵硬,江宛看身旁的丈夫和副驾的儿子皆是一语不发,张了张嘴,却问道:“郁川,你不舒服吗?” 她在后排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吹了冷风,体温有点高,没大碍。”他不想多谈。 第44章 夜深 回到璟庭,谭郁川直接回了二楼卧室,江宛叫住了谭仲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董压低声音,“我在楼上看到他抱着陶家那丫头。” “你是老古董吗,又不是古代,只是抱一下……” “你是没看见他那个表情!”他想用手拍桌子,又硬生生止住,“我一直觉得郁川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而且陶丫头还挡在我前面替他说话。” 江宛也不出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谭仲维道:“这个婚必须得退。” 他想起自己儿子抱着陶绮言的眼神就不寒而栗,真要是和禹霖订了婚,再发生点什么,不管是君宴和谭家的形象都承担不了万一的发生。 “都确定的事,怎么能说退就退……” “他自己不是说了,他来解决,反正他老子绝对不会给他擦屁股。”谭仲维浓眉一横,很有脾气。 江宛叹了口气,“唉……” 谭禹霖突然从房间出来,他断断续续听了几耳朵,好像是要退婚的事,还和他哥有关系。 他倚在二楼的楼梯处,弄出了点动静,下面两个人都抬头看向他。 “禹霖,你在家啊?”江宛有点意外,也有点尴尬。 “嗯。”他从上面走下来,卫衣睡裤松松垮垮的,像是刚醒,“刚才说什么,是不是要给我退婚了?” “你听见多少?”谭仲维问。 他不答反问:“陶绮言跟我哥怎么了?我刚没听清。” 他只模模糊糊听见两个名字。 见谭仲维脸色又沉下来,没有开口的意思,江宛道:“要是退婚,你觉得……” “那敢情好,退呗,我也不用总找陶绮言培养感情了,怪累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她那型的。” 美则美矣,但不好拿捏,每次在她面前咋呼久了,看她那双眼睛不含情绪地盯着他,他就渗得慌。 他还是喜欢小白花,多乖。 见谭禹霖全然没放在心上的样子,以往他们肯定要说他两句,此刻却稍放下心,觉得既然相处这么久也没什么感情,可能确实不合适。 他转身上楼,还打着哈欠,刚走两步又回头,琢磨出点意思来:“所以我哥不会跟她——” 他有点不敢相信,甚至还是一脸求知好问的表情。 “你自己去问他!”谭董觉得自己白头发都多了两根。 浴室内水声淅沥,玻璃隔断上没什么明显的雾气,里面的人在洗冷水澡。 水声夹杂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传来男人闷哼的声音。 玻璃上的雾气更多了点。 药性没那么大,但丝丝缕缕磨人得紧,谭郁川裹了浴巾直接走出来,面前的镜子水雾弥漫,模糊出男人劲瘦的腰部线条。 他又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回到卧室。 上身没擦,水滴顺着肌肉走向流到地上,洇开一道水迹。 不知是水滴还是汗珠蹭湿床单,今晚这个房间到处是雾蒙蒙的。 过了许久,他的头埋在枕头里,也不嫌闷,就那个姿势待了很久,然后摸索出床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消息列表。 一种负罪感驱使他点开一条,看上面最后的消息还停留在上次。 “谭老师,晚安。” 手指动了两下,反应过来的时候,语音已经拨了出去。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想立刻挂断,屏幕上已显示接通。 “喂?” 属于女孩轻柔又疑惑的声音在夜色中荡开,他喉头一紧。 陶绮言正在板绘作图,是一个当红女星的红毯造型之一,和工作室有短期代言,路简明要她负责。 这是个打响知名度的好机会,她作图只差收尾。 谭郁川的语音在此刻拨进来。 她先是惊讶了一下,时间已经接近12点,她觉得这个点打给她可能是有急事。 于是立刻接起来,对面却一时没说话。 “谭老师?” “嗯,怎么还没睡?” 他的声音不似白天,尤其低哑,隔着听筒像是烫了她耳朵一下,她把手机拿远了点。 “我赶个工作。”她简单找个借口,其实是又失眠了。 尽管那个人早就不在楼下监视她了。 “别睡太晚。” “一会儿睡,”陶绮言觉得他这个语音拨得实在诡异,“有什么事吗?” “过几天……谈谈退婚的事,麻烦你和陶叔一起过来了。” “好。” “时间地点我之后会发你。” “嗯。” “早点睡。” “谭老师,晚安。” “嗯,晚安。” 就这样? 陶绮言有些疑惑地放下手机,接着画稿了。 转天,工作室 陶绮言忙完了手上的活,去最里面的办公室找路简明。 “路师。” 路简明抬头,见是她,极轻地笑了一下,稍纵即逝。 “jane在明年要成立轻奢线,还会有线下门店,这些是总公司提到的一些要求,你可以先看一下。” 轻奢,意味着要分流发展中高端单品,但以jane目前的体量,这或许是个负担。 她不无担心:“明年也就是下个月了,我们有精力做线下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总部会派一部分人过来,你们只需要考虑设计就可以。”路简明多问一句,“年底的时装周,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和明小姐的团队商定好了头冠的样式,已经着手在做了。” 他的眼中有赞赏,盯着她一时没说话。 “路师,司安娜那边……” 陶绮言本不想管别人的事,只是司安娜一早就被于葶叫走,到现在还没回来,工厂的打样还等着她回复。 可能是司安娜一开始是于葶带进来的缘故,她一向与于总走得更近,这本和陶绮言无关,可她现在耽误了工作,缺失的部分会由陶绮言替她完成,而她现在很忙。 路简明笑意渐隐,“叶初会帮你一部分的。” “好的,谢谢路师。” 等人走后,路简明联系了于葶。 “不打算跟我说你把我的设计师带去了哪儿吗?” “路师,我现在在君宴,马上会把你的设计师带回去。” 于葶微笑着,看着不远处两个人相谈甚欢,回道。 上了车,司安娜看起来还是很兴奋,跟她说:“葶姐,我真没想到云升娱乐居然也是我们集团的。” 于葶开着车,随口问:“你和她关系很好?” 她下楼就看到司安娜拉着一个女人说说笑笑,她认出那个戴着夸张墨镜的女人是明念,她是近期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刚刚结束一档旅游综艺的拍摄,应该是刚回国没多久。 “我们之前在国外认识的,她人很好。” “嗯。” 于葶想到另一件事,“你知道明念年底有一场红毯吗,她的团队委托我们工作室负责她的饰品设计。” “我听说了,路师好像提到要初姐来做。” “他交给了陶绮言。” 第45章 别再做蠢事 司安娜脸上的笑僵了一瞬,掩去惊讶,又笑道:“啊,这样啊。” 于葶看了后视镜一眼,司安娜眼望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无声轻视地笑了下。 她提前得知谭郁川今天回来总公司,带上了jane最近的报表,临行前犹豫了一下,叫上了司安娜。 于葶向他汇报的全程都在观察他的表情,失败。 他认真平静地听完了,就像之前的许多次一样。 而且他看上去休息得也很好,前几天的疲倦一扫而空。 心脏砰砰跳着,难道他不知道? 直到临走前,谭郁川在她身后问道:“于总,你觉得自己适合这里吗?” 她心下惊惧,转身看向面前的男人,他离她很近,从没主动离她这么近过。 声音却像恶魔的低语:“你觉得自己会不会更适合美国?” 因为他的表情太像普通的询问,所以她答:“谭总,我没有去分公司的打算。” 下一句却让她如坠冰窟。 “所以,别再做蠢事。不然我会让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还是那张她喜欢的脸,唇角勾着,目光却寒光逼人。 他什么时候知道? 手指扣紧了方向盘,于葶咬牙,她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去。 死也不会。 于葶走后,宁辞来了。他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10分钟走进来。 “坐。” 谭郁川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 “考虑得怎么样?” “可以,我会签下这个代言。” 他不想去问为什么是我这种蠢问题。 上次宴会上遇到他,说了那些话,他回去和经纪人赵研谈了很多,赵研从一开始的好言相劝到后来逐渐没了耐心,他上报了艺人的打算,公司的态度是冷处理。 宁辞那部民国剧的宣发工作基本结束后,就没有过新的工作,赵研很少联系他。他偶尔会去公司,有一次听见有人背后骂他白眼狼。 新人奖的热度能持续多久,他看清了公司的态度,要不是有一个网剧导演偶然间找到他本人,他怀疑公司甚至能软封禁他到解约。 宁辞低着头想了想,抬头看向他,眼神很执拗:“你之前说过的冠名权,会给到我,对?” “都在合同里,你可以自己确认。” 谭郁川给到他合同,他低头查看时,问道:“你的经纪人没和你来吗?” “没有,他今天带别的艺人,我自己可以。” “我知道,只是后续还需要公司的允许。” 他希望宁辞代言没错,但如果他和他的公司是一团乱麻,那他显然不是个好选择。 “我知道。” 那部网剧公司很想他拍,他以此为筹码换来了这个代言。 “辛苦了。” “什么时候可以拍摄?” “新口味还在研发中,你代言的那款气泡水在明年五月宣发,在此之前要协调好时间。” “好。” 宁辞从办公室走出去时,碰见了独自往这边走的明念。 他停下来微鞠一躬问好:“明老师好。” 明念摘下墨镜,有些眼熟但没认出来是谁,但还是微笑着回应,“你好啊。” 她走进去,直接坐在会客的沙发上,朝谭郁川招手,明艳动人。 “好久不见啊,谭郁川。” 他闻言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你好。” 明念撅了下嘴,踩着高跟鞋走到他办公桌前,“你不会是不认识我了?亏我听说你上任之后连夜从意大利赶回来。” 谭郁川有些无奈地笑了,“明念,我很忙。” “还记得我名字就行,不然我可真怕您贵人多忘事,把我忘脑后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你应该先回云升。” “不急,”明念随手拿过他桌上的文件,打开,看不懂又放回去,有些恼她进来这么久他都不多看几眼,视线全在那几张纸上。 “你经纪人应该联系你了。” 话音刚落,手机就又震动起来,她不胜其扰,回消息告诉对面她在哪儿,安静了。 “学长,我们这么久没见,跟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留学在外,总会对华人有更多的关注和照拂,她就是在华人街的某一年新年聚会上第一次遇到谭郁川,一见钟情太俗了,但没有比这更恰当的词语能表达她当时的感受。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混不来好莱坞,接受了云升娱乐的邀请,选择回国发展演艺事业,她临走时纽约还在下雪,她裹着厚厚的围巾红着鼻子和他告白,却被月光下那个长身玉立的男人拒绝。 她还记得她转身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有多温柔,她明知道他对谁都是那样的,可她没法不沉沦。 所以在知道云升娱乐隶属君宴集团,而君宴的谭家正是谭郁川的谭时,她觉得这都是命运。 她想听从命运。 “你不需要倒时差吗?” “就是因为时差才不困啊。” 终于看见男人合上电脑,“你想吃什么?” 她刚笑出一个漩涡,手机又响了。 她咬牙切齿地接起:“到底要干嘛?” 对面还是经纪人,语气哀怨:“姑奶奶,就算是约会也麻烦您先回复一下微信,年底红毯要不要走了?” “知道了。” 她挂掉手机,点开未读消息,团队给她发来几张图片,是红毯上头冠的备案。 【以造型来说,jane这几个都挺符合要求的,而且很吸睛。】 【念姐,你觉得呢明念】 【设计师是觉得还是念姐本人来一次比较好。】 她没点开图片,想起刚刚在楼下碰到司安娜,她说过她也在jane工作,于是问道:“路设计师的工作室离这儿远吗?” “不近。” “我想去那儿附近吃,临时有个行程。” “好。” 明念调皮地笑了一下,走过去挽住谭郁川的胳膊,她就喜欢他这副怎么都行的样子,会让她有一种被宠着的感觉。 第46章 竞争 吃午饭的时候,司安娜叫上了陶绮言。 “要一起吗?” 陶绮言犹豫了一下,她还没和同事一起吃过饭,不过她还是同意了。 两个人去了楼下的港式茶餐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陶绮言点了一杯冻柠七和一小份鱼蛋,司安娜看着上来的那一小盘,笑着问她:“就吃这么一点?” “因为不太饿。” “是因为和我一起吃吗?” 闻言,陶绮言抬起头,看向她。 司安娜脊背挺得很直,唇角带笑,深蓝色的瞳孔暗带逼视和不甘。 陶绮言眨了眨眼,放下叉子,等着她说下去。 “你是宿城设计赛的一等?你就是那个cher,却在展会那天站在我身边听我说了那些话,你心里一定很得意。” “还说什么更喜欢钻泪,其实心里在嘲笑我?” 于总告诉她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不信,陶绮言虽说人冷淡点,却也不像是如此漠然恶意的人。 陶绮言的眉毛浅浅蹙起,意识到司安娜站在现在的角度确实容易误会她当时说的话。 她想了想,语气轻轻回道:“我说的是真的,就算大赛官方有自己的评判角度,但作为设计者,你应该珍视自己的作品……”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iria的态度,发觉自己没资格说这种话,遂不出声了。 落在司安娜眼里是心虚的表现,她更觉委屈。 “你总是觉得众人都醉我独醒,永远都是这副冷血的样子,林奇拿到设计优秀奖,也没见你替他高兴,团建也是早早就离开,你不知道其他设计师对你意见都很大吗?” “……” “我不知道。”陶绮言眸光微动,诚实道。 她确实不知道,林奇拿到优秀奖之后在同事间第一个告诉了叶初,她当时就在叶初那儿,林奇说要团建,她也听到了,当时也因为晚上有事去不了而道歉,林奇还是那张木头脸,却表示了理解,她送了他祝贺的礼物,最后还是挤出时间去了团建现场。 至于说其他人对她有很多意见,她是真的没听过,也可能是没人表现出来。陶绮言自己也知道她在团队中属于比较自我的类型,但她也没有影响到工作,所以并不在乎。 “如果不是路师喜欢你,”司安娜微一停顿,眼圈已经红了,“你不会拿到这次红毯的机会……” 原来关键在这儿,陶绮言稍有所悟,虽说她不甚在乎与同事维持关系,却也不想白白被误解。 “路师是让叶子来做,但她把机会让了出来,那天你不在。”陶绮言见她一愣,语气平静,继续问:“你为什么不在?” 答案很显然,她总是跟在于葶身后,偶尔会忽略17楼的细碎工作。 “我不明白于总在设计上能教你什么,但我为什么要为了你放过这次机会?” 所以她很自然地争取了,路师就把资料给了她。 她没觉得她的做法有问题。 “你想公平竞争吗?怎么公平,像你不需要实习期就能进工作室那样公平?” 陶绮言说得平心静气,在这时突然想到了印子央。 想起她从叶初办公室出来后那双憋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 陶绮言对司安娜进jane没什么意见,她的月考同样优秀,她有实力,但她挤走了印子央。 她此刻又提起,发现自己在这件事上也没有那么心平气和。 眼泪从司安娜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流出来,长睫都被打湿了,午饭间茶餐厅人流量很多,有人时不时看过来。 陶绮言心下暗叹,低头想找出一张纸巾,一道阴影打下来。 抬头,旁边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女人,她后面是穿着一身长大衣的谭郁川,正盯着自己看。 她蹙眉,怎么又能碰见他? 明念摘下墨镜,递给司安娜一张纸巾,眼神投向对面的陶绮言。 “谁欺负你了?” 一副撑腰的样子。 明念挽着谭郁川刚下车,没走几步就看见司安娜那一头红发,正想打招呼,却发现好友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红着眼睛默默流泪,对面还在不停说着什么。 她哪能忍,撇下男人就走进来,谭郁川顺着视线看到熟悉的身影后,也跟上了她。 陶绮言认出她是明念,她看了不少关于她的影像资料,仅凭一双眼睛也能认出来。 她除了开始那一眼就没再把目光落到谭郁川身上,默默等着司安娜先解释。 司安娜站起身,朝明念走了两步,是一个寻求安慰的姿势。 “就是……工作上的事。” 话虽如此没错,但……好。 陶绮言认命地站起身,伸出右手,“明小姐你好,我是jane的设计师陶绮言,也是你……” “我知道,看得出来。” 明念上下扫视了她几眼,稍带敌意。 眼前的情况,有点糟糕。 这是她甲方。 陶绮言自然收回手,也没觉得尴尬。 好在司安娜开口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没什么事。” 说话间又掉下一串眼泪,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明念对视线停留很敏感,她已经注意到他们四个人站在这儿太扎眼了,于是说:“不然我们去工作室聊?” “好的。” 陶绮言后退一步,示意她先走。 明念没动,抬头对一旁的男人笑道:“你要在下面等我吗,还是和我一起上去?” 语气很亲昵。 陶绮言这才不动声色看了谭郁川一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她又自然避过。 谭郁川回道:“一起去。” “好,那我们一会儿再去吃饭。” 她又挽上了男人的胳膊,他任由她拉着,两个人走在前面。 陶绮言的目光仅在两人的臂弯处停留一瞬,落后几步等了等司安娜。 她注意了一下她的眼睛,已经没那么红了。 她尝试坦诚地多说几句:“关于iria,当时在展会上说那些话是真心的,没有内涵,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很喜欢钻泪。” 那般洁净无瑕的璀璨,当时的她做不出来。 司安娜头低着没应声。 “至于我们两个,如果你还是对我有意见,那你自己调理,我们就做普通同事,不要影响工作,这是我的底线。” 成年人的提醒点到为止,她希望司安娜是聪明人。 第47章 有人说我冷血 会议室里,设计图纸被铺了满桌。 “这些是全部的备选,明小姐,您的团队认为三和四更适合,但我觉得最终还是由您个人决定比较好。” 明念坐在单人沙发上,手机屏幕显示自家团队正通话中,她草草看了一眼桌上的图纸,又移到她身上。 “你们工作室,设计师的颜值还挺高的啊。” 不咸不淡的一句,听不出是褒是贬。 陶绮言没想到她沉吟这么久,第一句竟然是这个,她淡淡道谢,又问道:“那您觉得这两版怎么样?” “你觉得呢?” “如果是拟定的那套高定礼服,那我更推荐4号,更华丽一些。” 明念仔细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三维模型和渲染图,“这些都是你设计的?” “是。” “安娜的设计呢?” “她不负责这次明小姐的红毯造型。” “为什么?” “这是工作室的安排。” 手机免提开着,声音很大:“姑奶奶,咱们就看头冠的样式满不满意就行了,你管人家工作室和设计师干什么?” “但我都不是特别满意啊。”明念对电话那头说道。 “这五个选项明小姐都不喜欢吗?” 明念对上她的眼睛,妆容精致的脸上有些许犹疑,说了一声:“对。” 其实她喜欢四号的头冠,底托是麦穗形状的设计,蓝宝石镶嵌着,神圣又华丽,渲染图上了部分颜色,她都不敢多看,就怕占有欲作祟,逼着人家立刻把成品做出来。 但她不喜欢这个设计师,不光是她有欺负自己朋友之嫌,在楼下时谭郁川看了她好几眼,这会儿单独相处细看下五官,不是清冷的长相,偏偏眉眼淡着,更招人。 她莫名多了危机感。 “……那就很难办了。” 陶绮言像是真的很苦恼,提议:“那就让司安娜来设计怎么样?” “……” “陶设计师……请问一下,现在换设计师的话,能在发布会之前收到成品吗?”电话那头急忙问道。 她状似思考了一下:“以现在的时间来说,最迟五天后就要联系工匠,如果司设计师可以在两三天之内画好令您方满意的设计图的话,应该是能赶上。” “……” 明念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设计师不怀好意,但她脸上的表情太过诚挚,她也拿不准了。 “您要和司设计师聊一下吗?” 她起身,作势要去外面叫司安娜。 “等一下。”明念盯着她,暗暗咬牙,伸手在几张图上随意点了一下,“就这个。” “好的。” “好好好,谢谢陶小姐,我们……” 电话那头还未说完,就被明念挂了电话。 “试戴的时候会再联系明小姐,辛苦了。” “嗯。” 明念戴上墨镜,走了出去。 陶绮言收拾着桌案上的纸张,最后轻呼出一口气。 会议室空空荡荡,她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坐在那把转椅上,头靠在椅背上仰着,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少顷,拨出一个电话。 “程与青。” “哟,怎么赶上大小姐亲自给我打电话?”对面一惊一乍。 陶绮言无语:“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当然,怎么了?” 程与青语气瞬间正经,他最近在自己家公司实习,老爷子为锻炼他,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听到陶绮言声音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累。 “程与青……” 她又叫了一声,声音有气无力的,他这才意识到什么,语气变得急躁。 “怎么了?你在哪儿呢?陶……” “程与青,我饿了。” “……” 他的心陡然放回肚子里,默默用右手摸上心脏部位:“小祖宗,我求您别这么吓唬我成吗?我这心脏真受不了……” 对面不答,他又道:“那我给你点餐,你想吃什么?” “程与青,我是不是对你很不好啊?” 他下意识就想说:当然但是我习惯了,突然察觉到对面很安静。 他快步往一旁走,躲到安全通道,语气是从没有过的严肃:“陶绮言你到底怎么了?” 她眼珠动了动,才道: “……有人说我冷血。” 陶绮言其实没那么容易被言语打击到的,她是一个你说就说我全当放屁的人,这次不知道怎么了,也可能是这两个字真的击中她,让她细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是像司安娜说的那样。 “你知道吗?我工作了这么久,也没和几个同事熟悉起来,都是说过几句话的关系,团建我也总是缺席,就算是去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也喝不了酒,别人误解我了,我第一反应是好烦就这样,要想很久才去解释。我以为工作做好分内的事就可以了,但好像不全是那样……” “陶绮言。”他打断她,“你不是那样的,你不冷血。” “你会在安洛缺钱的时候二话不说卖掉你的作品,也会在我高考失利的时候陪我彻夜喝酒,虽然你当时一杯都没喝,但是我没有比那时更受到安慰的时候了,你只是不说,这没什么错。如果你真的对一切都很冷漠,那你怎么会交到我这样的朋友?我是傻子吗整天围着冷血动物转。” “嗯。” “喂,我在安慰你欸,”听到对面清清淡淡一声嗯,他抓狂,声音转而很小地嘟囔,“有没有良心。” “谢谢。” “嗯,那晚上请我吃饭。” “行。” “那再跟我去逛逛?” “差不多得了。” 嘿,难得看她顺毛,还想多薅两下。 …… 谭郁川的身影又退进阴影里,视线落到面前虚空的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里还提着她没吃到的小吃和饮品,但已经凉了,被他扔到垃圾桶里。 往外走,明念迎上来,“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 他说:“公司临时有事,我要赶回去一趟。” “可你答应我要一起吃饭的。” “明念。” 他叫了她名字,语气不重,明念却乖乖不说话了,只是眼神依旧委屈。 “抱歉,我送你回云升。” “不用了,我经纪人来接我。”明念也在赌气。 他停顿了一下,“好。”便转身走了。 明念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张了张嘴,表情委屈又生气。 第48章 把我当司机? 回到车里,他打过去一个号码。 “你不在工作室?” “在家里老人这边,提前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男声醇厚,赫然是路简明。 “跟踪陶绮言的那个人,你还有查吗?” 对面有衣料摩擦的声音,像是换了个动作:“怎么了?” “他回美国了。” “又是那个人。”路简明声音并无意外。 谭郁川对大他十几岁的路简明并没什么尊敬态度,语气直白地警告,阴鸷极了。 “别动她。” 路简明摊了摊手,无奈对方看不见。 “怎么会?她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都说了盯梢她只是有点好奇,后来什么也没发生啊。” 谭郁川眼神漠然:“一个背叛者的话能信吗?” 听到他这么说,路简明垂着头笑了,“你担心什么,他们想要的很清楚,jane现在在我手上,在君宴手上,也就是在你手上,你怕什么?” “郁川,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他们动未菱的女儿。” 最后一句话可信度增加,他直接收了线。 正要驱车离开,抬头看见陶绮言正走出来,表情轻松。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直直停在她面前。 “上车。” 陶绮言往车里瞄了两眼,做贼一样,问:“明小姐呢?” 他不答,看她还是左瞧右瞧,忍不住多问一嘴:“上我的车这么见不得光?” “不是不是。” 她动作娴熟地溜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去锐华科技,有个客户约在那儿。” 谭郁川点点头,又听她说:“谭老师今天穿得很靓嘛。” 目光上下打量他,语气还相当不正经。 车上的暖风开得很足,他脱了外套,此刻只剩里面那件黑色高领针织,最简单的款式,哪里是什么“很靓”。 他点点头,眼神故意扫过她,语气自然:“谢谢,你也很靓。” 也巧,她今天内搭穿的是米色的高领毛衣,乍一看还像情侣装。 “……” 他怎么会还嘴了会还嘴了??她居然觉得自己被反调戏了。 陶绮言嘴角轻微抽搐,坐正了,不再招他。 望向外面,看到侧门出来一个人影,她视线跟着走,用手拍打谭郁川的胳膊。 “你看,是明小姐。” 谭郁川目光落在自己大臂处那只白皙的手上,而后目光转开朝她那边看。 明念正提着一个精致的小包,从侧门走出来。 也没见她说的什么“团队来接”。 陶绮言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控诉:“你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了?” 他闭了闭眼,也没解释,掉头去接。 见副驾上有人,明念扁了扁嘴,也没说什么,转头坐了后面。 和明念目光对上的时候,陶绮言突然有些尴尬。 她的手欲摸上把手,被谭郁川看到。 “做什么?” “我……去坐后面。” “把我当司机?” “不是。” “好好坐着。” 陶绮言坐回原处,从后视镜看过去,明念的脸埋在围巾里,看不清表情, 但她还是很别扭,像屁股底下有针在刺。 明念明显就对谭郁川有意思,这会看她坐这儿,又要误会。 定制的尾款还没打,在那之前她可不想跟甲方有什么嫌隙。 明念没一会儿还是抬起头,忍不住发问:“你们两个早就认识吗?” 陶绮言笑着点头:“是,这是我们谭总。” 闻言,谭郁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那刚才为什么装不认识?”明念相当憋屈,觉得自己刚才故意贴近他的自己像个笑话。 谭郁川问:“什么叫装不认识?” 淡淡的一句话无喜无怒,却让明念噤声了。 既然是上司,他只是没有出言打扰员工的工作,确实称不上什么装不装的。 但她就是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气氛不一样。 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陶绮言咽了口唾沫,她突然意识到,这男人对大美女都这么严肃吗?那她这种之前作天作地的,岂不是算逃过一劫。 去云升娱乐和许氏大厦也算顺路,他把明念送到时,她已经整理好了心情,转身朝他笑盈盈说道:“谭郁川,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下次可不能再忙工作。” 陶绮言在副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明念确认谭郁川点头应允后,微敛笑意,也向陶绮言告别:“陶设计师再见。” “再见。”陶绮言露出标准的微笑,目送她走进大楼。 短款西装下皮革勾勒出的腰线纤细得不得了,远看去腿又出奇得长。 完美的模特比例,真是适合画在纸面上的素材。 陶绮言一向很会欣赏美妙的人体。 车已经驶离很远,陶绮言仍扒着车窗框,突然“啧”了一声。 又要说什么?谭郁川朝她看过去。 果然陶绮言转过头抱臂盯他:“谭老师真是艳福不浅。” 他顺手轻轻拍一下她的后脑勺,“别胡说。” 又道:“刚才不是还叫谭总吗?” 当时说不出什么感觉,可能只是觉得她这种拉远关系的言语并没必要,所以稍微不爽了那么一会儿。 结果她惊讶得很:“你喜欢我叫你谭总?” 他想说他什么时候说喜欢了,就听她下一句: “那我以后都叫你谭总,而且你本来就是我顶头上司,是谭总?” 陶绮言声音带笑,尾音又俏得很,叫了两声还不放过。 “谭总谭总谭总谭总~” 思绪不合时宜地被拉回昨晚,他不动声色咬紧了恒牙,磨了磨。 “别叫了。” “哦。” 陶绮言立马闭嘴,乖乖坐好,不说话了。 什么叫收放自如,呵,谭郁川觉得自己看见了实例。 陶绮言是在约定的前一天回陶宅的,直接去找了陶继业,告诉他双方父母要见一面的事,他自然觉得婚约是要确认下来正式对外公布了,看陶绮言的眼神更多了几丝关爱,甚至拉着她在饭桌上说她小时候的事。 只是到底不是一家人,安萍母女从没参与过这些,她除了应和说不上话,陶绮言也没说几句,午饭的气氛没陶继业预想中的那么热烈。 饭后安萍走进陶婧夕的房间。 “夕夕,她这订婚的消息都要公布了,你……” 第49章 跟哥哥走吧 “订不了。” “什么?” “我说,他们订不了婚。”陶婧夕从英语书中抬起头,回道。 “你怎么知道?” “谭禹霖亲口跟我说的,他要和陶绮言退婚了。” 安萍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很高兴,“那你和他是不是发展得挺好?你看他还跟你说这些。” “这是我的事,你别管了。”她有些不耐烦,又低下头,没有再说的意思。 尽管安萍还想再问问,看她这样,估计也是不好意思,摸摸女儿的头就出去了。 陶婧夕视线停留在书上,却没有看进去。 她想起前两天的派对上,大家兴致都很高,点了两盘深水炸弹,谭禹霖又喝了不少酒,都是熟悉的人,就有人开他玩笑:“等订婚之后二少可就没法这么玩了,多可惜。” 他仰头又喝下一杯,笑道:“那可不行,还是夜生活比较重要。” “等你有了未婚妻,那她能同意?” “我跟你们说都别往外宣扬啊——”谭禹霖稍稍正色。 “怎么了?” “婚不订了。” 谭禹霖哈哈一笑,“我还是属于自由的,谁也管不了我!” 角落里的陶婧夕这时端起一杯酒到他跟前。 “二少,我敬你一杯。” 谭禹霖看清了她的脸,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夕夕啊,哥哥不订婚你是不是也很高兴啊。” 他已经有些醉了。 陶婧夕笑了一下,很腼腆,小小应了一声:“高兴。” 不知道他听没听见,他贴近她的耳朵,告诉她:“今天随便玩,我买单。” 然后陶婧夕胳膊就被谁用力扯了一下,离开了包围圈。 应该是那个涂着红指甲的女人,她现在也娇笑着往谭禹霖那边挤,端着杯酒要喂他。 谭二少没让她喂,接过酒杯自己喝了。 没再注意她。 陶婧夕也没兴趣再往里走。 她重回那个角落坐着,酒精过敏的人,喝着雪碧权当烈酒。 她以前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从小到大都是学校——家两点一线、生活习惯良好的女孩子。 自从加上谭禹霖的微信之后,她频繁出入这种派对。 至于她为什么会有谭禹霖的微信,是一个学姐给她的。 那个学姐跟着男朋友去了郊区的赛车场,说要带她开开眼界,谁知道那天就有个富二代,轻浮地用手揽她的腰,要带她走。 看周围人的态度,她知道眼前这人的家世匪浅,也断了说自己是陶继业女儿的念头。 她还是不给他惹麻烦的好。 拉拉扯扯间,谭禹霖出现了,扯着那人的领子推搡出去,那人摔了个跟头,周围有人忍不住哄笑,都是养尊处优的少爷,一时血性上来,就打了架。 周围人试着劝说,也没一个敢上去拉的。 混乱间那辆黑车直直冲向陶婧夕的时候,她吓得脸色煞白直接瘫坐在地上。 却在三米远的位置被谭禹霖操纵的另一辆车撞歪了车头。 她那天被学姐带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傻的。 后来才知道谭禹霖就是谭家二少,那个要和陶绮言订婚的人。 学姐把谭禹霖的微信推给她,跟她说有英雄救美这么一出,没准谭二少会对她另眼相看。 她第一时间没加。 现在,谭禹霖认识了她,带她去过几次朋友开的酒局,却不知道她是陶家的另一个女儿,只叫她婧夕、夕夕。 她见过他带女人走,他喜欢清纯又机灵的,却没带过她。 今天的场是她自己来的,她不知道自己喝不了酒还在这儿坐着干什么,等着他挑上自己吗? 唇边讥讽一笑,散着的长发垂下来,挡住了半张巴掌脸。 她看见包围圈里走出一个人,是谭禹霖,笑得一脸痞气,邀请她。 “夕夕,跟哥哥走。” 陶婧夕看见他身后刚刚还在娇笑的女人此时满脸愤恨地看着她,表情有些狰狞,她就对谭禹霖甜甜笑了一下,把手放进他手掌里。 “好啊。” 司机把车开到她学校门口,一直闭目养神的谭禹霖此时睁开眼,看起来没那么醉了,跟她说:“进去。” 她看见j大的校门,迟疑了一下。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头顶。 “没喝酒?” “没有。” “真乖。” 她开门下车,转身和他说再见。 他把车窗全放下来,胳膊伸出一截懒洋洋耷拉在外面,告诉她:“喝不了酒就别来这种地方了,以后哥哥单独带你出去玩。” 校门口人来人往的,他的车没停多久,就开走了。 陶婧夕转身朝寝室走,脚步挺急。 后来,她就不再去那些地方了,忙着上课、考试和即将到来的元旦晚会。 也没再和谭禹霖联系。 回忆中止,她看一眼时间,收拾好桌面的材料,拿起练功的包往外走。 下楼梯的时候正和陶绮言遇上,她扫了眼她手中的包,少见的跟她搭话:“去排练?” 陶婧夕小小地点了下头:“嗯。” 陶绮言站在二楼栏杆处朝下看,大白见陶婧夕要出门,腻歪地凑上去求摸,她就蹲下身,撸了它好一会儿才出门。 大白蹲在门口,依依不舍地汪呜了几声。 它现在完完全全是陶婧夕的狗了。 陶婧夕照常坐地铁去学校,坐到座位上,她看见几根白色的毛从她的羊绒大衣上飘下来,她伸手抓住了,知道是临走时大白蹭上的。 她还是很讨厌宠物掉毛,捎带着讨厌大白。 她还记得陶绮言抱着毛茸茸的小萨摩进门的那天,她蹲在花坛旁栽花,被凑上来的湿漉漉的鼻子吓了一跳,本能地推了它一下。 小犬躺倒在地上,又弹起来,嗷呜嗷呜夹着尾巴委屈地往陶绮言身后躲。 陶婧夕登时站起身,两个女孩面对面站着,陶绮言抱起小犬,先开口:“抱歉,它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推它的。” 陶绮言点点头,转身想走又停住,第一次主动问她:“你想摸摸它吗?” “……” 陶婧夕没应声,陶绮言没说什么,抱着狗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她又蹲下身用小铲子锄湿润的泥土,可内心动荡不安。 她是不是应该摸摸它? 陶绮言是不是不高兴了? 第50章 如愿以偿了,陶大小姐 刚从狭小的公寓搬来这栋别墅时,陶婧夕一直很惶恐,哪怕妈妈告诉她这以后是她们的家了,可那个面孔精致神色阴沉的女孩显然不那么想。在新学校,她也从少部分知道她身份的人那里感受到,她和陶绮言是不一样的。 是私生女。 不被祝福的那一种。 她有意无意观察陶绮言的态度,她大部分时间当她是空气,除了陶婧夕主动示好时,她会冷淡地回她,她知道那是出于教养,非陶绮言本意。 果然,陶绮言养了狗之后,别墅变得闹闹腾腾,她练琴的时候总听到窗外传来狗吠,陶绮言盯不住的时候,她的花坛也会变得一团糟。 她奔下楼看见那只狗的爪子和嘴缘都是湿润的花坛土,刚移植的小雏菊萎在一边,她手握成拳,恨不得揪光它的毛。 陶绮言尽心去教它,房子里的哪个地方不能去,不能乱尿,还有握手打滚等技能,陶婧夕旁观过几次,觉得这狗真是太笨了,怎么教都学不会,真讨厌。 直到有一天,半大的萨摩耶从松散的篱笆间挤出去,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被路过的车撞到。 陶婧夕就在门厅看书,眼睁睁看着它跑出去,心想:跑远点,这么笨的狗最好找不回家,丢了就好了。 没几分钟就听见凄惨尖利的狗叫声,她扔下书就往外跑,飞奔到它身边扯着两条前腿往路边拖,一条细细的血迹从路上蔓延开,也沾到了她的白裙子。 陶绮言也听到动静,跑得飞快,身后跟着拖着小担架的保姆。 她跟着陶绮言将狗送到了宠物医院,狗狗后腿骨折再加上挫伤,术后打了麻药,舌头搭在外面,还没醒。 两个女孩狼狈地站在小床前,无话,但陶婧夕感觉到那好像是陶绮言第一次正眼看她。 陶绮言搬出家的那一天,陶婧夕极力掩饰着高兴,陶绮言在这个家里,总是提醒着自己,她是个外来者,现在终于要走了。 她没带上狗,它体型大,掉毛掉得厉害,简老爷子根本接触不了。 狗狗亦步亦趋跟着陶绮言,她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蹲下身和它握手。 陶绮言抬头看向二楼目送着她的陶婧夕,什么也没说,目光交汇间,陶婧夕突然感觉她好像交给了自己一些担子。 狗狗被她照顾得很好,今年已经12岁了。 约定的那天,陶继业看到谭郁川的那一刻,僵了一下笑容,陶绮言注意到了。 直到人齐就坐,他看看谭仲维和江宛,又看看谭郁川,忍了又忍,冷着脸开口: “跟我联系的是郁川,现在来吃饭的也是郁川这孩子,我们绮言到底是跟禹霖订婚还是跟郁川订婚?” 气氛顿时冷下来。 陶继业本就对谭禹霖始终不露面这事不满,觉得是谭禹霖对陶绮言根本不上心,虽说陶家不比谭家,但他也不能就这么让陶绮言明显亏着。这次双方都在,他觉得自己必须摆明态度。 谭仲维和江宛听到这话,对视了一眼,想到展会那一晚,都有些尴尬。 谭郁川此时端起一杯酒,江宛急急叫了他一声,是让他别冲动。 “郁川!” “叔叔,关于这个我想和您谈谈。” 他简单又完整地陈述了一遍,大意就是两家孩子实在不属意,今天这顿饭的目的,实际是退婚。 陶继业听得目瞪口呆。 江宛尴尬笑笑,歉意十足地附和,她还以为谭郁川会直接提到将婚约男方换成他。 真要是这种离谱又荒唐的情况,她估计立刻就得到简未菱的墓前磕一个。 这么看来,只是退婚倒是个好的处理办法了。 虽然她喜欢绮言,但缘分这种事,也强求不来,就让孩子们自己去培养好了,总不能让她这个长辈也跟着烦心。 心里做好了预案,没什么纠结,话中也尽力去往退婚方向努力了。 结果很显然,这张桌上绝大多数人都想退婚,没吃几口,陶继业怒气冲冲地离了席。 陶绮言不太明显地松了口气,温和懂事地劝了谭仲维和江宛几句,也跟着陶继业走了。 “老公,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谭仲维攥紧江宛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用动作安抚着,语气很严厉,朝着谭郁川。 “我也不管了,今天这事你自己给我解决好,还有绮言那孩子,”说到陶绮言,谭仲维重重叹了口气,“我也不懂你们是怎么想的,你想想办法,感情能培养就培养,实在培养不了就多照顾着,别让她觉得委屈了。” “听见没有?!” 谭郁川安静听训,“会的。” 等到爸妈走了很久,谭郁川才从座位上起身,沉默着走出了包厢。 到了地下停车场,他刚要上车,旁边响起一个女声,微微抱怨。 “怎么这么久啊!” 他看去,副驾驶旁,陶绮言抱臂站着,像是等了很长时间。 他把车开锁,“怎么还在?” “等你啊。” 陶绮言自如地拉开车门上车,系安全带,一气呵成。 她看着他系安全带的动作,欠兮兮地发问:“是不是挨骂啦?” 谭郁川忍了又忍,舔了舔发痒的牙根,才没把眼前这人咬死。 他气极反笑,盯着她说:“嗯,如愿以偿了,陶大小姐。” “辛苦啦,我请你吃饭。” “不用。” “要的要的,你刚才都没吃什么,我们去吃火锅,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潮汕火锅特别好吃。” “我不饿。” “……” “可是我饿了,我也什么都没吃呢。” 陶绮言声调降下去,垂着眼睛,作势要解安全带下车,“算了,我回去画稿了。” 还没解开,胳膊就被一只大手抓住,拽回去。 “在哪?” “我给你定位!” 某人瞬间恢复眉飞色舞,低头划着手机找定位。 面前的火锅热气腾腾的,模糊着两人的眉目。 陶绮言用筷子夹着肉往嘴里送,烫得她连连吸气还要开口说话。 “别板着一张脸了,你这样我真的很像是在和老古董教授吃饭,胃口都没了。” 话说得夸张,“秀色可餐”可不是说说而已,就凭这张脸,他就算真是个老古董本董,陶绮言也能吃得很好。 “你之前在教工食堂不是在我面前吃很香?” 谭郁川用热水烫过餐盘,夹了几筷子熟好的牛肉,放到她跟前凉着,不留情面地揭穿。 “别忘了这事罪魁祸首是你来着,还想用订婚把我和你们家绑定,然后方便监视我是,多幼稚的想法,你还以为这是大清哪!” 第51章 信号不错 她小嘴叭叭的,得理不饶人。 “我没想监视你……” “行行行,保护,保护行?” 她打断他未说出的话,看神态明显是不屑一顾。 谭郁川其实没有生气的情绪,只是觉得绕了这一大圈,像是做了无用功,眼前这人又恶劣的很,从始至终都是幸灾乐祸的笑容,他牙痒得很,想咬人。 意识到自己竟有如此幼稚的想法后,他低下了头,将一颗q弹的牛肉丸吃进嘴里。 “禹霖那边,你不用说太多,如果之后你还喜欢他,不用管什么婚约,直接提就好了。” 本来这婚约就没对外正式宣布过,现在想想还是万幸,免得他还要公关一遭。 “我不喜欢他。”陶绮言低头咬着丸子,很快回答。 “谁知道你们想法一天一变的。” 他知道那次跑山之后,谭禹霖时不时就要去找陶绮言玩车,以前是完全没相处过,这次没准真会因为志趣相同走在一起。 万一到时候因为这场乌龙婚约让两个人有了顾虑,就真成了他的不是。 “真不可能。” 陶绮言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 谭郁川抬了抬眼,听进去了,顺嘴提到:“谭董他们两个还是很喜欢你。” “哦……那没事,江阿姨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什么?”他没听清她在念叨什么。 “没有啊。” 她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瞧他。 看他还想问什么,她急忙发问堵住话头。 “对了,一直没机会问,你那天晚上之后去哪了?” 就见眼前男人给她夹牛肉的筷子一顿,抬头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回答: “回家,看文件、睡觉,还能干什么?” “就这样?” 不怪陶绮言不信,她当时虽然没有察觉到,但看到于葶匆匆赶来的惊慌神情和谭郁川克制的那副样子,再联系那杯酒,意识到这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回去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在网上查了相关信息,这种情况出来的大多都是一些颜色小说什么的,好不容易有几个看起来有效的建议,百分之八十也是生命大和谐运动,所以她真的挺好奇,这种药有解药之类的么,不然他前一晚那么难受,第二天是怎么看起来和没事人一样的。 还是说他后来真去找了谁。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过于有内容,谭郁川咬了咬牙,放下了筷子。 “收起你那副表情。” 他那杯酒喝得确实不多,本身药的剂量也很少,反应在身体上,也只是觉得自己喝醉了酒飘飘然有些燥而已,不细心甚至察觉不到自己中了招。 只是他毕竟是个身体成熟的男人,自己动手纾解什么的还是很寻常的事,再多喝水忍过药劲也就过去了。 此刻,谭郁川看女孩微张着嘴,一副茫然不解又担心他的样子,那晚阴暗的幻想重归脑海,最后一刻攀至顶峰时脑中出现的曼妙人影与眼前人重合,潮而黏腻的空气复又充满鼻腔,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耐性道: “闭嘴。” ?? 谁惹他了? 陶绮言贴紧椅背,离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远了点。 臭男人,凶什么。 吃过饭他把她送回工作室,在楼下碰见了骑山地车来上班的路简明。 谭郁川觉得陶绮言看到路简明的那一刻,眼睛亮了,车还没停稳,就解了安全带,跟他一摆手就要下车。 “拜拜谭老师。” “再见。” 他直直盯着她背影,一路蹦跶到路简明身边。 他摁了下喇叭,路简明看见了驾驶位上的他,一摆手,毫无嫌隙地打招呼。 谭郁川没什么反应,直接开车走了。 路简明想到他看自己和陶绮言待在一起的眼神,垂着眼勾了下嘴角,忽听身旁的人叫他。 “路师?” “怎么了?” “想问您怎么今天骑车来了?” 他故意说:“意识到自己年纪大了,总得有意识的锻炼身体。” 他看她认真地反驳:“路师这么看跟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完全没差啊。” 路简明没少听这种奉承的话,但从陶绮言嘴里说出来就显得特别真实。 他笑纹加深,想到什么,问:“那比起谭总怎么样?” 他们走进电梯,陶绮言沉吟了一下。 “嗯——我没见过谭总骑车,在这一点上,我觉得还是您更青春一点。” 她比了个大拇指,后退着走出电梯,17楼到了。 电梯门关闭,路简明要去接近顶楼的办公室开会。 “谭总,电梯里信号不错?” 他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 手机屏幕闪一下,对面直接挂断了。 他干脆笑出了声。 真有意思。 谭郁川把手机扔回中控台,本想发去一条信息,结果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他接起就听到陶绮言说路简明比他更青春的那句。 幼稚。 四十多岁的老男人骑个单车就青春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陶绮言这么能睁眼说胡话。 元旦晚会当天,陶绮言下午还有一节主修课。 对于大四生来说,几乎是大学生涯倒数的最后几节正式课,所以人来得相对较齐,陶绮言来的时候教室已经接近饱和。 许悠给她占了位置,她落座后朝前排的李琪打了招呼,对方笑了笑,点头回应。 她们约的聚餐,也就是今晚,现在还差一个没来,陶绮言对那个舍友全无印象,点开群成员,是个nana的称呼,她还是没想起来。 下课铃响后,正赶上太阳落山,橘红淡紫的晚霞大片晕染在窗的一角,许多欲走的同学举起手机拍照。 她们学院的老师极少拖堂,陶绮言往常是踩着下课铃走的,这会儿李琪举着手机拍照,许悠托腮看晚霞的侧脸也安谧,她也往窗外看了一眼。 想起那句不知在哪看的话,“最美的晚霞往往出现在教室的窗外”,此时心境如湖水。 陶绮言举起手机,框下了这一刻。 去学生会堂的一路,也有很多学生同行。李琪不算热络,但也时不时说上一句,没一会儿就聊了起来。 “我学生会的学妹也在,今晚有她的节目,我得去给她送花。” 路过校园花店,李琪进去选花束,陶绮言问许悠:“还有个人,今晚来吗?” 第52章 白莲花 “你说蒋娜?她说她能赶回来,反正晚会还有几个小时,应该来得及。”许悠想了想,回道。 陶绮言点点头,觉得这个名字,怪耳熟的。 她们先去后台,陶绮言前后走动,居然不知道会堂深处还有这么多间道具室。 许悠道:“我也没来过几次,都是学生会有活动的时候李琪叫我来帮忙,我才来的。” 李琪诧异:“陶绮言你不会一次都没来过会堂里面?” “没有。” “你这四年大学上的……”李琪摇摇手指,充满着不赞同。 j大很多地方陶绮言确实没来过,她倒是也不在意,这四年她一直很游离,甚至还休学了一年,用来参加大大小小的设计比赛,平时只是上课,闲来逛校园内的时间并不多。 “你可以用最后的时间重走一遍校园,不然多可惜。” 陶绮言点点头,浅笑道:“好。” 李琪抱着花束去找学妹,许悠和陶绮言在入口处等着。 许悠看了眼手机,道:“蒋娜说她已经到观众席了,我出去找一下她。” “好,我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的时候,进来两个人,说说笑笑的。 “你没看见刚才陶婧夕那个表情,脸臭的呀。” “白莲花装不住了,也就顾晓吃她那套。” “哈,我们大会长哪都好,就是眼光差,那么多人追他,就舔着陶婧夕。” 两个女孩嬉笑着互相挤了一下眼睛,去了隔间。 陶绮言抽了一张纸,神色如常地从包里掏出护手霜,在手背挤了一点,边抹边往外走。 她顺着一间间完全相同的房门往前走,边走边逛,逐渐听到了一点声音。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许悠的消息。 “绮言,你在哪儿?李琪没看到你,她出来了,我们在第七排。” “好的。我马上过去。” 陶绮言敛目,转过身欲往回走。 “顾晓,你去了也没用。” 是陶婧夕的声音,极淡,听不真切。 “把衣服换下来。” 虚掩着的门透出陌生轻柔的男声,像低到地板里。 “不。她们越想毁了我,我越要把舞跳完。” 休息间里,陶婧夕轻抱着双肩,柔韧的脖颈微昂,看着坚韧又楚楚可怜。 “你不会上不了台,我还有时间替你找一件新的。” “谢谢你,顾晓,但你不会比齐鹿更快,”陶婧夕惨然一笑,“你信不信,她现在已经站在后台了。” 顾晓喉结微动,转身就要冲出门,差点撞到陶绮言身上。 “对不起同学,我……” 陶绮言没理他,侧身挤进一个头和肩,沉默地望着她。 顾晓在门外想拉过陶绮言,“同学,你……” 她闪身进去,门砰的一声在顾晓眼前关上。 陶婧夕此刻穿着的纱织舞裙一塌糊涂,整个水袖都被扯下,她还穿在身上,露出大半个肩背,身后掉落的是一件男士休闲西装。 相当不成样子。 陶婧夕除了刚开始对上她视线时讶异了一下,其余时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陶绮言才看见她轻纱的裙尾有点点红迹,隐没在桃红的布料下,并不明显。 她蹲下身,一下掀开了陶婧夕的裙子。 大腿根部有一条寸长的伤口正在汩汩冒血,已经顺着流到小腿,看着吓人。 “干什么?”陶婧夕被吓到,下意识大喊。 砰砰的敲门声响起,顾晓的声音在门外,很急促:“婧夕你怎么了?” “……没事。” “去医院。” “我十分钟后还有个舞蹈。” “非得跳?” 陶婧夕头更低,“你有……能换的衣服吗?” “没有。”她怎么会有。 想了想,伸手扯下了另一边的水袖,嘶拉一声,不顾陶婧夕震惊的目光,嘴上说道:“我可能有别的办法。” 给她处理衣服的期间,陶婧夕始终沉默着,像个任她摆布的娃娃。 陶绮言想让她处理下伤口,发现她已经拿过一旁丝质的头巾,缠上了自己的大腿,面无表情地用力勒紧,血一瞬就不流了。 陶婧夕手指灵巧,像系芭蕾鞋一样打结,她犹豫了一下,才问:“你是和谭禹霖一起来的吗?” 陶绮言下意识反问:“他也来了?” “不知道,可能。”陶婧夕低下头,摆明了搪塞她。 陶绮言并不在意,给她别好了最后一个别针,提醒她,“你可能得换个音乐。” “嗯。” 她转身往外走,听见身后极低地一声谢谢。 打开门,那个男生神色焦急又克制地等在外面。 见她出来,就要进去,陶绮言伸手拦住他:“等她跳完舞,带去医院打破伤风。” 顾晓先是愣了一下,想到什么,眼神倏地暗了下来。 陶绮言弯着腰坐到观众席,和蒋娜打了个照面。 “你好。” “你就是陶绮言啊。” 蒋娜一见她,就想起那节选修课上她炯炯有神盯着谭教授的眼睛,语气不明。 “你们见过?”李琪压低声音问道。 低声交谈了几句,几个人的注意力重回舞台上。 “不熟。”蒋娜瞥她一眼,不欲多说。 陶绮言安静注视着台上的歌舞剧,并不言语。 感觉到有人坐在自己身边,她头也不转,直到那人忍不住凑上来跟她搭话。 “陶绮言。” 旁边人用手戳了戳自己,她才转过头去,对上谭禹霖那双带笑的眼睛。 陶绮言此刻不合时宜地想到那个人。 明明是亲兄弟,偏偏性格气质差那么多,一双眼睛更是全然不同,谭郁川一双眼总是勾着上扬,隐着情绪,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谭禹霖却是嬉笑怒骂都要表现在脸上。 谭郁川要不是一身斯文沉稳的气质再加上总戴着眼镜,估计要比谭禹霖更适合当花花公子。 她转回头,“你怎么来了?” “有人邀请我的呗,我可不是不请自来脸皮那么厚的人。” 陶绮言点点头,并不回应。 他又道:“晚上去赤森吗?” “连森还没把你除名?” “都是朋友说什么除名不除名的。”谭禹霖眉一扬,“不过我可听说当年连森点名不让你进场……” 陶绮言直接打断他。 “闭嘴。” 听到她说话,挨着她的许悠问:“绮言,你朋友吗?” 她身后的两个脑袋也微微侧过来。 “不认识。” “是朋友。” 两个压低的声音同时说道。 谭禹霖毫不在意地笑笑,隔着陶绮言朝她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她朋友。” 胳膊搭在她一侧扶手上,半边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他们离得很近。 第53章 蓄意伤害 “……” 她推开他,“你能不能安静点。” 谭禹霖小幅度比了个ok的手势,身体坐正好好看舞台了。 陶婧夕今晚的舞蹈排练了一个半月,是一曲两分钟的古典芭蕾。舞者穿着水袖上台,是结合古典舞的柔美和芭蕾的优雅,再加上鼓点所作出的设计,陶婧夕提出这个创意时受到了舞蹈老师的褒扬,她在那时就该注意到齐鹿那行人的神色。 不过现在看到也不晚。 她看见齐鹿隔着几个人狠狠盯向她的眼神,只觉得痛快。 齐鹿见她走过来,看清她身上的配饰后,上前试探问道:“陶婧夕,你衣服怎么破了这么多?” 她本不想理,但此刻肩上的重量像是给了她底气,她撇了一眼齐鹿身上那件跟她极为相似的舞裙,扯一下嘴角:“这是今年最新款的设计,不知道吗?” 遂即昂着头朝帘幕后走,齐鹿听见前面淡淡飘来一句:“土鳖。” “你!” 她上前就要扯回陶婧夕,却见她侧身回头,说道:“顾晓没提醒你换音乐了吗?” “看来你表哥向着我这个外人。” 她轻飘飘甩下一句,上了台。 齐鹿气得眼角发红,转过身发现顾晓就站在她身后几步的地方,显然听到了刚才陶婧夕的话。 “表哥,她总那么说你,你都不生气吗?” 齐鹿攥紧拳头,忍着气愤和委屈道。 “明明我才是你表妹,你为什么总是向着她,选学生干部的事,你没看出她就是在利用你吗,她心机那么深,根本不在意你,就因为你是学生会会长,所以才……” 她说不出口了,因为看到了顾晓的表情。 冷睨着她,像看一个充满恶意的陌生人。 齐鹿打了个寒噤,眼见着顾晓的手掌摊开在她眼前,里面是两颗带血的图钉。 陶婧夕离开后,他在休息室垃圾桶里发现了带血的纸巾,从而找到了图钉。 “表哥……” 顾晓面无表情收回手,道:“你为什么不放在她舞鞋里?” 闻言,齐鹿瞪大了眼,死死盯着顾晓的侧脸。 他直视她,一字一顿道:“蓄意伤害芭蕾舞者的脚,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抓到警局里,我的表妹。” 起势铿锵两道鼓声,几乎夺去全场人的目光。 陶婧夕长发微束,捧着心口轻快地疾跑至舞台中央,蓦然倒下。 聚光拢在她一人身上,肩背上的锁链层层缠绕,泛着寒光。 许悠微张开嘴,“这是什么……” 陶绮言默然欣赏,不意外这些反应。 她可是把价值六位数的银珠链全数挂在了她身上,撕裂了背上的面料,大片光裸脊背上爬着细碎的红宝石,在愈发厚重的鼓点演绎下更添血腥。 舞者的脚步没有被沉重的配饰拖累,反而愈发轻盈。最后一节以脚尖点地,希冀地朝幻境奔去,却哀哀倒地。 琴声一曲终了,台下短暂静默一瞬,爆发出掌声。 灯光暗下,身旁谭禹霖的鼓掌声尤为明显,和她对视一眼,不掩兴奋。 “我得去后台一趟。” 说完就弯腰跑走了。 陶绮言想起陶婧夕刚问她,是不是和谭禹霖一起来的。 那看来他们两个应该很熟。 她没去想陶婧夕为什么会和谭禹霖这种公子哥很熟,也可能是不关心,反正这会儿许悠叫她,晚会快结束了,她们准备去吃饭。 蒋娜和李琪并排走在后面,李琪用手肘碰了碰蒋娜,她组起的约饭局,可从礼堂出来后还没说过一句话。 蒋娜张口,声音不大,足够让前面的两人听见,“想吃什么?” “都可以。”陶绮言对学校周围的店并不了解,把选择权交给她们。 许悠慢慢道:“我们去吃那家冷锅串串怎么样?” 蒋娜和李琪异口同声:“可以。” 陶绮言并不知道她们说的是哪家,也点点头。 和她们抱有同样想法的人很多,都是出了礼堂来校外聚餐的j大学生,串串店人很多,她们领了个号就去隔壁买奶茶了。 陶绮言用手机点单,划拉了很久,点了一杯柠檬水。 她的柠檬水是最快的,李琪见状问道:“绮言你不爱喝奶茶吗?” “我晚上不摄入咖啡因。”她笑笑,淡淡解释。 蒋娜闻言和李琪对视一眼,没说话。 气氛微妙的冷了下来。 其实类似的情况今晚出现了好几次,只是许悠总是在冷场前适时地说上几句,但她毕竟内敛,并不善缓和气氛。 此时她们四个站在奶茶店外,周围都是热热闹闹聊得火热的大学生和一对对情侣,就显得她们四个人格外寂静。 陶绮言沉吟了一下,尝试开口多解释几句:“我自小体质比较弱,奶茶里的植脂末和咖啡因我都不能摄入太多。” “你不用迁就我们的口味,知道你是大小姐。” 蒋娜终于开口,抱臂站在原处,没看陶绮言。 “没有迁就,我也总喝果茶一类的饮料。” 蒋娜没继续说话,李琪问道:“那你岂不是从来没喝过这种店里的奶茶?” “很小的时候喝过,已经忘了什么味道了。” 李琪是个奶茶爱好者,听到这忍不住惋惜:“啊,真可怜。” 许悠扑哧一声笑出来,陶绮言唇边淡笑着,气氛又缓和下来。 礼堂后台,陶婧夕正摘下身上的配饰,将背上编织的珠链拆下来原原本本放回包里。 顾晓走进来,“婧夕,今晚你的舞蹈反响很好。” “谢谢你,顾晓。” 她低头看看手机,屏幕漆黑一片。 他来了吗?有没有看到她的舞台? “婧夕?……婧夕。” 顾晓叫了两声,见她低着头出神,用手在桌面轻敲了敲。 “啊?” “我送你去医院。” 他示意她的腿,陶婧夕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到痛,血也不流了,但顾晓执意腰带她去打破伤风。 她转身进到里间去换下衣服,看到腿上已经勒出淡淡青紫,她面无表情拆下束带。 再出门,顾晓不知去向,谭禹霖正靠在门框边,手里拿着一束郁金香。 陶婧夕眼睛微微一亮,几步上前走到他身边。 “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看了你的舞蹈,非常美,夕夕。” 他将手中的花塞到她手里,“特意去花店补了一束,所以才来的晚了点。” “没关系,来了就好。” 他面上的笑容明晃晃太过耀眼,她不敢多看,微微低下头,装作闻怀里的花。 第54章 跟踪 顾晓不知何时站在门外,微蹙着眉,盯着谭禹霖的目光有淡淡敌意。 陶婧夕的追求者很多,但她从来不接过别人的花。 他的敌意来自那束被陶婧夕抱在怀里的郁金香。 顾晓没再多给谭禹霖一个眼神,向陶婧夕说道:“走。” 陶婧夕没动,谭禹霖见状随口问道:“去哪?” “腿上蹭到了钉子,去打一针破伤风。” “什么?” 谭禹霖下意识看向她的腿,蹙紧眉,“哪里划到了?” 顾晓上前隔开两人的距离,紧紧盯着谭禹霖。 陶婧夕给他比划了一下腿根处,“就……腿上。” 那里是怎么会划到?谭禹霖心下怪异,目光不自觉落在顾晓身上。 他无视顾晓敌视的目光,后退半步,笑道:“那还是赶紧去打针,这可拖不得。” 谭禹霖这样说,陶婧夕没法拖延,点点头,又开口:“那……” “等你伤口养好,哥哥再带你出去玩。” 这就是还会再联系的意思,陶婧夕抿着嘴点点头,被顾晓拉着快步离开了。 陶婧夕看到眼前的轮椅,微愣。 他在哪儿找的这个? “我不想坐轮椅,我又没残。” “那就我抱你去,出租车就在外面。” 她顿了顿,不语,抬脚坐了上去。顾晓上前推着她走。 “花要一直抱着吗?” 郁金香花束很大,她坐着抱了满怀,刺眼的很。 “嗯,我要带回去。” 她似乎对顾晓的异样无所觉,时不时低头看花,然后极浅地笑一下。 顾晓把轮椅推得更快了。 一行人从串串店出来,目光投向了大学城旁的夜市。 “吃得好撑。” “我们去逛逛?”蒋娜向许悠提议,不动声色扫过陶绮言。 许悠问她:“绮言,你去过夜市吗?” “这种的没去过。”见三个人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她开口,“走。” 许悠眨眨眼,笑着跟上了她。 李琪路过一个小摊就要买一点,没一会儿就拎了满手,蒋娜替她分担了点。 小吃街人很多,她们很自觉地分开排队,不由得走远了点。 许悠给陶绮言买了一根淀粉肠,跟她说是夜市标配。 陶绮言咬了一口,很烫,陌生的口感却很香。 其实她很新鲜这个环境,稍稍放肆地各处看,也把目光落在周围的人身上,她从没有过这种时候。 简未菱打小就不让她吃这种垃圾食品,也不让陶绮言来这种她口中“鱼龙混杂”的地方。 “你的论文写完了吗?” “写了个开头,”陶绮言扎了个章鱼小丸子,塞进嘴里,“不是还有一周吗,不急。” 她们坐在街边的小桌板边,许悠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 “怎么了?”她诧异地抬起头。 “我就是觉得你现在坠入凡间了。” “你也开我玩笑?” “没有,”顿了顿她又道,“蒋娜她们没恶意,只是一直对你不熟悉而已,我们……” “应该是我不够热情,架子太大了。” “你现在哪有架子?” 有沙拉酱沾到嘴角,陶绮言笑笑:“也是。” “我没吃过这种路边摊的章鱼丸子,觉得比日料店里的更好吃。” 冬天的温度很低,小吃街附近却热火朝天的,她吃出了薄汗。 朝四周看了一眼,陶绮言对许悠说:“我们拍张照片。” “……好。” 许悠有些紧张,挪挪板凳朝陶绮言凑近了点。 “这个角度不好,我们换一个。” 她拉着许悠袖口,调换着方向,手机屏幕右下角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绮言,现在好像是录像模式。” “哦,调错了。”陶绮言不好意思地笑笑,换回相机模式,拍了两张照片。 “回头发给你。” “好。”许悠顿了顿,“等蒋娜她们过来也一起拍一张。” “好啊。” 等蒋娜和李琪过来,她们看到一桌板的吃食,不掩震惊。 “我好像记得我们是吃过饭来的。”李琪狐疑地看向许悠,“悠,这不能是你买的?” “我买的。”陶绮言抬头,用手划了一下,“这些,你们带回宿舍,剩下这几兜,我带走。都是能放的,不会坏。” 见没人动,她手一摊,眼神真挚:“我真的拿不走。” 见她们把大兜小兜提起来,她心下微松,对于这种事,她实在笨拙,但吃人嘴短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到校门口,蒋娜难得问了一句:“你怎么走?” “我有车。” 她和她们告别,回到车上,一时间没发动,反复看着那段视频,因为镜头晃动,跟着她的那个陌生人,没有正面的视角。 但也只是跟着,可能是因为人多,并没有离得很近。 陶绮言想了想,提着两兜零食下车,又回了夜市,在靠近外面的几个小摊处流连了几分钟,挑着水果,果然,没多久后背又黏上了某道目光。 心脏咚咚地跳,她选择发了一条微信。 “谭总,你最近还有没有派人盯我?” 一两分钟后,她下至地铁站,上车前看到手机上的回复: “没有。” 不是他的人。 对面又发来一条:“怎么了?” “没什么,看看你有没有守信。” 陶绮言单手打字,坐上地铁,状似无意扫过身后的人群,看到了。 那个穿着黑色短款羽绒服、头戴冷帽的男人,和她坐上了一节车厢。 她在回消息的空隙间看了他一眼,对上了视线,相当淡漠的一眼,完全是路人的眼神。 好像是因为对视时间长了那么零点几秒,他突生警惕,陶绮言看出来了。 她甜蜜地笑了,转开视线,眼神变得狡黠,摁住语音开口:“当然是想你了。” 然后就低头摆弄手机,没再抬过头。 此时的谭郁川:“……。” 看着面前坐着的老者,他张了张口,少见地僵住了。 “简老,我……” jessica坐在一旁,笑得风情万种,“谭总,不给我们解释解释?” “你今晚过来,说婚约有变,感情这种事确实不能强求,我们接受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婚约不会是因为你才有变的?” jessica问得不怀好意,她今晚可以说是第一次见到谭郁川,小时候遥遥见过少年样子,早已记不清了,现在看来倒是长得不错。 不过绮言似乎和这位大公子牵涉更多,还不如那个小的! 第55章 他们听到你说想我 她直觉这男人很危险,不光进退有度地应对简老爷子的不满和为难,还神色自若地问起她在国外的工作业务,提及公事,她非常警惕,更何况眼前还是君宴目前的话事人。 她想在国内发展什么,就必不能避开这道关卡,但他是为婚约来的,她并不想在此时提到任何公事,只想弄清楚陶绮言这场乱七八糟的婚事。 是他放在桌面的手机接连震动了几下,jessica眼尖地看见了备注,示意他看。简老爷子表情稍稍松快,告诉他说不用那么紧张,就是长辈和晚辈聊聊天,他才拿起手机回复消息,谁知道下一条是语音,他下意识就点开了。 …… 见他不语,简璃轻哼一声,讽刺道:“我知道了,你今天过来,不是登门道歉,而是想把婚约的一方换成你,对?”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我家言言都想你了,你打算怎么回?”jessica的眼神微寒,“你玩弄她的感情?” 简老爷子威严开口:“现在回。” 谭郁川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刚要说什么,陶绮言又一条信息发过来,谭郁川猛然站起来,匆忙说了声抱歉,然后不顾礼数、外套也没穿就往外跑。 “谭老师,我被人跟上了,现在在地铁上,出清泉路地铁站b口。” 随即是一条语音,声音撒娇:“你能不能来接我?” 陶绮言一出地铁口就看到了谭郁川,他立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目光反复寻找着她的身影。 她直直跑向他怀里,他顺势揽住她,低头作势吻她的耳际,轻声问:“哪个?” “黑色短款羽绒服,冷帽黑裤球鞋。” 脱离可能的危险,她闻到了他身上浅淡的松木香,后怕才慢慢漫上来,她抱着他腰的胳膊微微收紧,谭郁川感觉到了,手抚上她微微颤抖的后背,安慰着。 “没关系,他没跟出来。” “嗯。” 少顷,陶绮言放开他,周围有人时不时打趣般看过一眼,她垂了垂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谭郁川状若无睹,还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她也没挣开,落后半步看他只着一件毛衣,今晚室外的温度,她裹着羊绒大衣都觉得冷。 “你怎么没穿外套,不冷吗?” “落在清水苑了。” “为……为什么会落在那儿?”她只觉奇怪。 谭郁川突然想起刚才的情形,无奈一笑,两人坐上车,暖风徐徐吹散开,他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你去我外公那儿了吗?” “嗯。”他简单应了一声,又问她,“你提的什么?” 这会儿进到密闭空间,有一丝食物的香味散开。 “哦,这是我在夜市买的。”她献宝一样把吃食一样样掏出来,捏了一小片曲奇送到他嘴边,“你要尝尝吗?” 头顶的小灯微黄,谭郁川只是盯着她的脸,并不开口。 她现在眼尾弯弯,刚刚的害怕像是从来没出现过,真是胆大。 陶绮言手举得有点酸,就放下了,“是不是不能在你车里吃东西?” 声音有点低落,想把曲奇放回去。 “没有。”他张口咬走她手里的曲奇,下唇碰到了她的食指。 陶绮言像是被烫了一下,缩到背后手握成拳,她问他:“你还没说为什么会去清水苑呢?” 谭郁川像是没看出来她转移话题,依言回答:“是告诉简老将军退婚的事。” 车开得很稳,陶绮言低头折纸袋的动作顿住,抬头看他。 “他们都很关心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真正原因。” 真正原因…… “……你没挨打吗?” 谭郁川失笑,“还没,不过应该快了。” “为什么快了?” 车刚好驶进清水苑,谭郁川却等停好车后才叹口气,手撑在方向盘上,侧头一副苦恼的样子告诉她:“你说想我的时候,他们听到了。” “??” “……” “下车,顺路帮我解释一下。” 陶绮言往下缩了缩,看他替自己打开车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盯着他的脸,暗暗咬牙:“你真的不是在幸灾乐祸吗?” “哪敢啊,大小姐。” 分明就是! 但这个称呼被他含在嘴里,叫得温柔如水,陶绮言忍不住攥攥手指,耳后悄然红透。 下了车,她深吸一口气,快步往内厅里走。 “外公!” 他们还在里面坐着,不知说着什么。陶绮言快步过去,靠在简老将军肩头,“外公你知不知道我刚刚被人尾随了!” 说话间眼泪已经沾湿眼睫,“我都要吓死了。” “尾随?在哪?” 简璃的目光紧紧盯着陶绮言,上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谭郁川凝目,以为她会说出什么。结果她却说:“就在学校周围,应该是她们说的流氓,我舍友说最近j大周围有一个暴露癖,这次我倒霉就赶上了呗。” 简老爷子的手摸摸她的额头,“吓坏了?” “没有,我多聪明啊,第一时间给谭老师发消息让他来救我,嘿嘿。” 她下巴微扬,没心没肺地瞧着谭郁川乐。 简璃心下微松,对谭郁川说道:“谭总,坐。” “对了,我还在夜市上买了小吃,专门给外公带回来的,饼干高糖就别吃了,我去给您热热小笼包。谭老师过来一起吃。” 她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简璃和简老爷子对视一眼,没说什么,这事貌似是揭过了。 “不了,我把她安全送回来,也该回去了,简老,您早些休息。”谭郁川说完,垂眸拿过靠背上的衣服,转身朝外走。 简璃站起身,欲送他,陶绮言按下去,“我去送。” 等陶绮言出去,简璃端过台面上的高脚杯,浅啜一口:“老爷子,您觉得呢?” “哼。” 简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权当作答。谭仲维的大儿子,他今天刚见识到,心机深沉滴水不露。看陶绮言,他却是已经见到了胳膊肘向外拐的苗头。 “那要是谭郁川真当上您孙女婿,可怎么办?” “他要是真心,那好说,不然,就算是谭家,我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第56章 难得糊涂 谭郁川上车前,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她正低头踢着脚边一颗鹅卵石,看不出什么。 他笑笑,提醒她:“你那么说,糊弄不过去的。” “我知道啊,但他们不针对你不就好了,大不了我回去多撒撒娇。”陶绮言相当善用自己的武器,对长辈是,对他也是。 他点点头,坐上车,听她问道:“所以,之后……还会有人跟着我吗?” “不会。”谭郁川语气坚定,“我会办好。” “这一次我不会问。但如果再有下次,你要告诉我那些人是谁。好吗?” 难得糊涂的人,陶绮言决定再做最后一次。 谭郁川看她此刻的脸上面无表情,用再一次的信任和他谈着条件,完全没有在简家长辈面前的女儿俏皮,心口一拧。 简家这一辈唯一的的小女儿不该这样。 她可以和任何人胡闹任性,撒娇耍赖,也不该是这么一副谨慎和试探的样子。 “好。” 他答应了她。 陶绮言轻松地吐了口气,向他微笑摆手,“那慢走啦,谭老师。” 驶离清水苑,他脑中还是刚刚在后视镜看到的、陶绮言低垂头颅的纤细身影。 宽阔马路上的街灯时不时投在他脸上,车内空气甚至沉滞到连光亮都不会移动。 男人沉郁的声音响起,“有意思吗?确实挺有意思的。来江城也敢托大,看来这几年没少得利。” 顿了顿,又说:“一块地皮而已,如果能让他们老实一点,给就好了。” 对面又说了什么,谭郁川讥讽一笑:“当然要给点教训。还有,帮我查一下瑞士的朗德资本。” 朗德资本,是简璃的公司。 是夜,星光越来越暗,有什么在夜色中渐渐露出爪牙。 接下来的一周陶绮言很忙,商场的线下门店已经筹备完全,里面有jane年末推出的轻奢系列。陶绮言需要经常去门店走动,记录情况。周围同是奢侈品的门店,君宴旗下的高端商场本就有利于品牌做定位和营收转化。 新系列销量很好,路简明又做了一次成功的决策。 打工人忙到脚不沾地,陶绮言还有一个论文亟待完成。谭教授写在文档里的那些细微要求此刻都成了压死她的一根稻草。她看着空白的文档界面深深叹了口气,开始后悔把论文推到年底来做,但想到自己之前工作也不轻松,认命地开始码字。 圣诞节快到了,许悠联系她跟宿舍出去小聚,她以论文为由回绝了。 许悠立马给她甩来一个标准格式的文件,还难得骄傲地发给她信息:怎么样,能不能省出一个晚上的时间给我们? 陶绮言失笑,发过一个ok的表情。 自晚会那次之后,她们四人走近了不少,这次集体出行没什么尴尬情况,本来也是吃饭加购物的一程,四个女孩聊得热火朝天。 “我这次的目标是给自己买一双高跟鞋,”李琪睁大眼睛,“你敢信我都快毕业了还一次高跟鞋都没穿过?” 许悠默默举手,“我也没穿过。” “那现在变成我们两个的目标了,我们一人一双。” 许悠乖乖点头。 蒋娜和陶绮言隔着一点距离,走在后面,李琪转头问陶绮言:“绮言,你想买什么?” “我……”她刚想说没什么想买的,突然想起一周后的时装周,她要以设计师的身份陪路简明出席。 “买件礼服,随便看看就行。” 闻言,蒋娜看她一眼。 “可以啊,我们也能帮你参谋。” 李琪挽着许悠走在前面,进了一家轻奢品牌的鞋店。 许悠很快挑好,问了一下价格,微微咋舌,但还是付款拿下了。李琪挑挑选选,决定还是换一家。 陶绮言随她们走出去,就在这时看到了楼下的一个身影,是于葶。 妆容精致,挎着一个精致的小包被主管迎进去。那是一家高定,门面简约高级,店里没几件衣服,订一件工期要等上个来月。 她目光收回,转而跟她们进了另一家。 等到陶绮言挑礼服的时候。 “还可以吗?” 真皮沙发上坐着三个女孩,望着她身上的衣服齐齐摇头。 旁边的导购把这件衣服夸得天花乱坠,许悠用手挡住嘴,悄声说:“我怎么觉得质感这么不好。” 李琪同样捂嘴回道:“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 蒋娜干脆利落:“脱下来。” “……好。” 出门右转,蒋娜直接领她们去了一家高定,空气中飘着香奈儿5号的香味。 李琪啧了一声,简短评价:“心旷神怡。” “礼服还是应该买贵的。”蒋娜看向陶绮言,示意她挑。 “如果不是跟你们一起,这种店我都不敢走进来。”李琪大大方方,同着导购也这么说。 一旁的导购和煦笑着:“您可以试一下我们店内的经典款,如果喜欢,就算现在不买,以后肯定也有机会的。” “行啊!”李琪闻言,乐滋滋挑了一套去试衣间了。 陶绮言自如许多,刚才那店里,她挑了许久也还是不够满意,价格上去后,面料剪裁质感都有,她看顺眼了不少。 视线一抬,看到模特身上的晚礼服,可爱精致有余,端庄不足,但她眼睛微微一亮。 “这件能把袖口改掉吗?” “当然可以,您说出您的要求,我们可以联系设计师修改。” “好。”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白纸,铅笔刷刷几下,描出一个抹胸礼服的大致轮廓。 销售经理多看了陶绮言一眼,收起了白纸。 “这件改款不难,一周之内送到这个地址,可以吗?” 经理正要说什么,有人进来,指了指那件礼服。 “这件麻烦帮我包起来。” 听见声音的同时,陶绮言瞳孔微缩,转身时微笑着打招呼:“于总。” 闻言,另一边的蒋娜朝这边看了一眼,把许悠和李琪带了出去。 “怎么了?”李琪不明所以。 蒋娜回道:“我想去抓娃娃。” “绮言还没出来。” “她还没试完呢。” …… 另一边,于葶面上微讶。 “你怎么会在这儿?”看看周围,像是了解了情况,她又笑道:“这套,不介意让给我。” 给经理一个眼神,示意她包起来。 对方没动,目光从陶绮言身上犹豫转开,于葶面上的笑容破开了一道裂缝。 “亲爱的,你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 第57章 漂亮就行 陶绮言脚底没动,表情像是在纠结。 僵持的状态被走进来的一个人打破,高大的身影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目光。 对面潮玩店内,许悠抱着几个娃娃大力扯过蒋娜的袖口,嘴巴微张:“那不是谭老师吗。” 蒋娜迅速回头,看见谭郁川身姿挺拔,正正走进店内。 她多看了一眼陶绮言,但离太远看不见表情,她收回视线,克制自己不再往那边看,问李琪:“跳舞机想不想玩?” 此时的谭郁川也看见了陶绮言,目光微凝。 于葶有些紧张,意识到矛盾的真正中心走到了她们之间,她的心脏微微提起,发现陶绮言的表情还是一派平静。 其实陶绮言也没看上去的那么淡定,她很诧异谭郁川竟会和于葶一起逛街,她上次不是还给他……下过药吗,这男人这么不计前嫌,还是说他们…… “郁川。” 谭郁川收回在陶绮言身上的视线,扫了一眼于葶,语气温和,“好了吗?” 于葶点点头,再次示意导购装上。经理很有眼色,手上去拿那套裙,但犹豫了一下,告诉这男人:“是这位小姐先来的。” 陶绮言淡淡的目光再次和谭郁川对上,她歪了歪头。 “你……” “我先选的,这可怎么办?”平淡的一问,像是她随口一说。 谭郁川看向那裙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是年底的活动,这套会不会太暴露?你可能会冷。” 于葶脸色有点难看,但被她很好地压制住。 “……” 陶绮言一时不语,几秒后,她笑了,明媚大方。 “谭总说的有道理,那我,让给于总了。” 于葶因为那个“让”字眸色一凉。 陶绮言看谭郁川把卡递给那位经理,顺手就为于葶结了款,神色淡淡地走出去。 谭郁川没有再说什么。 李琪咬着大拇指,遥遥望着另一边,神色复杂。陶绮言正朝这边走过来,这距离还听不到她们说话。 “那个女的好像看上了绮言看中的那件,谭老师还给她买下来了。”李琪顿了顿,“……我现在好像知道你为什么看不惯她了。” 许悠不是八卦的人,低着头摆弄手中的毛绒玩具没吭声,但也竖着耳朵。 蒋娜把目光投向远处,回道:“没有的事。” “胡说,你不是对谭老师有点那个?” “早没了。” “那绮言和谭老师真有点那个?那眼神。他给那女的买衣服是不是就代表跟绮言没什么?我们误会了?”李琪顿了顿,不敢相信,“师生恋欸。” “你问我?”蒋娜挑起眉,瞅她,“我哪知道?” “可谭老师一直盯着她背影看呢。” 陶绮言走近,“看什么?” “看——我们去哪吃饭。你想吃什么?”李琪紧急改口。 蒋娜瞥她一眼,“去楼上。”又看向陶绮言,“你还看不看衣服?” “不看,我也饿了。” “行。” 她细看了一眼陶绮言的表情,除了看起来有点逛累了,没其他什么情绪。 看起来没因为谭郁川的突然出现而有什么心情波动。 回了清水苑,陶绮言仰面躺在床上,想了想,拨出一个号码。 “冯大设计师——” 冯白薇手胡乱摸到枕头底下,闭着眼接起电话,就听到陶绮言百转千回的一句叫唤,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坐起身,对着电话一顿输出:“陶大小姐,你有没有搞错,意大利到你那有时差欸时差,你吵我睡觉要千刀万剐的好不好!” 陶绮言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点,看了眼时间,晚九点,才说:“你那边好像是下午两点,你在国外也过国内时间?” “……哦,睡懵了。”冯白薇捋捋头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找我什么事?” 冯白薇算得上是陶绮言的老师,国内着名独立设计师品牌wwhite是她创立的,这几年以采风为由去了全世界十几个国家,其实就是不务正业,照她话说,这段时间应该浪到了意大利。 陶绮言问她:“玩的怎么样?” “挺好的哇,意大利……美食和男人都不错。” 听见那头的一声轻笑,她又躺回了床上,“说,找姐姐干什么?” “想在你那挑几件衣服。” “行啊,我让他们直接把新款发你,你挑。” “什么时候回来?” “哟,想我了?” “想啊。”她上次见冯白薇还是高中毕业,这回大学都要毕业了。 冯白薇笑容微微收敛,“回,马上回。” “回来参加时装周?” “不止,回来见你。” “行。”陶绮言笑得眼眯起来,“回来请你吃火锅。” “我要吃附中门口那家。” “ok。” 刚挂了,微信就传来几张图片消息,wwhite以大胆的剪裁和色彩的巧妙搭配出名,陶绮言翻来翻去,没有特别符合要求的,又发了一条微信: “有没有晚礼服?性感一点的那种。” 对面发来两个问号。 “你穿??” “对。” 冯白薇发过一个坏笑的表情。 陶绮言静静等着。 又是两张图,陶绮言一眼看中第二条。 墨绿的高开叉长裙,一片式抹胸设计,背后欲盖弥彰的牵着两根纤细的带子,露出大片背部,庄重的墨绿和热辣的设计融为一体,透着一种克制的性感。 裙子很美,但确实性感很多。起码比店里那条露得多多了,她很满意。 陶绮言看着冯白薇发过来的坏笑表情,了然地回她。 “第二条。” “恭喜你,新系列的第一条成裙,你将是它的第一个演绎者。” 想起在店里谭郁川跟她说的那句话,看似是考虑她冷不冷,还不是把她需要的那条裙子留给了于葶。 一条裙子而已,陶绮言不缺。冷不冷的,她才不在乎。 漂亮就行。 第58章 战袍 春夏时装周在尚城举办,明念最近都是尚城的行程,陶绮言就两边跑,要顾着工作室,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配合着明念的团队,好在大明星工作时很敬业,没出现什么为难的情况,她能在预期时间内完成工作。 从路简明来工作室的次数可以看出最近的时间有多紧张。jane不止负责明念一人的造型,还有其他艺人团队。不长的一道红毯,到时会放置一百多台摄像机,供这些艺人绞尽脑汁争奇斗艳。 陶绮言看着镜中明念的完整造型,有信心她会是最美的那个。 明念显然也很满意,应该是在群里发了一个不小的红包,陶绮言听见工作人员们在隔间喜气洋洋的说着什么。 她收拾着桌面上的图稿和零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航班,她明天上午有一节课,下午还得再飞回来,半工半读的临毕业生时间就是如此紧张,想想就头大。 陶绮言几不可察叹了口气,还没叹到底,明念走进来,手搭上了她的小臂。 “陶设计师。” 她下意识看去,明念一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 “想和你说,合作之初,我们两个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但和你的合作很愉快,希望还能有下次。” 陶绮言听不出这话是真心还是客套,只回道:“谢谢。” 手机震动一下,低头看,是明念给她私发的红包,直接转到她卡上。当红女星就是大方,连随便给出的工作红包都有五位数。 不收白不收,陶绮言面上的笑容真心了些许,“我也很期待下次合作。” 出手阔绰的甲方,当然多多益善。 见她拉上拉链准备要走,明念又叫住。 “陶设计师,我想问你。” 陶绮言回头,“什么?” “我听说工作室明晚在公馆有聚会,我想问,我能不能参加?” 明念向她散发着善意,她的试妆还没卸掉,柔顺长发下目光盈盈。美女的要求,实在很难拒绝。 每次年底工作室都会组织小聚,其实就是团建。路简明出手阔绰,今年直接包下了尚锦的整层,团建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就是依着兴趣喝酒玩闹,权当放松,这次唯一的要求就是,需要盛装出席,算是一次主题派对。陶绮言也是第一次参加,甚至上午才收到消息,不知道明念一个当红女星为什么执意要来。 陶绮言没有直接答应,“我还要问一下路师,得先知会他。” “当然。”明念弯弯眼,“那我等你消息。” “好。” 坐在出租车上,陶绮言给叶初发消息:“初姐,我们之前的团建一般都会有谁去啊?” 叶初很快回:“就同事们啊,路师于总都会来。” “今年在尚城玩,我估计会邀请一些本地的年轻企业家什么的,对我们是玩儿,对路师于总可未必,你懂的。” 陶绮言懂,局已经组成,有人的地方就是交际场,对野心主义者来说当然要好好利用。 她问出真正想问的那句:“谭总来吗?” 不然明念那么紧张的行程之下,还要挤出时间来跟他们团建,陶绮言觉得不太像。 “谭总?这个倒是不知道,应该不会,我听说他也不在尚城啊。” 当然不在,因为谭教授明天上午还要上课。 想到这茬,她突然想到谭郁川在某些方面也是半工半读,就扑哧笑出了声。 路简明不光告诉她明念可以来,甚至建议她可以带上朋友,陶绮言想了想,还是作罢,第一年参与这么多人的集体活动,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她回复过明念后,就把头靠在靠背上合眼休息,这几天几乎没深眠过,本来就差的睡眠质量更糟糕了。 一路睡下飞机,程与青来接她,在副驾驶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 “这么累?”他盯着陶绮言疲惫的眸底,皱眉。 “还行,飞机上本来就睡不好。” “你们是不是有年假?” 她合眼回答:“有,怎么了?” “今年带你出去玩,去海边怎么样?” “算了,我没打算休年假。”顿了顿,说道,“路简明应该会带着几个设计师去港城出差,年初那边有珠宝展。” “可……”程与青还想说什么,陶绮言手指敲敲窗框:“别说话,我睡会儿。” 程与青幽怨地看她一眼,还是稍稍降速把车开得更稳了点。 第二天早上六点,陶绮言就睁眼起来,去健身室做了两小时无氧。 她还记得今天要穿上那件墨绿色的“战袍”,所以直到她看到镜中的自己带着汗潮面色红润,一扫最近的疲态时,才满意地点点头。 她画了个淡妆,而后开车赶去上课。 陶绮言在许悠身旁坐下,掏出包里的东西。这节课是最后一节珠宝鉴赏,按选修惯例只需要在最后一节课交上纸质的结课论文就好,待任课教师确认名单,就能直接走人。 陶绮言的航班在两小时后,她的行李在车上,只等把论文交到谭郁川手里,她就得赶去机场。 而谭郁川还在台前不紧不慢地翻着花名册。 许悠的目光悄悄在谭老师和陶绮言身上转了几个来回,再转回来时正好和她的视线对上。 陶绮言忍不住问:“你看什么呢?” “没有。”许悠把头缩回围巾里,没一会儿又凑到她身边,盯着她的眼睛,“绮言,我觉得你今天特别不一样。” 她来了兴趣,凑过来:“哦?怎么不一样?” “就是……特别漂亮。” 因为她的突然凑近,许悠的脸忍不住红了红。陶绮言本来就五官精致、眉目如画,只是表情和态度总冷淡着,不易于接近,根本不似今天,许悠看见她眼尾微微拉出一点红色的眼线,明明只是一点修饰,却显得一动一静都艳极,尤其是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充满了惑人的攻击性。 “是吗——” 她故意想逗逗许悠,压低身体慢慢贴过去,软的像没骨头,手虚虚撑着头,笑盯这面皮薄的姑娘从脖颈红到耳后。 直到蒋娜在后一排轻扯一下陶绮言的后领口,低声提醒:“谭老师点名了。” 没说出口的是刚刚他其实看向了这边好几眼。 第59章 谭老师再见 陶绮言倏地坐直,下意识朝讲台看去,男人正低着头念着名单,叫到名字的同学就一个一个的上前交论文。他也会翻开第一页看过一眼,确认基本格式没问题之后才会示意人离开。 没一会儿教室就走了小半。 陶绮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听到了许悠的名字。 然后是自己的,她直接拿起论文,背起包朝讲台走。 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上去,谭郁川伸手接过的同时,感受到她的小指划过手心。 他顺着她那只不安分的手看向她的脸,她也微微抬头看他,忽略眼尾那条极细的红痕,上目线显得很乖,仿佛刚刚一瞬间的瘙痒只是他的错觉。 “可以了。”他面色不变,照例说道。 “谭老师再见。” 谭郁川听出一点不同寻常的郑重,看她恭敬点头告别,转身时唇边的恶劣笑容却稍有扩大,不合时宜地想到前段时间她问自己课程结束后可不可以不叫他老师,微微蹙眉。 这句再见仅是一句寻常告别,还是对老师称呼的一种割裂,他不知道。 不过他很快收起心绪,继续念之后的名字了。 蒋娜在座位上撑头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 陶绮言坐上飞机就准备补觉,正要戴上眼罩就看见谭禹霖坐到了自己身边。 他也没想到能在飞机上碰到她,面面相觑,“怎么是你?” “我还想问呢。”她说完直接戴上眼罩。 不知是睡了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反正极不安稳,她干脆摘下眼罩,就看见谭二少翘着腿戴着耳机在打游戏。 谭禹霖刚巧打完一把,屏幕上一个大大的,转头见她醒了,开始臭屁:“怎么样,厉不厉害?” “一般。”她简单评价。 “切——要不要比一把?” “不。” “你不会是不敢?” 陶绮言不理他幼稚的激将,转而问:“你去尚城干什么?” 他抬眼反问:“你呢?” “时装周。” “我也是。” 陶绮言挑了下眉。 看出她不信,谭禹霖又道:“怎么,只有你们这些时尚圈的才能去时装周?” 她笑了:“所以你去干嘛?” 谭禹霖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猎艳。” “……” “呵。”无语一瞬,陶绮言轻嗤。 “我说真的,反正我现在没婚约了,谁也管不了我。” 谭禹霖晃晃脚,视线落在她脸上,挑衅意思很明显。 陶绮言懒得理他,伸手拿过另一把空闲的游戏机,说道:“打一把。” 出机场时,陶绮言两手空空,身后的谭禹霖拉着两个行李箱,面如菜色。 “真车就算了,怎么连游戏都能玩好……” 陶绮言听见谭禹霖在背后嘟嘟囔囔,转身极自然地要求:“麻烦二少帮我把行李送到酒店了,地址一会儿发你。”说罢转身就走。 谭禹霖差点没拉住她,“那你去哪儿?” “我?我去见个朋友。”她招手叫了一辆出租,欠兮兮地朝他挥手,“拜啦,二少。” 留谭禹霖一个人在原地跳脚。 到了冯白薇的酒店房间门口,她还煞有介事地敲了敲门,给她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陶绮言一愣,下意识问道:“冯白薇在这儿吗?” 好在男人很快回答:“在的。”转头往里面叫,“冯设计师,有人找您。” 冯白薇从最里面探出头来,一眼看见了门后的陶绮言。 她瞬间露出惊喜的表情,快步走出来拥抱她。 “原来你这儿有别人啊,我还以为走错了。”陶绮言笑道,回手抱她。 “我给的地址怎么会错。这是张翡,齐芮以的经纪人。”她显然在工作,没空多寒暄,冯白薇自然地介绍那个给她开门的男人,引着她往里走。 陶绮言听说过齐芮以,是在网上查看明念资料的时候了解到的,在明念奠定当红小花的那部剧里,齐芮以饰演的是女二号,一个单纯善良默默爱慕男主的小白花,因为剧中讨喜的性格和惨死的结局,也收获了不少亲妈粉,只是因为角色人设上稍有单一,所以反响上不如女主角。 不够愉快的是,在剧播期间,齐芮以和男主角闹出了绯闻,这让男女主的cp粉大怒,开始敲键盘攻击齐芮以,她的粉丝自然忍不下这口气,自此掀开了一轮骂战。这么说起来,齐芮以还算是明念的对家。 陶绮言见到了齐芮以本人,果然很贴那部剧中的角色,面部组织柔和顺畅,肤白体软,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气质上看起来和明念完全不同。 “她的礼服出了点问题,所以我给她处理一下,马上就好。”冯白薇说完,又蹲下身给她处理着最后那点裙摆上的水钻。 冯白薇把她领进来,齐芮以的目光总落在她身上,陶绮言上前和她握手:“你好,我是陶绮言,jane工作室的设计师之一,希望之后有机会合作。” 齐芮以自然听过jane工作室,她知道这个高定品牌负责了这次服装周上好几位大牌艺人的全套饰品,甚至包括明念,她笑意柔和,示意经纪人送上名片。 陶绮言刚刚收好,就看到她自己的那件礼服被挂在一边,她走过去拿。 冯白薇注意到,说:“正好,我刚才正要给你送去,你现在试,不合适我也好现改。” 陶绮言点点头,拿着它走进浴室试穿。 换好出来后,等在外面的冯白薇不掩惊艳地轻呼出声。 “我这酒店的浴室,你一出来都变成秀场了。” “捧杀是?”陶绮言和冯白薇说话一向无所顾忌。 齐芮以刚刚换下了礼服,本来是靠在沙发上的姿势,见她出来,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微张着嘴惊叹,想让她相信,“陶小姐,真的很美,你简直可以出道了。” 这么一张脸说出来的夸赞就莫名很可信,陶绮言被她逗笑:“谢谢。” 冯白薇走过来近距离欣赏,她的手摸过腰间的布料,慢慢蹲下身替陶绮言整理裙摆,直到一切妥当,她才轻轻抚掌,像是满意极了自己的作品。 她凑到陶绮言耳边戏谑道:“可以啊,这几年长得不错,我还在抹胸上扩了点尺码都没够,不过腰上倒是一样。” 冯白薇说的是她高中时的尺码,她那时就经常拿她当模特,对她的size了然于心。 陶绮言对上她调笑的眼神,微微无奈,看冯白薇拿了一条珍珠项链在她脖颈处摆弄,说道:“我先换下来。” 第60章 私宴 冯白薇动作微顿,诧异:“为什么?没多少时间了,你可以穿着它直接去现场。” 齐芮以向身边的女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上前一步道:“陶小姐,您可以一同坐我们的车去。” “不必了。”她笑着婉拒,转身跟冯白薇说,“我又不走红毯。” 她是设计师,又不是女明星,明念还在场上,她完全没必要穿一件不亚于她的礼服去争奇斗艳。刚刚在浴室的镜中看到自己,更明确了这个想法。 这件晚礼服有别的用途。 冯白薇了然,笑道:“那你现在就脱掉,我改一下侧面,你现在,可不光是性感那么简单。” 陶绮言也觉得胸口有点闷,软肉被勒出不自然的热辣弧度,她听懂冯白薇意味深长的语气,面上微红,嗔过一眼。结果冯白薇双手捧着心口作势要倒地,又把她逗笑了。 回到酒店,陶绮言换了一套利落的装扮,来不及整理行李,直奔明念那边。 保姆车等在门口,几个化妆师和助理围着明念正在做最后的准备,陶绮言确认一切完善后,看到了路简明。 她走过去:“路师。” 路简明微微曲起肘部,示意她挽他:“走。” 他带她坐到秀场的第一排,陶绮言没有看到彩排,路简明从早上跟了全场,这会儿正告诉她春夏系列出场的大致顺序,可能还有别的,谭禹霖听不见。 他们离得很近,男人附耳在陶绮言一侧说着什么,她偶尔笑意一闪,穿着最简约的大衣和阔腿裤都不影响她发光。 谭禹霖不知何由咧嘴笑了一下,拿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对焦在t台,但模糊相依的男女却占了照片的很大区域。 他不信他哥认不出来,照片发出去,迟迟收不到回复,他有些兴致缺缺地收了手机。 这次时装周是几大奢牌明年春夏系列的第一次亮相,包括wwhite,陶绮言随手拍了几张,绝大多数时间目光都在配饰上。 不止jane有合作,她知道好多新锐设计师都憋着在这次时装周上大放异彩。时装周以服装为主,但一些提升搭配的小饰品也会出现在模特身上,像是暗广一样,凭借一些新鲜的元素,有经验的珠宝设计师也能窥探到其他品牌在未来几个月的主推方向。 陶绮言心中暗暗记住,眼神扫过一枚戒指,微顿。 回忆了一下顺序,这枚戒指出自国外的一个小众品牌,fabler。 陶绮言有一定印象,这个品牌的客户群体年龄相对较小,这枚戒指的底托做成了圆润的皇冠样式,很有少女心。而真正吸引她目光的是那颗淡紫色的钻石,尺寸不大,但净度极好,通透又神秘。 陶绮言低声问路简明:“路师,人造钻石已经可以达到这样的净度了吗?” 她看出那是一颗加工过的紫钻,第一眼看去差点迷惑了她。 钻石在生成的过程中有可能会掺杂其他元素,从而出现瑕疵,无法当作白钻卖掉的一部分可能会通过热处理等方式进行人工改色,但多少都会失去一些通透感,但眼前这颗却很漂亮。 路简明也注意到了那枚戒指,解释道:“fabler在海外有自己的矿脉,他们这几年一直专注于研究人工培育钻这方面,这戒指融合了他们的新专利也说不定。” 陶绮言听罢,点点头,把注意力重新转到台上。 路简明多看了一眼她专注的侧脸,唇边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刚到后台,谭禹霖就蹭到她身边,执意要把她送回酒店。陶绮言不胜其烦,说自己还有工作完成,他便消失了。 等夜幕降下,她看了眼时间,打算打车回酒店换衣服去尚锦公馆的时候,谭禹霖又突然开着车停在自己面前。 陶绮言也没多废话,直接上了副驾驶。 从酒店接出她,谭禹霖的嘴就没合上过。晚七点,夜色已深,陶绮言大片背部肌肤露在外面,白如凝脂,被冷风一吹,激起寒战。 确实冷,但爱美的心胜过一切。 谭二少不敢多看,把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你也去?” “当然,路设计师在后台亲自邀请了我。” 他有些得意,“所以,我现在是你的男伴。” 除了jane的设计师,路简明到底还邀请了多少人? 陶绮言暗暗嘀咕,对于他说的后半句充耳不闻。又像是随口问道:“谭总去吗?” 谭禹霖在陶绮言看不到的地方挑了下眉,话里染了点笑意,又带着些装模作样的不确定:“他——应该会来。” 谭禹霖先她下车,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手掌虚虚护住她头部,动作绅士有礼,陶绮言多看他一眼,觉得他不知为何有点兴奋。 下车后,她肩一抖,谭禹霖那件手工定制的西装就差点掉落在地,还好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低声说道:“不是我说,你稍微披上点,穿这么少肯定会冷到的。” “就这么几步路不会的。” “冻死你算了。” 侍应生见前来的二人男俊女美又姿态亲密,多看了几眼,而后为他们打开门,迎面而来一阵温煦的空气,室内果然温暖如春。 除了他们俩,谁知道当时是在斗嘴呢。 陶绮言在看清公馆装潢的同时也找到了熟人的面孔,她看见谭郁川果然正和路简明站在一起,于葶紧挨着他。大门打开,他们的视线望过来,她遥遥朝路简明致意,脚尖一转,朝叶初走过去,谭禹霖向谭郁川投去一个只有他们兄弟间才懂的眼神,然后亦步亦趋地跟上了陶绮言。 叶初正和司安娜聊着今天秀场上的琐事,一见她就大呼小叫:“好美啊宝贝!” 陶绮言弯眉浅笑:“在聊什么?” 她刚一站定,谭禹霖又把西装给她披上,她动动肩膀,没弄掉,干脆由他去了。 司安娜接过话头:“我们刚在说明念和齐芮以的红毯造型。” 陶绮言来的一路上都在关注秀上的消息,除了各大媒体的原图直出,引起最多讨论的就是明念和齐芮以穿了同个品牌的不同系列,明念那身湖蓝缎面的高定是最新款,于是齐芮以遭到了网上的大批冷嘲。 叶初打断这个话题,“嗨,其实就是八卦一下,品牌同时合作两位女星,还是对家,说起来也是不太上心,但没想到那些粉丝发现这些就揪着不放,大肆讨论。”顿了顿,又说道,“我们可得借这事长个教训,以后不能犯这种错。” 她的目光突然转向陶绮言身后的谭禹霖,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徘徊,坏笑着:“这位帅哥是谁啊?” 第61章 难抑 见几个人的注意力突然聚集在自己身上,谭禹霖桃花眼忽地一闪,忍不住开屏:“我当然是身边这位公主殿下今晚的男伴。” 陶绮言有点无语,“不用管他。” 于葶去稍远的酒台换了一杯酒,路简明见那边两个人又要你来我往地争执起来,故意感慨:“你说这年龄相仿的小朋友谈起恋爱来就是甜蜜。” 谭郁川瞥过一眼,谭禹霖正屈肘去碰陶绮言的肩,她就把手伸到背后去掐他的后腰,掐得他连连求饶。确实很打情骂俏。 他又把视线收回来,仍是那副表情,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尽,道:“记得你说过的话。” “当然。”路简明看远处墨绿色背影的眼神有淡淡怀念:“她很聪明,也没未菱那么清高,能发展得很好。” 转头对上谭郁川的视线,他笑了:“别这种表情看着我,我是真的想培养她。好苗子总不能糟蹋了。” “这不,”他碰碰谭郁川的领口,“你都把它戴上了。” 胸口处的琥珀散发着幽幽蓝光,里面的小蜘蛛依旧张牙舞爪。 “我每次看到幻羽,就好像是看到未菱在看着我。”路简明叹了口气。 “那为什么要把它卖掉?” “因为我知道你会拍下来。”他认真地看着谭郁川,神态郑重,“与其放我手里,留在工作室,不如交给你。” 谭郁川不再说话,又倒了一杯酒。 鲜红的酒液在杯中晃动,路简明不知道想到什么,幸灾乐祸,提醒他:“小心点,别又中了招。” 谭郁川冷冷斜他一眼,不知道又是哪堵透风的墙。 看到于葶重新拿了瓶红酒正朝这边走过来,他突然开口:“之后跟费董的合作可以让于总去谈谈看。” 路简明眼珠一转,也是惊讶不已:“你利用女人?” “是她要求我利用她的。” “所以她现在没有价值了,你就打算放弃她?” 谭郁川低低冷嗤一声:“呵,不然你以为那药是谁下的。” 路简明闻言顿了一下,转而轻笑,“那还挺活该。” 丝毫不顾自己已经和她共事很多年。 毕竟,谭郁川只是让她从哪儿来,回到哪儿去,不算狠心。 路简明端起一杯酒,虚虚和他碰了一杯,缓缓说道:“谭教授,你有没有发现,你骨子里还是更适合当商人?” 谭郁川唇角一滞,很快掩饰过去:“我就当路师是在奉承我了。” 悠扬的音乐响起时,明念正推门进来,目的明确,和路简明简单打过招呼后,直接挽住谭郁川的胳膊。 “学长,我能不能邀请你跳舞?” 顾盼生姿,眸如弯月,大美女的邀请总是很难拒绝。 可谭郁川显然不在此列。 他把明念的手慢慢移下,温和但坚定地拒绝:“我不跳舞。” 叶初瞟了一眼于葶的反应,面色不变说道:“我们这个谭总桃花倒是不少。” 谭禹霖听见了,向陶绮言使了个眼色,笑着附和:“可不是么。” 陶绮言浅啜着杯中酒,一眼也没看向那边。 谭禹霖见她无甚反应,不死心地凑过来追问:“陶绮言,你觉得大明星和我哥配不配?” 她垂眸看向他,谭禹霖凑得很近,早就突破了社交距离,她看清了他眼中的恶劣。 感受到背后灼灼一道视线,她隐约察觉到谭禹霖今晚异常的原因。 于是也没躲,反而伸手替他整了整衣领,折去了他衬衫领上一道暧昧的粉色唇印。 “配啊,当然配。” 声音近乎呢喃,落到外人眼里就是两个人离得极近,说着小话,仿佛周身有一道屏障。 叶初和司安娜交换了一个带笑的眼神,适时地给他们让出空间。 其实谭禹霖此时和她说的是:“如果你能拿下他的话我就服你。” “我为什么要你服我?” “……” 陶绮言目光依旧佯装不解,等他回答。 “……” “因为我看不惯他快三十了还单着行吗,”谭禹霖声音压得更低,“我觉得他对你不一样,所以您行行好,收了他行吗?” 语气可以说是恳切,陶绮言被逗笑,好一会儿才收敛住。 谭郁川轻呼出一口气,觉得今晚不该应路简明的约,这会馆没一处让他看着顺眼的,以陶绮言那处为首。正想着就抬头见那人朝他走过来,墨绿色长裙摇曳,娉娉婷婷,和她妍丽的妆容搭着,像美女蛇。 他端着酒杯的手不知僵了多久,喉头突然就涩住,想起上午她和自己说再见,那声谭老师咬得又轻又缓,他突然想知道她走过来会怎么称呼他,老师,抑或是谭总。 这种情绪太过陌生,半晌才反应过来是紧张。 他居然在紧张。 很久之后,谭郁川回想起当晚陶绮言缓步向他走来的这一刻,才忽然明白,他那时剧烈跳动的心脏和极力掩饰的心境,其实有另一个名字,叫沦陷。 陶绮言走到和他只差两步远的位置,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勾起嘴角。 玻璃酒杯叮当轻撞,他刚想说什么就被打断。 “郁川哥哥,胸针真漂亮。” 她又上前一步,谭郁川闻到一丝甜润的香气,她意有所指,“我的订婚礼物你不打算给了?”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手指已经捏紧了高脚杯的底部,低头看进她的眼里,平静地询问:“你后悔退婚了?” 她似是认真想了一下,才苦恼地看向他:“后悔了怎么办呢,会很麻烦吗?” 谭郁川喉结微动,看她佯装天真,一双眼却媚着勾人,坏透了。 他重重放下酒杯,一把攥过她的手腕,几步把人拽进旁边无人的房间。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周围霎时昏暗一片,月光依稀透进来,看不清眼前人。 陶绮言晕头转向,光裸的背却贴在温热的掌心上,隔开了墙壁的冰凉。 下巴被一只手捏住,不算用力也逃脱不得。下一秒男人的唇覆上来,长驱而入夺走了她所有的空气,属于男人的气息强势地攻占了她。 陶绮言挣扎了一下,试着咬紧牙关,贴着后背的那只大手移到腰上,轻轻揉动。 “唔……” 好痒。 第62章 再亲一下 她缩着身子躲避,下意识吸气,牙关骤开,谭郁川没错过这个机会,摁住她后脑,又将她整个身子摁向自己怀里,牙齿研磨,近乎吮咬。 他将之视为一种报复行为,于是近乎疯狂地汲取津液,撕咬软肉,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发泄行为短暂地被理智控住,唇瓣稍稍移开,他才发现她的唇早就被磨得不成样子。 陶绮言水光潋滟的眸子瞪着他,“你!” 她嘴都麻了。 他还在克制,拇指试着碾过她的下唇,却被她打掉。 “不准摸,疼!”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吹息可闻。 少顷,他发出一声叹息:“我道歉。” “不接受。” 她侧过脸,伸出手推挤他的肩膀,却纹丝未动。 他看她耳后脖颈红成一片,心下微动,探身含住她的耳尖。 陶绮言浑身一颤,还是不肯认输,抵着他胸膛,极力稳住纷乱的呼吸还要激他:“你不是说我喜欢谭禹霖的话还可以重提起婚约吗,那我现在……” 话音未落,耳朵不算轻的被这男人咬了一下。 陶绮言捂着耳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眼镜早在刚刚就被摘掉,不知道甩到了哪去,现在一双浓墨一样的眼睛灼灼盯着她,暗含威胁。 “不许说。” “不许喜欢他。” 谭禹霖小时候每次仗着父母在,故意招欠讨打,就会对他露出那种表情。陶绮言身上那件西装,谭郁川看着碍眼极了,早在吻她的时候就被扯掉在地上。 她整个人还在他怀里挣不脱。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 “嗯,不讲。” 他好反常。 陶绮言周身都被他拢住,她从没觉得他身上清淡的雪松木香如此有攻击性。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声音低哑:“我能不能再亲一下?” “你不会不打算把幻羽给我了?” “如果是订婚礼物,那不给了。” “你出尔反尔!” 他全盘接受,“嗯。” “……” 陶绮言不想理他,他目光就锁在她脸上,太有侵占性,实在忽略不了。 她把脸转回来,尝试沟通:“婚约废了,你怎么才能把它给我?” “你乖一点,我就给。” 陶绮言不爱听了,瞪他:“什么叫乖一点?” “比如,再让我亲一下。” “……” 又来了。 良久, “亲一下就给?” 谭郁川见怀中人眼珠转悠着,补充了一句:“以我为标准的亲一下。” “……” 就他刚才那样,再来一次,她得憋死。 陶绮言又不说话了。 见她态度松动,他低声说道,像是诱哄: “我会轻一点,好不好?” 他缓缓凑近她的唇,快要接触到的那刻—— “谭郁川,你上午还是我的老师欸。” 见他动作停住,陶绮言说得更来劲。 “我上午刚交完结课论文,还跟你说了‘谭老师再见’,才到晚上你怎么能这样?” 男人的唇贴在她耳朵处磨着,眼神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晦暗极了,声音近乎呢喃:“什么?” “我说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的学生……唔……” 更急,甚至比上一次更凶,陶绮言的腰被他攥在手里,捏得发疼。 “谭……郁川……” 她挤出一点气声,被动承受着,脑子像是缺氧的症状,反应都慢了下来。 他这次反而会短暂停下来,由着她吸入氧气,然后再夺走。 他乐此不疲,从一开始毫无章法的吮咬慢慢学会了勾着舌尖缠她的。 这男人拿她练习吻技吗? 陶绮言偷偷睁眼,看他长睫一颤一颤的,强势又沉迷,她心一软,抵着他胸膛的手稍稍松了劲儿,马上被他抓进掌心里。 “专心。” 滚烫的呼吸交缠,他睁开眼攫住她,陶绮言莫名被这视线烫了一下。 再停下来是两人都有了异样的反应之后。 陶绮言的脸和脖子已然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他。始作俑者也是咬牙隐忍着,衬衫前襟被揪得全是褶皱,些许狼狈,早没了一本正经的禁欲样子。 禁欲高冷,温润如玉。 ——胡扯,陶绮言红肿的唇第一个不同意。 “我出去了,再见。” 说完就要逃之夭夭,又被那人一把拽回来。 她真是怕了,声音都发抖: “你又要干嘛?” “穿上这个。” 谭郁川看她一副炸毛的样子,无奈笑笑,把他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陶绮言这才发现自己的礼服在纠缠中被扯坏了两道,裸露的肩膀处也有吻痕和牙印。 她瞪了眼前男人一眼,还是把视线转到一边,说:“你不用吗?” 他看上去比她更需要。 “我过一会儿找人送过来。” “再见。” 他话音刚落,陶绮言抓着衣服就跑了,一秒都没多停留。 他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默然一瞬,失笑。 低头看了眼掌心,腰肢在手的触感仍在,柔软韧极,心绪再次躁动起来。用力攥了攥,半晌笑了。 竟像个愣小子一样,没出息。 大厅中央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乐声行至高潮,陶绮言几乎是顺着墙根快步往外走,她现在的样子肯定不好看,低髻松散,妆也花了不少。她干脆又披了条围巾。 想起他咬的那几口,心中暗骂谭郁川这男人是属狗的么。 手碰至嘴角,嘶的一声,眸中怨念颇深。直到她在门口看到一辆卡宴,正停在她面前。 这个司机她之前见过,年轻男人也下车示意:“陶小姐,谭总让我送您回去。” 还算有良心。 她坐进去,一下被暖风拢住,舒适地眯了眯眼。 但车却没有启动的意思。 她疑惑问道:“请问,为什么不走呢?” “还得等一等。”年轻司机转头朝她笑,标准的八齿微笑,很讨喜,“陶小姐,您叫我小余就行。” 陶绮言不明所以,还是回道:“好的,小余。” 明念在人群中找了谭郁川好几圈,后来不知怎么,突然找到叶初那儿,话里很别扭:“那个……陶设计师,在哪儿?” 两个人同时都不见了,她一颗心七上八下,拖着重工的裙摆走来走去地找。 “陶设计师——”叶初抬头找了一圈,笑道,“我也没见着,应该是回去了也说不定。” 以为是明念找陶绮言有重要的事,又多解释了一句:“陶设计师体质不太好,不能玩到太晚,之前有活动提前离开,我们都知道的。” 司安娜在一旁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不太好。 明念也没办法,强撑带笑:“好的。” 第63章 生病 转身看到谭郁川不知何时出现在宴厅一角,视线好像正看她这边。 明念忍不住抿嘴一笑,几步走过去。他换了件衣服,外套也不见了,深色毛衣更显得他丰神俊朗,沉稳禁欲。 她话里带着微微的试探:“我刚刚找了你好几圈,你去哪了?” 他不答话,反而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念嘴角瞬间耷拉下去:“怎么,要赶我走?” “不是,只是你太晚回去,会被拍,”他难得向她解释,“从时装周出来,难保不会有记者跟着你。” “那你要送我回去吗?”她试着提要求。 “我会找谭家的司机送你。” 明念垂下眼,本来只是意料中的回答,却还是在听到的时候忍不住失望:“不用了,我有司机。” 她看眼前人还是一副不容退步的样子,泛上点委屈,想转身就走,几步后还是转回来:“学长再见。” “再见。” 小余不止一次在后视镜中偷瞟陶绮言,围巾把头罩得很紧,在车里也不嫌热,她开着小灯,借着光反复摸着一个东西,好像是谭总衣服上的那枚胸针。 陶绮言仔细摩挲着胸针上波浪形的断口,对卡镶技艺烂熟于心,近似完美的一个艺术品,但她见过它原本的样子。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她的眼神中有淡淡不舍,又将胸针原原本本地别回去。 谭郁川坐上车的时候,陶绮言正靠在窗玻璃上昏昏欲睡。 被车子发动的动静惊醒,她睁眼就看到身旁谭郁川正盯着她。身上不知何时披着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在她身上轻如鸿毛,一摸就知道价格不低。 “困了?” “……没有。” 原来是在等老板,怪不得问小余他也不说。 早知道和谭郁川坐一辆车回去,她就该早早叫个出租车回酒店。 他的眸子在黑暗中也很亮,反射着窗外街灯微弱的光,良久,他问:“陶绮言,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这都知道,看来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很缺德。 “没有,哪敢。” 她不承认,偷偷观察他的嘴角,什么也看不出来,不像她,现在还能摸得到那个咬痕。 果然老男人皮厚。她心想。 尚锦会馆离她订的酒店很近,谭郁川把人送到房间门口。 她抱着羽绒服,披着他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时,目光不经意落到肩膀的牙印上。谭郁川自然也看见了,陶绮言猛地后退一步,用手遮住,瞪他。 色厉内荏地喊:“不许看!” 他失笑:“好。” 手接过衣服,看她的眼神又停留了一秒,没做他想,伸手摘下幻羽,给她。 陶绮言下意识接过,还有点不敢相信:“要不我给你转账。” 这样他万一出尔反尔,她就有理由不还给他了。 他哽住,忍不住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脑袋,真想知道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不用,现在它是你的了。” 她低头看看手心里的东西,喃喃:“谢谢。” “跟我不用说谢。” 他又问:“你订回去的机票了吗?” “没有。” “我来订,到时发给你。” 陶绮言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 疑问让谭郁川也微微顿住,他认真地看她一眼,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并没有意识到那个吻让他们两人的关系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也在无意间抗拒着这种变化。 可明明是她朝他走过来的。 他盯着她微肿的唇角,目光复杂。 陶绮言像是察觉到什么,说:“太晚了,我要睡了,谭总您……”请回。 “嗯。” 他没再多说,那扇门在眼前缓缓关上。 走廊里的身影高且挺拔,像是在沉思,过了一会儿才乘电梯下楼。 房间内的陶绮言攥着幻羽,在室内光线下又细细看了一遍。 黑色的小克拉钻石嵌在边缘,给这个作品添了层次,陶绮言想起手稿上边缘部位是弧线形的波纹,不知何故改成了如今这样。 是妈妈的手笔吗? 她想不明白,最终找出一个小木盒,将幻羽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简未菱留给她的成年礼物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她身边。 所以——到底要不要给谭郁川转个账? 她还没换下礼服,仰面靠在沙发上,突然想起什么,刷地站起身走到落地镜面前,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样子。 还好她没打什么底妆,只是描了眼线眼影,不然现在肯定斑驳的无法入眼,唇上倒还红润,显然不是唇膏的功劳。 肩上的牙印淡去,但吻痕还在,白皙皮肤上一点艳红,陶绮言脑中突然就闪回谭郁川那时的眼神,忍不住红了耳尖。 失算了,怎么被谭禹霖一激就那么走过去了呢,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陶绮言细想,以谭郁川的皮囊,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只不过在今晚全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她确是被他吓到了。 她的手覆上心口,心绪如此波动,还是暂时保持距离的好。 第二天一早,陶绮言病倒了。 昨天数次吹过寒风,她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这回发作上来,头痛欲裂。 回了几条消息后,陶绮言窝在酒店的大床上,欲哭无泪。她发誓下次绝对好好照顾自己,不再作死在冬天穿什么晚礼服,下次她就裹个羽绒服去。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她正努力做着心理斗争,将半边身体撑起来准备打个酒店服务,手机就响了。 没看清来电人,她就接起来。 谭郁川的声音打在耳膜上,低沉有力,“陶绮言,昨天忘了问,你是打算在尚城多玩几天还是直接回去?” 她清了清嗓子,只发出一个音节:“我……” 他立刻问:“感冒了吗?” 索性不再挣扎,“嗯。” “等我,带你去医院。” 她的嗓子一说话就疼得很,只应:“嗯。” 不出一刻钟,谭郁川就到了,不知他怎么避过尚城可怕的早高峰过来的。他敲门的时候陶绮言已经收拾好,开门就看见谭郁川一袭黑色大衣,黑衫西裤,板板正正立在门外。 她嘴角勾起,还想逗他说,送人去医院怎么穿这么正式,开口就嗓子发痒,忍不住咳嗽两声。 谭郁川眉蹙起,看她裹着昨天那件羽绒服,一张小脸苍白无血色,忍不住伸手探上额头。 一摸就是发烧了。 第64章 绿松石 他的眉皱得更紧,一路车开得很快,幸好医院离得不远。 陶绮言坐在病房门口还不忘拿出手机在群里交代病假,要晚点回去,收获了一众同事的关心,叶初私聊她要不要陪她去医院,她回道已经在了,要她放心,对面才作罢。 刚放下手机又是一震,她拿起一看,是陶继业发来的。 “绮言,生日快乐。” 她瞳孔一震,又一条消息传来。 “快到元旦了,什么时候回来跟爸过个年?” 她手指忍不住捏紧手机,一时没回。 对于陶继业,她总是心情复杂,陶继业市侩精明,身上有着暴发户小商人的劣性,他当年背着简未菱在外养了那么久的小三,还有了私生女,陶绮言以前是恨的,后来随着长大慢慢意识到,当时父母感情的崩溃并非这一条原因。包括陶继业对他这个女儿,大多也是纵容的,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一些管不住的放任。后来的后来,陶继业和她的相处中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卑微,陶绮言一开始意识到这些的时候还笑了,讥讽的笑,他卑微什么?像老财主一样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有什么好卑微的? “再说,我得回清水苑。” 没说去,也没说不去。陶绮言发出这一条,放下手机深深吐了口气。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寻找着谭郁川的身影,她在二楼靠着栏杆往下看,他正在几个窗口间穿梭,给她拿药。 身姿挺拔的男人很扎眼,陶绮言的视线随着他移动,像是察觉到什么,他抬头看来,不期然和她的目光对上。 陶绮言唇边无意识的微笑敛起,距离不近的男人却没察觉到她的尴尬,和她比个简短的口型:很快。 她点头示意看到了,又乖乖坐到凳子上,心绪不平。 总是心跳过速的话可能又要多吃两颗药。 等待的期间又接了简璃的电话,语气亲昵:“jessica。” “亲爱的,我说回来请你吃生日大餐怎么不行呢?”jessica快人快语,说完才注意到她的声音微哑,语气变得郑重,“你生病了?” “有点小感冒,已经看过医生了,问题不大,很快就能好。”她尽量让语气轻快,好叫简璃别那么担心。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嗯……可能今天,也可能明天。”她也不确定谭郁川会给她订哪一天的机票,本想自己来的,但这场小病突然,她脑袋昏涨不想再考虑这些了。 “那还是多等几天,我得留下来顾着老爷子就不过去看你了,记得按时吃药。” “当然当然。”听到简璃还要飞过来看她,陶绮言连连答应。 通话结束抬头见谭郁川朝这边走过来,手上提了不少的药。 陶绮言咋舌:“这些我都要吃吗?” 那岂不是成了药罐子。 “一部分,还有些非处方药给你买了,以后出差带着点。” 谭郁川看她裹着白色的羽绒服抬眼看他,鼻尖因为塞住有些红,上目线乖顺,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昨晚夜里那种温度,别再穿那么少。” 陶绮言自知理亏,应下:“知道了。” 上了车,谭郁川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杯粥,塞到陶绮言怀里还是暖的。 “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带你去吃别的。” 她胃口小,怕喝下粥就吃不下别的了,就把粥捧在手心里捂着,也不喝。 谭郁川侧过脸看她一眼:“不饿?” “还不饿。” 说完肚子就咕噜叫了一声。 “……” 他又看她一眼,黑眸里有笑意浮动,陶绮言只觉丢脸,捧着那杯粥快把脑袋缩进羽绒服里。 谭郁川带她去了一家尚城有名的广式早茶楼,上下三层,正是九点多钟,有不少年纪稍大的老人正在用餐,一路上来都没看到空位。 侍应生直接领他们进了一间包厢,刚坐下,一个个精致的小笼屉和瓷盘就流水一样送上来。 陶绮言微微瞠目:“我们吃不了?” 谭郁川淡淡笑着:“不会,量不多,你可以都试一下。” 他夹了个虾饺放到她盘中,微微透明的皮透着淡粉的虾肉,陶绮言又觉得自己的肚子在抗议。 他说的果然没错,他们不会吃不完。陶绮言除了比较爱吃的几样多夹几口外,其他的都只是浅尝,她余光看到谭郁川夹起她只咬了一口的马蹄糕,全无异样地送入口中,手中动作一顿。 “那个我咬过了。” “我知道。”他抬眸看她,目露疑问,“你放在那儿难道不是不吃了吗?” 说完还好整以暇道:“浪费食物不好。” “……” 她是不爱吃,但她的意思是盘子里还有,为什么要吃她的。 她又埋头喝一口艇仔粥,算了,他爱吃就让他吃。 陶绮言一餐吃饱,满意地眯了眯眼,一脸餍足。她喜欢这种精致的早茶文化,却很少有这种机会能全品尝过来,只是偶尔订几种叫到工作室或出租屋,也没觉得满足口腹之欲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很挑嘴,又顾及着不要浪费,没想到谭郁川竟真能把那些她不爱吃的都吃完,她咬过一口又放下的那些也照单全收,陶绮言权当没看见。 “吃饱了?” “嗯。”吃饱喝足的陶绮言此刻像是一只懒洋洋的猫咪,只是脸上还带着点生病的潮红,让人难以忽视她其实是很难受的。 谭郁川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他的手很大,一下盖住了她的眼睛,她就闭上眼乖乖让他试温度。 “有点热,回去吃药。” “嗯。” 见她难得那么配合,他心里软成一片。 上车后,陶绮言有些昏昏欲睡,听到他说: “送你个礼物。” 她睁开眼,下意识问:“什么?” 谭郁川从大衣口袋掏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打开。 “生日快乐,言言。” 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处,愣愣地看着盒子里的那只簪子,是绿松石的,一端被雕刻成蝶与莲花的样式,很精巧。 “这是你刻的?” “是,绿松石是你的生辰石。”他盯着她的表情,认真道。 第65章 相机展 陶绮言一时没出声,她当然识货,虽说绿松石这种半宝远不及宝石那般名贵,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受众,她一眼看出顶端深雕的工艺有多老道,更何况下尖端和几处鼓出来的莲花瓣甚至有了玉化的趋势,这不光是本身料子极好,更是持者常常摩挲才有的痕迹。 若送她的是一颗纯度极高的红宝石,她也不会迟疑,而是欢欢喜喜的收下,偏偏是这种用了心意的礼物。 见她一时不语,他问道:“不喜欢吗?” “喜欢。”她当然不会说违心的话,微微转过身示意他给她插上。 陶绮言的低丸子头已经有了些许松散,她又重新绑了一个低髻,把头凑到他跟前。 以一个环抱的姿势,谭郁川探身到副驾驶,低着头比划了一下,替她戴好。 黑发间一抹淡绿,很衬人。 陶绮言对着手机前置欣赏几眼,很满意。 “我很喜欢,谢谢谭总。”送了这么好的礼物,情绪价值当然要给满。 谁知男人却轻声反问:“谭总?” “对啊谭总,不然要叫什么?” 谭郁川发动车子,淡淡说道:“我不送员工这种生日礼物。” 陶绮言装听不懂,语气可惜:“啊,谭总这么没人情味。” 他轻笑:“直接加薪或许更对他们胃口。” 好,有道理。 到酒店,谭郁川接起一个电话,回来后看见陶绮言靠在沙发上,正看着他。 见他挂断,她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的飞机,你可以再好好休息一晚。” 她点点头,听他说一会儿要出去开会。 “在尚城也要开会?” “有个客户在这边,过去看看。”见她一脸疑问,他笑:“你真以为我是过来参加派对的?” 也是,谭老师现在也是谭总,自然有大单子等着他谈。 见她一脸疲懒,他只叮嘱她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陶绮言在他刚一走后就一头栽到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 醒来已是傍晚时分,下午六点,天黑透了。 睁眼却看到一点亮光,壁灯不知被谁打开了。 还能有谁。 陶绮言推开门走出去,果然看见谭郁川正在客厅,挂着耳机好像在开视频会。 见她醒了,看过一眼又把视线放到笔电上。 陶绮言摁亮手机,看见工作群里的消息,他们大多已经回到江城开始工作了。陶绮言早跟叶初告了假,倒也没什么心理负担。想了想翻开微博,搜索明念的造型图,挑几张角度满意的保存下来。 套房内很安静,偶尔谭郁川开会说上几句话,其余就各做各的事,竟很和谐。 直到谭郁川在她身旁坐下来,“在看什么?” “明念去年播的那部剧。” 她见他会议结束,就拔下耳机,明念带着哭腔的声音倾泻出来,是个大女主古装剧,陶绮言刚看到第二集,明念饰演的妃子被陷害进冷宫,远没到复仇的阶段。陶绮言对剧情不太感冒,不过几位主角的演技还不错,她就看下来了。 谭郁川先是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烧了,再量个体温。” 她从平板里抬起头:“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这是套房,我多要了张房卡。” “什么时候?” “下午。”他下意识答了,拿温度计后转头见她有点警惕的表情,失笑,一一交代:“我下午两点过来的,怕你没吃药过来看看,结果你睡得正香,体温也不太高,我就没吵你。不过你要是半小时之后再不醒,我真的准备进去叫你,行了吗?” 他手拿着电子体温计走到她面前,对准她脑门一个击毙的姿势,滴的一声。 又笑说:“瞎担心什么。” 陶绮言缩回脑袋继续看剧,闭嘴装死。 谭郁川叫了酒店服务,期间陶绮言跑回里间拿出簪子简单绕个小髻,她不会太多盘法,但看在这支绿松石簪这么好看的份上,她可以多学几种。 谭郁川见她吃饭时眼睛还在盯着平板,忍不住问:“这么好看?” “好看。”陶绮言切了一小块牛排,赞赏:“明念演技真的不错。” 见谭郁川还在看着她,她放下刀叉,说:“之后男女主角和jane有合作推广的项目,我想着看部剧提前了解一下。” 她刚刚才知道这部剧在前段时间挺出圈的,万一聊到这些她什么都不知道,多尴尬。 他简单应声,把黄油面包朝她推近些,又道:“你现在体温降下去,但晚上还要吃一次药。” “好。” “明天下午过来接你。” “嗯。”突然想到什么,陶绮言问:“那我明天上午能出去玩吗?” “可以,但是要多穿点。” 她当然满口答应。 谭郁川离开的时候,她把人送到门口,他垂眸看见她发间一抹淡绿,笑意一闪,摸摸她的头:“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 “嗯。”陶绮言小脸微绷,应下来。 门关上,陶绮言表情瞬间拧巴起来,她刚才差点就问出声,问他这样是不是要追她。 太周到了,周到得她后脊发凉,谭郁川平日里表面上本就一派谦和温润,这下更是无孔不入,她不太能招架得住。 她现在都不敢逗他了,上次逗他……他……亲得太凶了。 安静的里间传出一道哀怨,陶绮言仰面躺下,后脑被硌了一下。她拔出那支簪,指尖在蝶翼和莲瓣边缘摩挲,细看下能看出蝶翼上的纹路。 转天一早陶绮言就约了冯白薇出门,冯白薇本来哀嚎着说大早上能有什么可逛的,结果陶绮言带她去了一个老相机展览馆,冯白薇立刻就闭嘴了。 她知道冯白薇一直对旧相机有情怀,况且这次小范围的私人展览还有一个她久久收集不到的型号,冯白薇在侧厅看见的时候恨不得抱起她亲两口。 “你怎么知道这儿有这款相机,它绝版好多年了!” 其实是昨晚谭郁川临走前给她推荐的几个私展之一,私展都是真正的爱好者且用心寻找的人才知道,所以人流量并不多,她知道冯白薇喜欢相机,在谭郁川的推荐里找了这个来的。 她们最后找来相机的主人,来人一身玉白长袍,风度翩翩,迎面而来的时候陶绮言差点觉得自己穿越了。 第66章 主题餐厅 冯白薇眼里只有那个相机,跟人握了握手,自我介绍:“您好,我是冯白薇。” 那人声音也很清透,竟像个少年:“斯临。” 她开门见山:“斯先生您好,我请您来是想问一下,这款胶卷相机您有意卖吗?” 斯临沉吟一下,冯白薇有意表现自己的诚意:“我很想买下它,价随您开。” 年轻男人倏尔笑开,说道:“其实我展览出来也是有意替它们寻个有缘人,但很可惜,冯小姐,您看中的这件,我昨天刚刚卖给另一个人,今天只是拿出来凑个数,实际已经不归我了。” 冯白薇不掩失落,“是吗。” 陶绮言上前半步,有些疑惑:“可这个展厅今天是第一次开,方便问一下您昨天卖给谁了吗?” “是我一个朋友,他早早跟我定了它,我也不好食言。” 冯白薇还想最后努力一把,“那方便把您那个朋友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吗?拜托您,我真的很想要这个相机。” 斯临像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正犹疑着,瞥见身后一个人影,突然说:“就是这位先生跟我买了这个相机,冯小姐您可以当场跟他聊一下。” 许温阳刚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斯临拽到这边。 “干什么?”他正要发火,就看见眼前女人的脸,顿时僵住。 冯白薇也愣在了原地。 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微微笑着,利落地伸出右手:“好久不见。” 许温阳用一种相当鄙视的眼神瞥过她的手,头微侧过,看都不看她。 气氛有点尴尬,冯白薇自如的用收回的右手整了整耳后的碎发,向陶绮言微笑:“亲爱的,你先出去等我。” 暗藏杀机。 陶绮言很容易在冯白薇的笑容中解读出这四个字,跟斯临出去了。里面的两人很明显是旧识,冯白薇的相机还是让她自己去争取好了。 斯临找了个临窗的座位,请她喝茶。她只品了一口就知道这是顶级的毛峰,价格上不封顶的那种,她忍不住多看斯临一眼,却正对上他的视线。 “斯先生真是大方。”请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都用这种茶叶款待。 斯临听懂她的意思,温煦笑笑:“说不定以后都是朋友。” “哦?” “我刚一见冯小姐就觉得眼熟,现在才想起来是何许人也。”确切的说是从许温阳出现的那刻起他才意识到冯白薇是谁。 而展厅内,冯白薇见眼前男人一副拒不沟通的样子,太阳穴突突地疼。 还有什么比旅行途中遇到前男友更让人堵心的,有,就是她无比心爱无比想要的物事是前男友的,她还没办法拿钱砸他,因为前男友不差钱。 她再次做了个深呼吸,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许温阳,能不能割爱把这个相机卖给我?” “割不了,我也挺喜欢相机的。”许温阳面无表情回道。 你喜欢个屁,当年让你帮我拿个镜头你都嫌沉。 冯白薇心中暗骂,但没办法,相机还捏在人家手里,这个型号停产快二十年,她甚至觉得余生看一眼少一眼了,这次绝对不能这么错过,再难也要试试。 “那您说,您开个……”她下意识想说开个价,后来一想又转口,“开个条件,怎么都行,能不能把相机让给我?” 许温阳抬抬眼皮,像是来了兴趣:“怎么都行?” “……怎么都行。” “不让。” 草。狗男人。 冯白薇作为相机狂热爱好者,也知道要从另一个爱好者手里买过心爱的相机是多难的事情,虽然她不知道许温阳到底为什么突然爱上相机,但他们毕竟分手六年,这期间他发生转变也是说不准的事。 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许温阳说一不二。 他不让,应该就是真的不会让。 冯白薇垂下眼皮,算了,又不是地球上只剩他这一部,她努努力找应该还能再找到。 她最后看了一眼玻璃柜里的相机,很是依依不舍。却被许温阳理解为贼心不死,撤过一步挡住她的视线。 这一步让冯白薇怒了,反正她也不想要了,怵他什么。 张口阴阳怪气:“怎么,还怕我抢啊?” “我是怕贼惦记。” “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惦记谁也不会惦记你的东西!” 摔下这句话,冯白薇昂着头就走了,她一摆手,陶绮言跟上她,到外面,她却说让陶绮言来开车。 陶绮言接过车钥匙,同情地看一眼副驾驶上捂住脑袋久久不出声的冯白薇,斯临那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她大概也猜到了他们的关系。 “你还好吗?” 良久。 “我后悔了。” 她看上去心如死灰,把头靠在窗框上,视线都没了焦距,“我当时就应该求求他。” “呃,冯小姐,”陶绮言试图让她看清事实,“面对前男友,你的骨气和相机哪个更重要?” “相机。”毫不犹豫的回答。 好的,打扰了。 她默然点头,行。过了一会儿又补刀:“那你为什么要撂狠话?” 实在是她最后那句说得相当帅气又响亮,她跟斯临坐在外面很难听不到。 冯白薇脸快皱成了苦瓜,陶绮言赶紧安抚:“好了好了,不说了。” 她又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在副驾驶坐直身体。 “干嘛?”怪吓人的。 “咽不下这口气,带你去个地方放松一下。” “去哪儿?” 冯白薇不答,直接给她导航。 她们去了一家主题餐厅,至于是什么主题,陶绮言在看到门口那两个穿女仆装的高个子男生之后,表情崩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她身边这几个朋友带她见的这种世面也不算少,陶绮言还算是平静的被引到包厢。 等餐的途中,两个男生微笑说道:“我们先去准备一下。”就走了出去。 “准……准备什么?” 冯白薇见怪不怪,“换衣服,比较有新鲜感。” 陶绮言脱下外套,扶了扶额头:“我们不能去外面吃吗?包厢太闷了。” 鹅黄色的灯光轻柔抚过,包厢内气氛正好,一点也不闷。 冯白薇捏了块糖果放进嘴里,说:“亲爱的,这种餐厅目前除了包厢外,没别的地儿。” 她手指了指上面,“都是有监控的,又不是什么情se场所,就是吃个饭,别紧张。” 第67章 还觉得我要打你? 见陶绮言不语,冯白薇又道:“刚才那两个,长得还不错,我之前来过几次,这两个可是照顾得最好的。国外这种餐厅多了,但要说国内,尚城这儿是第一家,还没开多久呢,特意带你来的。” “来过几次”“没开多久”,好好好,不愧是冯白薇。 既来之则安之,陶绮言很快调整好心情,见刚刚那两个男生穿着兔女郎的服装去而复返,她表面上也能临危不乱了。 菜一道道上齐,陶绮言也有了食欲,正想拿起筷子,却看见自己的筷子在其中一个男生手上,正给她用滚烫的茶水烫过,然后用一次性毛巾捧着,双手递给她。 “呃,谢谢。” 她不太习惯吃饭的时候被这么照顾,见那男孩还坐到了她身边,裸露在外的肩膀在一伸手就碰到的地方,她离近一侧的手都有点僵,有些尴尬地问道:“你怎么称呼?” “客人叫我小和就行。” 小和声音也是那种清朗的少年音,很容易让人心情变好,但客人什么的…… “你多大了?” “二十一。” “啊,那我比你大,叫姐姐。” 冯白薇在对面看着有趣,替她说道:“别太殷勤了,这姐姐第一次来。” 小和乖乖点头。 陶绮言怕他拘束,说:“没关系,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行。” 谁知他直接拿起她的筷子,说:“好,那我喂姐姐吃。” !!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她连忙摁住他的手,拒绝。 冯白薇哈哈大笑。 陶绮言暗暗瞪过一眼,却看到冯白薇早靠在了另一个男生肩上,只张张嘴就有饭菜递上来,看身形估计腿也搭在了那男生腿上。 合着包厢里拘束的只有她。 她心一横,只是吃饭而已,有什么。 她夹过一筷子菜,味道还不错,小和就在旁边慢慢的给她凉茶水,凉鸡汤,入口都是合适的温度。 期间谭郁川问她吃午饭了吗,她拍过一张桌上的菜发过去,意思是有在吃。只不过精心挑了角度,没拍到他们四个中的任何一个,哪怕身体部位也没有,不知在心虚什么。 小和低声问她还要不要喝鸡汤,她想了想说:再喝一碗。 他就手脚麻利地站起身给她盛,陶绮言看见了他背后的兔尾巴,视线狠抖了一下。 谭郁川的语音在这时打过来,她接起。 隔着听筒的声音低磁,钻进陶绮言耳朵:“在外面吃?” “嗯。” “自己一个人?用不用我去接你?” “不用,我和冯白薇在一起,一会儿回去。” 小和把鸡汤放在她面前,见她正通话,很懂事的没有出声,坐在她身边,给她布菜。 陶绮言摆手示意不用了,她快吃饱了,对方就乖乖停下手。 她忍不住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谁知小和乖顺得很,对面那个却没有察觉到她这边,见冯白薇打了个哈欠,一张嘴就问道:“客人您累了吗?” 声音婉转柔和,是刻意放轻的男人声线。 陶绮言霎时睁大双眼,就听耳边无波无澜一句:“你在哪?” “我——马上就回酒店了。” 冯白薇听见陶绮言这么说,不解地看向她。 “原地等我,我去接你。” “不用,我快到了。” “是吗。” 凉凉两个字,谭郁川直接挂了电话。 陶绮言傻在座位上,半晌才说:“白薇,我们得离开这儿。” “为什么?”她先是不解,而后眯起眼睛,“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 “那为什么?”冯白薇问她那通电话,“谁要过来?” “……我老师,我上司,”陶绮言抓紧手机站起身,“总之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儿。” “这有什么,只要不是男朋友和老公这两个身份,就不怕被知道我们在这儿。” 陶绮言突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又坐下来。 反正也吃完了,冯白薇站起身抱了那个男生一下,“拜啦,小铖,下次再来看你。” 陶绮言看向小和,他正抿着笑看她,柔和无害。 她真心朝他笑笑:“谢谢你小和,我吃得很好。” “姐姐满意就行,我送你。” 等她们两个走出来,抬头就看见谭郁川靠着车门一脸无虞地摁手机,刚下驾驶位的还是不久前刚见到的许温阳。 他第一眼先看向小和,小和骤然和他对视上,瑟缩一下,下意识躲到她身后。陶绮言觉得他目光更冷。 然后,四目相交。 陶绮言裹紧羽绒服,莫名觉得凉飕飕的。 不知怎么,冯白薇也哑巴了,缩着头在她身边像是不存在。 她见他迈步要走过来,匆忙转身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对那两个人说:“先……进去,外面太冷了。” 另一个男生早就退到更里的位置,小和还坚守着职业礼貌:“姐姐下次再来。” 她下意识应声,后颈帽子就被揪住。 “言言,下次还来?” 谭郁川语气极轻,笑里藏刀。 她干笑:“再说,再说。” 谭郁川朝许温阳看过一眼,示意冯白薇,问他:“你认识的。” 许温阳点点头,“我带她走。” 冯白薇像是被踩了尾巴,大声说:“我不跟你走!” “相机不要了?” 她眼睛瞬间发光:“你给?” 许温阳轻哼,“考虑一下。” “行,我跟你走。” 冯白薇挂了,死因:因相机,卖队友。 陶绮言脑海中飘过这么几个字,听许温阳又问她:“喝酒了吗?” “没喝。” “呵,还算长进,车呢?” …… 声音渐渐飘远,陶绮言走的几步像是乌龟,几乎是被他半拉半拖到车上。 她脑袋像是被水草缠住,冯白薇最后跟她说的那几句倒是清晰浮现出来。 他又不是她男朋友,管她跟谁吃饭做什么。 有理,陶绮言觉得自己不那么心虚了。 谭郁川坐到驾驶位,第一个动作是把右手伸过来。 陶绮言猛地一躲,头差点磕到车窗框上。 结果他只是伸手给她试温度。 好,说的不心虚,都是骗自己的。 她认命地闭上眼,听见他说:“还觉得我要打你?” 第68章 吃醋 “没有没有。” “刚磕到没有?” “没。” 她观察他表情,没见刚才那么阴恻恻的,稍稍放松了点,准备扯点别的。 “我们一会儿几点的飞机啊?” “还早,五点。” “那还有几个小时就回酒店了吗?我还想去别的地方玩。” 谭郁川凉凉看她一眼:“生病刚好就这么精力充沛啊。” 行,当她没说。 “下次再带你来。” “这次不行吗?”明明还有几个小时,来得及逛个别的展。 “不行。” “哦。” 陶绮言本以为谭郁川只是将她送到酒店,谁知他直接跟她上来。 “你怎么……” 他看她一眼,“我的房退了。” 说完又似笑非笑:“就这么几个小时,你打算让我没处可去?” “……” 好大的罪名,她可受不起。 陶绮言一进去就开始收拾东西,等把贴身衣物都收到行李箱里之后,她开始收外间的电子产品。谭郁川的视线从她出来就没离过她,她被盯到发毛,回头看他,他却一笑:“需要帮忙吗?” “……不用。” 陶绮言突然想到什么,站住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的?” 视线变得警惕:“你不会又派人盯着我什么的?” 再这样她真的会生气。 “没有。”他站起身走向她,说:“你发给我的照片,桌上有二维码。” “……” 失算了。 “况且当时许温阳跟我在一处,他听见了冯白薇的名字,提醒我小心让她带坏你。” 陶绮言想到他们互为前任的关系,“那白薇让他带走怎么行,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就要跑走,谭郁川长臂一伸,又把人捞回来,上前一步,膝盖卡在她两腿之间。 “跑什么?” 又是这个姿势,只不过这次她被抵在了餐桌前。 陶绮言直接炸毛:“谭郁川你又要干什么?!” 他语气还是慢悠悠的:“不叫谭总了?” 她瞪着他,不说话。 谭郁川似是叹了口气,“让你去看展你去干什么了?” 他就怕她图新鲜去什么不健康的地方,特意多找了几个地方让她选。 “我干什么了?我就是吃了个饭。”又没真干什么,陶绮言主打一个理直气壮。 “嗯…”他含糊地应声,手却顺着她的长发一直捋,陶绮言背上麻麻的,她想再多说点什么。 “我……” “但我吃醋了。” !! 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陶绮言觉得因为他这出其不意的几个字,自己耳边的寒毛都炸起来了。 “你……你是不是要……要追我?” 终于磕磕巴巴问出这句话,谭郁川眉头一松:“我还以为我做得很明显。” 是挺明显的,她抿紧嘴唇不说话。 他把她鬓边的发丝捋到耳后,轻声道:“因为没有合适的身份管你,看你在那儿我都要气死了。” 那个男的穿成那样还敢往她身后躲,他差点直接过去掀人。 他现在老师不算老师,哥哥不算哥哥,领导?陶绮言会听他的才怪。偏偏只有那个身份,得不到她的首肯。 他按捺住什么,仍沉声耐心地问:“言言,我能追求你吗?” 陶绮言暗暗觉得主动权回到了自己这边,想了想说道:“不能。” 谭郁川一怔,“为什么?”连个追求的机会都不给? “因为你想管我。” 陶绮言的理由很充分:“我不能让一个还没转正就想管着我的人当我男朋友。” 谭郁川的桎梏微微松动,她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这男人之前还监视过她,虽说出发点是好的,但也只剩出发点是好的了。她当时没意见,不代表心里没芥蒂,她确实很不喜欢这种可能被掌控的感觉。 陶绮言说完,突然不敢直视他镜片下的黑眸。 是失落吗?是她的错觉。 谭郁川这种人,怎么会因为她几句话而有那种情绪。 陶绮言莫名忍受不了这种安静,她轻轻挣开,站在一边说:“谭总,我接着收拾东西了。” 他没应,侧对着陶绮言动也没动,她没多看,转身进卧室继续收拾东西了。 再出来的时候,谭郁川正坐在沙发上挂着耳机开视频会,镜片上映出点屏幕的影子,看起来很专注。 她低头看一眼时间,干脆在一旁坐下来等他。 看了半集电视剧,再抬头时,发现谭郁川正盯着自己看,目光沉沉,不知看了多久。 见她看过来,他捏捏鼻梁,摘下一边耳机,走过来拿她的行李箱。 “走。” 陶绮言觉得有些怪异,他们这样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起来,谭郁川的那句吃醋,现在回想起来竟像是她的错觉,割裂感很强,骄傲如他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低头敛去表情,谭郁川在电梯里还说上两句什么,很明显是会议还没有结束。 四个小时的飞行,谭郁川开了将近两个半小时的会,陶绮言病的这两天睡得不少,这会儿全无睡意。她开着视频看剧,其实偷偷瞄他不少次,剧情没记住多少,反而记住了谭郁川说的不多的几句话。 城西地皮……竞标……投诚……还有好多好多串数字,她听得头疼,转头看向舷窗外的云幕。 再转过头,谭郁川会议结束,他侧过脸,问她饿不饿。 她有点饿但能忍受,实在不想吃飞机餐,于是摇头,他含笑点头示意知道了,便不再说话,陶绮言见他把笔电打开,又打开了教案。 他真的好忙。 但认真工作的男人,又好有吸引力。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被吸过去,而后忽然反应过来,烦躁地小幅度锤了下空气,干脆戴上了眼罩合眼睡觉。 本来陶绮言一点睡意也没有,但回去正值晚高峰,接他们的车在拥挤的车流中时动时停,她看着枯燥,慢慢生出困倦。 最后是谭郁川将她从梦中唤醒,陶绮言一睁眼发现自己整个人偎在他怀里。 靠着的结实胸膛轻颤,头顶传来他的声音,醺醺然似在梦中。 “言言,下雪了。” 她慢慢坐直身体,第一眼朝车窗外看去。 细碎的雪花像盐粒,飘在空中极轻,估计落不到地上就会消融不见。 这是江城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第69章 期末 陶绮言回到工作岗位后立刻体会到什么叫做焦头烂额。 明念上次的红毯反响很好,全套妆造在网上从头到尾被夸了个遍,也被扒了个遍。陶绮言直观感受到明念作为一线女星的国民度和带货能力,提到线下店噌噌上涨的成交额,工作室的众人都是喜笑颜开,正值年关,临近放假,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儿,仿佛为业绩做着最后的冲刺。 她隐隐明白路简明执意开拓轻奢版块的意图,jane虽然是一个高定品牌,大多数只为私人定制,但随着未来发展中商业渠道的增多,代言人也会有很多,有了品宣,普通人却寻不到一处门面,这种虚无缥缈的品牌再华丽也只是空中楼阁。 这种枯燥的高密度工作下,陶绮言还抽出一周时间去期末考。她带着简单的行李搬回自己的公寓,除开必要的工作时间,其余时候都在跟着许悠复习。 许悠的保研资格已经确定,期末考也早已准备好,她给陶绮言画完复习重点,就在她身边安静地翻漫画。 陶绮言:“我是不是很麻烦你?” “不会,我在宿舍看漫画也是看。”许悠抿唇,笑得柔和。 身旁女孩乖的像个小白兔一样,陶绮言良心隐隐作痛:“我是说会不会影响你出去玩?” 李琪跟男友潇洒去了,蒋娜也忙着实习,偏偏许悠被她一个电话叫出来,陪了她至少三个小时。 “我比较宅,本来就不爱出去。”许悠细声细气解释,看她翻开的书上只有少量黑笔划过的痕迹,又道:“你要是挂科,我才会真生气。” 李琪都能让她教会,陶绮言绝对不能例外。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她看漫画的时候余光也在关注着陶绮言的复习进度,她翻书翻得可快了,除了许悠用荧光笔画过的地方她会用笔尖指着念念有词地带过,其他的内容感觉一目十行也不为过。 小兔子试着用全无威胁的兔牙威胁她,陶绮言反而挑眉一笑:“当然不会,不然,你考考我?” 许悠扣上漫画书,“行。” 十分钟过去,许悠慢慢鼓起了嘴。 还真全背下来了。 陶绮言托腮看她,懒洋洋地伸另一只手绕她的发尾:“怎么样啊,许老师?” 许悠从她手里揪出那缕发,腮边微红,还是不吝夸赞:“很棒。” 第三天的时候,蒋娜来了,坐到陶绮言对面,也开始复习。 陶绮言抬头瞥过一眼,是历史系的教材,随便翻开一页都花花绿绿的,要知道这可是大四学生的课本。 全寝只有蒋娜一个人是历史系的,她的课程许悠帮不上忙。期间陶绮言抬头和蒋娜对视上一眼,对方眼里分明吐露两个字: 想死。 中午三人一起去食堂吃饭,许悠对蒋娜说道:“最近一直不见你还以为你又去实习了。” 蒋娜:“期末周还去实习我是有多缺钱?” 许悠问:“西史的任课教师是谁?” 蒋娜视线不经意扫过陶绮言,回答:“谭老师。” “嘶。”许悠浅浅吸气,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着自求多福。 蒋娜顿了一下,叹口气,突然双手合十对着食堂的灯拜了一下,表情空茫但虔诚。 陶绮言和许悠:“……” 许悠微微笑道:“你不如直接去拜谭老师。” 蒋娜想起什么,“别说,还真有人拜他。最后一节课课后不少学生朝他双手合十,就想让我们谭教授动动恻隐之心,再多画几个范围。” 蒋娜想起那一片范围的学生齐刷刷地朝谭郁川投向那种大学生才独有的恳切眼神,就十分想笑。但想到谭老师用低沉温柔的声音含笑但不容反驳地留下一句“好好复习”就离开教室的时候,笑不出来了。 陶绮言听她们口中谈论着谭老师,突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对这个称呼莫名有些叫不出口,她感觉有一阵没见过他了,尤其之前在尚城,那么长时间两人都待在一起的情况下。 自从那天雪夜他送她回到清水苑,两人再也没遇见过。珠宝鉴赏的选修课早就结束,她是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极有可能,他们再也不会在学校里遇到。 下午要去摄影棚,这外勤本可以让其他设计师去,但明念的团队经红毯一役,对陶绮言的业务水平十分信任,特意打了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过来盯棚。 陶绮言没理由拒绝,从学校出来后,直奔城西的摄影工作室。 到现场才发现,今天是明念和那个男主角的双人拍摄。 男主角邢梓,眼睛生的很大,双眼皮标准到整容医院都不敢那么整,五官整体上却很有男人味。他和明念合作过这部剧后,少年将军的形象让他名声大噪,很明显的升咖了。 双方的经纪人都抱着衣服在旁边站着,明念的小助理看到陶绮言进来,目露惊喜向她招手,陶绮言干脆朝她们那边走过去。小助理告诉她这已经是拍的第二套了,陶绮言点点头,眼睛盯着显示器。 棚内温度应该有十度左右,她穿大衣外套感觉刚好,明念拍摄却穿着吊带的丝质长裙,偶尔还需要风机做出发丝裙摆舞动的效果,肯定是很冷的。明念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显示器上的出色五官冷艳高贵,她身上的饰品更加重工,露肤度是必须的,没办法的事。陶绮言注意到换吊坠时,冰凉的宝石碰到肌肤,明念会瑟缩一下。 她走上前替他们整理下一套的套链,动作自然地把吊坠部位在手心攥了一下,明念低头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陶绮言娴熟地上手整理,包括邢梓的西装,她也会用手抻平褶皱。邢梓高出陶绮言一头,看陶绮言未施粉黛、淡漠又认真的脸,目露惊艳。 “你是棚里的工作人员吗?” 听见他的询问,陶绮言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正要回答是,明念先说了:“我们现在身上的这套珠宝,她是设计师。” 邢梓更惊讶,盯着她上下打量,眼中笑意加重:“这么年轻?” 第70章 拍照 “好了,拍。”陶绮言没应他这句话,转头对摄影师示意可以开拍,人退到了显示器后面。 邢梓和明念立刻进入状态,开始摆出各种姿势。 邢梓戴男戒的手揽在明念光裸的肩上,两人交换眼神,甜蜜依恋,表现力很强。 摄影师连拍了十几张,低头查看镜头,歪歪头不甚满意。他喜欢让模特自由发挥,但这套的效果不太能让他满意,他正思考着怎么换一种拍法。 “把明老师抱起来试试看呢?” 邢梓立刻动作,一个使力就把明念打横抱起来,明念新一套的长裙微微开叉,骤然被抱起,表情惊慌地抱住邢梓的脖子,下一秒又立刻恢复表情管理,做出依靠的样子。 陶绮言微微蹙起眉。 邢梓的手掌放在明念的大腿上,设计简约的长裙垂至地上,开始摆动作。 不得不说,邢梓的外表很好,也很爱表现,清晰的下颌线和颈部线条很有男性魅力,他和明念的这组照片很精致,但总少了点什么。 “王老师,”陶绮言低声对摄影师说道,“我们十分钟之后再拍这一组,可以吗?” 摄影师也觉得模特目前的状态很单一,点了点头,同意了。 小助理赶紧上去给明念披上羽绒服递上暖手宝,明念的发型有些微乱,是刚刚几个大动作蹭到了。陶绮言走到明念身边,弯下腰替她整理大腿上的腿环。 “不需要张张都露腿,正常拍就可以。” 陶绮言说出这句话,却是冲着邢梓。他刚才撩起明念的长裙,很刻意。 邢梓挑眉:“但我们的作用就是体现这些珠宝不是吗?” “她颈部、背部和手上的珠宝都可以展示,腿环不是重点,我们拍的是整体。” 邢梓轻轻点头,看起来对她的话不太在意。 “之后再拍你们不用抱着,两人留出一点距离,站定就好。” 邢梓正在旁边补妆,听见这话笑了:“设计师小姐,我们两个是cp,你懂cp的意思吗?” 明念抱臂嗤笑:“你就算是我老公也不能一直跟我贴一块。” 邢梓笑容微僵:“明老师,我不是这意思。” 陶绮言被他呛一下,还能笑说:“邢梓老师刚刚还说,模特的作用就是体现珠宝,您对这次工作内容理解得很好。” “……” 邢梓脸色不太好看,明明是在夸他,听进耳里怎么这么难受。 后半场拍摄开始,明念很明显理解了她的意思,站在离邢梓一步远的位置,用红艳的指尖轻勾邢梓的下巴。 “欸——欸,对。” 摄影师喝口水回来发现模特状态变好,别提多高兴,兴致勃勃地连拍,棚内只有相机的声音。 明明只有小范围的身体接触,点额头、摸下巴、解领口,明念也只是把手放在邢梓的锁骨上,女人冷艳,男人克制,却能绵延出那么露骨的性张力。 小助理抱着衣服看呆了,摄影师连连夸赞,手上动作不停,陶绮言看显示屏上呈现珠宝的效果,微微松了口气。 等全部拍摄任务完成,陶绮言悄悄走出摄影棚,还没往外走几步,就被一个人叫住。 回头一看,是邢梓。男人眼睛亮亮的,小跑到她跟前。 她以为还有什么问题:“怎么了?” “设计师小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他明确表示出想认识的信号,陶绮言简单回道:“我是jane品牌的设计师之一,陶绮言,很开心和邢梓老师合作。” 邢梓微俯身朝她凑近一点,笑着观察她的表情:“没看出陶设计师哪里开心。” 她觉得无聊又好笑,面上自然轻笑出声,没回他。 邢梓又问:“能加上陶设计师的微信吗?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设计。” 她眼中淡淡惊喜:“真的吗?喜欢哪款?” “……刚才我戴的那个胸针,就挺好看的。” “名字叫什么?” 邢梓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尴尬地笑出一声才注意到眼前的设计师又恢复了那一脸淡然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他磨了磨牙,有些恼,正要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邢梓老师,作为设计师善意提醒您一句,品牌大使至少得记住戴过的是哪几款,不然业务不精传出去,之后很难有品牌找您合作了。不过我会告知工作室将清单再发给您团队一次,希望邢老师能认真记一下。”陶绮言微微一笑,转身欲走,“见谅。” 邢梓气得额上的青筋都在跳动,伸手就要去扯陶绮言的胳膊,被刚走出来的明念叫住。 他盯着陶绮言的背影攥了攥拳头,转头却笑着看过去:“明老师,怎么了?” 明念早换上便装,往外走,经过他身边时低声说:“没什么,我下班了,再见。” “……再见。” 助理追出来站在邢梓身边,说:“刚刚jane工作室把内容又发了一遍邮箱,老师您看……” 邢梓不耐烦地打断:“不看!” 小助理唯唯诺诺点了下头,“好的。” “等一下,”他想到什么,“你们工作群应该有陶设计师的微信?” “有的。” “推给我。” “可是……” “小林,”邢梓嘴角一勾,“你觉得明念漂亮还是刚刚那个设计师漂亮?” 小林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设计师的样貌,但她刚刚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邢梓身上,只记得第一眼看那个设计师时那种一眼惊艳的感觉,但她还是说:“应该是明老师更漂亮。” 女明星和素人肯定是有壁的,何况明念今年的网络关键词就是“艳压”,她的美貌不容置疑。 邢梓垂眸笑得微妙:“我觉得可不是,明老师每天要化浓妆,确实美艳逼人,可那个设计师随便一站就那么招人,可是——”很让人感兴趣。 他的话没说下去,但小林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她结结巴巴地开口:“邢梓老师,齐芮以……刚刚给您发微信,问您的工作结束了没有,要……要不要给她回一个?” 听到齐芮以的名字,邢梓收敛起一点笑:“我一会儿回,你别管了。” 小林知道,邢梓和齐芮以现在正在暧昧,但他们就算真的谈起恋爱,现阶段肯定也是不能公开的,何况对于自家艺人对漂亮异性没有分寸的招惹,小林大多数时间都在提心吊胆。 第71章 清莱 明念在电梯里碰到陶绮言,她顿了一下,带着经纪人走上去。 “谢谢。” 骤然听到这两个字,陶绮言不明所以。 “谢什么?” 明念表情有点别扭,“反正就是最近的事,都谢谢你。” 陶绮言了然,回一个笑:“不谢。” 女明星的头昂得很高,还不忘跟她说:“就算是这样,关于谭郁川,我也是绝对不会让的。” “……” “行,那再见。”陶绮言笑得些许无奈,向她告别。 电梯门关上,手机震动一下,是冯白薇的消息。 “绮言,我回江城了,来老地方陪我吃火锅。” 离附中不远的一家火锅店,冯白薇正坐在二楼窗边的位置。 陶绮言到了之后,她已经把菜点完了。 “坐。”冯白薇乐滋滋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那个人把相机卖给你了?”她开口问。 一听这话,冯白薇立刻撇嘴:“别提他行吗,聊点别的。” 看来是还没拿到,陶绮言点点头,坐下。 热气升腾,冯白薇看着锅里一起一伏的肉,忍不住感慨:“你说这么多年,附中门口真的是大变样。” 她刚过来在学校周围逛了逛,发现当初印象里的那些店铺关的关,转让的转让,这家生意很好的火锅店,居然有了二楼。 “我也很久没回校了。”陶绮言朝窗外看,正是放学的时间,有不少学生穿着校服从学校里出来,青春洋溢,是她们回不去的过去。 冯白薇脸上有些怀念,转头又把注意力放到火锅上。 “好久没见安洛,她最近在忙什么?” 陶绮言说:“她在港城。” 江城附中是陶绮言的高中,冯白薇当初在学校任教过一段时间,还带了美术生的集训,她就是那时候认识安洛的,她年纪看着也不大,穿着一双恨天高在离校门口不远的位置天天蹲陶绮言,终于被冯白薇抓到。 冯白薇以为陶绮言在校外认识了一个社会人士,会影响她考学,当场就跟安洛大吵一架,安洛莫名其妙被指责,也不甘示弱,放学期间校门口人来人往,两个人嗓门又很大,引得不少人往这里看。陶绮言冷着一张脸抱画板站在一旁,想劝又插不上嘴,很无语。 后来才知道安洛是在网上无意间发现了陶绮言的手稿,想请陶绮言来她新开的工作室画设计图,但高中时的陶绮言对挣钱全无兴趣,屡次拒绝她,这才逼得安洛不得不来校门口蹲人。 陶绮言和冯白薇同时想到这茬,看向校门口那颗粗壮的梧桐树,相视一笑。 正吃着,冯白薇又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天带你走那个男的是谁啊?” 她的眼神变得微妙,“谈朋友了?” “都说了是我上司。” “骗鬼?你上司用那种眼神看你啊,啧啧,那占有欲。” “……”本来就不好解释的关系,陶绮言干脆不解释了。 冯白薇:“那条件我一看就知道,我叱咤情场那么多年,也没见过几个这样的极品。喜欢就上。” 陶绮言没理她,却听得一道懒洋洋的男声:“上谁啊?” 循声看去,是许温阳。 他走过来,拉开冯白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冯白薇见他像见了鬼,眼瞪得极大:“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许温阳见怪不怪:“谈恋爱的时候你不是老吃这家?” 陶绮言挑眉,低下头默默吃饭。 “闭嘴。”压抑的声音从冯白薇喉咙里挤出来。 许温阳看对面的陶绮言一眼,伸出手:“你好,我是许温阳。” 陶绮言伸手:“你好,陶绮言。” 冯白薇低头装死。 介绍完自己,许温阳更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朝服务生要了一副碗筷,就要和她们一起吃。 “没点你的份。” “那好办,再点不就得了,正好我请。”说完就要叫服务生上菜单。 陶绮言看冯白薇一脸怨怼,就觉得好笑,这前男友居然能把冯白薇制住,也是少见。 三人默默吃饭,倒也很和谐。 除了许温阳突然的那句:“我醒了就没见到你,一猜就知道你在这儿。” 冯白薇刷的放下筷子,下意识看向陶绮言,一脸惊恐。 陶绮言嘴角都快憋抽筋。 “你能不能闭嘴!”冯白薇短到下巴的发丝些许凌乱,“要么闭嘴要么离开。” “行行行,我闭嘴。” 许温阳笑着安抚,逗趣儿似的。 吃着吃着许温阳把视线落到陶绮言身上,几乎是一瞬间,女孩就抬头与他对视上,目露疑问。 这么敏锐? 他心下笑笑,自然开口:“没什么,就是那天川哥过去接你,我有点好奇罢了。” 老树开花,还是这么漂亮一个妹妹,他有点欣慰。 他决定多说点什么:“你这几天见到他了吗?” 陶绮言如实回答:“没有。” “他去泰国了。” 她有点愕然:“泰国?” 许温阳喝口果汁,“嗯,谈生意。好像是学校那边一结课就去了。” 君宴集团旗下子公司众多,但还能涉及到东南亚,陶绮言还是惊讶了一下。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又道:“不是给他自己谈,是跟别人做的交易,好像涉及到上面的一些机关,国际间合作什么的。”只不过他也有私心罢了。 冯白薇听出点门道:“那边岂不是很危险,我听说前不久还有枪击案发生。” 许温阳朝冯白薇投过赞赏的一眼,说到点上了,他视线不经意掠过陶绮言的脸,见女孩一手拿着筷子,也不继续吃了,但面上还是很沉静,像是在思考。 这么淡定? 半晌,正在许温阳以为她不会有动作的时候,她突然问:“是正经生意?” 他一愣:“当然。” 陶绮言点头:“那就行。”说完继续夹肥牛吃了。 许温阳没忍住一笑,内心默默替谭郁川点了根蜡,道阻且长啊。 清莱。 一辆皮卡在荒地间行驶,副驾驶上的导游睡得很沉,发出沉闷的呼噜声。王铭掀开脸上的牛仔帽,往身旁看去,见谭郁川眼中仍是一片清明,静静看着穹苍。 第72章 扶桑花 夜幕低垂,周遭没有一栋高楼,只有低矮的荒草,偶尔夹杂着虫鸣,清莱的深夜,很清静。 “你不睡会儿吗?”他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旁边这人刚才从车里钻出来,竟说清莱的星星很亮,执意要坐到后面,他便陪同。 “不困。” 他们的司机和导游都是本地人,跟他们连轴转至少三十多个小时,这期间困倦就靠着烟草和槟榔提神,车内太闷,也夹杂着一股浓重的槟榔味道,他实在闻不惯。 谭郁川此刻其实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想到明天回程,竟也不算太困。 王铭见他真在认真地看星星,默默腹诽:没看出来这个从国内来的谭总还挺浪漫,如果忽略他小臂上的血迹的话。 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聊一会。 “没想到你还挺能打。”王铭不掩欣赏。 “还行。”谭郁川依旧是淡淡的。 对于费总的安排,王铭一开始是不服的,看到谭郁川本人,更是。清莱与缅甸接壤,乱得很,见他的第一眼,白衬衫黑西裤,不知道还以为真是来“谈”生意的。谭郁川进入基地之前,有大量准备工作要做,王铭都没跟这位“费总特邀”说过几句话,他倒是也沉得住气。 他们在一间基地深处的、很小的会议室谈判,角落里,甚至还放着两大箱新鲜的大麻叶。谭郁川始终淡定,半是利诱半是威逼,直到基地的人被他话中步步紧逼的条件逼急了,伸手摸进衣服的时候,谁也没想到谭郁川突然暴起,直接将桌上的螺丝刀插进对面人的右肩,小臂青筋虬劲又准又狠,脸上还带着温煦的笑,用英语道: “对不起,冒犯了。” 屋里的人一阵骚动,对面的几个人想制住他,却被他反手摁在桌上,动作快的他一个退伍兵都咋舌,他们随行的人反应过来后摁住那个首领,从他怀里掏出一把重组的枪支时,王铭看着谭郁川平静的侧脸,当时就改了观。 他们带来的大部分技工留在了基地搭设电缆,基地的驻军首领签下他们带去的租赁合约,就没有谭郁川什么事了,王铭问过他,他的意思是要早早返程。 从基地出来,他也算卸下压力,嘴上随意叼着根烟,也没点燃。这一路上,他抬头盯着星星,想的却是之前在医院的楼顶,陶绮言跟他说的,他是第一个陪她看星星的人。眼中柔情弥漫,竟想现在就见到她。 在尚城的那晚,他提出要追求她被拒后,一开始其实是挫败的,但细想下来他却无话可说,他们本就起始于一场混乱的约定,他给她留下一个强控制欲的印象,好像也没错。 费总会把答应他的事做到,江城的西边已经悄悄成立起一个公司,接下来也会悄悄消失,就像一阵风一样,没有人知道它存在过。君宴和陶绮言都会安全无虞。 王铭忽然注意到他肩膀处血迹正在扩大,噌的坐起来。 “你好像受伤了。” 谭郁川侧头看过一眼,语气淡淡:“他们冲上来的时候被刀划了一下,小伤口。” 王铭执意要他脱下来看,谭郁川便脱下来那件灰扑扑、沾着不少血迹的白衬衫。 他这一身都没法要了,之前是有事情做不会把太多注意力放在身上,现在是难受也没办法,这地儿离他们的住处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王铭见他上半身露出,这才看清他身上的情况,肩上的伤口是不大,只有一两寸长,但不知是割在哪了,一直汩汩的流血,他胳膊上也有一道道小伤口,大多已经干涸了,带血的精壮手臂露在外面,给他斯文深峻的形象平添几分野性。 为了他说的早早回去,他们只带了一个导游和一个司机,现在手边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皮卡箱里的一些干草。 “先止血。” 王铭直接撕开他的白衬衫,私人定制的衬衫几下就成了布条,见谭郁川目露轻微的嫌弃,他道: “将就点。” 那几处小伤并不影响动作,谭郁川就自己草草包扎上,还说:“我们当时对着的人不多,消息也没传出去,但基地里的枪支一定不会只有这一把,毕竟他们这儿是合法的,我们的工人在那,还得麻烦你多派一部分人过去排查一遍。” 王铭明白此事的重要性,“好。” 陶绮言忙完已经是将近11点了,她洗完澡就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眼睛始终睁着看天花板。 睡不着就拿起手机刷短视频,她抱着被子侧过身,不知何时开始搜索起暴乱相关,看着视频,她心脏砰砰直跳,又把手机切换到聊天界面,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过一条消息。 要说什么呢? 谭郁川刚到下榻的民宿,这儿附近就是一处当地的夜市,人流量大,相对比较稳定,但也暗藏风险。他洗过澡就歇在藤椅上,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热热闹闹,听语气像是个旅游团。 民宿那个胖胖的阿姨看见二楼阳台的他,无比热情地招手让他下去。谭郁川看见下面已经摆好桌子,看样子像是要烧烤。 他走下楼,上身就穿着本地最常见的花衬衫,下面随便套了个宽松的牛仔裤,穿着拖鞋,眼镜也没带,姿态随意闲适。 谭郁川走到一楼,瞥见屋侧摆放的两个大花池里种着大朵的扶桑花,突然拿起手机拍了个照,想了想,换了个角度,又连拍好几张。他发还潮着,垂头看手机时头发微微挡住了眼睛,整个人看上去颓极了也野极了。 旅行团里有两个年轻女孩,见屋里走出一个这么帅的亚洲脸大帅哥,眼都直了,开始你推我搡的想上来要联系方式,最终其中一个短发女生羞怯地走过来,打招呼:“hello?” 谭郁川用手捋了下头发,直接说的中文:“中国人?” 短发女生眼神立刻变得惊喜:“对,中国人!” 后面的长发女孩见状,也走过来打招呼:“你好。” 没想到谭郁川却蹙起了眉:“你们两个人来的这儿?” 第73章 是和喜欢的人 “不是,我们跟团过来玩的,院子里差不多都是我们团的人,团长就在那边。” 谭郁川眯眼看过去,是一个瘦高的男人,正用泰语和民宿老板娘乐呵呵的聊着。 女孩们见眼前男人没什么反应,对视了一眼,正欲开口,他却说: “两个女生来这种地方还是很危险,这是清莱,不比清迈曼谷,清莱再往西北就是缅甸,而且北边最近不太清净,不要冒风险。” 短发女孩像是被吓住:“那怎么办?” 谭郁川给了她们一个目前最可行的办法:“回曼谷。” 肉串和紫苏叶的香气慢慢散发上来,谭郁川迈步走到小桌旁,坐下。 两个女孩站在原地,头靠着头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像是认同他的话,转身朝他这边走过来,也坐下。 谭郁川抬眼,没说什么。 老板娘给他们这桌端上满满一盘肉串,上面撒着香料,散发着东南亚特有的香气。 女孩们盯着他,见他拿起一串咬一口后,才伸手去拿。 谭郁川从手机里抬起头,有点好笑,这警惕心来的是不是晚了点儿。 长发女生见他面上舒展,试着开口聊天:“那你也是过来旅游的吗?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 他无意多说,低头编辑图片,选了几张角度好的,甚至还裁剪了一下,然后点开陶绮言的聊天框,准备发出去。 结果就看见上面不断闪动的“正在输入中…” 他眼中闪过笑意,干脆等着她,看她要发什么。 半天都不见信息发过来,谭郁川嘴角噙着笑,直接给她甩过九张图。 对话框安静半晌。 “谭总。” “很漂亮,谢谢。” 不满足她的官方,他直接点破:“刚刚想给我发什么?” 他又等了半分钟,对面才说:“想问你睡没睡。” “没睡。” 长指敲了敲手机侧面,又发:“所以呢?” 对面又不出声了。 大概能想到她此时的表情,所以谭郁川脸上的笑容愈发刹不住。 直到他听见那两个女生叫他。 “您……您好?” 她们问了几个问题都不回答,一直抱着手机笑那么诡异干什么。 谭郁川抬头已经收敛起笑容,语气询问:“怎么了?” 短发女生俏皮地问:“看您笑得那么开心,是在和谁聊天啊?” 谭郁川极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眼尾带笑: “是和喜欢的人。”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啊,这样啊。” 他站起身,“你们吃,我先上去了,早点休息,别太晚出去。”说完拿起手机对着桌上的肉串也拍了一张。 “哦,好。” 两个女生答应下来才反应过什么,匆忙站起身,“那个……” 谭郁川回头,“怎么了?” “能……加您一个联系方式吗?是这样,我们明早就打算回曼谷,怕有什么意外,所以想……” 她们话没说下去,谭郁川大概了解。 “行,加。” 两个人都加了他的微信,谭郁川最后说:“希望你们没有需要联系我的时候。” 他上到二楼,靠在床上把烧烤的照片也发过去。 谭郁川:“很好吃,但你可能会觉得味道太重。” “正在输入中”闪了几次,最后发过一句:你穿的是花衬衫? 他又点开那张图,发现自己的腿入了镜,衬衫下摆被拍到一角。 谭郁川:“对。” 下一条是语音,谭郁川拇指一抖,第一时间没点,他竟有点紧张,顿了几秒才点开。 陶绮言声音轻轻,带着犹疑:“……我想看。” 谭郁川的眼微一睁大,他摁住语音键,声音是克制不住的低沉笑意:“想看我?” 远在国内的陶绮言:“……” 她用小臂抱住脑袋,内心疯狂尖叫着在床上滚了两圈。 什么想看他,我是想看他穿花衬衫,这老流氓。 等脸上热度稍稍褪去,她仔细想一下,好像……确实……是想看他也没错。 但嘴硬如陶绮言才不会直接承认。 对面又发来两个字:等着。 陶绮言仰面躺着,把手机抱到胸前,有点紧张。 手机震动一下,她点开看,一眼看出是在浴室的镜子前拍的。 他单手拿着手机,很标准的对镜自拍,身上的花衬衫是红色阔叶图案,松松垮垮的竟显得他肩更宽了,一边衣角还被他勒进裤子里,显示出绝佳的身材比例,他视线微低,直直看向镜头,陶绮言点开照片的第一秒就好像和他对视上一样,心脏一抖。 眼镜也没带,无遮挡的凌厉五官直接抓住她的眼球,微噙着笑意的表情,陶绮言闭上眼睛,耳朵热度爬升。 手机又震动一下。 “满意吗?” “嗯。” “是对花衬衫满意还是对穿花衬衫的人满意?” 陶绮言看到这条又掐紧了手中的手机,脸上热度不退,这怎么行,必须找回主动权。 她颇带着些咬牙切齿地回:“对穿花衬衫的人满意,行了吗。” 谭郁川靠在床上差点笑出声,知道对面再逗就要羞恼成怒了,于是点到即止。 谭郁川:“行。” 谭郁川:“我明天就回去了。” 谭郁川:“晚上带你去吃饭。” 陶绮言:“睡了。” 谭郁川:“晚安。” 她没再回,谭郁川满意地收起手机,开始对明天更加期待。 第二天临上飞机前,谭郁川给昨天那两个女生分别发送一条微信,问她们到哪了。 先后回复的是:马上就到曼谷。 他得到回复后,才关了机。 小余来机场接他,上车后,在后视镜里看了他好几次。 “怎么了?” 小余笑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谭总您今天看起来很高兴,事情应该很顺利。”平常都是情绪全不外露的样子,哪像今天,偶尔唇边一笑还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 谭郁川垂着眉眼,嘴角勾着淡笑:“都挺顺利的。” 四季湾。 谭郁川看着门前的不速之客,不由蹙眉。 “你怎么来了?” 谭禹霖带着墨镜,穿着球服仔裤,很休闲帅气,给他开门后也没第一时间进来,而是朝屋内探头探脑。 欠兮兮的语气:“我能进吗?” 第74章 爱看露的多的 谭郁川懒得理他,直接转身进主卧,谭禹霖这才换鞋进屋。 他注意到鞋柜还是老样子,噔噔几步跑到主卧外面,朝里面喊:“不是哥,还没拿下?” 下一秒直接飞出一条浴巾,准确无误砸在谭禹霖身上。 “你以为我是你?” 谭郁川从主卧出来,面无表情道。 谭禹霖心虚地摸摸鼻子,又想到什么:“不是啊,那你那天不是都把她带走了吗?” 他盯谭郁川,眼睛慢慢眯起:“你们那天就没说点什么干点什么?” 谭郁川直接一个眼刀。 行。谭禹霖撇撇嘴,兴致缺缺的在沙发上坐下。 真没意思,本想着这么些天了,他突然袭击还能看见点什么有意思的场景。 他转头看过去,发现他哥正在换衣服,脱下毛衣,露出里面黑色的工字背心,谭禹霖看到他双臂贴着大大小小的胶布,皱紧了眉。 他站起身走过去,“怎么回事,你这段时间又去练拳了?” “忙,没空。”谭郁川不以为意,“小伤口,都是蹭到的。” 他注意到肩膀上那块纱布,又问:“这也是蹭到的?” “你要是想问,就来帮我。” “……” 正在谭郁川觉得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说:“我考虑考虑。” 就是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不情不愿。 谭禹霖前后看一遍确定都是小伤后,才幽幽道:“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去找陶绮言?” 谭郁川用眼神问他怎么知道。 “明天就过元旦了,你俩都得各回各家,你当然得趁今天见一面。”谭禹霖因为自己看透了他,有些得意,“就连我一会儿都得去约会呢。” “那你还不走?” “用不用我给你支个招?” 谭郁川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走。 “真不用?我了解到的那些,你可能不知道哦。” “……” 谭郁川靠在玄关处,抱臂看着他:“说说看。” “嘿。” 谭禹霖没卖多久关子,很快说道:“我跟她玩车的时候,发现她就喜欢看那些身高腿长的赛车手,尤其是那些——露的多的。” 谭郁川脸黑得很快。 谭禹霖说完才想起来找补:“她学画的嘛,爱看人体也很正常,再说谁不喜欢看帅哥什么的。” “你们车场脱衣服的人很多?” “不能这么说,毕竟挺热血的运动,兴奋起来可能只会穿一件背心上场,就像你刚才那样。” 他又小声念叨一句:“我们又不是流氓。” “但是,哥。”谭禹霖声音很郑重,“绝对,你的身材比他们都好。” 开玩笑,谭郁川练那么多年拳击斗技,一身肌肉都是一拳一拳打出来的,跟光举铁那种还不太一样,只是平常总是一身正装,没什么机会露出来。尤其是现在还带着些伤,一举一动野性难驯,不得给陶绮言迷死。 “我言尽于此,好好把握机会。”谭禹霖故意抛去一个眼神,在讨到骂前,溜出门外。 门砰的一声关上,谭郁川扶额,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低头查看手机,给陶绮言发去一个消息:“在哪?我去接你。” “在工作室,我们去哪儿吃?” “我家。” “去你家吃什么?” “你说。” 发消息期间他已经取到车,看到她问自己:“你要做饭?” 他笑笑,直接拨了语音过去。 对面接起,一时间没声音。 他先开口:“是,打算做饭给你吃。” “我说吃什么都行吗?” “应该是。” 对面拉长声音:“噢。” 又说:“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了,不用来接。” 谭郁川:“没关系,我已经出发了,而且,家里的食材不太多,打算带你去超市看看,正好你挑一下想吃什么。” 话说到这,陶绮言也没法拒绝,“好。” 车停在工作室楼底,谭郁川看见陶绮言从旋转门走出来,举着手机像是在打电话。 他下去替她拉开车门,上车后她正好挂断通话,前车灯还亮着,车内暖意弥漫,陶绮言发现自己好像有很久没见过谭郁川了。 男人看着她,眉目温柔:“好久不见,言言。” “嗯,好久不见。”她拉好安全带,把围巾摘下来,坐正。 车子很快启动,期间他问:“想好要吃什么吗?” “想吃你最擅长的菜。” 那就是把选择权给他了,谭郁川笑说:“行。” 到超市采买必要的食材之后,他们回到四季湾。 谭郁川提着食材走入开放式厨房,陶绮言凑过去:“要我帮忙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笑:“那你帮我洗菜。” “行。” 水流声不断,很快陶绮言就把菜洗好,摆在水池里控水。 手机响了,她转头看他一眼,他正低头处理着虾仁,她走到客厅接起电话。 是叶初打来的,问她要线下新品的清单,给她发过去后,接着处理微信上的几条消息。 工作时的陶绮言很专注,她忘了时间,再抬头时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她几步走过去,看餐桌上几道色香俱全的菜,微微瞠目。 “这么厉害。” “还差一道番茄牛腩,马上就能吃了。”他低头看到她漆黑的发旋,说道。 陶绮言抬起头:“你为什么突然要给我做饭吃?” “你之前不是说想吃到我做的其他菜?” 她一怔:“你还记得?” 还是她胃疼住院时说过的,他竟还记得。 他说:“你说的我都记得。” 说完就去厨房端最后一道牛腩,留陶绮言愣在原地。 菜上齐,陶绮言坐下,谭郁川第一筷给她夹了一块牛腩,“你说想吃我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她的眼睛微微弯起,夹起放到嘴里,牛腩极嫩,一咬汁水从唇齿间沁出,很香。 “好吃。”她不吝夸赞,又问,“你怎么这么会做饭?” “之前在旧金山上学,那儿的东西实在是太难吃,所以就学着自己做了。” 陶绮言点点头表示了解。 她觉得自己每样都吃了不少,最后收起碗筷的时候,谭郁川还是问:“你吃饱了吗?” “当然。”她立刻点头,见他正要洗碗,凑上去,“我来洗。” “不用,去坐着。” 第75章 所以我可以追你了 “你做饭,总不能还让你洗碗。”她觉得自己脸皮也太厚,还想说什么,手机在这时响起来。 她抿起嘴唇,和他对视一眼,谭郁川低声笑道:“快去接。” 她接起,是明念的经纪人,和她商议年初私洽会的妆造搭配问题。 陶绮言给了几个方案,又细听他们的需求,十几分钟后才结束通话。 她转过头看向厨房那边,打算去帮忙,却一时怔住。 刷碗前,谭郁川脱下自己的灰色针织衫,只穿着工字背心,还系上了围裙。此时陶绮言清晰地看到他肩背上因洗碗而鼓动的肌肉,因着低头的姿势,直肩阔背更加明显,行至腰处线条收窄,工字背心和西裤的混搭让她有些脸热。 陶绮言正想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却眼尖地看到他后肩处一块明显的红痕。 她慢慢走过去,看清他后颈处也有。陶绮言皱眉,她一开始以为是什么暧昧痕迹,走近才发现红痕是微微鼓起的,倒像是个虫咬的包。 她走到他背后,伸出手指按上他后颈的那块红痕。 谭郁川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知道她走过来,却还是被她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 微凉的指尖骤然碰上他的后颈,好像有电流走过,酥酥麻麻的,下一秒他反手抓住了陶绮言的手腕。 “怎么了?” “你……”她刚想问他不痒吗,就看见他右肩下贴着一块厚厚的医用无菌敷贴。 “你受伤了?” 谭郁川没想到她第一眼先看见这个伤口,下意识挡了一下。 “是在国外受的伤吗?” 他没直接回答:“就是个小伤口,不小心划到了。” “小伤口包这么厚,而且多不小心能划到肩骨往下这个位置?” 谭郁川少见地哑口无言。 陶绮言又问:“你不会真涉及什么灰色产业?” 见眼前的人小脸绷紧,表情严肃地问他,谭郁川没忍住,头偏到一旁,笑出了声。 “笑什么?”陶绮言第一反应就是他在嘲笑她。 “没有,”他觉得她可爱疯了,此时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说,“什么都没有,我没做任何不好的事,我只是帮一家驻外的公司谈授权而已。” 见她还是盯着自己的伤口看,他笑意加深:“担心我?” “不担心。”她硬邦邦回,他一个大男人,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就……”谭郁川上前半步,堵住她的去路,“我之前说过的,你再考虑考虑?” 陶绮言眨眨眼,他说过什么,哦,要追求她。 他知道她想起来了,又凑近一点,声音很低,像诱哄:“怎么样?” 谭郁川完全占据她整个视线区域,她抿紧唇,眼神都不敢乱飘,生怕盯到他裸露在外的肌肉上。 “我……考虑考虑。” 这个回答不能让他满足,追问:“考虑多久?三天?” 陶绮言:“五天。” 谭郁川:“两天。” 陶绮言弱弱道:“不行。” 他笑:“你拖这个干嘛?多几天结果会有什么不同吗?” 陶绮言:“你怎么这样?” 陶绮言:“我才是被追的那个,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谭郁川:“好,你同意了。” 陶绮言:“……”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进去了。 他惯常沉稳的脸上此时竟压着得意:“所以我现在可以追你了,对?” 陶绮言:“……” 一把推开他,这臭男人。 走到沙发边坐下,右手五指忍不住弯了弯,还挺硬。 半晌,她又处理完两封邮件,想问他要什么时候送她回去,却看他也在打着工作语音。 得,都是大忙人。 她多看了他几眼,谭郁川就坐在餐桌边,面无表情地听着耳机里面的内容,可能是吃完饭感到热的原因,他迟迟没穿回那件针织衫,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线条清晰又有力量。 下一秒他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突生笑意,眼中分明写着:我知道你在看我。 陶绮言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 会议毕,她盯着他朝她这边走过来,问:“你过敏了吗?” “什么?” “你后背。”她走过去,绕到他背后,用手给他指位置。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她指尖一下一下点在那些红印上,像电流爬过,没几下他就耐不住,转身抓住她的手。 “我知道了,不用指。” “不是过敏?” “是荨麻疹。”他不适应东南亚的气候,之前他就知道,潮热的气温会让他生起一段时间的疹子,不过很快就会好。 “哦。”陶绮言收回手。 第二天,陶绮言有半天外勤,她在jane的线下门店待了两小时,一切如常后,她决定去其他地方看看,并叫上冯白薇。看似工作,实则购物,尤其是冯白薇,没一会儿两手就拎满了。 绕了一圈又回来,冯白薇道:“这么看来,你们品牌这条线做的不错。” 没有其他奢牌店的曲高和寡,店内的人相比下来算多的。 陶绮言点点头,见她拉起自己,说要带她去别处看看。 冯白薇带她去了另一家商场,在城西,属于江氏集团,她又开始购物。 陶绮言无语:“其实你就是在那逛腻了。” 冯白薇振振有词:“既然是市场调研就要多走几个地方,总在你们商场里逛怎么行?” 逛着逛着,倒还真有点发现,江氏集团去年引入外资,旗下多了不少美妆品牌,也合作不少珠宝牌子,fabler就是其中之一。她记得路简明和她说过的,fabler在海外有矿,而且在研究自己的专利,心下微动,她走进店内。 导购面带笑容上前询问她的需要,陶绮言只回答简单看看,于是导购很有分寸的离她一段距离,见她若是对哪款有兴趣,才适时上来介绍。 果然是很有少女心的品牌,店内款式不多,大概围绕烟花皇冠等梦幻元素,很适合年轻女孩,陶绮言见到一款戒指,示意导购帮她拿出来。 “您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品牌刚刚推出的皇冠款,很漂亮的。” “这钻石——” “这款的钻石并不是天然的。”她如实解释。 第76章 暗查 见陶绮言面色如常没有任何波动,导购赶紧道:“这是我们品牌的新系列,里面融合了技术专利,虽说是二次加工过的,但您可以看出净度并不输天然钻石,经常有年轻的女孩子来店里看这款,它的性价比很高,所以卖的很好。” 二次加工的宝石收藏价值肯定是打了折扣,但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买饰品也不是为了等升值,fabler靠中端消费人群打开内地市场,定位确实找的很好。 冯白薇挑了两款耳饰,转头走过来问她喜欢哪个。 陶绮言低头指了指,“我觉得这戒指就不错,包起来。” 走出来,她问冯白薇:“意大利品牌fabler,你了解吗?” “珠宝牌子,之前合作过几次,我见过他们主理,特帅一老外,但好像背后控股那个企业老董是华裔,做药品,但对红酒挺有研究的,包了个研究所专门研究红酒发酵技术,后来不知道怎么开始做上珠宝了,可能是挖到矿了。” 说着说着冯白薇就有点咬牙切齿,陶绮言问她怎么了。 冯白薇:仇富,别管。 …… 晚上,陶绮言回清水苑。 元旦的晚上一切照旧,除了一楼的电视开着,晚会主持人的声音平添了喜庆和热闹。 吃过饭,陶绮言窝在简老爷子身边,跟他一起看晚会,没多久就听见老人轻轻的鼾声。她抬头看一眼,用手轻轻揪了一下简老爷子长长的白眉,没醒。她轻笑了一下。 简璃从楼上下来,她刚在处理工作,这会儿结束,下楼见老爷子仰面睡了,招呼阿姨把老人带回房间。 简老爷子被叫醒,摸摸额头,拄着拐杖站起身,还不忘回头跟陶绮言说:“在这睡,太晚别回去了。” “好的,外公。”陶绮言甜甜应下。 简璃在沙发上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看晚会。 陶绮言问:“我刚刚听见外公咳了几声,他最近身体还好吗?我问他他就说好,问多了就急,觉得我不信他的身体素质。” “都九十多了还身体素质呢。”简璃好笑,说道,“老爷子这几天是有点咳,家庭医生也来看过了,开了点温和的药,梨汤也天天熬着,最近天寒,季节性的,不是大问题。” 她又说道:“不过毕竟是年纪大了,也得多看顾着,我打算多找一个阿姨来,跟老爷子说了,死活不同意说不习惯,你瞧着帮劝一下。” 外孙女撒撒娇还是很管用的,比她说话好使。 “行。” “你最近不在这住,他总念叨你,可能是你前段时间陪久了,这段时间又不习惯了。” 陶绮言听着心里发软,觉得外公跟小孩一样。又听简璃说: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记得常回来陪老爷子。” 她答应下来才问:“你要去哪儿?” “回公司。” “你都不是大股东了还忙啊?” 简璃笑笑:“出了点小情况,总归是那么多年的心血,不可能真的撒手不管。” “哦,那你多久回来?” “应该很快。” 简璃盯着陶绮言的后脑勺,想了想,道:“言言……” “嗯?” “你想不想继续在设计上深造?” 陶绮言手里的苹果皮正好削断,她回头看jessica,“什么意思?” “如果你想,我可以替你申请国外的大学,你可以继续读设计,换个环境,没准会有新的感觉。” “外公怎么办?” “我当然会留在国内照顾他。” 陶绮言放下削好的苹果,“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工作也挺好的,没想做别的。” 简璃听她这么说,反而笑得很舒心:“行,知道你现在都挺好我就放心了,要是改变想法可以再跟我说。” 她点头:“嗯。” 许温阳约谭郁川在攀岩馆,他来的时候,许温阳已经换上了全套装备,朝他扔来一副手套。 “川哥,比一次。” 谭郁川先他一步登顶,触到顶上那块突起的石头后,又控制着威亚坠下来。 等许温阳也落到地上,他笑道:“又是差一点。” 谭郁川笑笑,转头看见许温阳的山地车,忽然问:“你又买了新的?” “对啊,我新配的,工作之余去山里骑骑车,挺好。” 他想了想:“帮我准备一辆,我拿车库里那g500跟你换。” 许温阳眼一下就亮了:“行啊,我保证下周前送到你办公室。” 又问:“怎么突然想骑车出行了?” 谭郁川反问:“这种车不是显得人青春有活力吗?” “啊?”许温阳先是吃惊,笑了:“不是,你也不老啊。” 谭郁川眼神凉凉的,看向某处,是,但有人嫌他不青春。 顿了顿,他问:“朗德资本,你查出什么了?” 许温阳回:“挺雄厚的,不光是瑞士,跟华尔街那边也有不少联系,但美国智投那边,确实没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那肯定也不可能,简单合作过几次,但之后确实没什么,交易也挺干净的。” “但路简明从曼哈顿回来的时候,朗德的ceo也正好是从曼哈顿回瑞士的航班。” “jessica?”许温阳有些诧异,“那不就是简璃?简家,不是你那个——”他想到陶绮言,说到一半停住,问: “你在查她的小姨妈?” “我只是想知道简璃当年做了什么。” 是不是如他想的那样,当年路简明不得不带jane狼狈回国,其中有她的手笔。 “那既然什么都没查出来,航班应该就是个巧合。” “嗯。”谭郁川随意应着,扯下手上的手套,说不上是信还是没信,信了多少。 “川哥你最近也挺忙的?我可听说了不少破事。” 谭郁川轻轻一笑,笑意不达眼底:“还行,董事会上有几个人在位子上待久了,不太安分,能理解。” 许温阳注意到他眼底的幽暗情绪,不再多看,转身暗暗觉得谭郁川愈发变成一副他熟悉又陌生的样子。 第77章 斥骂 陶绮言还是在几天后去了陶宅,车依旧停在前院。 大门开着,陶婧夕在小花园浇花,大白听见她车的声音,从屋内冲出来,陶绮言弯下腰捋它的毛,和陶婧夕对视上。 陶婧夕的脸色有些苍白,稍带些病容,本来就尖的下巴显得更尖了。 她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过身去收水管。陶绮言带着大白进了门。 陶继业正和安萍说着什么,一坐一站,茶几上陶继业那套不菲的茶具又启了用,两人面上都带着喜色,见她进来,陶继业高兴地站起身,招手让她过去。 陶绮言觉得异样,把包放下,没动。 “我是来吃午饭的。” 意思是有什么事,吃过饭再说。 安萍转头进入厨房,和阿姨一起把菜端出来。 “饭都好了,先吃饭,有什么事吃过再说。” “好好好。” 陶继业笑笑,走过来坐到主位上。 “对了,去叫婧夕过来吃饭,别摆弄她那些花了,这么冷的天感冒还碰凉水。” 安萍低头笑着应好,走出去叫陶婧夕吃饭。 “她生病了?”陶绮言淡淡问。 陶继业乐呵呵的:“就是风寒,没什么大事。” 又问她:“你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入冬还没生过病。”她语气平淡地胡说八道。 “那挺好挺好,”他顿了顿,又说,“绮言,一会儿吃完饭多陪爸待一会儿,我们父女两个好久没说过话了。” 陶绮言点头,没说什么。 吃过饭,陶绮言看茶几上没收拾起来的茶盅,问:“上午谁来了?” 安萍起身替陶继业倒上一杯茶,给他清口。 回她:“是印家大公子,青年才俊年轻有为,跟你爸谈朝阳地产的事。” 陶绮言淡淡扫过陶继业,见他正盯着自己,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送入口中。 黄山毛峰,绿茶顶配。 她直接问:“您有什么事,说。” “我没什么事,就是最近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你和谭禹霖两个人,都挺好的,我就纳闷怎么就处不到一块儿去。”陶继业旧事重提,话中痛惜,情绪略有不平。 他似是忍了忍,没忍住,才继续道: “谭家是个多好的选择,我给你找了这么好的亲事,怎么就这么轴,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对你爸我有意见!” 陶继业本来还心平气和,到后面一句越说越激动,突然发难,像是压抑了很久,手杖都倒在沙发边,被安萍拿到一旁。 安萍坐到他身边,用手抚着他的背,“别气别气,跟孩子好好说,”又对向她,“绮言,你爸不是这意思。”精致眼妆下细纹颤动,安萍被陶继业的大动肝火“吓”得半掩住嘴,她伸手扯扯陶继业的袖口,此时却像是提醒了他什么。 陶继业霍地站起身,指着她的鼻子说道:“我因为你的身体原因,一直担惊受怕着,想给你未来找个保障,你倒好,根本不懂我的苦心。你以为,谭禹霖一直不露面,谭仲维先跟我谈退婚,是他们做的不到位吗!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不知羞耻的事吗!你表面上拿你妈妈的病理报告跟我做交易,背地里去勾引那个谭郁川,你以为我都不知道?!” 陶绮言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听着他的斥骂,眸光愈发的寒。 见陶绮言又是那副阴恻恻的表情,无声盯着他看,陶继业捏紧拳头,愈加气愤:“陶绮言!自从你搬出去之后我就没跟你说过几句重话,结果你看看你干了什么!我能答应谭仲维,是因为对面是谭禹霖,但你偏偏疯了去招惹那个谭郁川,他上一秒笑着叫我陶叔,下一秒就能给陶氏设局,我直接亏掉两百万,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能斗得过他!” 陶绮言血液直直冲到头顶,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腕控制情绪,此时却觉得眼前的人陌生极了,她曾经恍惚觉得他是卑微的,此时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她不该有一点恻隐,因为那只能说明她的心还没被寒透,说明她贱。 “原来是这样。”陶绮言重重呼吸两声,忽然站起身,朝前走了半步,唇边讥讽极了:“原来因为我的任性,影响陶董您攀高枝了。” “你说什么!” “可你也不止我一个女儿啊,外面有一个陶婧夕,里面,”她扫过安萍的肚子,安萍下意识向后瑟缩一步。 “您努努力说不定还能再得一个儿子,好继承发扬您的家业,您还有一个女儿能卖,大可不必祸害我。” 陶绮言眼见着怒气在陶继业眼中积蓄起来,半步不让。 “不过您现在可以放心,萍姨也是。”她视线带过安萍,笑得端方极了,“从今天开始,陶家只有一个陶婧夕,陶绮言的陶,跟陶家的陶,没一点关系,您就不用因为我的胡闹这么生气了。” “这也算是我最后的孝道,以后就别再联系了,真怕你被我气出心脏病,比我先死,我就晦气透了。” “你!” 陶绮言抄起包朝外走,很快消失在门口,安萍给陶继业顺了两口气,想了想还是追了出去。 她在花园外拦住陶绮言。 “绮言,也别怪你爸爸,他就是话说得太重了,其实就是担心你吃亏。” 见她不言,安萍又道:“继业也是一直为你考虑,你和谭家不成之后,他就一直给你物色着新的世家公子,上午来的那个印洲就不错,你爸借着谈事还考察了他,特别有……” “说完了吗?” 陶绮言比她高出半头,低睨着她,语气不屑:“装什么啊。” “雇私家侦探盯我的,不是你吗。”她从包里掏出两张照片,摔在地上,赫然是陶绮言和谭郁川吃饭的照片。 要不是那天谭郁川派来的人发现有私家侦探的踪迹,查清买通了告诉他,他又跟她提到,陶绮言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吃香,这么多拨人都追着她瞧。 安萍粉底下的脸白了个彻底,听陶绮言说: “真不错啊萍姨,新的一年就给我这么大一份礼,我可得好好受着,您也得等我回礼,不然多没礼貌。” 说完就扯扯嘴角,极冷的笑过,掠过她走了。 把车开出大门,陶绮言转到一条岔口,终于坚持不住,下车剧烈咳嗽起来,越咳越烈,喉头不知是灌入了空气还是怎么,她开始反应极大地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没一会儿又开始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她小腿发软,撑着旁边的矮墙剧烈咳嗽,越咳越害怕。 第78章 不知廉耻,勾引你 不能再咳了,感觉到心肺间的挤压碰撞,她胸口剧烈起伏,熟悉的窒息感又涌上来。 她从地上的包里掏出一个药盒,里面整齐地放着她一周要吃的药。 手指抖得不听使唤,一下打开好几个盖子,药被她倒在手心又洒在地上,手里不知道是一天的药量还是两天的药量,全部被她塞进口里,借着下意识的吞咽动作咽下去。 陶绮言靠着矮墙喘气,胃部又开始收缩,她死死捂住口鼻,不让呼吸泄露一丝一毫。 身前伸过一只细白的手,拿着一瓶拧开的水。陶绮言看过去,是陶婧夕,还牵着大白,好像是察觉到她的不舒服,大白朝她呜咽了两声。 她接过水,把口腔里没完全咽下的药片送进去,也止住了咳嗽。 陶婧夕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此时也没看她,转身就要走。 陶绮言在刚刚咳出生理性眼泪,她伸手随意抹掉,张了张口,对她的背影淡淡道:“恭喜你,以后陶家只有你一个女儿了。” 陶婧夕恍若未闻,牵着大白走得飞快,很快消失在她眼皮底下。 谭郁川批完最后一份论文,接到路简明的电话。 “谭总,酒会邀请你,来吗?” “没时间。” “费总应该也会过来,你从清莱回来,还没见过他一面。” “合作完成,目前没必要见了。” “那不行,万一费总又执意带走于葶,我可拦不住。”路简明声音带笑,显然没当回事。 “她要是想走,我可以给她批辞呈。”谭郁川眼神不离电脑屏幕,答道。 路简明还在开玩笑:“她被你迷得死死的,哪肯走。” 谭郁川十指微顿,突然问他:“你现在在哪儿?” 路简明:“陪家里老人,怎么,有事?” “你知道简璃回瑞士了吗?” “怎么?” “没什么,告诉你一声。” 电话挂断,路简明坐在狭窄的沙发里,听着老式钟表的走秒声,细想了一遍刚刚的对话,突然没来由一笑。 谭郁川从洗手间出来,翻开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看到两个谭禹霖的未接,心中划过熟悉的不妙感觉。 他很快拨通:“怎么了?” 谭禹霖话说得犹疑:“哥,你来赤森一趟,我觉得陶绮言疯了。” …… 谭郁川仅用半个多小时就开到城郊,没来得及找车位,反正赤森的汽车公园里全是空地,他匆匆走进休息室,见谭禹霖整个人贴在玻璃上,看着场地内狂飙的车辆,根本没察觉他进来。 反而是见过一次的连森,一脸愁容地回头,注意到他。 他走到玻璃前,向场内看。极速中的车辆像狂风一般,根本看不到驾驶位上的人,一圈一圈不知停歇地飞驰着。 谭禹霖颓然地蹲下身,双手抱头:“哥,你可来了,那辆红车就是她开的,对手一直换,快跑一小时了都。” 他最开始陪她跑满二十分钟,手指尖都在抖,但陶绮言却一张口:“换人。” 抬腿又上了车。几乎每五分钟就套圈一个,套圈就截停,然后再换人。 表情都不带变一个的,他越看越害怕,觉得陶绮言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把谭郁川叫过来。 谭郁川转头出去,十几秒后就出现在车场内,谭禹霖见他快步往那边走,还以为他要上赛道,吓得在休息室里就张着手臂大喊大叫,双层玻璃隔音太好,根本传不出去。 还好,谭郁川只是站在外围,两三分钟后趁着陶绮言截停另一辆车的时候,堵到她车前。 “下来。” 陶绮言在车里戴着蓝牙耳机,听不到他的声音,大概能辨得口型。 她不动,谭郁川就走到侧边,敲她的驾驶位车窗。 “让开。”她也用口型告诉他。 赛车把轻量化做得很好,没有喇叭,她连个驱赶他的东西都没有。 谭郁川动也不动,两人面对面眼对眼至少僵持三分钟,陶绮言开门下车,站到车外,还没说出什么,谭郁川单手抄起她直接往场外走。 “放我下来!”下车摘下耳机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难听,对他根本没有威胁力,直到他把她放在休息室的单人沙发上,伸手给她摘下头盔。 陶绮言抱臂坐在里面,冷着脸,看上去很生气。谭郁川一时也没说话。 原本休息室里的两人见状对视一眼,谭禹霖缩缩脖子,快步走了出去,连森特意观察了一下陶绮言的脸色,给她倒杯温水放在手边,出去时还给他们带上了门。 她目光落在那杯水上,却没有伸手去拿。谭郁川替她拿起来,还送到她嘴边。 不喝是傻子,陶绮言面无表情就着他的手喝完了那杯水。 喝完还说一句:“多管闲事。” 声音照旧喑哑,像被砂纸磨过。 “行,你就当我多管闲事。”他反而笑了,抬手摸摸她被头盔压乱的头发,问她:“怎么了,这么生气?” 陶绮言躲过他的手,不语。 他就静静等着,这期间还不知从哪找出一条薄荷糖,剥开一块塞进她嘴里。 清凉的气味在她口中蔓延开,她终于舍得看他一眼,开口却问:“你为什么要给陶董下套?” 他一愣,想起是哪时候的事,以为她是因为这个生气,悄悄提起一颗心,却还是如实说道:“跟陶叔合作的项目,他虚高了款项,差点让君宴一个很重要的子公司股价跌掉。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陶绮言一声冷哼打断:“呵,他坑你你还叫陶叔,脾气真好。” 他像是真没脾气的笑笑:“他毕竟是你父亲。” “现在不是了。” 谭郁川骤一听没懂她的意思:“什么?” 她掀掀眼皮:“现在不是我父亲。” “吵架了?” “决裂了。” 陶绮言不是会耍性子说狠话的人,何况她现在表情语气都很平静,谭郁川知道她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想知道她情绪失控的原因。 她抬眼看他:“你真想知道?”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他说我不知廉耻,勾引你。” 第79章 你不用追求我了 谭郁川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她脸上,陶绮言面无表情继续说:“觉得我存心跟他捣乱,现在攀不上你们家,他就打算把我等价交换给另一个男人,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抱住,很紧很紧。 长时间飙车的后遗症显露出来,她现在手软腿也软,整个人陷在他怀里,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木香,觉得自己可能是开太久车,眼眶居然一瞬发热,明明被指着鼻子骂的时候都不会哭,真是疯了。 眨两下眼把热度压回去,她恢复了面无表情。 她听见谭郁川在她头顶说:“言言,不难过……” 她用手去推他,推不动但他还是放开了,她说:“我不难过,我已经看清,所以我主动放弃了。” “我接受了。”她说。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没有完整的父爱母爱,只是她有些倒霉,是其中之一,母亲和自己不够有缘分,没陪她多久,父亲又完全没尽到义务。但她也幸运,她平安长大了,把自己养得很好,有简家给自己做后盾。她早不是对父爱母爱孜孜以求的年纪,她接受了,她自己可以爱自己,绰绰有余。 谭郁川看她的眼神很复杂,是不忍,还有些别的什么,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于是她说:“你不用追求我了。” 陶绮言明显感觉他整个人都一僵,正要说什么,她又说: “你要是同意,你现在就是我男朋友。” 谭郁川像是被她震住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跟我在一起是想堵陶董的嘴?” “我不在乎他说什么。” “但你现在就是因为这个才这么说的,不是吗?” “那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你是因为喜欢我,才答应我的。”而不是因为一时情绪上头。 “……”陶绮言觉得他啰嗦,想了想,说:“那我可能明天就反悔了,明天就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很明显,她给的机会说不定就这一次,现在不落实身份,明天人指不定跑哪去。 谭郁川盯她良久,直到她表情明显不耐烦了,才呼出一口气,笑了。 “行。” 陶绮言挑眉,行什么。 下一秒男人抓住她手腕,把她堵在单人沙发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唇强势地落下来,却是一个绵长又温柔的吻。 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也没想让她跑了,喜欢也好,发泄情绪也好,人是他的最重要。 他抓着她吻了好久,到最后陶绮言脑袋都迷迷糊糊的,嘴里的糖已经在唇舌交缠时化掉,只剩薄荷的气味弥漫在两人的唇齿间。 终于唇瓣稍离。 “送你回家,嗯?”他没松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 “不回清水苑。”陶绮言声音小小的,半缩在他怀里,“去公寓。” 她明天身体肯定会酸疼,打算回公寓缓几天。 谭郁川带她走,陶绮言上了副驾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睡眠浅,车刚停稳就转醒,看见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微愣。 “下车。”谭郁川解安全带,对她说。 “为什么不把我送回公寓?” 他伸手摆弄两下她的手腕,软趴趴的:“你现在的状态,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公寓。” 他又补充:“来这儿你还不用点外卖。” 陶绮言脑子现在有点木:“可我们刚在一起。” 谭郁川刚给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就听见这么一句,忍俊不禁:“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行,他倒确实正人君子。 陶绮言随他进去,停留在一楼,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上的消息。 一回生二回熟,这是第三次,她现在已经很自如了,何况现在她是他女朋友。想到这茬,陶绮言忍不住从手机里抬头,偷瞟他在干什么。 谭郁川刚从二楼下来,还没换上家居服,穿的是西装里面的马甲,甚至还有臂环,勒在大臂上,陶绮言突然想起吃饭那晚他衣服下面的肌肉,怎么穿上衣服就这么显瘦呢。 而现在她变成他女朋友,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她回想刚才在赤森的一切还有点茫然。 谭郁川见她看自己几眼就用胳膊蒙上了脑袋,微诧:“你在干什么?” 陶绮言:“我在复盘。” 她把头抬起来:“我觉得我有点冲动。” 谭郁川唇角变得平直,目露危险:“后悔了?” “……也不是。” “那就行,反正之后会发生的事早发生了,这说明你做事很有效率。” “……” 是这个意思吗?她觉得不是。 陶绮言还没往深处去想,就听他问:“想吃什么?” 其他念头瞬间被抛到脑后,她道:“糖醋排骨和番茄牛腩,其他听你的。” 会点菜了,谭郁川笑笑,突然觉得成就感很强。 三菜一汤被端到桌上,陶绮言手边还有一小盅枸杞梨汤。 她先是用小勺舀了一口,清润淡甜,很好喝。她满意地眯起眼,抬头朝他笑了一下,特别可爱。 谭郁川淡淡笑着,看她吃饭,眼中情绪涌动。 “卧室在二楼,里面有浴室,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有一次性用品你可以拆开用,明天带你去买新的。” “嗯。” 他看向她手腕,“等你洗完澡,我给你抹点药。” 她低头看去,白皙的腕骨处有淡淡淤青,手指骨节也是,弯曲时有些用不上力,陶绮言不以为意,但她还是答应:“好。” 陶绮言洗完澡,把衣服放进烘干机,只穿着一次性内衣和浴袍,瘫在床上不动弹了。 她刚从浴室出来,脸还是红红的,次卧的大床很软,陶绮言一动也不想动。太累了,浑身酸疼无力,她昏昏欲睡,磕青的一双手露在外面,把谭郁川要给她上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门被敲响,陶绮言勉力睁开眼睛,看他拿着一个医药箱,站在门口。 “我能进来吗?” 她坐起身,点点头。 谭郁川换了一套家居服,柔软的棉质面料贴在身上,很居家温柔,像是一个完全没有棱角的人。 他把陶绮言的手从宽大的浴袍里拿出来,看清后,眼中骤然泄露阴鸷。 “谁掐的?” 第80章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手腕以上的小臂位置,有好几处指甲的印痕,外缘已经被洗澡水泡的发白,还在不断渗出血丝。她进门后始终是长袖,他只看见腕部的淤青,没看到再往上的部分惨烈成这样。 陶绮言蜷着腿坐在床上,神情还蔫蔫的,他控制住语气,又问了一遍: “谁掐的?” “我自己。” 他一愣,陶绮言收回自己的手,告诉他:“我要是控制不住情绪,陶宅今天可能就让我拆了。” 她语气轻松,眼里还带点懒倦得意。但陶绮言若想拆陶宅,拆就好了,哪还用得着控制情绪。 谭郁川听懂些别的。气成这样,今天陶继业说她的话,肯定还要更过分,她肯用这种方式控制情绪,说明控制不住的后果肯定要比她掐的胳膊更疼。 见他不说话,只是一味盯着她的伤口看,陶绮言看不见他的眼睛,轻轻问:“还上药吗?” 不上药的话她要睡了,她好困。 “嗯。”他打开医药箱,动作极轻地给她抹药膏,最后怕她睡觉蹭掉,还给她绕了一圈绷带。 短短一截绷带被绑在小臂上,陶绮言看着好笑。 “不用了。” “言言,我们能不能去做个体检。”他神情严肃,说道。 陶绮言问:“检什么?” “全套检查,包括心脏彩超。” “可是我现在很健康啊。” 他还要说什么,她又厌恶道:“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那些机器。” 她这么抵触,谭郁川没想到,做体检这件事他早有预谋,他手上有她之前的健康报告,但她现在的身体情况,他还是不够了解,每次听到陶绮言在车场的消息,他就悬着一颗心。 他尝试换个条件商量:“那你能不能每次去赤森之前,和我说一下。” “为什么?” “因为我担心你。” 陶绮言在过去的23年里没有过这种时候,一个男人坐在她床边牵着她的手,用一种认真且执拗的表情告诉她,他担心她。 她突然想起那句:真诚是必杀技。她承认她被此时的谭郁川杀到了。 她不说话,他就继续说:“如果你心情不好,想发泄,试着先想到我,再想到车。” 陶绮言突然撑起上半身,她的视角变得比他高,俯视着他。 “怎么了?”谭郁川疑惑。 她伸手去摸他的脸,一脸占便宜的坏笑:“这么担心我?” 他反应过来,无奈笑笑,承认:“嗯。” 陶绮言正跪坐在靠床边的位置,他手臂虚环着她,防她栽倒下来。陶绮言没意识到,她正摸上他的眉骨,心下暗叹着自己居然在对谭郁川做这种事,两个月前她净听他光风霁月的事迹,哪敢想到今天。 她的手不老实,还嫌他眼镜碍事,就给他摘下来,他也任她摘,任她摸自己的眼睫、再到鼻梁,他微阖着眼任她放肆地揉脸,听她在他耳边说:“我早就想这么干了,谭老师。” 谭郁川骤然睁开眼睛,紧紧盯着她。 她反而收紧双臂,道:“要这么说的话,陶继业说我勾引你,也没错。” 没看见谭郁川眼底的危险,陶绮言继续在他耳边颠倒黑白:“那你也勾引我了,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啊!” 话没说完就被他勾着腿弯放倒在床上,陶绮言骤然仰倒,他就俯下身准确地捉到她的唇。 她只慌了两秒钟,就不再动了,胳膊很疼,就轻轻搭在他肩上,由着他吻。他好像很喜欢亲她,每次都是把她锁在怀里的动作,紧紧抓着她,不容抵抗。 但在床上,谭郁川和之前两次都不一样。 陶绮言很快意识到什么,她外面只穿一条浴袍,一折腾就松了,她觉得自己的小腿一直露在外面,下一秒谭郁川的手抓上来,沿着她的腿向上摸,一直到臀部位置。 陶绮言紧张地睁大眼睛,整个身体都绷紧。 谭郁川也像是终于意识到她下身只穿了一条底裤,顿了两秒之后,猛地松开她,但身体仍不动,转过头埋在她颈侧呼吸沉重。 她只觉半边身体都麻了,又紧张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害怕。 “谭郁川……” “嗯。”他沉沉地应,声音不见异样。 “你还好吗?”少顷,她轻轻问。 一声轻笑从她颈边升起,谭郁川探身从她颈边啄了一下,陶绮言一个激灵。 “不太好,”声音也带着无奈的笑,“所以言言,别招我了。” 陶绮言连连点头。 谭郁川慢慢把手移到她松散的浴袍结上,“谭郁川……”她声音有些发抖,谁都能听得出其中的害怕。 他伸手把浴袍给她拉好,包裹得严严实实。 嗓音有些低哑,但还是略带笑意:“嗯,睡。” 第二天早上,陶绮言没能在生物钟的驱使下起床,她隐约觉得有人来敲过门,但她没能醒过来。上午10点,意识稍有,但身上酸痛,像被轮胎碾过,她也就没动,继续陷在睡梦中。 再次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喊了一声:“我不吃了。” 清水苑的阿姨听到她这么说,就不会再继续叫她,由她睡了。 但这次,门外的人听见她这一声,只是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敲。 叩叩两声,陶绮言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天花板,终于意识到她在哪。 撑起酸痛的身体下床,她把门打开一小缝,看见谭郁川靠在门框上,眼含笑正看她。 她脸有点红,小声说:“我马上起。” “不着急,就是早餐会凉。” “嗯。” 她把门关上,转身去洗漱,最后在烘干机里拿出自己的衣服,换好,下楼。 餐桌上摆着早餐,谭郁川坐在那等她,她转头去看挂钟,已经将近11点了。 “你也刚吃早饭?” 他从电脑中抬头,淡淡看她一眼:“等你。” 啊,打扰了。 她埋头喝了一口粥,而后尝试道:“要是再有下次,就不用等我了,你吃你的。” 谭郁川把笔电放在一边,也开始吃早饭:“所以你睡过就不吃了?” “嗯。” 他早猜到是这样,不然也不会执意把陶绮言带到四季湾,带到他眼皮底下。 见她动作缓慢,他问:“很疼?” “还行。” 运动后乳酸堆积,总会别扭几天,何况她昨天急速行驶那么久。 第81章 不清净 谭郁川盯着她:“我昨天说的,你觉得怎么样?” 陶绮言抬头,眼中分明写着疑问。 “下次心情不好,先找我,再找车,保证不会有副作用。” 哦,他说这个。 她挑眉:“你打算怎么让我心情变好,你说说看,我考虑考虑。” 她天生心室结构狭窄,做不得剧烈运动,也没办法有太大的心情波动,十八岁自暴自弃去飙车,却因此爱上了这项运动,密闭简化的车内,她戴着耳机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稳定有力地变快,她能感受到自己作为一个正常人的生理变化,就像喜欢长跑的人感受到身体达到极限时的快感,所以她割舍不掉。 她好奇谭郁川能用什么方法代替引擎对他的诱惑,于是她点头答应下来。 江城机场,陶绮言长发微卷,穿着白色的羊绒半身裙,随手拿着大衣,站在外面等安洛出来。 安洛看到她的同时,陶绮言同她挥手,两人一同上了她的车。 冯白薇和她们前后脚到达清苑,三个很久没见的好友聊得很热闹。 冯白薇喝一口茶水,问安洛:“你怎么样?” “特别好啊,你问我股东就知道,没少挣钱。”安洛一指旁边的陶绮言,下巴快要仰到天上去。 陶绮言红唇微勾:“是挺多。” 安洛是那种一工作就全心投入的人,前段时间去港城和致一集团合作了几个项目,不眠不休的成果,是安梦阁终于在江城立稳了脚跟。 “而且——” 安洛举起左手,让她们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硕大的戒指,“我结婚了!” “噗——咳咳” 冯白薇直接被下一口茶水呛到,疯狂的咳嗽,好不容易止住,才震惊道:“什么?!” 陶绮言的手还拍在冯白薇背上,闻言也是不敢相信:“你开玩笑吗?” “不是,洛,你结婚,你跟谁啊?”冯白薇抓过她的手,三十多克拉的钻石戒指,像结婚的没错。只不过是去一趟港城,一个月内,好友突然从单身直接到结婚,给她们的冲击不是一般的大。 “哎呀。”安洛收回手,解释道:“是应酬的时候遇到的一个经理,搞金融的,他追我我就同意了呗。” 陶绮言:“闪婚?” “对!” “港城人?” “是尚城人,只是一直在港城发展。” 冯白薇:“那你们现在,异地?” “嗯。” “你们现在已经领证了?仪式呢?仪式办了吗?对方家庭你了解吗?婆媳处没处过,有矛盾吗?还有……” 没等冯白薇问完,安洛就笑着打断:“证领了,但是仪式还没办,父母还没见过,我们是闪婚嘛,工作又很忙,很多地方还没想到,以后都会慢慢办的。” 见她们两个还是一脸怀疑,她笑着点开手机相册:“我给你们看照片。” 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看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一脸白白净净的书生相,背景是港城的迪士尼,他搂着安洛看向镜头微微笑着,两个人紧紧相依,看起来确实很甜蜜。 安洛道:“他叫薛起,是港城一个金融公司的基金经理,人很好的,下次给你们介绍认识。” 陶绮言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安洛认真地想了想:“他父母都在尚城,我们之后肯定是要在尚城办婚礼的,他说他之后工作会有变动,我觉得大概率是去尚城。” 陶绮言:“那你工作室在江城,婚后岂不是还要异地?” 冯白薇眼睛微眯,明显是觉得陷入爱情里的女人有些不理智。 安洛又说:“薛起说,他工作变动有可能会为了我,来江城。虽然我觉得这大概率是他给我画的饼,但也没关系,反正尚城到江城才四个小时的飞机,也不算远。” 见陶绮言和冯白薇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安洛开始撒娇:“你们看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约你们说这个嘛,我连家都还没回就先来找你们了。” 冯白薇向后倒,靠在椅背上,“行,闪婚好啊闪婚好,婚后还是热恋期,挺好的。” 安洛殷切的目光又看向陶绮言,她无奈笑笑:“你觉得好就好。” 总归婚礼仪式上就能见到了。 冯白薇一边夹菜一边叹气:“真没想到,我们三个人,最先结婚的居然是小洛洛。” 安洛乐滋滋地附和:“我还以为是你。” 冯白薇赶紧摆手:“我可不结。” “为什么?” “结完婚,后半辈子守着一个男的过,多枯燥啊,就像你,结了婚再去酒那种地方,叫两个小帅哥都得犹豫一下。” 安洛瞪大眼睛,像是终于意识到:“有道理啊。” 陶绮言给冯白薇夹了一筷子菜,说道:“你别给已婚人士灌输这种思想啊。” “对对对,洛洛,我们俩以后共同话题要是少了,我就和绮言互相荼毒,我们两个单身人士不带坏你。” 陶绮言忽然勾唇一笑,看向冯白薇。 “什么意思?”她心里划过一丝不妙的感觉。 “我不是单身。”陶绮言面色如常道。 “什么?”安洛和冯白薇异口同声。 她点头。 “谁啊?”冯白薇搜索脑海中的选项,“那个谭总?” 安洛脑袋上竖起雷达:“哪个谭总?” 陶绮言:“谭郁川。” “哦哦哦,那个谭总。” 冯白薇端起茶水:“行,让你拿下你真拿下了,我作为在座唯一一位单身人士,敬你俩一杯。” 她一口喝下半杯,才说:“可是我怎么听说谭总最近,挺不清净的。” “怎么了?” “好像是君宴的董事会里,有人对他有点意见,给他找不痛快呗。” 陶绮言:“你怎么知道?” “我……”冯白薇突然想到什么,不说了。 “许温阳?” “谁谁谁?”安洛此时好像那个瓜田里的猹。 陶绮言:“你不是不跟前男友扯上关系的吗?而且从不吃回头草。” 冯白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是想买他的相机。” “噢。” 陶绮言和安洛对视一眼,“就当我信了。” 第82章 遇到 8号台球厅,谭禹霖今天下午包下了整个二楼。 台球厅靠近c大,有大学生在一楼玩,空间比二楼大很多,吵吵嚷嚷的声音顺着楼梯间上来,显得二楼只有台球碰撞和滚落的声音。实际谭禹霖他们也聊得很欢。 他们在聊陆绍文,因为家里的原因,他退伍之后没跟他们这些兄弟厮混多久,就飞去了法国管理他家那个子公司,但实际上他们这几个人都大概清楚,陆绍文是为了个女人才松口的,不然谁逼得了他。 谭禹霖一直挺看不惯陆绍文的,觉得他脾气太暴太冲动了,他刚从队里回来那段时间,他们两个没少争执,动嘴又动手的,不过他这么一走,谭禹霖多少还觉得无聊,更觉得他追着个女人去国外这事,特没出息。 他又俯身去看球,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周围有人顺着他的话抨击陆绍文,这一下有手感,连着击入五个,最后一个球入袋,谭禹霖把台球杆放到身边人手里,突然觉得没意思。 转头用脚勾了个椅子,坐下,掏出手机聊天。 对面那个乖女孩等了好久才问他在哪。 他发个定位过去,问她:“想来玩吗?” 又发:“不想就好好学习。”还顺手发过去一个摸头的表情包。 “谭少,您能教教我吗?” 一个穿着紧身包臀裙的女人慢慢走过来,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搭上他的小臂。 谭禹霖低头一看,把手机塞回去:“行。” 于是站到一旁,开始纠正那个女人的动作,还时不时上手调整。 顾晓端着酒盘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还记得谭禹霖在晚会后台给陶婧夕送过花,以为他是她的追求者,再次看见他时,他竟在台球厅和其他女人调情。 心下不知为何,稍稍松了口气,脚下迅速,将满满一盘的酒给他们放到另一张闲置的台球桌上。 “您的酒。” 依着规矩说了一声,顾晓就要转身下楼。 “等下。” 有人叫住他,顾晓转身,看见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朝他说:“把那几杯也倒满。”台球杆指指他们刚才喝过的那几杯。 “好的。”顾晓余光看到谭禹霖的手放在那女人的腰上,也俯身和她一个视角,不知附在那女人耳边说了什么,逗得那妆容妖艳的女人咯咯的笑。 他不再多看,转身走到另一头,手腕极稳的把空杯一杯杯倒满。 感觉到有人上楼,他也没回头,直到把最后一个杯倒满,他本应微微倾身,再说一句您慢用之类的话,才退下去,此时却站在原地没动。顾晓本想趁他们都没注意这边,直接下去, 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二少。” 是陶婧夕,她斜挎着一个包,正往谭禹霖那边走。 顾晓的瞳孔微微扩大,有些匆忙的转过身,动作微微狼狈,幸好没人注意他这边。 谭禹霖见她真来了,有点惊讶:“夕夕你真的过来了?这边离你学校可挺远的。” 陶婧夕腼腆笑笑,说着一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我刚刚就在市图书馆,离这挺近的。” “那行。”谭禹霖拿过一边的台球杆,“打过台球吗?” “没有。” “想试试吗?” 她看起来真的有些跃跃欲试:“好。” 顾晓捏紧了拳头,尽管他根本没有抬头,却也知道此时陶婧夕代替了刚刚那个包臀裙女人的位置,甚至有可能被那个花花公子上下其手。 忽听那个女人的声音到了身边,也带来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把酒端过去啊。”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嫉恨不平,眼神看着那边,红艳艳的指甲是在朝着他发号施令。 顾晓依言把酒端到临近的桌子旁,不免看到了他们,谭禹霖并没有弯腰靠近她,而是站在一旁笑着指导,只是陶婧夕在起身换位的时候,正好和他对视上。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陶婧夕却像不认识他一样,自然的用手里的石灰粉蹭了蹭球杆顶端,自然的走到一旁俯身,继续打。 倒是谭禹霖好像注意到,多看了他一眼,顾晓勉强撑着表情,脚底僵直地走下楼。 顾晓在一楼台里擦着酒杯,心不在焉。 不出半小时,谭禹霖就把陶婧夕带走了,而她刚走后的十分钟,他手机上就发来了她的消息。 “顾晓,你还是很缺钱吗?” 他等手上的工作完成才回她:“不缺。” 只是这样挣钱习惯了。 后面陶婧夕没再回,顾晓忍不住胡思乱想,那个人到底把陶婧夕带去了哪儿,他们去做了什么,他快被脑子里的想法逼疯,手抖着差点翻了杯子,没办法,只能请了夜班的假。 他坐公交回学校,在路上还是忍不住给陶婧夕发微信: “你在哪?” “用不用我去接你?” “你的感冒好点了吗?” 陶婧夕很快回:“不用,挺好的,谭禹霖会送我回去的。” 没说什么时候送她回去。 顾晓盯着那行字良久,最后点开搜索引擎输入“谭禹霖”三个字。 他拇指下滑着,看着那些搜索结果,越发沉默。 他大一之后的目标就是通过瑞尔科技的面试,而这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logo隶属于君宴,瑞尔科技是君宴集团的一个子公司,甚至只是金字塔下不起眼的几个,而谭禹霖是金字塔尖处的人,他仰望都会被塔底的黄沙迷了眼睛,更不要说望到一处衣角。 顾晓以为他们在晚会后台无言地对峙过,现在看来应该只是他单方面的错觉,毕竟谭禹霖的表情始终轻松肆意,甚至刚才在台球厅,他望向他的目光都没有一点波动,顾晓只是一个他擦肩而过不会多放注意力的陌生人。 他在那刻无比清晰他和谭禹霖的距离,无比清晰陶婧夕在那刻一眼也不会望向他的原因。 从台球厅出来,谭禹霖打算带陶婧夕去车场,她在听清地点的那刻,微微白了脸色,但还是笑着答好。 半路上,谭郁川给谭禹霖发来一条消息: 四点有会,想帮我就过来听。 陶婧夕只觉得他低头看过手机之后表情就很怪,这会儿谭禹霖把车调头,相当歉意地对她说:“夕夕,我突然有点事,不能带你去车场玩了。” 第83章 接她 她立刻善解人意道:“没关系,下次也可以,你先忙你的事更重要。” 说完喉头一痒,忍不住轻咳两声。 谭禹霖低头看手机,没有注意。再抬头时,他问:“我把你送回学校?” “好。”又是两声咳嗽。 他皱眉:“你生病了?” 她连连摆手:“不会传染的,而且快好了。” “那我把你送到医院,去拿点药。” “真的不用的,我真的快好了,而且家里也有药。” 谭禹霖看起来没放下多少心,“那我把你送回家,也别去学校了。” “……好。” 谭禹霖把手机递给她,“给我导航。” 陶婧夕双手接过,打开地图软件给他导位置。 递还给他,谭禹霖看一眼屏幕,一愣。 “陶家?” 陶婧夕手指在谭禹霖看不到的位置捏紧了座椅,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小声答道:“嗯。” “陶婧夕?” “是。” 谭禹霖的表情有一瞬变得捉摸不清,但很快勾起唇角,声音开朗:“你早说啊,我们两家以前关系很好的,你早说你是陶家女儿我肯定多照顾你。” 她声音小小的:“已经很照顾了。” 把陶婧夕送到陶宅门口,谭禹霖把身体探到副驾这边,对车外的她说道:“我有事就不进去了,这次送你回来就不用跟陶董说了,不然显得我这个小辈太没礼貌,下次再专门拜访。”他的笑容让陶婧夕没法拒绝,她点头,“好。” “再见,夕夕。” “再见。” 从会议室出来,谭禹霖两腿一翘,直接瘫在谭郁川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 谭郁川大发慈悲顺手接了杯咖啡,放他面前:“现在知道内部是个什么场面了?” 谭禹霖眼神涣散,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那几个董事会的老头子,挺大年纪了怎么就那么能说,尤其是那个林董,谭禹霖学艺不精都听出他话里话外是针对谭郁川了。 “我还想让你给我找个闲职,现在看着,不太可行啊。” “没闲职给你,但你可以帮我吵架。” 对他刚才的表现,谭郁川做出很中肯的评价。刚才那个会议,是他上任以来开董事会话最少的一次,有些他能说的、不能说的话,谭禹霖借着一副半懂不懂、混不吝的样子,替他说了个大概,气得那些平均年龄五六十岁的老董事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他半支着下巴看谭禹霖替他舌战群儒的时候,内心难得涌现出一丁点欣慰。 00后整顿职场,从他这个弟弟开始做起,挺好。 助理敲门,拿着一摞文件,“谭总,这是财务部这个月的数据。” “好。” 他一边翻看着,沉吟:“字尚的b轮融资,交给你。” 谭禹霖:“我能拒绝吗?” 谭郁川眼神平静,抬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 谭禹霖目光怀疑:“你不再劝劝我?” “强扭的瓜不甜。” “那我真走了?” 谭郁川点点头。 谭禹霖戴上墨镜,正准备走出去,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过身问他。 “你和陶绮言怎么样了?” 他闻言从屏幕上施舍一个眼神:“怎么?” “我打算去找她,问你要是……” 谭郁川没听他说完就不留情面的打断:“别去找她。” 谭禹霖瞧出点什么,挑眉:“噢,在一起了?” “跟你没关系。”他十指轻巧打字,淡淡道。 “我关心一下我前未婚……行行行,当我没说。” 他识趣地闭上了嘴,实在是他哥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太可怕了。 不是你当初说的吗,善变的男人。 谭禹霖腹诽,但也不敢说出口,直接闪人了。 陶绮言这段时间除了在工作室就是在清水苑,简老爷子的咳嗽好的差不多,她仍不放心,督促着两个阿姨日日换着花样熬清润少糖的枇杷水和梨汤,哄着老人喝。 下午她到工位上,先是去里间的大办公室向路简明汇报了私洽会的品类清单。 这次jane品牌的私洽会只允许受邀的会员参加,大多都是私人定制的大客户,所以路简明很重视。 她汇报的时候,路简明一直盯着她头上的簪子看。 陶绮言今天穿的是一件改良款旗袍,稍微修身的款式,长卷发轻挽起来,有一缕自然垂落耳际,淡妆显得人很清丽。路简明之前知道她很少带首饰,全身上下配饰最多也就是两三件,今天戴着一根绿松石的簪子和一款钻石戒指,都很吸引眼球。 在陶绮言抬头的一刻,他的视线自然转开,落到她纤白的手上,笑着夸赞:“戒指不错。” “谢谢路师,fabler今年新系列的设计都不错。” 路简明听到这个品牌,眸色一闪,很快笑过:“确实。” 陶绮言去叶初那,听见她说这次私洽会的受邀艺人,同时包括了明念、邢梓和齐芮以。她带着有些八卦的眼神在这三个名字上扫视,仿佛已经嗅到狗血三角恋的苗头。 但八卦归八卦,她们都知道现场不会发生什么。这次受邀的明星艺人,身上会穿戴他们品牌的定制款,也就是人型模特和高级销售,供现场的品牌会员观赏,不会是私洽会的重点。 忙完手上的工作,谭郁川起身走出去。于葶已经在电梯口等他,他们一起乘电梯下去。 司机小余把车停在门口,于葶刚要随谭郁川坐进去后座,就听他说:“你去坐后面那辆,我要先去别的地方。” “没关系,我跟你一起去就可以。” 他们要去会馆见李行长,谭郁川去忙什么事也不会迟到的,她觉得两个人没必要分两辆车。 “不用,这样会耽误你时间。” 她想说跟他在一起她不会觉得耽误时间,但看他隐入黑暗的侧脸一丝情绪也无,突然有些畏惧。 “好。”她依言上了第二辆车。 汽车驶离,于葶注意力放在前面那辆车上,见它提前拐入一条公路,自己这辆依旧直行,忍不住问司机:“谭总今晚要去哪?” “这是谭总另外的安排,除了小余我们都不知道。” 于葶忍不住捏了捏手指,沉默着先一步到达会馆。 工作室顶楼,路简明交给谭郁川一个文件夹,有些不解:“就这也劳谭总大驾,亲自来拿?” “嗯。”谭郁川不欲多说,转身就走。 第84章 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路简明叫住他:“你来都来了,我就再跟你说一句,智投那边又联系我了,想要合作。” 谭郁川脚步一顿:“和你?”个人还是君宴? “我个人。”路简明听明白他言外之意,摊手一笑:“不过我拒绝了,毕竟多年前可是因为他们,我才元气大伤,我可没那么大的气度。” 他又问:“城西那边,他们在内地的子公司说没就没了,你干的?” 谭郁川不语,算是默认,抬脚朝外走去。 刚进电梯,手机震动一声,拿起一看,是陶绮言。 他刚刚问她回家了吗,她这会刚回消息。 他眸中漾起柔和,看她回复说车限号了,准备坐地铁回家。 “一楼等我。” 他们在一楼碰面。陶绮言见他出了电梯,就在原地等着,等他快步走向她,然后伸手给她把围巾裹紧。 “你怎么来了?” “找路简明谈点事。” “哦。”她伸手去拉他的衣领,他不知缘由,顺着她的力气微微低头。“怎么了?” 她动动鼻子闻两下,十分肯定:“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谭郁川一怔,随即想到他是和于葶一起坐电梯、一起走了一段距离的,但是她这,过了这么久也能闻到,鼻子也太灵了。 他微微失笑,脚下往车那边走着,也如实跟她说了。 上了车,陶绮言皱皱鼻子:“那你一会儿还要和她去谈生意?” “嗯,于葶在总公司兼任财务部,很多开展都需要财务部支持。” “哦。” 陶绮言坐在后座另一端,不说话了。 他伸手把人拽过来,她就裹着羽绒服顺畅地滑到他怀里,他低头看她,笑问:“怎么都不跟我说话?” 他们这两天都没怎么见面,好不容易借着限号的机会能送她回家,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她居然都不看他。 想到她可能是吃醋了,他笑意更深:“你不想我跟她去谈生意?” “没有。”这话说的好像她很不懂事一样,“你想去就去。” 只是对方是于葶,她知道于葶之前甚至给谭郁川下过药,这明晃晃的惦记,让她别扭。谭郁川呢,他对这种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才多久过去,他真的不在意于葶给他下过药,还能不计前嫌的带她一起去谈生意? 陶绮言怎么想怎么膈应。 谭郁川凝视着她的侧脸,伸手把她垂落脸侧的一缕头发绕到指尖上,低头吻了一下。 她余光看到他的动作,下意识看小余一眼,见他认真开车没注意到后面,毫无威胁性的瞪一眼旁边的人,用手把自己的头发夺回来。 谭郁川注意到她发间的簪子,微微笑着,把怀里的人紧了紧,两个人也不说话,就这么静谧地抱着。 陶绮言心里那点堵莫名其妙就消散了。 快到清水苑,她侧过脸和他面对面,“你几点回家?” “不会太晚,结束给你发消息。” “哦。”她应声,然后把头埋进他颈窝,谭郁川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吹息细细,带着她身上的淡香,突如其来的亲密,他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怎……嘶”刚想问她,颈边就一痛,低头再看怀里的人,一脸无辜。 “我想你了嘛。”声音小小的,磨得他一点脾气也没有。 陶绮言唇色红润,他看着心里一动,想低头去吻她,她却往后撤了一点,拉开一点距离。 “我到家了。” 车已经驶进清水苑。 谭郁川闭了闭眼,笑得特别无奈。 “嗯。” 陶绮言利落地拿包下车,笑容蔫坏:“拜啦,谭总!” 目送她进门,谭郁川笑意渐敛,淡淡道:“走。” 今晚他们约的是华西银行的副行长,李江。 晚九点,谭郁川乘电梯下行,于葶在旁忍不住说:“需不需要我查一下李总和林董背后……” “不用。” “但他们肯定有什么利益输送,不然明明都说好的利率,怎么说调高就调高了。” “嗯,不用你去查。” 于葶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掐紧了手指,她的视线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落在谭郁川颈侧,一个完全不引人注意的、沾着淡色唇膏的痕迹上,明明他离开前还没有,嘴上说的却是:“郁川,我不想做一个挂名的财务部经理了。” 他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说:“挂名的不是很好?这样你就有时间忙品牌上的事了,你应该知道,jane对君宴也很重要。” 顿了顿,“而且当初,是你主动提出去jane任职的,还是说,你想出尔反尔?” “可我根本不懂设计。”她试着让他回心转意,“我只有在君宴总部,才是有归属感的。”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楼,男人迈着大步走出去。 “原来如此,不过你才在君宴待了多久,就这么在意总部,”他唇边一抹淡笑,像是无意提起,“那你跟费总那几年,岂不是会更有归属感。” 于葶硬生生停住脚步,脚底像是长了根一般,连同脸上的表情一起僵住。 他很快走到门口,临出去前,转头看向僵在大厅中央的于葶,笑容依旧温和:“早点回去休息,于总。” 谭郁川迈的步子很大,几步上车,关上车门后,那辆卡宴绝尘而去。第二辆车缓缓停在门口,等着于葶出来。 致韵。 于葶订了间包厢,只有她一个人,却叫了一大桌酒。李驰被她的声势招过来,探头问她需不需要老板陪喝,被她一挥手赶出去了。 她连酒杯都没用上,开了就往嘴里倒,咽不下去的酒液和泪水一起淌下来,她恨就恨在,都这种时候了,她脑子里想着的,还是谭郁川脖颈上的那一处暧昧的红痕,恨就恨在,他不止一次往她的心口上扎刀,她却还是会为他嘴角那抹虚伪的笑而痴迷。 后半夜,包厢里,糊成一团的妆容中扒开一双疯狂的眼,她掏出手机向大洋彼岸打出一个电话。 第85章 是不是不行 陶绮言没事就要往四季湾跑,实在是那太清静了,工作效率噌噌的。 本来每到周末的时候,她是在自己的小公寓里闭关画稿改色的,但由奢入简难,她有了大平层和落地窗的优良环境,自然抛弃了她的小小公寓。 谭郁川见状,给她在客厅安了一个大工作台,比她公寓那个大多了,陶绮言爱得很,更不想走。 谭郁川对此结果很满意。 陶绮言把自己在公寓的一部分衣物也搬了过来,因为偶尔工作忙了忘记时间,她也会直接在次卧睡。 住在四季湾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谭郁川总叫她早睡早起。 陶绮言觉得自己工作日十分敬业,七点钟起床就算了,怎么周末也要八点前起床,她曾叉着腰控诉谭郁川懂不懂什么叫周末,周末,就是让她这种苦逼的打工人一觉睡到自然醒,好能对生活重燃希望的日子。 谭郁川对此的回复是:他只想让她起来把早饭吃了,吃完早饭她想睡到下午三点他也不管。 陶绮言:…… 她这种年轻人真的搞不懂他对于早餐的执着。 今晚,陶绮言从次卧的浴室洗完澡,抱着笔电爬上了他的大床。 谭郁川刚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就看见她靠在他床头认真工作的样子,还一怔。 陶绮言抬起头,相当开朗地朝他招手:“hi!” 然后眼就直了。 他也是没想到她在,洗完澡,黑色浴袍松松垮垮地随便一系就走出来,她一下就看到底下明显的腹肌线条。察觉到她的视线,谭郁川顺手将浴袍拢紧,走过来俯身亲亲她头顶。 “怎么过来了?” 陶绮言如实答:“睡不着,过来陪你待一会儿。” 谭郁川靠在床边,把她搂进怀里,无意间看到她电脑屏幕上全是些女装高定的图片,顺口问:“在干嘛?” “帮明念挑挑衣服,她要在酒会上穿的。”还有点没说,就是明念对她的搭配要求是——艳压。 艳压谁,不言而喻。 谭郁川:“你的工作还包括给她搭配衣服?” 明念的造型团队是吃白饭的? 陶绮言解释:“私洽会要戴我们的品牌么,明念私人联系我,问搭配思路,我这会儿没事就帮她看看咯。” 在明念的角度上,她好多次出圈的造型都是结合了陶绮言的意见,所以她们团队对于陶设计师的业务水平,很信任,涉及到品牌上的搭配,都会来问她一嘴。 谭郁川点点头,示意了解。不过他也有一点工作没完成,本来是要用桌上的笔电,但这会儿抱她在怀里,他突然就不想动弹,于是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拿手机开始看电子合同。 工作中的两人都很安静,只有陶绮言敲击键盘的声音。 她的手机放在一旁震动两下,是许悠在群里发微信,提醒她们看期末考的分数,今天下午加权成绩已经算完了。 陶绮言挑眉,伸手拿过手机,点进教务系统开始输入学号和密码。她关心的只有一个,就是珠宝鉴赏的最终分数。 点进去,72分。 她勾唇一笑,挺满意,毕竟她逃了两次课呢,不枉她期末周还那么认真的写论文。 转头看身旁的男人,越看越满意,抬起手臂勾着脖子亲了他一口。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献吻,谭郁川有些意外:“怎么了?” 陶绮言不说原因,只道:“想亲你。” 他洗完澡浑身都香香的,带着湿润的潮气,这会儿额发垂顺着,眼镜也没带,不知道有多好亲。 谭郁川听她这么说,眼神一下就变了,凑身过来吻她。 陶绮言半点不反抗,勾着他脖颈,舌尖还似有若无的挑逗。他扣紧她后脑,把她压在枕头的缝隙间,逐渐强势起来。 有隐秘的水声从唇舌间显出来,他的手掐紧她的细腰,克制的小范围揉捏,但也有控制不住力道的时候,一下掐的疼了,陶绮言一声嘤咛从唇间泄露出来。 听到这媚软的一声,谭郁川脑中的弦差点断了,他紧攥着她的手腕,闭紧眼,稍稍起身。 陶绮言腰都软了,他的浴袍刚刚被她扯下一点,她靠在他光裸的胸膛上,眼波潋滟地看他,手下触感不错,陶绮言心情也很好,懒洋洋的。 他声音有点哑:“困了吗?” “有点,我今晚能在这睡吗?” 谭郁川闭了闭眼,像是忍了又忍:“不能。” 陶绮言侧头看他:“为什么?” 她身下这块儿都暖乎乎的,回次卧她还得重新捂热,她不想动了。 他伸手把她凌乱的几缕长发顺好,轻声解释:“我还有工作。” “那你忙你的就好了,我不吵你。”她善解人意地说。 “……” 见他不语,陶绮言微微蹙眉:“你不想跟我睡?嫌弃我?” “怎么会?” 她目光往下明显的某处瞟一眼,“你是不是怕对我做什么啊。” 陶绮言凑近他的脸:“我不介意,你想做什么都行。”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 谭郁川闻言,黑眸紧紧盯着她,半晌,咬牙切齿地在她唇上啄一下:“不行。” “……”她慢慢抿起嘴,“那我不想回隔壁,床太凉了。” “睡,我去隔壁。”说完,翻身下床就走了,步伐快得像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 “……” 她这么没魅力吗? 之后某一次吃饭,陶绮言跟冯白薇和安洛随口提起这事,冯白薇听得哈哈大笑,安洛却一脸忧心。 安洛:“绮言,你说,他会不会是……不行啊?” 冯白薇骤然闭上了嘴,刷的看向陶绮言。 陶绮言脑海里掠过谭郁川跟她亲完的身体反应,犹疑道:“不能。” 冯白薇正色:“保不齐,本来他都快三十了,这种年纪要没个女人你说是不是得憋坏。” 陶绮言表情慢慢变得古怪:“是,吗,不会。” 冯白薇:“不管,反正你得观察观察,言呐,记住姐姐一个过来人的话,不行的男人,就算皮囊再好,咱都不能要,听见没?” 陶绮言脸色稍稍凝重,点头。 第86章 你想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于葶近一周没有在工作室,叶初今早开完会后,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安娜……”话说出口才想到司安娜在出外勤,她摁摁眉心,对陶绮言说:“绮言,你跟我去一趟总部。” 陶绮言:“好。” 工作室的账目独立核算,但需要定期到总部清算一次,以前都是于葶来做,最近她大概率是在总公司忙着,大部分工作也只能由叶初暂时接手。 本职是设计师,但谁能只伏案于设计呢,尤其是非独立工作室,平常的琐事一点不比商业公司少。 叶初和陶绮言到君宴总部的大厦,直接上了23层,出电梯是财务部,再往里是总裁办,所有人都低头忙碌着自己的事,玻璃格间分割着区域,一眼就能望到总裁办公室的门,她们却在引导下输入了三次密码,才真正站到门口。 陶绮言原本以为里面的人会是谭仲维谭董,推门进入却没想到是谭郁川,面色冷峻,气势逼人。身边站着助理。 于葶也在,还有一个女人,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望见她们进来,沉重的气氛微微冲淡,于葶淡笑着走过来,知道她们此行的目的,接过叶初手中的文件,“交给我。” 于葶带她们走向办公室另一边。 谭郁川在进门的一瞬眼神就落在陶绮言身上,只是面上不见情绪,陶绮言抬头,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骤然在如此严肃的工作场合相见,陶绮言稍觉新鲜,谭郁川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的领带和西装更显眉目俊朗,气质出众。 她听见他对那个低头的女人说道:“就算是失误,工作损失也已经造成,你的过错按公司规章制度处理,之后在工作上,不要再和于总起冲突。” 话里没什么温度,他们谈话那边和她们账目这边,像是两个季节。 陶绮言闻言,挑了挑眉,视线扫过于葶一眼,她正进行着最后的账目核对,同样听到了谭总刚才的话,听出包容和维护,眉眼间流露淡淡喜色。 她又看向谭郁川,盯着他眼瞳到鼻梁间的距离,唇边似笑非笑。 她不知道前因后果,自然没什么意见,但单听这话里的维护,她不爽,不过也没到挂脸的程度。 陶绮言临出门前,同样淡笑点头,“谭总,再见。” 官方的不行。 谭郁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意味不明。 关上门的前一刻,她瞥到于葶把文件拿到谭郁川桌上,两人凑近了些,于葶说句什么,她只听清“午饭”两个字。 叶初动动脖子,长叹一口气:“还好于总就在这儿,我不用跟谭总面对面汇报了,吓死个人。” 见身旁没动静,叶初侧头,“你上午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陶绮言淡淡应,“我要去许氏大厦,许太太有一副玉要处理设计。” “好,那我把你送去附近。” “嗯。” 果然,刚坐到车里,手机就来了消息,是谭郁川发来的,问她中午想去哪吃饭,他去接她。 她回:“你不跟于总吃吗?” 谭郁川:“跟你吃。” 陶绮言:“我不饿。” 陶绮言:“别把你饿坏了。” 谭郁川那头,捏着手机,乐了。 谭郁川:“我也不饿。” 陶绮言:“那别吃了。” 谭郁川:“半小时后你肯定会饿。” 陶绮言:“那就饿死。” 谭郁川看着这条消息,笑得靠在椅背上,回:“我哪舍得。” 谭郁川:“定位。” 十分钟后,对面发来一条位置信息,告诉他一个小时以后再来接她,除此之外,他发什么都不回了。 谭郁川在许氏大厦楼底接到她,陶绮言动作利落地上了副驾驶。 他看她系好安全带,心下稍稍松口气,刚担心她直接坐到后位,那说明这事大了。 不过她还是面无表情地翻手机,回工作消息,一眼都没多看他。 谭郁川问:“生气了?” “没有。”回得极快,听不出生不生气。 他也愿意跟她多解释几句:“是财务部的小助理,工作当中出了点失误,于葶批她就顶了几句,早上刚开过例会,门口动静挺大,我就叫进来问问。” 陶绮言一脸不解:“你工作上的事跟我解释什么?” 谭郁川反问:“你在办公室那什么眼神?” 凉飕飕的一眼,他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微慌。 他继续问:“你想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虽然他挺喜欢她有时候因为吃醋闹小脾气,但也没必要因为于葶让她心情不佳。 陶绮言:“不想。” 谭郁川微怔:“为什么?”答得这么快,好像他很拿不出手一样。 “谭总,我只是一个小设计师,还不想陷入舆论的风波里。” 陶绮言上楼那段路程都能听见有职员在议论他,想想都知道跟这个空降的谭总扯上关系会有多少话题。她没兴趣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 谭郁川觉得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还是微微受伤,也没表现出来,只是问她:“想吃什么?” “你定。” 他带她去了一家私厨,吃饭时,陶绮言突然问:“于总工作能力很强吗?” 他如实答:“还可以,但作为员工不是不可替代。”敢拼敢想豁得出去,但君宴集团比她优秀的女职员大有人在。 听她又问起于葶,他疑惑:“怎么了?” “我只是好奇,既然于总的工作能力不是非她不可,你为什么能允许一个对你有想法的女人在你身边工作?” 见他眼神突然变得复杂难言,陶绮言补充:“我不是以你女朋友身份问的,我是真的好奇。” 难道说他们这种所谓的男性上位者都喜欢享受周围女性崇拜的目光?谭郁川也在其列?如果是这样的话,陶绮言也不会有什么情绪,只会对这种已看透的劣根性淡淡道一句:哦,原来如此。 谭郁川沉吟半晌,道:“于葶当初是带着资源加入工作室的,jane目前还需要她,所以她对君宴还有利用价值。” 所以暂时不能放弃她这枚棋子,哪怕她居心不良。 陶绮言理解谭郁川空降上位后手中不稳的权力,但她不理解于葶对于jane的作用。 “哪方面的资源?” “投资和人脉。路简明刚回国的时候只是一个设计师,但品牌想立足,只个人有才华是不够的,是于葶帮他拉了不少投资。” 第87章 委托 陶绮言察觉自己心底对于葶的成见此时如抽丝般慢慢消减,暗道不妙。她总是会在涉及jane的方面有很多善意,就像是对于这个如同简未菱第二个孩子一样的品牌,她陌生又熟悉,仿佛有一种连着血脉的柔情。 于是她问:“于葶既然是集团的人,那她找来的那些投资,是不是也有总部的授意?” 谭郁川深深看她一眼,答:“是,谭董当年很看好这个品牌。” 陶绮言垂眸,半晌抬起头浅浅微笑:“我很感谢谭叔叔。”想想都会有多难,那时候谭仲维对路简明的帮助,一定是雪中送炭,万幸她妈妈的心血还在。 谭郁川突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伸手给她夹菜,低低应下:“嗯,我会转告他的。” 送她回工作室的路上,陶绮言问他:“我今天晚上能睡在你房间吗?” “能。” 她得寸进尺:“那你能跟我一起睡吗?” “……能。” 她一脸怀疑:“真的?” “真的。” 晚上七点,谭郁川给陶绮言发微信,问她在哪,吃饭了吗,陶绮言回:吃完了,还在忙。 晚上九点,谭郁川在书房看完文件,洗完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陶绮言回:谭总,我今晚在清水苑睡下喽,明天见! 还附上一个亲亲的表情。 谭郁川盯着那个噘嘴的动图半晌,看看空荡的主卧,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出老远。 转天,安洛约陶绮言吃饭,期间,给她递来一份文件。 “为了偿还陶大小姐当初卖iria救安梦阁的恩情,我特意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陶绮言翻开,是一份首饰定制委托,甲方那处,写着费歆伊,她知道这名字,致一集团的大小姐。 安洛:“费歆伊年底举行婚礼,我给她看过你的设计,她很喜欢,要是方案通过就能直接签合同,怎么样,够意思?” 陶绮言确认着委托书,眼里光亮愈盛:“太够意思了,安老板。” 费歆伊的婚礼规格必然不会小,按婚服各套全程定制下来,首饰至少不会少于六套,报价自然不会低,若是通过方案,她就能大赚一笔,甚至借着致一集团大小姐婚礼的头衔,让自己的商业价值一步登天。 沉吟一下,她把委托书推还给安洛,“但是——” “你是担心工作室那边不允许接私活?” 陶绮言不语,眼神盯着委托书的封面,不想轻易放弃。但确实,工作室背后是一个集团,她个人在外接下这种体量的工作,势必违反公司规定。 安洛了然,笑说:“问你个问题,如果接下委托也不会违反公司制度,你就会接下它了吗?” 陶绮言不语,安静须臾,她笑了。 答案在她们两人心中,都是一样的。 她不会。 除非再加上一个限定条件,jane是一家独立设计工作室。这样的话,陶绮言可以直接把委托提出去,当成工作室共同的任务,她的荣光也是jane的荣光。 但工作室背靠君宴,这也就代表,他们若是拿下这个委托,一大笔钱会被分流到君宴的账目上,而对于jane至关重要的一个项目,又会变成对君宴集团锦上添花的装饰。 工作室和集团的联系太紧密,陶绮言就没那么大方,她努力,仅是为了简未菱的品牌能够更好,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所以,绮言,我当初那么努力也要做起安梦阁就是为了现在,我能有绝对的话语权。”安洛道,“品牌独立比你想的更加重要,jane目前这种情况,只是借着君宴的声势,根本没有把内核的东西放大。” 陶绮言又何尝不知道,她接触那么多内部设计,不乏很大胆很有灵气的设计,但最终大多都成了流水线上的工艺。路简明对于她的作品,数次褒扬又数次毙掉,只余那些各方面权衡过的及格线工艺品,她在其中,无数次感到人微言轻,只能在私人定制的项目中,有一点设计给予她的氧气,让她得以呼吸。 不想承认,过去大大小小的赛事中,她积累起的那些傲气,正如游丝般逐渐消散。 但她还是说:“我在工作室学到了很多,基础上进步也很大。” 安洛说:“你应该踏出舒适圈,因为陶绮言是我见过的、最适合去挑战的人。” 陶绮言最终拿回了委托书,联系费歆伊的最晚时间是三四月份,她想在此之前认真考虑一下。 晚上八点多,她回到四季湾,谭郁川还没回来,她打开他书房的门,朝里看几眼,拿起手机发消息,“我能用你书房吗?” 对面很快回:“可以。”又问她吃饭了吗,她回吃了。 抱着电脑坐到他位置上,继续给海外的一个收藏家发邮件联系。 她叫sana,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陶绮言认识她,单纯是因为她找到几套早年jane的私人定制,联系上sana后,两人聊得投机,sana给陶绮言兴致勃勃地介绍了jane这位设计师,甚至还向她炫耀了几张jane亲笔的手稿。 这对于陶绮言来说,完完全全是意外之喜。于是她向sana坦言身份,请求她发来手稿复件的传真。 传真机开始运作,陶绮言抽出那几张纸的时候,指尖都在不自觉颤抖。 是完全没见过的稿件,她拓印后,细细观察的过程中,发现几处熟悉,她拿出自己厚厚的手绘集,抽出几张年份比较早的做对比。 简未菱是陶绮言的绘画启蒙老师,陶绮言手绘的微末之处,和简未菱如出一辙,但设计思路上,完全不同。 简未菱这几张手稿,采用的很多工艺都与幻羽类似,幻羽和它们,应该都是简未菱住院期间做出来的,只不过幻羽因为陶绮言的原因,被赶工做出来,而这几张的实物,应该随着设计者的消逝,同样不见了。 楼下有停车的声音,没几分钟,书房的门被打开,谭郁川一袭黑色大衣,走进来。 他眉宇间稍显疲惫,走到她身边俯身抱住,陶绮言放下手中的纸张,回抱他。 “你有吃晚饭吗?” “嗯,已经吃过了。” 他轻声回,低头吻她额角,目光落在被她搞乱的桌子上,微一抬眉。 “在做什么?” 第88章 谭总,不用忍着 陶绮言后知后觉,伸手扒拉摊成一片的设计图纸,嘿嘿笑:“工作嘛。” 谭郁川毫不介意,温声道给她带了甜品。 她伸手够他脖颈,语气自然地撒娇:“抱我过去。” 这栋房子的阿姨隔两天来一次,有房间但正常情况下并不留宿,所以她不用担心这栋房子晚上会有其他人冒出来,完全依着自己的心情黏人。 谭郁川对她的依赖很受用,单手托起她臀部,抱着她稳稳往下走。 餐桌上有三块不同口味的蛋糕切片,她捏着叉子小口小口的吃,谭郁川就在对面看电子文件。 他时不时看去一眼,陶绮言吃蛋糕的时候很安静,也很认真,半晌抬起头问他: “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他端起旁边的温水,喝一口:“什么?” 她放下叉子,说:“我妈妈的手稿,你能找到更多吗?” 谭郁川心下有所悟,原来刚刚桌上看到的那些手稿,的确有一些是简未菱的,怪不得他看着熟悉,他问:“我帮你找,然后呢,找回来你要做什么?” “我想问问路师,跟他一起,把那部分手稿做出成品,办一个展览。”属于她妈妈的展览。 陶绮言有一些自己的打算,她跟sana聊天的过程中,进一步认识到jane当年在海外的名气,清冷绝尘不染世俗的华人女设计师,不参加国际赛事,只沉迷创作,可惜天妒红颜,美人故去之后,她的大部分手稿也散佚了。 陶绮言想让jane工作室本身的光芒和特质在这一次特展中展现出来,而不是在君宴闪闪发光的头衔下逐渐消失。路简明没理由不同意。 谭郁川同样想到这些,他看进陶绮言认真笃定的眼睛里,答应替她寻找更多的作品。 晚间,陶绮言在他洗澡的时候溜进卧室,她穿了一件露背的湖蓝色长裙,小v吊带设计,更显得肤若凝脂。 谭郁川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曲线明显的女人躯体被包裹在湖蓝色的真丝面料中,露出的背部和雪颈扎眼得很。她正趴着翻一本杂志,没注意到他出来。 他走过去捞起她,还没说什么,她马上就伸手过来搂紧自己,大声道:“你不会又要把我赶回去!” 他无奈:“没有。” 柔软的身体蛇一样缠着他,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你也不走?” “不走。” 下一秒手臂松开,她重新滚回床上看杂志,谭郁川问:“这么想跟我睡一个房间?” 陶绮言眼神都没从杂志中移开,连连点头,“嗯。” 他躺到她身边,陶绮言只抬抬眼:“你睡觉也穿浴袍?” “……不是。” “那就脱掉啊。” 陶绮言说完就扑到他身上,伸出罪恶的手去解他腰间的浴袍带子。谭郁川由着她解开,目光下移自然看到她胸前的柔软压在他身上的香艳一幕,他微微仰头像是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把她扶得更稳了一点,免得她从他身上滚下去。 谭郁川上半身裸露在外,她解开之后就撒手不管,甚至连被子也没给他盖上一角,伸展着四肢把脑袋靠在他身上继续看杂志。 他低头凑过去,“这杂志这么好看?” 她伸手抵着他的头,“我还有一点就看完了。” 时间已经快11点,她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还不睡?” “嗯嗯睡。”她随口应着,眼睛不离杂志。 谭郁川伸手把杂志拿过来,合上放到一边,“睡觉。” 陶绮言转头控诉:“我还不困!” 他直接揽过她的腰,把人塞到被里,亲亲她的唇角,“你困了。” 陶绮言撅起嘴,气呼呼的咬了他一口,然后微微侧头,又咬上他脖颈。 小牙挺尖,谭郁川觉得肯定又留下印了。 他伸手箍住她腰肢,加深这个吻。 陶绮言趴在他身上,没一会儿脖子就撑不住了,靠在他胸膛缓气,手指还无意识摸着,没几下就被谭郁川抓住。 “别乱摸。”他语气警告。 她根本不当回事,叉开腿坐在他腰上,手臂攀上他脖颈,柔软的胴体紧贴着不说,还探身在他脸侧轻啄。 谭郁川呼吸很快就重了,手在她背上反复摸索,陶绮言的背触感竟比丝料还好,他爱不释手。 她手撑在他胸膛上,微微起身,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谭郁川,喜欢我吗?” 他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动作早于意识已经把她压在身下。 “喜欢。”他低低地应声,喜欢的不得了。 他的手自下而上地点火,唇追着她不停地吻,只觉得她哪里都香甜得很,让人上瘾。 陶绮言被他铺天盖地的进攻挑逗的说不出话,但还是深吸一口气问他:“你想要我吗?” 谭郁川伏在她身上的动作一顿,而后是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 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下来,又逐渐停住。 又是这样? 陶绮言去够他的脖颈,感觉他呼吸微重,她探身吻他的唇,谭郁川闭上眼,很克制,“言言,别磨我。” 陶绮言像个会勾魂的小狐狸,柔若无骨地挂在他身上,吐气如兰:“为什么,你不是喜欢我吗?” 她憋着坏,就喜欢看他这样子,平常那么谦和正经、光风霁月的人,此时忍着对她的欲望,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绷出来,性感透了。 她轻轻道:“谭总,不用忍着。” 可他还是猛地起身,抬脚进了浴室。很快响起水声。 陶绮言:“……” 什么毛病?他是保守,还是真不行? 水声不知淅淅沥沥流了多久,谭郁川从浴室出来,见陶绮言盘腿坐在床中间,正定定盯着他,脚下一顿。 “怎么还不睡?”他走过去,带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安抚,把她抱进怀里。 “谭郁川,”她翻身缩在他臂弯,手老实不少,也没乱摸,“你今年年纪多大了?” 他侧头对上她眼睛,里面分明写着怜惜和理解。 “……” 他突然看懂,差点被她气笑,忍了又忍,手捏住她后颈,带着惩罚的力道。 “你这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89章 做个实验 她嘴里哼哼唧唧,一脸不可说,气的他低头咬她的嘴唇。 半晌,陶绮言老实了。 就在谭郁川以为她已经睡了的时候,她小声道:“你这样我真的会怀疑自己的魅力。” 她又哼哼唧唧地撒娇:“你说你喜欢我的。” 谭郁川低头看她水汪汪的杏眼,唇角忍不住上扬,又无奈极了,道:“非得用那种方式才能证明我喜欢你?” “……也不是。”怎么说的她好像这么迫不及待。 她不服气,又问:“那你总忍什么?”她又没说不行。 谭郁川微微正色:“言言,我以为你知道你的身体状况。” 她不解其意:“我知道啊。” “但是我不知道。” 先天性心室区域狭窄可大可小,她成年后虽然做过一次手术,但现在的具体情况,他并不知情。他不敢过于闹她,毕竟医嘱不允许的剧烈运动,也可大可小。 陶绮言微微明白些:“你又想让我去体检?” “我希望是。” “知道了!”她有些赌气,一翻身背对他,不理人了。 谭郁川侧身过去,揽住她的腰,让她整个背贴近他,轻轻哄:“不想去可以暂时不去。” 她声音闷闷的:“暂时?” “嗯,暂时。”意思就是早晚都得去,陶绮言又不说话了。 谭郁川没打算在这件事上让步,于是只吻了吻她耳尖,“睡。” 凌晨三点左右,陶绮言从睡梦中睁开眼,周身被什么搂着,很热,她眨眨眼,意识到自己在哪,困倦还留在眼里,她以为自己又要忍很久才能再次睡过去,却没想到意识很快又模糊起来。 早上七点,谭郁川把她叫醒,她懵了一瞬,突然想到自己昨晚只醒过一次,而且很快就睡过去了,有些高兴又有些茫然。 谭郁川刚洗完脸出来,陶绮言看到他眼下的淡淡青色,她试探问:“你没睡好?” “还可以。”他回,就是被她的动静弄醒了几次而已。 陶绮言睡和没睡区别很大,她刚睡下很乖,等真正进入睡眠后,就开始无意识有动作,身边有他在,他感觉到,就把她的手脚轻轻束缚着,之后倒也老实了,只是他能察觉到,她的睡眠很不好,时不时的手脚抽动几乎让她一直处于浅眠状态。 如果她之前一直是这种睡眠质量,白天还能完全看不出来的正常工作,不知道要有多大的毅力。 陶绮言有些愧疚:“我之后还是在隔壁睡。” 她知道她睡眠质量差,睡觉也不老实,但也不知道是到哪种程度,毕竟很多年都是自己睡的,她还是觉得之后自己睡比较好,至少不会吵他。 谭郁川突然问:“你以前一直睡不好吗?” 她艰难答:“有一点。” 她只是知道自己确实有一点点失眠,但因为日常就摄入心脏药物的原因,她不想再多吃一种药,所以她也没吃过褪黑素安眠药之类的。 那应该不止是一点,谭郁川道:“你没发现你跟我一起睡,睡得很好吗。” 至少后半夜,她老老实实在他怀里,不再动了。所以谭郁川猜测,会不会是她潜意识没什么安全感,需要有一个人抱住,才会好一点。 于是当机立断:“你今晚还是在这睡,做个实验。” 陶绮言:“……” 这段时间气温很低,天气阴沉起来,忽然就开始下雪。 陶婧夕觉得,陶绮言那天临走前说的,陶家只有她一个女儿这话,得到了证实。 陶继业开始带着她应酬,其实这种情况之前也有过,只不过次数不多,而现在,基本上是每逢饭局,只要不是太过乌烟瘴气的那种,肯定会带上她。 她大学学的是商科,又有陶继业带着,手把手教,她自己都觉得进步神速,其实她下学期,也才是一个准大三生而已。 现在在陶宅,“陶绮言”这三个字,被严令禁止提起,但其实之前总提的人,也只陶继业一人罢了。一直以来希望的事情终于发生,陶婧夕竟没有多高兴。因为她发现,她羡慕嫉妒的,不是陶绮言在陶继业心中的地位,只是陶绮言而已。 羡慕陶绮言张扬跋扈、无所顾忌的性格,仿佛她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真正怪她,而陶婧夕从小就会装乖卖巧、察言观色。 可能是陶绮言从小就没让陶继业省过心,他就喜欢陶婧夕的乖顺,之前的饭局上总拿她和陶绮言比,说什么还是他这个二女儿乖,绮言性子不好,脾气太大。 通常这时,坐在对面的叔叔伯伯就会哈哈一笑,半是附和半是应承,说陶绮言独立要强,小小年纪不花家里的钱,有出息。 陶继业就会一脸自豪地接上话茬。 而陶婧夕永远在旁边柔顺地微笑,时不时为陶继业添茶。自然退为陪衬,一丝情绪泄露也无。 这次,陶婧夕照例在旁听着他们谈生意,时不时照顾着陶继业的状态。酒过三巡,正事谈的差不多了,期间有人走出去找卫生间,其余人开始扯些近况话家常。 话里聊到她,问她有没有在学校谈朋友,陶婧夕微微一笑,答还没有。 提起话头的那人此时有些醉了,看陶婧夕乖顺的样子,忍不住说起自家女儿。 “我家那个就是让她妈妈给惯的,前几年没毕业不学习忙着谈恋爱,这几年毕业了说回公司帮忙,也不顶事,可愁死我了。” 李行长笑说:“既然是姑娘,惯着些也没什么。” 那人又开口:“我说想让她多接触一些适龄的异性,你看许董儿子跟那个老江的侄子,条件都不错,她一点兴趣没有。” 不知是谁说起:“谭董两个儿子也没听说有婚约,。” 李行长闻言,稍稍收敛笑容,瞥见陶继业冷脸,端起酒杯喝一口,偏头低声问道:“你家女儿和那个二小子的事,怎么没消息了?” 他还是老早听陶继业提过一嘴,后来也没什么动静了。 陶继业冷哼一声:“陶家可没那个荣幸跟谭家结亲。” 大半人都听见这句,他们闻到点火药的味道。见陶继业没兴趣继续说,他们也不再问,只是话题自然转到君宴上。 第90章 危机 “我听说前段时间谭董直接吞下两块地,真是家大业大,都这样了,现金流还能调动,接着融资。” “哪是什么谭董,谭仲维这段时间不怎么管事了。” 有个人影出现在很多人脑中,只是没人说出来,有人笑道:“真是平地一声惊雷,谭董也是虎父无犬子。” “新官上任三把火,再说君宴也有资本陪年轻人胡闹几年,至于之后的事,都说不准。” 话中暗暗带着不认可,又听说些什么,问起李行长:“我听说小谭总找过您,您觉得这年轻人怎么样?” 李行长之前查过谭董这个大儿子,本职是个大学教授,不知怎么选择回公司,现在还和他杠上。 他还是觉得,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还是不要沾上一身铜臭味的好。 听着他们的问话,李行长笑意颇深,是不屑。 “君宴高层对他意见不少,一个年轻人太冒进太冲动,心比天高,拼着现金流紧张也要赌政策顺着他,这种做法走不长远。” “谭董也没站出来说什么。” “谭仲维出了名的惯孩子,谁还不知道吗?”陶继业终于出声,却是冷嘲,“有时候给下一代的自由太多,反而坏事。” 陶婧夕伸手接过陶继业手中的酒杯,无声给他换了杯茶。 她听着话里越来越清晰的形象,逐渐了然,他们在聊谭郁川,那个历史学院的教授。她在学校听过一些他的事,这会儿换视角提到,她难免竖起耳朵,多听几句。 李行长的基金经理刚从外面进来,随意地甩甩手,看见欲散的酒局,顺嘴提到:“刚刚在外面看见江董了,还有谭总。” 李行长笑着和陶继业对视一眼,忽略他的不爽,说道:“那这不是巧了,我们刚还说到谭总,等我出去跟江董拜会一下。” 众人分散着乘电梯下楼,陶继业在一楼大厅看见江董,旁边果然站着谭郁川。 江董和谭仲维从年轻时就感情深厚,他对于谭郁川也是像自家孩子一样看大的,说话自然没什么顾忌。 “你是重建公司架构了,但管理层那些人,不能全依着你的理想换掉,得考虑现实因素。” 他看着谭郁川站在自己跟前,认真听他说的话,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江董一开始还觉得,谭郁川这孩子,稳当持重,刚上任那一周,他还专门找过自己,请教过,江董不吝赐教的同时,颇为满意,觉得谭仲维这老小子真是有个让他省心的好儿子。 谁知这才短短一个月没见,他一反之前的谨慎,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连董事会那些跟他爹打天下的老伙计,他也毫不留情。 这次主意打到了林董那,趁着这次饭局两人碰上了,谭郁川又开始假模假式的问他意见。看着他一脸谦虚求教实则油盐不进的样子,江董在心里叹了好几口气。 “千万别结了怨。” “不会的。”谭郁川温声答。 陶继业走过去,脸上带着笑容:“江董,难得一见。” 简单寒暄后,谭郁川同样伸出手,淡淡交握,一触即离。 “陶董。” 陶婧夕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他,一身正装的谭郁川样貌出众,气质疏离,看不出在校任教的样子,她知道他与陶绮言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没有打量太久,很快低下头。 她同样清楚陶继业之前在谭郁川那摔了不小的跟头,对他意见很大,但此刻两人还是颇为和谐地交谈着,她听着怪异,觉得室内的空气没来由的很憋闷。 分别时,陶继业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他眯起眼睛,突然想问起陶绮言,又担心真在谭郁川那听到她的消息,佐证他们的关系,遂忿忿作罢。 总裁办公室 谭郁川用红色的笔在财务报表上勾画,在需要注意的几行数字下画了一个小小的星,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和在学校判作业时也没什么不同。 特助小林拿着文件走进来,问他:“谭总,这份利率上调的文件需要上传吗?” 谭郁川知道他手中拿着的是哪一份,于是道:“单向传给瑞尔科技就可以,其他不用。” “好的。” 他提醒:“记得用内网。” “明白。” 谭郁川拿起手机,点开聊天界面的图片,是陶绮言发来的,今天的午饭。 各种颜色的海鲜馅水饺,看上去很好吃。 【我吃了八个!】 想想都知道语气有多得意。 谭郁川唇角微勾,她现在会因为吃得多而开心,一大半是他鼓励教育的功劳。 他回【嗯,很厉害,晚上给你做更好吃的。】 其实四季湾有固定的厨师,但他还是会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亲自下厨,陶绮言也很捧场。 他们两个在吃上,算是互相成就。 正值午间休息时间,陶绮言此时,正在叶初的办公室用她的电脑看一段视频。 是她们在尚城,盛装出席团建的那次,因为明念的缘故,不光会馆外有狗仔在蹲,尚锦内部不知怎么还混进去了代拍,涉及到工作室大量内部人员,视频流传出后很快就被于葶及时公关买断,不过看在视频拍的还算不错的份上,于葶把一部分片段上传到工作室内部,留存下来给他们欣赏。 叶初笑得可欢了,拉着她看:“你别说拍的真挺好的,幸亏我们那天都是盛装,拍糊了也有氛围感。” 陶绮言抱臂站在一旁,看似轻松,实则视线紧张地寻找着自己的身影。 她那天可是被谭郁川拉进房间了,要是被拍到,直接社死。 好在全看过一遍,什么都没有。她松了一口气。 一周后,一条消息在金融圈不胫而走。 瑞尔科技上调股价,提高利率,造成同竞品科技公司股市波动,君宴高层因此事紧急召开董事会。 彼时陶绮言正陪着简老爷子赏花品茶,全然不知谭郁川陷入一场危机。 会上,先发难的是林董。 “我早就说过瑞尔不适合这种发展方式,可你偏要下猛药。” 一时,其他董事跟着议论纷纷,话中少不了指责。 “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稳坐在这是因为谁,要是业内这种事传开了,你一个半路出家的年轻人,会被戳脊梁骨,到时候还能让君宴陪着你被笑话?!” 第91章 我和于葶,打算订婚了 谭郁川平静笑笑,不见郁色:“股价上涨的时候,各位可不是这么说的。” 短暂安静一瞬,有人说道:“现在对家已经买通媒体,准备大肆宣传我们恶意竞争,你说,要怎么办!” “贷款利率上调五个百分点,完全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何来恶意竞争一说。” 他语气缓而有力,听着莫名定心,“麻烦各位叔叔们多加耐心,我一定能及时挽回自己的失误决策。” 会后,谭郁川听着助理的报告,神情难辨。 办公室的门开着,于葶拿着资料文件敲了敲门,进来。 她走到桌前站定,一时没说话。 他抬头看去,于葶竟觉得他目光是难得一见的柔和。 她无意识轻吸一口气,才说道:“我听说了瑞尔的事,或许可以帮到你。” 谭郁川挑眉,轻讶:“你怎么帮我?” “我手上有智投在国内的一部分资源,智投的子公司可以和华金科技合作,我也会联系李行长适当调高合作的利率。” 华金科技就是放出瑞尔恶意竞争消息的那家竞品公司。 于葶继续说:“这样两个有话语权的对家同时调高利率,还有智投海外的投资信任,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谭郁川沉默良久,才道:“你能说服司董在这种时候投资内地的科技公司?” “不需要说服司董,我手上的筹码足够。” 听到这话,谭郁川重新审视于葶,视线犀利探究。 她在这样的目光下,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 “若是我把智投的股份抛出去,我就真的没有后路了,郁川,我这都是为了你。”她见他沉默着不语,语气更加殷切。 谭郁川听懂了:“你想要什么?” 于葶很快道:“我想和你订婚。” 他一愣,低头沉吟半晌,于葶的手指不自觉捏在一起,终于听到他说: “可以。” 反而是轮到于葶怔住,她如同被烟花砸中头顶,忍不住上前一步追问:“真的吗?” “真的。”他点头,唇边微末笑意。 于葶缓了两秒,站回原处,微微冷静下来。 谭郁川:“但我要看到你的股份合同,和你接下来的策划书。” 她苦笑:“我怎么能给你呢?” 他了然:“不相信我会和你订婚?” 于葶沉默下来,显然已经是回答。 谭郁川轻笑,站起身,伸手扣紧一颗西装纽扣,起身朝外走。 “走,带你去个地方。” 于葶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直接带她去璟庭。 下车后,谭郁川走到副驾给她打开车门,等她下车后,微微曲起手臂。于葶对上他的视线,才明白,于是伸手去挽他,努力让表情平静。 谭郁川淡笑:“不用紧张。”声音低沉安抚,让她悄然红了耳廓。 走进内厅,她看见谭仲维一人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正靠在藤椅上,悠闲地喝茶。抬头见他们两人,神色惊讶。 “怎么突然回来了?” 下一秒,视线落在他们相挽的手臂上,目光探究,也没什么情绪。 于葶一顿,松开谭郁川,上前两步,“谭董,没有提前知会就上门拜访,抱歉。” 谭仲维呵呵一笑,摆手并不在意:“没什么,又不是在公司,还要预约。” 他又坐回去,倒了一杯茶,推给于葶,“过来尝尝。” 于葶受宠若惊,她迈步过去,坐在另一边,端起茶杯,浅啜。 谭郁川这时开口:“爸,今天过来,确实有件正事。” 谭董头也没回,“什么?” “我和于葶,打算订婚了。” 语气平静地放出一句炸弹,然后静等反应。 谭董欲喝茶的手一顿,回头看看谭郁川,又转头看看身边的于葶。 于葶略略尴尬,把手中的茶杯放到桌面上。她没想到他直接就跟谭董交了底,这会儿在谭董审视的目光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没等她说什么,谭仲维站起身来,转头走向他。 “怎么突然要订婚?” 谭郁川笑笑:“董事会的事,我不信您不知道。” 谭董一脸莫测。 他继续说:“也没想瞒您,我需要一定的帮助,于葶能给到我,这件事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于葶也站起身,盯着谭董慢慢酝酿起怒色的侧脸,手心紧张地冒汗。 “胡闹!你以为订婚是小事?!”谭仲维中气十足地怒斥,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你把谭家的婚姻当儿戏?” 越说越气,手里的钧窑瓷杯越捏越紧,下一秒被怒掷出去,正正好砸在谭郁川肩头,瓷杯里仅剩的滚热茶水洒出去,在他身上冒着热气。 于葶吓坏了,几步过去挡在谭郁川身前,神色慌乱的解释:“谭董,我们真的已经说好了,是真的。” 谭郁川拨开她,依旧气定神闲:“爸,我的婚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谭仲维也没顾忌于葶在场,直接冷斥:“你们两个人,有感情?” “谭郁川,我从没想过,谭家的孩子也需要用婚约来稳固事业。” “但您也知道,目前我确实需要更大的话语权,在我看来,若是婚姻对君宴有助益,结婚也未尝不可。”他顿声,抓紧身后于葶的手,“况且,我们两个认识很多年,互相了解还有默契,就算现在没有感情,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于葶在他身后震惊地瞪大双眼,然后反握住他的手。 谭仲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重重深呼吸两次,才摆摆手。 “滚!” “那您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 谭郁川拉着于葶走出去,直到车前才放开她。 于葶现在顾不得想别的,她问:“郁川,谭董会不会……” “没关系,如果我执意想订婚,他早晚会答应的。” 谭郁川看起来全然不在意谭仲维的态度,对她笑笑:“上车,送你回公司。” 车行驶在路上,过了有一阵,于葶才道:“我会把合同传真给你。” “不用了,”他侧过头看她,笑意柔和,“你要是对我不放心,就自己拿着。” 于葶没想过谭郁川会直接和谭董坦白到那种程度,但她此时反而更安心,因为他们毕竟无甚感情,骤然情深意切,反而生疑。 何况,因利益捆绑而结合的婚姻,会更稳固。 “可我们……”真的要订婚吗? 第92章 得知 谭董反对成那样,他也要和自己订婚,再加上夙愿得偿,于葶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谭郁川缓声道:“如果你说到做到,我不会介意,我所做的一切,只希望君宴更好。不过我希望你可以暂时保密,毕竟真让外人知道这是一场明晃晃的利益交换,对君宴并不是好事。” 于葶点头答应。 他又笑道:“你现在可以暂时搁下总部这边的工作,准备和我订婚了。” 于葶不敢再看他,偏头看向窗外的车流,内心悸动不已。 晚上九点,于葶短暂犹豫过后,把合同和资料全数传真给他。 他既已因为她挨了那么一顿痛骂,她也应当拿出自己的诚意,毕竟,她也是真的想帮他。 传真机还在运作,于葶打了一通电话。 “华金的新闻,别再跟了。再者,我这有两个视频,你能不能帮我加工一下?” “标题按照我给你的写,找人发到粉丝群。” 对面又说了什么,于葶才收线。 谭郁川回到总裁办公室,几个小时后,手上的工作简单忙完,想了想,抬手给谭董转了笔账。 十万块。 对面很快回过来,是条语音: “臭小子,你老子缺你这点钱?!” 他回:“茶杯钱。” 谭董没再回,半小时后,把钱转走到另一张常用卡上,算是收下。 转走的下一秒,发来一条微信:“别留后患。” “知道。” …… 陶绮言这段时间都住清水苑,她有一阵没回公寓,今天得闲特意过去一趟。 找的家政阿姨半小时前刚走,她进门之后,看着剩下的东西,觉得以后大概率不会回来住了,联系房东商量退租的事。 没剩什么衣物,陶绮言最后那点东西只装了一个箱子,她拎着下楼,塞到后座。 自从安梦阁做起、她工作也走上正途开始,她卡上多了好多零,本想跟连森商量一下,再提一辆新车,又想到谭郁川,作罢。 陶绮言莫名觉得调教他比调教新车好玩多了。 她觉得谭郁川就像海水,偶尔也像黑洞,她看不透摸不清,但广阔浩淼,愿意把她包裹在内。在住到四季湾之前,陶绮言不会想象到,有一个地方,不属于她,竟也会成为她的安全区。 回到工作室,于葶也在,她最近经常回她的办公室,像是转移了工作重心。陶绮言看在眼里,并不是太关心。 和客户通完几个电话,详细记下定制要求后,陶绮言去到茶水间沏茶水。 她不喝咖啡,午后提神仅靠浓茶,对她很有用。 于葶走进来冲咖啡,陶绮言声音淡淡:“于总。” 茶叶在杯里旋转上浮再缓慢展开,陶绮言耐心等着。 “我听路师说,你给许夫人设计的那套翡翠,她很喜欢。”于葶突然开口,语气中满是对她的赞赏。 “路师也总和我说起你,说你想法很好,用料也很大胆。” 陶绮言官方谦虚:“谢谢于总,是路师过誉了。” “路简明很少这么夸奖谁,是你真的优秀。”于葶打量着她的侧脸,笑道:“我想个人委托你设计一套饰品。” “当然可以,我可以给于总打折。”她开玩笑。 于葶笑:“总不能薅到自己设计师头上。” “是什么风格用途的饰品?我们可以先定个大概。”陶绮言切换工作模式。 “是订婚。” 她稍稍惊讶的表情拿捏得很好:“于总要订婚了?” “是。” 于葶淡笑,想起谭郁川说过要保密的话,不动声色却微微心慌,没说对方是谁应该也算是保密。只是当着陶绮言的面,于葶总会想起谭郁川对她的优待,此时很难抑制住自己,这些话未经大脑就脱口而出。 陶绮言脸上不见多少好奇,只是微笑:“恭喜于总。” “谢谢。”于葶稍加克制,才没有让自己的虚荣心压过风度。 “到时候会发给大家请柬。” 说完,端着咖啡,先陶绮言一步出门。 没看到她在身后,盯着自己意味深长的表情。 转身之际,突听身后问道:“没想到于总和谭总,感情一直这么好。” 于葶猛地转头看去,陶绮言站在原地浅笑,“都要订婚了。” 她下意识回:“你怎么……” 陶绮言端起那杯茶水,放到嘴边吹了一下,太烫,没喝,又放下,“之前逛街看到谭总给于总买衣服,那时候就有猜测。女人嘛,多少八卦一点。” 她唇角微抿,看上去对揣测上司感情一事,有些不好意思。 于葶莫名气顺,看着陶绮言顺眼不少,笑回:“没关系。”又道:“不过这件事,要暂时保密。” 陶绮言把食指贴在唇前,俏皮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目送于葶出茶水间,听见外面有人叫于总,扬起的唇角还没放下,朝刚进来的同事打个手势,让出了位置,端着茶杯走回办公室。 直到茶水到了能入口的温度,陶绮言也没喝,雾气模糊她的眉眼,唇边笑意微冷。 以她的玲珑心窍,察觉到于葶的心思,也是瞬间的事。何况诈她的反应,再明显不过。 她翻开手机,找出从来没联系过的许温阳的微信,发过两条消息。 谭郁川今晚回得很早,和往常都不一样。 阿姨提前问过他回家时间,已经做好四菜一汤离开,陶绮言正趴在餐桌上用平板看剧,看样子是在等他。 听到声音,她回头,面上带笑:“你回来啦?” 他淡淡应,“嗯。” 走到她身边,问:“下次饿了先吃,不用等我。” “我还不饿,而且阿姨说你马上就回来了,我想跟你一起吃。” 谭郁川起身去拿碗筷,陶绮言坐在原处,雷打不动的继续看剧。 直到谭郁川起身把用过的碗筷放到厨房,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你要和于葶订婚了?” 他转身看进她眼底,坐回去,“假的。” 她用手托腮,像是没听见,淡笑:“那我是谁?你养的小三?” 她继续说:“还好我们的关系没暴露,不然她都没办法用这种方式换取自己想要的。” 语气平和,看不出一点不满。 谭郁川没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些,就像陶绮言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上许温阳。 她就是想让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他要和于葶订婚了。 于是谭郁川匆匆赶回来,接受质问。 他只说:“我不会和她订婚。” 第93章 先放下吧 陶绮言挑眉不语,等着他解释。 谭郁川语气肯定:“是于葶透露给你的,我提前告诉过她要保密。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我带她回了璟庭。” 他从陶绮言的表情上看不出生不生气,但也知道自己必须坦白从宽,“我想把她背后的人挖出来,本想放一点利,但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订婚。” 陶绮言听出点意思:“所以你带她去找了谭董,安她的心。” 谭郁川点头。 “啧,”她有点烦,“你桃花怎么这么多。” “不会再有下一次。”他很认真地跟她保证。 “你是觉得这种事没必要和我说?”她差点被小三了,而陶绮言自己都不知道。 他和她保证:“相信我,我能处理好。” 陶绮言的手指一下一下在桌面轻敲,少顷,哂然一笑。 “那你处理。” 丢下这么一句,她转身出了门。 谭郁川立刻站起身,“言言!” 回答他的是跑车绝尘而去的引擎声。 谭郁川有一周没见过陶绮言,甚至没跟她在手机上说上话。 今晚,他约了许温阳,在致韵。 许温阳到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不少,仍不见醉意。 “川哥,我还以为你会约在公司。”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毕竟是谈正事,他们以前都是直接在办公室,这次不知怎么约在酒。 包厢门一关,倒也清静。 许温阳开始提到最近的调查结果。许氏和君宴在各领域业务上联系都算得上紧密,属于战略合作伙伴,谭郁川一直以来查的东西,他也大概知道一二。 于葶在总部财务上做的手脚,谭郁川提供不少证据,也协助纪检部门查得很清楚,涉及金额许温阳看了都心颤。 只是于葶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君宴的员工,所以他们一开始若是向内部监视部门举报,估计会藕断丝连。 “你猜的没错,于葶一开始来国内,智投确实给了她不少权利,她现在又联系了华金那边,如果司家执意要保她,我们操作起来可能会有些麻烦。” “司家不会再保她。于葶这些年,已经退步到无法入眼的程度了。”谭郁川灌下一口酒,语气淡漠。“切断她和司家的联系,她没有退路了。” 这也是他愿意用订婚短暂安抚下她的理由,她暴露出她最后的倚仗,对君宴,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你怎么保证?毕竟她手上还有一些股份和资产。” “司董不会允许有人无形之中牵制他的小女儿。” 许温阳明了,他说的是司安娜,那个跟陶绮言同期进入jane工作室的混血女孩。 谭郁川口中的牵制,他没有多问,那应该是另一些查到的东西了。 他想到什么,突然开口:“之前陶绮言找到我,君宴内部那些事我说了个大概。” 许温阳看见谭郁川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很快又喝下一口,“嗯。” 他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是道: “郁川哥,我感觉你,踢上铁板了。” 陶绮言微信上告诉他谭郁川和于葶要订婚的时候,他先是一惊,而后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斟酌着措辞给她解释真正的原因,但陶绮言反问的每句话都一针见血,他看着聊天框汗都要下来,生怕哪句说的不对真的断送了他们俩的感情,于是约她在外面谈。 坐在咖啡厅一角,许温阳观察着她。 全程下来,就像那时在火锅店,她听到谭郁川在泰国时,也没有一丝慌张一样,她听许温阳跟她解释谭郁川的不得已,从头到尾都是淡定自若,仿佛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不泄露一丝个人情绪。 甚至陶绮言和他见面时,手上还拿着一小束风信子,包得精致小巧,像是从附近花店买的。 许温阳几句话说清了君宴和谭郁川目前面对的危机,最后问她有没有意向出手相助。 他还记得陶绮言刚听到这话时,正往嘴里扔一颗硬糖,抬起眼来还带些疑惑:“我能帮什么?” 许温阳哽住,不知道她是意识不到她背后简家的雄厚势力,还是故意不接他茬。 这女人,怕不是对他哥一点没上心。 他劝服自己别这么想,但眼前一幕明显告诉他,谭郁川投入进去的感情,明显比陶绮言更多。这不是好事。 谭郁川听他说这句话后,没什么反应。 酒精逐渐在脑神经处作乱,他摁了摁微胀的太阳穴,却忍不住在想,她平时那样黏他,工作闲下来就要闹他,结果那晚开车走后,再也没给他发过一条消息。 谭郁川旁敲侧击地问过路简明,他告诉他陶绮言近期经常有短期出差。 他给她打电话不接,他的道歉、早中晚的问候,她也不回。 他得空就会去清水苑陪老爷子坐坐,可一次都没碰到她,他又去公寓找过,才知道她早就退了租,而这一切她都从没和他说过。 谭郁川这才意识到,她在躲他。他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派人查她的行踪,也不可能在一个地方枯等。他们本来的生活没什么交集,陶绮言若是不想见他,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 公司财务因为于葶扎根太深的原因,有不少事情他要亲自过问,分公司的融资并购也让他焦头烂额,还有证监会和记者不断地约见面时间,他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掰成三十个小时来用,可还是会抽空想到她。 谭郁川反感这种工作不专心的时刻,但因为那个人是陶绮言,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放在火上炙烤,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见她。 可面前这些破事,都需要时间去解决。 证监会的人找到他跟前时,他都没这样过,而在陶绮言身上,他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 许温阳看谭郁川一副疑似“买醉”的样子,张口欲安慰,说的却是:“哥,要不我们,先放下。” 就目前他这个局外人来看,以简家的红色背景,再加上陶绮言对他无心的态度,简直是铜墙铁壁。许温阳自小的成长环境告诉他,机会主义者才能走得长远,没必要死磕没意义的事。他都不信他们才这么短的时间,就真的非对方不可,谭郁川更不是那种人。 第94章 送车 谭郁川喝尽杯中最后一点酒,轻笑出声,“嗯,知道了。” 随后站起身,“我之后要去华金那边,出个短差,很快回来。” 许温阳听懂他的意思,保证:“我会盯紧他们的。” 临上飞机前,谭郁川给路简明打去电话,开门见山:“当年jane在海外遗失的那些手稿,你找回了多少?” 路简明正在老房子里做饭,闻言一愣:“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你手上还有多少复本,都给我。” 他很快反应过来,笑道:“为了未菱的女儿?” 他放下手中的锅铲,往客厅走了几步,老式油烟机的噪音减弱,“她在找,你也在找,你们对这件事,会不会太上心?” 谭郁川很肯定:“她准备给jane重建作品展,迟早会跟你提起。” 下一句染上认真:“路简明,她很信任你,至少现在,别让她失望。” 最后一丝笑意在脸上消失,路简明已有岁月痕迹的脸上看不见别的情绪,最后道:“我整理之后寄给你。” 陶绮言出差回来之后,工作之余开始留意江城房产的消息。 她加了几个中介,在资金充足的情况下,很快确定了一套房子。陶绮言不是拖沓的人,各方都确认完成后,五天内,她直接买下了它。 地址在靠近清水苑的一处高档小区,两百平左右的大平层,虽说地段和环境都比不上她早先看中的四季湾,但也是百里挑一了。 陶绮言得空就去看看。房子的硬装,前业主都已经完成,就差添置一些适配的家具,原业主打算装修成的风格是现代轻奢,陶绮言大体挺满意,至少她不用费心装修了。 添上几件主要家具后,她就叫上安洛和冯白薇给她暖房,其实还叫了程与青,只不过他这段时间都在外地忙着给自家拉投资,赶不回来。听说她买房,程与青直接给她发了一个大额红包,陶绮言二话不说,直接收下。 安洛拿着大包小包过来,看见陶绮言房子内部的环境,忍不住感叹一声:“我们绮言宝贝,真是长大了!” 冯白薇走到落地窗前,往下看,简单评价:“不错。” 温居大餐,三人又来附中门口,吃上那家火锅,冯白薇煞有介事说:“这叫返璞归真。” 冯白薇问起安洛的婚礼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安洛的表情变得很甜蜜。 “薛起说婚礼要在尚城和江城各办一场,定在三月份。” 看状态也知道这对闪婚的小夫妻过得不错,陶绮言和冯白薇对视一眼,也就不担心了。 冯白薇看向陶绮言,“你怎么样?” 她觉得冯白薇这话问的奇怪:“我刚买完房,当然春风得意。”说完还冲她挑了下眉。 “我是问你君宴的事,听说点内幕。”冯白薇下了盘青菜,顺口问她,“那ceo不是你男朋友?” 陶绮言答非所问:“你上哪听说的?许温阳?” 实在是金融圈那点事,又不像娱乐圈,有点风声就大肆传播,她们这种搞设计的,不去刻意打听或有点门路,基本听说不到那些事。 冯白薇嘴角轻扯,做出一个无语的表情,但也没说什么。 “你俩什么情况?”陶绮言顺嘴八卦。 见安洛也好奇地看过来,她道:“我俩,就成年人那些事呗。” 安洛撇嘴,“你在两个成年人面前提成年人这个词,我们会想歪的。” “……歪就歪,反正自打回国遇见他我就没顺过。”她伸手给陶绮言夹一块午餐肉,装凶,“我问你呢,别转移话题!” “我……”陶绮言细想一下要怎么说她和谭郁川目前的状态,吵架,他们也没吵什么,冷战,也是她单方面不跟他说话,不算。 她想了十几秒才道:“我最近跟他有点矛盾,也不知道他公司那些事。” “吵架了?” 她低头吃菜,就当默认。 过了一会一抬头,正对上冯白薇有些担心的眼神。 她好笑:“你干嘛?” 冯白薇:“我是怕你第一次谈恋爱吃亏,他还大你那么多。” 安洛和她稍有分歧:“大得多会疼人啊,而且我觉得谭总,长得好,脾气好,还挺细心的。” 她一直记得之前给iria换展厅的事,对他印象很好。 冯白薇继续交代她:“就算是坠入爱河了,也得保持理智,免得让自己受伤。世界上好男人那么多,踹了这个,还有下一个!” 陶绮言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安洛:“所以你觉得到底怎么样?谭总是不是那个良人?” 陶绮言想了想,没有答案,随口说:“先谈着呗。” 她不是敷衍,是真心想这么说。 从一开始,她只是觉得他假正经,逗起来很好玩,有点馋他的脸和身子,成年人,喜欢就去争取,但也应该有自知之明。 陶绮言喜欢掌控的感觉,就像她能掌控赛车的方向盘一样,但她拿捏不了谭郁川。 她不可能真的爱上他,因为那就代表她交上了自己的一根肋骨,她的心脏玩不起那么刺激的游戏。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新鲜感能持续多久,反正,及时行乐。 周三,午休时间,刚回办公室,谭禹霖就发来一条语音。 “陶绮言,我在你工作室楼下!快下来!” 陶绮言一时没动,转身走到窗前,向楼下看。 17层楼的距离,谭禹霖显得很小,靠着一辆车,正抬头朝上张望。 她穿上外套,下到一楼,走到他跟前,也看到他身后的那辆车。 “当当当当!” 谭禹霖绕车一周,给她做个展示的手势,面带得意。 法拉利kc23。 还是银灰的流畅外形,这款赛级车全球也就百来辆,她没订到。 陶绮言挑眉,“跟我炫耀?” 这么一辆车停在大厦门口,已经有不少人的视线望过来,谭禹霖示意她进车内,陶绮言刚要拉开副驾驶车门,就被他拽到另一边。 他把钥匙放她手里,“你开一圈。” 陶绮言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还是上了驾驶位。 “这座驾,现在是你的。”他故意耍宝,语气抑扬顿挫。 下一句恢复正常:“我哥订给你的。” 第95章 冷战 陶绮言闻着车内属于新车的味道,攥着钥匙的手一顿。 这车型是今年最新的一款,至少得提前好长时间定下来,不然就得找关系买下,价格低不了。 但他不是不想让她玩车吗。 陶绮言系好安全带,定了定神,然后发动了车。 几乎是一瞬间,引擎声响起,她的神经一跳。 好完美。 她想要。 一分钟后,拔下钥匙,解开安全带。 谭禹霖震惊:“你吃错药了?” 这车在手里都不开? 陶绮言一个白眼。 “不是,这不像你啊,我还想让你带我一圈。” “这附近限速。” “去城郊啊。” “我一会还上班呢,大哥。” 谭禹霖咬牙,又老实坐着了。 沉默两分钟,陶绮言突然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谭禹霖花花公子一个,这会问起来,倒是门儿清,他掰着手指数:“并购,采访,去华金出差。” “他出差了?” 听见她下意识的疑问,谭禹霖看过一眼:“你不知道?你是他女朋友他没跟你说?” 陶绮言反应过来,随口答:“我最近也忙。” 最后,她把钥匙放回谭禹霖手里,“你先开回去,放地库或者你先开,都行。” 他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大好事砸他身上,连连拒绝:“别别别,我哥给你订的,知道我开走了,得收拾我。” 陶绮言上楼,坐回工位上,盯着桌面书架上珠宝杂志的书脊,一时没静下心来工作。 想起中午还没吃饭,她点开外卖软件,想叫个楼下茶餐厅的小食充饥。 不知怎么点开微信,和谭郁川的聊天框。 她拇指微动,快速上翻,清一色白色气泡,都是对方发来的。 最上面日期是半个月前,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见面了。 盯着那行小小的日期数字,陶绮言突然想到,三天后,是谭郁川的生日。 不知道他能不能在生日前出完差,回江城。 她小幅滑动屏幕,看谭郁川给她发来的消息。 她从四季湾开车离开当晚,谭郁川跟她解释原因,并跟她道歉,说自己不该用这种解决方式。 陶绮言轻嗤,道歉都说不到点上。 继续下翻,内容就大差不差了,问她早午晚安,吃了什么忙完了吗,用不用接送,还穿插着他拍的晚餐图片,她一眼看出哪些是阿姨做的,哪些是他自己的拿手菜。 一天能有十几条。 聊天框到最后,时间间隔变大。 早七点。“言言,早上好。” 午十二点半。“中午吃了什么?” 晚十一点。“言言,晚安。” 时间停留在四天前,他有四天没给自己发消息。 一条也没有。 她又连贯地看过一遍,觉得这日常简短的信息里,平白带着些哄人的意味。 但她一条都没回。 谭郁川那么骄傲的人,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释既定事实,也不会在她不理人的情况下一直哄着她。 他们就这么冷下来了。 陶绮言之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他们这种情况,有四天都没联系,算不算默认分手。 她拿不准。 但也不想给他发消息。 她刚才要是收了那车,肯定要说句感谢,那她就得先破冰。 她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她不知道。 集团内暗潮汹涌,不少目光盯着谭郁川,虎视眈眈。陶绮言觉得他假言答应于葶订婚这事,有不妥但算不上什么,但错就错在,他瞒她。 自以为能快速解决,不考虑万一消息走漏,她就真成了小三。而且他们的情侣关系没几个人知道,到时候就算谭郁川解决了于葶,在外人眼里,于葶也成了他前任。 陶绮言想想就膈应。 所以他们要是真因为这几天莫名其妙的冷战分手,她认了。 反正她不会低头。 谭郁川生日当天,陶绮言起了个大早,翻开手机看时间,七点整。 手机除了几条工作邮件外,没有任何消息。 赶到工作室,惯例先去找叶初讨论一下工作内容,进到办公室,叶初紧盯着面前的电脑,只分给她一个眼神,脸色也不太好。 陶绮言快步走到她身边,俯身去看屏幕,赫然是今天的热搜。 接连两三条爆挂在上面。 【多名艺人夜店聚众】 【多人派对视频被曝】 本来更早时间的热搜更直接,但涉及到敏感关键词,资本操作平台直接下掉了。 现在热搜底下的热评还有眼尖网友在视频里扒出的涉事艺人部分名单。转发量极高。 更不用说夜店视频还在悄悄流传,评论底下一溜求资源的。 陶绮言点开名单,赫然看到邢梓的名字。 她闭了闭眼,克制住想骂人的冲动。 叶初刚想说什么,一个设计师敲了敲门,神情紧张。 “初姐,路师说开会。” 负责私洽会的几位设计师坐到会议室。路简明已经在等了,盯着面前的笔电,眉头拧得能掐死一只苍蝇。 他没废话,简单问了几个私洽会之后的安排,还有就是邢梓丑闻这事。 公关部忙了一大早,这会负责人被叫过来开会,脑袋还沉浸在刚才的忙乱里,语速极快地跟路简明交代。 叶初皱皱眉,下意识道:“情况得赶紧再跟于总说明一下。” 她第一反应联系于总,平时都是她来负责品牌对外公关。 路简明闻言没应声,陶绮言微低下头,很快又抬起来。 “合同第八条,艺人代言期内出现影响品牌形象、危害品牌声誉的事,算艺人方违约,我们只要及时发布解约内容,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毕竟我们也是受害者。” 路简明闻言,看她一眼。 在座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整体其实不算太棘手的事,只是骤然换掉品牌大使,宣传和公关那边要忙上一阵。 路简明紧急开会,也是想看一下他们几个部门的状态,别影响士气。 会议十分钟内结束,他快速道:“陶绮言,留一下。” “好的。”她没合上电脑,在原位不动。 路简明给自己电脑插上一个u盘,在键盘上点了几下,示意她过来看。 她起身走过去,路简明让出电脑前的位置,还往旁边多走了几步。他背对着她,俯身去接饮水机里的热水。 气氛莫名紧张,陶绮言第六感奇准,此刻心跳加速。 第96章 你吓到我女朋友了 屏幕上是一个暂停的视频,陶绮言点击鼠标左键,咔哒一声,点开。 视频无声,光线很暗,灯影人影俱是晃动,蓝光红光黄光纷乱无序,无声都能感受到的吵闹,看起来像是热搜那个视频的另一个视角,能看出是同一个夜店,扫过的桌子上满是酒瓶酒杯,有男男女女的人脸晃过去,下一秒一个放大的女人身形扫过去,仰躺的姿势在卡座上,衣着暴露几乎露点,还一脸媚色地看向镜头。 陶绮言瞳孔骤然睁大,恐惧震惊如藤蔓一样抓住她的神经末梢,她食指猛地敲在左键上,暂停视频。 视频里的那张女人的脸,是她。 她上半身维持一个微微俯身的姿势,僵住。 陶绮言反应了两秒,站直问路简明,“这是什么?” 气息平静,尾音带着点抖。 “是合成视频,u盘里有两个,除了你,还有司安娜。” 路简明的语气太过公事公办,显得格外冷酷,他靠在饮水机旁边的桌台上,隔她相当一段距离,表情严肃。 视频内容他没看,他这个年纪,这么多年,腌臜事见得不少,他拿到u盘看到视频封面的时候,就猜到里面什么内容了。 “绮言,你的这条视频,在昨晚,险些被发出去,ip地址是华金科技二楼的某一台电脑。” 又是华金科技,她定了定神,问:“为什么是‘险些’?” 闻言,路简明一愣,没想到她会先问这个,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镇定,除了一开始语气里的那点抖,现在完全像个局外人。 他顺着她答:“谭总及时拦截了。” 陶绮言不动声色做了个深呼吸,看到视频的内容后,怒意控制大脑,手都是麻的,她心跳有些不正常的过快,习惯性及时调整呼吸,不能有太大波动。 但还是在听到谭郁川的时候,心颤了一下。 然后,后怕慢慢涌上来。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问道:“我和司安娜都有,是谁?于葶吗?” 路简明默认。 他很快又道:“所有视频昨晚都已经清干净,这个u盘里的是最后一份,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带回销毁。” “司安娜知道吗?” 她现在正在邻城出差,近期都不会在工作室,基于司安娜和于葶的关系,不知道是不是路简明刻意安排的。 “她不知道。” “那就别跟她说了。”陶绮言淡声道。 她会让这个u盘静静的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没有一个女性希望自己的脸出现在这种视频里,于葶同为女人,自然知道哪种方法对女人是最致命的,但她还是不吝去做。 陶绮言眼底寒意愈深,整个人紧绷着,像拉满弓的弦。 她伸手把u盘在电脑上的痕迹删干净,又拔掉,攥进手心,走出会议室前,擦过路简明身边。 道:“谢谢路师。” 路简明杯中的热水也喝完最后一口,他把纸杯扔进垃圾桶,说:“不谢,主要是谭总很早就让人监控着于葶,才察觉她和华金的私下交易,u盘也是他寄给我的,证据之一。” 他走回电脑前,合上,又补充:“他这次去华金出差,也是为了彻底解决这事。” 路简明能察觉到谭郁川对陶绮言的不同,不仅是因为简未菱女儿的原因,他会给陶绮言看这个视频,也是希望她知道谭郁川为她做了什么。 他们相处得更加和谐,对路简明来说只有好事,至少现在是。 早上十点,17楼设计部的员工都在忙着各自的工作。 陶绮言从会议室出来,面无表情。身后有关门的声音,是路简明在她身后走出来。 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听见电梯停在这层的声音,似有预感,她转头。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正看见于葶步履匆匆地走向路简明,神色是克制的焦急。 于葶从昨晚就察觉不对,华金那边的人联系不上了,本来预想的视频今早也没看到。 她想问问谭郁川在忙什么,却没曾想从早上就打不通他的电话。 她只能来找路简明,试探一下他的口风。 路简明就站在会议室门口,盯着她朝他走过去,于葶看不懂他的表情,但顾不了那么多,还有一段距离,她快步走过去。 陶绮言没想那么多,她的目标很明确。 于葶半途被谁揪住领口,脚下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被重重掌掴一下,头都侧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霎时,整个17楼,正在通话的、翻阅纸张的声音都消失了,安静地落针可闻。 叶初闻声走出来,看到这幕,人直接傻了。 所有人都看向这边,极度震惊。 陶绮言扫一眼自己发红的掌心,差点一声口哨吹出来。 真爽。 于葶只要是品牌主理人一天,就算她做过再多恶心的事,陶绮言都愿意跟她虚以委蛇。但现在不一样,手里有了铁证,就算其他人不动她,陶绮言自己这两天也会把这事解决。 于葶骤然被扇了一掌,力气大得她根本站不稳,脸上火辣辣的,后背也撞在墙上。 她反应两秒,眼中烧起怒火,看清眼前人。 竟是陶绮言。 没等她说话,陶绮言俯身靠过去,捏着于葶的下巴,看清她眼下的妆容略有斑驳。于葶最要脸面,都这种时候,还不忘化妆。 她扯出一个可称恶毒的笑,手指用力掐紧,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 “于总,视频的谢礼。” 路简明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眼中略有笑意。 她真的和简未菱,全然不同。 于葶听清她的话,下唇颤抖着,但还是扶墙站直身体,一副领导威严被冒犯到的愤怒样子。 怒目而视,声音很尖利:“你疯了?!” 没人知道那个视频是她传给华金的,陶绮言更不可能。 她那天后知后觉陶绮言诈她的话,这次故技重施,她不会再上当。 陶绮言眯了眯眼,正要说什么。 几乎是同时,电梯处纷乱一瞬,有人上来。 西装革履的两个人,手上还拿着文件。 是检察院的人。 陶绮言想了想,还是退了一步。 于葶注定完了,她没必要再动手,这一巴掌的作用,除了给自己和司安娜出气,也是让于葶在全体员工面前,脸面尽失。 这回见识了她的脾气,工作室内部有关她和路简明的风言风语,也能少一点。 陶绮言看向来人,才注意到检察官背后的那个笔挺身影,微怔。 谭郁川回来了。 这是她隔了近二十天,第一次见他。 他穿着长款的风衣,面上还带着赶路的疲惫,但目光深邃,跨过几个人直直看向她。 随后,快步走过来,轻握起她的右手,低头扫过上面的红印,冷冷对于葶道:“你吓到我女朋友了。” 第97章 谭总断起桃花来,挺狠的 看样子是听到了于葶的那声喊叫。 不过,这场景到底是谁吓谁啊? 旁边的人都听到这句话,对老板今天来的目的顿悟了,陶设计师竟然是他的女朋友,他过来原来是给女朋友撑腰啊。 陶绮言挑眉,这就公开了?诡计多端的男人。 于葶此刻的脸有些不忍直视,她侧脸的红痕已经发肿,下巴被陶绮言掐住的地方也红了,但都没有她的眼睛更红。 于葶在那两个人拿着文件走向她的时候就隐隐明白什么,看到此刻眼中只有陶绮言的谭郁川,目光下落,死死盯着他们交握的手,终于明白了一切。 杀人诛心。陶绮言面无表情,隐隐明白他要怎么做。 “果然……果然,我就知道……” 她喃喃念着什么,突然上前两步,样子竟有些疯癫,“你明明答应会和我订婚的,你会和我在一起的!” 谭郁川根本没看她,转身示意检察院的人到楼上说话。 相关人员带着于葶往里面走,她脚下有些不稳,但还是喊道:“我没做过,这都是假的!” 去到顶楼,竟还有一个人在。 陶绮言看到那人的脸时,眉微蹙:“斯临?” 依旧是一身浅色长袍,像那天在相机展厅外一样。 斯临淡笑回她:“陶小姐,好久不见了,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司临逸。” 而于葶见到司临逸那张脸时,腿就软了。 谭郁川把一个u盘放到桌上,推到司临逸面前。 “司先生,这是慈善展那晚顶楼的监控记录,晚上九点十分左右,令妹拿着一瓶红酒进了我的套间,而我在喝下那杯红酒之后,身体就出现异样。套间内也放了监控,这些,您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于葶的脸一寸寸白下去。 司临逸温声问道:“谭总的意思是,我妹妹给您下药?” 谭郁川一抬手,“司先生自有定夺。” 司临逸看向谭郁川,不语。 他继续说:“如果司先生能允许一个陷害令妹的人继续为智投工作,我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司临逸:“你会放过她吗?” 谭郁川:“君宴不会,国内的法律也不会。” 陶绮言视线投在光洁无尘的地板上,如此情境,竟有些可怜于葶了。 不过陶绮言此时若是哭,估计也是鳄鱼的眼泪罢了。她借着地板的反光看过去,于葶无力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住地颤抖。 她忍不住多看司临逸两眼,美国智投的话事人也不是他,怎么于葶对他如此畏惧。 “好。”她听见司临逸应下,又对那两个监管人员说:“麻烦二位和我走一趟,我手上可能有更多证据。” 房间内静下来,陶绮言望向窗外干枯的枝杈,视线专注,直到谭郁川走到她身边。 陶绮言:“解决了?” 谭郁川:“嗯。” 周围复又静下来,陶绮言没回头,好像树枝上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她很感兴趣。 谭郁川盯着她侧脸,目光汹涌着又平静。 她今天高领上衣,下身包臀鱼尾半裙,腰间系着极细的皮带,把她的纤细曼妙勾勒得极好,耳垂尖一颗小克拉红宝石,艳得像鸽子血。 有十九天没见到,他突然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想她。 谭郁川骤然失了言语,只会低声唤她。 “言言。” 顿了顿,伸手把她的右手手心朝上,察看,“手还疼不疼?” 陶绮言收回思绪,看他,似笑非笑:“谭总断起桃花来,挺狠的。” 她要是于葶,被这么层层算计下来,估计再大的执念,都得心如死灰。 当然她知道,谭郁川此举,不止为断于葶的念想,更是为了君宴。她从这一事中,对谭郁川的手腕和谋算,有了概念。 他们隔着二十公分距离,陶绮言看得清他眼里的血丝。 这趟出差,他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扳倒华金。 见他始终不说话,她问:“因为我不回你信息,生气了?” 他喉头微动,“没有。” 他的视线始终盯着她的脸,来来回回扫视,这种不可言说的克制和占有,取悦了陶绮言。 她用手指勾他风衣上的小设计,没怎么暗示,谭郁川就上前拥住自己,腰间的手臂,箍得很紧。 她埋在他怀里问:“华金的视频,是你叫人删掉的?” “嗯。” “反应这么快,我刚知道这事呢。” “关于你的,我都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解决掉。”他语气很郑重,像是说出一个承诺。 她轻轻叹气,“谭郁川,生日快乐。” 他的手臂不自主又收紧:“你,还气吗?” 陶绮言好笑:“你以为我在气什么?” 抬头望向他,语气认真:“我在气你出了什么事不告诉我,我是需要你保护的菟丝花吗?” 他声音低沉认真:“你是陶绮言。” 压下稍快的心跳,陶绮言让声音平静:“所以,下一次要跟我说。” 有人在敲门,是他的助理,提醒他后续的人事签字事宜。 陶绮言拍拍他,要他放开。 谭郁川声音很轻,问她:“晚上什么安排?” 她在他唇角轻啄一下:“你早点回来,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你肯定喜欢。” 冷淡的气氛,由此破冰。 谭郁川紧盯着陶绮言的纤细背影离开,某一刻,他无意识想抬脚跟她走。 低头摁摁眉心,他离开窗前,回了公司。 陶绮言回到17楼,从电梯间走回办公室的这段路程,有人和她擦肩而过,清一色都是抬头瞟她一眼,然后笑着问好。 跟以前没什么不同,但是气氛微妙。 17楼依旧各忙各的,但起码一大半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她不动声色,望见路简明正和叶初说着什么,陶绮言猜大概率是于葶被带走后,她的工作交接。 叶初这次升职,完全因为于葶前段时间撒手不管品牌的事,导致她没少锻炼。 他们那边结束,叶初朝她走过来。 陶绮言和她对视一眼,拿上水杯,到茶水间沏茶。 她们在里面碰面,叶初快被这半天发生的变故弄得头昏脑胀,她现在满脑问号。 “怎么回事?” 陶绮言接好热水,端起往回走,感觉到很多视线若有若无落到她身上,才故意半真半假地轻声道: “于葶背地里编排我,你也知道,我和路师有点传言,我估计有大半都是她说的。” 第98章 生日礼物 叶初惊愕,但也没太明显,因为她多少也听到过一些。 设计师都有固定的几个客户,平时工作上,设计师之间并不需要太多交流,都是专注于自己的设计。陶绮言设计独到,业务优秀,整天埋头工作,手上捏着好几个jane的大客户,虽然她年龄算小,但经验上已经超过工作室很多人了。 她和17楼大部分人都没什么交际,平时也只是点头之交,叶初制止过几次他们乱说话的行为,但也没什么用处。 “所以你打了她?” 陶绮言笑笑,故意说:“我这脾气哪受得了这个,出口气呗。” 起码离她们近的几个人听见了她们的说话内容,陶绮言不愁员工们私下里不传。 她也能清静一段时间。 晚六点,四季湾。 冬夜的下午六点,天已经暗下来,隐隐有风起。 陶绮言立在落地窗前,往外看,下面华灯初上,头顶却有阴翳压下来,像是要下雪了。 她莫名挺期待这场雪。 入冬后,江城仅下过两三场雪,除了那场小到不能再小的初雪,她亲自见证了以外。之后几场雪,她都正赶上在外出短差。 正想着,外面密码锁的声音传来。 她走过宽阔的客厅,到他跟前:“这么早?” 她以为他的早是像以前那样,七八点。 谭郁川喉间嗯了一声,看她穿着家居服,挽着头发,整个人柔软无害,忍不住伸手摸摸她下巴。顾及着刚从外面回来,周身温度低,没抱她。 问她:“饿了吗?” “不饿,今天不用你做饭。” 他以为阿姨做好了,答应一声,脱下了外套。 走到里面,看见餐厅桌上摆着几道菜,不像是阿姨做的。 陶绮言回应他疑问的目光:“我做的。” “你等一下,我把菜再放微波炉温一温。” 她怕他回来再做,等不及,而且这几道,是她和阿姨学做菜以来,最成功的一次。 陶绮言就没觉得自己的手那么笨过,这几道菜忙了一下午,半小时前刚摆上,他就回来了。 听她这么说,谭郁川没先去浴室,而是在餐桌边,弯腰仔细把每道菜看了一遍。 清蒸鲈鱼、虾仁滑蛋、火腿培根卷,还有紫菜蛋花汤。 都是属于步骤不难很好上手的那种。 他眸间不禁漾出笑意,回身问她:“这是生日礼物?” 她说他肯定会喜欢,他下午就尽快把手头的事忙完,赶着回来。 他很喜欢,此时很想亲亲她。 陶绮言从厨房拿出那个六寸的小蛋糕,他们两个人都不嗜甜,就买了个小的,只为有过生日的氛围。 她答:“其中一样。” 他笑意更深,“还有别的?” 陶绮言转身去盛饭,“先吃饭。” 谭郁川死死锁着她的背影,目光幽深又有一丝满足。 她回来了,也没想到她肯为他做这些,此时心里的那点憋闷,就那样消失了。 他起身,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陶绮言吓一跳,手里的碗一抖,他伸手拿过来,放料理台上,伸手挑过她的下巴,吻住。 终于再次吻到她。 唇相接的那一刻,谭郁川就压不住情绪,想深吻,却被她推开。 “等一下,先吃饭。” 陶绮言态度很坚决,端起碗绕过他,走到餐桌前放下。 吃饭时,谭郁川的目光总放她身上,她站起来打开蛋糕,他视线跟着上移。 她问:“要许愿吗?” “要。”他很快答。 她就把蜡烛给他点上,烛光在两人的眼中跳跃。 谭郁川双手交握,期间还是直直盯着她。 她提醒:“许愿都是要闭眼的。” “我睁眼许。” “……” 不知为何,陶绮言从刚才他进门开始,就有一种紧张感。 她关了餐厅的灯,蜡烛的火焰倒映在他深邃的眼睛里,陶绮言莫名移不开目光。 谭郁川就这么跟她对视着,许完了愿。 期间她的手心,起了一层薄汗。 谭郁川没吃那个蛋糕,陶绮言吃了几口,也放下了。 他开始尝她做的菜。 她问:“好吃吗?” 他笑答:“好吃。” 陶绮言做完知道,其实鲈鱼她蒸的久、滑蛋也老了,但总归是新鲜好做的食材,肯定也不会难吃到哪去。 她练习的时候都是提前尝过的。 谭郁川把她做的菜都吃完了,陶绮言看在眼里,略微明白一点他给她做饭时的满足感。 她起身去把碗筷放到厨房的水池里,他拉过她。 “明天阿姨会来收拾。” “嗯。” 见他还是不错眼珠地盯她,陶绮言有点恼:“总看什么。” 他笑:“其他礼物呢?” 他现在期待到一个峰值。 她道:“在你卧室的床上。” 谭郁川拉紧她的手不松,她只能跟他一起过去。 宽大的主卧床上,放着薄薄几张纸,谭郁川拿起来一看,是她的全套体检报告。 还没细看,他不掩诧异,回身问她:“你去医院了?” “嗯。”她没看他,盯着拖鞋尖,轻声回答。 那天谭禹霖给她送车,她回去细细想了一下,还是得给他好好准备一个生日礼物。 谭郁川哪缺什么东西,只能靠用心,她想着给他做顿饭,但是对自己的厨艺一点自信没有,又思考他想要什么,就想起他执意让她做身体检查这事。 她确实讨厌那些仪器,但是克服一下也不是不行,毕竟他先后送了她手雕的松石簪子和一辆那么难买的车。 于是她找个休息日就去了医院。本来有电子的体检报告结果,但她觉得那样没仪式感,所以特意把纸质的带回来,没乱丢。 她此时没看他,所以没注意到他眼里的浓重情绪。谭郁川攥攥她的手腕,低头先把报告看了一遍。 陶绮言在旁补充,让他宽心:“李医生说当时术后恢复的挺好的,不然我当时也不敢赖着连森,让他继续教我玩车。这么多年也没复发过,没什么太大问题。” 话是这么说,谭郁川还是看到最后。 【……介入治疗后,患者血氧饱和度升高,心脏射血功能恢复,心功能基本恢复正常】 其余就是一些不要熬夜、适当运动、观察心率的注意事项,比诊断结果还要长。 谭郁川一一记下来。 第99章 雪夜 时间一秒一秒走过,陶绮言低头看自己和他相牵的手,稍微使力想抽出来。 他刚好看完,手劲没松,反而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低头欲吻她。 唇相贴之前,他用气声道:“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没等她回复,他就扣住她后脑,深吻。 没两下又停住,陶绮言睁眼看他把眼镜摘下来,随手扔到床头柜上。 “当”的一声,她心脏都颤一下。 他看清她眼里有慌乱,勾起下巴浅浅亲一下,高挺的鼻梁蹭她的脸颊,缠绵耳侧。 早先没说出的话现在轻哄出口:“下次生气别跑了,嗯?” 陶绮言长睫颤动两下,干咽下唾沫,轻轻嗯一声。 “工作上再有事关我们的决定,我都跟你商量。” “别不回消息,好不好?” 他声音在她耳边快要化成水,边说边亲,陶绮言躲痒,答应下来。 又抱了一会,他们各自去洗澡。 站在衣帽间前,陶绮言在挑睡衣。 她喜欢柔软顺滑的真丝面料,绝大多数睡衣都是修身暴露的款式,能把她的火辣身材显露无疑。 现在她却在一堆心爱的睡衣长裙里挑来拣去,最终选了一件纯棉的大t,买来之后她才穿过一两次,搬到这边时她差点没想带。 还好带了。 陶绮言也搞不明白什么心理,反正就是觉得今晚的谭郁川压抑得可怕,不想这时候招惹他。 她抱着浴巾和睡衣,进了浴室。 时间还早,陶绮言从小冰箱里拿出玫瑰精油,滴在浴缸里,好好泡了个热水澡。 出来时把头发吹到半干,不再滴水后套上大t,趴到床上开始看这周的珠宝杂志。 她刚看没一会就听到敲门声,这时候敲门也不会有别人。 她出声让他进。 谭郁川推开门。 他穿着黑色浴袍,抱臂靠在门框上,没进来,头发潮着被他随手捋到后面,露出挺立的眉骨,腰间带子也松垮的系着,胸肌轮廓只露出一点,半遮着引人遐想。 她摸过,所以知道那是个多么绝佳的手感。 陶绮言此时微愣,干嘛,给她看美男出浴图? 然后听见他问:“怎么不过来睡?” 他以为她会直接过来,洗完澡就靠在床头,边看合同边等她,她却一直没来。 她抬手稍微举起手中的杂志,“我在看杂志,还没睡。” 时间还早,远不到她的生物钟。 谭郁川进来,两步走到她床边,伸手捞过她的腰,另一只手拿起她的杂志。 “过去看。” 陶绮言被他放到柔软的主卧大床上,她翻了个身把自己半裹在被子里,接着看杂志。谭郁川就搂过她,陪她一起看。 半晌她抬头,“你今天没有工作吗?” 往常他们都是各忙各的。 他亲亲她发顶,“前段时间太忙了,明天周末,自作主张给自己放一天假。” 还有个原因,他没说。 十九天没见到她,特别想,现在舍不得错过一点相处时光。 陶绮言视线不离杂志内页,但一抬头就能对上谭郁川看她的视线,她敏感地觉得那里面藏着什么。 她努力忽视他的目光,低头翻页没几张,他就会凑过来亲她一下,或者捏她腰上软肉,闹得不行。 陶绮言觉得杂志太短,很快就翻完了。 她眨眨眼睛,想重新再看一遍。没翻开就被他伸手挡住。 “不是看完了?” 她尽量目光平静,“我再看一遍。” 他手没移开。 她蹙眉,“时间还早,我不想睡觉。” “嗯。”她听他答,“时间还早,我们做点别的。” 谭郁川伸手摩挲着她后颈,和她唇瓣相贴,吻她。 窗帘没拉,陶绮言偶然睁眼看到窗外,轻轻推开他。 “谭郁川,外面下雪了。” 鹅毛大雪,在黑色的夜幕中,很清晰。 纷纷扬扬。 陶绮言望向窗外,赤脚下床,没走几步被他打横抱起,他带她坐到阳台的小沙发上,还在她身上覆上薄被。 坐在谭郁川身上,她一点也不冷。 没看多久,陶绮言感觉他在吻她的后颈。 她轻轻叹气,侧身去回吻他。 没一会就变得激烈,谭郁川抓紧她的小腿,另一只手恨不得把她摁进身体里。 唇瓣稍离,他声音低哑:“言言……” 烫得她耳朵通红。 陶绮言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手不知道放在哪,最后抓住他浴袍领口,小声告诉他: “医生说,可以。” 谭郁川先是一愣,然后失笑:“你还问了医生这个?” 她耳后爆红,手上使力,抓紧他领口。 “我没问!我就是问他能不能运动…” 看她羞恼地胡乱解释,他笑得更欢,嘴上又哄:“好了好了,知道你没问。” 陶绮言干脆埋他怀里装鸵鸟了。 谭郁川还难受着,大手在她光滑的大腿上摩挲,咬她耳朵。 “言言,家里没套……” 他没想这么快就能看到体检结果,早有想法,但没这个意识准备,现在倒是麻烦了。 他太想她,正打算和她商量能不能委屈她用手帮他,就听她闷在他胸膛的声音。 “我买了……” 憋出这三个字,她再也不出声了,耳尖红得要滴血。 谭郁川反应过来之后胸膛都憋得颤动起来,气得陶绮言用拳头捶他。 他直接托着她臀部,站起身,压着笑问她:“在哪?” “次卧床头柜……” 谭郁川抱着她走到隔壁,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那孤零零的一小盒。 他拿起,又把人像树袋熊一样抱回去。 主卧的门刚关上,谭郁川就把她压在门后亲,手也伸到了她后腰,向上揉捏。 陶绮言要发出什么声音,被他堵住。 谭郁川把人带到床尾,她的t恤早被扯得松散,大片雪白露在外面。 他撤去她的最后倚仗。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雪白一片几乎覆盖夜幕。 有塑料的微末声响,然后是水声和叹息交融。 有雪花碰到炙热后消融,击打和湿濡仿佛连绵不绝,窗上雪花融化的速度更快。 温度升得很高。 午夜,声响渐止,潮湿暖煦的室内,春花先暖日一步盛开。 … 第100章 日用品 把人抱到浴室,谭郁川在盥洗台上垫一条浴巾,把她放在上面。 陶绮言腰酸得直不起来,最后一回在床头,她单脚支地,现在腿也打颤。 眼底还是湿润的,她身上套的是谭郁川给她拿的男士衬衫。她那件大t领口早就被扯大,垫在身下弄得一塌糊涂,根本穿不了了。 谭郁川在她身前,轻手给她用温热的毛巾清理,还偏头吻吻她腿弯。 陶绮言无力反抗,在他温声问自己要不要泡澡时,她赶紧摇头。 她现在只想睡觉。 他又把她抱回去,裹在被子里。 陶绮言意识模糊前最后一个印象是,他附在她耳边说: “第三件礼物,我最喜欢。” 她记得不对,想告诉他,她只给他准备了两份礼物,还没张嘴,就睡了过去。 床头只开着一盏小夜灯,一直到晨光熹微。 谭郁川才睡了四个小时,怀里的陶绮言一直都很安稳,是累坏了。 他无声看几秒她的睡颜,在额上亲了又亲。 过一会儿,轻手轻脚起身,去书房找出一根烟,裸着半身去了浴室。 他靠在盥洗台上,修长的手指掐着那根烟磋磨,放在鼻子下嗅闻很久,没点。 陶绮言闻不了烟味,他和她在一起后不久,他就自觉开始戒烟。 没见到的这近二十天,他工作忙又睡得少,忍不住抽过几次,但也没瘾。 这次想抽,是突然想到那天许温阳和自己说的: 他踢到铁板了。 那时候谭郁川喝着酒,觉得算不上。 他没觉得假订婚这事做得不对。 他本质又不是什么圣人,只是随口说几句,就能换来智投那么详细的中国区资料。这种方式,在生意场上,不值一提。 但他喜欢陶绮言,她不高兴,他也愿意哄,这没什么。 后来他那样和她解释,连着一周的去哄去找人,都没回应,不可能没有一点不满。 没人折的了他的清傲,另一半也一样。 所以许温阳要他放下的时候,他细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行。 放下感情,君宴和谭家最重要。 他去和华金博弈,用大把的工作挤占他的休息时间,好让自己不想到她,但收效甚微。 他隐隐觉得不妙。 用三天时间告诉自己冷静,却在华金大厦机房的电脑内看到关于她的那种视频时,失了控。 谭郁川当时的表情有一种可怖的平静,冲过去压着那男人的脑袋,朝电脑主机上,一下一下的砸。 他居然不知道自己体内还有暴虐的因子。 还是赶来的助理拉住了他。 追踪ip的警方带走了那个晕过去的男人,也把他带去问话。 他临走前跟助理说的是把u盘寄给路简明。 于葶必须完。 不光是法律层面。 他要她身败名裂。 谭郁川在生日的前一天,在警局待了一晚,不是拘留,是他主动提出的。 副局长知道他是谭仲维的儿子,亲自过来看他,对他打人的行为提出口头批评。 他缄口不言。 他需要一个没有工作的合理理由、合理地点,去思考。 他在警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睁眼看着惨白的天花板,终于想明白一件事。 他离那个讲台愈来愈远。 以及,他栽在了陶绮言手里。 彻彻底底,踢到了铁板。 是好事坏事,他还分不清、辨不明,但已经预感到自己会一条道走到黑。 无可奈何。 陶绮言醒来的时候,身边没人。一看手机,已经是上午十点多。 她蜷着又眯了会儿,半小时后,爬起来去洗漱。 身上还穿着谭郁川的衬衫,深蓝色,里面真空,只有一条底裤。 刷牙的时候,她看着面前的镜子,微微扒开一点领口,吻痕连成一片。 陶绮言闭了闭眼,昨晚旖旎的画面又出现在脑海。 她用冷水洗脸。 穿上内衣,套上舒适的长裙,外面还是他的衬衫。 面料柔软高级,很舒适。她就又穿上。 走到餐厅,桌上已经摆了丰富的早餐,陶绮言知道是阿姨来过,不知道为什么没叫她。 谭郁川不在。 她挑几样想吃的又热了热,想了想,从冰箱里拿出昨天的生日蛋糕,给自己切了一块,打算早上吃点甜食。 正吃着,就听到开门的动静。 谭郁川拎着一袋子东西走进来。 见她在餐厅,他放下东西过来抱她。 她笑:“你居然能让我睡到现在,没有信息轰炸我?” 他吻吻她额头,“没让阿姨叫你,今天破例,就一次。” 陶绮言撇嘴,推开他。 一桌子早餐被他们当成午饭吃了。 谭郁川坐她身边,看她吃蛋糕,淡淡道:“我昨天还没吃。” 她给他切一块,推到他面前。 他没动,低头看她嘴边一点奶油,附过来亲她。 陶绮言推他两下不动,遂作罢,由着他亲。 没亲一会儿,他又放开,用小叉子叉一点奶油,放进嘴里,又来亲她。 陶绮言:“……” 他托起她腋下,把她抱到腿上,深吻。 很快起了反应。 陶绮言:“……” 陶绮言:“你能不能节制一点。” 他放开她,但还是抱她在怀里,不动。 “嗯。” 昨天没怎么控制,她确实很累,那里也有点肿。 她试着聊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你早上出去买什么了?” 他答:“日用品。” “日用品?”她疑惑。 这里的日常用品都是有阿姨定期在买。 他笑:“你去看看?” 陶绮言从他身上下来,去看他那个兜子。 一眼,脸爆红。 全是各种各样的套子,包装颜色不同品牌也不同。 还那么多!! 他从背后拥住她,吻她耳根。 “你买的那盒,昨天用完了。” 她刷的回头,羞愤:“那你怎么买这么多?!” 店员结账的时候要怎么看他! 他笑:“不是有几袋你爱吃的零食吗?” 呵呵是吗,你不说我都没看到。 陶绮言瞪他。 谭郁川语气缱绻:“我们换几种试试。” 他现在还带着金边眼镜,穿着白衬衫,说这种话妥妥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她失语,咬了半天嘴唇,还是那句话:“你能不能节制一点。” 午后,谭郁川从袋子里拿出为数不多的零食,拣出一袋给她,其余的放冰箱。 然后拎着袋子,走去卧室。 陶绮言敲着笔电,装没看见。 第101章 你会后悔的 虽说周末不用出勤,但她还有不少工作,何况昨天的丑闻已经在微博上掀起腥风血雨。 除了邢梓以外,还涉及到一两个劣迹艺人,解约的公告昨天就已经发出,私洽会的名单需要重新调整,时间比较紧。 设计一部的群里开着语音会,叶初主持会议,陶绮言挂着耳机,聚精会神在听,时不时发表意见。 谭郁川从卧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幕。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笔电放在腿上,背紧紧贴在靠背,一个不算舒服的姿势,但很有精气神。给她的零食她也没动,在茶几上完好无损。 涉及到工作,她很专注。 她工作的时候,嘴唇闭紧,眼神很锐,侧脸很认真,是跟平常蔫坏时完全不一样的陶绮言。 身上穿的却是他的衬衫,沙发前是他们之前一起去商场买的、毛茸茸的拖鞋,跟她的气质完全不搭,但十分可爱。 他眼神是意识不到的柔和,唇角微勾,没去打扰她。 等陶绮言会议结束,她摘下耳机,看到谭郁川坐在沙发另一端敲着笔电,姿态闲适。 她凑过去,发现他在写材料,手边是几本地质学的专业书。 他侧头,摸摸她的下巴,逗小孩一样。 “谭老师在备课啊。”她笑。 好久没叫他老师,谭郁川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盯着她眼神幽暗。 只答:“嗯。” 他现在身兼两职,都很重要,只能按照轻重缓急,严格地编排时间表。 公司近期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事相对来说变少,他要抓紧时间把下学期的课程过一遍。 陶绮言退回原位接着用制图软件画模型,两人隔着一点距离,都坐在沙发上敲电脑。 期间程与青给她拨来电话。 她挂上耳机,手指依旧在触屏上移动,视线没离屏幕,也没跟对面寒暄。 “怎么了,程少爷?” 闻言,谭郁川抬眼略过她。 对面语气老不正经:“我过一阵儿回江城,来接机呗!” 陶绮言:“看时间。” 程与青不管她说什么,都当同意了,继续说:“等你接上我,我去你新家看看,检查一下周围的安保什么的。” 陶绮言突然意识到,程与青还不知道她和谭郁川在一起了。 电话里跟他说,估计要跳脚,觉得她不把他当朋友。等回来再当面告诉他。 她只笑道:“欠你一顿饭,回来请。” 程与青以为是补上的温居饭,爽快答应下来。 没一会儿又想起给她打电话的目的,问:“能不能把你们私洽会的邀请函发我一份?” 陶绮言很快答:“品牌机密。” 他们工作室邀请的很多都是客户,这次展览谢绝任何外部采访,包括外部人员,哪怕非富即贵,没有邀请也不能入内。 程与青会知道,应该是打听到他们公司的哪个客户也在现场,所以想多一个接触的机会。人之常情。 程与青知道陶绮言在工作上的严谨态度,本来就是试探问问,也没放在心上,又跟她吐槽几句自家老爹的恶劣行径,就挂了电话。 陶绮言摘下耳机,才发现谭郁川坐的只离自己二十公分。 他开口:“程与青?” “嗯。”她想了想,又道,“之前在教工食堂跟你吃过一次饭的。” “记得。” 他又问:“你们关系很好?” 她如实答:“挺好的,就跟安洛一样。” 他沉沉嗯一声,凑过来吻她。 吻了几秒,陶绮言推开他,道:“我买房了。” 谭郁川微怔,想起她公寓退租没跟自己说的事。 “嗯。” “就嗯?不夸夸我?” 陶绮言自夸:“我那个房子跟你这个差不多,除了面积小点,格局朝向一样好。” 听语气就知道很满意。 他笑笑:“很棒。” 心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她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独自买下第一套房,现在才告诉他。 他当时应该放下那些无用的骄傲,再多给她打几个电话,发几条信息,说不定她就愿意理他,也愿意和他说这些事。 她为自己的独立而自豪,谭郁川此刻却涩意难言。很微妙的情绪。 谭郁川:“改天带我去看看。” 陶绮言:“嗯!” 他伸出手臂把她半拥在怀里,道:“我当时去公寓找过你,房东说你退租了。” 她猛地抬头看他,撞进他眼里。 他去公寓找她,不难猜出,他还去了清水苑。 “你还见了我外公?” “嗯,跟老爷子聊了几次。” “他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我没说,但他应该能猜到。” 他们很少聊得深入,大多数时间是坐着喝茶,唯一的话题就是她。 简老爷子高龄,脑袋却清醒的很,一举一动都能看出年轻时的锐利威严。谭郁川没明说什么,但毫无遮掩自己对陶绮言的心思,于是老人话里话外对他都是试探和挑刺,他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对。 陶绮言:“有没有为难你?” 他笑:“为难了怎么办?” 陶绮言手一摊:“那我也没办法。” 他凑上去作势要咬她的唇。牙齿碰到,但舍不得,含住吮了吮,又深入。 他叹息:“下次不要不回消息,好不好?” “嗯。” “让我随时能找到你,好不好?” “好。” 她眨眨眼,问什么应什么,乖的不行。 谭郁川的心不住悸动,抓住她小腿,又往怀里紧了紧。 问她:“忙完了吗?” 陶绮言看看电脑,“今天的差不多……” 话没说完他就把电脑拿走,搁到茶几上,然后抵着她吻。 唇舌交缠,很温柔。 他又摘了眼镜,扔在茶几上。 陶绮言:“……” 一个危险的信号。 她试图阻止:“你……天还没黑,你一个教授怎么白日宣那个啥……” “言言,我喜欢你。” 他把她的手攥在手心,贴上他的左胸。 手底的心跳稍快。 “它也喜欢你。” 上扬的眼尾微弯,眸色认真专注,情话张嘴就来,说得一套一套。 !!! 谁能管管这男狐狸精,青天白日诱惑她! 她迷迷糊糊坐到他大腿上,迷迷糊糊被他解开两颗衬衫扣子。 灼热的吻落下来。 才第二次就能把她的内衣解得飞快,陶绮言感到胸前的凉意,轻笑:“谭老师学得这么快?” 她手臂搭在他肩上,鼻尖抵着鼻尖,蹭他,故意不让他亲到。 谭郁川嘴角抿平一瞬,伸手抓过她大腿,让她那处隔着两层布料感受到他。 一字一顿:“陶绮言,你会后悔的。” 第102章 休息日 对两人无比宝贵的一天休息日,他们反复缠绵。 客厅的窗帘拉着,陶绮言坐在他身上,肩头吻痕新鲜,身下一塌糊涂。 他抬起头,轻笑:“言言,我的裤子。” “别说……” 他在钓她。 陶绮言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于是轻轻唤他:“谭郁川……” “叫人。” 陶绮言大脑变慢,下意识叫他:“谭郁川……嗯谭总……” 声音娇得不行。 他大发慈悲地提醒:“尚城那次怎么叫我的?” 尚城?哪次? 她迷蒙的脑子拨开一点迷雾,哼哼唧唧地叫。 “郁川哥哥……哥哥呜。” 谭郁川低笑,吻她的唇做奖励。 “乖女孩。” 倾身而上,陶绮言脚尖都绷直。 天色渐晚,到最后陶绮言嗓子都发哑,他给她渡了几口温水,才抱她去洗澡。 她后背还没沾到床就睡过去,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早七点,陶绮言悠悠转醒。 谭郁川已经穿好衣服,过来吻她额头,轻声:“我去公司,你再睡一会儿,要是阿姨过来叫你,就起来把早饭吃了。” 他给自己放出一天时间已经很奢侈,现在必须得回公司了。 陶绮言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乖乖点头。 关门声响起,她又赖了会床,没等阿姨叫,就自己起来了。 慢慢走到主卧的步入式衣帽间,她开始挑选今天的衣服。 本来一开始住次卧的时候,衣服都放在那个稍小一点的衣帽间。后来她搬过来,衣服也挪了大半。 高大的直立式衣柜一拉开,几乎全是她的衣服,谭郁川那部分被她挤占得只剩四分之一空间。 脱下他宽大的衬衫,陶绮言瞠目,自己身上的吻痕,几乎是惨不忍睹。 这男人果然是属狗的。 她苦着脸,给自己选了个浅青色的高领毛衣,下身是层叠的不规则长裙,又搭配个短靴。 到楼下慢吞吞吃着早饭,陶绮言脑子里过着今天的任务。 按预期,她定的沙发今天下午会送到。她还要把自己的一部分不常用的东西搬过去。 就算她人在四季湾住着,也不能忘了打理自己的房子。 那才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当初从陶宅搬出的那两箱简未菱的衣物,又被陶绮言从清水苑带到她的新家。锁在玻璃保险柜里。 陶绮言一样一样摆进去,按照原来在实木衣柜里的摆放布局。 最后,把幻羽放在一打开柜门就能看到的地方,锁好。 等客厅的布局基本调整好,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陶绮言收到谭郁川的信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新家附近有一家新开的私厨,陶绮言还没去过,于是给他发了一个定位,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附近,直接过去。 他回 好。 约定的时间,谭郁川赶到预定的座位。 这家的创意菜味道不错,陶绮言正说以后会多来这里吃,就看见许温阳步履匆匆从外面进来。 直接走到他们这桌,面向陶绮言。 还没说什么,谭郁川皱眉:“不是叫你半小时后再过来?” 陶绮言挑眉,目光从他们身上扫了两圈。 她用餐巾沾了下嘴角,道:“没关系,我吃完了,什么事?” 这摆明就是来找她的。 许温阳也有些难言,但脸上压抑的焦躁更多。 “你能不能帮我把冯白薇约出来?” 陶绮言抿唇,看许温阳神态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立马翻开手机给她发消息,问她在哪。嘴上问:“她怎么了?” “她把我拉黑了。” 话音刚落,陶绮言收到回复。 “在公寓,怎么啦?” 她回:“没事。” 又把手机扣上。 她恢复泰然自若:“坐下说。”伸手给他在旁边拉个椅子。 “我有事要跟她说,麻烦你帮我约一下她,或者把她在江城的住址告诉我。” 陶绮言:“冯白薇不告诉你住址,我肯定也不会说。但是你约她,约不出来,肯定是不想跟你见面,我不会以自己的名义帮你骗她。” 见许温阳脸沉下来,她道:“她为什么突然不肯见你,你告诉我,我说不定能帮你缓和一下。” 他坐下来,看看谭郁川,他正端起桌上的茶水浅啜,除了眼睛黏在陶绮言脸上,一脸事不关己。 犹豫半晌,才道:“林珈给她气受了。” 她疑问的目光转向谭郁川,谁? 谭郁川淡淡道:“他联姻对象。” 陶绮言又转向许温阳:“你联姻对象关冯白薇什么事?你有联姻对象还招她啊?” 渣男人。她默默腹诽。 “我没想到林珈是冯白薇的客户,不知道她上哪听说冯白薇是我前女友,当场让她把我联系方式删了,结果她为了个单子真删了,我……” 许温阳表情明显是有句脏话想骂没骂出来,陶绮言很不理解。 “废话。她删了你联系方式能签个大单子,留着有什么用?” 她上下打量许温阳,语气轻蔑:“你对她有什么用?” 许温阳:“……” 真的很想骂人,如果不是谭郁川坐对面的话,他现在已经输出了。 他又要说什么,陶绮言直接问:“你想复合?” “……”许温阳噎住,他还真没想过复合,只是冯白薇这种无心的态度真的惹恼了他,他心里不爽,非要个说法。 陶绮言像是看出点什么:“不想复合缠着前女友干什么?拿得起放不下,是不是男人?” 许温阳:“……” 第103章 他们在接吻 许温阳待不下去,起身直接走了。 陶绮言老神在在地又喝了口橙汁,期间瞟到谭郁川的视线。 “怎么,觉得我说话重了?” 他笑:“没有,你说得对。” …… 四季湾 陶绮言靠在沙发上,抱着个抱枕给冯白薇发消息。 陶绮言:【其实是许温阳找你】 冯白薇:【猜到了。你没告诉他我在哪?】 陶绮言:【当然。】 她还有别的事要问。 陶绮言:【那个林珈,怎么给你气受了?】 冯白薇:【不算受气,那小姑娘知道我是许温阳前女友之后,从一个高傲的甲方变成了一个处处挑刺的甲方。】 冯白薇:【没什么区别。应付得来。】 发完这条,冯白薇在床上翻了个身,修长白皙的腿露在外面,支着胳膊想到许温阳。 尚城的相机展一见,纯属巧合。 后来回到江城,两人之前就是一个大学的,学姐学弟的关系,基本玩起来的圈子也大差不差,于是乎,冯白薇当晚的老同学局,有他。 她曾经的舍友应她的要求找来几个俊俏的小狼狗,她看上了其中一个,勾着对方喝酒。 二十三岁的小男生根本招架不住,真心话大冒险时红着耳朵说喜欢姐姐。 冯白薇好久没吃到亚洲菜,心花怒放就要把人往楼上带。 结果半途被哪个不识相的拦下来。 她也喝了不少,但觉得基本意识还在。 鼻尖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薄荷香,她捧着眼前男人的脸仔细看,觉得皮相真是不错,揪着领子就把人扯进了房间。 冯白薇转天就断片了,反正赤身从许温阳床上起来的时候,她cpu直接烧了。 完蛋,破了她的大例,在男人身上,她可从来不吃回头草。 跑! 她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悄悄下床,在房间各处捡起自己的衣服,跑到浴室穿上,出来时又仔细看一眼床上的男人。 没醒。 然后拿起包,溜出门。 等一切收拾好,叫陶绮言出来给她正式接风的时候,还在火锅店被许温阳抓了个正着。 如今眼下最大的一个客户,还是许温阳的联姻对象。 哪哪都跟他有关系,冯白薇心累,觉得许温阳就是上辈子来克她的。 …… 周一,17楼,午休时间。 陶绮言拉开抽屉,拿出里面那盒饼干,看了眼日期,已经过期一个星期,这是她之前,买来当早饭的。 她又多翻了几个地方,把那些她随手放的零食,全检查了一遍。 她吃零食也嘴刁,都是不加太多防腐剂的那种,当天买两三天内必会吃完,谁承想都过期了。她就一样样扔掉。 实在是陶绮言现在,一半的时间都住在四季湾,其余时间就回清水苑,两处都有了解她口味的阿姨和厨师,尤其是谭郁川,平时没事就给她加餐,有时候早上他比她走得早,也会特意叮嘱阿姨,一定要让她吃过饭再走,她中午在工作室吃,他还会要求她拍外卖照片。 她现在是一日三餐顿顿不落,还色香味俱全的,根本没有什么自己觅食的机会。 她前段时间上秤,两三年没动过的体重沉了三四斤,陶绮言愤而转告谭郁川,他却说值得庆祝,晚上还亲自下厨给她加了个餐。 私洽会之前,明念还有一套图要拍。 因为当初邢梓的事,工作室连夜和他们公司解约。之前宣传的那些物料全部撤掉了,包括陶绮言看到半截的那部剧,也下架了。 刚知道的时候,陶绮言还稍微有点可惜,这么多年难得追一部剧,还没看到女主复仇的高光时刻,剧没了。 盯棚的时候,陶绮言帮明念戴发饰,顺口提了一嘴。 明念稍稍惊讶,“没想到你真的会看我的剧。” 陶绮言:“你的剧那么火,我会看很奇怪?” 她又道:“里面的女性角色都挺鲜明的,这么下架可惜了。” 明念对这部把她抬上一线女星的剧看得很开,“难保的嘛,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那么多,说不定就赶上一个。” 她扯了扯裙摆,表情自信又带着些不讨人厌的狂妄,道:“期待,我下部戏还会更火。” 陶绮言笑笑,退回了显示器后。 等和摄影师约定好上传的时间,陶绮言的工作告一段落,她从后门出来,看见谭郁川的车在路边静静等着。 她步频不变,上了副驾驶。 “走。”她看着驾驶位上的男人,轻快地笑。 谭郁川盯她两秒,凑到她这边,吻她。 浅浅一吻,两秒即离。 随即发动了车子。 这一幕被身后追来的明念的助理看得真切,明念让她出来找陶设计师和他们一起吃饭,她转头看到这幕。 小助理还认识谭郁川的侧脸,她知道明念仰慕那个谭总许久。 还纠结要不要告诉她,回去之后,人都有点走神。 明念走过来,“怎么心不在焉的?让你去叫陶设计师,找到了吗?” “陶设计师,被谭总接走了。”小助理抬头看着明念妆容完好的脸,语气轻轻。 “谭总?”她一愣,想到那男人,“谭郁川?” “嗯。” 明念捏紧手中的筷子,挤出一个笑:“啊,接下属下班也正常。” 呵,都说服不了自己的理智,但她情感上愿意这么相信。 却被小助理接下来的一句话打破了幻想。 “我还看……看到他们在……接吻。” “啪”的一声,明念手中的一小碟蟹肉掉到桌面,溅起的汁水弄脏了她的大裙摆。 小助理倒吸一口气,几个人闻声过来手忙脚乱地收拾。 明念在这期间没动,由着他们扯,脑子里想的全是谭郁川和陶绮言接吻的画面。 那个男人……居然也会真的吻一个女人。 他会情动吗?在一个女人面前露出完全不设防、不端方的样子,为一个女人失控吗? 怎么可能? 很奇怪,明念那么喜欢他,此时却没有妒意,只是委屈和不敢置信。 她眼圈不自觉地红了。 还是小助理抬头注意到,着急的给她拿纸巾。 明念没吃几口,躲到后台休息室,想也没想,由着本能驱使,给他拨去电话。 “明念?” 对面低沉一声疑问。 明念眨掉眼泪,咽下哭腔,语气装得轻松:“学长,我助理在摄影棚外面看到你,你怎么都不进来看看我?” 对面没应声,她眼圈又红起来,语气不变:“我可是你旗下的艺人欸,这点福利都没有?” 第104章 私洽会 谭郁川声音一如既往好听:“抱歉明念,是我考虑欠妥。” “下次给你补上。” “嗯。”没控制住鼻音,她泄露出一点哭腔。 对面问:“怎么了?” 她赶紧答:“没事,你记得你说过的。” “一定。好好工作。” “好。” 她挂断电话,控制不住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她胆怯,不敢问一句有关他和陶绮言的事。 一贯的温柔、冷漠、进退有礼,这种男人,易沉沦难抽身。 他若是永远谦和端正、不近女色,明念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妄想,偏偏有人成功,住进了他的心。 谭郁川,只是一座永远不会为她哗然的山。 二月中,也是大学开学前的一段时间,陶绮言和谭郁川各自忙到飞起。 陶绮言这段时间被纠正好的生物钟,又乱了。 终于在又一次过十二点还不去睡觉之后,谭郁川来书房抓人。 她键盘上的手指飞快,也没察觉到他进来。 他离她一段距离,没有去看她屏幕上的内容。 “言言,很晚了。” “嗯。”她随口应,手上动作一点不歇。 谭郁川随手摸了本教材,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陪她。 没几分钟,陶绮言撩撩眼皮。 “你先去睡啊,我马上。” “等你。”他长腿交叠着,淡定自若,手中的教材又翻了一页。 又过了十分钟不到,她突然抬头看他,语气不乏严肃。 “谭总,我有事想和你说。” 他闻言抬头,见她还穿着睡衣,神情却是十足十的认真,有点唬人的气势。 他觉得她可爱,却没笑,稍稍坐正了一点。 “怎么了?” “我给你的邮箱发了一个文件,里面是jane工作室目前的详细盈利模式,客户渠道和拨款我也有补充,在去年工作室完全并入君宴之后,工作室为总部打开的珠宝市场份额超过了原来的百分之六十……” 谭郁川低头点开手机上的邮件,终于开口打断:“你想说什么?” 姿势不变,但一抬眼的瞬间,隐隐露出的上位者气势,是陶绮言不熟悉的。眸色幽深如潭底,盯着她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某一刻,明明只是穿着睡衣,在家里的书房,他们两人却像身处某个谈判场。 陶绮言一点不惧,她早想说这些话。 “我想问总部能不能给工作室下放一部分权。” 谭郁川一时没说话。 她继续道:“工作室目前的运营模式和盈利已经很成熟,完全能够开辟新渠道,在国内发展起自己的定制线,提升影响力。这对君宴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正是如此,工作室才需要君宴的投资。你看到的那些成绩,是总部在去年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谭郁川依旧是那副表情,不动如山。 陶绮言的眉头轻轻拧起。 所以意思是,jane不应该这么早动放权的念头,让公司高层寒心吗? 可是她身处工作室内部,认可去年的成绩,但也看不到未来的发展空间啊。 他的神情稍有缓和,起身朝她走来,温柔的解释:“你说的高定线,当时在国外已经很成熟了,只是客户变动较大,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 他的手放到她肩上,“会慢慢变好的。” 陶绮言抬头看他,目光平静。 “好。” jane珠宝品牌进入国内市场一共也没几年时间,完全并入君宴也不过一年,很多情况确实说不准。 她也明白谭郁川如今在董事会的步步维艰,所以不会强求他做什么。 她应该为妈妈的品牌更努力才是。 莱逸公馆,jane品牌私洽会的宴请地点。 夜幕降临,公馆外有烟花砰然绽放,照亮了江城的一方天空。 宴会厅装饰得美轮美奂,吊灯穹顶闪着光亮,还有各种鲜花和绿植,处处透露奢华和品味。 已经有邀请的宾客进场,名流云集。 陶绮言进场前单独查看了一遍艺人的座次,看到明念和齐芮以在同一桌。 宾客们皆是盛装出席,邀请来的男女艺人都佩戴着jane品牌的系列珠宝,在场下笑晏晏的交谈。主厅搭建的舞台上,已经有歌手在表演。 陶绮言作为工作人员,一身简装。见到熟悉的客户,也会上前交涉,但大多数时间都隐匿在暗处,观察着佩戴珠宝的艺人的状态。 音乐潺潺,旋律悠扬,客人们举杯畅饮,相谈甚欢。 陶绮言转身合上窗,今天气温低,夜幕降下竟有些许雨丝,寒意袭人。 她回头就看到了谭郁川。 男人身处名利场中心,却视线专注,盯向暗处的她,五官深邃冷峻,西装笔挺,长身玉立的身影,骨节修长的右手随意端着杯酒,对上她视线的那刻,唇边牵出温柔笑意,手中红酒轻晃,朝她这边遥遥相敬。 陶绮言前面更明显的位置有一桌客人,认识谭郁川,以为他是在和他敬酒,也端起酒杯回应。 她眼眸弯起,手指贴在红唇上,朝那边无奈的男人悄然飞上一吻,而后裙摆翩跹,走向另一处。 下一秒,男人镜片下的目光冰消雪融,转而噙着一点笑。 莫名的拉扯和张力。 这一幕落在程与青的眼里。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把邀请函给到他,他刚进场,就好像有定位系统般锁定了陶绮言。 她哪怕站在不显眼的角落,照样明艳动人。 视线跳过几个相隔的宾客,对面低眉浅笑的男人,是谭郁川。 程与青隐去黯淡神色,他今晚来这儿,是要找人拉投资的。 舞台上的钢琴独奏一曲不歇,台下的人都各自攀谈许久了。 只有靠右侧的一桌稍显安静。 明念刚去另一边给王导敬了杯酒,拉着没少喝,这会回位置,头有点晕。 她在桌布的掩饰下转转酸疼的脚腕,看对面的齐芮以细眉淡目,一派安静。 注意到她的视线,齐芮以点点头,“明老师。” 本来同拍过一部戏,不该这么生疏的,但齐芮以永远一副清冷冷脸皮薄的样子,在这种场合也是。 明念忍不住开口,稍带刻薄:“你经纪人没教你敬酒吗?” 第105章 费总 现场这么多贵太太和同行的导演制片,随便聊上几个,今晚千百万的kpi就能达标。 她连谭郁川都没多顾得上,男人抓不住,总得把资本抓住。 齐芮以淡笑:“我不太会喝酒。” 她酒量很差,刚才离开座位,也只是找其他艺人聊上几句,没动桌上的酒。 她资历又不深,去跟一个男制片问好,也被人家冷淡的态度弄得退却了。 齐芮以:“我的经纪人说,来这儿多认识几个人也好。” 切,明念心里不屑。 穿的珠光宝气来这种社交场,还装清高。 她又想到什么,直接说出口:“是因为之前邀请了邢梓你才跟着来的?” 话音刚落,齐芮以脸色微微白了。 她没法反驳,只道:“明老师,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男女主营业期爆出男主女二的疑似绯闻,齐芮以前段时间没少挨骂,明念也没少被嘲。 至于邢梓,晦气死了。不提也罢。 谁知道他们谈没谈过,反正都是过去式了。 齐芮以的咖位也对她产生不了威胁,没必要死磕着。 明念活动心思,最后端起酒杯浅啜,鼻音“嗯”了一声。 一分钟后,她站起身,“走,带你去见个制片,把酒端上。” 把齐芮以引荐过去,明念瞧着她能跟林制片人说得上话,注意力稍稍偏离,又去找那道身影。 谭郁川正和一个年轻的生面孔聊着,明念盯着那道挺立背影,脚下不受控制朝那边走。 近了些,她听见那生面孔的俊俏青年叫他“谭老师”。 竟是他之前的学生吗? 程与青注意到谭郁川身后的明念,按下神色,笑道:“谭老师,我刚说过的,您以后就知道了。” 明念目光又扫过他,程与青微一致意,转身离开。 谭郁川却是面色微沉,手上还拿着根细烟。 转身看到明念,他长指轻捻那根烟,顺手搁到一旁,恢复惯常的表情。 “怎么了?” 明念心里苦涩,面上带笑:“朝学长讨杯酒行不行啊?” 谭郁川手边的桌上正有一瓶红酒。 他伸手拿过,艳红的酒液倒到五分之一。 嗓音清淡提醒:“少喝点。” “嗯。” 明念捧着那杯酒,调转脚步,不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泪。 回到原处,却见齐芮以身边,站着陶绮言。 陶绮言的左手扶在齐芮以的后腰,极隐晦地撑着,右手端着红酒,含笑朝对面的林总说着什么。 明念稍微走近,听见林总的声音。 “我也是看这串澳白适合我太太,所以才问问齐小姐,怎么……” 陶绮言浅笑:“齐小姐哪有我这个设计师更熟悉,反正时间还长着,我们慢慢聊。” 明念看见齐芮以染上红霞的脸,知道她是醉了。 竟然真的这么不能喝酒? 林总刚坐下又站起,中年男人的脸上堆起几道褶子,伸手拿上陶绮言手底那杯酒。 这设计师态度挑不出错,眉眼秾艳意味却寡淡,像蕴着一缕风。 这幅样子很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陶绮言脸色不变地收回手,端起刚喝光的空酒杯,从善如流,“林总真是有绅士风度,那就麻烦您给我倒酒了。” 林总一愣,也不好扰了美人的意,乐呵呵地给陶绮言添酒。 一下倒了半杯。 明念回身扫视宴会厅半周,谭郁川不在。 她正想走到一边,一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立刻迎上去,声音轻快俏丽:“费董。” 费太太就立在身边,珠圆玉润的中年美人,两手玉镯戴得大气,神态如常地看明念和费董礼节性地相拥。 明念淡笑道:“费太太好。” 费太太笑着点头回应。 有人认出费董是港圈的大佬,过来攀谈,费董拉着明念,有意给她撑场。 费董回身对费太太说:“你看看明小姐身上这套你喜不喜欢,喜欢给你买下来。” 费太太没说什么,看着那套珠宝点了点头。 不论她喜不喜欢,费董都是要为明念买下来的,还不如爽快应下来。 明念人留在费董这桌和他们聊着,时不时瞟向陶绮言那边。 齐芮以不胜酒力,已经被她找工作人员带下去了。想来是林总注意力都在陶绮言身上,没注意到齐芮以。 她觉得陶绮言已经喝不少了,但脊背依旧直挺,嘴角弧度优美。 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却见她起身,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明念有点发愣,看着陶绮言和费董的酒杯轻撞。 “费董,久仰大名。”唇边是不卑不亢的浅淡笑意。 费董先是眯了眯眼,似是仔细打量了一下,才开口道:“cher?” “难为费董还记得我。”她笑。 费董哈哈两声:“当年新锐赛上像陶小姐这么有灵气还漂亮的设计师,可不多。” 陶绮言唇边笑容随着扩大,心下却想:费董,知道她姓陶? 赛程时就知道,还是,最近知道的? 今晚喝下的酒几乎是她过去两三年的总和,但脑内还清楚,和费董费太太简单一别,她进了后面的卫生间。 看着镜中那张属于自己明艳又懒倦的脸,陶绮言挑眉。 累了,但是推杯换盏虚以委蛇,挺有意思。 她发现自己居然做的来。 后半程,她重回黑暗,靠在只有淡淡月色透进的窗边,吹风,醒酒。 没再有什么人明着勾搭暗着调戏,只有贵宾们为博身边人一笑,一掷千金。 她目光平静,欣赏这场声色游戏。 临走前,陶绮言格外注意费董的动向,他今晚为了明念豪掷不少,明念一直跟在费董身边,笑靥如花。 她和费太太在当年稍有交集,这会儿费太太落下一步,陶绮言自然并肩,递上一支薄荷味的淡香精,笑道:“费太太,闻一下会精神点。” 她知道费太太有偏头痛的毛病,在沉闷的室内待那么久,估计很难受。 费太太伸手接过,有感谢的笑意,蹙着眉没说话。 陶绮言耐心等着,直到费太太把手中的香精试管放下,才道:“早听说费大小姐年底的婚事,今晚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道喜。” 她微微侧过头,夜风吹得她肩上一缕发丝微动,费太太迎上她的眼神,微顿后笑道:“年底的事,还早着。她的婚事,都是她自己把关的,费董和我,不管这些。” 陶绮言笑:“真好。” 商务车停到跟前,后侧的门打开,陶绮言上前两步,送费太太上车。 视线不经意扫过前座驾驶位,司机的侧脸让她心下大震。 第106章 不要说话,你好烦 还不及细看,车就开走。 她后退两步,站回厅前,愣神。 那个司机,和当初地铁上跟踪她的人长得很像。 她不能确定,毕竟当时地铁上那人戴着口罩,她也没有多看,而今天只是一个侧脸而已。 错认也有可能。 会馆三楼,一道身影立于窗边,盯着楼下纤长的女人背影,神色晦暗,修长指间火星明灭。 路简明长腿交叠着,坐在华贵的单人沙发中,手上捻着一叠文件,道:“费总今晚可是一直在找你,真就一面都不见?” “没必要。”谭郁川淡淡道,把还剩一长截的烟摁在茶几上,指腹碾过火星,面色如常。 此时想的,却是刚才在宴会上,程与青问他: “谭老师,你觉得陶绮言怎么样?” 他没表现出什么,略加思考正要回答,又被他打断。 “您喜欢她吗?” 谭郁川骤然停住,幽黑的瞳直视着他,眉轻微一挑,没回答。 没必要回答,程与青面上平静,透着苦涩。 他察觉了他们两人的关系。 程与青却继续说:“您不喜欢她最好,陶绮言啊,没心没肺,喜欢她也是受罪。” 他笑了两下,又蓦然收起,“您以后就知道了。” 三楼的窗户开着一点缝隙,冷风带进来,谭郁川又点燃了一根烟。 路简明盯着他漫不经心的侧影,就知道他什么都没听进去,开口:“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们两个真在一起了?” 他上次在工作室看到谭郁川当众拉起陶绮言的手,表情崩了一瞬,幸好当时没人的注意力在他身上。 路简明闭了闭眼,觉得事态发展的有些失控。 “谭总,你能保护好她,对?” 意思是,你只是保护她,对吗。 就像把陶绮言和谭禹霖凑到一起那样,和她在一起,只是一个将不听话的棋子纳入羽翼的权宜之计。 而不是…… 谭郁川:“我能。” 似是没听出来他的弦外音,他只是这么答。 又道:“你说过她是菱姨唯一的女儿。” 路简明咬牙:“我是说过,可我爱的女人已经死了,陶绮言毕竟比不上她。” “呵。”谭郁川轻嗤,咬了下烟头,阴影后的下颌线极锋利。 他观察到他的表情,冷笑:“很明显谭总现在不这么觉得。” 他比自己意料中更在乎陶绮言,这让路简明内心极不安稳。 于是他开始挑破一些长期以来,两人都绝口不言的事实。 “不是你当初看中了jane在海外的影响力,才劝谭董跟我做交易的吗?” “国内珠宝圈里那些人都以为我才是jane的创始人,你敢说你没有在背后推动?口口声声菱姨菱姨,估计未菱也不知道她当初那么疼的孩子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眼睁睁看着窗边高大的背影逐渐僵硬,路简明面上表情愈发恶毒。 他就是要谭郁川清醒清醒,控制简未菱心血品牌的话语权还想和她的女儿真情实感,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又讽笑,“当然,我们都一样。” 自私自利的人,就该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而后,他扔出那叠文件。 “这是全部的手稿,我能找到的复本,都在这了。” 路简明起身,扣上一颗西装纽扣,甩下一句话:“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夜色沉沉,外面的灯光一点也透不进来,屋内漆黑一片。 窗边身影久久未动,像一尊石刻的雕像,连呼吸都察觉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桌面手机轻震几声,谭郁川才像反应过来,转身拿起。 陶绮言:【在哪?】 陶绮言:【一起回还是?】 他拇指轻动,回道:【一起】 楼下,他刚坐进车里,就闻到葡萄酒和玫瑰淡淡勾缠的香气。 香气的来源——陶绮言只侧头看他一眼,就合上眼休息。 谭郁川下意识想抱她过来自己这边,刚一抬手,她就撩起眼皮,淡淡问。 “你抽烟了?” “嗯。” 她含糊不清地“哦”一声,看不出什么态度,把头靠在窗框上,眼合起,没有往他这边来的意思。 谭郁川借着窗外变幻不定的夜景看她,车内狭窄空间里还涌动着宴会未歇的味道,夹杂她的馨香,结合他脑中纷乱的思绪,共同压抑着他。 陶绮言一截脖颈在暗色中极白,露出的小半张侧脸慵懒又勾人。 谭郁川突然想到,她不喜欢闻烟味,但她从来不会和他开口说一句“别抽”,是不管还是不在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会仅由着自己,喜欢就凑近他,说些让他动摇的话,不喜欢就推开,像从没悸动过一样。 心脏在某些时刻刺痒难耐,像被一双手揪紧,反复拉扯。 他此刻很想抱她,于是对自己身上的烟草味逐渐无法忍受。 陶绮言合着眼休息,听见谭郁川低声让小余开快些,又听到他脱外套和喷香水的悉悉窣窣的声音,鼻尖闻到一丝浓郁的木质香气,如一缕冷空气掠过,谭郁川凑过来抱住了她。 声音吹在她耳侧,低声向她求证:“还有味道吗?” 她长睫轻颤,睁眼时带上些无奈的笑:“没有。” 然后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还有一点淡淡的烟草味,但车窗框确实没有谭郁川坚硬温暖的胸膛来得舒服,所以陶绮言可以忍。 腰间的长臂紧了紧,他低头吻她发顶,轻声问:“喝酒了?” 她这么困倦,有累,也有酒精的作用。 “嗯。”她懒懒应一声,又道,“挺好喝的,我以后能不能也少喝一点?” 他温声应:“我在的时候,可以。” “知道了。” 他视线投向窗外,漆黑瞳孔像是吸纳进全部的光亮,很快,他问:“言言,以后喝酒的时候,都让我陪你好不好?” 陶绮言酒劲上来,困得不行,谭郁川还要在她耳边反复问什么陪不陪他的问题。 她不应声,他就把唇贴在她耳廓,又咬又吻,反复问着那些大差不差的问句。 她不胜其扰,伸手捂住他的嘴,美眸略睁,语速很慢:“我都答应你,不要说话,你好烦。” 第107章 再喜欢我一点 谭郁川安静下来,伸手把她的手拢在掌心,轻吻,像是终于满足。 “好。” 腰间的力道却一点没放松,始终紧紧箍着。 到楼下,陶绮言睁眼下车,脚还没沾到地,腰间一紧,又被打横抱起来。 “累了就睡,我抱你上去。” “……”她没敢去看司机小余有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伸手打一下他肩头,“你这么一抱,我都醒了好不好?” 谭郁川不语,轻而易举地抱她在怀里,也不放下。摁电梯的时候陶绮言头缩进他颈窝,生怕有人走进来。 好在时间很晚,一路没碰到什么人。 沉重的门关上,谭郁川把陶绮言压在门背后吻。 压抑又急躁,跟平时的他完全不同。 唇舌吸吮着,呼吸交缠,陶绮言胳膊搭在他肩上,费力地够他。 下一秒腰间一紧,她视角由下转上,轻松了不少,只是舌根还是被吻得发疼。 她觉得他今晚很奇怪,从上车那一刻开始。 她艰难推开他,眼尾艳色明显,带着些气喘,问:“你是不是又被……”下药了? 还没说完男人就紧紧扣着她的腰,宽阔的身形完全把她罩进去,锁住。 密密麻麻的吻,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语气强势又刻意压抑着急躁,好像真的是在和她商量。 喃喃。 “言言,言言……” “再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他会慢慢把一切错误修正,归到正轨。在这期间,他只要她心里有他。 再喜欢一点,更喜欢一点。 如果可以的话。 爱他。 他希望她爱他。 第二天早,陶绮言从大床上醒过来,旁边没人。她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痛斥谭郁川昨晚的恶劣行径。 总在她快要攀到顶的时候放缓,磨着她叫他,她昨晚不知哄了他多少次。 她气得蹬腿,却被腰间的酸软带得忍不住呻吟一声。 细腰还有被他单手箍着的肌肉记忆,她红着脸掐枕头,像是在掐谭郁川的肉。 她昨晚都哭成那样,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混蛋下流。 亏她还短暂疑惑一下,以为是又误喝了什么东西。 结果根本就不是什么被下药,就是纯纯发情!! 洗漱完下去吃早餐,阿姨还在,见她下来特意叮嘱她要多喝一些百合枇杷雪梨膏,今早谭先生特意告诉她熬的,润喉清燥,对嗓子好。 由于过度用嗓而微哑的陶绮言:“……” …… 陶绮言中午约了程与青,在清苑。 依旧是小桥流水,亭台水榭,陶绮言坐在习惯的位置上,奶白色瓷盘上摆着草莓可颂和柠檬茶。 等程与青到达,她第一时间把桌上吃空的的坚果壳掷向他。 “臭小子,早回来都不告诉我。” 她扬着下巴,笑意明媚,没几分责怪的样子。 她还是中途查看了一下酒会的名单,才发现后加上的程与青的名字。 她没问他的邀请函是哪来的,既然是拿到了,那就肯定有他的办法,没必要去问明白。 程与青照旧穿着连帽卫衣和工装裤,头发短了点,依旧是青春洋溢大学生的样子,但笑容多少沉稳几分。 他笑道:“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结果看你那么忙,就没打扰你。” 菜品一样样上来,程与青见陶绮言手边的龙井茶已经没有热气,抬手给自己倒上一杯,自然地推过去,换过那杯更凉的。 陶绮言含笑:“感觉你变了。” 他眉尾一挑,依旧风流:“哪能?” “长大了。”她故意换成一副长辈做派。 “……”程与青撇嘴,就知道陶绮言多少得损他。 玩笑里也夹杂一些真实,陶绮言确实是觉得一段时间没见,程与青变得成熟沉稳了点,虽说还是那些相似风格的服装,还是那副熟悉的表情,但就是有些细微的东西不一样了。 陶绮言这会觉得程父多少能宽宽心,不再掐着眉心说家门不幸了。 他们边说边聊,话题、围绕的人还是那些,程与青又说了不少他在邻城的事,具体到帮了他爸多少忙,具体到自己有多累。 陶绮言都一一听着。 吃到一半,程与青喝口柠檬茶,又道:“你呢?” “我还那样。” “也是,你看起来没怎么变。” 程与青淡笑,不知想到什么,注视她的眼神倏尔变得沉静。 陶绮言的可颂吃了一半,放下手中的叉子。 而后,他们同时开口。 “我有事想问你。” “我有话想和你说。” 她笑:“你问。” 程与青短暂沉默几秒,才盯进她眼睛,“你和谭郁川在一起了?” 陶绮言先是点头,又加上一句:“对,在一起了。” 他视线落在眼前的蚝油牛柳上,伸手给她夹了一块,没看她,“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 程与青似是犹豫一下,才问:“你喜欢他吗?” 她如实答:“目前还行。” “嗯。”他没再多说,抬头看一眼窗外,觉得今天风有些大,室内都能感觉到一点,吹到了他眼睛。 他眨眨眼,眨去那些情绪,嘴角重勾起一抹笑,“那你想跟我说什么?” 陶绮言其实也想早些告诉他,她和谭郁川的事,不想让程与青作为多年好友,有一种被隐瞒的感觉。现在他先问起,她心下有些轻松,转而说道:“我想问问你关于费董的事。” 对于他来说,知名的费董,就那一个。 程与青筷尖一顿,“致一集团费董?” “对。” “公司倒是有过往来,我爸应该知道更多,但我,你也知道,内部消息掌握的还不太多。” 他难得面皮薄地笑笑,又补充:“我可以帮你查查。” 陶绮言没想要他们的内部消息,本意就是想让程与青查一下有关致一的信息。 程家的公司涉及人工智能,程与青大学也是相关专业,和致一集团的未来几年发展方向基本符合,应该有不少能帮到她的地方。 陶绮言想,那个在地铁上跟踪她的人,既然是费董的人,很大的可能,当初暗中窥视她的势力,就来自港圈的致一。 为什么? 第108章 挺有本事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陶绮言窝在沙发里给印子央打着语音电话。 她手边整理着近期客户的定制资料,鎏金大理石茶几和名贵的地毯上全铺着纸张。 印子央学校的期末刚结束,找了个珠宝工作室的兼职,最近总和她交流设计上的心得。 她听声音是躺在床上,絮絮道:“绮言,我发现法国人的时间观念真的一般欸,我前两天提交的成图,今天下午才收到回复。” “不过很轻松就是了,比在jane实习的时候轻松多了。” 说着就听见陶绮言的轻笑,印子央翻个身,问她:“你怎么样?” 陶绮言客观道:“还是很忙,比实习更忙。” 印子央:“法国人生活态度比咱们松弛,那是肯定的,但其实也不全是这个原因。”她顿了顿,犹豫道:“我觉得就是品牌独立和非独立的区别。” 其实印子央以前没t到这点,甚至以为所有的设计工作室都和jane是一个模式,结果出趟国才知道,原来真正的独立品牌自由度这么高。 国内大把的独立设计品牌,也有很多自给自足的,并不亚于jane。 陶绮言收敛笑意,认真听她讲。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真正有个性有能力的设计师,就应该自己出来单干。这样也能让国内的市场更多元嘛。” 她继续道:“你看就像你,之前就是独立设计师,除了路师以外,就数你手上的资源丰富了。可路师现在,不是也很多年没有新设计了吗?” 印子央说完,想起什么,才补上一句:“我没有说路师的意思嗷。” “嗯。”陶绮言声音宁静,“你说得对。” 路简明确实很多年没有新系列推出,只靠品牌签约的设计师做孵化裂变。 他现在比起设计师,更像是一个有商业头脑的投资人。 印子央察觉到对面有些安静,大声道:“不说这个了,聊别的。” “嗯。”陶绮言笑,伸手捋面前的文件夹,把它们一个个摞好。 她突然想到什么,问:“子央,你和陆绍文有联系吗?” 印子央突然有些支支吾吾:“问……问他干嘛啊。” 那就是有了。 “没再找你麻烦。” “……没有。”她又道,“我还没跟你说过,我跟卢旭分手了。” 陶绮言:“什么时候?” “就我到法国后不久,”她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我哥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我起初也反抗过,但最终还是决心搞事业了。” 陶绮言想起之前印子央还说过,她哥希望她出国继续读书,她一开始也不想去,这会儿顺口笑道:“你哥管你挺严的啊。” 玄关处传来密码锁的声音,脚步声近,陶绮言抬头,是谭郁川回来了。 高大的身影站离她两三米远,正在脱外套,白衬衫下摆收到腰里,露出手工皮带束缚的劲窄腰身。 黑西裤包裹的长腿视觉冲击太强,陶绮言一时没收回视线。 抬头对上他目光,她展露笑颜,手指了指手机,示意正通话。 她此时盘腿坐在地毯上,谭郁川走过来俯身摸摸她后脑勺,长指拨弄摘下手表,搁到茶几上,无声示意他去厨房。 陶绮言眼尾带笑,盯着他挺阔背影,他正抬手挽起衬衫袖口,准备今天的晚饭。 她继续听印子央抱怨:“对啊,他管我可严格了,超烦。” 手机就摆在茶几上,也不是公事,陶绮言就没回避谭郁川,手里整理着,继续聊。 时不时瞥一眼开放式厨房的情况,看到他正低头处理着鸡胸肉,深邃的眼窝阴影浓重,唇线清晰性感,神情专注。 印子央:“所以我就希望他赶紧给我找个嫂子,谈恋爱就管不着我了,哼,臭印洲。” 她声音幽幽怨怨,短暂安静后又起了心思:“要不我给你发个照片,我哥很帅的!认识一下。” “行啊。”陶绮言啼笑皆非,顺嘴就应了。 反应过来后看一眼谭郁川,他背对着这边,背肌鼓动切着肉,应该是没听到。 她笑到一半又刹住,“你说你哥叫什么?” “印,洲。大洋洲的洲。” 印子央以为陶绮言有兴趣,嘴都要咧到天上去,“怎么样怎么样?我发你照片看看,然后把微信推给你……” 陶绮言没再听了,把手机握回手里,和不远处谭郁川黑沉沉的目光对上。 后背一凛。 他不知什么时候抱臂靠在中岛台,分明是把内容听了个真切。 那眼神,似笑非笑,有危险涌动。 陶绮言多少有点虚,轻咳一声,在谭郁川无声的逼视下,对大洋彼岸的印子央道:“央央啊,很不幸的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单身了。” “所以,当你嫂子这事,等我……”她本想说等单身再议,堪堪刹住嘴,改口。 “就不提了。” “啊,”印子央的语气那叫一个惋惜,又追着问:“那你谈多久了,那男的帅不帅?” 陶绮言捂住手机就想往卧室走,被谭郁川几步拉住后领口。 她脚步停在原地,内心叫苦不迭,她也没公放啊,怎么这男人耳力这么好? 印子央还在絮叨:“绮言,咱们那张脸可不能找个丑的,知道不?不然就是鲜花插……” 陶绮言抿起嘴和他无声对视,意思是涉及隐私不许听。 谭郁川老神在在,视若无睹,还用口型道: 告诉她。 陶绮言:“……” 臭男人,自恋狂。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帅。” 谭郁川长得当然没她说的这么勉强,只是当男人面说这话,陶绮言耳朵都要熟掉。 印子央没心没肺,还是笑呵呵的跟她开玩笑:“真的吗?我哥也很帅的,你看过照片可以比较一下,然后择优。” 谭郁川目光落在她手机屏幕上,脸色直接暗了一层。 陶绮言:“……” 陶绮言:“我就不择了哈哈,央央,我进了一个工作电话得马上接,先挂了哈。” 印子央:“好好好。” 咔哒,陶绮言光速摁掉,把手机扔沙发上,直接抬手搂住男人的脖子。 盯着谭郁川不虞的冷硬侧脸,撅嘴献上一吻,笑容甜美。 “谭郁川,我饿了。” 先撒娇再说。 他手臂环住她的腰,让她半个人都挂在自己身上,低头看她,薄唇微动。 “挺有本事。” 第109章 搬离 “没有。”她声音轻软,指尖在他胸膛上打圈圈,缓声解释,“我问人家名字是觉得耳熟,想起当时在陶宅那边,陶继业就想让我跟他联姻来着,所以下意识确认一下是不是一个人。” 谭郁川知道她对陶继业后提的联姻有多抵触,此时柔缓了一些表情,安抚地摸摸她的后脑勺。 厨房传来定时器的滴滴声,谭郁川松开她之前,手扣着她后脑交换了一个深吻,分开时她舌尖还被他咬了一下。 “唔……”她眼神控诉。 “罚你。” 谭郁川眼眸暗沉,语气也故作凶狠。 他松开她转身去厨房,陶绮言缩在沙发里,舌尖还残留痛意。 唔,这男人冷脸还挺帅。 她挑眉,坏兮兮想到。 吃完饭,陶绮言在工作台处翻阅致一集团的企业资料,里面夹杂一些程与青后来查到的信息。 他没那么神通广大,不清楚费董一个小小保镖的详细来历,但是查到了受聘的公司。 正认真看着,谭郁川从书房出来,叫她。 她跟过去,进了书房,接过他递来的一份牛皮纸袋。 “这是jane目前能找到的手稿还有成品清单。” 陶绮言闻言,快步走到桌前,飞快拆开那个牛皮纸袋。 全是复本,甚至还有她眼熟的作品。 “谢谢。” 半晌,她抬头,看进他眼底,内心震动不已。 谭郁川眼眸深沉,而后弯弯嘴角。 “去做你想做的。” 他轻柔地用手捏她的后颈,缓解她此时稍有的伤感情绪。 想了想,道:“再给你看个东西。” 随即,走到紧闭的书架柜门前,打开。 里面是被玻璃隔开的iria。 纷繁复杂的色彩,夺去了她的眼。 这暗色调的沉闷书房,此时竟只有这一个鲜艳的物件。 她和iria睽违已久,这会儿骤然看到,她依稀理解了安洛当年说的,iria是一件绝妙的艺术品。 可能是因为iria现在不属于她,属于谭郁川,所以她能更客观地看待它。 谭郁川见她目不转睛,走过去将人从后面抱住,附在她耳边,似有若无地讨她开心。 “言言,我可是用了好几年的工资才把它买了回来。” 他那时果然知道她是设计者。 陶绮言在他怀里转过身,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嘴角都被扯开。 “谁让你买了?而且谭总怎么会缺那点钱?” 当晚随便一颗宝石都上百万了好不好。 “我那时当教授的钱只买得起这个。” “那你还抬了那么多?” 虽然她当时不在场内,安洛却在后来给她绘声绘色讲了好几遍,她不听都不行。 那时候举牌举得那么淡定那么酷,现在在她面前委屈什么。 “我觉得它值这个价,而且,不能让你的iria留在外面。” 谭郁川庆幸当时心思微动,就把它拍了回来。 安洛以为他不知道设计者的真实身份,在后台偷偷找到他,半隐半瞒地告诉他这个作品的设计初衷。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带回去,希望能好好保管。 好在如今,她的第一件获奖作品,她视为苦难的过去,还有她这个人,都是他的。 谭郁川镜片后的目光染上些许偏执压抑,手上却轻柔的把人拥进怀里。 陶绮言看不见他表情,只闷闷道:“谢谢。” 谢谢他当时帮了安梦阁的大忙,也谢谢他把iria带到他身边,让她能再次见到它。 关于床上那些事,陶绮言在遇到谭郁川之前,没经历过。 自然也想不到,当时一派温润清冷的谭教授,沾染上欲望是这副样子。 三十岁的成熟男人,原来,这么重欲。 半夜,壁灯昏暗暧昧,陶绮言腰还被控在男人臂肘,两人皮肉相贴,浑身都汗涔涔的,她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缓气。 下身的异样感受还在,她难受的紧,握拳捶了下他。 被谭郁川抓过,放在唇边亲吻。 陶绮言声音小,怨气一点也不小,“就你这样的,怎么可能以前没交过女朋友,骗人的。” 谭郁川轻笑,声音在夜色中更加低沉厚重。 “真没有。” 他掌心移到她脊背,把人往怀里贴紧了点,又呢喃道:“只有你。” 陶绮言被取悦到,又不想让他发现,转身去拿手机。 谭郁川从背后抱她,吻她脊背,轻声道:“我带你去浴室。” 她懒洋洋应一声,就等着他抱她起来,然后在手机上看见了印子央的消息。 是她在书房时发来的,所以一时没看到。 没点进去显示是图片消息,陶绮言有些不妙的预感。 一点开,果然全是同一个男人的照片,证件照生活照各两张。 图片上的男人外形俊朗,眉眼间和印子央有淡淡相似,很明显是印洲。 …… 陶绮言看印子央先发来的“怎么样怎么样?”的文字消息,无奈写在了脸上,没点开,息屏。 随即腰间一紧。 谭郁川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回吗?” 她转头看他,表情一派认真:“不回,回了我男朋友生气怎么办?” 谭郁川:“……” 真是一点气都发不出来。 她还要追问,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我男朋友生气了吗?” “……没有。” “我男朋友真好。” 她搂过他,甜甜献上一吻。 谭郁川尽力板着脸,那点醋也没了。 他抱她去浴室,温热微烫的水哗啦啦流到宽大的浴缸,水雾升腾,背后的镜子都模糊了。 陶绮言披着他的浴袍坐在盥洗台上,神态慵懒好似一只皮毛华丽的猫咪。 她伸脚勾勾谭郁川大腿,“我再跟你说个事呗。” “嗯。”他用沾湿的洗脸巾给她擦脸,眼神认真。 “我那装修好了,我打算明天正式搬过去。” 感觉到脸上轻柔的动作一顿,陶绮言睁开眼,就见谭郁川黑漆漆的眼直直盯向她。 “为什么搬走?” “我那装修好了,定制的家具都到了。” “在这住的不好?” 他语气平稳,像只是询问她的居住体验。 她笑:“很好,特别好。我在你这住的好,在外公那住的也好。可我现在有自己的房子了啊,我得在我的房子里住。” “这也是你的房子。” “房产证上写的又不是我名字。”她开玩笑。 “可以写。” 第110章 再遇 陶绮言慢慢收起笑,手也从他肩上抽回一点。 男人表情认真,眼神沉郁难辨,有风暴暗涌,不像是开玩笑。 他道:“明天我就去交易中心办变更登记。” “你……”她一时失语,不知是笑还是无奈,“没必要,我又不是没地住。” 心下却震动,觉得他实在是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谭郁川朝她贴近,完全包裹住她,大掌控着她腰肢,一个亲密又强势掌控的姿势。 “别搬走。” 男人声音沉沉的,带着不易察觉的执拗,震动她的耳膜。 陶绮言此时惊异于他的黏人,但她已经决定搬过去了。 她又不可能永远住在这儿。 “我会经常陪你吃晚饭的,又不是不回来了。” 语气轻柔到陶绮言自己听了都想笑,怎么像哄小孩子一样。 谭郁川又一次在陶绮言温柔的态度中察觉到了那么一丝微妙的疏远。 可能她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在无形中和他又划开了一条线。 谭郁川其实没那么缺少安全感,只是对方是陶绮言,他摸不准她所想。 房子是一件很私密的物品,她更想回她那里,说明四季湾没能给到她最好的归属感。 他担心她没有那么喜欢他。 但也没有充分的理由留下她,选择去住哪里,是她的自由。 浴缸里的水已经有一些溢出,流到了脚边。谭郁川走过去关上,试水温。 陶绮言赤脚走过去,环住他宽阔的肩背。 “我会经常回来的,我保证。” “嗯。” 他转身,低头看怀里的女人,衣衫半褪,目光柔媚又乖顺,最终还是让步。 “我明天送你过去。” 陶绮言新居的小区离清水苑很近,一开始买下这个房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方便陪外公。 她住进去之后三天两头往清水苑跑,很自然的,忽略了谭郁川的四季湾。 她食言了。 他们两个都太忙,谭郁川早出晚归避免不了,陶绮言时间相对自由一点,但她现在忙于维护私人定制的客户,总有临时的行程。 他们除了早中晚的亲密问候能秒回上,其他时候总有时间差。 在和简老爷子坐在花园里品毛尖的一个很寻常的午后,她突然发现,谭郁川的担心不无道理。 只要晚上没有应酬,他就会给自己发消息,她也会结束工作直接回四季湾,他给她做几菜一汤,填饱她的肚子,然后两人黏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再各自工作。 陶绮言真心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有意思,她那天笑着说情侣之间就该这么有个人空间,距离才能产生美。 然后那晚谭郁川特别用力。 陶绮言觉得距离一点也不美了。 临近大学开学,学生返校,谭郁川除了公司的事还要定期回学校开会,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忙于备课。 陶绮言去了两次,后来就不再打扰他了,想给他更多个人空间。 截至今天,他们有将近一周都没能见面。 周五,陶绮言空出半天时间回学校,她本科导师再三问她毕设的事,陶绮言知道自己想法天马行空了一点,所以也很理解老师不太理解她,就在微信上告诉老师,自己回一趟学校,当面跟她说。 好在林老师一直都很喜欢她,对她的想法最后也表达了支持。 陶绮言从学院楼出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 她车停在校外,想借着这次回校,逛逛校园,晚饭就直接在食堂解决了。 没承想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有人叫她。 陶绮言转头,看见蒋娜在米外的室外篮球场里,隔着铁网跟她挥手。 她走过去,语气微讶:“你怎么在这?” 蒋娜:“等我哥。” 靠近学院楼的这片场地面积不大,但这个点也有不少学生在打球。 场内两队正在对抗,娱乐性质的,篮球拍地和球鞋刺耳的声音时时响起。 两人隔着铁网,蒋娜提议:“晚上一起吃饭。” “行。” 陶绮言绕到门那边,走进去,挨着蒋娜,视线放到那群热火朝天的学生身上。 她往常不会对这种运动多看一眼,更不会站到篮球场内,因为怕砸到脸。 除了赛车,她不喜欢任何一项会让心跳变快的运动。 看着看着,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陶绮言:“哪个是你哥?” 蒋娜伸手指:“6号球衣,我哥,蒋城。” 蒋城这会儿刚打完下半场,喘着气接过身边人递来的一瓶水,目光自然去找场边的妹妹,结果就看见陶绮言。 他快步走过来,一脸惊喜:“欸,你怎么在这?” 先接话的是蒋娜,疑惑:“你俩认识?” 蒋城给他妹妹解答:“之前在同一个工作室实习。” 视线又在她俩身上转一圈,“你们……” 陶绮言:“舍友。” “巧啊!” 蒋城声音很大,引来跟他一起打球的几个同伴。 几个大小伙子认识蒋娜,蒋城的双胞胎妹妹,但没见过陶绮言,见哥们和这么漂亮的女生搭话,都凑上来笑闹。 “蒋城,不介绍一下?” “什么时候认识的漂亮姑娘?” “小姐姐你哪个学院的?” 陶绮言嘴角抿平,知道他们没恶意,正要说话,蒋娜先一步揽住她肩膀。 “我舍友,你们别乱说话。” 她脸上没笑,语气有点硬,那几个男生也知道蒋娜的性格,没再有逗她的心思,笑着打哈哈。 陶绮言低头笑笑,想起第一次在谭郁川的课上遇见蒋娜,她看自己不爽,还是给自己解了围。 “行了,散了散了。” 蒋城大手一挥,“我得带她们吃饭去了。” 天边降下薄暮,篮球场上的人三三两两离开,蒋城伸手接过蒋娜手里的包,单肩背着就要走。 听见背后一声带笑的男声:“城哥,你是把我忘了。” 蒋城转头,一拍脑门,“对对,你也跟我走。” 那男生一头棕发,高大帅气,快走几步跟上他们,却没走到蒋城身边,而是跟上陶绮言。 陶绮言下意识抬头看他,目露疑惑。 男生下一秒狗狗眼暴露,染上委屈:“不是姐姐,你真把我忘了?” 第111章 齐扬 这声姐姐让陶绮言的记忆回笼,看看他的栗色头发和狗狗眼,也只是想起来两人在酒见过一面而已,其他的也没印象。 蒋娜听见那男生说的,向陶绮言投来一个眼神,里面分明写着:你又认识了? 陶绮言:“……” 我也很无辜啊。 但也不能不回复人家,她笑道:“你好。”就不再说话。 几个人迈步朝外走,蒋城走在最前面,一路都在说话。 “我们是去吃食堂还是去学校门口?” 蒋娜:“食堂。” 她知道陶绮言一开始是想吃食堂的。 蒋城:“这个点去吃食堂,有点早,只有四食堂的窗口是全开的,不然我们去吃那的猪肚鸡火锅怎么样?离这也近。” 几人都同意。 蒋城又嚷:“齐扬你放心,虽然是吃食堂,但我肯定没糊弄你,我们学校食堂的几大顶配,除了素食佛跳墙,就是猪肚鸡火锅了,味道特别好。” 齐扬笑:“我知道。” 蒋娜问他:“你不是我们学校的?” 齐扬瞥一眼低头看路的陶绮言,才道:“我是c大的,被城哥糊弄来打篮球的,借了他的卡进校,晚饭肯定得他包。” 蒋娜点头,没再搭话。 齐扬稍稍低头凑近陶绮言:“姐姐,我叫齐扬。” 陶绮言装傻:“哦,你好齐扬。” 他没打算让陶绮言装下去,直接点破:“原来你是j大的啊,那当时骗我说你是c大的,我后来跑了好几个学院都没找到你。” 蒋娜走陶绮言身边听得真切,眉毛稍有兴趣地一挑,桃花债啊。 陶绮言苦笑,谁知道酒一遇还真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学生,更没想到江城这么大,两人还能再遇上。 顺嘴胡扯的谎被当面戳破,多少尴尬。 但陶绮言就是陶绮言,现下只平静道:“对不起。” 我让你浪费那么多宝贵时间,抱歉了。 “口头道歉啊。”齐扬喃喃,陶绮言当没听见。 他们一行人直上四食堂二楼,二楼的便餐少,大多都是火锅和各种煲,猪肚鸡火锅就在右边。 快到饭点,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在,他们找个空的四人位,坐下。 陶绮言身边是蒋娜,面前坐着齐扬。 蒋城点菜,锅子上的很快,猪肚鸡热气腾腾,几人都开始动筷。 刚才没什么机会闲聊,这会都坐下来,话匣子也打开了。 蒋城问起陶绮言:“你在设计部做的怎么样?” 她道:“还那样,日常就跟实习期一样繁琐,也就画稿的时候清静点。” 蒋城笑着表示太理解了:“难免的。” 陶绮言:“你呢?” “实习完好好想了下,考了教资,准备找个学校当美术老师,闲了接接稿。” 挺明确的目标,陶绮言点头:“挺好。” 蒋城又转头问齐扬他专业上的事,陶绮言低头吃饭。 她从没来过四食堂的二楼,猪肚鸡火锅味道很好,清淡鲜香,对她胃口。 腿上的手机震动一下,她放下筷子拿起一看,是谭郁川的消息。 问她吃饭了吗。 她回正在吃。 谭郁川:【吃的什么?】 陶绮言:【学校四食堂的猪肚鸡火锅。】 对面一时没回,她放下手机,继续吃。 鸡肉还没送到嘴里,听见对面齐扬对她说:姐姐,我刚才跟你介绍了我名字,你还没说你的。 陶绮言张张口,还没说话,他又笑道:“这次不能再骗我了哦。” 蒋城笑:“看来你俩也有点渊源。” 陶绮言说了自己名字,没再说别的。 很奇怪,当时在酒听他叫姐姐还挺顺耳,现在就是哪哪都不舒服。 结账的时候,是蒋城扫的码,陶绮言没什么反应,下楼的时候把瞥见的小票数字折了四分之一,转给蒋娜。 不然估计蒋城也不会收。 蒋氏兄妹要回宿舍,跟他们另两个人不是一个方向。 齐扬见状,跟蒋城保证,他会送陶绮言到家。 蒋娜闻言,挑眉看向他,没说话。 陶绮言:“那就让他送我,你们先回。” 蒋城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几圈,“行。” 蒋娜低声问她:“你确定?” 陶绮言比了个ok的手势。 等他们转身离开,陶绮言抬脚往校门的方向走,齐扬几步跟在她身边。 她开口:“不用你送我,我有车。” 齐扬不赞同:“那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独自回家,也不安全。” 陶绮言拿出手机看一眼:“哪里晚了?” 他们吃得早,现在才不到七点。 这会摁亮屏幕,谭郁川的信息闪出来。 谭郁川:【晚上过来吗?】 她拇指跳动:【你不忙?】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陶绮言就耐心等着。 齐扬见眼前人注意力显然没在自己身上,有些泄气,他又提起:“姐姐,你之前骗我说你是c大的,害我找了你好久。” 陶绮言:“抱歉。” 齐扬:“口头道歉可不行,你能不能请我吃饭?” 陶绮言抬头看他,他眼中闪过喜色,“我请你吃饭也行。” “我没时间。” “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没有。” 齐扬的狗狗眼又暴露出来,头微垂,栗色头发挡住一半眼睛,看上去可怜巴巴,“啊,好绝情。”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谭郁川的信息发过来,她没看。 陶绮言当下有些好笑,齐扬这副样子没准还真会迷惑到一些女生,不过她肯定不在其列。 她目光扫了扫身后,转身继续朝前走,淡声提醒:“赶紧回学校,c大离这可不近。” “那姐姐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当时没加到我真的心心念念了好久。” “我男朋友可能不愿意我把微信给其他异性,他会吃醋的。” 陶绮言这么说着,注意力却不在齐扬身上。 “你有男朋友了?” “我看着像没有的?” 齐扬哑口,看着眼前人秾艳淡漠的脸,说不出话。 陶绮言红唇微启:“对于你在c大找了我挺久的这事,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再次道歉。如果你真的想我请你吃饭的话,可以,刚才那顿火锅,我把你那份钱转给蒋城,算我请的。你看怎么样?” 齐扬脸色不太好看,勉力挤出几个字,“不用了。” 陶绮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前走,“快到校门口了,这下应该不会迷路?” 齐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跟他往这边走只是想把他送出去。 他脸有点红,是觉得丢脸又难堪。 “再见。” 陶绮言点点头,手插在大衣兜里,面无表情目送他。 齐扬只得快步离开。 第112章 校园 等到他走远,陶绮言才掏出手机,看谭郁川的消息。 谭郁川:【一周有六天都没见,我实在是不敢再忙。】 她唇边溢出轻笑,听见身后细微的脚步声,还没回头就被人拥了满怀。 淡淡的雪松木香整个把她包裹起来,陶绮言往后靠,整个身体陷在谭郁川温暖的大衣里,腰间被手臂揽着,她抬头看见男人线条清晰的下巴,微青,还有熟悉的须后水香气。 她笑:“怎么不早点冒出来?” “怕打扰你和男同学聊天。” 语气生硬又别扭,陶绮言笑得更欢。 他问:“什么时候发现我跟的你?” “刚出食堂不久。” 她对别人的视线本就敏感,何况他眼神那么炙热,真是,很难不发现。 她回转身,把胳膊伸进他大衣里,环住他的腰。 “你还一直跟着?” 她一想到他在他们身后那个样子就想笑,手指戳他胸膛,“跟踪狂。” 谭郁川目光幽暗,“你跟他说,给联系方式男朋友会吃醋?” 陶绮言歪歪脑袋,“我说错了?” “没错。”他搁在她腰间的手臂一紧,贴近她耳朵,语气冷冷:“你要是敢给,我就直接走过去抓你。” 陶绮言低头哧哧的笑,丝毫没被威胁到。 他们在的这处小路路灯昏暗,只有零星几个学生,但她还是担心他被学生认出来,没几步就松开了他,两人隔着一段距离。 “你在学校干嘛?” “下午有个会,本想带你去吃饭,结果你那时已经在食堂了。” “你没开车?” “直接从公司过来的,司机有送。” 她点头,“我车在校外。” “直接回家?” 陶绮言听出点别的意思,“什么?” 他不答反问:“去没去过华优湖?” 华优湖是j大校区内最大的一处人工湖,周围有小亭有假山,景色很好,平常还会有麻鸭和黑白天鹅在湖上游来荡去,各类鱼更是数量很多。 她道:“大一的时候去过。” 大一大二的时候她还算是专注学业,考完六级考各种证书,有时候不想去图书馆会去湖边的长凳上坐一会,哪怕是看着湖水发呆。 但后来各种事情一多,她不在校的时间长了,就再也没去过。 记忆里华优湖就在这条小路旁边几十米处,他们踩着草坪间的石板小路往那边走。 寻了一处没人的长椅,他们坐下。 冬日的晚七点钟,天色昏昏然。 他们离湖边很近,这个视角能看到华优湖上冻得不结实的冰和未化尽的雪。 麻鸭和天鹅都不见踪影。 长椅是白色的,椅子和椅子间相隔一段距离,这样的天色下走近了只能辨别出长椅上有没有人,看不清人脸。 谭郁川的手伸过来,准确无误抓住了她的,十指紧扣。 毫无预兆的,陶绮言的心跳变得很快。 可能是身旁的人视线太专注,也可能是她紧张,警惕着路过湖边的人可能会发现他们。 他坐的离她近了点,两人一侧的肩紧贴。 谭郁川低声跟她说:“我以前住过一段时间教工宿舍,晚上来湖边散步,看到最多的,就是校园情侣坐在长椅上聊天、接吻。我不理解,幕天席地,学生们为什么爱在这里做这种事。” 她转头看他,想问他为什么告诉自己这些。 心跳慢慢变得震耳,陶绮言盯着他慢慢靠近自己的脸,喉咙微动。 唇未相贴,他好看的眼近在咫尺,微弯,对她说:“言言,在这儿,不用躲我。” 他轻声保证:“就亲一小会。” 她没有拒绝的余地,也没想拒绝。 谭郁川放大的脸占据了她整个视野,周围是一片黑暗,只有唇上的柔软触感侵占她的全部感官。恍惚间好像听见了天鹅的叫声,也好像是听错了。 他们吻的次数很多,陶绮言这是第一次,脑袋木着,动也不会动,紧张让她的呼吸很快乱掉,显然谭郁川也是。 这是他的学校,也是她的学校。 极度的羞耻和禁忌感让他们克制不住的心跳如雷、面红耳赤。 他把她抱在臂弯间,平复着呼吸,又移到唇上轻啄两下,却不敢再亲了。 陶绮言在黑暗中红了脸,揪着他的领口,埋他怀里。 弱弱提醒:“谭老师,为人师表……” 他胸膛因为低笑震动两下,温声应:“知道了。” 车内,暖风徐徐,陶绮言坐在副驾驶。 谭郁川很快发动车子,驶上大路后,他开口问她:“怎么不开那辆新车?” 陶绮言知道他说的是那辆法拉利,如实答:“那辆赛级车,更适合上道,我改天去赤森再试试。” 他却很欣慰,转头看她,“这段时间都没去?” “……嗯。” 还真是,以前三天两头就想往那跑,这段时间确实没起过什么特别强烈的念头。 说起来,陶绮言爱车,但也没有在这项爱好上花太多钱。她之前听印子央念叨过,说她哥爱车,爱到国外哪个车厂上了新车,他会不计代价搞到一辆,各车型颜色都集齐的那种。 陶绮言就不会这样,她那辆红色的911,开了两三年也没换过,目前名下的车,也就四五辆。 现在还有了谭郁川送她的那辆。 其余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专业的赛车场开f1过瘾。 玩车是她枯燥麻木生活中不可割舍的调味剂,食髓知味。 但她现在充实忙碌多了,也就搁下了些执念。 车内只有纯音乐流泻出来,少顷,陶绮言开口:“你为什么要送我车?” 还是辆赛级的。他不是一贯不愿意她玩车的吗,每次见到都要说她两句。 谭郁川直视着眼前的路面,车开得平稳松快,闻言笑道:“这不是你最显而易见的爱好吗,我投其所好讨你欢心啊。” 脑海里却是那一晚在城郊的荒山平台上,她跟陆绍文比跑山,赢了之后踩着车顶一步步走下来的那幕。 红裙黑发,狂傲又冷艳,他后知后觉那时已经被她撬开了一寸心门,当时只压抑着担心和怒意,还浑然不觉。 他想陶绮言可以永远无拘无束,就算狂妄跋扈也未尝不可。 只要她身体健康,他什么都陪的起。 …… 今晚自然回了四季湾。 陶绮言身上的布料只剩最后一层的时候,谭郁川突然停下动作。 他抬头轻吻她下巴和脖颈,闷声道:“言言,我们得说好。” 她脑袋晕乎着,下意识问:“什么?” “以后我们每周,再忙,至少抽出半天时间来约会。” 他牙齿用了点力,在她锁骨处留下一个咬痕,“之后的每周,必须是完完整整的半天。” 陶绮言轻笑,“好像是你比较难做到。” 他抓过她腿弯,腰一沉,声音压抑:“答应我。” “嗯……答应你,轻点……” 然后就是各种暧昧的声音夹杂一起,陶绮言也没能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第113章 许冯 陶绮言空下来就会在她房子里单辟出的工作间,翻看致一集团和费歆伊的资料。 她已经决定参加费歆伊婚礼的设计委托竞选,这段时间总翻看她的私人收藏册,尝试摸索费大小姐的喜好。 叩叩。 工作间的门被敲响,是云姨的声音。 “言言,吃饭了。” “好。” 她应声,合上手中厚重的册子,起身走出去。 这居室里的每一张桌子,都是她专门定制的,餐厅和她工作间里那两个最大,长足有两米,宽也有一米多。 每张桌子都是专门定制的大小,因为说不定住下的某时刻,就会被她征用作工作台。她最喜欢宽大的桌子,能由着她随便弄乱。 室内的家具,没一样是她不喜欢的,穿着家居服走在自己的房子里,总有一种舒适的安定感,她能在其中建立起自己的秩序,这是哪里也比不了的。 她家具都搬进来不久,就联系了云姨。 和陶继业彻底闹掰之后,没多久,云姨也辞职了。陶绮言给她拨电话过去,以为又是像以前那样受了气,云姨却说是实在干不下去了,她只打扫那一个房间,还拿着正常的工资。尤其是陶绮言把简未菱的东西都带走之后,能让她费心收拾的就更少,她觉得受之有愧,又跟陶绮言保证这些年自己也存下来不少钱,陶绮言这才作罢。 现在她有了新居,也确实缺少一个阿姨,就又叫来了云姨。她听说陶绮言买房之后,乐呵呵的来了,定时过来打扫和做饭,每天都很有兴致。 餐桌花瓶里那一大束多头玫瑰,就是她在买菜的途中去花店买来的。 …… 周三下午,陶绮言又去了许氏大厦。 许夫人委托她定制了一套和田玉的双镯和金玉吊坠,多年的老料子,说是要在儿子的订婚宴上佩戴。 照例无需预约,她由助理直接引上二十层,她和许夫人常见面的会客室。 少见,许温阳也在。 他西装革履,长腿靠着会议桌,手里把玩着一只玉蟾蜍,面色不太好看。见她进来,稍稍收敛神色,敷衍的一点头,算是打招呼。 陶绮言只在进门那刻看他一眼,回应一下,也没必要多寒暄,就坐下来掏出电脑,和许夫人商量最后的细节修改。 许夫人眉眼间风韵犹见当年,此时见她来,也淡笑着,没因为儿子的低气压有什么负面情绪。 此刻瞥过一眼许温阳,收敛一点笑,语气稍显严肃,“你也别干等着了,忙去。早点忙完晚上和林珈吃个饭,地方我都预约好了……” 还没说完就被许温阳打断,阴阳怪气的:“这么贴心啊,那您干脆替我跟她订婚得了,我肯定没您做得到位。” 陶绮言手指都没颤一下,表情不变的直视电脑屏幕,权当自己是空气,听不见。 不看许夫人估计也知道是什么表情,肯定是碍着外人在,压着怒气逼视许温阳。 因为他语气稍暖:“行了行了,我晚上带她去,行了?” 说完就推开门走出去。 许温阳站在电梯里,视线盯着侧面跳动的楼层数字,后知后觉手里还捏着那个玉蟾蜍。 反应过来后把蟾蜍拿到眼前,跟那两颗红宝石嵌的蟾蜍眼睛对视,默默道:“操。” 他顺手把玉蟾蜍搁到前台,到大门口的专属车位,一踩油门就走。 深蓝色的高级轿跑汇入车流,他不知道去哪也不想回去工作,脑袋疼。 看看时间,他在下个路口掉转车头,开向常去的会所。 直上三楼的私人包厢,季停正在里面打游戏,麻将桌上的牌还没清理,胡乱码着,桌边还有烟灰和果皮。包厢内只有他一个人,手机游戏声音很大,枪声吵闹。 季停一抬眼,乐了:“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许温阳:“无聊。”不欲多说。 他伸脚勾了个高凳,坐在一旁抽烟。 等到一局游戏打完,季停把手机往衣兜里一揣,起身就往外走。 许温阳一把拽住他,嘴里还叼着烟:“哪去?叫几个人过来打牌。” 季停支支吾吾:“我出去看看客人,你要叫自己叫。” “你个少东家还用亲自招呼客人?” 会所是高级会员制,来这要么消遣要么就是有正事的,哪用得着他挨个殷勤。 季停扒开许温阳的手,脚步要往外走,“我真得去看看。” 许温阳把烟头扔在桌上的玻璃杯里,起身整了整衣领,“行,我陪你一块招呼。” 季停一愣,遂即笑骂:“滚。”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包厢,季停站在三楼栏杆处往二楼看,许温阳也顺着看过去。 他眼神好,看见二楼最明显的包厢门开着,里面推杯换盏,正热闹。 他在一众人影里看到了冯白薇的侧脸,短发留长了点,耳边坠着夸张的耳饰,笑得正开怀。 手舞足蹈的样子根本不像个女的。 许温阳了悟,笑着瞟季停一眼,唇边溢出一声:“嘁。” 怪不得推三阻四的,不让他跟出来。 季停喜欢冯白薇,是他跟冯白薇分手之后,过了很久才知道的。 冯白薇朋友多,爱玩爱组局,从大学就开始了。 季停家会所二楼那间最大最豪华的包厢,几乎就是冯白薇私人的一间。只要她打电话过来,那间准保是空的,哪怕是晚上最忙的时间段。 许温阳早就奇怪,勾着季停问的时候他也不说,直到他们分手后半年,有一次几个哥们喝大了,季停醉醺醺跟许温阳念叨起,他才顿悟。 他第二天还跟酒醒了的季停开玩笑说:喜欢就去追啊,反正哥们分手好久了,你追到了也伤不了兄弟感情。 季停闷不吭声,不知道后来是追没追。 再之后冯白薇在某一次同学聚会上嚷嚷着环游世界,桌上绝大部分人都以为她是开玩笑,许温阳当时喝了一杯白酒,暗自挑眉没出声。 第二天冯白薇就买了飞冰岛的机票,谁也没打招呼就飞走了。 这一飞就是四年,季停和冯白薇后续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视线落在身边的兄弟身上,他笑:“不下去看看?” 季停:“得了,人家谈客户呢。” 他跟冯白薇认识这么多年,也有着老友的默契,冯白薇来他会所谈工作,包厢门还开着,大概率是酒桌上有大客户,得罪不起,怕自己醉了,冒犯到人家或者是被占便宜。 他时不时注意一下就行。 第114章 这解酒汤,够齁的 这会儿会所的人不多,其他包厢都紧闭着,他们俩靠在三楼木雕的栏杆边,也没进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近况聊生意。 季停突然想起:“你订婚宴是不是快了?祝贺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许温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应。 季停没眼色,还继续说:“你跟林珈相处的怎么样?” “没处。” “为什么?” “处不来。” 许温阳没什么耐心,他之前谈模特和女明星多,那些人身材长相都一流,性格好不好的无所谓,起码该懂事的时候懂事。 该断就断,没什么藕断丝连的可能,毕竟都是公众人物,拎得清,都知道事业和资源比谈恋爱重要多了,拿了好处就两不相干了。他省心。 林珈可不是。 林氏企业独女,身娇玉贵养起来的,性格直率又有些刁蛮,偏又真的有点喜欢他。于是就抓着人不撒手,他稍微跟公司里的女职员多说几句话都不行,严重影响他生活工作。 但林许两家都满意这门亲事,他也就跟她约了几次会,一次比一次抵触。所以最近盘算着怎么退婚,但就目前来看,没一个强有力的、有话语权的长辈站在自己这边,这目标想达到不太可能。 他这几天烦得很。 正想着晚上怎么熬过那场约会,他就听见楼下传来什么物件噼里啪啦碎裂的声音。 意识还没跟上,身体已经先一步冲出去,飞奔下楼。 季停愣在原处一两秒,许温阳竟比他还快。 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前一后堵在包厢门口,看清了里面的状况。 桌布不知怎么半张耷拉在地上,冯白薇这一侧脚下一片狼藉,饭菜和碎裂的餐具铺了一地。 她神情还懵着,白皙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显然是没少喝。 许温阳只觉得冯白薇小臂上那点血迹特别刺眼,没什么犹豫就走进去,抓着她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腕,轻手轻脚往外面带。 沉声提醒:“小心脚下。” 冯白薇被他一拽,反应过来,没顾得上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也没顾上许温阳,回身就笑道:“王总,真不好意思,我刚才手滑了。” 王总就坐在主位上,冯白薇的旁边。此时面色不太好看。 手滑能扯下半桌菜,确定不是对他不满吗? 但大设计师连同她的团队从刚才到现在的态度都挑不出一点错,他也不好直接发难,又注意到身边不知何时进来的男人,他一惊讶,脸上带笑:“许总怎么也在这儿?” 许温阳一直盯着冯白薇的小臂看,有些不耐但也硬着脸回了招呼:“王总。” 又道:“我能借冯设计师一会吗?” “当然当然,我们也结束了。” 王总说完就起身,大腹便便的身体一时没站起来,身边的秘书扶了一下,提醒他地上滑。 许温阳又想拉着冯白薇往外走,她刚才就在跟自己的团队小声交代着什么,敌不过他力气,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跟王总笑盈盈告别。 许温阳没回头看一眼,脸越来越臭。 走出门口,经过季停身边,冯白薇还一惊喜:“呀,季停你也在啊。” 季停苦笑,话都说得含含糊糊,她这明显是醉的不轻。 他跟在他俩后面上三楼,又去叫经理拿来医药盒,进了包厢。 包厢门一关,许温阳明显感觉拉着的冯白薇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他把她拽到沙发边,让她坐下,拿过季停手里的医药盒,打开给她处理伤口。 好在伤口不大,只是被瓷片轻划了下。 许温阳板着脸,一言不发,手上轻柔的给她擦血迹。 冯白薇把头抵在另一只胳膊上,揉着太阳穴。她脑袋疼,疼的快炸了。 许温阳道:“季老板,把窗户打开。” 季停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大股冷空气灌进来,驱散了包厢内沉闷的烟草气味。 冯白薇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两次,脑袋清醒些许。 这会儿没外人,她看着眼前低头不语的男人,笑道:“真巧啊许温阳。” “嗬。”他不客气地冷哼,“我还以为我成空气了呢。” 她无声笑,看在他给她处理伤口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季停见她又合上眼,眉宇间显露疲惫,有些不忍:“下次就别喝那么多了。” 冯白薇睁眼,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显出些许妩媚,季停都不敢多看。 她坦荡地笑:“不喝也行,那拿下单子就得换种方式了。” 什么方式,不言自明。 两个男人都没说话。 白皙的小臂内侧被打上一个蝴蝶结,冯白薇睁大眼睛多看两眼,本想评价一句真丑,注意到许温阳好像心情不太好,就闭嘴了。 她决定今天不给他添堵。 季停:“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许温阳挑眉看他一眼:“你知道她住哪?” 季停:“啊。” 操。 许温阳垂眸看一眼沙发上的女人,妈的,都知道她住哪,就他不知道。 不知道冯白薇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许温阳看着不爽,直接道:“我送你回去。” 季停惊诧,他怎么…… 冯白薇:“我团队车还在外面等我,麻烦你把我扶下楼梯就行,我腿有点软。” 喝那么多,意识还能清醒,算不错了,但现在是真站不起来。 许温阳毫不客气:“让他们走。” 又道:“我是你奴才吗?” 还扶下楼,真当自己老佛爷了? 冯白薇:“……” 没精力和他斗嘴,正想拒绝,他又道:“我有正事跟你说。” “你先说什么正事?” 看冯白薇一脸漫不经心,许温阳深吸一口气,才道:“wwhite不是要收购成衣工厂,我这刚好有厂家渠道。” 冯白薇抬眼看他,半信半疑。 许温阳:“爱信不信。” 冯白薇有点疑惑许温阳一个搞地产的为什么会有成衣工厂的渠道,但她现在脑子转的不快,想着他既然说了,那就是有合作的意向,聊聊也未尝不可。 她干脆道:“行。” 然后翻出手机给工作群发了消息让助理他们先回,不用等她了。 看她发完消息,许温阳才道:“走。” 冯白薇坐了半晌,感觉恢复了些力气,也没指望许温阳真能扶她,手撑着沙发两侧想自己站起来。 季停隔着一段距离就要上前,被许温阳身形挡住。 冯白薇只觉腰间一紧,天旋地转的就被人抱进怀里。 她有点晕,也有点想吐的感觉,手下意识抓紧许温阳后颈的衬衫领子,头埋在他颈窝里忍过这股难受劲。 许温阳垂眸看她一眼,挺满意,现在倒是乖,他手臂紧了紧,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稳当地抱她下楼。 季停站在三楼包厢门口,看着许温阳高大背影斜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没跟上去,笑容苦涩。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之间,哪怕不甜蜜哪怕争吵不断,也还是一个人都插不进的氛围,一点没变。 把人放到副驾驶,许温阳矮身坐进驾驶位,拿出中控凹槽里自己的保温杯,拧开试了下温度,确认不烫才给她。 “喝一口。” 冯白薇接过去喝一口温水,就算是心理作用,胃里也好像舒服了一点。 许温阳打开座椅加热,神态自然地问道:“住哪?送你回去。” “你说的成衣工厂怎么回事?” 许温阳哼笑:“你起码给我一个方向?” 冯白薇后颈靠在小枕头上,淡淡道:“往上林湖开。” 直接给了一个小区名,在江城市内环往里,许温阳问:“你住那?” “不住。”她平静道,“跟我住的地儿一个方向。” 许温阳直接气笑,发动车子往上林湖方向。 冯白薇接着问:“工厂什么渠道?”一副誓要在车上就跟他谈清楚的架势。 许温阳看着路况,没接她茬,反倒说:“冯白薇,你说那么多人都知道你回国后住哪,就不告诉我,”他顿了顿,转头盯着她,勾起嘴角,“你是不是对我旧情难忘,所以生怕扯上一点关系,就怕旧情复燃一发不可收拾?” 冯白薇一时无语。 她把头转回去,“你挺自恋的。” 许温阳轻哼一声,觉得自己猜对了。 安静没一会儿,他又问:“上林湖离你住的地方有多远?” 补充一句:“我总不能让你这个状态再走一段路,总得送你到门口。” 冯白薇脑袋昏涨,觉得耳边一直有声音嗡嗡嗡嗡,她睁眼,有些不耐:“湖悦山色。” 离清水苑更近的一个高端小区,是冯白薇后来搬的一个地方,跟陶绮言一个小区。 反正都坐上他车了,一直闷着不说也矫情,主要是这男的太烦了,正事不提,还一直说个不停。 冯白薇说完就又把眼闭上,没看见许温阳得逞差点笑出声的表情。 送到地下车库,送上电梯,送至门口。 冯白薇抿唇,输完密码,门半开着,许温阳还不走。 她看着眼前杵自己家门口、盯着门号的高大男人,眼神清晰地递送逐客令。 她此时胃里翻江倒海,当时在包厢,菜砸下来的时候,还溅了不少油渍在她的丝袜和高跟鞋上,难受的不行,现在只想冲澡,然后倒头睡一觉。 至于成衣工厂什么的,以后再说。 显然许温阳也想到这一点,“不谈工厂的事了?” “之后微信再联系。”她撑着表情,道。 他冷笑:“你哪来的我微信?不是早在林珈面前就删了吗?” 冯白薇反应过来,哦对,忘了。 许温阳看她煞白着脸,没跟她计较,手机屏幕对着她,是二维码页面。 冯白薇掏出手机,扫码。 滴——的一声,伴随着好友界面跳转出,冯白薇再也忍不住那种想吐的感觉,拉开门就往卫生间跑,翻开马桶开始吐。 期间指尖死死扣着马桶边缘,太阳穴处青筋都跳动出来,看着就十分难受。 直到把胃里的酒液吐个大概,她盖上马桶盖,摁下按钮,闭目靠在玻璃隔挡上缓气。 手边温热,她睁眼,看见许温阳侧身靠在门边,正端着一大壶茶水递过来。 用的甚至还是她的玻璃茶壶。 冯白薇有点想笑,但笑不出来,伸手接过,又反复漱了几次口,淡香微涩的茶水冲淡了嘴里的苦意。 她从盥洗台边洗净茶壶,走回客厅又放到原位。 跟茶壶放一起的是小茶盏,估计是他没找到玻璃杯,又怕小茶盏水不够用,所以直接给她端了茶壶来。 她缓了缓精神,去玄关换鞋,然后把换下的高跟鞋,直接扔到了门口。 丝袜穿着更难受,不过许温阳还没走,她也不好去换。 所以他在干嘛? 她这儿面积挺大,这会站在玄关,一时没看见他在哪。 正疑惑,就听见厨房那边传来许温阳气急败坏的声音。 “冯白薇,你这儿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她往那边走,看见他站在冰箱前翻找着什么,橱柜也被拉开了,有几袋挂面和未开封的调料包被拿出来,胡乱搁到料理台上。 听到动静转过来看她,眉皱得很紧,“你在家都不做饭?没阿姨?” 怎么连姜和白糖都没有? “也做。”她答,只不过最近没做而已,食材用的差不多,最近忙也没去超市,都是点外卖。 “拉倒。” 看她表情就知道指不上,丢下这一句,他又开始在头上的橱柜翻找。 冯白薇静静看着他,看他在那个对于她来说很高、每次都要踮脚才能够到的橱柜前,毫不费力地翻找。 终于问:“你找什么?” “牛奶。” 她走过去,拉开另一个,“在这。” 零星几袋,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牌子,纸袋的。 “你就喝这个?” 他皱眉,虽然嫌弃但还是拿起来,“这牌子牛奶不纯。” 算了,有总比没有强。 许温阳撕开纸袋,倒到刚找出的玻璃杯里,在微波炉里热了一分半钟,然后兑上蜂蜜,用筷子搅匀,递给她。 “温热的,可以直接喝。” “这什么?” “解酒的。” 他又道:“最最简易的那种,本来想给你做个简单的解酒汤,结果屁也没有。” 语气好像是埋怨她这个简陋的厨房让他的一身厨艺无处施展一样。 虽然她没听过这种解酒方式,但还是道:“谢谢。” 喝了一口,甜的腻人,但胃里确实舒服一点。 许温阳眼见着她把一整杯都喝下去,才道:“行了,回头确认一下好友加上没,胳膊上伤口别碰水,我先走了。” 冯白薇点头,内心松了一口气。 他这么照顾她,她都不好开口让他走,好在他先提出来了。 她送他到门口,喉咙里甜腻的蜂蜜味让她嗓子都卡了一下,她得跟他确认:“工厂的事我之后会联系你。” 许温阳转身看她,似笑非笑:“行,知道了大设计师。” 门关上,冯白薇深深吐出一口气,先去倒了杯茶水清口,才转身去洗澡。 这解酒汤,够齁的。 第115章 合作 电梯里,许温阳拨了一个电话,给谭郁川。 “哥,帮我个小忙。” 对面回了句,他道:“王总是不是有个企划案在字尚,拖一下,别那么快给过,当然,直接卡掉最好。” 同样的,谭郁川也不问原因,简短答应下来,就挂了电话。 给子公司的负责人打个专线,也就一句话的事。 …… 上午,难得的,陶绮言在例会上看到了司安娜。 她刚回国,以前亮红色的头发改色成了酒红,蓝色眼珠澄澈,她下巴尖了点,气质沉稳了点,但依旧漂亮天真的像小美人鱼。 看她的样子,司临逸应该没把那些糟心事告诉她。 挺好的,陶绮言看着她的侧脸小幅度勾起嘴角,再自然转走视线。 陶绮言知道她前段时间的珍珠作品参加了国外的设计大赛,还拿了银奖,jane的名号再次打响,带动国内珠宝设计行业也是不小的一震。 她想的却是:司安娜这回应该不会因为作品被当作附庸而委屈了?她的成绩如今有目共睹。 u盘的事早就被解决干净,关于司安娜的那条视频自始至终就没人点开过。陶绮言后来才渐渐回过味来,估计于葶当时是冲着她来的,司安娜那条视频只是顺手留个把柄。 毕竟司安娜背靠司家,现在乖顺天真,之后未必愿意事事都听她的,何况于葶没少利用司安娜做事。 开完会,司安娜没立刻走出去,留下来和叶初说话。 陶绮言顺手给她们带上了门。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和叶初到楼下的港式茶餐厅,吃个便餐。 叶初顺口跟她提到,司安娜一回来就跟她要了jane早年的图册和展品资料。 叶初:“说是要好好研究一下品牌的主线风格,为了接下来的新品设计。”她笑,“就跟你刚进来时一样。” 她喝口柠檬茶,又道:“挺好,比以前用心多了,这次去了一趟美国,虽说拿了奖,但有灵气的设计那么多,应该是得了启发开了窍。” 之后的几天,陶绮言总能看到司安娜翻着厚重的铜版纸展册,或是抱着一大摞库房里翻出的塑封稿件看实物线稿,话也比以前少了。 下班时间过十来分钟,外面天色已经暗淡下来,白炽灯接连被关上,剩下电脑显示器的亮光。设计工作未必只能在工位上进行,绝大多数设计师都是准时下班,然后回去加班的。 这会儿只有陶绮言和司安娜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陶绮言关了灯,拉上玻璃门,背着包朝外走。 途径司安娜的办公室,她侧身敲了敲门。 司安娜倏地从电脑屏幕后闪出来,带着黑框眼镜,表情一时有点呆。 陶绮言道:“聊聊?” 她看司安娜的肩膀塌下来,小幅度放松了下肩颈,眼神中有不解但也没说别的。 “坐。” 她们在茶餐厅那次算不上和谐的谈话已经过去很久,期间两个人都没太多交谈,就是普通同事,甚至还没实习刚过的那段时间热络。 不是寒暄的关系,陶绮言开门见山:“想问你有没有兴趣跟我接同一个委托。” “什么委托?” 陶绮言把手上的委托项目书推到她眼底。 “致一集团独女费歆伊年底的婚礼,如果你有兴趣,我们代表jane去和她争取一下。” 项目书她翻了很多遍,里面的每一条她都熟记于心,也清楚那种工作量若是她一人全权负责,估计从现在开始到年底,她得废掉。 最终还是决定以工作室的名义争取委托设计,也在内部物色着合适的设计师。她想着若是一举成功,增加了jane在国内的品牌知名度,她再和谭郁川提品牌独立的时候会有底气一点。 司安娜翻开委托书,看了前两页,问道:“只有我们两个?” “对。” “如果你以工作室的名义去争取,那其他人一定会参与进来。” “不会,路师和叶主理还不知道这件事。” 司安娜猛地抬头,发现陶绮言此刻眼里闪着幽暗的光。 她继续道:“目前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如果你同意,我会拿这份委托去跟路师谈,让他只交给我们两个人。” 顿了顿,又补充,“当然,除了两个主设计师不能变动,团队内的其他人员包括工匠,都听路师的。” 司安娜合上委托书,眉微蹙:“你凭什么……”她中文不够好,说到一半词穷,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只觉这是个好机会,但陶绮言作为一个刚进工作室半年的设计师来说,野心未免也太大。 但她需要这个机会…… “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喜欢你的设计。” 洁白无瑕,璀璨华丽,能看出背后的设计者是个通透且简单的人。 陶绮言盯进她的蓝眼睛,无声笑笑,只不过偶尔会钻牛角尖罢了。 司安娜又是一顿,陶绮言笑:“怎么,又觉得我在敷衍你?” 司安娜:“……没有。” 她看着委托书的封皮,没让陶绮言多等,答应下来:“好。” 陶绮言:“我以为你会看过委托书再答复我。” “不用。”司安娜抬眼看她,“而且,你教我的,要抓住机会。” 陶绮言挑眉,果然通透,“行。” 她抬抬下巴,示意桌上的委托书,“这是复印件,留给你看。月内出几个方案,等我和路师谈妥,再联系费歆伊那边。” “好。” 陶绮言站起身,临走在桌上搁了盒茶包。 “决明子,对眼睛好。” 说完转身,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出了电梯,开锁上车,她打算去家具城逛一圈,挑几个餐椅,刚过两个红绿灯,手机震动,车载屏幕亮起,来电竟是陶婧夕。 她挑眉,陶婧夕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接起,淡声:“喂?” 对面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在哪?” “有事?” 第116章 送狗 陶婧夕此刻牵着大白,背着一个大旅行包站在路边,她深吸一口气,才道:“我想把大白送到你那,你现在,应该有自己的地方住?” 她问的是还有没有和简老爷子住在一起,免得老人对狗过敏。 陶绮言:“为什么突然把大白送来?” 陶婧夕:“我明天要去小组调研,会有一两周不在家,所以想麻烦你……” 她声音又低下去,陶绮言盯着眼前的路况,觉得照顾大白根本算不上麻烦,毕竟之前也是她把狗托付给全无准备的陶婧夕的,她只是单纯很疑惑。 “你也不是第一次离家,为什么这次把狗送来?” 陶宅有不止一个阿姨,照顾大白绰绰有余。 陶婧夕一时没回答,陶绮言也没打算追问下去,她也很久没见大白了。 她听见陶婧夕那边有风的声音,皱眉问:“你在外面?” “我在离家附近的车站。” 她莫名不想让陶继业和安萍知道她出来是为了把狗送去给陶绮言,她又没有驾照,叫了两辆车都拒载宠物,现在在等第三辆,迟迟不来。 夜幕降下,能听见风声,想也知道有多冷。 陶绮言眉皱得更紧,在下一个路口掉头,“找个店待着,我去接你。” 十多分钟后,陶绮言的车停在陶婧夕面前。 撂下副驾驶的窗户,陶绮言侧头叫她,“上来。” 陶婧夕搓了搓手,拉开车门让大白跳上后座,然后也坐上去。 陶绮言看着她费劲地移动那个庞大的包,从前面伸手拉了一下,扶正放好。 大白闻到熟悉的味道,兴奋的“汪”了一声,从缝隙间伸出毛茸茸的狗头,让陶绮言摸它。 陶绮言笑着呼噜两把,勉强摁下它的兴奋因子,等着陶婧夕说话。 陶婧夕刚上来后座就是热的,这会儿已经缓了不少。 她知道陶绮言不喜欢她唯唯诺诺,直接道:“大白前段时间做了个手术,切了半个胃,现在恢复的挺好。” 陶绮言一愣:“手术?” 又反应过来,大白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是一只暮年老狗。 她手心被它温热的口鼻拱的发痒,盯着大白黑亮的眼睛微怔。 它毛发确实没以前蓬松柔顺了,因为是萨摩耶的原因,一些岁月的痕迹没那么明显,陶绮言总是忽略这一点。 “医生说它这次得病就是岁数大了,肠胃出现问题,现在也会定期做体检,一些指标都还可以。” 陶婧夕偏脸看向窗外,陶绮言听懂了。 是因为时间,一种无药可医无可挽回的病因。 陶绮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无意识摸着大白的头,轻声嗯了一声。 “大白切胃之后,胃口就特别不好,有的时候刚吃完就会吐出来,收拾起来有点麻烦。”陶婧夕说得很慢,也没看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你有工作,一开始没想把它送过来,但是医生说,大白情况可能突然就会恶化,然后就……” 她卡了一下,陶绮言立刻“嗯”一声没让她说完,示意听懂了。 病因名为时间,来势汹汹势不可挡,沙漏流逝尽的那刻,她们会失去大白。 陶绮言刚才把车移得远了些,停在一家咖啡馆的门口,门头上的灯光一直闪进车里,斑驳在她们脸上,两个人有一会儿都没说话。 大白好像感受到两个主人的情绪,窝在后座也没那么兴奋了。 陶绮言先开口:“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它。” 陶婧夕嗯了一声,又道:“包里是它爱玩的一些玩具,零食我也一样带了点,吃完了可以照着给它买。饭后不能散太久步,但它太爱玩了,有时候想出去会撒娇,不能答应。它的病历本也在包里,常去的宠物医院地址我会发给你。包里还有坐垫,狗笼这些大件我之后会给你寄过去……” 她毫无逻辑的一样样交代,陶绮言一样样记住。 印象里少言寡语心思深重的陶婧夕,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 陶绮言被灯光晃得有些眼疼,她皱眉闭了闭眼,忍下那点温热。 “应该没什么了,我想到再微信跟你说……”抬头看见陶绮言在驾驶座闭目,以为她是不耐,又道,“你养它那么久,说这些应该觉得我啰嗦……” “谢谢。”陶绮言睁开眼睛,一片清明,“谢谢你照顾它这么多年。” 不是替她照顾了这么多年,而是陶婧夕尽心尽力出于本心的照顾了这么多年,一直到十二岁。 “你把它养得很好。” 陶婧夕愣住,半晌咬牙低头,声音很闷:“如果真的照顾得很好它就不会做这个手术。” 她是在学校被叫回来的,接到阿姨的电话说大白吃饭的时候突然栽倒,她六神无主直接打车去了宠物医院,颤着手签下手术同意书。 “跟你没关系。”陶绮言语气不带安抚,她却觉得被安慰到了。 陶婧夕在暗处捏捏大白的前爪肉垫,不知道是在跟谁说:“我走了。” “我送你回去。”陶绮言定定神,发动了车。 “这离家挺近的。” 她大概知道陶绮言不想靠近陶宅,不然也不会在陶绮言说要接她的时候又牵着大白走远了点。 陶绮言语气不容拒绝:“送你到门口。” 陶婧夕摸到把手的手缩了回来,又回到了那副寡言的样子。 陶绮言直直停在陶宅门口,下车的时候,陶婧夕走到副驾驶边,对陶绮言交代最后一句:“多陪陪它”。 “好。” 大白见陶婧夕下车就坐起来,跟着就要下去,没想到她一下关上车门,把它留在后座。 它开始溢出呜咽,前爪焦急地掂动,不明白为什么陶婧夕不带它回家。 陶绮言偏头看着陶婧夕一直快步走着没回头的背影,轻轻叫了两声:“大白。” “大白。” 狗狗像是被安抚住,不再那么焦躁了。 她启车带它回住处。 进到别墅,安萍挽着头发走出来,“这么晚去哪了?狗呢?” 陶婧夕摘下围巾,往楼上走,“给陶绮言了。” 安萍笑笑,对着她上楼的背影道:“也好,那狗年纪太大了,每次那个呕吐物收拾起来太麻烦,还有味道,她的狗就让她去养老送终,老让你管着做什么?我女儿就是善良,我觉得你早几年就该把狗给她了。” 上楼的步伐微顿,陶婧夕脸上没什么表情,到二楼合上了房门。 第117章 带回 陶绮言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不少塑料袋备用,下到车库的私人车位,看到旁边停着谭郁川的车。 她这才低头看手机,三十分钟前已经给她发了五六条消息。 最后一条是:【言言,五分钟不回,我就去你那抓人了。】 她笑,回了一个ok的表情。拿过副驾的随身包,下车打开后座,伸手拦了一下欲跳车的大白,拢着双臂把它费劲地抱下来,放到地上,再去拿那个大包。 旅行包有点长,卡在后座她一下没拽动,第二下腰间伸进一只手臂,以一个半环的姿势,帮她轻而易举地拿了下来。 陶绮言手里拉着大白的绳子,看着来人笑,“等了多久?” 谭郁川单手拎着那个包,看看眼前一人一狗,有点无奈,“不太久,收到你消息就下来了。” 他掂掂手里那个大的出奇的包,“你就没想再跟我说一句,真打算自己拿?” 这重量再给她肩膀压折了。 看出他在想什么,陶绮言不服,“我没有那么弱好不好?” 他学她的语气:“你有男朋友好不好?” 陶绮言扬扬下巴,傲娇:“好。” 两人上了电梯,谭郁川低头看那只狗,前爪并着坐,也不叫,挺乖,看起来年纪不小了。 “谁的狗?” 陶绮言:“我和陶婧夕一起养的,叫大白。她有事,所以我带回来了。” 没提手术的事。 “嗯。”他轻声应,示意了解。 进门的时候,陶绮言低头看一眼面部识别锁,没说什么,又关上门。 她先是在客厅宽敞的一隅给大白放置食盆水盆和坐垫,在玄关铺好尿垫,想着明天笼子就运来了,也没拘着它,随它嗅闻全部区域。 谭郁川给她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摆好,皱眉查看罐头的成分表。 她转头就看见这幕,笑问:“没养过狗?” 他单膝抵在地毯上,由着这期间大白嗅他,表情自然,“没有。” 陶绮言问:“那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他挑眉,慢慢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些原来如此的意味,“某些人忘了我明早要出差,前一天晚上要见面?” “某些人”眨眨眼,装无辜:“噢,我去接狗了嘛。” 谭郁川低声笑笑,低头吻她让人抓心挠肺的这张嘴。 刚亲上没两秒,被一边喝完水抬头的大白看到,冲着谭郁川颇有气势地“汪”了两声。 他松开她,偏头去看狗,眼睛微眯,唇边发出不满的淡淡“嘶”声。 大白倏地坐好,单爪抬起在空气中抓挠两下,是陶绮言在它很小的时候教过的、讨好的姿势。 陶绮言直接笑出声,伸手在他肩头轻打了一下,“别吓唬它嘛。” 谭郁川看她笑得眼睛弯弯,心里发痒,勾着腰又亲了会才放开。 他抱着她,沉声道:“我这周日之前应该能赶回来,可以履行我们的半日约会。” 陶绮言应:“好。” “乖乖吃饭。” “嗯。” 他勾唇笑笑,最后轻咬下她唇,松开她往外走。 谭郁川来她这次数不多,也不会留宿,让陶绮言稍微没那么多心理负担。 她刚进门的时候有想到万一下次这种情况,他要等多久,一个念头转了一下:要不给他留个指纹。 想想还是作罢。 再等等。 谭郁川恨不得把她带回四季湾,但现在很晚了,顾忌她要休息,他明天又要早起赶飞机,没说出口。 最后在玄关亲了两分钟,直到大白再次冲他叫,他挪开眼神又看向那只狗。 陶绮言被逗的不行,肩膀都在颤抖,半推着他往外走。 “谭总,您真的该走了,这个点回去还能再睡几个小时。” “嗯。” 陶绮言微笑道:“别太累了。” 谭郁川则道:“睡不着给我打视频。” “好。” 然后才把人送走。 陶绮言关上门,带着残存的笑意蹲下身抚摸大白:“好乖哦大白。” 刚来就能让谭郁川吃瘪,做的不错。 她想到男人那个憋窒的表情,笑容忍不住更大。 陶绮言在湖悦山色一个人住的不错,至于谭郁川说得睡不着的情况,很久没有过了。 自从她跟他同床共枕过一段时间,她睡眠质量确实提高不少,做梦的次数也少了,良性影响直接延续到她现在独居,甚至前段时间去看李医生,她也给陶绮言减少了很大部分药物。 陶绮言很满意。 晚十点,陶绮言在三人小群里跟她们聊天。 冯白薇:【定制的伴娘裙到了,明天找时间来我这陶绮言】 冯白薇:【图片】【图片】 安洛:【好欸!】 陶绮言点进去,是两件打褶收腰设计的一字缎面裙,复古风,云水蓝典雅又高级,除当伴娘服很合适以外,日常也能当礼裙穿,相当有质感。 陶绮言:【不愧是冯大设计师,裙子美死。】 冯白薇:【得意jpg】 冯白薇:【你什么时候回江城?给你组单身趴安洛】 安洛:【很快,就这几天。】 安洛:【趴之前,你们还是想想谁要接我的捧花。】 看到这行字,陶绮言挑挑眉,无声笑一下,把手机放床头柜,拿浴巾去洗澡了。 冯白薇也没回复。 足足一小时后,群里又蹦出一条新消息。 安洛:【靠!】 …… 冯白薇跟陶绮言在同一栋楼,一个二十四层一个三十七层。上午,她工作简单忙完,准备直接去冯白薇那试衣服,顺便把午饭解决了。 盯着大白吃完一小坨罐头,她又观察了它半小时,确认它趴到坐垫上准备午睡,不会呕吐之后,陶绮言才披上外套下楼,连拖鞋也没换。 冯白薇在江城是租房子住,陶绮言知道密码,一直是那一个。她输密码进门,听见厨房那边有滋滋啦啦的声音,像是在煎东西。没注意到她来,冯白薇背对着,手撑着料理台姿态放松,短发已经长得挡过脖颈。 陶绮言走过去,靠在中岛台边敲了两下桌面。 冯白薇回头看她,语气随意:“来了。” 把煎锅里的水煎饺盛到盘里,端上餐桌。 她笑:“我一猜你就得赶饭点过来,所以多做了点。” 盘里的煎饺底覆着一层水淀粉干掉的脆皮,金黄薄脆,看起来就诱人。 陶绮言捧场地“哇”了一声。 冯白薇会做饭,难的不会,但一些简单的料理,她能做成珍馐。只要赶上两个人都在家,阿姨不在家,陶绮言就会自动下来蹭饭。 桌上还摆着三文鱼刺身和陶绮言刚点的虾仁蒸蛋。 没那么多讲究,拿了碗筷,两人开始吃午饭。 冯白薇:“衣服在工作间,吃完饭去试试看。” 第118章 还是外公重要 对镜欣赏的时候,冯白薇换好,走到她身边,陶绮言自动摆出姿势,两人对镜自拍发到小群里给安洛看。 对面秒回:【美!】 然后甩给她们一个酒的地址。 安洛:【我的单身趴地点,不见不散~】 冯白薇:【用不用叫几个男大?坏笑jpg】 安洛秒发:【免了免了】 陶绮言:【哈哈哈哈哈】 正在群里跟安洛确认着参加单身趴的人,忽听门铃响了。 陶绮言:“我去开。” 打开门,门口地毯上放着三箱牛奶,没有人。 她疑惑地左右看看,分两趟把牛奶拿进来,又关上门。 冯白薇的声音由远及近:“谁啊?” “送牛奶的,”陶绮言问,“你订的?” “不是啊。” 冯白薇低头检查牛奶的外包装,是个专做乳制品的内蒙品牌,因为品质好,价格比一般的牛奶都高,平时的商超里并不常见。 她诧异:“不是我买的啊。” 说完突然想到那天许温阳在厨房盯着她袋装牛奶皱眉的表情。 “这牌子牛奶不纯。”他当时那么说。 所以,是他买的? “你看见是谁送的吗?” 陶绮言摇头。 又从冯白薇表情里看出点什么,她挑眉:“情人买的?” 她不答,陶绮言偏要招欠:“以前送珠宝送包包,这几年流行送牛奶了?大学生追人方式挺健康啊。” 陶绮言知道冯白薇正被一个有闲钱的富二代大学生穷追猛打,但她这次却一反常态,迟迟没答应。 冯白薇作势要伸手捂她的嘴,苍白道:“没有。” 陶绮言笑眯眯转身,右手抬起来摆了摆,“我走了,大白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冯白薇头也没抬,翻出许温阳的聊天框,拍一张牛奶的照片,又打了一个问号发过去。 对面两分钟后回,只有一个“嗯”字。 应该是在开会,因为他半小时后又给她发了一条长的,“留着喝,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纯牛奶。” 周六下午两点,陶绮言午觉结束,神清气爽地在家里走了两圈,给大白换了新的饮用水,又添上一小坨罐头混软狗粮。 她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喂了它四顿,都是很少的分量,少食多餐,没有吐的情况。 客厅的面积够大,够一只老年狗慢悠悠地溜达,她清理完它的粑粑,又陪它玩了会,打算傍晚再带出去小遛。 换上轻松舒适的运动套装,陶绮言驱车回了四季湾。 路上她在想:十二岁的狗狗,相当于人类六七十岁,外公和大白,她都是一样的陪伴和照顾,看到就特别踏实和熨帖。可惜一人一狗不能见面,外公一点都接触不了狗狗,不然她能带着大白来简宅的大花园见见世面。 进门前,陶绮言往花园看了几眼。老爷子最近迷上养兰花,特意找师傅建了个新暖棚,里面摆着各处搜罗来的名贵兰花,一盆的价格高得吓人。从暖棚外面看进去,长叶瓣翠绿深绿都有,一派生机勃勃。她笑笑,抬脚往里走。 没进内厅,她就看见外公坐在沙发里,戴着老花镜,镜链耷拉到胸前,手上在翻着什么,茶几上铺着摊开的相册,有好几本,还有各种纸张什么的,都铺满了。 陶绮言微微睁大眼走过去,“外公,这都是什么啊?” 话音刚落,她就看清了几张相册和最顶上那张证书的内容。 那是简未菱的毕业证书,右上角贴着一张扎着马尾的一寸照片,白皙清冷,又有着和陶绮言记忆里不太相同的脸,些许稚嫩和生动,是她从未见过的妈妈。 简老牵动嘴边的肌肉,笑出一个很浅的慈爱弧度,抬手让她过来。 “过来跟我一起看看。” 陶绮言嘴角抿平,动作有些迟缓,坐到外公身边,伸手拿起那张毕业证。 照片里的简未菱没有笑,但腮边还有微弧,不是后来的尖尖下巴。拍照的时候故意板起小圆脸,很可爱。陶绮言眼中温度慢慢暖融,盯着那张照片良久,笑了。 照片里的妈妈,和她现在一样大。 冬日午后,阳光从玻璃门透过来,内厅的地板上一片金灿灿的,陶绮言靠在外公身边,跟他一起翻那些沾染岁月痕迹的相册。 丧女的伤痛过去很久,老人眼里比起伤感更多的是想念,他现在能心平气和的向外孙女讲起女儿的趣事,一些自己以为模糊的片段,竟随着人慢慢老去变得更加清晰。 心底有一处越来越软,陶绮言扫过那张毕业证,轻声问道:“妈妈读的是化学系?” 她完全不知道,简未菱在她印象里一直都是富有艺术气息的女人,她想不到妈妈大学时读化学的样子。 “你妈妈喜欢化学,高考报考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后来学设计也是,不知道怎么就放弃了研究所的工作,考了跟化学完全不相关的证书,说要当设计师。” “您就那么答应了?” “不答应能怎么办?”简老笑,神情像是陷入回忆里,盯着眼前一处淡淡怀念。 他想起自己那时经常待在军队里,很少回大院,孩子妈妈去世的早,简未菱总是跟弟弟一家住,他对这唯一的女儿,总是愧疚的。 她当时抱着画册告诉自己要去设计学院深造的时候,他深深蹙起了眉。但父母总是拗不过子女的,何况他对简未菱总有弥补的心理在,最后还是松了口。 简老目光慢慢落在陶绮言身上,她沉浸在那些照片里,一张一张翻看,不自觉又坐到了地毯上。 老人问:“工作忙不忙?” “还行。”她顺口答道,抬手给外公递上一块阿姨刚切的火龙果,盯着他吃完才转回去接着看照片。 “上次谭仲维那儿子过来,我们聊了会儿。” 陶绮言稍微转过脑袋,明知故问:“聊什么了?” 老人明显是知道了什么,没好气道:“聊你。” 她笑,撑起身子坐到外公身边,抱他胳膊故意道:“没说我坏话?” “没有。” 想了想,陶绮言问:“那外公,你喜欢他吗?” 老人忍不住多说两句:“你太小了,谭家看似家风没那么严苛,也没那么简单。谭仲维老狐狸一个,他儿子比他还精。” 陶绮言被外公语气逗笑。 简老轻哼:“我要说不喜欢他,你能跟他断了?” 她偏头想了想,点头:“能。” 轮到老人愣一下,看见外孙女笑着跟自己撒娇:“肯定还是外公重要啦。” 第119章 嫌你岁数大 他心里有暖流,但还是绷着脸道:“还是你最重要。” “你想和他在一起,我说不上不同意,但一定要重视你自己的感受。” 他看出谭郁川对陶绮言的在意,不是假的,若是真心维护,陶绮言之后,不用他再担心。但他城府颇深,和简璃的互相防备同样明显。这次简璃出国,本来跟他说的是很快回来,但简老从简璃临走时的状态看出,朗德的麻烦并不小。 简家的产业目前大多都在专业的经理人手上,前段时间也转移了不少给简璃。 至于陶绮言的那份。 他摸摸她后脑柔软的发,还算清晰的大脑过了一遍遗嘱上的内容。 应该很详细了。 “外公?” 陶绮言疑惑的目光投向他,怎么话说着说着就走神了? 简老“嗯”了一声,有些话他没能说给女儿听,现在要说给外孙女。 陶绮言听见老人声音沉沉苍老,一字好似千斤:“言言,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开心快乐最重要,简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她摇头:“外公才是我永远的后盾。” 简老眼尾的皱纹全部带动起来,很少笑这么开心,道:“外公现在是,以后就不一定啦。” 陶绮言眼热咬牙,偏要执拗:“外公一直都是。” “好好好,”他语气安抚,粗糙的拇指划去她眼下一点湿润,轻轻道:“外公一直都是。” 眼睛红红从四季湾出来,陶绮言开在路上,少顷,忍不住握拳在方向盘上打了一记。 臭外公说什么话,弄得她情绪down到谷底。 陶绮言成年后就没嚎啕大哭过,她手术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木着,无悲无喜,像是喜怒哀乐从她身上全被抽走了。 大笑大哭都会让呼吸变快,带动心肺挤压,她会喘不过气来。她实在是怕了那种窒息的感觉,所以干脆把自己当成个冷血动物。 后来医生说恢复的不错,她又起了心思去赤森。那天刚好有个小型比赛,连森当着好多人的面把她赶出去。陶绮言短暂环视了场内一圈,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她本应该生气,但激动起来对心脏不好,她怕她可能会当场躺回那间病房,所以算了。 第二天连森就拿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过来跟她道歉,那么凶神恶煞的一个男人,满臂纹身,连着三天对她点头哈腰端茶倒水,吓得护士都对她侧目。 陶绮言觉得好笑,原谅他了。 她从那时候就讨厌心情剧烈波动,也讨厌会让她心情波动的人和事。 她的生活开始走上正轨,二十岁前的时光竟像一场长梦,她发现自己开始惧怕回忆那段缠绵病榻的日子,她讨厌情绪的剧烈波动,她要长长久久、没心没肺的活下去。 所以和谭郁川冷战后的那段时间,她仔细想了想,整理了感情后,觉得自己有些任性。 任性在,一时对他感兴趣就不知深浅地上去撩拨,没意识到自己招了一个那么危险的人;任性在,半推半就答应了他的追求,稀里糊涂就成了男女朋友;任性在,她对他有那么多次冲动和心悸,身体的预警系统告诉她那么多次,可她还是听都没听,真就走了心。 她想远离他,却在得知他截下了那段视频、连夜赶回江城,十九天后再次看到他本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再次动摇了。 她喜欢他,但觉得喜欢的不多。所以在外公说不喜欢他能不能断掉的时候,她下意识说“能”,外公不喜欢那就不谈了。 她好像终于有了一个正当理由,能摆脱掉这个让她心悸的源头。 结果外公却没继续反对了,陶绮言就对那个远在尚城出差、对此全然不知的男人有些愧疚了。 她晚上洗完澡趴在床上,一连给谭郁川发了好几个亲亲的表情包,以慰自己心里的小愧疚。 对面隔一会才回:想我了? 谭郁川这会结束应酬,洗完澡还带着点酒气,他用毛巾擦头发,看到床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拿起就看到陶绮言回了一个“嗯”。 他弯唇,怎么今天这么乖? 往常不管想没想,她肯定都要回一个“没有”,嘴硬不告诉他。 谭郁川:【我明天就回去了。】 陶绮言:【好】 陶绮言翻了个身,就看到对面发来视频请求。 她接起,镜头晃动两下,稳住了,她看清他现在的样子,忍不住笑。 又是出浴图。 湿润的额发挡住眼睛,他用手捋到后面,没戴眼镜的眼睛离镜头很近。 听筒传出的声音有些失真,他低沉唤她:“言言。” “嗯。”她轻轻应,怀里抱着抱枕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再说一遍。” “什么?” 他隔着屏幕,盯向她目光沉沉,“再说一遍想我。” 陶绮言咬了咬下唇,小声道:“想你了。” 他低醇的笑声传出来,偏要她说完整,“谁想?” “我想你了。”她有问必答,眼睛弯弯的,又补充,“特别想。” 谭郁川靠在床头,被她的话勾的心痒得不行。 按捺住别的心思,他跟她正常聊天:“今天做什么了?” “嗯——早起遛狗,喂完大白工作了会儿,午饭吃的煎饺和蒸蛋,下午回了四季湾陪外公,晚上是在家附近的那个餐厅吃的,我们上次去过。” 她掰着手指跟他交代,事无巨细。 谭郁川弯眸看她,眼神温柔。 “对了,安洛给我婚礼邀请函的时候,特意跟我说邀请的是两个人,我和我男朋友。”她笑,“谭总,就因为你当时给iria换了展厅,安洛对你印象特别好。” 谭郁川也笑,“万幸。”又道:“告诉我时间,我提前空出来,一定参加。” 陶绮言把日期告诉他,又想到什么,开玩笑问:“谭郁川你到底干什么了,让我外公那么提防你?” 他唇角一僵,下意识问:“简老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你坏话。”她笑,半真半假道:“就是不想让他外孙女那么快谈恋爱,嫌你岁数大。” 谭郁川握着手机的五指无意识收拢,他刚才竟真的紧张了一秒,想来简老不会知道那些事,自然也不会和陶绮言说什么。 第120章 乖宝,出出声… 他没回应她,陶绮言怕他真的听进去自己的玩笑话,又叫他:“谭郁川。” “嗯?” “外公会喜欢你的,也没嫌你年纪大,就算他不喜欢,我喜欢你不就得了……” 她在手机那头柔柔解释,怕他真听进去那些话。 谭郁川心尖好像都被她揪起,捻了两下又放开,又甜又痒。 他沉声道:“言言。” “怎么了?” 他吸进一口气,才道:“你第一次说喜欢我。” 陶绮言一怔,“是吗?” “嗯。” 好像是真的,陶绮言眨眨眼,完了,愧疚感更重。 看她转悠着眼珠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谭郁川垂眸笑了,怎么这么可爱。 结果就看到她镜头晃得厉害,几秒后稳住,原来是她翻了个身。 女人白皙的小脸凑过来,占满整个镜头。谭郁川看到她的眼睛盯着镜头,像是正在和他对视。 心跳毫无预兆快起来,看到她红润的唇抿了两下,带着些害羞和无措,很认真道: “谭郁川,我喜欢你。” 他瞳孔放大,背无意识僵了一点,五指瞬间扣紧手机,喉咙滚了滚。 陶绮言说完,又往后退一段距离,看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撅嘴不满,“你不说点什么吗?” 她人生第一个表白欸。 她微微撅唇,脸上的热度还没褪去。 谭郁川目光紧紧攫住她,忽而笑了,口中呢喃叫她,陶绮言没听清,把耳朵凑近了点。 “什么?” 他闭了闭眼,很无奈地笑道:“你这样,我真的没办法工作了。” 他现在恨不得直接瞬移到她身边,抱着她永远都不放手,身体力行告诉她,他也有多喜欢她。 心里的岩浆翻滚的更厉害,他的言言说喜欢他。 谭郁川目光忍不住下移,她现在趴着,很难不看到她陷在柔软被里那处深深的沟壑。 一时没移开视线,被陶绮言发现,她瞪大眼睛抬高手机,羞恼:“你看什么呢!” 她没看屏幕,听筒里只传来他低沉的笑,她脸热,头埋在被里不出声了。 结果他也没出声,一两分钟后,陶绮言憋得喘不过气,抬起头偷看一眼屏幕,他还没挂,镜头对着他下巴到锁骨一段距离,她看见他喉结不停在动。 “谭郁川,你在干嘛呢?” 他像是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喉结重重一滚,开口叫她,“言言……” 声音沉重嘶哑,染着欲望,像是之前他们在…… 陶绮言只感觉血都冲到头顶,脑袋嗡的一下,他他他他他—— 听筒里断断续续传来喘息声,她感觉手机烫得快要拿不住,嘴也不会说话了,全身都染上粉色。 这男人怎么这样! 事实证明还有更过分的,谭郁川张口叫她:“言言……” 陶绮言吞了吞口水,不应,他就反复叫,带着喘的男声磨得她不行,只能开口:“干嘛……” “叫叫我……怎么叫都行,乖宝,出出声……” 疯了,陶绮言把头扎进枕头里,差点呜咽出声。这流氓! …… 陶绮言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一看时间,上午九点。 她也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只记得她眼睁睁看谭郁川做完那档子事之后羞得眼泪都要下来,他又抱着手机哄了好一会儿,她才迷迷糊糊睡着的。 手机闪动一下,电量彻底耗尽。陶绮言摸了把脸,想想还是脸热,这老男人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 把手机放床头充电,她下床给大白添粮。 狗狗埋头吃得挺香,陶绮言蹲下身观察它两分钟后,才起身去洗漱。 大白有时候会没有胃口,也吐过几次,她加上了陶婧夕推过来的大白的宠物医生的微信,问过情况。医生告诉她如果吐出来的是刚吃进去的食物就暂时不用来医院,只要它之后有胃口就行,若是吐出深色液体,就要立刻去医院。 陶绮言又问了很多,医生的意思是目前是最好的情况,只能多陪陪它。 多陪陪它。和陶婧夕说的一样。 陶绮言接回它的这一周没加过班,有工作也是能回家处理就回家,其余时间就是云姨来陪。 不吐的时候,陶绮言会给陶婧夕拍几段视频,说一下情况。两人这周的交流比过去加起来都多,都是关于大白的。 她问陶婧夕等她回来要不要把大白接回去,陶婧夕隔了很久才回:不用了。 陶绮言看到这条消息之后看了看那个精致宽大的笼子,也是,她把笼子寄过来的时候估计就没想过再把大白带回去。 于是她告诉陶婧夕:你可以来看它。 对面只回了一个谢谢。 谭郁川出差回来都会先回公司处理工作,他行程都有司机接送。估摸着是上飞机前,谭郁川发消息问她下午有没有时间,陶绮言才反应过来今天下午他们按计划要一直待在一起,履行他们的半日约会。 她试探问他有什么计划,谭郁川察觉什么,笑回:听你的。 陶绮言:【那来我这怎么样?】 谭郁川:【好。】 下午两点,谭郁川摁响门铃,陶绮言刚打开门就主动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谭郁川笑容扩大,碍着刚从外面进来,身上有冷气,没紧抱她,手摸摸她后脑送上一吻。 门砰的关上,陶绮言反应过来,推开他,又拉开门,俯身在门锁处鼓捣两下,回头示意他输指纹。 谭郁川这下受宠若惊,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勾唇上前输入了指纹。 他上次来注意到陶绮言看向门锁的那一眼,还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给了他出入自由的权利。 两人都无话,操作完成后谭郁川又要回头亲她,陶绮言笑着躲开,问他手上拿的什么。 “你的礼物。”他递上纸袋。 陶绮言拆礼盒的时候谭郁川在身后环住她的腰,第一时间看到她惊喜的眼神。 是一只琉璃的小狐狸摆台,圆头圆脑,五光十色,很漂亮。标签上的手写名牌说明它来自尚城仅此一家的手作坊。 “谢谢。”她笑弯了眼,转身亲他脸颊。 谭郁川此刻的心情无法言说,他出差在外买礼物送给她,她开心的收下和奖励一般的吻,这些都在告诉他,他们是一对没有隔阂普通相爱的情侣。她愈来愈愿意打开心门,他也日益爱她,他会给怀里这个人最全心全意又独一无二的爱,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谭郁川闭了闭眼,闻着她的发香,收紧了手臂,“言言……” 怎么会这么喜欢她,又这么怕。 “你先放开我。” 她动了动胳膊示意他放开,拿着小狐狸满屋转悠,寻找着合适的地方放它。 大白和谭郁川都跟在她身后,那画面看起来特别诙谐。 最后摆在她工作室的壁柜上,她工作的时候一抬眼就能看到它。 谭郁川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后,也借着这个机会看完了她每个房间。 装修之初原房东打通了一道墙,陶绮言选中这儿也是看中了打通后客厅和工作室都很宽敞。全部看下来整套房都很明亮,尤其是冬日下午有太阳的时候,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整间房子都是亮堂堂的。 她真的很会挑,他的言言一个人长这么大,又能干又独立。 他视线追随,难掩酸涩和骄傲,心里也有一道声音是希望她可以全然信赖他,时间多久他都可以等。 第121章 依偎 陶绮言把摆台放到壁柜上,站在原处又欣赏了会儿,谭郁川从后面又抱上来,下巴抵在她肩上。 她被逗笑,反手摸摸他脸颊,“你怎么这么黏人?” “嗯。”他不否认,偏过头问她,“想好我们下午怎么过吗?” 陶绮言转身,脸上带着歉意,“其实叫你过来是因为大白上午没吃下多少东西,我有点担心它,想观察一天。” “所以我们今天在家里约会好不好?”她仰头看他,手抓着他的手轻轻晃,带着点撒娇的意思。 谭郁川特别受用,没任何意见。他觉得在哪约会都行,只要身边有她。 他问:“它生病了?”目光落到趴在他们脚边的萨摩耶身上。 “嗯,年纪太大又做了手术,医生说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情况就会恶化。” 陶绮言垂下头,脸色有点黯淡。 他安慰地把她揽进怀,嘴上却实际地说道:“你不能一直这样陪着它。” 她还有她的工作朋友生活,不可能一直都在这套房子里陪着狗狗。 “我知道,就是它今天没吃下什么,我想先观察一天,之后会有云姨照顾的。” “嗯。”他吻吻她发顶,“它一直没吃东西?” “你来之前吃了点,难得没吐。” 最后是两人一狗窝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看电影。 客厅的遮光帘被拉着,只开了一盏靠近沙发的枝形落地灯,昏黄的小灯很有氛围,不影响视物。 投影放的是最经典的《泰坦尼克号》,两个人之前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却是第一次有伴侣陪在身边。 谭郁川支着脑袋看怀里的人,陶绮言吃着水果看的全神贯注,偶尔伸手投喂他一个。 终于在那只手撑上雾气朦胧的车窗的时候,谭郁川低头吻住她的唇。 手里的玻璃碗被他拿过放在茶几上,舌尖撬开牙关,阖眼深吻。 偶尔有大白趴在一旁的呜嘤声。 陶绮言抵着他胸膛,轻轻喘气。 他们鼻尖对着鼻尖,谭郁川眼中含着浓重化不开的情绪,低声道:“言言,再说一遍喜欢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电影进入后半程,rose背对着人群疾走,过腰的海水浸透长裙,神色慌张地找寻着jack,客厅内灯光昏昏,陶绮言轻声在谭郁川耳边低喃,字字清晰。 “谭郁川,我喜欢你。” 手心感觉到胸膛底下的蓬勃跳动,陶绮言咬唇,看进他漆黑如墨的眼底。 谭郁川的满足快要涨裂心脏,情不自禁抓过她大腿,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扣着她后脑深吻。 呼吸交缠急促,陶绮言脑袋蒙着,本能吻他的唇角、下巴,再到喉结。 柔软的唇贴上他喉结的那刻,谭郁川耐不住闷哼一声,手摸进她后腰,轻车熟路往上攀援。 陶绮言坐直身体,不去碰那处灼热,红着脸道:“大白还在呢。” 他偏头看去一眼,狗狗隔着两米距离,本来趴着的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来,偶尔偏头看主人一眼,纯洁的眼睛黑亮如珠。 他低笑出声,抬头和她咬耳朵,“去卧室?” 陶绮言红着耳尖点头,又想到什么,揪着他领口,“没那个……” “嗯,”他轻笑,“这次我买了。” 谭郁川托起她臀部,直接从沙发上站起身,陶绮言眼睁睁看他抱着自己走到玄关,在大衣口袋里掏出两盒。 迎着她微微震惊的眼神,他低声解释道:“楼下有便利店。” 陶绮言不知道说什么,等人被放到卧室床上,才反应过来似的捶他一下,“谭郁川你脑子里是不是整天这种事?!” 他笑得她耳后红成一片,身体压下来,含着她耳垂道:“言言,我脑子里都是你。” 玫瑰和雪松混成一团暧昧的味道裹住情动的两人,等到卧室内声响停歇,男人从淡粉色的绒被里伸出一只手臂,拿过一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七八点钟光景,天完全黑了下来,两人晚饭都还没吃。 他订了附近一家私厨的外送,才抱着人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他又拿起手机发个信息,没一会儿,连同外卖被送到的同时,还有一小提饮料。 谭郁川在餐桌上摆好餐食,把塑料瓶里的饮料倒到玻璃杯里。陶绮言好奇的凑过来,拿起空瓶看。 瓶子上是橙黄主色调的设计,代言人是一个很年轻白净的男艺人,像安洛口中的小鲜肉。陶绮言看到那行小字,叫宁辞。 他开口:“这是达润的新品,气泡酒口感的饮料,还没正式上市,觉得你会喜欢,就先拿了一些过来。” 她点点头表示了解,放下空瓶拿起玻璃杯浅尝一口,入口酥酥麻麻,气泡在口腔里炸开,很清爽还有淡淡酒香。 她疑惑:“这真不是酒?” “不是。” “好喝。”她给予肯定,又喝了两三口。 她喝不了太多酒,这个饮料对她来说能解馋,她很喜欢。 “喜欢下次给你多送一些,等之后还会有新口味,配料表很干净,允许你多喝。” 吃完饭两人又在浴室闹了会儿,陶绮言的按摩浴缸在这期间起了大作用。 最后折腾完,她累得手也抬不起来,翻个身滚到谭郁川怀里就睡了过去。 凌晨四五点,她迷迷糊糊被热醒,动动身体稍微离热源远了点,又很快睡过去。 这一睡不太踏实,她做了个梦,梦里有简未菱。她坐在简宅的花园暖房里,看着谭郁川牵着陶绮言的手慢慢朝她走过去。 没走几步谭郁川消失了,只剩陶绮言,她笑着看妈妈,一步步朝她靠近,一边走一边说话,她有好多话想和她说。 陶绮言忘了自己都说过什么,唯一一句清晰的就是:我和郁川哥哥在一起了,你高兴吗? 简未菱坐在原处凝目看着她,没说话也没笑。 陶绮言在无言的对视中慢慢慌了神,伸手够不到她又上前几步,就在快要抓到手的时候,她醒了。 闹钟响起,是早上七点。 陶绮言少见地没赖床,撑着胳膊慢慢坐了起来。浴室里传来水声,是谭郁川在洗漱。她抬起手抹去眼尾一点湿润,手插进长发里一时缓不过来。 她很久没梦到过妈妈了,每次梦到都是梦魇,这次却很快清醒,梦里简未菱的脸太清晰,清晰的让她混淆,她宁愿这又是一次梦魇,起码陶绮言能多看她一会儿。 第122章 要是她还活着… 浴室门被打开,陶绮言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没让谭郁川看出什么。 他俯下身亲她,身上还是昨天那件衬衫,他得回去换一件再去公司,时间很紧。 陶绮言稍一犹豫,还是道:“你下次可以把衣服带过来一些。” 他笑,忍不住伸手捏她柔软的脸颊肉,又揉揉脑袋,真可爱。 她肯让他挤进她心里那一点点位置,他已经很知足,至于之后,他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来,直到她一整颗心都是他的。 谭郁川收拾完就走了,陶绮言的打卡时间比他还要晚两个小时,这个点云姨还没来做早餐。 她躺回床上,枕头上还有谭郁川的味道,她合上眼想着刚刚梦里简未菱的脸,发现已经很模糊了。她抽了抽鼻子,没掉眼泪,把脑海里最后一点印象尽力刻在脑袋里,才起床。 又是一个周一,17楼气氛还不错,只是茶水间人满为患,咖啡香一直飘到陶绮言办公室那边。 司安娜端着一杯摩卡,推开她办公室的玻璃门,走进来。 她本想给陶绮言带一杯的,但印象里她压根就没碰过咖啡,拿不准她喝什么,遂作罢。 进来之后第一句是:“你喝摩卡吗?” 陶绮言抬头,看她一眼注意力又落到电脑屏幕上,“谢谢,我不喝咖啡。” 幸好没带。司安娜悄悄松了口气,抽椅子坐到她对面,也摊开项目书和初稿方案。 两人很快进入到工作状态,期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交换她们目前查到的关于费歆伊的资料和准备好的预设方案。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司安娜看陶绮言桌侧的茶水没怎么动过就凉了,目光又不自觉飘到她脸上。 不得不承认,陶绮言能力很强,她以为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准备出完整方案已经很有效率了,却没想到陶绮言跟她说了两三版初设,而且看样子都不满意。 陶绮言抬眼,跟她对上视线,她落下眼神,状似在看项目书。 “费歆伊应该会很挑剔,”陶绮言直言,“我联系上她的服装师,提前给她看了几版项链的设计,就当日常造型来用,她定了几款,也没透露要选哪种风格作婚礼造型。” “我们可能要多做准备,然后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位大小姐。” 司安娜点头,她知道这种委托一般都会很棘手。 只道:“你提前一个月告诉我,我会把手上的定制做完。” 然后两人一同去港城。 陶绮言这一周有点报复性工作的意思,短短一周时间内,找路简明确认了团队包括工匠在内的所有成员,目前工作室已经和费歆伊的婚礼团队保持了联系,若是之后情况有变,他们可以直接出差,说走就走。 路简明看她斗志昂扬牵上了致一的线,也想看到陶绮言能把工作室带动到什么程度,于是直接批了她的计划书,连斟酌工匠人选时也听了她的建议。 临出办公室前,路简明叫住她:“绮言,jane的设计展准备的怎么样?” 陶绮言猛地回头,看见他脸上没什么笑意,但眼底很柔和。 “别误会,谭总找手稿的时候,找上了我,我就问了一嘴用途。” 她转身,站定,如实回道:“还在准备,一些繁复的设计,我目前打算只展出原稿。” “有困难及时告诉我,毕竟你做这些也是为了品牌。”他笑道。 “会的。”顿了顿,她又开口:“路师帮我收集画稿,是全然站在工作室的角度上,还是有私心呢?” 这话问得逾矩。 路简明知道她是简未菱的女儿,陶绮言早察觉到这一点。但她却不知道路简明当年和简未菱到底是什么关系,走得有多近。 他们二人私下里对简未菱闭口不言,在工作时也只谈和工作相关,对彼此的了解,实在有限。 谁知路简明突然笑了,很少见的,笑出了声,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看待晚辈的温柔,问道:“我可以有私心吗?” 陶绮言明白了,点头,“可以。” 说完不看路简明的表情,转身走了出去。 陶绮言从办公室走出来,心里并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她一边走一边想到,路师果然在当年是爱慕妈妈的,甚至有可能是……恋人,才会为她做那么多。 他刚问她可不可以有私心,岂不是在向她求一个认可。 而陶绮言认可了。只可惜那个人早已不在了。 办公室里,路简明盯着门把手走神很久,才自嘲一笑。 翻开手机给谭郁川发消息:【谭总,要是未菱还活着,我没准能成你继的老丈人。】 对面很快回:【别做梦了。】 “呵。”他轻嗤一声,盯着发出的那条消息又看了好几遍。 要是未菱还活着…要是她还活着…要是……… 对啊,别做梦了。 婚礼前一天,也就是单身趴那天晚上,安洛包了会所顶层的总统套房,由他们玩闹。 酒足饭饱,后半程,爵士曲一曲接着一曲,一帮朋友凑到一块打牌喝酒,安洛穿着长裙和球鞋,刷的一下跳在矮几上,拎着酒瓶就对嘴吹。 气氛更是掀上一个顶点,陶绮言抱臂无奈的笑,冯白薇上去扯她,凑在她耳边大声道:“醉了你?” “我没醉!我是开心的!”安洛伸手要抱她,被她故作嫌弃地推远。 陶绮言摸摸耳朵,这音响震得她脑袋疼。 她跟安洛说了一句要去外面,就走了出去,没几步冯白薇也跟上。 “出去逛逛。” 安洛举着酒杯点头,她们就先一步出去。 音乐被关在门里。耳边清净不少,陶绮言笑:“我可没办法跟你们疯一整晚啊。” “晚点就散了,准新娘这两天没打算熬夜,我知道。” 她们坐到一楼的台前,冯白薇点了一杯玛格丽特,陶绮言只要了一杯冰水。 一楼的音乐舒缓不少,私人会所公共区域人也不多,很清静,她们坐着,一时无话。 冯白薇抿一口酒,目光落到她身上,突然笑问:“你这个非单身人士,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想结婚吗?” 安洛那么开心,她的幸福周围人都能感觉到,所以冯白薇问起陶绮言,好奇她有没有一瞬想拥有那样的快乐。 陶绮言很快摇头:“不想,没想过。” 冯白薇突然语速很快地问:“你刚才想没想到男朋友,快速回答!” 陶绮言失笑:“没有,结婚这种事,得先考虑自己想不想。” 尤其她之前经历了和谭禹霖的婚约,那会傻了唧的,现在万万不能糊涂。 “所以说啊,闪婚这种事,真勇敢啊我们洛洛。”冯白薇叹息一句,话里带笑。 两个人对好友的婚姻持有最大的祝福,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对自身的感情保持悲观。 “捧花我们是接不上了,明天得多吃点。”冯白薇开玩笑道。 陶绮言笑着和她碰了一杯。 第123章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说着笑着,突听一声清脆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冯白薇!” 冯白薇一愣,转头看过去。陶绮言也看到那女人。 发型妆容精致,容貌俏丽,神态高傲。 冯白薇用口型告诉陶绮言:林珈。 随后端着酒杯过去,“林小姐,好巧。” “你怎么也在这?”林珈开口带着冲。 陶绮言没看那边,但也听到了,微不可见皱眉,没过去。冯白薇没什么是处理不来的。 冯白薇浅笑,话里不带一点攻击性,单纯询问:“这会所难道是林小姐家开的?” “你!”她下意识觉得冯白薇在呛她,但对方表情诚恳,她也不好说什么。 林珈眯了眯眼睛,“你是看许温阳在这才过来想偶遇的。” 冯白薇表情都没变一个:“林小姐,设计师没您想的那么神通广大,我不知道许温阳在这,也不想跟他偶遇。”想了想,诚恳万分地温声补充,“真的。” 语气那叫一个和蔼亲切,像是对着自己小侄女,“我跟我朋友过来喝点酒,一会儿就走了。” 林珈越过冯白薇看向那边,只看到一个女人的侧影,正脸看不清。 “哦。”她硬硬答一句,“那你接着喝。”转身就上了电梯。 冯白薇又坐回去,三两口喝完酒,“走,我们回去。” 陶绮言:“不再坐会?” “坐什么啊,”冯白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没听刚才说许温阳也在,万一一会下来碰见,我不是完了?” 陶绮言放下杯子,跟着往那边走,她听着好笑:“你怎么完了?” 冯白薇:“她要是以为我和许温阳还还有戏,跟她那些小姐妹一说,好么,名媛圈一传十十传百,我起码少挣好几年钱。” 两人站到电梯前,陶绮言似有所悟:“所以是一点戏都没有了?” “当然!”她先是剧烈否认,后一秒想到什么又正色,“我跟许温阳,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迎面撞见的,刚好是话中人。 冯白薇眼睛一下瞪大,像是撞鬼了,陶绮言从后面扶了她一下,笑容满面地打招呼:“hello,谭总!” 谭郁川靠在电梯里侧,本来淡然的脸上慢慢勾起笑。 两两对视,气氛天差地别。 陶绮言瞟瞟许温阳的臭的不能再臭的脸,很体贴地拉着冯白薇靠一点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先走。 谭郁川抬脚走出来,过来摸摸她的头,“什么时候结束,在哪休息?” “他们还在顶楼玩,下面有套间,我上去看一眼就去睡觉了,明早还要早起。”没想到他今晚也在这,陶绮言歪歪脑袋,一一交代让他放心,“我没喝酒。” 谭郁川笑:“嗯,我明天上午去酒店,保持联系。” “好。” 他们说话间冯白薇想进电梯,被许温阳勾住项链往后轻轻一拉,她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眼前合上。 冯白薇立在原地装木头,眼神瞟都没瞟向许温阳。 “我上回是空气,这回成灵魂体了是?”他冷笑,还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亏他前段时间上赶着到处欠人情给她联系成衣工厂。 冯白薇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良心的女人。 “对不起,许总,不该背后念叨您。” 冯白薇这次是真长记性了,报应来得太快,她不信也不行。 她转转眼珠,“林小姐刚上去,你没看到吗?” 许温阳脸更臭,狠狠瞪她一眼就大步往外走。 冯白薇盯他背影两秒,稍微松一口气,上前摁了电梯,余光瞥见谭郁川伸手捏了一下陶绮言的脸颊,脸上还挂着那种能溺死人的笑容。 她挑挑眉,不知是等还是不等她。 陶绮言往她这边迈了一大步,跟她一起进电梯,笑道:“拜啦。” 谭郁川站在原地看电梯门关上,才往外走。 车内,许温阳抱臂坐在后座,眼盯着车窗外一处灯光,侧脸看着像是在咬牙。 谭郁川只看一眼就收回视线,拿着手机给陶绮言发消息。 车内安静,少顷,许温阳突兀道:“郁川哥。” “怎么。” “我怎么才能退掉婚约?” “为什么要退?” 许温阳闭了闭眼,“我不爱林珈。” “联姻的目的也不是爱。”他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有些寡淡无情,“之前没想退婚,怎么现在就要退了?你不是平白无故觉得感情比利益重要的?” 谭郁川三言两语说完,许温阳一时没说话,脑中兀的出现冯白薇说“我和许温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样子,他无声闭上眼,轻叹口气。 “我知道了。” “真想退掉也不是没办法。让他们觉得你的价值比联姻价值更高就行了,或者让他们知道联姻对许氏集团弊大于利,”他稍加点拨,“三叔那边可以拉拢一下。” 话中的三叔是许温阳的三叔,许氏集团高层之一,让贤很久了,偶尔过问一下家族生意,对小辈们很严厉,却很认可许温阳。 许温阳沉默良久,道:“明白了。” 三月初四,宜嫁娶,安洛的生日,也是安洛和薛起在江城举办婚礼的日子。 等到薛起好不容易过了接亲这关,陶绮言注视着安洛被带上车,也上了随后的那辆。她拿着捧花靠在后座合眼休息。 昨天玩得太嗨,布置场地到半夜,凌晨新娘子被叫起来化妆,伴娘也没睡过两个小时,就跟着起来了。 漆黑鸦羽下一双杏眼稍带疲色,但眨两下眼睛又消失不见了,状态好的看不出熬了大夜。 到酒店和冯白薇会合,她们去休息室找安洛,她正换着那套最大的主纱。 仪式快要开始了。 两人上前接过服装师的工作,替她整理裙摆和冠冕。 安洛眯起眼享受这种衣来张手的伺候,笑道:“我这造型团队也太贵了。” 蹲在她婚纱大摆后面的冯白薇淡淡张口:“打我卡上就行。” 三人都笑起来。 前厅已经是一片花海,水晶悬挂一路,冰蓝灯光闪耀璀璨,宾客坐在两侧等待着仪式开始。 陶绮言晃到前厅跟谭郁川对上视线,他一眼捕捉到她的身影,无甚情绪的眼中忽现出笑。 安洛应该是看在陶绮言男友的身份上,把他安排在了亲友团那桌,没让他跟那群工作伙伴和大客户坐在一起。他周围大多是同龄人,但圈子不同,他们并不认识谭郁川,偶尔有其他桌的人端着酒杯上前交谈,他都很有耐心的听着,碍于场合并不多谈。陶绮言看见安洛的几个朋友对着谭郁川的背影小声议论,像是好奇他的身份。 啧,这情景有点可爱。 陶绮言含笑,看几眼谭郁川游刃有余的身影,闪到了后面。 第124章 谢谢哥哥 仪式开始的时候,冯白薇和陶绮言才真正坐了下来。之后的流程不用她们参与,都有婚礼团队的人盯着。 也是放不下安洛,她们两人默契的侧着桌子,面对红毯方向等着她出来。 谭郁川夹了个虾仁喂她,见她吃了,又淡定地给她夹别的。 从凌晨开始就没吃过东西的陶绮言此时来者不拒,剔好的蟹肉和鱼肉小口小口吃了不少,直到一块梅渍小排被送到嘴边,她才好笑地看谭郁川一眼。 估计他都没怎么吃,净给她忙活了。她看向他的手,因为夹菜的动作手背青筋凸现,指骨修长有力。 这一眼被他以为是骨头要挑出来,毫无怨言的低头就要给她剔骨头。 陶绮言伸手碰碰他,“不用了,我都快吃饱了。” 靠近耳边捏一下他的耳垂,带着笑的气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谢谢哥哥。” 谭郁川镜片下眼睛弯出一个弧度,抬手摸摸她的发尾,周围都是人,他没去摸她的头。 这会儿大屏开始播放视频,是新郎新娘恋爱期间的点点滴滴,陶绮言看的很认真,凑过去跟冯白薇悄声说着什么。 谭郁川也在看,注意力大多还在陶绮言身上。 薛起已经在台前站定,手里一束捧花捏的很紧,紧张得不行。等安洛挽着安叔叔从红毯的另一头出现的时候,有几处发出惊叹声,大多都是昨天一起玩闹的好友。陶绮言和冯白薇对视一眼,笑了,场地内也因为这几声起哄变得热起来。 等到安洛和安父缓步走至面前,冯白薇微微仰头看她,视线有些模糊。陶绮言含笑注视着,眼底也有些伤感,但大多是高兴的。 交换过戒指就是扔捧花的环节。场地内不少适龄女孩子都兴致勃勃的上前去,围成一个不少人的圆。 谭郁川不动声色看一眼陶绮言,她正侧头跟冯白薇说话,眼睛看着台前那边,笑意盈盈全然没有上前的意思,完全无视了这个环节。 他轻轻合眼两秒,又睁开。 所以人是会贪心的。谭郁川此刻无比清楚这一点。 他告诉自己现在就已经很好了,还不到时机去求更多。他伸手去触摸陶绮言的手,捏着她的手指反复把玩,直到十指相扣。 陶绮言回头看他一眼,唇边带笑。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摁下那些不合时宜的妄念,沉默着扣紧了她的手。 结束后,陶绮言把谭郁川送出礼堂,他得赶回公司,临走前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见异色。 她问起:“你晚上回四季湾?” “是,要加班。” “哦。”她稍微拉长声音,点头,“早点休息。” 他轻声:“忙完给我发消息。” “嗯。” 小余把车开过来,他上了后座,陶绮言盯着车尾消失在视线里,收回目光轻声叹了口气。 男朋友总爱悄悄闹别扭怎么办。 唉,只能她哄一下了。 酒店这边结束后,陶绮言跟冯白薇打了声招呼就开车离开了。 她先回湖悦山色,查看了大白的情况。云姨告诉她,狗狗今天吃的不多,但也没吐,情况还可以。 她点点头,给自己泡了杯茶,在中岛台边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一小时后她合上电脑,捏了捏眉心。从昨天到现在她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这会肩颈又开始僵硬起来。 她看了眼日期,想到今天有艺人的拍摄工作,准备去工作室的摄影棚看一眼。 摄影棚就在离工作室很近的另一栋大厦里,是jane合作很久的一个棚,设计师和这的摄影都很熟悉。 陶绮言趁着拍摄空隙和摄影师谈论了几句,选了正在拍的几组图,确认之后交图的时间和模特的状态,一切无虞,才离开。 离开前正好换上下一位模特,陶绮言转身看了眼,不是他们品牌相关的艺人,没多想,就走了出去。 从大厦出来是四点多,她没想返回工作室,打算驱车去超市买点东西就回家。 从地下停车场驶出,刚上道,眼前被午后的阳光晃了下,她翻出墨镜戴上,一抬眼看见刚才的大厦顶上好像有个人影。 陶绮言皱眉,摘下墨镜仔细看去,楼层十几层高,阳光很足,她能隐约看到顶楼有一个走来走去的人影。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都能看到顶楼的人,那个人应该是紧贴着楼顶边缘走的才对。冬日里阳光没什么温度,但光线炽白,不仔细看注意不到楼顶的人。 她打方向盘绕回去,想着上去看一眼,确认一下也不耽误时间。 走进电梯直接摁了顶楼,陶绮言推开那扇紧闭微锈的门,吱嘎一声,她一步跨出去,看到了顶楼的全貌。 出乎意料,这摄影棚的顶楼居然养了不少花草,只不过冬天寒冷,养花的人估计没怎么上心,也没搬到室内,导致除了摆放整齐的花盆以外,盆里的植物大多凋零,只有几株干枯的枝杈硬挺着,像是来年春天还能滋出新芽。 她果然看到那有个人。 是个男人,一米七五往上,看背影有些瘦削,身上还穿着硬挺的风衣外套,背部有交错的五金挂饰,是某奢牌的秀场款。 那人听见动静,微微偏头看过来。陶绮言看到他脸上还化着不算淡的妆。 好像是误会了,虽然他依旧站在边缘,表情空空,但整体看起去像是上来放风的,不是她一开始想的那样。 她轻声打招呼:“你好。” 那男人完全转过身,看向她,鹿眼圆而大,表情稍微有些迟疑,“你好。” 陶绮言眯眼看过去,她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是……拍摄的艺人吗?”她觉得他身上这套衣服的风格和刚才她瞥到的那个男艺人身上穿的一样。 “是。”那人答,声音不大不小,在一个陶绮言能听到的范围。 他似乎觉得她是棚内的工作人员,出来叫他的,就多解释了一句:“里面太闷了,我上来透透气,很快就回去。” 然后抓起一边的手机,快步朝她这边走过来。 陶绮言微微侧身让他先过,没转身跟着一起下去,走到天台边缘往下看了一眼。 十几层楼的高度,比之前医院的楼顶高多了。陶绮言不恐高,这回看下去,冷风一吹也微微打颤。 他在看什么呢? 往回走,看到他在等电梯,陶绮言站到他身边,余光注意到他好像是又看了自己两眼。 “抱歉,我不是故意让你们等我的。” 她偏头看去,那人却没看她,视线盯着电梯跳动的数字,眼睫眨得很快,好像听到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错觉。 “宁辞?” 她想起来了,他是达润饮品的代言人,她在瓶子上看过他的脸。 听她叫他,宁辞才偏头看回去,微微点头以示应答。 陶绮言微笑:“我不是温摄影师的助理,我是jane品牌的设计师,我姓陶。” 她掏出名片,等他接过,电梯门也打开了,她先他一步上去。 等宁辞站定,她继续道:“希望之后有机会合作。” “谢谢。” 他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甚至有些退避。 到了摄影棚所在的楼层,宁辞出去之前轻声说了句“陶小姐,再见”,陶绮言差点没听清。 有点好奇他的拍摄状态,是不是还是这么腼腆,她低头笑笑,没跟出去,摁了电梯关门键。 第125章 少糟践自己 路灯刚刚亮起,陶绮言拉着大白下楼,它晚上吃的少,也没什么不良反应,她在瑜伽垫上做拉伸的时候,大白就卧在她身边呜嘤,见她站起身,它也站起来,走到玄关处它的玩具箱边,叼出那个背带,示意想出去玩。 陶绮言看着它黑亮的眼珠,失笑,给它套上背带,换了件厚衣服下楼遛它。 期间给它拍了个十几秒的小视频,视频里大白走得步履缓慢但很有精神。 她顺手给陶婧夕发过去就没再管,绕着小区走了一圈就带回去了。 上电梯的时候正好接到谭禹霖的电话。 对面像是压着声音:“陶绮言?” “怎么?” “陶婧夕她酒精过敏了,现在在医院。” 她抬起头,“严重吗?” “打了一针肾上腺素,现在还没醒,你……” “为什么会过敏?”陶绮言轻皱眉头。 陶婧夕一直清楚自己对酒过敏,从来滴酒不沾,怕不是有人灌了她…… 进到家里,她先是把大白关进笼子,换上了外出的衣服,披上大衣出门。 “我去看看。” “好。” 听谭禹霖话里的意思,陶婧夕是自己喝下那杯酒的,没人强迫她,他一个转头的功夫,她就把那杯混了洋酒白酒的液体一饮而尽。 陶绮言眉心拧成疙瘩,觉得陶婧夕是疯了不成。 到医院,谭禹霖在病房门口等她。 陶绮言先是隔着门看了眼病床上的陶婧夕,手边打着点滴,还在吸氧,眼睛紧闭看样子还没醒。 她靠在病房门边的墙上,捏了捏眉心,问谭禹霖:“到底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平白无故喝下那杯酒?” 谭禹霖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沉声道:“她昨天刚从邻城回来,给我打电话说晚上想出去玩,我正好有个牌局就带她来了……” 陶绮言听的皱眉:“你之前也总这么带她出去?” “……嗯。” 她微一沉吟,直接问道:“你干什么了?” 陶婧夕对谭禹霖有点不一样,不难看出来。她突然一反常态不顾后果的喝酒,大概率跟他有关。 果然,谭禹霖捏了捏手指,犹疑一下,才说出口:“……我本来是想带个人走,说好了让大飞送她回去,都是认识的,我没想那么多……” 陶绮言吸进一口气,冷冷道:“你知道她喜欢你吗?” “知道。” 谭禹霖抬头看她,皱起眉:“陶绮言我实话说,我今天带她出来就是想让她死心的。我就是想让她看清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懂吗!” 他语速很快的说完,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想到这是医院,又塞进去,接着说:“你跟我哥在一起,我怎么也不可能跟她谈,没戏。” 深夜的走廊很安静,他们一坐一立,一时无言。 良久,陶绮言闭了闭眼,就当是为陶婧夕问一句。 “你喜欢她吗?” 谭禹霖似是叹了口气,“没那么喜欢,就算之前有点想法,知道她姓陶,也不可能了。” “而且,”他自嘲一笑,“我能喜欢她多久?一周、一个月、还是三个月?” 陶绮言头侧到一边,懒得看他。 “今天这事是我不对,我没敢给她家里打电话,又怕她真出什么事,只能打给你。” “嗯。”她淡淡应。 又道:“你回去,既然已经做好决定就别给她留什么希望了。” 谭禹霖顿两秒,点头。 陶绮言抬头看向他,目光淡漠:“既然是成年人,解决问题的时候至少要知道张嘴,别再折腾她。” 他低头看她几秒钟,突然一笑:“你还真是……说话跟我哥越来越像了。” 有吗?陶绮言没觉得。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反应。 “知道了。”谭禹霖最后看一眼病床上的人,晃悠着转身往电梯口走,伸手摆两下,“拜了嫂子。” 突听这声称呼,陶绮言心下有些怪异,摇摇头,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她靠在旁边的空病床上,抱臂看着另张床上那个薄薄的身形。 “睁眼,知道你醒了。” 眼睫微颤,陶婧夕缓缓睁开眼,也没看向她这边。 看不见她表情,陶绮言也没心情看,自顾自说道:“昨天回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联系谭禹霖带你参加酒局,陶婧夕你还真是学坏了。” 陶婧夕没出声,陶绮言猜她现在喉咙水肿估计也说不出什么话。 “刚才都听见了?不管你是真的喜欢谭禹霖还是怎样,重新考虑一下你们的关系。”她面无表情,“为了个那么薄情的男人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不知道说你勇敢还是傻逼。” 陶婧夕猛地转头,莹亮的眼睛里有泪光,死死瞪着她。 陶绮言依旧面无表情,看着她眼眸里的泪突然想到好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年陶绮言十五,陶婧夕十二,两个人都在陶宅,彼此无视又相安无事。 初中时陶绮言成绩名列前茅,尤其爱学英语,单科成绩总是年级第一。她不免骄傲又自信,在这一科上更用心,还找了一个大学生家教巩固口语。 那个年轻俊朗的大男孩会跟她在明媚的夏日午后用英文对话,陶绮言轻快的笑声会飞出窗外。 她的英文突飞猛进,直到那一天,陶婧夕的贴身衣裤明晃晃出现在陶绮言的床上,被那个欲进门大学生看到。 女孩的内衣裤都是差不多那个样式,他哪知道谁是谁的。只记得那个男生手脚都僵硬了,站在门口满脸通红,看着陶绮言不知是进还是退。 陶绮言冷漠地看着陶婧夕一脸慌张地挤进来,用手把内衣裤收进怀里,颤巍巍地向她道歉,说是阿姨放错了。 她们都有各自专门的衣帽间,连阿姨都不是同一个,怎么可能会拿错,还直接放到床上。 她当时对陶婧夕第一次生出那么大的主观恶意,以前只是觉得她也挺可怜,大人的错误没必要孩子承担,况且陶婧夕战战兢兢整天跟个受惊兔子一样,她没必要跟她计较那么多。 此时此刻,却觉得她这么小的年纪,就能不惜用这么恶毒又生涩的办法,让那个异性家教心生尴尬和异样。 挺厉害,比她妈妈段位高多了。 第二天,陶绮言和那个大学生提出结束课程,还是陶婧夕主动把人送出去的。 陶绮言低头给那个人转了两千元的账,就删了他的微信,一抬头眺向窗外,看见陶婧夕把人送到了门口,还笑容腼腆地说着什么,那个男生低着头挠挠后脑,通红着脸慢慢走远了。 她那个时候就知道陶婧夕绝不是什么兔子,起码是最会伪装自己的那种狐狸。 所以她这次选择直接问:“你是真的喜欢谭禹霖,还是又想跟我抢什么?” 没指望她回答,陶绮言此刻走了一秒的神,觉得自己简直是灰姑娘的恶毒姐姐,她继续道:“不用考虑什么我和他哥在一起了,你要是真有本事拿下谭禹霖,我第一个举双手支持。”唇边牵起讽刺弧度,笑意不达眼底,“但你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少糟践自己。” 第126章 回家? 陶绮言走到护士站,跟值班护士说些什么,就离开了医院。 坐回车里,她注视着车灯打亮的那片地面,沉默无声。 谭禹霖绝不会轻易收心,就算有一天浪子回头那人大概率也不会是陶婧夕。他看起来风流,但实际上活得圆滑通透,身边异性的靠近,一定都是在他的默许之中的。一个乖巧的猎物背景不合他意,最初有的心思也歇了火,很自然的事。 陶绮言此刻只希望陶婧夕能精明到底,别真在他身上栽了跟头,不值得也危险。 最终毫无结果的事,理应少磋磨。 昏暗的病房里,值班护士给陶婧夕换了点滴,注意到她的一边鬓发全湿了,愣了一下看去,才发现这个病人一直在默默流泪。 护士想起刚才的叮嘱,在床边放了一杯温水,无声地退了出去。 陶婧夕憋窒的胸口直到生出火辣辣的疼,她才把自己从被单里放出来。 心里有一处阴暗的恨意,却没有恨的对象,于是那股恨和周身的黑暗一起,压向病床上单薄一片的身体。 她喜欢谭禹霖吗?喜欢的。 甚至清醒的知道他不属意于自己。 但还是在他拉着那个女孩转头就走的瞬间,毅然决然喝下了那杯酒。 那一瞬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恍惚觉得那女孩背影和自己很像。 谭禹霖回头了。 陶婧夕跌在地上的那一刻心里想的也是希望那束皱眉担忧的目光有一瞬是对着那个被他送进大学校门的夕夕。 而不是动机不纯的这个陶婧夕。 周四,j大历史学院的公开课,陶绮言背着挎包坐到了最后一排。 她提前问过蒋娜时间地点,蒋娜特意告诉她要早来,谭郁川的课除了主修不允许旁听外,其他允许旁听的课都是爆满,晚去一会都没座位,更不用说这种全校的公开课。 陶绮言早到了半小时,还是坐到了靠后的位置。 谭郁川还没到,她扫了一圈周围的学弟学妹们,抿唇笑了笑,翻出笔电开始完善自己的毕业论文初稿。还得是学校里有氛围,哪怕身边叽叽喳喳的,还能闻到诱人的奶茶香,陶绮言都没被分神。 她今天梳了个高马尾,奶蓝色卫衣和摇粒绒白色长裤,舒适又青春。陶绮言往下缩了缩,把笔电放在腿上手指轻快地码字,期间走神想到自己也没告诉谭郁川今天会来学校,甚至是来听他的课,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自己,又会是什么表情。 但估计和以前上选修课时一样,谭老师对课程的教授期间完全秉公,没任何私人情绪泄露。 想到这,陶绮言咬唇一笑,她最初不就是被他这副正经样子勾起挑战欲的吗。 时间差五分钟整点,谭郁川走进会堂,助教已经打开多媒体设备,他站在讲台后正进行最后的调试。 期间没往台下看几眼,倒是底下有点骚动,不过临近上课,很快就安静了。 陶绮言合上笔电,往讲台上看去。 她又看到了谭郁川最开始的样子,金边眼镜,一身休闲手工西装,白衬衫解开一粒扣子,随随便便就一派斯文清俊的样子,跟他穿高级定制戴奢表的ceo高调派头不一样。 不过各有各的好看。 陶绮言唇边勾起一丝笑,她还是喜欢他眼前这副打扮,温润比之前多三分,看起来像是她泡的起的样子。 嘴角还没完全落下,一道目光就扫过来。 她和他对上视线。 镜片下眼睛微眯,陶绮言的心陡然提起半截,怎么每次课上有点活络心思就被发现,谭教授会读心不成。 她就知道,上课时他即使注意到她,面上也没什么情绪,要不是刚刚那个对视让陶绮言知道他视线在她这多停留了几秒,她甚至以为谭郁川不认识她。 投影停留在首页,谭郁川神态自若,低沉的男声从麦里传出来。 陶绮言用耳朵听,勾着嘴角又开始默读文献。 这背景音入耳,学习效率唰唰提高,眼睛累了就抬头看看前面,稍有停留就能和他的目光对视上,讲到有趣处,他噙着笑也总会朝她看来一眼。 这些极细微的互动让陶绮言心里有些冒泡泡。 课间的五分钟有学生上台问问题,把谭郁川包围的严实,不过他优越的身高还是让他露出一截,陶绮言支着胳膊看他耐心地给他的学生解答疑问,手不自觉摸上包里的丝绒盒子。 那是她前几天为了哄他亲手做的。 陶绮言能察觉到谭郁川对她偶尔冒出来的占有欲,不过他也没限制她什么,绝大多数时间都纵着她,她也不介意他管她,甚至会故意卖乖朝他撒娇。情侣嘛,多少得有点情趣。 那天在安洛的婚礼上,他捏她的手指又轻又重半天不撒手,眼睛却不看她,她大概就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她右手中指已经带上了一枚女戒,是一个碎钻尖晶石的款式,很低调,男士的那枚更简约,一枚镶嵌小克拉灰钻的素圈,但凭着戒指本身的含义,和她亲手打磨的心意,她觉得他应该会喜欢。 陶绮言叹了口气,虽然她没想过和他订婚什么的,但情侣戒指还是可以安排一下。 谭郁川总不会开口跟她要什么,她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聊表心意。 下课时间一到,会堂里的学生慢慢往外走,陶绮言的座位靠里,她没动,等着狭窄的座椅间完全空荡才往外走。 谭郁川总是踩点下课的,这会早就走出去,陶绮言抱着包慢吞吞朝外走,想着他什么时候才会给自己发消息。 心思微转间手机震动,她拿起一看,短短一行字:我在外面等你。 她笑容扩大,收起手机脚步变快。 走出会堂到室外的台阶还有一段距离,头顶的灯光不太灵敏,陶绮言朝着室外大亮的方向走,下一秒手肘被谁一拉,她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鼻尖闻到熟悉的味道,她头也没抬,轻笑,手伸到腰后回抱。 他们在的这位置在昏暗角落,没有监控也没有亮光,谭郁川低头附在她耳际,声音带笑:“怎么来历史学院了?” “想听你讲课。” 她的眼睛在暗处也是亮闪闪的,声音轻软,笑着看他。 陶绮言很快伸手推他,“别抱了,我们去吃饭。” “嗯。” 虽然不想放手,但此刻是在学校。他们都不是会在工作场合过于亲密的人,轻浅克制的一个拥抱,在此时就够了。 陶绮言把车停在校外,坐上谭郁川的副驾驶。 这天下午暗的很快,才下午四点就风雨欲来了,估摸着要降温。车内却是一派融融,放着轻缓的钢琴曲。 “想吃什么?”男人低醇的嗓音和钢琴曲交汇到一起。 “唔,想吃牛腩和咖喱。” 他眨眨眼,噙着笑意,“那,回家?” 他带了私心,说的是“回家”二字。 陶绮言点点头,“好。” 而后表情安谧,伸手去拿侧面的小零食吃,谭郁川准备的,都是她爱吃的那些。 谭郁川的微妙心理得到了满足,他压了压唇边的笑,驱车驶向四季湾。 第127章 对戒 咖喱的香味早早就飘出来,陶绮言有点饿了,干脆端着笔电坐在餐桌边工作。 谭郁川离她不过三四米,一抬眼就能看见,他系着围裙,白衬衫和西裤还没换下来,居家又禁欲的气质在他身上融合的很好。 她邮件也看不下去了,托着下巴默默欣赏他忙碌但有序的背影。 谭郁川正把砂锅点上,转过身去另一面备菜,他低头切着火腿丁,下一秒陶绮言的头就从他手臂处冒出来。 他笑笑,手一抬,切下一小块火腿喂进她嘴里。 陶绮言啊呜一口吃掉,又被谭郁川抵着额头推出去。 “别离那么近,刀很危险。” “哦。” 她转身走出去,趴在中岛台上,默默看着他。 等到谭郁川洗完手准备端菜上桌的时候,陶绮言和他擦身而过,发丝带过半挽袖口的小臂,谭郁川只觉左手中指一凉。 他愣住,第一时间看进她眼底,陶绮言眨眨眼睛,绕过他去拿碗筷。 他低头看见自己中指上那枚素圈,手举在胸前半天都不动。 陶绮言看他傻站在厨房口,乐着催促:“吃饭啊,你不饿吗?” 他慢慢走过去,没坐下,而是绕到她身边,轻声问。 “你买的?” 闻言她瞪圆了眼,一瞬炸毛,“什么买的,这是我设计制作的!你也不看看我是干嘛的。” 语气好像是她的设计师尊严被践踏了一样。 他失笑,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安抚:“我知道了知道了,是你做的。” 把她的左手握紧,也摸到了那枚指环,他移到眼底细看,很明显的对戒款式,低调简约,钻石灰透,净度极高。 她低声问:“好看吗?” “好看。”他低头吻她的指尖,“谢谢言言。” “为什么送我戒指?”他语气轻抖,还是对戒,她是不是…… “情侣对戒,不好吗?”她语气惺忪平常,伸手摸摸他耳朵,“不许多想,这就是个礼物,让你开心的。” 她选了灰色尖晶石而不是白色钻石的用意也在此处,并不想让别人觉得这戒指有多神圣的意义,它仅代表她的心意,仅此而已。 “嗯,”他收起那些无序的想法,把人搂紧,又道:“我没不开心。” 她埋在他怀里,说话闷闷的:“胡说,你那天在婚礼上盯着人家交换戒指可久了。” 他轻声笑,“你一直看着我?” “余光。” “哦。” 他低头寻她的唇瓣,陶绮言伸手捂住他嘴,“我饿了。” 他笑,“好,吃饭。”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咖喱鸡肉的香气勾的陶绮言肚子里的馋虫作怪,牛肉块切的刚好入口,被鲜亮浓厚的酱汁裹满,土豆炖的一抿就能化开,咖喱的浓郁香气和奶油蘑菇汤的乳香融到一起钻进鼻子里,她觉得自己更饿了。 最后她吃的肚子溜圆,碍于是晚饭的原因,她又开了跑步机爬坡。 期间还在打着语音会,是和团队商量之后去港城出差可能的大致时间。 谭郁川把碗筷放进水槽,没去刻意听她的工作安排,转身回了客厅。 他们两人在公事上都很有默契,尽管谭郁川现在算得上是陶绮言的顶头上司,也没有去探听过工作室的内部安排,陶绮言也不会去好奇他的工作内容。 虽然他挺希望女朋友时不时关心一下,但陶绮言在这种事上过于有分寸,他也不能直接开口提。 爬了半小时坡又慢走了十分钟,陶绮言穿着线衣也出了薄汗,她抱着pad去洗澡,期间点开了一部综艺看。 她现在习惯住在主卧,洗澡的时候还是喜欢在次卧的浴室,次卧浴室比起主卧稍小,但她洗起澡来磨蹭,起码一小时起,自己在小浴室悠哉游哉,没什么心理负担。 综艺里时不时响起嘉宾的笑声和罐头音效,主持人声音嘹亮,陶绮言根本没看进去他们在进行哪个游戏,权当背景音,浴室里听起来倒热闹。 她从浴缸里站起身,白皙曼妙的身体线条暴露在炽亮的温暖灯光下,她伸手去拿浴袍,才发现自己没把换洗的内衣拿进来。 这记性。她轻叹口气,把浴袍腰带系紧,头发也没吹,穿着拖鞋走入次卧的衣帽间。 她记得这里应该有一部分衣服没收拾走。 高大衣柜的门被打开,陶绮言看着空空如也的衣柜,怔然。 她衣服呢? 那没办法,只能去主卧拿了。 她转身走出去,迈步的时候稍稍凝滞一下。毕竟她内里什么也没穿,这时间谭郁川肯定也在主卧,虽然两人坦诚相见这么多次,但骤然真空走到他那里,还是有点尴尬。 陶绮言用很短的时间做了个心理准备,表情自然地朝主卧走。 刚进去就听见水声,还好他也在洗澡,免得突然撞见。她快步走入衣帽间,拉开看到自己剩下的那些衣物全被他收拾到了这里,几十平的衣帽间她的衣服占了大部分,挤占谭郁川剩余的那些衣物的空间。 她拉开内衣的抽屉,短暂纠结了一下要穿成套还是不成套的,反应过来之后猛敲了一下脑袋,这种时候还有包袱,先穿上再说。 她迅速翻出一套白色的内衣,刚要解开腰带换上,浴室的水声停了,有脚步声朝衣帽间这边过来,没几秒衣帽间的门就被打开。 陶绮言只来得及把那套内衣扔回柜子里,此时正装模做样的翻找明天要穿的衣服。 谭郁川穿着深色浴袍,手上毛巾随意的擦着发丝,笑着看过来。 “哪个小老鼠在窸窸窣窣地偷衣服?” 陶绮言:“谁是小老鼠?还不是你把我衣服都拿过来了?” 他走进来,还反以为荣的点头,“就是想你以后都来这边拿,才让阿姨收拾过来的。你人都在这边住了,不用再去隔壁洗澡。” 他的手摸上她潮湿滴水的发尾,手中的毛巾替她擦了两下,“出去给你吹头发,不然要感冒了。” “……”她也想,但是她内衣还没穿。 谭郁川先她一步出去,见她没动静回身看她。 “走,吹完头发再找睡衣,乖。” 陶绮言抿抿唇,跟他走了出去。反正就吹个头发吗。 第128章 财政权 刚坐到床边,手机响了,陶绮言拿起来接起,是司安娜的语音通话。 谭郁川拿着吹风机过来,见她在打工作通话,挑了挑眉,“我要回避?” 陶绮言眨眨眼,摇摇头,算了,不用。 他就走过去,放下吹风机,先用干净的干毛巾给她擦发尾,难免听得几句通话内容。 她放下手机,仰头看见他骨节分明的长指缠着她湿亮的长发,他很耐心,一缕缕擦攥直到不再滴水,见她手机屏幕灭掉,又插上吹风机给她吹干。 吹风机声音不大,呜呜的暖风像是稍大的白噪音,陶绮言盯着他指根的那枚戒指,轻轻笑了。 戒指本身价值不低,戴在他这双手上更显不菲了。 陶绮言喜欢这样的模特。 谭郁川想了想,以男友的身份问:“你之后要出差了?” “嗯,去港城。” “大概多久?” “不知道欸,可能半个月?” 那要看费大小姐的挑剔程度,不出意外,这场是费歆伊一生一次的世纪婚礼,陶绮言对她的磨人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 谭郁川:“只为了费歆伊的婚礼?” “什么叫只为了?”陶绮言抬头看他,“致一集团大小姐的世纪婚礼,拿下委托的话,那定金很高欸!” 谭郁川看她这副财迷样子,轻笑,“好。” “而且这样jane也能更上一个台阶,为君宴的商业帝国添砖加瓦,不好吗?” 她语气故意说的轻松,谭郁川反而敛笑,不说话了。 少顷,他声音自然:“工作室年初的新系列做的不错,高层在董事会上专门提到过。” “嗯。”陶绮言点头,那当然了。 “所以,董事会共同决定,若是jane这次能拿下费歆伊的婚礼委托,就给工作室全部的融资权利,财务上一切自主。” 陶绮言猛地抬头,“真的吗?” 有了融资权,工作室的股份不再全部归属集团总部,可以拉外部投资,也就代表了经济上不再束手束脚、全听公司安排了。 不管什么时候,财政权都是话语权。 谭郁川慢慢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笑。 jane珠宝工作室与君宴合作多年,完全并入集团也不过一年时间,带来了不少经销商,打开了之前未曾涉猎的珠宝市场,为集团做出的隐形收益甚至高出账面上的利润。骤一放手,高层肯定不会轻易松口,定会给他施压。 但那些都不重要,这原本也不是jane品牌的义务,只是他自私的产物,都该结束了。 陶绮言直接站到床上,高出谭郁川一截,她扑到他怀里,笑盈盈的,“谢谢谭总!” 她搂着他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好了。” 他反手环着她的细腰,勾唇道:“你已经给我一个戒指了,这就是谢礼。” 她低头捧起他的脸,在他鼻尖亲了一下,坐回床上捧起他的手,看那枚戒指。 他的手很大,她两只手才能攥住。 陶绮言左手放到他掌心,指尖挠挠,然后十指相扣,两人中指根的戒指完全印合。 她抬头朝他笑,眼里光芒细碎,下一秒谭郁川再也克制不住,伸手扣住她后脑,舌尖长驱直入,夺取她的甜蜜。 越亲越凶,谭郁川把人抵在床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他的手探到她浴袍深处,一愣。 “你没穿……” 陶绮言猛地想起,下意识抬脚就想把人踢开,结果被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脚踝。 他的掌心热度顺着大腿烫得她心都在哆嗦,偏他还在自己耳边低笑,气息扑到颈边,也是烫。 陶绮言觉得自己全身都热起来。 “没事。”他还压着笑,“免得我再脱掉了。” 她羞恼地瞪他,想开口解释:“我本来是想穿的,结果你就那么进来,我没……嗯……” 潮湿的花瓣被碾入,她一时忘了要说什么,红唇微启溢出嘤咛。 “没关系,宝贝。”他埋下头吻她的颈边,喉声低哑,“这样比较有效率。” 主卧的窗帘被紧紧拉着,偶尔有风声呜呜吹过,又是一个寒冷的夜。 爱人的体温和汗潮紧贴,左手相扣陷入柔软的被里,戒指不断摩擦相撞,久久不歇。 …… 早七点半,陶绮言的闹钟响起,枕在手臂上的脑袋没动静,反而是谭郁川伸出另一只手探身到另一边关掉。 陶绮言因他的动作动了动脑袋,没睁眼,往散发热源的胸膛又凑了凑。他在她发顶亲一下,手臂揽过她的腰,轻轻把人带到自己身上,让她在肩窝处睡。 动了动酸麻的一边手臂,谭郁川仰面看着天花板,摸了摸怀里女人柔软的长发,即使一边胳膊持续有过电的麻意,还是温柔地笑了。 几分钟后,陶绮言下巴搁在他胸膛上,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早。” “早,言言。” 男人胸膛随声音微动,距离太近,刚醒的声音比平日里都要低沉,听得她心里麻酥酥的。 她翻身从他身上滚下来,但腰还被搂着,懒懒问道:“你今天怎么也赖床?” 她知道他的早起生物钟在六点,平常七点就去了公司,她睁眼的时候往往人已经走了,少见的她居然能在他怀里醒过来。 “上午没课。” “你不用去公司了吗?” 谭郁川无奈:“你真想我全年无休不成?” 陶绮言小声的笑,伸手去勾他的手指。 “开学之后不用经常去公司了,今天中午会过去一趟,下午得回校,”他坐起身体,笑道:“谭董前段时间太闲了,该让他忙起来,工作对他身体也有好处。” 她笑出声,想起谭叔叔那张总是严肃的脸,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儿子这么“贴心”。 谭郁川的手在她后腰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揉,陶绮言稍微感觉酸软,但更多是舒服。 她眯起眼,渐渐感觉身后那只手揉着揉着就不再老实。 她睁眼,轻轻推他,“别闹。” 她身上套了一件他的t恤,只穿着底裤,再这么摸下去,又要没完没了。 谭郁川掌心的肌肤细腻柔软,他有些心猿意马,轻声道:“再睡一会也行。” 陶绮言无语看他,不用说,这个“睡”大概率是动词。 她干脆坐起身,“不行,我要去洗漱。” 下床的时候腿还软了一下,伸手撑了一下床,谭郁川伸手要扶她,只收到她怨气的一瞪。 臭男人,还不都是因为他。 她转身,义正言辞:“我不会再赖床,接下来我要好好工作,一举拿下致一的委托,别想动摇我坚定的意志。” 谭郁川在她身后笑,“行。” 然后尾随她到浴室,两人一起在盥洗台刷牙,然后交换了一个茉莉薄荷味的吻。 出门前谭郁川执意要给她裹上围巾,陶绮言拗不过还是戴上了,出了地库看到路边矮丛绿化带都被风吹得晃悠,快到三月中,这估计是年初最后一次恶劣天气了。 第129章 干劲 陶绮言裹着围巾直上17楼,咆哮的大风天根本没影响她的状态,整个人兴致勃勃斗志满满。 自打谭郁川昨晚告诉她拿下委托会下放财政权,她工作充满了干劲。 果然是春天到了,她现在看什么都高兴。 例会开完,回到办公室和司安娜敲定了几个初稿,陶绮言打算先建模出来,备用。 司安娜就坐在她对面,手里端着瓷杯,轻轻吹着,杯里是陶绮言的大红袍。 两人合作期间关系还不错,司安娜经常借着讨论方案的时间跟她讨一杯茶。 陶绮言侧柜上那些昂贵的便宜的茶叶,被她喝了个遍。 她也看出司安娜不太懂茶,但是她很好问,心也静得下来,时间长了也能喝出些不同。 明亮的办公室内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司安娜低头看着杯里下沉的茶叶,轻声说道:“我哥哥很喜欢茶叶。” 陶绮言突然想起自己在尚城的相机展外,喝过斯临、不对,应该是司临逸的一杯毛峰。 于是她道:“我喝过你哥哥的一杯茶。” 那一杯茶的价格顶得了她这罐红袍的十倍,她也是陪外公喝茶的时候品过,是上佳。所以陶绮言也知道司安娜嘴里说的她哥哥“喜欢”应该不仅是喜欢而已,应该很精通茶道才是。 司安娜没想到陶绮言还和哥哥喝过茶,司临逸通常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连她妈妈都喝不上他的一杯茶。 “你为什么会和他喝茶?” “意外结识,他人很好,请我喝了杯茶。” 陶绮言想起两次见司临逸都是那一袭长袍,又看看司安娜那一头暗红鬈曲的长发,道:“你和你哥哥倒是风格很不一样。” 司安娜听着陶绮言嘴里描述的哥哥形象很陌生,她低下头:“我们不是亲兄妹。” “哦。” 陶绮言手指停顿一秒,其实她早猜到了,司临逸那张脸虽然高眉挺鼻但不带一丝外国基因,而司安娜的蓝眼睛却澄澈透亮,眼窝深邃,混血基因明显。 一看就不像亲的。 但司安娜主动和她说到,她单回一个字也显得冷漠,于是语气平平、不带一丝打探的继续聊下去,“同父异母?” 她记得智投的话事人是华裔男性,应该是司安娜的父亲。 司安娜:“爸爸妈妈都不是同一个。” 那就是异父异母,不过又是豪门又是国外,复杂的事多了,陶绮言没兴趣继续八卦那些。 司安娜神色有些黯然,“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哥哥不喜欢我。” 闻言陶绮言多看了司安娜一眼。 和司临逸短短两次见面,她就能看出这男人年纪轻轻但城府颇深。那次视频风波,他也在楼上,分明就是为了司安娜那只伪造的视频来的,于葶被他带走,司安娜刚回来的那几天还问过叶初,于总去哪了,被叶初简言带过去,看样子也不像是知道视频的事。 司临逸若是只为了企业的脸面,没必要让司安娜这么天真的待在象牙塔里懵懂无知,都是司董的儿女,智投在国外有那么大的产业,涉及的领域数不胜数,灰色地带必定不少,从这个角度说司临逸应提醒她一句才是,但他什么也没说。 陶绮言想了想,“可能你感觉不到,你哥哥应该很关心你。” 司安娜抬起头,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她盯着她的蓝眼睛莫名说不出别的,只道:“你也知道,东亚人对待感情比较内敛。” 这么说应该不会出错。 司安娜点点头,像是听进去了。 等她走出去,陶绮言囫囵喝一口凉透的茶水,接起叶初的电话。 “初姐。” “嗯,新任品牌大使的资料我已经发你邮箱了,三月底的地宣拍摄还得你去盯一遍,还在老棚。” “知道了。” 老棚就是陶绮言上次去过的那个摄影棚。 叶初在手机那头笑了声,“这个品牌大使我还挺喜欢的,过几天我出差,你过去的时候帮我要张签名。” 陶绮言也笑,点开电脑邮箱查看邮件,一边道:“行。” 撂了手机,邮件也显示出来,第一幅赫然是一张艺人的海报照片。 陶绮言挑眉,巧,是宁辞。 身上穿的还是上次碰到时那件风衣,海报上的宁辞直视镜头,眼神带着些刻意为之的凌厉,反而显得生涩,像炸毛的奶狗。 陶绮言又点开搜索引擎,翻了一下宁辞的百度百科,在相关搜索里找到了他刚刚播出的一部网剧。她听说过,今早还上了底层热搜,一部普通的现代甜宠剧,豆瓣评分七点一,自来水挺多。那天在老棚见他时,他应该拍摄的不是广告,而是与时尚杂志联动的剧宣,所以他才会在海报上是那副眼神,一眼就看出是剧中人。 看来宁辞的路人盘不错,长得也年轻俊秀,尤其是那双鹿眼,大而亮,形象上很适合jane这次珠宝春季轻奢系列的宣传。 陶绮言关掉搜索引擎,加上宁辞经纪人的微信,搜索时发现自己的好友列表里竟有这号人。 张翡。 陶绮言想起,张翡是齐芮以的经纪人,那看来宁辞和齐芮以不光同属一个娱乐公司,还都由张翡来带。 这微信还是当时在尚城、冯白薇的酒店房间里加上的。 在那之后张翡也联系过她几次,有一次是她在私洽会上给齐芮以挡酒,张翡应该是听齐芮以提到,宴会后联系她要请她吃饭,被她婉拒了。 陶绮言很少参加工作酒局,她和冯白薇不太一样,冯白薇是有客户就要尽力争取,而她稍有不妙就会适时放弃,她进退有度的保证自己头脑清醒游刃有余,哪怕是当乙方的时候,也不会放任别人灌她的酒。 冯白薇曾经说过她这样就是有底气,签不下这个单子还有下一单,大不了回简老身边陪他天伦之乐,简家的家底,够她挥霍几辈子的。可冯白薇不行,她没后台,靠自己成立了个人工作室,有了自创的品牌和团队也就不能再那么随心所欲,稍有不慎,得罪了哪个大老板,她就得喝西北风。 说完就趴在简宅的马桶边接着吐,陶绮言皱眉看她一脸难受的样子,有心疼,嘴上还要雪上加霜:“你要是再在上课前一晚喝这么多酒,小心我辞退你。” 陶绮言想着记忆里的那一幕,轻笑,她以前真是性格够差。 第130章 送餐 手边茶杯端起抿了一口,凉透的毛尖香味大打折扣,她蹙蹙眉,站起身把剩下的茶水都倒进一边的洗手池里,顺手刷净空杯放回原处。 刚坐定,冯白薇的语音便打过来,陶绮言看着显示,一扬眉,接起。 上来就道:“大设计师,我刚还在想着你。” 冯白薇笑音明显,“哟,想我了?” 陶绮言从喉间轻嗯一声算是应下,等她开口。 她很快说出正事:“我听林太太有一块黄玉貔貅摆件摔裂了,想找一个懂行的人来重新设计,我就顺势提起你,结果林太太挺满意,看话里是有意向,你要是也有意的话我跟林珈提起来,把石头给你带过去看看。” “什么时候?” “过几天。”冯白薇声音停顿两秒,“说不定过几天会和她见一面。” “我去。” 陶绮言笑,引荐的情意她接受了,没道理让冯白薇再把黄玉给她带过来,说到底还是让林珈代替林太太见到本人,确认她能接下这个任务,对方才能稍微放心点。 “行,到时叫你跟我一起。” “好。” 陶绮言踱到窗边,把百叶窗拉起,看到外面风云蔽日,天色暗的像下午四五点,可是现在连中午十二点都没过。她想了想,准备午休时叫餐到楼上来。 点开消息列表,空空如也。谭郁川往常不到十二点准会来消息提醒她吃饭,今天却没动静。 她摁灭手机,坐到桌前接着回复邮件。 没多久就感觉外面一阵骚动,她抬头朝外看看,隔过好几层洁净的玻璃看到有一些人往茶水间那方向走,估计是今天天气太差,好多人都点了外送。 谁知没一会叶初绕来她办公室门口,敲了敲玻璃门,笑道:“出去看看?” 她懵了一瞬,“什么?” 随即拿起手机往外走。 靠近楼梯间不远就是茶水间,有几张往常供他们放下午茶的桌子,现在桌子上堆满了外卖盒,保温袋上赫然是附近那家粤菜楼的logo,私家菜的食材新鲜空运,菜品美味精致,人均有小四位数。 前台小董是个实习大学生,此时笑眯了眼,拿着一份餐小跑陶绮言身边,嘴甜道:“谢谢绮言姐,要不是你跟谭总提议,我今天中午就要吃茶水间的泡面了,哪还吃得了这么好的午饭。” 叶初拱了一下她肘弯,陶绮言眨眨眼,了然。 于是她轻声回:“不用谢我,都是谭总花的钱。” 拿了餐的同事们大多回了工位,看到她过去都笑容满面的打招呼道谢,陶绮言没被这么热情的迎过,心下微有些局促,面上还是云淡风轻,说话间已经走到桌前,挑眉对分发餐食的助理道:“有我的吗?” 周围没散开的同事们笑几声,有人玩笑道:“人人都有,哪能没有陶设计师的份。” 陶绮言看过去,是其中一个在茶水间嘲过她花瓶、暗示她进工作室有后台的男设计师,她无意中亲耳听到过。平时和她没说过几句话,算不上相熟,此时面上带着善意看她。 她也回一个点头,不见什么别的情绪。 陈特助抬头,见是她,伸手拿过另一边完好的保温袋,直接给她,“陶设计师,这是您的。” “谢谢,辛苦了。” 他笑道:“那我就回去复命了。” 陶绮言走两步把他送进电梯。 手里的保温袋有一定分量,包的严严实实,陶绮言盯着那个logo沉吟一下,抬头,声音不大不小散出去: “下午我请大家喝下午茶。” “好欸!” “谢谢陶师!” 远处近处都有几声欢呼,十七楼此时气氛热腾腾的。陶绮言面色不变,往办公室走。 关上办公室的玻璃门,把热闹的气氛隔在外面。陶绮言把手里的保温袋提到小茶几上,拆开,把餐盒一一摆到桌子上。 一份虾仁肠粉、一份梅子酱牛仔骨、小碗的鲍鱼捞饭,和一份山药酥。 鲍鱼捞饭的木盒上贴着一张轻轻对折的便签,打开一看,是笔力遒劲的四个字。 好好吃饭。 陶绮言盯着那个纸条,笑了。 掏出手机拍下一张,给谭郁川发过去,附上文字:收到。 对面很快拨来视频,陶绮言接起。 一阵晃动后,对面像是把手机架在桌上某个位置,陶绮言看到他微挑的眼尾,他盯着屏幕里她的脸,轻轻道:“有在吃吗?” 陶绮言拆开餐具,戳了一小口软烂的牛仔骨放进嘴里。 满意地赞赏:“好吃。” 她也没说过她爱吃什么,但谭郁川总能找准她的口味。 他的手看势从键盘上收回来,注意力全放在视频上,眼神能溺毙人:“我看着你吃。” “你吃了吗?” “还没,等你吃完再去食堂。” “总部还有食堂?” 他笑:“有三个。” 陶绮言用勺子吃饭,点头。也是,总部大厦那么壕,那么多正式员工,肯定会有专门的员工食堂,哪像他们工作室,加起来也才二三十号人。 她凑近摄像头,笑道,“破费了,谭总。” 还用她的名义让陈助专门跑一趟,她歪歪头,撅嘴啵了一下,“有心了,谭总,记得给陈助加工资,天怪冷的。” 谭郁川点头应一声,换了个角度用手支着下颌,“那我呢,没有奖励?” 陶绮言放下筷子,用纸巾沾沾嘴角,凑近镜头,语气莫名郑重。 “谢谢你,谭郁川。” 谢谢他点到关键,谢谢他的行为就把她从人群边缘隐隐引到中心,同事间的气氛让她心绪波动,她隐隐察觉到普通同事之间的往来也有一定必要,而她在此之前是漠视的。外头风雨欲来,陶绮言盯着一方屏幕里谭郁川温和的眼,心底一派平静。 谭郁川隔着屏幕看她眸底认真,几秒后低头笑了,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她聪明得很。 她又问:“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她现在相当好说话。 “行。”他笑。 “想好了?” “先欠着。” “……” 又说了几句别的,挂了视频后陶绮言开始点下午茶,她挑了一家她常点的甜品手作坊,把里面的饮品和小甜品点了一溜,觉得差不多分量够了,确定时间下单。 放下手机,目光无意落到左手的戒指上,指腹轻轻蹭了蹭。 随即收敛心情,重新投入工作中。 第131章 大白 陶绮言傍晚离开的时候迟了半小时,正赶上晚高峰。 路上的车流一道走走停停,她面上不见不耐,指尖轻轻敲击方向盘,静心等着。 她这样的时刻在过去有很多,或许说这才是她生命中的常态。安静的、孤独的、平稳的,心跳可以被她刻意减缓,像没入海底一样安静,与周围的人永远逆向而行,也无人为伴,仿佛是大千世界里拥有残破心脏的一尊玉像。 反而是那种热烈欢乐的氛围,她很不习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都不多,也不常去游乐场或动物园之类的地方,没经历过几次那种氛围,所以就以为自己不喜欢。 中午那阵动荡只持续一会儿,她当时莫名想延续,于是又请了下午茶。现在想来,其实置身于人群之中,感觉还不赖。 她在红灯还余四十多秒时,转了转脖子,又微阖上眼,车载蓝牙的提示音让她很快又睁开。由于缺少锻炼又长期伏案画稿,她偶尔会有四肢僵木的感觉。 抬手接起云姨打来的通话,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对面急促又刻意压低的声音:“言言啊,大白它晚上进食的时候又吐了,还倒在了地上,我现在把它送到医院,你赶快来!” 陶绮言脑袋嗡一声,绿灯在此时正好亮起,她踩下油门就往宠物店赶去。 离宠物店原本半刻钟的路程走了半小时,陶绮言心底不复先前的平静,唇紧抿着克制紧张,脑中全是医生上次给的最后的话。 若是再出现突发情况,应该就是最后的关头了。 她跑到诊室外,看到熟悉的医生时就想张口询问,才发现自己喉咙干得紧。 她把手放到大白的鼻吻间,轻轻安抚着它。闻到熟悉的味道,它舌头又伸出一小截,像是想舔她,但连卷起舌头的力气都没有。 狗狗鼻息很重,喘的很费力。 医生凝重的眼神跟她对上,陶绮言心下一空,还是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摇摇头,“它现在很痛苦,肺部也产生了大量积水,保守治疗效果不大,我建议,还是上次说过的,早点让它解脱。” 医生的声音沉闷清晰,陶绮言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耳鸣。 “好,谢谢。” 医生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云姨退到走廊上,眉心皱成了疙瘩,嘴里喃喃着“造孽哟造孽哟”。 陶绮言掏出手机,给陶婧夕拨出去,声音很慢:“来一趟宠物医院。” 对面有半分钟都没声音,就在陶绮言以为她其实是挂了的时候,轻飘飘传到耳里一个“好”字。 陶绮言放下手机,坐下来,揉着它颈边不再顺滑的毛领,听着它沉重的呼吸声,轻轻唤道:“大白,大白……” “忍一会儿,等等你姐姐。” 十几分钟后,陶绮言把它身上所有因呕吐物干结而打绺的毛发都擦净了,嘴里还是叫着“大白”,好像要把错过的这几年大白叫完一样。 走廊里有纷乱的脚步声,不止陶婧夕,跟在她后面的人,是顾晓。 陶绮言收回表情,深吸一口气,给陶婧夕让出诊台的位置。 “医生说,它很痛苦,建议安乐死。” 她木着脸,把医生没说出口的三个字直白转告给她,也像是提醒自己。 不用说,陶婧夕照顾它时间比她还长,一眼就能看出大白此刻有多痛苦。 顾晓看到陶婧夕尖尖的下巴上坠满泪珠,没入狗狗蓬松的毛发。 “大白……” 陶婧夕趴到狗狗耳边,小声地叫,狗狗小幅度蹬了蹬后腿,尽力回应她。 直到陶绮言听见陶婧夕不带颤抖的声音,“去叫医生。” 顾晓转身去叫医生,一分钟后,医生端着早已准备好的药品和注射器进来。 氯化钾液体顺静脉被注入大白的身体,陶绮言看着它黑亮的眼珠慢慢暗淡下去,缓缓闭上,像是睡着了。 陶婧夕就站在她身边,哭得要把她周围的空气都弄潮了,顾晓揽着她的肩无声又无力的安慰她。 陶绮言的腿有些软,她站不住了,转身朝外走,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 天色依旧暗沉,乌云几欲压到头顶,这场春雨,酝酿了一天还是没下。 她眼睛发烫发疼,无力的垂下头,藏进肘弯。 云姨跟出来,手放到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她抬起头,声音发涩,说着完全无关的话:“云姨您怎么来的,我把您送回去。” 返回诊室,大白已经被抱走了,陶婧夕靠在墙边,闻声抬头看向她,眼睛通红一片,“我想把它带走。” “好。”她点头,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陶婧夕。 直到那个小罐被陶婧夕抱在怀里,陶绮言觉得有些不真实,大白被她们两人轮番照顾得那么好,就连最后吃不下饭的那段时间还是白蓬蓬很大一只,怎么突然就这么小了。 她久视电脑屏幕的眼睛又干疼起来,流不下一滴泪。 “我们先走了。” 她匆匆离开,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不敢看那罐子一眼。 把云姨送回住处,陶绮言回到湖悦山色,什么也不想去想,把自己浸在了水里。 却反复想到大白那双黑亮又逐渐黯淡的眼睛。 一个生命从眼底慢慢消逝,陶绮言没看上去那么平静,她现在这个状态,已经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肺部慢慢被挤压,她从水底睁开眼,猛地意识到什么,哗啦一声坐起来。 离真正的死亡太近又太远,她差点忘了自己没这种条件玩窒息的游戏。 穿着睡袍踱到客厅,扣出落灰的药盒,咽下几枚药片。 未吹的长发湿透腰际的真丝布料,陶绮言只一味盯着那个空空的笼子看。 厨房门口有大白的水盆和食盆,旁边还有云姨来不及清理的一小摊呕吐物,门口的玩具箱也五颜六色满满当当,现在都成了无主之物。 她在沙发上抱着双膝,不知在想什么。 突听门口密码锁的声响,她看见谭郁川迈步走进来。 他目光复杂深沉,直直看向她。 她仰头看他脱了外套,伸手抱她。 她慢慢靠过去,终于开口,声音干哑:“大白死了。” 声音落地的一瞬,眼睛终于恢复流出液体的功能,不再干涩,却被主人憋住,只是悄然红了。 “我知道。”他搂紧她,“云姨给我打过电话,我过来了。” 进门时看到沙发上那一团,他心脏差点被拧成死结,怀里人眼圈红的明显,她像是还不知道,絮絮叨叨的开始打开话匣。 第132章 群演 “我刚才一直在想我第一次把大白抱回来那天,它是宠物店最后一只萨摩耶,店主说它淘气被退了三回,我心想它看起来这么乖这么可爱怎么会被退回,然后就抱回来了,结果到家第一天的下午就把陶婧夕精心养的花坛给刨了,我当时有点讨厌陶婧夕所以只觉得解气,半小时之后它就又尿了我房间里的地毯和衣柜,真的特别淘气……” 她眼底慢慢聚起水光但是迟迟不落,鼻尖红红的,话说得又快又急,谭郁川只是蹙眉,看得心尖都酸疼。 他一下一下揉着她的发,由着她说,手心微潮,他捋过她不再滴水的潮湿发尾,用自己的臂肘的衬衫布料隔开接触。 陶绮言靠在他胸口,慢慢又安静了。 “言言,哭出来也行。” 她明显是憋着情绪,谭郁川轻声的哄,只希望她能发泄出来也好。 半晌,她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可是我觉得我好像都没资格难过。” “陶婧夕把大白交给我,我就是没照顾好,它才会突然出事……” “不是的,你已经把它照顾得很好了,就算你时时刻刻在它身边,它年纪大了,这种事情也会突然发生,我们都想不到。” 他亲亲她的额头,“不是你的错。” “大白是我带回来的,可是大多数时间都是陶婧夕来照顾,她今天跟我说要把大白的骨灰带走,我根本拒绝不了,我只陪了它那几年,我根本没资格带回大白。” 她埋到谭郁川胸前,他觉得自己的衬衫好像湿了一块,心口也跟着塌陷一处。 陶绮言靠在他怀里,寂静无声,谭郁川好半天才动动手臂,低头看她的脸,她合着眼,唇紧抿着,眼睫粘连一起,时而一颤。 她听见谭郁川的话声轻柔落在耳畔。 “你爱它,你是最有资格难过的人。” 夜深了,有雨落在窗玻璃上的声响。 最后,陶绮言就着这个窝成一团的姿势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疼惜的吻吻她的额头,手臂托起腿弯把人抱到主卧,直到盖上被子她都没醒。 脸上还带着不明显的泪痕,谭郁川去浴室浸了温热的毛巾,给她敷脸和眼睛。 等确认她睡安稳,拿起手机去客厅处理今天剩下的工作,到凌晨才抱着她入眠。 第二天早上,陶绮言在他怀里自然醒来,一睁眼,看到谭郁川高大的身体只占了她床的一小半,和衣而眠,姿势看起来很难受。 她往另一侧蹭了蹭,稍微脱离他怀抱,想把人往里拽拽。刚动他就醒了,眼还没睁开,手臂先下意识捞过她。 “醒了?” 陶绮言点头,伸手轻轻碰碰他下巴,上面已经长出一点胡茬,触手麻麻的。 他很快坐起身,看着她问:“眼睛疼不疼?” “不疼。” 她昨晚迷糊间觉得脸上有温热的东西拂过,还以为是做梦,现在看来应该是他在给她敷脸。 陶绮言抿抿唇,凑过去抱他,轻轻道:“谢谢。” 谭郁川手放在她腰上,觉得怀里女人软绵绵像小猫一样,“跟我不许说谢。” 他今天要去学校,很快起身去换衣服洗漱,陶绮言的衣帽间有几件他的常服,以便他留宿之后第二天更换。 陶绮言听着浴室里的水声,窝在被子里又懒了会。 怎么会有谭郁川这种从来不赖床,说起床就起床的人。陶绮言不能理解。 想到什么,她起身去客厅转了一圈,看到笼子旁的呕吐物被清理掉,天这么早阿姨还没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她又绕回浴室,在谭郁川洗脸的时候弯腰抱住他。 他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陶绮言也要洗漱,往旁边让了让,谁知后腰一沉,女人柔软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了他。 几下把脸上的泡沫冲干净,他回身抱她,“怎么了?” 陶绮言反而哭丧着脸,一句夸奖说得像控诉,委委屈屈的:“谭郁川你怎么这么好啊。” 他那双手给她做饭剥虾壳就算了,还去清理她狗狗的呕吐物,无微不至处处爱护,完全捧起了她那颗摇摇欲坠的心脏。 她快要离不开他了。心底有一处在亮着红光疯狂预警,陶绮言却只想埋在他怀里不松手。 谭郁川眼睛弯起,干干净净的须后水味道漫入她鼻尖,合着雪松和薄荷香,大掌罩住她后脑勺,轻抚。 她听见他轻声道:“为了让你对我死心塌地啊。” 陶绮言下午去赤森,在赛道上开了两圈谭郁川送她的那辆车,回到休息室时,隔着玻璃看到正对着休息室的大场地被隔出一块,离老远不少商务车挡住视线,那处人来人往,隐约能看到架着不少摄像机。 她向连森投去疑惑的一眼。 “哦,有个剧组选景在这,今天过来补拍几个镜头。”连森挠挠后脑,低头接着查看账目,这段时间虽说封了个场地,但剧组给的租金也挺可观的,他开始还好奇电视剧是怎么拍的,凑上去看过几眼,现在完全见怪不怪了。 陶绮言还没换下衣服,在抽屉里翻出一条薄荷糖,扣出一颗含在嘴里。 “挺有意思,跟赛车有关的剧?” 连森:“嗯,挺厉害的呢,是什么……s级,对,s级的电视剧。” 哦,那是挺厉害。陶绮言顺嘴聊天:“主演是谁?” “女演员我知道,明念。之前她过来体验生活的时候接触过几次,不过后来就不联系了,人家大明星估计也记不住我们这号人。” 陶绮言挑眉,嗬,还是熟人。 她笑:“你这什么语气,还挺委屈。” 连森翻个白眼没理她,又道:“男主是叫什么……宁……什么宁来着没记住。”话音刚落他兜里的手机就响起来。 他接着电话,陶绮言靠在沙发里,掏出手机开始随意翻着今日资讯。 想了想在热搜里搜了一下“明念”,果然有路透的词条。 点开就看到代拍放出不少照片,熟悉的场地换了个角度看着还挺不一样。 陶绮言也知道了这部剧的名字,《极速热恋》。主要镜头已经拍完,现在就差一些主角特定场景的补拍。微博上这么多路透图,看来因为明念的参演让这剧未播先火了一把。 翻着翻着陶绮言看到另一张熟悉的脸,宁辞。 她眨眨眼,果然又看到宁辞的路透,底下大多说着这次男主咖位太小,演技差,也有更多难听的话。 没兴趣再看下去,她退出微博,也歇够了,拎起头盔打算在刚才的场地再跑几圈。 谁知连森伸手拦住她,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还在通话。 “对,行……我找看看,您稍等……好的……” 陶绮言一撩眼皮,表情稍稍懒倦,等着连森先说话。 “制片助理问我找几个群演,你……” 她眼瞳扩大,右手食指戳向自己鼻尖,语气不敢置信,“我去?” 第133章 替身 “这大场关了之后人来的就没之前多,有几个员工我也给放假了,现在车场里最多的就是修车师傅,你难得来一趟,这不举手之劳。”连森观察着她的表情,迟疑道:“行……行吗?” 陶绮言手插回兜里,眼珠转了转,一点头:“行。” 又问:“有钱拿吗?” “……”连森差点翻个白眼,觉得您大小姐还缺那点钱,最后还是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陶绮言掂了掂手中的头盔,莞尔。 “走。” 连森一乐,低头又呼了几个员工,带着陶绮言往片场走。 刚走到外围就听见里面一个斥责的男声,听内容应该是导演。 场中有一辆f1横亘着,陶绮言一眼看见明念穿着耀眼的红色赛车服,靠在车边,低头喝着助理递过去的水,化着素颜妆,眉眼冷淡。 导演的怒气是冲着副导去的,刚刚那个镜头是车内,女主在车场飞驰的场次。大导演对镜头吹毛求疵,大多都是实况拍摄,所以替身早早就找好,是个中等身高、瘦瘦的男生,乍一看没什么身形差距,可一坐到车里,骨架略大的肩背在近在咫尺的镜头下格外明显,绝不是明念那种高挑纤细的身形。 副导被数落的一头汗,脸都挤出苦相,也无奈道:“导演,现在真找不出比这位更适合的人了,您看副驾镜头改一下角度会不会好一点?” 导演眉毛都竖起来,“你觉得能好吗?!你也是导演,看不出刚才那个镜头多穿帮吗!速度也提不上来!找不出就去找,什么时候找到合适的什么时候再拍!” 陶绮言早被带到另一侧的几辆赛车旁,离那边有一定距离都能听见导演炸雷一般的吼声,她面无表情伸手摁了摁右耳,跟着连森刚叫来的那几个车员一起听选角导演的讲解。 就是跟女主的车配合一场比赛而已,先超过后减速,最后留女主的车冲线,扬眉吐气赢得胜利,高光远景完成。 简单的很,陶绮言明白之后就看着地面,只有耳朵听着,走了神,没看见选角导演目光转到她脸上时,短暂犹疑了一下。 最后还是转移了场地,打算先拍远景,无人机预备起飞,蓄势待发。 陶绮言正准备戴上头盔上车,就被选角导演揪住。 她语气轻柔,“那个……你跟我去见见导演行吗?” 陶绮言不明所以,眨了眨眼,“行。” 她被领到导演那边,站定抱臂,瞥了几眼显示器就不动了。选角导演上前跟导演说着什么,她也听不清,感觉到导演审视的目光落到她身上,陶绮言姿势不变,跟他对视,点点头,“您好。” 她隐隐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语气也没任何波动,心想:这群演的钱还挺难挣。 副导搓搓手上前,打量她一眼,才道:“你是连老板找来的替身,会车的?” 他语气里的怀疑意味太浓,陶绮言眉梢一挑,只点点头。 “时速能到多少?” 她淡淡道:“全速。” 导演先不耐烦了,扬手冲她喊道:“先把远景拍了,你跟他们一起,上女主那辆!” 选角导演提醒:“导,群演是正好的,她得先拍群演那条。” 导演浓眉皱的死紧,上前两步问陶绮言:“你能开两次吗?” 陶绮言可以,但她当下只说:“我试试。” 导演转身坐回监视器前,对着对讲道:“先试驾!” 小杨是赤森的员工之一,车技在赤森数一数二,被老板抓壮丁一样抓过来,此时也是群演,他问选角导演一句:“试驾随便开是?” 选角导演:“对,先录一条看看你们的状态。” 小杨咧嘴一笑,冲陶绮言挑了挑眉。 她无声笑了,这小子怕是要皮呢。 走到预拍场地的途中,明念从她的保姆车上下来,助理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她对着陶绮言抬抬下巴,一脸矜傲,“好好拍,我等着你当我替身呢。” 两人面对面而立,都穿着红色系的赛车服,身形倒真有八分相像。 陶绮言好笑,看她故作刁蛮实在有趣,故意伸手勾勾她下巴,而后走远,清懒的声音飘过来:“知道了。” 明念留在原地瞪眼,搓着下巴像是要把刚才麻痒的感觉蹭掉,最后又瞪一眼陶绮言背影,转身气呼呼上车了。 无人机已升空,高大的摇臂也准备好,几辆车在起始线等着。 试驾没那么多要求,旗子一降踩下油门就出发。陶绮言一开始不太习惯空空的车内有除了方向盘以外的东西,副驾上那个黑洞洞的镜头对着她实在是别扭,但几秒后她就有了状态,速度上去之后也不顾那么多了,嘴角噙着笑,油门踩到底一连超过好几辆。 她看见小杨的车在斜前方,估计是要别她,陶绮言唇角一勾来了兴趣,开始你追我赶玩起了急速的猫鼠游戏。 三圈转瞬即逝,最后是小杨略超她一个车头到达终点。 下了车小杨先是过来握她的手,陶绮言感觉他手心里全是汗。 小杨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今天要是输给你这个好久不来的人,我真就名声扫地了。” 陶绮言笑出两声,拍拍他的肩,“别那么大负担,下次我就赢了。” “去你的!”说完也是笑。 没忘他们是干嘛的,陶绮言转身看向导演那边,他浓眉舒展,脸上竟带着笑纹,招手让她过去。 她抱着头盔走过去,听见导演对副导笑呵呵道:“这条能留,精彩。” 副导陪笑,伸手擦了一下太阳穴的汗,松了口气。 导演是个行动派,立马跟制片道:“先拍明念那条,让她下来,准备拍摄。” 选角导演看陶绮言一眼,语带关切:“还好吗?” 陶绮言轻松道:“挺好。” 她鼓励的拍拍她肩,走到群演那边让他们先休息一下。 陶绮言没工夫休息,她感觉导演现在挺热血,拿着对讲唾沫横飞的调动现场工作人员启动下一场。 等明念补妆拍摄的功夫,她一转身看见宁辞带妆走过来,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他回一个问好,站到她身边,轻声道:“我刚才看到了,你真厉害。” “谢谢。” 第134章 谢谢,我不想火 陶绮言忽想到叶初让她找宁辞要签名的事,于是又开口:“宁先生介意给我签个名吗?” 宁辞的眼睛一霎睁大了点,嘴角微勾露出一个笑,“陶设计师原来是我的粉丝吗?” 她停顿一下,如实道:“帮朋友要的。” 宁辞露出一个抱歉的腼腆笑意:“那不好意思,我只给粉丝签名呢。” “……”陶绮言表情僵住,一时没说话。 宁辞认真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忽而低头笑一下,慢慢越笑越大声,带着点发泄的意思。连副导都狐疑地转头看一眼,宁辞的随身助理这时才赶来,看到自家艺人少见地笑这么开心,目光由上到下审视身旁的她。 陶绮言嘴角抽动一下,更尴尬了。 直到他笑声慢慢止住,才抹了一下眼尾笑出的眼泪,道:“开玩笑的。” 他鹿眼湿漉漉的眨两下,“拍完给你签。” “……谢谢。”陶绮言轻叹口气,“你比上次活泼了点。” 闻言宁辞没再回应,眼尾那点笑纹加深少许,表情最后变得波澜不惊。 陶绮言补拍完替身镜头,下车的时候腿弯有点酸疼。 今天在这场地起码高速跑了十几圈,陶绮言不会认为是自己飙车过量,只会觉得自己体力确实很差。 自打工作以来身体素质比起之前更差了,应该找一项合适她的运动多锻炼才是。 她这么想着,把头盔扔给小杨,解着手套往外走,半路被选角导演拦住。 “那个……陶小姐,麻烦您过来谈一下片酬问题。” 陶绮言抬头道:“不用,你们直接跟连森谈。” 她拍了不止一场,大多都是替身戏,片酬肯定不止是群演标准,但她又不是真群演,体验过玩过就行了,钱不钱的是另一回事。 副导听见这句话,脸色有点不好看,觉得这替身演员架子这么大,上前正要说两句,导演伸手拦住,站起身来。 明念正坐在监视器前翻着剧本,见导演站起来,也抬头往导演看的方向看。陶绮言刚摘下头盔,有几缕长发被汗水打湿粘在鬓角,露出的一截脖颈白皙纤细,身形挺拔的像白天鹅。 她又把目光收回来。 明念听见导演的声音压低,是对着她,“这替身外形不错,身材也好,明老师有没有兴趣让她跟组做你的专业替身?” 呵,明念依旧低头看着剧本上花花绿绿的笔记,也不解释陶绮言的身份,只不动声色道:“人家不愿意。” 谁承想导演没听到想要的回答直接下了台阶,出了伞底,往陶绮言那边走过去。 明念翻了个白眼,烦躁地合上剧本,也没动地方,支着下巴看向那边,嘴唇翕动,细辨下来是七个字:“他大爷的,死色狼。” 她根本不担心陶绮言会应付不来,不过…… 掏出手机调焦拍了两张照片,找出联系人的聊天框,选中图片。拇指悬在绿键上,明念眉头轻轻拧起,盯着“学长”二字的备注,虽然想给陶绮言添点麻烦,但……要不要发呢? “喂。” 身后突然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明念吓得肩膀一抖,拇指自然下落,发送成功。 靠! 明念回头怒瞪,对上一张毫无表情但略凶的脸,她表情一僵,眼瞳缩回原来的大小,心有戚戚。 她站起身,攥紧手机,“干嘛?” 连森站直身体,眼神示意她,“这棚要拆了,你还不走?” 明念眨眨眼,有点尴尬,视线落到他露出一截的花臂纹身上,不太想和他单独处于同一空间,压迫感太强。 她一步步朝外挪,语气不善:“连老板打算赶我?” 谁知连森眉梢一挑,“你记得我?” 明念轻哼一声,想翻白眼又不敢,“当然,连老板外形这么有……特色。” 凶神恶煞的,像混h的。 她腹诽,没敢说出口。 连森双手插兜,闲庭信步走在她身后,明念心里发毛,紧张地一直用余光注意他,一时忘了给谭郁川发照片的事。 助理在车上给明念沏养颜茶,抬头一看自家艺人朝这边走,后面跟着一个阴沉着脸的男人,跟大山一样压在后面,和明念走在一起活像美女与野兽。细瘦的小姑娘一咬牙,抄起外套就奔下车,一路小跑到明念身边,给她披上,隔开一点距离,还偷眼瞥连森。 明念扫一眼自家助理煞白的小脸,疑惑:“怎么了?” 等她上了保姆车之后,连森脚下一转,自顾自走了。 明念隔着单面玻璃看他的背影,心下有些怪异:他这是要把自己送上车?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赶紧摇摇头,她也太自恋了。 不过这个外形——明念看着人快要消失在自己视线里,升起一个念头,她突然拉开车门,助理一脸莫名。 “喂——” …… 今天太阳持续挂在天上,初春的天气,尽管有微风吹过,陶绮言还是出了一身的汗,她把赛车服外套搭在臂弯,一抬头就看见导演朝她这边走过来,后边跟着选角导演。 她有些不耐,今天在赤森待的时间够久了。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想体验一把群演,又拍了替身戏,接都接了没有不做好的道理,结果戏拍完景都撤了,人还没完,热情的让她起鸡皮疙瘩。 她面无表情地站定,等导演先开口。 导演也不在意,嗓门依旧很大,却一反常态的挂着微笑,给她抛橄榄枝:“你外形很好,有没有兴趣拍戏?” 她语气平淡,轻勾嘴角,“没有。” 选角导演适时上前一步,“陶小姐,我们李导下部剧已经在筹备了,如果您有兴趣,可以试一下女三号,借由这部剧出道。以您的外貌和在赛道上的反差,放出这些路透,肯定能火。” “谢谢,我不想火。” 选角导演窒了口气,还想温声劝什么,导演伸手拦了一下,抬手递给她一张名片。 “再考虑一下,随时跟我联系。” 她垂眼扫过烫金的名片,随手接过,“好。” 然后转身,毫不迟疑地走了。 进休息室之前,顺手把手里的名片扔到门口的垃圾箱里,还是不可回收的那边。 第135章 不是关系户,是狐狸精 进休息室,看见连森坐在单人沙发里,就连宁辞也在。 陶绮言眉梢一抬,“你……” 宁辞冲她笑得单纯无害,鹿眼弯成一道,“还没给你签名。” 啊,她都忘了。 她从另一边坐下,诚恳夸赞:“宁老师这么真诚用心,当您的粉丝肯定很幸福。” 宁辞温和笑笑,冲她眨眨眼:“欢迎入坑。” 陶绮言一愣,然后也笑了,眸如弯月。 宁辞为粉丝专程留下的结果,就是叶初得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签名,还是一长串to签。 陶绮言给叶初拍过去,先解个眼馋,叶初回复了好几串感叹号,给陶绮言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直到她乐呵呵熄灭手机屏,连森还是一副坐如钟的样子,半天一声都没出。 她伸手过去在他眼前挥了挥,“喂。” 连森视线落到她身上,有了焦距。 “傻楞什么?” 他皱了皱眉,脸上的细小疤痕鼓动一下,显得很凶,张口的语气却轻飘飘的,简直像李逵和黛玉的结合体。 “她问我……能不能当她保镖。” 陶绮言听得没头没尾,“谁?” 连森把手拿下来,不自然的捏捏手指,“明念。” 陶绮言眯起眼睛,有深意的目光看得连森微深的肤色下都泛上一点红,浑身不自在,她抱臂靠在沙发靠垫上,悠悠道:“你一个有正经工作的车场老板,去当女明星的保镖,算怎么回事?” 她支着下巴,语气玩味:“你也入坑了?” 连森咬了咬牙,脸上疤痕都鼓出来,随便一个表情就吓人得很,“不行?” 陶绮言站起身,看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在恼羞成怒,一边往外走一边慢悠悠道:“行,是入坑还是什么你自己分清楚就行。” …… 保姆车开得平稳,明念微微垂头咬着吸管,窗玻璃上倒映出她此刻纠结的面容。 她刚才是疯了不成,居然跑去问那男人要不要当她保镖。 她缺保镖吗?显然不缺。 不过要是连老板站到自己身边,那副样子,确实比她现在的保镖唬人得多。 正考虑着,腿上的手机震动一下。 低头一看,是谭郁川的消息。 明念赶紧划开,她刚才竟然忘了这档事。 谭郁川的回复只有两个字:【这是?】 发都发了,明念硬着头皮给陶绮言上眼药。 【拍戏的时候李导过去问她要不要进圈拍戏,陶绮言接过他名片了。】 想了想又发一条:【以我对李德的了解,他肯定是看上她哪一点了。】 编辑完又确认一遍,点了点头,发送。 这话说的符合事实,但谭郁川应该能懂她是什么意思。 发送出去几分钟没得到回复,明念盯着那两条消息又后悔了,怎么看着像是提醒他注意陶绮言不要吃亏的样子,明明她不是那个意思。 烦死了! 她抄起手机一把扔到前面的座椅靠背上,助理被沉闷的响声吓了一跳,盯着明念气恼的侧脸没敢说话。 陶绮言拖着僵硬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打开门,入眼就是客厅另一头的黑色笼子,冰冷孤寂的放在那,不再会有一个毛绒绒的大犬摇着尾巴欢迎她。 她站在玄关一时没动,眼睛直直盯着,直到书房那边传来动静。 谭郁川走出来,穿着v领毛衣,垂顺的家居长裤显出笔直的长腿,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直到陶绮言面前,她也没动,直愣愣盯着他的脸,像是被冻住了。 谭郁川把她拥进怀里,温声笑道:“工作辛苦了,言言。” 沉浸过急速行驶、兴奋又疲惫的身体在此刻有了依靠,陶绮言忍不住把全部身体重量都压过去,后腰的那只手臂有力地托住她,把人带到沙发上坐下。 “你怎么会在?” “下课就过来了,一边工作一边等你。” 陶绮言摸摸他下巴,凑上去亲他,谭郁川笑笑,欣然接受。 少顷,安静下来。陶绮言靠在他胸前,赧然道:“我下午去赤森了,没工作。” 辛苦也不是因为工作辛苦。 “嗯。”他的手在她脊背无意识摩挲,突然开口:“你刚才在看那个笼子,想好怎么处理吗?” 陶绮言张了张口,轻声道:“卖掉。” 她应该不会再养狗了。 他点点头,另一只手顺着摸下去,抓着她的小腿肚一捏,“小腿肌肉这么硬?干什么了?” “嘶。”陶绮言猛地从伤感情绪中脱离出来,一下子坐直,好酸。 谭郁川见状,把她腿放到自己大腿上,伸手给她一阵轻一阵重的揉。 陶绮言絮絮道:“明念的剧组在赤森取景,缺群演,本来只是想玩玩,结果又被叫去当替身,连拍好几条,开始挺有意思,后来就没劲了。”她扁着嘴摇摇头,“还是自己痛快。” 谭郁川手上稍微使劲,舒服的陶绮言直眯眼睛,他直接问:“导演给你的名片呢?” “你怎么知道?”她想了想,问:“明念说的?” 谭郁川轻点下颌。 “扔了。”陶绮言云淡风轻。 “不然还能怎样,我又不能真去当演员,不是那块料。” “君宴有云升娱乐,业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真想当演员也能把你捧起来。”谭郁川低头捏着她小腿,语气像是说明天天气很好一样。 陶绮言拉长声音“噢”了一声,伸手够他的脖颈,扬着眉梢笑得狡黠:“那我不是成了资本运作的关系户?还是跟金主有一腿的那种。” 谭郁川两个手指挑起她下巴,视线从她眼尾扫到唇角,印上一吻,他纠正她的话,“你不是关系户,你是狐狸精。” 陶绮言笑得滚到他怀里。 看她笑得那么开心,谭郁川嘴角也勾起,把人往怀里揽紧了点,以防她动作太大栽倒下去头磕到矮几。 等陶绮言止住笑意,她又提起宁辞,不吝夸赞:“我还见到了宁辞,长得好看人又真诚,有预感他之后会火。”手肘顶了一下谭郁川,挑眉道:“你们这个代言人找的不错。” 他赞同地点头,“这款新汽饮推出之后,营收确实不错。” 陶绮言:“家里也可以买一些备点。” 谭郁川凑近,故意问:“哪个家里?” 陶绮言手戳戳他胸膛,闭嘴不说话了。 放在腿上的那双手逐渐不老实,摸到她腰上的痒痒肉,趁陶绮言扭着身体躲开的时候,谭郁川一把将人扛到肩上往卧室走。 陶绮言惊呼一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羞道:“谭郁川!” 男声笑应:“在呢。” “天还早呢,我晚饭都没吃!” “一会儿给你做,喂你都行。” “流氓,我还没洗澡!” “对哦,”他脚下一转,“那我们去浴室,一举两得。” 气得某人口不择言:“浑蛋!” 放纵的后果就是谭郁川来不及做晚饭了,他叫了外送,哄着她吃了点,才作罢。 陶绮言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她还哪需要别的运动增强体力,这一遭就够她受的。 第136章 嘉林会所 周日下午,非工作日,陶绮言仍旧在居家办公。 去港出差的时间基本确定在下月,她要尽快在此之前把下月的定制工作结完,至于工艺繁复、客户还没确定打样的那些,就留到她回来再完成。 期间她看了一眼墙上精致的陶瓷挂钟,估计谭郁川这趟短差也刚下飞机。 正想着,手机震动一声,是他的消息。 【回来了。】 陶绮言莞尔一笑,回了一个ok的eoji。 他出完差一向是先回公司,陶绮言没再发去消息,继续工作。半小时后,她起身去衣帽间选衣服。 期间手机被扔在床上,屏幕扣着,通着冯白薇的语音。 陶绮言在衣柜里挑挑选选,“问好了吗,地点在哪?” 冯白薇听动静是在外面,有车辆行驶过的鸣笛声,“嘉林会所,我刚查了一下位置,离这边挺远的。” 她听清地点,手一顿,转头看向手机,“林珈说的?” “嗯。” “我进不去。”陶绮言直接道。 嘉林会所是江城最大的私人会所,西郊那边,高级会员制,还不是能轻易拿到的会员。出入其中的大多都是富豪、名流和一线明星之类,身价和地位,缺一不可。陶绮言没哪个大客户约过嘉林,一年去不了两次的地方,她也没那个心思办那里的会员。 冯白薇站住脚步,“那怎么办?” 陶绮言也没说话,通话一时安静,两人此刻应该想到了一处。 冯白薇犹疑的语气响起:“不可能?” 林珈看她是有些不顺眼,但总体来说,两人目前的交往中没什么大矛盾,虽说是冯白薇主动避其锋芒的结果。 黄玉貔貅的事林珈当着林太太的面答应下来,应该不会在这上面找她麻烦。 她想了想,继续道:“应该是林珈没意识到,我们快到的时候联系一下就成。” 陶绮言“嗯”了一声,搁置下这个话题,她短暂思考一下,对冯白薇道:“我们开一辆车去。” “好。” “你在哪?我去接你。” 冯白薇告诉她详细地址,就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在路边找了家咖啡馆等着陶绮言。 林特助坐在副驾驶偷瞟后视镜,看他们谭总摘了眼镜在后座闭目休息,神态上稍显疲惫。 还没等收回视线,谭郁川突然睁眼。捕捉到他目光。 他表情一凛,听谭总道:“什么事?” 林特助:“就是……李导的那个投资,肖总问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肖峰是云升娱乐的总负责人,云升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他全权负责。 谭郁川一睁眼,脸上的倦懒就不翼而飞,沉吟后,问道:“哪个李导?” 林特助:“李德。云升娱乐因为明念小姐给剧组拉了一部分前期投资,后来他预拍的新电影也有云升的暗自支持。肖总觉得李导去年刚拿了最佳导演奖,这两年拍的片子会有不少影迷买账。” 但是您前两天直接给肖总打内线电话让他撤资,还没说理由。林特助在心底暗暗补充。 谭郁川手指在窗框上敲了敲,想起来了。 “不投。” 没等林特助替肖总问一句理由,谭郁川道:“李德业内口碑不好,起码有四段婚外情,潜规则的艺人数不过来,男女不忌——” “德行有亏的人,迟早会出事。”他声音淡漠,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冷肃。 林特助莫名脊背挺直,不再多说,“好的。” 他打算把谭总原话直接转告给肖总。 谭郁川戴上眼镜,指腹托了托,身旁的手机轻震,他翻开看清备注,眸底渐暖。 林特助听见谭总接起语音后跟刚才完全不同的语气,忍不住又偷瞟一眼,还是刚才那副表情,但眼底有笑,身上的气质就完全不同,从冷面上司变得斯文温柔。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公司的传闻之一,就是谭总有一个传说中的女朋友,从来没在公司露过面,小林整日跟着谭总,也只在办公室匆匆见过一次,还是陈特助后来告诉他哪个是,他才记起来,正是那个给他印象最深的、从分公司来的设计师。 都是总裁办的人,训练有素,工作素质极高,尽管知道谭总女朋友其实来过一次总部,也不会在同事间八卦乱传。 长得那么漂亮的女朋友还能忍住不秀,一开始小林觉得ceo的自制力真是一等一的强,后来在发现老板手上的一枚戒指后,打消了这个想法。 自打某一天这个戒指在老板手上出现,林特助就没见他摘过。 他一声不出,在副驾低头查看之后的行程安排,不去听老板的通话内容。 陶绮言在去接冯白薇的路上,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给谭郁川打去语音电话。 “谭总,请你帮个忙。” 这个开头—— 他眉梢一抬,“什么?” “嘉林会所,你的车能不能进?” “可以。”他先是答,又问:“你要去?” “今晚有客户约在那。” 他抬起头看向副驾,稍拉长语气:“嘉林。” 林特助半转过身,了然,指了指手机,示意今晚在嘉林有约。 谭郁川告诉陶绮言:“不用开我的车,你直接过去,他们会让你进的。” “这么简单?”陶绮言声音满含调侃,“谭总,这个会所只有年消费达到极高额度才能进来?而且还得是三年起。” 她挂着蓝牙,眸子微眯,调笑:“谭教授之前这么奢靡?” 谭郁川轻笑出声,缓缓道:“还有一种可能——我是嘉林的股东之一。” 陶绮言登时瞪大眼,“真的?” “嗯,之前有点投资。” 她嗓子一堵。好,江城最大的一处合法“销金窟”被称为有点投资,是她短浅了。 陶绮言接到冯白薇,直接往城西开去,林珈和她们约了八点,路上算上堵车起码得花一小时,她们得抓紧。 冯白薇路上跟她聊着琐事,陶绮言突然问:“你跟林珈关系怎么样?” “还行。就是甲乙方的关系。她看我不顺眼也没挑到我什么错。” 陶绮言面色不变,淡淡嗯了一声。 冯白薇:“林珈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被惯的有点任性,找茬的时候也是阳谋,我有时还觉得她挺可爱的。” 陶绮言斜去一眼:“斯德哥尔摩?” “去你的。”冯白薇作势要打她。 说话间已经到了会所门口,少见地外面竟停了几辆车,冯白薇一眼看见被簇拥的林珈,裹着毛领,秀气娇俏地说着什么。 陶绮言盯着那道身影,突然道:“别让林珈带我们进去。” 第137章 来都来了 冯白薇下意识看她一眼,虽然诧异,还是点了点头。 她的车逐渐接近,减慢了速度,林珈一眼看见副驾上的冯白薇,兴致勃勃地朝她招手。 冯白薇转头看一眼陶绮言,稍有狐疑。初春的夜降下温度也是寒人的,这么群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在外边开什么茶话会。 那群人里有不少她的客户,都是年轻的世家小姐,大多是认识的人,林珈是说会给她攒局找新委托,冯白薇没天真到信了她的话,除了黄玉貔貅她要带走,其他只当是一次普通饭局来对待。 林珈在车外跟她打招呼,她也只好下去,陶绮言稍微降下副驾车窗,眼神盯着前方闸口,没动作。 冯白薇跟众人稍作问候,笑着转向林珈:“林小姐,怎么不进去?” “我们也刚到,这就进。”她笑着提议,“你跟在我们后面进。” 冯白薇看着她唇边的笑,眸底一冷,突然明白了。 他们的车都是左右摆开,只有闸口前有位置。陶绮言的车是最后到的,林珈叫停她们,车刚好停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她们若是在最后进去,必然要倒车挪开给林珈一行人让路。 而且——她意识到她和陶绮言的车其实是进不去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请林珈带进去,实在狼狈。 没想到林珈真蠢得这么直给,直接带着众人在门口等着羞辱她。 她突然懂了陶绮言最后一句话的用意,估计是察觉到林珈会用这么天真又一针见血的方式让她丢人。 若不是今天陶绮言提醒她,她下意识就会问出这句话,然后林珈再故作惊讶实则贬低地嘲讽她。她做的是上流生意,当着这么多客户也只能咬牙吃了这个哑巴亏。在场的人因为家境无不心比天高,之后必会有人暗自鄙夷她,甚至还有可能解除委托关系。 即使他们本人也是依仗家里的势力才获得入场券的。 冯白薇笑容幅度不变,表情泛冷。 林珈被她看得后脊发凉,却不害怕,歪歪脑袋提醒她:“给我们挪开啊。” 身后传来车门关上的轻响,陶绮言缓步走到冯白薇身边,朝林珈轻抬下巴,“林小姐,外面太冷了,我们到里面聊。” “好啊,那你把车挪开,我们这就进去。”林珈朝她笑笑,转身上车。 陶绮言摸了一下冯白薇冰凉的手腕,“走。” “我们掉头回去。”坐回吹着暖风的车上,冯白薇的牙齿却在打战。 是气的,对林珈一如既往的轻视,也是自己的无力感作祟。 嘉林会所就在眼前,只离一道闸口,冯白薇却觉得那道金碧辉煌的建筑离自己如此远,她挣了再多的钱也触之不及。 许夫人温婉有礼的声音又响在耳畔:“白薇啊,我们这种家庭,婚姻不可能听从他一个人的,就算温阳再喜欢你,你进了这个门,日子也不容易过下去,你是个好姑娘,我真不想委屈了你。” 字字句句为她考虑,甚至眼里还有不忍,冯白薇面对许夫人,最后的一丝骄傲只够她挺直脊背走出许宅大门。 她缩在陶绮言车的副驾驶上,肩膀轻轻打颤。 车身后有鸣笛催促的声音,陶绮言看了眼后视镜,舔了舔牙尖,露出一个冷冷的笑。 “嗡呜————” 陶绮言将离合和油门同时踩到底,红色的跑车瞬间在原地发出轰然的声响,震得周围的树木花丛都在颤抖。闸门早就为她打开,几秒后,陶绮言松开离合,全速开进去。车后的几辆豪车闪着转向灯,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眼睁睁看着一抹艳色掠进去,飞起的烟尘像是无声的挑衅。 林珈坐在后座,听见轰鸣的引擎声,心脏剧烈一抖,没来由有点慌。 进会所前,陶绮言坐在车里看向随后而来的那几辆车。林珈披着围巾从上面下来,表情有一瞬的扭曲。 陶绮言眼底微寒,话里开着玩笑,语气安抚:“薇薇啊,你看走眼了,我也跟着你被误导。” 冯白薇低头看不见表情,吐出一声带笑的气音。 “精神点,来都来了,起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 陶绮言勾起一个笑,利落地摔上车门,冯白薇紧随其后,表情不见异样。 林珈几步走到陶绮言面前,笑得没几分钟前自然,语气针锋相对,故意道:“你是——” 陶绮言上前一步,两人离得更近,她不答反问:“林小姐,不冷吗?” 她突然伸手在林珈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上用指甲轻划了一记,林珈猛地后退一步,敏感皮肤上残留的触感麻痒微疼,盯着眼前女人阴恻恻的眼瞳,像是有冷风从脖颈并不存在的裂缝中灌进身体。 “怎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笑问,像是终于觉得冒犯,后退了一步。 “林小姐,我们不知道包厢在几楼,跟在您后面进。” 这话听得耳熟,林珈咬牙,觉得眼前这女人虚伪至极。 身后同来的人终于耐不住夜风吹,上前轻拽林珈,“走。” 她想到临出来前父母的交代,攥攥拳头,转身朝里走,陶绮言和冯白薇跟在他们后面,说笑声能传到她耳里。 她觉得自己好像个侍应生,迎着她们往预约的包厢走。 心头又是气愤又是屈辱,进门的那一刻冯白薇甚至对她说了句“谢谢”,还真把她当引路的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想和冯白薇说上几句话又得观察着林珈的脸色。 冯白薇和陶绮言像是察觉不到包厢内微妙的气氛,陶绮言面向林珈,直接提出来意:“林小姐,我是为了令堂的黄玉来的,如果您觉得我看起来还值得信任,不妨把它交给我。” 两人眼神接触,一个淡然,一个警惕,她又道:“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陶绮言,jane品牌的珠宝设计师。” “设计师?”林珈眯起眼睛,压着火气和未意识到的忌惮,故意道:“我没听过陶设计师的名号,一个设计师怎么会进得了嘉林会所。” 童思南在旁听这名字耳熟,从手机游戏里抬起头,目光直白地打量她,陶绮言注意到,回以一个微笑。 于是他问:“陶家哪个?” 陶绮言听明白他的意思,手指轻叩杯壁,笑回:“不是陶家,是简家,我也仅是姓随了父方。” 第138章 他知道她有多好 童思南看着陶绮言,了然:哦,那就是陶氏名正言顺的那个千金,简家主的亲外孙女,藏得挺严实。 有几个竖着耳朵的人听见童少爷和那女人搭话,敏感的听见一个“简”字,目光纷纷落到她身上,生起窃窃的议论声。 他们在家里大多是较小的孩子,兄长姐姐担起责任,他们更多只顾吃喝玩乐,但也不是丝毫不懂,能让童思南放进眼里的简家,只有那一个。从父母那里听来的,简家原先有兄弟二人,简云霆军至中将,军功章能挂满襟,简云礼经商发家,做的是海外的石油生意。如今简家主英雄迟暮,简家那么大的家业,貌似因为门庭凋零没人挑起重担,有不少人关注着那个唯一外孙女,少有人能窥得其貌。 今日一见,长得好,性格也……挺有趣。 童思南低着头接着打游戏,注意力却不在屏幕上,连输两把之后,放下手机,玩不下去了。 他无视林珈快要把他射穿的眼神,伸手给陶绮言倒了杯酒。 “尝尝看,江城只有这儿能喝到这么正的马尔斯卡。” “谢谢,不过我喝不了酒。”陶绮言看清杯中澄澈的酒液,婉拒。 林珈横过一眼,冷嘲:“童思南你是不是看上陶设计师了?” 闻言童思南眼底划过冷意,这林珈还真是蠢到极点,不过因为她今晚的局,他见到了简老唯一的外孙女,此时心情还不错就不跟她计较了。 他没脾气的笑笑,伸手把陶绮言没接过的那杯酒一仰头喝了。 陶绮言面向林珈,缓缓道:“林小姐觉得,我今晚能把这黄玉貔貅带走吗?” 冯白薇听到这话,止住和旁人的交谈,转过头,看向林珈。 林珈不想给,但林母给她下了任务,非要把那个家里视为招财的黄玉貔貅交到这个设计师手上,林父平日里不太关心她这个女儿,却在今天她出来前特意交代她要和陶设计师多聊些话题。她见到陶绮言后也没觉得这个女人多长了两只眼睛或两只手啊。 就在这时,包厢门突然被一把推开,众人往门口看去,竟是许温阳。 他脸格外臭,但还有基本的风度,迟来的敲了两下门。 他视线先落到冯白薇身上,见她脸上表情还好,转而看向陶绮言,语气不太耐烦:“还坐着干嘛呢?” 陶绮言把他的变脸收入眼底,只觉好笑,“怎么?” “川哥在上面等你很久了。” 谭郁川也来了? 陶绮言眨眨眼,好,那就没必要在这跟林珈打太极玩了。 黄玉什么的,貔貅什么的,先一边去。 跟冯白薇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 童思南稍晚一步也站起来,看着许温阳却没敢说什么,起身只叫一声:“温阳哥。” 不光童思南,在场没谁敢跟许温阳多说一句。 世家大族挑大梁的独长子跟在场这些娇生惯养只会花钱的吉祥物没法放在一起比较。 而林珈在看清许温阳的那一刻眼圈就红了,遂即死死瞪向冯白薇,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着,好像这样就能发现他们的奸情一样。 陶绮言先出了包厢,擦过许温阳身边,冯白薇却在许温阳面前停住,抬头和他对视一眼。 许温阳被那一眼看得拧了拧眉头,以为她真受了气,声音压低,“怎么了?” 他一小时前赶过来,只因谭郁川电话里提到冯白薇和陶绮言同时被林珈给宴请了。 光是听见陶绮言和林珈的名字他就脑袋疼,理智告诉他有陶绮言在冯白薇吃不了什么亏,但还是提前结束应酬过来了,在楼上坐了会儿,谭郁川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松口道:“想去就去,把人带上来也行。” 许温阳一下就出了包厢,乘电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不对,他其实就是想看见陶绮言才指使他下来的。 许温阳此时一眼看出冯白薇平静表情下的情绪不太好,又想问什么,谁知冯白薇转身背过他,对林珈道:“林小姐,今天正巧许总在,我们就在这个包厢里把话说清楚。” 许温阳心里一咯噔,听见冯白薇继续,语速越来越快,字字清晰: “我和许总已经分手多年,现在最多就是个合作伙伴,不会再有任何可能发展,更何况你们已经宣布订婚了。我冯白薇别的没有,就骨头硬,没兴趣当三,也希望林小姐别再把我当什么假想敌,我真觉得你心理很阴暗,再想折腾我的时候就去看看心理医生,不是谁都惦记着你男人……” “冯白薇!!” 包厢里的人都被许温阳这声咆哮给吓住了,林珈脸色更是难看的不能再难看。 冯白薇背对着许温阳也是肩膀剧烈一颤,但梗着脖子没回头。 许温阳额头青筋都爆起,盯着她白皙的后颈差点就想上手掐死这个可恶的女人。 他喘着粗气,一拳捶在包厢门上,轰的一声闷响,周围又是一颤,冯白薇这次动都没动。 他深呼吸三次,才让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和林珈,已经退婚了。” 冯白薇终于有点反应,眼珠动了动看向对面的林珈,她把下唇咬到发白,手撑桌子,忍着摇摇欲坠的眼泪。 不像假的。 冯白薇有点愣,下一秒手腕被剧烈一扯,她踉跄一下,被硬拖着往外走。 手腕疼得发麻,但她一声也没吭,跟不上许温阳怒气冲冲的步伐就小跑,无声被拽着走。 三人进了电梯,陶绮言低头看一眼冯白薇已经被攥得发白的手腕,皱眉想说什么,被她摇摇头拦住。 算了,也是她话赶着话,把人得罪了个透。是骂她也行,打她她也认了。 她很累,想睡觉了。 陶绮言独自一人走进谭郁川的私人包厢,这个包厢的可视区域比楼下那个大了两三倍,摆着四张牌桌,还有连顶的大型酒柜和台,水晶灯悬着,比楼下不止豪华了一点半点。 听到动静,谭郁川抬头看过来,见是她,弯弯眼尾,伸手让她过来。 包厢里还有几个人,都是君宴的董事,岁数都不小了。 陶绮言往他那边走,听他对着其中一个长辈温声说着什么,内容却是规劝。 “林董,今晚借着您的光,令爱带这么多朋友来,实在是不合嘉林的规矩,您觉得呢?” 林董看到步步走近的女人,也意识到她的身份,知道是林珈搞砸了。此时只能点头:“是,林珈确实太任性了些。” “门禁系统会删掉那些人的录入信息,还麻烦林董跟令爱解释一下。” 林董敢怒不敢言,此刻更多的忌惮,不是谭郁川,而是担心林珈会不会得罪了那个简家的外孙女,只道:“会的。” 周董甩出一张二条,看见早早下了牌桌坐到沙发上的谭郁川,此时站起身,把手心朝上,那简家小女就伸手放到他掌心里,而谭总虽说笑容极淡,可每一分看着都是真心实意的,跟平时面具一样的笑容完全不同。 于是他笑着揶揄:“这就是简老那个孙女,真是标致,和谭总站到一起,也是十足十相配。” 心下暗暗庆幸,还好早早站了支持谭郁川的那边,简老百年之后,就算简家一落千丈,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他们情深意笃的模样,真要是谭简两家结了姻亲,这生意场上,还有别人什么事。 陶绮言淡笑着一一看过去,没有刻意做出一副成熟的样子,而是自然的打招呼,不吝展现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女儿娇态,“李董,周董,唐董。” 最后是离她最近的林董,“林董。” 她对上林董隐着试探的视线,主动开口道:“刚在楼下和林珈聊得不错,林董的女儿性格直率天真,很可爱。” 林董轻抬下巴,也哈哈一笑,“是吗,我这个女儿都被她妈妈惯坏了,要是你说她可爱,那还真是高抬她了。” 陶绮言笑笑,不再回话。 林珈做了什么,林董回去一问就能知道,何况谭郁川又点出林珈带多人来嘉林的事,她该受的罚,不会少。她此刻说这些,只是为了安抚君宴的董事,让他们知道,她不介意这些冒犯,没有报复回去的心理,自然也不要对谭郁川防备过甚。 谭郁川在她主动跟林董提起林珈的时候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心下一暖,在董事们注意不到的角度轻抚了抚她的后脑勺。 轻声问她:“想走吗?” 陶绮言眨眨眼,“嗯。” 她能做到是一回事,不喜欢是另一回事。 谭郁川简单告别过就牵着她往外走,董事们笑着打完最后一局,也散了。 陶绮言被他牵着,低头查看手机消息,冯白薇发来的,只有两个字: 【没事。】 她被许温阳带走了,是叫陶绮言别担心她。 夜风吹在脸上,陶绮言叹了口气。 听见叹气声,谭郁川侧头看她,捏了捏她鼻尖,“怎么唉声叹气?” 她抬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问道:“许温阳会打女人吗?” 谭郁川啼笑皆非,回答得很肯定:“不会。” 陶绮言稍稍放下心,转而又问:“许温阳不太喜欢我,为什么?” 他神色一顿,眼神忽而变得危险,“你希望他喜欢你?” 她无语撇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怎么什么醋都吃。 想了想,随口道:“算了。” 她也不想知道,可能就是自己不合他眼缘。 谭郁川不再说话,夜风轻轻吹起他额发,他没告诉陶绮言,许温阳不喜欢她是觉得她没有用心对待他。 谭郁川没法给许温阳解释,更感到亏欠的那个人其实是自己。 不过日子是他们两个人过的,他知道陶绮言有多好就够了。 第139章 不要再做胆小鬼 许温阳直接把冯白薇拉到门口,全程手劲没松,她脚步纷乱跟的狼狈。从侍应生手里拿过车钥匙的时候,侍应生目不斜视,对这种情景见怪不怪。 冯白薇被塞进副驾驶,松手的一刻她右手不自觉抚上左手腕,太疼,都微微发热,估计一会儿就会淤青。她闻到熟悉的味道,许温阳换了好多次车,车载香薰永远是这一个味道,因为她曾经说喜欢,他就从来没换过。冯白薇无声吸吸鼻子,垂下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别想了。 许温阳坐到驾驶位,立马驱动车子,车速从开始就飚的很快,周身源源不断放着冷气。 随便。冯白薇想,她好累,随便他把自己带到哪,过了今晚,一切重开,她还是那个游戏人生的冯白薇。 窗外街灯亮了又暗,她目光渐渐落到外面,盯着路旁越来越熟悉的建筑,心尖被捏紧又松开,呼吸都变轻了。 她怕了。许温阳到底要干什么? 终于停在一栋公寓的楼下,许温阳熄火,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看她。 “还记得这吗?” 冯白薇不敢抬头,两人无声僵持着,直到顶灯都灭掉,车内一片黑暗。 这处公寓是冯白薇大学租过的,一处小户型,两人在里面缠绵厮磨了两年多,到处都是他们留下的回忆。 她喉头干涩,“许温阳,你有话直说。” “想上去看看吗?”他靠在座位上,目视前方,轻轻道,“我把它买下来了。” 冯白薇捏紧的手指一颤,半晌。 “不想。” 许温阳在黑暗中闭上了眼,唇边一道讽笑:“也对,你这种人,没兴趣跟我追忆旧事。” “冯白薇,你觉得我特别贱吗?” 他语气轻飘飘的,没人看见的暗处,冯白薇眼圈一霎红了。 “从来没人能甩了我,你他妈做到了。我恨透你了,结果现在还是跟在你屁股后边跑,你他妈还是不把我当回事。” 他低笑一声,全是化不开的苦意。 “‘我跟许温阳,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最多就是合作伙伴,没可能发展’、也没惦记我……我许温阳在你嘴里就是一文不值。” “冯白薇你真他妈有种。” “我去和三叔谈判,威逼利诱什么招都使了,刺全冲着自家人,就他妈为了跟林珈退婚。” “我真他妈不甘心,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把我当垃圾一样往外推。” “冯白薇,我真恨你。” 许温阳说完就不再出声。 阖了阖眼,一滴泪在黑暗中掉到座位底下,冯白薇努力撑直脊背,在旁人看来却是整个人都快陷进座椅里。 一字字一句句都剜在她心上,她以为她忘了,许温阳追到机场时那双通红的眼睛,质问她为什么要突然分手、为什么抛弃他时,那双颤抖的手。 她一声不吭地把二十一岁的许温阳扔在了机场,所以二十七岁的许温阳恨她,是她活该。 “对不起。” 冯白薇本能重复着这三个字,说了一声又一声。 她那时只觉得被羞辱被轻视,自尊心压过了爱,于是固执地想要逃离,忘了许温阳其实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身旁依旧寂静,恍惚间有水滴碎裂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的。 直到冯白薇再也发不出声音,她如同脊骨被打断,叠着身体抱住自己的双肩。 “上去看看,我就原谅你。” 说完这句话,许温阳开门下车,从车前绕到副驾驶,给她拉开门。 并肩上楼的这一路,两人的眼神没有丝毫接触。许温阳用钥匙开门,咔哒一声,示意她先进去。 她迟疑两秒,迈步进去,屋里漆黑一片,许温阳站在她身后,关上门。 “闭眼。” 冯白薇下意识闭上眼睛,他把灯打开。 小小的客厅还是原来的格局,连摆件的位置都跟记忆里没有丝毫变化。与小房子格格不入的是背景墙上原来书柜的位置,全部拆掉了,换成满墙的白色玻璃柜,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停产相机,摆放的整整齐齐。 冯白薇看清后,整个人过电般僵在原地。 许温阳绕过她,语气一如既往,“所有东西我都没变过,你走时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不用看。” 他站到玻璃柜前,背对着冯白薇,“只有这个柜子值得介绍一下,里面是我这六年来搜集到的所有相机,目前总数是二十七台,本来应该是二十九台,但是有两个恢复生产了,不是停产型号,就被我从里面踢出去了。” 他看也没看身后的冯白薇,伸出手从左边第一个开始自顾自介绍,“这是fort,03年的老型号,我用过两次,对焦太慢了,除了颜色好看没什么优点,这个是gfx50,和右边的x4……” 他肩膀僵了一下,转身瞥她一眼,“对了,我忘了你在相机方面比我熟悉,这些型号你应该都认识,那我就跟你说说我是怎么把他们收集到手的。” 他又转回去,眼睛放到展柜上,声音平仄没有一丝变化,“这个50s是我在德国出差,去了他们品牌的博物馆,在特展柜里发现的,我找来负责人,问他们能不能把这个卖给我,走了点流程但还挺简单的;橙色的这个是在曼哈顿的一个中古店无意间看到,当时被挂在衣架上,是老板自己的,我加了两倍的钱把它买了下来;这个银灰色的zl2外壳是全一体合金,因为停产被炒的很高,我在相机爱好者的论坛里找到一个卖家,他愿意出给……” “许温阳……” 冯白薇开口,声音有点小,他没听见,所以她手撑着身后的鞋柜,沙哑着又叫了一遍: “许温阳。别说了。” 别再说了。 许温阳转过身来,看着她摇摇欲坠,没任何反应。 “为什么不说?”他喉结微动,“冯白薇,我收集这些型号很不容易,连说都不能说了?” 她快要站不住,靠着半人高的鞋柜才能勉力维持,看也不敢看那一墙的相机,唯恐哭出声。 许温阳俯身打开靠下一排的玻璃柜门,拿出一个相机,是尚城私人相机展上,她想买却被他捷足先登的那台。 他把相机放到她手边的柜子上,问道:“还想要吗?” 冯白薇低着头,不说话。 “我把它给你。”他后撤两步,手在半空中画了个弧,“这些都可以给你。” 冯白薇发尾已经长至锁骨,她垂首时发丝能挡住她的脸,许温阳看不清她的表情。 于是他上前把冯白薇的发丝拢到耳后,就着这个亲密的姿势继续道:“我拿这些跟你做个交易。” 冯白薇闭上眼睛,痛苦极了,“我拒绝。”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吗?”他拇指轻轻划过她耳后,满意的感受到她的战栗,“交易的内容你连听都不想听吗?” 冯白薇猛地睁开眼,眼底血丝清晰可见,“许温阳,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不答反问:“知道我为什么要和林珈退婚吗?” 她咬着下唇内壁,不肯去猜。 “因为我想和你结婚。” 冯白薇瞳孔猛地一震。 许温阳放开她,后退一步拉出一点距离,唇边笑意苦涩。 “可以吗,冯白薇?” “就当可怜我。” “跟我结婚。” 冯白薇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地上,许温阳伸手去接,然后慢慢把软成一团的人抱进怀里。 他的肩头很快被她哭湿,冯白薇在朦胧的视线里看到十九岁的许温阳第一次来到她这间公寓的情景。 开锁前冯白薇还后悔自己架不住他的磨人,真把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带过来了,谁知他进门打量一下小客厅之后,视线就只黏在她身上,意气风发。 “学姐,我们下午去约会。” “又去书店,你怎么那么多工作要做,你不是大学生吗。” “没有,是薇薇太能干了,我自惭形秽。” “那我们在书店约会,你给我做咖啡喝。” “我保证这次不盯着你看了,我把参考书拿过去复习,真的!” 后来许温阳来得多了,赶都赶不走,执意要跟她平分租金。 “冯白薇,你下课之后我去接你。” “附中不远,我开车十几分钟就到,然后一起去你喜欢的那家火锅店。” “学姐,浴室太小了,我们去客厅好不好?” “宝贝,你搬到我那里,我学着做饭给你吃。” “我拿下这个项目,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有个声音告诉二十九岁的冯白薇:勇敢一点,勇敢一点,不要再做胆小鬼。 如果勇敢的结果是尊严折断粉身碎骨,就当是她抛弃他,对她的惩罚;若另一种结果是得偿所愿,冯白薇就和许温阳美景良辰,相偕一生。 第140章 别误会 湖悦山色。 早八点,谭郁川还没出门,坐在餐桌前不疾不徐的用早餐。 五分钟后,陶绮言穿戴整齐下床,拉开对面的椅子。她面前摆着牛油果溏心蛋开放三明治,和一小盅红糖桂花圆子,刚坐下就闻到一股红糖味,她先喝了一口,热乎乎甜滋滋的,而后开始吃三明治配牛奶。 谭郁川已经吃好,这会一边用pad看今早的新闻,一边等她吃完。 “肚子疼吗?” “不疼。” 还好,她上个月可能是着了凉,前两天生理期格外疼,把谭郁川担心的厉害。于是这一个月不管在哪住,每早都是一盅温汤,食补滋补的效果不错,她昨天没疼,生理期第二天,云姨给她熬了桂花圆子,放了少量红糖,适当补补。 谭郁川:“今天忙吗?” “还可以,先去看一眼拍摄,下午就在办公室,能按时下班。” “嗯,别太累,晚上我去接你。” “好。” 谭郁川放下pad去卧室换外套,陶绮言吃好早饭,打开桌边柜,熟练地挑拣要吃的药,倒了一手心。 谭郁川刚好出来,看到她在倒水,过来几步把温水兑好。 瞥了一眼她手心,不禁蹙眉,“怎么这么多?” 上次只有几粒。 “没有,也是最近工作比较多,稍微补几样微量元素。”说完,头一仰,两口水下去就吃完了。 她的心脏需要时时维护,也是考虑到最近比较累,所以多加了几样医生开的保健品。 谭郁川摸摸她脑门,“我带你再去做一次检查。” “再说,等我出差回来,应该就没那么忙了。”陶绮言摆摆手,准备上楼拿包包,没走几步又回来抱他,抬头在他唇上轻啄一下:“拜拜,晚上见。” 陶绮言开另一辆车去了摄影棚,到的时候刚刚开始拍摄没多久。宁辞穿着白色镂空西装,在橙色的背景板前,很亮眼。 蛇形手镯和黄钻贝母耳钉明明是女款,却在宁辞沉静内敛的气质下糅合得很好。 摄影师对拍摄成品很满意,很快拍完这两款。宁辞短暂休息,他在这没有单独的休息室,被助理带到另一侧补妆。 补光灯打得很亮,宁辞有一侧脸一直被照着,颧骨有些发红,他垂头坐着摆弄手机,像是感觉不到。 助理拍了拍他的肩,提醒:“翡哥不让你看网上那些,一会还有拍摄。” 他柔顺的点点头,收起手机。 陶绮言走过去给补光灯换了个角度,宁辞周围光都暗一圈,他下意识看向灯光这边,见是她,笑着朝她点点头。 之后的拍摄也很顺利,快到午饭点,宁辞结束拍摄后站在背景板前,弯着眼睛朝工作人员鞠躬。 “谢谢大家,中午我请大家吃饭,辛苦了。” “合作愉快。” “谢谢宁老师!” “谢谢老师!” 宁辞腼腆的摆摆手,抿着嘴走到下面,到电脑上查看自己刚才的照片。 屏幕上的图过得飞快,陶绮言手撑着桌角,眼睛快速扫过,筛选着第一批能留下的照片。最初的图要先从珠宝的角度,筛选一遍,基本符合了工作室的要求,再交由艺人工作团队审核,最终才能真正由摄影团队修改p图,成图还要走一遍这个过程,再发给工作室,正式作为宣传使用。 陶绮言红唇微动,一张照片只消看过一眼,就能给出“留或不留”的结果,一开始温摄影师和陶绮言配合的时候,正是因为她做事很有效率,盯棚过程也能提出不少专业意见,才对她印象深刻的,现在她们之间已经配合的很默契。 宁辞偷瞟几眼陶绮言专注的侧脸,又将目光放回到屏幕上。 第一遍筛过,陶绮言点点头,肩膀放松了点。 宁辞在镜头前表现力很强,平时有些怯怯的,但在镜头前完全不会。他的废片很少,整体陶绮言很满意。 温老师站起身,笑着拍拍手,“收工了,多谢宁老师今天的午饭,可以干饭啦!” 众人欢呼起来,四散着去分盒饭。说是盒饭,在看到里面的鳕鱼和三文鱼腩时,又是一小阵惊呼声。 “谢谢宁老师!” 宁辞依旧是那副脸皮薄的样子,助理在一旁提示:“有不喜欢海鲜的还有东坡肉,还有素菜,荤素搭配,管够。” 陶绮言低头收拾包包,宁辞走过来,他身上的拍摄珠宝尽数被卸去,只穿一件镂空西装,走过来时脚底一点声音也没有。 “陶设计师,一起吃吗?” “好啊,给我留一份就成。”免得她回去点外卖了。 吃饭的时候,陶绮言和温摄影师坐在一起,温摄影师见宁辞还没坐下,招呼他过来,他便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正对着陶绮言。 陶绮言和宁辞都不是多话的人,就由开朗的温老师提起话头,有人说有人听,一顿饭吃得挺愉快。 温老师起身去接水,桌上稍稍静下来,宁辞抬头看一眼陶绮言,轻笑道:“其实我一直挺想和陶设计师交个朋友。” 陶绮言抬眸看过来,因为棚里温度适宜,宁辞换了一件豆绿色薄款卫衣,一双鹿眼晶亮,特别讨人喜欢。 她点点头,“我的荣幸。” “那我直接叫你绮言可以吗?” “可以。” 宁辞眼睛弯起来,手臂内侧朝上,伸手把他面前的千层酥推过来,“吃这个。” “谢谢。” 陶绮言自然看向他挽起的小臂内侧,目光停留了两秒,宁辞右手扯了扯,袖口自然下落变回长袖,连手腕都挡住。 她目光微凝,复又看向宁辞的脸。 他是面部组织很柔和的那种,容易水肿的体质,比上次见时颧骨突出了点,下巴也变的略尖,瘦了一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对上她审视的目光,宁辞的笑容微微凝涩,垂下头左右手交叠着攥了攥。 陶绮言眸子微眯,脑子里连报警后怎么解约、怎么危机公关都想好了。 “放心,不是注射器。”他艰难笑了笑,眼神黯淡三分,“别误会,我没吸毒。” 他道:“我第一次从天台上见到陶设计师的时候,就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他那天在拍摄中途,好久没有过的忧郁期突然到访,棚内的空气令他无法忍受,才临时脱离工作岗位,站到了天台上。而那一方天台,站上去就难以下来。还是她突然出现,惊醒了他。 她淡淡道:“我倒是没什么一见如故的感觉,所以挺好奇宁老师这种感觉是哪来的。” “我以为我们是一种人,都是那种站在高处想往下跳的人。” 他笑笑,“那天在赛车场,我看出来了,从你的眼神里。” 第141章 我在家里等你 陶绮言轻叩桌面,不语。 她想起自己之前幻想过飞出悬崖,但她跟宁辞是不一样的,她只是因为天性被压抑得太过,从而出现了一种幻觉来满足自己的渴望,而宁辞已经完完全全到达病态的程度。 他出现了自我强迫行为。 “不过绮言你跟我不一样,你是过去时,我是现在时……”他苦涩笑笑,眸子压抑。 “抱歉,你是……抑郁症?” “躁狂。” 他口型很小,声音也限于这个小小的圆桌之间,周围人都在吃饭或是收拾布景,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陶绮言点点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从他的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那样分散的针孔,不明显,但仔细看是能看出来的,她也是注意到一个,才看出整片的。当然更可能是宁辞根本没想在她面前遮掩。 亦或是她早就对宁辞有过这样的猜测。 她吃过饭本来是想直接回工作室的,现在坐在这没动。她第一个念头是之后的工作进行会不会出现意外,一方面又担心他的身体,毕竟已经有了自残倾向,证明他的情况并不算轻。 宁辞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我不会影响工作的。”他又是那种温吞的笑:“如果不是还要拍戏,刀片会更有效一点,但太明显了,我的粉丝会担心。” 陶绮言听得皱眉,“你有接受治疗吗?” “嗯,药物控制的还不错,这种情况只是偶尔,我还是很听话的。” 听医生的话,听粉丝的话,听导演的话,听经纪人的话,听公司的话。他都做得很好。 陶绮言不语。 宁辞再次保证:“我不会影响工作的。” “你的经纪人知道吗?” 宁辞不答反问:“等我杀青后,能陪我喝次酒吗?” 陶绮言闭嘴没说话,直直盯着他。 宁辞只能答:“经纪人还不知道。” “等拍完极速热恋,我会告诉他的。” 他回答了她的问题,所以她也说:“我不太能喝酒。” 宁辞闻言,不好意思笑笑:“我酒量也很差。” “粉丝也知道这件事,经纪人勒令我不许在外喝酒,怕我出什么事。” “但你没打算听话。”陶绮言道。 “嗯…”宁辞低下头,搓了搓手,“我很喜欢喝酒,酒是为数不多能让我放松下来的东西,本来医生不建议我喝酒,但他知道我喝点之后就不会失眠,所以他也没说什么。” 宁辞这话让陶绮言觉得耳熟,酒之于他,或许是赛车之于她的关系。她很快理解了他。 她话说得稍有犹豫,“如果你愿意的话,之后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聊。” 那头助理在叫宁辞,他抬眼望望,又转回来看着她,眸子微弯,点头。 陶绮言伸手拍拍他手腕,示意他小臂的小孔,沉声道:“别再……这么做了。” 宁辞犹豫着还要说什么,她先他一步说出口:“我过几天要出差,既然你现在还没杀青,就等你工作结束之后,我来请你喝。” 她笑笑:“没有后顾之忧,保证不醉不归。” 宁辞笑眼更甚,点了点头。 晚上谭郁川来接她的时候,陶绮言有些心不在焉。 他探身过去给她系上安全带,顺势在她柔软的腮边亲了一下。 陶绮言被这一下亲回神,捂着脸愣愣地看他。 “想什么呢?” 她轻吐口气,没直说,只道:“想工作。” 她下午工作效率还可以,只是稍有空闲,就会想到宁辞的胳膊,越想越觉得他拉下袖口的动作很刻意,就像是故意让她看到的。 也许宁辞看准了她,也找对了人。因为陶绮言竟然能理解一部分他的想法,他只是在自己的世界太孤独了,想找一个新鲜的人或事释放甚至是寻求帮助。 因为陶绮言最开始看到谭郁川、了解到谭郁川对简未菱的关照时,也是这么想的。 多一个有共同点、可供消遣的伙伴,应该会好一点。她和宁辞应该都这么想过,也挣扎过。 回去的路上,他们随意地聊着天。 陶绮言问道:“达润新汽饮的代言人,跟你们签了多久?” “一年期。”谭郁川视线看着路面,“其他汽饮代言签的是两年期。” “为什么不一样?” “新系列是我最初直接和宁辞谈的,他当时事业停滞,我拿冠名权为筹码签来了合适的人,也能增加他的知名度,他当时在合同里提到的,就是一年期。” “之后还会续约吗?” “销售额不错,如果艺人方有意向,我们应该会续约。” 陶绮言点点头,谭郁川侧头看过一眼,笑:“怎么,对君宴工作上的事感兴趣了?” 她解释般答道:“宁辞也是jane品牌春夏系列的品牌大使。” 谭郁川想到品牌之前有个爆出丑闻的男艺人,又说道:“放心,公司对宁辞做过基础背调,他感情生活和税务上都没什么问题。” “嗯。” 晚饭吃的是红酒煎牛排,番茄意面、法式洋葱汤和凯撒沙拉。 陶绮言点开宁辞之前的那部网剧,伴着声音当用餐的bg,谭郁川坐在她对面,目光幽幽。 “陶设计师会不会对每个品牌大使都太上心了点。” “有吗?”陶绮言一摆手,“如果他们演得不好我也不会看的,这叫业务背调。” 他低头笑笑,把面前的牛排切好,跟她面前的换了个位置。 “去港城什么时候的飞机?” “周四上午。” “确没确定去多久?” 陶绮言视线从pad移到谭郁川脸上,那人黑黝好看的眸正认真的注视她,她颇为心虚,伸出两根手指。 谭郁川:“两周?” “二十天。” “嗬。”他扯出一个笑,“不是说好的半个月吗?” “小团队都去了,稳妥起见嘛。” 谭郁川垂头看她,都是为了工作,他不会真有什么怨言。但理解是理解,想也是肯定会想。 他语气平静,仔细听还有些许幽怨:“我去出差都没一次去过二十天。” 陶绮言反而哧哧笑,起身走到他跟前,伸手搂过脖颈,温声地哄:“要不我给谭总带礼物,你说你想要什么。” 谭郁川伸手稳住她,让她坐在他腿上,“要你天天给我打视频电话。” “这么简单?” 他继续温声道:“早点回来,别太辛苦了,我在家里等你。” 陶绮言熨帖得不行,凑过去啄一下他嘴角,轻声回答:“知道了。” 第142章 文戏 陶绮言出差前一天晚上,两个人窝在游戏房看电影。她一条胳膊搭着他的脖子,半侧着身倚在他怀里,谭郁川的睡衣扣子差两颗没扣,他正看着投影大屏,只觉得锁骨一痛,低头一看,陶绮言伏在他怀里啃咬着他的脖子,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后颈,笑,“属小狗的?” 她抬头瞪他,状似威胁的语气,“给不给咬?” “给。” 她这才抬了抬下巴,用手抓着他的领口,作势要给他扣上,然后又敞开。 她用指甲在他的锁骨一处轻划了一下,痒痒的。 “我在这下面咬,”湿热的呼吸在谭郁川耳边,语气很不正经,“不会让你那些学生看到的。” 谭郁川眸底微暗,不动声色,手已经伸进她腰际,一下轻一下重地揉。陶绮言缩着脖子嫌痒,扭着身子要从他腿上下来,还没说什么,人就被扣住。 她身上只一条睡裙和内衣,很快,陶绮言身上只剩一件睡裙了。 半晌,陶绮言声音弱弱的:“我错了……” “嗯。”分不清是应答还是闷哼。 “行李整理好了?” “嗯……”她反应过什么,抬头看向他,软着声音,“我明天中午的飞机……” “我知道。”他抽过两张抽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从指根到指尖,看得陶绮言脸通红。然后他关掉投影,抄起她的腰就往卧室走。 “你多叫两声好听的,我争取快点结束。” 快点结束是不可能的,每次她以为快结束的时候,谭郁川就会提醒她:“言言,我们有二十天都见不到面。”然后重新覆上她。 陶绮言撑得难受又哭得可怜,最后实在没力气,媚着声音叫哥哥叫老师,指尖在他的敏感点上轻划,尽力勾着腰去迎合他,直到谭郁川耐不住低喘一声,才终于结束。 怕不是真把这二十天都讨要了回来,陶绮言从浴室被抱回床上的时候,迷糊着想。 第二天早上九点,陶绮言从睡梦中被叫起,早餐和行李都准备好,睁开眼就看见谭郁川围着围裙,俯身在床边叫她,宽肩窄腰特别有冲击力地逼近她刚睡醒的眼底。她后腰被一双大手揉着,又酸又热,舒服的不行。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温柔乡。 这种场面真是对她坚定意志的一项考验。 她伸手要抱,谭郁川就托着她臀部走到浴室,连牙膏都给她挤好,塞到她手里。 陶绮言“呜”了一声,正要感动的说些什么,他温声提醒:“九点半。” 陶绮言十二点的飞机,她猛地一激灵,动作瞬间摁了四倍速,开始洗漱。 出门的时候是十点钟,早饭来不及吃了,温热的三明治被放到牛皮纸袋里,还有一玻璃瓶牛奶,陶绮言小口小口喝着牛奶,拎着纸袋站在车边看谭郁川放行李。 “走。” 车驶上大路后,陶绮言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三明治,车内很快充满了煎蛋和吐司的味道。 她吃相很好,车开得也稳,但保不齐会有食物残渣掉出牛皮纸袋。她侧眼偷瞟谭郁川,他看都没看她就伸出手抚了一下她的头顶。 “慢慢吃,来得及。” 他侧过脸,意识到她在介意什么,轻笑了笑,“不用管。” 她转转眼珠,生出些被纵容的窃喜,不动声色低下头。 到了机场,还没下车,陶绮言老远就看见程与青,拖着一个小行李箱正低着头看手机。谭郁川也看见了。 他不痛不痒道:“他也去?” 陶绮言:“是跟我提过,没想到是一个航班。” 她扭头看他,弯出一个笑,“怎么了?” “没什么。”他垂眸,看不出什么,下车要给她拿行李。 陶绮言刚下车,程与青就看到她,隔着一段距离跟她挥手,她简单回应。 谭郁川去托运行李,只剩他们两人,陶绮言转眸看向程与青,“同一个航班不跟我说?” 他挑眉,“惊喜。” “嘁。”陶绮言嘴上不屑,却勾着笑。 虽是同行,但两人目的不同,这期间应该也不会见过太多,只是在机场遇到朋友还是挺愉快的一件事。 谭郁川办好手续走回来,和程与青仅点头问好,注意力又回到陶绮言身上。 他轻声提醒:“飞机餐不爱吃也稍微吃一点。” 陶绮言皱皱鼻子,不太乐意,还是答:“知道了。” 程与青眸光微黯,在陶绮言转过身时又恢复一贯的表情。 他们比他想象中相处得要好,他也诧异过陶绮言竟真会选择和这种看起来捉摸不清的男人在一起,他曾以为,脱离了最初的那个婚约,陶绮言这种人,不会再选择裹入那个漩涡中。 或许他根本不了解她。 程与青先一步过了安检,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二人。 陶绮言带着随身包包坐到位置上,她和司安娜在同一个商务舱,点头示意后就没什么交流,她开始翻看项目书和文件。 两个小时后,陶绮言肩颈手腕有些累了,她架上手机看剧,依旧是宁辞的那部网剧,男女主颜值很高互动很甜,掩掉了剧情上的一些不足,陶绮言看着看着就理解有网友说宁辞演技不够好,就这部剧看来确实稍显稚嫩,之后到《极速热恋》这种大ip中,尤其是搭上明念这种经验丰富演技纯熟的演员,必定争议不小。 下飞机前,陶绮言伸了个懒腰,感受到脊椎的伸展,她眯了眯眼,忍不住感叹谭郁川的事后照料真是无微不至的程度,她现在在飞机上保持一个动作坐了三个多小时都没什么不适。 身材体力绝佳,还这么贴心,满分床伴的程度。 她和司安娜并排往外走,聚到一早叫好的商务车上,一行人往酒店驶去。 东郊影视城,男主杀青戏当天。 张翡特意赶出半天外勤,前来盯组。象山这边他来的不多,都是个助理陪同宁辞,时时报备。 他手底下四个艺人,咖位有大有小,宁辞是最让他省心的。 今天杀青戏,这一场男女主爆发激烈争吵,最后男主摔门而出,两人濒临分手,男主出走期间出了不大不小一场车祸,赶到医院的女主误以为他重伤已死,趴在过路的一个披着白床单的病床上哭得昏天黑地,结果被吊着胳膊赶过来的男主一脸无奈地拉走。 激烈又诙谐的一场戏,因为饰演男主的宁辞要用威亚吊着被车撞飞,除了那些特技的车戏外,就属这场文戏最危险,所以被导演安排到了最后一场拍。 张翡到的时候,宁辞和明念已经在对戏了,两人都是面露不忿和委屈,已经进入了情绪。张翡没过去,在茶水台附近寻了个椅子,刚坐下,眼前被一个阴影挡住,他一抬头,被脸边的粗壮花臂吓了一跳。 花臂男人对他点了下头,伸手从他面前拿走一小罐草莓果酱,又走到房车那边。 张翡望过去,是明念的房车。 这是新招的保镖?他面露狐疑,也没多打听,又看向自家艺人。 宁辞走位确定之后环视一周,注意到张翡,他点了点头,张翡也挥了下手,示意他放心。 宁辞有些紧张,他看的出来。 明念放下剧本,眼神极怨怼愤怒,又带着一丝挑衅,伸手推搡了一下宁辞的肩。 这下突然,宁辞趔趄着后退半步,人还在情境里没反应过来,一脸怒容低吼回去。 “你够了没有!” 第143章 杀青 导演眼中掠过赞赏,无声手势下落,场板轻抬,开拍。 机位稍稍移动,从争吵结束到男主出门是一段一镜到底,张翡隔着老远看向那段“车祸”发生的空地,心悄悄提起半截。 按照剧本里的描述,就算挂着威亚,宁辞也是要结结实实摔一下的,效果不好可能还不止一下。 想到网上那些对宁辞的恶劣言论,张翡轻轻叹了口气,宁辞要挺过的,哪止这一两场戏。 心念微转间,空地上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张翡隐约看到宁辞被威亚拽到半人多高,又从车头上滚下来,死气沉沉的滚到地上。 他提了口气,往那边凑近几步,几分钟后听见导演特别大的一声“卡”,副导在旁用力鼓掌,大喊“一条过!谢谢宁老师,恭喜杀青啦!” 宁辞挂着淡淡惯常的微笑从地上缓慢的爬起来,披着那件灰扑扑的皮衣朝四周鞠躬。 “谢谢各位的照顾,辛苦大家。” 明念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来,轻拍了拍他的肩,溅起一点泥土,她也不在意,笑吟吟的:“恭喜宁老师杀青,今天下午茶我来请。” 宁辞笑:“应该我请才对。” 明念回身离开,手摆了摆:“别跟我客气,不然我生气了。” 宁辞望望明念远去的背影,眼中些许感激,又极慢地变为焦虑,最终转而冷漠。 他垂下眸子,察觉到有人朝他走过来,站在原地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 张翡眼中有如释重负和赞赏,对他说:“做的不错。” “谢谢。” 他看到宁辞手腕的骨头突兀的顶出来,边缘有一片擦伤,蹙了蹙眉,“受了点伤,房车有医药箱,去处理一下。” 宁辞站得很直,语气有点硬:“不用,就一点小伤口,我用水冲一下就行。”他交替着攥了攥胳膊,有些焦虑,像是在原地待不下去了,“我去换衣服。” 张翡点头:“好。” 他见宁辞脱下那件皮衣外套,上了房车,助理正把插着吸管的水瓶递过去。他转身走回工作人员那边的茶水台,也没那么紧张了,伸手拿了一瓶果汁喝。 明念的房车上,她正靠在后座休息,助理给她用热水冲泡花茶。明念忽而睁开眼,朝车外那个块头很大的男人道:“连森,帮我做一份三明治。” 连森一言不发,几步走到车门外。小助理望望他宽阔的肩膀,稍有幽怨,但也没办法,车里就这几种食材,她做的便餐没这个保镖做的好吃。 其实平常时候,助理和连森一般都可以选择在车上等的。可是那个瘦瘦的小姑娘觉得跟这个一个大块头一起待在车上太有压迫感了,所以连森在车上的时候,她就下去。连森很快察觉了这一点,所以有明念和助理在车上的时候,他会先一步下车。 小助理不止一次悄悄跟明念吐槽过,但明念觉得他看上去唬人,但还是挺有眼力见的,而且莫名有一种正气,杵车外跟钟馗似的。 等助理下了车,连森才坐上去,挺大的一个商务房车,瞬间逼仄了。明念稍有不自然的动了动腿,面上没什么表情。 连森展开一旁的软质案板,用水冲一遍擦干,又在小冰箱里拣出做三明治要用的圣女果和猕猴桃等食材。 明念装模做样地看手机,实际注意力都在他那边,那把小菜刀搁他手里跟玩具似的,没几下就把新鲜的食材都切好了。 挤沙拉酱的时候,明念细眉轻蹙,凑过去,“这沙拉酱你买的?” “嗯,之前的用完了。” “我要低脂的。” “沙拉酱哪有低脂的?” “之前那个就是,为什么不照着买?” 连森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她,“超市没有。” 他哪知道这么个酱还分低脂高脂。 “那多胖啊,吃这么一口我三天都不用吃了。” 连森一时没说话,盯着她也不动。 “看……看什么?” 他叹了口气,起身拿起另一瓶酱料,“番茄酱行吗?” “……凑合。” 用保鲜膜裹好,再用刀对半切开,明念看他手里的三明治初见层层分明的雏形,唇边不自觉挂上一点笑。 连森突然抬头,明念仓促收起表情,眼珠转悠着往窗外看。 他鼻子里带出一点哂笑的气音,把三明治全递到她手边,“我是你保镖还是你保姆?” 明念接过,抬着下巴道:“你要是有怨言我就给你开两份钱,也行。” 又伸手把另一半塞回他手里,“吃不了。” “不差你那份。”他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看看手里这半小小的三明治,扯开保鲜膜三两口就吃完了。低脂的番茄酱微酸,口感不如沙拉酱,还真得给她再重新买一瓶。麻烦死了。 好好的车场老板不当,跑这边伺候女明星,也不知道图什么,服了。 连森叹气,把保鲜膜团成一团,见她小口小口吃着还剩大半个,低头自顾自找垃圾桶。这么一低头,视线不自觉落到她脚踝上。 她上车就脱了那双高跟鞋,腿上覆一条薄毯,只露出一节小腿和白皙的脚,此刻就在他眼皮底下晃悠。 他稍稍蹙起浓眉,突然蹲下来。 明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坐直身子,缩回了放松的腿。 “干嘛?” 连森转身去找青草膏,果断道:“你被虫子咬了。” 明念伸出腿,果然看到自己脚踝上有几处红点,还微微鼓起。她伸手想去摸,半途被连森抓住手腕,“别挠,越挠越痒。” 柔细手腕像被铁钳箍住了,她能感受到他掌心指尖的粗茧,磨砺着她的肌肤。 她稍不自然的挣了一下,连森就放开了。 本来没觉得痒,现在他提起,她居然真觉得脚踝有些痒意,但又顾及着形象,没去挠。 连森从房车另一头不知道哪处拿出一个袋子,掏出一个青草膏。 明念结舌:“哪里来的?” 连森看她一眼,“我买的。” 他手指捻出一点绿色的膏体,复又蹲下来,就要给她抹。 “那个……”她坐直身体,有点尴尬,正想说要不让助理来,脚踝就有细微凉意传来。 算了。闻着空气中渐渐弥漫的薄荷青草膏气息,明念佛系了。 又感觉到自己的脚被一束目光直直盯着,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还没怎么动就被连森察觉,铁钳一样的大手瞬间攥住她脚腕。 明念刷的一下坐直,脚趾忍不住蠕动一下,嘴唇都颤抖了,“你你你你……” 连森蹙眉,责备的语气:“别动。” 她盯着他头顶浓密粗短的发,耳尖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染上霞色,强撑着表情,心下紧张的不行还要道:“连老板还真挺适合当保姆。” 连森低着头哼笑,“是吗。” 他把她的脚放回舒适柔软的毛毛拖鞋里,站起身,明念觉得自己面前的光线瞬间暗下一层。 他没立刻移开,反而盯着她笑问:“当保姆真能拿两份钱?” 明念不知道怎么突然有点不爽,暗暗咬牙道:“能啊。” “还能像王阿姨一样住家?” 明念一愣,盯着他没说话。 他淡淡解释:“我平时就住车场,城郊离你的别墅太远了。” 她一时没说话,心下有些怪异,看他转身去洗手池那边洗手,背脊裹在黑色半袖里肌肉鼓动,花臂线条狰狞。 明念认真想了一下,觉得有些可行,保镖兼保姆的话,贴身照顾又贴身保护,虽然她小区安保不错,但保不齐会有狗仔混进来,之前的同事们也不是没出过这种事。 于是她犹豫一会,还是说出口:“行啊,要是你搬过来工作也能方便点。” 明念话音刚落,就看见他背对着自己僵硬了一下,他转过身,靠着洗手池慢条斯理地擦手,那种目光看得她不自在。 半晌,连森幽幽道:“你对我还挺放心。” 明念笑出声,抱臂晃悠两下,“我相信连老板的人品。” 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我不相信。” 说完就下了房车,留明念一人在车上,她眼睫慌张地上下眨动。 什……什么意思?最好是她想多了。 第144章 发现 挂着明念头像的下午茶很快被分批送到,今天日间主要的拍摄任务已经完成,剧组每个人都乐呵呵的分发吃食,助理按照宁辞的口味选了一盘子方便入口的,张翡看到,上前拿走了那瓶贴着标签的奶昔。 他语带责备:“宁辞有汽饮代言,不要让他喝其他品牌的饮料。” 那个年轻的小助理连连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张翡环视一周,从房车上换好衣服下来就半天不见宁辞,“他人呢?” “说是去卫生间了。” “过去多久了?” “有……半个多小时。” “知道了,先把盘子送到车上。” 小助理端着盘子颠颠地走远了。 晚上有他的杀青宴,按理来说应该邀请摄制组大部分人都过来小聚,他得把宁辞带去提前准备,怎么去个卫生间去了这么久。 除了酒店里的卫生间,外景的卫生间一般都在场地外围,张翡往那边走,掏出手机给宁辞发微信,也没回应,他突然想到自己无意间在宁辞的手机看到一个“刘小姐”的备注,还不止一次,宁辞每每和这个“刘小姐”聊天,都是一脸专注,还时不时笑一下,他玩笑般问起,他就支支吾吾。 张翡眉心皱成川字,不会。 经纪人的日常就是做各种预案,他已经在圈里各种奇葩中锻炼出一套貌似稳重的做派。此刻最糟的一种可能,是宁辞把人带来了人多眼杂的剧组,可能还会被拍。 又觉得不可能,宁辞实在不像这么没轻重的人。 脑中纷乱间,他已经走进那个公共厕所。站在男卫生间门口,他试探叫了一声“宁辞”,一时没动静,他迈步进去,一眼看到其中一个隔间门紧紧闭着。 像是听到他的脚步声,两三秒钟后,有慌张的两声摁键声,随即是冲马桶的水声。 张翡心一凛,上前两步推门,语气严厉了些:“宁辞!” 有布料摩擦的声音,听起来只有他一个人。张翡没放心多少,门锁声一响,他立刻用力推开门。 宁辞额发湿漉漉的,一双眼瞪大,里面全是惊恐和慌张。 “你在干什么?!” 张翡厉声道,揪着他领口把人拽出来,使劲那一瞬他心一惊:这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么。 他俯身往马桶里看,未平静的水下有银光一闪,他凝眸看过去,是一根寒光闪闪的绣花针,还没冲下去,极尖极细。 宁辞整个人贴在公共厕所脏污的墙壁上,整个人抖如糠筛。 张翡一步步逼近他,掐紧他手腕拽上袖口,小臂慢慢完全露出来,有极小的孔眼还在冒着新鲜的血。 这种伤口最多半小时就会愈合,黑色的卫衣下,谁也看不见。 张翡不理他的反抗,把袖子往上扯,更隐蔽的大臂内侧,有着更多触目惊心的血点。 宁辞快要站不住了,他攥着拳,压抑着什么,低吼道:“翡哥,我已经杀青了,这一次就让让我,求你了……” 张翡猛地后退两步,呼吸急促,半晌才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 宁辞呼吸更急,他想解释,双手扣紧后脑,一双鹿眼全是挣扎和痛苦,最终还是颓然道:“我不想死……” “用针扎,既不会被察觉,也不会死……” 张翡脑子里乱成一团凝固的水草,盯着坐到地上抱着头的宁辞,“你有药吗?” 回答他的嗓音干涩:“吃完了。”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他有些痛心疾首。 宁辞偏执地抬起头,“我会拍完戏的,你看我这不是拍完了吗,我拍完了,谁也别想雪藏我!” 张翡猛地想起自己从赵研手里接过这个艺人时,宁辞的样子。 他那时刚准备接下第一条饮料广告,执意和带他的经纪人闹掰,公司本来是想雪藏他到解约,可能是被广告商那边施压,最后还真的答应了他的要求。赵研当着宁辞的面跟他说:这个艺人不听话的很,小心他之后也背刺你,说完还笑了两声。 张翡一开始没把宁辞当回事,他手底下艺人个个争气,不差他一个透明人。但资源不能浪费,稍加接触,就发现宁辞有点逆来顺受的劲儿,自己也就多看顾了点,这才有了这部s剧的机会。 他对宁辞的定位是奶油小生,没想到他真能让李德赏识他,接下了这部男主剧。现在却告诉他,宁辞有躁郁症,而且有躁狂期已经持续相当长时间了。 之后的宣发和营业,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以宁辞这个状态,张翡只觉眼前一片黑暗。 “先回去。” 宁辞的状态可能是稳定了点,随着他的话站起身,跟着他后面往外走。 张翡把外套披到他脑袋上,还开了句玩笑:“你这不会是马桶里的水?” 宁辞哑着嗓回答:“水池里的。” “别想那么多,晚上的庆功宴别去了,之后好好休息。” “我能去。” “你……”张翡对上宁辞那双执拗的眼,突然说不出话了。 “先回酒店休息,晚上带你去。” “嗯。” 上了房车,张翡让助理都下去,关上门,“你……” “你怎么拍的戏?” 他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拍戏的行程安排总不会跟着他的病程走。 宁辞用毛巾擦着头发,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我轻狂躁期一般很长,能……控制,能控制住,我能忍。” 张翡看他这副狼狈的样子,有些不落忍了,开门对一脸担忧的助理道:“给他换套衣服,先带回酒店休息一下。” 遂即出门去和拍摄组交涉。 宁辞回到酒店房间后,一语不发,他坐在床边的地上,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进入了躁狂期,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在宽阔的酒店套房里无止境的转圈。 他的精力发泄不完,他想干点什么让自己停止动作,可脑子也不会转了,只会无止境的在房间里转圈。 他看到客厅矮几上,助理喝剩的饮料瓶,脑中一闪,回到卧室去拿手机,给张翡发消息。 【我想喝酒。】 【我想喝酒。】 【我想喝酒。】 【我想】 连着发到第四条的时候,张翡回他了。 【在酒店喝酒和庆功宴只能选一个。】 理智告诉他应该选庆功宴,可他眼睛只能看到那两个字。 【喝酒。】 得到肯定的回复,他攥紧手机,不说话了。 助理进来,看到他这副样子,有些陌生的害怕,张翡下了死命令,看着他在房间里,哪都不许去,等他回来,他也只好遵守。 宁辞对上助理胆怯的眼神,他起身关上了卧室门,在黑暗中逡巡,心底的声音是祈祷自己能早早结束这段躁狂期,两天,两天就好,和上次一样不眠不休的两天,那样度过就好。 第145章 紫蓝宝 工作室小团队住进酒店的第三天,费歆伊的婚礼团队还没有任何回复。 四五个人的状态还好,就是士气稍逊,第三天下午,他们都开始聚在一个酒店房间内斗地主了。 陶绮言进去前敲了敲门,抱臂靠在门框上微笑,“我订了位,晚上请大家去空中花园吃饭。” 话音刚落,床边人手里的牌一扔,都是兴高采烈,“好啊好啊!” 直到他们入座后看到费歆伊挽着一个陌生的英俊男人进了包厢,面面相觑,最后聚集到陶绮言脸上。 那人明显不是费歆伊的未婚夫。 司安娜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表情有些尴尬。 陶绮言似是毫不意外,站起身跟众人示意,眸光闪亮兴趣颇深,“先吃着,我去看看。” 司安娜后赶两步,追上她,低声问:“你早知道了?” “你问什么?” 是问早知道费歆伊今晚会来这,还是问同行的司临逸? 司安娜看她挑起眉,表情颇坏,闭嘴了。 陶绮言先到台挑了瓶好酒,走到那间包厢门口,装模做样的敲了敲门。 里面的侍应生打开,陶绮言迈步进去,端着那瓶酒,姿态礼貌语气轻柔:“不请自来,打扰了。” 整个门打开,司临逸翘着腿坐,对上了后面自家妹妹的眼神,他轻挑了挑眉,不语。 费歆伊正和司临逸聊着什么,见她们站在门口,蹙了蹙眉,“你们是谁?” “我们是jane品牌的珠宝设计师,无意间看到费小姐今晚也在这用餐,特意送上来一瓶好酒。” 陶绮言示意一旁的侍应生来接,他先是看向费歆伊,一时没动。 她笑容弧度不变,依旧双手端着那杯酒,并不意外。 费歆伊坐在一旁,清淡开口:“我知道jane,你是哪个设计师?” “我是陶绮言。” “你就是陶绮言?” “费小姐听过我?” 费歆伊看似不想多说,只道:“我父亲说过。” 又看向她身后的司安娜,她对上眼神刚想自我介绍,被费歆伊摆摆手制止了,仿佛没兴趣知道司安娜的名字。 “把酒留下。” 侍应生这才上前,接过陶绮言手中的酒。 而司临逸看一眼费歆伊的后脑,神情稍有变化。 陶绮言笑着看一眼司临逸,没有离开的意思。 就在费歆伊失去耐性想让侍应生送客的时候,司临逸开口:“两位设计师小姐应该不只是想送费总一瓶酒?” 费歆伊稍稍意外,“司老板?” 司临逸笑得温煦时,周身那股子不近人情就消散不少,他道:“不急,反正今晚夜还长,我们的事可以慢慢聊,听听她们的内容也不耽误什么。” 说完,眼神朝她们这边看过来,陶绮言当然知道这一眼不是在看她。她狐疑半秒,偏头看一眼司安娜,她微垂着头,看不见表情。 陶绮言直言:“当然,我们是为了费总的婚礼委托才来的,希望费总能选择jane品牌做主套珠宝,我们一定能交给费总一套满意的答卷。” 费歆伊听得好笑,“什么叫满意,我对我自己的未婚夫都不满意,还能指望我对婚纱珠宝满意吗?” 陶绮言眨眨眼,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品牌团队都没收到费歆伊的最终委托。 她笑:“对身旁的男人不满意,至少得对自己的穿戴满意?” 她继续道:“费总对这场婚礼再多不满,难道还能不举办不成?” 费歆伊嘴角平直,盯着她不说话了,这话戳到了她的痛处。 她沉吟半分钟,渐渐不耐烦,说道:“我这有一块紫蓝宝,你能在三天时间内给我设计出一个项链吗?” 她想起那时赛上的iria,好像也是出自这个设计师之手,印象颇为深刻,让她试试也未尝不可。 “我满意的话,就签下委托。” 陶绮言满口答应:“当然。” 她站在原地,接过费歆伊从包里拿出的黑丝绒首饰盒,打开一看,是一颗十克拉的水滴型紫蓝宝,品质极高。 察觉到费歆伊的不耐,她终于有眼力地提出离开,“不打扰两位了,用餐愉快。” 遂即转身就走,司安娜亦步亦趋,也没再往包厢内看一眼。 带侍应生关上包厢门,费歆伊也没收回视线,冷笑道:“这位陶设计师,做派倒是直接,最好是真的有本事。” 没听到应答,她抬眼看向司临逸,他正看着面前的酒杯,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司老板?” “嗯,应该。”他笑着出声,显然没认真听她刚才的话。 司安娜跟在陶绮言落后半步的位置,陶绮言回头,笑的一脸轻松:“拿到了。” 她忍不住泼陶绮言冷水:“别高兴太早,就算你真能在三天内做出来,费小姐还是有一票否决权。” “嗯,不过好歹是个机会嘛。” 她们往座位那边走,路过大厅高耸的花坛,司安娜渐渐回过味来,“你是不是利用我了?” 陶绮言侧头看她,故作不懂:“利用你什么?” 利用什么,司安娜说不出口,咬着下唇瞪她,停在原地不走了。 陶绮言也停下脚步,转身看她,有点好笑:“不算利用,安娜,就算你没跟过来,我也有办法让你哥开口把我留下。” 她把玩着手中那个小巧的丝绒盒,声音伴着花坛里的流水,听起来悠远有玉石声,“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办法?” “不想。”司安娜硬邦邦道,她快步往座位走,换成陶绮言跟在她后面。 她反而还乐呵呵的,像是没看出来司安娜生气了,眼见着团队的人近在眼前,她轻扯司安娜的肩膀衣料,让她停下,“我能问一下吗?” 陶绮言抱臂站在她跟前,两人离得很近,她稍稍高司安娜半个头,莫名很有压迫感,语气却很轻飘飘。 “你们兄妹间,关系很不好?” 司安娜梗着脖子点头:“挺好的。” “哦。”陶绮言笑笑,看不出信不信。 “去吃饭。”她示意司安娜走在前面,然后抬脚跟上。 坐到位置上,几人探身过来看那颗紫蓝宝。陶绮言拿起刀叉,淡淡笑道:“明天开会,集思广益。” 第146章 在这约会吧 程与青给她的资料里,司临逸与智投的话事人,也就是他父亲,关系很不好。 今日得见费歆伊叫他“司老板”而不是“司总”,也佐证了这一点。司临逸没有继承家族产业,反而是开拓自己的商业版图。难道仅是因为和司董关系不好吗? 而很早之前跟踪过她的那个人、在费董驾驶座上看到的那个司机,就是受聘于智投旗下的一个保镖公司啊。 她的想法像是半空中漂浮的线,她始终不知道那个线头在哪,最后视线落在水晶矮几的那个丝绒盒子上。 算了,先把委托拿下。 团队在三天内没出酒店套房一步,设想了很多思路和工艺,又一一推翻,其实作用不大,她们在此之前就了解过费歆伊对于珠宝的态度,宁缺毋滥,每件价值和意义都是非凡。 谁能保证灵感划过的瞬间,那件成品就一定能让她满意? 众人也知道灵感可遇不可求,只是时间太短又太过重视,她们都严阵以待,只等一个灵光乍现的瞬间而已。 陶绮言在卧房闭关许久,谭郁川的视频开着,两边都在工作,时不时朝屏幕看去一眼。 终于在陶绮言对着电脑叹了今天的第七口气的时候,谭郁川拿起了手机,笑问:“这么丧?” 她小声哀嚎:“可难了,我当时应该厚着脸皮再问几句。” 他目光温柔:“尽力而为就好。”又想到什么,他继续安慰,“工作室财务自由这一点,既然现在提到了,之后总有机会实现的。” 难归难,要是她想,也是他一句话的事。谭郁川不希望陶绮言为了这个委托真这么劳心劳神。 “不行,还没到最后,我得再争取一下。”她说完又道,“下午给你打过视频,今天的量完成,晚上就不打了嗷。” 谭郁川好气又好笑:“你给我打视频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有视频量要求? 陶绮言嘿嘿两声,脸凑近屏幕轻声哄:“我晚上要开会嘛。” 谭郁川看她柔软的两腮,视线放柔,“我想你了,言言。” “嗯。” “你不想我?” 她咬下唇,轻道:“有点。” 又补充:“顺利的话,会提前回去的。” “嗯。” 关掉视频,陶绮言看看黑屏的电脑,想换换心情,她起身推开门,“走,我们今天下去吃。” 大家也知道可能出去逛逛对灵感迸发更有利,各自分散开收拾,只是都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他们定的酒店环境很好,站在电梯里都能望见海景,视野开阔,陶绮言明显感觉周围轻松了一点。 下到一楼,电梯一打开,众人都傻了眼。 富丽堂皇的一楼大厅,铺了一道香槟玫瑰的花路,气球和鲜花随处都是,一片粉红瑰丽的浪漫海洋,超大的电子屏幕上闪现着一对新人的照片。他们不约而同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们撞见了别人的求婚现场。 半包场的大厅很热闹,也有少部分客人都带着祝福的表情看着那对情侣。 他们对视一眼,林设计师笑道:“看来我们今天还真是下来对了。” 轻手轻脚坐到座位上,注意力都被红毯上的那对情侣牵引。 周围没人起哄,他们这个座位离得不近,听不见男方拉着手说些什么,只是看女方那副感动的样子,应该也知道是什么情真意切的表白。 司安娜轻声感叹:“被大家祝福真好。” 男方捧着戒指跪下的那一刻,有几声压抑不住的惊呼,看来客人们都和他们一样,压着激动关注着这场求婚。 披着头纱的女孩用麦克大声喊出了我愿意,周围欢呼声瞬间迭起,陶绮言看着那枚指环被套进女孩的指缝间,忍不住把头转向窗外。 她此刻莫名想到了费歆伊,想到她说对自己未婚夫不满意时那抹笑。 费歆伊是费董的独女,在大学未完全毕业就进入了致一工作,性格要强雷厉风行,把十几年的青春都献给了这份事业,可就是这样一个强势的女人,事关自己的婚姻,还是没有办法做主。 致一在港城权势滔天,费总再出色,上面还有个费董压着。 陶绮言看见窗外的烟花,从绽放时的璀璨绚丽到灰暗下去,再到无声无息地落在海面上消失不见。 她突然觉得周身布满罗网。 凌晨,天色熹微,陶绮言伏在枕头上熟睡过去。旁边亮起的电脑屏幕上,是一个建模完成的项链,精致的鸟笼外形,立体小巧,里面是一只紫蓝宝小鸟,点着黑曜的眼睛,乖戾优雅,展翅欲飞。 没有选用特殊的工艺,也没有华丽的外观,陶绮言把副本发过去的时候,很快收到了回复。 费歆伊只有一句话:“你想让我在婚礼上带这种首饰吗?” 陶绮言的心陡然提起,想了想还是如实回复:“还有两版草图,如果费总对这版不够满意,另外两款稍后会发过去。” 以及,“您看到的这版项链,设计初衷并不是为了婚礼,是设计师见到费小姐后,有感而发的设计,紫蓝宝本身足够美丽,再增添修饰都是多余。” 对方很久都没回。 如果费歆伊把这枚紫蓝宝给她的真正目的是想让她设计出一款能在婚礼上穿戴的华丽款式,那她只能认了。 陶绮言叹了口气,简单洗漱后画了个淡妆,披上外套推门而出,三天时间已过,她们尽力而为,剩下就听天命。 来到港城将近十天,他们都没有好好逛过这座城市。 陶绮言只背了一个精致的随身挎包,里面除了手机和风度以外什么都装不了,她穿着球鞋和牛仔短裙,站在会发出叮叮叮声音的红绿灯下,仰头看不远处高耸入云的豪华cbd,逼仄的住宅和豪华的商业区,是她对这座城的第一印象。 她挂着耳机,耳边是安洛叽叽喳喳的声音,告诉她酒店附近有几家店一定要去,陶绮言面带笑容,一一答应。顺手推开一家店门,听见头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她拿起梨木架上的帽子,随便一串数字就让人咋舌。她在头上比划过去,挑了几个喜欢的刷卡付款。 逛开心了就容易得意忘形,陶绮言路过一个满满涂鸦的街口,在马路对面看到谭郁川的时候,她觉得可能是多巴胺分泌过剩而产生出了幻觉。 叮叮声再次响起,对面的男人朝她快步走来,直到伸出双臂把她环进怀里,陶绮言才反应过来。 感受到有力度的拥抱和熟悉的宽阔胸膛,陶绮言不由自主揽上他的腰。 声音埋在他怀里闷闷的:“你怎么在这?” “出差,航班在这转机。” 谭郁川的风衣把陶绮言整个裹进去,像是抱住了一团又香又软的云,他低头深深嗅闻她身上的味道,快把她嵌进怀里。 “谭郁川……” 他有些不舍的放开,陶绮言看清他眼底的淡青,心里涩涩的,“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只有这个航班转机在这,算好时间刚好能见你一面。”他伸手拿过她的大包小包,笑得很满足,“见到你就不累了。” “你能在港城待多久?”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还有三个小时。” 陶绮言看见他后面跟着的商务车,是陌生的车牌号。 助理从车上下来,接过他手中的购物袋,放回车上。 陶绮言轻吐出一口气,和他十指相扣,眼眸晶亮,“我们这周就在这约会。” 第147章 买衣服 这条商业街还有好长一段路,他们牵着手漫步,倒也自在。 头顶装饰性交叉着彩带和小旗子,五颜六色的,盯着头顶一方天空,陶绮言心情渐渐明朗。 进了一家手工艺品店,陶绮言手上挑选着,拿起一个又放下,眉心微蹙。 谭郁川拿起一个她刚刚仔细端详过的陶制茶碟,放到藤编篮子里,“喜欢就买下来。” “这种东西大同小异,而且多了也没地放。” “不会没地方放,那么多间卧室找一间放纪念品有什么问题。” “……”她哑然失笑,点点头,“好。” 最后陶绮言挑了不少小茶碟和一套蘑菇房,瓷质的花园平台上还有几颗小蘑菇,涂着红色橙色的颜料,光泽满满的一抹亮色。 陶绮言很满意,觉得适合放在谭郁川那间暗不拉几的书房里。 从工坊出来的时候,陶绮言探头去看谭郁川的手表,她的手机在包里,手也一直被他牵着,不方便看时间。 谭郁川直接告诉她:“还有两个小时。” “没关系,慢慢逛。”他轻柔的声音安了她的心。 “给你买套衣服。”陶绮言倒退着走在前面,手指尖掐着比了比他的内搭。 他笑得纵容,“行。” “刷我的卡。”她抬抬下巴,一脸财大气粗。 谭郁川挑了挑眉,没说话。 “行不行?”她蹭到他胳膊上,抱臂笑道。 他脸上的表情似是不解:“刷我的不是一样?” “不一样。”陶绮言大声道,后半句声音又降下来,“我就想给你花钱嘛。” 她眯着眼睛,心底流着坏水,掐了下谭郁川白皙的耳垂。啧,她早就想试试包下谭教授是什么感觉了。 谭郁川笑笑,“行。” 陶绮言来劲了,拉着他更有兴致的到处逛,看见一家男装店就要进去,挑到一件喜欢的就要买单。 这个“喜欢”指的是她喜欢,反正谭郁川衣架子一个,只要码数有他的,随便哪种衣服他穿着都好看。 虽然没上身,陶绮言就是有自信这么觉得。 买到第五件上衣的时候,谭郁川拉住了她,他盯着那件墨绿浅绿布料破碎拼接的衬衫,犹豫两秒才开口:“言言……这种我平时可能不会穿。” “所以买下来尝试一下嘛。”陶绮言疑问,“你觉得不好看吗?” “……”好看,但不是他会尝试的风格。 谭郁川正犹豫着怎么说话才能不让她觉得扫兴,突听她兴致勃勃道:“上层有一件差不多的裙子欸,也是同色系拼接的。” 陶绮言仰头看他,眼眸光芒细碎,“谭郁川,我们可以穿情侣款。” 他脑子里打了个结,下意识道:“包起来,两件。” 拎着购物袋出来的时候,陶绮言还在絮叨:“我买的那几套衣服回去要看到你穿哦。” 他点头,“嗯。” 防止她再买下什么设计师款手作男装,谭郁川先一步带她进了一家女装店。 这家店面很小,飘荡着轻音乐,复古做旧的田园手作风格,陶绮言还挺喜欢的。 她没多看,转头问他:“怎么进来了?” “给你买。” 唔,陶绮言抱臂扫视一圈店铺,手指了指挂在二层的几件长裙,“这个,这个,还有那边两个挨着的,包起来。” “那个,我试一下。” 谭郁川坐在沙发上,手摩挲着下巴,静静看她。 陶绮言从店家手里拿过那件要试的长裙,回头看他,“等我一下。” 谭郁川眼里流淌着细碎暖意,无声点了点头。 陶绮言很快从试衣间走出来,她试的是一件吊带的绸布长裙,胸前是交叠的多层米色蕾丝,腰间的粗皮带显得她的腰更盈盈一握,性感和清新的风格融合的很好。 陶绮言在镜前转了个圈,回身看他,“好看吗?” 谭郁川盯着她明显的曲线,迈步上前,附在她耳边道:“好看。” 又问道:“我给你挑的款式,你也能买下来穿吗?” 陶绮言有点惊讶,笑道:“我已经买很多了,你还想给我挑哪个?” 他手指点过几件,都是较之更为清凉的粗线蕾丝上衣,层数不多,都是要搭配内搭的款式,不然就会走光。 陶绮言默然无语,这就是普通的蕾丝款罩衣啊,怎么谭郁川的手点过之后就那么奇怪呢。 他应该就是喜欢这种款式,想让她平时多穿,就像她买完全不符合他风格的衬衫一样。 嗯,一定是。 从这家店出来,谭郁川的手快要拿不下了,差不多走出这条商业街,那辆商务车出现在街口处,像无声的催促。 陶绮言知道谭郁川该走了。 他把满手的购物袋放到后备箱,回头朝她张开双手,“言言,送你回去。” 陶绮言吸了吸鼻子,上车靠在他怀里。 怎么会这么迟钝呢?快分开了才发现自己原来真的很想他。 所以不敢去看时间确认,只能抓紧每一秒贴在一起。 挡板被拉起,车子平稳的往酒店行驶。 陶绮言靠在他身边,声音小小的:“要是费总那边顺利,我过几天就会回去。” “嗯。”他手臂环在她后腰,一个完全笼罩的姿势,他轻声问:“衣服要不要挑几件带到酒店穿?” 她笑:“不用了,你全部带回去,麻烦阿姨干洗后我再穿。” “好。别太累了,睡不着给我打电话。” 他轻轻揉着她脑门的一处皮肤,指尖温热,重又轻的力道让她疲惫的双眼闭上就不想睁开。 “谭郁川……” “嗯?” “等我回去。” “好。” 陶绮言闭上眼感觉谭郁川轻柔地吻住她,然后愈加深入,直到车子缓缓停住。 太短了,她从酒店出来就没去远处逛,所以谭郁川才能这么快找到她,所以他们回程才会这么快的分开。 陶绮言低下头掩住那点失落,所以没看见谭郁川也是一副憋窒的样子。 他最后轻笑两声,低头含住她的唇,浅尝辄止,“真想把你带回去。” 她反而笑着推开他,动作轻快地开门下车,站到酒店门口朝他挥手:“走啦。” 车窗被降下,谭郁川的脸逐渐清晰,他眼神深邃专注,声音稍大让她听到:“言言,祝你工作顺利。” 祝你工作顺利,一切顺利,早点回家,好让我早早见到你。 第148章 你妹妹喝醉了 在港城的第十二天,上午,陶绮言的邮箱收到了费歆伊个人授权的委托书。 她把委托封面发到群里,接着是四个红包,除了她人人有份。 陶绮言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谭郁川,对方很快回复她: 【恭喜,言言。】 【早点回来,很想你。】 她看着那行字,轻轻笑了。 司安娜的语音打过来,接起也是高兴的语气:“去吃大餐,我请客!” “当然。”她欣然同意,开玩笑道,“也该你请客了。” 以为只是餐厅,谁知司安娜直接把他们一行人带到了一家私人会所,沙龙餐饮按摩消费一应俱全的那种。 司安娜把手一挥:“今天的消费都有我买单!” 陶绮言掀起眼皮,好笑地睨一眼她面前刚吃几枚的果盘,这里面含酒精不成? 几个人散去之前,司安娜还认真道:“我们明天把那几份图纸给到费总团队,通过之后就能联系江城的工匠了,今天好好放松一下,明天一定要投入工作。” 得到肯定的回答,司安娜才点点头,放那三个人走了。 挺有架势,陶绮言勾着唇角抬脚要走,被司安娜拦住,“你跟我去里面。” “我也想去按摩呢。”她声音浅淡地抗议。 “我请你喝酒。” “我不喝酒。” 见司安娜眉心蹙起,像是不满她的态度,陶绮言才放软语气,“走。” 两小时后。 心软是会倒大霉的。陶绮言支着下巴看软倒在一边的司安娜,笑不出来。 坐到台边就喝酒,一开始还跟她聊几句,后来就闷不吭声地喝,拦都拦不住,酒量又差—— 陶绮言深深吐了口气,认命地把司安娜的手臂搭上自己的肩,扶着她往外走。起码把人带到楼上休息室。 “司安娜。” “司安娜,安娜。” 陶绮言在她耳边叫她,誓要把人吵起来。 司安娜晃晃脑袋,眼神迷蒙着,估计都没认出她是谁,“你烦不烦——” 她快气笑了,“你才烦,腿上稍微使使劲,别让我背你走。” “没……劲儿。” “我把你扔这了?” 司安娜不说话了,只有长长的红发随着挪动晃悠,掩去了她的眉眼。 “真服了,你说好的请客,结果醉成这样,我跟你说你欠我一次按摩听见没有?” 还是不出声,陶绮言快没劲了,靠在洁白的墙上歇气。 “我说……你是不是失恋了?” 没指望她回答,陶绮言看见旁边走廊路过一个女服务生,赶紧把人叫过来帮忙。 架上她的瞬间,陶绮言清楚地看到司安娜的鼻梁间划过一滴水光,她唇动了动,陶绮言没听清。 “什么?” 算了,把人带到休息间算她任务完成。 等司安娜安稳趴在床上,陶绮言抱臂看她,稍感无奈。 这都什么事啊,怎么她在哪都得照顾醉鬼,哪哪都有人找她一个不喝酒的人喝酒。 她起身去盥洗室,找出一次性卸妆棉,准备给她卸妆。 期间听到熟悉的手机铃声,陶绮言转身找自己的手机,却发现是司安娜的在响。 她拿出来,看见备注是“哥”。 司临逸。 陶绮言伸手晃她的肩,“安娜,有通话,你哥打来的。” 不知哪个字戳中了她,司安娜刚才半天没叫动,这会强撑着醉意要坐起来。 陶绮言给她摁通,放在她手边,慢慢走回盥洗室,没去听内容。 她只听见司安娜板板正正叫了一声“哥”,语气正常的听不出来喝了酒。 然后就半晌没声音。 她转过头就看见司安娜一头栽在床上,头发散乱。 陶绮言唇角平直,吐了口气,三秒后走到她身边,拿起那个还在通话的手机,摁了免提。 “司临逸。” 司临逸叫了司安娜半晌都没回应,正要查她定位,结果手机对面传来了陶绮言的声音。 他浓眉微皱,“嗯。” “你妹妹喝醉了,”她低头确认一下状态,又淡淡补充道,“烂醉。” 司临逸觉得自己眉心一跳一跳的,沉声道:“我去接她。” “好。” 他手机那边有说话的声音,一些细碎响动听起来像是在应酬。陶绮言以为司临逸会叫司机来接,没想到半小时后,门开了,是司临逸本人站在门口。 他面色不虞,越过她看向屋内床上的人,眼神更冷。 呃……怎么这么凶。陶绮言突然不放心司安娜被他带走了。 不过说归说,司临逸还是动作轻柔的把人带到怀里,全身冒冷气把司安娜拦腰抱着走了。 陶绮言也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司临逸是真的很关心这个妹妹。 两人没有过多交谈,出门前司临逸朝她点头说了句谢,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小团队成员聚在陶绮言的套房里忙碌,少了司安娜。她简单解释带过,没多说她是因为喝醉了才忽略工作,也担心另外三个同事颇有微词。 说实在她到现在还恍然昨天看见的那点水光是不是司安娜的泪。那姑娘不会真失恋了。 扫描的全套图稿在下午两点全部发送完成,她们出差的任务也圆满结束,陶绮言笑着看他们互相拥抱,坐在沙发上当即订了回程的机票。 她答应谭郁川会早些回去,比预想的还要早,正好给他一个惊喜。 收拾行李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竟是司临逸打来的。 她动作稍顿,才接起。 司临逸开门见山地约她见面,并告诉她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还真是……并不让人舒服的约见。 陶绮言换了套出门的衣服,下楼坐上司临逸司机的车。 还是昨晚那家会所,只不过司机路领的弯弯曲曲,场景跟昨天放松的休息娱乐完全不同,倒是什么正式的商务会谈场所。 陶绮言抬眼扫过对面的司临逸,没什么情绪,落座。 对面的茶具一应俱全,司临逸的中山装肩部绣着柳叶竹条,斟茶的腕骨轻抬,清俊逼人。 装模做样。陶绮言心底淡淡评价。 茶盏被推到她跟前,司临逸动了动唇,“请用。看看这杯茶和初见那杯,有什么不一样。” 陶绮言长睫缓缓眨动,抬手将那杯茶送到唇边,浅尝。依旧是那顶好的毛尖。 “入口幽香,鲜浓回甘,司老板茶道精进了。”她淡淡道。 司临逸低眸不语,她又问:“安娜她昨晚还好吗?” 对面男人突然抬眼,警告意味颇浓,似是察觉到陶绮言没什么好提防的,又敛下神色,声音浅淡:“挺好的。” “那司老板叫我来这,是做什么?” 第149章 怎么折腾随他 “陶师明知故问,你找人查我,还不许我找你来问问话?”他喉间轻笑,声音讥诮。 陶绮言了然,是程与青那边,她问保镖的受聘公司时,牵涉到了司家不少关系。 她也不见意外,依旧是那副表情,啜了口茶,“我只是好奇,没想到大湾区的致一集团和美国的智投,居然私下联系这么紧密。” 见他面色嘲弄,她又慢悠悠道:“我当然知道司老板与智投明面上没什么关系,不过我也诧异,只是查了一个费董的保镖,就能让司老板专程把我约出来,致一和智投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不会还有司老板暗中牵线?你和司董不睦成这样?” 司临逸沉眸看向她,一时不语,他能让一个外人查到的那些东西绝不涉及什么灰色产业,她却能直接将话挑明,语气随意又轻佻。 敏锐又大胆,是有恃无恐还是真的毫不在意? 简家的这个后辈,看似不入世,实际跟司安娜那种真正被保护得很好的样子,完全是两种。 他话里带了点温度,算是回答,“那些脏东西,与我无关。” “陶小姐不用这么提防我,”他话里带着点笑,“除了在尚城第一回见那次,你不知我身份,姿态放松以外,之后的几次见面,你总是绷着的,我有那么可怕?” 陶绮言也笑:“司老板不知道,我在不熟的人面前,都是这样的。” “那我能有幸跟陶小姐熟起来吗?”他抬抬眉梢,露出一个暖煦的笑,恍惚是相机展那次一样随意自然。 她叹了口气,如实道:“司老板,你这样真的显得很别有用心。” 司临逸一愣,然后整张脸都笑起来,眼角眉梢牵到嘴角,明晃晃的,哪次都没这副样子真心。 好半天笑声才止住,司临逸抬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压着笑说道:“陶小姐别不信,我是真想和你好好聊聊。” 她垂眸看面前的茶盏注满,评价这次会面:“很愉快。” “还想让陶小姐帮我个忙。” 终于说到正题上,陶绮言撩撩眼皮,浅淡的嗯了一声,示意说来听听。 “我的公司想进驻大湾区,就得靠致一首肯,费歆伊费总看中这一点,想让我帮她逃婚,我不好拒绝。” 陶绮言差点让杯里的茶呛了一下,她赶紧低下头,才没失态。 费歆伊还想逃婚?怪不得那天这俩人话说得那么暧昧,她顾及着费总有未婚夫才没往那方面想。 豪门玩得真花。 她暗暗腹诽,司临逸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笑容扩大些许,带着无辜:“我真没答应她。” 陶绮言面上淡定问道:“我能帮什么?” “朗德资本。”他提到简璃的公司,“若是我能和朗德联手,这些都迎刃而解。费总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我需要简家的一个态度来给费总施压,让她自动放弃和我产生绯闻的想法。” 陶绮言嘴角一抽,试探问道:“你是打算让我跟jessica提?” “比起那个,我更希望陶小姐对我印象还不错,愿意和我进一步接触。” 她挑了挑眉,觉得司临逸脑子里有水,又听他道:“这种方法不费口舌不费一兵一卒,而且婚礼委托你已经拿下了,不用担心得罪费歆伊,等她知道你其实是简家人,就更不需要担心……” 听起来还挺为她着想,陶绮言好笑,简言道:“我没兴趣被你利用,而且,我有男朋友了。” 谁知他语气更为平常:“我知道,谭总嘛。” “我为什么要帮你?就算费总这边主动放弃,转头又得罪上谭总,君宴在内地的影响力你也知道,这笔账划不来。”她支着下巴,语气平静。 司临逸观察她半晌,眼中突闪过一道古怪的光,“我以为……” 陶绮言懒得理他的欲言又止,低下头喝茶。 他低声笑两下,突然又提起刚才的事,“陶小姐如果对致一和智投的那些项目感兴趣,动用一些简家的资源,也并非是完全查不到。” 他语气低低,像是一种吟唱的语气却字字清晰,“不过等你查到那些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君宴和致一的联系,比海外的智投紧密多了……” 陶绮言抬眼,轻怔,“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一些,所以不愿意动真格的去查你男朋友。你难道没发现,自从谭总上位之后,君宴高层的那些反对的声音,渐渐都没了吗?” “谭郁川再厉害,怎么能比得了那些在生意场上浸润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当然得借助一些外力啊。” 司临逸语气轻缓,像是终于发现了陶绮言的弱势,相当有兴致地一句句追着她问。 陶绮言长睫缓缓眨了两下,红唇轻抿,半晌一笑:“整个君宴都是谭家的,想怎么折腾当然随他。” 司临逸挑眉,轻笑两声,附和着点头。 “总之这个忙我不会帮,司老板另谋他路。” 说完,抄起包包,抬脚走出包厢,步伐稳当快速,没泄露一点不安。 司临逸凝眸盯着那道快步离开的纤细背影,勾唇笑了笑,伸手把自己那杯茶一饮而尽。 江城,君宴大厦二十三层,总裁办。 谭郁川刚和海外事业部负责人开完电话会议,此时倒了杯咖啡,盯着台面上那副日历,不知在想什么。 江城春天多雨,这会风雨欲来,他提前看过天气,若是陶绮言一周内能回来,应该都会赶上雨天,他可以去接她。 唇边倏尔现出一笑,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收回表情,翻开。 是一个海外号码。 他手指叩着桌面,划开,对面是一个女声,轻快带笑,伴着窗外突然而至的一声闷雷,没来由地让人心慌。 “下午好啊,谭总,我是朗德资本的简璃,你也可以叫我jessica。” 第150章 别做傻事 “轰隆——” 这一场雨突然而至,雷声滚滚,连绵的大雨把天和地都连在一起,入眼都是灰蒙蒙一片,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雨下得最大那天,地面上都积了一层水,能覆盖脚背。陶绮言早上在谭郁川的怀里醒来时,翻开手机看到了冲上热搜的那条“爆”。 ——当红男星被发现自杀于家中。 后来的事她印象有些模糊了,只记得谭郁川立刻联系达润负责人撤下了宁辞的代言宣传,为了不再消费死者;记得宁辞的新剧排了档期,公司借着艺人之死的话题大加宣传,明念独自一人在媒体面前摔麦离去;记得宁辞那双眼睛,又大又亮;还记起自己欠了他一场酒,迟迟没赴约。 宁辞的葬礼过后,张翡给她送来一瓶白兰地,据他说是宁辞最爱的酒。 盒子里只有酒瓶和一张小纸条,上面是宁辞的笔迹,圆圆的字上大下小,丑丑的可爱。 “送给你,记得慢慢喝。” 张翡面上还算平静,只最后忍不住哽咽两声:“我不该顶着公司压力给他放那个长假,他就该一直在我眼皮底下工作,不然也不会死在浴缸里……” 陶绮言点点头,看着桌上的酒盒没说话。所以张翡给他放了长假,所以他不用再去见导演和粉丝们,不用再遮掩自残的事实,所以敢用刀片在手腕上划出伤口,看着血不是一点一点而是一股一股地冒出来,然后死去…… 她想起那个热搜——当红男星被发现自杀于家中。 陶绮言突然想笑。 当红男星,谁?宁辞吗?他一个被骂成那样的二线男艺人哪里当红了?家又是哪里,那只是他一个小艺人签下卖身契后得以容身的一处小公寓而已,甚至连自杀时的浴缸都是和别人共用的。 一个月后,《极速热恋》正式开播,因为那个众人皆知的原因,得到了现象级大爆。导演李德被证明除了会拍电影以外,有深度的大制作电视剧也不在话下。 正在颁奖礼的前几天,知名导演被曝聚众淫乱,被警察当场带走,这项奖项花落谁家又不得而知。 网上的消息一天一个变化,陶绮言没心情关注。她大多住在湖悦山色,时常回去看看外公,偶尔和谭郁川约会,内容就是在四季湾的各处做爱,再就是工作,无止境的工作。 珠宝品牌每三月一系列,六月时天气热起来,陶绮言也正式毕业了。 她没赶上拍毕业照,只来得及跟许悠她们聚了个餐,回来再接着忙工作,忙着赶定制的进度,忙着新系列的宣发。 那瓶白兰地被陶绮言放到壁柜最显眼的位置,有时忙到深夜,睡不着觉,就会拿出来喝一口,只倒满一个杯底,再多一滴也不倒。 她细细品着,觉得真苦,这么难喝的东西不知道宁辞为什么那么喜欢。 热搜上不会再出现他的名字,曾经活生生的一个人就那么被全世界忘记了,连他的父母也没有找公司闹起来,不声不响就沉下去了,像是黑暗中缓缓沉入水底的一块石头。 又是一次拍摄工作,品牌换了一个新的大使,陶绮言陪同拍摄,途中觉得棚内憋闷,忍不住走上楼顶透气。 楼顶的花盆依旧没人管,却真有几枝展出绿意。她也学着宁辞的样子顺着边沿走,没走几步就下来。 风太大了,她头发都被吹乱,想到宁辞和她说过的那句:我们都是站在高处想往下跳的那种人。 她不想跳,下面没什么好的。陶绮言想。她原想告诉宁辞,人的脚踩在实处,其实是最好的。 可晚了那一步,就来不及。 他在摄影棚故作无意间让她看到小臂上的针孔,邀请她喝酒相聊,是不是在向她无声求助,她得不到答案了。若不是她说要出差,要请他回来再喝,她不会欠下他一场酒。楼顶的风吹得她眼眶发红,六月的阳光照在身上还能让她不停的打颤。 她的朋友死了,她弥补不了失约,放不过自己。 六月中旬,陶绮言敲开了心理咨询师的门。 她是宁辞的心理医生,姓刘,一个温柔如水的女人。 明亮的室内有一个小型假山,陶绮言喜欢坐在那个柔软的单人沙发上细听流水琤琮的声音。 不需要什么刻意的疏导问询,她们只是坐着聊聊天,偶尔也会聊到宁辞。 直到一次普通的交谈中,刘小姐平和的笑着,突然对她说:“人与人相伴的时间有长有短,离别是很突然的事,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活很久,不如放下过去的悲伤和痛苦,只求怜取眼前人。” 午后的阳光里,陶绮言看到了简未菱的旗袍下摆,洁净无尘。 陶绮言站起身,抬手拥抱了一下刘小姐,转身走出咨询室。她应该不会再来了。 走到楼下,陶绮言抬眼看见左边停车位那辆显眼硕大的越野版路虎。 她伸手遮了遮浓烈的阳光,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上去。然后语气平静,缓缓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谭郁川没看她,喉结微动,吐出一句“抱歉”。 她轻抬眉梢,听见他说:“我查了你的行车记录仪。” 陶绮言一时没说话。 谭郁川冷沉着脸,好像有乌云笼罩在这一方车顶,他又道:“这段时间状态不好,我很担心你。” “你一个人来看心理医生,我问不出她什么,只能在外面等……” “你还去找医生了?” 不痛不痒的一句问话,谭郁川闭了闭眼,感觉胸腔间沉重心跳一下接着一下,终于克制不住心焦,探身过去想安抚她,粗粝的掌心克制着力道在她脸颊上蹭过,轻声保证:“不会了言言,就这一次。” 陶绮言突然回手抱住他,轻轻道:“我知道了,没关系。” 他在紧张她。陶绮言意识到这一点,心尖颤得厉害。 不如怜取眼前人。刘医生说的,或许有道理。 手底的臂膀用了点力把她整个带过去,陶绮言跨坐在他身上,后背抵着方向盘,感受到谭郁川埋在她肩窝里,像捧着一个易碎的玩具,呼吸轻颤。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言言,别做傻事。” 她脸上牵出轻笑,“我没有。” 她捧起他的脸,然后像盖章一样,从他额头亲到下巴,细碎的小声保证:“我不会。” 陶绮言或许冷落了他太久,她从男人的身体语言上就能感觉到。门刚一关上,她身上的衣服就被一件一件扯下来,她长腿 勾 着他的一截窄腰,差点被他粗鲁的动作甩下来。 还没进去就弄 得她哭求,谭郁川打定主意没想放过她。 她也知道他担惊受怕了许久,也有意由着自己放纵,于是这一闹起来,从下午四五点钟光景到午夜时分,每个桌面矮榻都有他们的痕迹,客厅的桌椅被撞的歪斜,整个家乱成一团,像是被海啸卷过。 情热的狂潮退去,陶绮言脖颈支撑不住,软软靠在他肩头,谭郁川蹭蹭她发顶,把人往怀里带紧了点,埋头想发狠地咬一口她的软肉,最后只是轻轻落上一吻。 女人累得眼睛也懒得睁,却伸手碰碰他下巴,气声轻轻拂过耳边,带着安抚:“谭郁川,别害怕。” 谭郁川眼底一热,尖锐喉结狠狠一动,抱着她恍然很久,心底的潮才真正退去,在暗夜里留下一处被月光照耀着的寂静海岸。 第151章 见江宛 这周末谭郁川出了短差,陶绮言早上七点就洗漱完毕,在衣帽间鼓捣很久。 她化了精致的淡妆,豆沙色的口红显出姣好的气色,穿上米白色的过膝裙,嫩的能掐出水来。 江宛在璟庭看到她的时候,高兴得眼尾都弯起来,和谭郁川如出一辙的狐狸眼。 陶绮言乖巧笑着,被江宛拉着手带进去。璟庭的管家让人把后备箱的礼物拿进去,再把车停好。 她前段时间约了江阿姨很多次,都因对方的行程问题搁置。这回江宛出剧组,第一时间约她到家里吃饭。 “你谭叔叔今天不在,去公司了,还好你来,不然我要一个人吃饭了。” 江宛保养得很好,一双眼更是眸如秋水,此时满含着怜爱看她。 陶绮言笑:“那我之后有时间就来陪您。” 江宛拍拍她的手,“你天天来才好。” 管家让司机把礼物一件件搬进来,江宛看到,有些嗔怪:“绮言,家里什么也不缺。” 陶绮言知道江宛不是客套,只笑道:“我知道,但心意不一样嘛。” 她站起身拿起一个稍微小巧的礼品袋,上前打开。 江宛看见那个熟悉的logo,心里有了猜测,笑容扩大些许,上前一看,果然是自己短时间没搜罗到的那款古董香水。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这个。江宛表情有惊喜:“绮言你怎么能买到这款?” “有一个客户是这方面的大拿,收藏了不少古董香,知道江阿姨喜欢这个牌子,找他买下了。”她浅笑着轻描淡写。 江宛暗暗感动,她当然知道这瓶上世纪的古董香水买一瓶少一瓶,对香水有点追求的都不会轻易放手,陶绮言肯定是费了些功夫的。 那边的礼品盒有十来件,里头有茶叶有苏绣,还有一幅名家山水画。件件珍品,女儿家又会挑又懂礼,江宛怎么看怎么爱。 “我不打扰你工作,但你得答应我,以后多来,不许再带礼物。”江宛稍稍正色,认真对她道。 “好。”陶绮言笑应。 有香味渐渐从餐厅飘出来,江宛同她聊得开心,大多都是说起小时候的趣事,有意无意避开了简未菱。 陶绮言始终笑盈盈听着,面上乖巧。 江宛一抬头看时间,才注意到已经是午饭点,望了望阿姨,笑道:“小时候你也来家里吃过饭,今天多做了些,尝尝现在菜合不合口味。” 陶绮言话说得面不改色:“我不挑食的,江阿姨。” 话音刚落一旁的手机就震动两下,她翻开一看,是谭郁川的消息,日常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陶绮言下意识看江宛一眼,她朝后靠了靠,眼神颇有含义地笑看过来。 她手机复又扣上,耳尖淡红,“我没跟他说今天过来。” 顿了顿又问:“江阿姨……什么时候知道的?” “禹霖跟我提过,”江宛眨眨眼,又摆手道,“我可没有故意打听孩子们的事啊,郁川他不喜欢我们多干涉。” 陶绮言默默点头。 “不过我也觉得,我们家郁川更值得托付一点,是不是?”她拉着陶绮言往餐桌那边走,话里带笑,碰了碰陶绮言肩膀。 “江阿姨。”陶绮言咬咬唇壁,耳垂从淡红转到赭红,带着些无奈的音色。 江宛哈哈大笑,眉梢还带着婉转风韵,养育了二子依旧这么有少女情态,定是被父子三人深深宠爱着的。 因为她没回,谭郁川的信息又发过来。 【还没吃?】 江宛看一眼她的手机,打趣笑道:“快回,不然一会着急了。” 陶绮言撑着淡定的面色,拇指敲字:“正在吃。”然后抬眼看看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品,给他报了几个菜名。 【嗯,我明天回去。】 她又给他回个“好”字,这期间,江宛忍不住在餐桌对面支着下巴看她。 陶绮言放下手机就对上江阿姨灼灼的目光。“怎么了,江阿姨?” 江宛摇摇头,笑道:“真好。” 这已经是她今天说的不知道第几句“真好”了。 陶绮言摸摸发热的脸,她就是怕这种情况出现。若是她一个人过来,是普普通通的晚辈拜访长辈,若牵涉到了谭郁川,江宛定会把她当未过门的媳妇看。 就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明知道江宛喜欢她的情况下,还是会有些怯意。 但她也想主动朝谭郁川走一小步,他那样在意她的想法,又纵容她,她就算被江阿姨当成准媳妇看待也不是不可以。 “你年纪还小,有什么就跟郁川提,就算他不同意,你告诉我,我跟你站在一边。” “嗯。”陶绮言点点头,又道,“他没什么不同意的。” “我不是说物质上,是怕你觉得他有时候太固执,性格上太强势,会伤到你。”江宛了解自己的儿子,颇为语重心长。 陶绮言偏偏头,谭郁川固执吗?她没觉得,强势倒是有一点,有时候在那种事上……咳。 她使劲点点头,甩掉那些不合时宜的黄色废料,示意江宛知道了。 江宛绽开笑容,“你们两个人好,是最好了。”她伸手给陶绮言夹了好多,陆陆续续堆成了小山,陶绮言果真没挑食,一一吃下,小肚子都撑起一点。 吃完午饭没多久江宛就执意带她出来购物,平时江宛的衣服都是被相应的品牌方直接送到家里,哪用得着亲自来线下,说是购物其实就是在君宴旗下的商场里一股脑地把衣服挑给她试穿,跟换装游戏似的。陶绮言深刻体会到江阿姨确实是没养过女儿,所以狠狠在她身上过了把瘾。 回到湖悦山色的家里,陶绮言累得直接瘫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比她自己购物还累。 第二天一早就发现自己生理期提前到了,既是生理上疲惫也是心理作用,陶绮言整个上午工作的时候都有些恹恹的。 中午的时候随外卖上来的还有一份四季湾阿姨做的酒酿红糖鸡蛋,托同城跑腿送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陶绮言这才想起谭郁川每个月大致时间都要叮嘱阿姨给她熬温补的汤,经期温补,天后再换成补气血的各类红汤鸡汤。 陶绮言眼睛耷拉着,用勺子刮酒酿吃,突然没来由扁了扁嘴。 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有时候生理期通宵赶稿子,肚子疼到从床上打滚第二天还能精神抖擞的去上课,可今天洗脸前水龙头下沾了点凉水都想转身在他怀里抱怨一下。 还好他不在。 他怎么就不在呢。 风雨里那支玫瑰花有了透明的玻璃罩,花瓣不会被打落在地上,能狠狠扎进血肉的花刺酥了软了,变成能反复摩挲的绸料,玫瑰再次生得娇艳无比,只有花心处一点娇蕊还在犹豫着绽放。 差一点绽放。 第152章 温泉约会 谭郁川当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陶绮言正在沙发里用绘图软件画稿。 听到门响,她坐着没动,抬抬眼皮看到谭郁川正脱了外套和手表,扯松领带,朝沙发上的她慢慢走过来。 光线被短暂罩住,陶绮言放下电脑,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颈。 谭郁川摘了眼镜,埋首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才满足的把人整个拥进怀里。 君宴控股的子公司众多,谭郁川再能耐也管不过来,他一开始利用达润练手,大事小事亲自把关,也是熟悉业务,现在谭董觉得他从大学老师到ceo的心态转变的挺好,业绩也有明显增长,又股权转让了一部分。谭郁川一边学一边拿真金白银的项目实践,上课的本职工作对他来说是休息,在公司的时间恨不得一小时掰成两个使。 “累不累?”陶绮言伸手按摩他的太阳穴。 “看到你就不累了。”他声音微哑,透着睡眠不足的疲累。 听起来是情话,其实是真的。谭郁川只要想到家里有她在等着,回去就能抱到她,就能精神不少。 陶绮言推了推他,“去洗澡,早点睡。” 他摇摇头,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长腿伸出好长一截,“能陪你一会。” 谭郁川手伸到她小腹,轻轻揉了揉,“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嗯。”他低声应,手没收回来,继续给她按揉。 陶绮言靠在他身上舒舒服服接着画图。 谭郁川按了一会,低头看了看她的衣服,“新买的?” 一件轻薄的米色家居服,抱起来特别软糯舒服,这个牌子没见她穿过。 “嗯。”她轻轻应声。 其实是江阿姨那天给她买的衣服其中之一,因为数量太多了,适用的场合也不一样,江阿姨都让司机送到了她住的湖悦山色。陶绮言只挑了几件预计最常穿的带过来。 “挺好的,多买几件。” 听到他的话,陶绮言抬头看他,“衣柜里还有好多衣服我都没穿过呢。” 从港城带回来的那些她一次都没穿过,江阿姨又给她买了那么多,她自己也挺能花钱的,她那些衣服一天换一套都要穿好久。 “嗯?”谭郁川没听懂她的意思。 “你会不会觉得我买太多了?”她指尖绕着他的衬衫纽扣,声音小小的,“衣帽间都快装不下了。” 谭郁川轻笑,还以为是什么,他长臂绕过她的腰,淡淡道:“不多,衣帽间不够放再给你改一个卧室放衣服。” 她戳戳他硬实的胸膛,“这么财大气粗。” “唔,”他抓过她的手,让掌心贴在他唇上,轻啄,“还行,养言言绰绰有余。” 说完他就笑出声,细密的吹息弄得她手心痒痒的,电流从掌心传至心口,心湖再次被搅乱。 临睡前,谭郁川低声问起:“这周想去哪里约会?” 陶绮言快睡着了,迟钝的大脑第一时间出现一个地点,是安洛前两天刚跟她提过的,临海公园的烟花秀。 附近有热泉,晚上还能直接去庄园泡温泉休息,特别适合新婚夫妻一起去。 她困倦的声音轻糯,慢慢把安洛兴奋跟她安利的话全说出来。 谭郁川立马捕捉到关键字,唇贴到她耳边,呢喃着故意问:“适合谁?” 低低的气音直接传入耳孔,陶绮言睁眼,醒了,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他怀里,想耍赖赖过去。 谭郁川扣着她腰轻挠,陶绮言受不住痒又抬起头,“安洛说的嘛,她刚从那回来,我没看过那个公园的烟花秀。” 谭郁川不揭穿她避重就轻的话,手撑着头侧躺在床上,气定神闲像个走棋的高手,准备落子试探,他叹了口气,哀哀戚戚地轻声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有个名分。” 陶绮言想炸毛,撅嘴道:“男朋友的名分不算名分吗?” 他不答,幽深黑沉的眼神直盯着她,最后缓缓吐字:“不够。” 陶绮言觉得周身温度降下些许,她有些冷,咬着唇壁自己往被里缩缩,没往他怀里凑。 他们之间的气氛微妙地冷下来,像是上一年冬天最后一丝风从这个房间才真正走尽。 怀里那一团背对着他不动,他知道她没睡。良久,谭郁川轻叹口气,倾身从后面把她包住。 想听她说一句我愿意,哪怕给他一个信号,他都会把一切准备好捧到她面前,偏偏他的言言心壁如此之高。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只要人始终在他怀里,他也不会太着急就是了。 他会等到他的言言心甘情愿安安稳稳落到掌心,再全心全意照养他的玫瑰。 又忙碌了几天,周五下班时间,陶绮言背着包直接坐上谭郁川的副驾驶。 今晚是烟花秀的最后一次亮相,陶绮言为了保持惊喜感一直没刷相关的视频。 后备箱里是他们两个人提前收拾好的行李,一个24寸的小箱子,两天一夜绰绰有余。 她在副驾吃掉了两包小零食后,后脑就靠着小枕头睡了过去,谭郁川侧头看见她眼底稍有青色,蹙了蹙眉,把座椅调后了点。 一个多小时后到了庄园,他绕到副驾想把人抱下来,刚碰到腿弯,陶绮言就睁眼了。 目光迷离微倦,轻声问:“到了?” “嗯。” 谭郁川拿过她的包,两人一起往预定的房间走。 这处庄园面积很大,山水景色极佳,绿树环荫,还没到暑热的时节,平均温度只有十几度,在江城郊区十分有特色。又是快到周末,一路上到处能见成群的人过来玩,有带着孩子老人的,有闺蜜一起来的,更多就是相偕的夫妻情侣。 陶绮言目光不在他们身上多做停留,抬头看见远处层次绿叶后有水雾升腾,知道那是温泉的去处。 她轻轻感叹:“夏天也这么多人来泡温泉啊。” 谭郁川笑:“去做什么不是重点,和谁在一起才是。” 陶绮言轻轻“唔”一声,勾住了他的尾指,谭郁川反手把她的柔荑整个包进去。 她指尖轻缩,在他掌心里挠挠,然后左右看看路人,发现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用另一只手轻扯他的衬衫。 谭郁川看她眉眼流转着,微微低下头,听她要说什么。 “谭郁川。”她眨眨眼睛,顿了一下才轻俏道,“我带了特别好看的泳衣哦!” 他一愣,感觉一缕玫瑰甜香在鼻尖轻滑而过,而散发香气的本人又恢复了那副乖乖的样子,垂着头走路。 他喉间溢出磁哑的笑,眸底发暗,轻轻“嗯”了一声,把手攥紧了点。 就钓,他就喜欢她不长记性、事后再软着声音求他的样子。 第153章 没办法让你出去 临海公园中间的空地上围了好多人,都是来看烟花秀的,因为周五晚上的原因,还有不少小孩子,欢声笑语的,隔老远都能听到。 他们站在面朝那边的绿化小山坡上,牵着手望望依旧寂静的夜幕。 陶绮言:“就在这。” “嗯。” 他攥攥她的手,“冷不冷?” 她摇摇头,低头看一眼时间,七点五十六。 “还有四分钟。”她眼睛弯弯,伸手比了个“耶”。 谭郁川忍不住低头碰碰她的唇,亲了两下。 她笑:“我们拍张照。” 谭郁川由着她拉着自己变换角度,他们背朝着烟花那边,陶绮言点开了手机前置,他伸手接过她的手机。 “左边一点,再往左,右,右一点……好了。” 前置镜头里,谭郁川低头看向稍矮一点的女人,黑眸带笑。他摁下拍照的音量键。 陶绮言盯着屏幕,扯扯他,“你看镜头啊,看我干嘛。” 换了个姿势正要重拍,陶绮言勾起大大笑容,一只胳膊够在谭郁川肩膀,一只比耶,他一边微微倾向她,看向镜头里的人,笑得傻气。 他也忍不住笑,正要摁下音量键,耳边极尖锐“嗖”的一声,零点几秒后爆炸,然后是接连不断的爆炸声。 “啊!”陶绮言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谭郁川怀里躲,才反应过来是烟花秀开始了。 “哇。”她胳膊还挂在男人身上,扭着头以一个没意识到的难受姿势,看烟花。 谭郁川笑着摸摸她的头,把人拉正,手放在她腰上,并肩而立,也默默看这场盛大的烟花秀。 烟花持续将近二十分钟,一方天幕都被照亮,五光十色的璀璨绽放在黑绸一样的夜幕上。没看两三分钟他低头凝向陶绮言,五彩斑斓的盛大烟火在她眼里绽放,比那片夜幕更美。 陶绮言目光转向他,缓缓眨眼,唇边抿着笑,“谭郁川,你想不想接吻?” 正有此意,他没答声,身体力行告诉了她答案。 唇舌交缠,谭郁川握着她的腰,慢慢把人抵在树上,后脑隔着他的手掌。他只觉怀里人唇瓣软的快要化成了水,甜的让他沉迷、沦陷。 直到听见有路过行人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陶绮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微微松开。 她唇上涂的那点唇蜜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比淡粉更招人的霞红,好在夜色里并不明显。 烟花秀早结束了,微凉的空气里只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他们离得远,也没闻到太多。 谭郁川微微吐息,哑声道:“我们回去。” 陶绮言红着脸嗯一声。 坐回车上,陶绮言脸颊温度恢复正常,她开始查看刚刚拍的照片,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细眉,“烟花秀刚开始那几张没拍好。”她哭丧着脸,把手机举到他眼前,“都糊了。” 翻来翻去也只有最开始谭郁川低头看她那几张拍得清晰又好看,后面那几张因为她突然被吓到,谭郁川急着捞她,没对好焦就摁了音量键。 她扁扁嘴,“呜,好丑。” “不丑。”他纠正,语气带着宠溺的笑。 谭郁川发动车子,看几眼那糊糊的图,肯定:“好看,把你拍清楚了。”照片里陶绮言笑容还没收回去,眼神已经切换到惊慌,微张着嘴像个受惊的小动物,特别可爱。 陶绮言滑动屏幕,想找一张两个人都是正脸的照片,却遗憾地发现没有。 他手伸过去摸摸她,笑道:“发给我。” “全部?” “全部。” 她抿抿嘴,依言把那几张照片都发过去,又翻了几遍,最后还是没删掉那几张糊图。 搭配背景的模糊烟花挺有氛围感的,看多了还不错。陶绮言说服了自己。 锁车时,谭郁川点开对话框,噙着笑把那几张图一一保存下来,挑了一张陶绮言笑容最大的设置背景。 他抬眼看到一米前脚步轻快的女人,弯眸无声笑笑。 挺好。 回到房间,谭郁川临时接起一个工作电话,陶绮言把行李箱拉到盥洗室,准备换上她新买的泳衣。 十分钟后,看到镜中的自己,陶绮言红了红脸,这也太…… 就算是性感的款式,她穿上怎么比卖家秀暴露那么多。 想了想,她探出一个头,问外面刚结束一通电话的谭郁川,“那个……你预定的是私汤对?” 他不明所以,还是点头,“是。” 眼尖地看到陶绮言露出的一点雪白肩膀,顿时了解她在干嘛,他嘴角勾起一点弧度,“我看看?” “不行!”她反应稍显剧烈,又喏喏道,“一会再看。” 谭郁川挑眉,把手机随手扔到床上,朝她这边踱过来。 他舒展着眉眼,眼尾上扬,笑得有点痞,“反正都是要看的,现在和之后有什么区别?” 他轻而易举在她欲关上门的时候伸进手臂,卡开了门,迈步进去。 陶绮言一个激灵,后退了一大步,盯着门后那个浴巾,扁了扁嘴,在谭郁川那边,她够不到。 看到眼前的风景,谭郁川被她晃了下眼,先是一愣,随即眼神很快暗了。 三点式的藕粉色泳衣衬得她肤白到发光,吊带牵到颈后虚虚系着,扣结隐在墨发间,黑白分明,三角裤侧面是金属环扣的设计,只挡住前后风光,侧面火辣线条毫无遮掩延伸到脚尖。她赤脚站在地上,玉白的脚趾局促的蠕动,在他灼热的视线下暴露了主人此刻其实很紧张的事实。 陶绮言对上他黑沉沉的目光,长睫慌乱眨动几下,红唇嗫喏,“我没想到是这样的,卖家秀不是这种感觉……” 她是想勾他来着,但也没必要这么直接。她心下抓狂,说好的纯欲风呢?纯呢?? “言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一瞬就变得喑哑,受到蛊惑一般往前走,离那具最能调动他欲念的曼妙躯体越逼越近。 陶绮言眼睫眨动频率更快,被他的样子吓到有些腿软,她尽力维持淡定,下一秒听到他叹息道:“不一样是因为言言的身材太好了……” 他单手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她身上游走、揉按、轻捻,“从这里……” “呜……”陶绮言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不自觉扶上他的肩。 “再到这里。” 陶绮言快站不稳了,伏在他肩上喘气,眼尾都逼出一点泪光。 “别碰……谭郁川……” “没办法这么让你出去。” 他“残忍”的下了这个决定,一使力把人放到了盥洗台上,陶绮言坐在他宽大粗粝的手上,谭郁川隔着布料感觉到掌心濡湿,低低笑了。 陶绮言一巴掌打在他肩上,跟挠痒痒似的。 浴室的镜子蔓延上雾气,陶绮言的体温把镜面都蹭热了,这个姿势太要求柔韧度。最后还是谭郁川疼惜的亲亲她裸白的后脊,给人包上了浴巾。 “对不起,乖宝。” 陶绮言埋在他怀里,声音微嘶:“道什么歉?” 然后目光就落在角落里那片泳衣上,早被撕坏了。 “……”她抬起眸子,瞪他。只是那事刚过,水汪汪的没什么威慑力。 “质量太差了。”他手臂在她左右两侧随意环着,轻声扯皮。 “……”质量再好也经不起他那么扯。 第154章 比尼古丁更上瘾的东西 最后陶绮言只穿了一套最普通的连体款式,还是她差点没想带来的那件。谭郁川看着她换泳衣,看她在镜前苦恼吻痕遮不住的表情,低下头笑了。 下一秒一个洗面奶的罐子就朝他掷来。 将近晚上十点,陶绮言终于泡上了心心念念的温泉。 这一处私汤很大,只有他们两个人,周围绿树环绕,雾气升腾,幽静又自在。陶绮言暗叹一声,让微烫的活泉水浸到脖颈,只露一个头在上面。 相邻也有私汤,只是这会时间晚,大多都空着,陶绮言只听见很远的地方有说笑声,并不真切。 谭郁川只穿着平角裤,姿态闲适,表情也是少有的轻松,他目光追着水里的人跑,雾气间看得更模糊了。 感觉那浮动的人影越来越近,谭郁川稍稍张开手臂,几秒后陶绮言的手搭上来,她表情享受,懒懒靠在他身边。 “累了吗?” “还好。”她如实答。 女人肩头都蒸出粉色,雾气中幽香更甚。 谭郁川偏头深深嗅闻,手臂把人环得紧了点。 想,但是不行。太晚了,她今天没少折腾,得多睡一会。 没几分钟,陶绮言果然头一歪,靠在他肩上合上眼睛。 他逸出一声气音的笑,附在她耳边问:“回去睡吗?” “嗯。” 用浴巾擦净水珠,两人裹上丝质浴袍往回走。走过一条石板小道,陶绮言突然停下脚步,往周围扫视一圈。 只有三两声其他客人的说笑,入眼没别的人。谭郁川问:“怎么了?” 陶绮言没回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像是找着什么。 清脆的女人笑声越来越近,穿过两条小道,半人高的树丛后,也有一方私池,里面看背影是一男一女,声音就是从这个女人嘴里发出的。 听到动静,那女人先回头,看清脸,陶绮言眉毛一竖,没忍住直接叫出名字: “jessica!” 后几步赶来的谭郁川对上简璃含笑的眼,突兀停住脚步。夜风微凉,周身煞冷,他脉管中的血液突然逆流。 简璃看到陶绮言的那刻,眼睛就亮了,她从池子里走出来,水滴滚落,现出成熟女性热辣的身材,同行的男人也一愣,随着她站起来。 简璃随手拿过一边的干净浴巾披上,目光从陶绮言转到她身后的谭郁川,再转回来,笑容不变。 谭郁川轻阖了阖眼,没泄露一丝情绪。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都不告诉我!”陶绮言语气带着两分委屈四分控诉。 简璃挽她的手笑眯眯安抚,“刚回来没几天嘛,你外公那我还没去呢。” 陶绮言扁了扁嘴显然是没哄好,但介于外人在,也没说什么。 简璃站直,伸手拉过那个刚上来的男人,眉骨深邃,古铜色肌肤线条明显,看起来三十多岁。 “介绍一下,我的新男友leon。” 陶绮言眨了眨眼,点头,“你好。” leon笑起来牙齿很白,看起来很开朗,友好的和陶绮言聊上几句后,和谭郁川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轮到陶绮言这边,她张了张口,后知后觉有点被长辈抓到谈恋爱的意思,但她明明都二十多岁了。 “这是谭郁川,你见过的。”她俏皮地朝简璃挤眉弄眼。 简璃好笑地看她一眼,随即抱臂看向他,目光带着审视,笑意颇深,“知道,谭总嘛。” 谭郁川斯文笑笑,只问好:“简总。” 陶绮言忍不住扬眉,这么官方做什么。 就听简璃幽幽问道:“你们两个开的一间房?” 她心里咯噔一下,极快频率地眨两下眼,状似天真:“啊。” 谭郁川看她一眼,忍不住轻笑。 简璃视线又扫了一圈他俩,轻哼一声,没说什么。 两个男人走在前面,陶绮言挽着简璃的胳膊,两个人落在后面小声说话。 谭郁川突然担心陶绮言今晚会跟简璃过去,或者简璃提出陶绮言跟她一起住,陶绮言定不会拒绝。 他的担心没有发生。只是一行人在电梯前分别时,简璃突然说道:“过几天我要在清水苑办个家宴,谭总有没有时间来?” 她微微偏头,看向他,“既然谭总跟绮言已经在一起了,就当是一次正式拜访,怎么样?” 谭郁川当然不会拒绝,他看一眼陶绮言,说道:“我一定去。” 简璃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松开陶绮言的胳膊,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leon紧紧跟着她。 陶绮言看向简璃离开的方向,一时没动,等回过头的时候,眼前一暗,谭郁川突然上前抱住她,双臂收紧,陶绮言脚尖都稍稍离地。 “嗯?”她目露疑问。 谭郁川掩去神色,只道:“差点以为你要跟她走了。” 陶绮言笑:“怎么会呢?”她伸手推开他,眼睛弯弯,“我男朋友独守空床怎么办?” 他低声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陶绮言被他牵着走进电梯,门关的一瞬,她抬眼看到逐渐变窄的大厅装潢,水晶灯炫目,她忽而晕眩几秒,忍不住闭了闭眼,耳边带过尖锐的耳鸣声,心脏熟悉的空拍。 咚。咚。咚。咚。 咚。 “言言……言言?” 叮的一声,睁开眼,是谭郁川紧皱的眉目,他视线所及锁着她的脸,神色担心。 电梯到了。 陶绮言展颜一笑,艳比玫瑰,她轻快地走出去,尾音上扬道:“我困了嘛。” 凌晨两点,安静的室内,大床上的女人已经睡熟了,几缕长发黏至脸侧,被男人指尖轻轻拂过,比风还轻。 谭郁川下床走到阳台边,看着楼下蜿蜒石路两侧昏黄的夜灯,在夜色中浓绿至墨黑的树丛,和丛间一汪汪热泉,眼神无落点。 他右手两指突然放至唇边,最后只是摸了摸已经粗糙淡青的下巴,又放下。 他忘了他已经戒烟很久了。现在有比尼古丁更能让他上瘾的东西。 第155章 股权 一个多月前,简璃的声音隔着半个地球和轻微的电流声传至他耳边: “下午好啊,谭总,我是朗德资本的简璃,你也可以叫我jessica。” “简总,您好。” “谭总,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朗德资本这次能度过难关,君宴海外事业部帮了大忙,知道是您力排众议,我作为朗德的负责人,难表感谢,只能用之后的成绩说话。” “简总客气了,是海外事业部的负责人眼光毒辣,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说动所有人,还是朗德本身实力足够。” 简璃轻轻笑两声,“还是要感谢谭总牵头,不然就算朗德真能得到帮助,也到不了现在的程度。” 谭郁川没应声,简璃继续笑,声音隔着电话有些深邃:“君宴海外事业部与朗德资本现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不是谭总想看到的呢?” 他不答,而是缓缓道:“一荣俱荣,损未必俱损。” 对面停顿两秒,忽听女人的笑声,甚至有两声拊掌,她带了点真心的夸赞:“谭总好手段。” 他道:“朗德正处在关键时期,还辛苦简总亲自坐镇。毕竟我也不希望喂了那么多资源,最后打了水漂。” “当然,我一定把所有业务处理好,再回国。”她轻笑了笑,“毕竟我可是很想我的家里人。” 谭郁川目光忽而幽深。 简璃继续道:“我这次回瑞士查到了当年的一些东西,不知道谭总感不感兴趣?” “比如智投的那个药物研究所到底在研究什么东西,再比如我姐姐当年为什么毫无征兆的去世……”她声音越来越低,谭郁川听着像是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爬到了耳孔里,面上愈发阴翳。 “谭总,你不了解jessica,对我示好是没用的,我感谢你救回朗德,但那和当年的真相是两码事。”她哀哀笑两声,“我猜你现在恨不得让我永远闭嘴,所以赌一把,看我到底能不能平安落地。” 电话挂断,谭郁川垂着眼睛,默然无声,只有手里的手机几欲变形,良久,手机被颓然放下,金属外壳与桌面碰撞出清脆一声。 满室安静。 简璃回来后,陶绮言在清水苑没看见过她几回。问外公,老人只说她忙。 有时候看见简璃进进出出,陶绮言也没去问什么,估计是工作太多,何况她新谈了恋爱,肯定正热乎着。 约好家宴的那天早上,简璃把她叫进二楼书房,给了她一份文件。 没多说什么,只是把钢笔拔好,放到她手里,“把它签了。” 陶绮言坐在对面,抬抬下巴看一眼文件,“这什么?” “股权转让书。”简璃看她,见她没什么表情又道,“简氏集团的一部分,朗德的百分之五,还有一部分,是你舅公早年看上的几块地,有已开发的,还有未开发的林场,你考虑着投点什么建点什么,都行。” 陶绮言听的一愣一愣,“为什么转让?” 简璃闻言挑眉一笑,半是逗弄半是认真:“就你一个小公主,不给你给谁?” 小公主一时没言语,手撑着下巴很苦恼的样子。 简璃坐她对面,和她对着撑起下巴,语气宠溺的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点股份够你祸祸几辈子,签了它你就能做你真心想做的事了。” 她继续提起陶绮言一直在意的事,让她宽心,“品牌在国内已经成熟,我也看过一些作品,你的设计理念和jane并不完全相符,虽然你做得很好,但刻意迎合只会消磨自己的灵气,你应该去走自己的路。” “我知道。”陶绮言喃喃道。 有时候忙于工作也会很累,身心俱疲的那种。 一个品牌既然打出了那样好的先手牌,最重要的就是生命力,继而到影响力,经历过时间的沉淀,才能成为经典。 陶绮言有能力有作品,野心勃勃,她始终想走出一条不同的路,独树一帜步履不停,再在百年后成为一个新的经典,供后来的设计者效仿。 可明知一个失去主设计师的品牌有这样的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明知自己的作品最终会分流到那些集合线上,她也会充满无力感。 但她就是有些放不下、舍不得。 简璃没让她多想,继续道:“还是那句话,我给你安排了美国的大学,你可以换一个环境继续去读设计。” 陶绮言摇摇头,“再说。” 她盯着股权转让书轻蹙眉头,指尖摸到边沿,往远离自己的方向推了推。 简璃宠溺笑笑,毫不意外的样子,“不用你多费心,签下就行,会有人给你打理。要是之后想学,也会有专业的人教你。” “这些有jessica在就好了,我自己挣钱自己够花,生意的事,不想操心。”陶绮言扬起眉眼,如一朵初绽的玫瑰,锋芒不收,恃宠而骄。 短暂的安静过后,简璃声音响起,听起来不太真切,眼神像是越过她在看别人,“jessica不会一直在。” 随即又正色道:“学校你可以不去,但有些东西得拿在自己手里才有把握,这份转让书里,不完全是股份和生意,还有你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她抬手又给陶绮言推回去,一字一顿道:“简家人,可以不做,但不能没有。” 陶绮言看着简璃,缓缓眨了眨眼,不语。 半晌,她轻声应下。 “好。” 回到内厅,陶绮言还没坐到外公身边,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她知道是谭郁川来了,想出去迎一下,转脸看到本来在客厅闭目养神的简老突然撑着拐杖要起来,动作有些费力,她赶紧去扶。 “外公,你做什么啊我帮你。” 简老看看院外,摇摇头,只对她道:“去接一下。” 话音刚落,谭郁川已经被阿姨带进来,礼品也一趟趟送进来。 他看到简老双手杵着拐杖,支在身前,老人表情舒展,面对着门外像是特意在等他,赶紧上前。 “简老,您坐。” 陶绮言后退两步,看着外公在谭郁川的搀扶下才又坐下。她顺着靠过去。 谁知老人粗糙的手摸摸她的手背,抬起来指指谭郁川,“不用,你坐过去。” 陶绮言转悠两下眼珠,站起来,依言坐在谭郁川身边。 期间和他对视一眼,谭郁川笑着在侧面偷牵了牵她的手,然后对简老道:“言言说您养兰,给您带了两盆兰花,已经搬到暖房了,傍晚温度降下了,您可以去看看。” “嗯。”简老点点头,只威严的应一声,有些高冷。 谭郁川早已习惯简老对自己的态度,只是之前拜访从未有过站起身来迎他的经历,所以他还是察觉到了这个家宴上的不同,抑或是这次拜访简老对他的不同。 言语上还跟之前没什么差别,依旧是谭郁川提起话题,简老在听,偶尔感兴趣的话会交谈上几句。 只是这次谭郁川身边多了个陶绮言。她感觉外公的眼神总在她身上打转。 第156章 给他削个大的 “外公吃苹果吗?”她突然发问。 “不吃。” “哦。”她点点头,手拿起水果刀,挑了个又大又圆的苹果,开始削。 嘴上说着不吃,但削好还是会吃一点的,尤其是她这个孙女削的,能吃下小半个。 阿姨递来盘子,陶绮言耳朵竖着听他们交谈,手上娴熟的把苹果削成一个个好入口的小方块,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再插上银质小叉。 谭郁川间隙看了好几眼她的手,视线从桌上的果盘,又转到陶绮言身上。 以为是他也想吃,陶绮言擦擦手,又拿起一个,“我再给你削个小的。” 谭郁川克制不住唇边弧度,对老人道:“托简老的福,我还能吃到言言削的苹果。”他都不知道陶绮言还会削苹果,还削的这么好。 陶绮言刷的睁大眼,这是什么意思?给她上眼药? 简老终于有了点笑纹,觉得谭郁川应该把孙女照顾得挺到位,嘴上还是故意跟陶绮言道:“那就给他削个大的。” 谭郁川下意识观察一下她的表情,没什么不愿意才放下心。 见她把那个稍小的苹果放下,换了个更大的,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接下她手里的水果刀,“不用削。” 他拿过茶几边那个阿姨备好的湿方巾擦过手,拿起那个小苹果,自然的开始削,削的比陶绮言还快还好,期间又聊到今早的股市,最后把苹果切成小块轻轻推到她面前,一派动作自然优雅的不行。 简老耷拉的眼皮微微遮住神情,不想承认但确实,挺满意。 正在陶绮言听困了待腻了之际,简璃着便服从楼上下来,陶绮言抬头看去,眼神微微亮了。 “去干嘛?” 谭郁川闻声看去,和简璃的目光对上,他轻点了点头,“简总。” 简璃摆了下手就算是问好,又换上笑容对陶绮言道:“阿姨备菜,跟我去后院摘点你想吃的,别跟他们待一起了。” 简老晚年之后就喜欢那种归隐田园的生活,简宅地方也大,就在后院开辟了两方地,种点生菜辣椒什么的,只是收获不多,主打一个有机。后来简老干不动了,就换成有兴致的阿姨去种,结果那茬居然大收获,天天早上都能吃到翠绿的新鲜生菜,气得简老扬言再也不踏进后院一步。 简宅的阿姨有经验,根据不同的时节种不同的菜,土地也慢慢肥沃了,就又多了几个蔬菜种类,陶绮言爱吃樱桃,后院还有两颗樱桃树,每逢挂果都收获颇丰。 听了简璃的话,陶绮言求之不得,噔噔噔上楼换衣服。五分钟后,又噔噔噔下来,追着简璃出去了。 谭郁川的目光追随着她去到院外的背影,听见简老似是叹了口气,“终于走了。” 他轻笑,转过头,明知故问:“简老不喜欢言言陪着您?” “喜欢,但丫头大了,主意多,有时候看她折腾,心累。”简老凡尔赛似的挥挥手,话也略多起来。 谭郁川忍不住猜想陶绮言往日里在简宅里的“折腾”,目光不禁柔软,勾唇笑了。 简老撩起眼皮,观察着他,半晌对阿姨一伸手,要她把楼上收着的相册再拿出来。 这段时间他总是翻以前的那点东西,把旧物件旧照片翻来覆去地看,阿姨很快知道简老要的是哪本,快步上去拿了。 简老突然开口:“还没跟你说过,我跟谭仲维,有点渊源。” 谭郁川黑眸微顿,“您说。” 他说得很慢,“谭仲维二十出头岁的时候,拿项目来找过云礼,也就是简璃爸,想找他投资,云礼觉得这小子有可取之处,但项目挺稚嫩,不想投。后来他又来找了好几次,有次赶上我在,我把他臭骂了一顿,赶了出去。” 简老爷子呵呵笑了几声,也想到当年那个场面,他看一眼谭郁川的神情,仍旧平静,又叹了口气,“我是个粗人,那会是个臭脾气,觉得谭仲维说话啰嗦又弱不禁风,没个男人样,……我之前刚看到你时就想,要不是我,没准谭仲维那个韧劲真能打动云礼,有了那个项目,谭氏也能早发家几年。” 简老霸道惯了,这话说来也不是自省,只是看到故人之子突然而起的一个念头罢了。 谭郁川低头轻笑:“也不一定,简董不想投资,也有他的考量,或许当时那份项目书确实不够格,又或许您那场责骂让他醒悟了也说不定。” 他语气不卑不亢,淡笑着道来,一副千帆过尽缘由定数的沉稳样子。简老爷子听得心里舒坦,垂下褶皱的眼皮,笑了笑,揭过了这件事。 阿姨把相册拿下来,出乎意料的,是那种老式影楼里才会有的旧式相册,没有花边也没贴金箔,封皮还微微掉色,看上去年头很长了,与室内处处精致的装潢格格不入。 翻开来是花花绿绿的相片,尺寸不一,颜色鲜亮,看上去还很新,都是同一个幼龄的小女孩,谭郁川一眼看出那是陶绮言。 对上照片里那张稚气圆圆的小脸,谭郁川心口一处微微塌陷下去,软得能化成春水。 临近中午,阳光热烈的洒下来,谭郁川没意识到自己看了多久,只觉得指尖划过那些照片上的人,时间一晃就没了。 简老声音顿挫,缓缓道:“言言从这个家里拍的照片,只有这些,大多都是婴儿时期,最大就到十岁,还是放假了她回来看我时拍的。” 谭郁川表情不变,有些不舍地合上相册,又翻开第一页。 “再后来她大了懂事了,就不爱让阿姨给她拍照了,不知道她妈妈有没有给她拍过照片。” 谭郁川喉结滚了滚,轻声道:“我会给她拍的。” 简老看他,没说什么,指了指旁边那个小相册,“那小的也是。” 谭郁川拿起,听见简老欲言又止,“你……算了,看。” 他翻开,手有些不稳,看清了那几张。是陶绮言在医院时、或是挂着呼吸机躺在床上的照片。 有睁眼有闭眼,没一张看向镜头,像个木偶娃娃,眉眼间带着倔强和令人心碎的死气。 女孩身形纤弱,盖着白色的病床被,脸色白的像纸,像是随时要消散飞走一样。谭郁川猛地想起最初在医院的楼顶上,黑夜为背景,她站在废弃病床上,眉眼间全是意识不到的自毁神色。 “那时候她不愿让人拍她,所以只有这几张。她刚做完第一次手术,麻药劲儿还在就躺在病床上流眼泪,枕头都湿了,我看不下去就走出去,让阿姨照顾她,后来折腾的多了,言言就不哭了,之后也不哭,连笑都不爱笑了,我就觉得,她好像是眼泪流干了。我心疼啊,但是又不敢说,说了她就会跟我撒娇,装没事人一样拿这套糊弄我……” 说完像是想让气氛松快一点,简老又说:“我猜她应该也这么哄弄你。” 第157章 那就入赘啊 谭郁川想说是,但笑不出来。 简老叹口气,“我把这个拿给你看,没别的意思,就是言言的身体,那几年把她折腾的太虚了,我希望你好好照顾她,别再……别再让她……” 老人点了两下拐杖,谭郁川缓声保证:“我知道,我一定会的。” “未菱很早就离开言言去美国治病了,又在言言那么小的时候说离开就离开,言言那个爹,也是个拎不清靠不住的,没管过她,我又不懂养孩子,就算在家也是阿姨带的多,小时候她觉得我凶,不怎么亲近我,我又不敢当男孩教养,可能娇惯了点,但好在是没长歪,我已经很知足了……” 谭郁川注视着老人,认真道:“她很好,不用再好了。” 简老爷子摇摇头,笑了,“我知道她脾气倔,小聪明又多,有时候不太走心,就希望你能多包容她,毕竟你大了她几岁,哪怕娇惯一点,她也不会太过分的。” “我之前对你态度不好,你要是介意,我跟你道歉,你就别迁怒到她身上,不管你们两个能不能走到最后,我都希望你能善待她。” “简老,我对她,一辈子也不会放手的。”谭郁川表情平静,平铺直叙地说出长久以来的执念,用承诺的语气,带着谁也听不出来的疯狂偏执。 他看向简老比上次更加佝偻的背脊,犹豫半秒又问:“您的身体还好吗?” “各处都算好,但是岁数大了总有些预感。” 老爷子声音突然压低,又道:“别告诉言言,我顾着孙女这么多年,也该让我见见女儿。” 谭郁川轻吸一口气,看着老人完全白了的稀疏头发,喉头微涩,只能轻轻点头,“是。” 简老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他望望外头日头高悬,有些疲惫地摆摆手,“收拾起来。” 谭郁川合上相册,递给阿姨,最后一眼是陶绮言病床上耷在外面的一截被,白的刺目。 简老看看他,突然笑了,带着希冀和托付:“我不太喜欢你,就像我一开始不喜欢谭仲维一样,你爸爸没让我失望,我希望你也不会。” 谭郁川想到简未菱,一颗心压上铅球一样往下坠,飞快坠下漆黑无底的深渊,没有回声。 …… 吃饭的时候,简老坐在主位,面前摆着和他们并不相同的菜品。老人有专业的营养师,给他搭配的都是适合他这个年龄、健康营养的食物,虽然换着花样做得美味,但吃久了食物本来的味道,没有浓油赤酱的加持,难保无聊。简璃在这方面寸土不让,陶绮言在的时候,她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简老吃几口孙女夹的菜。 简老两边各坐着简璃和陶绮言,谭郁川在陶绮言身边,四人安静的吃饭,没人说话。 简家的家教之一就是食不言,谭郁川余光能看到陶绮言挺直的脊背和文静乖巧的吃相,好看的眼睛悄然弯起。 和他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可没这么规矩,姿态随意又放松,甚至有时候还会边吃边追剧。他喜欢这种差异,她愿意在他面前随心所欲,让谭郁川有一种微妙的虚荣冒上来。 简璃撩撩眼皮,正看到谭郁川瞥向陶绮言的柔和侧脸,心里冷哼一声。 饭罢,简老快到午休的时间,他看起来乏了,被扶上去休息。上楼梯的时候陶绮言仰头对简老道:“外公,我晚上陪您吃饭啊。” 简老转头看了一眼谭郁川,朝她摆摆手,“不用,赶紧走,你们两个该去玩就去玩,别整天烦我。” 陶绮言细眉蹙起,撅了撅嘴,“不行,我就要烦你。”然后嗒嗒的追上了楼,那样子看着就是要好好耍赖一番。 谭郁川站在一楼,接起了路简明突然打来的工作电话,他低声说了几句,就听见陶绮言的喊声,一抬头,盯着她蹦跶的背影,喉咙溢出轻笑。 电话那头的路简明也听见了,他笑问:“怎么,你在哪?” “简家。” 路简明先是低声揶揄:“哦,见家长了。”又突然想起什么,“简璃回国了,那岂不是她也在?” “你消息挺灵通。” “当然,我听说好几拨保镖呢。”路简明笑了两声,又沉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别因为陶绮言就太在意简璃,那女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谭郁川没回他这句话,转而提起刚才说到的事,“查到的那些关于研究所的资料,复制一份发给司临逸。”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路简明一凛,“你们合作了?” “谭郁川,你可要想清楚,就算他们不和,那也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你……” 谭郁川这边直接挂了电话,没继续听他说什么。 简璃从厨房走出来,端着橙子和车厘子,朝谭郁川笑道:“谭总不如吃点饭后水果。” “不麻烦简总了。”他脚底没动,没有过去的意思。 简璃捻了一颗车厘子放进嘴里,抬头看一眼二楼紧闭的卧室门,没动静,陶绮言还没下来。她缓步朝谭郁川走过去。 “我是想当面感谢谭总。”她面上笑得风情万种,声音很低,“我猜,保护我的人里,有谭总的保镖?” 谭郁川掀起眼皮,算是默认。 她作势捂着心口,“我以为谭总派的人在跟踪的那一拨里,担惊受怕了好长时间。” 谭郁川认真看她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去,看着窗外的花树,“简总对我误会很深。” “我为什么不能误会你呢?”她笑,“你也是知情人之一啊。” “君宴不会碰那些东西。从谭董到我,都不会。”提到君宴集团比提到谭郁川本人更值得信任,他知道。 “要是这么说,朗德和君宴联手,倒是个不错的决定。”简璃试探一步,眼神幽暗,“毕竟我们都想扳倒智投。” 谭郁川眼神不动,整个人气质沉下来,看起来并无意向,他此时站在这儿,只是在等着楼上那个人下来而已。 这时,楼上的门咔哒一声,陶绮言轻手轻脚从上面下来。谭郁川转身,抬头看着那个人,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周身的气质微妙的变了。简璃捋了捋自己的波浪卷,朝谭郁川走近了一步,两人都面对着轻快走下来的陶绮言。 谭郁川听见简璃压低的气声:“这么喜欢我们家言言啊?” 眼波流转间突然淬了冷,语气调笑,恶意满满: “那就入赘啊。” 谭郁川敛着眼神,手中水晶茶杯被发白指尖攥出“吱——”的一声。 第158章 放假 陶绮言顺手端过桌上的车厘子,走到谭郁川身边,眼睛追着简璃,问她干嘛去。 简璃轻快地扬扬手,换好鞋两手空空地出门,“谈恋爱去。” 谭郁川无声冷笑,谈个屁的恋爱,那天那个男的是她保镖,那晚去温泉也是看附近有烟花秀,趁乱躲过跟踪的。 那句突然的“入赘”给他气不轻。路简明说得对,简璃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面无表情地攥着茶杯,直到唇边一凉——陶绮言把车厘子递到他嘴边。谭郁川张嘴咬住,唇抿过她指尖,车厘子丰沛汁水从齿间爆开,清甜诱人。 看着她低着头的白嫩侧脸,郁结之气一扫而空,谭郁川抬头扫视一圈,阿姨早去休息了,整个简宅一楼的内庭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微微低下头,吮吻了一下陶绮言沾上车厘子汁水的柔软唇角,吓得陶绮言抬头瞪他。 谭郁川笑容更大,问她:“什么计划?” “外公让我跟你回去。”显然是刚才撒娇失败,她低头一瞬复又抬起,“你觉不觉得外公这次挺喜欢你的,我看你们说了好多话。” 他看到她亮亮的眸,心底柔软,“是沾你的光。” “也是,他肯定最喜欢我。”陶绮言皱皱鼻子,很得意。 谭郁川低下头又去亲她,被她笑着躲开。 午后日头正足,每一样家具都洒上一层光,谭郁川看着她笑眯起来的眼睛,看她为躲掉亲吻而缩在他怀里,忽然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爱她的人都在她身边,永远受宠永远快乐,她不用承受离别和病痛之苦,他也不用恐慌真相可能带来的失去。 让他的言言再幸福一点,让他们长久地走下去。 七月中,天气逐渐燥热,这几天江城的气温没下过三十度,工作室的空调整日开着,加上知了声吵得人心烦。 不过没人敢消极怠工,因为总师路简明一反常态,三天两头就过来,还不坐私人电梯,每次都是穿过忙碌的格子间走到里面的办公室。 领导在岗的唯一好处就是下午茶少不了,茶水间的垃圾桶就没空过,人人桌上都摆着冰美式,喝空了也不扔,妄求里面那几块晶莹剔透的冰块能稀释一点热度。 在这种高温环境下,陶绮言依旧气定神闲喝着热茶。 叶初坐她对面等着要复印机里的文件,她看着她手边那杯茶,茶叶还浮在上面,一看就是刚泡上没多久,结果陶绮言顺手拿起就喝上一口,面色一点不带变的,汗都没冒一点,妆容依旧完美精致,脸蛋莹润。 她这间办公室冷气还没那么足,叶初看的直冒汗,忍不住对盯着电脑的陶绮言道:“咱就不能晾晾再喝。” 陶绮言:“这茶凉了不好喝。”看她燥热的表情,懂了,又笑,“我有冷泡茶你喝吗?” “不喝。”叶初果断拒绝,她知道陶绮言的茶都不便宜,但再好的茶也比不上她带冰全糖的多肉葡萄。 “平心静气,自然凉。”她意味深长,莫名带着点禅意。 叶初想了想,转而说道:“定制进度交给安娜去盯,你这段时间歇歇,别太累了。” 前段时间数线并催,陶绮言连轴转赶了一个星期才交稿,她看着都心疼,生怕人一脑袋就栽下去了。 “就那段时间忙,现在不是好多了吗。”陶绮言眼睛不离电脑,手在数绘板上刷刷改稿。 “就是因为前段时间确实是调不开你,所以才辛苦你的,现在没必要了,而且费总那条线安娜也是主设计师,她盯着你还不放心吗。”叶初直接给她下了令,“今天下班准时走,最好是再休几天年假。” “得嘞。”她当然不是那种死撑的人,能早下班为什么要加班,她又不傻。 下午,陶绮言走到路简明的办公室门口,轻敲了两下门。 路简明抬起眼皮,见是她,露出几分笑,“进来。” 陶绮言刚坐下,他就说:“展会方案我看过了,做的不错。我联系了不少业内的人士和媒体,他们都会来,也会为这次jane的作品展做宣传。” 她笑:“麻烦路师了。” “应该的,从工作室的角度说,这也是一次机会。”他目光赞许,“你有心为未菱和品牌做这些,我才是应该羞愧的那个人。” “而且,从我个人角度出发,我也……希望那些设计能被更多人看到。”路简明的笑中带着淡淡感伤,声音低沉下去。 陶绮言眼神平静,带着坚定:“会的。” 路简明挥了挥手,像是要挥去那点伤感,又笑着跟她确认:“要展出的那些手稿和作品已经转交给展会方了?” 陶绮言点头,“是。” 下午六点,陶绮言拎包就走,真的申请了四天年假,打算好好清清脑子,休息一下。 谭郁川的车停在大厦楼底,陶绮言看到,快步过去,拉开车门,上车。 因为看她这周睡眠渐少,谭郁川执意要求接送她,不过好在他这周学校课多,调休稳定,不用去经常去公司,所以陶绮言也没多挣扎就顺从了。 男朋友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 她系安全带的时候,谭郁川侧头看她,突然说道:“瘦了。” 陶绮言:“?” “我们不是上午刚分开吗?”她一天之内就瘦了? “感觉。不信你回去称一下体重。” 陶绮言到四季湾换好鞋第一时间站上体重秤,果然比上次称瘦了06公斤。 她默默竖起大拇指,“厉害。” “所以明天给你进补,争取放假这几天把肉养回来。”他摸摸她的头,转身去厨房清点食材。 陶绮言往卧室走,声音稍大:“放假也是要工作的,我十六号下午得去看线下展的场地。” 谭郁川目光幽幽,语气听不出来是褒是贬:“领导有你这样的员工得幸福死。” “谢谢领导夸奖!”卧室里传来脆亮的喊声。 谭郁川无奈,低头笑了。 陶绮言收起表情,翻出床头柜里的药片,清点数量。 还有几天的量,得找时间去李医生那再拿一点,最好……再检查一下。 陶绮言想到那冰冷的机器,脸上掠过一丝厌恶。 吃饭的时候,谭郁川突然说:“场地还是别去看了,等放完假再申请外勤,放假就该好好休息。” 陶绮言摇摇头,“不是工作室的展,是我的展。”她咬下脆骨,吐到小碟上,轻声道:“是我妈妈的作品展。” 谭郁川一怔,想起去前陶绮言说过的,要给简未菱的作品和手稿办展。 “嗯。”他突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低头把小排上的脆骨轻轻咬掉,再夹给她,“我送你过去。” 第159章 明天见 放假期间,陶绮言把要展出的手稿和作品清单又一项一项的检查了一遍,确保一切无误,才合上电脑。 她从陶宅那个大衣柜里带出来的旗袍和首饰也在其列,除了幻羽。 那是她妈妈给她的成年礼,只有那一件,她不想让别人围着它,欣赏也不行。 年假第三天的下午,谭郁川和陶绮言履行这一周的半天约会,在缆车上看到了橘色的日落,两人身上都有一层淡淡的金光,陶绮言只偏头看了一眼谭郁川的侧脸,就移不回去了。 霞光从他的眉骨镀到下颌,再到凸起的喉结,整个人轮廓分明得像是被圣洗过的天神雕塑。陶绮言心怦怦直跳,忍不住踮脚过去亲他的脸,谭郁川低下头,目光专注痴迷,呢喃道:“言言,你好美。” 陶绮言红着脸睁大眼睛,为什么抢她的台词说? 下一秒男人的唇就落到她唇瓣上,陶绮言闭上眼,下意识伸手够他的脖子。 好的,落日也像烟火一样,只看了个开头就没记忆了。 约完会他们去清水苑吃晚饭,谭郁川有一场应酬,吃过饭没多久就得离开,陶绮言送他出去。 今晚月色很亮,庭院里洒着淡淡银辉,一片清明。 陶绮言转头看看内厅,他们都在各忙各的,她低头看着谭郁川牵自己的手,一派宁静的跟着他走。 她突然道:“你和外公怎么这么多话说。”除了吃饭的时候,两人就一直聊天,她偶尔会附过去听听,看见外公总是舒展着表情,有时还笑两声。 她不平地说:“你再多来几次,我的地位就不保了。” 谭郁川哑然失笑:“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简老最喜欢你。” 陶绮言一抬下巴:“当然!” 他停住脚步,看着她的脸,笑着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我明天来接你。” “嗯。” 她今晚要留在清水苑。 走到车边,要分开了,谭郁川扫一眼那边的落地窗,低声道:“他们没人看这边。” 陶绮言心虚推他:“不行。” 他没办法,转身上了车。然后撂下车窗准备跟她道别。 陶绮言突然往前踱了几步,手扒着窗框,叫他:“谭郁川。” “嗯?”他凑过去想听她说什么,颊边就落下飞快一吻,柔软轻快。 “这样就看不到了。”她带着得逞的坏笑朝他眨眼,然后后撤一步,背手看着他。 他垂眸笑了笑,心下甜蜜又无奈,她总是有这样的本事。看着她坏笑的脸,他忍不住捻了捻手指。 手痒,刚上车就想抱她。 月色明亮,女人立在庭院,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扬手朝他告别:“明天见,谭郁川!” 明天见,言言。 等老爷子睡下,晚十点,陶绮言也从游戏房起身,正要回自己的卧室,简璃突然端着红酒站在一楼叫住她。 高脚杯里的酒红艳的像血,因女人白皙的指尖晃晃悠悠的,她声音带着点微醉的娇媚:“言言,今晚要不要跟jessica睡?” 陶绮言脚步一顿,偏头看她,扬唇,点了点头。 简璃的大床特别软,有一股属于jessica身上的、她特别熟悉的花香味,陶绮言说不上来是哪种花,也没闻过类似的香水,但就是特别好闻。 旁边是jessica柔软的身体,她闻着幽幽香味,很快昏昏欲睡。 简璃把脸垫在手上,侧过身子看陶绮言睡得逐渐安稳,眸色柔和。 她轻轻唤:“言言?” 对方动了一下,像是听见了,也像是无意识。 简璃手放在陶绮言肩膀,轻缓地拍,少顷,微微叹气,“我们言言,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啊?” 月亮沉入酣梦,夜色安静里,无人解惑。 转天,七月十九号,江城,天气晴转阴。 年假的最后一天,陶绮言早上九点洗漱完毕下楼,看到厨房热热闹闹的,简璃连同两个阿姨在备菜。 她无声笑笑,和外公打了招呼,就准备去暖房里给那些娇贵的花草浇水。她提着水壶站在门口,眯眼看今天的太阳,阳光打在脸上特别暖,温度适宜。风吹过来的时候,陶绮言有点想流泪。 简璃今天特别有兴致,下厨做了酸菜鱼和荔枝肉,连同阿姨做的,宽大餐桌摆得满满当当,陶绮言吃了特别多。 三人饭后堆在沙发上看电视,简璃跟老爷子东聊西扯,老人没什么动静呢陶绮言先笑得不行,一家人欢声笑语。老爷子饭后也没喊困,允许陶绮言在自己肩上多靠了十来分钟。 最后是简璃看老人眼皮沉重,带他上了楼。 陶绮言照旧在楼下吃着水果,口齿不清的大声道:“外公,我一会儿就走啦,这周末再过来。” 简老大抵是真困了,没应她,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陶绮言站起身拍了拍手,抬头看见简璃又下来。 她轻轻朝陶绮言点点头:“走。” 陶绮言却没动,低头看了看脚尖,突然上前抱了简璃一下。 简璃含笑,手捋了捋她后背,“乖。” 陶绮言去门口换鞋,朝她挥手,“我走了。” 她去地下车库开走自己那辆银灰色的跑车,驶上大路。 谭郁川是说傍晚来接她,她得趁着这会工夫去拿个药。从医院出来直接回四季湾,也免得谭郁川搁下工作再跑一趟。 从医院出来,陶绮言发现天毫无预兆地阴了,风有点大,吹的马路上沙石滚动。 怕不是要下雨了。她喃喃念着。突然注意到周围低矮的建筑,想起这片老街区在j大附近,住的都是些爷爷奶奶。她之前在这被追尾,还是路简明给她解决了麻烦,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路师。 附近路窄,她的车速不快。就在这时,手机震动,是叶初打来的语音。 甫一接起,叶初抱歉的声音就在车内响起:“对不起啊绮言,不是故意打扰你休假的。” “你说。”陶绮言不在意,听出她语气有些压抑的急躁,猜测是工作上的事,神情微微严肃。 “齐老板那个厂突然打回一批中货需要重新确认,说是跟订单不符。他之前都是跟路师和你接洽的,他现在特别着急,但现在路师怎么都联系不上,所以我想问问你,看你能不能联系齐老板重新确认一下。”她说得快又清晰。 “好,我现在就给他打过去。” “啊,谢谢你绮言!”叶初感动地哀嚎。 这个齐老板是合作珠宝厂家里后续出问题返厂最少的,也是最龟毛的一个。这回订单有误,估计齐老板没少为难,叶初是早被催的焦头烂额了。 挂断电话,陶绮言又拨出齐老板的,忙音响了一阵,她在这期间找到了停车的地方。 “喂!” “齐老板,您好,我是陶绮言。” 她点开手机备忘录,在那密密麻麻的数字中找到齐老板的那一批订单,听见齐老板尖锐质问的声音,她把手机放在腿上,耐心地带笑安抚,几分钟后齐老板音调慢慢降下来,她又划动着备忘录,跟齐老板的员工一条条耐心地确认订单数据。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齐老板终于找到订单不符的原因,原来是厂子里新来的实习生输入电子版的时候把货号输错一个。 自己的人当着外人通话时被查出来这种愚蠢的失误,齐老板恼怒又丢脸,陶绮言又听见电话那头齐老板怒骂实习生的声音。 她摁了摁太阳穴,嘴上笑着劝道:“齐老板,既然不是货出了问题,那结果就是最好的,两方都没有损失,虚惊一场,您说是不是?” 齐老板被陶绮言始终如一的稳重语速安抚了不少,面上还是挂不住,语气有些硬,“是,还好是没什么损失。” 陶绮言开玩笑道:“那就好,我们这边叶设计师可是被您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召回我上岗,我接起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工作室着火了。” 第160章 可是…… 齐老板想起自己在电话里跟那个叶设计师的语气着实是有点凶,这回问题不出在人家身上,还让他给训了一顿,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给叶设计师再打个电话,把这季合作的订单重新对一遍,再…再跟她道个歉。” “辛苦齐老板。” 陶绮言挂断电话,慢慢收回笑容。她胸口有点闷,望望灰蒙的天幕,又不像要下雨了。 启车想走,陶绮言忽然发现自己停车的这块地方是她追尾的那处。 还真是巧。她又想起路简明,想起他说过家里老人住在这边,就在这附近。 她摘下安全带,下了车,望望最高五层楼的旧楼,突然想拜访一下老人。 既然是路师的奶奶,估计得有九十多岁了,跟简老一个年龄段。路师又总是提到回家陪老人给老人做饭,听着就很孝顺这个奶奶,她既然路过这了,作为晚辈是不是该上去拜访一下。 这么想着,她拨出路简明的号码,果然还是跟叶初说的一样,打不通。 陶绮言没担心找不到楼门,路简明外形出众名牌加身,又是年轻一截的四十多岁,既然常来这里,那楼底下经常聊天的爷爷奶奶肯定见过他,很大可能老人们之间都互相熟识,毕竟这个年龄段的老人一日三餐频次的聊天解闷,关系维系上比他们这辈亲密多了。 陶绮言锁了车,环视一圈,她看见离她最近的那个8号楼门口,有四五个奶奶坐着马扎摇着蒲扇聊天,她绽开笑慢慢走过去。 一个眼神好的老奶奶早就注意到这个漂亮姑娘,穿着奶蓝的小t恤在他们这个灰扑扑的小区里跟仙女似的,哪哪都不挨边。所以陶绮言刚朝那个方向走两步,老人就笑着叫过她:“怎么了丫头,有事啊?” “奶奶。”陶绮言快走几步,蹲到她们身边,眉眼弯弯,“我想问问奶奶们在小区里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四十岁上下个子很高的男人经常来?他住在哪啊?” 闻言几个奶奶左右互看一眼,嘴里低声说了几个人交换着信息,没几句变成:“说的是小明。”“是小明。” 陶绮言眨了眨眼。 有一个头发全白的奶奶问她:“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下属,路过这边想过来拜访一下。” 最先问她的那个奶奶慈眉善目,还想继续问,被另一个打断:“九号门,三楼。” “你不问清楚点就把地址跟人说了?”有个奶奶手肘碰碰那个,低声道。 回答的奶奶也低声回:“这怎么不能说了,这小姑娘穿的好,还能是小偷不成?这地有什么好偷的。” 那个奶奶声音更低,“万一是女儿什么的……” 陶绮言尽收耳里,她笑容不变,装没听见。 她站起身,乖巧点点头,“谢谢奶奶!” “欸,没事没事。”几个人都笑着应她。 九号门靠近小区出口,陶绮言往那边走,略过九号楼先去了门口的小超市,买了箱舒化奶和两提低糖水果。她颇为费力地提着回来,先把一提水果和牛奶放在九号楼门口,提着另一袋水果往几位奶奶这边走过来。 她笑盈盈的把水果送到奶奶堆里,又摆摆手,指指九号楼:“我过去啦,谢谢奶奶,身体健康。” 轻快的纤细背影像个亮色的蝴蝶。 进到楼道里,陶绮言闻到一股石灰和生白菜的混合味道,楼梯很窄,两个人肩并肩都难通行。她走的很慢,到三楼左右看看,有两家,一家贴着过年的火红对联和福字,门口扔着垃圾,另一家什么也没有。 她搁下手里的东西,又给路简明拨了个电话。还是应该跟路师说一声她过来了,可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陶绮言抬手敲了敲贴着对联的那人家,她很快听见有拖鞋走动的声音。 门开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男性面孔,看起来五六十岁,大腹便便,留着两撇小胡子,有些不耐的看向来人,对上陶绮言的视线,发现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愣了愣。 “你是?” “您好,我想问一下路简明住这么?” 邻居眉头一皱,“谁?” 陶绮言知道自己找错了,歉意笑笑,解释道:“抱歉,我是想过来拜访老人,应该是找错了,打扰您了,不好意思。” 然后拎起水果往另一边走几步,抬手敲另一处门,心里想着万一路师是带着老人出去了,那她可就抓瞎了。 门叩叩两声,没动静。 背后的邻居没关门,反而还开大了一点,抱臂靠在门框上看她。 外面风有些大了,吹到楼道的玻璃上有呜呜的声音,墙上的石灰噗噗落下来。 陶绮言有点紧张,又敲了两下。还是没声音。 她转身朝那个一直盯着她的邻居再次笑笑,打算拎着东西下去了。 那老人突然叫住她:“欸,你。” “什么?”她回头,跟他相对而立。 邻居挠挠后脑勺,皱眉看着她,不解道:“你说你想拜访这家老人?” “可是这家老太太两三年前就去世了啊。” 第161章 受试者 楼道里有些冷,陶绮言后颈的发丝被风吹起,七月的天,她的寒毛莫名竖了起来。 那邻居见她没动静,摇了摇头,把门关上,进去了。 “砰” 一声细微的动静从楼下传来。 陶绮言僵着脖子转过去,看到路简明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平台处,正抬头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 她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看见刚刚发出声音的物体、路简明手中的,一束与灰扑扑的楼道格格不入、洁白如银的香雪兰。 路简明走上来,站到门前掏出钥匙开门,外层铁门吱呀一声,他转身拿过陶绮言手里的东西,推开内层的木门,对她说道:“进来。” 陶绮言咽了咽唾沫,慢慢走进去。 “坐。”他指了指客厅的布艺沙发,示意她坐。 陶绮言点点头,坐下。她没去打量屋内,只看着路简明把水果和牛奶拿到厨房,又在厨房给她倒水。 “喝茶行吗?” “谢谢路师,都行。” 陶绮言紧着答完这一句,脑子才一转,她手指摁着自己的眉毛往上提了提,有点绕不过来。 她眨了眨眼,对着路简明的背影慢慢说道:“路师,叶初给你打电话是为了齐老板的事,他的工厂订单出了点小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 “好。” 路简明端着一杯茶走过来,陶绮言赶紧接过,下意识看一眼,是那种老式的刻花茶杯。 这屋里入眼只能看见一个客厅和厨房,加起来三十多平,他一个大男人走在其中显得很逼仄。家具都是老式的木质雕花家具,玻璃茶几碎了一角不知为何要用棉花和布包起来,露出的棉花已经发黄了,电视机上还蒙着白色镂空棉布,露出的下半部分花屏严重。 看起来确实像老人生活过的,她也想象不到路简明住在这里的画面,但陶绮言现在不敢多问。 她看着他眼睛,抿唇歉意道:“不好意思,路师,我来得太冒犯了。” 路简明盯她几秒,突然一笑,“没事。” 他在她对面坐下,话里有些不寻常的意味:“我就是没想到,你会在今天来。” 陶绮言目光又落在他放在电视柜上的那束香雪兰上。 直到出门的时候,她也没问起那个去世的老人。 路简明踱到窗边,注视着陶绮言的背影,她刚出单元楼,攥着手机走得很慢。 陶绮言刚坐上车,忍不住做了两个深呼吸,腿上的手机一震,路简明的消息。 【对不起,绮言。我骗了你。】 她瞳孔微扩,正要回复,下一条又发来。 【未菱之前的稿件,没有丢失,而是一直在我这。】 内心大震,她没有想到路简明会突然提起那些即将要展出的手稿,可那些稿件明明是谭郁川找来交给她的。 那为什么要说丢失了,路师也好,谭郁川也好,都是这么告诉她的。那如果一直没有丢失,为什么在刚回国工作室没资源的时候,不把手稿拿出来。华人知名设计师jane的设计,稍一包装就能造出很大声势,路简明轻而易举就做得到。 她好看的眉头深深皱起,回了一个“为什么”。 发送过去之后,路简明一时没回。陶绮言退出聊天框,又点开谭郁川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没动。 算了,回去当面逼问他。那时候刚在一起就敢骗她,以后还得了。 陶绮言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把手机扔到副驾上,手把着方向盘轻呼出一口气,她心里有些憋闷,抬头看看天,依旧阴沉。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陶绮言就觉得下午的空气变得很差,好像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她有些上不来气,开车的时候四肢发疼,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太累了。 她转了念头,打算回去先不问谭郁川为什么骗她这种事,先抱着他睡一觉,充完电再审他。 阖了阖眼,想到他怀里的温度,突然觉得,其实要是能一直抱着他睡觉也不错。 那她主动和他提起那件事也不是不行,他不是想要名分吗,她给就给了,一个名分换一个会照顾人的人形安眠药,她能睡一辈子好觉的话,也亏不了。 思维越来越发散了,怎么想到那去了,她觉得自己好笑,又有些想他。 回去,这个时间他大概率不在四季湾,她可以在家等。 刚发动车子,程与青打来电话,她连上蓝牙,轻轻喂一声。 “绮言……”对方叫了她一声,默然。 前五百米上大路,还没完全驶离小区,附近有小学刚刚放学,偶尔会有孩子抄近路走过这,陶绮言把车开得慢又稳。 “怎么?说啊。”她注意力在路过的一个小朋友身上,她贴着路边的大叶黄杨蹦蹦跳跳的走,程与青的声音低沉缓速。 “我查到一点东西,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陶绮言看了眼车载屏幕,她早就不让程与青查那些东西了,他又查到了什么。 “关于致一?” “关于智投。” “嗯。”她示意他说。 “他们当年有一项专利,被投入用作抗神经药物的研究,那个研究所的负责人,被警方抓了,研究所也关了,理由是展开非人道实验。” “我大概猜到了。”陶绮言目光微凝,她不知道什么研究所,但大概也猜到了是关于违禁药品的研究,智投早年就是做药物的大厂。 “嗯,我想说的是……当时研究所陷入丑闻,登上了报纸,我查到了参与者名单里,有你妈妈的名字。” “不可能!”陶绮言猛地踩下刹车,吱的一声刺耳,顾不得驶上大路,银灰色的跑车歪歪扭扭地停在小区出口。 “她是设计师,怎么可能跟药物研究所有关系?!” 陶绮言控制不住的疾言厉色,猛地想到那天在简宅看到的简未菱的毕业证书——化学系。 心跳如擂鼓,她听见程与青在那头急促的安抚声,耳鸣太过,辨不清内容,她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妈妈跟智投的非法实验,有关系?” 陶绮言眼前一阵阵发黑,使劲摇了摇头,看见车窗外有一个男人身影隔着很远朝她走过来,手上拿着一束花。 她觉得锁骨以下有个位置愈来愈疼,疼得要命,手慢慢摸索着打开车门,她努力控制着辨认程与青的话,压抑自己急促紊乱的呼吸声。 “绮言,别这么想。智投的药物实验到今天都没有结束,说明主要的那些研究者根本没被制裁。报纸上避重就轻写的是参与者名单,我敢说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替罪羊。” …… 路简明抬头看了眼挂钟上的时间,拿起那束香雪兰,锁上门往外走,出了单元门,循着十几分钟前陶绮言离开的方向。 他经常回这个小区,楼下的大爷大妈都认识他,亲切的跟他打招呼,有的还问起他手上的花。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无奈地说自己不是要去约会,又顺手把老人家扶上台阶,然后继续往那边走,不疾不徐。 程与青觉得电话那头极度安静,像是空气都被抽成真空,他犹豫着,还是说出那个猜测。 “绮言,参与者名单七月底被爆出,研究所八月份强制关停,你还记不记得阿姨去世的时间段,如果时间对的上的话,有没有可能,她其实是……受试者。” 陶绮言疼到嘶声,手肘卡在打开的车窗里,手指扣到发白,终于整个人脱力摔到柏油路上,肘部几乎是立刻就出了血。心口尖锐的刺痛让她视线变得模糊,耳边传来尖叫和嚷着叫救护车的声音,乱得很,渐渐辨不清了。恍惚间有一个人影朝她跑过来,手上有个白色的影子剧烈晃动。 掉在她身边的那一刻,她看清了,是一束香雪兰。 有人用很大的力道把她翻过来平放在地上,陶绮言看见了灰色的天空和路简明硬朗的脸。 她突然想问他,你和我妈妈,是恋人吗? 有液体从眼角滑落,陶绮言被一股极大的困意裹挟着,心跳声时断时续,她以为自己在哭,耳边却没有声音,天与地是一部黑白默片。 好疼,妈妈…… 你去世的时间。 是今天啊。 …… 第162章 我对不起的人,只有她 上救护车前,路简明捡起了陶绮言的手机,垂眸看一眼备注,听着车载蓝牙里焦急的喊声,面无表情摁了挂断。 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再次开机。数条推送和消息蹦出来,他起身随着上了救护车,想了想,拨通了简璃的号码。 和陶绮言失联十四个小时后,谭郁川连夜把江城翻了个底朝天,能问的人都问过了一遍。 她前天晚上还笑得那么好看和他说明天见,没理由单方面不理他,只可能是失联,就在谭郁川联系人、准备诉诸公安系统的时候,路简明打过电话,改口告诉他,她在哪。 他告诉谭郁川,陶绮言突然晕倒,被救护车带走,被简璃转院到军属医院做手术。 谭郁川听得目眦欲裂,赶去军属医院,却被死死拦在外面。 江城军属医院是上面的直系机关医院,简璃封锁了消息和病房,不接他的电话,他就知道,她这是要让他长个教训。 谭家没有军方背景,江城所有世家大族里,这方面人脉势力再强大也盖不过简家。谭郁川不是完全没办法进去,却想到了其中关窍。 简璃封锁了消息,路简明为什么会知道她在哪。 他在医院外打给路简明,指尖微不可见颤抖,语气好像是一次平常询问:“你跟她说了什么?” 路简明只漠然答:“我不知道。” 陶绮言手术后,简璃走到医院外,她对上男人视线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激怒了他。 谭郁川下车,车门被重重带上,他朝简璃走了几步。简璃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此时恨不得把她扒皮抽骨,最后只是喉头几动,哑着声音问道:“她怎么样了?” “进去。”她唇边带过一丝嘲弄,视线扫过他攥得发白的拳头,转身走进去。 失联三十八小时后,隔着厚厚的玻璃,谭郁川终于看到了陶绮言。 她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机,全身插满了管子,气息微弱,比哪次睡觉都要乖。 谭郁川眼底悄然爬上血丝,克制不住心疼,忍不住伸手碰触她的额头,指腹只碰到冰凉的玻璃。 他只离开了一天一晚不到,怎么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简璃站在背后,告诉他:“手术成功了,晕倒是因为她的心脏主动脉进一步狭窄,多了两个支架,还要在里面观察几天。” 她看着那个背影透着冷寂的男人,冷笑:“我们聊聊,谭总。” 远离那间私人病房,谭郁川周身气质渐渐冷凝锋利,他们在会客室针锋相对。 简璃知道谭郁川能那么快找到这,肯定少不了路简明通风报信,她虽然庆幸路及时把陶绮言送到医院、还第一时间联系了她而不是谭郁川,此时还是忍不住嘲弄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谭总和路简明还是像当年在我姐姐面前一样,狼狈为奸。” 谭郁川背对着窗口,镜片下本来锋锐的长眸,在听见简未菱时,稍稍敛住三分寒意,“简总对别人的成见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 “成见?”简璃愤而冷笑,她语速渐快。 “如果不是你给路简明担保,警方当年一定会查到他,他或许就会说出药剂的疑点,我姐姐就不会被认为是自然死亡,那个研究所的医生也会被查到!” “你早知道路简明是智投的人还要站出来给他担保,你保下了一条毒蛇!你们两个,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简璃的低吼因为愤怒带着颤抖,她眼底微红,想到他当时为路挺身而出的样子就感到恶心,想到谭郁川当年也才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能游刃有余地同美国警方交涉、取证、找关系,同时还盯上了简未菱的心血,她浑身发冷。 谭郁川看着简璃含恨的脸,面色不变,指腹无意识转着中指的指环,淡淡道:“你说的都是假设,路简明一个中规中矩的设计师,根本不知道药有问题,但是菱姨知道。” 简璃胸脯剧烈起伏,手不自觉扶上旁边的墙壁。 他心下微叹,终于如实和简璃说出来:“我早知道路是智投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菱姨亲口跟我说的。” 简璃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谭郁川。“你胡说!” 谭郁川继续冷声道:“我保下他,也是因为菱姨,她早知道路是智投子公司的一个设计师,故意接近她的。但没想到会为了她背叛智投。所以她后来请求我,如果有一天路简明出了意外,要我尽可能帮他。” 他眼瞳微转,黝黑深沉,无视她即将崩溃的情绪,“简总当年不是也把路简明逼到无路可走了吗?不然他怎么会回国投靠君宴。” 简璃指尖不受控的颤抖起来。 她一直以来都看不惯路简明,厌恶这个跟在她姐姐身边的男人,后来知道他心怀鬼胎更是如此,所以在警方查到路简明疑似更换药剂后,她递交了一份更有说服力的证据,是证明路简明来自违禁药品研发的幕后集团——智投的人员资料。 路简明及时躲到了曼哈顿的房子里,她跟着飞过去,对着那个英俊却难掩颓意的男人恶语相向,最后不屑嗤道:“你不可能是真的爱她。” 所以当年,简未菱病弱成那样,也张口为路简明求了一条后路吗? 简璃眼眶酸涩,死死咬住了牙。 谭郁川没有太过逼她,他盯着窗外黯淡的天,坦诚道:“我和简总说这些,并不完全为了示好。我承认当初和路简明提到君宴是故意的,也承认想利用品牌拓宽君宴的路。但投石问路,有失就有得,如果不是我,路简明又怎么可能带着品牌在国内这么快地立足扎根呢?简总不会以为,国内珠宝界,光有名声就能站得稳?” “jane是第一个试验品,那些人后来才知道她的身份,忌惮简家,所以暗中盯着jane唯一的女儿,生怕她掀起什么风浪,我当时知道她面试jane工作室,也因为不想放弃工作室带来的巨大利润,想接近她保护,也是暗中控制,” 他面对窗外亮起的灯光,面色几变,喉头哽住,感觉到中指的戒指被磨蹭的发热,心脏一下一下被捏着发疼发酸,谭郁川极淡地掠过一丝苦笑。 “我对不起的,只有一个她而已。” 少顷。 “我应该庆幸吗?”简璃整理好情绪,红唇拉直,挑着眉梢,刻薄又锋利地讥诮:“你这种人,对言言居然是真心的。” 听她口中讽刺,谭郁川脸色并不好看,没先前那么沉郁,语气阴鸷地警告:“别让她知道那些脏事。” “你是不想那些脏东西污了她的耳朵,还是怕她知道真相,会离开你?”简璃勾起凉薄一笑,就是要故意挑衅,激怒他。 “就算你没掺和进那片毒水里,就算你当初不知道简未菱的真正死因,但你对言言做的,一样恶劣!” “瞒下她母亲的死因,一份假的死亡报告搞得人尽皆知,控制着她母亲的品牌为君宴的珠宝市场开疆拓土,你拿捏住她的要害,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地接近她,口口声声以保护之名,利用她的信任,欺骗她的感情!” 简璃胸脯狠狠起伏,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眼里很快爆出一条条血丝死死睨着她,拳头握到骨节都发白,压抑着血里本来就蠢蠢欲动的那只野兽,整个人拉紧成一根弦。简璃很满意他的反应,甚至期待他的拳头落到自己身上,他和言言就彻底完了,她有报复的快意,笑着笑着就生出悲哀。 言言或许真的很喜欢他。 谭郁川逼近她一步,居高临下地睨她,声音森寒:“这些罪名应该是她一条条列到我身上,而不是你,真相自然该由我去和她说,结果我会承担。她爱你敬你,我当然也会把你看作长辈,但这样的谈话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再出现第二次。” 他后退半步,收回三分压迫,压了压眉眼缓缓道:“言言身体难养,手术之后我来照顾她,我会照顾她一辈子,保证活蹦乱跳安宁快乐,就不麻烦简总代劳了,朗德现在比她更需要你,你该回去了。” 第163章 凌晨 简璃走了。 骤然得知简未菱曾为路简明求情,她情绪崩溃难言,看着谭郁川漆黑迫人的眼睛,她难堪的发现,对于陶绮言,她已经信任了谭郁川。 简璃离开的脊背挺直,只有步伐飞快,泄露着慌乱。 简家的保镖退到了医院以外悄然待守,而病房外面换上了谭郁川的人。 他换上无菌服,坐在陶绮言的病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苍白的小脸,荒寂如孤岛的一尊雕像。 医生在凌晨检查了她的术后情况,摘下了她的氧气面罩。 谭郁川用温毛巾轻轻擦拭她的面部和颈部,看着她无意醒来的脸,安静的把头靠在了她的枕头上。 他听到了她的呼吸声。像藤蔓、像水源,像荒岛上最后一丝生机。 凌晨四点,天色灰蒙蒙时,谭郁川看到了她的眼睫颤动,直到完全睁开。 “言言。” 声音嘶哑疲倦,陶绮言动也不动,瞳仁空洞。 谭郁川喉头堵住,被赶来的医生挤退半步,他看着那道身影,看着她被医生摆弄,像毫无生机的破败布偶,心脏不断下沉。 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谭郁川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走到陶绮言视线里。 他坐下来,轻声唤她:“言言,你醒了。” 陶绮言眼珠动了动,转到他脸上,又移到下巴,看到他疲惫带笑的眼睛和下巴上的青茬。 她张了张口,意识到自己说不出话,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他陪了她一天,遵医嘱给她拍背、点水,无微不至。陶绮言在这期间视线一直静静追随着他,他就笑着亲亲她的脸。 第三天晚上,谭郁川依旧坐在她床边,把头放在她的枕头上,牵着她的手轻轻和她说话,说自己找了她好久,说他才分开多久就开始想她,说让她下次别这么吓他了,轻声絮絮,最后就着这个扭曲的姿势慢慢睡过去。 早上熹微的时候,他感到额头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贴着流下来。 “谭……郁川。” 她的声音沙哑,轻颤。 他慢慢坐起来,看着她泪水从眼角流出来,像小溪,蜿蜒着隐入漆黑的鬓发。 “她是试验品,对吗?” 她紧盯他的眼睛,从他颤抖的瞳孔中得到了答案。 “我来替你说,你骗我,是为我好,怕我受伤,想保护我……”她哑着嗓说得轻又缓,谭郁川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散尽。 她在这几天不能说话的时候,想了很多,现在话说多了胸骨很疼,她还在说。 “为什么我……最开始和你提到……工作室放权,你那么防备,因为我动了你的利益……” “跟踪的……人后来没消息,因为我……是你钓到智投的鱼饵。” “言言,别说了。”他嘶声阻止,午夜梦回,最恐惧的结果正在发生。 他站在孤高的崖边,陶绮言是那个一伸手就能让他万劫不复的人。 陶绮言不说了,脸向着窗户那侧,背对着他。 “我要……坐起来。” 谭郁川把她轻轻抱起来,看到她坐在病床上慢慢缩成小小一团,头埋在膝盖间,长发蔓延下来。 记忆里她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从来都是强忍着不出声。 他或许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不然怎么会在听到她的啜泣声时,感受到心脏一下一下的被凌迟。 “我要……jessica……”她低着头,从微弱的哭声里挤出这句话。 谭郁川站在原地,攥紧了拳,他喉结尖锐一滚,告诉她:“她不在,她已经回瑞士了。” “言言,我在这儿。” 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上前半步,语气温柔的近乎哄诱:“我就在这儿。” 陶绮言抬起一点头,露出泪痕遍布的小脸,他在她眼底看到破碎和战栗,看到他自己。 好像被全世界抛下的巨大委屈,一种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的、可称软弱的表情。 她紧紧抱着自己,哭的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地反复念着自以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是他。 她在怕他。 表面皎白祥和的月光不再,那片宁静海岸渐渐被汹涌恐惧的暗潮吞没。 听到抽噎的声音,不敢让她哭太久,谭郁川只能妥协。 他奇异地平静下来,克制着胸口巨大的空洞,尽可能抑制颤抖竭尽温柔的对她说: “我去找她。” “我很快把她带到你面前。言言乖,不要动。” “不哭了,好不好?” 陶绮言头埋在膝盖上,没一丝反应。 他急促地喘两口气,转身出了病房。他边往外走边拨着简璃的号码,直到他在楼底看到了简璃的身影。 天还没完全亮起来,昏暗的晨光里,简璃素着一张脸,脸色生硬也能看出的憔悴,她与他擦身而过,没分给他一个眼神,快步走向病房。 谭郁川来不及想,转身跟过去的一瞬,手机打来路简明的电话。 拇指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接起。 “谭郁川,简老在凌晨,去世了。” 第164章 遭报应也甘之如饴 那天早上下了阵雨,不到半小时来的快去得也快,有个男人僵立在医院的楼底,手机屏由亮转暗,面色灰败,浑然不觉雨丝打透了肩头。 天光大亮时,陶绮言抱着简璃的腰终于睡着了,长睫挂着泪珠,泪痕留在脸上,皮肤惨白近乎透明。 简璃从病房出来的时候,看到靠在墙上的谭郁川。 男人眼皮缓慢抬起,落到她身上。简璃听见自己对他说:“别再来打扰她。” 这有些不公平,简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她先一步替陶绮言赶走他,或许对两个人都不公平。但她没能力在葬礼前夕应付谭郁川了,她想陶绮言也是。 或许谭郁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葬礼前,他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依简老临终的交代,葬礼没有大办,除了简璃和陶绮言,只有来往甚密的简家旁支和老人当年带出的数个军官。其余就是政商界各家族各名流送来吊唁的花圈,塞满了偏厅。 不知道媒体哪来的消息,告别仪式上,混入了几个记者,简璃只能安排保镖,将礼堂里三层外三层把控起来。 陶绮言坐着轮椅,无视似有若无打量来的视线,参与完全程,只在最后送简老的时候,撑着站起身随众人鞠了躬,白瓷一样的脸上漠然安静,一滴眼泪都没掉。 仪式结束后,有人上前想和简老这位唯一的孙女交谈什么,她被简璃先一步带走。 陶绮言回了医院,被冰冷的仪器围绕,继续做那些日常的检查,然后被护士带回病房。 她在手机上看到jane品牌创始人代表作品的特展,昨天在莱逸公馆成功举办的消息。 特展上了热搜,热度很高,陶绮言想到路简明说他联系了很多媒体和业内人士,为展会造势。 本来比这个特展本身热度更高的,是关于jane品牌创始人的爱情故事。不知为何已经从热榜上下掉了。 这个展会项目由jane品牌另一创始人路简明先生全权承办,在最早的策展人因未知原因中途退出之际,再次挺身而出,操刀策划并亲自向媒体介绍,只为纪念因病早逝的天才华人女设计师jane——也是他的爱人。 就像当年他危难之际力挽狂澜果断带jane回国发展,还在国内成功建立工作室一样,路简明用他的深情再次为品牌带来了极大的知名度和话题度。 比起设计背后的理念和工艺,网友们更喜欢起哄八卦这些,所以这个词条虽然不在榜上,但讨论度居高不下。 “太浪漫了,没想到这个珠宝品牌背后还有这么美好的爱情故事!” “路简明真的至今未娶啊,长得还帅,这种男人真是几辈子碰不到一个!” “简未菱,路简明,名字里都有一个简,共创的品牌也叫jane,谁不说太配了呜呜呜。” “没听过这个牌子啊,从国外来的?去了解一下。” “好可惜jane,那么年轻就病逝了,天妒红颜啊。” “两个人真的好配,天才旗袍美人和深情设计师,长相也好配,这对cp我磕了。” …… 陶绮言在工作室官方微博下看到最新一条图文,是展会上路简明端着酒杯致意的侧影,他看向另一侧,笑意淡淡,沉稳英俊。 她一眼认出图片上露出的那截骨节分明的手属于谭郁川,他也去了现场,他们正执杯相敬。 她突然胃部一阵翻腾,忍不住趴在病床边干呕,手指抠破床单,难受到额头都爆出青筋。生理性眼泪越流越多,怎么都止不住。陶绮言压抑着喉头的痒,被紧急赶来的护士摁在床上扣紧呼吸机。 是了,她远离这方病房太久,怎么都忘了,自己玩不起感情游戏。要怎么做才能长记性,记住她这颗破败的心脏,连心痛的感觉都不敢有。 谭郁川那天从医院回来,直接回了公司。几天没处理、堆积起来的那些文件和待签字的合同挤压了他全部的休息时间。 第三天上午,助理回四季湾的住处收拾了几件衣物和日常用品,办公室内部有一间含卫生间的休息室,里面只有一张床,谭郁川除开会以外,不走出这间办公室,睡醒了就是工作。 第五天早,他一身黑色正装,打上正式的领带,去了莱逸公馆。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林特助看到老板背影一矮,吓得立刻伸手去扶。还没碰到,谭郁川就稳住身形,淡淡朝他道:“没关系。” 林特助只看到老板那双眼睛,立刻移开眼神低头看向手里的行程备忘,跟着他往公馆里走。 不知道老板是受了什么刺激,非把自己逼成这样。他也不敢放松,这几天都跟着机警了不少。 “安排好的花圈已经送去殡仪馆了,只是外面的保镖太多,我们的人,没能进去看到陶小姐。” 谭郁川步伐微顿,垂着眼应了一声。 林特助补充:“后来简总推着人从里面出来,只来得及拍了两张照片。”看到谭郁川眼神变化,他立刻把手机递过去。 谭郁川拇指微不可见有点颤,点开那张图,看到陶绮言坐在轮椅上,黑发微束,把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全暴露出来。 瘦了,他指腹轻轻带过图片上的小脸,黑眸微动,才几天就瘦了这么多。 把手机递回去,声音沉郁:“传过来,两方都删了,别留痕迹。” “是。” 到的时候,路简明正在做采访,谭郁川在附近的酒台随手拿了杯,面无表情朝他抬了抬,然后就立在人流少的哪处,目光落在洁净的透明展柜上一个一个看过去。 没一会路简明结束了采访,朝他走过来,与他碰了一下酒杯,并肩而立,面对着公馆一楼开放展厅如织的人流,时不时有认识他们的人上前交谈。 短暂清净之际,谭郁川撩起眼皮,“跟他们说了什么?” “谁?” “媒体。”他冷笑一声,抬腕喝一口酒。 “只说了开展的目的,为了让jane的作品重见天日,也能帮工作室提升知名度么,人之常情。”路简明注意到他眼里的嘲弄和浓重的血丝,轻笑,“网上那些,都是网友瞎猜的。” “谭总百忙之中还来参展,我替工作室敬您一杯。”他端起了酒杯。 谭郁川手里的酒杯晃都没晃一下,他没看路简明,盯着最近的一个展柜,看起来像在出神,“她费心了这么久的展,我总要过来看看。” 转头看向路简明微微僵硬的唇角,他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路师连一个女儿为妈妈办展的心意都要抢,简总说你狼心狗肺果然没错。” 路简明气音带笑,他似是无奈地开口:“没办法,谭总,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能把我和她并列到一起的机会。” 他眼里带笑,仔细看能辨出压抑的癫狂:“我只想和她并肩站到一起,可她死了,我只能这么做,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她情深意笃,这就够了。你不懂,谭总,只要有现在这种时刻,哪怕之后摔得再惨我都愿意,遭报应我也甘之如饴。” 第165章 路明 “我怎么不知道你和菱姨什么时候情深意笃了,路明?” 听到这个名字,路简明眉角微不可见跳动一下。 酒杯轻碰一下,有媒体注意到他们这边,认出谭郁川是君宴的谭总,慢慢朝这边试探地走过来,谭郁川的声音更低,几乎压在路简明耳边。 “见到她第一面就连名字都要改成一样的,那么早就觊觎她,菱姨要是知道估计得被自己为你的那句说情恶心死。” “你就应该替她死在美国。” 谭郁川眼底带上恨意,和疲倦的血丝一起,更显狰狞。 路简明看出他情绪的变化,反而笑得更开怀,“这都查到了。不过我要是真的死在美国,绮言那天晕倒的时候,我又怎么能把她及时送到医院呢。” 听到她的名字,谭郁川眸光瞬间锋利,手指扣紧了酒杯,青筋暴突几欲捏碎。 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紧张的气氛,有媒体也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拍了几张。谭郁川敛下凶狠神色,脸寒着,看一眼林特助。 林特助了然,上前去处理照片。 “谭总,你既然能留我这么久,就应该知道,工作室离不开我。就算之后绮言能回来,她的领导能力也太稚嫩了。她的设计理念和品牌不符,工作室对于她的能力来说,是种拖累。而且jane是未菱的心血,你知道我不会糟蹋它的。” “既然现在品牌依旧能为君宴创造利润,为什么不合理利用呢?只要谭总不说,我依旧是路简明啊。” 含笑看着那道身影泛着冷意离去,路简明避开再次扑过来的媒体记者,退到了偏侧无人的房间。 拿起手机发送了一个地址,附文道:“小程总,她在这。” …… 卡宴在回公司的路上,谭郁川坐在后座,垂着眼看手机屏幕上那张刚被导过来的照片,用拇指腹轻轻摩挲。 少顷。 “回去拟合同,废除路简明jane品牌总设计师职务。” 林特助在副驾猛然坐直身体,嘴唇都颤抖了:“谭……谭总,您确定吗?” 他没听见老板刚才和路师聊了什么,不明其因,只知道这种舆论风口下,刚开办完一场这么成功这么声势浩大的品牌展会,就骤然废除总设计师,对君宴和jane工作室来说,肯定都是不小的动荡。 但老板开口的决策就没有再更改的,林特助悬着一颗心犹豫着正要应下来,就听谭郁川声音沉沉道。 “提前拟好就行,她会同意的。” ta?ta是谁啊?谭董吗? 林特助不敢多问,答应下来。 程与青进到病房的时候,他看见陶绮言坐在窗边,正微仰着头看天。 他走进来,把果篮和花束放到柜子上,她也没回头。静悄悄走过去,俯身用同一个角度学她仰起头,只看到一方天空,湛蓝无云。 他贴近她耳边,轻声道:“有什么好看的?” 陶绮言也没被吓到,手指抵着他额头,把人推远了点,程与青看见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轻道:“没什么好看的。” 她又回到病床边,脱了鞋坐上去。 程与青敛了敛眼神,在原地抱臂笑道:“你这挺难进啊,外面那么多人看着,防谁呢?” 她只道:“我嫌吵。”又把头抬起来,看向他:“所以你少说话。” “嘿。”程与青几步走到病床边坐下,不忿道:“大小姐,我专门过来陪你解闷的,结果还得提前报备,还得您亲口审批,我才能进,你现在又这个态度!” 陶绮言看着他,眼睛轻缓眨动,然后低头喃喃道:“对不起。” 程与青怔住,脸上故意做出的轻松表情也维持不下去了,他双手交叠着,看着陶绮言沉静的侧脸,涌上抑制不住的心疼。 两人都没说话。 程与青伸手揪住她一缕发,轻轻一拽又放下,“恢复的怎么样?” “挺好的。” “安洛她们都不知道?” “嗯。” “别说了,不然她来了才是真吵。” 陶绮言没应,头更低,程与青看她良久,把头转向一边,突然哽咽住。 “是不是我和你说了那些,所以你才……” “不是。” 程与青右眼落下一滴泪,陶绮言愣住,伸手递来一张纸巾,终于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 “你哭什么。”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说不出话。陶绮言怎么会变成这样。 平日里那么骄傲那么意气风发没心没肺的陶绮言,抽去了所有的颜色,变得这么的……静。 程与青看着她安静苍白的脸,右眼的泪越来越多,再到左眼,直到满脸都是泪水。他坐在陶绮言的病床前深深弯下了腰,捂着脸慢慢痛哭失声。 陶绮言僵在床上,伸手把另一边的抽纸整包拿过来,放到他面前。她试着咧了咧嘴角,轻拍他的肩,安慰道:“我知道你吓坏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也不是因为你的话我才突然发病的,早就有预兆了我只是没意识到,我知道的,别哭了……” 程与青哭到失声,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一直以来他告诉她的资料不是他查来的,她不知道路简明早在私洽会上就找上了他。他只知道谭郁川骗了她,他以为这样能让她看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却没想到先伤了她。 她在和他通话中突然发病,他要怎么原谅自己。万一真的……万一…… 陶绮言的手轻轻放在他头上,拍了拍,语气无奈:“别哭了,程与青。” 等到程与青终于止住情绪,陶绮言又拍了他两下,“真没出息,程与青。” 动作和语气都跟高中时一模一样,他终于像个孩子一样破涕为笑,把脸上的泪蹭到陶绮言的床单上,被她一脸嫌弃的推开。 没几分钟简璃推门进来,保镖早告诉她谁来了,看到程与青也不意外,挥挥手让他坐下,递给陶绮言一叠证件。 简璃:“用不用把行李给你收拾了?” 陶绮言低头查看证件,眸光一闪,她知道简璃说的行李除了湖悦山色还有四季湾的。 “…算了,没什么好收拾的。” 简璃随意的点点头,“那就到了再买也行。” 程与青眨两下眼,轻声:“要去哪?” 简璃看他笑笑:“纽约,言言去那上学。” 闻言他猛地看向陶绮言,想跟她确认,她头也没抬,他只能问:“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辞掉。”她嗓音轻轻,稍不注意就会消散在空气里。 程与青想问那不是你一直以来的目标吗,又看到她面无表情的脸,不敢问了。 “多久去?” “去之前会叫你们出来吃饭的。”陶绮言轻轻弯唇,眼底平静,“给我送行。” 简璃看看他们,无意听他们的聊天内容,出去了。 程与青喉头动了动,心底酸涩,犹豫着还是问道:“他知道吗?” “谁?” “…谭老师。” 病房里只有纸张被翻阅的声音,陶绮言低着头,半晌说了一句:“程与青,你能给我削个苹果吃吗?” “哦,哦好。” 他起身拆了那果篮,拿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洗好手给她削。削完的苹果直接小了一号,陶绮言接过,抬头对他笑笑:“谢谢。” 程与青别过了脸,没告诉她,其实她眼眶红了一圈。 第166章 之后见吧 司安娜是临近中午终于歇下一会,坐到办公室里,才看到陶绮言的消息的。 她给她发了一个特别大的压缩包,点开几个都是她的定制图稿,甚至还有年底费歆伊整整三套珠宝的建模,都是完成的状态。文字文档里是各单品的进度,包括工匠和打样工厂的联系方式,详尽无比。 配文只有几个字: 【辛苦你,安娜,谢谢。】 她诧异得不行,给陶绮言发去一个问号,她半天没回,下午又等着联系工匠,她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直到第二天的早会上,路简明宣布了陶设计师离职的消息。 刚说完,就有人看向她,同事投向她的眼神有淡然有同情有嫉妒。下半年工作室的项目就数费歆伊婚礼珠宝定制最重要,这么大的项目既是挑战也是机遇,现在司安娜是唯一的主设计师,有人憋着分一杯羹。 看见主位的路简明犹豫着把审视的视线投向在座的每一个人,她才猛然意识到,陶绮言为什么要提前将那么多的稿件都发给她。 司安娜猛地站起来,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她,她有点怯,吞了吞口水,尽量大声道:“路师,我们的团队一定能按时完成委托。” “呵,安娜,”有人忍不住开口嘲讽她的自不量力,“现在八月了,还没投入打样,你知道这任务多重吗,之前有陶设计师在的时候,去各处盯工厂的辛苦事没让你接触过,你年纪轻轻,嘴上说完成就能完成了?要是出什么岔子搞砸了委托事小,得罪了致一的费总事大,你知不知道。” 那人又转向路简明,“路师您还得再考虑考虑,这委托一开始让两个进工作室刚一年的设计师全权负责,本身就有些不妥。” 司安娜没被这么当面刺过,她下意识就委屈得不行,眼尾一瞬就红了。又想到陶绮言莫名其妙给她发了一大堆文件说离职就离职了,又有些生气,气压过了委屈,她又大声道:“路师,我们这两个工龄不到一年的设计师拿下了这么大的项目本来就是因为我们的能力,别忘了你答应过陶师的,如果不是她,这工作室根本沾不到这委托一点!” 会上一大半设计师脸色都差了,司安娜后知后觉这话说的没分寸,但还是哽着脖子不肯坐下。 她只记得陶绮言当初找了她,说这委托是她和她两个人的,那就绝对不能分给其他人。 路简明深沉的目光看向司安娜,不知被她那句话触到,他张口质疑:“你确定能按时完成?” 她想到那文档里整理得密密麻麻的联系方式,红着眼咬牙点头:“是。” “过来签个确认文件,把陶师那部分也交给你。” 路简明犀利的目光扫过会上每个人的脸,没人敢提出异议。 “散会。” 等到从路简明办公室走出来,司安娜才有时间上天台给陶绮言打去电话。 她从刚才的会上就绷着股劲儿,天台的风很大,接通的那刻她听到陶绮言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那股劲莫名其妙散了,忍不住眼圈又红了。 “陶绮言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要离职?你有没有责任心啊!”她带着哭腔吼她。 她听见陶绮言的轻笑,她笑着给自己道歉,就慢慢止了眼泪,跟她说刚才在会上的事。 “看不出来我们安娜这么勇敢啊。”她笑着。 司安娜不理这句,执着又消沉地问道:“陶绮言你去哪了?” 她这会才意识到陶绮言在这场任务繁重的委托里给她担下了多少,也终于承认有陶绮言在,自己是有底气的,但她现在走了,比起工作压力更多的是心理压力,她心里没底。 “我去走自己的路了,安娜。”她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各自努力,之后见。” 连轴转又工作了两三天,这天下午,谭郁川没耐住疲倦,眼镜也没摘,靠在会客沙发上合眼睡了过去。 林特助敲过一次门,没应声,他轻轻推开看到这一幕,又轻手轻脚关上。 之后就没人再来打扰,谭郁川睁眼的时候,看到谭禹霖大剌剌坐在另一侧单人沙发上,静音横屏打着游戏。 他摁亮屏幕看一眼时间,竟睡了三个多小时。 “什么时候来的?”刚醒来的声音嘶哑的不行,听得谭禹霖皱眉。 他手机一扔,手臂展开耷拉在沙发上,特别没型。 “四点多,想着过来看看你。”他眯眼打量谭郁川,“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为工作献身?” 还好他今天是过来了,看这状态,都怕他哥下一秒晕过去。 他站起身翻了翻桌上的文件,“这工作有那么多?我觉得爸应该不想他儿子英年早逝?” 没一句能吐出象牙来,谭郁川低着头摁了摁眉心,一反常态地没应。 “睡不着,忙起来累了还能睡一会。” “那也没有你这么忙的,睡不着就找找原因。”谭禹霖抱臂站着训他,一边是真的担心一边又觉得自己何时这么风光过。 “陶绮言也不过来看看你,这都成什么样了?” 他没错过他哥眼底那一刻的怔愣和恍然,挑了挑眉,“吵架了?” 谭郁川动了动肩颈,站起身又是那副淡然从容的样子,除开他眼底明显的血丝,看不出一丝疲累。 “你今天过来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他又提醒道,“多久没回家了?” 谭郁川想到日期,三天后是江宛的农历生日,他们家这一天总要聚一次。 “知道了,过几天回。” 谭禹霖任务完成,拿起手机往外走,快出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他,眼神别别扭扭的,“那个……给我安排个工作,我帮帮你。” 闻言,谭郁川往办公桌走的步伐微顿,偏过头看他,淡淡道:“字尚、瑞尔、青岚这三家挑一个去跟负责人,两个月后,有本事面上就有工作,不然就靠家里养。” “……”谭禹霖磨了磨牙,“知道了!” 刚想合上门就又打开,连带进一阵风,“你好好休息,回家别让妈担心你。” 谭郁川站在桌前好半天没动,最后忍不住翻开手机,盯着主屏幕的那张笑脸失神。 想见她。或许今晚能好好休息的唯一办法,就是见到她。 第167章 我们分手吧 湖悦山色。 陶绮言收拾行李的时候,只拿了必要的电子产品,她去工作间的架子上翻找几本老旧的画册,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琉璃的狐狸摆台。 她凝眸注视几秒,伸手拿了下来,放到了底部的矮柜里。 临走前她把所有空间转了一遍,看到了谭郁川放在她浴室里的男士洗护和剃须刀,还有随处可见的生活痕迹。她蒙上一层白布,盖住了它们。 提着仅有的一个行李箱,出门的时候视线落在感应门锁上,陶绮言没怎么犹豫,低着头摁了几下,小屏界面出现是否确认删除的字样。 她听见些微的动静,转头看过去,谭郁川站在她四五步远的地方,手上提着一个外送袋。他站得清俊挺拔,却能看出连轴工作的疲累,此时目光怔然落寞,凝在她的手上,又慢慢转到她脸上,然后极艰难地扯出一个笑。 “言言,饿了吗?” 陶绮言不自觉握紧了把手,平静地看着他,不回答。 谭郁川看向她腿边的行李箱,缓步朝她走过来,“你要去哪?” 陶绮言察觉到什么,想躲,手已经被他攥在掌中,根本挣不开。感受到他的力度,她终于拧眉,尝试挣脱:“谭郁川。” 他镜片下的长眸黑沉沉的,垂眸看她,以一个很有压迫感的姿势。陶绮言仰头看见了他锋利的眉眼和轻微颤抖的瞳孔。 半开的大门突然被完全拉开,女人的身体被他轻而易举提进去,砰的一声,行李箱被关在外面。 光线昏暗不清,腰间被大手箍着,陶绮言被抵在玄关,她侧着脸,在黑暗中听到了他沉重的呼吸声,手腕被另一只手攥得发麻,她稳了稳心神,尽可能语气平静地告诉他。 “我要走了,谭郁川。你在这的衣服阿姨之后会寄给你,我的那些你要是不想寄回来,扔掉也行。我们……” “言言,我错了。” 他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手臂绷着青筋暴突,克制着力度紧紧环着她的腰,吐息炙热的落到她颈边,反反复复念着她名字和, “对不起,对不起……” 带着湿润的潮气。 陶绮言内心酸涩,长睫颤动,手抵着他的肩,轻声道:“都过去了。” 感受到男人僵住的身体,她喉咙轻动,嗓音在黑暗里听起来有些细弱。 “我打算,去美国读设计了,重新开始。” 谭郁川的喘息落在她裸露的肩头上,带着炙热,迫人得可怕。 “重新开始的意思是,……放弃我?” 陶绮言抠紧了手底的柜边,侧低着头颅,垂着眼,很累的样子。 “言言……”他去摸索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放到鼓噪的心口,“我错了,你恨我也行,怎么都行,我都受着。” “别提……” “谭郁川,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或许不合适。”她惨然一笑,憋了很久还是眼圈红透,“我受不了欺骗,明明有于葶那次的前车之鉴,你还是选择瞒着我。” “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在乎妈妈的死因,可你最开始就选择用这种谎言接近我,在一起这么久你都不说。” “我还是你眼里那个脆弱的棋子,那个需要保护的废物。” “你不是!”谭郁川目眦俱裂,心脏一抽一抽发痛,眼尾猩红,他难抑情绪,盯着她紧闭的眼,呼吸急促。 “如果你想去国外,我们可以异地,我可以在周末飞过去看你,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只要你想,我们永远都不会……” “我不想。”陶绮言呐呐道,“我不想了。” 他像是被这轻飘飘的一句狠打了一个巴掌,如石塑般僵硬着不动了。 半晌嘶哑着声音焦躁地开口,像在记忆里找到了一个留下她的借口:“jane还在这,言言,你肯定看到了那个展,怎么放心jane的心血留在路简明手上,你知不知道路简明其实真名根本……” “谭郁川。”她轻轻打断他,“路简明是目前最能带领jane往前走的人,而且工作室背后还有君宴,缺谁都不会缺少我。” “这些,我早就该接受了。” 他们这样紧贴的时刻有很多,温情的、甜蜜的、汗湿的、缠绵的时刻,都有很多,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样,陶绮言清晰地感觉到伏在她身上的男人脊背绷得很紧,轻轻颤抖。 她自始至终没去看他的脸。 下了决心的陶绮言心脏是冷玉做的,随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麻木的晃动。 “谭郁川,我累了。” “我想重新开始,不想再猜来猜去,也不想被你牵着鼻子走了。” “你就当我放弃了。” “谭郁川,让我走。” 她轻吸一口气,手指捏紧,眼睛微阖着,终于说出: “谭郁川,我们分手。” 房间内空旷而安静,黑暗里飘着看不清的灰尘和淡淡的湿润玫瑰香,雪松味道弥散开去,混着尼古丁的燥,干涩又酸苦难言。 有液体滴在女人的颈窝里,灼人的烫,意识到那是什么,陶绮言微微睁大眼,又咬着唇把头偏到一边。 窒息般的寂静持续了很久,她自始至终没尝试推开他,因为知道若是他不想,她逃不脱,所以她在等。 谭郁川扣着她肩头,把人缓缓摁进怀里,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语调不带颤抖。 “让我抱一会。” 他贴在女人细白颈后,闭上了眼,睡眠不足的疲倦铺天盖地涌来。怀里的人柔软安静,很真实。他克制着想缩成一团的心脏痛感,用手轻拍着她背,低哑声线迟缓。 “我们言言,再也不痛了。” “所求皆得,平平安安。” 第168章 把机票退了 江宛农历生日那天,天色刚暗下,谭郁川回了璟庭。 江宛闻声出来迎他,笑晏晏的眼神扫过他空无一人的身后,微微一顿,谭郁川面色不变走进去,微笑着把礼物递过去。 “妈,生日快乐。” 江宛接过礼物,不知何故嗔他一眼。又打量几眼他的脸,皱眉道:“是不是最近休息的少?工作这么忙?” 声音不大不小,客厅里,谭仲维背着手望向这边,声音严肃,替他说道:“郁川刚接手不久,忙点正常,过了这段就好了。” 江宛回头瞪他一眼:“忙忙忙,把你儿子身体忙坏了就知道后悔了!” 见她瞪过来,谭仲维绷着的严肃神情破功,笑里带着些许安抚,走过来揽她的肩,“大男人哪那么脆弱,你要是担心我就让老沈去帮帮他。” …… 谭禹霖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等开饭,谭郁川坐过去的时候,他抬起头,眼睛上下打量他几下,又落回屏幕上。 谭郁川视若无睹,坐到了沙发上,垂眸看着手机,没一会儿,抬头看到江宛又坐过来,他喉咙动了动,张了张口:“妈,那里面还有绮言送您的一份……” “嗯?”没等他说完,江宛眼睛微亮,伸手就拿过那礼物袋,果然看见里面有两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她偏了偏头,有些高兴又有些嗔怪:“言言总这么有心,礼物送两份干嘛?” 他一时失语,以为江宛误会里面两个都是她送的,谁知谭禹霖食指一抬,“那边那盒子,是陶绮言下午寄过来的,说是给妈的礼物。” 谭郁川猛地看过去,就看见茶几边一个精致的檀木雕花盒子,半米见方,重工扎眼地摆在那,里面是一个定窑的白瓷瓶。 江宛看他脸色不对,蹙眉问道:“绮言没跟你说?那这个礼物……” “是她早准备的,我没想到她会再备一份。”他嗓音清清淡淡地解释过去,江宛哦了一声。 她看着手里那个礼物盒,眉间淡淡怅然,又说道:“再多礼物都不如绮言人过来一趟。”又看向他,语气责怪:“你怎么不带她过来?家宴家宴,带言言来是一样的,没那么多规矩。” 他垂下眼,只淡淡道:“怕她压力太大。” 江宛不爱听了,“我能给她什么压力,我们上次聊得可好了。都是自己人,一家人乐呵呵吃顿饭有什么不行的?” 谁知谭郁川整个人怔住,看向她:“上次是哪次?” “就六月份,她过来璟庭陪我聊天,我还……”见谭郁川更失神,江宛也一愣,“言言到现在也没跟你说?” 谭禹霖从旁侧挑了挑眉,收起手机上楼去了。谭仲维坐在不远处阳台的梨花木椅子上,看着前院逐渐亮起的灯光,品茶。 半晌,他站起,往餐厅看去一眼,对客厅那两个人说道:“吃饭了。” 晚餐期间,江宛忍不住看了身侧的谭郁川好几眼,实在是他人在这,却像飘走了三魂两魄一样,不知在想着什么。 终于,吃完饭她把他拉到一侧,语带担忧:“是不是吵架了?” 谭郁川无奈轻笑,看着江宛的眼睛:“没有。” 垂眸等了两秒,又轻轻说道:“下次把她带过来吃饭。” 江宛看不出信不信,她抬起手拍了谭郁川手臂一下,“言言年纪小,你可别欺负人家。” 谭郁川不知道怎么面对江宛了,他觉得自己喉咙很涩:“我知道。” 江宛点点头,拉着谭郁川坐下,话里带着心疼:“也是简老去世得突然,绮言一个小姑娘,估计难过坏了,你要多陪陪她。” 谭郁川艰难点点头,江宛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沉浸在自己的失落和痛惜中:“老爷子也没能看见言言有个归宿,就这么一个小孙女。” “你和言言的事定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跟简老说。”江宛看着他,认真地交代,“等简老丧期一过,你们的婚事,也得安排上了。” 谭郁川觉得江宛实在是太过理想,他心口被婚事二字压得发疼发酸,只道:“这起码要我和她都愿意……” 江宛眼一横,不敢相信:“你不愿意?” “我……” “反正言言上次来,我跟她提了。”江宛看上去对上次她主动提起的对话内容很满意,眼睛都笑弯起来,带着些长辈的慈爱,“我还以为她会因为上次那个婚约感到委屈,不太愿意呢。” 意识到江宛可能会告诉他什么,谭郁川瞳孔微扩,心脏一下一下被牵扯着下坠。 “我想就算言言拒绝也没什么,反正她还小,慢慢来嘛,谁知道!”江宛想起当时她微红着脸点头的样子,兴奋起来,重重拍了一下谭郁川的大腿。 “她说一切听我的!” “我当时太高兴了啊,就又怕她碍着我面子委屈自己,所以又问了一句,我说绮言是不是真的想和郁川订婚啊,你大胆跟阿姨说,不想就不想,没关系的。” “结果你知道,言言说她愿意,笑得可好看,一点都不委屈。” 江宛说着说着就笑眯了眼,看着眼前沉默端坐的大儿子愈发满意,还好长得不错,能给她带回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媳妇。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不催不代表不着急,抓紧抓紧,公司的事也别大包大揽,等简老这边丧期过了,先把订婚的事定了,然后我再给言言订几套珠宝,还有……” 江宛越说越快,没注意到谭郁川略有沙哑的声音。 “妈。” “妈。” “怎么了?” 他极难的带起一个笑,放在膝上的手抓紧了西裤的布料,“言言她……打算出国进修。” 脑子不会动了,想也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撑的有多难看,但他还是说:“我打算等她回来再考虑订婚的事。” 江宛轻皱起眉头,有些奇怪,但她向来不太插手孩子这些事,觉得他既然有计划那就按他的来。谭郁川一向让她省心。 于是她半开玩笑:“别等绮言读完书,我儿媳妇没了,你可得……。” 谭郁川开口打断:“不会,只有她。” 他又垂头补充了一句:“我只会和她订婚,不会有别人。” 江宛骤然被他话里的分量惊讶到,她收起玩笑的神色,凝眸看他,觉得他今晚实在是状态很差。 于是道:“行,知道你们感情好我就能放心点,你也先休息。” 站起身准备上楼,又回头叮嘱道:“晚上就在这歇下,别回去又忙工作。” 他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准备上楼,还未走到二楼平台,谭仲维从书房走出来,目光严肃地投向他,沉声:“进来。” 谭仲维不同于江宛,谭郁川伸手搓了搓脸,咬着牙换了一副自然的表情,进了书房。 他坐到对面的太师椅上,缓声向谭仲维说着最近的几个大型项目和投资。谭董只是凝着他的脸,没一会儿突然道:“把机票退了。” 谭郁川眉梢微不可见抽动一下,没什么表情,抬眼看他。 “那丫头去了美国,你也要跟过去?”谭董冷哼一声,低斥:“胡闹!” 谭郁川视线落到桌面上的和玉镇纸上,眸光淡淡的,“海外事业部有个二把手跳槽,过去看看。” “事业三部也走了两个主管,怎么不见你多问几句。”谭仲维毫不客气拆穿,浓眉一跳,又语重心长道:“郁川,我一直没要求你们用婚事交换什么,因为我知道那是关乎毕生幸福的大事,也不干涉你们自由恋爱。但是你仔细想想,你今晚这个状态,这么大的事没协调好,她说走就走了,对你不上心的人,再怎么争取也是白搭。” 又是这几个字,又是这样的话,许温阳说,父亲也说。谭郁川突然想笑。他想说若不是他有愧在先,陶绮言就算想甩掉他也毫无理由,他已经压着本性在她生活中无孔不入了,哪怕是半蒙半骗的陪她一辈子,他也愿意,只要她一直在他身边。 可现在连这样的机会都失去了。 “我们一开始挺喜欢她是没错,你妈妈尤其是,我不多评价她,但你要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我当然知道。”他没去看谭仲维的眼睛,垂着头把玩着手里的火机,是刚才从楼下拿的。 “那就把机票退了。”不是商量的语气,“不用你去美国,分部的事,有其他董事负责。” “好。”他掏出手机,当着谭仲维的面把机票退了,然后把火机放到西装口袋里,转身走出去。 “走了。” “你今晚……” “回去了。” 本来想在这睡的,现在改主意了。谭郁川拿起车钥匙,穿上外套,没回答江宛在二楼的呼唤,取车离开璟庭。 第169章 安全区 四季湾。他有半个月没回来了。 那天早晨,他在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在她的病房外,听她微弱的哭声持续不断再到慢慢消失,他能想到她的样子,想到泪水湿了她的脸和简璃的衣料,再慢慢淹没他的口鼻。 他靠着墙无力地滑下去,茫然地想着她以前从来不会那样哭,她居然有那么多泪,那么那么多。 他不敢回这里。这里到处都是两个人的生活痕迹,看到一处桌椅一个摆件都会想起她,想起他们在这栋房子里的每处,无止境的厮磨纠缠,想起他抱着她甜蜜的亲吻,想起她排斥畏惧自己的破碎眼神,想起她的泪。 水光像雪亮锋刃扎进他的心脏,捣得血肉模糊,他不能呼吸。 谭郁川慢慢走到次卧的浴室,把外套扔在地上,打开了淋浴,温热的水淋在他疲惫的眼皮上,湿透了墨黑的发。这几天的工作强度逼得他很难抬起头,淅淅的水流声里,江宛的声音还在耳畔: “我说绮言是不是真的想和郁川订婚啊,不想就不想,没关系的……结果你猜什么,言言说她愿意,笑得可好看,一点都不觉得之前委屈……” 他眼睛进了微烫的水,很疼,疼的发酸,勉力睁开,盯着玻璃隔断一处水雾,目光涣散藏着悲和悔。 他没问出的那句我愿意,竟然真的说出口过,她愿意和他在一起,甚至可以单独来见他的父母,哄他们高兴。她低头想回答的那几秒,是不是真的有想和他一直在一起的想法,不是普通恋爱,而是一生相伴。 她说愿意,他想她是爱他的。 可她走了。 走得毅然决然,毫不留情,删了他的微信,除了分手一句话也没留给他。 机翼掠过的瞬间,爱和恨都不见踪影。 江城又一年冬天临近,比上一年更冷,陶绮言不在他身边。 在机场外哭笑不得地送走了眼泪汪汪的安洛和一脸不舍的冯白薇,最后还和程与青拥抱了一下。 很难得的,这几天没有大量工作挤压着她的神经,只需要偶尔回答司安娜的几个问题。陶绮言休息得很好,再一次意识到辞职的正确性。 早就该下定决心了,对工作室是,对他也是。 陶绮言摸上心口,闭眼感受着胸腔内沉稳有力的跳动,微微吐出一口气。 她登机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那时谭郁川的眼,黑沉躁戾,或许那时候他想过强留下她,但她知道,她选择了一条更好的路,谭郁川不会拦她。 所以她看准了机会说分手。 尽管他不承认不接受,那也不重要了。 她又退回了那个安全地带,没有心脏过速的提醒,也没有红灯预警。她精神抖擞,底气充足,等着踏上属于她的大路。 那点点小空洞,很快就会没有的。她这么想。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陶绮言只睡了三个多小时,看完了半本陀翁,她把书合在腿上,小幅度伸个懒腰。她已经很久没好好看过一本书了,平日里翻开的都是画稿和展册。 飞机降落在西五区,陶绮言随简璃安排的车离开机场,去到她一早租好的公寓。 简璃本来想给她在学校附近置办一处房产,被陶绮言拒绝了,她早先习惯了独居,不想在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只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处公寓,房东夫人是个年过五十的太太,对她很关照。 房子一百平不到,绿色调田园风格,卧室的床是标准的铁架双人床,客厅家具小巧拥挤,阳光从格窗洒进来的时候很有人气,陶绮言拖着行李箱进来的时候,对着窗台上那株绿油油的小多肉第一次弯起嘴角。 入学后的前几堂课,陶绮言带了录音笔,从头到尾录下来回去输成文稿,对着那些眼熟但不熟练的名词在深夜狂背熟诵,等到大脑完全切换了英文模式,课上不需要反应就能听懂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中期的小组任务时,她和离得近的三位同学组成一组,经常在课后交换思路。小组成员两男两女,只有她是亚洲人,大家都算友好,停留在礼貌的同学关系,回家晚了还会一起吃顿饭,慢慢关系就近了点。 有次吃完饭是晚上八点多,天黑下来,小组成员之一的那个棕发大男孩笑得开朗,说要送她回去。另一个女生刷的站起来,邀请她去附近的酒,陶绮言一一婉拒了。 那个女生拧着眉,语速很快地用英语告诉她死读书是不行的,应该多去接触接触其他人类。 陶绮言唇角勾起,缓慢地朝她摇头,看着她极为不屑地对自己翻了个白眼,顺嘴一个“fuck—”的口型,抄起包走了。 陶绮言并不在意这点不合群会不会与她交恶,她面色如常,收拾起东西往公寓走,路上被两三个teenar拦了下来。 纽约深处的街道没那么光鲜,走在其中偶尔还能闻到淡淡尿骚味,天色完全黑下去,点着几盏昏暗的路灯,她站在原地看着那几个孩子朝她尖利地嚎叫、撕扯着嘴角扮鬼脸,见她一脸平静无甚反应,甚至还要上手去抢她的包。 几只带着不知名黄褐色污物的胳膊一齐伸向她的包和头发,陶绮言极隐晦的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两步。那几个人更兴奋,作势就要往她身上扑,下一秒下巴被一只大手捏住,嘴里还在叽里咕噜地咒骂。 简璃安排的两个保镖不知道从哪出现,擒住了那几个孩子。陶绮言面无表情从他们身边掠过,一片衣角都没被摸到。 她心跳平稳如常,从始至终都在安全区。 闲暇的时间很多,陶绮言就打飞的各处逛,走遍了罗马、巴黎、土耳其等好多地方,最后和印子央在威尼斯遇到。 其实是故意的,陶绮言来纽约的第一天就和她保持了密切联系,两个人都琢磨着要借旅行的机会聚一次,所以行程安排上重合在了威尼斯。 陶绮言在街边的甜品店临窗找了个空座,她微阖了阖眼,感受到暖融的阳光洒在她眼睑上,睁开眼看到水道上粼粼的波光,一时放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回神就看到印子央和陆绍文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陶绮言起身,笑着展开手臂接住了扑来的印子央,她眼睛亮闪闪的仰头瞅她。 “绮言,我想死你啦!” 陆绍文在身后不屑轻嗤,然后被印子央踹了一脚。 那脚贴着他裤边过去,陆绍文避都不避,裤腿上留下了半个鞋印。 陶绮言视线从那鞋印上停留两秒,挑眉看这相处上完全逆转的两个人。 “在一起了?” “没有。” “快了。” 印子央咬了咬唇,偏头瞪身边的高个男人,“谁告诉你快了?” “我说快了就是快了。”陆绍文垂头盯着她,舌顶着腮帮,脸上线条冷硬,带着势在必得的痞笑。 “……”印子央撅着嘴不服,耳后悄悄红了。 陶绮言托腮,挂着淡淡笑容看他们两个。半晌凉凉道:“没追上就没追上,说什么快了。” “就是!”印子央精神了,手臂挂在陶绮言身上,得意扬扬尾巴都快甩出来。陆绍文脸黑了,咬了咬牙扫过她,也没说什么。 第170章 不,太深了 三人坐着贡多拉换了一家水上餐厅用午餐,印子央坐在陶绮言对面一直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陶绮言微微笑着听她说,偶尔应上几句,陆绍文坐在印子央身边给她剔蜗牛壳。 陶绮言的视线落到陆绍文的手上停留了几秒钟,她听到印子央有些感伤的声音: “绮言,我觉得你这么久不见变化好大啊。” 她勾唇一笑:“变好看了?” “当然也是,”印子央俏皮地眨了眨眼,又道:“不过就是觉得你气质上变化更大,更……沉静了点。” 话里稍有停顿,印子央看着她,有些迷惑,虽然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笑话少、有时嘴损地一针见血,可就是在一些细枝末节处,她觉得这个好久不见的朋友微妙的变了,是气质上的,像蒙上一层雾气的、文艺片的女主角。 看着就让人莫名难过。 陶绮言没说什么,只笑道:“变好看了就行。” 吃完饭几个人去了圣马克广场,陶绮言掏出包里的相机,咔嚓咔嚓地拍。这型号还是冯白薇推荐给她的,适合拍景拍建筑细节,陶绮言带够了储存卡,一边旅行一边取材。 她背着一个民族风的挎包,俯身直立,全身心投入拍照,转过身就看到印子央站在广场一侧仰头看着圣马克大教堂,被上面黄金装饰的马赛克立面震惊得说不出话。 陆绍文歪着头看手机,头也没抬,走到站到另一侧给她遮阳。 陶绮言站直身体,朝离她四五米的二人招呼:“喂!” 等那两个人看过来,她晃晃手里的相机,“给你们拍照。” 印子央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看陆绍文,又转向她,微微撅嘴,“我想跟你……”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扯了回去。 “拍。”男人沉声道。 陶绮言点点头:“笑开点。” 她微微下蹲,调好焦给他们拍了好几张,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贴得很近,陆绍文手搭在她肩上,印子央从微僵的状态中调整好,看着镜头笑容明亮,连拍了好几张。 陶绮言满意地点头,站直身体查看照片,最后几张陆绍文低头看向印子央,黑沉目光中流露淡淡宠溺笑意,侧脸依旧冷硬,周身气质却柔和不少。 她拇指在按键上停留了两秒,然后速度很快地连摁好几张,摁掉了那几张陆绍文低着头看印子央的照片。 印子央站在原地一时没走过来,她离陶绮言几米远,人来人往间,注视她单薄挺立的身影,微微拧眉,突然想起自己从刚才就一直想问她的话。 她慢慢走过来,陶绮言笑着看她一眼,举起相机让她看照片。 印子央歪歪头,轻声问:“绮言,你男朋友怎么没跟你来呢?” 陶绮言慢慢眨了眨眼,停顿一下,唇边弧度不变,自然道:“分开了。” “哦。”印子央喏喏点头,不说话了。 威尼斯的几处景点面积都不大,一下午就都逛完了。陆绍文和印子央两个人是晚上的航班,临别的时候印子央差点掉了两滴眼泪。 陶绮言抱了抱她,说要把地址给她,这样她来纽约两个人可以再聚。 “等我课程修完我说不定真的会去纽约,你一定要等着我。”印子央眼睫湿湿,陶绮言哭笑不得,心想这是什么生离死别么,但还是点头安抚。 她把他们送上了贡多拉,小船载着两个人驶向外城,那里是陆路,可以把他们送到机场。 陶绮言漫无目的飘在水道上,眼睛框在取景器里不停拍照。 绕过两三条街道,陶绮言感觉挎包里手机一震,拿出一看,是印子央的信息。 【绮言,你要是单身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哥啊?乖巧jpg】 “……” 盯了半晌,她忍不住笑出声。 还真是……好执着的姑娘啊。 陶绮言在威尼斯多待了两天,她喜欢乘贡多拉飘在水路上出行,也喜欢逛水路两旁的杂货摊。 回程的飞机上,陶绮言垂眸看着手上那枚刚淘来的vta戒指,粗粗的银戒托上嵌着蝴蝶形状的蓝晶石,遮住了她中指原来的细痕,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西五区的阳光依旧热烈耀眼,除了上课,陶绮言在网上接了几个闲稿,然后把经过客人同意的成品图发到了社交网站上,时间长了慢慢积累起一些粉丝,也有更多人找她私人定制。 陶绮言又开始忙起来,她私人包下了一个加工厂,接触了几个工匠,开始批量生产简单款式的饰品售卖。不为挣钱,只为了从头开始了解一件饰品的诞生到售出。 从生产线、加工线再盯到网店,陶绮言白天跟在工匠身边取经,晚上查阅不同品类更好的经销渠道。可她只是一个设计师。 简璃在视频中皱眉对她道:“可你只是一个设计师。” “我知道。”陶绮言平静道,“我想独立搭建品牌,这是必经之路。” “我可以找专业的人帮你,而且,你想走的是高端定制线,这种经销的方式,不符合你的最初构想。” “所有的流程我都要熟悉,才不会吃下暗亏,”她嘴角轻勾,“难道要像妈妈那样吗?” 除了画稿以外对品牌搭建一窍不通,才会那么信任一个外人,才会让jane落到路简明手上。 简璃看着她,不说话了。 最后只是心疼道:“别太累了。” “我知道,我每天都睡七个小时以上呢。”陶绮言温和笑笑,“我会好好照顾我自己的,真的。” 简璃又有些欣慰:“言言,我觉得你对于你妈妈的事,放下了不少,这很好。” 她一直担心陶绮言的状态,之前就觉得她在工作室的事情上处处完善,几乎成了执念。可那本来不是她的责任。她希望她能放下一些压力。 陶绮言闻言只是淡淡微笑。 挂了视频,陶绮言踱到餐桌边,拿起那半个赛百味放到了微波炉里叮,还是中午剩下的。 冰箱里塞的都是从中超买来的食材,大多都是绿叶菜和调料,她偶尔会给自己做份沙拉,拌个牛肉炒个青菜,只做最简单的那种料理,倒是也学会了几招,没条件的时候她对食物没什么追求,能下咽就能吃,所以她仅会的几道菜也能把自己填饱。 她的自理能力极速提高,没课的时候就去探个中餐厅,在备忘录里记下哪道菜好吃,下次再来。或者背着个相机在纽约街头扫街,当然是在白天,晚上八点之后陶绮言非必要不会再出门,趴在窗前的书桌上,伴着时时响起的警笛声读书画稿。 窗台上的多肉缓慢地长出了分支,叶瓣更饱满了点,陶绮言把它移到了自己的书桌上,在上面挂了一个纸做的标签,标签上画着一只半翼的蝴蝶翅膀。 蝴蝶翅膀中央签上花体英文的那天,纽约下雪了,陶绮言立在窗边,隔着冰凉的玻璃看外面的雪,她的身影倒映在玻璃上,眼睛盯着楼下街角的某处又很快转开,拉上了帘子。 第二天她去注册商标,下午约了医生体检。 她现在能心平气和地等着那些冰凉的仪器从她身上各处掠过,最后陶绮言在医生面前撩上长裙,指着腿根处的一块疤痕问她。 “这能去掉吗?” 医生抬了抬眼镜,仔细看了看那块因植入心脏支架而留下的圆点状棕色疤痕,道:“不,太深了。” 陶绮言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拿着单子就出去了。 也没见多失落,只是觉得之前那些都慢慢消下去了怎么偏偏这个就不行,可能这个格外深。所以一定要留个印记在她身上,告诉她不能忘掉。 哪敢忘掉,疼痛那么蚀心刻骨,她不敢回忆,也不敢忘。 第171章 番茄牛腩好难吃 陶绮言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了致一集团长女费歆伊大婚的消息,现场照片有少部分流出来,陶绮言看见她身边的男人,个子中等,面容一看就是家族长子、商业精英的模样。 司安娜给她发来的图片更多,都是珠宝套组的成图,一共有六套,优雅华贵,主石闪的能晃瞎眼,即使是不懂设计的人也能看出来的精致重工,相当有排面。 费歆伊的世纪大婚,不说婚纱,单论这几套珠宝也是十分有话题度,即使款式上是普通人看来完全没有性价比的那种,也不妨碍各种珠宝博主在各大平台围绕设计理念、设计工艺絮絮讨论,反复褒扬,一时间jane品牌知名度和含金量在国内跃升了一大层,再加上路简明格外重视宣传推广,jane轻奢珠宝线隐隐有国民品牌的趋势。 司安娜兴致勃勃地要给她看线下门店的月度报表,又在发出去不到一分钟的时候撤回来。 陶绮言压根没想点开,看她撤回还是失笑。 司安娜应该是不好意思了,跟她道歉:【对不起啊】 她回:【没事,应该的,下次记得内部信息别给外人看了。】 司安娜坐在桌前皱了皱眉,虽说没错,但还是看着“外人”两个字怎么看怎么别扭。 没几分钟陶绮言收到了司安娜的转账,按金额来看是定制后续尾款的佣金,一笔不小的数目。 陶绮言又原原本本转回去。 司安娜:【这本来有一部分就是你的。你完成了一半,后面还帮了我那么多】 她没多解释,只回“不用”。 她离职的时候尾款连个影都没见着,就算她帮了司安娜不少那也是私下帮的,定制项目这种大型委托都是要走工作室公账的,没理由还有她一个早离职的人的份。司安娜转过来的这笔钱肯定是她个人出的,陶绮言没理由要。 结果好就行了。 早晚,jane还会回到她手里,这点钱就无足轻重了。 她又多翻了几页费歆伊婚礼的电子彩图,费大小姐婚纱裙摆能铺满半个宴会厅,气场颇强光彩照人,脸上却没什么笑。她凝目在她脸上多看了会儿。 没一会儿,陶绮言下床,走到客厅的小书柜边,在里面翻出了那个股权转让的文件,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细细地翻看。 大概看懂了百分之七八十,知道简璃确实给她转让了不少股份和地产,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运营的很成熟了,各自都有对应的负责人,她扔着不管都能钱生钱。她托着腮想了几分钟,给简璃去个消息。 【jessica,公司上的事,找个人教教我,我想学】 等回复的时候,陶绮言在网上给自己找了个金融课,看到简璃回复的那刻又给叉掉了。 简璃:【我让程总亲自带你】 简璃:【把你时间表发我一份】 陶绮言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带个“总”字多少有点紧张,但她还是很快编辑好最近的日程表给简璃发了过去。 她是个行动派,既然已经决心学了,没有退缩的道理。 她不想再受庇护,起码要有直面黑暗和阴谋的能力。她在纽约,午夜梦回梦魇惊起,是提醒她暗处还有一个深拔不净的药物研究所。 简璃看到了她满满当当的时间表,打过视频来跟她掰扯了一会,意思大概就是必须从里面撤出几件事才能给她安排课时,不能在这日程的基础之上再挤时间,不然就别学。 陶绮言拧着眉辩解那些都是必要的工作和学习任务,最后两个人各退一步,协商成一周两次培训课,一次两小时的结果,陶绮言也缩短了去工厂的时间。 第二天简璃那边应该是协调好了,给她发来程总的微信,她申请过去,很快就同意了,对方只发了一个名字,是叫她备注上。 程易,简氏集团目前的营运总监,头像是他的半身工作照,四十岁左右,短发根根直立,看起来很精神,也很严谨。 简璃麻烦程总带她也是有考虑的,现在除了几位董事就数程易职权最高,手上也有几个熟悉的项目,她想之后挑几个合适的给陶绮言练练手,没什么是比实践更能锻炼人的,哪怕是让她直面挫败。 既然要学,就不可能仅停留在理论知识,她也觉得陶绮言在生活环境上过于顺风顺水了,所以在她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不介意让她多摔几个跟头。 第二年中,陶绮言的工作室初具规模,她开始参加各种社交聚会,推杯换盏间结识了不少人,陶绮言杯里的液体永远是各种口味的气泡水。 国外的品牌提升知名度需要依靠各大网站,陶绮言私交不少名媛网红,一边借由名流聚会拓展人脉,一边在社交媒体上暗广宣传。 cherflora的名号就这么打响了。 春季时装周后,cherflora的饰品巧思被有“时尚魔王”之称的cra在国外媒体前大加赞赏,品牌主理人cher立在身侧,勾着淡笑宠辱不惊又光彩夺目,酒杯里淡金色的香槟微晃,迎着接连不断的闪光灯眼皮都不眨一下。 从她身上的淡青色旗袍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瞳就能看出,这个品牌主理人是亚裔、一个年轻曼妙却又捉摸不透的东方女人。 和时尚魔王并肩而立的新闻图当周就上了时尚杂志的封面,cherflora声名鹊起,一时风头无两。也有人大夸特夸这个工作室的营销做得出神入化,暗讽设计师空有派头,实际能力不足。 不出一月的时间,cherflora的官网上发出了一套名为“oonlight”的高奢珠宝套组,全套采用了白色玻璃种的翡翠,辅以碎银镶嵌点缀,月白柔和淡淡光辉,烘托气质又展现出含蓄的东方美。 一时间有不少人沉溺其中,有几位高级客户联系工作室想买下这套收藏,皆由一句“私人定制”挡了回去。 就在众人以为首发套组是主理人为品牌定调的杰作时,官网又发布了一枚胸针,红蓝宝石交替镶嵌的九尾设计,选用的切割工艺能最大展现宝石的品质净度,颜色浓郁吸引眼球。 短短两个月时间,平台发布了五组珠宝,变换多彩风格各异,调性全然不同,设计师却没有一点思路枯竭的苗头,各种维度材质的石头都能被这个东方的设计师寻得亮点,展现出最美的样子。 再加上cher从不正面回应争议,也鲜少出现在媒体面前,关于设计师个人的恶意讨论就慢慢减少了,大众的视线也慢慢落回到cherflora本身的设计上。 外头纷纷扰扰,陶绮言两耳不闻,不是在公寓画稿就是上程总的课,偶尔和工作室的几个人连麦讨论下近况,给他们发设计稿成图,联系制作。至于宣传方面的事,陶绮言只是跟那个负责推广的男生提点了几句,他就很聪明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八月份,白日里西五区温度有二十六七度,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陶绮言开车去学校上课,晚饭时去了离公寓半个多小时车程的一家中餐馆。 她一个人包了个小房间,五六道菜上齐后,安洛的视频打了过来。 陶绮言接通,饿得说不出话,抬头看她一眼就大口大口埋头吃饭。安洛在那头心疼的啧啧有声。 她咽下两口饭才道:“这家店我今天不来明天就更没时间了。” “有那么好吃?” “就是因为不知道好不好吃所以才来。” 安洛笑:“那好吃吗?” “一般。”陶绮言淡声评价,退出视频界面点开备忘录,在碎碎念的那条备忘里加上一句新的。 【xx街15号,番茄牛腩好难吃】 下意识编辑完,指尖顿了一下,盯着那四个字有点走神,两秒后回神退出,顺手又删掉。 第172章 合作愉快 点回视频界面,安洛正说着她oonlight新系列的事,她笑问:“消息我可看见了,你那个是真私人定制还是噱头?” 陶绮言掀起眼皮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安洛就接着笑,一边笑一边说“我们绮言学坏了,我好欣慰啊”。 安洛陪她吃完了一顿晚饭,念叨了好多国内的事,最后说,她感觉薇薇和许总要结婚了。 陶绮言用纸巾沾了沾嘴角,闻言挑眉:“你确定?” “啊!”安洛抱臂,“你别怀疑我一个已婚人士的眼光,虽然薇薇总跟我说他们老吵架,但我就是觉得,那不是吵架,是秀恩爱呢。” 陶绮言笑得了然,“那挺好。” 她开着车回公寓,经过纽约时代广场的时候,抬头看见了前方的大屏,是一个奢牌的对戒广告,红灯还有十几秒的时候,陶绮言看着大屏慢慢切掉广告,换上了谭郁川的脸。 墨发黑瞳,鼻梁挺直,架着一副换了样式的金边眼镜,挂着不至眼底的笑意,无声说着什么,陌生又冷峻。 绿灯亮了,陶绮言收回视线,轻踩油门走了。 国内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君宴集团现任董事长谭仲维实际已退居二线,做挂名董事,由大儿子谭郁川正式掌权,任职总裁。 接触公司业务不到三年时间,君宴高层大换血不说,又进一步拓宽了药品、互联网和娱乐行业的版图,压缩现金流先后投入的两块风险地皮都获得了后来的政策支持,企业股值同样大幅提高,足以证明新总裁眼力惊人杀伐果断。高层很看重这个年轻人,于是谭郁川以压倒性的优势即任,没人再提出异议。 安洛刚跟她提了一些,见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多说,关于君宴的消息大多都是她从财经杂志上随手翻到的,她偶尔也会在上面看到谭郁川的脸。 多看两眼就感觉十分陌生。 所以时间真的是个好东西,她现在能心如止水地回忆起他,没有那种往心口灌风的空洞感了,这样很好。 港城 费歆伊垂眸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偶尔余光瞟一眼对面的男人。 他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着,笑意不达眼底,斯文的气质中和了五官的锋利妖孽,平白有一种笑里藏刀的危险感,仿佛若是拒绝了这人的请求,下一秒就会被拆骨入腹。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之前应该是见过他的,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男人翘着腿靠在沙发里,手里把玩着一只金色的打火机,长指拨弄着,动作随性又矜贵,等她许久也不见丝毫不耐。 “可以了,谭总。”费歆伊压下情绪,把文件合上,又翻到最后一页,向助理伸手。 助理递上一支钢笔,费歆伊下笔前犹豫两秒,还是唰唰签下大名。 谭郁川勾起一点嘴角,缓声道:“费总真是聪明人。” 他站起身,黑影整个笼罩在费歆伊头上,压迫顿增,费歆伊眼神一利,也站起来,不过身高上还是低他一头。 费歆伊盯着他,警惕又忌惮,看他伸出右手,待她握上去。 “跟君宴合作,会是你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她面容冷酷,握上他的手,一时没松开,感受到他指尖在她掌心滑动,是个数字编号。 三秒后放开,她抬头看向他,倏尔一笑:“合作愉快。” 港城搏击场。 许温阳昨天才赶过来,今天就听说谭郁川和费歆伊达成合作了,于是马不停蹄又过来找他。 谭郁川已经打了一会儿了,裸的上半身都是汗,随着激烈的动作破碎滴落。教练刚下场,站在下面看他动作,男人一拳一拳击打在沙袋上,冷硬锋利的五官带着凶猛狠劲,汗液顺着他肌理分明的的胸腹流下来,顺着小腹的青筋脉络浸入中裤,男性荷尔蒙迸发。 许温阳感觉台面都在轻微的震动,在下面叫了他两声。 谭郁川停下动作,转身摘了拳击手套,用眼神示意他先别说。 他拿起场边的水灌了几口,水珠挂在下颌上舍不得滴落,被他指腹碾过。 穿上衣服往更衣间走,许温阳跟上,和他并肩。 这个时间,场地内空旷宽阔,许温阳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警方已经查封了江城一家药店,正顺着经销那条线往上查呢。” 谭郁川点点头,两个人都知道这时候警方肯定也不会查出什么,关键线索还没出现呢。 “费歆伊值得信任吗?” “目前来说,值得。” 没往狭小的更衣间走,他们停在一处空旷的地点,离通道都很远,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费家的家庭医生给费太太吃那药好几年了,现在身体估计早就被掏空。费歆伊不可能完全没察觉,只是不敢往那人身上猜而已。” 他已经给了费歆伊一个仓库编号,他们集团内部的事,要是查不到其他的话,这个费总,估计也担不起致一的担子。 谭郁川拧紧空水瓶,状似找垃圾桶往周围环视一圈,抬手轻巧一掷,塑料瓶磕在铁质垃圾筒上,晃晃悠悠落进去,在空旷的搏击馆内发出很大一声响。 “真是……”许温阳咬牙,想不到用什么词形容,最后憋出一个,“畜生。” 谭郁川挑眉,不置可否,又道:“就算为了她母亲,费歆伊也会查到其他仓库的地点的,而且还有致一集团, “如果她完全不作为,不向警方提交证据,等事情败露,整个集团都会崩盘,到时候对港城的股市来说,也是冲击。” 不知想到什么,谭郁川忽而冷笑:“牺牲一个董事长,能换来母亲和集团未来几十年的平稳,很值得的交易。” “大义灭亲那一关,不是谁都能过的。”许温阳道。 “费歆伊会的,她和费董一样狠,只不过她父亲又狠又贪而已。” 那批违禁药物经他手小心翼翼运至境内甚至内地,大把大把的资金进入口袋,他不信费董没想过走私败露的后果,可还是因为贪心和侥幸铤而走险,甚至蒙骗迫害自己的发妻。 致一的版图够大了,可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 不知道费董知道关键证据是亲生女儿提供给警方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许温阳观察着谭郁川的表情,突然有点后脊发凉,他转过身状似无意地问:“你最近还要去美国吗?” 然后就感觉身边男人换了个状态似的,敛去了那一身攻击性,“不去。” 许温阳正犹豫着要不要多说两句,就看他把戒指拿出来又套在指根,上面满是划痕,心下微叹,转了话头。 “晚上在会所,记得来。” 第173章 车祸 从会所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谭郁川和许温阳分作两辆车,回酒店。 邀请他们的人是厉文,厉家大公子,也是费歆伊的丈夫,说着尽地主之谊带他们好好放松,实际在桌上也提到了两个项目,他们没应下也没拒绝,囫囵带过。 谭郁川酒喝了不少,这会儿太阳穴一抽一抽闷痛,他靠在后座休息,双手交叠下意识转着指根的戒指,磨蹭到发热。 前排开车的小余突然道:“谭总,有陌生的车一直跟着我们。” 倏尔睁开眼,暗沉一片,他没去看后视镜,只道:“照常回去。” “是。”小余扫一眼后视镜,刚才为确认是不是跟踪的车辆他开的快了点,已经看不见许总那辆车了。 时间晚,这段道路空旷,他正要再次加速,就看那辆黑色的suv在后视镜里飞快放大,失控般朝他们的奔驰驶来。小余猛踩油门变换车道,谭郁川头痛欲裂,刚睁眼看向后视镜,就感到一阵猛烈的推背感,下一秒腹部皮肉撕裂般的疼痛,随着噼里啪啦玻璃碎裂和尖叫的吵闹声音,他重重磕在车顶上,昏了过去。 【2023年9月23日23时许,港城青山道路交口处,发生两车追尾交通事故,造成一人当场死亡,二人重伤,伤者已送医救治。现道路恢复正常通行,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上周六晚十一点十三分在港城青山道发生的两车相撞事故,重伤男性之一的身份现已确认。系君宴集团新任总裁谭郁川,目前正在港城医院进行紧急救治……】 …… 六日后,纽约 陶绮言睡前吃过药躺到了床上,她今天赶了两三版稿件,头脑昏沉得很,睡意却迟迟不来。 想到答应简璃的、要睡满七个小时的约定,陶绮言下床,踱到书桌边,在抽屉里摸到一瓶褪黑素,打开已经吃了一半。 她真的变了很多,以前睡不着就起来画稿或者睁眼到天明,也从来不会吃助眠药物,现在只要睡着就行了,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不过不吃安眠药还是她最后的底线。 她咽下两粒,盯着微晃的帘子,轻缓地眨了眨眼,她没关窗。 棉质的白色窗帘下端随夜风轻晃,不拉上遮光帘的话其实根本挡不住什么,仅是一层装饰。陶绮言盯着那层布,能看到楼下朦朦胧胧的街道和鹅黄的路灯。 她突然想到几天前她在手机上看到那条新闻时,给冯白薇打去的电话。 接通后她还没说什么,冯白薇就压低声音跟她说谭郁川出事了。 陶绮言嗯了一声,浑然不觉手指捏紧了桌上的稿纸,把手机平放到桌上,听她讲。 “许温阳本来四天前就能回来,现在还在港城,助理说他发了好大一通火,前两天谭董和江老师都过去了,连谭禹霖也从尚城临时赶了过去……” 冯白薇语速很快,陶绮言木着脸连连“嗯”出声,等着听到她说她真正想听的那句话。 结果却是“许温阳这几天没怎么跟我联系,我有问他几句,但是他沉着脸打断我了,我感觉情况不太好,而且……”冯白薇有些不忍心,顿了顿,“我感觉他不想让我告诉你谭总的情况……” 陶绮言沉默几秒,只说了一个“好”字,挂断了电话。 和简璃第二天视频的时候,陶绮言趴在桌子上画稿,简璃盯她半晌,突兀说道:“他已经脱离危险了。” 陶绮言眼皮没抬,只有笔尖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而现在,该睡觉了,陶绮言回头看看床头的小灯,点着了助眠香薰,再不躺下又要等到后半夜才能睡着。 谭郁川总是在沙发上坐着抽烟,或是在主卧的大床上侧躺着,直到那上面陶绮言的香气渐渐消散。 他打开衣柜,从银亮的衣架上撤下她的衣服,掌心指腹触过柔顺细致的面料,带过一丝玫瑰焦糖的甜香。 香气争先恐后侵入他的鼻腔,侵占他的感官,直到喉头发堵,眼眶疼热,心脏一点点被虚无填满。 他进到主卧会格外安静,脚步也轻下来,像是床上还蜷着一个早已睡熟的人在等他。他有时睡不着会用手机看项目合同,枕边皱皱巴巴蜷着一件脆弱的睡裙,比起衣服来说更像是一团布料,他时不时会伸去手揉捻、轻抚,或者放到鼻下细闻。 平均来说,他隔半月会去美国一次。他查到了她初期的课表,一日几时,他慢慢能猜到她在哪,会跟在她后面陪她一段路,也知道她敏锐伶俐,总隔着老远,却把她的背影和尾灯死死锁在眼眶里。 直到拿出来的衣服一件件慢慢失去主人的最后一丝气息,他再一件件亲手熨平挂回衣柜里。 那时,谭郁川又恢复了抽烟的习惯,慢慢有了烟瘾,比之前还甚,深夜忙工作的时候,能抽掉一盒,烟雾缭绕间,眉眼颓淡锋利,毫无波澜。 一种瘾怕是要用另一种瘾去压,他烟瘾变得很重,只克制着不进卧室,没让他们的主卧沾染上一丝她不喜欢的烟气。 像是惩罚般,谭郁川很少梦见过她,梦境虚虚实实,也就更不会有把她柔软躯体拥入怀里的美好触感。那些只存在于回忆里,连一次虚拟梦境都吝于给他。 于是他第无数次把那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从记忆里拿出来,反复研磨回味。第一次见,谭郁川由着本心,替谭禹霖前来,想见她一面。他在那家私厨坐了整整两小时,从十二点等到下午两点,整理完开学后一周的课,第三次的茶水送上来,他抬腕斟了一杯,还没送到口中,隔着玻璃看到那个女孩,容颜姣好杏眸微眯,偏头抱臂瞧着餐厅侧面颇有格调的木质牌匾,唇边一丝弧度,轻蔑又骄矜。 他垂下眼,把那微烫的茶水送进口,听见小皮鞋叩在大理石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看见她虚伪温柔的笑,慢慢起了一些愧意,又很快压下去。 他是真的想看护她,把她当自家妹妹,却在得知她去面试jane工作室的时候,警铃大作。 这个品牌的title在国外够响亮,独立设计的名声够好,路简明够聪明也审时度势,他目前还没想放手。 她不会甘心只做一个设计师,他一开始就清楚。 她面上做出的样子够乖,也就让他对她偶尔冒出的小把戏无法忍受。她为什么不能一直乖下去呢? 他也知道她对他的一些逗弄仅仅出于恶趣味,无伤大雅也愿意遂了她意。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直以来,他是真的担心她的安危,更担心她会主动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慢慢的,他会猜测她泄露出的脆弱有几分真几分假,也会被她意外的举动牵动心绪、占去宝贵时间。 她看上去雄心勃勃却也年轻稚嫩。他没道理应付不来。 工作室发展的愈来愈好,他对简未菱的愧意也淡了很多。 剩下的,他只要看顾好陶绮言就可以。 然而日渐深陷,一朝醒悟,感情的事,哪有按部就班的道理。 他是个理智的人,甚至能冰冷如手术刀般剖析自己的感情,他很快接受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卑劣心思,慢慢把重心移到他和她之间。 他甚至轻松地想,这难道不是顺其自然,他亲手编织的安全区,甚至比谭禹霖和她还要合适。 他开始着手铺陈他们的未来,甚至觉得,他们感情稳定,签订了协议后,他自然愿意把工作室给她,只要它能继续滋润君宴一部分的现金流。 他当然想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他可以保证那样的结局一定皆大欢喜。 他忽略了,他下坠的速度,比陶绮言更快,忽的一下就没了影踪。 患得患失这样的无用情绪占据了一部分的他,尤其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后来他执意下放财政权,往常都是挂着寡淡笑意的脸上全是冷然,在会上第一次驳斥投了反对票的三位董事。 jane工作室完全被总部掌控已有快两年的时间,高层早把这活跃的一部分划分到了君宴的版图,不会在意它原从哪来又应该归属到哪去。 那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权力不足陶绮言千分之一重要,他如今万分确认。钢笔敲击在桌面上,他冷着脸放声道:少了的那部分我会在其他地方补上,季末的分红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 当时的场景下,那算的上是军令状,反对他最甚的林董眯起眼,很快附和上了他的话。 新来的年轻ceo不了解总部状况复杂,轻视最重要的资金流之一,还刺着长辈口出狂言。不过也好,末了弹劾他的时候也能顺利点。 谭郁川第一次在工作上意气先行,回家后把合同递过去、结果告知,看到她扑到自己怀里的欢喜样子,心脏涨得满满当当。 他认了,这就够了。 他没想瞒她很久,想慢慢坦白一切,看在他后来有弥补的份上,别气他太久,他可以吻着她柔软的唇虔诚地求原谅。 没想到那一天来的激烈又无可挽回。 分别时她朝他笑得那般甜蜜,再见就躺到了重症监护室,她醒来的泪灼得他心脏破开大洞,绵绵不绝地流出血水。 心如刀绞又悔不当初。缪斯收回了名为“爱”的触角,这是给予自私自利者的惩罚。 第174章 喜欢她也是受罪 有意识但依旧昏迷的那几天,谭郁川脑海中总会出现当时私洽会上程与青的脸,他听见他问自己: “谭老师,你觉得陶绮言怎么样?” “你喜欢她吗?” 程与青当时没看他,自顾自问完两句又继续说:“不喜欢最好,陶绮言啊,没心没肺,喜欢她也是受罪。” 他笑了两下,看向谭郁川,又收起笑容,眼瞳幽深,“您以后就知道了。” 他那时是怎么回答的? 谭郁川点燃了一根烟,闻了闻,没抽,他站在路灯下仔细回想。 “谢谢,”他当时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再说。” 此刻,他站在这儿,路灯下的影子很短,短得像当时说那句话时和现在的距离。 陶绮言太能牵动他,也太绝情,总是注视的婀娜背影像一道冰冷的影子,他触不及也想得紧。 他领教了她的“没心没肺”,他已经身处“以后”。 窗户透出的光昏昏暗,时不时跳动一下,他知道那是陶绮言在点着香薰。 她在干什么? 画稿?看电影? 晚饭有没有吃好?还是就和工作一起随便应付了? 正想着,楼道里传来脚步声,门廊的灯亮了,有道身影提着一袋垃圾走出来。 谭郁川就这么和陶绮言仓促对上了视线。 他很快收起惊愕,僵在原地看着陶绮言身形纤长,她穿着长到小腿的、毛茸茸的粗毛线裙,整个人拢在背后的光晕里,好看的近乎是一次美梦。 他意识到什么,手指仓促蜷起,掐灭了那只烟,把手挡在身后。 这个窗口下,他站过很多次,有时抽一根烟,有时能抽大半盒。他知道再过半小时,楼上的灯就会灭掉。这次却没想到她突然这么下来,隔了两年多的对视是意料之外的海面上的平静,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他视线死死跟随,看她把垃圾扔到不远处的垃圾箱里,然后朝他走过来。 他喉结动了动,干哑开口,第一句却是磕磕巴巴:“我没抽……” “好久不见。” 她微微一笑,眼神平静,像是对待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 垂在腿边的手无意识攥紧,他没说出另一句好久不见,他说不出来,只是视线锁着她的脸,觉得好长时间不见,她好像长了点肉,刚放下点心,她微微低头换了个角度,他又觉得她好像是瘦了一点。 谭郁川盯得眼眶发热,心脏发疼,伤口也疼。 陶绮言没得到回应,眨了眨眼,尝试说道:“那我……先上去了?” 没有请他上去坐坐,甚至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在这儿。 他腹部缝线的那处更疼了,疼到头都发晕,喉头发苦,终于出声唤她。 “言言……” “你有什么事吗?” “我……” 他皱眉忍了两秒,想开口问她,有没有看到新闻他出了车祸,他放出的声势那么大,她有没有担心他受伤。 他还想说,我只是想你,想见你。 但他又怕真的说出来,她用一副无懈可击的样子回他:那你现在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之类的话。 他真的会晕过去。 又没得到回应,陶绮言不见不耐,上前一步。 “为什么不说话?” 纽约的夜晚很凉,她只披了个薄外套,这会儿热度散得很快,她默默抱紧了胳膊。 下一秒,面前的男人苍白着一张脸朝她倒下来。 她手脚慌张地揽住他,沉重的身躯压在她肩头,他粗重的呼吸烫得她脖颈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陶绮言暗道不好,用手去探他的额头,滚烫的吓人,一摸一手的冷汗。 最后是她半拖半拽的把人拖到了她的床上。 她松软的大床下陷了一大块,男人高大的身体一躺上去,她的床瞬间显得小了许多。 她站直身体,缓了两口气,又摘下他的眼镜,放到床头,拿出体温计给他量体温,有39度,她马上叫了家庭医生。 男人浓密的睫毛时不时微微颤动,像是梦中也极不安稳。 陶绮言站在床边,无言垂眸看了他几分钟,然后坐下来,用手轻轻掀开了他的上衣一角,看到红彤彤一大片未长好的嫩肉上面还有缝线,边缘发白包也没包,显得狰狞极了。 陶绮言正要整片掀开看,门铃响起,医生到了。 她抿了抿唇,放下衣服,去开门。 “这伤口还没长好,怎么不住院?” 陶绮言听见家庭医生用英语问,她却哑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眼睁睁看着那伤口处渗出血水,她才紧盯着那处,干巴巴道:“他在流血……” 医生嗔她一眼,像是责怪她大惊小怪,手上有条不紊地给他重新换药包扎起来。 “这么长的伤口,应该好好养,不要碰水,衣服怎么是湿的?” 第175章 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这才想起他应该是在楼下等了很久的,天刚黑下的时候下了阵雨,阴湿的,她刚靠近他就感受到一身寒气。 她偏偏迟疑了,还装模作样地跟他说好久不见。 家庭医生最后交代了几句才离开,陶绮言把人送出门口。 她站在床边,看他湿透的外衣被换下,严严实实裹在她的被子里,露出的额发有些凌乱。 她靠过去,用手轻轻给他捋顺,他眼睫不再颤动,顺毛的样子看起来很温驯。从楼下到现在,这期间的谭郁川,她好像熟悉了点,没有那么陌生了。 陶绮言的指尖从他挺立的眉骨滑到唇角,她觉得他瘦了很多,眉骨更峭,睁开眼睛看人的时候比以前多了几分凶,她看着看着不自觉轻喃出声: “谭郁川……” 男人像是听到了,头朝她这边靠了靠,眉蹙着,嘴唇微动。 她拧干用冷水浸过的毛巾给他敷额头,动作从笨拙到熟练,忙活到凌晨三点,摸着体温降下不少,才靠在床头睡过去。 早晨醒过来,陶绮言发现自己整个人躺在床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床上原来躺着的那个人不见了。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盯着桌上燃尽的香薰愣了半晌,才站起身去洗漱。 盯着镜中的自己满嘴泡沫,她慢慢想,他应该是走了,他受了伤,起码性命无虞,就这样。 然后就听见门咔哒一声,谭郁川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身上换了另一套衣服,灰色的高领毛衣显得他宽肩窄腰,身材很好。 她踩着拖鞋走出去,看他把买来的早餐放到桌上,然后抬头看她,一如既往的笑,陌生的场景、熟悉的人,她短暂晃神。 “我看你厨房都没什么东西,估计不经常炒菜,我买了一些锅具和刀,一会儿会有人送过来。先吃早餐,都是你爱吃的。” 他说了好长一段话,她不知道听没听,只是走过去,还沾着水的手掀开他的毛衣,状似要看他腹部。 “怎么了?” 他后撤半步,用手轻轻抓住她手腕,指腹轻轻摩挲。 她后知后觉,以为他是嫌冰,用厨房纸擦干了手,不由分说贴上了他额头。 还有些热。 “量个体温。”她转身去拿体温计。 “我已经不烧了。” “还没有完全好,再说你的伤口也没长好,医生说你得住院。”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在家里养也是一样的。” 陶绮言动作顿住,转过身盯着他,语气平静。 “衣服哪来的?” 一大早总不会是去店里买的。 谭郁川住了口。 “既然有助理,就让他带你去住院,没必要在我这儿,我又不是医生。” 陶绮言拿着体温计在他耳边探了一下。 376c,低烧。 “去住院。” 她说着,低头看桌上的东西,小笼包烧麦奶黄包皮蛋瘦肉粥甚至还有油条豆浆。 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都是在纽约哪旮旯买的,挺齐全。 谭郁川垂着眼,不说话,挺立眉眼间分明是很受伤的样子。 “先吃早餐。” 偏偏陶绮言铁石心肠,略过他失落黯然的眼神,拿起一个奶黄包小口咬着,其实并不好吃,带着国外黄油厚重的甜腻气息,看起来是奶黄包却完全西式的做法,不合她胃口,但她还是一口口吃着。 随后谭郁川也坐下来,动作缓慢,她多看了一眼他的小腹处。 早餐期间,两人无话,谭郁川多次想说什么,都被陶绮言的手机响动打断。 二十分钟内,她接了两个电话,拿起五次手机回消息。 她真的很忙,忙到没时间吃完一个小小的奶黄包,更不会把眼神分给他一个。 放在以前谭郁川会拿过她的手机,告诉她吃饭就该好好吃,不要一心二用忙工作。 但现在他不会,怕她再说出什么要他走的话。 以前再平常不过的时刻,现在他却觉得这样坐在她面前,多看一眼都是奢侈,于是目光贪婪,死死锁在她脸上。 终于她放下手机,抬头看他。 “我好好吃饭,你能别盯着我看了吗?” 她以为他是在用眼神威逼她。 她咬了一大口,手里的奶黄包没了一半。 谭郁川也没解释,只说:“言言,我是来养伤的。” 陶绮言想说那你应该有住处,嘴一时被噎住,她喝了一口豆浆,转而问道:“国内不能养?” 腹部那么长一道口子,非要折腾着飞来国外? 她低下头不去看他,刻意避免去想更多的原因。 他笑得无奈:“国内总有工作,太烦了。” “那你一会儿去医院,好好养伤。” “你也看到了,我不用卧床,当然也不用住院。” 陶绮言眼神瞬间凌厉,“你伤口都化脓了,为什么体温一直下不去,你是傻子吗?” 她难得对他大小声,谭郁川盯着她反而慢慢笑了。 笑得她没来由更恼,猛地起身,“我走了。” 手被牢牢拉住,她挣了一下,挣不开。 她听见男人语气有些可怜巴巴: “言言,我还能回来吗?” 她板着脸:“不能。”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他:“你早上怎么进来的?” 声音顿了顿:“……你密码一直用那一个。” 又听他在她身后好像是笑了,声音上扬:“言言,你那天没删掉我的指纹。” 陶绮言嘴角拉平,“忘了。” “你不会忘。”谭郁川语气肯定。 她回头看他,质问:“所以你进我的房子了?” 他承认的很快,“是。” “四季湾你留下的那些衣服,都没有你的味道了,我抱着不舒服,又太想你,所以想去湖悦山色的家里。” 他手攥得紧了点,指腹沿着她手腕转着圈摩挲,陶绮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是因为他的触碰,还是因为他的话。 他好像,只是觉得她去留学了,他们是一对普通的、异地恋情侣。 曾经温柔纵容的那个谭郁川剥脱了一层伪装的皮,逐渐露出下层偏执阴郁的本来面貌。 或许他原本就是这样的,只是她一直没真正认识过他。两年来竭力维持的平静心境被打破,陶绮言突然就有些难过。 “我只是试着摁了指纹,就打开了,言言,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 他那天傍晚反复驶在四季湾到湖悦山色的路上,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上了楼。他明知屋内没有她,还是立在门口很久,背影孤寂。楼道的感应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有住户从他身边经过,狐疑的目光扫过,他动也不动,手慢慢摸到门把,指腹下意识贴到感应处,像做了无数次那样。却毫无预兆听到开锁成功的咔哒声,他的眼瞳慢慢扩大,整个人僵在原地,狂喜夹杂着酸痛从心口接连不断的溢上来。 她那天站在门口那么久,最后没有删掉他的指纹吗—— “所以呢?”她冷眼打断他。 “你这么做,是私闯民宅。”她突然甩开他的手,远离他后退了两步。 谭郁川又听到了她嘴里吐出那两个字。 “谭郁川,我们已经分手了。” 第176章 我喜欢过你 陶绮言看着他被甩开的手垂在身体一侧微微颤抖,想到的是她上完晚课,身后偶尔出现的身影,她探完店不远不近跟着的车辆,还有不时就会出现在她公寓楼下那片街角处、一闪而过的灰暗的影子。 肉眼见他脸色沉了下来,慢慢又变成了那副她陌生的样子,他生气了。 谭郁川气到伤口抽着疼,毫无预兆的,他上前一把扯过她,箍着她的肩膀摁在墙上。 他一字一顿,语气带狠,手掌却在颤抖,声音克制着,仿佛忍了很久:“我没认过分手。” “陶绮言,你不能总是踩我的雷区。” 她毫不畏惧,同样字字清晰地告诉他:“但我不喜欢你了。” 他悲讽一笑,言语中开始暴露性格上深抑的恶劣,又带着决然的委屈:“你喜欢过我吗?” 他也会委屈,在想她到无法入眠的那么多夜里,他甚至恨她,想不管不顾的去恨她。她对他说过那么多甜言蜜语,到了想放弃的时候,真就游刃有余,轻轻松松地抽身而退,她从开始就是一副逗弄的样子,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那里面有多少爱的成分,偏偏他还犯贱似的上了头。他自持如此,怎么偏就在她身上狼狈成这样。 听到这一句,她眼睫颤了颤,恶语相向之后仿佛她才是受伤的那个,谭郁川甚至以为她眼角红了。 她声音微不可见颤抖:“我喜欢过你。” 谭郁川眸光微动,禁锢的手微松了松,看她贴墙站着,发丝垂落看不见表情。 他眼底滑过一丝伤痛,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口不择言否认了什么,“言言,对不起,我不是……。” 他想抱她,被她躲开,一脸冷漠抗拒。 “言言,我伤口疼。” 他语气复又放软,像是让她别那么狠心,管管他。 他不动声色收缩腹部,配合着抬手的动作,本来柔嫩的新肉再次崩开。 陶绮言肉眼可见的有一块灰色布料被染深,这次甚至流出的是更浅的血水,像是身体里的血液流无可流。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近在咫尺的深色瞳孔内倒映着她震惊的脸,还有微不可见的一点慌。 她下意识道:“我带你去医院。” 说完就要开门,被谭郁川死死拉住。 他脚像生了根一样杵在地上,陶绮言拽也拽不动。 她有些崩溃:“你到底要干嘛?” “你的课程已经修完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谭郁川的眼神告诉她,如果她不回答,他可能真的要等血流尽才肯走。 她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三个月。” 那还是有盼头的,他嘴唇有些起皮,还是撑着笑了笑。 出门的时候,他耍赖一样紧紧贴着她,一只胳膊搭在她肩膀,借她的力揽着她,下巴搁在她头顶轻蹭,蹭的陶绮言头皮发麻,甚至她开车的时候还眼珠不转地瞅着她。 陶绮言突然就有些时间倒流、位置倒流的错觉,她有些烦躁,在这样的目光下左奔右突一连超过好几辆,像是开回了赛车。忽而转头,对上他的视线,问道:“你助理呢?” “我让他回去了。” 留老板这么长一道伤口让走真就放心走了,陶绮言咬牙,这种助理开了算了。 她一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在纽约这个地方,她的道德标准好像也下降了不少。 谭郁川用手捂住腹部,笑着劝她: “不用这么着急的……” “闭嘴!” 她听他这么慢悠悠的说话就火大,他以为现在在他家后花园吗。 谭郁川真就闭上了嘴,继续安静地注视着她。 到了最近医院的门口,陶绮言要送他进去,还没下车就被他抓住衣袖。 “你去忙。” 她是真的忙,手机震动了许久,她也没理。 她担心他,他熨帖了不少,虽然贪心,看着她眉宇间难得着急上火的样子,觉得自己应该点到为止。 “你别再走路了,我扶你进去。” 谭郁川晃了晃手机,“我叫了医生出来接我。” 陶绮言定睛一看,果然有个身形高大的白大褂正从里面走出来。 “好。” 她下车看到那个医生笑着想给他一个拥抱,被他示意有伤口,两人很熟稔的样子。 陶绮言松了口气,上前告诉那个人一定要看着他好好住院,伤养好了再放他出来。 说完就看见谭郁川深邃的眼睛紧盯着她。 陶绮言也没告别,转身就想走,被他拉住。 他用中文问她:“三个月后你真的会回来吗?” 她点点头。 “我会等你。”他的眼神可以称得上执拗。 她最终还是没再次提醒他,他们已经分手了。 上车后绝尘而去。 医生用手在谭郁川眼前晃了晃,“别看了,人走了。”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随即皱眉摁了摁腹部。 谭郁川进了病房没多久就开始发起高烧,他有将近十年没生过这么重的病,腹部的伤口不深,但撕裂过太多次,周围已经有了腐烂的皮肤组织。 他断断续续昏睡了两天,醒来时是深夜,他摸到腹部裹了一层厚厚的绷带。 没有睡意,他靠着走廊透进来的光视物,左手指腹无意识转着戒指,盯着天花板半晌,没来由笑了。 在纽约的最后半天他去见了司临逸,临走前又在陶绮言的楼下站了一会儿,那扇窗户平静又冰冷,没有亮光。 她很晚还没回来。 他故意放出重伤的消息是想看她的反应,更是想麻痹费董。 这次车祸他没有心理准备,任凭谁也想不到费董真敢在自己的地盘上搞出一场牵涉内地君宴总裁的车祸,只能说明他查到了关键,手里的东西是真的让费承江着急了,才如此失去理智。 真的看到那辆suv时,他才意识到费董早成了亡命之徒,肇事车辆刹车突然失灵,肇事司机当场死亡,他若是真的倒在血泊中,那些肮脏的输送线有不少扎根在内地,仅凭一个境外的司临逸是查不干净的。 可他没有。 也就代表着费董高风险高回报的举动变得愚蠢,加速了自己的灭亡。因为谭郁川势必会疯狂地反扑。 但谭郁川慢下来了,静观其变,外界传言纷飞如雨的时候,他醒来,第一件事是飞来纽约。 他想见她,疯狂地想见她。 豁着伤口站在老位置凝着她的窗口时,后怕才慢慢涌上来。 他怕再也见不到她了,对简老将军的应允也成了空口的废话。但那些是他发自心底的承诺,虽然耻于那个欺骗的开始。 他希望她平安快乐,最好是身旁有他。 他住院期间没见着她,不过也不算着急。两年他等了过来,三个月又怕什么。 终于,回国飞行的时间迟无可迟,他坐上车离开。 他早早在办公室的台历上的那一天画好了星星标,时间一直翻在三个月后的那一页,日历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工作再忙他也会抬头看上一眼,眼见着时间越来越近。 终于到了临近的几天,他却没查到她的航班信息。 谭郁川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猴急又斤斤计较,他觉得可能是她对约定的具体日期没有那么苛刻。 他又耐心地等了一周,还是没有任何信息从纽约传来。 他终于敢给那个联系人发去消息,仿佛因为她的失约,自己就有了和她一叙的勇气,她的欺骗也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却在看到那个依旧的红色叹号标识时,意识到什么。 她也骗了他,和他的约定,她迟到了37天。 …… 第177章 我这儿怎么样? “叩叩” 在陶绮言又一次隔着屏幕垂眸走神的时候,程易用笔帽磕了磕桌面。 “抱歉,程总。”她抿了抿唇,没有解释,直接道歉。 他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道:“你今天不在状态,不用听了。” “我可……” “绮言,你很聪明,但不要自恃聪明。”他表情严肃,打断她的话,又对她说,“下周我很忙,可能没时间给你上这些课了,暂停一段时间。” 陶绮言顿了两秒,“好。” 关上pad,陶绮言脱力趴在了桌上,胳膊压在那叠报表上,眼神涣散。 真的不简单,再加上程易做事严谨人又严肃,她每次会议前都要确保睡眠充足才能全听进去。 而这周的两节课显然不在状态。 因为她总是想到医院里的那个人,想着要不要去看看他。 有了这个念头,她就静不下来了,又怕看到谭郁川落到她身上如有实质的灼灼目光。 陶绮言回忆起那个高个子男医生的胸牌,在那个医院的网上名单里搜到了他的联系方式,打过去想问一下情况,才知道他已经出院了,并且已经回国。 陶绮言愣愣收了线,数着日子才住了四五天的院,他就出院了。问起恢复的怎么样,那医生也只是说不发热了。 他还记得她的声音,在电话里语气显得对这个朋友兼病人很无奈,拦不住他。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还跟她说,让她替他骂谭郁川两句。 陶绮言敛着眼神,没说什么。 放下手机,她顺着窗外伸出的花枝,视线延伸到街角,傍晚昏暗下来,那里依旧人来人往,也空无一人。 冯白薇赶着中午十二点给陶绮言发消息,估摸着她那边正是睡前,果然她很快回复。 冯白薇:【我结婚前你能回来吗?】 陶绮言:【???】 陶绮言:【真的假的?】 冯白薇:【真】 陶绮言:【能】 冯白薇:【我还没说什么时候呢】 陶绮言:【你明天结我也能赶回去】 冯白薇笑得趴在办公桌上,抖着手指赶紧给她回复:【早着呢,明年六月,仪式和领证没差几天,许温阳挑的日子】 陶绮言:【可以】 陶绮言:【祝福】 陶绮言:【给你包个大红包】 冯白薇:【拱手\/拱手\/】 没几分钟,印子央也给她发消息,告诉她,她要来纽约了。 【来玩?】 【昂,陪你过圣诞节】 陶绮言这才意识到,一个多月后,又一年的圣诞节要来了。 上一年的平安夜,她忙着画稿,凌晨才睡过去,白天又忙别的,根本没有圣诞节的概念。 她眼眸漾起柔和,回复印子央:【来,陪玩】 半个月后,陶绮言去接印子央,跟她身边那个冷脸黑塔对上视线。 她挑了挑眉:“你是跟屁虫吗?” 陆绍文:“你管我。” 得,她哪管得着陆少。 落地没几分钟陆绍文就被人接走了,陶绮言带着印子央直接来了cherflora工作室。 看到翩飞的单翼蝴蝶线条和那串花体英文共同组成的发光logo,印子央瞪圆眼睛,抱上她手臂:“你怎么带我来这?” 陶绮言轻笑:“看见你朋友圈了,不想来?” 印子央脑袋摇成拨浪鼓,“想来想来!” cherflora现在是风头最盛的一个新锐珠宝品牌,团队年轻、个性十足,内部包容度强,外部争议也不少,但争议意味着热度,国内不清楚,但海外圈子里没有不知道cherflora的,主理人cher除了那版时尚杂志封面有一个侧影照片以外,鲜少出现在大众面前,那些媒体添油加醋把这个来自东方的设计师传得不似真人,平添几分神秘色彩。 但印子央一直以来就知道那是陶绮言,所以她特别喜欢看那些媒体胡编乱造胡乱吹嘘,有时候还截图发到朋友圈里,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表白这个神秘的东方“巫师”。 陶绮言每每都给她点赞。 工作室地址在纽约靠南的一处独栋别墅,外面还有草坪和花园,环境特别好。 陶绮言带着印子央走进去,室内只有两个设计师,都是金发碧眼,低头在分拣宝石,见她进来,扬起笑大声打招呼:“hi,cher!” 陶绮言莞尔,点了点头回应。 印子央好奇的眼神左顾右望,最后亮亮地看向她。 陶绮言直接带她上了二楼,弯曲的楼梯旁是白色的壁柜,由上到下摆着设计师们的奖杯和照片。 “绮言,我感觉你现在好成熟啊。”进到办公室,印子央坐在沙发上,托腮看她。 陶绮言淡笑不语。 “明明我们是同岁,可是你的cherflora已经做得很好了。”她有些怅然,“我当初信誓旦旦要创立品牌,可还是没那个勇气,要负的责任太多了,我害怕。” “我知道。”陶绮言摸摸她的发梢,表示理解。 从零开始创建品牌要真是那么容易,她估计前几年就直接开独立工作室了,搭建品牌还要把它推广出去,既要有设计师的能力也要有商人的头脑,而且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责任和压力并存,不然她也不至于在jane跟着路简明偷了那么多师才出来自立门户。 “你之后什么打算?”陶绮言问她。 她知道印子央这几年参加了不少知名比赛,也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但迟迟没有明确方向。 “我明年肯定是要回国的。”印子央弱弱道,“等回国再去面试。” 陶绮言看她两秒,突兀问:“我这儿怎么样?” 什么?印子央怔愣,随后眼睛慢慢睁大。 陶绮言微笑着如实道:“cherflora也是要回国发展的,而且国内外环境不同,年轻品牌能不能真正落地还存在风险。” 印子央只犹豫了半分钟就猛点头,“绮言你不知道,你这个人摆在这就特别有说服力,以前是,现在这种感觉更明显了。而且风险和挑战并存嘛,我这么年轻不怕这个!” 陶绮言点点头,又公事公办道:“你是要靠实力征服我们的,而且我不负责面试。” 印子央圆圆的眼睛都笑眯了:“我知道!” 陶绮言满意挑眉:“下次记得带作品来。” 吃饭的时候,陶绮言突然问:“陆绍文追你这么久,你一直没答应?” 印子央刀叉一顿,搁下,眼珠圆溜溜的,皱鼻:“他没追我,他就是一直陪吃、陪玩、陪聊……” “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谁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印子央看上去有点生气,“你不知道他一开始对我可凶了,我被他气哭好多回。” “而且……他也没说过,要不要在一起这种话。”她声音弱下去,脸蛋微红。 “他要是说了,你答应吗?” “我……”印子央抿紧嘴,半天憋出一句,“我得……问问我哥。” 陶绮言失笑。 印子央埋头快把那块牛排戳烂了,半晌突然抬起头问她:“你说品牌迁移是明年什么时候?” “可能……三月。” 陶绮言心念微转,那时候cherflora发展更稳定了点,回国也能赶上春季新系列的热潮,她也……大概是那时候回国。 不合时宜的,想到自己答应谭郁川的,三个月,从现在算正好是除夕那段时间。她肯定是回不去的。 也许会更迟。 …… 第178章 印洲 印洲在平安夜的聚会上看到一个女人,眉眼秾艳表情淡漠,她穿着长至脚踝的鱼尾长裙,纤细手腕随意系着刚刚游戏用到的红丝带,端酒的时候红艳艳的尾端随动作微晃,颈边碎发也一荡一荡,明明也没做什么,一举一动都透着性感撩人。一群异国人中,只有那个墨发的纤细侧影格外吸引他的目光。 身边的女性朋友眼里有着艳羡,向他介绍那是cherflora品牌的主设计师,cher。 他清楚艳羡的来源,cherflora这个品牌自诞生以来受到相当一批人的追捧,在她们眼中,这个年轻的名词代表“神秘、浓郁和无穷”。 他听过这个品牌,是从妹妹嘴里,不止一次。原来cher本人这么年轻,却又这么……老练成熟,至少在刚才的酒桌游戏上,她自始至终没输过,没被罚过酒,只专注地看别人喝,显得游刃有余又置身事外。 印洲端着杯酒走过去,隔着几米看到自家妹妹不知道从哪窜出来,挽上了她的手臂。 “怎么不过去玩?”印子央撅嘴道。 他看见cher唇边勾起轻弧,露出一个无奈的淡笑,瞬间冰消雪融。 “过去了又要喝酒,”她声音懒哑,食指轻晃,做出个皱鼻的嫌弃表情,“酒不好喝。” 印洲弯了弯唇,又往那边走了几步。印子央没让他失望,抬头看到他眼睛一亮,招手叫他。 “哥!” cher撩起眼皮往这边看来一眼,和他对上视线,好看的眼里,平静不起波澜。 印洲绅士地笑了笑,也选择说中文,“cher,初次见面,你好。” “印总,你好。” 他没掩饰刚才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朝台里的那位朋友低声说了几句话,而后推来一杯酒:“这杯特调还不错,淡朗姆很爽口。” “它的名字叫,fallen heartbeat。” 陶绮言垂眸,看见高挑酒杯里淡粉色的液体,弥漫出薄荷叶和樱桃汁的味道。她笑了笑,对这杯“堕落心动”没拒绝,端起来轻抿,果然没有酒精味,只有菠萝和樱桃的甜香。 “谢谢印总推荐,很好喝。”她声音低浅,看向印洲五官分明、笑意得体的脸。 印洲的眼神没在杯口浅淡的的红唇印上过多停留,笑着啜了口杯中的气泡水,气泡在舌根炸开,他挑了挑眉,看见印子央鬼灵精的眼神在他们之间逡巡,又盯着他憋着坏笑。 他弯曲指节敲了一下她的头,无奈。 台这边的蓝调和游戏区的重低音混在一起,显得热闹极了。陶绮言敛着眼神,又喝了一口,樱桃汁甜腻的味道涌上来,微末的酒精牵起了她的疲惫。 “印总,失陪了。”她下巴微收,略带歉意地说。 印洲很绅士地没有多说,轻一抬手就离开了。陶绮言心下略松,慢慢朝印子央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印子央邀请她来,她提前离开也应该亲口跟她说一声才是。 二三层都是空的卧房,现在还不到午夜,真正的狂欢还没开始,没人选择上来休息。刚才余光见她上来,陶绮言顺着复古红漆的楼梯往上走,耳边闹腾的声音渐弱,刚站上平台就听见有女孩低声呢喃的声音,气音带喘。 她听出那是什么动静,手指一僵,下意识抬头,看见陆绍文把印子央抵在无人的墙角亲吻,高大的男人背影死死罩住娇小的女孩,颈间被一双藕臂环绕,被挡住的人只露出一点绵蓬的白色裙摆,偶尔有暧昧水声。 陶绮言僵立几秒,手默默抚上额角,准备趁两人没发现她的时候悄声下去,刚转过身就看见印洲站在楼梯下端仰视着她,目露疑问。 要是让这个妹控哥哥看到,不知道是什么修罗场场面。 她眯了眯眼,放轻脚步下去,印洲微微侧身,看样子是要上楼。 陶绮言拉住他袖口,轻声问:“子央呢?” 印洲视线扫过她拉着自己的葱白指尖,收回了欲上楼的动势,浅笑:“我以为你刚才上去找她了。” “是,但上面没人。”她轻蹙了蹙眉,扫过身边依旧十分有兴致的人群,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倦意。 “印总能不能帮我转告她,时间太晚,我先回去了。” 正说着,印洲突然拉住她手腕,往他这边一带。陶绮言脚步稍乱,手下意识扶住他臂肘,稳住之后看到有端酒的友人正从她背后带过,满盘的酒杯擦背而过,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 “谢谢。” “没事。”印洲很快放开她,后退半步,始终保持在一个合理的社交距离,很有分寸。 他又问:“你怎么回去?” 陶绮言注意力在楼上,那里格外安静。 “或许,叫个车?”陶绮言轻笑,转身朝大门的方向走。 “我送你回去。”印洲和她并肩,“时间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好打车。” “那就麻烦了。”陶绮言不好意思的笑笑,点开手机状似退掉订单,实际是发给印子央。 【!】 走到门口,印洲突然停下脚步,脱了西装外套递给她,“外面风大。” 陶绮言迟疑一瞬,莞尔接过,“谢谢。” 推开门,陶绮言的长卷发被风带起,印洲走在前面,到车前替她打开车门。 陶绮言俯身进去,坐稳那一刻手机收到信息。 印子央:【跪谢\/跪谢\/跪谢\/】 她垂眸轻笑,被印洲听到,好奇问她:“怎么了?” “看到个冷笑话。”陶绮言一语带过,手机伸过去给印洲看了地址,“谢谢印总了。” 印洲有些无奈,“你已经谢过了。” 陶绮言笑:“好。” 车内短暂安静,印洲偶尔看向前镜,副驾上的陶绮言看窗外,唇边总是带着笑的,却没来由让人觉得不好亲近。 毕竟两个人不熟悉,太长时间的安静显得尴尬,陶绮言尝试和他交谈:“印总怎么突然在除夕前来纽约了?” “临时有个跨国的项目,”他答,“也是为了子央,她去年没回国过年。爸妈让我过来看看她。” “原来如此。”陶绮言笑着点头。 没十几分钟就到了陶绮言的公寓,他们聊得还不错。她把西装外套叠好留在位置上,朝驾驶位上的男人告别。 印洲看着她层叠的鱼尾裙摆在婀娜的轻快步调下好像一朵翩跹的多瓣玫瑰,愈来愈远,快要消失在视线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他打开车门,朝那个背影追过去,在进入前拦住她。 “cher,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他面上少了几分淡然,挑唇看向她。 陶绮言看向他手里攥紧的手机,点点头,“好。” 一分钟后复又朝他摆手,“再见,印总。” 然后消失在黑暗的门廊里。 第179章 我是真的有可能会死 三寸的细高跟轻叩大理石地板,沿着黑暗有节奏地走向门口。正要伸手开锁的那刻,陶绮言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道。 愈来愈近,她猛地回身,腰身霎时被扣住,整个人被抵着,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她听到了略有粗重的喘息声,炙热的吐息倾洒在她颈边,逼得她偏过头去,咬唇推挤着那人的肩膀。 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咬牙道:“谭郁川……你别发疯。” 他声音是抽过太多烟的沙哑,低沉干涩,还带着说不出来的委屈:“言言,你骗我。” 另一只大手在她背脊上轻柔划过,指腹带过某些地方惩罚性地微微碾过。 “唔……”陶绮言死死咬住唇,伸手掐他的肩膀。 “把门打开,乖。”男人声音哄诱,一只手擒住她两只手腕摁到头顶。 疯了吗,引狼入室还能再具体化一点吗! 陶绮言用暗劲挣扎着,脚下狠狠一踩。 “嗯唔”谭郁川闷哼一声,陶绮言却觉得他那双眼睛在黑暗里愈发亮了。 暗处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不明真相的人路过这就会知道这两个人在做什么,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在无声中尝试镇压与反抗镇压。 陶绮言被他蹭的头发都乱了,一边尝试挣开一边警惕着会不会有人经过。心底崩溃面上凌乱,好像隐约中已经听到了朝这边的脚步声。 她压低声音,疾言厉色:“放开!” 男人伏在她身上不动,她咬牙:“进去说。” 手腕被松开,陶绮言揉了揉,然后猛地把他朝外一推,谭郁川被推得后退两步,风尘仆仆的面上带着得逞的轻笑。 解锁进门,灯被摁亮的那刻,陶绮言整个人从背后被抱住。 左耳廓落下一吻,她忍不住瑟缩一下,赶紧反手推开他。 她捂着耳朵,气得胸脯起伏,鼻尖都红了,“你别动!站那!” 谭郁川眨眨眼,乖乖站在玄关不动了。 陶绮言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腹部,谭郁川察觉到她的眼神,笑意更甚。 “你来干什么?” “我说了,言言,你骗我。” 他垂眸,表情黯淡,又朝她走了几步。 陶绮言后退,他也停下了。 “今天是你失约的第48天,而且,你还没加回我的微信,所以我过来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不回去了。” “那我留下来陪你。”他不以为意。 “谭郁川,我们已经……” “分手了?”他苦涩一笑,打断她,又道:“我觉得没分手,你觉得分手了,没关系,我重新追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谭郁川。”陶绮言声音有些颤抖,“你又是这副样子,现在想追我就追我,追到手就利用,我还不能有反抗的想法,不然就死缠烂打……” 他不动了,脸上一点一点散掉血色。 “我只想远离你,我很累,你不能放过我吗?” “你还喜欢我吗?”他突然问。 “不。”她答的很快,很坚决。 她看见他突然笑了,咬紧牙关,笑得辛酸痛楚。 “言言,如果我死在那场车祸里,你会回来参加我的葬礼吗?” 陶绮言眼睫剧烈颤了颤,腿突然有些软。 可他偏要一个答案,声音低嘶,执拗地问:“你会来吗?” “……会。” 轻飘飘的一个字,陶绮言垂着头用尽力气说出口。两年多以来,她反而在此刻突然看清一件事,对她来说是灭顶之灾。 于是她抬起头,看向谭郁川眼底,一字一顿道:“谭郁川,我们不要重蹈覆辙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没能如期回去,就当我们都骗了对方一次,扯平了,你也……别再来找我了。” 眼前的阴影越来越大,陶绮言已经退到墙边,脸绷得很紧。 谭郁川手指轻轻蜷起,像是想摸她的脸,却迟迟没落下。他看得很仔细,从眉眼到唇尖一寸寸描摹。 两个人都没说话。 他身上的烟草味道很浓,盖住了清冽的雪松香,陶绮言觉得呛,喉头发热发痒,轻咳了一声。 “你身上的味道,很难闻。”她偏过头语气冷硬,忍着下一阵咳嗽,眼圈酸涩发痛。 谭郁川一怔,慢慢放开她,垂着头后退了一步,指尖微颤,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对不起,言言。” “你可以走了吗?”她指甲克进掌心,直视着他,“我真的很累,要休息了。” 他看进她眼底,慢慢点头,“好。” 谭郁川站在原地,脚下重如千斤,他看着她自顾自走回玄关,换掉那双极细的恨天高,揭掉后脚跟的一块创口贴,扔进垃圾桶里。 他慢慢走向门口,也是走近她,轻轻开口:“我最近都会在美国。你放心,不会再来打扰你。” “你既然早清楚这两年我一直跟着你,你就应该知道,再也不见你这件事,我做不到。”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听到这句话,陶绮言抬起视线,重新看向他。 他轻嘲地笑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没那么容易被甩掉。” 他走近了,目光落在她轻轻红肿的脚踝上,他突然不容分说把她撑着腋窝抱到高凳上。陶绮言刚要挣扎,他就松了手,遂即小腿被托起,后脚腕破皮的那处被他攥住,微微刺痛又带着温热。 陶绮言僵住了,看他从玄关台面的小抽屉里翻出创可贴,动作一点没迟疑,仿佛在这间房子里住了两年多的人是他。 她猛地想起这是她的习惯,杂碎的小物件都会被她放在门口的收纳处,包括钥匙链创口贴这些东西。 她所有的生活细节都被他记住,他们曾经亲密过那么长的一段时间。 她无声闭目,偏过头不去看他。 他在沙发边的矮柜里翻出酒精棉,又低着头站在她面前,撕开创可贴。他让她的脚踩在他小腹处,陶绮言想收回,被他抓着小腿扳回来。 谭郁川抬眸看她,掌心托着她小腿肚往他那里用力,“这里,留下了一条疤,你以后就能看到。” 她眼睛稍稍睁圆,抿着唇就要把脚收回来,又敌不过他力气,白皙的脚趾无力地蜷了蜷。视线不自觉看过去,那是那个伤口的位置。陶绮言咬着唇壁,不说话。 酒精棉蘸在伤口上,又因为他动作太轻,带着微微刺疼的痒。创可贴被覆在伤口上,贴得平整,处理完了,谭郁川却一时没放开她。 “小余比我伤得严重多了,他当场就晕了过去,全身多处骨折再加上轻微脑震荡。”他声音平静,把那场明知故意的事故朝她讲来,“那辆车早做了加固,但不是为了来港才做的。我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你知道我不会把无辜的人牵涉进来。” “我是真的有可能会死,言言。” 第180章 所以,我会抱你 谭郁川慢慢把她的脚放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脸。陶绮言头偏到一边,心里觉得谭郁川是世界上最卑鄙的人。 “最卑鄙的人”还在说:“如果我死了,我们言言这么心软,真的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对吗?” 够了,够了。 任谁也没办法反复听什么死和葬礼的话。 陶绮言有些烦躁,微一阖眼,睁开,对上他深沉的眼,心尖蓦地一颤。她微不可见深呼吸几次,轻问: “他为什么要害你?” “谁?” “费承江。” 她顿了顿,又道:“你们不是一直在合作吗?” “就是因为一部分项目有深度接触,我查到了他走私的证据。” 他弯下腰把拖鞋给她穿好,手指在她膝盖弯抚了抚,有点痒,陶绮言动了动,躲开他的触碰,刚刚被撩开的长裙又盖住了她的小腿。谭郁川的手垂落下去,没再试着碰她。 “那药…宁辞也吃过。” 陶绮言几乎是一瞬间就听懂他在说什么。他口中的药只可能是智投的药,费承江走私…走私的货是那种副作用极强的精神类药物,市场上很难买,宁辞是这条肮脏产业链下游的受害者之一,那是不是他的死…… 她的手指不受控地颤抖起来,是意识到原来那些东西在很早之前,离自己这么近。她想起病床上简未菱苍白的脸和紧阖的眼,脸上犹带着震惊,又爬升上一些恐惧,谭郁川眼底划过心疼,皱着眉上前半步,像是想起她说他身上味道难闻的话,只是覆住她的手,安抚她。 “言言,我会解决好。” “怎么解决?” “…我很快会告诉你。” 陶绮言盯他两秒,而后胡乱点点头,眼神垂下去,清晰地下达逐客令,“你走。” 怎么会妄想他真的会同她说,他总是这样不是吗。 她从高脚凳上下来,还是忍不住说道:“谭郁川,一直以来,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知情权而已。” 尾音克制不住轻颤,让这句话带上了隐忍的委屈。谭郁川眉深深皱起,有些慌乱地想抓她的手腕,被她避过。 陶绮言头很低,只道:“你走。” “言言,言言,下次,我一定全部都跟你说,好不好。” “不用了,我自己会去查,查不到是我的问题,我们现在没什么关系了,你没义务告诉我。” “有些事情不是你的责任,我不怪你了,你不需要总是冲在第一个承担风险。”她视线不自觉又落到他小腹,“别再受伤了,别再让江阿姨担心……” “那你呢?”他突然发问,“你会担心我吗。如果我死了……” “谭郁川!” 陶绮言声调猝然拔高,胸脯剧烈起伏,却说不出话来,下一秒发泄般重重推了他一下。 他后退半步,反而平静下来,看进她眼底,半晌笑了,苦涩稍有冲淡,“言言,你在乎我。” “我不会希望你死掉,别再说这种话。”陶绮言眼底有水亮的碎光,声音有些无力的低浅。 谭郁川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只追问他想知道的:“你在乎我,对不对?” 陶绮言不理解他的逻辑,她当然会在乎他的安危,换任何一个人她都会担心。可他们分手也是事实,所以只要各自安好就可以了,那他还在追问什么。 所以她直接问出口:“你到底在问什么? 我早就说过不喜欢你了,谭郁川。” 她语速慢慢加快,“不想再和你继续了,因为我看到你,就会想到我自作聪明的在你们身边待了那么久,你说我先招惹你,是,现在我知错了,我想把我的生活掰回正轨,不行吗!” “路简明见我第一眼就知道我是谁,我在他眼皮底下工作那么久,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我为工作室独立做出的努力,他会不会当个笑话去看,而你们,合作长期以来如此亲密无间——” 她重重喘息几次,眼圈都染了红,指甲死死陷进肉里。 “谭郁川,或许你后来对我的感情不假,可欺骗和隐瞒浮上水面的时候,真心会大打折扣。”她直视着他如墨的眼睛,那之前会像个漩涡一样把她吸纳进去,现在只涂上血丝和苦痛。 她也很痛,所以就到此为止。 “而且,你和我,都不是会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的人。”她咬紧牙关紧紧盯住他,甚至带着威逼,想确认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偶尔在观点上的默契和共通,让陶绮言明白他们的底色,或许是一致的。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时间久了,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谭郁川的肩膀塌陷下来,没说出她想听到的话,而是: “可陶绮言是第一位的。” 缓沉的字眼一字一顿,带着浓浓的颓败,谭郁川视线寸寸上移,看着她微僵的表情,红着眼再次重复: “言言,是第一位的。” 爱情、利益、阴谋、种种,都是虚的,只有眼前的陶绮言是真实存在的,他不能没有她。 他愚得很,她在身边时,算计着桩桩件件,任何事都要抓在手里,以为她也不会例外。直到她飞去大洋彼岸,才发现没有她的长夜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他幻想时光倒流,最好是能回到学校时,他只是她的老师,给她上课。至少她那时视线落到他身上,偶尔狡黠偶尔安谧,眼里都是他。 若他们只是那样认识,不掺杂其他,他会慢慢走近她,会不会能变成至纯的爱人,赤诚地站到她身边。 而不是现在,他们间隔三尺,却仿佛横过天堑。 陶绮言只说:“别再说这种话了。” “我会证明……” “你走。” 谭郁川看清她眼里的疲倦,艰难地吐纳空气,迈步出门。陶绮言想关门的那刻,一只手又横插进来。 “我说了,我最近都不会来打扰你。下次再见面,我保证我身上不会再有烟味。”谭郁川说这话的神态很认真,扣在门板上的左手因为使力青筋微凸。陶绮言余光被一道闪过,下意识看去是近在咫尺的那枚戒指,她又像被烫到一样收回视线。 她听见他话里带着些轻松和希冀。 “所以,我会抱你。” 完全是通知的语气,陶绮言眸光一闪,正要说什么,他就像预判了一样,很快说了声“晚安”,带着些慌忙,先一步把门关上了 第181章 人造钻石 一道门隔开了两个人。 外面的马路传来刺耳的警笛声,一阵接着一阵,陶绮言心里却很静。 她想起自己被推上救护车时、意识渐渐散去的最后一刻,路简明笑着告诉她—— “未菱签下受试协议的时候,谭郁川正陪在她身边。以他优越的记忆力,估计早想起那纸是做什么用的了。” 那时路简明声音带笑,陶绮言黑沉的意识中出现的是一个青面獠牙的血盆大口,他和谭郁川,她一开始都看错了。 而这一切谭郁川始终没有和她说。而她早在一开始就暴露了自己在意这一点,无比在意。所以才会被他借由此的亲近迷惑了眼。 平静生活里突兀出现的一个与过去有关的男人引起了她的兴趣,她想找点乐子了,于是无所畏惧地靠近。 是她错了。 就像程与青说的,她早就该远离那个漩涡。或许她人生很短呢,若是修修补补的心脏寿命只有四十年,那她伤春悲秋岂不是太浪费了。 另一面,谭郁川立在走廊,一时没离开,他垂眸看了门把手半晌,然后从靠近胸口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什么,左手微微张开,一条银链落下来,底端坠着一枚戒指,银亮如新,上面的小克拉宝石依旧耀眼,还带着他的余温。 两枚戒指在他左手心依靠得很紧,他无声看着,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最后掏出手机,点开拍照模式,将微曲的左手、两枚依偎的戒指和那个冰冷的门锁一起框起来。 这次,她在门里面。 他默默想,又轻手把戒指放回外套内侧的口袋,唇角微弯,转身下楼了。 纽约的冬天快到了,气温会一年比一年冷。不出意外,这个冬天他会陪她在这。 哪怕她还不想看见他,但没关系,他可以离她远一点、再安静一点,纽约的冬天很冷,他只想陪在她身边。 她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摁亮手机,干涩的眼睛眨了眨,看到上面1:23的数字,把头埋进了膝弯里。 她突然就回忆起曾经想过的,用一个名分套牢他做她的人型安眠药。 她只是想睡一个好觉而已,她不想在黑暗里伏案工作、或者像这样枯坐到天明。 他隐蔽在街角或是跟着她上课的时候,她都可以不在意不去想,可当他走到自己面前时,她抽不出一丝精力去应对。她已经竭力让生活波平如镜,可那个人毫无征兆走到她面前,又将这一切打乱了。 不对,是那晚,她下楼走到了他面前。 明明装傻就好了,装作不知道就还能不在意。 两年半的时间里,他们都变了,面对这样的谭郁川,她的无力感比以前更甚。 他给予她的感情和照顾太过无微不至,完美到她不敢去回想,那里面到底有多少真心、抑或是虫蛀。 后半夜,她吃下四颗褪黑素,在关灯的房间里,毫无倦意的对着电脑温习程易给她讲过的内容。 那些符号和数字她如今能看懂了,牢固的基础和敏锐的嗅觉让她察觉到最近海外的金融圈有些不寻常。 智投旗下的几方产业格外动荡,程易引其为例也给她讲了不少内容。 陶绮言移动着鼠标,下滑,最后光标落在一个名词上——“fabler”。 那个以人造宝石在国内出名的轻奢品牌。 她眉梢跳了跳,忽然坐直身体,在谷歌中搜索fabler的诞生历程,意外也不意外的,路简明的英文名出现在一行小字里。 fabler创立之初,路简明被司董赏识,担任了品牌的主理人,是当时最年轻的主理人之一。 陶绮言下意识围绕这两个关键词开始回想,最初是尚城春季时装周上,路简明坐在台下向她介绍着fabler的相关内容,提到是因为智投在海外发现了矿脉,高层才有了开拓珠宝市场的想法;再后来是她买了一枚fabler的钻石戒指,被路简明在办公室夸过…… 陶绮言回忆起他那时温和的笑脸,依然很有欺骗性,她突然有些释怀自己看错了路简明这个人。他已经伪装到了骨子里,哪怕她现在拿到了答案也依旧窥不见一丝破绽。 她讽刺一笑,或许妈妈也是看错了人呢。 她垂头看看自己空荡的手指,纤纤如玉,一丝痕迹也没有。临走前,她把对戒之一放到了湖悦山色的工作台上,干干净净的工作台只有孤零零一枚戒指,自那之后她就不想带戒指一类的饰品了,长时间带着会留下印迹,消起来太过麻烦。 所以她那颗fabler的钻石戒指被她放到哪去了? 如果她保存不当,人造钻石也多多少少会留下痕迹的,但她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枚戒指在哪。 等等,人造钻石…… 陶绮言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眼神瞬间凝重。 路简明和那个店员都说过品牌的钻石中结合了他们的专利,可人造钻石的底层原理是一样的,都是利用碳原子沉积在钻石种子上、形成新钻石晶体。可一条矿脉那么多钻石,单一的珠宝品牌需要那么多钻石种子吗?fabler自诞生起到现在十几年的时间,只拓展了在中国、北美等几处市场,没有吞并、没有扩张、没有一条支线。这实在不符合她对智投高层的刻板印象。 甚至——甚至从没人说过智投海外的矿脉,是钻石矿脉。 要知道一部分药物的研发,也是需要矿物原料的。 挂羊头卖狗肉啊。陶绮言眯了眯眼,又靠回椅背里,昏暗壁灯下,眼瞳黝黑,像笼了一层雾。 凌晨安静,没几分钟,她身体下滑,伏在桌子前,睡着了。 床头的闹钟准时在早七点响起,陶绮言动了动脑袋,有了意识,手臂自然垂落,缓解着过电的麻意。 而后睁开眼,起身把床头的闹钟摁掉。 程易在八点准时开启会议,屏幕上是过去几天华尔街公开的大盘。 点开摄像头的那刻,陶绮言正拿着一个三明治小口小口地吃着,一抬眼对上程易严肃的双眼,她又把三明治放下。 没想到他却说:“没关系,你吃。” 她轻眨了眨眼,又把包装袋撕大了点,加快速度消灭那个三明治。 程易板正的声音从麦克风传出来,“之前让你看智投那几个合作方案,你怎么想的?” 是智投有意和朗德资本合投的项目,落地实施在江城,简璃把方案发给了她一份。 陶绮言听不出来程易这个问句是照例考验她还是随口一问,不过她还是按自己的想法说道:“不合适。” 听到她这么干脆地否认,程易动了动嘴角,有点兴趣:“哦,为什么?” 第182章 我也想掺一脚 “司临逸两个月前成为了智投的合伙人之一,高层加入了不少老员工,智投的股权分配肯定有不小的变动。” “这不是很正常?他们父子外界传言再不和,司临逸也不会真的不在乎这么大的一片市场。”程易打断她,“而且给予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员工嘉奖,给一小部分股份也属正常。” 陶绮言面色不变,继续道:“司临逸创立的莱华所涵盖的领域和智投的专长领域完全不同,司临逸想当联合创始人,根本不用费劲出来单干,直接把家族产业的那部分做大做强不就好了。他已经替司董活跃在不少场合上了,在智投高层的话语权,只会多不会少。他们是父子没错,可对于智投,司临逸只是一个陌生人,司董能允许一个陌生人这么强势的空降,只能说明司临逸带来的好处要更多,那只能是资金。 而且员工股东化也能说明这一点,这种举动既能锁定员工,将之变成老板稳定军心,也能回收一份相当可观的股金。” 陶绮言转了转眼珠,又道:“智投现在,现金流很紧张?” 现金流紧张的情况下还要执意开拓中国市场,到时候这个风险还得对半分担,朗德不至于惹这身腥。 程易面上的严肃表情微微松动,颇为赞赏地看着她。 “那你觉得智投高层做得怎么样?” “当然很好,”陶绮言笑笑,手里的铅笔尖轻轻戳着纸面,“完美的融资手段,而且这回父子真的联手了,智投未来说不定会发展的更好。” 她看着程易,轻轻道:“我都想掺一脚了。” “你想怎么掺一脚?” “智投旗下那么多子公司,说不定高层就有借机精简的想法,现金流都盘不动了,就好像鱼拖着籽,游不快的。” “他们需要钱,我有钱,能谈的空间还是挺大的。” 陶绮言温和笑笑,听程易问她打算投多少,她想了想,比了个数字五的手势。 “五千万?”程易皱了皱眉,观察着对面陶绮言脸上的认真程度。心想这小公主要是真傻到花这么多钱买人情,他一定得在他这就拦下来,不能让这消息传到简璃耳朵里去,说不定那疯婆娘真会答应。 他刚要开口,陶绮言手里的铅笔不动了,抬起眼看他,“五百万。” 眼里分明写着“砸五千万当我傻吗”。 “……” 程易不想在这个小姑娘面前破功,但他还是轻吸了一口气,忍道:“司董可看不上你这五百万。” 听起来怎么比五千万更疯似的。 “今时不同往日,而且,说不定司临逸能看上呢。” 停顿几秒,陶绮言突然眨眼一笑,狡猾的很,“我随口说说的,程总,别放在心上。” “……”程易短暂合眼两秒,并没放心多少。 他怎么隐约看到了简璃那疯婆娘的影子。 费承江跑了。 费歆伊越洋电话打进来的时候,谭郁川一个电话会议刚结束。 她说费承江不知道哪听的风声,打着谈项目的幌子,趁她不察,直接就出境了。 “他去了哪?” “美国。” 谭郁川刚和事业部开了会,觉得嗓子发干,下意识摸到手边的抽屉,才想起来他暂住的这间房子里的那些香烟几乎全被他给扔了。 他单手擎着手机,无意识捏紧了,另一只手搭在膝上有些焦躁地轻叩。 那边费歆伊还在说着之后的计划,谭郁川微阖着眼,突然猛地站起身,走到客厅茶几旁的矮柜边,拉开抽屉,里面静静放着一盒薄荷味的细烟。 他注视良久,脑海里想的却是,她还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所以他要怎么告诉她,戒烟有些难,他想让她帮帮他。 越想那道身影就越心燥,他努力让注意力回到费歆伊的话上,脑子里却很乱。 “好。”他道。 “你确定?”费歆伊突然得了肯定的回答,坐直身体急促地确认,“你能把他带回来?” “如果你不介意他戴着手铐落地,被记者团团围住的话。” 电话那头安静了,足足有两分钟。 谭郁川出奇的耐心,直到费歆伊再次出声,有些无力:“我知道了,注意安全,谭总。” 他放下手机,才注意到右手指间夹着根细烟,已经燃了半截了。 注视那点火星良久,他用指腹捻灭,扔到垃圾桶里,空气中还飘散着清淡的烟雾,完全不讨厌的薄荷气息,祭奠着他又一次戒烟失败。 转天。 “谭总,您这种状态喝这杯茶,暴殄天物了。”司临逸压低声音提醒,语气却愉悦,像是很爱看谭郁川这副心情欠佳的样子。 谭郁川淡声道:“费承江到美国了。” “哦。”毫不意外的口吻。 “你觉得他是会找司董还是,来找我?”他眼睛眯得细长,遮掩不住里面的精光,分明是已经知道了答案。 谭郁川不接他茬,转而问道:“仓库的位置你找到了?” 笔记本被调转,屏幕上是纵横的西五区地图,暗色的背景下有个明显的光点。 谭郁川一扫而过,记住了具体位置。 “应该不止。” “你真以为他放心我这个儿子。”司临逸轻嗤,“光这几个就废了我好大一番功夫。” “你不舍得砍断他一只手臂,他是不会疼的。”谭郁川靠在椅背里,神态温和又危险。他微收下巴,状似了然,“也对,你们是亲父子。” “激将法不好使,谭总。”司临逸语速慢下来,唇边似笑非笑,“我都已经挖走那么多人了,还不算断掉他手臂吗。” “你还是给了他机会,留了一层遮羞布。”谭郁川一针见血,又冷若冰霜,“没必要。” 又想到什么,他神色稍有缓和,“不过,这一切按你的节奏来,我不会有异议,只是要尽快。” 司临逸沉默了半分钟,不知在想着什么,他又突然问:“你说的遮羞布,是什么?” “现在内部资金紧张,该抛掉的东西早该抛掉了。”谭郁川意有所指,“你以为那几个竞品公司真查不到子公司背后异样的巨大现金流?三四个矿供着一个珠宝品牌,智投还真是财大气粗。” 听出话中讥讽,司临逸面色不变,反而盯着他笑了。 他突然说起:“我记得现在cherflora的主理人,和你,关系不一般。” 他在国内见过他们近距离在一起过,没错过谭郁川时时看过去的眼神,分明写着在意。 谭郁川桌下始终摩挲戒指的手指突然停住,抬眸是危险的警告。 “别这种眼神看我,我和她也称得上有渊源。”司临逸乐得捏到谭郁川的七寸,挑眉提醒道:“她主动约了我三天后的晚餐,你猜她和我说了什么。” 谭郁川皱眉,一时不知道是不悦“主动”还是“晚餐”二字。 “你们还挺有默契的。”司临逸假笑着提醒,静待他的反应。 他想到什么,眉蹙得更深,“她也想收购fabler?” 他本能地不想让她掺和进来,但——拦着又要讨厌他。 谭郁川嘴角的弧度微苦,觉得陶绮言有时候聪明得让他心慌。 “成对家了,开心吗?”司临逸幸灾乐祸。 “我退出。”谭郁川干脆利落,手下意识伸到西装裤一侧,意识到那里没有烟,又把手收回来。 “她想收购,就按她的方案来。” 第183章 她接过了印洲的花 “她的方案就是让一个十几年的品牌成为cherflora的附庸。”司临逸眸压得细长,声音隐寒。 “她告诉你的?”谭郁川姿态闲适,双手交叠着,唇边微勾起弧度,“这办法不错。” 司临逸蹙眉,“原来你打算出多少?” 谭郁川靠近桌案,自斟了一杯,随手伸出一根食指,“低于这个数。” “她压到了五百万。”听起来“五百万”颇为咬牙切齿。 他端到唇边的茶盏顿住,三秒后又放下,指腹摸上了戒指,凝目转动。 怪不得司临逸觉得fabler会成为附庸,这毫无诚意的价格已经能说明问题了。他几乎能想象到陶绮言那副外表有礼内里冷漠的虚伪样子。 还真是,让他想的很。 这算是一种轻蔑吗,若是司临逸是真的为智投未来的发展殚精竭虑,一定会被这个出价触怒,可惜他不是。 果然司临逸只是问:“你觉得她要是激怒了司董,会是什么下场?” 谭郁川温和笑笑,轻咧嘴角露出的森白牙齿和墨黑的瞳形成鲜明对比,“他敢。” 茶盏被放在茶桌上,男人食指一抵,昂贵的白瓷骤然相碰,发出几欲碎裂的碰撞声,滚热的褐色茶水泼洒出来,顺着梨花木的茶桌流进缝隙。 谭郁川站起身来,顺手系上了西装的一颗扣子,“成不成,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以司董目前的身体状况,他还能在你面前提出异议吗。” “你又是扰乱市场又是挖他墙角,不会现在突然想给智投创收。”轮到谭郁川来嘲讽他。 他冷言:“劝司老板别有什么恶趣味,要是动了陶绮言,别忘了令妹还在国内,她的理想,可亟待发光发热呢。”谭郁川起身朝外走,把声音留在后面。 亲生父亲被谭郁川明贬暗讽,司临逸眉毛都没动一下,提到这个异父异母的妹妹,他却整张脸沉了下去。他盯着桌面上茶水的白气慢慢散去,抬腕把面前的茶同样倒到了茶桌里。 水流沿着茶桌的坡度由上而下,直到茶盏里一滴水也无。以茶代酒,背后司临逸的眼睛随着水汽散尽慢慢失去最后一丝温度。 很快了,老头子马上就要油尽灯枯,时间把握得很好。他尽可能不让智投在他眼皮底下崩掉,这也算是他,对“父亲”最后的善意。 陶绮言这周末晚要出席一个名流宴会,惯常的交际,她已经很熟练了,只准备了一套修身但布料舒适的酒红长礼裙和一双七厘米的钻石高跟鞋。 这个高度她练得能健步如飞,方便她穿梭在各种酒桌间。 她挑选着配套的珠宝,印子央的电话打进来,刚一接起,就听见她丧丧的声音。 “绮言,我和陆绍文被抓了。” “什么?”陶绮言皱眉,放下手里的蓝宝吊坠,转而拿起手机。 “被我哥抓了……”印子央意识到有歧义,喏喏补充。 她手一顿。稍微放下点心,下意识问她:“陆绍文你哥也不同意?不至于?” 陆大少脾气暴是暴躁了点,但外形家境等等条件挑不出什么短板来了,对印子央的在意也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这要是还不同意,印洲到底想让他妹谈个什么样的? 印子央在电话那头表情都皱到一起,“嗯……就是,他也没说不同意。” 她手指拧着衣角,翘着不服的嘴角瞪沙发上坐着的自家哥哥。 这狗男人,约个人还要她出马,没出息。 印洲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单手把玩着手机,紧紧盯着印子央手机的视线却暴露了他现在紧张的事实。 腹诽归腹诽,她哥相亲那么多次难得这么主动,她为了他的终身幸福还是要努力一把的。 稍一措辞就不打磕巴地说出口:“我觉得他就是气我没第一时间告诉他,但是他现在确确实实是生气了。” “过几天那个晚宴,我哥突然被邀请,没有女伴,他现在明知道我和陆绍文要约会还非得让我跟他一起,故意破坏我们二人世界,我才不要。” 陶绮言轻嗯了声,示意她接着说。 印子央听见这一个字的回应却心虚了,怕陶绮言觉察出什么,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道:“绮言,你能不能帮帮我啊?” “怎么帮?” “反正你也要去那个晚宴,你跟我哥一起呗。” 陶绮言轻轻笑了,“你又不去,你怎么知道我也去?” 晚宴的名单和特定的邀请函只给了受邀者。 印子央猛地用手捂住嘴,犹疑着看向印洲,一时没想好要怎么回。 陶绮言没让她找太久理由,直接点破:“把手机给印总。” 印洲蹙眉,站起身要拿过她手机,印子央还攥着不撒手,想解释:“我……我那个……” “没事,给他。”陶绮言轻声安抚,声音带笑。 手机换到印洲手里,他轻轻做了个深呼吸,把手机贴到耳边,“陶小姐,抱歉,我……” 对面只是轻飘飘的疑问:“印总没有女伴?” “是。” “嗯…那你是不是应该正式邀请我一下?” “是…”印洲下意识想为刚才的唐突试探道歉,觉得啰嗦又突然改口,语气绅士温和:“我想邀请陶小姐做我晚宴上的女伴,不知道你能不能同意?” “我同意了。”陶绮言答得很快,仔细听还是带着笑的。 印洲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我同意在宴会上做你的女伴,印总。” 陶绮言靠在门框上看着慢慢降下去的夕阳,眼睫缓慢眨动,眸子燃了晚霞,一派妍丽,表情很平静。 “那就麻烦印总到时来接我了。” 三天后,陶绮言收到了司临逸驳回收购案的邮件。 那看来她预计错误,司临逸并不愿意fabler以这个价格被“贱卖”。 这个品牌并不算是高端线,近两年来设计上也很难创新,早已式微了,不过毕竟是十几年的品牌,早年产品理念做得深入人心,在一些年轻人眼中仍有一定地位,没那么容易关闭。陶绮言把邮件叉掉,心里考虑着加码的可能性。 没几分钟,印洲的车停在公寓外面,准备接她去宴会场地。 她换上酒红色长裙,踩着两三寸的高跟鞋走到阳光下,印洲本来抱臂靠在车侧等她,这会站直了身体,看着她目露惊艳和温柔。 他直白夸奖:“很美,陶小姐,你很适合红色。” “谢谢。”陶绮言轻笑两声,“总叫陶小姐太生疏了,你是子央的哥哥,叫我绮言就可以。” 她右手搭在左手腕上,肩背柔韧挺直,即使说着明显是拉近关系的话也是神态自然。 印洲求之不得,面上加深笑意:“好的,绮言。” 他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陶绮言一眼看到副驾驶那一大捧罗德斯玫瑰,浓郁的暗红色上仍存露珠,晶莹透明。 她站在原地没动作,带着一贯的笑容,看向印洲。 “我坐哪里?” 那一大捧玫瑰满满当当占据了副驾驶的空间,喷香的玫瑰气味裹绕在两个人的周身。 印洲没在陶绮言脸上看到多少惊喜,心下微有失落,不过他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很快俯身把玫瑰抱出来,面带笑容捧给她。 “我第一次在花店看到这种玫瑰,就觉得它很适合你。” 送玫瑰花是示爱的方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但他的态度很得体,从眼神到身体语言都没有什么明确的情感指向,不给女士压力,是印洲一贯有礼的教养体现。 但他还是紧张于陶绮言会不会接过这捧花,毕竟行为上的得体并不代表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他希望她能接受他,从一捧花开始。 陶绮言涂着淡色甲油的纤细手指轻扫过玫瑰花瓣,抖落几粒水珠,新鲜的玫瑰花瓣触感像上好的微凉丝缎,她轻抬起双臂,接过了他的玫瑰。 “谢谢,印洲。” 她也没叫“印总”,还接过了他的花。 印洲欣喜若狂,脸上笑容扩大,又觉得花束重量回到他这边。 陶绮言歉意笑笑,“太重了,麻烦你先帮我放后排?” “好。” 印洲克制着脸上的表情,抱着玫瑰放到后座,有玫瑰叶瓣上的水珠被蹭下来。陶绮言看到印洲肩头往下的位置有些湿迹。 她转走视线,目光淡然无波,不知在想些什么。印洲用手虚护住她头部、她坐进副驾驶前,陶绮言感觉街角处一闪而过一个高大的影子。 被默默注视的感觉很熟悉,她没多想就下了结论: 她刚刚在谭郁川面前,接过了印洲的花。 第184章 把气泡水倒他头上 印洲觉得副驾驶的女人有些走神,他从这个角度看不见她投向窗外的眼神,不知道她的情绪。对陶绮言,他总是看不清摸不透的。 却不可抑制地被吸引。 “绮言,你觉得这首歌怎么样?” 他又笑着问了句不痛不痒的问题,陶绮言视线从后视镜收回,转而看向车载音响,她细听了一会儿,听出轻快的旋律是ooo的《hotown》。 她笑:“我也很喜欢,不过印总不像是爱听这种歌的人啊。” 她又叫回了印总,不知是故意打趣,还是没意识到。 印洲脸上的笑少见地有些僵硬,经过一个红绿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绮言,你应该能看出来,我……” “想追我?”陶绮言侧过身体,打断他,笑着直白反问。 印洲在下一个红灯时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眉眼含笑,并没有什么勉强反感的样子,他稍微放下了心。 “是。”他偏头笑笑,并不遮掩。 成年人本来就不用兜那么多弯子。 谁知她眯了眯眼,伸手捋了两下膝上的外套,好整以暇道:“哎呀,我可挺难追的。” 她弯着眼侧头看他,红唇柔软轻勾,姣美温柔。印洲的心跳突然就漏了半拍,波动比第一次见她还甚。 “我……”他想说他会努力争取的,刚要说出口就被身后暴躁的鸣笛声打断。 绿灯亮了。 他咽了咽唾沫,定神踩下油门。 陶绮言面上带着些飘渺的笑,眼望前方,突然轻声问他:“你喜欢我什么?” 印洲如实答:“第一眼就觉得你不一样。” 感觉她视线转到他身上,他却不敢偏头看她,又补充道:“那么多人里,你最好看。” 其实还有没说出来的一句。 昏暗灯光下,吵闹人潮里,她的背影纤细如柳,眼神如烟,即使知道多此一想,却还是想去保护她,归拢在自己的羽翼下。 容纳了喧闹的眼底依旧如此平静,他想知道是什么能让那片秋水产生波动,尽管知道很难,却还是忍不住去想,万一是他呢? 让他心底不断溢出狂喜的是,陶绮言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 她问:“那跟你恋爱岂不是要以结婚为目标?” 他下意识就想说“当然了”,却在开口那一刻品出了她疑问中的深意。 于是改口:“不一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 他认真看她一眼,又转回去好好开车,“我可以按你的节奏来。” 果然她笑了,又开玩笑般问道:“那你家里人又催,就连子央也着急,你就不急?” 没等他回答,她又说了一句,这次话里染了几分认真,像看穿了他什么:“印总,我不是个好的结婚对象。” 车内陷入了十几秒的沉默,印洲疯狂想着满分回答,就连开会的时候脑子都没转得这么快过。 最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他苦笑:“好,我承认,我的恋爱确实以结婚为目的,毕竟,跟我一个年龄段的继承人们,不是已订婚就是连孩子都有了,尤其是这两年,君宴的谭总隐婚不说,就连小我六岁的许温阳也要结婚了,我都能预想到我妈温女士在他的婚宴后能跟我说什么……” 印洲有意把话说得诙谐,又想告诉她不用担心那些,最终父母都是希望孩子幸福,他也不会让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恋爱结婚本就是两个人的事。 却发现陶绮言不笑也不说话,直盯盯看着他。 印洲还要注意着路况,抽时间瞟她一眼,以为她是不高兴了,准备多说两句,陶绮言却又笑了,眼神无距,“我都不知道谭总隐婚了……” “嗯,无名指的结婚戒指都快带两年了。”他随口道。 陶绮言勾起的唇角僵硬落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那枚戒指,上次看见的,好像真的是在……无名指。 她手指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把裙摆抓皱,指甲陷进肉里生疼。她下意识看向后视镜,那辆黑色奔驰不见了踪影。 她轻轻阖上了眼。 步入宴会厅前,印洲屈起了手臂,陶绮言上前一步挽住他,轻声告诉他:“印总,我会好好考虑我们的关系的。” 她语调轻松,神色也温和带笑。印洲按捺住过快的心跳,低头应她:“好的。” 陶绮言隐约知道他误会了,却没心力纠正。 因为她改变主意了。 她没能将谭郁川驱逐出去的时候,不能把印洲放进来,那对他不公平。 其实她哪个都不想选,可她挣扎太久,已经自暴自弃了。 两年半的时间不长不短,她的努力好像作用微乎其微,在那个人出现之后,崩盘。 死亡是终点,婚姻对她来说,亦是。如果这样的话,她倾向于一个对她来说安全的选择,那个人是印洲,抑或是其他人。 只是不能是,如今的谭郁川。 宴会场地在纽约富人区的雷莫大厦,接近顶层有一处私人博物馆,打开电梯就能看见一具两层楼高的恐龙化石。 八十九层穹顶高挑,富丽堂皇,两侧摆有主人的私人藏品,水晶柜透亮,显得内里更宽阔明朗。尽头的超级大屏是裸眼3d的效果,一串串英文伴着悠扬的琴声踩点循环播放。圆桌摆着湖蓝色的绒布,银质餐具整齐闪着光泽,宾客杯里的红酒像流动的红宝石。 陶绮言挽着印洲,顺手从侍应生盘里端过一杯酒,挂着得体的微笑跟他人交涉,一步步往摆着名牌的座位靠近。 落座的时候,陶绮言杯里的红酒刚好喝完,她把酒杯放到桌上,极自然地倒上了刚要来的气泡水。 印洲把这行为收入眼底,盯着她微红的眼下,笑了。 他忍不住侧身,带笑低声询问:“不喝酒是因为酒量不好?” “唔……”陶绮言似是而非点点头,又道:“就是不爱喝。” 她也喝过几次酒,大概知道自己是个菜鸟水准,所以更不会放任自己。 “那对方执意要你喝酒怎么办?”印洲有些好奇,实在是和客户打交道,有时候必要的酒,糊弄不掉。 “那就……把气泡水倒他头上。”陶绮言把手拢在嘴边,用中文告诉他。 因为低声说话的原因,两人一时凑得有些近,印洲鼻尖带过女人身上的甜蜜香气,抬眼能看到她弯媚的杏眼和半边莹润的肩头。他忍不住坐直身体,轻扯了一下领带,掩饰性的低声“嗯”了一声。 陶绮言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因为喝酒的原因,她眸子泛了点懒,漫不经心地扫过内场,目光不会在一个人身上停留半秒。 她知道她现在是微醺的状态,但脑子很清醒,够用了。 直到她看见司临逸带着他的女伴从大门处走进来。 “司老板。”印洲同她一起看向司临逸那边,陶绮言转头看他,他轻声道:“华莱这几年进驻国内市场,打过几次交道。这个司老板,有手腕。” 第185章 陶小姐是印总今晚的女伴? 司临逸一进场,就有不少人端着酒杯过去问好,他面上没几分笑,一身黑色中山装十分刻意地与场内欧式的奢华装潢割裂,尤其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高挑的金发美女,更是违和。 众人没提到一句司董,只是恭喜司临逸加入智投,抑或是谈起华莱的项目。 见她似乎对司临逸那边很感兴趣,印洲继续道:“那是埃利森先生的小女儿,司董转让股份的条件之一,就是和埃利森联姻。” “他们下月就要订婚了。” 埃利森家族就是这栋大厦的所有者,埃利森太太也是陶绮言的高端客户之一。 闻言,陶绮言蹙眉,“订婚?” 怎么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不知道什么原因,消息迟迟不放出来。” 陶绮言轻眨两下眼,偏头看他:“你刚来这么几天,比我清楚情况多了。” “没办法,想跟司老板谈个合作,当然得知己知彼。”印洲无奈地小幅度摊手,也笑了。 两人肩并肩朝那边走过去,刚走出没几步,陶绮言就感觉司临逸的目光扫过自己,有些兴味。 “司老板,埃利森小姐,恭喜。”陶绮言端着气泡水,视线落到两人紧紧挽着的手上。 “恭喜什么?”司临逸轻笑,松开了埃利森小姐的手,和她碰了一杯。 陶绮言朝埃利森小姐温柔一笑,放弃英语转而用法语道:“订婚愉快。” 她知道埃利森小姐前几年在法国上学,读建筑。 埃利森小姐脸上露出惊喜,同样用法语回她:“谢谢。” “你是……cher?” 陶绮言轻点下巴,笑着回应了她的犹疑。 埃利森小姐看上去似乎很喜欢cherflora,确认她是设计师之后,朝她靠近了两步,态度也亲近了点。 她们低声聊着艺术方面的话题,印洲也和司临逸交谈起来,司老板反应平淡,只是偶尔朝她们看过一眼,意味不明。 埃利森小姐实际比看上去更善谈,性格也没表现出来的那么沉稳,和她从18世纪的洛可可风聊到了夏凡纳的象征主义,越聊,绿色的眸子就越亮,到最后执意要上楼,带她去看看自己临摹过的画。 陶绮言自然莞尔答好。 埃利森小姐脸上掠过一丝犹豫,抬头看了看周围,似乎在确认此时司临逸的方位,看到他的背影,她转头朝陶绮言笑笑,迈步朝那边走去。 司临逸和印洲转去较僻静的另一侧,头顶的灯光都很少转到那边。陶绮言只能看到那边几个男人相对而立,司临逸垂目说着什么,和埃利森小姐步步靠近的高挑背影。 她落后半步,看见埃利森小姐的鞋跟极尖极细,陷进柔软的地毯里。 宴厅的中央多铺了一层厚厚的手工波斯地毯,边缘有长长的流苏,变故就出在这流苏上。 可能是地毯边缘太软,鞋跟又太细,陶绮言只看见埃利森小姐背影剧烈一晃,动作快于意识,伸手就要去扶她,可埃利森骨架比她大上一圈,陶绮言被惯性带着,同样重重趔趄了一下。 好在有一身影及时扶住埃利森小姐,有股大力撑着,才没让她们两人同时跌倒。 刀削的眉目从黑暗中隐现,最后站在灯光下。 陶绮言惊魂未定地抬头,对上了谭郁川冷峻淡漠的目光。 她的心脏重重一跳,分不清是因为突然出现的人,还是那人无遮无挡、清俊逼人的面目。 谭郁川一身英式西装穿得一丝不苟,红底皮鞋锃亮,头发全梳上去,还没带那副金框眼镜,东方皮囊立体骨相,浑然天成的矜贵傲然一点遮掩都没有,在这样的场合里,平日那点斯文气全散了个干净。 她垂眸整理下裙摆,也是整理心情,刚刚谭郁川打量她那一眼,平白让她慌了一秒。 淡定点,陶绮言。 她慢慢眨动眼睫,收好“为什么他也会在”的疑问,重新抬起眼,看到埃利森小姐早已脸颊耳际红成一片。 “谢谢你,先生。”她少见地带上些腼腆,觉得这个英俊的东方男人攥着她小臂的手很有力,幸好他出现,不然肯定要在自己的地盘上丢人了。 谭郁川慢慢放开埃利森小姐,手离开的很慢,像是要确认她站好,他微收下巴,唇边带出一条蛊惑的轻弧。 “不用在意,埃利森小姐。” 他的英式发音很标准,低沉的音色让埃利森红了红脸,第一次不反感这种正式的语气。 他点头示意,然后转身先走一步,目光扫过埃利森身边的陶绮言,十分有距离感的点了点头。 陶绮言看他走到司临逸那边,司老板抬眸看见他,口型似乎是问他“什么时候来的”,她听不到谭郁川的回话。 埃利森小姐站在原地十几秒钟,直到陶绮言碰了碰她的手腕,她才像如梦初醒,回过神来,然后坦荡朝她笑笑,声音不大不小,用法语道:“我喜欢他,真可惜,他已经结婚了。” 陶绮言笑容有些僵硬,她学法语不到半年时间,只听得懂一些最简单的对话,偏偏这句她一下就听懂了。 她听见自己语义不明地问:“什么?” 埃利森小姐耸了耸肩,一边继续朝那边走,一边对她道:“你看不见吗?他的手上。” 做了个往无名指套戒指的动作。 这导致她们两人走到那边的时候,陶绮言下意识去看谭郁川一侧的左手,像是个鬼鬼祟祟的小偷,想确认那上面到底有没有那枚戒指。 她亲手做的戒指。 谭郁川半边肩膀隐在黑暗里,这边光线本就很暗,适合临时谈些和宴会主题不相符的严肃话题,她看不见他垂在左边的手。 她听见埃利森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对司临逸说要临时离开一会儿,叫他不要担心。 印洲见她脸色微凝,绕过谭郁川朝她靠近几步,侧头关切地低声问:“怎么了吗?” “印总。” 突兀的中文,何况谭郁川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司临逸听出什么,单挑了下眉头,含了点兴趣,掩饰的喝了口酒。 印洲下意识看向谭郁川,疑问道:“谭总?” 谭郁川笑了,问的是印洲,眼神却定在陶绮言脸上,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语气漫不经心。 “陶小姐是印总今晚的女伴?” 第186章 但我现在后悔了 “是。”印洲笑着点点头,落到陶绮言身上的目光很柔和,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爱慕。 陶绮言却越来越冷,看着谭郁川抬了抬下颌表示知道了,然后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黑沉沉的眸子直直锁着她的脸,右手不自觉捏着左手的骨节,最后转动着那枚戒指。 陶绮言看清了,她有些掩饰不了慌乱地垂下眼。 是无名指。 他真的把戒指戴在了无名指。 印洲同样注意到他的动作,在国内,他和这个谭总交往并不多,他并不算是经常抛头露面的那种领导者,不过有关他的传闻,印洲也没少听说。 他对这个谭总的好奇,早就有很多了。此时不免心底直犯嘀咕:谭郁川这人占有欲和防备心也太强了,那么多人想往他床上送女人、抑或是想查清他和他隐婚太太的底细,都没什么头绪。对于这个女人的身份,甚至是整个谭家,都传不出一丝风声。 印洲有时候都会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个人。可他戒指却是分分明明带着的,在无名指上安安稳稳戴了两年,连划痕都清晰可见。 埃利森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好奇的眼神扫过站着的两个男人,听着司临逸用英文轻声叮嘱她说小心点。 于是她回:“在雷莫有什么需要小心的,你就是太在意我才觉得哪里都是危险。” 司临逸笑着肯定她的话。 埃利森小姐带她直上到一百二十层,那是私人领域,只属于埃利森家族在意的贵客。 陶绮言看到了一个二百多平的通透平层,里面满满当当摆着埃利森小姐的画作,像个美术馆。 她们这个位置能直观地俯视纽约的夜景,陶绮言望着脚底遥远的灯火,视线有些模糊。 她不想在这个有谭郁川的空间里待下去了,她想回到自己的公寓。 埃利森小姐从偏室的壁柜里拿出一瓶年份很长的勃艮第和两个高脚杯,兴致勃勃地给陶绮言倒了一杯。 然后捧着酒杯对她道:“cher,我很喜欢你,我和逸的婚礼,你能来吗?” 陶绮言撇开那些思绪,端起酒杯,点头笑笑,“好。” 然后仰头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慢点喝。” 埃利森小姐睁大眼睛,手上没拦住她,无奈笑笑,“好,一起喝。” “咳咳。”陶绮言喝得快了点,呛得眼尾有点红。 她捂着心口,觉得自己醉得太快了。 心口很堵,她还想再喝一点,好让眼尾的液体能痛痛快快地淌出来。 半小时后,她拒绝了埃利森要送她下去的行为,抱着一瓶新的红酒往外走——那是埃利森小姐以为她喜欢喝,执意要送给她的。 埃利森站在门口看着她背影笔直地往外走,忍不住给司临逸发消息,叫他让cher的那个男伴接她一下。 喝过酒的陶绮言眼眸格外的亮,怀里的红酒又大又重,一段无人的、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里,她终于失去力气,肩膀一塌,靠着墙壁不动了。 她眼皮很重,闭上眼不知多久,甚至以为自己站着睡着了。耳边带过一阵微小的空气流动,鬓发被吹乱,她睁开眼,看到面前两三米的位置,平白出现个坐着轮椅的老人,正盯着自己看。 她牵回一点清醒,眨掉那点朦胧意识,回视面前的老人。 他看上去六十岁上下,坐在轮椅里的身体被打理的很好,成套的黑色条纹西装,正式又不老派,褶皱下的双眼很有气势,像垂暮的狮王,只不过与这一切相违合的是,他的嘴微微歪斜,此刻正努力并拢着。 他似乎也是来参加宴会的,但他生病了,控制不住嘴唇抽搐的同时,依旧让自己得体。 这种反差很容易让人起恻隐之心。 酒精让陶绮言的大脑变得慢了,没有想到为什么看上去参加宴会的宾客会有资格来到接近顶层的私人套房。而且这个宾客还是一张亚洲脸。 何况她好像没办法拒绝这条长长走廊里、孤零零的老人,他努力掩饰苍老的样子总让她想起外公,于是毫不费力地、眼圈就红了。 所以她只是朝老人走过去,俯身用英文低声问:“先生,你需要帮助吗?” 老人沉默地审视她,像是分辨她的每一丝表情,最后因为话说得不太标准,只能夸张地张大嘴,才吐出依旧含混的单词: “请把我带到楼下的套房。” 陶绮言点点头,把红酒交给老人,自己绕到轮椅后面,推他下楼。 电梯刚停到楼下,就看到一个菲佣站在外面,像是专门在等谁。见到陶绮言推着老人下来,警惕地就要接手轮椅,见老人一脸放松,陶绮言自然松开了手。 老人手一抬,菲佣立刻不动了,他克制着嘴唇的抽搐,十分绅士地朝她行了个标准的脱帽礼。 “再见,美丽的小姐。” 陶绮言轻摆手,脑中断了的弦接上了一瞬,觉得老人脸上的笑,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她低下头,转身走进高速电梯,忘了老人怀里还抱着那瓶红酒。 宴会厅在八十九层,她靠在电梯里侧,看见头顶的镜面上,自己潮红的脸,摁了一层。 好在她始终拿着自己的手机,此时她打算告诉印洲,自己要先一步回去了。 这很没礼貌,她知道,但她实在不想回到宴会厅。那里有谭郁川,她要离他远远的。 她抽了抽鼻子,走出电梯,夜风吹到她裸露的肩头手臂,才发现自己的外套留在了套房里。 她抱着双肩,走出大厅,孤零零站在高耸入云的大厦前。明明只是丢了件外套,明明只是有点冷,怎么就这么想落泪。 陶绮言垂着头,想先叫来一辆车,指尖在软件上点点划划,没两分钟,听到有车辆停到自己身后。 来得好快。 她从手机上拔起沉重的脑袋,转身看见奔驰锃亮的车门。 她伸手去摸索后门的把手,然后手就被摁住了,下一秒眼前一暗,有个人站到自己面前,离她很近,她闻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雪松木香。 好闻得她鼻头发酸。 然后带着同样气味的西装外套就落到自己肩上,她被牢牢实实拢进一座稳妥踏实的城堡。 感觉到头顶被轻抚,她终于有勇气抬起头,看清了他的脸。 怎么又是谭郁川。 她低着头,下意识抵着他,不让他靠近,谭郁川这次似乎也没想逼她什么,除了把她笼罩在自己的占有范围里,没像之前那样尝试碰她。 于是她胆子大了,抵着他的手掌用了力,小声但坚定地说:“你走。” 他指腹带过她被风吹乱的发梢,轻声道:“你醉了,送你回去。” 跟宴会厅里完全不同的温柔语气,陶绮言现在听不出来分别,只一味摇头:“我不跟你走。” “言言。”他似是叹息一声,“外面很冷,我送你回去,就走,好不好?” “我不跟你回去!”陶绮言猛地发力,把谭郁川往外推了半步,气来得毫无缘由,“谭郁川你听不懂话吗!” 谭郁川顿住,少顷,轻笑,声音飘散在夜风里,“你不跟我回去想和谁回,那个印总吗。” “怎么可能。” 他强势地上前一步,比刚才更近,低头就能吻到她的额头。陶绮言被逼得后退,身体贴在车门上。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脸颊带着不正常的红,醉得水眸迷离,伸爪抓人都软软的,他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看到她。 而且那个男人还那样看她,光是想到那个眼神他就戾气丛生。 “言言,我说了,下次再见,我会抱你。”谭郁川贴在她耳边,轻轻的低沉声线荡进耳孔,陶绮言痒的只想推开他。 “但我现在后悔了。” 第187章 挑衅 陶绮言那刻警铃大作,想反抗却来不及了,后脑被大掌扣住,柔软的唇就贴上来,在她的唇上碾磨。 她脑子嗡地一声,想狠咬一口,他却只是在唇瓣上反复的厮磨,并不深入。 陶绮言看不见的地方,谭郁川挑衅恶意的视线直直看向一楼大厅里、光线下的印洲,他正看向他们这边,一动不动,自虐般的不转开视线。 谭郁川左手隐约闪着银光的那枚戒指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代表他还没能站上擂台,就被狼狈踢下。 都是男人,谭郁川那种眼神,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印洲转身走了,背影颇带着些失魂落魄。 而怀里的陶绮言气得快要拳打脚踢,她借着醉意,把自己的脾气发挥了个十成十,谭郁川胸膛被擂了好几下,皮鞋也被踩脏了。 他一一受下来。 注意力完全转到她身上,才知道,她的味道,久违的好。 谭郁川本想在印洲面前做个样子、浅尝辄止就好,这会却伸手抓住她手腕,用了点力,按捺不住地撬开她齿关,把她压在车门上亲吻。 心脏酸涩又微甜,他闭着眼,放任自己沉迷其中。 陶绮言舌尖被吮得发麻,她觉得自己呼吸间都是葡萄酒的香,还有谭郁川的味道。 她鼻腔间泄出一声哽咽,谭郁川骤然停住,看她因为腿软半靠在自己怀里,瞪着自己,眼尾带红。 他用指腹擦过湿痕,低声“威胁”:“送你回去,再亲一次,选一个。” 她现在醉得厉害,不能和她说太多,也不能在外面胡闹太久,吹了风第二天估计会头疼。 不管她说什么,他下一步都是把她塞进车里,送她回公寓。 好在陶绮言吸了吸鼻子,低头小声说了句:“我要回去。” 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谭郁川看她这样子就疼惜的不行,虽说一部分是他造成的。 奔驰开走的五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雷莫大厦前,司机从车上下来,提下巨大的行李箱,随后红发女人下车,拉着行李箱朝里面走。 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的女人,是司安娜。 她绷着尖尖的下巴,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坐下,有些迷茫的扫视周围,最后犹豫着,给父亲的贴身保镖发消息。 “卢卡,哥……”又删掉。 发出去的消息变成:“卢卡,父亲在哪?” 对面很快告诉她楼层,司安娜站起身,走进高速电梯,忍不住做了两个深呼吸。 卢卡说父亲病了,不知道是什么病,哥哥没跟她说的话,应该不严重? 她有些紧张的眨眼,因为很快就要见到司董,哪怕那个人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迈出电梯的时候,她见到了卢卡,他面上恭敬地叫了声“小姐”,然后接过她的行李箱。 司安娜点点头,跟在卢卡身后,没走几步又伸手扯住他西装袖口。 “卢……卢卡,哥哥在哪?” 听到卢卡说父亲病了,她请了年假,回来看他,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她得先知道哥哥在哪,是在哪个住处还是公司,她看过父亲好去找他。一会儿到了父亲面前,她可能就不敢问了。 现在将近十一点了,她得抓紧时间。 卢卡看见女孩有些急促的眼神,犹豫一下说道:“司先生在楼下。” 司安娜一愣,“这个楼下?” “是。” 她有些什么预感,又问:“他在做什么?” “埃利森家族的宴请,司先生受邀参加了。” 其实不是受邀,司临逸现在是埃利森家族的准婿,也算是宴会的东家。但卢卡想到司先生之前的明令禁止,还是这么说了。 “在几层?” “小姐要去找他?” 司安娜顿住脚步,眼神微刺,“怎么这么多话。” “抱歉。”卢卡瞬间绷紧背脊,微微低着头。 好在司安娜并未多说什么,她本来就是司家性子最软、最好说话的一个人。 推开套房的门,她没想到父亲会是这样一副样子。 司董微阖着眼,侧对着司安娜这边,听到动静,他扣动右手边的暗杠,轮椅就慢慢朝她转过来。他慢慢睁开眼,浑浊双眼有三分往日凌厉,更多的都是难控制的病态,看到司安娜之后脸上多出一点纹路,看样子是想朝她笑笑,却因为平时极少牵动这根神经,显得有些僵硬。 他声音含混地叫她:“安娜。” 司安娜几乎是一瞬间就泪盈满目,她一点点挪过去,像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幕,要用眼睛百般确认,明明上次见父亲,他还是身姿笔挺、阴沉肃穆的样子。 明明他才六十四岁,却被突如其来的病症折磨得像个垂暮老人。 “父亲。” 她半跪到轮椅边,有控制不住的眼泪掉出眼眶。 司董的手艰难抬起,摸摸她的头,动作很温柔,低垂的眼中带过几丝不耐。他这个女儿有着跟他完全不同的蓝色瞳孔,藏不住情绪的眼里有怜惜,他看的分明。 即使他明天就咽气了,也不需要有人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咽下胸口的戾气,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目前承受不来过大的情绪波动。 所以他只是尽量让话说得清楚一点,问她一些近况,然后一反常态的柔声安慰。 不喜归不喜,他也很清楚,此刻他这个样子,唯一真心待他的,估计也只剩这个心思单纯的继女。 他筹谋半生,名利双收,他将智投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将儿女教成了这副样子,表面风光无限,其中各有各的自得、不甘和后悔。他不合时宜地想到,安娜如此天真直白,果然不该是他的种。 他张开嘴,突然忍不住大笑出声,堵塞的脑部血管导致他发声困难,畅快的大笑变得粗噶难听,脸部表情狰狞。安娜的泪珠挂在脸上,大睁的双眼明显惊吓,但他还是声音很大地笑着。 他亲生的儿子在楼下,从手术后到现在,只看过他两次,每次走后他都觉得自己又多堵了两根血管。 司临逸骨子里流的是他的血,他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儿子的狼子野心和卑劣面目,和他当年如出一辙。 急病突然,一早起来就手脚僵硬、说不出话,恰巧司临逸那天留宿在老别墅,叫来家庭医生第一时间知道了他的身体状况,他做了手术,之后就是辗转在各种治疗方案中。 司临逸安排的面面俱到,也代表他每时每刻处在儿子的监控下。他的律师团队猝不及防,被司临逸截断、分崩离析,高层几位信任的董事因不同的原因相继被革职,而这把刀是他亲手交到他手上的。创造帝国的狮王被粗暴地拔下了牙,现在受困在一方轮椅上。 但认命对他来说,是很难的。 他快死了,幸好安娜不计前嫌、还愿意为他掉几滴眼泪,幸好他还能往儿子身上再扎一刀。 第188章 生日快乐,安娜 司董被卢卡搀抱到床上,一双眼半睁着,盯着安娜,让她跟他讲国内的事。 司安娜稍有犹豫,他只叹息道:“我很久没回去了。” 司安娜就只能把工作上的事事无巨细地说给父亲听。 她敢说她这个晚上跟父亲说的话都比过去的二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她从一个重大项目说到另一个,以及其中的困难,她是怎么解决的,说着说着自己都恍然,原来她跟着于葶去到中国,经历了这么多、进步这么大了。 其中提到了路师,父亲突然打断她,“你们总设计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父亲脸上带着她看不懂的微妙笑容,她只说:“他经验很丰富,有设计才华,教了我很多。不过现在,他很少处理jane的事情了,都是另一个资深设计师在代理。” 司安娜走神想到工作室里的传闻,是路师得罪了公司高层,所以被撤了职权。不过这些都没有明说,她也不好胡乱猜测。 少了路简明的jane还能叫做jane吗?她不知道。 不过总之是总部的拨款并没有少,反而还多了,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少了路简明,工作室会变得更好的错觉。 这样想不好。她晃晃脑袋,清掉乱糟糟的思绪。 父亲一时没说话,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只低着头看了眼腕上的女士手表。 23:48 她眉心掠过焦躁,忍不住抬头看向父亲,发现他正看着她。那眼神很晦暗复杂,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司安娜站起身,“父亲,时间太晚了,我之后再来,你要好好休息。” 司董没应声,上下打量她一眼,笑笑:“你……去找谁?” 她一凛,“我……” “谁也不找。” 为什么要撒谎? 司安娜,你为什么要撒谎? 她自己也不知道,好像对着父亲那个眼神,她本能地恐惧,隐瞒的话就那样说出口了。 司董笑了,费力地抬起右手,朝她挥了挥,“走,你哥哥在下边。” 他浑浊不清的发音听起来让人战栗,像是什么怪物粘腻地贴到耳边,她没来由打了个寒战。 “你应该很想见他。” 走廊里全铺着名贵的地毯,司安娜走出门的时候,脱下高跟鞋,朝私人电梯的方向快跑。 她在54分下到八十九层,赤脚迈步出去。她看见凌乱的宴会场地,明显是狂欢过后的寂静,现场一个人也没有。 她喘着气,凭借几年前来过一次的印象,穿过宴会厅往偏厅的方向走。 她低头看了看腕表,如果赶不上,如果哥哥早就走了,那她—— 越往里走就能越听见骚动。司安娜松了口气,直觉告诉她司临逸一定在这儿。 23:58,司安娜摸到了震颤的房间门,她知道里面肯定很吵,还有很多陌生人,但她觉得哥哥也会在这儿,所以她使劲推开了门。 音浪如有实质的砸到她脸上,年轻人都在进行宴会后的下一场狂欢,宽阔的包厢里人的密度极大,里面是比宴会厅还要凌乱的现场,酒瓶彩带满地都是。好几个高大的白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提着高跟鞋,弯着腰穿过他们,果然看到司临逸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 他面前的水晶桌台上摆着一个巨大的蛋糕,有七八层,司安娜耳朵被重低音贯入,震耳欲聋,此时却好像听见了蛋糕顶上火花的呲呲声。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见司临逸身边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人,挽着他的胳膊,硬要把他拽起来。 她知道司临逸有洁癖,此刻他却放任她拉拽他,还真的顺从地站起来,朝那女人露出浅淡却纵容的笑。 他们这边没有很多人,司临逸不喜欢太挤,围在一起的都是平日里相熟的好友,司安娜矮他们一头,硬生生挤在里面,一个也不认识,她只能傻傻看着司临逸,听着耳边尖叫倒数的声音。 23:59 “3!2!1!!” 挂钟敲响零点。 “happy birthday!!!” 彩带筒爆炸声砰砰响起,霎时的欢呼声快要冲翻楼顶。 司临逸配合地抚掌,多人欢呼中他是最淡然的一个。 司安娜看见那女人在时间到了的那一秒钟兴奋地钻到他怀里,勾着脖子重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司临逸脸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红唇印。 刺的她眼眶发疼,浑身都疼。 司安娜低头,看见自己脚下有些血迹,原来是细嫩的脚心处扎进了玻璃碎片,应该是刚才赤脚穿过宴会厅踩到的。 她被身边的人撞来蹭去,不由得抓紧了手里的高跟鞋,鼓起勇气抬起头想再看他一眼。 她对上了司临逸面无表情的脸。 他看到她了。 眼里没有看到她突然出现的疑惑、惊讶、欣喜还是别的什么,只有平静,甚至还轻轻皱了下眉。 司安娜瞬间破功,眼泪在转身那一刻夺眶而出,死死抓着鞋,胡乱推搡眼前的什么人,狼狈地给自己开辟出逃离的路。 落荒而逃。 埃利森小姐注意到他的眼神,朝那个方向张望两眼,笑问:“看什么呢?” 司临逸收回视线,复又坐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轻声笑道:“不用管。” 后半夜起了风,冷得好像能吹进骨头缝里。司安娜拎着鞋失魂落魄地顺着花坛快步走着,直到脚底的伤口硌到了石子,痛得钻心,她才翘着脚不顾形象地坐到花坛边。 她轻声对自己说:“生日快乐,安娜。” 然后眼泪就啪嗒啪嗒掉,像断了线的珠子。风吹过她的脸,冷得打战。 她的钱包行李都留给了卢卡,他会替她送回到住处,她没拿外套出门,又不肯回去,连一楼大厅都不想进,就缩在花坛后面掉眼泪。 高跟鞋不知道丢到哪去,脚底的伤口和泥沙混在一起,还在不停地流血,始终不凝固,不知道有没有残留的玻璃碎片。她委屈得手指都在抖,最后还是拨了卢卡的语音电话。 刚接通就嚎啕出声,把卢卡吓得一个短句结巴三回。 没十分钟,卢卡开着司董的商务车停到她跟前,他下车看到司安娜抱着腿坐在花坛边沿,小腿和脚都脏兮兮的,活像是被抛弃的小猫。 他蹙蹙眉,转身蹲在了她身前,示意背她。 司安娜抽抽噎噎地趴上了他的背,被他放到后座坐好,还给腿脚盖上了小毯子。 卢卡关车门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去前面开车了。 他不会问为什么,这是雇主的私事,和他一个保镖没关系。 但以他对司小姐多年的接触下来,能让她情绪崩溃成这样的,估计就是那个大少爷。 司安娜坐进车里,被暖风吹着,也不哭了,小脸上的泪痕在光线暗的地方格外明显,她只望着窗外向后的景物,一声也不吭。 她想起一件事,是司临逸十八岁的时候,不知做了什么,惹得父亲暴怒,父亲就把他踹跪在前厅,用驯马的皮鞭狠狠地抽,噼啪的声音吓得司安娜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想求情又不敢。眼睁睁看着司临逸白色的衬衫渗出一条条血痕,当晚就发了烧。 她在家庭医生走后不久偷偷溜进司临逸的卧房,她很少进来,因为司临逸不喜欢卧房被别人闯入,连打扫的阿姨都被拒之门外。 但她这回又实在担心他,于是溜进来,想看一下他的情况。 于是十四岁的司安娜第一次看见了司临逸的半身裸体——其实只是一个鞭痕密布的背。 司临逸是趴着的,小臂交叠着,偏头紧闭着眼,不知是睡过还是昏过去了。卧室的窗帘没拉,月光的清辉透进来,洒在他背上,十八岁青涩的男人躯体,背脊垒块分明,显得红彤彤的肿胀伤口更狰狞了。 司安娜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在黑暗中悄悄热了。 她走近,跪坐在他床侧的地毯上,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第189章 哥哥,订婚快乐 司安娜没和司临逸说过,她不敢说,她很喜欢哥哥的黑色瞳孔,和她记忆里模糊的亲生父亲一样,也会不时问自己,为什么她的眼睛是蓝色的,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不是兄妹。也让她少了几分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底气。 司安娜发现司临逸的呼吸很重、很烫,他发烧了。 她担心也是白担心,哥哥已经吃过药睡下了,她除了在旁边看着他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她眨眨眼,透着月光看着司临逸眼下少见地带着些红,和他如此不设防的样子,起了贼心。 她忍不住凑上前,扒着床沿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白白热热的,特别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对上司临逸遽然睁开的黑眸,那里面几乎是瞬间就燃起了怒火。 司安娜被他掐着肩膀摁在床上。 “你在干什么!” 他烧得意识模糊,此刻眼里都是血丝,死死瞪着她,低吼:“滚开!离我远点!” 她当时就被吓哭了。 后来司临逸教她中文的时候,她特意挑了一个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时间,想跟他解释一下,她不是那种流氓。 她试图用文化差异说服他,“我们是家人,兄妹之间亲一下嘴都是很正常的。”更不用说亲脸。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的眼神吓得一个寒战。 他冷眼睨着她,分明是又动了怒。那时候她就知道,哥哥很不喜欢美国人贴面礼这一套,不会和任何人亲密接触。 可他今天却让那个女人亲脸,举动自然又亲密,她没办法说服自己,那女人和司临逸是朋友的关系。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开口:“卢卡,我哥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 卢卡把司临逸的禁令抛在脑后,很快答道:“埃利森家族的小女儿,司先生的联姻对象。” 他听见司小姐极小的声音:“又是联姻对象。” 司安娜问他:“你觉得他这次能和联姻对象在一起多久?” 卢卡喉结动了动,哪敢说什么,只道:“小姐,他们下个月就会举办订婚仪式。” 安静一瞬,后座传来一声手机落地的闷响,司安娜忘了捡起来,只咬着下唇忍着差点夺眶的眼泪。 “为什么不说!”司安娜手指无声撕扯着裤子的布料,是真的生气了,声音少见的有些尖利,“我不是司家人吗!” 卢卡一声也不出,听着司小姐在后座发泄情绪,好像是对他也是对着别人,“我哥要订婚,我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你们把我当什么!” 她声音带了哭腔:“就因为妈妈死得早,所以你们都嫌我碍眼,都想让我离远远的!” 卢卡不忍听下去了,在司家,只有早逝的女主人塞琳娜是忌讳,他也知道小姐因为没有母亲庇护受了多少委屈。 最后他告诉她:“暂时不对外透露订婚的消息,是司先生的意思。” 卢卡把司安娜带回了她原本的住处,是塞琳娜夫人去世前一年,过户到女儿名下的、一栋不算很大的别墅。 他把司安娜背到二楼的卧房,又返下来找医药箱。 刚下到一楼,就听见门外的跑车声。 卢卡没来过这边,找不到医药箱,只找到两个创可贴和一小卷绷带,他站在客厅,看着来人相当自然地摁密码开锁,拉开大门的同时和他对上视线。 司临逸看到他在这,眯了眯眼,眸光渐厉,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绷带上,拧眉问他:“她受伤了?” 他一板一眼如实答:“司小姐脚底扎进了酒杯碎片,我找不到医药箱。” 司临逸眉头皱得更紧,转了转手腕,视线上下打量大厅几眼,走到靠近门口的玄关,在深处掏出了一个金属箱子。 他提着箱子走过他身边,淡声命令:“你可以走了。” “是。” 卢卡微一点头,放下手中的绷带,朝门外走。快出去的时候又停住脚步,回身恭敬道:“司先生,小姐刚刚哭了很多次,你……” “赶紧滚。” 司临逸声音加重,耐心告罄,站在二楼睨着门口的卢卡,极其厌恶地驱逐。 是谁的狗就该去伺候谁。 卢卡在司临逸的眼中清晰看到这句话。 他微一躬身,离开了。 司临逸把外套和手表脱在外面,拿着医药箱推开了主卧的门。 司安娜正坐在桌子上,原本白皙的脚背沾上泥土脏污,悬着。她神色也恹恹的,眼睛红肿。 司临逸不动声色走过去,把箱子放在她手边的桌上,金属的医药箱和桌面轻磕一声,把司安娜走丢的魂唤了回来。 司临逸看见她盯着自己,并不意外,眼圈又无声红了。 “别哭。”他语气生硬,一如既往是命令。 平常都很有用,不管他对她什么态度,她都很听话。 这次却不作效了。 司安娜死死憋着眼泪,第一次用那种眼神看着司临逸,怨比委屈多三分。 司临逸心底叹了口气,语气稍软,叫她:“安娜。” “别哭了。” 无用的安慰,她的眼泪自顾自掉落,像断了线的珍珠,不知道是因为消毒时疼的,还是什么。 司临逸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很冷,他冷着脸给司安娜处理伤口,手上动作却很轻。 等他给她缠好绷带,就站直了身体,她又得仰头看他。 他问:“鞋子去哪了?” 她不答。 他失了些耐心,话里带着指责:“你是有多没用,才能受这种伤?为什么不好好穿鞋?” 司临逸又要说什么,她突然开口了,带着哭腔:“哥哥。” 对上她的视线,他突然僵住。 “生日快乐。” 只是一句生日祝福,司临逸心底莫名松了口气,也收敛了冷厉的神色,缓声道:“你也是,安娜。” “生日快乐。” 他们相差四岁,生日在同一天,一个诞生在柔和傍晚,一个在夜露深重的黎明。 “别哭了。” 他声音完全缓和下来,仔细听还能听出一点无奈。他摸摸司安娜的头,有几根深红色的长发缠在他指尖,他不动声色收回手。 他难得耐心地又说了一遍:“别哭了,安娜,眼睛会肿。” 他看她慢慢止住眼泪,又道:“明天给你订机票,回去。” 司安娜猛地抬起头,微肿的眼里全是不敢置信,和司临逸平静的目光对上。 “为什么?”她咬唇问,“你这么不想见到我?” “又不是假期,你有你的工作。” “我请了年假,”司安娜又开始委屈,“就为了回来给你过生日。” 给我们过生日。 他们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在一起过生日了。 这次一回来就看到他的准未婚妻,还得知他们马上就要订婚的消息,还真是好大的一个“惊喜”。 但她不敢问,只说:“父亲病的很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司临逸眼神一下变了,紧皱起眉:“你见他了?” 她点头,还想说什么,被他打断。 “父亲的病要静养,我会好好照顾他,你少去探望。”他习惯性对她命令,“就算要去,提前告诉我。” 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只一味看着自己失神。 她刚刚才发现,他脸上有一个被擦过、但没擦净的红唇印,很刺眼。 他没听见回应,提高音量,厉声叫她:“司安娜!” 她不答话,低下头,转而轻轻说道:“哥哥,我给你带了礼物。” 她嘴巴委屈轻撇,指了指床边的包包,要司临逸给她拿过来。 司临逸不出所料地看见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绿色的钩针挂件,是小熊的样式,小小一个还没掌心大,针脚细密紧凑,看着像手工艺品。 他保险箱的一个草编盒子里装着类似的钩针玩偶,有将近十个,都是司安娜送的,她喜欢做这些小玩意儿,每年都要送他一个亲手编的。 倒是一年比一年做的好。司临逸垂眸看她掌心里那个小偶。 他伸手收下,顺手放到西装口袋里,然后就无声看着她。 司安娜扁了扁嘴,装作看不懂他想让她早点回去的暗示,小声说:“你没准备我的礼物。” 配上她微微哭肿的眼,很是可怜。 她继续说:“你甚至都不想见到我。” 司临逸盯她良久,然后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扔到她腿上。 是个六棱柱的黑曜石挂坠,黑曜石成色很好,浓黑的像是能吞噬进所有的光。 司安娜有些不满意,但还带着一丝希望,试探问:“这是你随身带着的?” “顺手买的。”他随口道,又补充,“收好,很贵。” 不是他随身带着,也不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只是一个随便的小玩意儿。 她的眼神又暗淡下去,再贵又怎样,她最不缺的就是首饰,何况她就是做这行的,什么名贵宝石没见过,司临逸更不会在意一块石头是不是真的贵,他只是随口说的而已。 毫不用心的一个礼物,至少去年他还给她邮了几套她喜欢的设计师款高定。 她吸了吸鼻子,只觉丢脸,她之前还以为司临逸变了,她万里迢迢赶来陪他过生日,他却并不差她一个人陪,软玉在怀,淡然自得,只有她狼狈得像个小丑。 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妹妹,甚至还会做和哥哥的春梦。 想到那个朦胧恍惚、一触即离的吻,她愈来愈相信那只是一个梦,此时也失去了试探他的勇气。 司安娜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司临逸又看了眼她的脚,简短说:“别碰水。” 然后转身就走。 快推门出去的时候,身后一道小小的声音。 “哥哥,订婚快乐。” 司临逸背影顿住,慢慢转回头,看见司安娜赤脚站在地上,重心放在没受伤的那只脚,耷拉着脑袋还冲他笑,只不过比哭还难看。 “我打算陪父亲几天,再回去。肯定赶不上你的订婚了,提前祝你和埃利森小姐订婚快乐。”她指了指自己的脸,轻轻说:“没擦干净,让别人看到了会影响你的对外形象。” 司临逸没动,沉默少顷,微一颔首,“谢谢,没事。” 临关门前,司安娜看见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头的绿色小熊,清新可爱,她勾了一个半月。 门被带上,关的严严实实,司安娜攥紧手心里的黑曜石,棱边刺得她掌心疼,她再也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接过她的礼物的时候,他也没说过一句“谢谢”。 第190章 我们言言,过得好吗? 路上将近一小时的车程,陶绮言醉得头脑昏昏,却不肯闭眼,最后还是撑不住困意,头歪在窗框边睡了过去。 她身上盖着谭郁川的外套,眼皮和腮肉都红扑扑的,长睫微颤,睡得不很安稳。 谭郁川开到公寓附近,车速慢下来,感觉她动了动像是要醒,右手伸过去盖住了她的眼皮。 干燥微温的掌心触感熨帖了她微红的小脸,陶绮言又睡过去。 车停在公寓楼下,他侧过身安静的注视她,看她在睡梦中不时蹙眉、颤动眼皮。谭郁川凑得近了点,指节轻轻抚摸她柔软的脸,目光珍惜专注。 好半天才舍得下车,车门关得极轻,转到副驾驶的时候轻轻把人抱出来,陶绮言下意识伸手勾上他的脖子,人也没醒,染了醉态的红润小脸蹭到他的侧颈,心里又麻又痒。 到门口,谭郁川低头看看怀里的她,尝试输入密码。 门开了。还是之前那一个,她知道他了解她,却还是没把密码改掉。 谭郁川的心生出那么一点点松快,又因为她长期以来的退避蒙上苦涩的阴翳。 进门的那刻,陶绮言的头动了动,醒了。 刚睁开眼就又被反手蒙上,半张脸都被盖住,谭郁川用肘弯摁亮了门口的灯。 落地灯光微黄不刺眼,房门关上的声音不轻不重,谭郁川的手移开,陶绮言双臂搂着他的脖颈,表情懵然,和他的视线对上,近在咫尺。 她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眼睫轻颤着,不移开视线,也不逃避他的接触。 谭郁川托着她腿弯的那只手臂收紧了些,不舍地慢慢把人放到玄关的台子上,让她的视线和自己持平。 他指腹轻轻揉了揉她的脸,声音低柔,“怎么喝这么多?” 除去身体原因,陶绮言也一向很自控,她不喜酒,谭郁川从没见她醉过。 原来她喝醉后反应会变慢,像傻傻的小动物。 他问她,她也不回话,只盯着他看,眸子里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并不负面。 他松了一口气。 他们之间的气氛慢慢变了,他很想吻她,克制着没动作,虚虚环着。 “言言……” “谭郁川…你今天怎么没戴眼镜啊。” 她用食指尖点了点他的鼻梁,眼睛雾蒙蒙的,神态恍惚。 自然的亲昵举动,好像这两年半里,他们从未分开过。他静静看着她,眼神慢慢变得缱绻悲伤,说不出话。 她没得到回答,低着头继续问,声音有些哑:“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为什么把戒指戴到无名指?”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听着不清晰,她自顾自说:“我把戒指丢掉了。所以,你不要戴了。” 谭郁川凑近了点,几乎脸贴着脸,“丢到哪里了,我去找。” “就是丢掉了。”她皱着细眉,一口咬死是丢掉了,还很没耐性地揪扯他的领口耍酒疯,又被他大手包住。 陶绮言挣扎了两下,还是被他的气息笼罩着,她脑袋昏沉的很,伸手去摸他的手掌,摸到了一枚冰冷。 “摘掉。”她命令。 她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他的表情,却能看见他的眼神。谭郁川喉头几动,伸手托住她的脸,拇指擦去什么。 “别哭,言言。” 她在哭吗,她没有哭。陶绮言声音大起来,朝他大吼:“我叫你摘掉,不要戴了!” 只剩一枚的对戒,滞留在原地的一个人,没有意义。所以谭郁川,不要再做没意义的事情。 陶绮言逼视着他,无意识流泪,湿了谭郁川满手。 他合上眼,轻轻笑了笑,笑里却很苦。 肩膀像是突然卸下点力,上半身靠近了点,干涸的双眼也蒙上一层柔和的水光。 “这两年里,你过得开心吗?” 他声音一轻再轻,像是稍一大声,她就会像蝴蝶一样从他怀里惊落。 陶绮言怔住。 “我们言言,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好吗?” “有完成你的理想吗?” “还……需要我吗?” 他轻轻问,毫无预兆地落泪,滴在陶绮言的手背上,灼烫。 要怎么说,两年半的时间,没有她的八百三十七天,他跟着她的背影,六十三次。 他看着她房间的灯光在一晚上里亮了又暗,看着她在工厂外面的车里咽便利店买的饭团、趴在方向盘上补眠。她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完成了学业,成立了品牌,一个个招人找工厂,哪里都亲自跑亲手做,处处都做得好。要怎么承认,她的生命里本来可以没有他,也能灿烂无比,他却强加进来,自以为是,增添她的伤痛,让她平白难过了那么多次。 他是她生命里的一个淤痂,所以她倾尽全力治愈自己,摆脱掉他。 这个念头比陶绮言恨他,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她此时醉得太厉害了,注意力没法集中,好像忘了今夕何夕,刚刚还哭喊着要他摘掉戒指,现在只是安静地听完了他的问题,看着他,哭着说: “谭郁川,我睡不着……” 眼泪宣泄一样争先恐后涌出来,把好看的眸子洗得水亮。 她抓着他的领口,低声委屈着又重复了一遍:“我睡不着……” 她额头抵着他的锁骨,有冰凉的泪淌下来。 还需要我吗? 谭郁川,我睡不着。 后半夜,只有月亮的清辉,谭郁川借着这点光亮,看着陷入深眠的陶绮言,在心里说了一千一万次“我爱你”,他想,他会让她亲耳听到,在后半生的每一天里。 陶绮言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 她慢慢睁开眼,看到枕边摆着一朵娇艳的玫瑰,花刺清得干干净净,系着丝绒蝴蝶结。 她反应了两秒,坐起身看到卧房的地板上、准确说是下半张床的地面,摆满了玫瑰,拥挤着盛放,密不透风。 红丝绒质感的玫瑰花瓣,还挂着露珠,地面有只留一人通行的小道。房间里因为这些玫瑰,满室飘香。她整个人像是睡在玫瑰丛里,刚刚醒来。 陶绮言扶了扶额,没什么宿醉的反应,只有些晕,让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她此刻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么多玫瑰被放到她的房间里,她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身体犹带沉眠过后的困倦,又充斥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隐隐有种预感,她顺着那条空余往外走,果不其然看到了厨房那边忙碌的男人背影。 那背影感觉到什么,转身过来,朝她笑笑。 “醒了?” 他换了一套装束,深蓝的衬衫布料硬挺,微微亮色显得他朗眉星目神采飞扬。 陶绮言定了定神,走过去,看到料理台上还有一小束玫瑰花,哪哪都是花。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问他:“做什么?” “喜欢吗?”他噙着笑反问她。 陶绮言不答,抬眼看他。 “印洲送你花的时候,我觉得你很喜欢。”他用厨房纸擦干手,凑近,压着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地告诉她,“我能送你更多。” “……” 怎么会这么……幼稚,陶绮言咬唇,幼稚这个词居然也能来形容谭郁川? 她匪夷所思。 陶绮言伸手推开他,后退一步,转身去浴室洗漱了。 她没去看他在做什么,因为在他凑近的那刻,她脑海中隐约出现了一个画面,昨晚是她抱着他不撒手的。 所以她也不好再去板着脸质问他,为什么早晨还在她的公寓里。 第191章 是“我爱你” 谭郁川把最后一盘蒸饺和豆浆端上桌的时候,陶绮言还没出来,他看了眼桌上的手机,司临逸给他发了消息。 【陶绮言和他昨晚碰到了】 几乎是瞬间,谭郁川就知道“他”是谁,他拨通了司临逸的电话。 “怎么回事?” “埃利森送了她一瓶带年份的红酒,可那瓶红酒出现在了那人的临时套间。” 谭郁川没说话。 司临逸道:“你要不要问问陶绮言,他有没有跟她说什么。” “不用,她应该不知道。” 从昨晚一直到刚才,她的情绪都没什么不对,他能感觉得到。 谭郁川有些不耐:“看好他。” 司临逸想到经年地下室里那些幼童的破旧衣物,生起一些烦躁,“知道。” 谭郁川还想说什么,陶绮言已经走了出来,他看她一眼,顺势挂了电话。 她走到桌前,垂眸看桌上热气腾腾的中式早餐,又抬眼,对上他有些复杂的视线。 “你要是有工作,就去忙。”她说。 他苦笑:“又要赶我走?” “不是。”她看见他打电话了,是真的不想他耽误什么,他这一双手,总给她洗手做羹汤,像什么话。 此刻却不好说什么,她就直视着他,很真心的说了声谢谢。 她是真的很想念味道纯正的中餐。 陶绮言坐下,准备吃饭,谭郁川却没动,她觉得头顶有道视线,也抬头疑惑地迎上去。 他眼里没什么情绪,轻问:“昨天在宴会上,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陶绮言浅皱下眉,下意识答道“没有”,就猛地想起什么。 那个空旷走廊里的轮椅老人。 她飞快地眨两下眼,搁下叉子,说:“埃利森小姐送我的红酒,我落在一个人手里了。” “挺可惜的。”那瓶红酒的酿造时间正好是她出生的年份,埃利森特意为她挑选的礼物,被她弄丢了,有些愧疚。 “会给你拿回来的。”他淡淡道。 “查到宾客名单就能拿回来了,是?”陶绮言想到了,下意识问他。 谭郁川不答反说:“我刚刚在和司临逸通话。” 他坐下来,拿起刀叉给她把黄油面包切开,“他说他已经给你拿回来了。” 和司临逸有什么关系? 陶绮言先是疑惑,随后目光微滞。 切好面包,他抬眼,看见陶绮言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神,看出了她的想法,加以肯定。 “他就是,司董。” 几秒钟后,陶绮言很明显的,打了个寒战。 “不会有什么。”谭郁川目光柔和,无声安抚了她。 陶绮言攥了攥叉柄,尽可能让心绪平静,她问:“他怎么了?” 得知身份,才察觉昨晚那些诡异感从何而起。她觉得熟悉,是因为老人的五官和司临逸有几分像,也不怪她没认出来,实在是昨晚的老人,和她印象里的司董,天差地别。 “中风。”谭郁川给她剥了个茶叶蛋,放到她盘中,“症状不算轻,有一段时间了。” 他提醒她,“把早饭吃了,我慢慢跟你说。” 陶绮言抬头看他,突然觉得今天的谭郁川,很不一样。她轻轻点点头,依言咬了一口鸡蛋。 “司临逸给他找了不少医生,都说恢复的希望不大,最近又在联系瑞士那边。” “那为什么……”陶绮言想说为什么还要找医生,咬咬牙闭了嘴。 谭郁川看出了她所想,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为了延长他父亲的寿命,好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他的嗓音清淡冰冷,“他不该死得这么容易。” “没有证据吗?” “当年已经结案了,时间过去太久,证据链不完全。而且智投在圈里根基太深,情况比较复杂。”谭郁川据实以告,“不过司临逸调查出些别的,也掌握一部分证据,就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陶绮言垂下眼神,听懂了。 若是出手,就得把人钉死。司临逸刚接手智投的主要业务,老家主就出了这种事情,何况是儿子告发垂垂老矣的亲生父亲,证据不充足,难保有人胡乱猜测、甚至产生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又是华人,光想就知道国外这些闻风而动的媒体会写出多少吸引眼球的标题。 陶绮言看向谭郁川,眼神犹豫,问道:“你说司临逸查出的别的,是什么?” 对上她的眼神,谭郁川心里一酸,“我说了,言言,你可以直接问我,我什么都会和你说。” 陶绮言低头喝了一口粥,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知道了。” 谭郁川停顿几秒,又道:“司临逸怀疑他涉嫌猥亵幼童,可能持续很长时间了。” “砰” 陶绮言手没拿住碗,底部磕在了桌面上,她猛地抬头,眼里是极致的震惊。 生产走私违禁药品,还能说是有利可图,猥亵幼童,就是活下油锅也不足惜。 她想到老人坐在轮椅上,即使患着病、头颅克制不住颤抖,也整洁正式的样子,心头泛起一阵阵恶心。 他继续沉声道:“找到了几件当年的衣物,但是时间过去太久,损坏又太严重,查不到完整的dna了,他还在找其他证据。” “我们能做什么?”陶绮言直接问。 谭郁川深深看她一眼,“保护好自己。” “我……” “他见到了你,一定知道你就是jane的亲生女儿,一个快死的疯子,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当年……实验品的名单发在报纸上,若是现在从网络上爆发,一定会被有心人扒出来,这些真或假的舆论,对你和品牌,都不是好事。” 陶绮言下意识点了点头,并没什么恐惧的情绪,她只是在原本就很高的警惕心上更添警惕。 今天的谭郁川,很坦诚。 她垂下眸,低头喝那杯豆浆。 他们之间又安静下来。 “言言。” 他眸光认真,轻轻叫她,语气很温柔。 她淡定抬眼,示意他说。 “昨晚睡得好吗?” 陶绮言咕咚咽了口豆浆,盯着他突然又想起一个片段,是他把她抱到床上,她还要扯着他衬衫前襟不撒手,他没办法,只能顺从地陪她躺下来,把人搂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拍抚她的脊背。 她后脑有些发麻,下意识看了眼他胸口,换好的衬衫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谭郁川笑意更深。 她掩饰般端起豆浆又喝了几口,打算先问:“我没做什么?” 她希望谭郁川能告诉她,她没做什么,或者直接告诉她做什么了,她不想酒后一直有碎片浮现在她脑海里,社死。 谭郁川手臂交叠,放到桌沿,静静看着她,看的她发毛。 “你说——”他停顿几秒,眼神柔得快要化水,像个深色的漩涡。 “你爱我。” “噗——咳咳咳,咳。” 陶绮言被没完全咽下的豆浆结结实实呛到,伸手就来够对面的抽纸。 谭郁川也一凛,立马递给她几张,探身过来,想坐到她身边。 “你走开!” 陶绮言呛出生理性眼泪,伸手推他,脸都红了,气急败坏,“你胡说!” 比起生气更多的是不敢相信的恼意,谭郁川现在怎么能这么睁眼说瞎话,她怎么可能…… 然后就僵住,她又想起了。 他抱着她,在她脸上细密的亲吻,然后蹭着她肩窝,小小声地叫她名字,告诉她—— “我爱你。” 说了很多很多遍,连耳窝里都沾了潮湿的泪。 是梦吗……他——哭了吗? 陶绮言愣愣的,当时犹在梦中,此刻好像耳廓上还有温热的水意。她看着他,慢慢走到她这边,和她视线平齐,眸光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悲伤,语速很慢: “嗯,我胡说。” “不是你,是我说的。” “我爱你。” 第192章 告白玫瑰 陶绮言觉得自己应该是醉了,不然怎么会在弥漫着玫瑰香的房间内,听到谭郁川说爱她。 铺了满地的艳红玫瑰,和最简短赤诚的话,这种直白、赤诚的告白方式,不适合他。 也不适合她。 她应该是还没有酒醒。 陶绮言站起身,表情微僵,手指慌乱地把餐具碰掉,叉子落在地上很明显的一声响。 谭郁川把她的仓促收入眼底,他还是吓到她了。 “我不会逼你回应我,言言。”他绷着身体,尽可能让自己收敛一些,再收敛一些。“我会找人把玫瑰收拾好。” 那么多簇拥在卧室里,她很难落脚。 这样形式的浪漫,他没做过,用心在易凋谢的花朵上,也不是他的性格,所以此举显得很笨拙。 但他还是想问:“你……喜欢吗?” 他记得她接过印洲那捧花时脸上的笑,很刺眼,他觉得她若是喜欢,他能给更多。 却忘了问陶绮言会不会不喜欢这种无用的数量感,或只是唯独不喜欢他送的。 他很少见的整个人失落下去,但还是撑着笑等她一个回答。 陶绮言飞快地眨两下眼,微垂着头,点了点。 谭郁川释然一笑,还没说什么,她说:“下次不要送了。” “很多,花香味太浓了。” “也不要放在卧室,收拾起来很麻烦。” 谭郁川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随着她说的每句话悠来荡去,高高低低,但最终得到一个结论:她并不抵触他送她花。 所以他轻轻说:“那我下次送少一点、放客厅。” 语气试试探探,陶绮言有一种她好像欺负了谭郁川很过分的感觉。 明明是他步步逼近,怎么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她咬唇,想说什么,被突然的电话铃声打断。 是谭郁川的手机,他盯着她,一点接起的意思都没有。 陶绮言把他推远了点,小声催促:“你接啊。” “把我的微信加回来。”他认真地提要求。 陶绮言咬住唇壁,不答。 谭郁川耐心等着,期间来电铃声一直都没断过。急促又恼人。 她指尖捏紧,小声道:“知道了!” 他肩膀松快下来,脸上也带着笑,终于退后一步,给了她一点自由呼吸的空气,接起了电话。 不出意料是工作,那边说了什么,谭郁川眼神微变,应上几句,收了线。 “我得去分部看一眼,言言。” 陶绮言点头,站在原地不动,用眼神示意他走。 谭郁川眼皮垂下来,往她这边走了几步,头轻歪向一侧,朝她伸出两只手,微微上挑的眼睛戾气收敛,像只温厚沉稳的大猫。 这个比喻放在他身上,陶绮言本来会觉得很违和,此刻却出奇的合适,因为他站在原地,张着怀抱全无攻击性的对她道: “抱一下,”他笑着补充,“看在玫瑰的份上。” 找了个好理由。 她没有多犹豫,朝他走了一步,要给他一个礼节性感谢性的拥抱。刚伸出手就被他迫不及待揽腰抱住,很紧。紧到她脚尖都微微离地,整个人陷在他怀里。 他蹭着她耳朵,没想到她那么配合,心跳的很快。 她没有重心,又不想太陷入这个怀抱,于是伸手拍拍他肩膀,提醒他该走了。 他力度不松,陶绮言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膛的震颤。 “我做了菜,焖在锅里,快到中午的时候打开刚好,不要吃冰箱里的三明治和饭团了。” 陶绮言僵住,慢慢说:“知道了。” 然后谭郁川松开她,抬起的手像是要摸她的头,不知怎么又放下了。 离开的时候,谭郁川站在狭小的玄关,看着她,说:“还有一件事。” 他举起左手,让她看见无名指的那枚戒指,问她:“另一枚,你真的丢掉了吗?” “我昨晚说的?” “嗯。” 陶绮言看见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那上面内镶的灰色尖晶石是她亲手打磨的,现在已经光泽暗淡了不少。 她知道那枚女戒被她放在湖悦山色的工作台上,但她还是淡淡说道: “丢掉了。” 所以谭郁川,我既然可以如此不珍惜,你也不要戴着它了。 陶绮言不敢去看谭郁川的眼睛,她只靠在柜子边,盯着半空中一处走神。 直到锁骨处一凉。 谭郁川靠近她,低头给她带上一条项链。 她下意识低头看去,是那枚久违的女戒,被他挂在蛇骨链上,银光闪闪,坠在她锁骨处,鲜亮如新。 瞳孔微颤,抬头看他时,谭郁川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声音飘渺,“没关系,言言。我找回来了。” 不管是故意放在那里,还是真的丢掉了,都没关系,他都会找回来。 看着她因为震惊而失神的眼,谭郁川还是抑制不住心头的酸涩,微微低头凑近了她的脸,越来越近,直到离那唇瓣仅有毫厘,陶绮言也没躲开。 他却不敢再试探了。 微微偏侧了位置,在她柔软的脸颊边,落上一吻。 “再见,言言。” 轻轻的关门声响起,陶绮言站在玄关一处半天回不了神,内心翻涌着波涛,垂头看见了那枚戒指,托镶的宝石侧边微刺,她的指腹用力陷在那处尖锐,心里是星星点点密密麻麻的疼。 她垂下眼睫,走向厨房,看到配备的电磁炉上架着炖煲,凑近了能闻到牛肉的香味。 番茄牛腩,还有一旁温着的蛋黄豆腐虾仁。她冰箱里原没有这些食材,是他一大早买回来放进去的,包括那个煲和锅具,也是他上次买来的,她从没用过。 她会做饭的程度还配不上这些锅具。 早餐剩下很多,谭郁川刚刚好像没吃几口,陶绮言又一一端回去。 没端两个盘子,她又突然放下,转身抽了一双筷子,掀起了那个煲的盖子。 她夹起一块牛腩,放到嘴里。 入口是牛腩浓郁的香,只不过还没炖到软烂的时候,却熟悉得她眼眶发酸。 再见的每一刻,她好像都在伤害他。 无止境的推拒退避,冷言利语。她以为谭郁川一定会早早放弃,可他却说了爱她。 他好像变了,陶绮言现在不敢说了解,也招架不住他偶尔那种氤氲着难过和想念的眼神。 昨晚的回忆慢慢在脑中清晰,记起他坐在她的床边,捏着她的手心,小声告诉她,他爱她。 她扯着他的领子不撒手,他就用胳膊给她当枕头,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然后在她脸上数不清克制的轻吻。 她额角的发都被什么打湿了,微凉。 她又走回卧室,看见满室玫瑰,浓艳夺目。 走过其中的时候有点障碍,陶绮言把卧室半开的窗户完全打开,坐在窗边,看着玫瑰们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门铃声。 她打开门,是一位个子很高的白人女士。她恭敬地朝陶绮言欠身,轻声说自己是谭总派过来清理房间的。 陶绮言微微仰头,拒绝:“谢谢,不用了。” 白人女士的脸上闪过不解,刚要问什么,陶绮言又问她:“你能帮我去买几个花瓶吗?” 花瓶买回来了,白人女士也进到屋里,她说她叫lia,是分部负责人这边的家庭助理,临时被谭总派过来的。 陶绮言点点头。 谭郁川送的是若干个999,玫瑰被捆扎得很紧,她把lia拆开的那些大束玫瑰,分成一束束小的,修剪整齐,插进花瓶里。 最后还是剩下了很多,客厅的地上也是一片狼藉,全是剪下来的枝叶和掉落的玫瑰花瓣。花瓶里的玫瑰从一开始的错落有致变得越来越拥挤,将近十大瓶花朵摆在不大的房子里,能放的地方都放满了,透着种隆重的诙谐。 lia悄悄观察着这位老板追求的人的表情,遗憾地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出来。没想到她又突然问她:“你会做花茶吗?” lia想说她是来清理玫瑰的,不做这么复杂的工作,对上陶绮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她鬼使神差地应了。 god,老板喜欢的人,长得好看不说,还很认真。而且好像没意识到自己,是很喜欢这些玫瑰的。 不然怎么会愿意安静地坐在那,用几个小时揪掉千余朵玫瑰的花瓣,不愿让它们白白枯萎。 第193章 婚姻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 无声的餐桌上,陶绮言切下第四块牛排,放进嘴里,然后用刀尖戳了戳牛肉嫩红的中心,放下了餐具。 她用纸巾沾了沾干净的嘴角,开口:“这是你第五次看着我欲言又止了。” “我长得没那么让你食不下咽,印洲?” 他从上菜到现在一共也没吃几口。 印洲动作微顿,笑了笑,也搁下了刀叉。 “当然不会。” 他直视着她,目光温和,“我只是在想昨天的项目。” 陶绮言半开玩笑:“还有你谈不下来的项目?” 印洲看着她,一时没说话,眼神复杂。 他承认这场约会他确实频频走神,雷莫大厦前那一幕总会出现在他脑海里,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谭郁川婚内出轨,但那人投向他的挑衅眼神却几乎明示地告诉他并非如此。 这场晚餐,也是陶绮言约他出来的,即使他隐隐明白了他们二人的关系,却也在收到她信息那刻,感到欣喜。 而此刻,陶绮言并未因为他的心不在焉而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印洲并不想承认,他或许根本牵动不了她的心。 “怎么了?”她问,她脸上有东西吗一直盯着不说话。 印洲微不可见轻吸一口气,开口问道:“你是真的想和我发展关系吗,绮言?” 陶绮言笑了,艳似桃花,说出的话却很直白:“如果我否认,你会不会觉得跟我吃饭,是浪费时间?” “当然不会。”他下意识答,却在领会她意思的时候,忍不住失落。 此刻追问起另一个人有些没风度,但印洲控制不住地开口:“是因为谭郁川吗?” 陶绮言一愣。 “你和他,……是恋人?”印洲浓眉微蹙,桌下的手微蜷,藏着妒意。 “不是。”陶绮言很快否认,笑意微冷,“印总觉得我会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还让你追我?” “……抱歉。” 印洲微滞,遂即真诚地道歉,心底懊恼自己的沉不住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桌上静了几秒。 “没关系。”陶绮言松口,又道:“我不知道你发现什么,但我和谭郁川,是过去式。”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大石被轻轻放下,印洲松了口气,他本就不关心陶绮言的过去有谁,谭郁川那么一副正宫的样子还不是没得到她的许可。 他只关心她的现在。 心底升上希冀,“那我们……” “同样的,我也说过,我并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印洲。”陶绮言面上的笑柔和寡淡,也无懈可击。 “所以被我并不想和你发展什么,确切的说,是不想和任何人发展。” 印洲蹙起了眉,他不太明白陶绮言的话,却看清了她笑中的疲惫。 “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必须包含婚姻的。”她神色淡淡,告诉他真正所想,“你把婚姻的意义看的太重了,如果我们在一起,那是联姻,背后是两个家庭的结合,我承担不起。” “婚姻在我看来,什么也不是。”陶绮言轻轻弯起嘴角,目光平静认真,“我一定会伤害到你,印洲。” 桌上再一次安静下来,远处的钢琴声在此刻显得很突兀。印洲听明白了,他对上陶绮言不闪不避的眼神,苦涩一笑。 “如果我说,我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呢?”或许结婚的意义除此之外本就不剩什么。 “那我会更抱歉的,”她没太多犹豫,“至少现在,我还没喜欢上你。” 印洲不掩受伤,轻笑:“你也太直白了。” “抱歉。” 他转头看向窗外纽约的夜景,离他们这处很远,依旧美得让人迷失。 钢琴声依旧流泻着,淡橘色的柔和氛围灯,给餐厅添了不少暧昧,但他们之间,已经降下了温度。 他又把头转回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已经整理好了心情。 这或许是多年阅历带给他的沉稳自若,即使他此刻心里,是很憋闷的。他甚至还想再次追问她是怎么看待谭郁川的,毕竟那个吻是真的落到了他眼里。 但他的教养死死拦住了他。 不要让她反感自己,印洲听见一个声音这么说。 于是他恢复了温和的笑容,“那你今晚约我,是想把话说清楚?” 陶绮言注视着他的眼睛,确认他没什么生气的情绪,才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她刚要开口,印洲右手一抬,制止了她,“等一下。” “既然你这么正式的提出来,那这件事应该对你很重要。”印洲笑容扩大,带着些“终于逮到”的得逞,“我能不能用这件事换一个追求你的机会,你刚才说,‘至少现在,你不喜欢我’,那就是还有机会,我不想这么放弃。” 气氛忽的一变,陶绮言一怔,随即无奈失笑,她又一次直观感受到了印洲的绅士风度,和明明以退为进却毫不让人反感的温和气场。 陶绮言微一叹气,应允下来。 转天,陶绮言去了司安娜的小别墅。 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给她开了门,陶绮言一进去就看见司安娜把脚翘在桌子上,吃着烘焙薯片看投影。 电影放的是《洛丽塔》的后半段。 司安娜听见动静,转头朝门口看过来,一见是她,把薯片往茶几一扔,站起身就朝她一瘸一拐地跳过来。 “陶绮言!” 两人短暂拥抱,司安娜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好,陶绮言摸到了她滚热的手心。 她用手背试了司安娜的脸颊,也是微烫。 “发烧了。” “有一点。”司安娜扯扯嘴角,也用手摸了摸脸,又告诉她,“应该是我这两天刚回来睡不好的原因。” 卢卡走过陶绮言身后,司安娜叫住他,“卢卡,我今晚不去父亲那了,生病会传染到他。” 闻言,陶绮言转头看过去,卢卡在原地站定,微垂着头,“好的,小姐。” 司安娜对上她的眼神,下意识给她介绍,“这是卢卡,我父亲的保镖。” 陶绮言微一颔首,“你好,先生。” “司董的身体还好吗?” 听到这问话,卢卡抬头看向她,浅色瞳孔默然警惕,而眼前的女人只是温温柔柔地笑着,不见一丝锋芒。 “我能去拜会一下吗?” “司董不见外人。”卢卡硬邦邦道。 陶绮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冒犯了。” 她随司安娜在宽大的沙发坐下,卢卡最后看了一眼她的后脑勺,转身去一旁的开放式厨房了。 司安娜咬着薯片,轻声问她:“你想去见我父亲吗?” 陶绮言看她一眼,搬出司临逸,“听你哥哥提过一次,司董如今这样,我也想去看望一下。” “那要让卢卡先同意,只有他能带你去见父亲。”司安娜低下头,声音也变得更小。 “你也不行吗?” 她摇头。 “哦,没关系。” 陶绮言毫不在意地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然后就听见卢卡的声音。 “小姐,该吃药了。” 第194章 她只是他的妹妹 卢卡个子很高,将近一米九,在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的情况下,他走过来,很有压迫性。 陶绮言身体后仰,看向他,逆光下他的脸黑压压的,她微一蹙眉。 很快,司安娜面前多了一小瓶药,和一杯水。 陶绮言视线转回投影上,漫不经心用中文道:“司董让他一个大男人来照顾你吗?” 司安娜把瓶盖里的药倒进手心里,闻言愣了愣,“没有,是他自己过来的。一点小病,父亲不会过问的。” 陶绮言看了看桌上没有一丝热气的纯净水,又看了看司安娜手里的一把药。 “吃这么多。”她微微蹙眉,然后抬头看向卢卡,面带微笑改用英文,“麻烦你换一杯温水。” 卢卡看了看不发一言的司安娜,她把药攥进手里,抬头看着他。分明也是听从了这个中国女人的话。 他端起水杯,去倒热水了。 “你生病,你哥知道吗?” 陶绮言分明感觉身旁的人因为这句话蔫了一大半,她还带着鼻音的声音听起来更委屈了,“没有。” “你没告诉他?” “他要订婚了,他不会管我的。” “不会,你是他妹妹,他怎么会不管?”陶绮言看她手里还攥着那些药,无奈伸出手接着,“别拿着了,都要化在你手心里了。” 司安娜扁扁嘴,把药片放在桌上。 “发热要吃这么多。”陶绮言看见边沿花花绿绿大小各异的药片,有几颗甚至和指甲盖一样大,告诉她,“要不还是去打针,药吃多了会有抗药——” 她猝然停住,眼瞳微扩,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司安娜。 她眼下有些青黑,嘴唇因为生病有些干燥,显得没什么气色。看上去就是一次普通的发烧。 陶绮言却产生了一个毫无逻辑的、可怕的想法。 她手指有些颤抖,转头看向厨房那边,卢卡正端着一杯温水要走过来,她扫过桌沿那几颗药,极快的拨到了地上。 陶绮言拧开药罐,又倒出几颗,极力克制着镇定,带笑问她:“怎么回家反而还睡不着了?” “经常会做噩梦。”她声音小小的,垂着头很是可怜巴巴。 “持续多久了?” “就是回来知道他要订婚之后,就睡不着了。”司安娜声音暗恨,咬牙切齿。 陶绮言笑出气声,用手摸了摸她的头,瞥过地上的彩色药片,眸光晦暗。 “我带你去医院。”陶绮言没给司安娜犹豫的时间,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要扶她起来,然后转头对卢卡道:“辛苦你,先生,去开车。” 卢卡端着水杯顿在原地,他深深地看了陶绮言一眼,见司安娜并未对她的话产生异议,只好又依言出去了。 陶绮言盯着他的背影,从地上里拣起那几粒药,随手抽了张纸巾包住了。 “这原本就是配好的吗?” “嗯,卢卡给我买的,以前的药都过期了。” 她没看见陶绮言的动作,只扶着沙发靠背往外挪,前脚掌不能沾地,走起来虽然一瘸一拐倒也很快。 陶绮言起身,看着她的动作笑了,“刚上岸吗,小美人鱼?” 红发和裙尾随着动作一荡一荡,倒真像个刚会走路的人鱼公主。 没成想司安娜却顿住了,慢慢转过身看向她,眸光闪动,突然说:“我不喜欢小美人鱼。” 她说:“她会变成泡沫,没办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没有一个好结局。” 行至医院的路上,没人说话。 陶绮言直到刚才才恍然大悟,司安娜为何会因为司临逸订婚的事这么难过。 她太迟钝了,走进了误区,没意识到自己对司安娜开导的每一句“哥哥当然会关心妹妹”,对女孩都是一种撒了盐的疗伤。 她不再提到司临逸,反而问起另一件事。 “为什么会做噩梦?” 她的目光扫过前面的后视镜,跟卢卡平静的眼神对上,又转开。 “不知道,但我总会梦到我小时候的事。” 陶绮言突然打断她,眼眸很亮,撑着下巴兴致勃勃。 “你要讲故事吗?用中文说好不好?” 司安娜也笑了,改用中文:“行啊。” 陶绮言点点头,噙着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总会梦到小时候的我待在哪,有时候是家里,有时候是一个很暗的地方,那个地方很小,只有一盏灯,小床上都是我的玩具,但我竟然很害怕。” “别墅里还有很暗的地方吗?”陶绮言突然问。 “没有,从来没见过。”司安娜轻笑,“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些怕黑,家里的佣人从来不会让我一个人待着,要么就是把我放在主卧,连晚上睡觉也会开着灯。 这个梦不是真实的,应该只是我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 “你一直都在做这一个梦吗?” “偶尔会梦到哥哥……”司安娜垂眸,“他以前对我很凶,我以为我并不在意,现在才发现好像并不是。” “对不起。”陶绮言看着她,轻声道歉。 司安娜一怔,“为什么道歉?” “我不知道你对他……之前那样安慰你,是觉得司临逸确实很关心你这个妹妹,现在撇去那层关系,他好像真的对你很不好。” 司安娜不说话了,眼底显出一点水光。 “但小美人鱼在变成泡沫之前,是有选择的。她可以放弃王子,回到海里继续做她的公主。” 陶绮言尽可能放轻声音,告诉她。 “我是八岁那年见到他的。”司安娜突然开口,“除了我的爸爸,他是我见过的第二个亚洲人,比父亲还早。” “爸爸是……” “我的亲生父亲。”司安娜淡淡道,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我妈妈可能就喜欢东方男人,我也继承了她的审美。” “我从十三岁开始,到现在,只喜欢过他一个。” 司安娜的中文已经很标准,此时最后一个音节带上点哽咽,引得卢卡从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 “小姐,医院快到了。” 司安娜没回应这句话,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对陶绮言道:“我九岁的时候,他到德国上学,三年后才回来,我给他打去的电话,一个也没接,后来我就把他忘掉了,直到我十三岁的生日会上,他突然出现,当着所有朋友的面,送了我一件公主裙,跟我说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公主……” 那是司安娜虚荣心正爆棚的年纪,当时她站在高出一截的四级台阶上正准备许愿,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异性玩伴被一个女孩拉走,在昏暗处拥吻,她惶惑的眨眨眼,后知后觉生出愤怒。 她蜡烛都没吹,那两个人就那么迫不及待。 司安娜攥紧手指就要走下被簇拥的小台阶,没成想脚下一空,她就摔了下去,失重时脚踝痛的钻心,她脑子里全是丢脸又恼怒的情绪。 司临逸就是在这时候,不知从哪冒出来,捞住了她的腰,让她没摔在众人眼前,而是跌进了他怀里。 陌生好闻的男性香水味充斥鼻端,她抬起头,对上了司临逸深色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她,发丝凌乱脸色通红,充满狼狈。 她不知道愣了多久才叫出“哥哥”两个字,几年没见,她差点认不出他。 一群十几岁的孩子里突兀的站出一个高大英俊的少年,即使他此时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仍不够格,也足够唬住眼前这群吵嚷的孩子了。 何况司临逸本就继承了司董的几分气质样貌,不怒自威的气势自下而上。 司安娜当时觉得周身安静几瞬,自己就被扶回了台阶高处。 脚踝刚崴了一下,她单脚有些站不住,司临逸长腿一迈,站在她下面两级台阶上,手扶在她腰间,自然地把女孩揽在怀里。 他的视线和她齐平,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到:“小公主,哥哥送你个生日礼物。” 司安娜在当时忘记了远处拥吻的好友,忘了周围的玩伴,忘了脚踝的疼痛,眼中只有司临逸唇边温柔的弧度。 腰间的力度存在感很强,她红着脸看向宴会厅门口,大门拉开,众人纷纷转头,穿着正式的侍应生推进一个高大的人台,欧根纱的短裙摆层层叠叠,缀满了钻石,在底部冰蓝的小灯下闪烁着幽光,美得夺魂摄魄。 周围不禁响起一声声感叹,只有司安娜看向了司临逸的眼底,那里面有沉稳和纵容,和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异性都不同,她听见他在她耳边笑道:“开心吗,我最可爱的小公主。” 她心跳如擂鼓,直到司临逸把她从台阶上抱下来,都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有玩的好的女孩悄悄问她那人是谁,司安娜看着那女孩红透的脸,掷地有声道:“那是我的哥哥!” 重音放在“我”上,很刻意,着重强调司临逸的所有权。 却忘了,司临逸不会属于任何人,尤其是她,她只是他的妹妹。 第195章 我真的会杀了他 五日后,晚七点,夜幕暗下来,陶绮言走进富丽堂皇的椭圆形包厢时,看到谭郁川也在。 她忽视那方投来的视线,一本正经坐下,声音浅淡,朝司临逸道:“不是单独聊吗?” 司临逸摸着下巴,瞥向谭郁川一眼,唇边憋不住幸灾乐祸,还能回答她:“反正谈的都是同一件事,就约到一起了。” “你们两个——”他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扫视,意味深长道:“可以在对方的基础上,加码。” 闻言,陶绮言忍不住看谭郁川一眼,对上了他直勾勾的眼神,她又面无表情转回去。 她今天是想拿下fabler大股东的位置,但如果谭郁川执意要跟她争的话,她没把握。 但还是要尝试一下,于是她直接道:“我可以在原本的基础上再加30。” 忽听旁边一声低沉的笑,谭郁川长眸微弯,故意逗她:“言言,谈判要一点一点往上加的。” 陶绮言转眼看他,昂着下巴一字一顿:“我知道。” 又转向司临逸,唇边勾起一点弧度,轻声道:“我只是想让司老板看到我的诚意。” 司临逸噗嗤笑出声来。 谭郁川靠向沙发背,脸色趋黑,最后磨了磨恒牙,盯着陶绮言,气笑了。 还是那么有本事。惹得他只想把她抓在怀里,狠咬她那张嘴。 陶绮言面上放松,心里却没底。谭郁川坐在这的那刻,她就想亮底牌了。她并不想和他博弈,因为对面是谭郁川,若是他势在必得,她没必要多挣扎,所以最终权衡利弊下来,fabler的大股东是不是她都没关系。干脆利落表来意,尽力而为就行了。 30算是她预期内最高的价格,再多下去,就划不来了。 说到底cherflora只是一个独立品牌,还没有那么大的动力能带起一个式微的老品牌,她有意收购,现阶段也只是想利用fabler的知名度,为她的品牌造势。若是没有它,cherflora也不差什么。 心念微转,她反而看向谭郁川,眼里写着“你的诚意呢”? “八百万,包括品牌迁移到内地后的一切费用,都有总部负责。” 谭郁川话音刚落,陶绮言就跟上了,“品牌迁移之后活力还剩几成,你做过评估吗。迁移不像开个异地分部这么简单,君宴确实家大业大,但正是因为如此,你们吞掉一个活力不足的品牌,到底会在上面花费多少心力。只不管不顾的砸资金,真的是对品牌好吗。” 陶绮言根本不看谭郁川的脸,自顾自输出,此刻停顿两秒,嘲讽一笑:“而且—— 换了设计总监之后,你们内部除了jane以外,其他的珠宝子品牌,有在国际间打出知名度的吗。” 司临逸翘着二郎腿靠坐在定制沙发上,端着一杯酒看戏。 陶绮言还要意有所指地踩最后一句:“这个领域,你们缺少经验,fabler还是交给更专业的人比较好。” 说完,她就抱臂靠在沙发背,忍着没去看谭郁川的脸。 不知道被她哪句话刺激到,谭郁川面上也没笑了,直盯着陶绮言的侧脸,手指在西裤缝边轻敲,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压抑。 桌上起码安静了一分多钟,最后是陶绮言看向一边动也不动的陈特助,礼貌地说:“麻烦,把橙汁递给我,谢谢。” 陈特助咕咚咽了下唾沫,瞥一眼老板冒冷气的后脑,颤颤巍巍地把装着橙汁的玻璃器皿给她双手递过去。 肃然起敬。 虽然好久没见陶设计师了,但她还是风采依旧啊。 温度适宜的包厢内,他擦了一下额上的汗,又挪远了点,才坐下。 “你说得对。”谭郁川突然开口,盯着她道,“那就看看今天谁能把它收入囊中。” 陶绮言喝着橙汁,慢慢把视线移到他脸上,最后盯着他青筋微凸的手背,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十分钟,陶绮言追了两轮资金,在谭郁川第三次开口加码的时候,她突然站起身,说:“抱歉,去一下卫生间。” 然后转头出了包厢。 谭郁川盯着那抹倩影走出去,包厢门关上的那刻,挥手推翻了另一侧桌面上原本摆好的国际象棋。 棋子劈里啪啦的倒塌下来,司临逸终于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真栽了啊,谭总。”他语气带笑,“这么明显的激将法,你倒好,拼了命的咬钩—— 不是说没想跟她争的吗。” 谭郁川冷嗤一声,指腹捏着国王棋,手背青筋鼓动。 他早就反应过来了,可看到她那个划清界限、公事公办的样子就按捺不住。 预案早就被推翻,现在的总金额,已经超出了规划的10,这一项上,零零总总,他起码多花了四百万。 这一次,她站在司临逸那边,让他多花了四百万。 陶绮言对他,从来都是阳谋。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看得清,偏偏次次上当。 气她,也气自己。 这时,陶绮言推门进来,一反常态的,走到他面前,面带微笑伸出手。 “恭喜你,谭总,拿下fabler了。” 谭郁川也站起身,垂眸盯着她细白的手,缓慢握进自己掌心,微凉。 陶绮言手上使劲,没挣开。他看见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指腹划过她的手心,而后松开了手。 来日方长,言言。 他舔了舔牙根,忍着某种强烈的情绪,反而笑了一下。 “谢谢,陶设计师。” 陶绮言攥了攥拳,没再管谭郁川,她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在包里翻出一叠文件样式的东西,推给司临逸。 然后抬头,轻缓但不容忤逆地说道:“谭总,麻烦您回避。” “我有一点私事,要和司先生聊一聊。” 司临逸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讶,他下意识看一眼谭郁川的表情,忍着笑火上浇油:“是啊,谭总,我和陶设计师,有一点……私事。” 私事两个字被说的缓而轻,充满暧昧。 谭郁川闭了闭眼,已经快忍到极限,他是真想知道,陶绮言到底还有多少磋磨他的手段。 不会好好说话是? 她跟司临逸,能有屁的私事! 他大步走出包厢,头也不回,陈特助跟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地把门关上。 包厢安静了。 司临逸恢复正色,微一欠身拿起了那几张纸,翻开。 陶绮言喝着橙汁,等他看完,抬眼时望向窗外,看到阔叶树大幅度摆动,天色阴沉。 起风了。 她阖目两秒,听见司临逸变得压抑的凌厉声线,“你哪来的这东西?” 水晶杯被放到桌沿,陶绮言反而淡声问:“这是什么?” 对面男人的脸上早没了刚才看戏的轻松神色,听见她的问话,他眯了眯眼,没回答。 “我猜猜,这应该是研究所真正的药物配比,只不过不是很完整。”陶绮言注视着司临逸的脸一点点沉下去,就知道她说对了。 “你应该早就查到了,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司临逸打断,“我问你到底哪来的!” 陶绮言平静地看向他,缓声说:“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知不知道,安娜也在吃这种药?” 如果他知道,那么—— 没想到司临逸反应那么剧烈,他刷的站起来,把那几张纸重重掼在桌子上。 “不可能!” 话一出,他看着陶绮言的眼睛,心脏一寸寸凉下去。 安娜没吃,那陶绮言是怎么知道的? 所以她吃了。 又是这样。 他僵立在原地,陶绮言站起身,对他道:“安娜回来后没几天就发烧了,她吃的药里有这些,说是卢卡给她买的,我猜应该是你父亲。” 陶绮言脑中又出现那晚走廊里虚弱的老人身影,此刻却恨得牙根酸痛。 安娜做了什么?她能挡掉谁的路?为什么会有这种畜生,可以对女儿下药。 “安娜很喜欢你……这个哥哥,所以如果你也很关心这个妹妹的话,告诉她,不要让她一个人哭。” 陶绮言很少多话,但她觉得司临逸这个反应,并非是心里没有这个妹妹。 如果不是他们之间的隔阂,或许司临逸也能早点知道司安娜生病了在吃药。 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整个人凝在原地,最后视线落到散落的那几张纸上。 过量的酚噻嗪类药物,常被用作抗精神分裂类精神药物,长期使用会加重躁动,甚至是失忆、诱发癫痫。 “还有一件事,”陶绮言打破沉默,问他,“司家的别墅里,有没有不常开灯的杂物间、类似地下室的地方?” 司临逸猛地看向她,胸膛剧烈起伏两下,“没有地下室,你是在哪听说的?” “安娜说,她这段时间总会做噩梦,梦里,她在一个狭窄黑暗的小房间里,穿着睡衣玩玩具……” 她停下来,看着司临逸的表情,也察觉了不对劲,“什么意思?” 他的指节攥到发白,腮边忍耐着鼓动,陶绮言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那不是梦?” 陶绮言脑子乱得很,像一团梳理不开的丝线。 “她为什么会在地下室,为什么安娜不记得这些?” 司临逸松开了紧攥的拳,深呼吸两次才道:“她小时候,吃过一年多类似这样的药,有……失忆的症状。” “啪” 水晶杯落地的碎裂声响,是陶绮言一时没站稳,不小心挥到地上的。 她有些喘不过气,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平复着呼吸。 那一年,第一批实验品,实际只有两个。 一个是简未菱,一个是司安娜。 简未菱的名字被写到报纸上以研究者的身份登出,年幼的司安娜,被关在地下室里,藕节一样的小腿上都是密麻的针眼,女孩乖顺地抱着一个粉色的毛绒玩偶在昏暗的灯下画画。 “是……你去德国读书的时候?” “我从没去过德国读书,那三年我一直在她身边,只不过她忘记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呢? 是那个讨人烦的妹妹总是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是父亲偶尔买给女孩的礼物从没出现在房子里,还是他在未关紧的门缝里看见父亲握着女孩换下来的睡衣自渎。 他在那天发了疯一样找遍了司家在纽约的房产,最终在海边的一座房子的地下室里发现了她。 她正攥着画笔睡觉,睡衣完好,抱她出来的时候正好醒了。 蓝色的眼睛因为打了个哈欠泪盈盈的,她手里的红色画笔弄脏了他的领口,她也没发现,小小的头颅依偎在他肩头甜声叫着哥哥。 她的红色头发和他的黑色鬓角纠缠在一起,那时候司临逸就知道,这个妹妹,他放不下了。 他一把火烧了那栋房子,无微不至地守了她三年,看着她记忆错乱,最终停留在三年前。 因为药物的原因,她反应偶尔会有些迟钝,只知道依赖他,就连塞琳娜太太去世的时候,她也只是埋在自己怀里不撒手,被参加葬礼的客人指指点点、暗中说三道四。 他在那时松开了抱着她的手,把已经拔高了不少的女孩推到教父跟前,不顾她的哭喊,转身就走。 一远离就是十二年。 而现在。 “我真的会杀了他。”司临逸面上带着扭曲的神色,语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第196章 被盗 司临逸摔门而去。 陶绮言脊背微挺,探身翻起一个崭新的水晶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 她陷进单人沙发里,长睫垂着,看不清神色,一口一口喝了个干净。 直到头顶被阴影罩住,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背,把早已喝尽的空杯拿下来。 杯子被放在桌沿,谭郁川的手却没松开她的。 “你怎么还没走?”陶绮言头也没抬,声音有些涩。 “送你回去。” “我有车。” “你能开?” 淡淡一句问,谭郁川手上使了点力,止住了陶绮言手腕的抖动。 她垂着眼被他拉起来,没有反抗的跟着他走。 谭郁川声音很沉,也没有多余的话,等她坐上奔驰的后座,他才淡淡对司机说“走”。 不用再说什么,这个司机对将要去的地址熟的不能再熟。 陶绮言受到了不小的冲击,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垂着眼,像在思考。谭郁川把她的手抓在掌心里,她也没反应。 他没看她,只是看向窗外,脑中想的是另一件事。 他想到那年,简未菱的特展,她费了那么大的心力,却在开展前夕,得知了母亲真正的死因,由此,心病复发。 再然后,外公去世。 好巧不巧,路简明接过展会的承办,把开展日期定在了老人葬礼那天。 以陶绮言的敏慧,她会想不到吗。 可她离开时还是告诉他,“路简明是最适合带领jane往前走的人”。 今天,她话里话外,还是在肯定路简明的功绩。 他不敢想,他当初顶着压力换掉设计总监这件事,陶绮言到底是不是认可。 如果她认可路简明,那……他呢? 凭什么只有他被放弃了? 谭郁川望着窗外并不明亮的霓虹,咬紧了牙,眼瞳一丝光也透不进去,浓黑一片。 直到车子停在陶绮言公寓的楼下。 她从他掌心里抽回手,直视他两秒,说了再见。 谭郁川能猜到大概的内容,司临逸临走时的眼神,就知道陶绮言带来的消息应该是给他下了一剂猛药。 这些事很快就会被解决。 那他们呢? 陶绮言很快开门下车,动作依旧没有一丝留恋。 他坐在车里,照旧看着她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消失在楼道里。 司机问:“谭总?” “等一下。”他说,手摸到西服裤袋,掏出那边缘磨得锃亮的火机,无声点了支烟。 陶绮言迈进楼道的时候被漏进的夜风吹起了鸡皮疙瘩,她没有立刻上到二楼,而是站在平台处,顺着圆形的雕花窗户朝外看。 漆黑的车快和夜色融为一体,它就静静的在那,陶绮言知道如果她房间的灯不亮起,它是不会离开的。 她转身,缓慢地往上走。 房东太太老早就搬去了另一处,对面的门始终是紧紧闭着的,楼道里有几处松动的地砖,上面的百合花已经碎裂,踩起来偶尔会晃动。 感应灯也不是特别灵敏,好在陶绮言并不怕黑。又一次灯光灭下的时候,她伸手握住了门把手,毫无阻力的下压—— 陶绮言脑子里乱糟糟的内容一霎全部清空,她看着大门顺着惯性朝她大开,里面是被翻成一团的客厅。 分不清是什么的玻璃碎片溅了一地,矮柜和投影柜的抽屉全是开的,扇形的落地灯倒在地上,电线折成一团,一片狼藉。 一瞬间,司董那张脸出现在她脑海中,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她隐约听到了房间深处有什么声音,顾不得思考,她转身下楼,脚步飞快,几秒后就出现在楼梯口。 然后硬生生止住脚步。 她喘着气,看见谭郁川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靠在车侧,他眼镜摘了,瞳孔淡漠,指尖一点火光随着他吞吐一明一灭,烟雾飘散在纽约干冷的空气中。 下一秒,好像是感觉到视线,抬头朝楼梯口看过来,一下锁定了她的身影,又像是因为看不清或是某种不敢相信的情绪,他皱眉眯了眯眼。 随后指尖一掐,火星落在地上,燃了半截的烟被他扔回车里,快步朝她走过来。 越近越能看清她眼中残留的慌乱,谭郁川心一提,伸手把她从高两级的台阶上牵下来。 “怎么了?” 陶绮言看着他紧张的眼,一颗大石落地一般,脑子恢复了转动,道:“报警。” 她坐到车里,忍不住看向楼梯口那边,谭郁川正和美国这边的警方交谈着什么,他又戴上了眼镜,侧面看着身姿挺拔如松。 她垂眸,心乱如麻。 两年多的时间里,在纽约这个地方,她也不是完全没碰到过这种事,如果谭郁川不在,她估计会转身回到楼下,撑着镇定拨给警察,而不是像刚才一样,脑子空空只会缩到他身边寻求帮助。 陶绮言拉开车门,下车,走到他身边,对着那个大腹便便的警察道:“我上去看看。” 谭郁川跟在她身后,她也不管他,在简单清理过后的房间内翻翻找找,清点着丢失的东西。 她从凌乱的书柜内侧抽出几叠文件,是新系列的定制合同,好在一张没丢,这种东西在外人看来估计也就是几张废纸,她仔细叠好放在包里。 简单逡巡过,她心里有了数,她损失不多,只丢了几件首饰和手表,都是她自己的,那些真正金贵的文件和原石,都被她锁在了工作室的保险柜里,万幸她从没放心过纽约的安保。 只是家具被砸了不少,这个偷盗者不管不顾,也可能是没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从而恼羞成怒,摔坏了她好几个定制的柜子。 谭郁川视线跟着她的身影打转,看她好像是要拉过椅子够什么东西,他走过去,贴在她背后。 陶绮言感受到他走近,仰头看他,伸手指指上面,谭郁川伸手拿下来一个镂空的草编盒子。 他看着她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型的监控器,闪着的红光证明它刚刚还在工作,陶绮言神色如常,塞进了包里。 谭郁川下意识攥住了她的手,想说什么,“你……” 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咽下了原本想说的,只问那个监控:“要交给警方吗?” “不。”她很干脆地拒绝,摆明了没指望警察能帮上什么忙,报警只是一个走流程的形式罢了,她损失不多,想也知道这边的警察不会那么上心。 谭郁川也是这么想的,他接过她的包,带她上车。 陶绮言低头在手机上找着附近的酒店,他瞥到,直接说:“去我那。” 她猛一抬头,“不……” “我那是行政套房,空房间很多,而且我常住分部那边,经常空着。” 陶绮言还想拒绝,谭郁川已经低头连上了蓝牙,开始看那段监控。 “……” 第197章 费承江 手机屏幕一闪一闪发出昏暗的光,照的他侧脸更显清晰凌厉,陶绮言无语一瞬,两分钟后,也凑过去看那段监控。 谭郁川无声一笑,右臂搭在靠背上,把全神贯注看监控的女人悄无声息拢在怀里。 陶绮言食指在屏幕上滑动,直到左上角显示晚上时间20:07,画面出现了变化,一个覆着下半张脸的男人推开了门。 她微微张大了嘴,谭郁川在靠后的位置皱了皱眉,眸光微寒,要是当时陶绮言在家…… 接下来就是入室盗窃的标准场景,那贼看样子是每间卧室都翻了一通,抓了一把首饰胡乱塞进包里,又在客厅打转,翻得一团乱,最后像是恼羞成怒,一脚踹在投影柜上,监控画面都震了一下。 盗窃行为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画面恢复安静,陶绮言抬头和谭郁川对上视线,她这才发现她半个人都偎在了他怀里。 她撑起身体,抵着谭郁川的大腿离远了点。 他垂眸看了看她摁在自己腿上的手,有些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却听见她对司机说:“我去弥敦酒店。” 司机一凛,从后视镜看向谭郁川,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陶绮言注意到,咬着下唇,转身看着他,坚定道:“我去酒店。” 弥敦是附近最大的一家酒店,接待过国家领导,确实没有什么安全问题。 谭郁川注视着她白皙倔强的小脸,那股郁气又升腾上来,他无声攥了攥手指,同意了。 不能太过逼她,那就只能逼自己。 把人送到房间门口,谭郁川掏出一张房卡,递给她。 “有问题立刻搬过去,我不常在那,不用…担心。”他舔了舔牙根,被她的避之不及搞得有些上不来气。 陶绮言垂眸看着那张刻着暗纹的房卡,又看看他。 “就当是同胞间的互帮互助,都不行吗?” 一退再退,“同胞”两个字被他说得嘲讽,咬牙切齿充满苦涩。 她抽走那张房卡,轻声说:“谢谢。” 见谭郁川只是盯着她看,陶绮言说:“我看着你走。” 她觉得从会所出来后,他的情绪就很差,虽然不明原因,但她希望不是因为她,至少现在,她不希望谭郁川面前是她紧闭的房门。 他的眼神变得很复杂,右手不受控制地上抬了一下,就像是想抱她进怀里前的准备动作,最后只是摸了摸她垂在肩上的长发, “晚安,言言。” 她点头,注视谭郁川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然后退到了房间里,看看手心里的房卡,指腹能碾过上面凹凸的黑色暗纹。 她闻到了上面一丝薄荷烟的味道,还有谭郁川的体温,苦涩清冽,并不难闻。 陶绮言又想起他靠在车侧抽烟那幕,额发遮过锋利眉眼,有种席卷过周身的失落颓败。 她觉得是自己看错了,那怎么会是谭郁川。 坐回车里,支架上的手机仍在播放着那段监控,谭郁川随意扫过一眼,看到脚边丢着半只烟头,是他刚刚慌忙扔进来的,唇边讽刺一笑。 她怎么会在乎,她从没在乎过。 可能是在包厢里喝过太多酒,也可能是被陶绮言气的,他太阳穴抽疼,肯定是睡不好的。 “回办公室。”还不如回去工作。 奔驰车往相反的方向驶去,手机屏幕显示的画面突然一动。 谭郁川余光扫到,凝眉看过去,左上角时间显示21:17,是她到公寓前10分钟。 摇摇欲坠的门锁连只蚂蚁都挡不住,又有个人进去了。 感应探头不再晃动,谭郁川放大了那人的脸,瞳孔微缩。 是一早逃到美国,至今毫无音讯的,费承江。 陶绮言洗漱后就窝到沙发里和工作室的伙伴们开语音会,将近10:30,她终于合上了电脑。 工作的时候,她什么都可以抛在脑后,现在从公事上脱离,陶绮言想到监控中的画面,后脑一阵阵发麻。 视频中的黑人衣衫破旧行为暴力,若是她当时在屋里,后果不堪设想。 两年半的安逸日子过久了,最初的那点警惕搁下不少,现在出了这种事,算是给她长了教训。 不过也不打算就这么算了,陶绮言站起身,从门口的包包里翻找,发现那个小型监控被忘在了谭郁川车里,还连着他的手机蓝牙。 这个监控是她搬进去半年后安的,轻易不调出监控记录看,一直都是离线模式,云端自动保存,她翻了翻手机,果然程序上的历史纪录早丢失了。 她没辙,拨了谭郁川的号码。 对面声音低沉磁性,在夜色中荡开,“怎么了,言言?” 她稍稍定神,说:“你能不能把监控发我一份?设备忘在你车里了。” 对面一时没说话,陶绮言以为他是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他才说,“好。” 她“嗯”了一声,以为他会挂断给自己发过来,谁知十几秒后,他说:“时间太晚了,监控在车里,我明天给你发。” 陶绮言微顿,她想说你手机连过蓝牙应该是有记录的,又看现在时间确实将近11点了,于是只道:“好。” 对面有些气声,好像是他笑了,下一句声音果然带着笑意,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温柔:“不怕吗?” 陶绮言知道他在问什么,只道:“不怕。” “你可以怕,言言。”他声音像是从很空旷的地方传来,带着隐约的风声,“有我在。” 陶绮言不想承认她心跳有些失频,她目光扫过茶几上的房卡,舔了舔唇,说:“那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他语速稍微有些快,“晚安,言言。” “嗯……” “我操你大——!!” 突然暴起的一声脏话,还没说完就传来沉闷的皮肉相击声,骨头的声音清脆,听的人牙酸,一声闷哼还没出完就被堵住,对面一下子变得嘈杂,好像是有烟花炸开的声音从耳边掠过,随即是燃烧的噼啪声接连不断。 陶绮言整个人傻在原地,很快,人声消失,最初的爆炸声也消失了,只有燃烧和风的声音。 “谭……郁川?” 没人回答她。 “谭郁川。” “谭郁川。” “谭郁川,谭郁川!” 陶绮言连着叫了好几声,她听见金属摩擦的声音,又像是手机磕在地面,嘈杂和巨响只持续了几秒,剩下的都是呜呜擦擦的白噪音,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谭…郁川?” 她声音颤抖,单手拿不住耳旁的手机,双手擎着,靠着沙发滑坐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心脏快得像是要跳出喉咙。 她产生了一种快要发病的幻觉,周身被抽成真空的感觉如此熟悉,如此安静,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倒在地上。 五感变得灵敏,她听见什么破空的声音,随即是沉闷的入肉声。 还是没有人声。 “谭郁川,你说话啊……”她声音抖得不行,已然带上哭腔。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她隐约听到一声闷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陶绮言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大喊:“谭郁川,你在哪!” “你……” 屏幕黑下去,通话被挂断,她什么都没听到。 四周安静下去,陶绮言努力平稳着心跳,忍着哽意又拨过去,冰冷的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 她终于溢出一声哽咽,翻找着司临逸的联系方式,眼前糊成白茫茫一片,手机也滑的攥不住了。 她什么时候流了这么多泪。 屏幕闪动,良久,又暗下去,司临逸是自然未接。 陶绮言攥着手机,站起身,她腿有些软,撑了一下皮质的沙发。酒店没有她的药,她不能倒下去。 得先联系到他。 没几下她擦了眼泪,手也不抖了,擦掉屏幕上的水迹,拨出了一个号码。 “leon,查一下纽约范围内哪个库房被毁了,派人围过去,务必把谭郁川找到。” 顿了顿,“还有一个人,把他抓回来,费承江。” 第198章 早让你提防她 谭郁川若是出事,陶绮言不会原谅自己。 要是知道他的安全会受到威胁,她一早就会把费承江羁押回国。 费承江是在一年前找上她的。 可能是受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费承江和她见面的时候,陶绮言差点没认出来。 他头发像是自己剃的,长长短短狗啃一样,眼袋快要耷拉到下巴上,眼里血丝浓重,透着老态龙钟的疲惫,早没了港城费董那副样子。 陶绮言坐在上位,冷漠又好奇地睨着他。 “我同意你的要求,但你要把致一和智投的那些交易,一样一样说给我听。” 费承江笑了。 司临逸和司董都在找他,他本来想去见司董,却听到了他中风的消息,想也知道司临逸找他是为了什么,最后的证据浮出水面,他就一点依仗也没有了。 还不如找一个全程都被蒙在鼓里的陶绮言,她背后的朗德说不定还能把他带出美国。 而她果然对这些全然不知。 于是费承江从东南亚的交易开始说起,告诉她,谭郁川找上自己,是为了在君宴内部站稳脚跟,他在外部倾力相助,积极合作,却被他背刺,不光如此,在和清莱驻军首领谈判的过程中,谭郁川还敏锐地发现了他走私的证据。 出乎意料的,他没告发,也没做任何事,只是淡笑着告诉费承江,“我对东南亚地区,也很感兴趣”。 他被迫放弃了那边的市场,转而开始尝试在内地发展,他这几年把钱挣得太轻松,太刚愎自用了,一直保持密切联系的研究所突然断联,再加上谭郁川暧昧的态度,他以为是他帮他们牵上了谭郁川。 这个年轻人做事干脆、手段狠厉,又是背靠君宴,比他这个浸润多年的老油条锋利多了,司董想放弃致一,也是情理之中。 费承江一退再退,只想要一部分经销权,可没想到这个年轻人非要赶尽杀绝,他安排在女儿身边的助理告诉他,谭总和费歆伊交谈的过程中,提到了“洗白”二字。 他冷笑,致一早已洗不白了。 他精心培养的女儿听进了这些话,每一次父女谈话都是试探。 妻子已经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但他畏惧这个女儿,完全不亚于他的手腕,还继承了她母亲的妇人之仁。 到底是女人。 他累了,也慌了,情急之下联合女婿设计了一场车祸,却没曾想死的是自己人。 女婿帮他逃出港城,他在仓库最密集的纽约躲藏了一年有余,走投无路之际,想到的居然是那个才华横溢的黑马设计师。 当然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眼线曾跟了她许多时日,他知道谭郁川对这个女人不同。 关键时刻或许可以牵制住他。 费承江挑拣着内容告诉她,这些真相是他最后的倚仗,他不会轻易吐露出口。他想一个年轻的女设计师,没接触过企业内部血腥的真相,能明白什么,却没想到她从始至终用漆黑的眼瞳锁着他,不论听到什么内容都是淡定如初,仿佛早就知道了一切。 茶水凉了两轮,陶绮言终于开口:“我可以给你安排个住处,别试着跑出纽约,不然我可护不住你。” 她看着费承江眼角耷拉下来的皮肉,想起谭郁川是因为他才倒在血泊中。 她笑了,对费承江半是保护半是监视,时不时还派几拨人去围追堵截,才半年,费承江就被折腾的神经衰弱了,对陶绮言更是依赖。 她想到费承江会提防她,却没想到费承江手里有枪。 最后那阵破空声,越想越像是安了消音的枪声。于是那声闷重的破肉声,成了陶绮言新的梦魇。 “妈的,这孙子手里有枪!” 人高马大的雇佣兵46码的大脚踩在费承江背上,碾得他口吐白沫。 司临逸垂头吸了口烟,蹲下身把烟雾喷在费承江脸上,他嘴里塞着不知名的布团,被烟呛得干呕。 谭郁川动作有些缓慢,靠在铁架上,一个眼神都没甩过去,只道:“别弄死了,还得给费总送回去。” 司临逸回头看谭郁川一眼,瞥见他挽起的黑色衬衫袖口下小臂青筋遒劲,此刻源源不断地流着血水,正顺着指尖滴到地上。 “啧。”他不耐地发出一声,那雇佣兵上前把刚刚踢到一边的枪捡起,双手递到他手边。 司临逸垂眸检查了一下消音器,没摔坏。 他接过枪,极快的上膛,对着地上那气息奄奄的人。 “砰” 轻轻一道枪声。 “啊!!” 费承江爆发出凄厉的嚎叫,早已无力的身体因为疼痛控制不住的紧缩,他抽搐着抱紧自己的大腿,弹孔汩汩流着血,他在地上几乎成了一滩烂肉。 “拉下去治,治好了交给谭总。”司临逸用一边破碎的皮革随意地擦了擦手。 远处看守的人上前,低声对司临逸道:“有另一拨人朝这边靠过来了。” “有女人吗?” 那人听见老板这么问,一愣,“没有。” 背后的火光熊熊,火舌已经舔到了库房的屋顶,有股白烟弥漫出来,无色无味,悄然消失在夜空中。 “包扎一下,我就带着人晚来这么一会,还能受伤。”司临逸笑,却也知道谭郁川独身闯入这处库房按下费承江,是冒着生命危险。 他伸手递过去一支烟,谭郁川抬手接了,他又说:“行了,人没来,可怜巴巴给谁看呢。” “我早让你提防着陶绮言那女人,偏就不听,这一枪要是正中了靶心,就好笑了。” 司临逸在讥讽时总会很多话,谭郁川脸不算黑,但还是冷着,用下属递过来的绷带潦草地给自己包扎。 他察觉到费承江行踪的时候第一时间联系人围堵,按时间推算他和陶绮言返回公寓内的时候,费承江还留在屋内哪个位置没走。 他以为是费承江想伺机伤害她,越想越觉得怪异。 费承江进公寓时表情自然,对布局也很熟稔,不像是第一次进。 他不想去怀疑她,但费承江藏匿了这么久一丝风声都没漏过,连智投都寻不到人影,他们早就怀疑是依附了哪方势力,也没猜测到是远在瑞士的朗德资本。 而陶绮言那样在意简未菱和研究所,表面上却从来没有费心调查过,是不是说明,她早就掌握了部分真相。 她现在已经可以调动朗德的一部分势力为她做事,而不用听从简璃的话。 她成长的速度太过恐怖,谭郁川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她。 被子弹擦过的伤口不再流血,他踱了几步,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摁了摁没反应,是在刚刚的打斗中摔坏了。 “我之后会带费承江回国,你把智投解决干净。” 司临逸想到什么,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谭郁川望了望背后的废墟,没再管靠过来的另一行人,坐上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199章 两个人,一起滚 凌晨三点,陶绮言接到电话,说是派去的人没能找到谭郁川,连废墟里都翻找过了,没有人影。但是给她带回了两个弹壳。 陶绮言看着纸袋里的弹壳,又哭了一通。 早上七点,她手机收到一条匿名的短信,是中文。 【没事。】 板板正正的句号,陶绮言盯着短信良久,嗒又掉下一颗泪。 早上还要去工作室开会,她围了一个夸张的围巾,罩住半个头,墨镜一带,被印子央嘲笑说是哪个好莱坞影星出轨都没你裹得这么严实,下一秒就被她浓重的鼻音吓到。 “怎么了你?” 陶绮言伸手拽了拽围巾,简单说:“有点感冒。” 她上午开会,下午伏案画稿,再一抬头的时候,橘色的夕阳已经洒在了办公室的地面上。 陶绮言慢慢坐直,望望镜中自己已经消去水肿的脸,给自己画了一个简单的妆。 平生第一遭,她扔下画了一半的图纸,攥着房卡去了谭郁川的套房。 “滴” 房门应声而开,陶绮言握着门把手推开,进门后伸手给自己试了个温度。 好像真的有点低烧。 她嗓子发干,朝里望望,果真没有一个人,干净的像是一个新开的套房。 只有茶几上扣着一本厚厚的通史,已经读了一半。 她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缓解了嗓子的干涩。然后坐在沙发里,翻开了手机。 她早就把谭郁川从黑名单里拉了回来,但昨天的那条信息仍是短信的形式。 陶绮言不知道谭郁川今晚会不会回来睡,只能在这等,最后她看着那简短的两个字,眨了眨干涩的眼皮,慢慢睡着了。 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可能是昨晚一夜没睡,所以今天哪怕是伏在沙发一侧,她也能睡着,站起身时,陶绮言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看见一侧的挂钟显示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她走过去开门。 她知道门口不是谭郁川,若是他直接进来就好了,她以为是客房服务,拉开门却看到一个高挑的金发美女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 金发美女身后还有一个男人,方圆脸,亚裔,抱着红酒矮了她一头,这时侧身上前一步,略微冒犯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陶绮言,自言自语小声道:“怎么还有一个?” 陶绮言微微蹙眉,困意完全消失,听见那男人问自己:“我没见过你,是谁让你来的?” 空气停顿两秒,她突然懂了,缓缓眨眼,舒展着勾起笑,轻声暗示:“你知道的。” 男人眉心聚起沟壑,小声恨恨道:“又是kg抢先一步,连房卡都能拿到。” 她视线转向那金发女人,没成想对方也好奇地打量着她。 男人在一旁又笑了,“我姓李,跟你们boss认识很多年了,”他暧昧的视线扫视着陶绮言,说道,“谭总不喜欢你这样的。” 他说完之后心里有些发虚,实在是这女人从身材到长相不亚于他见过的任何美人,还没怎么打扮,立在他身前冷着眸子,面无表情也显得从头发丝矜贵到脚后跟。 他心里打鼓:kg这是换了风格? “哦?”听了他的话,陶绮言疑惑歪头,任君指教的样子。 “进去说。”李经理举起了那瓶红酒,笑说。 她笑笑,微一犹豫,侧身把人让进了房间。 她也是客,没什么理由把人拒之门外,不管对方是来干什么的。 那金发美女从她身边掠过,陶绮言闻到一丝清幽但馥郁的香水味,是某奢牌年初新出的斩男香。 她垂头看了眼手机,快九点了。 陶绮言走到沙发一侧,不动声色扫过桌上的红酒,坐的离那两个窃窃私语的人老远,直到那个自称姓李的男人自顾自倒了杯水,开口。 “你们boss是怎么跟你说的?” 陶绮言搁下手机,用手摸了摸下巴,犹犹豫豫道:“他说,让我努力…” 男人暧昧一笑,说:“是得努力。” 呵,陶绮言笑容扩大,泛了点冷。 “你们boss没跟你介绍过谭总?” 陶绮言摇头。 李经理似乎是很愿意和陶绮言相聊,他说:“谭总太太据说就是中国人,你想他过来这边还能找亚裔吗,不可能的。” 他搓了搓手仿佛沉浸在幻想中,盯着她目光隐着粘腻,“总得试点新鲜的。” “谭总有太太?” “没人见过,估计是拿不出手。”李经理撇了撇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他们这种豪门,谁还不是各玩各的。” 陶绮言懒得听了,手撑着下巴目光转回一直盯着她的女人身上。 她穿着白色紧身包臀裙,外套是一件挺阔的西装,纯欲和飒爽的气质拿捏的很好,见她看过来,伸手开了那瓶红酒,一举一动都充满韵味,一双碧色眼瞳看谁都多情。 陶绮言想,谭总艳福不浅。 李经理伸出左手看了看时间,对那金发女人道:“lili,我走了。” 得到肯定的回复,他的眼神又从她们两个人打了几个转,颇有意味的笑了。 lili害羞地伸手打了他一下。 等到李经理出去,lili给她倒的红酒也推了过来,她举起来,另一只涂着豆蔻的手指指她又指指自己, “three?” 陶绮言差点咬了舌头。 她想到什么,又问lili,“你知道谭总今晚回来吗?” “他今晚在附近的会馆应酬,大概率会回来。” 陶绮言笑,行程都摸得清清楚楚,有备而来。 她没喝那杯酒,注视着lili婀娜多姿地站起身,到门边关上了灯。 室内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只有落地窗外的夜色透进来,陶绮言不动声色,等到适应了黑暗,借着不高的可视度,她看见lili靠着餐桌在喝酒,手托着藕臂,柔弱无骨。 若有人从门口进来,估计刚好能看见半明半昧的女人侧脸,处处都是细节的一个动作。 陶绮言到刚才都很平静、甚至是看戏的心情突然翻出一点浪。 她磨了磨恒牙,把手机扣在桌上,抱臂不动了。 没过多久,门口的密码锁传来一声响,咔哒一声,门开了。 谭郁川走进来。 陶绮言听见动静,忍不住悄悄转头,走廊背光下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步伐沉稳并不凝滞。 直到看到他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心里的石头才真正落地。 谭郁川没第一时间开灯,而是在身体还没完全进入室内的时候,掏出了烟盒。 陶绮言抱臂窝在沙发里,听见“嚓”的一声响。 她没出声也没动作,感觉他刚朝里走几步,脚步声就停住。 “啪”! 重重敲在感应开关上的一声响,然后是谭郁川微戾的声音:“谁让你来的?” 因为视野骤亮,陶绮言下意识用手捂住了眼。 lili也被吓一跳,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娇笑着答非所问:“谭先生,我是will的精算师,我们上次见过的。” 她上前想和他握手,一双眼暗含秋波。 她在研讨会上第一次见这个男人,被他的谈吐和绅士举止迷住,芳心暗许,她看得见他手上的戒指,但她性意识开放,并不介意成为谭总婚姻外的调味剂,她有自信是最可口的那一个。 没想到在外一贯彬彬有礼的谭先生此刻面色阴沉,他右手夹着烟,用指节顶摁太阳穴,很烦躁的样子。 “出去。” 毫无绅士风度的两个单词,他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lili浑身的血液都冻住。 她扫过男人深色衬衫和定制皮带紧缚的腰腹,再到笔直的长腿,眼神更媚,这种极品男人她可不想放弃,张了张口,虽然心里发虚,还是凑近了几步,没想到谭郁川直接侧身避过她的手。 “还要我说第二次?” 他刚看清自己的客厅,一眼看见沙发上还坐着一个。 他今晚有应酬,喝了不少,身上的伤口还隐着疼痛,提示他这两天过得有多糟心,回来又碰到这种事,耐心至此告罄。 “两个人,一起滚。” 第200章 那些没有你重要 lili浑身一抖,手指不自觉抠紧了掌心的肉。 “will的精算师,” 谭郁川语气拉长,目光审视,薄荷味的烟雾掩掉部分眉眼,弱化了锋利。 抖了抖烟灰,他低头嗤笑,“桌上就坐了那几个人,你是想我把主家查出来?” lili一顿,眼神清明些许,遍体生寒,她发现她对这个男人的认知产生了偏差。同众人的绅士风度,是他的基本礼貌,其内里,估计是个黑心的。 她确实不是will的人,研讨会上那么多嘉宾,她没想到他都能记得住。 利益受挟,这种时候,男色是最不重要的。 lili钉在原地,不动了。 沙发上只露出的小小头颅因为这个“滚”字同样一僵,然后慢慢站起身。 谭郁川看也懒得看,掏出手机准备叫酒店服务,把他套房内的这股子不知道什么味道清掉。 难闻得他起鸡皮疙瘩。 他随手摘了眼镜,燃了半截的烟被咬在齿间,单手持着手机拨出去,一抬眼就看见陶绮言站在沙发前边,安静地注视着他。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前台小姐柔和的美音从手机里传过来。 “……” 谭郁川一身的躁突然就像被泼了冷水。 lili在一旁有些挫败,她恼恨地瞪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抬脚往外走。 陶绮言一语不发跟在她身后。 经过谭郁川身边,他伸手拽住她手腕,刚刚抽完烟的嗓音有些哑,他用中文问她:“去哪?” 陶绮言被迫停下,她抬眼用上目线看他,显得眼睛很圆,水盈盈的,透着不知名的委屈,手往外一指,“你让我滚出去。” 谭郁川磨了磨牙,紧盯着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从鼻腔里冷笑一声,故意的是。 于是他松开她,碾了手里的烟,往里面走,不管她了。 陶绮言背对着客厅,面朝明亮的走廊,咬着唇壁,刚刚装出来的委屈现在多了七分真。 她垂着头不动,当然也看不到谭郁川站在沙发旁边,朝lili拨了拨手指。 意思是“出去把门关好。” 她没看懂他们的对话互动,但这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个年轻的亚裔女人是被留下的意思。 lili见他已经把领带扯松,脱了西装外套顺手扔在沙发上,筋络分明的手背看的她口舌发干,却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了。 视线转向面朝她的陶绮言身上,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身体语言在她看来是有点怯的,她有些可惜,她还挺喜欢她的,那么傲的一张脸,那么好的身材,不光招男人,女人也不例外,不然她也不会提起three。谭先生面无表情盯着那女人背影,眼神却像狼一样。陶绮言看不见,lili却替她捏了把汗。 审美还挺一致,他还就喜欢这样的,不算她没有魅力。 lili咬牙安慰自己,刚刚跟陶绮言说起的三人行也不敢当着男人面再提了,做这种男人的情人,估计不会太好受。她凑近陶绮言一步,低声笑道:“那就恭喜kg了。” “。。。” 陶绮言唇角拉平,相当无语,她看到谭郁川的时候都把这茬忘了。 偏生的那男人听觉灵敏,隔了这么远也听见了,他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漫不经心问:“什么kg?” lili踩着高跟鞋走远了,离开时还知道把门关好。 身后一点声音也没有,短暂的僵持。按陶绮言的性格,谭郁川敢把她晾在这,她抬脚就走。可现在…… 她注意到他刚刚扔掉烟头时身体那一瞬的僵硬。 陶绮言原地攥了攥手指,又慢吞吞挪着脚步回去,她和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对上视线,软着嗓问:“你受伤了吗?” “受了。” 他翘着二郎腿,很快回答,眼神里分明写着“所以呢”。 受了又能怎么办。 “对不起。”她垂着头道歉,听见他一声哂笑。 “为什么道歉?”他语气轻飘飘的,眼神冷淡,藏着失望,“陶总有哪里做错了?” 谭郁川从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她唇角极小弧度的下撇,复又抬起头,小声说:“我知道你在查当年的事,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该由我自己去做,我没想利用费承江做什么,更没想伤害你,我没想到他手里有枪……” 最后一句带着颤抖,她是真的很害怕,怕死了,那些下定决心的出走背离和她差点害死谭郁川的事实相比,什么也算不上。 陶绮言一股脑地把想说的话不过大脑地说出来,“我是想查到真相,可那些哪有你重要……” 周围安静了,一丝杂音也没有。陶绮言用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无声溢出来。 昨晚在电话那头听到的内容,足够她开展各种可怕的联想。她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谭郁川正装下受的是什么伤,一天一夜她都在恐怖的猜测中度过,看到他的那刻心才放到了正确的地方。 她被后怕裹挟着,站在原地捂着脸哭得抽噎,半天没有动静,最后隐约听到他好像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朝她走过来。 阴影罩住了她,下一秒陶绮言整个人被拥进了一个温暖踏实的怀里。 她埋在他胸前,用他的衬衫抹眼泪,抽抽噎噎,“谭郁川,你别出事……” 谭郁川手掌揉着她的后脑勺,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还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从进门开灯看到她的那刻起,就认命的发现,只要她一个示好,他还是想不管不顾地抱紧她。听到她说那些都没他重要的时候,心脏还是不可抑制地跳的飞快。 今早,他手机刚刚开机,尽管恼她,想看她因为他慌得六神无主,还是不忍隐瞒,报了平安。 信息发送的时候他还是冷冰冰的,结果晚上就看到了她,她来找他了,担心他的安危,还哭成这样。这次的眼泪是因为他掉的,珍珠串似的往下掉,他所有的气都没了,刺都被捋顺,只剩无奈,又有些满足,心脏酸涩着涨满,只能摸着她后脑轻声安慰: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费承江开的枪,我也不会出事的。” “言言,不哭了。” 她不理人,还是哭的不停,没一会突然从他怀里抬起湿淋淋的小脸,推开他,紧张的问:“你伤到哪了?” “右臂。” “我看看。”说着就要上手解他的扣子。 谭郁川抓着她的手,笑了,“已经包扎好了,你看了能做什么。” 见她嘴巴一扁又要哭,他失笑把她又抱进怀里,“伤口不大的,就是子弹擦了一下。” 不说子弹还好,一提到,陶绮言又紧张兮兮的,“不是有两颗子弹吗?” “没关系,我穿了防弹衣。” 那就是真的很危险,要是没穿呢,要是……打中了脑袋呢。 陶绮言脑子里出现了画面,她抓紧谭郁川的领口,他衬衫前襟都被她的泪浸湿了,她又重复:“谭郁川,你别死掉……” 谭郁川合上眼睛,感觉她在抖,手臂收紧把人抱的紧了点,怀里的人柔软的不行,他胸前凉凉的又热热的,那是陶绮言的泪沾湿了他胸口的衣料,于是血液从湿润的心口再次沸腾,流向四肢百骸,他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是陶绮言给他的活水,让他干涸的湖心重新焕发生机。 他甚至在想,原来挨两枪就可以获得这样的馈赠,那他苦撑的那么多时日又算什么。 谭郁川低头看着她漆黑的发旋,伸手托起了她的脸,让她和自己对视。 女人眼圈还红着,泪睫一颤一颤,两腮都哭得潮红,好不容易是止住了眼泪,不再哭了。 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用了点力揉,她舒服地忍不住哼唧,听见男人低沉的笑声,耳尖又红了。 他们很久没有如此亲密温顺的贴近,于是此刻,两颗心都在剧烈无声的战栗。 他温热的手掌熨在红肿双眼上的感觉太舒服了,她没挣扎。 谁知他突然不动了。 陶绮言在他手心里眨了眨眼。 手心被她的睫毛扫的瘙痒,谭郁川开口:“言言,你在发烧。” “嗯。”她轻声应。 她知道,没想到体温上升的这么快。 谭郁川松开她,陶绮言恢复光明,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神。 她想,还好发烧了,他看不出她脸热的真正原因。 下一秒, “言言,你害羞了。” 第201章 国内见 陶绮言脸刷的通红,这次是被抓包的窘迫。她伸手想推开他,谭郁川紧箍着她的腰,根本推不开。 推了两下不小心抵住他手臂,谭郁川皱眉闷哼一声。 陶绮言赶紧缩回手,紧张地看着那处。 半晌,她说:“谭郁川,受伤的不是右边吗?” 他埋进她颈窝轻笑,“嗯,是右边。” 气得她红着脸推开他。 推了两下推不动,她干脆低着头不说话了。 谭郁川的手捋着她的长发,勾勾绕绕,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她:“恭喜kg是什么意思?” 陶绮言猛地抬头,听见他意味不明地问:“陶总跟我的合作伙伴还有关系?” “别叫我陶总。”她有些凶地看他,像突然炸毛的猫咪。 这称呼还没被助理叫过几次,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kg也往你这边送过女人?” 就像今天的lili一样,不然她怎么含糊其辞地一诈,那个李经理就想到了kg。 她眼底还湿漉漉的,就憋不住开始清算了,她扯过谭郁川的左手,把那枚戒指亮到他眼皮底下,“对外都宣称自己有太太了,还有那么多美女前仆后继,谭总桃花滚滚,真是艳福不浅。” 谭郁川少见地沉默,突然觉得问起这个问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陶绮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只能解释。 “我没见过她们……今天这种事,没发生过几回,他们拿不到我的房卡。这次可能是在国外,套房的五张房卡,一张给了你,另外三张在分部的助理那,我不常住这边,他们有时会过来整理,我回去会查是谁给那边的……” 陶绮言打断他,“不用查,是我给她开的门。” 这回轮到谭郁川愣住,反应过来后他哼笑,咬牙捏她的腰,“这么大方?” 他心口又有些发闷,却听见她说:“对她当然大方,不过你要是敢对她笑一下,我保证转身就走。” 她颇有些咬牙切齿,好在谭郁川进门那刻的烦躁样子取悦了她。其实哪有那么多淡定自若,陶绮言看清了自己的占有欲,放不下她也认了,下定决心找上门来还碰见这样一幕谁能不窝火,但她从来不是为难同性的人,也不会去约束另一半。 诱惑谁都会有,但这种事情,若非自律,谁也管不了。 她也不屑去管。 蛋如果是有缝的,谁能管的住飞扑过来的苍蝇,不如让蛋碎个彻底。 显然谭郁川避免了这个结局。 谭郁川刚有的一点别扭轻而易举被她抚平,他捏捏她微鼓的腮帮,笑着说:“再说一遍。” “我说你不许对她们笑。”陶绮言微恼,一字一顿的命令,也不遮掩自己的吃味了。 “嗯。” 他笑得长眸弯起,一个嗯字应答的低沉缱绻,保证:“只对你笑。” 陶绮言没出息地又脸红了,她伸手扯扯谭郁川的嘴角,“就……像刚才那么笑就行。” “好,知道了。” 最后,陶绮言吃了退烧药,洗完澡换上了他洗过的新衬衫,被谭郁川抱到他的床上。 因为睡眠不足,也有药的原因,陶绮言困倦得不行,她任由谭郁川把她卷进他的被子里,然后就阖上了眼。 周围都是他的味道,迟到很久的安心,她吸了吸鼻子,闭着眼把下半张脸缩到被子里。 又有些想哭,不想被他看到。 过了好久还觉得身边没有动静,陶绮言勉力睁开眼睛,看到谭郁川始终保持那一个姿势,眼瞳不错一下地看着她。 见她睁眼,他轻带起唇角,却不像是在笑。 “言言。” “嗯?” “我是在做梦吗?” 太不真实了,从进门看到她的那刻开始。拥抱的触感柔软,她说的话也是,可能是看他受了伤,她和他说话时总轻言细语的,带着意识不到的哄。不再设防,不再带着满身的尖刺警惕地望着他。 他患得患失,想问她是不是又愿意和他在一起了。他得确认什么,不然他怕一眨眼就再次落入那片没有她的虚无。 然后就看见陶绮言左手从被里钻出来,抓住了他的虎口,两个指头轻轻一掐,针刺一样的感觉,比起疼痛更像是酥麻,仿佛掐在了他心上。 她闭着眼问:“疼吗?” “不疼。”真的不疼。 陶绮言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睁开,弯了弯好看的眼,肯定的对他说,“那你就是在做梦。” 他才不信。 谭郁川突然凑近,上半身压在床上,伸手把人抓进了怀里,对着那红润的唇就压了下去,带着点惩罚的力道碾磨,再撬开她的齿关深入。 陶绮言没防备,反应过来的时候想一把推开他,手腕被他箍住摁在头顶。 她抗拒地扭头,从凌乱的喘息中出声,“谭郁川,我发烧了……” “嗯。” 他动作一点没收,甚至听出了点细碎的水声,他声音发哑,眼神滚烫,仿佛发烧的那个人是他。 “那就传染我。” 谭郁川上床抱住她时,裸露的胸膛冰凉,还带着水珠。 陶绮言在他怀里,稍高体温的肌肤接触到,不知道有多舒服,她懒倦的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特别没心没肺地笑他,“活该。” 谁让他亲个没完,最后还是要去冲凉水澡。 谭郁川把人往怀里带紧了点,看她狡黠的眼睛,伸手探进了她的衣里。 陶绮言的眼神连同身体一下子变得紧绷,她伸手去摸他的手,讨饶地摇了摇头。 他收回手,顺手拍了拍她的臀尖,手臂又回到了她腰上。 陶绮言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刚合上眼就睡着了。 她依稀做了梦,梦见自己在火焰山周围,热得大汗淋漓,身旁还有只庞大的兽,围着她又拱又舔,她出了一身汗。 后半夜,陶绮言的体温降下去,谭郁川解开她的衬衫,轻手轻脚给她换了件新的。 早上,她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无意从微敞的领口瞥见什么,伸手一拽,红艳艳一串吻痕在雪白的皮肤上,特别显眼,绵延到内衣底。 血一下子冲到脑门,陶绮言对着刚拿着新毛巾进来的谭郁川泄愤似的踢了一脚。 “你昨晚干什么了?” 他反而还笑,手放在她腰上,从背后贴紧她,亲亲她后颈,“检查一下你的睡眠质量。” 无耻。 陶绮言通红着脸从镜子里瞪他。 她吹头发的时候,谭郁川接过吹风机,把手插进她的长发,一缕缕吹开,十分有耐心。 陶绮言从镜子里看他,大早上的,他还没戴眼镜,睫毛垂着显得特别长,鼻梁也直挺,俊朗的不得了。 她好久没这样看着他了,陶绮言想。 正出神着,突觉耳垂一热,谭郁川伸手捏住她的耳垂,抬眼牢牢攫住她。 视线从镜中交汇,像是点着了什么火星,一触即发。 谭郁川扳过她的脑袋,一点缓冲也没有,直接就是让人意乱情迷的深吻。 唇舌交缠,呼吸炙热,没几下陶绮言就撑不住了,手往后摸索着盥洗台,想借力站住。谭郁川扣住她的腰,直接一提,她惊呼一声,长腿下意识勾住他的腰,像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谭郁川托着她臀部,转身朝卧室走。 他把她压在床上,暴风骤雨一样吻下来,内衣很快被解开,红艳艳的吻痕上又被覆上新的。 陶绮言心跳如擂鼓,浑身发热腿心发软,连叫他名字都忘了。 随着手指有 技 巧的动作,她忍不住发出柔软的呜咽,谭郁川完全不同于手底的强势,俯身温柔地细吻她的泪。 两人都没意料到的敏感,快到他的手都是一顿,陶绮言羞到当鸵鸟埋进被子里,不理他压着笑意的哄。 直到他把她从被子里拖出来,抱进怀里。 他说:“言言,我马上要飞一趟洛杉矶,可能两天后回来,之后很快会回国。” 陶绮言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小小声:“嗯。” 回国还有学校的事情,他只会更忙。 谭郁川做了个深呼吸,轻声问:“你会回来吗?” 陶绮言点头。 “什么时候?” 她想了想:“一个月内。” “真的吗?” 他再次确认,陶绮言敏感地听出了里面的一点颤。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真的,不骗你。” 她仰头看着他,不躲避他的视线,任由他里里外外的确认。 她又说:“不骗你。” 谭郁川的手臂收紧了点,突然伸到她的后颈处,解开了她的项链。 那个他亲手给她戴上的,挂着戒指的项链。 项链掉到他手心,他取下来那枚女戒,又捧起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套在了她的中指。 谭郁川低头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声音低哑,“你保证。” 两枚戒指挨得很近,一枚布满痕迹,一枚还是崭新。 陶绮言喉头有些堵,她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肩背。 “我保证。” 机场和陶绮言的工作室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他们两个人的工作都很重,时间紧张,陶绮言并没有去送他,谭郁川也没有要求。 成年人知道什么事更重要,由着性子肆无忌惮一整天是不存在的。 电梯里,谭郁川西装笔挺,行李箱放在脚边,正垂眸戴着手表。陶绮言对着电梯里的整面镜子理了理头发,后退一步,靠在了电梯一侧。 她腰还有点软,离出门还有半个小时,这男人死命折腾她,结果自己也受罪,下半身鼓鼓囊囊,她看不下去,说用手帮他,居然被拒绝了。 他喘着气说:“言言,你别碰我,不然就来不及了。” 陶绮言咬牙,不让她碰他,他就可以在她身上摸是,哪有这么不公平的! 她忍不住偏头看他一眼,他戴上了眼镜,镜片后的一双眼恢复了冷冷清清,面上没什么情绪,他好像是在想之后的行程,注意力没在那支表上,指尖拨弄几下铂金的表扣,很快凭着手感扣好。 咔哒一声。 陶绮言的视线落在他指尖的动作上,脸突然一红。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对上镜中谭郁川促狭的眼神。 她的裙子快被她自己捏皱了,撑着瞪了他一眼。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谭郁川来寻她的手,她顺从的和他十指相扣,一直牵到门口。 他的车换了,门口停的是一辆黑色宾利。陶绮言最新款的暗红色跑车被侍应生停在宾利后面,也等了一阵。 谭郁川说:“如果我从洛杉矶回来还有时间,我会来找你。” 如若不然, “国内见。”陶绮言说。 第202章 他只想抱抱她 陶绮言开始整理cherflora的各项事务,准备把重心迁移回国。 工作室除了她以外还有四个设计师,印子央肯定是要跟她回去的,陶绮言想,留下几个人也好,毕竟一个月内,她不可能把所有定制工作都完成,有些收尾的工作就由他们来做。 谁知会上提到这件事,其余三个人都愿意跟她走。 工作室里的人平均年龄不到25岁,年轻又开放,对即将要去到的陌生国家充满了憧憬,会议还没结束就拉着印子央讨论起来下了飞机要去哪里玩、吃些什么。 陶绮言没打断他们,听他们用蹩脚的中文说起长城和故宫、北京和上海,托腮笑了。 平时话很少的一个设计师没参与进去,她坐在陶绮言身边,突然伸手扯扯她的袖口。 陶绮言看向她,那女孩微微笑着说:“其实,我想再遇到一次jane” 这女孩叫nora,是最后一个进入工作室的设计师。面试的时候,陶绮言坐在最边上,翻看她的作品集,注意到这女孩才十八岁。 她听着她回答面试的问题,都是些中规中矩的答案,最后问到她为什么选择“cherflora”,她说“因为我看到了生命”。 是挣扎求生的断翼,却绽放出那么浓郁的色彩。 她还说,cher设计的那套“oonlight”系列几乎成为了整个设计界的白月光,掀起了一众海外设计师对“chese aesthetics(中式美学)”的追逐狂潮,她是循着月光来的。 最后一句,她说的声音很小,她说:“jane是我的偶像,华人设计师里,cher和她是最像的,我想再见她一面。” 当时的面试官皱了皱眉,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像是把cherflora和jane作比,还列在其后,成为了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陶绮言当时低着头,却听懂了。 所以她站起来,对nora说:“我会让你见到它的。” cherflora会盛放,而jane会重新活过来。 司董的身体每况愈下,陶绮言偶尔会和司安娜通话。今天,司安娜告诉她,她辞职了。 这倒是没想到,陶绮言怔了一下,听她继续说。 她说父亲病得太重,她放心不下、离不开;她说可能是前段时间太忙碌了,所以骤然一歇下来,大病小病不断,睡觉越多越昏沉,最近总觉得力不从心;司安娜还告诉她,她死心了,她想看到司临逸订婚,以妹妹的身份在远处悄悄看一眼就好。 很多理由,她絮絮叨叨,中心思想就一句:她走不了。 陶绮言问:“那之后呢?” 她知道司董不久后就要久别人世,她也知道司临逸正在给司安娜断药,未戒断的药瘾会导致她头脑不清醒,而订婚—— 若是司安娜真的死心,又怎么会纠结是什么身份呢,甚至还要在远处悄悄的看。 司安娜不说话了,安静了一分多钟,她又欲盖弥彰地提起别的。 她辞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jane如今没有了路简明,叶初资历又不够服众,于是总部派了新的主理人,变成了完全商业的模式。 jane工作室变得泯然众人了,两年里一直在不停的面试、招新人,能留下的却很少,大多数人都是看上了jane的名声和君宴的背景,过来实习一段时间,镀一层金再离开,真正踏踏实实做事的人很少,反而引得团队内很多资深设计师离开,当初他们其中很多人就是冲着路简明来的,如今路简明一走,jane外部还是声名鹊起,内部已经是一团沙了。 司安娜成为了资深设计师,也开始带新人,但再怎么竭尽所能,也挽回不了大厦将倾的事实。 jane失去了品牌自信,又哪里来的凝聚力呢? 陶绮言安静地听着,最后问起:“那路简明呢?” 司安娜说:“不知道。” 从解聘书公示的那一天起,路简明好像就人间蒸发了。 陶绮言一边听着,手里拿着支铅笔,在稿纸的右下角签了一个中文的“简”字,细瘦如竹,像简未菱的字迹。 她放下了手机。 三日后,谭郁川落地纽约。 像设想的一样,尽管是同一座城,他也根本抽不出时间来见陶绮言一面。 他走的当天,陶绮言回了公寓,收拾好所有行李,把房间恢复原样,联系房东太太退了租。 她住到了谭郁川的套房,而他一次都没回来过。 谭郁川原计划是联系国内的警方,将费承江连同关键证据直接交到他们手上。 变故是突然发生的。 费承江被摁下的那天,谭郁川折断了他一只手臂,又被赶来的雇佣兵踢断了两根肋骨,腿上中了一枪,皮肉伤更是不计其数。 两天后他转醒,拼尽全力拔了输液管,将架子扯倒,碎裂的玻璃溅了满地,他翻滚摔到地上,扎了满身的血,还是努力捡起碎片,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司临逸得到消息的时候,忍不住鼓了两下掌。 果然是亡命之徒,够狠。 对费承江而言,不幸的是,监管的人发现及时,救回来了。 他重新接受全面的检查,这次,司临逸严加看管,他没了自杀的机会。 心理医生给到的报告上说,病人性格孤僻多疑,又长期生活在恐怖、紧张的生活环境下,患有严重的精神衰弱,还有中度的精神分裂。 等到谭郁川回来,两个男人立在玻璃病房外,注视着里面包成粽子的一条人,司临逸先说话了,啧啧有声。 “真是最毒妇人心,看看都把老人家折腾成什么样了。” 谭郁川侧头凉凉看他一眼,“中文退步这么多,不会用词可以不用。” 司临逸眉毛一竖,也没再说什么了,转而正色提醒道:“你要知道,费承江这个样子,国内警方一接手,检测结果出来,押送的就不是监狱而是精神病院了。” 司临逸带着些不合心意的烦躁,冷笑:“真是麻烦。” 陶绮言转天知道了这件事,给谭郁川寄了一个牛皮纸袋,里面同样是专业机构盖章的心理测评报告,有五六份,最近的日期甚至是一周前。不同的是,这些测评报告的结果全部显示费承江只患有轻至中度精神衰弱,并且底部都有费承江本人的签名和手印。 另外还有一支录音笔。 录音总时长一小时四十分钟左右,是由几段音频连起来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陶绮言和费承江的声音,女声冷静平稳,男声语速较快,早期的几段,费承江声音虽然苍老,却依旧稳重,话里滴水不漏,从中间开始,费承江的情绪波动很大,往往口不择言大声嚷嚷着什么,没两分钟又慢慢被陶绮言温声安抚下去。 整体内容上,是费承江从千禧年开始,接触的违禁品生意,一桩桩一件件,涉及内地、老挝、泰国、新加坡等地。在陶绮言的引导问询下,费承江连几个大金额交易的地点和日期都能说的上来,语气偶有含糊,但表述逻辑特别清晰,能听出其中的傲慢和自得。 陶绮言只给谭郁川发了一条文字信息。 【一个人会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患上精神分裂吗?】 司临逸也看到了这条消息,他无言半晌,望着谭郁川同样沉默的侧脸,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华莱未来会和简氏集团交好,包括智投在内。” 就算不能达成深度合作,也万万不能交恶。 一年之内,定期问询,还能从费承江嘴里慢慢撬出这些信息,需要何等的心计和耐心。这些报告和录音会作为证据之一提交给国内警方,足以证明费承江走私情节严重,涉药涉毒,死有余辜。从时间线上看,费承江罹患神经衰弱已经很长时间了,精神分裂的症状不能确认从何时开始,但录音内容一出,逻辑这么清晰,谁会相信他犯罪的时候是个精神病? 更何况近期的报告上还有费承江本人的签字和手印,那是压垮他辩护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等到判决出来,费承江到底有没有精神分裂就不重要了,他只会受到他应得的惩罚。 谭郁川还是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只录音笔。 司临逸注意到谭郁川的神情,他还想像往常一样刺他几句,比如“以后千万对陶绮言放尊重点,不然小心这女人整死你”之类的。 但他有些说不出来。 “你——”司临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在想什么?” 谭郁川其实什么也没想,他只想问问她过得辛不辛苦,他只想抱抱她。 第203章 我们有两年半没有见了 纽约一年四季分明,如今正是早晚樱交替开放的时节,工作室楼下的花园内,郁金香和樱花盛放得生机勃勃,陶绮言很难得的,端着桌子把自己那套茶具摆到了楼下,经过花园的伙伴们都能讨得一杯醇香的茶。 cherflora在海外已经有了连锁工厂,国内的工厂也早就联系好,只要有互联网,cherflora的图纸和方案在全球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发送成功。所以除了一些手头上比较赶的设计方案需要尽快和客户确定以外,之后的定制都可以回国再办。 品牌临近迁移本来应该是最忙的时候,陶绮言反而内心很静,仿佛一切到了终场,该落幕了。 她把喝剩的茶叶倒到樱花树底下,整理东西回了酒店。 晚上,她早早就躺下了,开着夜灯看了会手机,十点钟,抱着谭郁川的被子闭目睡觉。 不知道迷迷糊糊睡了多久,陶绮言睁开眼睛,翻开手机看了眼,深夜11:20,熟悉的感觉从身体深处浮现,她知道自己短时间又睡不着了,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翻出侧柜的那本通史,抱回卧室接着看。 行政套房的床都是最好的,前两天陶绮言睡得特别舒服,这两天坏毛病又冒出点头,她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谭郁川的原因。 玫瑰的味道压过了清淡的雪松木香,那天之后,谭郁川没回来过。 陶绮言面上看不出什么,手上翻了两页,昏暗的灯光,密密麻麻的字,她的眼皮又有些打架。 困倦再次袭来,陶绮言听见外面“咚”的一声闷响。 她一下惊醒,转头往外看过去,客厅的灯没关,视物很清晰。 下床循着声音走过去,走到门边,隐约听见些什么动静。她靠近两步,离猫眼十厘米左右的距离,眯着眼睛往外看。 黑咕隆咚的,有个人形,什么也看不见。 “咚咚” 果然是敲门声,这次声音听着脆了点,但还有点犹豫,陶绮言缓缓眨动眼皮,伸手推开了门。 门外是个熟面孔,是好久不见的林特助,他的手举到一半,没想到里面突然开门,脸上还有点愣。 陶绮言视线越过他,落到他身后的谭郁川身上。 林特助换上有点歉意的表情,朝她示意:“真不好意思,陶设计师,不是故意打扰您休息的。” 她摇了摇头说没事,把门开大了点,让林助理把人扶进来。 谭郁川喝醉了,但还能站得稳,闭着眼睛紧皱眉,很难受的样子。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在君宴熟悉业务,也常应酬,他酒量很好,从没喝成过这样,看着意识都不太清醒。 陶绮言伸手在旁边扶了一把,把人带到了沙发上,她闻到了一股酒气,混着他身上的味道,并不难闻。 林特助揩了把汗,实在是老板身形高他一大截,一路上又不肯让他扶着,他看老板路走得虽然稳当也还是左右看顾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跌了,比扶着走还累。 谭郁川用手摁了摁眉头,缓缓睁开眼,看着陶绮言笑了。 陶绮言没注意,她正听林特助跟她交代。 “陶设计师,是这样,我们原定的是今晚的机票回国,但是谭总前两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机票改签了,定在明早六点,我跟总部的人马上就要回去,但是谭总这种情况你看……” 他歉意笑笑,知道没说下去陶绮言也会懂。 陶绮言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沙发上的人,又问:“他为什么改签?”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谭总没跟我们说。” 林助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疑惑,谭总要真有什么紧急的行程,他不会不知道,再说改签时间从晚上十二点半改到早六点,有哪个客户需要在凌晨见。 后来分部一个主管拿着一张照片,特别八卦的问他这女人是谁,跟谭总什么关系,两个人好像住一起了,他一看杂志上那个侧脸就懂了。 哎。 这两年多,他对谭郁川的行程是最熟悉的,现在除了深深叹气也说不出别的。心里大概有了答案,除了改签,估计今晚那么反常的喝醉也和陶设计师有关。 在回来的车上,谭郁川还撑着向他交代:“回分部,别去酒店。” 林特助知道陶设计师在酒店,坐副驾正盘算着把谭总送过去,就听见这么一句,他下意识疑惑地“啊”了一声,就听谭总在后面低声说:“太晚了,不要吵她。” 林特助一下体会到了这份工作的不易。 他和司机对视一眼,觉得自己像是妄自揣度圣心的大太监(呸呸呸说什么呢)。打了两下嘴巴之后,最终林助理还是咬了咬牙,给司机说:“回酒店。” 谭总不高兴的话,陶设计师人那么好,应该会救他的。 林特助走的时候,还拱了两下手,朝陶绮言笑道:“辛苦陶设计师照看一下谭总,那个……得让他尽快醒酒,五点左右就得出发去机场了,到时候您叫他一下,后天早上到总部还有董事会议,这个早确定了,可拖不了,必须赶上这班飞机。” 林助理万幸谭总是个以工作为重的,回国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谭总还知道改签一班行程内最晚时间的,要是按时回江城的话,到公司也不会耽误任何工作,只不过谭总要辛苦一点。 现在还多了个陶设计师。 他更是觉得抱歉,好在陶绮言点点头,并不在意。 送走了着急赶飞机的林助,陶绮言返回客厅。 谭郁川岔着长腿坐,眼尾有些红,显得五官更突出,轮廓分明艳色明显,他此时直勾勾地盯着她。陶绮言走近,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下。 “谭郁川。” 他睫毛抖动一下。 “认不认识我?” 他又眨了眨,低声呢喃着说:“言言。” 陶绮言笑了下,觉得他这样,挺傻的。 少见,又或者说,根本没见过。 她蹲下身,谭郁川的视线也跟着她低下来,她仰面看着他的脸,伸手把他的眼镜摘了。 谭郁川很顺从的闭眼,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拉。 陶绮言顺势坐到他腿上,感觉到他的手臂环住自己。 “喝醉了还不忘占便宜。”她小声说,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低头看他的表情。 谭郁川把头埋在她颈窝,酒气比刚才重了点,还有若有若无香烟的味道。 陶绮言想起好几次见他都是在抽烟,就说:“谭郁川你现在经常抽烟哦。” 抱着她的人没动静,陶绮言抬眼看了下时间,十二点了。 “谭郁川,为什么突然改签?”她碰了碰他的脸,问。 埋在她肩头的人蹭了蹭脑袋,小声说了句什么,陶绮言离得太近,听了个清楚,她心跳突然变快。 “想见你。”他声音很低,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见你。” 谭郁川今晚喝了一斤的白酒还有些别的,其实不算醉倒的程度,只是他头很疼,酒劲大了他就想趁着这时间放肆地做点什么。反正他喝醉了,陶绮言不会计较。 他改签是为了趁着凌晨回来看看她,按计划应该是他回来亲亲她熟睡的额头,抱她睡几个小时再走,只不过白天收到她寄来的文件,心脏就像堵了一块难受,他需要酒精疏通和麻痹,在桌上自然就喝的比平时多。他现在动作有些跟不上意识,反应变慢了,只觉得怀里的女人抱起来太舒服了,揽住就什么都不去想了,更不想撒手。 陶绮言轻轻呼吸,她说:“我不是说了一个月就回吗,这次不骗你了,你不用赶着这个时间再回来。而且,我们不是前两天刚见过吗?” 谭郁川说:“没有。” 他收紧手臂,停顿好几秒才委屈道:“你不见我,我们有两年半没有见了。” 陶绮言说不出话了,她眉眼耷拉下去,心脏涩得发痛,伸手摸了摸谭郁川的头,慢慢抱在怀里,像在安慰一个因为失去至宝而无措难过的孩子。 “知道了。” 第204章 爱也重要 时间一秒秒过去,谭郁川在她怀里,呼吸平稳,陶绮言以为他是睡着了,低头看他的脸。 浓密的长睫动了动,睁开,她撞进一片浓黑里,像汪洋的无人海面,快要将她吸纳。 陶绮言失语,谭郁川一时也没说话,无声的对视。 她以前觉得这片海面迟早会将她吞没,她独舟飘在深夜的海,迟早会被一个浪头打翻,让海水灌进口鼻和肺部,躯体落到海底深渊。 现在却觉得只要她挥挥手,澎湃凶猛的浪头就会流到她手心,温顺的开出浪花。 她用下巴蹭了蹭谭郁川的头,伸手拨开他微乱的额发。 谭郁川闭上眼,用脸颊去寻她的手心,贴上的那刻,柔软、微烫。 陶绮言僵住,她不能用语言说明那一刻的震动,她只是看到了浪花。 她亲亲谭郁川额头,温声问他:“要不要换衣服?” 她知道他是没办法带着酒气过夜的。 他像是酒醒了一点,靠在她怀里,用一种疑似撒娇的语气说:“言言,我胃疼。” 陶绮言一下坐直,微微皱眉,“疼的厉害吗,我带你去医院。” 他摇头,低着头说:“酒喝的太多了。” 谭郁川手臂始终环在她腰上,男人手长腿长,陶绮言几乎是被锁在他怀里。 她拉开他的手,说:“我去给你煮醒酒汤,你松松手。” 他有了动静,手臂没动,陶绮言无奈,捧起他的脸,在唇上又亲了两下。 她低声哄他:“你想不想喝我做的醒酒汤?” 谭郁川松开了她。 陶绮言站起身拉他,“先去洗澡。” 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皱眉点了点头。 “手臂上的伤口不要碰水,你自己可以吗?” 他笑:“你要给我洗?” 陶绮言甩开他的手,“自己去。” 谭郁川朝浴室走,陶绮言观察他的背影,走得很稳。 她放下心,转去套间内的小厨房找食材了。 应该是有助理定期上门的原因,冰箱里材料不多,但种类很丰富。陶绮言拿了半块南瓜和鸡蛋,打算给他冲个鸡蛋花汤,再煮一碗南瓜粥。 她独居经常给自己做沙拉,刀工还算说得过去,这两样也不算复杂,陶绮言还是很有信心的。 卧室的门关着,陶绮言听不见里面的动静,直到鸡蛋汤、南瓜粥还有一碟凉拌小菜被端上桌了,谭郁川还没出来。 陶绮言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了。 她快步往卧室走,只想让他肚子里垫一点东西,然后赶紧睡觉。 推开门,陶绮言吓了一跳,谭郁川穿着浴袍坐在卧室大床旁边的地上,要不是他右手捂着腹部,眉深皱着,她甚至以为他睡着了。 她的心高高提起,蹲在他身边叫他:“谭郁川。” “嗯。” 他睁开眼,看见是她,紧皱的眉松开,嘴唇有些干燥,还朝她笑:“言言。” 她心疼地摸摸他的脸,“胃口很疼?” “不疼。” “胡说。”她有些生气了,刚站起身,手就被他拉住。 “别走。” 他低声说,抬头看向她的时候眼神有些失焦,手的力道很大,松也不松。 陶绮言没办法,又蹲下,刚想问他现在是醉了还是醒着,就听他说,“言言。” “对不起。” 他长眸半睁,唇边一点点苦涩的笑纹,拉着她的手晃晃,温柔的讨好。 而陶绮言听到这句毫无征兆的道歉,完全愣住了。 “对言言来说,是不是爱不重要,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他小心翼翼地问,哑着嗓接着说:“我都会做到的,所以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谭郁川之前给学生上课的时候,其中一次引经据典,提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说爱若是一种本源情感,由此而生牵出恩泽和感化,有很强大的力量;但它也涉及猜忌、束缚和恐怖,爱无私,爱也自私,若是它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此刻的天地,仅存在你和你爱的人之间,稍有不慎就会全面坍塌。 下课铃刚好响了,他站在讲台上随手收拾着教案,用书脊点着下面,难得开玩笑说:“因为有爱,成佛成魔,皆在你们一念之间。” 当时谭郁川笑的底色,是冷漠,他感受不到佛与魔的区别。 失去陶绮言后,他尽力造出的、原本属于他们的天地一朝崩塌,暴雨不歇。他成魔的黑羽在战栗中退化,只剩荒原上被淋透、赤裸的身体。 陶绮言若是身心受苦的玉面佛,无有挂碍,自然无有恐怖。而他的贪欲瞋痴偏偏占了个全,也就饱受煎熬。 他自找的,他放不下。 他爱她,也就自愿被缚。 好不容易守到一点她愿意渡化他的苗头,他再也不想搞砸了。 陶绮言无言,摸着他微潮的发顶,慢慢凑身过去,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男人垂着的眼睫剧烈颤动,抬起眼看她,眼尾发红。 陶绮言又追着他眼角吻过去。 她声音很轻,微凉的手指尖在他下颌处摩挲,眼神朦胧似雾,带着爱怜。她抱着他颈项,问:“你爱我吗?” “我爱你。” 像是迫不及待,一秒也没有停顿,他急切地恨不得要她剖心确认,“我爱你。” 不是第一次听,可陶绮言还是心脏紧缩了一下。过于厚重的感情,对她来说,是负担。可此刻看着谭郁川的眼睛,她好像生出了一点接受的勇气。 她说:“那就爱我,爱也很重要。” 是回答他那句“是不是信任比爱更重要”,她说:“爱也重要。” 纽约的夜雨不知何时渐大,敲击着玻璃,套间内空旷的主卧里,两双通红的眼睛在低处无声对视,有人终于得到了通往无上之地的首肯。 第206章 菜就多练,垃圾 工作室里负责宣传公关的那个男孩叫dawn,最终决定不跟他们走。 他是r&u的小公子,家族企业近几年专攻电动汽车环保产业,兄长姐姐都是剑桥毕业,显得他这个一流经管科就读的小公子资质平平。 不过他最突出的优点就是那一张巧嘴,脑瓜也灵光。团队确定回程日期之后,他就一直缠着陶绮言,求她松口办一次告别趴。 陶绮言笑笑,终于点头。 小公子上午得令,下午人就摇齐了,效率快得不亚于危机公关。印子央痛心疾首地让他把这心思放三分在工作上,dawn一扭头,阔步昂首从陶绮言办公室出去了。 那架势仿佛身后有条尾巴在得意洋洋地狂摇。 cherflora的唯一主理人cher是他们的顶层上司,说一不二,但陶绮言很少摆架子走形式。 她是标准的淡人,对什么都淡淡的,心里界限分明,面上却不会摆出明显的喜欢和厌恶,但招来的员工一个比一个个性鲜明,形成了诡异和谐的互补。 最初的时候,成员们有了这样一个冷淡到近乎冷漠的领导,都不免压抑着自己的个性,避免被她看不惯。 但她们很快发现,工作上,陶绮言对任何建议都会听取,因为她各种风格都能消化,就能结合他们每个人的设计给出锦上添花的修改建议。非设计上的事她也很包容,设计师的工作内容不止于设计,日常有大量珠宝的分拣工作和统计出库,都很枯燥,他们偶尔会在闲暇时联机打把游戏或者用大工作台玩玩桌游什么的。 一次正赶上陶绮言临时回来,听见楼下的跑车声,他们只来得及关上屏幕。陶绮言经过二楼时,撇头看见了工作台上的零食和地上散落的卡牌。 她目光淡淡的,手指一点,“收拾好。” 三四个人僵住身体,只有脖子动作,连连点头。 转天,二楼西侧的一间最大的空库房进了工人,很快,里面被改成了桌游室,市面上最新的最贵的最经典的游戏盘垒了三面橡木书架。门口贴了张英文的红字警示标语: “工作时间禁止入内” 有了主理人一语不发的支持,他们胆子变大,有时候会在晚上加班结束之后溜到三楼邀请陶绮言打一盘,她从来不会扫兴,只会打击他们。 因为她一开始从来没输过。 几个游戏老手来了劲,暗中升级较劲只为击败那个最高积分的cher。 一次团建中,dawn不负众望,终于超越了陶绮言,勇夺第一。金光闪闪的dawn dog登顶,他却摸了摸鼻子,放下游戏机的时候偷瞟了一眼身边一语不发的老板。 欸嘿,女孩子面皮薄,又是上司,伤自尊了怎么办? 几个伙伴面面相觑,刚刚还很热烈的气氛突然降温,cher不说话之前没人出声。 谁知陶绮言笑笑,掏出手机给dawn转了个账,金额不亚于三期定金的那种。 第二天,游戏盘架上新贴了一张白纸,鲜明极了: “practice ore,if you`re weak,loser” 字母后面是他们主理人亲笔画上的中指和美钞,留待每一个到达游戏室的伙伴领会,激励众人打败 one——dawn dog的意思极其嚣张。 dawn午休时间走进来看见这张纸的时候,被刺激得连连怪叫。 由此,游戏奖金制成立,工作室伙伴的游戏水平连连攀升, one数次换人。后加入的印子央对此领会更深,因为她结合了中文,将陶绮言的意思解读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差别嘲讽 ——“菜就多练,垃圾。” 雷莫大厦 顶层的布局是这样的:尽头的总统套房属于司董,周围四到五个房间入住的是他的医疗团队,再往外都是司临逸的保镖。 光是仪器就摆满了几间套房,顶层已经很久没有入住过真正的客人了。 司临逸很少会过来这边,老头子的检查结果会有人发到他的手机里。当然,他也怕他多来几次,老头子会气得早死,那他花这么大力气给他续命,就划不来了。 不过今晚,是司董让人叫他过来的。 他让保镖传了好几次话,司临逸每次都是敷衍过去,今晚突然有了兴致,他从智投总部出来的时候还带上了最近的报表和一些资料,说不定老头子会想看看。 出电梯的时候,司临逸只身一人拿着一沓文件,过了两道安检门,安检门发出警报的“滴——”,旁边的保镖顿住,司临逸抬眸,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和打火机。 他抽出一根塞到嘴里,痞气一笑,双手半握着用打火机点燃了,吐出烟雾,然后把剩下的烟和那只打火机都扔到了保镖手里。 “我也不能例外,知道吗。” 保镖点头,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最开始有司董的律师来顶层看过几次,后来他的身体更差了,司临逸就严禁任何人来看望,包括司安娜,这丫头跟他闹过几回,不过司临逸并不担心。 哥哥的冷脸和父亲的死亡,他知道司安娜更畏惧前者。 司临逸推门进去的时候,医生正给司董做今天最后一次的例行检查,医生带着白色的棉质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浅色的眼睛,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旁边的心电图发出有规律的器械声,显得屋内冷静可怖、死气沉沉。 司临逸听力不错,但他这次没听到病床那头传来的呼吸声。 他把厚厚一沓文件扔在桌上,“啪”的一声响,打断了屋内的寂静。 医生转身朝他点了下头,推车出去了。 心电图上的波纹有了略微升高的波动,司临逸用脚勾过一边的椅子,坐在了床边。 他对上了父亲的眼睛。 塞琳娜曾经说过,司临逸的眼睛和司董格外像,从弧度到形状,完美地继承。尤其是司临逸二十岁之后,其中的凌厉和漠然,更是如出一辙。 那是属于司家人的眼睛。 可司临逸此时却觉得,老头子的眼皮下耷,快把整个瞳仁都盖住了,他现在疲态尽显,生命的蜡烛快要燃到尽头,再也不能用马鞭抽他,也不能让人把司安娜关进地下室里。 司临逸发现他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睛看,不知道是不是也想到了这点。他笑得更愉悦。 “找我什么事?”他笑着问。 病床上的人吃力地喘了两口粗气,布满老年斑的手敲了敲床褥,司临逸挑眉,手伸到底下,摸出了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一个字:签。 歪歪扭扭,像是费了很大力气写的。 盯那个字两秒,司临逸抬头,笑:“什么意思?” 他在那人竭力睁大的眼睛里,随手把那半张纸捏成了团,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邦邦两声,司董握拳砸了两下手底的床,抻着脖子怒视他,腿也控制不住翘起一点,像翻不过壳的王八。 呼吸声不再平稳,插着鼻管的老人发出“呃呃”的声音,不用听也是在咒骂他。司临逸冷眼看着。 “早干嘛去了。”他居高临下地扫视他,面上很冷,心里却在想,要是安娜看见老头这副样子又要掉眼泪。 心软就是麻烦。 “签”的意思很明确,无非是想通了认输了,愿意把智投的主要资产转给他,让他名正言顺坐稳这个位子。 不过司临逸早就不需要了。 一个生产违禁药品的庞大暗线还没砸通,不知道牵涉了多少国家和地区,给到他是助力还是麻烦,都说不定。 “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转变想法的原因。” 总不会是真想把毕生的心血交到他手上,他不给他添麻烦都算不错。 老人的挣扎弱了,呼呼的喘息声响在司临逸耳边,他面无表情,耐心等着,看见老头的手指缓缓移动,在手边写下了一个“ho”。 司临逸看清的那刻,发出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嗤笑。 “是不是还应该夸夸您,终于认命了。” 他站起身,整了整西装,再也没有留下去的想法,他恶心得只想吐。 “智投因为之前对以的援助,已经上了国际制裁名单,你觉得你能好到哪去。”这也是司临逸决定放弃智投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他能力再强,也架不住一些负责人无止境的作死。 在他眼里,智投已经不是那个想在创立初期为华人博出一条出海捷径的海外企业,而是逐渐化身成为了与美国臭味相投的“白头鹰”。 轻而易举就能衔下一块普通人的血肉来。 留给他的,只是一堆烂摊子。 司董的眼神变了,瞪大的瞳仁里有些微妙的示弱,氧气罩里吹出“呜呜”的声响,他手指颤抖着,还想写着什么。 司临逸不耐地扫过一眼,是一个中文的“归”字。 他恶毒地笑了,轻而易举击碎他最后的愿望:“不可能。” 他从文件里抽出几张,抖得哗哗作响,语气森寒。 “二十年里,阿米必利从1代到4代害死了多少人,你有统计过吗?这里面有多少中国人对它成瘾,你知道吗?!” “你有什么脸提回国,吃人血馒头,哪片土地埋了你都嫌脏!” 他压着快要掀翻全世界的躁,还想骂些什么,兜里手机一震,他顺势看一眼,是司安娜的消息。 “哥哥,你今晚来接我吗?” 操,他暗骂一声,他给忘了。 攥着手机板着脸回了一个肯定的单词:“接。” 刚发出去对面就弹回一个粉色小兔子比“ok”的表情包。 司临逸舌尖抵了抵腮帮,忍着某种迫不及待,摁灭了屏幕。 司临逸出去的时候没有马上关上房门,他立在门框边,注视着白色床单下形如朽木的老人,想着一会去接司安娜,语气不自觉平顺了一点,就像是真的对一位平凡的父亲报备行程,“走了,安娜还让我去接她。” 说完他就想加上一句“千万别死了”,想了想还是没说,冷笑一声就离开了。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第207章 我教你啊 司临逸坐在驾驶位,没立刻发动车子,他单手把玩着手机,想着老头子叫他来这一趟,莫名生出点不安。 他大概是知道他想回国的,寿数将尽,不管想不想承认,人都是会脆弱一些的,这种时候,最想念的,就是故乡。 只不过他不会让他如愿就是了。 他不配。 司临逸还会让他的所作所为,传回他向往的那片故土,就算魂灵飘过大海,也永远登不上那片有无数英灵驻守的土地。 他拨了个号码,简短道:“整理整理,明天上午发出来。” 对面说了句什么,司临逸没回,直接挂断了电话。 二十多年前,美国地区恐怖袭击事件频发,社会动荡低迷,阿米必利1在那时作为一种青少年间的“小零食”传播开来,吃下去会让人觉得精力充沛、充满力量。它的1、2代迭代的很快,不到十四个月的时间,效果更佳的2代迅速推广,从研究所到代理商赚了个盆满钵满。 后来研究人员很快发现,2代最大的短板就是容易产生抗药性,为了大量出售,他们调整了药物比例,经历多次实验,几年后终于研制出3代阿米必利。 也就是从这一代,阿米必利的性状更稳定,更接近于世人眼中认知的“药品”,真正作为一种抗抑药品在美、非、欧几大洲范围内售卖。 3代同样有劣性,调整配方后首当其冲的就是成瘾、长期接触后精神萎靡,经过多次小白鼠实验,研究人员发现3代阿米必利服用一段时间后,小白鼠会找不到家,嗅觉失灵甚至是产生失忆症状。 一部分研究员向总部提交报告,要求终止研究。 总部下发的文件同意了终止研究。 三个月后,纽约郊区的旧仓库里,另一批人开始了阿米必利3代的人体实验。 研究员也换了一批,联名终止研究的那五六个研究员被分配到另一处,是其中一个后来被外聘的女性研究员意外发现了有人还在开展秘密研究的事实。 她和总部上报了这个情况,只不过留了个心眼,两份相同的调查文件,一份递交总部,一份在三日后,定时传送给美国警方。 三日后,这位研究员在公寓被美国警方摁下。 她的名字叫jane。 晚八点,天空有点微雨,打在身上连衣服也浸不透,反而凉丝丝的,体感舒适。 派对正热闹,陶绮言刚才在人堆里被簇拥着喝了好几杯酒,吵得耳朵痛,终于有空隙让她钻出来,感受一下凉雨微风。 她看看身后的人群,无奈笑笑,也松了口气。 dawn找的是个酒庄,外围是满山的葡萄园,现在夜幕降下也看不见葡萄藤架了,只有地面上连成一片的小灯,很有氛围。 陶绮言顺着铺满石板的小路往另一侧走,远离了吵嚷的人群。她想到二楼去,靠在阳台喝完这杯酒。 没走出多远后面就传来轻快的脚步,司安娜挽上了陶绮言的胳膊,贴着她走。 她毫不意外,偏过头看司安娜,问她:“你不玩了?” 司安娜仰头,“你去哪,我跟你玩。” 陶绮言没忍住一笑,刮了刮她的下巴。 是她邀请司安娜来参加派对的,她穿着短纱裙小皮鞋,红发上一串水滴型钻石亮眼,在阳光下俏生生的,dawn眼睛都看直了,拉着陶绮言要她给介绍。 陶绮言当时没说话,眯着眼睛打量了司安娜十几秒,才认可地点头。 司临逸是真的会养妹妹。 这才多久啊,刚从国内来时的那股班味全没有了,活脱脱贵族千金。 两人上了二楼,立在阳台边,陶绮言开口问她:“这段时间还做噩梦吗?” 司安娜摇摇头,偏头看见室内的桌上放着一瓶未开的葡萄干红,她走过去,说想喝。 陶绮言没拦着她,只提醒:“少喝一点。” 她笑:“别又和上次一样,醉到让我拖着你去房间。” 她说的是港城那次,好久之前了,不过司安娜还记得,因为那一晚,有些特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又听陶绮言调侃地问:“那你上次,哭什么?” 司安娜就不笑了。 “失恋了?”陶绮言弯眸,故意问。 司安娜抬头,对上她的眼神,倏尔看懂了陶绮言的意思。她又有些气鼓鼓。 她觉得陶绮言这人,有时候,真挺坏的。 什么都通透,偏憋着劲儿,逗你。 司安娜眼神控诉,憋着嘴不说话,陶绮言也不逗了。 “行了,不说了。”她把杯中的一点红酒饮尽,把杯子放在台面上,“司老板下月订婚,我礼都备好了,是送还是不送啊。” 她注意着司安娜的表情,没错过那一丝黯淡。 陶绮言挑挑眉,目光落到司安娜胸前的一个长吊坠上,吊坠尾端坠着一个六棱的黑曜石柱体,以她设计师的眼光看,生硬沉闷,完全没品味的一个东西,跟司安娜今天的装扮也不搭,她不觉得司安娜认为这玩意好看。 她看向别处,状似随口提议道:“喜欢就追呗。” 是死是活总得有个痛快,不然看着喜欢的男人跟别人订婚,这姑娘本来就拧巴,心里不得怄死。 不过这毕竟是陶绮言的想法,司安娜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万一她就想维持这个亲近的兄妹关系呢,毕竟迈出那一步有些东西就回不去了。 果然她小声说:“可我们是兄妹。” 陶绮言:“又不是亲的。” 司安娜垂头,手指揪着快要打成死结。陶绮言没再说什么,绕过她到壁柜边上,挑了一个形状好看的杯子,给她开了那瓶干红,倒了个底。 陶绮言推到司安娜手边,她倏地抬起头,哭丧着脸,小声说:“怎么……怎么追啊?” 陶绮言乐了,杏眸漫上点坏,暗声说道:“我教你啊。” 第208章 可是……他不喜欢我 司安娜上车的时候,司临逸正在打电话。 副驾驶车门被轻轻关上,司临逸侧眼瞥过她,接着讲。 两三分钟后他才挂,在此期间司安娜一直坐得很直。司临逸又看看她,伸手在她肩头的泡泡袖上摸了一下。 她正想着别的事,吓得一个瑟缩。 司临逸皱眉,“躲什么?” “没躲。” “肩膀怎么湿的,下雨了不知道躲一下,就知道躲我是?” 司安娜小声抗议:“没躲你。” 这男人根本就不会听她说话。 她又想起刚才陶绮言跟她说的“要追他的第一步就是要分清,他对你是妹妹的喜欢,还是对女人的喜欢”。 司安娜当时像个乖学生,举起了手,弱弱道:“可是……他不喜欢我。” 司安娜确信当时陶绮言露出了一个“无语”的表情,但她还挺高兴的。陶绮言在这种事上比她聪明,这是不是说明,在她眼里,司临逸是喜欢自己的。 结果现在,明明就是不喜欢。 哪有对喜欢的人,说话语气这么差的。 司安娜又颓然地垂下了头。 司临逸开着车,余光看到她脑袋就没抬起来过,整个人都丧丧的,开口问她:“玩的不开心?” 她赶紧摇头:“挺开心的。” 他从上车就闻到她身上的酒气,语气不算很好,“不让你喝酒,离了我就不听话是?” 她确实喝了点酒,现在也有点晕乎,再听他这种语气质问,心里委屈又来气,“我喝的不多,而且,我是成年人了,喝点酒怎么了?” 跟他如出一辙的语气,司临逸在马路上差点一脚刹车踩下去,他眼睛略微睁大,兄长威严被冒犯,声音拔高,“司安娜你现在会顶嘴了?” 司临逸皱眉冷脸的时候,她总会下意识缩一下脑袋,快成了肌肉记忆,但陶绮言跟她说,你要是想堂堂正正喜欢他,告诉他你的想法,就不能总是站在“对他言听计从的妹妹”的位置上。 “你得有底气,他怎么吼你的,你怎么吼回去。”陶绮言如是说。 于是司安娜侧身过去,对着后视镜里司临逸的脸,借着酒劲也不心虚了,特别清脆地吼了一声:“对!” 她就是会顶嘴了,怎么了! 司临逸:“……” “你喝醉了。”司临逸果断下了结论,决定不跟醉鬼计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下次不能让你跟陶绮言在一块。” 言外之意很明显,陶绮言把他妹妹带歪了。 司安娜听出点意思,又抗议说:“你不能干涉我交朋友的权利。” 说完这句话她支棱着耳朵观察司临逸的反应。 他下颌线紧绷,注意力在前方的路况上,听到她这句话也只是在鼻腔里冷哼了一声。 没骂她。 司安娜微微睁大眼睛,藏起了一点雀跃。 陶绮言说的果然没错,她就是要敢于挑战司临逸的权威,他才能早点认识到,她不会一辈子做他言听计从的妹妹。 从开着暖风的车上下来的时候,司安娜瑟缩了一下。司临逸注意到她刚遮住大腿的小裙子,皱了皱眉。 “非得穿这件?” “好看嘛。” 他站她面前脱掉自己的外套,刚打算给她披上就听见她低头咕哝这么一句,冷笑一下,手里的衣服转了个弯,搭在了自己肘弯。 “进去。” 这么不听话,冻死算了。 其实别墅前庭的车位也就离门口十几米远罢了。 司安娜走在前面,步伐不快,司临逸腿长,平常早就越过她进屋去了,今天跟在她身后,走得很慢。 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偷偷转头过去,发现他低着头看手机,好像在回消息。 司安娜有些隐晦的失落,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她咬唇走得快了点,只想赶紧进屋去,摆脱这个让她心绪不宁的人。 紧走两步又突然想到陶绮言跟她说的,要多营造相处机会,脚步又慢了。 司临逸在后面盯着她的背影,挑了下眉,探究的目光如有实质。 然后就看她慢慢转回头,怯怯问他:“哥哥,你今晚会住在这吗?” 公司还有点事,他本来想回答“不会”,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怎么了?” “下午我让阿姨醒了面,打算烤一点小蛋糕,你想不想尝尝?” “你会做?” 话里的怀疑实在太过明显,司安娜红了红脸,不服气道:“当然。” “阿姨醒的面也算是你做的?”材料都齐,除了醒面剩下的不都是一些没技术含量的流程。 司安娜是真的有点恼了,发了一次脾气之后很快就会有第二次,她凶凶的,“你吃不吃?” “吃。”司临逸纵容地勾唇笑,越过她走进屋里。 她站在门廊,眼尾眉梢悄然漾上喜色,他也如自己所愿的留宿了欸。 原来向司临逸提要求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好像今晚的每一个发展,都在朝着她的想法走。司安娜眯了眯眼睛,笑得像个皱巴巴的小猫,谁知道司临逸又突然推开门,探头把她抓了个正着。 “傻笑什么呢,赶紧进来。” 外面风吹的那么大听不见是不是。 司安娜又喏喏的点头,赶紧推门进去。 “先洗澡。”司临逸顺手给她扔了一条浴巾,整个罩在她脑袋上,视线被蒙住,司安娜听见男人嫌弃的声音,“一身酒气。” 司安娜抱着浴巾往二楼的浴室走,听见司临逸跟阿姨交代,好像是说今晚不用给她准备维生素了,换成温牛奶。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她忍不住把脸埋在浴巾里哧哧笑。 洗完澡,司安娜挑了一件方便行动的睡裙穿,就准备下楼给他烤小蛋糕了。 司临逸正坐在沙发上接听电话,只三两句,司安娜就知道他是在和谁通话。 他的语气平和,还透出一种对司临逸来说很难得的耐心,除了那个埃利森小姐,她没听过他对谁有过那种语气。 对她更不会。 好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司安娜站在那,本来的好心情,突然就难过得无以复加。 他们都要订婚了啊,还有不到一个月。 她以妹妹的身份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怎么在还有一个月的时候,他就突然爱上她了,愿意为她放弃这桩堪称完美的婚约。 而且,司安娜想到一种更可怕的可能,司临逸从来没喜欢过谁,至少在她的认识里,她的哥哥,一直很寡情,所以她就刻意规避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谁能控制司临逸,他愿意和埃利森联姻,如果……如果,他真的爱埃利森小姐呢? 那她成了什么? 插足他们感情的第三者? 她有些无力地后退了两步,司临逸听见些动静,转头看到她,目光锁在她脸上,发现司安娜弓着肩背,眼泪湿了满脸。 他以为她是不舒服,很快站起身,快步朝她走过来,期间手机掉在地毯上,亮着的屏幕数字还在跳动,显示正在通话中。 司临逸没顾得上看,握着她肩膀,想把她扶起来。 “安娜。” 司安娜连连摇头,用手推拒他的手臂,然后捂住口鼻,哭得眉骨鼻尖都红了。 她特别无助地叫:“哥哥……” 司临逸低低应了一声,没察觉到她的抗拒,攥住手腕把人往自己这边拉近了点,低头问:“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掌特别有力,体温也比她的高,司安娜手腕处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心里难过得要死掉,身体还在往下意识的方向靠近,好像伤心时要拥抱他这件事,她做过千百回。 是不是只有她生病的时候,哥哥才会对她这么温柔? 没出息,怎么这样没出息。 她哭的快要上不来气,只会反复叫他:“哥哥。” “我在。” 第209章 哥哥,我不是什么都不懂哦 “告诉哥哥,有哪里不舒服?” 司临逸深蹙着眉头,以为她是难受的说不出话了,没得到答案就打算把人往车上带。 “去医院。” 他甚至没想起来他前不久给司安娜找了家庭医生。 司安娜眼泪还没止住,抽抽噎噎的想拉住他,“不……不是。” “到底怎么了?!” 他声音有点大,厨房里备料的阿姨背影都震了一下,司安娜也被吓住了,止住眼泪愣愣地看着他。 眼前的人胸膛起伏,紧盯着她的每一丝表情,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又在凶她。 他又不耐烦了。 司安娜很容易从他的面部表情里解读出这种情绪,又不是第一次了。 而她,下意识的又想示弱了,在他面前,听话讨好,只为了让哥哥对自己多笑一下。 陶绮言告诉她的那些,根本不成立。她就是一个不争气的、卑微求爱的可怜虫。 “你要是想追他,妹妹这个身份是阻碍,有时候也是助力,任何异性,都没有你这个妹妹和他亲近。” 陶绮言说这话的时候,司安娜看她的眼神,崇拜都快要冒出来了,她怎么没想到呢。陶绮言看着她的星星眼,噗嗤一笑,敲了敲她的脑袋,“知道怎么做了?” 司安娜觉得自己大概知道。 但她现在觉得自己做不到了。 哥哥……为什么是哥哥呢? 而她,为什么是司临逸的妹妹呢? 让她这个胆小鬼爱上他,又让她不敢越雷池一步。 司临逸好像看出了什么,也不等她一个回答了,单手抄过她的腰,扛着她就往楼上走。 推开她卧室的门,又反手重重关上,司安娜被震得一滴眼泪又掉下来,在他白色的衬衫上晕开。 司临逸不算客气地把司安娜放在床上。 床被惯性压得一震,司安娜还没反应过来,他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敛眉直视着她。 她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太近了,仿佛他眼里只盛得下她一个,会让她有一种他很深情的错觉。 司安娜抽了抽鼻子,偏头不去看他。 还没转到位置,又被他捏着下巴转回来。 这回司安娜不得不跟他对视了。 蓝眼睛还雾蒙蒙的,看着就是十足十的委屈难过,司临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又问她:“到底怎么了?” “哭什么?” 他脑子里飞速过着刚才的情况,他转头过去的一刻,她分明是看着他这边的。 他说:“我就接了个电话,哭得这么可怜干什么?” 司安娜睫毛剧烈抖动一下,使了点劲要挣开他的手。 那就是了。 司临逸顺着她的力道松开了手,温声哄道:“我都答应你今晚会在这了,不会被一个电话叫走的。” 他顿了顿,有些无奈,“就为了这个还能哭成这样?司安娜你现在是不是太娇气了?” 不说还好,一说那个电话,她就绷不住了。 她觉得他是在避重就轻,跟电话根本就没关系,是那边那个人。 可司安娜根本没有立场说出口,她介意埃利森,非常非常介意。 她只能顺着司临逸的话头委屈试探:“你在跟谁打电话?” “埃利森,你见过的。” 果然。 “是你那个订婚对象?”她又问。 司临逸站直了点,盯着她突然一笑,“你不是知道吗。” 司安娜努力让情绪稳定一点,不让自己被嫉妒蒙蔽双眼,“那她这么晚了联系你做什么?” “说点事。” 根本没有正面回答。她抽了抽鼻子,压着吞没心脏的巨大苦涩,“你要去找她吗?” 她低着头,看不见司临逸盯着她头顶,眉尾上抬,“我能去吗?” 话音刚落就看见她浅蓝色的睡裙上洇开一个圆圆的水迹,然后是两个、三个。 他接着问:“你让我去吗?” 司安娜觉得司临逸讨厌死了,她怎么会喜欢一个这样讨厌的人。 大颗大颗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她大声说:“你不是说不会被别人打来的电话叫走吗!” 模糊的视线里,她听见司临逸说:“埃利森又不是别人。” “而且,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吗?” 司安娜震惊得都不会哭了,她哑了火,用一种完全破碎的眼神看着司临逸。 身边床垫下陷,司临逸又撑在她身体两侧,这次靠得更近,接近一个拥抱的姿势。 “所以,你让我去吗?” 短暂的静默。 “不让。” 她缓缓说,然后眼泪流得更凶。 “不让不让不让!” 她手握成拳,一下接一下砸在司临逸肩膀,砸得手都疼了。 司临逸一声都没出,由着她打,直到司安娜的手都没力了。她抽泣着,慢慢张开手,拽住司临逸的领口。 对着他那只会让她心碎的薄唇,狠狠地、亲了上去。 唇瓣相接的那刻,两个人身体都是一僵。 说是亲,其实司安娜根本不会,只是碰到了,依着本能蹭了两下,但已经足够她战栗。 和清醒。 她愣愣地收回手,眼泪还挂在脸上,手不自觉摸上嘴唇,傻掉了。 她干了什么? 司临逸相对她来说,就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他目光扫过她红润饱满的唇,手臂动也没动,圈着她说: “司安娜,你喝醉了就只会大哭和亲我是?” 她下意识就想反驳她根本没有喝醉,接收到他话里的意思,震惊到改用双手捂住了嘴。 怪不得刚才的触感如此熟悉,有种和梦境重叠的不现实感。 港城那一晚,不是她在做梦。 她真的亲了他。 他还……他还…… 司临逸看着她的睫毛像蝴蝶翅羽一样颤动,弄得他心痒。 他扒拉下她的手,问:“这次不会断片了?” 司安娜下意识摇头,频率特别快,看得司临逸好笑。他轻笑:“得,不管了,断片就再等三年。” 话音刚落,他挑起司安娜的下巴,重新覆了上来。 对于司临逸,她根本学不会拒绝。 她很快接触到他湿热的舌,那舌尖勾着她的舌尖挑逗,司安娜觉得自己眼前都出现了团团星星,让她分不清虚幻和现实的界限,她觉得自己快飘起来了。 司临逸撤开一点,唇贴着唇磨蹭,他的呼吸也有点乱,但还是轻啧一声,语气带着嫌弃,“不是教过你一次都学不会,司安娜你说你是不是笨的要死?” 她眨着眼,仰头看他,沾着水光的唇瓣一张一合,下意识道:“那就再教一次。” 操。 司临逸暗骂一声,咬牙切齿地贴上去,含糊不清道:“教几次都行,保证把笨蛋教会。” 司安娜觉得哥哥不温柔的特点也体现在吻上,他有好几次都把她咬疼了。但她只是呜咽一声,再不气馁地迎上去,她勾着司临逸的脖子,唇舌柔软相接,有让人害羞的水声。司安娜一点不羞,心脏流出蜜水,甜得让她嘴角止不住上扬。 是司临逸先推开她。 他微微侧着头,呼吸有些粗重,“别亲了,安娜。” 司安娜睁开眼,蓝眸里碎光闪烁,小声恳求:“再亲一次。” 司临逸转过头看她,他的妹妹,下半张脸都蹭红了,嘴唇更是重灾区,红艳艳的微肿,闪着淫靡的水光。她还仰脸瞧着他,面上全是单纯的渴望。 司临逸忍着某种冲动,喉结滚动,艰难道:“乖,睡觉了。” “不想睡。” 司安娜轻轻摇头,伸手要勾回他的颈项,脑袋在他怀里生涩地蹭了蹭,“哥哥,我还没学会。” 司临逸脑子里嗡地一声,动作有些迟钝,低头看她。 怀里的人微微仰头,眼睛里是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狡黠,她在憋笑。 他揪着她后领一把扯开她。 “啊。”司安娜猝不及防脖子被勒了一下,反应过来变成委屈,“你干嘛。” “你!”他眼尾有些发红,憋的,还没说出什么就被她打断。 “哥哥,你要不要去浴室……解决一下。” 她瞪大无辜的双眼,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的下面。 “……” 司临逸活了这么大还没这么狼狈过,司安娜的反应超过了他的预期,他本来以为他的妹妹……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司安娜抿唇一笑:“哥哥,我不是什么都不懂哦。” 她都二十四岁了。 十六岁第一次看小电影的时候,她晚上做梦,梦里就是哥哥了。 第210章 她可能会杀了他 司临逸最终去了楼下的浴室洗澡。 出来的时候,司安娜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小蛋糕摆在餐桌上,还冒着香甜的热气。 他不习惯在她的别墅里穿浴袍一类的衣服,就换了他留在这的便装。 司安娜扫了眼边上的吊钟,幽幽道:“哥哥,你洗了一个小时。” 现在都快要到后半夜了。 她还想说什么,司临逸抬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就乖乖闭嘴了。 司安娜低头戳了戳手指,真是一点都逗不得。 “怎么还没睡?”他问。 “想让你尝尝我做的蛋糕。”她说。 其实撒谎了,她是想问问他,和埃利森小姐的联姻怎么办。 她和他,又要怎么办。 接吻的时候,司安娜的心仿佛插上羽翼,快要飞到云层上边去,她沉迷,原来哥哥不讨厌她,应该……应该也是喜欢她的。 司临逸走到餐桌边,象征性吃了一口盘里的小蛋糕,很甜,不是他的口味,不过蓝莓酱还不错,肯定不是她做的。刚要说什么,感觉到司安娜走到背后,伸手从背后抱住他。 声音有点闷:“哥哥。” “嗯。” “我们这样,你的联姻要怎么办?” 她没法子,她已经习惯了下意识依赖司临逸。这个吻,是她先开始的没错,可司临逸也回吻了,还掌握主动权亲了那么久。她觉得若是闯祸,司临逸的过错更大一点,谁让他是哥哥。 司临逸没回话,抱着的身体也没回应。司安娜收紧了他腰间的手臂,心里没底,忍着委屈咬唇道:“除了联姻,父亲那边又要怎么办?” 她已经很久没见父亲了,父亲一向纵容她,要是知道她对哥哥存了这样的心思,不知要多失望。 司临逸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好像是错觉,她觉得司临逸的掌心有些冰冷。 他说:“父亲不会有意见。” 她顺势问:“那我能去看看他吗?” “不能。” “可是……” “安娜,父亲需要静养。” 司临逸声音有些沉,长眸一丝情绪也没有。她看不见他的眼睛,也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你有常去看望他吗?” “有,接你之前我就在雷莫。” 司安娜放心了,哥哥做事从来稳妥,有他照顾父亲,她会放心的多。 她松开手,司临逸转身过来,用手指摩挲两下她的脸颊。 “过了明天……” “你喜欢我吗?” 同时出声,司安娜没听见司临逸说什么,她只是仰头,执拗着等着一个答案。 司临逸肩膀一僵,垂眸望进司安娜的眼睛,如入碧蓝的汪洋大海,他悄而无声攥了攥手心,刚想说什么,一旁的手机振动起来。 屏幕亮着,是司安娜先一步看清,上面的备注,是“埃利森”。 她愕然,后退一步,看着他很快接起,低声问了一句“什么?” 司安娜成了石塑,在一步远的位置看着他冷酷的侧脸,那边声音像飞虫一般,听不清,她只听见他说:“我马上过去。” 没有停顿,也没有给她一个眼神,放下手机就要出去,连一旁的外套都没有拿。擦过司安娜身边,她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哥哥,你去哪?” 她目光茫然,太阳穴有针刺一样的疼,她喃喃问:“哥哥,你去哪……” 司临逸身体紧绷,转身箍住她的肩膀,告诉她:“埃利森有急事找我,安娜,我必须过去。” “在这种时候?”她嘴唇颤抖,在午夜十二点找他? 她眼睛蒙上了一层水光,这次却没落下,她死死抓着他的领口,逼问:“司临逸,你是不是……爱她?” 脑袋好像在被一个人重锤,她忍着强烈的耳鸣,分辨司临逸的话。 她见他紧皱着眉,嘴唇一张一合:“安娜,真的很急,这些事我们回来再说。” 要怎么说,他都是一定要走的。他要去找埃利森的决心,比她想留下他的决心更大。而她,永远是拗不过司临逸的。 她无力地松了手,头脑昏沉着,“你不要回来了……” 很难受,身体里像有小虫在爬,脑神经好像在被一个人拉扯,她自然觉得那是因为司临逸。她是一个从记事起就追着司临逸跑的人,她的世界里有一半以上都是他,她完完全全依赖着他并以此为豪。 如果哥哥爱上埃利森,如果她不幸得不到他的垂青。 她可能会杀了他。 司安娜被脑中的念头吓得一个激灵,骤然清醒。她的瞳孔扩大又缩小,看清了眼前的司临逸。 “哥哥。”她声音有些哑,忘了执意要留下他的理由,下意识伸手推开他,“你走。” “安娜,”他眼神攫着她,没发现她的异样,“等我回来。” “我知道。”她艰难笑了笑,点点头。 司临逸松开她,她差点腿软坐在地上。 她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在那刻突然变得极度冷静,眼前甚至出现了她处理他尸体的满地血腥。 司安娜打了一个冷战。 司临逸回到了车上,车载电脑打开,屏幕上出现了加载中的页面,是埃利森给他传来的资料。 汇入车流的时候,有一辆暗红色的跑车悄无声息跟在了司临逸的车后,他第一时间发现,闪了下车灯,算是打招呼。 陶绮言本来是面无表情,注意到他来时的那条道路,挑了下眉,突然问:“安娜睡了吗?” 车内响起陶绮言调侃的声音,司临逸骤然想起出来时,她那双要落不落、通红的眼睛,心里一阵烦躁,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陶绮言笑:“出来的时候找个理由,别实话实说,不然这丫头得哭一晚上。” 这话捅心窝子,他本来是这么想的,谁知道埃利森那个电话来得那么突然,谁想到安娜眼睛那么尖。 司临逸翻了个白眼,一脚油门踩到了底,本想甩开陶绮言,谁知道她像是早有准备,隔着一车的距离死死咬着他。 本来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开了不到半小时就到了。两个人并排站在埃利森的门外时,早没了玩笑的意思。 陶绮言先一步进去,司临逸接起了一个电话。 身后没有声音,陶绮言转头,看见司临逸靠在车边,面上是一种糅合了解脱、恍惚、乖戾、迫然的复杂情感,那双眼睛依稀是大梦初醒。 他的声音冷酷得一丝风也透不进去,陶绮言听见他说:“尽全力救治,务必让他活过明天早上。” 午夜一点钟,司安娜把蛋糕一个个摆放在蛋糕托上,再一个个吃掉。 电影放的是鬼妈妈,声音开得很大,司安娜抱膝坐在大理石几和沙发之间的缝隙,看着电影的结尾,默默流泪,哭得眼泪和蛋糕混成一团。 她要失去司临逸了。 她要以妹妹的身份参加他的订婚,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交换戒指、相拥相吻,甚至相伴一生。 他们会受到所有人的祝福,只有她心有怨念,在众人欢欣的宴会上甘愿化身童话故事里为小公主下恶毒魔咒的女巫。 奉上礼物的时候,她会说:希望哥哥婚姻破裂,永远沉睡不起。 这才是司安娜。 头痛欲裂,白皙的小臂上已经被她无意识中抓出了红痕,有几处在破皮流血,鲜艳得很。 司安娜感觉不到疼痛,她站起身,突然觉得脖子间很轻,一低头,胸前空空荡荡。 没有了司临逸送给她的黑曜石。 她下意识低头去找,趿拉着拖鞋找遍了浴室和卧室,任何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看到。 那个吊坠,她保存的很好,平时不会离身,就算是洗澡时摘下来,也绝对不会放在离自己一米以外的地方,可现在就是找不到了。 她弄丢了,那是哥哥送给她的礼物。 她头脑混沌,完全想不起来最后一次见吊坠是什么时候,急得双目都快赤红。 这时,有人摁响了别墅的门铃。 司安娜忘记了要想想,凌晨两点钟,为什么有人会来。她走到楼下,打开了门。 门外是很久没有见到的卢卡。 第一眼,他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微微躬身,像以前一样恭敬地问她:“安娜小姐,你想不想去见见司董?” 第211章 他这三年都在找人 埃利森别墅的一楼没有开顶灯,陶绮言沿着黑暗走进去的时候,脚边的感应小灯随着她鞋跟的声音亮起又灭掉。 昏暗中,她看到装潢繁复的客厅中央,埃利森和一个男孩各坐一边,埃利森用法语低声说着什么,语气轻柔安慰。 她没刻意放轻脚步,那个男孩听到声音,警惕地抬头望来,棕褐色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映射下,格外亮,那样的眼神,像明明畏惧却依然用稚嫩的角朝向来犯者的草食稚兽。 陶绮言的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司临逸晚她一步进来,高大的影子在她身后,陶绮言明显感觉那男孩的脊背更僵。 司临逸相对于陶绮言,当然是一个更有威胁性的不速之客。 男孩的眼神却不闪避,直直地看向他们两个。 司临逸随手把车钥匙扔到玄关,越过陶绮言看向那孩子,问埃利森,“就是他?” 埃利森点头。 阿米必利在神经控制领域医用效果仍大于副作用,在国外并没有被列为违禁药物。它的流向很难查,很多都没有明确记录。司临逸两年前确定的活体试验地点之一,就是意大利的一家收容所。 这个男孩,曾经在收容所生活了八年之久,而据司临逸所查,他真正在收容所的时间,连四年也不到。相同条件的人很多,而这个男孩,他有着和地下室的衣物上,相同的dna。 埃利森曾经在那个地区游学,在收容所做过一段时间的义工,她在那期间认识了这个男孩,所以司临逸拜托她,联系他,把人带过来。 其实他可以用更简单粗暴的方式,这男孩孤身一人,也神不知鬼不觉。但他最终推翻了这个想法。 就算司家没有好人,对司临逸来说,底线也不可撼动。 他有着和加害者一样的眼睛,不想再用任何强硬的手段,站在受害者面前,揭开他的伤疤。 陶绮言接近埃利森的位置,坐下。埃利森笑着介绍他叫u,陶绮言点头,问他多大年纪。 u注视她,又看看埃利森,可能是感受到亲和,他低声说自己十八岁。 陶绮言低头喝水,唇角含笑,掩去眼底的冷光。 今年刚刚十八岁,也就是说,他不到十岁作为掌权者的禁脔,十余岁又成为阿米必利3代的试验品。 埃利森隐约懂一些内情,她是男孩在场最信任的人,当初和他相处了半年,后来又当了两年的笔友,她最清楚u的状态。她问他:“你愿意和他们走吗?” 司临逸没有向前走,他停在玄关,等着男孩的回答。 他之前在电话里已经和u聊得很清楚,他也上过几年学,能明白他话里的深意。 司临逸是希望他当众作证,他和u说现场会有几十家媒体,他要把那些事情全部说出来。 当时司临逸在纽约这头,隔着手机能听到他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 他等了很久很久,最后u说可以,声音像脆瘦干瘪的细枝,轻轻一碰就能折断,听不见了。 司临逸松了口气,然后心脏细微处逐渐升起滔天的恨意。 那个名为父亲的人,让他在一个瘦弱萎靡的陌生少年前,产生了愧疚和紧张的情绪。 而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只因为他身上留着他的血?这本来毫无关系,但又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陶绮言和埃利森用法语低声聊着天,带动u尽可能放松下来。 司临逸垂手,靠在玄关,注意力在口袋里的手机上。 他等着那头抢救的结果。 千万,千万要成功。他想。 他的父亲,必须亲眼看着他用毕生精力建造的帝国,一夕崩塌。 安顿好u,司临逸和陶绮言往外走。 上车的时候,陶绮言转头问他:“手术怎么样了?” “成功了。转到了重症监护室,如果今晚撑过去了,就能多活几天。”他鼻腔里泄出嘲弄的气音,告诉她。 陶绮言点点头,坐上驾驶座。 司临逸眉尾微抬,隔着挡风玻璃看她。陶绮言精致的小脸在未开灯的车内也像白瓷一样,如若笼着一层光。 他突然说:“睡不着的话,有点东西想交给你。” 纽约中心的地下四层 司临逸刷过两层人脸,带陶绮言进入了名为“宝库三号”的地下库房。 简氏集团也有类似的地方,只不过规模没有这处大。 两吨重的防盗门关上,陶绮言上下扫视,觉得这种地方,关上门连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库房内摆放着一人多高的储物柜,整整齐齐看不到尽头,柜子的特殊材质连子弹也打不进去,闪着冷酷的银光。司临逸走在前面,陶绮言跟着他走了十分钟,才停在对应的库区。工作人员协助,系统确认活体身份无误后,司临逸从西装口袋掏出一样东西。 陶绮言定睛一看,勾唇道:“这倒是没想到,安娜要是知道这么重要的东西被你随手送了她,估计再也不会纠结你对她上不上心这个问题。” 这里是智投的私库,其中一部分早就被司临逸买下,他手中的六棱黑色曜石,司安娜挂在胸前那东西,竟然是此处最大一处库房的钥匙。 陶绮言瞬间觉得那玩意没那么丑了。 她想,司临逸这算是把全部身家都交给司安娜了,结果这丫头还哭嘤嘤说哥哥不喜欢她,这都要喜欢没了好。 司临逸低头不语,将黑曜石推进六棱的孔洞,庞大的巨门应声而开,陶绮言明显感觉里面温度更低一些。 她也诧异,司临逸叫住她的时候,明显是临时起意。那他把她带到司家的私库来,有什么东西要交给她? 司临逸又开了一层锁,拿出了其中的内胆箱,很大,墨绿色的外壳,一米长半米宽。 他亲手抬着,放到了勘物间的桌子上。 工作人员走出去候在门外,他终于开口:“这里面,是jane当年留在工作室的几样东西,警方查了她的公寓,那里不剩什么了,这应该是为数不多保存下来的几样。” 陶绮言浑身一震,忘了要说什么,司临逸一抬手,后退半步,“你打开看看。” 她的手不自觉摸到箱子的边缘,一时没能打开。 她问他:“你确定吗?既然是当年的东西,又怎么会到你的私库里?” 她有些害怕,不敢轻易打开,那是妈妈的所有物,算得上是……遗物。 司临逸不意外她的问话,他说:“是谭郁川搜集下来,给到我的。他离开的时候时间紧张,说放在我的库里,等你离开前,再交给你。” 他补充:“这些应该是jane工作室关掉的时候,她同事带走的那部分,谭郁川找到了当年和jane共事的人,从他们手里买了下来。” 陶绮言眼眶红了,她低下头去,不想让司临逸看到她的表情,“他是…前段时间做的吗?” “不清楚,”司临逸说,“不过他应该是这三年间都在找人,反正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在做这件事了。这几个月他见了不少收藏家,在纽约这么长时间应该也是想把东西找齐。” 陶绮言嘴里发苦,偏在司临逸面前还要忍着眼泪,好在司临逸没看她,晃悠着那个吊坠,随口道:“我走了,一会儿让工作人员把你带出去。” 勘物间很快只剩她一个人。 她咬着唇,红着眼睛慢慢打开那个箱子,表面一层是真丝袋装的小包裹,入目有十余个。底下是一个木盒,四十公分左右见方,扣着小巧精致的银丝密码锁。 陶绮言手心朝上,接住了自己的眼泪,她不能让泪滴到盒里。 她此时不想打开哪个包裹,脑子里只有司临逸刚说的“他这三年都在找人”。司临逸和谭郁川有交集是因为于葶,那是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她在那时和他爆发了最严重的一次冷战,他在那时候就开始找这些了吗? 三年这个时间跨度被摆到面前,陶绮言才猛然惊觉,他们分开的两年半是如此漫长的一段时间,漫长到是他们在一起时间的两倍多。 她忙着赶路,忘了回头看原地的人一眼。 原地的人笨拙,不能开口挽留,也不说做了什么。 她的眼泪滴落,从张开的指缝滑下。陶绮言后退一步,合上了箱子。 她很想他。 隔着大洋,隔着时差,特别特别想他。 返回车上的时候,陶绮言看了眼时间,现在凌晨,刚好是国内的下午三点。 她指尖不受控制的点出他的号码,很想听听他的声音,想听他叫她的名字。 眼眶还红着,快摁下的时候指尖一转,点开了订票软件。 她把五天后的机票改签到了今天中午。 陶绮言大概知道之后的几天会发生什么,她本想做一个旁观者,带着快意亲眼看着大厦逐步倾颓。 她的工作也没完全交接,原定还有几天的量。 但现在都不重要了。 藤蔓在心上疯长,密密麻麻只透得进一点曙光,她束手无措,承认自己此刻脆弱到没了支撑。 她急需一个支撑。她想快点见到他。 第212章 没有司安娜的司临逸要度过幸福的一生 凌晨两点的纽约是最暗的时候,市中心的霓虹都照不亮一方天地。 卢卡开着车,感觉副驾驶坐着的人牙齿在打战。 他问:“安娜小姐,你很冷吗?” 司安娜抱臂靠在车门那侧,听见他的问话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冷,低低嗯了一声。 有点难受,好像是发烧了,呼吸出来的气息烧灼,心里痒得像有蚂蚁在爬。 她想,哥哥在做什么,他和埃利森也会接吻吗?还是……在做更过分的事。 妒火快要逼疯大脑,眼前突然伸过一条手臂,拿着一个类似维生素的白色瓶子。 卢卡单手拧开瓶口,侧头看她笑了一下,司安娜问:“这是什么?” “软糖。”他说,“吃甜的会舒服些。” 她接过,捏起一颗放进嘴里,是木糖醇那种微甜,带着些说不上来的香气,挺好吃的。 司安娜觉得心理作用下,自己好像确实舒服了一点,她又吃了一颗。 她合上眼,感觉脑子里清明了一点,终于想起开口问卢卡:“父亲怎么样了?” “不知道。” 司安娜刷的睁眼看向他,说:“你不知道?” 父亲病重他是贴身照顾的那个,怎么会不知道。 卢卡勉强笑笑,告诉她:“司先生不允许我进雷莫,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司董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又补充了一句:“有司先生照看,司董想来也不会太好。” 司安娜慢慢坐直了身体,“什么意思?” 她转向窗外,看着外面并不熟悉的街道,“你说会带我去见父亲,这不是去雷莫的路。” 卢卡轻吸一口气,说:“司先生把司董转到了医院手术,我带你去医院见他。” “别撒谎,卢卡!”司安娜大喊,后背贴向副驾驶的车门,“你要带我去哪?” 不知道开了多久,窗外的建筑越来越矮,司安娜听见海潮的声音从远处一波一波涌来。 卢卡不说话。 她脑神经突突地跳,手向下摸索找着自己的手机,刚摸到的那刻,卢卡说:“安娜小姐,你现在真的很防备我。” 他侧过头,碧色的眼睛一眨不眨,说:“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看着她座椅底下的手,没有阻止她的动作,“要给司先生打过去吗?”司安娜后背绷紧,死死攥着手机,怕眼前这个男人突然暴起,抢走手机。 她从来没来过这边,过来的路也记不清,要是联络工具没有了,她就真成了待宰的羔羊。 “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不甘心,想让你想起,我们的过去。” “我们没有过去!”她细眉皱紧,眼神警惕,大声反驳:“你只是我父亲的保镖!” 她十七岁第一次见到卢卡,当时他没有现在高,跟在父亲后面,始终低着头,她永远看不清他的脸。 车子停在一处空旷的沙滩,面前是茫茫的海面,卢卡看向前方的黑暗,直到车内的灯灭了。 司安娜受不了黑暗和寂静,她听着近在咫尺的海浪声,没来由地心慌,好像在某个曾经,她整日听着规律的海浪声,战战兢兢入眠。 她尝试好好跟他说话:“卢卡,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卢卡突然说:“你八岁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照顾你。” 司安娜浑身的寒毛都炸开,脚下用力,把自己往车门那边继续挤,手扣到背后摸索着把手,咔哒一声,车依旧被锁着。 “卢卡。”司安娜呼吸都颤,“你别胡说。” “司临逸有什么好的?他让你那么难过。”卢卡声音很低,“我在这栋别墅陪了你两年多,回去就把我忘掉了。” 凌晨有风,沙砾被吹到车门上,有细碎的声响,司安娜双手攥得骨节发白,才能克制着因恐惧而生的颤抖。 周围都是一望无边的海滩,黑压压的,哪里有什么别墅。 他偏过头看她的反应,笑了笑,一定要她想起些什么,“不记得了?你那么小,穿着睡衣在别墅里跑来跑去,晚上就回到地下室睡觉。” “你有时候会不乖,哭着要找妈妈,司董就让我给你打针,打过之后就很听话了,后来你会求着我给你打针,因为打过针会舒服,当时眼睛圆溜溜的特别可爱。” “你小时候特别喜欢画画,拿到画笔就不哭了,我也心疼你,就给你买各种各样的画笔,地下室里都是你的画,我都有捡起来,可惜后来被烧掉了。” 司安娜安静下来了,她听着他的话,在药物的作用下,记忆如珠子一样串联起来,耳鸣声伴随着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卢卡的头颅低下去,慢慢说:“安娜小姐,你怎么不记得了呢?” 司安娜喉间溢出哽咽,一下一下倒着呼吸,那段黑暗的、被身体保护机制刻意隐瞒的三年,那些噩梦,和最近这段时间身体的异样,在此刻无比活跃的大脑中散去了浓雾。 她说不成句,伸出的手剧烈颤抖,想要阻止卢卡快说出的话。 “你被司董脱掉睡衣的时候,明明是我在旁边保护你啊。”卢卡抬起头,硬朗的脸上是汩汩留下的泪水。 “啊————!!” 司安娜骤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任何生物都没办法发出那样尖利的声音,偏偏她发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挣扎着爆裂,然后被泼上浓臭不已的污水,那衣冠楚楚的身影,那粗糙粘腻的大手在她肩上腿上流连时,仿佛被多足虫爬身的恶感,她全部想起来了。 急促的铃声从座椅底下响起,司安娜眼睛睁到两倍大,看见卢卡探身过来,夺走她的手机。 屏幕上“哥哥”两个字尤为刺眼。 刺痛了司安娜的眼。 原来,他说“父亲不会有意见”是这个意思。他对父亲做了什么,他吻她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想她曾经是他父亲的禁脔,是个毒虫,还是……他的累赘? 应该是愧疚的,司临逸。因为这些愧疚,她变成了他甩也甩不掉的包袱。 还是个不断纠缠他索取爱的包袱。 司安娜脊背塌下去,天也塌了。 卢卡注视着她心如死灰的表情,摁掉了不断拨来的号码,眼神怜惜,“安娜,我们才是最合适的人,对不对。” 她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刚才那声喊叫伤到了她的声带。 远处的景点聚集地,点着灯光,海面上的灯塔也不时有光束照过来,唯有他们这处,尤其黑暗。手机锲而不舍的响着,被卢卡一次次挂断。司安娜觉得有强烈的光束照过来,睁眼向那边看去,越野车穿透力极强的灯光射过来,她模糊的视线看到了近处一个高大的人影朝这边狂奔。 她没去费力分辨,转过头看着驾驶座底下的某个位置,艰难地发出声音, “卢卡,带我走。” 卢卡笑了,打着车子一脚油门就往黑暗的另一头驶去。 他语速很快地说:“小姐,我会带你去意大利,那有最充足的药品,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我们可以在那开始新生活,只要你忘了……小姐!!” 他的话没说完,司安娜扑过去抓住了他的方向盘,使出全身的力气掼向另一边。她的头顺着惯性重重磕在另一边的车门上,但她顾不上疼痛,用右手拼尽全力伸进方向盘底下的卡槽里。 卢卡短暂慌乱过后很快察觉到她的意图,伸腿死死卡着她的手,不让她摸到那个枪槽。 但是晚了一步,她的胳膊很细,轻而易举从卢卡大腿的缝隙间出来,反而是枪托卡住了,司安娜不管不顾咬在他腿上,用下巴、用胳膊肘胡乱的击打。卢卡单手控制着车,另一只手根本控不住她,何况她手里还有一把枪。 汽车打了急弯,换了方向,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子不知怎么却没停下来,直直朝着大海全速开过去。 “安娜!!!!” 司安娜哭了,快死掉的时候竟然能听见哥哥在叫她。 不要叫了,不要叫她。 她想祝司临逸幸福,如果她能出现在订婚典礼上,她会对他说:祝哥哥健康快乐,婚姻美满。 没有司安娜的司临逸要度过幸福的一生。 她的泪流了满脸,红发黏在脸上,凭着不知哪来的一股劲端起那把手枪,对准了卢卡的脑袋。 她看清了卢卡的眼睛,那里带着疯狂无奈的笑,他说:“保险没开,安娜小姐。” 话音刚落,枪口就被攥住,卢卡扑到她身上,在逼仄颠簸的车内,一拳打在她的小腹。 司安娜疼得身体蜷缩,极力挣扎着反抗,结果就是被更激烈的殴打。 “砰砰!” 两声枪声响起,他们的车胎瘪掉,车身打滑又陷进湿润的沙坑里,好在是停住了。 她疼得抬不起头,看不见面前的大海已经是近在咫尺,海浪一下一下冲刷在轮胎上。 卢卡骑在她身上,脸上带着疯狂的偏执,没有章法的拳头落下去,嘶吼着:“为什么不和我走!为什么喜欢他!” 越来越多的光束朝这辆车打过来,司安娜浑身疼得要命,意识模糊,只能用最后的力气护住脑袋。 好吵,脑袋里好像有数不清的人在说话。她眼泪不流了,整个人失去声息,意识的最后是一声枪响,碎裂的玻璃和滚烫的液体溅在她脸上。 司安娜的记忆远去渐渐空白,与此相反越来越清晰的,只有司临逸几个小时前吻她时,嘴唇上的柔软触感,和男人因紧张而轻颤的睫毛。 她彻底昏了过去。 第213章 回国 飞机降落在江城的时候,陶绮言脑袋还是懵的。 她拉着二十寸的小行李箱,哒哒朝外走,单手举着手机跟工作群里那群没反应过来的伙伴交代。 “我落地了。” 凌晨容易做出冲动的决定,陶绮言清楚。 她改签了机票,工作没交接完,行李也没收拾利落,带了最常用的一些东西,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她心里有股冲动,只来得及在候机的时候,给群里伙伴去了消息,是机场的定位。印子央第一时间私聊她,只有一个字: “啊??” 陶绮言回复了一个“双手合十”表情包。 她语音在下一秒打过来,刚接通就问她:“啥意思啊,你回国了?” 印子央的机票和她买到了一起,陶绮言此举太过突然,她一点反应都来不及做。 陶绮言沉默两秒,抿了抿唇,特别庄重地回复了一个“嗯”。 她解释:“我是有些……急事,就一个人先回去了。” 印子央:“什么事?” 陶绮言:“嗯……回去找我男朋友。” “哈!”印子央突然中气十足地发出了一个语气词。 陶绮言:“……” “你这种见色忘友的行为——” 陶绮言以为她是不高兴了,刚想说什么。 “我还挺欣慰的。”印子央说。 “早该这样了,不然天天看你那样,我还以为我老板是个人机,我自己谈恋爱都有负担。” 陶绮言:“……” 印子央在电话那头用袖子作抹眼泪状,“去去,谈恋爱去,去奔赴你的爱情,别管我这个糟糠妻!” 陶绮言:“……你够了。” 江城比纽约晚十二个小时,她起飞前一晚没睡,在飞机上断断续续睡了会,落地的时候是凌晨,天色有点要亮的趋势。她走出机场,头顶明亮的星光。 陶绮言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再由肺部缓缓吐出。 她回来了。 当时的她走的毅然决然,坚定到看不出伤痛损耗,而今她回来,是另一个陶绮言。 她变了很多,可江城还是那个江城。 这种脚踏实地的安定感,是纽约永远给不了的。 以前没发现,江城连空气都是甜的。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司机下来搬行李,对她恭敬道:“陶总。” 是程易的司机。 陶绮言点头:“麻烦你这个时间过来接我。” 司机笑道:“应该的。” 程总让他凌晨来接这个小陶总,他没什么意见,分内的工作嘛。况且他也有些好奇,他们简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长什么样子。 这么一看,足以让人惊艳的皮囊下,是完全超越年龄的稳重得体。陶总让人一见难忘的,是那双尤为好看冷静的眼睛。 陶绮言回来得突然,谁都没告诉,就算云姨一周给她打扫一次家里,没有人气,那里面也是一时不能住人的。她把早找好的酒店地址给司机看过,就靠在车窗边欣赏江城的夜景。 窗外的霓虹打在脸上,她面上带着不自觉的微笑,眼神怀念温柔。 有了歇脚的去处,陶绮言终于能放心想起那个让她失去理智的人。 凌晨三点多,谭郁川应该在四季湾睡觉。 陶绮言掏出手机,点开两人的对话框,还是前天的消息。因为时差和工作的原因,两人聊的并不多,往往是谭郁川在陶绮言睡前打过去,大多都是视频通话,总是一个怕另一个耽误休息,最长的也只有十分钟。 她从订机票到起飞都忍着没给他发去一条消息,本来的航班在五天后,已经比约定的一个月早了七八天,现在到的更早,谭郁川肯定想不到。 他们现在的时间是同频的。 陶绮言把手垫在脸下,看着自己左手的戒指,难得有些期待,明天要怎么和他见面呢。 她还没想好。 到了酒店,陶绮言简单洗漱后叫了酒店外送。 飞机上她没睡好也没吃好,因为时差和刚刚回国的原因,她脑神经很兴奋,根本睡不着。但饥饿是不打折扣的。 她叫了个小火锅和一些简单的涮菜,熟的刚刚好的肥牛卷蘸过纯正的韭菜花麻酱碟被塞进嘴里,陶绮言发出了一声夙愿得偿的叹息。 还得是这口,她圆满了。 国外生活的两年半让她一个对美食毫无追求的人变成这样,还得是国内的食物之前太惯着她了,陶绮言想。 早六点半,陶绮言悠悠转醒,伸手摸了把手机,她才睡了一个多小时。 生物钟大混乱。 她认命的起床,吃早餐的时候盘算着谭郁川今天可能会在哪,她打算毫无预告,直接冲过去给他个惊喜。 从来没有过这种时候,陶绮言一堆正事没做,脑子里满满当当全是一个男人。 今天是周三,不知道谭郁川新学期的课表有没有上午的课,但她校友卡不在身边,担心进不去校门,遂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在学校大概率就在公司,陶绮言向来拎得清,再怎么样也不会为了私事,在工作时间去工作地点找他。 那……直接去四季湾? 这么长时间过去,如果他改了密码,她还是要发消息问他,岂不是很尴尬。 陶绮言戳着面前的烧卖,颇有些抓心挠肝,恨不得直接给他打过去,摆烂了要他来接她。 给人惊喜太麻烦了。 她咬牙,垂眸瞥见桌沿的手机屏幕亮了,来电是程易。 她收敛表情,抬手接起,对面一贯是严肃的声音。 程易问她:“休息好了?” 陶绮言默然,您老的司机凌晨三点去机场接我,现在还不到三个小时,能休息好吗。 但她总归是不困,就反问:“怎么了?” 程易停顿两秒,像是也知道逼她太紧,语气缓和些许,“本来想让你多休几天,但今早有例会,主要提到海外事业部的情况,你当时在那任职过,承办过几个大项目,过来听一下。” “智投的股票不断下跌,对很多家出海企业已经造成了不利影响,我也会和简总视频,规划简氏和朗德未来的抗风险战略。” 陶绮言没怎么犹豫,很快答道:“知道了。” 程易:“嗯,车已经过去接你了。” 然后一秒都没停顿,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陶绮言:“……” 合着根本就不是跟她商量。 话虽如此,陶绮言也收拾了别的心思,她点开和谭郁川的对话框,虚空着点了点他的头像,轻轻叹了口气。 第214章 简氏 早春的江城还有些冷,陶绮言穿着风衣外套出酒店,内搭是一件黑色高领线衣和微喇裤,她的锁骨处搭着一条极细的银链,长发自然鬈曲披散在肩上。 本来是低调利落的装扮,但因为用心化了妆,秾艳出众的脸蛋就显得格外冷锐迫人。 陶绮言面无表情的样子尤其是。 例会在上午十点钟,陶绮言打算在简氏集团九点打卡之前进入公司。 现在是早七点四十五,程易派来的车已经在酒店楼下等了二十分钟。 陶绮言上车,在后视镜里和司机对上视线。这个人比昨天来接她的司机年轻,在后视镜里视线交错的时间也略长。 陶绮言淡淡开口:“怎么了?” 司机没想到下来的是这么年轻的女人,没掩饰住自己眼中直白的惊艳,不过他很快改为笑着问好:“早,小陶总。” 陶绮言微抬眉尾,目光从后视镜扫了他一遍,这人倒是没因为等了半小时而有什么不耐烦。 黑车汇入车流,陶绮言望着窗外,突然问:“简氏集团还有别的陶总?” 司机肩膀一顿,下意识回答:“没……没有。” “那就直接叫陶总。”陶绮言唇角勾着,清清淡淡地说,“别让人误会了。” 年轻司机对上后视镜里这位陶总的视线,心脏一紧,他很快改口,“好的,陶总。” 却不敢在后视镜里偷瞟一眼了。 八点四十五,简氏集团所在的云帆大厦。 程易的秘书在一楼接到陶绮言,一路引她上去。 正是上班的打卡的高峰期,她们没乘坐专用电梯,碰到了几个员工,跟她们不是一个楼层。主管们看见王秘书的时候纷纷笑着和她问好,眼神自然会扫过她身后的陶绮言,不约而同地猜测,这个被王秘书亲自带上来的漂亮女人,是他们哪个项目的大客户。 陶绮言一路上能感觉到不少目光落到她身上,是那种不含冒犯的打量,她面上没什么变化,或者说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场合,她淡定的出奇,只是在无意间视线相接的时候,会迎着那束目光微微颔首,算是示意。 不卑不亢不闪不避的态度,显得陶绮言的美,很有攻击性,那样的眼神,会让人不敢看她。 王秘书走在陶绮言身侧,将这些反应尽收眼底,压了压唇角的笑。 她在程易身边多年,识人有术,知道有些人需要在适宜的环境中磨砺很久,才能打磨出光泽,而有些人的气场,浑然天成,可称为一种天赋。 她知道这位新来的陶总会用这种气质影响到她身边的很多人,她身上有一种让人稳定的力量。 陶绮言上过很多次程易的课,这是第一次,面对面见到他。 他身高比陶绮言想象的要高,他站起身和她握手的时候,估算应该有一米八,依旧是根根直立的短发,眼神比屏幕上还要亮的多,不说话时总是微抿的嘴角让他看起来格外严肃干练。 在办公室里,程易看向她,眼中有淡淡欣赏,没像平时一样叫她绮言,而是“陶总”。 陶绮言没叫师父,同样点点头,握手时道:“程总。” 简单寒暄之后,她坐在会客沙发,接过了秘书手中的内部资料。 一会要开例会,她得提前熟悉一下集团国内的近期重点项目。 “陶总。”程易突然叫她。 陶绮言抬起头。 “例会上会来两个董事,都是负责新能源发电这一块的重点业务,正好把你介绍给他们。” “好。”陶绮言平静地点点头。 程易勾起了一个像素点的笑,不熟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的满意,他放缓声音,又说:“会后和我出个外勤。” “知道了。” 例会上,陶绮言大多时间都在旁听,直到程易cue她,她便作为简氏海外事业部的负责人,围绕简氏海外矿山业务的投资,作介绍。 站起身对着ppt刚说了没几句,底下一个董事瞧着她的侧影,听见程易对她的介绍,皱了皱眉,发出下意识的疑问:“陶总?” 比想象中年轻得多,关键是,也太漂亮了。 简氏不乏好看的女性员工,但这位陶总,空降不说,年纪轻轻又身居高位,恐怕压不住这副皮囊。 生意场上的美,是要有锋芒的,反之,就是累赘。 陶绮言显然太过稚嫩。 这场例会在场的最低也是个主管,坐着的都是人精,从陶绮言进来的时候就暗中观察着,一举一动都充满探究,心思各异。 这回见有董事提起话外音,他们便不再掩饰打量,直接望过来。 陶绮言觉得自己好像在被无数道激光扫视,每一道视线都有重量。 她面色不变,红唇边带着浅淡的笑容,先是问那位董事, “赵董,”她略一停顿,“有什么疑问吗?” 赵董笑了笑,没说话,低头翻了翻面前的文件,有种疑似轻视的态度。 陶绮言看了眼程易,他正垂眸盯着文件上的一串数字,好像一点注意力也没放在这边。 她笑容不变,放下手中的翻页笔,双手虚虚撑在桌子上,声音不大不小,她道: “以防各位不认识我,我先做个自我介绍。” “我是简氏海外事业部的负责人,陶绮言,刚刚回国不久。我之后会把工作重心转向国内,主要负责江城子公司的业务,但我不会太过干涉你们原本的营运模式。” 她停顿,看似无奈地摊摊手,轻快道,“我也没这个权限。” 底下有几声善意的笑,气氛缓和些许。 她的目光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在左边的两个人身上多停了两秒钟,“事业一部和事业三部的负责人今天都参会了,我就借这个机会一起说了,” “我签的开采团队承办了非洲南部的几条矿脉,目前是有扩大生产线的打算,但我对国内建厂的具体流程不够了解,包括后续的业务开展,我会有很多不懂的内容,之后可能经常会打扰两位。” 她没再关注其他人,转而看向一部和三部的两位负责人。 一部的苏总监是个外表柔美的南方女子,从刚才就用欣赏的眼光看着陶绮言,这会儿见她看过来,弯弯眼睛朝她肯定地点了点下颌。三部的安总监是江城本地人,四十多岁的男人,之前是简氏的经销商之一,手里握有大批人脉资源,此时面上没什么表情地说了句可以。 陶绮言抬了抬眉梢,很快带笑接道:“那待会儿会后加个微信。” 桌上又是几声笑,陶绮言明显感觉自己身上的视线重量轻了点。她不动声色,同样松了一口气。 她没再看赵董事那边,她要掌控的,从始至终都是例会的氛围,不能到她这凝滞了。这会儿整体轻松很多,没一开始那么多试探,目的已经达到,她不再注意某个个体对她的态度。说到底数十个人的会上,对她有意见的不会只有赵董一个,只要不在这第一场会上发难,陶绮言可以暂时搁置。 毕竟他们不了解她,可能出现的那些担心,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后半场没人再说什么,从刚才的发言上,起码能证明这位新来的陶总,不是脑袋空空的花瓶,也能镇得住场。最最重要的,是她并不会干涉原有的营运。高层变动,最担心的就是打工人,除了几个拿分红的股东,会上大多数人都会对一个未知的新老板抱有警惕。但陶绮言主要负责的是投资方面的业务,只砸钱不生事,众人想通了这层,也就没那么多防备了。 陶绮言简单结语,拿起那只翻页笔,重新开始介绍投影上的项目。 这个项目当初是简璃为了锻炼她,让程易交给她放手去做的。陶绮言作为珠宝设计师,清楚刚果地区的金刚石产量位居世界第一,不光如此,她还很看好非洲南部几处矿脉,两年前就动用了自己的股权分红,将大部分流动资金投到了稀有金属的开采项目里。 果然,近几年的时间,一带一路政策推动下,大批国有企业援非建厂,都需要大量稀有金属资源,而这些,已经被一部分有前瞻性的投资者纳入囊中,陶绮言赶上了投资的晚高峰,是其中之一。 成为既得利益者后,她作为朗德资本的代言人,牵头和数个国企合作,在简氏旗下,成立了十余个子公司,皆由中石化、中烟等大型国有企业占股,而陶绮言成为了最大的投资股东。 这些小企并不能给庞大的简氏集团带来什么实质性的资金收入,却能进一步贴近政策,引入更多国企投资,长远看来是稳中求进的发展战略。 半年前,陶绮言拿着自己的这份答卷向简璃汇报,简璃看着她的目光,骄傲又复杂。 她太聪明了,是那种眼光独到、四两拨千斤的聪明。 简璃敢断定陶绮言目前对简氏的重点业务仍不完全清楚,集团涉及的方向太多了,两年的时间根本不够她了解吃透,所以她干脆不去费心,而是利用朗德资本这个海外赫赫有名的投资机构,利用几处丰厚的矿脉,去博取大企业的信任,去开拓和扩张。 她才二十六岁不到的年纪,偏偏有这样的魄力,将她给她打理的资金全部投入到一个风险极大的项目里。 简璃为她捏了一把汗,怕她心态不够稳定,怕她踌躇满志,反而在商海浮沉中吃了大亏。 关心则乱,简璃忘了,陶绮言开始做一件事之前,看到的是最坏的结果,而投资失败的结果,也不过是她继续回去做她的设计师。 她曾无限接近过生理性的死亡,这回再差只是失败而已,她又不会死。一定程度上来说就代表无所谓。 就像她以前卧床时,面无表情地吃透了市面上所有的对抗类游戏、心跳也没有大幅波动一样。她已经锻炼得很好,她的心脏脆弱,却也无坚不摧。 输、或者赢,对她来说都不是必须的,那只是一种状态。 也许是经历过多次手术,痛也痛了,陶绮言总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就已经是一种馈赠了。 她不会大哭、不会大笑,没有强烈的情绪,不能用力爱人。 而现在,陶绮言从办公室的窗外眺望这一座熟悉的城市,想着那个人和她不再隔着大洋,心绪也不再平静。 她突然变得贪心了。 她想再多求一点什么,她想和他尽可能久的晨昏相依。 第215章 她可能要完蛋了 程易的办公室里,陶绮言倒了一杯茶水,喝的有些急,放下还是稳稳当当。 她又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刚端到唇边,程易说:“做的不错。” 陶绮言抬头,看见程易少见地出现了一点笑纹,看来是真的不错。 她叹了口气,“谢谢师父。” 渴死她了。 早饭吃得又早,要不是王秘书中途休息的十分钟里给了她一包饼干,她估计得低血糖。 程易说:“休息一下,去看看你的办公室,过一会儿带你去笙会馆吃中饭。” 陶绮言想起他之前说的外勤,问:“我们要去见谁?” “瑞尔科技的负责人。去年这家公司刚刚上市,低空经济领域瑞尔是行业龙头,有几道合作条款,得面谈。” 程易转向陶绮言,道:“绮言,无人机传感器的研发涉及到很多感应材料,你手握资源,多了解一个对口行业也不是坏事。” 程易作为集团内部的营运总监,是最熟悉业务的人,他的工作效率她一个上午就见识到了。要想快速进步,陶绮言就只能跟死他。 她没多犹豫,就答道:“知道了,师父。” 一边应声一边往外走,“我先去看看我的办公室。” 程易目送她出门,突然对另一边的王秘书说:“你买的那个饼干和柜子里的茶叶,多送点到她办公室去,我看她挺爱吃的。” 王秘书:“……好。” 人家那哪是爱吃啊,人家是饿了。 王秘书抱着资料出去,背着程易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直男。 程易让人给陶绮言整理出来的办公室是同楼层最大的几间之一,内里有一室一卫的隔间,能容工作繁忙时短暂休息,陶绮言一一转悠过来,抬眼看了下时间。 江城时间中午十二点半,纽约时间晚十一点半。 十分钟之前,谭郁川发来文字消息,“言言,睡了吗?” 陶绮言盯着那行字,托腮笑了。 唉,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起身,拉上了落地窗的遮光帘,趴在自己一尘不染的的办公桌上,指尖敲了敲谭郁川的头像。 对话框显示,“你拍了拍`谭郁川`” 几乎是同时,视频就打过来。 陶绮言接起,视线从他的薄唇上移到鼻梁,再到好看的眼睛。他应该是在公司,镜片上反射着电脑的光亮,镜片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陶绮言一时没说话,下巴抵在桌子上,笑得杏眼弯弯。 谭郁川把手机拿近了点,看她腮肉都挤出一点,含笑低声问她:“怎么笑成这样?” 笑什么,当然是心虚啊。 她下意识扫了眼遮光帘那边,办公室里挺暗,应该露不了馅。 她说:“看见你就挺高兴的啊。” 他挑眉,“那你见到我本人会更高兴。” 陶绮言故作沉稳,鼓着嘴点了点头,“应该。” 他注意到她身后的大幅画框,问:“你没在套房里住吗?” 她眨眨眼,一脸无辜,“我在工作室啊,今天忙得挺晚,我就留在这了。” 谭郁川不清楚她工作室的布局,这么说应该没问题。 好在他没揪着这个问题继续问,陶绮言跟他扯了两句一日三餐,突然听他问:“言言,这么晚你化了妆?” “好看吗?” “很美。” 毫不停顿的回答,陶绮言抿了抿唇,也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她侧过一点头,躲过谭郁川毫不掩饰的目光,却让微红的耳尖露了馅。 谭郁川心痒的不行,又舍不得别过视线,他看着那点光亮,以为是她放在远处的落地灯,就问:“怎么不开壁灯?” 他想看得把她更清一点。 陶绮言说:“刚才快睡着了。” “不要在桌子上睡,会着凉,别忘了卸妆。” 她瞳孔微扩,心里砰砰打鼓,更心虚了,“好。” 谭郁川看了眼时间,午休时间快过了,他还想问问她今天忙了什么,怎么累到妆都没卸就要睡着了。就看到屏幕里的她下巴垫在胳膊上,歪着脑袋打了个哈欠,杏眸半睁,水光潋滟。 她说:“谭郁川,我困了。” “嗯。”他轻轻应,也不说别的,就那样看着她。 屏幕里出现一根手指,他用指腹摸了摸陶绮言在屏幕上的脸,黑眸温柔,装着无尽眷恋,“快回来,言言,很想你。” 陶绮言不想心跳得那么快,她有些按捺不住地张了张嘴,差点就要告诉他,她回来了。 她也有些无奈,若是她真能抛掉这些事直接去找他就好了。 整那么多虚的干什么,直接告诉他不就行了。 她实在招架不住谭郁川这样。 陶绮言刚张了张嘴,就听谭郁川说:“快睡,言言。” “……” 有消息的提示音,陶绮言视线上移,看见程易的消息。 【走。】 她赶紧问:“谭郁川,你今天很忙吗?” “还好,下午要去见个客户。” “什么时候回家啊?” 听她这么问,谭郁川恍惚一瞬,差点以为回去之后就能在四季湾看到她。 就像以前一样。 视频看不到的地方,谭郁川手掌慢慢攥紧,面上还是一派自然,回忆了行程如实告诉她,“应该不会加班。” “哦。”她拉长声音,弯了弯眼,“那晚安。” “晚安。” 反扣了手机,陶绮言忍不住在桌沿磕了磕脑袋。 啊,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没什么时间容她考虑,程易还在等着她。陶绮言站起身,快步朝外走。 她忙完回来立刻就去找他,一刻也等不得了。 明明只晚了半天,可对上他的眼睛,她快要愧疚死了。 路上,程易难得开了点窍,问她:“饿了吗?” 陶绮言很快答道:“饿。” 王秘书在副驾扑哧一下笑出来。 陶绮言抱臂,在车上也不端着了,利用他好不容易产生的一点松动,问他:“师父,我之后也不用天天来公司?” “当然。”程易解释,“也没想到今天事赶着事,让你连轴转这么久。” “嗯。”陶绮言点头,顺着他话里的意思又卖乖道,“也不是不能连轴转,你也是为了让我进步么,但是我这两天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确实是有点累。” 程易:“……” 程易:“辛苦了。” “不辛苦。”她笑眯眯道,“师父比较辛苦。” 程易觉得简璃把陶绮言交给他带这件事,有时候真挺让他无奈的。陶绮言比起简璃,偶尔泄出来的腹黑劲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他已经习惯了,毕竟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简璃更能磨人的主儿了。 祖宗已经有了一个,伺候两个也是伺候。 怕陶绮言再说出什么阴阳怪气的话,他先一步说:“瑞尔近两年的投资情况你了解吗?” 陶绮言摇头:“不太……” 她对瑞尔唯一的了解,就是君宴的分公司之一。但君宴子公司多了,她总不会一一知道。 “我给你简单说一下。” “好。” …… “不用太紧张。”程易临近包厢,想让她放轻松一点,告诉她,“你就当成一次普通饭局,我和瑞尔那位谭总,私交还不错,不懂的回去问我。” 陶绮言猝然停住脚步。 ……什么总?!谈总?檀总?郯总?覃总? 总不会是……谭总。 程易走得挺快,没注意到她停下来,倒是王秘书歪头投过疑问的一眼。 他已经推开了包厢门,见陶绮言离自己三四米远,像被雷劈了一样僵住不动,一脸惊悚,遂问道:“怎么了?” “……” 她突然想起谭郁川跟自己说下午要去见个客户,一瞬间天雷滚滚。 这个客户是程易?…… 来不及了。 陶绮言听见自己脑子里有惊喜砰砰爆炸的声音,认命地闭上了眼。 她可能要完蛋了。 。。。 第216章 陶大小姐差点成了我嫂子! “没事。” 陶绮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跟在王秘书后面一步步往那边挪。 程易点点头,先一步进去。 “走。”王秘书随口道。 “嗯。”她挤出一个字音,下意识整理了一下头发,进去的时候差点同手同脚。 还真是惊喜啊,连她也给惊着了。 没打那个视频的时候还有点余地,可她一个小时前刚跟他说过晚安。 晚到包厢来了。 陶绮言深吐了两口气,不管了,万一生气了就回去关上门多哄哄。 她步伐颇有些沉重的往里走,绕过一个屏风,抬眼看见一个男人西装笔挺、宽肩窄腰的背影。 那人听见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谭总,好久不见。”程易和他握手,两个人自然的开始寒暄。 陶绮言看清他的侧脸,缓缓睁大双眼。 谭……谭禹霖?? 她反应过来之后倏地有些想笑。 这叫什么事,她要和谭禹霖相亲的时候来的是谭郁川,这回以为是谭郁川了,见到的又是谭禹霖。 不过这小子,这么多年倒是变化很大。 陶绮言眸子里含笑,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他沉稳了好多,简直是脱胎换骨,和程易说那些场面话的时候,也是温文尔雅的,一点也看不出当时顽劣恣意游戏人生的公子哥样了。 师父说他是瑞尔科技的负责人,陶绮言想,真不错啊谭二少,长大了。 “程总,请坐。”谭禹霖挂着笑容,微一抬手请人坐下。 他解开西装一粒扣子,坐下,淡然的视线扫过王秘书和…… 唇边的商务笑容僵住,瞳孔骤然放大。 “陶陶陶陶陶陶陶陶————” 谭禹霖眼睛瞪得跟个灯泡一样,想撑着扶手站起身手都摁空了,差点没磕了下巴。 程易这么冷静的人都下意识伸手要扶住他,旁边的助理慌张“欸”了一声,猛地上前一步,“谭总!” 陶绮言没听清他嘴里哆嗦出了多少个“陶”,缓缓扶额。 打扰了,还是那个谭禹霖。 “……陶绮言?!” 谭禹霖站稳了也反应过来了,死死拧眉盯着她。 语气不善:“你怎么回来了?” 陶绮言没弄明白他的态度,还是微微笑着点头,“嗯,回来了。” “我问你为什么回来?” 他语气有点冲,分明是质问,程易在一旁和王秘书交换了一个眼神,问了声,“认识啊,谭总?” “当然。”他本性冒出点尖,声音滑出点以前吊儿郎当的调调来,不过气场比之前足了不少。 他盯着陶绮言那张永远淡定自若的脸,更加不爽,字字冷嘲,“陶大小姐差点成了我嫂子!” 陶绮言听着他刺耳的语气,落下眸子,没说什么。 其实算得上是熟人局,但因为公事所组起来的,她还是要听程易的,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况且她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沉默。 程易听到“嫂子”二字下意识想到谭禹霖那个哥哥,他和谭郁川也有过不少交集,很欣赏这个年轻人,却没想到陶绮言和他是这种关系,看谭禹霖的态度,对她还怨念颇深。 简璃一句也没和他提过,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程易有意缓和局面,也是提醒谭禹霖注意场合:“应该是有些误会。” 谭禹霖想说,不是误会。但他这会儿理智回来一点,还没忘了过来是谈正事的。 他胸口起伏两下,又坐下,只不过目光死死盯着陶绮言。 程易看她一眼,“坐。” 陶绮言挨着王秘书坐下,一抬眼就能看到谭禹霖。 程易很快说起正事,菜也上齐了,五个人坐下来边吃边说。 期间谭禹霖又看了她好几眼,都是不太友善,弄得饭桌上的气氛明显有些僵。 “谭总。”程易语气加重,引回他的视线,说:“你觉得,我们的技术部提供给瑞尔的这两个范围,还满意吗?” 谭禹霖低头看了看电子条款,很快道:“其他精密原件技术上都没有问题,但瑞尔的微透镜阵专利已经可以达到个位μ级,它的含金量不言而喻。简氏集团要是真心想合作这个领域,肯投入的未免太少了。” 程易笑笑,“这方面谭总不用担心,我们现在碰的,是技术和理念上的问题,至于资金方面,既然两方都想推动精密光学新技术的市场化,肯定都是有情怀的。到时候跟我们共同想达成的目标相比,不管是简氏旗下哪个公司,还是瑞尔,都不会在意这仨瓜俩枣的付出。” 几千万的投资被程易说成是仨瓜俩枣,跟他说简氏非要把瑞尔也扯进去,冠冕堂皇也让他没法反驳。谭禹霖心下轻哼一声,老狐狸。 视线不自觉又飘到斜对面去,陶绮言正低头戳着一块糖藕,感觉她半天也没吃下去什么。 谭禹霖垂眸,手里把玩着手机。 呵,还带来个没长起来的小狐狸。 想到这,他脸色又难看下来。 陶绮言哪里是什么小狐狸,她简直是个千年狐妖,这么多年把他哥折腾成什么样。拍拍屁股走了又毫无征兆的回来,还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想想就来气。 好像察觉到他在看她,陶绮言抬眸,对上他的眼神。 谭禹霖大剌剌看着,一点闪的意思都没有。 两秒后,她站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程易也觉得谭禹霖一提到非工作的事说话就有点冲,他连那些客气的场面话都不能跟他说太多,陶绮言走了之后才好点。他有点头疼,就想着尽快结束,谭禹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两个人很快就敲定了大致的条款内容,之后再交由双方法务部修改确认。 陶绮言这个洗手间去的有点久,散场的时候他发消息告诉她:“结束了。” 对面很快回:【师父,那我就休假啦。不用送我回去,我自己回。】 程易盯着那个“啦”字看了几秒,非工作时间情商难得上线,觉得她是在故作轻松。 他回:【好。】 谭禹霖从包厢里多坐了会儿,他让助理先去车上等他,自己玩了两把游戏,扣上手机准备离开的时候,陶绮言从门口进来。 他抬眸看向她。 他得承认陶绮言确实长得好看,他眼又不瞎,这么长时间不见甚至是更出挑了,她还是有能让人一见惊艳再见倾心的本事。 他恨恨地咬牙想,但她哪里来的魅力能让他哥对她那么念念不忘,整天带着那个破戒指晃悠,谁试探他婚否都是一副笑着默认的样子,然后在哪个灯光照不到的角落盯着手上的戒指失神。 谭禹霖自认阅女无数,他潜意识早就察觉到陶绮言的危险性,所以一开始没因为她长了一副好皮囊就有歪心思。 偏偏是他哥栽进去了。 他有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他一开始提醒一下谭郁川,他就不会那么轻易的踏进这个沼泽。 当初他还跟陶绮言半开玩笑地说过,求她收了谭郁川。 他就是想让他们谈个恋爱啊,长得多爽的两个人,寻个刺激差不多就得了,他没想让他哥这么元气大伤。 在他的印象里,陶绮言只是朝他哥笑了两下,伸手勾勾手指,他哥就那么心甘情愿地迎上去了。 不光收了,还收得服服帖帖。 谭禹霖想想就堵了一团火。 这时看着陶绮言的目光当然就冒着火星。 陶绮言没坐下也没拿包离开,她开口还是两年前那个语气,根本没有因为他刚才对她的态度生一点气。 “喂,谭禹霖。” 谭禹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应也不应。 她低头犹豫两秒,再抬头的时候少了几分惯常的冷静笃定,她声音有点抖,轻声问: “你哥他,这几年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谭禹霖目光落在她身后,把手机拿在手里,站起身往外走,甩下一句:“你自己问他。” 陶绮言低着头,听谭禹霖在自己身后放轻声音,又说了一句: “北城的经销商我去见,之后几天你回学校,休息一段时间。” 陶绮言全身僵住,手指掐上衣角,听见那人熟悉的声音,心脏紧缩。 “嗯。” 第217章 把她养肥了杀吗? 包厢门被关上,谭郁川看着面前的人,背朝着他,只露出一截细白的后颈,头低得快要缩到衣领里。 他站在原地,直盯着那人,清清浅浅叹了口气,“不想看见我?” 陶绮言缓缓转身,缓缓抬眸,小声说:“不是。” 她手指都绞在一起,听他语气不明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晨。” 谭郁川轻吸一口气,气结,“就没想给我打个电话?” “想到你在休息么。”陶绮言弱弱道,上前两步揪住他袖口,心虚地晃了晃。 谭郁川垂眸看她细白的指尖,从她手里把自己袖口扯回来。 陶绮言一怔,双手垂着,不说话了。 谭郁川静静看着她。 半晌,她丧气似的一扁嘴,张开手臂委屈巴巴道:“抱。” 一双眼还含着三分怨气看着他,好像他不抱她就要把这一切归到他头上一样。 真是,恃宠而骄到了极点。 谭郁川压了压嘴角,绷着脸把人拉进怀里,感觉她的手臂立刻紧紧环住他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前蹭蹭。 “我是想白天第一时间去找你、给你个惊喜的,可一大早就被叫到公司了,”她在他怀里抬起脑袋,偷眼瞧着问他,“你能理解的?” 谭郁川气笑,从胸腔里溢出一声气音,把头转到另一边不去看她。 怀里的人不乐意了,伸手够他的脖子,撒娇道:“谭郁川,你看我一眼。” 他勉强给了她一个眼神。 她勾着脖子亲了一下他的嘴角,眸子里星光闪烁,“谭郁川,我回来了。” 她又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小声说:“我回来了,你开不开心啊?” 踮脚又亲了第三下,陶绮言刚想说自己脖子好累啊,就感觉腰间一紧,她人已经被他提起一点,下巴捏着,唇覆上来。 动作急得牙齿都撞了一下,陶绮言顺从地张开嘴,由着他亲。 她人坐在包厢侧面的高脚桌上,被眼前的男人压着索吻。陶绮言呼吸凌乱,上半身悬着,把谭郁川当成救命稻草一样勾着,白皙的十指无意识插进男人漆黑的头发,意乱情迷之际,腰间一疼。 “唔。”她低呼出声,看谭郁川的大手揉着她的腰,把她往他怀里紧贴,没收着力道。 他附在她耳畔,咬牙切齿暗声道:“这么久了不来找我,你回来的消息还是谭禹霖告诉我的,陶绮言,你说你该不该罚,嗯?” 谭郁川一部分理智丧失,他知道她是在公司忙,可从凌晨到现在将近十二个小时,一条信息没发给他,甚至中午视频的时候还骗他说在纽约的工作室,让他晚了这么久才见到她。 陶绮言呼吸都急促起来,刚才唇分开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其间拉扯的银丝,他话里炙热的温度烫着了她耳朵,她腿都发软,心虚小声道:“是惊喜么……” 他哑着声音咬她耳朵:“你觉得我惊喜吗?” 陶绮言委屈死了,她觉得谭郁川就是在欺负她,揪着他领口,说:“你不高兴我回来,我走好了!” 说完就挣扎着要从高脚桌上下来。 谭郁川快被她颠倒黑白的本事气笑,单手反剪着她手腕,扣着她的腰,一条腿挤进她腿间,轻而易举制住了她。 他问:“住哪了?” 她气鼓鼓地挣了两下,“放开,我自己回。” 谭郁川低笑,凑近亲了一下她脸颊,“你觉得你这样,能见人?” 一下反应过来,陶绮言顾不上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花掉的妆,转悠着眼找包厢里的监控。 “没有监控。”谭郁川告诉她,低头看她水光潋滟的眸子,和完全被他吃掉的口红,又咬她了她唇瓣一下。 陶绮言抬眼,想推开他,“不许亲。”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把人从桌子上抱下来,拢在怀里又压着唇吻了两下。 在陶绮言炸毛之前,谭郁川把外套罩在她头上,低笑:“走。” 只看得清脚下路的陶绮言无能狂怒。 上了车,陶绮言头还蒙着他的外套,一时忘了拿下来,她从缝隙间看到熟悉的工业风铆钉和高高的底盘,知道是谭郁川那辆越野版路虎。 陶绮言的手忍不住抚过铆钉头上的齿状花纹,她真的回来了。 指腹留下了一个齿状印记,很快又覆上另一只手,完全包裹住她的。 谭郁川的手从另一侧伸过来,把她的手拉到掌心攥住。他微微掀起一点蒙头的衣角,露出她小巧的鼻尖和红润的唇。 感觉到车内的两道呼吸相近,陶绮言的手悄悄攥紧。 眼前黑暗,下部露出一隙光,陶绮言能感觉到谭郁川的视线炙热,近在咫尺,却迟迟不落下来。 她嘴唇翕动,微抬下巴,将自己矜持地送上去。 粗粝的指腹从柔嫩的下唇磨过,看得见里面发粉的唇肉和舌尖,谭郁川轻吸一口气,松手,外套自然下落又稳稳当当盖上了她的头。 “走。” 外套底下的脑袋微微一僵。 谭郁川发动车子,往外走。他大概能想象到衣服底下她的表情,嘴角愈发压不住。 单手把着方向盘,余光看她动作有些缓慢地扯下脑袋上的衣服,又不算轻的掼到腿上,还悄悄瞪了他一眼。 他手握拳抵至唇边,问她:“昨晚住哪了?” 陶绮言闷声答道:“酒店。” “行李要拿去哪儿?” 听这问话,她偏过头看他,谭郁川神色自然,像是随口一问。 陶绮言咬牙,把头转向车窗那边,“回湖悦山色。” “嗯。”他很快答,又关心道:“阿姨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 …… 进了房间,陶绮言一眼也没看身后的谭郁川,动作很快地收拾行李。 她一边收拾一边想,她哪来的情绪,就因为谭郁川没亲她?陶绮言你怎么这么矫情啊。 努力压着那点不清不楚的小性子,等到把行李箱交到谭郁川手上的时候,她表面上已经平静如初了。 两人上了电梯,谭郁川拉着她的行李,摁了顶层的按钮。 她下意识发出疑问:“我们不是要……”回湖悦山色? 谭郁川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抓起她的手,声音暗暗:“去楼上。” 他步子迈得大,陶绮言落后半步被他拉着,她狐疑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站到房间门口的时候,陶绮言看他掏出房卡,“滴”的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她有些呆滞,问道:“你什么时候定的房间?” “刚才。”谭郁川把人拉进去,手臂撑在她耳边,垂眸紧紧盯着她,“你收拾行李的时候。” 可能真的是素太久了,几个月前的那些,根本连开胃都不够,看到她的第一眼,连脑神经都在兴奋地跳动,叫嚣着把人吞个干净。 酒店最适合做些不清不楚的事情,若不是怕吓到她…… 长指无意识绕着她的发。触到他的眼神,陶绮言吞了吞口水,手撑着门胆怯地后退半步,“那个,我们……” 她没说下去,因为谭郁川肩膀一僵,很快倾身抱住了她,轻轻说:“嗯,没关系。” 别害怕他。别对他露出那种疑似两年前的眼神。 他阖了阖眼,女人第一时间闪动退避的眸光,吓退了他,浇灭了他所有欲火。 他深呼吸两次,压下那点燥,亲了亲她腮边。 再张嘴时声音微嘶:“中午有没有吃好?” 应酬的时候已经是两点了,那样的饭局,目的也不是吃饭,她肯定没吃下太多。 其实已经没有饿的感觉了,但谭郁川还是叫了客房服务,中餐西餐各要了些,摆了满满一桌。 完全进入到这间套房,陶绮言才看清里面的布局。 情侣主题套房,他们站在靠近餐厅的客厅一侧,往右看去,每间紧闭的卧室都溢出一点暧昧的灯光。 食物上齐,陶绮言坐到餐桌边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对面男人的脸色。比起刚进门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任何了,他甚至在迷幻的灯光背景下,肃声打着工作电话。 她心脏颤巍巍的,举着筷子有些不敢下手。 这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算什么。 把她养肥了杀吗? 第218章 房间会不会……有点浪费 陶绮言吃相很好,尽管饿着也不会吃得太急,筷子和碗盘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慢条斯理地吃着,抬抬眼皮看见谭郁川双腿交叠坐在她对面,手撑着额头说工作上的事。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陶绮言了,能从内容上听出他说的是尚城分部的一个并购案,她知道那个项目,客户涉及到了简氏的一个子公司。 陶绮言抬了抬手,谭郁川自然看过来,她小声道:“你要不要,回避我一下?” 像是意识到陶绮言如今的身份,谭郁川扬扬眉尾,持着手机起身去了另一侧。 她低头接着吃。 没过一会儿,她吃好了,谭郁川还没回来。 她擦了擦嘴角,视线扫到里面一侧紧闭的房门,边缘缝隙间透出一点幽暗暧昧的光。 她还没来过情侣套房呢。 这么想着,陶绮言站起身,走到主题房间门前,左右衡量了一下,伸手摁开了最右边暗紫色的那间。 门打开一道缝隙,陶绮言探进一个头和一侧肩膀,看清那刻,目瞪口呆。 整个房间笼罩着舒缓的颜色氛围灯,入目就是一个大而松软的圆床,上面铺着玫瑰花瓣和…… 灯光暗暗,陶绮言没太看清那个长长的东西是什么,她走进去,拿起一端抬起来。 …… 陶绮言看清后一惊,烫手似的把那物事扔回去。 她赶紧出了门,原模原样把门关好,脸早就烫熟般红透。 瞥眼看看另一个,她吞了吞口水,不敢进去了,闪身进了洗手间。 少顷,听见谭郁川在外面叫她。 她听见他声音心脏都是一颤,忍不住握拳在空气中捶了一下。 这男人定房间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好容易控制住脸上的温度从卫生间蹭出去,一下就对上了谭郁川的眼睛。 他靠在中岛台,正含笑看着她。 陶绮言分辨了一下,确认他没看出什么,正了正表情,朝他走过去。 谭郁川也不想逗她了,迫不及待拉过她的手,问:“回四季湾?” 她刚要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我其他的行李都在湖悦山色,这只有一个小的。” 他摸摸她的头,低声道:“不用拿,家里都有,你的东西都还在。” 陶绮言咬咬下唇,垂下眼睫,将近三年,都在吗?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谭郁川克制着吻她的冲动,拉着她往外走。 他没让陶绮言看到他的表情,只道:“带你回去。” 回去看看,然后把他舍不得扔掉的那些过了期限的东西,亲手扔掉,再换上她正在用的那些,代表她完完整整重新回到他身边。 谭郁川一手拉着她的行李箱,一手拉着她,走到套房的玄关,感觉到身后的人突然站住。 他回头,看见她面上有些欲言又止。 她指尖在他掌心里收拢,挠的他心里发痒,他听见她细若蚊呐的声音,如同旱原荒草上掉落的火星: “我们就这么走了,房间会不会……有点浪费?” 野火燎原,一瞬连了天。 谭郁川声音几乎顷刻变得嘶哑,他低声问她:“你说什么?” 陶绮言被他的表情吓得后撤半步,贝齿咬住下唇,慌张的视线乱飘,就是不看他。 这回他不会因为她的退避而克制,反而逼近两步,伸手掌住她的后腰,让柔软的躯体毫无缝隙地贴近自己。 他覆在她耳边笑,清晰地感受到那里热度爬升。 “言言说得对,浪费可耻,”他偏头吻她耳后那块皮肤,感受到她的战栗,“所以我们,好好利用。” 这件事上,谭郁川是绝对的掌控者。 …… 陶绮言发誓要扳回一城。 ……………… ……(过审需要 省略一部分) 陶绮言觉得身上重若千斤,也没力气推开他,身体上有些酣畅淋漓体力过尽的疲累。 她眼皮很沉,感觉到谭郁川把自己抱起来,到浴室清理,整个过程她也没睁开眼睛。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早上六点,算了下时间,她睡了七八个小时没醒过,算是把之前的觉补回来了。 腰酸得一时间使不上劲,她觉得异样,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全 裸着趴在他怀里,腰还被一只手臂控着。 连件衣服也不给她穿,陶绮言眼睛瞪圆,想翻身离他远一点,下床去找衣服。刚动了动,腰间的手臂收紧,又把她捞了回来。 谭郁川眼也没睁,伸手在她 臀 尖上揉了一下,刚醒的低哑男声跟3d环绕音一样响起,“去哪?” 陶绮言脸红着,挥开他不安分的大手,挣着要从他身上起来,“我去穿衣服,流氓。” “流氓”一下翻过了身,把她压在底下。 “不用穿。”谭郁川骤醒的目光来来回回扫视她,陶绮言蹬了两下腿,感觉到什么,两腮爆红。 …… 陶绮言欲哭无泪,身体已经先一步给出了反应。 …… 陶绮言剧烈一颤,不敢相信地望下去。 她嘴唇哆嗦着,被生理心理上的双重快感逼得喘不上气,她低头看下去只能看到他黑压压的头发。 …… 他又低下头去,这次吻上的,是陶绮言腿根上的棕褐色圆形伤疤。 他来来回回地吻着,陶绮言才想起来是那块疤痕。 他喃喃说着什么,陶绮言细听下来,他说的是“我爱你”。 谭郁川颤着声音反反复复呢喃她的名字。她心脏似有所感地疯狂跳动着,她想:谭郁川是真的快把她逼疯了。 第219章 调教 江城最近几天的天空特别蓝,前一阵春雨多,这几天刚一放晴,阳光下绿的草红的花,竭尽所能地挥洒生命,色泽鲜亮如洗。 而顶层酒店的套房,窗帘几乎就没拉开过,阳光照不进来,不知道房间里是多放荡欢愉的一幕,不亚于绚烂春色。 陶绮言在主卧,整整两天没迈出过房门一步。 谭郁川只有一套衣服,中途让助理送了换洗,助理在门口和谭郁川交代日常工作的时候,陶绮言在紧紧关闭的门背后,赤身缩在主卧的床被里。 她自己的衣服根本穿不上去了,谭郁川刚给她上过了药。 谭郁川端着酒店餐食进来的时候,轻手拍拍裹得紧紧的一小团,慢慢把人捞出来,轻手轻脚给她套上了自己的衬衫。 陶绮言无言瞪着他,最后啊呜一口咬在他脖颈上,撒气一样的不松口。 他轻嘶一口气,面上还带着笑的,一下一下捋着她的长发,动也没动由她咬。 等到她终于松开嘴,谭郁川摸上锁骨,能摸到一块深深的牙印。 他含笑挠挠她的下巴,听她说:“我要出去吃。” 笑话,再待在这房间,她四肢都要退化了。 陶绮言“快退化”的胳膊腿紧紧缠着谭郁川,他单手托着她的臀,另一只手又把食物端出去。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餐桌上都洒着一层金辉,食物显得特别诱人。 到餐桌边,陶绮言死活不坐在谭郁川腿上吃了,挣扎着要下来,他只好在椅子上给她垫了个垫子。 他说:“吃完饭再给你上一次药。” 陶绮言把手上的菠萝包恶狠狠地咬下一大口,顿声道:“不用!” 上药归上药,但这个上药的过程,他总是要闹她,上一次药没半小时是下不来的。 她不平地问:“你不用工作吗?” 也没说谭郁川放假的时候她会这么累啊,天理何在。 谭郁川挑眉:“你呢?” “我休息啊。” “我也是。” 他给她夹了一块小排,笑说:“学校最近总有会要开,公司里的事有董事们,真要是需要我,他们会给我打电话,而且,禹霖现在也能承担一部分。” 陶绮言没听进去,她看着对面的男人有点走神,她发现他肩膀上洒着一层阳光,从她这里看过去像给他镶了一层金边一样。他穿上白色衬衫,领口敞开两颗纽扣,根本没有跟她厮混了三天的浪荡气,板正如初,英俊得让人心生嫉妒。 锁骨上边的牙印还明晃晃的,像是一枚标志,证明他属于自己的标志。 陶绮言心跳如雷,脑袋耷拉下去,不去看他了。 没一会儿想起自己前些天的“雄心壮志”,脑袋又支棱起来,一下下往谭郁川身上瞄。 感觉到视线停留,谭郁川也不揭穿,只等着她要做什么。 却没想到陶绮言把他压在了沙发上。 客厅的沙发根本装不下他的长腿,他一挺腰就能从她的桎梏下挣脱出来,却还是以一个憋屈的姿势仰躺在沙发里,他的手扶在她腿上,以防她闹得厉害栽下去。 陶绮言坐在他小腹上,手抓着他胸前的布料,神气兮兮的问他:“知道那几个房间里是什么吗?” 谭郁川挑眉,一只手挪到脑后垫住,好整以暇回:“不知道。” 她见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就不爽,手底下使了点劲,男人闷chuan一声。 性感得要死。 她不顾他陡然变得危险的眸子,居高临下:“不许反抗,不然别想碰我。” 谭郁川眯起眼睛,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失算。 他低头能看见她葱白的指尖挑开自己的皮带,再缓慢地抽出来,他呼吸有些急促,但还是由着她压在自己身上用坚固韧实的定制皮带缚住他的手腕。 “言言……” 她没穿内衣,上半身压下来的时候刚好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悬在他眼前,他眼睛都红了,下意识用脸去找,还没碰到她就起身坐了起来。 她扭了扭臀,看谭郁川微仰起头,尖锐的喉结性感地滑动,他炙热的视线攫着她,吐出嘶哑的字句:“别闹了,言言。” 他仰视着她,暗色的男士衬衫在她身上,露出雪白的一肩一颈,拢着玉雪瓷白的身体,晃了他的眼。 他以为他格外喜欢陶绮言撒娇、喜欢她乖顺,但她此刻的样子,他也爱的很,鲜红的舌尖露出一点,骨子里的逆反掩也不掩,想尽各种办法炮制他。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缓慢地沸腾,觉得自己简直身在什么妖精的洞窟,而他根本不想脱身离去。 他想让荒诞永恒下去,和他的爱人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共度一生。 她的手还在 动 作,时断时续就是不给痛快,她的指尖划过他胸腹上或大或小的、发白的伤疤,一下一下俯身去亲。 她声音也颤,但整体还稳得住,“感觉到了吗,谭郁川,你平时就是这么折腾我的。” 她又问:“知道错了吗?” 他吐出炙热带笑的气音,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你想怎么样?” “求我。” 她俯身下来,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求我给你。” 谭郁川仰头发出一声难 而寸的叹息,他手臂上的青筋尽显,扭曲地被缚在头顶,他顿了几秒,说: “求你。” 陶绮言要是有尾巴,此刻肯定快要翘到天上去,她嗤嗤地笑,探身去拿茶几上的手机,点开录音模式,摁着他胸肌趴下去,“再说一遍。” 她安抚地亲了一下谭郁川的下巴,“再说一遍我就给你。” 谭郁川偏头看见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缓缓说:“求你……” “啪!” 重重一声响,陶绮言吓了一跳,对上他的眼睛,下意识就要从他身上起来。 已经晚了,谭郁川挣开了皮带,伸手攥住了她的脚腕。 陶绮言脑袋懵着,看着地上那坏掉的金属扣,心想那手工定制的牛皮皮带质量这么差吗,粗制滥造真是要害惨了她。 …………(因审核 故省略) “言言,”他鼻梁蹭着她的耳后,还要故意把手机拿近,又带着恶劣至极的笑说了一遍,“求你给我。” 陶绮言眼泪被逼出来,溢出石皮碎的声音,哆嗦着唇要去关掉录音,他一伸手臂放到了床柜上。 数字在跳动着,录入了一些让人脸红心跳又非她所愿的东西。 陶绮言悔之晚矣。 …… 第220章 有没有失望 回到四季湾,陶绮言先是好好泡了个澡。 她松开浴巾,看着镜中的自己,身上快没有一处好地方,胸上腰上和腿根处的咬痕连成片,她皮肤白,连指印都清晰可见。 陶绮言趴在盥洗台边捂住了脸,半晌露出一双杏眼,也是含春带怯,平白看的自己都脸红。 太淫荡了,她光是回想就羞得快淌下泪来。这几天不分昼夜变着花样的性事完完全全打破了她的心理阈值,谭郁川倒是精神抖擞地去学校了。 只不过也是把衬衫扣到了最上一颗。 陶绮言在主卧睡了个饱饱的午觉,下午起来的时候翻手机回了几个邮件,就趴在床上挑工作室的家具。 她联系设计师做了几个柜子,等到一些尺寸和细节沟通清楚,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 工作室的伙伴联系她开会,陶绮言抱着电脑窝在客厅的沙发里交流最近几天的工作。 窗帘拉得很紧,电脑的屏幕光映在陶绮言淡漠黝黑的眸子里,显得她瞳孔很亮,直到印子央在那头笑着说了一句:“陶师,你那边天黑了。” 陶绮言才稍稍脱离一点工作状态。 她慢慢做了一个深呼吸,唇边带上笑意,“辛苦各位了。” 又道:“子央,明天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上那几批样石。” 印子央是明天的飞机,其他人还要一周后过来,刚好容得陶绮言把江城本地的工作室打理好。 她合上电脑,左右转动两下脖子,起身打开了灯。 回四季湾的时候她直接被谭郁川带进了卧室,还没好好看过其他地方。 脚底的拖鞋还是原来那一个,粉嫩软绒的,不光是拖鞋,好像四季湾的各处,都和她走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洗澡的时候她发现盥洗台一边的女士洗护全部过了期,估计只有她留下的那几瓶香水还能用,陶绮言打开侧面小冰箱的门,里面的香水早就一滴都不剩了。 她微愣,是谭郁川用掉的吗? 正想着,玄关那边就有开锁的声音,她把空掉的香水瓶放回去,转身出了浴室。 陶绮言靠在主卧门框边,笑盈盈地注视他,然后就看见,谭郁川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带出一捧花。 灼灼瑰丽,是一大束珍爱玫瑰。 她手指抓紧裙边,看着谭郁川含笑单手拿着那束花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他先是摸了摸她的头,垂头吻了一下她的唇,“休没休息好?” “嗯。”她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玫瑰上,“怎么想到要买花?” “嗯?”他反而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笑道:“说了以后要经常买花给你。” 噢,陶绮言点头,是纽约的时候,他和印洲较劲,送了她满屋子的花。她抬头看他,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谭郁川,以后会经常给自己送花? 好不像他啊。 没意识到她的胡思乱想,谭郁川抱着那束花送到她怀里,“喜不喜欢?” 他从学校出来就去了花艺工作室,看了二十几种玫瑰,挑了色彩明亮又带有波浪花边的“珍爱”,像她的红色裙摆。 接过花束的那刻,他手掌都在颤抖,是想到陶绮言在家里等他。 所以快要按捺不住超速跳跃的心脏,带着“珍爱”回来见她。 她有三年没能回来,他和这样的家,也暌违三年之久。 打开门看到她的时候,心脏才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谭郁川想伸手拥抱她,陶绮言一转身避开了。 玫瑰把她的怀里塞满了,她伸手整理着花瓣,对他蹙眉小声道:“不要压坏了。” 谭郁川摁了摁眉心,忍住了把花夺走的想法。 陶绮言抱着玫瑰转身去找花瓶了,他盯着她的身影贪婪地看了两分钟,才满足地收回视线。 转头望见客厅宽大的茶几上,摆着她的电脑和pad,还有好多纸张,快铺满了。 “怎么不去书房?” 他浅浅蹙眉,这茶几矮,估计是坐在地上办公的,时间长了对她肩颈不好。 陶绮言在中岛台插着花,闻言掀起眼皮看来一眼,说:“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 谭郁川转念一想,笑了,上前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这么避嫌?” 她不为所动,声音清凌凌的,“该避的得避,谭总。” 万一她真的在书房里翻出什么内部商业文件,她是看还是不看? 她肯定是想看的,但她不能看。 瓜田李下,她当然不希望和谭郁川后期有什么工作上的猜疑,所以那个房间,她不会去。 知道她一向有原则,谭郁川在这件事上也没和她多争辩,只是之后让阿姨收拾出了另一个房间,给她做书房使用。 中厅的窗帘依旧紧闭,有风吹到玻璃上呜呜的声音。 陶绮言在中岛台插花,花艺剪和营养液放在一边,有的枝叶都掉在了地上。谭郁川在厨房备菜做晚饭,拿食材路过她的时候就探头过来吻她一下,打扰的不行。 陶绮言被亲的脸蛋红扑扑的,终于在谭郁川又一次凑身过来,她看见他微敞的衬衫领口里一下轻一下重的吻痕时,再联想到自己身上的痕迹,说什么也不亲了。 她可不能再招他,她还想今晚消消停停睡一觉。 两个小时后,四菜一汤上桌,陶绮言收拾好脚边的花枝,坐到餐桌前。 茄汁虾仁、蟹柳滑蛋、番茄牛腩、西芹木耳,再加一大碗海鲜汤。 都是他以前常给自己做的菜,陶绮言眨眨眼,伸筷子先夹了一块牛腩喂到他嘴边。 “辛苦了,大厨。” 谭郁川笑笑,张嘴吃了那块牛腩。 吃饭的时候,两人放在一边的手机同时响动一声。 似有所感,他们两人对视一眼,拿起手机查看。 是时事新闻,显示智投股票于今早跌停,司越臣唯一的儿子司临逸在下午召开发布会,指控其父亲多年来囚禁、逼奸幼童,达数十人,更有走私、贩毒、私自开展人体实验等多项罪名。 现场的记者们纷纷追问司董现今在何处,如同嗅到血腥的蝇。 司临逸沉着脸把捂得严实的少年带出包围圈,直到上车也没说一句话。 案情牵涉巨大惊动了多方警署,之后的几天,中美警方联合取证,将长期以来的证据收集起来,同十数年前的研究所案件合并,并抓捕数十名在网络上恶意传播虚假信息的人,最终将调查结果和受害者名单公示于众。 新闻既出,群众哗然。 因为是华裔,即使是多年的老牌出海企业,在国内也是引发了不小的震动,有细心的网友发现,多年前网络流传的一份未成年人色情交易受害者名单,其背后组织者也疑似有智投的身影。 那晚,谭郁川先一步放下手机,给陶绮言夹了一颗虾仁,说道:“阿米必利被列为第一类精神药品了,之后对这类药物入境的管控会更加严格,条款会越来越完善的。” “嗯。” 陶绮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放下手机,埋头吃饭。 “言言,”他温声唤她,陶绮言抬头看见他的眼睛,那里面蕴藏着一个小小的她。 他过来把她抱进怀里,拍着背轻声说:“不难过。” 陶绮言眼圈一霎红了。 其实她不想哭,她只是在想,妈妈那样清高又孤傲的性格,被胁签下受试协议的时候在想什么,有没有对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失望,有没有想到国内还有一个小小的她。 受害者名单长得仿若没有边际,这么多年,上面的人有生有死、有人开始了新生活,他们是不是有牵挂有遗憾、伤口有没有愈合、笑容下有没有阴翳,没人能问出口了。对他们来说,最好的治愈,是遗忘。 太阳升起的时候,世界是金灿灿的,有人却活在地狱,终日窥不见阳光。 第221章 要是有钱,看我不砸死你 半个月后,cherflora的春季新系列如期推行,官网上新了六套春季新品,光预售就有四万多件。 印子央看着那一小串数字,一惊,“我们连个线下店都没有,在国内就这么出名了?” nora摇摇头,谨慎道:“不算多。” 这话倒是真的,之前在海外,以cherflora的受追捧程度,预售十万也是常有的事。 陶绮言没说话,她和印子央想到了一处。 回到国内,要想长远稳定的发展,还是需要线下地推模式的,实体店早晚都要提上日程。 她盘算了一下她和工作室账户上的移动资金,品牌要想入驻江城的高端商场,需要一笔不菲的佣金。 这半年多,陶绮言先继付了工作室和装修的尾款,纽约那边的品牌推广也需要用钱,她个人账户和工作室账面上的可用资金,加起来两三百万,属实不多了。 所持股份的那些分红,也有另外的用途。她名下的分公司和工作室都是强势发展的阶段,哪里都少不了花钱。 跟这些相比,新品预售的那些定金,几乎是毛毛雨。 陶绮言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为钱发愁。 但落实店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愁也没用,陶绮言只能暂时搁置下,一边寻着合适的招商机会,一边想办法开源。 下午围绕定制方案开了两个小时左右的会,陶绮言全程没提到线下店的事,结束之后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在江城商圈的平面图里找着符合定位的店面。 江城几大商圈定位不同,光是城西和城南的租金就天差地别,虽然暂时定不下来,但总得先估个预算出来。 晚六点的时候,nora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问她:“cher,我们点了烤鸭,要不要出来吃?” 陶绮言笑:“好,马上。” 临出去的时候,谭郁川发来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她考虑两秒,回:“会忙到很晚,可能不回去了,留在工作室。” 他秒回:“那我去接你。” 陶绮言看清那几个字,漫上笑意,“好。” 晚八点,谭郁川给陶绮言发信息: 【我能上去吗?】 她笑回:【欢迎谭总莅临】 刚发过去,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nora眼睛亮亮的,脸上带着红晕,声音压低也不掩兴奋,“cher,楼下有人找你,特别特别帅,”她顿了顿,手在身前夸张地比了比,“个子好高,肩膀有这么宽。” 陶绮言挑眉,听见谭郁川的声音由远及近,“你好?” nora本来堵着门,一转头,看见男人沉稳清俊的身形靠近,发出轻轻的吸气声,脸霎时红到脖子,“he…hello?” 他朝nora点头示意,越过她进到办公室内,第一眼先看向陶绮言,镜片后长眸含笑:“言言。” 陶绮言看着他,缓缓靠向椅背,笑了。nora就站在谭郁川身后,靠近门的位置,观察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眼和嘴同步睁大。 她用手捂紧嘴,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尖叫出声,磕巴着说:“cher,我……我先走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听完这句应,nora直接转身下楼,三步并作两步,跑得飞快。 god!god!god!还好今天走得晚,cher的男朋友是她第一个见到了,超级超级般配,她光看着就要眼冒桃心了! 她掏出手机,在群里跟大家同步消息。 n:【我看到了!cher的男朋友!】 n:【特别帅!超级!很!非常!帅!!】 央:【什么?!】 n:【比之前那个在别墅堵她的富二代男模还帅一百倍】 dawn:【发图看看实力,有没有我十分之一帅\/狗头】 augt:【what?】 augt:【照片】 n:【没有。】 n:【不敢拍】 央:【歪个题n 你发的中文程度顺序错了,应该是“很、非常、超级帅”】 augt:【hahahaha】 一直没吭声的sana发了条语音消息:【额,那个,nora你发错群了,cher也在这个群里】 看热闹的陶绮言微一挑眉,动了动手指, cher:【?】 短暂的安静。 cher:【你们背着我还有个群?】 cher:【\/假笑\/假笑\/假笑】 印子央噗地一声吹开脸上的面膜,找到表情包发了出去。 一个穿着清宫服的卡通洋人陪着笑行拱手礼,中英配字:臣退了,一退就是一辈子。 群里众人:【ctrl+v】 陶绮言看见群里一溜的“臣退了”,乐不可支,刚抬头就被捏住下巴。谭郁川俯身罩住她,含着唇亲了好几下,想把她的注意力唤到自己身上。 少顷,他站直,看陶绮言陷在宽大的座椅里,脸上带着点晕红,唇上亮亮的,弯着眸看他。 他摸摸她头顶,“喝酒了?” 她唇上有甜甜的红葡萄酒气息。 “嗯,”她点点头,“你说来接,我晚上就陪她们喝了点。” 陶绮言顶多喝了一杯红酒,还没到微醺的状态,这会儿坐着,仰脸看站着的谭郁川,特别有压迫感,顶光下,他眉骨鼻梁在脸上折出一道阴影,轮廓立体。 她眯眸欣赏两秒,抬手晃了晃手机,“你的出现在我们工作群里掀起了不小的骚动。” 谭郁川轻轻抬眉,“什么?” “我在她们眼里,是只会工作的机器人来着,”她摊了摊手,“结果有男朋友,你说夸不夸张?” 谭郁川笑着捏她鼻子,“那男朋友来接,小机器人可以下班了吗?” 陶绮言唔了一声,傲娇道:“可以。” 她整理着桌上的画稿和文件,叉掉了刚看过的文档,赫然是君宴商厦前不久公示的招商计划。 心虚地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他手放在她肩上,注意力在她办公室的装潢。 陶绮言背起自己的女士包包,“走。” “嗯。”他弯唇笑笑,伸手给她拿包,揽着她的腰往外走。 一楼有一个宽大的长方形桌,是她们平时开会的地方,此刻散落着几张a4大小的废纸,还没收拾利落。 路过桌子,谭郁川随手从上面捻起一张,“这是什么?” 他刚才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只不过急着见她,根本没驻足。 纸上赫然是君宴鲜明的logo和“招商计划”四个大字,是她们会上要用、打印出的纸质版。 陶绮言:“……” 工作室没有企业内部制度那么严苛,她们平常相处的又随性,陶绮言没太管束,有些地方就显得有些不拘小节。 她想,还是得勒令一下,哪怕用不上的文件,也不能乱扔乱放,没准哪天就像今天一样让她赶上。 谭郁川手捏着那张纸,随手塞到门口的碎纸机里,没多看上面的内容,因为早就清楚。 “君宴商厦的招商明细,陶主理是打算入驻?” 他眸底含笑,不错眼神地看她,分明是要一个回答。 “嗯。”陶绮言干脆点了头,“是有在看,你们也是我的选择之一。” 谭郁川给她打开副驾驶的门,上了驾驶位,“说说看?” 陶绮言滴水不露,笑着反问:“不如谭总说说君宴商厦相较于其他本土商城的优势?我评估评估。” 谭郁川舌尖抵了抵腮,声音在车里低沉含笑,将他的自信和狂妄轻描淡写,“如果你看过三家以上的招商计划,你就应该知道,只要预算充足,君宴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陶绮言本来在副驾驶侧过身正对着他,听到这话抱臂坐正了,暗暗咬牙。 可不就是吗,以她的品牌定位来说,君宴的调性跟她是最搭的,关键他们还有一个业绩扶持计划,助力前期的推广,后期也会保证商家入驻之后的租售比,事实上会减轻她一部分压力。 但往往,越是人性化的高端商场,入驻的性价比也是最低的。 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资金。 谭郁川打着了车子,陶绮言盯着他侧脸悄咪咪瞪了一眼。 还笑,要是我手里有钱,看我不砸死你。 第222章 我要怎么办呢? 洗完澡,陶绮言抱着电脑去了另一间书房,把几个方案重新看了一遍。 客观来说,最好的选择是君宴,但也不是非它不可。 城西的江氏旗下的购物中心虽然规模不如君宴,场景搭建却比君宴更贴近大众,陶绮言也设想过,由较小面积的门店搭建智慧橱窗,若是保证人流量的情况下,效果未必没有君宴好。 再者,就是独立选址开店,或者改造工作室,放弃线下营业模式,全部改由依托工作室线上定制。 这是不得已的办法,违背了陶绮言的初衷。 她希望她的cherflora能够扎根,利用沃土抽枝张叶,成为一个全世界都朗朗上口的珠宝品牌。 又点开了一个文档,陶绮言听见敲门声,抬眼望过去。 谭郁川穿着浴袍,斜倚在门框上看她。 “线下这件事,很急?” “不是。”她眨眨眼,没说自己是被他刺激到了,犯了犟就想尽快找出一个比君宴更合适的地方。 “有想过拉投资吗?” “品牌有三成以上的海外持股,如果继续稀释股份,对我不利。”陶绮言公事公办道。 “嗯。”谭郁川点点头,表示了解。 他走进来,手放在她腰上,捏着脸亲了两下,“如果我能帮你解决,能和我去睡觉吗?” 陶绮言身体往后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来了兴趣,“你怎么帮我解决?” “我给你投资,天使轮。”他的手穿过她的发间,一缕缕顺下去,眼神幽深如潭,“一千万够不够?” 陶绮言差点被口水呛到,她赶紧推开他,“不行!” 开玩笑呢,君宴旗下还有一个jane,他又平白给另一个同为珠宝的非旗下品牌投资,他们三者又是这种说不清的关系,乱不乱了? 更何况陶绮言不会允许有人持股超过自己,谭郁川出资千万,就算主理是她,在海外持股人眼里,她的话语权也会被动摇,谭郁川若是想,她根本掰不过他。 谭郁川笑了,像是知道她不会同意,不知从哪掏出一张卡,推到她眼前。 “我随便说说的。” 他低眸示意那张卡,“这才是给你的。” 陶绮言看清了,他给了她一张储蓄卡。 “这什么?” 谭郁川一时没回答,他不想让她这么晚对着电脑了,抬抬手臂想把她抱起来,结果陶绮言死死抓着座椅把手,“你说清楚这是什么不然我不走。” 他失笑,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说:“我的工资卡。” 陶绮言登时瞪大了眼,听他继续说,“交给你保管,怎么样。” 那张卡在她手里,好像烫手,陶绮言小心翼翼细细端详,试探问:“里面……有多少钱?” “不知道。”他大手在她后背一下一下的捋,时不时吃个豆腐,谭郁川吻住她的唇,含糊不清道,“密码是你回来那天。” 她抓着他不安分的手,又问:“为什么给我?” “本来就应该给你,工资卡交由女朋友保管,很难理解?” 他让她身体进一步贴近自己,轻声说:“而且,我女朋友那么会投资,谁不想多挣点?” 陶绮言快笑死了,捶了他胸口一下,“你胡说什么。” 谭郁川也笑,胸膛里闷出低沉笑意,抓回她的手,稍稍正色了一点,“是真的。” “这笔钱,是我谭郁川,个人投资给陶绮言的。怎么样,这回能收了吗?” 陶绮言微微张着嘴,欲言又止,欲言再止,她被谭郁川抱回卧室的时候,还没太反应过来。 她翻身趴在他身上,头抵在他颈窝,闷闷问:“你真的就这么给我了?” “嗯。” 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抬头咬了他颈边一下,“投资有风险,我要是给你赔光了怎么办?” 谭郁川咬她耳朵,气息很烫,“那就……” “判你无期徒刑,一辈子在我身边卖心卖身,怎么样?” 陶绮言觉得自己好像是掉进了什么陷阱,但她好像被惑住了,一向机警的她一时跳不出来。她忘了要说什么,最后选择用唇堵住了他的。 谭郁川温柔地回应她,陶绮言好像掉进了蜂蜜罐里,睡衣还没脱就把他纳入。 两人从床上腻歪了一会儿,又移到浴室,她依旧坐在盥洗台上等他放洗澡水。 陶绮言看到旁边的冰箱,突然问他:“我里面的香水是你用完的吗?” 她用女士香水,连中性香都很少,而谭郁川偏向清冽的香调,他说她身上的味道好闻,也从来没用过她的香。 既然台面上她的用品过了期,为什么只有香水空瓶了? 背对她的肩膀一僵,谭郁川转过身,看着她道:“我用的。” 陶绮言疑惑:“你用我的香水?” “嗯。”他走过来,笑着把她的头发束到一起,好让一会儿别被水沾到。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听见他声音很轻,说:“没有你的香水,衣柜里你的那些衣服味道会散掉的,” 他停顿,指腹抚了抚她有些愣住的脸,垂下好看的眼睛,像是请求她解答一样,“那样的话,我要怎么办呢?” 第223章 对立 你不在,我要怎么办呢。 她好像是听见他这么问。 陶绮言伸出手缓慢地摸他的眉骨、鼻梁,再到唇角,她慢慢把自己的唇印上去,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 她心头涌现出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情绪,又问起了那个问题:“谭郁川,这三年,你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不然为什么她每晚醒过来的时候,总能撞上他漆黑的视线。每次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身上笼着一层不像是从别处沾染上的烟味。她自从回来,每晚都留在四季湾,只是今晚因为工作,她说不回去,他就赶来接她,他以前不会这样。 谭郁川有哪里不一样了,陶绮言觉得。 结果他笑了,无奈又宠,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我过得算好,言言。” 他长长的睫毛耷拉下去,下巴在她颈窝蹭了蹭,慢慢说:“只是很想你。” 他放开她,刮刮她的鼻子,漾出一点朦胧的笑意,“我想你了,就找时间去纽约看你,看到了人,就好很多。” “嗯。”陶绮言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把头低下去。 谭郁川看见她垂着的睫羽一抖一抖的,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就听她小声说:“那我以后尽量让你每天看到我。” 他捏着她的手,心都快化了,怎么能乖成这样。 他轻轻嗯一声,想了想又强调:“你要保证。” 她晃晃脚丫,乖了两秒又讨价还价,“嗯——我尽量,但是你知道的,我不能保证工作。” 谭郁川轻笑,把人抱进浴缸,拍了拍她的头,叹息道:“知道了。” 陶绮言没打算动谭郁川给她的那张卡。 她找了个很少用的卡包放好,跟简未菱的那些东西一起锁在了保险柜里。 国外的几个客户催赶进度,她暂时搁下入驻的事,忙着定稿和催工厂。 冯白薇在尚城忙,临结婚也歇不下来,陶绮言和她隔几天就要视频一下。 这天下班早,陶绮言答应冯白薇帮她确定一下喜糖和伴手礼的种类。 经过超市的时候,她想起这几天谭郁川经常下厨,冰箱里的食材消耗很快,就想着顺路买一点,免得阿姨再跑一趟。 晚上吃饭的时候,谭郁川刚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他摘了手表,扯松领带,坐在餐桌对面看着她吃饭。 一盯就是好久,视线错也不错。 陶绮言抬头嗔他一眼,送了一口味增鲜蘑到他嘴边,谭郁川张口吃下。 他又喝了半碗汤,摸了摸她的头就准备去浴室洗澡。陶绮言伸手扯住他。 她动鼻子闻了闻,问道:“你这是沾上的烟味还是自己抽的?” 他攥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告诉她:“在桌上抽了一根。” 谭郁川弯唇,轻声说:“你不喜欢,我就不抽了。” 陶绮言点点头,“那你别抽了。” “好。” 她松开了他。 谭郁川洗澡的时候,陶绮言抱着pad在挑选喜糖,她选了三种巧克力和两款夹心糖,还有两种江城特产的小包装甜食。 冯白薇设计了喜糖盒的包装,是好看的粉蓝色,上面画着许温阳和冯白薇各种神态的卡通小人。 她噙着笑欣赏了一会儿连环画,又把那几款待入选的糖发给了冯白薇,合上了pad。 浴室的水声还在,谭郁川今天洗得比平时久。陶绮言想了两秒,翻身打开了他那边的床头柜。 一条她的手链、叠好的眼镜布,和两盒套。 她又打开了自己这边,她的身体乳,楠木梳,和三盒未拆封的套。 下床去了客厅,在几个柜子间翻找。 谭郁川出来的时候,走到她这侧,俯身想去亲她。 她勾着他脖子迎合几下,闻到了他唇间清新的茉莉薄荷香气,是他们常用的那款牙膏。 他偏头看见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半盒薄荷烟,身体微微一僵。 陶绮言反而没什么表情,她问他:“这个放在家里,我怎么都没见过你抽烟?” 那薄荷烟的薄金属壳上都有捏皱的痕迹,里面只有五六根了。 她仰头看他的表情,又问:“你是有避开我吗?” 谭郁川喉间有些干涩,他低声说:“你不是,不喜欢吗?” 每次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会避开他。 或许,她知道了,会嫌弃他。 “唔,不喜欢啊。”她说。 他心倏地一沉。 陶绮言搂着他脖子蹭蹭,“不喜欢你抽烟,对身体不好啊。” 他惶惑地眨了两下眼,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问:“那你能戒掉吗?很难戒吗?” 谭郁川收紧手臂,把头埋在她的发间,近乎贪婪地索取她身上的香气。 她的体温炙得他眼眶发红,他想起应酬时手边的烟灰缸,永远都是满满当当的,他说:“能,不难戒。” 那半盒烟被他扔到了垃圾桶里,陶绮言在他怀里已经睡熟了。 他看着她柔软的睡颜,唇轻轻扫过她的眼和唇,睡梦中的女人不堪其扰,无意识的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谭郁川笑了,墨色长眸雾气缭绕,羽绒被下的长腿紧紧缠着女人的躯体,如同收拢猎物入巢穴的长蛇。 第二天一早,谭郁川依旧在早六点起床。 他刚撑起半边身体,陶绮言就抬手抱了上来,连腿都缠在他腰上。 一大早上就有软香温玉的小女人投怀送抱,谭郁川眯起眼睛,多享受了两分钟。 陶绮言眼都没睁,含糊不清道:“别走。” 谭郁川有些惊奇,低下头啄她耳尖,笑问:“怎么了?” 她以前很少醒这么早,更不会在早上黏他。 她睁眼,犹带困倦:“你去公司还是学校?” “上午去公司,下午上课。” “噢。” 懒洋洋答一声,她又合上了眼睛。 手依旧没松。 多陪她一会儿并不会影响他的早会,谭郁川的生物钟本来就提前很多。 她依赖他,他当然受用,于是又稳稳当当躺回去。 合上眼,感觉到怀里的女人柔软,他了无睡意。 没一会儿,陶绮言大概是褪去了起床气,支着头靠在他胸膛,右手食指在他胸前一下下打圈。 他轻嘶一声,攥住她手,警告性地揉了两下她腰上的软肉。 她躲痒似的笑两声,软绵绵地叫了声谭总。 谭郁川听的耳朵发痒,受不住翻身而起,把这妖精一样的女人压在身下。 “赶紧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对陶绮言来说,更是如此。 他声音低沉急促,配着动作显得有点凶。 陶绮言摸摸“老虎”的头发,沉吟两秒,道:“你知不知道jane门店除了君宴商厦以外都关掉了?” 三年前,路简明将jane的作品在特展上营销的声势浩大,各大时尚媒体争相报道,一时间风头无两。品牌在国内借势拓张,在各城的黄金地带相继成立了五家分店。半年后,路简明作为总设计师不知何故被高层革职,时尚圈众说纷纭也没有个明确说法,路简明本人也销声匿迹。 从那之后,jane每况愈下,陶绮言之前争取到的独立财政权在此时仿佛成为了董事会攻击的靶子,jane严格意义上的所有权已经不属于君宴集团,内部又没有强有力的领导者,更不要说再往里投入什么。一切都在证明,这个珠宝品牌已经式微,每年的盈利董事会根本看不上眼,成为了集团想放弃又割舍不掉的空头招牌。 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谭郁川垂眸,情绪复杂。 “是。”他只能答。 这些内容她往深里一调查就能知道,毕竟那一纸公告在当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那是她走后的事了。 陶绮言没察觉谭郁川此时跌宕的情绪,她问:“董事会是怎么看的?” 谭郁川压了压眉眼,道:“你觉得我们现在是谈这个的时候?” 晨光尚好,谭郁川半边身体压在她身上,一双手在陶绮言终于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故意隔着衣服捏了捏她的柔软。 她咬唇,没像以前一样推开他,而是迎着揽上了他的脖颈,一双好看的眼纠缠着坏和媚。 “谭总,聊聊嘛。” 谭郁川很快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哼笑一声,作势要从她身上起来。 陶绮言八爪鱼一样缠着他,拽着不撒手,后背都离了床。 “陶总,请自重。”他语气沉了点,但陶绮言自重不了一点。君宴集团高层嘴严得很,她的人查不出具体,今天铁了心要从他嘴里探听出这个情报。 美人计也是三十六计之一么。 柔软的身体缚着他,曲线紧贴,谭郁川看似一点不买账,他说:“jane现在再怎么说也是君宴的子产业,跟你的cherflora同为珠宝品牌,是竞品。” 目光落到她身上,她已经习惯了穿他的衬衫当睡衣,此刻因为刚才的纠缠香肩半落,露出的肌肤白得晃眼。 谭郁川移开了目光,正气凛然,煞有介事:“陶总现在是什么行为,用身体贿赂对家高层,已经涉及到恶意竞争了。” 掷地有声。 陶绮言有些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的侧脸,她被他铿锵有力的话绕进去,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恶意竞争了。 可另一方面又觉得谭郁川这副故意揪紧衣服的正经样子实在是招人的很。 高岭之花,她好久没见他这样了。 她手臂缠得紧了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抚摸他的鬓角,用唇去蹭他的唇,极尽撒娇之能事。 “那怎么办,谭总,我就想知道董事会有没有股权转让的计划,你透点口风给我呢,我不会亏待你的。” 话音刚落,像是清楚谭郁川秉公的性格,她又补充:“也不会亏待君宴的。” 陶绮言知道这不算什么商业机密,尤其是对于一个集团不能全面控股的工作室来说,她只是想在谭郁川这得到一个准确的消息。 她坚持不懈地吻他,看着他唇角控制不住地慢慢上扬,他终于忍不住低头含住她的唇,额头抵着额头告诉她:“高层还没有达成统一。” 完全没有指向性的一句,陶绮言撅撅唇不算满意,谭郁川又道:“我不想你直接收购,如果你愿意等,我可以操作,把工作室的股权慢慢过渡给你。” 陶绮言很快反问:“不愿意等呢?” 她没等谭郁川回答,继续说:“你过渡给我,以什么理由?当初工作室并入集团,是走的正规流程,它就是属于君宴的,不属于我妈妈,不属于路简明,跟我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你凭什么过渡给我?董事们又该怎么想你?” 如果是这样,谭郁川要承担的压力,可想而知。 她又笑说:“谭总,美人计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她陶绮言还不至于那么懦弱,什么都要谭郁川顶在前面。 谭郁川也笑,没几声又慢慢收住,他说:“高层现在确实有人动摇了,但是jane毕竟是个成熟的品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盈利再少也是利,你表明了意图,他们会查清你的身份、你的目的,肯定不会轻易放手。” 他浅吸了一口气,“而且,如果你谈收购,就要直接和君宴的高层对上,那里面,也包括我。” 话音止住,谭郁川神情有些严肃,蹙眉看着她,明显是有些不赞同。 陶绮言明白,真到了那种时候,不可能仅是包括他的程度,最有可能的情况,她会直接和他刚上。 她口头上说着不会亏待君宴,真到了那时候,肯定要压死底线。而他站在君宴的立场,绝不可能为她让一点利。 他们要站在对立面,这个事实让陶绮言有些恍惚。 少顷,她吻了一下他的唇角,轻声说:“我知道了。” 第224章 首映礼 五月,江城的月季盛放,路边的花朵俏丽枝头,迎风摇曳,寓示着初夏来临。 明念的新电影首映礼上,她身穿chanel最新春夏高定黑色套装,低调矜贵,配全套的粉色珠宝,将长发一丝不乱的挽至脑后,迎着狂闪的摄像机,站在导演身边,淡笑着接受采访。 这几年,她只拍了三部电影,部部叫座,成功定型为国内一线演技流女星。 国民女神在这部文艺片里突破自我,饰演了一位聋哑的失足少女,从十六岁再到四十六岁的年龄跨度也被明念诠释的很好。 片花中,瘦弱的女孩缩在脏污的卫生间角落,细腿簌簌颤抖,摄像机跟着她的视线由下转上,最终定格在一张狰狞肥腻的男人脸上,横肉挤满了整个屏幕,正在桀桀靠近。 下一秒镜头移开,对着马桶污黄的底部,不动了。十几秒后,角落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扭曲尖叫。 十六岁遭受暴行,四十六岁成为柳风街首屈一指的美艳皮条客。这地界上,误打误撞跌进这行、叫不出名字的妙龄少女,没有一个逃过这个聋哑女人的魔爪。 最后的长镜头里,光线从淡粉色的纱帘里变换,日光由亮转暗,现出一个女人的剪影。 头颅微垂,脖颈瘦弱,指间夹着一根细长香烟,烟雾吞吐中,女人缓缓转头,直勾勾的眼中几根血丝,眼白昏黄,瘦凹的脸上仍带着几许沧桑风情。 竟似朵凋败的花。 以空镜结尾,拉远的镜头里,纱帘微微拂动,最后三秒依稀听得少女哭声。 只不过她听不见,更分不清,那声音属于店里新来的女孩,还是十六岁的自己。 三十年的光景被简短的缩在这五分钟不到的片花中,播放结束,场地内一时无声,就连闪光灯的声音也不见了。 明念立在台侧,笑得温和,目光从银幕移回台下,能看到不少人的泪光。 剧本公布时的诸多争议和将近一年的舆论压力,好像都消弭在这样的目光里。 主持人最先拿起麦,他也有些失神,但职责需要还是得先走流程。 他说了热场词,记者恢复拍摄。明念和一众主创走回台中间。主持人先问导演为什么要将镜头对准那个施暴者,笑说突然出现一张那么油腻的男人脸可是把他们吓了一跳。 那个精瘦利落的女导演接过话筒,也笑说就是要让观众恐惧,才能设身处地意识到暴行的可怕,而不是将镜头对准受害的弱者、对准她血淋的伤口。 她同时表达了希望观众会认可这点视角的变化,也希望未来的影片中有更多的创作者有这样的意识,或许会给社会带来一点影响。 导演侃侃而谈,鼓掌声中,明念在旁附和,话题转到她身上。 台下咔嚓咔嚓拍照的声音明显加快,主持人又问了些轻快的话题,比如主创之间的趣事、磨合,又着重问了台本上写的明念在拍摄期间为角色控食暴瘦八公斤的经历。 明念同样滴水不露的回答,三分认真七分调侃,云淡风轻,但没人能不佩服她的努力和敬业,台下的嘉宾和影迷观众第数次自发鼓掌。 她的目光掠过投资方、影评家、娱记、影迷,滑过中间的位置,和云升娱乐的肖总对上视线。肖总含笑鼓掌,目露欣赏和满意,或许他在想,当年挖掘和培养明念,是云升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明念视线最终落在肖总左边的位置上,那里空无一人。她笑容不变,甚至都没多停顿一秒,又望回主持人。 等到看完成片,主创退场。热烈的闪光灯从红毯一路延伸,直至尽头的商务车边。 明念理理衣服,转身对着镜头笑着致意。 身后的车门拉开,旁边高壮的保镖抬起胳膊,明念白皙的手轻轻搭在保镖的手背上。摄像机的取景器里,女明星的曲线占了大半幅,保镖的半截身体和手臂在右下角,柔美与力量的对比,千篇一律的黑色西装下,袖口里有什么赤青的纹,好像囚着困兽。 在场有娱记一愣,敏感的嗅觉让他们下意识微转镜头,想拍到更多。 明念很快侧过身体,伸手指指离她最近的那个镜头,娱记眼睛一亮,下意识对准她,看到明念对着镜头极俏丽地飞了一吻,闭上一只眼,手指做出打枪的动作,枪口对准镜头,嘴里无声“biu”了一下。 后排的影迷快疯了,狂热的尖叫声划破现场空气,那个娱记快端不住摄像机,笑得见牙不见眼,早把刚才想拍什么忘到了脑后。 明念又对着后面拥挤骚动的粉丝隔着老远摸了摸头,又故作嗔怪地指了指,是让他们注意现场纪律。 粉丝们很快静下来,依旧时不时大声叫着明念的名字,也不往前挤了。 她像是很满意的点点头,朝粉丝摆摆手,转身上车。 依旧扶着那个保镖的手,那人撑了她一下,手背青色的筋络鼓动,上面是女明星涂着淡色甲油的纤细手指,指根盛开着一朵粉色的山茶 ——是一枚五克拉粉蓝宝的山茶花戒指,足有七公分的盛放,几乎覆盖了她的全部手指。 商务车旁的保镖有六位,明念身边最高壮的那个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维持现场纪律,反而是随明念一起上了车。 现场的气氛还在那个飞吻的骚动中没出来,没人觉得奇怪,可能有人注意到了,也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商务车驶走,明念坐在后座,第一时间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 极轻的两声响动,男人弯腰捡起她的鞋,整整齐齐放到座椅旁边。 明念伸腿,脚心踩在他膝盖上。 他身体一僵,很快坐正,由着明念把两只腿都搭在他大腿上,他自然地伸手给她按摩小腿。 绷了三个多小时的酸胀缓解,明念懒懒抬眼,“啧”了一声,责怪说:“我让你把袖子往下拉了,连森。” “是。”连森低眉顺眼,手上不轻不重地揉捏,哄着说,“抬手的时候就露了一点点。” 今天午后有二十五六度,保镖要穿着统一的黑色西装,肯定是很热的。车里冷气足,连森的额上还沁着点汗没消退。 明念瞟了几眼,还是坐不住,下意识抬起胳膊用六位数的chanel的袖口给他擦汗。 “不用。” 他笑着拉下她的手,却没让她抽走,使了点劲攥在手里。 明念轻轻挣了挣,没挣开,就由他去了。 他注意到明念已经阖上了眼,手里动作放缓,最后视线移到她的脚上,大手虚虚握成一圈攥住她的脚腕,比之前瘦了有一个指节。 浓眉蹙深。 明念突然睁开眼睛,想从他腿上抽回自己的脚,她有些羞恼,瞥了眼前边的司机,低声喝他:“干什么!” 还在车里呢,他疯了吗。 连森没察觉她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抬头紧盯着她,用肯定的语气问:“你现在算是放假了。” “放什么假,”明念瞪他一眼,“上映的档期定了,我之后还得跑宣传。” “我说这一周。”他语气稍重,蹙眉的时候眉侧的疤痕会鼓起来一点,瞅着唬人,“能不能歇几天。” 明念抱臂靠在座椅里,想了想,“那倒是可以。” “我这几天不回车场,在别墅给你做饭吃。” 前段时间车场有比赛,他好久没在别墅住,明念有点不习惯,别别扭扭说:“别墅有阿姨。” “新换的那个阿姨没我熟悉你口味。”他语气很肯定。 明念杀青之后,他也照顾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回来五六斤,明念却说什么也不照他的菜谱吃了。 她说:“我好不容易瘦下来的不能再胖成原来那样。” 连森头疼,“你原来根本就不胖。” 165的身高47公斤哪胖了,再为角色瘦个十来斤,他光看着都觉得一阵风都能给她吹晕了。 两人又争执了几句,连森撂话道:“腿还没我一半手臂粗,你那个小胳膊腿在床上我都怕给你掰折了。” 气得明念三天没理他,最后没办法又得追着哄。 又当保镖又当保姆,连森简直是当个祖宗供着。 按摩完小腿又按摩手指,明念的那套珠宝被他一一取下,原原本本放回黑绒的锦盒里。 明念多看了一眼,指尖在戒指和项链的宝石上划过,突然让连森把手机递给她。 第225章 我回来晚了,是因为工作 嘉林会所 华莱中国区分部前不久刚刚落地,按理说开业庆典司临逸应该到场,可来的最高职位是分部的监事。 一个高挑的美籍韩裔女人,曾在中国的一个北方城市生活过五年,现今又在国内工作,中文说得很利落,她给自己起了一个中文名字,叫韩如涵。 她穿了一身茶色的职业套装,短发及肩别于耳后,即使是庆典的场合也显得很干练。 谭郁川此时不是股东,只是一个被邀请的嘉宾,现场如他一般的嘉宾数十位,身价随随便便过八九十位数。 说到底还是个商务酒会。 他带着目的前来,正和一个经理人聊得投机,一阵香水味飘过来,感觉手肘被碰了一下。 他头也没回,抬手喝酒,避开那只手。 韩如涵从身侧递上一杯酒,换走了谭郁川手里那杯。 他冷眼看着韩如涵将他喝过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韩监事。”他眼中没什么情绪,打了个招呼。 韩如涵端详两秒空杯上的红色唇印,得意地朝他晃了晃,她笑:“好久不见,谭总。” 孟经理在一旁瞧出点意味,瞥见谭郁川手上那枚戒指,也不敢说什么,面上升起看好戏的神色。 谭郁川明显热情不高,只淡淡道:“恭喜。” 是恭喜她升职,工作在国内稳定下来,不用满世界飞着跑业务了。 女人笑得明媚了点,往前半步,立在谭郁川身侧,先是朝孟经理致意,两人碰了一杯。 她偏头向谭郁川,轻声道:“司先生没来,在纽约照顾家人,移不开,他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我代他完成。” 她用一杯刚端来的香槟碰谭郁川手里那杯,笑容扩大:“有什么你可以跟我谈。” “不必了。” 他后退一步,拉开一点距离,无视她目露直白的欣赏爱慕。 她对谭郁川一向有些执拗在身上,从两年前就开始了,她道:“谭总有没有兴趣,晚些一起吃个饭?” “不方便。”他拒绝干脆,看向孟经理,“今天先到这,改天陪你喝酒。” 孟向伟和谭郁川私交不错,此时在韩如涵看不到的角度,十分打趣地向他挑了下眉,谭郁川眼神都没变一个。 等孟向伟走远,韩如涵看回他,苦恼,“有什么不方便?” 谭郁川刚要说话,韩如涵急忙打断他,“你又要说了,这次是太太还是女朋友?” 他神色终于有些变化,一反往常,挺峭的眉骨唇峰竟显得柔和些许,他道:“与你无关。” “骗我。”韩如涵紧跟道,伸手指他,眼睛眯起,“我这次回纽约特意问出了司先生,他说你根本就没有结婚。” 韩如涵低下头,看到他照旧转着指根的戒指,那个梗在她心头的戒指,如今不会影响她的心绪了,她信誓旦旦地说:“它只是一个你带久了、有感情的饰品,一个借口。” “你完全可以接受我。” 谭郁川像是觉得她这话荒唐,竟笑了一下。 目光根本没落到她身上,韩如涵被这抹笑晃了下神。她攥紧酒杯的底部,情不自禁喃喃道:“川,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中国男人…不,亚洲男人。” 谭郁川像是没听见,垂眸对上她的眼睛,保持着风度点头、离开。 他随手把酒放在随便哪个托盘,韩如涵看见他跟迎面而来的助理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助理伸手扶了一下他的手肘,神色紧张。 韩如涵心一紧,想起他的面色好像有些苍白,只不过现场灯光不算亮,她就没有太在意。 她提裙朝他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谭郁川先一步离开庆典所在的楼层,坐在一楼的大厅等着林助理开车过来。 觥筹交错间,他今晚喝了不少,二两白的下肚,好久没犯过的胃部就有些不适了,发作前,他提前走到大厅人少的那侧,换了侍应生递过来的低度数香槟,装装样子。 他看见孟向伟,觉得还能跟他聊聊尚城的那个项目,没成想韩如涵突然出现,而他根本没什么精力应对她。 话捡着最简短的说,胃部的抽痛却一阵胜似一阵,后颈的冷汗没入领口,光是维持面部表情就费了大力气。 他用手捂住胃部,面无表情地强摁了下去,扭转的巨大疼痛袭来,冷汗簌簌,竟有种受虐的快感,手再松开的时候,倒是显得没有那么疼了。 被疼痛牵拉着,他脑中清醒些许,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陶绮言二十分钟前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问他还在忙吗,要什么时候回来。。 聊天背景是她大大的笑脸,他眼中升上暖意,弯着眼敲字回复她:“要过一小会儿,先睡。” 她一时没回过来,等他抬头望向门口,林特助正匆匆走进来。 谭郁川起身,站起来的那瞬间,眼前一黑,身形晃了一下,一双手从后面扶住他。 韩如涵刚下楼就看见他好像欲倒的高大背影,人急坏了,“川!” 她面上急色,对着林特助劈头盖脸一句:“他的胃病犯了,还不送他去医院!” 林特助顾不上许多,他知道老板犯起胃病来有多严重,忙不迭扶着人往外走。 一步也没走出去,谭郁川额上冷汗直冒,竟还有力气拉住他。 “车上有药。” “谭总,还是得去医院。”林特助急死了,拉又拉不得,谭郁川还走得不急不徐。 到了车上,林特助从前置位翻出药盒,熟练地配好剂量,给谭郁川。 他用水送服进去,一转头,看见韩如涵也跟上了车。 “做什么?” “我要看你到医院接受治疗。” “韩监事,你有些,逾矩了。”他皱眉,恢复了那个淡漠斯文的样子,额上还有冷汗,却能沉声提醒她,注意分寸。 韩如涵笑了笑:“我在港城彻夜照顾你的那几晚,你没这么说过。” 谭郁川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了,他墨黑的瞳直望过去,分明是赤裸裸的警告,耐心已到红线。 她不并在意他的冷脸,即使有些胆怯也还是麻着胆子继续说:“我从那时候就疑惑了,为什么都传闻你已婚,却在伤得那么重的时候,父母和弟弟都来了,你的妻子却一眼也不来看你。” 车内的空气仿若凝滞,林特助觉得冷飕飕的,缩着脖子闷声往医院开。 吃了胃药,并没有什么明显效果,谭郁川偏向车窗一侧,五指摁向胃部,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的下颌绷得很紧,其实,胃部更上的位置,心口处,那缕缕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手机从刚才就没有消息的提示音,他希望陶绮言睡熟了,他就可以利用夜色的遮掩,藏匿这些不堪,待到晨曦,再完好地把她抱进怀里,跟她说:“我回来晚了,是因为工作。” 第226章 你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女朋友 四季湾 陶绮言没回卧室,还在她的书房里埋头画稿。 等到发完邮件,列好明天的待办清单,她抬眼,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谭郁川还没回来。 这一小会儿挺久的,她想。 不知道是什么应酬,但也不该这么晚。陶绮言翻开手机,问他:【你临时回公司了吗?】 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复。 她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缓缓打了个哈欠,她有些困了,可还是想等他。 想了想,她选择问问林特助。 【林助理,他应酬结束了吗?】 彼时,林特助正等着医生的诊断结果。 古医生近五十岁,是谭家表亲,也算是谭家的私人医生,定期到璟庭给谭仲维和江宛检查身体、经常线上问诊。 这回他值班,看见这时间谭郁川白着脸走进他的诊室,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检查过后他又听了听心肺,完事看随他前来的一男一女都在科室外面等着,他压低声音难免以长辈的口吻多说几句:“让你少喝酒了,上回疼成那样还不长记性,这么大的人了。” 谭郁川缓回了点,闻言笑了一声,只道:“应酬难免的。” “我没说你应酬,你要是正常喝酒到不了这程度,前两年把胃喝坏了的不是你么,叛逆期挺晚,三十多岁还酗酒,纯作的!” 谭郁川不说话了,耷拉着眉眼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韩如涵敲了两下门,神色担心,“医生,他怎么样了?” 林助理紧随其后进来,听古医生没好气道:“急性胃溃疡,再晚点就胃穿孔了,安排住院。” 话音刚落,谭郁川站起身道:“我回家养。” “养个屁!”古医生眉毛都竖起来,手一指让他坐下,“你给我老实坐着,这回听我的,不然你之前收买我隐瞒病情的事,江老师明天就会知道。” 谭郁川一噎,下意识就想看一眼手机信息,他叹了口气,头也不抬跟林特助道,“去。” 韩如涵在旁边絮絮说着什么,谭郁川没往脑子里听,他看见了陶绮言的消息,正编辑着信息想回复。 林特助没立刻走出去办手续,而是犹豫道:“谭总。” 他抬眼,“怎么。” “刚才陶设计师给我发消息,问今晚的情况,我就…如实说了。” 谭郁川觉得胃里好像是火烧一样,他又坐下,疼得阖了阖眼,现在又觉得脑仁也疼。 他多看了几眼林特助,对他的自作主张欲言又止,最后只道:“算了。” 又问:“她怎么说?” “陶设计师说,她马上过来。” “多久之前说的?” 低头看一眼手机,“十六分钟前。” 谭郁川应了一声:“嗯。” 然后顿了口气,慢慢舒展出一个无奈的笑。 韩如涵下意识问:“谁要过来?” 没得到回应,谭郁川自顾自看着手机,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林特助已经舒了气,出病房的时候,忍不住右手握拳在胸前挥了下,内心鼓舞:干的好啊小林! 又一次成功揣测圣意,他简直是史上最成功的特级助理。 谭郁川终于抬头,对韩如涵说:“韩监事,很晚了,你回去。” 药效慢慢在起作用,他心情不错,也愿意多说一句,“辛苦了。” 韩如涵上前一步,走到他病床边,“我得留下来照顾你。” “不需要。”谭郁川保持着礼貌的淡笑,“韩监事刚入职,不好擅离职守。” “没关系。”韩如涵很执拗,又想到刚才他和助理的一问一答,复问,“谁要过来?” 谭郁川直视着她,轻轻说:“我的,女朋友。” “她会照顾我,不需要韩监事多事。” 韩如涵被那句“女朋友”震住,她有些不敢相信,没察觉到谭郁川此时话中已经失去耐性。 她后退半步,笑道:“不可能。” “我以为我表达得已经很清楚,”谭郁川顿了一下,是看到陶绮言已经在门口站着,注视着韩如涵和他,气还没喘匀,明显是一路跑上来的。 他收回视线,接着后半句,语气无意识比刚才放轻了点,意味依旧不容置疑:“如果不是你监事的身份,我不会对你这么以礼相待。” “所以,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你这样的身份地位,纠缠男人这种事,很掉价。” 韩如涵此刻好像才真正认识了谭郁川,她离他一步之远,他的眼中冷漠兼有厌恶。视线从她身上转开的那刻,他收敛了那些恶劣,唇边甚至带上了笑,她从没见过那种笑。 她似有所感,转身望过去。 门口立着一个女人,未施粉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看她一眼就转向谭郁川,轻轻皱起眉,秋水一样的眸里荡开了一点不平静。 韩如涵从庆典出来,一身行头光彩照人,而眼前的女人披着长发,估计是急匆匆从家里赶出来,手上只攥着手机和车钥匙,身上裹着长外套,脚踝边是软绵绵的裤腿,明显里面还是睡衣。 即使是这样,她也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即使她可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全程。 这点对她的轻视不是谭郁川给的自信,而是这女人骨子里自带的漠然,她韩如涵没办法让面前的这个人心中有一点波澜。 要说谭郁川刚才的话刺痛了她的自尊心,面前这个女人的出现就是真的击碎了它。 陶绮言擦过韩如涵身边,韩如涵伸手挡住她。 她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比陶绮言高了半头,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皱眉道:“你就是川的女朋友?” “韩如涵。”身后是谭郁川警告的声音,他已经烦到了极点,听动静好像是要下床。 “别动。”陶绮言说了赶过来的第一句话,只用一个眼神就让谭郁川重新躺回到床上。 陶绮言没看她,用手指压下她的胳膊,淡声道:“是。” 韩如涵憋回眼里那点温热,他为了这个女人第一次叫了她名字,却是这么刺耳的语气。她看着陶绮言,觉得这就是他藏了这么久的人,但三年来从未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又凭什么。 她对陶绮言说:“是吗,真是早有耳闻,我还以为是他骗我的呢。” 她用一种恶意的眼光挑剔着陶绮言,却悲哀的发现,她好像并没有这个资格,对方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直到目光落到陶绮言手上。 左手中指上,一枚红色尖晶石戒指,很明显跟谭郁川手上那枚是一对的。 她视网膜好像被灼痛了,有些顾不上其他,不甘冷笑道:“既然是女朋友,你知道他有严重的胃病吗?他出车祸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怎么看不到你,还轮的上我去照顾他?” 她说的掷地有声:“你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女朋友。” “韩如涵!” 谭郁川厉声叫她,因为使劲又带起疼,他捂紧胃部,看向陶绮言时略带慌乱。 韩如涵满意了,陶绮言终于正眼看向她。 不过她很快僵住了笑。 “谢谢你照顾他。”陶绮言眼瞳黑白分明,淡然的目光落到她的胸针上,又垂到自己的袖口,轻轻整了整,漫不经心道,“还有别的事吗?” 韩如涵眼中有恼怒,更多的是不敢置信,她还想说什么。 她终于挥开韩如涵的手,“你挡路了。” 第226章 你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女朋友 四季湾 陶绮言没回卧室,还在她的书房里埋头画稿。 等到发完邮件,列好明天的待办清单,她抬眼,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谭郁川还没回来。 这一小会儿挺久的,她想。 不知道是什么应酬,但也不该这么晚。陶绮言翻开手机,问他:【你临时回公司了吗?】 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复。 她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缓缓打了个哈欠,她有些困了,可还是想等他。 想了想,她选择问问林特助。 【林助理,他应酬结束了吗?】 彼时,林特助正等着医生的诊断结果。 古医生近五十岁,是谭家表亲,也算是谭家的私人医生,定期到璟庭给谭仲维和江宛检查身体、经常线上问诊。 这回他值班,看见这时间谭郁川白着脸走进他的诊室,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检查过后他又听了听心肺,完事看随他前来的一男一女都在科室外面等着,他压低声音难免以长辈的口吻多说几句:“让你少喝酒了,上回疼成那样还不长记性,这么大的人了。” 谭郁川缓回了点,闻言笑了一声,只道:“应酬难免的。” “我没说你应酬,你要是正常喝酒到不了这程度,前两年把胃喝坏了的不是你么,叛逆期挺晚,三十多岁还酗酒,纯作的!” 谭郁川不说话了,耷拉着眉眼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韩如涵敲了两下门,神色担心,“医生,他怎么样了?” 林助理紧随其后进来,听古医生没好气道:“急性胃溃疡,再晚点就胃穿孔了,安排住院。” 话音刚落,谭郁川站起身道:“我回家养。” “养个屁!”古医生眉毛都竖起来,手一指让他坐下,“你给我老实坐着,这回听我的,不然你之前收买我隐瞒病情的事,江老师明天就会知道。” 谭郁川一噎,下意识就想看一眼手机信息,他叹了口气,头也不抬跟林特助道,“去。” 韩如涵在旁边絮絮说着什么,谭郁川没往脑子里听,他看见了陶绮言的消息,正编辑着信息想回复。 林特助没立刻走出去办手续,而是犹豫道:“谭总。” 他抬眼,“怎么。” “刚才陶设计师给我发消息,问今晚的情况,我就…如实说了。” 谭郁川觉得胃里好像是火烧一样,他又坐下,疼得阖了阖眼,现在又觉得脑仁也疼。 他多看了几眼林特助,对他的自作主张欲言又止,最后只道:“算了。” 又问:“她怎么说?” “陶设计师说,她马上过来。” “多久之前说的?” 低头看一眼手机,“十六分钟前。” 谭郁川应了一声:“嗯。” 然后顿了口气,慢慢舒展出一个无奈的笑。 韩如涵下意识问:“谁要过来?” 没得到回应,谭郁川自顾自看着手机,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林特助已经舒了气,出病房的时候,忍不住右手握拳在胸前挥了下,内心鼓舞:干的好啊小林! 又一次成功揣测圣意,他简直是史上最成功的特级助理。 谭郁川终于抬头,对韩如涵说:“韩监事,很晚了,你回去。” 药效慢慢在起作用,他心情不错,也愿意多说一句,“辛苦了。” 韩如涵上前一步,走到他病床边,“我得留下来照顾你。” “不需要。”谭郁川保持着礼貌的淡笑,“韩监事刚入职,不好擅离职守。” “没关系。”韩如涵很执拗,又想到刚才他和助理的一问一答,复问,“谁要过来?” 谭郁川直视着她,轻轻说:“我的,女朋友。” “她会照顾我,不需要韩监事多事。” 韩如涵被那句“女朋友”震住,她有些不敢相信,没察觉到谭郁川此时话中已经失去耐性。 她后退半步,笑道:“不可能。” “我以为我表达得已经很清楚,”谭郁川顿了一下,是看到陶绮言已经在门口站着,注视着韩如涵和他,气还没喘匀,明显是一路跑上来的。 他收回视线,接着后半句,语气无意识比刚才放轻了点,意味依旧不容置疑:“如果不是你监事的身份,我不会对你这么以礼相待。” “所以,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你这样的身份地位,纠缠男人这种事,很掉价。” 韩如涵此刻好像才真正认识了谭郁川,她离他一步之远,他的眼中冷漠兼有厌恶。视线从她身上转开的那刻,他收敛了那些恶劣,唇边甚至带上了笑,她从没见过那种笑。 她似有所感,转身望过去。 门口立着一个女人,未施粉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看她一眼就转向谭郁川,轻轻皱起眉,秋水一样的眸里荡开了一点不平静。 韩如涵从庆典出来,一身行头光彩照人,而眼前的女人披着长发,估计是急匆匆从家里赶出来,手上只攥着手机和车钥匙,身上裹着长外套,脚踝边是软绵绵的裤腿,明显里面还是睡衣。 即使是这样,她也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即使她可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全程。 这点对她的轻视不是谭郁川给的自信,而是这女人骨子里自带的漠然,她韩如涵没办法让面前的这个人心中有一点波澜。 要说谭郁川刚才的话刺痛了她的自尊心,面前这个女人的出现就是真的击碎了它。 陶绮言擦过韩如涵身边,韩如涵伸手挡住她。 她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比陶绮言高了半头,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皱眉道:“你就是川的女朋友?” “韩如涵。”身后是谭郁川警告的声音,他已经烦到了极点,听动静好像是要下床。 “别动。”陶绮言说了赶过来的第一句话,只用一个眼神就让谭郁川重新躺回到床上。 陶绮言没看她,用手指压下她的胳膊,淡声道:“是。” 韩如涵憋回眼里那点温热,他为了这个女人第一次叫了她名字,却是这么刺耳的语气。她看着陶绮言,觉得这就是他藏了这么久的人,但三年来从未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又凭什么。 她对陶绮言说:“是吗,真是早有耳闻,我还以为是他骗我的呢。” 她用一种恶意的眼光挑剔着陶绮言,却悲哀的发现,她好像并没有这个资格,对方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直到目光落到陶绮言手上。 左手中指上,一枚红色尖晶石戒指,很明显跟谭郁川手上那枚是一对的。 她视网膜好像被灼痛了,有些顾不上其他,不甘冷笑道:“既然是女朋友,你知道他有严重的胃病吗?他出车祸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怎么看不到你,还轮的上我去照顾他?” 她说的掷地有声:“你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女朋友。” “韩如涵!” 谭郁川厉声叫她,因为使劲又带起疼,他捂紧胃部,看向陶绮言时略带慌乱。 韩如涵满意了,陶绮言终于正眼看向她。 不过她很快僵住了笑。 “谢谢你照顾他。”陶绮言眼瞳黑白分明,淡然的目光落到她的胸针上,又垂到自己的袖口,轻轻整了整,漫不经心道,“还有别的事吗?” 韩如涵眼中有恼怒,更多的是不敢置信,她还想说什么。 她终于挥开韩如涵的手,“你挡路了。” 第227章 因为我,也恨我自己 陶绮言坐到病床边,谭郁川牵起她的手,“言言,你来得好快。” “嗯。”她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背对着韩如涵朝谭郁川龇牙做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逗得他一下就笑出来。 听见这声笑,韩如涵再也待不下去,抓紧包,逃也似地出了病房。 谭郁川抓着她的手就想把人往怀里牵,陶绮言根本不看他。 在外面极力降低存在感的林特助终于走进来,正想问韩监事要怎么办,就听陶绮言说:“麻烦林助理送一下她,你也早点回去,今天辛苦了。” 谭郁川在后面悄悄拉她的手,皱眉不忿,怎么对着林助理都轻言细语的,对他就那么冷漠。 他慌的是陶绮言听进去韩如涵的话,等林特助走了就迫不及待想解释。 “言言,我在医院的时候昏睡了几天,根本不知道是谁在……” “谭郁川。”她打断他,挥了两下挣开他的手,“你来了医院为什么不告诉我?” 陶绮言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林助理说你差点就胃穿孔了,你知不知道我吓死了。” 她憋着气,不想让谭郁川抱她,又怕挣扎动作大了又让他疼,谭郁川不管不顾,好像胃疼得脸色发白的人不是他,怎么也要把她往怀里拽。 陶绮言拗不过他,最后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 “我以为你睡着了。” “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我?”陶绮言带着气瞥他,他心虚没回,没一会儿听她小声道: “我想等你回来。” 谭郁川心里特别熨帖,埋在她颈窝里,反反复复地蹭,“我知道,我错了。” 动作弄得她痒,陶绮言推开他的脑袋,问他:“那是谁?” 谭郁川一句话告诉她,最后又说:“什么都没有。” 他和韩如涵,什么都没有。 陶绮言道:“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陶绮言拗不过他,脱掉外套,关了灯和他躺在一张病床上。 他们的体温互相影响,薄被下暖融融的,她的手隔着衣服摸他的腹部,一下一下轻缓地揉,没一会儿谭郁川手盖上她的,气息有些烫了,“别摸了。” 陶绮言瞪他一眼,真服了,什么时候了还能发情。 她小声道:“还疼不疼?” “不疼。”他低声笑了,吻吻她腮边,“你比任何止疼药都管用。” 陶绮言往他怀里埋深了点,闷声道:“那之前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腹部被划开一个口子,疼不疼?” 他不动了,半晌得不到回答,陶绮言又抬起头,在黑暗里对上他的眼睛。 谭郁川唇动了动,垂下眼不去看她,轻轻说:“好像是,很疼来着……” 陶绮言眼眶一霎热的酸痛,谭郁川有些手忙脚乱地给她拭泪,最后选择把人抱紧了,“怎么突然哭了,宝宝。” 轻易不哭的陶绮言偶尔掉一次泪能把他心疼坏了。 “不疼了,乖,你陪着我好好养,以后再也不疼了。”他的手轻拍着她后背,一边亲吻一边黏黏糊糊地哄。 “为什么你会犯胃病?你的酒量就算喝多了一点,怎么会到胃穿孔的程度?” 她眼泪还是在掉,心疼和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让她终于崩溃在他怀里。 “你到底有没有爱惜自己!” 陶绮言抓着他的衣服,眼泪都浸透了一小片,她在这时突然想起好久好久之前,她装醉上了谭郁川的车,他以老师的口吻训斥她。 ——“明知道自己心脏有问题的情况下,还喝了酒,喝酒之后一个女孩睡在大厅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被人带走怎么办?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让别人替你担心,爱惜自己的道理居然需要我教给你吗?” 那时的谭郁川,多年的学术经历让他把一切傲气和张狂都藏匿在斯文的皮囊下,对一切都成竹在胸,包括陶绮言故作聪明的接近在内。 而现在,陶绮言好像随随便便就能伤害到他,他向她袒露身体里最柔软的一部分,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所在。 她眼泪掉得更凶,到了谭郁川都手足无措的地步,他无奈,最后深深吻住她。 “不许哭了。”他先是命令,而后叹息道,“我的胃不疼,心都要疼死了。” 最后她不哭了,紧紧抱着他,问:“你为什么,不怪我?” 她确实不知道谭郁川有这么严重的胃病,一直以来都是她顺理成章地接受谭郁川的照顾,所以韩如涵的话确实刺痛了她。 “为什么怪你?” “那个人说,我是最不称职的女朋友。” 谭郁川眸中厉色一闪而过,手上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脑袋,“别听她乱说,你是最好的。” 他低头吻她,又重复:“最好的女朋友。” 陶绮言觉得自己再多看谭郁川一眼就要心率爆表了,她低下头,用极小的声音说:“可我们那时,是情侣吗?” 她抽抽鼻子,想到自己当时执意要离开的心境,告诉他:“我是真的,想逃离你、再也不回来了。” 走廊的灯光透进来,他们近在咫尺能看清彼此的脸,谭郁川觉得,心脏被什么重型器具挤压,周围的黑暗抢夺他的氧气,他好像要不能呼吸了。 陶绮言的手插进他指间,与他十指相扣,她轻轻说:“我是真的,很想去恨你。” 谭郁川不知道自己眼尾红了,陶绮言却看得分明,她用手轻轻摸着他长长的尾睫,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我知道。”他哑了声音,气息轻轻颤抖,“因为我,也恨我自己。” 她受路简明利用,又在妈妈祭日的那天突然发病,得知了他的欺骗和蒙蔽,又得知疼爱她的外公去世,桩桩件件密不透风。 在她最难过绝望的时候,他是面目可憎的加害者。 在她心中,江城没了亲人,没了惦念,他是给予她伤痛最多的一个,怎么有脸用那点卑劣的爱求她留下来。 有数个长假,他也不去公司,偶尔要靠酒精入眠。黑夜里阒然无声,茶几上的烟灰缸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他在那时不希望陶绮言回来。 他自虐地想,就这样,希望命运对他的惩罚更深刻一点,痛心彻骨才能长记性。 可还是敌不过想她,敌不过想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 在这个沉默的夜,陶绮言将他不敢去面对的那些重新摆到他面前,他又开始胆怯,好在怀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他紧紧抱着她。 她说:“我原谅你了,谭郁川。” “所以,你也不许怪我,丢下你那么久。” “我们是伴侣,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不许再对自己不好。” 她邀功似的笑了一下,说:“我这几年一直都有按时去体检呢,每次都过关了。” 他不回答,她就接着说,想了想,还是说出口:“刚才那个女人,我不喜欢她,不许她再靠近你。” 当时顾不上去想,现在反应过来,脑子里总是那个人在病房照顾他的画面,说的那句感谢是她装模做样,她就是介意,介意韩如涵参与了谭郁川的一段经历,那里面没有她。 “谭郁川,我吃醋了,你听到没有?” 她叽叽咕咕说了好些话,半晌得不到回应,她戳戳他胸膛,抬起头想看他,被他一下摁住脑袋。 “干什么。”她挣扎了两下,他就松开了。 陶绮言抬头,还没看清脸就被捏住后颈,毫无预兆的,谭郁川压着她吻,夺取她的空气,吻得特别重,她招架不住地推他的肩,他也不松一点劲儿。 他低喘着,强势地掌控着,没完没了的吻她,好像失了理智的兽,而身下的她是唯一能抚慰他的东西。 陶绮言感觉到有温热微凉的液体落到她脸上,越蹭越多,她睁开眼,又被一只大手严严实实捂住。 他不愿意让她看他,她就闭上了眼,她收拢手臂紧紧抱着他,感觉到他颤抖的肩背,她也哭了,泪睫弄湿了他的手心。 谭郁川像个孩子一样在她怀里流泪。 第227章 因为我,也恨我自己 陶绮言坐到病床边,谭郁川牵起她的手,“言言,你来得好快。” “嗯。”她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背对着韩如涵朝谭郁川龇牙做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逗得他一下就笑出来。 听见这声笑,韩如涵再也待不下去,抓紧包,逃也似地出了病房。 谭郁川抓着她的手就想把人往怀里牵,陶绮言根本不看他。 在外面极力降低存在感的林特助终于走进来,正想问韩监事要怎么办,就听陶绮言说:“麻烦林助理送一下她,你也早点回去,今天辛苦了。” 谭郁川在后面悄悄拉她的手,皱眉不忿,怎么对着林助理都轻言细语的,对他就那么冷漠。 他慌的是陶绮言听进去韩如涵的话,等林特助走了就迫不及待想解释。 “言言,我在医院的时候昏睡了几天,根本不知道是谁在……” “谭郁川。”她打断他,挥了两下挣开他的手,“你来了医院为什么不告诉我?” 陶绮言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林助理说你差点就胃穿孔了,你知不知道我吓死了。” 她憋着气,不想让谭郁川抱她,又怕挣扎动作大了又让他疼,谭郁川不管不顾,好像胃疼得脸色发白的人不是他,怎么也要把她往怀里拽。 陶绮言拗不过他,最后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 “我以为你睡着了。” “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我?”陶绮言带着气瞥他,他心虚没回,没一会儿听她小声道: “我想等你回来。” 谭郁川心里特别熨帖,埋在她颈窝里,反反复复地蹭,“我知道,我错了。” 动作弄得她痒,陶绮言推开他的脑袋,问他:“那是谁?” 谭郁川一句话告诉她,最后又说:“什么都没有。” 他和韩如涵,什么都没有。 陶绮言道:“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陶绮言拗不过他,脱掉外套,关了灯和他躺在一张病床上。 他们的体温互相影响,薄被下暖融融的,她的手隔着衣服摸他的腹部,一下一下轻缓地揉,没一会儿谭郁川手盖上她的,气息有些烫了,“别摸了。” 陶绮言瞪他一眼,真服了,什么时候了还能发情。 她小声道:“还疼不疼?” “不疼。”他低声笑了,吻吻她腮边,“你比任何止疼药都管用。” 陶绮言往他怀里埋深了点,闷声道:“那之前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腹部被划开一个口子,疼不疼?” 他不动了,半晌得不到回答,陶绮言又抬起头,在黑暗里对上他的眼睛。 谭郁川唇动了动,垂下眼不去看她,轻轻说:“好像是,很疼来着……” 陶绮言眼眶一霎热的酸痛,谭郁川有些手忙脚乱地给她拭泪,最后选择把人抱紧了,“怎么突然哭了,宝宝。” 轻易不哭的陶绮言偶尔掉一次泪能把他心疼坏了。 “不疼了,乖,你陪着我好好养,以后再也不疼了。”他的手轻拍着她后背,一边亲吻一边黏黏糊糊地哄。 “为什么你会犯胃病?你的酒量就算喝多了一点,怎么会到胃穿孔的程度?” 她眼泪还是在掉,心疼和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让她终于崩溃在他怀里。 “你到底有没有爱惜自己!” 陶绮言抓着他的衣服,眼泪都浸透了一小片,她在这时突然想起好久好久之前,她装醉上了谭郁川的车,他以老师的口吻训斥她。 ——“明知道自己心脏有问题的情况下,还喝了酒,喝酒之后一个女孩睡在大厅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被人带走怎么办?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让别人替你担心,爱惜自己的道理居然需要我教给你吗?” 那时的谭郁川,多年的学术经历让他把一切傲气和张狂都藏匿在斯文的皮囊下,对一切都成竹在胸,包括陶绮言故作聪明的接近在内。 而现在,陶绮言好像随随便便就能伤害到他,他向她袒露身体里最柔软的一部分,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所在。 她眼泪掉得更凶,到了谭郁川都手足无措的地步,他无奈,最后深深吻住她。 “不许哭了。”他先是命令,而后叹息道,“我的胃不疼,心都要疼死了。” 最后她不哭了,紧紧抱着他,问:“你为什么,不怪我?” 她确实不知道谭郁川有这么严重的胃病,一直以来都是她顺理成章地接受谭郁川的照顾,所以韩如涵的话确实刺痛了她。 “为什么怪你?” “那个人说,我是最不称职的女朋友。” 谭郁川眸中厉色一闪而过,手上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脑袋,“别听她乱说,你是最好的。” 他低头吻她,又重复:“最好的女朋友。” 陶绮言觉得自己再多看谭郁川一眼就要心率爆表了,她低下头,用极小的声音说:“可我们那时,是情侣吗?” 她抽抽鼻子,想到自己当时执意要离开的心境,告诉他:“我是真的,想逃离你、再也不回来了。” 走廊的灯光透进来,他们近在咫尺能看清彼此的脸,谭郁川觉得,心脏被什么重型器具挤压,周围的黑暗抢夺他的氧气,他好像要不能呼吸了。 陶绮言的手插进他指间,与他十指相扣,她轻轻说:“我是真的,很想去恨你。” 谭郁川不知道自己眼尾红了,陶绮言却看得分明,她用手轻轻摸着他长长的尾睫,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我知道。”他哑了声音,气息轻轻颤抖,“因为我,也恨我自己。” 她受路简明利用,又在妈妈祭日的那天突然发病,得知了他的欺骗和蒙蔽,又得知疼爱她的外公去世,桩桩件件密不透风。 在她最难过绝望的时候,他是面目可憎的加害者。 在她心中,江城没了亲人,没了惦念,他是给予她伤痛最多的一个,怎么有脸用那点卑劣的爱求她留下来。 有数个长假,他也不去公司,偶尔要靠酒精入眠。黑夜里阒然无声,茶几上的烟灰缸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他在那时不希望陶绮言回来。 他自虐地想,就这样,希望命运对他的惩罚更深刻一点,痛心彻骨才能长记性。 可还是敌不过想她,敌不过想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 在这个沉默的夜,陶绮言将他不敢去面对的那些重新摆到他面前,他又开始胆怯,好在怀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他紧紧抱着她。 她说:“我原谅你了,谭郁川。” “所以,你也不许怪我,丢下你那么久。” “我们是伴侣,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不许再对自己不好。” 她邀功似的笑了一下,说:“我这几年一直都有按时去体检呢,每次都过关了。” 他不回答,她就接着说,想了想,还是说出口:“刚才那个女人,我不喜欢她,不许她再靠近你。” 当时顾不上去想,现在反应过来,脑子里总是那个人在病房照顾他的画面,说的那句感谢是她装模做样,她就是介意,介意韩如涵参与了谭郁川的一段经历,那里面没有她。 “谭郁川,我吃醋了,你听到没有?” 她叽叽咕咕说了好些话,半晌得不到回应,她戳戳他胸膛,抬起头想看他,被他一下摁住脑袋。 “干什么。”她挣扎了两下,他就松开了。 陶绮言抬头,还没看清脸就被捏住后颈,毫无预兆的,谭郁川压着她吻,夺取她的空气,吻得特别重,她招架不住地推他的肩,他也不松一点劲儿。 他低喘着,强势地掌控着,没完没了的吻她,好像失了理智的兽,而身下的她是唯一能抚慰他的东西。 陶绮言感觉到有温热微凉的液体落到她脸上,越蹭越多,她睁开眼,又被一只大手严严实实捂住。 他不愿意让她看他,她就闭上了眼,她收拢手臂紧紧抱着他,感觉到他颤抖的肩背,她也哭了,泪睫弄湿了他的手心。 谭郁川像个孩子一样在她怀里流泪。 第228章 老牛吃嫩草 初夏的天长,五点就大亮了。 陶绮言少见地比谭郁川醒得还早,她扭头望望透着光亮的蓝色帘子,想慢慢从他怀里起来。 刚动弹两下就被他抓回去。 “再睡一会儿。”他合着眼不撒手,慵懒低沉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 陶绮言低头亲了亲他的鼻梁,说:“不睡了,我去楼下超市给你买点东西。” 她被他抱出一身的汗,回家收拾一下自己也给他拿一些日常用品。 “你老老实实的,听医生的话。” 谭郁川睁眼,笑了,翻身又把人卷进怀里,“我是三岁小孩吗。” “你比三岁小孩还不乖。”陶绮言回到那个炙热的怀抱,很快说。 这间病房只是普通的单人病房,床比单人床要大一点,但他身形高大,又多了个陶绮言,其实是很拥挤的。 昨晚他们自始至终抱在一起,她简直像他怀里的人形玩偶。 这会陶绮言又被迫卷进他怀里,她抬头望着他紧闭的眼,扯了扯他的衣服,“松手。” “不松。” 陶绮言笑了,“你看你这不就是三岁小孩。” 谭郁川唇角勾起,眼睛不睁,耍赖道:“嗯,那就是。” 陶绮言安静了。 没两分钟,谭郁川感觉她在亲他的唇,柔软的唇瓣相碰,一啄一啄的。 他睡不下去了,睁眼去找她的唇,却被她一把捂住嘴。 “没刷牙不许亲。” 嘴被严严实实捂着,露出的眉眼压着蹙了蹙,很不满意。 他们之前睡醒了没刷牙也没少亲。 他挣开她的手,“嫌弃我?” “对。”陶绮言故意道,“所以你让我回家,给你收拾些衣服过来。” 根本没听见后半句,他就听明白了陶绮言嫌弃他,右手直接控着她的两个手腕,压到了头顶。 陶绮言慌了,“谭……,唔。” 他的吻直接逼下来,掐着下巴,舌尖强势地掠过她口腔内每一寸。 半晌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身下面色潮红的陶绮言,哑声低笑,“这不是很甜吗。” 气得陶绮言用枕头砸他。 折腾了一通两个人都不困了,他终于松手让人下床,她穿好鞋子回头把他摁回了病床上,“你接着睡。” 他张开双臂,“你陪我。” 陶绮言红着脸瞪他一眼,抄起车钥匙就走了,听他在她身后得意的笑。 她脸有点烧,又忍不住觉得他心情很好,少了惯常的那丝郁气,笑声都是明朗的。剑眉朗目,随随便便都好看的要命。 陶绮言回来的时候,听见病房里有人在和谭郁川“吵架”。 “我说不行嗷,你必须给我住满十天!”听起来四五十岁的一个男声,接近咆哮。楼道里有路过的人朝那间病房里好奇地看。 她能听出谭郁川声音有些压抑的不耐,声音微冷,“公司事情太多,最多三天。” “那我问问堂姐,让她问问你爹是公司重要还是他儿子重要!” 古医生抓狂,“医生的话都不听了,你这么大能耐有本事别喝酒啊!” 谭郁川刚想顶回去,就看陶绮言推门而入。 他立刻闭了嘴。 古医生气得呼哧呼哧的,转头就看见一个水灵灵的姑娘有些愕然的盯着他们看。 表情微僵,注视着那姑娘把手里的行李箱搁一边,走过来挺歉意地朝他笑笑,眼睛扫了眼他的胸牌,“对不起啊古医生,您别在意,您说住几天我们就住几天。” 声音轻轻柔柔,听着就心里舒坦,古医生整了整白大褂,又好好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素面朝天也颜值惊人。 他轻咳了一下,瞥到谭郁川在后面一声不吭的样子,有些了然地瞧着陶绮言,又好笑地看向谭郁川。 他问:“侄媳妇?” 两个人都是一僵,谭郁川在后面看不清她的表情,怕这声称呼给了她压力,正要说什么。 陶绮言“嗯”了一声,她听见刚才医生嘴里的那句“堂姐”,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又问:“古医生,我昨天来得晚,您再跟我说一下他的情况。” 古医生又开始了他医生的絮絮叨叨,把注意事项和禁忌食物都跟陶绮言交代清楚,最后说,“他这种情况,我建议还是住个一周到半个月,调理好了再出院。” “好,”陶绮言说,“那我们就住半个月。” 谭郁川看着根本没打算征求她意见的这两个人,尝试发表意见,说:“半个月,不行。” 陶绮言回头,“怎么不行?” 古医生看着突然哑火的谭郁川,抵着嘴才没笑出声。 她问他:“你说住几天?” 谭郁川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不敢再说三天,“五天。” “不行。”她皱眉说,“古医生说最少十天。” 古医生在旁边乐呵呵煽风点火,“对,最少十天,酒也得停一阵子别喝,应酬也不行。丫头你不知道,他到我这来好几次了,哪回都不听话才拖到这么重的。” “古叔。”谭郁川声音重了点,眼神也冷下来了。 陶绮言攥拳,转头悄悄瞪他。 古医生见势不妙,得意地看了谭郁川一眼,大摇大摆出去查其他房间了。 谭郁川叹了口气,作势要下床,陶绮言已经把行李箱打开,把他的日常用品拿到卫生间。 他拦住她的去路,陶绮言抬头看他,面色不虞。 他尝试解释,“其实没那么严重,我今天就一点都不疼了,完全没感觉,你不了解他性格就是夸大其词。” “他是医生。”陶绮言说,“他会害你吗?” “言言,公司的事不少,我得尽快回去处理。” “哦。”她冷冷应,拿着东西要绕过他,“我也挺忙的,放完东西就走。” 谭郁川牢牢堵住去路,手握着她手腕,放软声音试着打商量:“一周行不行,他说了一周到半个月。” “那是一般情况,”陶绮言说,“是七天内你的胃就会养好吗,古医生是知道放你回去就管不住你了,回去照样应酬喝酒。” 古医生要是在这儿,非得指着陶绮言说“知我者,侄媳妇也。” “不喝了。”他低着头,轻道。 “十天。”她一点不让,“不然你现在就出院得了,我搬回湖悦山色,眼不见心不烦。” 正中要害。 谭郁川赶紧把人抱住,认输,“好好好,你说住几天就几天。” 人算是在医院消停住下来了。 陶绮言当天傍晚过来的时候,谭郁川正在新换的病房开视频会议。 空间大了很多,还有一张大桌子容他办公。一旁的林特助见陶绮言进来,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一看谭郁川身上那身板正的西装和电脑文件就是他带来的。 陶绮言放下餐盒,也没说什么。 偶尔需要回校的时候,他就从病房赶过去,再回病房。 倒是也没有出现半途回四季湾的情况,看来谭郁川确实很守信用。 也可能是怕她真的生气搬走。 前三天,陶绮言天天晚上都过来,给他削个苹果,陪他待一会儿,或者两个人一起办公。 第四天的时候,谭郁川拉着她的手笑着说,不用每天过来了。 他见不得她每天几个地方的赶,虽然他确实想天天见到她。 闻言陶绮言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行。” 话音刚落,古医生就进了病房。 他嗓门大,一声“侄媳妇”让宽阔的病房空气都震动一下。 陶绮言回头,叫了声“古叔”。 古医生性格是完全不符合年龄的跳脱,第一天傍晚他又一次看见陶绮言的时候,就执意让她跟着谭郁川叫他“古叔”。 一声声侄媳妇叫得欢,一开始陶绮言还脸红,现在已经淡定自若了。但古医生总有别的招让她招架不住。 谭郁川在旁不语,憋不住想笑的时候就看向另一侧,不让她发现。 陶绮言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古叔,我回了。” “回回,”古医生乐呵呵的,等陶绮言出了病房,他收敛表情在谭郁川肩头重拍了一下。 “老牛吃嫩草!” 谭郁川:“……” 第228章 老牛吃嫩草 初夏的天长,五点就大亮了。 陶绮言少见地比谭郁川醒得还早,她扭头望望透着光亮的蓝色帘子,想慢慢从他怀里起来。 刚动弹两下就被他抓回去。 “再睡一会儿。”他合着眼不撒手,慵懒低沉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 陶绮言低头亲了亲他的鼻梁,说:“不睡了,我去楼下超市给你买点东西。” 她被他抱出一身的汗,回家收拾一下自己也给他拿一些日常用品。 “你老老实实的,听医生的话。” 谭郁川睁眼,笑了,翻身又把人卷进怀里,“我是三岁小孩吗。” “你比三岁小孩还不乖。”陶绮言回到那个炙热的怀抱,很快说。 这间病房只是普通的单人病房,床比单人床要大一点,但他身形高大,又多了个陶绮言,其实是很拥挤的。 昨晚他们自始至终抱在一起,她简直像他怀里的人形玩偶。 这会陶绮言又被迫卷进他怀里,她抬头望着他紧闭的眼,扯了扯他的衣服,“松手。” “不松。” 陶绮言笑了,“你看你这不就是三岁小孩。” 谭郁川唇角勾起,眼睛不睁,耍赖道:“嗯,那就是。” 陶绮言安静了。 没两分钟,谭郁川感觉她在亲他的唇,柔软的唇瓣相碰,一啄一啄的。 他睡不下去了,睁眼去找她的唇,却被她一把捂住嘴。 “没刷牙不许亲。” 嘴被严严实实捂着,露出的眉眼压着蹙了蹙,很不满意。 他们之前睡醒了没刷牙也没少亲。 他挣开她的手,“嫌弃我?” “对。”陶绮言故意道,“所以你让我回家,给你收拾些衣服过来。” 根本没听见后半句,他就听明白了陶绮言嫌弃他,右手直接控着她的两个手腕,压到了头顶。 陶绮言慌了,“谭……,唔。” 他的吻直接逼下来,掐着下巴,舌尖强势地掠过她口腔内每一寸。 半晌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身下面色潮红的陶绮言,哑声低笑,“这不是很甜吗。” 气得陶绮言用枕头砸他。 折腾了一通两个人都不困了,他终于松手让人下床,她穿好鞋子回头把他摁回了病床上,“你接着睡。” 他张开双臂,“你陪我。” 陶绮言红着脸瞪他一眼,抄起车钥匙就走了,听他在她身后得意的笑。 她脸有点烧,又忍不住觉得他心情很好,少了惯常的那丝郁气,笑声都是明朗的。剑眉朗目,随随便便都好看的要命。 陶绮言回来的时候,听见病房里有人在和谭郁川“吵架”。 “我说不行嗷,你必须给我住满十天!”听起来四五十岁的一个男声,接近咆哮。楼道里有路过的人朝那间病房里好奇地看。 她能听出谭郁川声音有些压抑的不耐,声音微冷,“公司事情太多,最多三天。” “那我问问堂姐,让她问问你爹是公司重要还是他儿子重要!” 古医生抓狂,“医生的话都不听了,你这么大能耐有本事别喝酒啊!” 谭郁川刚想顶回去,就看陶绮言推门而入。 他立刻闭了嘴。 古医生气得呼哧呼哧的,转头就看见一个水灵灵的姑娘有些愕然的盯着他们看。 表情微僵,注视着那姑娘把手里的行李箱搁一边,走过来挺歉意地朝他笑笑,眼睛扫了眼他的胸牌,“对不起啊古医生,您别在意,您说住几天我们就住几天。” 声音轻轻柔柔,听着就心里舒坦,古医生整了整白大褂,又好好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素面朝天也颜值惊人。 他轻咳了一下,瞥到谭郁川在后面一声不吭的样子,有些了然地瞧着陶绮言,又好笑地看向谭郁川。 他问:“侄媳妇?” 两个人都是一僵,谭郁川在后面看不清她的表情,怕这声称呼给了她压力,正要说什么。 陶绮言“嗯”了一声,她听见刚才医生嘴里的那句“堂姐”,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又问:“古医生,我昨天来得晚,您再跟我说一下他的情况。” 古医生又开始了他医生的絮絮叨叨,把注意事项和禁忌食物都跟陶绮言交代清楚,最后说,“他这种情况,我建议还是住个一周到半个月,调理好了再出院。” “好,”陶绮言说,“那我们就住半个月。” 谭郁川看着根本没打算征求她意见的这两个人,尝试发表意见,说:“半个月,不行。” 陶绮言回头,“怎么不行?” 古医生看着突然哑火的谭郁川,抵着嘴才没笑出声。 她问他:“你说住几天?” 谭郁川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不敢再说三天,“五天。” “不行。”她皱眉说,“古医生说最少十天。” 古医生在旁边乐呵呵煽风点火,“对,最少十天,酒也得停一阵子别喝,应酬也不行。丫头你不知道,他到我这来好几次了,哪回都不听话才拖到这么重的。” “古叔。”谭郁川声音重了点,眼神也冷下来了。 陶绮言攥拳,转头悄悄瞪他。 古医生见势不妙,得意地看了谭郁川一眼,大摇大摆出去查其他房间了。 谭郁川叹了口气,作势要下床,陶绮言已经把行李箱打开,把他的日常用品拿到卫生间。 他拦住她的去路,陶绮言抬头看他,面色不虞。 他尝试解释,“其实没那么严重,我今天就一点都不疼了,完全没感觉,你不了解他性格就是夸大其词。” “他是医生。”陶绮言说,“他会害你吗?” “言言,公司的事不少,我得尽快回去处理。” “哦。”她冷冷应,拿着东西要绕过他,“我也挺忙的,放完东西就走。” 谭郁川牢牢堵住去路,手握着她手腕,放软声音试着打商量:“一周行不行,他说了一周到半个月。” “那是一般情况,”陶绮言说,“是七天内你的胃就会养好吗,古医生是知道放你回去就管不住你了,回去照样应酬喝酒。” 古医生要是在这儿,非得指着陶绮言说“知我者,侄媳妇也。” “不喝了。”他低着头,轻道。 “十天。”她一点不让,“不然你现在就出院得了,我搬回湖悦山色,眼不见心不烦。” 正中要害。 谭郁川赶紧把人抱住,认输,“好好好,你说住几天就几天。” 人算是在医院消停住下来了。 陶绮言当天傍晚过来的时候,谭郁川正在新换的病房开视频会议。 空间大了很多,还有一张大桌子容他办公。一旁的林特助见陶绮言进来,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一看谭郁川身上那身板正的西装和电脑文件就是他带来的。 陶绮言放下餐盒,也没说什么。 偶尔需要回校的时候,他就从病房赶过去,再回病房。 倒是也没有出现半途回四季湾的情况,看来谭郁川确实很守信用。 也可能是怕她真的生气搬走。 前三天,陶绮言天天晚上都过来,给他削个苹果,陪他待一会儿,或者两个人一起办公。 第四天的时候,谭郁川拉着她的手笑着说,不用每天过来了。 他见不得她每天几个地方的赶,虽然他确实想天天见到她。 闻言陶绮言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行。” 话音刚落,古医生就进了病房。 他嗓门大,一声“侄媳妇”让宽阔的病房空气都震动一下。 陶绮言回头,叫了声“古叔”。 古医生性格是完全不符合年龄的跳脱,第一天傍晚他又一次看见陶绮言的时候,就执意让她跟着谭郁川叫他“古叔”。 一声声侄媳妇叫得欢,一开始陶绮言还脸红,现在已经淡定自若了。但古医生总有别的招让她招架不住。 谭郁川在旁不语,憋不住想笑的时候就看向另一侧,不让她发现。 陶绮言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古叔,我回了。” “回回,”古医生乐呵呵的,等陶绮言出了病房,他收敛表情在谭郁川肩头重拍了一下。 “老牛吃嫩草!” 谭郁川:“……” 第229章 把你锁在我身边 工作室最近很忙,连刚办好本地电话卡的nora都接到了几个营销号的电话,更不要说陶绮言。 她忙着新工厂落地的事,中端线的生产份额现有的厂房不够,她临时外包给了一个新的厂主,还要跟他统一质检的要求,一天三顿饭似的各种开会。 她有几天没去病房看谭郁川,但这回轮到他跟她交代一日三餐吃了什么,由时常找他报备工作的林特助监督。 临下班,印子央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陶绮言从一堆小克拉彩钻里抬起头。 “陶师,这回是主流媒体的采访,依旧找你本人。” “回绝了。”她站起身,抻了抻脖子和手臂,抬手把铺着黑丝绒的托盘递给印子央,“这种标准,按序打样。” 工作室所有交由打样的宝石都是由成员一颗颗挑出来的,有的时候忙不过来会找一些地质大学的学生帮忙,但大多重宝都是陶绮言亲自来分级,每次挑钻石的成色和净度,都能把她眼睛看花。 印子央接过托盘,又说:“明念老师的团队打电话过来,说联系不上你。” 陶绮言闻言,翻开桌面上扣着的手机,“啊,关机了。” 电话太多,她不堪其扰,今早刚到办公室就干脆关了机,时间久了就忘开机。 前两天明念刚刚结束首映礼,发了一条九图微博,精致干练的黑色套装上,粉色山茶是唯一盛放的亮色,给看似沉闷的颜色增添了一丝伶俐。 这套饰品是陶绮言年初设计完成的,有胸针、戒指和耳饰,皆是体量较大的山茶元素,选用净度极高的粉钻,用紫水晶点缀,少女心十足,招财又招桃花。 戒指上的大克拉粉钻美到估计三年内也找不到品质相似的,陶绮言本想交由展会方参加夏季展,却先一步被明念借走。 明念也十分给面子,九图里有三四张都是珠宝。 一线女星的带货能力可以用恐怖来形容,这回大家扒出品牌,线上中端的营销效果好到有些焦头烂额了。 陶绮言刚开机,劈里啪啦的消息就跳了出来,她直接清掉,给明念发了条消息。 【谢谢,明老师,欠你个人情。】 明念很快回过来,【看没看见网上的评论?】 明念:【现在网上对我的妆造清一色好评,连那个一向嘴欠的博主都没锐评我,靠,老娘上次那套蕾丝白天鹅是秀场新款,让他给说成插毛大白鹅,气死我了(╬▔皿▔)╯】 明念:【我还想谢谢你,肯借给我,但你要觉得欠了我人情我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陶绮言一句还没打完,明念已经发过来好几条。 她失笑,回明念:【原来你们真的会看网上那些评论的短视频】 明念:【废话,他就是靠损我出圈的,老娘当然得记住他→_→】 明念发过语音,语速噼里啪啦:【我年底有颁奖礼,这人情就用在你给我设计的下一套珠宝上,我委托你负责我的颁奖礼,我不满意不付尾款,不接受反驳。我马上要被采,晚点我助理会把概念发给你】 明念发文字:【我的要求就一个】 这回陶绮言比她还快:【惊艳】 明念回了一个懂我的表情包。 到下班时间,陶绮言把桌上的石头收回保险柜,收拾文件回了湖悦山色。 她的房子里之前没有书房,只有一个打通的工作间。这回回国,她找人打了一个通顶的壁柜,将一间空房收拾成了书房,将从纽约寄来的经济和法律相关的书籍放进去,还有后来的各种纸质版文件留档。 她翻看着经理人回传给她的jane的相关资料,和近两年参加会展的展品信息,看到了深夜。 陶绮言抱着绒布的大鲨鱼玩偶,把笔记本架在膝盖上写提案,写着写着突然往卧室门口看了一眼,毫无理由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下意识的一眼,直到不知道不知道第几次的时候,她突然有点冷,想把空调调高几度,一抬手摸了个空。 手机放在书房的桌上,掌心大小的遥控器放在另一侧的床头柜抽屉里,她需要趴过去滚一圈才能够到。 那一侧是谭郁川习惯躺着的位置。 陶绮言望向空调发光的数字,突然想起自己的空调从安装上开始就默认在这个数字,因为有他的怀抱,这个温度对她来说是最合适的,从来不会觉得冷。 陶绮言视线落回电脑屏幕,她想,要不安个智能机器人在家里,统管全屋。但在这个念头产生之前,她明明意识到一个更强烈的。 她想他了。 谭郁川出院的那天,陶绮言开车把他接回来。他吃了多天的清汤寡水,调理了几天肠胃,出病房的时候牵着陶绮言走得大步流星。 古医生还特意赶着送了送,在他俩身后挥手,花白的头发一抖一抖,咧着嘴笑嚷:“客官,下回再来啊。” 逗得陶绮言吃吃地笑,她侧过身子朝古医生摆手再见。 谭郁川走得更快了。 到车边,他突然俯身抱住她。 陶绮言拍拍他的背,笑问:“怎么了?” 他没松手,声音有些闷:“你回湖悦山色了?” “你怎么知道?” “林助理回去拿了几次文件,都没碰到你,阿姨说你去另一边住了。” 陶绮言轻轻推他,去看他的表情,“不高兴了?” “没有。” 话是这么答,人却是面无表情的。 陶绮言拉着他的手,仰头观察两秒,扑哧笑了。 她重新钻进他怀里,手臂环着他的腰,柔声说:“我想你了。” 他说不用天天来,她就真的在之后的三四天都没来过。 谭郁川收紧手臂,一只手使劲揉了揉她的脸。 小没良心的,就会嘴甜。 她被捏得吐字不清:“别…seng气。” “嗯。”他不至于因为这些事真的不高兴。 “那……”她赶在他说话前先开口,“我能先在这边住几天吗?” 谭郁川下意识蹙了蹙眉。 陶绮言说:“我不信你没收到消息,我递交了工作室的收购方案,还在等你们那边的时间。” “已经知道了。” 董事会有意向谈,方案递到他这只是时间问题。 谭郁川松开她,拿过她手上的车钥匙,走到驾驶座那边,开门上车。 陶绮言坐进去,观察他的表情,“真没生气?” 他垂眸,无奈笑笑,“我在你眼里,气性这么大?” 她并着戳戳手指,“怕你不高兴嘛。” “是有一点。”他坦言。 谭郁川伸手捏捏她脸上因为严肃抿嘴瞬间出现的腮肉弧度,忍不住探身过去亲了亲。 他有些无奈,很不爽利的一种感觉,是因为她每每都很在意“避嫌”的事,明明他们两个人在工作上都很有分寸,她却一定要拉开两人之间物理上的距离。 在他看来并没必要,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又有一种……他并不想承认的,没有安全感的、熟悉感觉,好像她只要想,他们两个人就会退到原来的位置上,他没有任何保障。 他一个大男人,开口和她说这样复杂的情绪,难免矫情。 他只说:“我们回湖悦山色。” 雾蒙蒙的浴室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劈开水雾,摁在潮湿的镜面上,清晰的那部分照出一截白皙细腰,腰窝微凹,随着吸 纳 律动。 陶绮言的指甲嵌进谭郁川的肩背肌肉里,全身的重量都只能依靠眼前的男人。 她快被逼疯了,潮着眼媚声叫他轻一点,谭郁川只是笑,笑声闷在胸腔里,带着浓重的沙哑欲望。 最后陶绮言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从浴缸里把人抱出来的时候,陶绮言声音都哭嘶了。 她哆哆嗦嗦地骂:“你浑蛋。” 她的按摩浴缸是那么用的吗,下流。 “嗯,我浑蛋,”谭郁川笑着哄,用浴巾擦干她的身体,然后把人抱到床上。 她累的时候会特别乖,蜷在他怀里,脸蛋红彤彤的。刚刚束着的长发被他解散,长指轻柔的按着她的头皮,也是确认发间没有沾水,他不会让她发潮着入睡。 陶绮言的眼已经闭紧了,他低头吻她的唇,轻声说:“我明天下午要去尚城出差。” “去多久?” “现在不确定,一周以内。” 陶绮言睁开眼睛,“那你不要喝酒。” “好。” “不许偷着抽烟。” “好。” 她想了想,才说:“想我了要告诉我。” 谭郁川忍不住弯唇,“好。” 她重新闭起眼,一副交代完了的样子。 谭郁川看她良久,在她耳边说:“在医院的时候,你说,我是你的,你是我的,要算数。” 她只动了动唇,“算。” 声音很小,谭郁川甚至以为自己只是一时恍惚,幻了听。 他看向房间另一侧,落地窗的帘子没有拉紧,外面一点夜景的灯光漏进来,谭郁川无意识盯着那点光亮看了很久。 半晌,他低头问她:“那我们要怎么才能真正属于彼此呢。” 他甚至觉得那些缠绵和嵌入都不够了,满足不了他一日日愈发蓬勃的妄念。 “言言,”深色的眼瞳微光流转,谭郁川贴在她耳边,红艳艳的长舌卷吻耳廓,如同恶魔的低喃,“打一副链条把你锁在我身边,哪都去不了,好不好?” 没有人回应他,陶绮言已然在他怀里睡熟了。 第229章 把你锁在我身边 工作室最近很忙,连刚办好本地电话卡的nora都接到了几个营销号的电话,更不要说陶绮言。 她忙着新工厂落地的事,中端线的生产份额现有的厂房不够,她临时外包给了一个新的厂主,还要跟他统一质检的要求,一天三顿饭似的各种开会。 她有几天没去病房看谭郁川,但这回轮到他跟她交代一日三餐吃了什么,由时常找他报备工作的林特助监督。 临下班,印子央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陶绮言从一堆小克拉彩钻里抬起头。 “陶师,这回是主流媒体的采访,依旧找你本人。” “回绝了。”她站起身,抻了抻脖子和手臂,抬手把铺着黑丝绒的托盘递给印子央,“这种标准,按序打样。” 工作室所有交由打样的宝石都是由成员一颗颗挑出来的,有的时候忙不过来会找一些地质大学的学生帮忙,但大多重宝都是陶绮言亲自来分级,每次挑钻石的成色和净度,都能把她眼睛看花。 印子央接过托盘,又说:“明念老师的团队打电话过来,说联系不上你。” 陶绮言闻言,翻开桌面上扣着的手机,“啊,关机了。” 电话太多,她不堪其扰,今早刚到办公室就干脆关了机,时间久了就忘开机。 前两天明念刚刚结束首映礼,发了一条九图微博,精致干练的黑色套装上,粉色山茶是唯一盛放的亮色,给看似沉闷的颜色增添了一丝伶俐。 这套饰品是陶绮言年初设计完成的,有胸针、戒指和耳饰,皆是体量较大的山茶元素,选用净度极高的粉钻,用紫水晶点缀,少女心十足,招财又招桃花。 戒指上的大克拉粉钻美到估计三年内也找不到品质相似的,陶绮言本想交由展会方参加夏季展,却先一步被明念借走。 明念也十分给面子,九图里有三四张都是珠宝。 一线女星的带货能力可以用恐怖来形容,这回大家扒出品牌,线上中端的营销效果好到有些焦头烂额了。 陶绮言刚开机,劈里啪啦的消息就跳了出来,她直接清掉,给明念发了条消息。 【谢谢,明老师,欠你个人情。】 明念很快回过来,【看没看见网上的评论?】 明念:【现在网上对我的妆造清一色好评,连那个一向嘴欠的博主都没锐评我,靠,老娘上次那套蕾丝白天鹅是秀场新款,让他给说成插毛大白鹅,气死我了(╬▔皿▔)╯】 明念:【我还想谢谢你,肯借给我,但你要觉得欠了我人情我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陶绮言一句还没打完,明念已经发过来好几条。 她失笑,回明念:【原来你们真的会看网上那些评论的短视频】 明念:【废话,他就是靠损我出圈的,老娘当然得记住他→_→】 明念发过语音,语速噼里啪啦:【我年底有颁奖礼,这人情就用在你给我设计的下一套珠宝上,我委托你负责我的颁奖礼,我不满意不付尾款,不接受反驳。我马上要被采,晚点我助理会把概念发给你】 明念发文字:【我的要求就一个】 这回陶绮言比她还快:【惊艳】 明念回了一个懂我的表情包。 到下班时间,陶绮言把桌上的石头收回保险柜,收拾文件回了湖悦山色。 她的房子里之前没有书房,只有一个打通的工作间。这回回国,她找人打了一个通顶的壁柜,将一间空房收拾成了书房,将从纽约寄来的经济和法律相关的书籍放进去,还有后来的各种纸质版文件留档。 她翻看着经理人回传给她的jane的相关资料,和近两年参加会展的展品信息,看到了深夜。 陶绮言抱着绒布的大鲨鱼玩偶,把笔记本架在膝盖上写提案,写着写着突然往卧室门口看了一眼,毫无理由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下意识的一眼,直到不知道不知道第几次的时候,她突然有点冷,想把空调调高几度,一抬手摸了个空。 手机放在书房的桌上,掌心大小的遥控器放在另一侧的床头柜抽屉里,她需要趴过去滚一圈才能够到。 那一侧是谭郁川习惯躺着的位置。 陶绮言望向空调发光的数字,突然想起自己的空调从安装上开始就默认在这个数字,因为有他的怀抱,这个温度对她来说是最合适的,从来不会觉得冷。 陶绮言视线落回电脑屏幕,她想,要不安个智能机器人在家里,统管全屋。但在这个念头产生之前,她明明意识到一个更强烈的。 她想他了。 谭郁川出院的那天,陶绮言开车把他接回来。他吃了多天的清汤寡水,调理了几天肠胃,出病房的时候牵着陶绮言走得大步流星。 古医生还特意赶着送了送,在他俩身后挥手,花白的头发一抖一抖,咧着嘴笑嚷:“客官,下回再来啊。” 逗得陶绮言吃吃地笑,她侧过身子朝古医生摆手再见。 谭郁川走得更快了。 到车边,他突然俯身抱住她。 陶绮言拍拍他的背,笑问:“怎么了?” 他没松手,声音有些闷:“你回湖悦山色了?” “你怎么知道?” “林助理回去拿了几次文件,都没碰到你,阿姨说你去另一边住了。” 陶绮言轻轻推他,去看他的表情,“不高兴了?” “没有。” 话是这么答,人却是面无表情的。 陶绮言拉着他的手,仰头观察两秒,扑哧笑了。 她重新钻进他怀里,手臂环着他的腰,柔声说:“我想你了。” 他说不用天天来,她就真的在之后的三四天都没来过。 谭郁川收紧手臂,一只手使劲揉了揉她的脸。 小没良心的,就会嘴甜。 她被捏得吐字不清:“别…seng气。” “嗯。”他不至于因为这些事真的不高兴。 “那……”她赶在他说话前先开口,“我能先在这边住几天吗?” 谭郁川下意识蹙了蹙眉。 陶绮言说:“我不信你没收到消息,我递交了工作室的收购方案,还在等你们那边的时间。” “已经知道了。” 董事会有意向谈,方案递到他这只是时间问题。 谭郁川松开她,拿过她手上的车钥匙,走到驾驶座那边,开门上车。 陶绮言坐进去,观察他的表情,“真没生气?” 他垂眸,无奈笑笑,“我在你眼里,气性这么大?” 她并着戳戳手指,“怕你不高兴嘛。” “是有一点。”他坦言。 谭郁川伸手捏捏她脸上因为严肃抿嘴瞬间出现的腮肉弧度,忍不住探身过去亲了亲。 他有些无奈,很不爽利的一种感觉,是因为她每每都很在意“避嫌”的事,明明他们两个人在工作上都很有分寸,她却一定要拉开两人之间物理上的距离。 在他看来并没必要,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又有一种……他并不想承认的,没有安全感的、熟悉感觉,好像她只要想,他们两个人就会退到原来的位置上,他没有任何保障。 他一个大男人,开口和她说这样复杂的情绪,难免矫情。 他只说:“我们回湖悦山色。” 雾蒙蒙的浴室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劈开水雾,摁在潮湿的镜面上,清晰的那部分照出一截白皙细腰,腰窝微凹,随着吸 纳 律动。 陶绮言的指甲嵌进谭郁川的肩背肌肉里,全身的重量都只能依靠眼前的男人。 她快被逼疯了,潮着眼媚声叫他轻一点,谭郁川只是笑,笑声闷在胸腔里,带着浓重的沙哑欲望。 最后陶绮言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从浴缸里把人抱出来的时候,陶绮言声音都哭嘶了。 她哆哆嗦嗦地骂:“你浑蛋。” 她的按摩浴缸是那么用的吗,下流。 “嗯,我浑蛋,”谭郁川笑着哄,用浴巾擦干她的身体,然后把人抱到床上。 她累的时候会特别乖,蜷在他怀里,脸蛋红彤彤的。刚刚束着的长发被他解散,长指轻柔的按着她的头皮,也是确认发间没有沾水,他不会让她发潮着入睡。 陶绮言的眼已经闭紧了,他低头吻她的唇,轻声说:“我明天下午要去尚城出差。” “去多久?” “现在不确定,一周以内。” 陶绮言睁开眼睛,“那你不要喝酒。” “好。” “不许偷着抽烟。” “好。” 她想了想,才说:“想我了要告诉我。” 谭郁川忍不住弯唇,“好。” 她重新闭起眼,一副交代完了的样子。 谭郁川看她良久,在她耳边说:“在医院的时候,你说,我是你的,你是我的,要算数。” 她只动了动唇,“算。” 声音很小,谭郁川甚至以为自己只是一时恍惚,幻了听。 他看向房间另一侧,落地窗的帘子没有拉紧,外面一点夜景的灯光漏进来,谭郁川无意识盯着那点光亮看了很久。 半晌,他低头问她:“那我们要怎么才能真正属于彼此呢。” 他甚至觉得那些缠绵和嵌入都不够了,满足不了他一日日愈发蓬勃的妄念。 “言言,”深色的眼瞳微光流转,谭郁川贴在她耳边,红艳艳的长舌卷吻耳廓,如同恶魔的低喃,“打一副链条把你锁在我身边,哪都去不了,好不好?” 没有人回应他,陶绮言已然在他怀里睡熟了。 第230章 你知道路师在哪吗 第二天,陶绮言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谭郁川的温度。 她依稀感觉到谭郁川起身,在她额上亲了亲才下床,但她当时没醒过来,意识又沉了回去。这会儿打了两个滚,枕着他的枕头多眯了十分钟,陶绮言才起床。 化妆的时候,遮瑕打在脖颈上,遮盖掉那点痕迹,这套动作她已经很顺手。 尽管她事前三令五申,但谁让谭郁川情到浓时总是没个轻重。 眼线描得翘了一点,眼下打了暖橙的腮红,稍微带上些颜色就极其秾艳的一张脸,偏偏神色淡淡的。 陶绮言只喝了桌上的豆浆,吃了两个糯米烧卖。 她随手翻看着行业早间新闻,看到港城的拍卖所已经公布了夏季场的卖品清单。 从六月到九月算是一截珠宝行业的热卖期,连拍卖行也是如此。除了拍卖师经验丰富的运作以外,高品质的珠宝也会在盛夏层出不穷,季成交额高的吓人。 不知道是不是气温升高带来的盛况。 她的视线从两件拍品上停留得格外久。 一件是种底极细的春带彩翡翠镯,飘着淡淡阳绿,极具中式美的宽版镯,光看图片就知道价格不菲;另一件是一颗387克拉的红钻,色彩极好,浓似鸽血 ——是今年初阿盖尔矿区刚出的一颗红钻,因为太过稀有,陶绮言一直有关注。 在钻石的等级里,天然的红钻无疑是巅峰。目前彩钻的记录里,最大的一颗天然红钻也不过511克拉,净度为第二级别的if内无瑕级,而这颗虽说克拉数较小,但净度已经到达了钻石品级最高的fl,也就是无瑕级。她记得当年也是这个拍卖行,有一枚085克拉的fl红钻拍出了折人民币550万的高价。 她多看了这颗红钻几眼,不自觉勾起一抹笑。造物主的鬼斧神工,极美。她很喜欢,也很期待,不知道今年的这枚会花落谁家。 二十分钟内解决完早饭,陶绮言补了个口红。她今天要去见jane工作室目前的负责人,预先了解内部情况,她这边才好规划预算。 三年过去,jane的经营情况她早就不甚了解,对于收购的事,也是探探内部的口风。 由侍应生引到包厢,陶绮言稍坐了十分钟,她用小匙轻刮着杯中抹茶的浮沫,听到门口的动静。 她抬眸,轻轻笑了。 是叶初。 她站起身,同她拥抱。 抱完,叶初退后半步,打量着她,抿着唇,眼圈疑似红了,她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绮言。” 陶绮言说:“好久不见,叶子。” 她大概知道jane工作室的设计师不足她之前在时的六成,但叶初还在,维持着这个珠宝老牌岌岌可危的生命力。 她们坐下来,一问一答,叶初知道陶绮言的目的,也察觉总部的打算,其实她很认可陶绮言,但她还是以一个成熟的主理人该有的素质,只从品牌的角度,回答应该让她了解的事。 涉及到一些内部的信息,她只笑着摇摇头,闭口不言。 陶绮言也点到即止,对于她俩来说,这次碰面,与其说是为了工作,倒不如是好友相见。 等菜上齐,陶绮言将预案递给她,“你回去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可以找我谈。” 叶初接过,点点头,塞到了包里,“我带回去给齐总看一眼。” 齐瑞齐总就是后来总部被派去监察的负责人,是总部的人,负责工作室一部分财务对账。 拿起筷子之后她们就没再谈工作,只聊一些行业内或者自身的闲事。 陶绮言给叶初点了一杯全糖带冰的多肉葡萄,外卖员送进来的时候叶初被感动得眼泪汪汪,她扑过来要抱她,“你还记得我爱喝什么!” 陶绮言笑:“当然。” 叶初说:“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你和总部谈妥,你会变成我的上司哎。” 闻言,陶绮言挑了挑眉:“什么感觉?” 叶初顿了顿,和她拉开一点距离,打量几眼才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你第一次来jane的那天。” 她笑:“你当时注意力不在我身上,没看见我见你第一眼,眼睛都瞪大了,心想说哪来的实习生这么漂亮。” “背着一个大双肩包,手里抱着的展册有五六厘米厚,人一点也不怯场。我看到你作品的时候,一边觉得图和人一样漂亮,一边又觉得笔触很熟悉。” “后来路师才和我说,你原来是jane的女儿。”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的设计是有感情的。”叶初说,“你的设计中,这一点尤其出彩,光是看着就能带来很大的情感波动,仿佛作品和设计师心脉相连。” 陶绮言谦逊笑笑,筷尖戳着一块鱼肉,状似无意问道:“叶子,你知道路师如今在哪儿吗?” 叶初顿住,好几秒才说:“不知道。” “很久没有他的消息,可能是隐退了。”她干笑了两声,又说,“不清楚总部当时的打算,但我记得当时公示下发到每个人邮箱里的时候,我正在他办公室,看他当时的表情,显然他本人也不知道。他没来得及批下季度的预算就去了总部,不知道和高层谈了什么,回来交接完工作就走了。” 叶初娓娓道来,半晌叹了口气,“很突然,所有设计师都没意识到那是和路师的最后一次见面。” “路师走后,当季总部批了一大笔款,大家也就没什么意见了。我升了几个设计助理,利用这些预算多找了几个珠宝商和源头工厂,没想到之后设计师走的走、留的留,这几年全是吃老本。” 说着说着就有些说多了,叶初看着陶绮言笑笑,却也并不介意这些让她知道。 她见陶绮言一直微垂着视线不知在想什么,就说:“我一直有关注cherflora,觉得这两个品牌一些内核的东西,很相似。我是想说如果你能把jane收购下来,我希望你能带领它继续往前走。” “我现在是工作室的老人之一了,连我都没见过jane本人,却能凭着一个形象,在这个品牌工作这么久,就连加入的新人,大多也是仰慕jane的声名和理念前来的。她离开我们很久了,但是没有人忘记她。我觉得单凭这一点,jane工作室就不该这么草草结束。” 陶绮言眼睫颤了颤,良久,她说:“谢谢你,叶子。” 叶初探身过去抱了抱她,陶绮言下巴搁在叶初肩上,合眼忍了忍那点温热。 她说:“我会的。” 第230章 你知道路师在哪吗 第二天,陶绮言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谭郁川的温度。 她依稀感觉到谭郁川起身,在她额上亲了亲才下床,但她当时没醒过来,意识又沉了回去。这会儿打了两个滚,枕着他的枕头多眯了十分钟,陶绮言才起床。 化妆的时候,遮瑕打在脖颈上,遮盖掉那点痕迹,这套动作她已经很顺手。 尽管她事前三令五申,但谁让谭郁川情到浓时总是没个轻重。 眼线描得翘了一点,眼下打了暖橙的腮红,稍微带上些颜色就极其秾艳的一张脸,偏偏神色淡淡的。 陶绮言只喝了桌上的豆浆,吃了两个糯米烧卖。 她随手翻看着行业早间新闻,看到港城的拍卖所已经公布了夏季场的卖品清单。 从六月到九月算是一截珠宝行业的热卖期,连拍卖行也是如此。除了拍卖师经验丰富的运作以外,高品质的珠宝也会在盛夏层出不穷,季成交额高的吓人。 不知道是不是气温升高带来的盛况。 她的视线从两件拍品上停留得格外久。 一件是种底极细的春带彩翡翠镯,飘着淡淡阳绿,极具中式美的宽版镯,光看图片就知道价格不菲;另一件是一颗387克拉的红钻,色彩极好,浓似鸽血 ——是今年初阿盖尔矿区刚出的一颗红钻,因为太过稀有,陶绮言一直有关注。 在钻石的等级里,天然的红钻无疑是巅峰。目前彩钻的记录里,最大的一颗天然红钻也不过511克拉,净度为第二级别的if内无瑕级,而这颗虽说克拉数较小,但净度已经到达了钻石品级最高的fl,也就是无瑕级。她记得当年也是这个拍卖行,有一枚085克拉的fl红钻拍出了折人民币550万的高价。 她多看了这颗红钻几眼,不自觉勾起一抹笑。造物主的鬼斧神工,极美。她很喜欢,也很期待,不知道今年的这枚会花落谁家。 二十分钟内解决完早饭,陶绮言补了个口红。她今天要去见jane工作室目前的负责人,预先了解内部情况,她这边才好规划预算。 三年过去,jane的经营情况她早就不甚了解,对于收购的事,也是探探内部的口风。 由侍应生引到包厢,陶绮言稍坐了十分钟,她用小匙轻刮着杯中抹茶的浮沫,听到门口的动静。 她抬眸,轻轻笑了。 是叶初。 她站起身,同她拥抱。 抱完,叶初退后半步,打量着她,抿着唇,眼圈疑似红了,她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绮言。” 陶绮言说:“好久不见,叶子。” 她大概知道jane工作室的设计师不足她之前在时的六成,但叶初还在,维持着这个珠宝老牌岌岌可危的生命力。 她们坐下来,一问一答,叶初知道陶绮言的目的,也察觉总部的打算,其实她很认可陶绮言,但她还是以一个成熟的主理人该有的素质,只从品牌的角度,回答应该让她了解的事。 涉及到一些内部的信息,她只笑着摇摇头,闭口不言。 陶绮言也点到即止,对于她俩来说,这次碰面,与其说是为了工作,倒不如是好友相见。 等菜上齐,陶绮言将预案递给她,“你回去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可以找我谈。” 叶初接过,点点头,塞到了包里,“我带回去给齐总看一眼。” 齐瑞齐总就是后来总部被派去监察的负责人,是总部的人,负责工作室一部分财务对账。 拿起筷子之后她们就没再谈工作,只聊一些行业内或者自身的闲事。 陶绮言给叶初点了一杯全糖带冰的多肉葡萄,外卖员送进来的时候叶初被感动得眼泪汪汪,她扑过来要抱她,“你还记得我爱喝什么!” 陶绮言笑:“当然。” 叶初说:“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你和总部谈妥,你会变成我的上司哎。” 闻言,陶绮言挑了挑眉:“什么感觉?” 叶初顿了顿,和她拉开一点距离,打量几眼才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你第一次来jane的那天。” 她笑:“你当时注意力不在我身上,没看见我见你第一眼,眼睛都瞪大了,心想说哪来的实习生这么漂亮。” “背着一个大双肩包,手里抱着的展册有五六厘米厚,人一点也不怯场。我看到你作品的时候,一边觉得图和人一样漂亮,一边又觉得笔触很熟悉。” “后来路师才和我说,你原来是jane的女儿。”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的设计是有感情的。”叶初说,“你的设计中,这一点尤其出彩,光是看着就能带来很大的情感波动,仿佛作品和设计师心脉相连。” 陶绮言谦逊笑笑,筷尖戳着一块鱼肉,状似无意问道:“叶子,你知道路师如今在哪儿吗?” 叶初顿住,好几秒才说:“不知道。” “很久没有他的消息,可能是隐退了。”她干笑了两声,又说,“不清楚总部当时的打算,但我记得当时公示下发到每个人邮箱里的时候,我正在他办公室,看他当时的表情,显然他本人也不知道。他没来得及批下季度的预算就去了总部,不知道和高层谈了什么,回来交接完工作就走了。” 叶初娓娓道来,半晌叹了口气,“很突然,所有设计师都没意识到那是和路师的最后一次见面。” “路师走后,当季总部批了一大笔款,大家也就没什么意见了。我升了几个设计助理,利用这些预算多找了几个珠宝商和源头工厂,没想到之后设计师走的走、留的留,这几年全是吃老本。” 说着说着就有些说多了,叶初看着陶绮言笑笑,却也并不介意这些让她知道。 她见陶绮言一直微垂着视线不知在想什么,就说:“我一直有关注cherflora,觉得这两个品牌一些内核的东西,很相似。我是想说如果你能把jane收购下来,我希望你能带领它继续往前走。” “我现在是工作室的老人之一了,连我都没见过jane本人,却能凭着一个形象,在这个品牌工作这么久,就连加入的新人,大多也是仰慕jane的声名和理念前来的。她离开我们很久了,但是没有人忘记她。我觉得单凭这一点,jane工作室就不该这么草草结束。” 陶绮言眼睫颤了颤,良久,她说:“谢谢你,叶子。” 叶初探身过去抱了抱她,陶绮言下巴搁在叶初肩上,合眼忍了忍那点温热。 她说:“我会的。” 第231章 永远永远 近来江城雨水见多,道路两旁的阔叶树茂茂盛盛,被雨水阳光打得水绿。 谭郁川这回出差回来,回校就是期末月,天天都有他的课,他又开始了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应酬的时间也大大减少。 与此相反,陶绮言忙得飞起,她依旧没有搬回四季湾,有时候回来得晚,草草洗漱完兜头睡觉,第二天起来能看见餐桌的花瓶里插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花,颜色品种一次也没重复过,满满当当没有任何技巧地塞在里面。 她就利用早餐的时间,用花艺剪重新修理,摆的错落有致,再给谭郁川拍一张照片发过去。 没过多久相册里都是这样的照片。 cherflora回国以来算是高产,陶绮言把自己之前国内的客户分流给团队成员,高端线渐渐走上了正轨。 有天晚上,她和谭郁川说:“我觉得我现在每一天都过得特别充实。” 他捏捏她的脸,用鼻尖蹭她的鼻尖,语气宠溺:“我们言言真厉害。” 陶绮言憋不住骄傲又有些不满:“你拿我当小孩子哄吗。” 她翻身趴到他身上,也去捏他的脸。 谭郁川笑声溢出来,手扶着她的腰摩挲。 半晌,她折腾出薄汗,又一轱辘滚下来,人卷到被里,合上眼,“累了。” 谭郁川从后面贴着她的背抱上来,手放在她腹部。 温热的大掌熨帖了她因为生理期微胀的小腹,空调冷风开得适宜,周身被较高体温的躯体环着,陶绮言舒服得直哼唧。 谭郁川在后面轻一下重一下地咬她嫩白的后颈。 半晌,陶绮言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言言,我们去旅行好不好?” 她下意识问:“去哪?” “地方你挑。” “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可以?” 谭郁川胸腔震颤两下,应该是在无声地笑,陶绮言感觉到了,他说:“都可以。” 他又补充:“没有工作,就我们两个人。” 她睁开眼睛,翻了个身面对他,说:“我要想想。” 她手头上有些工作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思考两秒,她突然笑了一下,谭郁川顿觉不妙。 “如果收购顺利的话——”她话不说完,手已经伸进他的睡衣底下,摸上了他的腹肌。 谭郁川被她柔软的小手突然袭击,腹部忍不住收缩一下,手已经一把抓过去,牢牢控住。 “别乱动。” 陶绮言不依不饶,“高层什么时候能给个准话?我还等着面谈呢。” 他垂眸看她两秒,用一只手臂撑着头,挑眉故意道:“谈什么,你把钱准备足了不就行吗。” 陶绮言刷的睁大眼睛,被里的腿狠狠踹过去,“你想得美!” 谭郁川早有准备,抓着她两腕,把她的腿死死夹在两腿之间,陶绮言根本抽不出来。 她脸都憋红了,是被自己在他面前毫无反抗之力气的。 陶绮言咬牙切齿:“谭郁川,我们走着瞧!” 看她炸毛,谭郁川眼睛都弯了,上半身笑得没力气撑不起来就把头搭在陶绮言半边肩膀,胸腔剧烈地颤。 低沉的笑声洒在她耳畔,带着荷尔蒙的男人气息紧紧裹着她,陶绮言耳廓都红了,用手推搡他,“你重死了。” 谭郁川手臂勾过她的腰,反而还越抱越紧了。 笑声渐渐止息,他的手还是没松,可能是刚才太闹,陶绮言突然觉得身上的男人很安静。 她叫了他一声:“谭郁川。” “嗯。” 她说:“起来啊你真的很重。” 陶绮言因为这段安静莫名有些慌,他身上很烫,不是体温高的那种烫,而是某一种念头在沸腾,炙得她莫名紧张。 她感觉谭郁川好像是深吸了一口气。 “言言,如果我……” 他没说下去,人已经不再压着她了,只是把她抱在怀里。 “嗯?”她疑惑,仰脸看他。 她眨了眨眼,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漆黑如墨,可能是轻微近视的原因,谭郁川摘了眼镜安静看人的时候,会有一种很多情朦胧的错觉。 陶绮言知道对她来说,那不是错觉,她忍不住屏息,那种能把她吸进去的感觉又来了。 她有些忘了刚才他好像是有话对自己说,反而伸手去摸他的眼睫,喃喃道:“谭郁川,你的眼睛真好看。” 他好像是笑了,低声问:“是吗?” “嗯。”陶绮言特别肯定的点头。 谭郁川又沉默下去,那双好看的眼专注地注视她,光是看着陶绮言就脸红了。 她抬手捂住他的眼,把红红的脸撇向一边,咽了咽口水:“你看什么?” 这男人到底知不知道他这样看人有多犯规啊。 陶绮言感觉到睫毛扫在掌心,痒痒的。 少顷,谭郁川幽幽叹了口气,“要是有一天你觉得我的眼睛不好看了怎么办?” 这是什么话? 陶绮言微微睁大眼睛,很快回答:“不会啊,除非你去整眼睛,否则我不会不喜欢的。” 他朗声笑了出来。 陶绮言伸手捧起他的脸,很严肃地说:“不对,你这张脸,哪都不许动。” 他这样就是最好看的,动一分差十寸,对于这张脸来说,一定是的。 谭郁川挑眉,幽幽道:“就喜欢我的脸?” 她察觉危险,猛地扎进他怀里一把抱住,“不是,我都喜欢!” 陶绮言赶紧找补、疯狂吹嘘:“你哪哪我都喜欢,整个人我都喜欢,男人光有脸是不行的,最重要的是他那有力的臂膀、性感的大脑,这一点在你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你不知道你穿西装往讲台上一站,有多性感,我每节课都想扑……!!” 话没说完,陶绮言啪地捂紧嘴。 谭郁川长眸微眯,手掐上她的细腰,“扑什么?” 陶绮言捂着嘴疯狂摇头。 “原来我在上面看你走神的时候,你脑袋里在想这些。” 他掌心扣紧她的腰,把人往怀里送。 她伸手抵他胸膛,小声告饶:“我错了。” 谭郁川轻而易举抓着她两只手腕,扣到头顶,他缓缓说:“今天给你这个机会。” 还没反应过来,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已经压在了谭郁川身上,手腕还被他紧紧抓着。 她心脏剧烈颤抖,吓坏了,“我……我生理期。” “我知道。”他轻声笑,用食指轻佻地勾了勾她的下巴,“亲两下而已,这位同学想哪去了?” “别……别亲了。”她被这个称呼逗得结结巴巴,觉得光看他的表情今晚就不会善了,她不想被他的吻技撩得睡不着觉。 谭郁川已经掐着她下巴吻了上来。 跟预想不同,他舌尖温柔地探入,追着她的舌尖轻吮。期间带过上颚,麻酥酥的感觉让陶绮言整个身体都软在他怀里。 她的脖子快要撑不住了,欲倒的前一秒,谭郁川的手压着她的后颈,唇舌进一步相接,她喉间溢出受不住的吟声。 少顷,唇齿间有淫靡的水声,陶绮言轻哼,感觉到他慢慢抽离。她睁开迷离的眼,清晰地看到近在咫尺的银丝。 身体异样感觉明显,显然谭郁川也是,呼吸声粗重面上却不显。他只是用一种宛如锁链的眼神牢牢地箍住她。 男人微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后颈,仿佛下一秒会用力掐住的错觉让陶绮言腿都软了,他的声音尤其沙哑动听,他轻喘着,宛如勾魂的海妖:“言言,告诉我,会永远永远和我在一起。” 陶绮言瘫软在他身上,脑子转不动,比喝醉的时候还晕,分不清今夕何夕抑或是梦境现实,她失神,只是张了张嘴。谭郁川又抬起一点头,用唇来厮磨她的唇,一个字一个字、一点一点地教给她。 “说。” 陶绮言跟着发出了一个含混的音节。 “陶绮言,” 她目光迷离,跟着念自己的名字:“陶绮言,” “永远不会,” “永远不会,” “离开谭郁川。” “离开谭郁川。” 他指腹熟稔地揉按过她脊背的敏感点,逗得她在交缠的唇之间不断溢出柔软的声音。 陶绮言根本清醒不过来,舒服又难耐的感觉让她睫毛都湿了。 谭郁川说的很慢,像是要烙刻在她心里。 “我会。” 她下意识就跟上,受了蛊惑一般低声喃喃:“我会。” “永远永远。” “永远…永远。” “和谭郁川,在一起。” 他说完,怀里的人没有跟着说。短暂安静中,谭郁川喉结凝涩地滑动两下,睁开眼去看她的脸。 柔软的唇贴着,陶绮言好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主动吻了一下他的唇,然后无力地歪倒在他肩头。 气息吹在他颈边,离左耳很近,他听到心跳的声音,宛如一场暴动。 她说:“好。” 第231章 永远永远 近来江城雨水见多,道路两旁的阔叶树茂茂盛盛,被雨水阳光打得水绿。 谭郁川这回出差回来,回校就是期末月,天天都有他的课,他又开始了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应酬的时间也大大减少。 与此相反,陶绮言忙得飞起,她依旧没有搬回四季湾,有时候回来得晚,草草洗漱完兜头睡觉,第二天起来能看见餐桌的花瓶里插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花,颜色品种一次也没重复过,满满当当没有任何技巧地塞在里面。 她就利用早餐的时间,用花艺剪重新修理,摆的错落有致,再给谭郁川拍一张照片发过去。 没过多久相册里都是这样的照片。 cherflora回国以来算是高产,陶绮言把自己之前国内的客户分流给团队成员,高端线渐渐走上了正轨。 有天晚上,她和谭郁川说:“我觉得我现在每一天都过得特别充实。” 他捏捏她的脸,用鼻尖蹭她的鼻尖,语气宠溺:“我们言言真厉害。” 陶绮言憋不住骄傲又有些不满:“你拿我当小孩子哄吗。” 她翻身趴到他身上,也去捏他的脸。 谭郁川笑声溢出来,手扶着她的腰摩挲。 半晌,她折腾出薄汗,又一轱辘滚下来,人卷到被里,合上眼,“累了。” 谭郁川从后面贴着她的背抱上来,手放在她腹部。 温热的大掌熨帖了她因为生理期微胀的小腹,空调冷风开得适宜,周身被较高体温的躯体环着,陶绮言舒服得直哼唧。 谭郁川在后面轻一下重一下地咬她嫩白的后颈。 半晌,陶绮言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言言,我们去旅行好不好?” 她下意识问:“去哪?” “地方你挑。” “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可以?” 谭郁川胸腔震颤两下,应该是在无声地笑,陶绮言感觉到了,他说:“都可以。” 他又补充:“没有工作,就我们两个人。” 她睁开眼睛,翻了个身面对他,说:“我要想想。” 她手头上有些工作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思考两秒,她突然笑了一下,谭郁川顿觉不妙。 “如果收购顺利的话——”她话不说完,手已经伸进他的睡衣底下,摸上了他的腹肌。 谭郁川被她柔软的小手突然袭击,腹部忍不住收缩一下,手已经一把抓过去,牢牢控住。 “别乱动。” 陶绮言不依不饶,“高层什么时候能给个准话?我还等着面谈呢。” 他垂眸看她两秒,用一只手臂撑着头,挑眉故意道:“谈什么,你把钱准备足了不就行吗。” 陶绮言刷的睁大眼睛,被里的腿狠狠踹过去,“你想得美!” 谭郁川早有准备,抓着她两腕,把她的腿死死夹在两腿之间,陶绮言根本抽不出来。 她脸都憋红了,是被自己在他面前毫无反抗之力气的。 陶绮言咬牙切齿:“谭郁川,我们走着瞧!” 看她炸毛,谭郁川眼睛都弯了,上半身笑得没力气撑不起来就把头搭在陶绮言半边肩膀,胸腔剧烈地颤。 低沉的笑声洒在她耳畔,带着荷尔蒙的男人气息紧紧裹着她,陶绮言耳廓都红了,用手推搡他,“你重死了。” 谭郁川手臂勾过她的腰,反而还越抱越紧了。 笑声渐渐止息,他的手还是没松,可能是刚才太闹,陶绮言突然觉得身上的男人很安静。 她叫了他一声:“谭郁川。” “嗯。” 她说:“起来啊你真的很重。” 陶绮言因为这段安静莫名有些慌,他身上很烫,不是体温高的那种烫,而是某一种念头在沸腾,炙得她莫名紧张。 她感觉谭郁川好像是深吸了一口气。 “言言,如果我……” 他没说下去,人已经不再压着她了,只是把她抱在怀里。 “嗯?”她疑惑,仰脸看他。 她眨了眨眼,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漆黑如墨,可能是轻微近视的原因,谭郁川摘了眼镜安静看人的时候,会有一种很多情朦胧的错觉。 陶绮言知道对她来说,那不是错觉,她忍不住屏息,那种能把她吸进去的感觉又来了。 她有些忘了刚才他好像是有话对自己说,反而伸手去摸他的眼睫,喃喃道:“谭郁川,你的眼睛真好看。” 他好像是笑了,低声问:“是吗?” “嗯。”陶绮言特别肯定的点头。 谭郁川又沉默下去,那双好看的眼专注地注视她,光是看着陶绮言就脸红了。 她抬手捂住他的眼,把红红的脸撇向一边,咽了咽口水:“你看什么?” 这男人到底知不知道他这样看人有多犯规啊。 陶绮言感觉到睫毛扫在掌心,痒痒的。 少顷,谭郁川幽幽叹了口气,“要是有一天你觉得我的眼睛不好看了怎么办?” 这是什么话? 陶绮言微微睁大眼睛,很快回答:“不会啊,除非你去整眼睛,否则我不会不喜欢的。” 他朗声笑了出来。 陶绮言伸手捧起他的脸,很严肃地说:“不对,你这张脸,哪都不许动。” 他这样就是最好看的,动一分差十寸,对于这张脸来说,一定是的。 谭郁川挑眉,幽幽道:“就喜欢我的脸?” 她察觉危险,猛地扎进他怀里一把抱住,“不是,我都喜欢!” 陶绮言赶紧找补、疯狂吹嘘:“你哪哪我都喜欢,整个人我都喜欢,男人光有脸是不行的,最重要的是他那有力的臂膀、性感的大脑,这一点在你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你不知道你穿西装往讲台上一站,有多性感,我每节课都想扑……!!” 话没说完,陶绮言啪地捂紧嘴。 谭郁川长眸微眯,手掐上她的细腰,“扑什么?” 陶绮言捂着嘴疯狂摇头。 “原来我在上面看你走神的时候,你脑袋里在想这些。” 他掌心扣紧她的腰,把人往怀里送。 她伸手抵他胸膛,小声告饶:“我错了。” 谭郁川轻而易举抓着她两只手腕,扣到头顶,他缓缓说:“今天给你这个机会。” 还没反应过来,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已经压在了谭郁川身上,手腕还被他紧紧抓着。 她心脏剧烈颤抖,吓坏了,“我……我生理期。” “我知道。”他轻声笑,用食指轻佻地勾了勾她的下巴,“亲两下而已,这位同学想哪去了?” “别……别亲了。”她被这个称呼逗得结结巴巴,觉得光看他的表情今晚就不会善了,她不想被他的吻技撩得睡不着觉。 谭郁川已经掐着她下巴吻了上来。 跟预想不同,他舌尖温柔地探入,追着她的舌尖轻吮。期间带过上颚,麻酥酥的感觉让陶绮言整个身体都软在他怀里。 她的脖子快要撑不住了,欲倒的前一秒,谭郁川的手压着她的后颈,唇舌进一步相接,她喉间溢出受不住的吟声。 少顷,唇齿间有淫靡的水声,陶绮言轻哼,感觉到他慢慢抽离。她睁开迷离的眼,清晰地看到近在咫尺的银丝。 身体异样感觉明显,显然谭郁川也是,呼吸声粗重面上却不显。他只是用一种宛如锁链的眼神牢牢地箍住她。 男人微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后颈,仿佛下一秒会用力掐住的错觉让陶绮言腿都软了,他的声音尤其沙哑动听,他轻喘着,宛如勾魂的海妖:“言言,告诉我,会永远永远和我在一起。” 陶绮言瘫软在他身上,脑子转不动,比喝醉的时候还晕,分不清今夕何夕抑或是梦境现实,她失神,只是张了张嘴。谭郁川又抬起一点头,用唇来厮磨她的唇,一个字一个字、一点一点地教给她。 “说。” 陶绮言跟着发出了一个含混的音节。 “陶绮言,” 她目光迷离,跟着念自己的名字:“陶绮言,” “永远不会,” “永远不会,” “离开谭郁川。” “离开谭郁川。” 他指腹熟稔地揉按过她脊背的敏感点,逗得她在交缠的唇之间不断溢出柔软的声音。 陶绮言根本清醒不过来,舒服又难耐的感觉让她睫毛都湿了。 谭郁川说的很慢,像是要烙刻在她心里。 “我会。” 她下意识就跟上,受了蛊惑一般低声喃喃:“我会。” “永远永远。” “永远…永远。” “和谭郁川,在一起。” 他说完,怀里的人没有跟着说。短暂安静中,谭郁川喉结凝涩地滑动两下,睁开眼去看她的脸。 柔软的唇贴着,陶绮言好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主动吻了一下他的唇,然后无力地歪倒在他肩头。 气息吹在他颈边,离左耳很近,他听到心跳的声音,宛如一场暴动。 她说:“好。” 第232章 哥你不是私下里烟酒都来的么 致韵酒 酒傍晚还很清静,只有几位客人散落在台,老板李驰把钥匙扔给调酒师,自己先回家了,晚点再过来。 许温阳带着人来的时候,打了声招呼,就直奔楼上的总统包厢。 他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常在晚上出去应酬了,美名其曰回家陪老婆。今儿得空,是因为冯白薇去试纱,不让他跟着,说是要保留first look,他没辙,叫上几个相熟的人过来这边打牌,晚点再去接她。 青绿的骰子一碰,牌桌摊开,东家也坐稳了。 四五轮打过,许温阳只输了一回,他叼着烟,特痞地甩出一颗二条,扫一眼底牌,推开,“胡了。” 孟向伟笑骂:“这他妈的什么手气,赶明儿我也结个婚看看有没有这么顺!” 许温阳抬眉,不屑他这说法,又忍不住得意:“没用,得看对象,刚巧我老婆就是我福星。” 孟向伟作势要踹他,周围也招来好几声黄金单身汉的笑骂。 他笑着躲开,俊朗眉眼间全是春风得意 点唱机那边有人乱嚎,简直不堪入耳,许温阳拧眉,朝那方向摔了盒烟过去,刚巧包厢门打开,谭郁川站在门口,那盒烟掉在他脚边。 点唱机旁边那位仁兄哈哈大笑对许温阳幸灾乐祸,笑够了才朝那身影叫一声“郁川哥”。 谭郁川鞋尖一抬,把那烟踢到一边,迈步进来。 今儿在场的全是熟人,父母那辈来往甚密,平时生意场上低头不见抬头见,但其实私交都不错,不谈公事也就没什么规矩。 几个人先是陆陆续续叫哥,而后该继续闹还是接着闹。 孟向伟输够了,没等谭郁川坐下,直接请他,“哥,你过来打,替我挫挫许总的锐气!” 他这几回输进去的够一辆车了,真算是给许温阳这小子充份子钱了。 谭郁川笑笑,长腿一迈,坐到孟向伟的位置上。 重新码牌,桌上清脆的声音格外悦耳,孟向伟站在谭郁川身后看了一会儿,他清楚谭郁川的牌技,他脑子快,记牌一绝,经常是遛着他们玩。 谁知道一把下来谭郁川给下家的许温阳喂了好几次牌,许温阳胡的比哪次都快。 “靠!”孟向伟不忿,许温阳那大牙龇得也太刺眼了,他不敢置信地叫:“川哥。” 谭郁川低头给许温阳转账,说:“这段时间温阳不好输,图个吉利。” 牌桌上几人都笑了,许温阳直接拱手,晃着长腿收钱,“谢谢哥!” “嗯,”谭郁川应,语气淡淡的,“有你输的时候。” 许温阳嘴角突然僵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向伟笑得拍腿,一巴掌拍在许温阳肩上,被他嫌弃挥下。 有人启了一瓶古威士忌,添上冰块,给谭郁川倒了一杯。 谭郁川码着新一轮的牌,用手背把那酒杯往外推了推,“谢了,不喝。” 孟向伟点一根烟,又抽出一根想给谭郁川点上。孟大公子哪给别人点过烟,但给谭郁川点烟他就心服口服心甘情愿。 谭郁川挑烟,专门抽那些劲大绵长的,他手里这盒富春山居利群这帮人都喜欢,辣口,之前他还送过谭郁川几条,谁知这次火苗还没舔到,谭郁川就说:“戒了。” 这回桌上的几人都看向他,连许温阳眼里都不乏惊讶,他大概知道他哥之前烟瘾不小,怎么戒得毫无征兆,说不抽就不抽了。 孟向伟惊奇:“怎么?” 哥你不是私下里烟酒都来的么。 谭郁川只是笑,表情无奈,但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的甜蜜,他说:“家里人管得严。” 听见这话的几人对视几眼,交换了一个打趣的表情,内里十分好奇,但因为对象是谭郁川,也不敢玩笑太过,只压着长音此起彼伏地“噢——”了几声。 只有许温阳,手底摸了张牌,看见谭郁川噙着笑的眼底,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就算冯白薇不跟他提到,他从谭郁川的状态上也能看出来,是陶绮言回来了。 有谭郁川助力,许温阳快把桌上另外两个人杀穿了。 他一推牌,起身欲走,痛快笑说:“爽了!” 孟向伟不信邪又打了几把,这会儿见他赢完了就想走,起身要拉他,“许温阳你这狗还有没有牌品,赢了就想走!” 许温阳晃了晃腕上的表,“真走了,我得去接老婆,谁总跟你们这帮没老婆的混!” “操!” 包厢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几声骂,“赶紧滚滚滚!” 他躲开一记飞踹,闪到门口,朝谭郁川道:“走了哥。” 谭郁川点点头,叫下孟向伟,“接着打。” 他帮着许温阳让桌上这几个人输了不少,下几轮得让他们赢点回去,别留了嫌隙在。 既承了一声哥,是辈分最大的那几个,担着尊敬也得有能力受得起,从牌桌上可窥一斑。 谭郁川极少在牌桌上露出锋芒,他只控场,该赢赢该输输。和合作商借着打牌的由头谈生意不少见,一晚上谈笑间散掉百万也不是没有过,但第二天总能签回迂数十倍的单子。 而眼前这种纯娱乐就更不用多费心,他们都叫他一声哥,没道理亏着谁,他输赢各半,其他人也是有输有赢,最后一轮清牌的时候,输得最多的那几个也是乐乐呵呵下桌,这就行了。 点唱机那边的鬼哭狼嚎还在继续,热闹间,谭郁川抬腕喝了一口加冰的气泡水,突然说:“孟向伟。” 孟向伟正打着游戏,闻言抬头:“咋了哥?” “港城那拍卖行的名额找人给我留一个。” “行。”没怎么犹豫就应下来,他搁下游戏手柄,忍不住多问一句:“川哥,你是看上哪个了,我提前让他们给你留。” 谭郁川笑笑,“不至于。有个鼻烟壶挺不错,给谭董当寿礼还是拍下来比较有诚意。” 第232章 哥你不是私下里烟酒都来的么 致韵酒 酒傍晚还很清静,只有几位客人散落在台,老板李驰把钥匙扔给调酒师,自己先回家了,晚点再过来。 许温阳带着人来的时候,打了声招呼,就直奔楼上的总统包厢。 他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常在晚上出去应酬了,美名其曰回家陪老婆。今儿得空,是因为冯白薇去试纱,不让他跟着,说是要保留first look,他没辙,叫上几个相熟的人过来这边打牌,晚点再去接她。 青绿的骰子一碰,牌桌摊开,东家也坐稳了。 四五轮打过,许温阳只输了一回,他叼着烟,特痞地甩出一颗二条,扫一眼底牌,推开,“胡了。” 孟向伟笑骂:“这他妈的什么手气,赶明儿我也结个婚看看有没有这么顺!” 许温阳抬眉,不屑他这说法,又忍不住得意:“没用,得看对象,刚巧我老婆就是我福星。” 孟向伟作势要踹他,周围也招来好几声黄金单身汉的笑骂。 他笑着躲开,俊朗眉眼间全是春风得意 点唱机那边有人乱嚎,简直不堪入耳,许温阳拧眉,朝那方向摔了盒烟过去,刚巧包厢门打开,谭郁川站在门口,那盒烟掉在他脚边。 点唱机旁边那位仁兄哈哈大笑对许温阳幸灾乐祸,笑够了才朝那身影叫一声“郁川哥”。 谭郁川鞋尖一抬,把那烟踢到一边,迈步进来。 今儿在场的全是熟人,父母那辈来往甚密,平时生意场上低头不见抬头见,但其实私交都不错,不谈公事也就没什么规矩。 几个人先是陆陆续续叫哥,而后该继续闹还是接着闹。 孟向伟输够了,没等谭郁川坐下,直接请他,“哥,你过来打,替我挫挫许总的锐气!” 他这几回输进去的够一辆车了,真算是给许温阳这小子充份子钱了。 谭郁川笑笑,长腿一迈,坐到孟向伟的位置上。 重新码牌,桌上清脆的声音格外悦耳,孟向伟站在谭郁川身后看了一会儿,他清楚谭郁川的牌技,他脑子快,记牌一绝,经常是遛着他们玩。 谁知道一把下来谭郁川给下家的许温阳喂了好几次牌,许温阳胡的比哪次都快。 “靠!”孟向伟不忿,许温阳那大牙龇得也太刺眼了,他不敢置信地叫:“川哥。” 谭郁川低头给许温阳转账,说:“这段时间温阳不好输,图个吉利。” 牌桌上几人都笑了,许温阳直接拱手,晃着长腿收钱,“谢谢哥!” “嗯,”谭郁川应,语气淡淡的,“有你输的时候。” 许温阳嘴角突然僵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向伟笑得拍腿,一巴掌拍在许温阳肩上,被他嫌弃挥下。 有人启了一瓶古威士忌,添上冰块,给谭郁川倒了一杯。 谭郁川码着新一轮的牌,用手背把那酒杯往外推了推,“谢了,不喝。” 孟向伟点一根烟,又抽出一根想给谭郁川点上。孟大公子哪给别人点过烟,但给谭郁川点烟他就心服口服心甘情愿。 谭郁川挑烟,专门抽那些劲大绵长的,他手里这盒富春山居利群这帮人都喜欢,辣口,之前他还送过谭郁川几条,谁知这次火苗还没舔到,谭郁川就说:“戒了。” 这回桌上的几人都看向他,连许温阳眼里都不乏惊讶,他大概知道他哥之前烟瘾不小,怎么戒得毫无征兆,说不抽就不抽了。 孟向伟惊奇:“怎么?” 哥你不是私下里烟酒都来的么。 谭郁川只是笑,表情无奈,但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的甜蜜,他说:“家里人管得严。” 听见这话的几人对视几眼,交换了一个打趣的表情,内里十分好奇,但因为对象是谭郁川,也不敢玩笑太过,只压着长音此起彼伏地“噢——”了几声。 只有许温阳,手底摸了张牌,看见谭郁川噙着笑的眼底,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就算冯白薇不跟他提到,他从谭郁川的状态上也能看出来,是陶绮言回来了。 有谭郁川助力,许温阳快把桌上另外两个人杀穿了。 他一推牌,起身欲走,痛快笑说:“爽了!” 孟向伟不信邪又打了几把,这会儿见他赢完了就想走,起身要拉他,“许温阳你这狗还有没有牌品,赢了就想走!” 许温阳晃了晃腕上的表,“真走了,我得去接老婆,谁总跟你们这帮没老婆的混!” “操!” 包厢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几声骂,“赶紧滚滚滚!” 他躲开一记飞踹,闪到门口,朝谭郁川道:“走了哥。” 谭郁川点点头,叫下孟向伟,“接着打。” 他帮着许温阳让桌上这几个人输了不少,下几轮得让他们赢点回去,别留了嫌隙在。 既承了一声哥,是辈分最大的那几个,担着尊敬也得有能力受得起,从牌桌上可窥一斑。 谭郁川极少在牌桌上露出锋芒,他只控场,该赢赢该输输。和合作商借着打牌的由头谈生意不少见,一晚上谈笑间散掉百万也不是没有过,但第二天总能签回迂数十倍的单子。 而眼前这种纯娱乐就更不用多费心,他们都叫他一声哥,没道理亏着谁,他输赢各半,其他人也是有输有赢,最后一轮清牌的时候,输得最多的那几个也是乐乐呵呵下桌,这就行了。 点唱机那边的鬼哭狼嚎还在继续,热闹间,谭郁川抬腕喝了一口加冰的气泡水,突然说:“孟向伟。” 孟向伟正打着游戏,闻言抬头:“咋了哥?” “港城那拍卖行的名额找人给我留一个。” “行。”没怎么犹豫就应下来,他搁下游戏手柄,忍不住多问一句:“川哥,你是看上哪个了,我提前让他们给你留。” 谭郁川笑笑,“不至于。有个鼻烟壶挺不错,给谭董当寿礼还是拍下来比较有诚意。” 第233章 如果有一天,没有了爱… 宫殿装潢的婚纱店内,两侧满是极璀璨的婚纱,吊顶灯高度正好,给一百多平的房间里各处都洒上月光般的清辉。 冯白薇穿着抹胸拖地鱼尾款式的婚纱,站在正中的圆形地台上,朝沙发上的陶绮言缓缓转身。 “这不错。”陶绮言谨慎评价,她觉得很美,但做决定的不是她。 冯白薇蹙了蹙眉,微微躬身对镜提了提裙摆。 她偏过头,对旁边的店长说:“抹胸有些紧了,不方便动作,后腰的绑带和背部是一个材质,没有层次,而且太欧式了我不喜欢,能不能改成手工珠绣的?” 店长在旁边欲言又止,冯白薇对镜转了两圈,说:“腰间加两层短一点的塔夫绸,应该会显得腰身好一点。” 陶绮言噗的笑出声。 她上前开玩笑道:“人家还以为是同行来砸场的呢。” 冯白薇也笑,“没办法,都是同行,我难免挑剔一点。” 她是时装设计师,对面料的考究不比婚纱设计师差,虽是如此,她也没再提起别的,今天下午试了十多套主纱,总算是做出了决定。 冯白薇身上这款是专为她设计的高定婚纱,目前为止她最满意,修改后应该就不用再变动了,她笑着对店长说:“辛苦店长,联系设计师。” “好的,冯小姐。” 陶绮言撕开一颗硬糖,塞到冯白薇嘴里。 冯白薇为了试纱空腹了大半天,一层层往身上套,她光看着就累得慌。冯白薇自始至终兴致勃勃,从头到尾都是面如桃花。 准新娘的气色就是不一样。 冯白薇拿过手机自拍了一张,看了眼时间说:“许温阳一会儿来接我,我得赶紧把婚纱换下来,不能让他看见。” 提起许温阳,冯白薇眼中带着她自己也意识不到的雀跃,她快步走进更衣间,没一分钟又探出头来,朝陶绮言招了招手,“绮言,你进来帮我脱。” 陶绮言走进去,耐心替她解着背后的绑带。 冯白薇掰着手指数,“还有不到一个月,洛洛打包票跟我说一定会赶回来。” “你放心,她赶不回来我也会杀到港城把人带回来的。”陶绮言很快说。 冯白薇笑得仰倒,让陶绮言手里的结都脱了手。陶绮言伸手抓着她肩,笑:“别动。” 冯白薇就不动了,站得直直的让她解。 陶绮言扯开最后一个结的时候,站直身体才发现冯白薇一直在看镜中的她,眼神格外温柔。 她笑:“你看什么?” “笑你怎么这么轴,陪了我这么久,试一件都不愿意。” 陶绮言故作不懂,“我的伴娘裙你不是准备好了吗?我相信你的专业,不用试。” “我是说婚纱。” 她摆摆手,只说:“懒得换,一层层穿太麻烦了。” 冯白薇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怅然,“不敢相信,我居然要结婚了。” 陶绮言也说:“你现在跟前几年说自己不结婚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是么。”她轻声笑。 “是什么时候转变的想法我也忘了,许温阳这人烦得很,在一起隔三岔五就说要结婚,只有那天晚上,他给我热了一杯牛奶,看着我笑,我突然就觉得好像每次应酬回来有这么一杯温牛奶真是不错,就那么松口了。” 陶绮言转了转眼瞳,好像是很难以理解的样子,冯白薇笑容更大,看着她道:“绮言,你真正感到幸福的时候,会共情的。” “我到现在依旧觉得婚姻是束缚,但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喜欢是你和他在一起会快乐,爱是你心甘情愿背负锁链同他走。” 陶绮言喉间艰涩地动了动,她忍不住问:“可人生那么长,如果有一天,没有了爱,锁链锈进血肉里呢?” 冯白薇因为她这句问顿了顿,她思索两秒,说:“可能会有那样一天,但我现在想象不到没有对方的生活了,和他在一起,吵架都很开心。只要有这样的时刻在,不管以后我们会面对什么,我都不会对今日的决定后悔。” 想象不到……没有对方的生活,哪怕以后一地狼藉也不会后悔吗。 陶绮言微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她不敢深想了,怕自己长久以来坚持的某些东西开始松动。 说话间冯白薇已经换好了t恤仔裤,她走出去的时候,许温阳正等在门口。 她快走几步,牵住了许温阳伸过来的手。“走。” 许温阳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因为是在外面,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动作。他看向陶绮言,目光凝了凝,遂即点点头致意。 “用不用送你回去?” “不用,我开车了。”她摆摆手,拎起包朝外走。 许温阳牵着冯白薇,盯着陶绮言背影的目光一时没收,他下颌绷着,眯眸不知在想什么。 冯白薇晃了晃他,“走。” 两人行至车前,许温阳坐进去,他突然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冯白薇想了想,“两个月前。”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了,转而攥紧冯白薇的手,笑问:“婚纱满不满意?” “满意,不过还有几个要修改的地方,已经联系设计师了。” 他反而不满:“我真要在婚礼上才能看到?” 冯白薇侧身拍拍他的脸,啪啪两声,逗狗似的,红唇轻启微勾,一字一顿:“一、定、要。” 第233章 如果有一天,没有了爱… 宫殿装潢的婚纱店内,两侧满是极璀璨的婚纱,吊顶灯高度正好,给一百多平的房间里各处都洒上月光般的清辉。 冯白薇穿着抹胸拖地鱼尾款式的婚纱,站在正中的圆形地台上,朝沙发上的陶绮言缓缓转身。 “这不错。”陶绮言谨慎评价,她觉得很美,但做决定的不是她。 冯白薇蹙了蹙眉,微微躬身对镜提了提裙摆。 她偏过头,对旁边的店长说:“抹胸有些紧了,不方便动作,后腰的绑带和背部是一个材质,没有层次,而且太欧式了我不喜欢,能不能改成手工珠绣的?” 店长在旁边欲言又止,冯白薇对镜转了两圈,说:“腰间加两层短一点的塔夫绸,应该会显得腰身好一点。” 陶绮言噗的笑出声。 她上前开玩笑道:“人家还以为是同行来砸场的呢。” 冯白薇也笑,“没办法,都是同行,我难免挑剔一点。” 她是时装设计师,对面料的考究不比婚纱设计师差,虽是如此,她也没再提起别的,今天下午试了十多套主纱,总算是做出了决定。 冯白薇身上这款是专为她设计的高定婚纱,目前为止她最满意,修改后应该就不用再变动了,她笑着对店长说:“辛苦店长,联系设计师。” “好的,冯小姐。” 陶绮言撕开一颗硬糖,塞到冯白薇嘴里。 冯白薇为了试纱空腹了大半天,一层层往身上套,她光看着就累得慌。冯白薇自始至终兴致勃勃,从头到尾都是面如桃花。 准新娘的气色就是不一样。 冯白薇拿过手机自拍了一张,看了眼时间说:“许温阳一会儿来接我,我得赶紧把婚纱换下来,不能让他看见。” 提起许温阳,冯白薇眼中带着她自己也意识不到的雀跃,她快步走进更衣间,没一分钟又探出头来,朝陶绮言招了招手,“绮言,你进来帮我脱。” 陶绮言走进去,耐心替她解着背后的绑带。 冯白薇掰着手指数,“还有不到一个月,洛洛打包票跟我说一定会赶回来。” “你放心,她赶不回来我也会杀到港城把人带回来的。”陶绮言很快说。 冯白薇笑得仰倒,让陶绮言手里的结都脱了手。陶绮言伸手抓着她肩,笑:“别动。” 冯白薇就不动了,站得直直的让她解。 陶绮言扯开最后一个结的时候,站直身体才发现冯白薇一直在看镜中的她,眼神格外温柔。 她笑:“你看什么?” “笑你怎么这么轴,陪了我这么久,试一件都不愿意。” 陶绮言故作不懂,“我的伴娘裙你不是准备好了吗?我相信你的专业,不用试。” “我是说婚纱。” 她摆摆手,只说:“懒得换,一层层穿太麻烦了。” 冯白薇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怅然,“不敢相信,我居然要结婚了。” 陶绮言也说:“你现在跟前几年说自己不结婚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是么。”她轻声笑。 “是什么时候转变的想法我也忘了,许温阳这人烦得很,在一起隔三岔五就说要结婚,只有那天晚上,他给我热了一杯牛奶,看着我笑,我突然就觉得好像每次应酬回来有这么一杯温牛奶真是不错,就那么松口了。” 陶绮言转了转眼瞳,好像是很难以理解的样子,冯白薇笑容更大,看着她道:“绮言,你真正感到幸福的时候,会共情的。” “我到现在依旧觉得婚姻是束缚,但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喜欢是你和他在一起会快乐,爱是你心甘情愿背负锁链同他走。” 陶绮言喉间艰涩地动了动,她忍不住问:“可人生那么长,如果有一天,没有了爱,锁链锈进血肉里呢?” 冯白薇因为她这句问顿了顿,她思索两秒,说:“可能会有那样一天,但我现在想象不到没有对方的生活了,和他在一起,吵架都很开心。只要有这样的时刻在,不管以后我们会面对什么,我都不会对今日的决定后悔。” 想象不到……没有对方的生活,哪怕以后一地狼藉也不会后悔吗。 陶绮言微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她不敢深想了,怕自己长久以来坚持的某些东西开始松动。 说话间冯白薇已经换好了t恤仔裤,她走出去的时候,许温阳正等在门口。 她快走几步,牵住了许温阳伸过来的手。“走。” 许温阳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因为是在外面,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动作。他看向陶绮言,目光凝了凝,遂即点点头致意。 “用不用送你回去?” “不用,我开车了。”她摆摆手,拎起包朝外走。 许温阳牵着冯白薇,盯着陶绮言背影的目光一时没收,他下颌绷着,眯眸不知在想什么。 冯白薇晃了晃他,“走。” 两人行至车前,许温阳坐进去,他突然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冯白薇想了想,“两个月前。”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了,转而攥紧冯白薇的手,笑问:“婚纱满不满意?” “满意,不过还有几个要修改的地方,已经联系设计师了。” 他反而不满:“我真要在婚礼上才能看到?” 冯白薇侧身拍拍他的脸,啪啪两声,逗狗似的,红唇轻启微勾,一字一顿:“一、定、要。” 第234章 墓林 天完全黑了下去,傍晚朝霞出现的那会儿晴了半小时不到,这阵又阴下来,灰黑的云压在半空,偶尔亮光一闪,细听有隆隆的雷声。 江城的雨季快到了。 许温阳在书房看了几个合同,良久,闭目捏捏眉心。 他眼前倏地现出白日里牌桌上,谭郁川眼底的那抹笑,心里像堵着什么。 陶绮言回来不足两月,他细想谭郁川之前的端倪,猛然记起也是一个多月前,他在办公室和谭郁川正谈着对青岚至关重要的一场并购案,法务部经理就在旁,他哥只是垂眸看了眼手机消息,整个人就完全僵住。 定了两秒后突兀站起,长腿迈了两步才想起手机还在桌上,又返身回来拿。 他问怎么了,谭郁川声音甩在后面,人早就疾走出去。 “不管了,冷那边几天再说。” 不管?!不管的是什么?许温阳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哪见过谭郁川如此,他脸上那时出现的恍然和狂喜一闪而过,对比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时已经算得上失态。 法务部经理更是慌张,他以为是方案让谭总不满,直接摔案离去,“许…许总,谭总这是……” 许温阳皱了皱眉,他在那时已经有了预感。 一周后约对家公司把项目重新放到桌案上来谈的时候,谭郁川早就判若两人。 许温阳偶尔在侧同他应酬,一次次见他都比上一次多了几分血肉。 突然卷起一道雷声,轰然作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许温阳望望窗外,阴沉沉的,灰黑色像是墓群里古木接连成片的枝干。 陶绮言走后第一年,也是夏季,只不过是盛夏、伏天,空气闷热,多日不下一滴雨,高柏的细叶比如今更加油亮,接近墨绿。 他记不起是几月几号,那时他刚出差回来,同谭郁川见了一位法国来的大客户,吃过饭刚把人送上车,谭郁川就脸色苍白地撞在门后。 许温阳赶紧搀扶,想把人送到医院,谭郁川在副驾驶笑笑,一手捂着胃,一手给他指路,涔涔冷汗把黑色衬衫的领口都打透了。 他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期间谭郁川的胃口疼得一阵一阵,车里没药,都被他咬牙忍过去。 许温阳看着他额上青筋暴突,面上还带着笑,心惊肉跳,却不敢贸然把他带到医院。 他数次张口想问,最后只说:“哥,你瘦了好多。” 谭郁川嘴角勾起毫无意味的弧度,盯着眼前虚空中的一点,不知在想什么。 车停在一处矮山下,谭郁川下车,步伐还是很稳当。 许温阳开门下去,看见他抬手,说:“我自己去,你在下面等我就好。” 谭郁川一步步迈上石阶,许温阳望上去,骤一抬眼,矮山被茂密的植被覆盖,淡青、墨绿,层叠的绿意生机勃勃。这儿的气温完全不似市区的燠热,伏天亦有凉风拂过,景致绝佳。 再一细看,山间微风吹拂,树冠和枝叶轻柔摆动,缝隙间分明是灰白的墓碑,低矮的碑比树更多、更惹眼。 谭郁川步伐看似很稳很慢,这一会儿工夫已经快走到半山,他身影隐没在飘动的墨绿间,最后停在一处,身边灰黑的柏木融进了他笔挺的黑色西装。 这时许温阳看见了更高处的纪念碑,他想,原来这是一处拥军陵园。 他在山脚鞠了一躬,骤然醒悟谭郁川为何来此,他不需要动手去查,就知道今日一定是简老将军的祭日。 一阵风吹过,山峦起伏沙沙,墨绿的松柏波涛肃穆地注视着谭郁川。 许温阳远眺了一会儿,看着墨绿间那一点黑,脊背比松还直,比松还沉默。 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摇了摇头,垂眸点了支烟。 “嚓” 火光一闪,他没有抽的意思,只是夹在指尖,淡淡燃着,让烟雾随风飘向矮山。 复抬头,那波涛中的脊背一晃,下一秒身形一矮。 许温阳手指剧烈颤抖,燃着的烟落到覆藓的青石板地上,溅出泥尘,熄灭。 他表情失控,不敢置信,仿佛看到了谭郁川微垂的头颅。 直到日头西斜,暮色无声,山峦间起了些雾。远看来,浓绿里是灰白的碑林,碑林里两道身影,一跪一立,和沉默的石块融为一体。 许温阳记得很清,谭郁川下了山就开始轻微发烧,他将车速提到最快,把人送去医院。胃镜做完之后,医生却说是他的免疫系统功能下降才引起胃部的炎症,过劳是真正的病因。 彼时他坐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什么,谭郁川却低眸看着指根的戒指,轻声说:“原来是这种感觉。” 被冰冷的器械环绕,被毫无尊严地摆弄,无力从床上站起,心脏被钝器碾成肉泥,原来这样疼。 许温阳看他这样就堵得上不来气,猛地站起身说:“我给陶绮言打过去!” 哪怕是天大的矛盾和恨意,和他哥说说话也好。 谭郁川长眸略睁,视线落到他的手机屏幕上,他说“不用了”,目光却隐着紧张和希冀,然后在听到第数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之后,再次暗淡下去。 出院后,谭郁川的日程较之以前变得规律,是为了能安排时间飞去纽约一趟,如同一次朝圣。偶尔两人碰面,若是从纽约回来的后几日,许温阳能直观感受到,谭郁川会好受一点。 谭郁川的书房里有一个抽屉放着散乱的机票。有一次时间很紧张,他从下飞机开始,一路开着视屏,到家都在开会。 许温阳正在家里提前等着他。跟到书房,他看见谭郁川拉开抽屉将兜里皱巴巴的机票扔进去,又砰的关上。 不到一秒的时间,许温阳眼尖地看到里面厚厚一叠照片,第一张是远远一个女人的侧脸,一看就是私家侦探偷拍的角度。 许温阳那时对陶绮言的印象无比深刻,觉得这女人真是心狠到无以复加。又觉得谭郁川在以一种缓慢的、无可挽回的方式衰败、疯狂下去。 他不敢想象谭郁川后来会变成什么样,好在陶绮言回来了,不论他对这女人的观感如何复杂,起码她终于止住了谭郁川的自我折磨、止住了他腐蚀下沉的势头。 第234章 墓林 天完全黑了下去,傍晚朝霞出现的那会儿晴了半小时不到,这阵又阴下来,灰黑的云压在半空,偶尔亮光一闪,细听有隆隆的雷声。 江城的雨季快到了。 许温阳在书房看了几个合同,良久,闭目捏捏眉心。 他眼前倏地现出白日里牌桌上,谭郁川眼底的那抹笑,心里像堵着什么。 陶绮言回来不足两月,他细想谭郁川之前的端倪,猛然记起也是一个多月前,他在办公室和谭郁川正谈着对青岚至关重要的一场并购案,法务部经理就在旁,他哥只是垂眸看了眼手机消息,整个人就完全僵住。 定了两秒后突兀站起,长腿迈了两步才想起手机还在桌上,又返身回来拿。 他问怎么了,谭郁川声音甩在后面,人早就疾走出去。 “不管了,冷那边几天再说。” 不管?!不管的是什么?许温阳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哪见过谭郁川如此,他脸上那时出现的恍然和狂喜一闪而过,对比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时已经算得上失态。 法务部经理更是慌张,他以为是方案让谭总不满,直接摔案离去,“许…许总,谭总这是……” 许温阳皱了皱眉,他在那时已经有了预感。 一周后约对家公司把项目重新放到桌案上来谈的时候,谭郁川早就判若两人。 许温阳偶尔在侧同他应酬,一次次见他都比上一次多了几分血肉。 突然卷起一道雷声,轰然作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许温阳望望窗外,阴沉沉的,灰黑色像是墓群里古木接连成片的枝干。 陶绮言走后第一年,也是夏季,只不过是盛夏、伏天,空气闷热,多日不下一滴雨,高柏的细叶比如今更加油亮,接近墨绿。 他记不起是几月几号,那时他刚出差回来,同谭郁川见了一位法国来的大客户,吃过饭刚把人送上车,谭郁川就脸色苍白地撞在门后。 许温阳赶紧搀扶,想把人送到医院,谭郁川在副驾驶笑笑,一手捂着胃,一手给他指路,涔涔冷汗把黑色衬衫的领口都打透了。 他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期间谭郁川的胃口疼得一阵一阵,车里没药,都被他咬牙忍过去。 许温阳看着他额上青筋暴突,面上还带着笑,心惊肉跳,却不敢贸然把他带到医院。 他数次张口想问,最后只说:“哥,你瘦了好多。” 谭郁川嘴角勾起毫无意味的弧度,盯着眼前虚空中的一点,不知在想什么。 车停在一处矮山下,谭郁川下车,步伐还是很稳当。 许温阳开门下去,看见他抬手,说:“我自己去,你在下面等我就好。” 谭郁川一步步迈上石阶,许温阳望上去,骤一抬眼,矮山被茂密的植被覆盖,淡青、墨绿,层叠的绿意生机勃勃。这儿的气温完全不似市区的燠热,伏天亦有凉风拂过,景致绝佳。 再一细看,山间微风吹拂,树冠和枝叶轻柔摆动,缝隙间分明是灰白的墓碑,低矮的碑比树更多、更惹眼。 谭郁川步伐看似很稳很慢,这一会儿工夫已经快走到半山,他身影隐没在飘动的墨绿间,最后停在一处,身边灰黑的柏木融进了他笔挺的黑色西装。 这时许温阳看见了更高处的纪念碑,他想,原来这是一处拥军陵园。 他在山脚鞠了一躬,骤然醒悟谭郁川为何来此,他不需要动手去查,就知道今日一定是简老将军的祭日。 一阵风吹过,山峦起伏沙沙,墨绿的松柏波涛肃穆地注视着谭郁川。 许温阳远眺了一会儿,看着墨绿间那一点黑,脊背比松还直,比松还沉默。 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摇了摇头,垂眸点了支烟。 “嚓” 火光一闪,他没有抽的意思,只是夹在指尖,淡淡燃着,让烟雾随风飘向矮山。 复抬头,那波涛中的脊背一晃,下一秒身形一矮。 许温阳手指剧烈颤抖,燃着的烟落到覆藓的青石板地上,溅出泥尘,熄灭。 他表情失控,不敢置信,仿佛看到了谭郁川微垂的头颅。 直到日头西斜,暮色无声,山峦间起了些雾。远看来,浓绿里是灰白的碑林,碑林里两道身影,一跪一立,和沉默的石块融为一体。 许温阳记得很清,谭郁川下了山就开始轻微发烧,他将车速提到最快,把人送去医院。胃镜做完之后,医生却说是他的免疫系统功能下降才引起胃部的炎症,过劳是真正的病因。 彼时他坐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什么,谭郁川却低眸看着指根的戒指,轻声说:“原来是这种感觉。” 被冰冷的器械环绕,被毫无尊严地摆弄,无力从床上站起,心脏被钝器碾成肉泥,原来这样疼。 许温阳看他这样就堵得上不来气,猛地站起身说:“我给陶绮言打过去!” 哪怕是天大的矛盾和恨意,和他哥说说话也好。 谭郁川长眸略睁,视线落到他的手机屏幕上,他说“不用了”,目光却隐着紧张和希冀,然后在听到第数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之后,再次暗淡下去。 出院后,谭郁川的日程较之以前变得规律,是为了能安排时间飞去纽约一趟,如同一次朝圣。偶尔两人碰面,若是从纽约回来的后几日,许温阳能直观感受到,谭郁川会好受一点。 谭郁川的书房里有一个抽屉放着散乱的机票。有一次时间很紧张,他从下飞机开始,一路开着视屏,到家都在开会。 许温阳正在家里提前等着他。跟到书房,他看见谭郁川拉开抽屉将兜里皱巴巴的机票扔进去,又砰的关上。 不到一秒的时间,许温阳眼尖地看到里面厚厚一叠照片,第一张是远远一个女人的侧脸,一看就是私家侦探偷拍的角度。 许温阳那时对陶绮言的印象无比深刻,觉得这女人真是心狠到无以复加。又觉得谭郁川在以一种缓慢的、无可挽回的方式衰败、疯狂下去。 他不敢想象谭郁川后来会变成什么样,好在陶绮言回来了,不论他对这女人的观感如何复杂,起码她终于止住了谭郁川的自我折磨、止住了他腐蚀下沉的势头。 第235章 出现 从婚纱工作室出来,陶绮言按约定去笙会馆见一个日本客户。 她今天穿得干净简约,长发微束。下车前,她重新检查了随身包里包装精致的珠宝盒,里面的海蓝宝耳钉安静闪耀着。 陶绮言往会馆里走,她提前十分钟到了预定的包厢,要了壶四位数的热茶。 她从包里抽出一条光滑乳白的方形绸巾,铺在梨木桌上,再把珠宝盒打开,放到绸子上。 海蓝宝的柔和光晕在白色绸缎的衬托下,更显华美。 陶绮言挺满意,抬腕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抬眼,墙上的指针指到整点,包厢门刚好打开。 果然是恪守时间的日本客户,早一秒都不到。 她站起身,带着浅淡微笑同来人握手。 “渡边先生,你好。” 他们之前见过一面,渡边介的分会社和邻城的数个民办企业有合作,他人近两年常在江城周边游走。渡边介总是笑眯眯的,头发和胡须修得一丝不苟。他找陶绮言,是委托她给远在日本的太太定制一款首饰。 当时,陶绮言受了委托自然问起渡边的太太,形象和喜好,她要做初步了解。 渡边却说,他的太太为他生育了一儿两女,贤惠持家,温和有礼,多年来很不容易,定制首饰也是想感谢妻子。 很主观,并不是她想要的回答,但这样想给妻子惊喜的客户并不少见,陶绮言挑挑眉,自然迎合几句,也没再问了。 渡边选择了两颗差别不大的海蓝宝,品质和价格皆是不低。定稿后她先是发给渡边确认,对方很满意,给她发了一长段夸赞的中文,用了挺多成语,随后便打了定金。 疼爱妻子并且出手阔绰的一个客户,陶绮言如是想。 包厢里是第二次见面,渡边依旧笑得很和善,身边带着一个女人,妆容精致身姿婀娜。 陶绮言多看那女人一眼,直觉告诉她这不是渡边的太太,眉眼间的妩媚并不像他口中的“贤惠有礼”。 她问渡边:“这是——” 渡边哈哈一笑,抬手给她介绍:“这是我的助手,奈奈子,中国人这边应该是叫 ‘小秘’。” 那女人从一进来目光就黏在桌面的珠宝上,听到渡边介绍她,不舍地移开眼,朝陶绮言伸手,连一句问好都说得很蹩脚: “离(你)好。” 听到渡边对那女人的称呼,陶绮言微一眯眸,笑容温度降下。 她伸手同那女人交握,遂即松开,轻抬手说了句:“请坐。” 陶绮言将盒子推过去,表情自如的同渡边介绍珠宝的设计思路和佩戴建议,最后说:“您觉得您太太会喜欢吗?” 渡边托着那盒子左看右看,连连点头:“当然当然,她肯定会喜欢。” 陶绮言笑回:“那就好。”她端起茶杯微啜,视线轻轻扫过渡边身边的奈奈子。 她不太能听得懂中文,有些兴致缺缺地挨着渡边坐,腰肢偶尔碰到他的胳膊,目光只有扫过那对耳钉的时候会闪过一点精光。 奈奈子轻轻扭腰,靠前坐了坐,突然抬眸看陶绮言一眼。 陶绮言提前撇开视线,一手品茶,一手拿起手机好像是回消息。而后她听见奈奈子用很嗲的日语和渡边低声说着什么。 渡边压着声音回应,几个短句好像是斥责。奈奈子肩膀微塌,嘟嘴不喜,渡边又搂着腰哄了两声。 陶绮言视线放在手机上,拇指快速滑动着好友列表,忍不住用舌尖顶了顶腮,觉得这茶挺涩。 终于欣赏完毕,渡边连连感谢陶绮言,一个社会地位挺高的男人话里总带着过分的礼貌,听在耳里挺奇怪的。 陶绮言面上不显,看着渡边珍之重之的把珠宝盒放进公文包里,也不让奈奈子给他拿包。 她放下茶杯,说:“渡边先生,不知道您听没听过海蓝宝的传说。” 渡边眼睛略略睁大,浮现出感兴趣的神色,身体微微前倾,抬手示意她说。 “古希腊神话中,一位叫罗兰的风神爱上了一个凡间女子,神界不许他们的爱情,于是罗兰为了忠于爱情,不惜付出生命。爱神维纳斯就将罗兰的灵魂封藏在海蓝宝石中,象征婚姻的坚贞不渝。” 她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所以现在很多人佩戴海蓝宝,是希望自己拥有甜蜜爱情,以维持婚姻的美满。” “原来如此。”渡边微张着嘴连连点头,他看向手里的海蓝宝,“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 奈奈子见她说了如此长的一段话,用肩膀碰了一下渡边,撒娇笑问是什么。 渡边笑着告诉她。 陶绮言唇角拉平,微冷的视线看了眼墙上的钟表。 将人送走,包厢里重新安静下来,空气中飘着淡淡鸢尾的味道,是奈奈子身上的香水味。 陶绮言一时没离开,垂眸看着盏中褐色的茶水,冷冷说: “陶绮言,话太多了。” 其实往常都能忍住,客户里披着西装的垃圾多了,她才懒得干涉,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天例外。 可能是突兀想起了海蓝宝的传说,亦可能是画稿时脑海里设想的那个温和贤惠的昭和女子的影子,都让她在今日没能管住嘴。 她搁下茶杯,走出包厢。 把车开到江边,陶绮言顺着水流在车来车往的大桥边走。 夏季晚上微凉的空气吹散了包厢里的憋闷,她胳膊搭在桥边,探头往底下的江水看。 江水滔滔,永不回头,带走了她胸前的一点浊气。 陶绮言做几个深呼吸,让干净的空气充斥她的气管和肺部,再缓缓吐出。 实在是刚才,挺恶心的。 想到渡边会把耳钉拿回家,那个为他育有一儿两女的女子会一脸惊喜地将耳钉佩戴上,她就郁结得不能呼吸。 这样的婚姻,恶心至极。 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她拿出看,是谭郁川的消息,说他晚上应酬结束,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看一眼时间,二十分钟前她还在包厢的时候,谭郁川已经发过来一条了,但她当时没心思回。 又有消息蹦出来:【我没喝酒。】 看清后,陶绮言忍不住笑出声,笨蛋。 没发现自己的负面情绪已经散掉不少,她调转方向,朝车子那边走。 一边走一边给他回:【很快到家】 手机攥在手里,陶绮言走得很快,桥上的风不小,有零碎的发丝遮挡视线。 刚才没发现,自己已经走出这么远了。 离车还有一段距离,陶绮言加快脚步,身边车来人往,经过谁时,突听得那人叫出了她的名字,沉沉的,带着笑意。 “绮言。” 陶绮言放缓步伐,停住。 她转身,看向两米外那道人影,带着鸭舌帽,穿黑色的棒球外套。 男人缓缓抬起头,帽檐的阴影在他脸上变短,陶绮言看清了。 硬朗的脸部线条,唇边带着笑弧,沧桑不失英俊。 是路简明。 第235章 出现 从婚纱工作室出来,陶绮言按约定去笙会馆见一个日本客户。 她今天穿得干净简约,长发微束。下车前,她重新检查了随身包里包装精致的珠宝盒,里面的海蓝宝耳钉安静闪耀着。 陶绮言往会馆里走,她提前十分钟到了预定的包厢,要了壶四位数的热茶。 她从包里抽出一条光滑乳白的方形绸巾,铺在梨木桌上,再把珠宝盒打开,放到绸子上。 海蓝宝的柔和光晕在白色绸缎的衬托下,更显华美。 陶绮言挺满意,抬腕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抬眼,墙上的指针指到整点,包厢门刚好打开。 果然是恪守时间的日本客户,早一秒都不到。 她站起身,带着浅淡微笑同来人握手。 “渡边先生,你好。” 他们之前见过一面,渡边介的分会社和邻城的数个民办企业有合作,他人近两年常在江城周边游走。渡边介总是笑眯眯的,头发和胡须修得一丝不苟。他找陶绮言,是委托她给远在日本的太太定制一款首饰。 当时,陶绮言受了委托自然问起渡边的太太,形象和喜好,她要做初步了解。 渡边却说,他的太太为他生育了一儿两女,贤惠持家,温和有礼,多年来很不容易,定制首饰也是想感谢妻子。 很主观,并不是她想要的回答,但这样想给妻子惊喜的客户并不少见,陶绮言挑挑眉,自然迎合几句,也没再问了。 渡边选择了两颗差别不大的海蓝宝,品质和价格皆是不低。定稿后她先是发给渡边确认,对方很满意,给她发了一长段夸赞的中文,用了挺多成语,随后便打了定金。 疼爱妻子并且出手阔绰的一个客户,陶绮言如是想。 包厢里是第二次见面,渡边依旧笑得很和善,身边带着一个女人,妆容精致身姿婀娜。 陶绮言多看那女人一眼,直觉告诉她这不是渡边的太太,眉眼间的妩媚并不像他口中的“贤惠有礼”。 她问渡边:“这是——” 渡边哈哈一笑,抬手给她介绍:“这是我的助手,奈奈子,中国人这边应该是叫 ‘小秘’。” 那女人从一进来目光就黏在桌面的珠宝上,听到渡边介绍她,不舍地移开眼,朝陶绮言伸手,连一句问好都说得很蹩脚: “离(你)好。” 听到渡边对那女人的称呼,陶绮言微一眯眸,笑容温度降下。 她伸手同那女人交握,遂即松开,轻抬手说了句:“请坐。” 陶绮言将盒子推过去,表情自如的同渡边介绍珠宝的设计思路和佩戴建议,最后说:“您觉得您太太会喜欢吗?” 渡边托着那盒子左看右看,连连点头:“当然当然,她肯定会喜欢。” 陶绮言笑回:“那就好。”她端起茶杯微啜,视线轻轻扫过渡边身边的奈奈子。 她不太能听得懂中文,有些兴致缺缺地挨着渡边坐,腰肢偶尔碰到他的胳膊,目光只有扫过那对耳钉的时候会闪过一点精光。 奈奈子轻轻扭腰,靠前坐了坐,突然抬眸看陶绮言一眼。 陶绮言提前撇开视线,一手品茶,一手拿起手机好像是回消息。而后她听见奈奈子用很嗲的日语和渡边低声说着什么。 渡边压着声音回应,几个短句好像是斥责。奈奈子肩膀微塌,嘟嘴不喜,渡边又搂着腰哄了两声。 陶绮言视线放在手机上,拇指快速滑动着好友列表,忍不住用舌尖顶了顶腮,觉得这茶挺涩。 终于欣赏完毕,渡边连连感谢陶绮言,一个社会地位挺高的男人话里总带着过分的礼貌,听在耳里挺奇怪的。 陶绮言面上不显,看着渡边珍之重之的把珠宝盒放进公文包里,也不让奈奈子给他拿包。 她放下茶杯,说:“渡边先生,不知道您听没听过海蓝宝的传说。” 渡边眼睛略略睁大,浮现出感兴趣的神色,身体微微前倾,抬手示意她说。 “古希腊神话中,一位叫罗兰的风神爱上了一个凡间女子,神界不许他们的爱情,于是罗兰为了忠于爱情,不惜付出生命。爱神维纳斯就将罗兰的灵魂封藏在海蓝宝石中,象征婚姻的坚贞不渝。” 她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所以现在很多人佩戴海蓝宝,是希望自己拥有甜蜜爱情,以维持婚姻的美满。” “原来如此。”渡边微张着嘴连连点头,他看向手里的海蓝宝,“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 奈奈子见她说了如此长的一段话,用肩膀碰了一下渡边,撒娇笑问是什么。 渡边笑着告诉她。 陶绮言唇角拉平,微冷的视线看了眼墙上的钟表。 将人送走,包厢里重新安静下来,空气中飘着淡淡鸢尾的味道,是奈奈子身上的香水味。 陶绮言一时没离开,垂眸看着盏中褐色的茶水,冷冷说: “陶绮言,话太多了。” 其实往常都能忍住,客户里披着西装的垃圾多了,她才懒得干涉,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天例外。 可能是突兀想起了海蓝宝的传说,亦可能是画稿时脑海里设想的那个温和贤惠的昭和女子的影子,都让她在今日没能管住嘴。 她搁下茶杯,走出包厢。 把车开到江边,陶绮言顺着水流在车来车往的大桥边走。 夏季晚上微凉的空气吹散了包厢里的憋闷,她胳膊搭在桥边,探头往底下的江水看。 江水滔滔,永不回头,带走了她胸前的一点浊气。 陶绮言做几个深呼吸,让干净的空气充斥她的气管和肺部,再缓缓吐出。 实在是刚才,挺恶心的。 想到渡边会把耳钉拿回家,那个为他育有一儿两女的女子会一脸惊喜地将耳钉佩戴上,她就郁结得不能呼吸。 这样的婚姻,恶心至极。 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她拿出看,是谭郁川的消息,说他晚上应酬结束,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看一眼时间,二十分钟前她还在包厢的时候,谭郁川已经发过来一条了,但她当时没心思回。 又有消息蹦出来:【我没喝酒。】 看清后,陶绮言忍不住笑出声,笨蛋。 没发现自己的负面情绪已经散掉不少,她调转方向,朝车子那边走。 一边走一边给他回:【很快到家】 手机攥在手里,陶绮言走得很快,桥上的风不小,有零碎的发丝遮挡视线。 刚才没发现,自己已经走出这么远了。 离车还有一段距离,陶绮言加快脚步,身边车来人往,经过谁时,突听得那人叫出了她的名字,沉沉的,带着笑意。 “绮言。” 陶绮言放缓步伐,停住。 她转身,看向两米外那道人影,带着鸭舌帽,穿黑色的棒球外套。 男人缓缓抬起头,帽檐的阴影在他脸上变短,陶绮言看清了。 硬朗的脸部线条,唇边带着笑弧,沧桑不失英俊。 是路简明。 第236章 谈判 六月中下旬,大学生逐渐开始放假。谭郁川在校有几个研究课题,费了他不少时间,除此之外就是出差。 陶绮言整日泡在工作室,偶尔有空也是往子公司飞,两个人半个月都没碰上几面。 各有各的时差,谭郁川怕打扰她休息,索性搬回了四季湾。 不过,明天就能见面了。 陶绮言看向桌上的日历,轻笑,拿起手机拨出个语音通话。 对方很快接起。 “洛洛。” 是远在港城的安洛。 “怎么了宝贝?”安洛打了个哈欠,昨天熬夜和缅甸那边的翡翠商大战了三百回合才把收购价格谈妥,今早还要起来验另一批货。 苦命的挣钱狗! 陶绮言问:“下个季度的分红能不能提前批我?” “嗯?”提到钱安洛瞬间清醒,“怎么回事?” 陶绮言一笑:“想买点股,流动资金不够了,最近手头有点紧。” “我没听错!”安洛不敢相信,笑她,“大小姐也会缺钱?” “可不是么,最近喝的都是之前剩的茶渣。” “嗬,那还真给你委屈坏了!” 贫完嘴,安洛掐了掐两指,脑子里浅算一下流水,应该能批一部分,“行。” “不急,一周左右过来就行。” 得到肯定的回复,陶绮言挂了电话。 她翻开收购条款,按上面的利率估预算,加上之后安洛打过来的那笔钱,应该够她成为大股东的。 当然一切基于她和君宴高层洽谈顺利的情况下。 陶绮言端起手边的茶杯啜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她果然喝到一点茶渣,跟安洛的玩笑话也有真实性。她确实空了几个茶叶罐还没去添新的。 压力大的时候她爱喝茶,最近这段时间罐里的茶叶消耗得很快,真等到空罐的时候她又没那个心力了。 港城的拍卖会上倒是有几块好的茶饼,年产量很少,她挺爱喝,但在茶叶上动辄花个六七位数,如今的陶绮言不会这么干了,便宜的茶也是一样喝。 她确实缺钱,而且很担心会一直缺下去。 虽说早早对jane工作室做了背调,但毕竟不够了解内部真实情况,如果她成功收购,接手后发现其实是个大窟窿,就代表她决策失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拖自己后腿不算什么,主要是牵连工作室的成员们。 但事关jane,对于这个品牌,陶绮言很难完全站在利益的角度上判断。所以她不管不顾,从个人账户上源源不断地添钱进去,尽可能让自己在谈判上多一份筹码。 她最近心理压力很大,越是临近谈判那天,越是紧张。 甚至有时晚上谭郁川发来视频请求,她都要做好心理准备再点开。她不敢和他说,怕他知道了要笑她。 翌日,陶绮言早早起来,在镜子前花了足足一个半小时来化妆,比第一天去简氏开会还郑重。 她在衣柜里挑了一件白色丝绸衬衫,胸前是蝴蝶结绑带的设计,对镜看全身的时候,觉得这一身太像在校学生,又脱下来换别的。 挑挑拣拣哪一件都不算太满意,最后只穿了简约的职业套装,雾霾蓝短款西装和长过膝盖的套裙,只在腰后有一点镂空的小设计,底下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腿。 对镜挽起长发,在发间缓缓插入那根绿松石的莲花蝴蝶长簪,一个简约的低髻扎好,有几缕发丝自然垂落耳际,陶绮言没再加别的修饰 换好衣服才八点零几分,她正在补口红,床头柜的手机震了两下。 拿起,看到谭郁川问她吃过早饭了吗,她正要回,他又发过来, 【晚上过来?】 陶绮言哼笑,闭口不谈白日里的事是。 她回:【看情况】 万一谈不成,她可不确定会不会把气撒到他身上。 对面一时没回。 公司的车在楼下接她,依旧是程易的司机,陶绮言上车的时候,在前面叫了声陶总。 陶绮言看向后座的女士,她正朝自己微笑。 “顾律师,早上好。” 简氏法务部的法律顾问,顾棋,与陶绮言一同去君宴,也是负责处理条款事宜。 顾棋在她坐稳后还侧头细看一眼,笑着说:“真漂亮,之前远看一眼,觉得陶总简直是天女下凡,这回细看下更美。” 陶绮言抬眉:“顾律师真不是在打趣我么。” 两人轻笑到一处。 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陶绮言低头看,谭郁川发来一张图片。 是四季湾厨房里那台冰箱上的便签,上面是他的字迹。 【今日菜单:清炒菜心、红烧番茄牛腩、虫草虾仁、蚝油豆腐、丝瓜虾滑汤、银耳羹】 一连串菜名,陶绮言一个个看下去,轻轻勾唇。 应该是今早拍的,这男人,还知道做好吃的勾引她过去。 见她没回,他又发来一张3:4的图,看起来像是现拍的。 图里是他办公桌的底色,只有谭郁川的一只手掌,带有薄茧的宽大掌心朝上,掌心最中间用红色水笔画着一个小小的爱心。 什么啊,诡计多端。陶绮言咬着唇壁看向车窗外,根本压不住嘴角的笑。 进了君宴大厦,二人在会客室多等了三分钟。 总裁办的秘书送上茶水,抱歉地说:“谭总还在开会,请二位稍等片刻。” 顾棋点点头,目送秘书出去。 她回头看身边的人,陶绮言正气定神闲地吹开茶杯中的茶叶,缓缓啜了一口。 顾棋笑道:“紧张吗?” 陶绮言瞥她一眼,轻说:“还行。” “我倒是有点,”顾棋微顿,“刚刚经过法务部,看到穆老师了。” 穆峰年过六十,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经济法大拿,他在二十年前荣升业内最负盛名的gy律所合伙人之一,在国内商法范畴,三十多年来鲜有败绩。 十二年前,他带过当时还是实习生的顾棋一段时间,导致顾棋现在看到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就紧张。 她声音发紧:“君宴的法律顾问,居然是穆老师?” 陶绮言把手放在顾棋的膝盖上,“我们又不是和法务部谈判,你只要确保最终条款没有漏洞就可以了,穆老师也不会去看一个小工作室的收购合同。” 是了,怎么还没站到会议室里,就先乱了阵脚,顾棋暗自蹙眉,视线落在陶绮言的手上,内心稳定不少。 她又有些好笑,怎么自己一个从业十几年的律师心态还不如这个刚上任的年轻陶总? 顾棋朝陶绮言点点头,陶绮言收回了手。 “叶总那边,联系好了?” 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顾棋很快回答:“是,随时等我们联系。” “好。”陶绮言淡淡应。 刚好秘书从门外进来,说谭总会议结束,引她们往另一间会议室走。 上午十一点零四分,陶绮言走进三十二层的会议室,掏出包里的笔电和笔记本,坐下。 会议室里已经坐着一些人,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她和顾棋。 陶绮言不动声色一一看过去,中间空着,一侧是之前在嘉林会馆见过一次面的李董和周董,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四五十岁,两鬓有斑白的寸发,很精神,陶绮言猜测此人是负责jane工作室内部财务的齐瑞齐总。 另一侧还有一位,应该是行政的沈副总。 将场上的人与事先了解的内容一一对上后,她微微垂眸,盯着笔电发光的一处走神。 谭郁川是最后一个到的,身后跟着林特助,经过陶绮言的座位时,别说谭郁川,连林特助都没给一个眼神。 “抱歉,上一个会结束晚了。” 他很快说,遂即坐在正中,用眼神告诉林特助会议开始。 十一点零六分,会议晚了六分钟。 没去解释原因,时间宝贵,谭郁川在这种事上向来不喜欢多废话。 第236章 谈判 六月中下旬,大学生逐渐开始放假。谭郁川在校有几个研究课题,费了他不少时间,除此之外就是出差。 陶绮言整日泡在工作室,偶尔有空也是往子公司飞,两个人半个月都没碰上几面。 各有各的时差,谭郁川怕打扰她休息,索性搬回了四季湾。 不过,明天就能见面了。 陶绮言看向桌上的日历,轻笑,拿起手机拨出个语音通话。 对方很快接起。 “洛洛。” 是远在港城的安洛。 “怎么了宝贝?”安洛打了个哈欠,昨天熬夜和缅甸那边的翡翠商大战了三百回合才把收购价格谈妥,今早还要起来验另一批货。 苦命的挣钱狗! 陶绮言问:“下个季度的分红能不能提前批我?” “嗯?”提到钱安洛瞬间清醒,“怎么回事?” 陶绮言一笑:“想买点股,流动资金不够了,最近手头有点紧。” “我没听错!”安洛不敢相信,笑她,“大小姐也会缺钱?” “可不是么,最近喝的都是之前剩的茶渣。” “嗬,那还真给你委屈坏了!” 贫完嘴,安洛掐了掐两指,脑子里浅算一下流水,应该能批一部分,“行。” “不急,一周左右过来就行。” 得到肯定的回复,陶绮言挂了电话。 她翻开收购条款,按上面的利率估预算,加上之后安洛打过来的那笔钱,应该够她成为大股东的。 当然一切基于她和君宴高层洽谈顺利的情况下。 陶绮言端起手边的茶杯啜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她果然喝到一点茶渣,跟安洛的玩笑话也有真实性。她确实空了几个茶叶罐还没去添新的。 压力大的时候她爱喝茶,最近这段时间罐里的茶叶消耗得很快,真等到空罐的时候她又没那个心力了。 港城的拍卖会上倒是有几块好的茶饼,年产量很少,她挺爱喝,但在茶叶上动辄花个六七位数,如今的陶绮言不会这么干了,便宜的茶也是一样喝。 她确实缺钱,而且很担心会一直缺下去。 虽说早早对jane工作室做了背调,但毕竟不够了解内部真实情况,如果她成功收购,接手后发现其实是个大窟窿,就代表她决策失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拖自己后腿不算什么,主要是牵连工作室的成员们。 但事关jane,对于这个品牌,陶绮言很难完全站在利益的角度上判断。所以她不管不顾,从个人账户上源源不断地添钱进去,尽可能让自己在谈判上多一份筹码。 她最近心理压力很大,越是临近谈判那天,越是紧张。 甚至有时晚上谭郁川发来视频请求,她都要做好心理准备再点开。她不敢和他说,怕他知道了要笑她。 翌日,陶绮言早早起来,在镜子前花了足足一个半小时来化妆,比第一天去简氏开会还郑重。 她在衣柜里挑了一件白色丝绸衬衫,胸前是蝴蝶结绑带的设计,对镜看全身的时候,觉得这一身太像在校学生,又脱下来换别的。 挑挑拣拣哪一件都不算太满意,最后只穿了简约的职业套装,雾霾蓝短款西装和长过膝盖的套裙,只在腰后有一点镂空的小设计,底下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腿。 对镜挽起长发,在发间缓缓插入那根绿松石的莲花蝴蝶长簪,一个简约的低髻扎好,有几缕发丝自然垂落耳际,陶绮言没再加别的修饰 换好衣服才八点零几分,她正在补口红,床头柜的手机震了两下。 拿起,看到谭郁川问她吃过早饭了吗,她正要回,他又发过来, 【晚上过来?】 陶绮言哼笑,闭口不谈白日里的事是。 她回:【看情况】 万一谈不成,她可不确定会不会把气撒到他身上。 对面一时没回。 公司的车在楼下接她,依旧是程易的司机,陶绮言上车的时候,在前面叫了声陶总。 陶绮言看向后座的女士,她正朝自己微笑。 “顾律师,早上好。” 简氏法务部的法律顾问,顾棋,与陶绮言一同去君宴,也是负责处理条款事宜。 顾棋在她坐稳后还侧头细看一眼,笑着说:“真漂亮,之前远看一眼,觉得陶总简直是天女下凡,这回细看下更美。” 陶绮言抬眉:“顾律师真不是在打趣我么。” 两人轻笑到一处。 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陶绮言低头看,谭郁川发来一张图片。 是四季湾厨房里那台冰箱上的便签,上面是他的字迹。 【今日菜单:清炒菜心、红烧番茄牛腩、虫草虾仁、蚝油豆腐、丝瓜虾滑汤、银耳羹】 一连串菜名,陶绮言一个个看下去,轻轻勾唇。 应该是今早拍的,这男人,还知道做好吃的勾引她过去。 见她没回,他又发来一张3:4的图,看起来像是现拍的。 图里是他办公桌的底色,只有谭郁川的一只手掌,带有薄茧的宽大掌心朝上,掌心最中间用红色水笔画着一个小小的爱心。 什么啊,诡计多端。陶绮言咬着唇壁看向车窗外,根本压不住嘴角的笑。 进了君宴大厦,二人在会客室多等了三分钟。 总裁办的秘书送上茶水,抱歉地说:“谭总还在开会,请二位稍等片刻。” 顾棋点点头,目送秘书出去。 她回头看身边的人,陶绮言正气定神闲地吹开茶杯中的茶叶,缓缓啜了一口。 顾棋笑道:“紧张吗?” 陶绮言瞥她一眼,轻说:“还行。” “我倒是有点,”顾棋微顿,“刚刚经过法务部,看到穆老师了。” 穆峰年过六十,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经济法大拿,他在二十年前荣升业内最负盛名的gy律所合伙人之一,在国内商法范畴,三十多年来鲜有败绩。 十二年前,他带过当时还是实习生的顾棋一段时间,导致顾棋现在看到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就紧张。 她声音发紧:“君宴的法律顾问,居然是穆老师?” 陶绮言把手放在顾棋的膝盖上,“我们又不是和法务部谈判,你只要确保最终条款没有漏洞就可以了,穆老师也不会去看一个小工作室的收购合同。” 是了,怎么还没站到会议室里,就先乱了阵脚,顾棋暗自蹙眉,视线落在陶绮言的手上,内心稳定不少。 她又有些好笑,怎么自己一个从业十几年的律师心态还不如这个刚上任的年轻陶总? 顾棋朝陶绮言点点头,陶绮言收回了手。 “叶总那边,联系好了?” 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顾棋很快回答:“是,随时等我们联系。” “好。”陶绮言淡淡应。 刚好秘书从门外进来,说谭总会议结束,引她们往另一间会议室走。 上午十一点零四分,陶绮言走进三十二层的会议室,掏出包里的笔电和笔记本,坐下。 会议室里已经坐着一些人,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她和顾棋。 陶绮言不动声色一一看过去,中间空着,一侧是之前在嘉林会馆见过一次面的李董和周董,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四五十岁,两鬓有斑白的寸发,很精神,陶绮言猜测此人是负责jane工作室内部财务的齐瑞齐总。 另一侧还有一位,应该是行政的沈副总。 将场上的人与事先了解的内容一一对上后,她微微垂眸,盯着笔电发光的一处走神。 谭郁川是最后一个到的,身后跟着林特助,经过陶绮言的座位时,别说谭郁川,连林特助都没给一个眼神。 “抱歉,上一个会结束晚了。” 他很快说,遂即坐在正中,用眼神告诉林特助会议开始。 十一点零六分,会议晚了六分钟。 没去解释原因,时间宝贵,谭郁川在这种事上向来不喜欢多废话。 第237章 我要它重新开口说话 陶绮言站起身,目光淡淡的,微一颔首:“我是陶绮言。” 众人目光落到她身上,微一凝滞,这就完了? 李董坐得离谭郁川最近,他瞥过谭郁川,又看一眼陶绮言,内心直犯嘀咕。 他当时在嘉林可是看过这两个人有多粘糊的,看这冷冷淡淡、眼神也不给一个的架势,是分手了? 因这自我介绍,谭郁川终于看向她,两人对上视线,陶绮言先一步转开,目光下落,从他的喉结、衣领,再到腕骨微凸的手腕,他的右手攥着一支笔,长指时不时拨弄一下,左手自然放在会议桌上,指节微曲。 陶绮言想:那里面应该还有一颗指甲大小的红色爱心。 给她的。 她坐下,看向顾棋。 顾棋介绍完,向林特助说:“我们需要投屏。” 谭郁川微一颔首,镜片后无甚情绪的眼看向发光的幕布。 没有废话没有标题,直接就是一张折线图,是jane近五年来的市场占有率份额,从前两年的节节上升到近两年的急速下降,最终数字停留在47。 下降的折线部分被加粗标红,从168到47,很有冲击力的一张表。 陶绮言站起身,站到旁边,说:“这是jane工作室除黄金以外全部珠宝的市场占有率份额,能看出下降得非常快。” 齐瑞摸了摸唇,脸上有些挂不住,转折点就是从他接手jane开始的。 陶绮言注意到他的动作,继续说:“我们都知道近两年,越来越多的消费者选择黄金首饰,从珠宝品类的竞争来看,黄金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所以我们不看总体,从细分市场份额来看。” 齐瑞刚松口气,陶绮言切换了两张图,继续说:“翡翠、钻石、珍珠等等品类,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一张图呈现了不同品类、不同年份的饼状图,均有不同程度的缩小,非常直观。 齐瑞蹙了蹙眉,视线转向陶绮言,声音很沉:“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jane工作室每况愈下,我们根据工作室的状况和市场行情来分析,预计的收购成本,为工作室近两年年均利润的60。” 闻言,谭郁川抬眸看她。 “不可能!” 齐瑞率先喊出声,然后才回头看谭郁川一眼。总裁面上没什么表情,是允许他继续说。 他虽不懂珠宝,但对工作室的账务门儿清,两年内年均利润的60折下来也就五六百万,这么点就想总部放手,绝对不可能。 算明白了就生出点恼怒,这姑娘看着伶俐,实际也是个想捡便宜的,以为看几页分析报告就能摸清市场规律了,太愚蠢! “陶总,”齐瑞缓了口气,才继续道,“这个数字,绝对不可能,你是不知道,总部在前年光是给jane拨的款,就不止这个数了。” 陶绮言当然知道,她也没想一口就能拿下,只是谈判一开始,要先把对方的阈值拉低,然后再,慢慢加码。 她没看谭郁川,也没松口,笑着说:“给那么多钱都救不回来,是什么原因呢?” 不带一丝嘲讽,仅是询问,却让在座的绝大多数人都黑了脸,“是这个品牌真就无力回天,还是总部有人,决策失误呢?” 谭郁川刀削一样的目光直直看向陶绮言,一时没收住情绪,他难免想到自己,想到他当年顶着压力也要把路简明换下来。 她是在影射他?? 谭郁川的脸色有一瞬间十分难看。 李董和身侧的周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拿起手边的水瓶,喝口水。 好家伙,这场会后,这俩人还谈不谈了? 陶绮言谁都没看,继续翻页,“这是工作室目前的成员,三年以上的资深设计师不足之前的五成,离职率如此高,要知道设计师的水平同样也是我方判断一个品牌后续生命力的重要因素之一。” 齐瑞咬牙:“那我想请问陶总,你想收购这么一家夕阳品牌,目的是什么呢?” 他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自嘲,“夕阳”两个字咬得挺重,谭郁川听出他是动了气。 李董有意缓和气氛,他张口:“我记得陶总的母亲,正是这个品牌的创始人。” 提到简未菱,谭郁川很快扫一眼陶绮言的表情。 她只淡淡道:“是。” 齐瑞冷哼一声:“原来如此,是为了自己母亲,那陶总还在这种细枝末节处斤斤计较,功利心可比孝心明显多了。” 谭郁川只盯着陶绮言的脸看,她站在会议桌末,自始至终都没和他对上视线。 陶绮言问:“齐总是想在会上跟我谈谈怎么表孝心吗?” 齐瑞语塞。 “这话题我们就不谈了,毕竟还是在会上,我们还是要聊些专业的。”陶绮言笑意不至眼底,手指骨节叩击桌面,叩叩两声。 “我既然站在这儿,是以商人的身份,我求的,是利。” 对着她冷若冰霜的脸,众人一时失语,会议室重归安静。 她拇指动了动,屏幕又换一页,一个花体的英文“jane”,龙飞凤舞,周围是用黑线连接的标志性展品。 “这些是jane在国际上屡屡获得好评的作品,是多个品牌争先效仿的对象,是jane品牌的立足根基,也是我选择收购jane的原因。” “我看好它的品牌效应、看好它的理念,有信心带领它走得更好。君宴能给它什么?” 齐瑞张口刚要说话,就被陶绮言堵回去,“我知道,君宴是一个再稳固不过的后台,资金链完备,几乎可以说永远不会断掉。君宴第一年拨给工作室的资金,我可能三年都给不起。所以,jane的中端生产线才会发展得那么好。但jane品牌的核心是什么?” 陶绮言拇指微动,手撑着桌面,身后的幕布随她的话变动着光影。 “高端。” “经典。” “生命力。” 一页一词,打得特别大,加粗加亮,她说得铿锵有力。 陶绮言轻轻吸气,克制情绪。她刻意略过尽头的那个男人,扫视呆若木鸡的众人,沉声:“试问,你们做到哪一点了?” “jane一直代表国内的珠宝品牌在国际上发声,每一年的新展品都带有多个中国元素,它不应该被泯灭掉。我要的,不是品牌的生存,而是jane可以重新开口说话。” 会议室内安静几秒,视线齐聚到陶绮言身上,她面容冷艳,红唇微抿,寸步不退。 齐瑞很快发现她话里的漏洞,冷声:“说的好听!” “陶总刚才还说,自己是个商人,求利,现在又在这儿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今天在场的,谁不从商,谁不求利?要是只花六百万能收购掉jane,我能比你说得更好听!” 陶绮言视线慢慢转向齐瑞,笑了:“齐总,没人说商人就不能有情怀,我想两样兼得,也是人之常情。就好像齐总也想事业与美人兼得一样,我也能理解你。” 齐瑞一僵,浓眉都抖动一下,“你…你说什么?” 谭郁川身边的副总轻轻吸了口气。 “我是觉得,齐总花在玩乐上的时间,也比工作多太多了,新加坡那处地方,有我姨妈的股份,齐总可能还不知道。” “身兼两职还能带人去那种地方消遣,齐总是真的精力充沛,还是没用心在哪一边呢?” 陶绮言微侧着头,轻轻柔柔地问。 会议桌上哪处噗的一声,没憋住笑,肯定是那两个老家伙。 齐瑞被噎得脖子都长了,年过半百,却被一个是他一半年龄的小丫头当面挑明这种事,面子上相当挂不住。 他憋得脸红脖子粗,最后咬牙说:“我带的是我老婆。” 陶绮言连忙摆摆手:“我没说不是啊。” 这下就连谭郁川也用拳抵在唇边。 陶绮言终于看向他一眼,依旧淡淡的,两人目光一触即离,交换了一些只有彼此才知道的东西。 第237章 我要它重新开口说话 陶绮言站起身,目光淡淡的,微一颔首:“我是陶绮言。” 众人目光落到她身上,微一凝滞,这就完了? 李董坐得离谭郁川最近,他瞥过谭郁川,又看一眼陶绮言,内心直犯嘀咕。 他当时在嘉林可是看过这两个人有多粘糊的,看这冷冷淡淡、眼神也不给一个的架势,是分手了? 因这自我介绍,谭郁川终于看向她,两人对上视线,陶绮言先一步转开,目光下落,从他的喉结、衣领,再到腕骨微凸的手腕,他的右手攥着一支笔,长指时不时拨弄一下,左手自然放在会议桌上,指节微曲。 陶绮言想:那里面应该还有一颗指甲大小的红色爱心。 给她的。 她坐下,看向顾棋。 顾棋介绍完,向林特助说:“我们需要投屏。” 谭郁川微一颔首,镜片后无甚情绪的眼看向发光的幕布。 没有废话没有标题,直接就是一张折线图,是jane近五年来的市场占有率份额,从前两年的节节上升到近两年的急速下降,最终数字停留在47。 下降的折线部分被加粗标红,从168到47,很有冲击力的一张表。 陶绮言站起身,站到旁边,说:“这是jane工作室除黄金以外全部珠宝的市场占有率份额,能看出下降得非常快。” 齐瑞摸了摸唇,脸上有些挂不住,转折点就是从他接手jane开始的。 陶绮言注意到他的动作,继续说:“我们都知道近两年,越来越多的消费者选择黄金首饰,从珠宝品类的竞争来看,黄金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所以我们不看总体,从细分市场份额来看。” 齐瑞刚松口气,陶绮言切换了两张图,继续说:“翡翠、钻石、珍珠等等品类,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一张图呈现了不同品类、不同年份的饼状图,均有不同程度的缩小,非常直观。 齐瑞蹙了蹙眉,视线转向陶绮言,声音很沉:“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jane工作室每况愈下,我们根据工作室的状况和市场行情来分析,预计的收购成本,为工作室近两年年均利润的60。” 闻言,谭郁川抬眸看她。 “不可能!” 齐瑞率先喊出声,然后才回头看谭郁川一眼。总裁面上没什么表情,是允许他继续说。 他虽不懂珠宝,但对工作室的账务门儿清,两年内年均利润的60折下来也就五六百万,这么点就想总部放手,绝对不可能。 算明白了就生出点恼怒,这姑娘看着伶俐,实际也是个想捡便宜的,以为看几页分析报告就能摸清市场规律了,太愚蠢! “陶总,”齐瑞缓了口气,才继续道,“这个数字,绝对不可能,你是不知道,总部在前年光是给jane拨的款,就不止这个数了。” 陶绮言当然知道,她也没想一口就能拿下,只是谈判一开始,要先把对方的阈值拉低,然后再,慢慢加码。 她没看谭郁川,也没松口,笑着说:“给那么多钱都救不回来,是什么原因呢?” 不带一丝嘲讽,仅是询问,却让在座的绝大多数人都黑了脸,“是这个品牌真就无力回天,还是总部有人,决策失误呢?” 谭郁川刀削一样的目光直直看向陶绮言,一时没收住情绪,他难免想到自己,想到他当年顶着压力也要把路简明换下来。 她是在影射他?? 谭郁川的脸色有一瞬间十分难看。 李董和身侧的周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拿起手边的水瓶,喝口水。 好家伙,这场会后,这俩人还谈不谈了? 陶绮言谁都没看,继续翻页,“这是工作室目前的成员,三年以上的资深设计师不足之前的五成,离职率如此高,要知道设计师的水平同样也是我方判断一个品牌后续生命力的重要因素之一。” 齐瑞咬牙:“那我想请问陶总,你想收购这么一家夕阳品牌,目的是什么呢?” 他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自嘲,“夕阳”两个字咬得挺重,谭郁川听出他是动了气。 李董有意缓和气氛,他张口:“我记得陶总的母亲,正是这个品牌的创始人。” 提到简未菱,谭郁川很快扫一眼陶绮言的表情。 她只淡淡道:“是。” 齐瑞冷哼一声:“原来如此,是为了自己母亲,那陶总还在这种细枝末节处斤斤计较,功利心可比孝心明显多了。” 谭郁川只盯着陶绮言的脸看,她站在会议桌末,自始至终都没和他对上视线。 陶绮言问:“齐总是想在会上跟我谈谈怎么表孝心吗?” 齐瑞语塞。 “这话题我们就不谈了,毕竟还是在会上,我们还是要聊些专业的。”陶绮言笑意不至眼底,手指骨节叩击桌面,叩叩两声。 “我既然站在这儿,是以商人的身份,我求的,是利。” 对着她冷若冰霜的脸,众人一时失语,会议室重归安静。 她拇指动了动,屏幕又换一页,一个花体的英文“jane”,龙飞凤舞,周围是用黑线连接的标志性展品。 “这些是jane在国际上屡屡获得好评的作品,是多个品牌争先效仿的对象,是jane品牌的立足根基,也是我选择收购jane的原因。” “我看好它的品牌效应、看好它的理念,有信心带领它走得更好。君宴能给它什么?” 齐瑞张口刚要说话,就被陶绮言堵回去,“我知道,君宴是一个再稳固不过的后台,资金链完备,几乎可以说永远不会断掉。君宴第一年拨给工作室的资金,我可能三年都给不起。所以,jane的中端生产线才会发展得那么好。但jane品牌的核心是什么?” 陶绮言拇指微动,手撑着桌面,身后的幕布随她的话变动着光影。 “高端。” “经典。” “生命力。” 一页一词,打得特别大,加粗加亮,她说得铿锵有力。 陶绮言轻轻吸气,克制情绪。她刻意略过尽头的那个男人,扫视呆若木鸡的众人,沉声:“试问,你们做到哪一点了?” “jane一直代表国内的珠宝品牌在国际上发声,每一年的新展品都带有多个中国元素,它不应该被泯灭掉。我要的,不是品牌的生存,而是jane可以重新开口说话。” 会议室内安静几秒,视线齐聚到陶绮言身上,她面容冷艳,红唇微抿,寸步不退。 齐瑞很快发现她话里的漏洞,冷声:“说的好听!” “陶总刚才还说,自己是个商人,求利,现在又在这儿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今天在场的,谁不从商,谁不求利?要是只花六百万能收购掉jane,我能比你说得更好听!” 陶绮言视线慢慢转向齐瑞,笑了:“齐总,没人说商人就不能有情怀,我想两样兼得,也是人之常情。就好像齐总也想事业与美人兼得一样,我也能理解你。” 齐瑞一僵,浓眉都抖动一下,“你…你说什么?” 谭郁川身边的副总轻轻吸了口气。 “我是觉得,齐总花在玩乐上的时间,也比工作多太多了,新加坡那处地方,有我姨妈的股份,齐总可能还不知道。” “身兼两职还能带人去那种地方消遣,齐总是真的精力充沛,还是没用心在哪一边呢?” 陶绮言微侧着头,轻轻柔柔地问。 会议桌上哪处噗的一声,没憋住笑,肯定是那两个老家伙。 齐瑞被噎得脖子都长了,年过半百,却被一个是他一半年龄的小丫头当面挑明这种事,面子上相当挂不住。 他憋得脸红脖子粗,最后咬牙说:“我带的是我老婆。” 陶绮言连忙摆摆手:“我没说不是啊。” 这下就连谭郁川也用拳抵在唇边。 陶绮言终于看向他一眼,依旧淡淡的,两人目光一触即离,交换了一些只有彼此才知道的东西。 第238章 司机还在外面 一周前,陶绮言在他怀里,问他:“那个齐瑞是什么人?” 谭郁川不能告诉她太多,想了想,说:“分公司的财务总监,前年调来总部的,负责工作室的财务,兼任总部财务副总。” 他又补充:“每季度的报表,由他公示向董事会。” 陶绮言听出点什么,“跳过你?” 谭郁川点头。 “这么大权力,谁给的?” 她刚问完就意识到,“谭董?”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真机灵。 “他为了不让我直接接触工作室的业务,所以用齐瑞从中分隔开了。很多事情,我在内部知道的,甚至不如你多。” 所以工作室每况愈下,谭郁川总会觉得,这好像是他,没有尽全力争抢的结果,所以只能在资金上,多一点补偿。 陶绮言攥着他的手指,说:“没关系。” 她笑:“那我帮帮你。” 回到现在,话题聊偏了。 谭郁川及时止住,终于开口:“行了。” 他眼神制止齐瑞欲张的嘴,转而对陶绮言说:“陶总刚才说60,没有谈的必要。” 合上笔电,“如果这是你开出的条件,那我们可以散会了。” 即使有心理准备,陶绮言还是因为他毫不留情的回绝,心口滞了一下。 齐瑞恢复了正常的脸色,心口大石落地,不光是他,在场的众人皆是松一口气。谭郁川表态,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 她喉头动了动,“当然不是。” 很快调整好那些异样,她没再往那个方向看去一眼,又翻一页。 “从工作室开放融资权限那年开始,图上是历年的股权构成。君宴从最开始的100下降到54,话语权骤减。据我所知,内部不少流动的新人都是托关系进来镀金的,这对工作室的发展,只有弊。” 周董忍不住了,打断她:“可我记得这融资权当年是陶总你费了大劲争取来的啊,现在也轮到你说它不好了?” “我当年是设计师之一,当然希望工作环境自由度越高越好,而今我可能成为工作室的高层,更希望工作室好控制。” “我知道各位董事也是这么想的,当年我太年轻了,只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还请各位体谅。” 沈副总听出她的话里有松动,想从情理方面入手,开口道:“我们既然和陶总面对面坐着,就说明有意向谈成,您也是做投资方面的业务,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正因为融资权完全放开,股权并非百分百攥在总部手里,纯利润自然也不是,60不可能。余下的那些股份太细碎,我们还要一点点去查清和收购,太过耗费精力。” 陶绮言细眉微蹙,先是肯定他的话:“是这样。” “那么,我可以先接手一部分权限,替君宴高层查清股份构成。我也想知道,在工作室发展年年后退的情况下,到底是谁在持续投资。” 话音刚落,谭郁川剑眉一皱,掀眼看来,“陶总,逾越了。” 被他毫无感情的一击,陶绮言连呼吸都停了。她控制不住对上他的视线,那微眯的长眸里面分明是不悦,和警告。 陶绮言后背发冷。 被谭郁川用那种眼神看着,原来是这种感觉。 不太好。 她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攥紧手指,告诉自己这只是谈判的一部分,是必须的一环。 陶绮言垂下头,极轻地笑了一下,按照预想的反应,说了句“抱歉”。 谭郁川注意到她微颤的手腕,蹙了蹙眉。 齐瑞憋不住了,他言辞直接:“要照你这么说,当初愿意给工作室注资的那些人,都是傻子不成?” “‘凭什么投资?’这是一个好问题。”陶绮言恢复状态,很快接上,说,“不如我们来问问当初最先给工作室拨款的叶总,是出于什么原因,看好jane的。” 顾棋十分迅速地把电话打出去,开了免提,平放在桌上,推到会议桌中间。 谭郁川视线轻扫过众人,指腹转着戒指,不语。场上的节奏,已经完全在陶绮言的掌控中了。 谈判最忌讳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场会议的结果,已经有了。 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那小小的发光屏幕上,有些傻了,这还在开会呢,打给股东现场求证像什么话! 对面很快接起,第一句就是:“陶总。” 桌上一片安静。 陶绮言声音清晰,“叶总,我就问你一句话。” “您说。” “当初你选择投资jane工作室,是看中它的什么?” 对面语塞似的一停顿,才笑着说:“陶总,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哪懂珠宝啊,不是您建议我投一部分,我才投的么。” 陶绮言笑:“哦?那你为什么要听我的呢?” “您…您是大股东啊。” “准备股权转让的手续,把jane的股份过到我名下。” “好的。” 电话挂断了,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博源的叶总,是除君宴以外工作室的第二大股东,在工作室刚开放融资权的三个月内,就占据了近20的股份。而博源,居然是这个陶总名下的公司吗。 没人想到这茬,也就没人去查网上最简单最明了的股权变动。 众人慢慢回过味来,他们好像是被这个陶总套进去了。这群商场上的老油条,惯性思维下,在阴沟里翻了船。 她从一开始就清楚工作室绝大多数股份掌控在谁手里,无疑是总部和她。她要的,不是全部的jane,而是总部手中的股份,54,再加上她手里的那些,其他的,不足为惧。 一开始故意说总利润的60,收购的也是这54,她就是要让他们误会。五六百万收购工作室,没人会同意,但收购50左右的股份,就合适不少。但他们从一开始就以为她要的是90以上,现在往下商量或者往上抬价都不好开口。 除非他们在会上说,那54的股份不转让了。那沈副总最后说“有意向谈成”的那番话,就是在打高层的脸。 剩下的不用陶绮言多说,他们都懂了。 “盛瑞、华城、大项、博源,都是我的,零零散散加起来应该有…近40,给各位省了不少力气。” 几位负责人听得心惊肉跳,列出的这几家都是这几年陆陆续续参股的新锐企业,不同行业,有三个都上了“专精特新”名单。 她手心朝上,后退一步,微笑,“当然,如果还是觉得耗费精力的话,我的团队可以全权负责余下的收购。”她一顿,看向谭郁川,“谭总,这下还觉得我逾越吗?” 隔着一张宽长的会议桌,谭郁川回望她,修长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面,面上不辨喜怒,不发一言。 陶绮言微昂着下巴,眸光不闪不避。 可能是安静的时间有些长,董事们观察几眼谭郁川的表情,有人开口:“谭总…” 谭郁川说:“内部再议。” 那就是要她离开的意思了。 陶绮言肩膀一松,终于放下手里的翻页笔,已经被她攥热了,表面湿潮。 复抬头,不期然对上他幽深沉郁的视线,下一秒男人长睫垂落,冷硬的下颌透着情绪莫名,她心里又是一紧。 生气了? 陶绮言缓眨两下眼,依旧是无懈可击的冷艳面孔,不再看他。 管不了那么多。 最后她温和一笑,朝各位董事致意。 高跟鞋声音远去,直到终于听不见了,谭郁川才收回视线。 董事们已经讨论起来了,稍显群情激愤,有扼腕的,有感慨的,反而是那头的齐瑞一直没说话。其他人说着说着,碍着谭郁川始终没表态,语气上渐渐收敛了一点。 谭郁川垂着黑眸,目光落在手边的钢笔上,扫一眼墙上的钟表,突然猛地站起来,甩下一句“下午开会再谈,散会”,就快步出了会议室。 留下几个董事和副总面面相觑。 陶绮言坐在车后座,摁亮手机,和留在君宴的顾棋交代着之后写合同的事,而后,她息屏,慢慢靠在后座上。 想到谭郁川那个眼神,她到现在都有点打冷战。 从君宴楼里出来,她才稍稍放松一点。才有空余想,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连同他在内,所有人被她摆了一道,还是这么低级的手段,怪不得他脸上那么不好看。 陶绮言悄悄叹了口气。 司机轻声问她:“陶总,走吗?” “嗯。”她清清淡淡应一声,低头把手机放回包里。 车子微微一动,又骤然停住。 陶绮言抬头,看见车前一个高大的身影黑压压站在那,赫然是谭郁川。 他镜片后的眼睛不辨喜怒,面无表情,屈起手指敲了敲车前盖——是叫司机下车。 “陶……陶总?”司机有点结巴,回头问她。 “你先下去。” 陶绮言咬了咬下唇壁的嫩肉,盯着那一丝不苟的身影有些紧张。他专门下来又叫司机离开,不能是为了找她算账。 司机利落地解开安全带,下车,经过他身边时,陶绮言看见他侧头特别短促地说了几个字,递给他一盒什么东西,司机连连点头,朝一边走得更快。 她视线追随着司机的背影时,谭郁川从另一边上后座,砰的一声,陶绮言肩头微的一抖,她转头看向他,目光警惕。 衣料摩挲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谭郁川解开西装扣子,伸手拽住她手肘,一下把她拉到怀里。 陶绮言顺惯性肩膀磕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她水眸一厉,张嘴就要说什么。 “你干……唔” 她柔软的唇毫无预兆被他堵住,没有一点缓冲,长驱直入,牙齿碾过她软肉,一个凶猛又激烈的吻,没有余地。 陶绮言下意识接纳他,又很快被亲的上不来气,伸手推他肩膀。 唇瓣稍离,等她急促地喘上两口氧气,又压着后脑咬吻上来。 他早就想这么吻她,在会议室里就想,狠狠咬她那张巧言善辩的嘴。 她身体越来越低,直到整个人被他压在后座,水声从黑暗的座椅上传来,带有并不平稳的两道喘息。他们撕咬、舔吻,又亲密无间。 紧张的心情化解在这个激烈又绵长的吻里,十几分钟后,陶绮言缩在他怀里,伸手掐一下他的小臂,惹来一声低笑。 “司机还在外面…”她抬眼瞪他。 “没关系,不会看到的。”他让司机走远一点,还给了一盒雪茄,估计司机很乐意在工作期间开点小差。 陶绮言坐直身体,腰刚才被揉的还有点软,她靠向车门一侧,跟他隔开一点距离。 两人刚才还保留着一丝理智,没在对方身上摸太久,衣服都不是很皱。谭郁川垂眸看着她,撇去眼里浓郁的情绪,还是那副斯文清俊的正经样子。 而她唇上红艳艳的膏脂全没了,后颈估计被锁出了红印,头发也被压乱。她摸摸头上松散的髻,撇嘴看他。 “我帮你弄。”他笑得喑哑,伸手托住她搁在后座上光裸的小腿,往他那边一拉。 身体不受控制前倾,陶绮言再次陷入他的臂弯范围,谭郁川指腹碾过浅青的蝴蝶翅翼,抽出簪子又给她插好,有一缕碎发垂落下来,他在指尖绕了一绕,又轻轻放开。 陶绮言绷着小脸,手交叠着放在大腿上,防备他突然亲过来,“我要回去了。” “嗯。”他轻声应,手摸到身后的眼镜,复又戴上,然后倾身在她腮边亲一下,“回家等我。” 陶绮言的手挡到一半又放下,水眸清亮,红着耳尖轻答道:“知道了。” 谭郁川盯着她在暗处红润的脸,一时没移开视线,也舍不得下车。 她太美了,怎样都美。站在投影设备一旁的曼妙身影,让他根本移不开目光。 在会上,她花样百出,称得上是咄咄逼人。可现在,在他身边,她软得又像快融化的奶油,浑身都是香的甜的。 哪一面的陶绮言,都是他的。 没发现头顶侵略性的目光,陶绮言还扳过他的左手,低头看他掌里的爱心。 可能是出过汗或者洗过手,红色的边缘微微晕开,倒显得更可爱了。 陶绮言低头笑眯眯欣赏,忍不住抓着他的手,轻轻在掌心那处吻了一下。 感觉到柔软的嘴唇碰到自己掌心,谭郁川呼吸一下重了。 他忍着没有抽出手,用右手克制地扯了扯领带,再张口声音喑哑:“看够了吗?” 陶绮言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赶紧松开他的手,刷的躲向车门那侧,动作快得谭郁川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脚踝。 “看够了看够了,你走。” 他发烫的掌心在她踝骨处轻磨,陶绮言呼吸都轻了,不敢再招他。 这可是在车里。 少顷,他垂眸低笑,俯身在她光裸的小腿上亲一下,“在四季湾等我,回家见不到你,言言,你就完了。” 被他抬眸那一眼看得腿心发软,他松开她,下车。陶绮言几乎是瞬间就软在座椅上。 疯了,这男人威胁人的时候,怎么勾人成这样? 第239章 好事多磨 晚间,璟庭缓缓驶入一辆车。 车停,下来一个人,抬眼看见谭仲维正在二楼往花园的鱼塘里扔着鱼食,抬手打声招呼。 来人正是齐瑞。 谭仲维表情松动,现出一点笑纹,他把鱼食放到一边的架子上,拍了拍手,转身进了书房。 齐瑞跟一楼的江宛寒暄问过好,进入二楼的书房。 水刚刚开好,谭仲维给齐瑞倒了杯茶,“尝尝。” 齐瑞笑:“晾晾。” 谭仲维把茶壶放回原处,问他:“参会了?” “是。” “什么结果?”话虽如此问,谭仲维已经隐隐知道了。 “签了,股权转让协议,下午会后,谭总就让人拟出来了。” “嗯。”谭仲维喝口茶,表情难辨。 “我这是,”齐瑞把茶水端到另一侧,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把辞呈也带过来了。” 谭仲维眉毛一竖,搁下茶杯,“做什么?” “老哥,这工作室都板上钉钉的事了,不用再这么紧张,我也该回分部去了。” “我把你叫过来,不只是为了这事!” “我知道,知道。”齐瑞说,“但我跟郁川这小子斗了这几年,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谭董啊,你得承认,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哼!”谭仲维重重一嗤,“他最好是胜于老子我!我就是怕他被有的人迷了心智!” 齐瑞哈哈大笑,连连否认:“不会不会。” 谭仲维浓眉皱紧:“那个协议,你确定是会后拟定的?不是提前……” “绝对不会!”齐瑞很快否认,“我全程参会你还不放心,绝对是会后拟定的。我看郁川,也不像是会为了美色,把利益拱手让人的那种人。中午开完会,我还担心这俩孩子闹掰呢!” 谭仲维闻言,看他:“怎么?” “就是说话的时候,凶了几句,一言一语,会上难免的。我还心想这丫头真沉得住气,结果散会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冷着脸出去了。”齐瑞品了口茶,低头看看茶水,“嗯,这真不错。” 齐瑞哪会看别人的脸色,被他骂哭的男职员女职员大有人在,都一样。谁说谁几句,骂不死人。他今天在谭郁川冷声斥责的时候多看陶绮言几眼,是谭仲维提前打过招呼。知道来的是谭郁川放在心上的人,他难免在会上多关照几句。 是的,齐总的关照方式就是多挑刺多找茬儿。就跟他对谭郁川一样。 “丫头年纪轻,最后还是没绷住,那小脸僵的,郁川等了几分钟,也追出去了,我估计是,吵得挺凶的。” 谭仲维不以为意:“吵吵也有助于感情发展。” “是。” 说着说着,齐瑞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对谭仲维说:“我是觉得,简家这女儿,真挺不错的。” 谭仲维不动声色品了口茶,“哦?哪不错?” “有能力有手腕,唬得住人,我们这几个老东西,都被她糊弄过去了。”他眯眼想想陶绮言上午的样子,笑了,慢慢跟谭仲维说起会上的你一言我一语。 最后一口茶喝干了,谭仲维又给他倒了一杯。 齐瑞第一次婚结得早,因为感情不合离得也早。第二段婚姻在八年前,妻子今年刚刚过三十岁,老夫少妻,感情特别好,齐瑞有时间总带人天南海北到处玩,新加坡那处会所尺度大是大了点,但他们合法夫妻去那儿招谁惹谁了。 他一拍大腿,“嘿,你不知道,我带我老婆出去玩,怎么从这丫头嘴里说出来就这么不正经!” 谭仲维朗声笑了出来,齐瑞佯装怒道:“差点晚节不保!” 笑着笑着又慢慢收住,他问:“你是说,绮言直接在会上点出你带人去会所的事?” “可不是么!”齐瑞要是真带个什么不清不楚的人过去,第二天公司里肯定全是风言风语,君宴内部高层最重风评,他立马就能卷铺盖走人。 谭仲维沉吟:“那倒是……”不错。 他不难猜出谭郁川和她提过齐瑞,暗示明示不知道。齐瑞负责工作室财务,陶绮言肯定要查他,但凡查了,不可能不知道去的是齐瑞和他老婆,但她还是在会上说得暧昧不清、引人误会,这是给齐瑞一个警示、一个台阶,明显是为了谭郁川。不然她在会上公开点出来干什么,还冒着得罪人的风险。 这起码能让他松口气。这丫头对他儿子也不是一点不上心。 齐瑞当然接住这个台阶,他瞧谭仲维一眼,说:“我是真待不下去了,借这事退了得了,总部节奏太快,总这么干下去我什么时候能退休陪老婆!” 谭仲维默默喝着茶,不吱声。 “你让我盯着郁川,我这两年也没少给他添堵,我好歹也是他长辈,总不能最后让他私底下连一句‘叔’也不乐意叫。” 谭仲维望着外面的夜幕,只说:“郁川知礼,他不会。” “哎。”齐瑞深深叹口气,他不觉得谭郁川不会,此时在谭仲维面前,他只说:“郁川对君宴够尽心的了,我们也不是没看在眼里,前两年累成那样,不还是撑下来了。” 提到前两年,谭仲维皱了皱眉,“要不是他隔一段时间飞一次美国,他不会那么累。” 起码能省下十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不用在飞机上睡囫囵觉。 他也想过阻拦,但对上自己儿子那双眼睛就不知道怎么说。谭郁川从出生到懂事那几年正是他和江宛的事业上升期,是父亲从小带,老一辈读书人严打严管,看着克己知礼,稳当持重,但谭仲维看得出,其实大儿子是最反叛的那个。 前两年谭郁川很少回璟庭,对他们只说工作忙,谭仲维知道是怕江宛察觉什么,担心。但他清楚,谭郁川私底下去过好几次医院,每次都是别人送过去的。 齐瑞老狐狸一个,从分部调过去,能给谭郁川长长精神,少把精力放别的事上。 “都说了郁川不是那种人,两个孩子都挺拎得清,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齐瑞为谭郁川鸣不平了,“有个喜欢的人怎么了,你对宛老师还不是一样,天上的星星都想给她摘。你不能自己疼老婆,不让儿子疼!” “呵。”谭仲维冷笑,“我老婆可没有把我丢在国内不管不问!” “再说,他要是有本事能把那丫头哄成他老婆,摘星星摘月亮爱怎么疼怎么疼,我不管!”谭仲维有点来气,“我看够呛!” 齐瑞摸摸胡茬,意味深长的一笑:“我看没准,好事多磨。” 第239章 好事多磨 晚间,璟庭缓缓驶入一辆车。 车停,下来一个人,抬眼看见谭仲维正在二楼往花园的鱼塘里扔着鱼食,抬手打声招呼。 来人正是齐瑞。 谭仲维表情松动,现出一点笑纹,他把鱼食放到一边的架子上,拍了拍手,转身进了书房。 齐瑞跟一楼的江宛寒暄问过好,进入二楼的书房。 水刚刚开好,谭仲维给齐瑞倒了杯茶,“尝尝。” 齐瑞笑:“晾晾。” 谭仲维把茶壶放回原处,问他:“参会了?” “是。” “什么结果?”话虽如此问,谭仲维已经隐隐知道了。 “签了,股权转让协议,下午会后,谭总就让人拟出来了。” “嗯。”谭仲维喝口茶,表情难辨。 “我这是,”齐瑞把茶水端到另一侧,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把辞呈也带过来了。” 谭仲维眉毛一竖,搁下茶杯,“做什么?” “老哥,这工作室都板上钉钉的事了,不用再这么紧张,我也该回分部去了。” “我把你叫过来,不只是为了这事!” “我知道,知道。”齐瑞说,“但我跟郁川这小子斗了这几年,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谭董啊,你得承认,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哼!”谭仲维重重一嗤,“他最好是胜于老子我!我就是怕他被有的人迷了心智!” 齐瑞哈哈大笑,连连否认:“不会不会。” 谭仲维浓眉皱紧:“那个协议,你确定是会后拟定的?不是提前……” “绝对不会!”齐瑞很快否认,“我全程参会你还不放心,绝对是会后拟定的。我看郁川,也不像是会为了美色,把利益拱手让人的那种人。中午开完会,我还担心这俩孩子闹掰呢!” 谭仲维闻言,看他:“怎么?” “就是说话的时候,凶了几句,一言一语,会上难免的。我还心想这丫头真沉得住气,结果散会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冷着脸出去了。”齐瑞品了口茶,低头看看茶水,“嗯,这真不错。” 齐瑞哪会看别人的脸色,被他骂哭的男职员女职员大有人在,都一样。谁说谁几句,骂不死人。他今天在谭郁川冷声斥责的时候多看陶绮言几眼,是谭仲维提前打过招呼。知道来的是谭郁川放在心上的人,他难免在会上多关照几句。 是的,齐总的关照方式就是多挑刺多找茬儿。就跟他对谭郁川一样。 “丫头年纪轻,最后还是没绷住,那小脸僵的,郁川等了几分钟,也追出去了,我估计是,吵得挺凶的。” 谭仲维不以为意:“吵吵也有助于感情发展。” “是。” 说着说着,齐瑞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对谭仲维说:“我是觉得,简家这女儿,真挺不错的。” 谭仲维不动声色品了口茶,“哦?哪不错?” “有能力有手腕,唬得住人,我们这几个老东西,都被她糊弄过去了。”他眯眼想想陶绮言上午的样子,笑了,慢慢跟谭仲维说起会上的你一言我一语。 最后一口茶喝干了,谭仲维又给他倒了一杯。 齐瑞第一次婚结得早,因为感情不合离得也早。第二段婚姻在八年前,妻子今年刚刚过三十岁,老夫少妻,感情特别好,齐瑞有时间总带人天南海北到处玩,新加坡那处会所尺度大是大了点,但他们合法夫妻去那儿招谁惹谁了。 他一拍大腿,“嘿,你不知道,我带我老婆出去玩,怎么从这丫头嘴里说出来就这么不正经!” 谭仲维朗声笑了出来,齐瑞佯装怒道:“差点晚节不保!” 笑着笑着又慢慢收住,他问:“你是说,绮言直接在会上点出你带人去会所的事?” “可不是么!”齐瑞要是真带个什么不清不楚的人过去,第二天公司里肯定全是风言风语,君宴内部高层最重风评,他立马就能卷铺盖走人。 谭仲维沉吟:“那倒是……”不错。 他不难猜出谭郁川和她提过齐瑞,暗示明示不知道。齐瑞负责工作室财务,陶绮言肯定要查他,但凡查了,不可能不知道去的是齐瑞和他老婆,但她还是在会上说得暧昧不清、引人误会,这是给齐瑞一个警示、一个台阶,明显是为了谭郁川。不然她在会上公开点出来干什么,还冒着得罪人的风险。 这起码能让他松口气。这丫头对他儿子也不是一点不上心。 齐瑞当然接住这个台阶,他瞧谭仲维一眼,说:“我是真待不下去了,借这事退了得了,总部节奏太快,总这么干下去我什么时候能退休陪老婆!” 谭仲维默默喝着茶,不吱声。 “你让我盯着郁川,我这两年也没少给他添堵,我好歹也是他长辈,总不能最后让他私底下连一句‘叔’也不乐意叫。” 谭仲维望着外面的夜幕,只说:“郁川知礼,他不会。” “哎。”齐瑞深深叹口气,他不觉得谭郁川不会,此时在谭仲维面前,他只说:“郁川对君宴够尽心的了,我们也不是没看在眼里,前两年累成那样,不还是撑下来了。” 提到前两年,谭仲维皱了皱眉,“要不是他隔一段时间飞一次美国,他不会那么累。” 起码能省下十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不用在飞机上睡囫囵觉。 他也想过阻拦,但对上自己儿子那双眼睛就不知道怎么说。谭郁川从出生到懂事那几年正是他和江宛的事业上升期,是父亲从小带,老一辈读书人严打严管,看着克己知礼,稳当持重,但谭仲维看得出,其实大儿子是最反叛的那个。 前两年谭郁川很少回璟庭,对他们只说工作忙,谭仲维知道是怕江宛察觉什么,担心。但他清楚,谭郁川私底下去过好几次医院,每次都是别人送过去的。 齐瑞老狐狸一个,从分部调过去,能给谭郁川长长精神,少把精力放别的事上。 “都说了郁川不是那种人,两个孩子都挺拎得清,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齐瑞为谭郁川鸣不平了,“有个喜欢的人怎么了,你对宛老师还不是一样,天上的星星都想给她摘。你不能自己疼老婆,不让儿子疼!” “呵。”谭仲维冷笑,“我老婆可没有把我丢在国内不管不问!” “再说,他要是有本事能把那丫头哄成他老婆,摘星星摘月亮爱怎么疼怎么疼,我不管!”谭仲维有点来气,“我看够呛!” 齐瑞摸摸胡茬,意味深长的一笑:“我看没准,好事多磨。” 第240章 书房 收购合同传真过来的时候,陶绮言才真正松了口气。 她把合同翻来覆去读好几遍,在尾页签上自己的名字。 君宴法务部效率太高,她这边下班之前就拿到了正式的收购合同,估计是下午开会后就立马拟好了。 指尖抚过第一页jane的名称,陶绮言如释重负,将合同放进保险柜里。 下班前扫过桌上的日历摆台,六月末,七月快到了,时间有些紧张。 敛去眸中情绪,陶绮言拿起车钥匙,回四季湾。 指纹锁刚开,中厅的灯光就透出来,陶绮言心里咯噔一下。 她轻轻推开门,换好鞋,蹑手蹑脚地往卧室走,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回来了?” 身后一道平静的问候,陶绮言悻悻转头,朝厨房里那道高挺身影尽量自然地笑。 她轻快地走过去,作势要看水池里的食材,“做什么呢?” 谭郁川看她抱住自己手臂,把人往岛台那边拉,“基围虾,别过去,腥。” 陶绮言闻见他围裙上也沾了一点腥味,但她一点也不嫌弃。烤箱里放着已经做好的几道菜保温,陶绮言凑远点看,有番茄牛腩和蚝油豆腐,还有一碗汤,冰箱上是已经被划掉几道的手写菜谱便签。 她不自觉就露出点笑,忍不住又蹭过去,“回来的这么早啊。” 谭郁川背对着她处理虾线,一道围裙的绳子随意系起显得他腰特别窄,“嗯,今天菜多,早点回来做。” 陶绮言看着他背影莫名有些愣了,突然想到自己见过他裸着上身、见过他系围裙,但没见过他裸着上身系围裙。 脑子里有了香艳的画面,她突然就有些舌底发干,急忙调转视线,伸手倒一杯水喝。 正大口喝着,谭郁川似是随口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陶绮言差点呛着,她顺了两下,说:“加班了一小时。” 她又讨好似的凑上前,拽着他衬衫后腰衣角,轻声说:“七点到家也不算太晚么,我以为你今天要加班。” “我在想,”他突然侧过头看她,说,“如果我做完这道菜给你打过去,你和我说今晚在湖悦山色,我应该怎么罚你。” 谭郁川一脸平静地说这句话反而更让陶绮言心惊肉跳,她从后面搂着他的腰,柔声说:“我回来了啊,你说给我做饭我怎么可能不来这边。” 嘴角在陶绮言看不到的地方翘起一点弧度,她听见男人没什么情绪地轻嗯一声,不知道哄好没有,自然也不知道该不该松开他。 直到谭郁川带着她这个拖油瓶转到另一面桌台,陶绮言松开手,观察几秒他表情,看不出什么,挠挠脸刚要出去,谭郁川说:“言言。” “嗯?” “把酱油递给我。” “哦。” “知道是哪个吗?” “……知道。” “糖。” “这儿。” 陶绮言递给他,正要出去。他又叫: “言言。” 她转身。 谭郁川微侧着脸,“帮我绑一下围裙,松了。” 她又吭吭过去给他系围裙。 直到无意抬脸看见谭郁川侧脸得逞的笑,她骤然明白过来,一把扯过绑带,“谭郁川,你别欺负我!” 说完又觉得不对,明明是他很辛苦在做饭,只好抬手轻拧一下他后腰,说:“你好好说要我帮忙。” 谭郁川就在那笑,笑得陶绮言重新变成气鼓鼓,他用干净的手背蹭了蹭她的脸,温柔道:“知道了。” 陶绮言有些心软,重新从后面抱上他,脸贴着他宽实后背。 谭郁川嘴角自始至终翘着,手里很利落地处理虾线,“不嫌腥么?” “不腥,你身上好闻。” 他的后背像个城墙,把难闻的味道都阻隔了,她鼻尖全是好闻的雪松木香。 “今天很高兴?”他问。 陶绮言微怔,“很明显?” “我看来很明显。” 她面上没笑,但眉眼柔软,又这么黏他,手贴在他腰间,像餍足猫咪柔软的爪垫。谭郁川整颗心都被充满,觉得这样平静温馨的时间,拿什么也不换。 虾肉被处理干净放到一边,谭郁川洗净手,摘了围裙,确认没有腥味,只有淡淡皂角香,返回身亲她。 陶绮言温柔回应,他的手刚洗完有些凉凉的湿润,她插进十指与之相扣。 半晌他们分开,陶绮言靠在他怀里平复呼吸,问他。 “你没换衣服?” “嗯,要处理海鲜,弄完再换。” 陶绮言回来也没换衣服,还是那件雾霾蓝的套装。 她抬起头,手指戳戳他胸膛,“我们都别换了,好不好?” 他今天就是穿这件黑色的衬衫凶她,那个眼神她现在想起来都腿软。 谭郁川没听懂,蹙眉闻下自己的衣领,“不腥吗?” “我闻着不腥,”她的手摸上他的腰,眼神充满暗示,声音低缓,“都是你的味道。” 谭郁川喉结剧烈一滚,下颌死死绷着,眼里升腾起九分欲火和一点不可置信。 陶绮言少有这么直白地勾引他。 因着这点震惊,他一时忘了动弹。 她胳膊抬起来,勾着他的脖颈,说:“你白天在会议室那个眼神,再做一遍。” 他声音哑的不行,还是没听懂,“什么眼神?” “瞪我那一眼。” “我什么时候瞪你?” “……” 陶绮言松开手,扁着嘴特别怨念地看他一眼,说:“我说要权限,你说我逾越,的那一眼。” 谭郁川想起来了。 “吓到我了。” “我道歉。”他叹气,那时在会议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一言一行都代表他的态度,何况她还提出一个根本不可能的要求,当场挑战他的权威。 换成别人这么没轻没重他早发火了,根本没有警告这一说。 没想到陶绮言说:“我不介意。” 她提出那样的要求就是要激怒他,那是她为了那通电话做的最后铺垫。 她反而说:“你再那样看我一眼,好凶,我喜欢。” 谭郁川哭笑不得。 但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他只能尝试几次,结果陶绮言都不满意,“不是这样的!” 陶绮言眼珠转了转,说:“我把你刚做的菜打翻了。” “嗯,那重新做。” “我撕了你价值四个亿的合同,带公章的那种。” 谭郁川挑眉:“那一般会在保险柜,你接触不到,不成立。” 陶绮言做了个托眼镜的动作,严肃说:“其实我是商业间谍。” 他没忍住,一下笑出声,头都偏过去。 陶绮言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她恼羞成怒,推开他:“我不玩了,我要回湖悦山色。” “不行!”谭郁川一下把人拉回来,冷脸皱眉,“不许去。” 陶绮言一下睁大眼,“有那味了。” 谭郁川一愣,还没从她刚才那句话缓过来,又确认:“晚上睡这边?” 她偏要逆着毛摸,还反问:“不睡呢?” 谭郁川眯眸,抓着她手腕一路引下去,陶绮言触到那火热的、可观的份量,吓得咕咚咽了下口水。 他冷着脸:“你说呢?” 他从刚才就硬着,憋着火陪她玩了这么久,要是敢走他就能把人就地正法。 陶绮言摆手,后退两步,跑去烤箱边端菜了,顺便离他远远的。 没看见谭郁川盯着她背影的眼神,从脖颈扫到臀线再到脚踝,再扫上去,能一口把人吞了。 他没见她穿过这套衣服,估计是新买的,剪裁板正颜色清新,特别称她。电光火石间,谭郁川莫名就想到了她踩着高跟鞋从会议室冷脸走出去的样子。 陶绮言的手刚摸上烤箱把手,还没拉开,腰就被把住,人已经被扛到肩上。 这个姿势太熟悉,她怔了一下就开始挣扎,“谭郁川,禽兽,饭还没做完!” 他抬手拍她屁股一下,声音挺响,人一下老实了。 快步间已到卧室门口,谭郁川脚步一顿,换成他书房的方向,“我就是觉得,你刚才说两个人都不换衣服这个主意,挺不错的。” 陶绮言脸红得快要滴出血,人已经被他摁在桌上。 没有肌肤相贴,地点草率前戏草率的一场性爱,让两人浑身都被汗浸湿了。 他在书房要了她两次,来不及去拿套,都蹭在他衬衫上。 陶绮言鼻尖红红,盖着外套缩在舒服的单人沙发里阖眼休息。 睁眼的时候,她直接看见书桌后那面巨大的书柜,里面整整齐齐码的全是圣贤书,宽大的书桌下文件散落一地。陶绮言捂着脸低吟一声,再不抬头了。 第240章 书房 收购合同传真过来的时候,陶绮言才真正松了口气。 她把合同翻来覆去读好几遍,在尾页签上自己的名字。 君宴法务部效率太高,她这边下班之前就拿到了正式的收购合同,估计是下午开会后就立马拟好了。 指尖抚过第一页jane的名称,陶绮言如释重负,将合同放进保险柜里。 下班前扫过桌上的日历摆台,六月末,七月快到了,时间有些紧张。 敛去眸中情绪,陶绮言拿起车钥匙,回四季湾。 指纹锁刚开,中厅的灯光就透出来,陶绮言心里咯噔一下。 她轻轻推开门,换好鞋,蹑手蹑脚地往卧室走,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回来了?” 身后一道平静的问候,陶绮言悻悻转头,朝厨房里那道高挺身影尽量自然地笑。 她轻快地走过去,作势要看水池里的食材,“做什么呢?” 谭郁川看她抱住自己手臂,把人往岛台那边拉,“基围虾,别过去,腥。” 陶绮言闻见他围裙上也沾了一点腥味,但她一点也不嫌弃。烤箱里放着已经做好的几道菜保温,陶绮言凑远点看,有番茄牛腩和蚝油豆腐,还有一碗汤,冰箱上是已经被划掉几道的手写菜谱便签。 她不自觉就露出点笑,忍不住又蹭过去,“回来的这么早啊。” 谭郁川背对着她处理虾线,一道围裙的绳子随意系起显得他腰特别窄,“嗯,今天菜多,早点回来做。” 陶绮言看着他背影莫名有些愣了,突然想到自己见过他裸着上身、见过他系围裙,但没见过他裸着上身系围裙。 脑子里有了香艳的画面,她突然就有些舌底发干,急忙调转视线,伸手倒一杯水喝。 正大口喝着,谭郁川似是随口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陶绮言差点呛着,她顺了两下,说:“加班了一小时。” 她又讨好似的凑上前,拽着他衬衫后腰衣角,轻声说:“七点到家也不算太晚么,我以为你今天要加班。” “我在想,”他突然侧过头看她,说,“如果我做完这道菜给你打过去,你和我说今晚在湖悦山色,我应该怎么罚你。” 谭郁川一脸平静地说这句话反而更让陶绮言心惊肉跳,她从后面搂着他的腰,柔声说:“我回来了啊,你说给我做饭我怎么可能不来这边。” 嘴角在陶绮言看不到的地方翘起一点弧度,她听见男人没什么情绪地轻嗯一声,不知道哄好没有,自然也不知道该不该松开他。 直到谭郁川带着她这个拖油瓶转到另一面桌台,陶绮言松开手,观察几秒他表情,看不出什么,挠挠脸刚要出去,谭郁川说:“言言。” “嗯?” “把酱油递给我。” “哦。” “知道是哪个吗?” “……知道。” “糖。” “这儿。” 陶绮言递给他,正要出去。他又叫: “言言。” 她转身。 谭郁川微侧着脸,“帮我绑一下围裙,松了。” 她又吭吭过去给他系围裙。 直到无意抬脸看见谭郁川侧脸得逞的笑,她骤然明白过来,一把扯过绑带,“谭郁川,你别欺负我!” 说完又觉得不对,明明是他很辛苦在做饭,只好抬手轻拧一下他后腰,说:“你好好说要我帮忙。” 谭郁川就在那笑,笑得陶绮言重新变成气鼓鼓,他用干净的手背蹭了蹭她的脸,温柔道:“知道了。” 陶绮言有些心软,重新从后面抱上他,脸贴着他宽实后背。 谭郁川嘴角自始至终翘着,手里很利落地处理虾线,“不嫌腥么?” “不腥,你身上好闻。” 他的后背像个城墙,把难闻的味道都阻隔了,她鼻尖全是好闻的雪松木香。 “今天很高兴?”他问。 陶绮言微怔,“很明显?” “我看来很明显。” 她面上没笑,但眉眼柔软,又这么黏他,手贴在他腰间,像餍足猫咪柔软的爪垫。谭郁川整颗心都被充满,觉得这样平静温馨的时间,拿什么也不换。 虾肉被处理干净放到一边,谭郁川洗净手,摘了围裙,确认没有腥味,只有淡淡皂角香,返回身亲她。 陶绮言温柔回应,他的手刚洗完有些凉凉的湿润,她插进十指与之相扣。 半晌他们分开,陶绮言靠在他怀里平复呼吸,问他。 “你没换衣服?” “嗯,要处理海鲜,弄完再换。” 陶绮言回来也没换衣服,还是那件雾霾蓝的套装。 她抬起头,手指戳戳他胸膛,“我们都别换了,好不好?” 他今天就是穿这件黑色的衬衫凶她,那个眼神她现在想起来都腿软。 谭郁川没听懂,蹙眉闻下自己的衣领,“不腥吗?” “我闻着不腥,”她的手摸上他的腰,眼神充满暗示,声音低缓,“都是你的味道。” 谭郁川喉结剧烈一滚,下颌死死绷着,眼里升腾起九分欲火和一点不可置信。 陶绮言少有这么直白地勾引他。 因着这点震惊,他一时忘了动弹。 她胳膊抬起来,勾着他的脖颈,说:“你白天在会议室那个眼神,再做一遍。” 他声音哑的不行,还是没听懂,“什么眼神?” “瞪我那一眼。” “我什么时候瞪你?” “……” 陶绮言松开手,扁着嘴特别怨念地看他一眼,说:“我说要权限,你说我逾越,的那一眼。” 谭郁川想起来了。 “吓到我了。” “我道歉。”他叹气,那时在会议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一言一行都代表他的态度,何况她还提出一个根本不可能的要求,当场挑战他的权威。 换成别人这么没轻没重他早发火了,根本没有警告这一说。 没想到陶绮言说:“我不介意。” 她提出那样的要求就是要激怒他,那是她为了那通电话做的最后铺垫。 她反而说:“你再那样看我一眼,好凶,我喜欢。” 谭郁川哭笑不得。 但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他只能尝试几次,结果陶绮言都不满意,“不是这样的!” 陶绮言眼珠转了转,说:“我把你刚做的菜打翻了。” “嗯,那重新做。” “我撕了你价值四个亿的合同,带公章的那种。” 谭郁川挑眉:“那一般会在保险柜,你接触不到,不成立。” 陶绮言做了个托眼镜的动作,严肃说:“其实我是商业间谍。” 他没忍住,一下笑出声,头都偏过去。 陶绮言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她恼羞成怒,推开他:“我不玩了,我要回湖悦山色。” “不行!”谭郁川一下把人拉回来,冷脸皱眉,“不许去。” 陶绮言一下睁大眼,“有那味了。” 谭郁川一愣,还没从她刚才那句话缓过来,又确认:“晚上睡这边?” 她偏要逆着毛摸,还反问:“不睡呢?” 谭郁川眯眸,抓着她手腕一路引下去,陶绮言触到那火热的、可观的份量,吓得咕咚咽了下口水。 他冷着脸:“你说呢?” 他从刚才就硬着,憋着火陪她玩了这么久,要是敢走他就能把人就地正法。 陶绮言摆手,后退两步,跑去烤箱边端菜了,顺便离他远远的。 没看见谭郁川盯着她背影的眼神,从脖颈扫到臀线再到脚踝,再扫上去,能一口把人吞了。 他没见她穿过这套衣服,估计是新买的,剪裁板正颜色清新,特别称她。电光火石间,谭郁川莫名就想到了她踩着高跟鞋从会议室冷脸走出去的样子。 陶绮言的手刚摸上烤箱把手,还没拉开,腰就被把住,人已经被扛到肩上。 这个姿势太熟悉,她怔了一下就开始挣扎,“谭郁川,禽兽,饭还没做完!” 他抬手拍她屁股一下,声音挺响,人一下老实了。 快步间已到卧室门口,谭郁川脚步一顿,换成他书房的方向,“我就是觉得,你刚才说两个人都不换衣服这个主意,挺不错的。” 陶绮言脸红得快要滴出血,人已经被他摁在桌上。 没有肌肤相贴,地点草率前戏草率的一场性爱,让两人浑身都被汗浸湿了。 他在书房要了她两次,来不及去拿套,都蹭在他衬衫上。 陶绮言鼻尖红红,盖着外套缩在舒服的单人沙发里阖眼休息。 睁眼的时候,她直接看见书桌后那面巨大的书柜,里面整整齐齐码的全是圣贤书,宽大的书桌下文件散落一地。陶绮言捂着脸低吟一声,再不抬头了。 第241章 要是她的生活,没有了他呢 剩下的菜做法都简单,一个小时内都端上桌,陶绮言坐下,右手边放着一碗温热的银耳羹,是谭郁川提前给她晾好的。 她端起喝一口,温热的汤羹下肚,陶绮言抬眼去看那道厨房里的背影。 洗完澡,他已经换上柔软的家居服,正擦着桌面,谭郁川做饭的习惯一看就是经常做的,做到哪清理到哪,备菜盒整齐,台面永远干干净净。不会像她一样,明明只是弄个沙拉,就搞得到处都是食材,连自己都忘记放在哪。 陶绮言托腮,盯着他有序的背影有些出神。 突然想,好像就这样看着他一辈子也不会腻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陶绮言吓了一跳,心脏没由来紧缩一下,却又不似警告,她舌底发干,慌里慌张,猛地站起身手腕却扫到桌边的玻璃杯。 杯子当啷啷从桌上滚了两圈,谭郁川喝剩的茶水洒出来,流得半张餐桌都是。 陶绮言唰唰抽了好几张纸巾,手还没沾到桌上的水,手腕就被抓住。 谭郁川听到声响立马转身出来,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两张厨房纸,两下就擦干了,连盘子间的缝隙也是。 “……” 陶绮言嗫喏两声,望望他又望望桌上,眼神抱歉,也有残存的慌乱。 杯子里的水不多,没流到地上,谭郁川第一时间看向她,确认她没烫到,摸摸她的脑门。 “怎么傻住了?”他笑。 陶绮言没回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谭郁川此时辨不出她的情绪,以为她是吓着了,手臂揽过她,拍拍她的肩,另一只手用湿掉的厨房纸捏走桌上的茶叶。 “没事,坐着吃,不用等我。” 陶绮言又坐下,她不敢看他那边,只是愣愣地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菜,伸手抓住了胸前的衣料。 明明只是最平常不过的时刻,有兔子钻进了她的心口。 吃完饭,谭郁川收掉她的碗筷,放到水池里。 明天是周五,四季湾的阿姨提前请假说要回去看望小孙子,明早不能来。谭郁川就顺手把两个人的碗筷洗出来。 陶绮言转身离开餐桌,去阳台的洗烘机里拿出两人的衣服,铺到熨烫台上。谭郁川的衬衫得着重熨烫,稍有不慎那个金贵的料子就穿不了第二次。 她持着熨烫机,小心翼翼地熨过他的衣服,不敢走神。 把他的衣服挂好,陶绮言没去管自己那套西装,又去了他的书房。 谭郁川的书房有不少绝版的纯英大部头,陶绮言偶尔翻过几次,有的内页都发黄变脆了,他也不刻意保养,只说让它们顺其自然。但时不时会把抽湿机搬到这屋来,也鲜少拉开窗帘。 两人第一次在这处做,陶绮言仰躺在那张宽大书桌上的时候,在谭郁川身下看不见天花板,但能看到侧面的壁柜,闻到淡淡油墨的香气。这会儿他们制造出来的暧昧味道已经散掉不少,陶绮言还是从别的房间拉来抽湿机,开了半个小时。 她用湿润的绒布抹掉桌面上的痕迹,又擦掉并不存在的灰尘。顺手就用涮了两遍的布擦了擦书桌底下的立柜。 顺着花纹顺畅地擦下去,陶绮言被一把钥匙挡住,她看一眼那个抽屉,没去动那把钥匙,绕过去把底下擦干净。 谭郁川在外面叫她,陶绮言把脏掉的布扔到房间外的垃圾桶里,走出去。 他看见她从书房走出来,笑着问她:“你把衣服拿出来了?” 他刚才过去看见洗烘机的门开着,里面空了,她没关上。 陶绮言点头,“你的衣服我熨好了。” 说话间谭郁川已经看到了挂着的衣服,他低头吻她:“谢谢言言。” 转头就看见她的西装乱糟糟扔在一边,他又失笑。 “那我来熨你的。” 谭郁川熨衣服的时候,陶绮言洗漱完就抱着笔电在一旁工作。 他看她几眼,突然说:“我能问吗?” 陶绮言眼神从屏幕上移开,望向他:“什么?” “今天是周五,等到下周拨款,股权转让手续办好,最迟再下个周一就会发正式公告。到时,媒体会争先联络你,你要给公众一个回复,甚至是,一个事关jane未来发展的计划。” 陶绮言点点头,“我知道。” “你已经想好了?” 她俏皮地眨眨眼,做了个掐手指的动作,“山人自有妙计。” “jane内部会有很多问题,你一个人分身乏术,我是担心,你的精力。” 谭郁川蹙眉,他怕陶绮言进一步压榨自己的休息时间,她的身体经不起那样折腾。 “我不会。”她把笔电放到一旁,起身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想了想还是决定透露一点让他放心, “我都想好要怎么做了,我不会担任jane的主理人,现任是谁我就继续用谁。要是缺设计师我就高薪招聘,有几个独立设计师我私联很久了,他们不适合我的品牌,但jane可以让他们试试看,我的眼光你还不放心吗。而且,我已经想好要联系哪些媒体了,公示第二天,我会在线下线上同步召开发布会,也是给jane的客户一个交代。” 陶绮言眼瞳黝黑,看起来保有理智也雄心勃勃,“你放心,我的工作重心会放在cherflora,分公司和jane都有对应的负责人,我不会像以前一样操太多心的。” 终于听到想听的话,谭郁川的眉头才慢慢舒展。说句自私的,他早就不在乎jane会如何发展,他只在乎她的感受,尤其是她的健康。 有了最后一句保证,谭郁川才弯腰把人抱起,“我们去睡觉。” 陶绮言下意识勾着他的脖子,瞥了眼一边还亮屏的电脑,“我的工作……” 谭郁川毫不留情揭穿:“你刚才盯着电脑总走神,没发现吗。” 她真不知道,下意识问:“是吗?” “嗯,”他脸皮特别厚,“我知道言言是想找借口陪我。” 陶绮言伸手捂他的嘴,“胡说!” 他笑出的气音从指缝间穿过,弄得她痒痒的,她又收回手。 人被放到主卧的大床上,谭郁川没让她一骨碌滚走,拽着小腿把人扽到自己怀里。 陶绮言挣扎两下,累了,就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酝酿睡意。 她想,谭郁川一眼看出她不是在工作,没错,但她并不是为了陪他,她刚才屡屡走神,或许是在想冯白薇说过的话。 她说喜欢是在一起会快乐,爱是心甘情愿背负锁链同他走,她说爱是想象不到没有对方的生活。 陶绮言想,要是她的生活没有了谭郁川呢? 情不自禁仰头看他,谭郁川以为她是要索吻,就低下头用唇碰她的唇,再温柔地吮开,深吻。他们的睫毛时不时纠缠在一起。 她迷迷糊糊的,早忘了自己在思考什么,一吻结束,她已经枕着他的手臂睡意渐浓了。 第241章 要是她的生活,没有了他呢 剩下的菜做法都简单,一个小时内都端上桌,陶绮言坐下,右手边放着一碗温热的银耳羹,是谭郁川提前给她晾好的。 她端起喝一口,温热的汤羹下肚,陶绮言抬眼去看那道厨房里的背影。 洗完澡,他已经换上柔软的家居服,正擦着桌面,谭郁川做饭的习惯一看就是经常做的,做到哪清理到哪,备菜盒整齐,台面永远干干净净。不会像她一样,明明只是弄个沙拉,就搞得到处都是食材,连自己都忘记放在哪。 陶绮言托腮,盯着他有序的背影有些出神。 突然想,好像就这样看着他一辈子也不会腻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陶绮言吓了一跳,心脏没由来紧缩一下,却又不似警告,她舌底发干,慌里慌张,猛地站起身手腕却扫到桌边的玻璃杯。 杯子当啷啷从桌上滚了两圈,谭郁川喝剩的茶水洒出来,流得半张餐桌都是。 陶绮言唰唰抽了好几张纸巾,手还没沾到桌上的水,手腕就被抓住。 谭郁川听到声响立马转身出来,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两张厨房纸,两下就擦干了,连盘子间的缝隙也是。 “……” 陶绮言嗫喏两声,望望他又望望桌上,眼神抱歉,也有残存的慌乱。 杯子里的水不多,没流到地上,谭郁川第一时间看向她,确认她没烫到,摸摸她的脑门。 “怎么傻住了?”他笑。 陶绮言没回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谭郁川此时辨不出她的情绪,以为她是吓着了,手臂揽过她,拍拍她的肩,另一只手用湿掉的厨房纸捏走桌上的茶叶。 “没事,坐着吃,不用等我。” 陶绮言又坐下,她不敢看他那边,只是愣愣地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菜,伸手抓住了胸前的衣料。 明明只是最平常不过的时刻,有兔子钻进了她的心口。 吃完饭,谭郁川收掉她的碗筷,放到水池里。 明天是周五,四季湾的阿姨提前请假说要回去看望小孙子,明早不能来。谭郁川就顺手把两个人的碗筷洗出来。 陶绮言转身离开餐桌,去阳台的洗烘机里拿出两人的衣服,铺到熨烫台上。谭郁川的衬衫得着重熨烫,稍有不慎那个金贵的料子就穿不了第二次。 她持着熨烫机,小心翼翼地熨过他的衣服,不敢走神。 把他的衣服挂好,陶绮言没去管自己那套西装,又去了他的书房。 谭郁川的书房有不少绝版的纯英大部头,陶绮言偶尔翻过几次,有的内页都发黄变脆了,他也不刻意保养,只说让它们顺其自然。但时不时会把抽湿机搬到这屋来,也鲜少拉开窗帘。 两人第一次在这处做,陶绮言仰躺在那张宽大书桌上的时候,在谭郁川身下看不见天花板,但能看到侧面的壁柜,闻到淡淡油墨的香气。这会儿他们制造出来的暧昧味道已经散掉不少,陶绮言还是从别的房间拉来抽湿机,开了半个小时。 她用湿润的绒布抹掉桌面上的痕迹,又擦掉并不存在的灰尘。顺手就用涮了两遍的布擦了擦书桌底下的立柜。 顺着花纹顺畅地擦下去,陶绮言被一把钥匙挡住,她看一眼那个抽屉,没去动那把钥匙,绕过去把底下擦干净。 谭郁川在外面叫她,陶绮言把脏掉的布扔到房间外的垃圾桶里,走出去。 他看见她从书房走出来,笑着问她:“你把衣服拿出来了?” 他刚才过去看见洗烘机的门开着,里面空了,她没关上。 陶绮言点头,“你的衣服我熨好了。” 说话间谭郁川已经看到了挂着的衣服,他低头吻她:“谢谢言言。” 转头就看见她的西装乱糟糟扔在一边,他又失笑。 “那我来熨你的。” 谭郁川熨衣服的时候,陶绮言洗漱完就抱着笔电在一旁工作。 他看她几眼,突然说:“我能问吗?” 陶绮言眼神从屏幕上移开,望向他:“什么?” “今天是周五,等到下周拨款,股权转让手续办好,最迟再下个周一就会发正式公告。到时,媒体会争先联络你,你要给公众一个回复,甚至是,一个事关jane未来发展的计划。” 陶绮言点点头,“我知道。” “你已经想好了?” 她俏皮地眨眨眼,做了个掐手指的动作,“山人自有妙计。” “jane内部会有很多问题,你一个人分身乏术,我是担心,你的精力。” 谭郁川蹙眉,他怕陶绮言进一步压榨自己的休息时间,她的身体经不起那样折腾。 “我不会。”她把笔电放到一旁,起身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想了想还是决定透露一点让他放心, “我都想好要怎么做了,我不会担任jane的主理人,现任是谁我就继续用谁。要是缺设计师我就高薪招聘,有几个独立设计师我私联很久了,他们不适合我的品牌,但jane可以让他们试试看,我的眼光你还不放心吗。而且,我已经想好要联系哪些媒体了,公示第二天,我会在线下线上同步召开发布会,也是给jane的客户一个交代。” 陶绮言眼瞳黝黑,看起来保有理智也雄心勃勃,“你放心,我的工作重心会放在cherflora,分公司和jane都有对应的负责人,我不会像以前一样操太多心的。” 终于听到想听的话,谭郁川的眉头才慢慢舒展。说句自私的,他早就不在乎jane会如何发展,他只在乎她的感受,尤其是她的健康。 有了最后一句保证,谭郁川才弯腰把人抱起,“我们去睡觉。” 陶绮言下意识勾着他的脖子,瞥了眼一边还亮屏的电脑,“我的工作……” 谭郁川毫不留情揭穿:“你刚才盯着电脑总走神,没发现吗。” 她真不知道,下意识问:“是吗?” “嗯,”他脸皮特别厚,“我知道言言是想找借口陪我。” 陶绮言伸手捂他的嘴,“胡说!” 他笑出的气音从指缝间穿过,弄得她痒痒的,她又收回手。 人被放到主卧的大床上,谭郁川没让她一骨碌滚走,拽着小腿把人扽到自己怀里。 陶绮言挣扎两下,累了,就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酝酿睡意。 她想,谭郁川一眼看出她不是在工作,没错,但她并不是为了陪他,她刚才屡屡走神,或许是在想冯白薇说过的话。 她说喜欢是在一起会快乐,爱是心甘情愿背负锁链同他走,她说爱是想象不到没有对方的生活。 陶绮言想,要是她的生活没有了谭郁川呢? 情不自禁仰头看他,谭郁川以为她是要索吻,就低下头用唇碰她的唇,再温柔地吮开,深吻。他们的睫毛时不时纠缠在一起。 她迷迷糊糊的,早忘了自己在思考什么,一吻结束,她已经枕着他的手臂睡意渐浓了。 第242章 没有敲门 谭郁川本不介意她平时出入他的书房,但陶绮言没单独进去过几次。在她眼里,书房是个很私密的地点,不亚于卧室。对他们来说,书房的私密性,甚至比卧室更重要。 于是,在书房做过的那几次,尤为敏感。 陶绮言眼眶含泪,脖颈仰着,腰肢拱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颠乱间她能望见谭郁川放在壁柜里的iria,主石切面仿若一头兽的眼睛,冷酷地望着他们。 她呜咽一声,指甲陷进谭郁川的皮肉,他又疼又爽,头皮发紧,扳着下巴吻她,直到她慢慢放松下来。 还没去洗澡,谭郁川抱着她靠在单人沙发上,陶绮言懒懒枕在他肩,光裸的身体透着粉,斑驳痕迹延伸到薄被底下。 阖眼半晌还是气不过,她循着热源贴过去,柔软的唇吻至男人颈项,然后,狠狠一咬。 感觉齿间的血管颤动,陶绮言磨了磨,给他留下一个不算浅的咬痕。 谭郁川只抚着她的长发,面上带笑,随她怎么折腾。贤者时间的谭郁川眉眼慵懒,好似顺毛的大猫,不时舔吻一下怀中的猎物,在光滑肌肤上印下又一个属于自己的痕迹。 把人抱去浴室,谭郁川返回来把书房恢复原样。 他这间书房是暗色调,唯二鲜亮的地方,是壁柜里她设计的那套珠宝,最为夺目;还有一处,是当年他们在港城约会,陶绮言给他买下的亮瓷的蘑菇房子,红伞伞上有白色的圆点,憨钝可爱的风格和他这间屋子的装修格格不入,但谭郁川最喜欢的就是这两处,那是她参与到他生活里的证明。 浴室里水声细细,谭郁川眉眼舒展,盯着桌上那蘑菇看了半晌,满足不已。 陶绮言披着浴袍出来的时候,谭郁川刚好关上书房的门。 她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刚裹进被子里眼皮就沉重得很。他没陪她躺下,靠在床头回邮件。 陶绮言迷迷糊糊间觉得身边的人好像离开了,半夜浅眠稍醒,顺手摸到身侧,空无一人,也没有温度。她睁开眼,摁亮手机,是凌晨一点。 她起身,走出卧室,看见书房的门紧闭,底下透出一点亮光。 踱步过去,她轻轻推开门,进去半边身子,看他坐在书桌前,戴着眼镜,正伏案写着什么。宽大的桌子上铺着不少白纸,倒像是她平时画稿的时候。 听到动静,谭郁川抬眸,见是她,微微一笑,“醒了?” 陶绮言望见他的手将笔电挪个方向,屏幕一点也没露向她,白纸也被他一张张收起来。 她此时才意识到,这几日在书房太过放肆,进来之前忘了敲门。 “抱歉,打扰你了?” “没有。”他走过来,摸摸她的后颈,“睡不着?” “不是,醒来没见着你。” 他低头亲她的唇,“陪你去睡觉。” 她没有试探的意思,但刚才下意识的遮掩她看得分明,“是什么工作要忙到这么晚?” “没什么。”他笑。 陶绮言重新躺下去,这回身边有他。她翻身抱住他的腰,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 若真是不能让她看到的文件,他这么做,无可厚非,可那些动作落到眼里,她有些难辨的异样。 陶绮言暗笑自己矫情,明明一开始说避嫌的是她。 感觉他的呼吸平稳下去,陶绮言嗅着熟悉的味道,困意又涌上来。 第二天一早,二人各自去工作。 中午,陶绮言给成员们点了外卖,二楼的大屏被nora打开,屏幕播放着港城拍卖行夏季拍卖会的直播。 陶绮言吃完,把自己的餐盒收拾好,一时没走,也跟他们看。 夏季拍卖会的拍品质量都很高,珠宝件含量也高,今年更是如此,内地珠宝圈都很关注这场拍卖会,陶绮言认识的很多同行和珠宝商,都去港城凑了热闹。 起初她也想去,连同成员一起,权当出差。但工作上的事一件赶着一件,最后只能在这看直播。 印子央和nora离屏幕最近,对着拍卖行提前公布的详情页小声讨论。 陶绮言的位置最靠后,在门旁边,一伸手就关了灯,瞬间屏幕更清晰。 伙伴们在前面嘻嘻哈哈,陶绮言脸上挂着点笑,低头回消息,听着拍卖师的开场白,等着喜欢的拍品登场。 谭禹霖中午在总部的食堂用餐,吃完就赶来总裁办,照旧没什么规矩,自顾自鼓捣着谭郁川的咖啡机,端着咖啡杯一屁股坐到会客沙发,倒是比以前坐有坐相。 谭郁川举着电话进来,谭禹霖就没吱声,低着头划拉单机游戏,等他哥忙完。 连上蓝牙,半晌都没说一句话。谭禹霖觉得奇怪,抬头端详他哥。 谭郁川正收拾着桌面的文件,见他看过来,勾手指让他过去。 谭禹霖起身,走过去,“什么情况啊?” 叫他过来半天也不说话。 一眼看见办公桌上平放的手机屏幕上还是通话状态,谭郁川也不管那头,递给他五六册文件,“下午不用回瑞尔,先在我这儿把这些看了。” “这什么?”从手机屏幕上收回目光,谭禹霖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皱眉。这么沉。 “总部一部分项目的资料。” 谭禹霖眉头皱得更紧,“看它干嘛啊?” “年底开始让你接手总部的项目。” “我不干!”他剧烈抗议,“我……” 还没说出口,谭郁川蹙眉,掀眼看他,右手微微抬起,是让他闭嘴。 应该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跟他说话。 谭禹霖咬牙,把嘴闭上了。 听他哥短促地说了个数字:“五号。” “嗯,不用。” “先叫。” 都很简短,听着也不像是谈项目。谭禹霖不敢出声,挺高个头杵谭郁川办公桌前,跟受气小媳妇似的。 他眼神上下打量他哥,他眉眼垂着,挂着单边蓝牙,右手拿着钢笔在文件上唰唰签字,明显是一心两用。 得这样的脑子才能执掌总部,他算个屁。谭禹霖宁愿自贬也不愿意调到总部来,那就代表他日日得活在谭郁川的淫威下,好日子就到头了,所以是万万不能答应。 他心下正盘算,在谭郁川身上扫描的视线倏地顿住。 谭郁川浅青色的衬衫领口下,有半颗深粉色吻痕,边缘的浅浅牙印这时候还能看得出来,能看出原主咬得有多狠。 谭禹霖看谭郁川的眼神此刻跟看被狐狸精缠上的唐僧没什么区别,而且这个唐僧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他从鼻腔出气,无声冷哼,咬牙翻个白眼。 可能是他的视线太过炙热,谭郁川抬眼,轰他:“站这干什么,去一边看文件。” 谭禹霖莫名委屈,问他:“哥,你在干嘛?” 他哥食指抵唇,再次让他闭嘴。 “……” 谭禹霖一屁股坐回沙发,手一扬,哗啦啦翻着手里的文件,谭郁川投来警告一眼。 “……” 靠!谭禹霖内心咆哮,表面认真的一页页翻看资料,竖起耳朵听他打电话。 “六十。” “嗯,叫到六十五。” 五号。 谭禹霖脑中突然清明,像是在拍卖。 第242章 没有敲门 谭郁川本不介意她平时出入他的书房,但陶绮言没单独进去过几次。在她眼里,书房是个很私密的地点,不亚于卧室。对他们来说,书房的私密性,甚至比卧室更重要。 于是,在书房做过的那几次,尤为敏感。 陶绮言眼眶含泪,脖颈仰着,腰肢拱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颠乱间她能望见谭郁川放在壁柜里的iria,主石切面仿若一头兽的眼睛,冷酷地望着他们。 她呜咽一声,指甲陷进谭郁川的皮肉,他又疼又爽,头皮发紧,扳着下巴吻她,直到她慢慢放松下来。 还没去洗澡,谭郁川抱着她靠在单人沙发上,陶绮言懒懒枕在他肩,光裸的身体透着粉,斑驳痕迹延伸到薄被底下。 阖眼半晌还是气不过,她循着热源贴过去,柔软的唇吻至男人颈项,然后,狠狠一咬。 感觉齿间的血管颤动,陶绮言磨了磨,给他留下一个不算浅的咬痕。 谭郁川只抚着她的长发,面上带笑,随她怎么折腾。贤者时间的谭郁川眉眼慵懒,好似顺毛的大猫,不时舔吻一下怀中的猎物,在光滑肌肤上印下又一个属于自己的痕迹。 把人抱去浴室,谭郁川返回来把书房恢复原样。 他这间书房是暗色调,唯二鲜亮的地方,是壁柜里她设计的那套珠宝,最为夺目;还有一处,是当年他们在港城约会,陶绮言给他买下的亮瓷的蘑菇房子,红伞伞上有白色的圆点,憨钝可爱的风格和他这间屋子的装修格格不入,但谭郁川最喜欢的就是这两处,那是她参与到他生活里的证明。 浴室里水声细细,谭郁川眉眼舒展,盯着桌上那蘑菇看了半晌,满足不已。 陶绮言披着浴袍出来的时候,谭郁川刚好关上书房的门。 她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刚裹进被子里眼皮就沉重得很。他没陪她躺下,靠在床头回邮件。 陶绮言迷迷糊糊间觉得身边的人好像离开了,半夜浅眠稍醒,顺手摸到身侧,空无一人,也没有温度。她睁开眼,摁亮手机,是凌晨一点。 她起身,走出卧室,看见书房的门紧闭,底下透出一点亮光。 踱步过去,她轻轻推开门,进去半边身子,看他坐在书桌前,戴着眼镜,正伏案写着什么。宽大的桌子上铺着不少白纸,倒像是她平时画稿的时候。 听到动静,谭郁川抬眸,见是她,微微一笑,“醒了?” 陶绮言望见他的手将笔电挪个方向,屏幕一点也没露向她,白纸也被他一张张收起来。 她此时才意识到,这几日在书房太过放肆,进来之前忘了敲门。 “抱歉,打扰你了?” “没有。”他走过来,摸摸她的后颈,“睡不着?” “不是,醒来没见着你。” 他低头亲她的唇,“陪你去睡觉。” 她没有试探的意思,但刚才下意识的遮掩她看得分明,“是什么工作要忙到这么晚?” “没什么。”他笑。 陶绮言重新躺下去,这回身边有他。她翻身抱住他的腰,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 若真是不能让她看到的文件,他这么做,无可厚非,可那些动作落到眼里,她有些难辨的异样。 陶绮言暗笑自己矫情,明明一开始说避嫌的是她。 感觉他的呼吸平稳下去,陶绮言嗅着熟悉的味道,困意又涌上来。 第二天一早,二人各自去工作。 中午,陶绮言给成员们点了外卖,二楼的大屏被nora打开,屏幕播放着港城拍卖行夏季拍卖会的直播。 陶绮言吃完,把自己的餐盒收拾好,一时没走,也跟他们看。 夏季拍卖会的拍品质量都很高,珠宝件含量也高,今年更是如此,内地珠宝圈都很关注这场拍卖会,陶绮言认识的很多同行和珠宝商,都去港城凑了热闹。 起初她也想去,连同成员一起,权当出差。但工作上的事一件赶着一件,最后只能在这看直播。 印子央和nora离屏幕最近,对着拍卖行提前公布的详情页小声讨论。 陶绮言的位置最靠后,在门旁边,一伸手就关了灯,瞬间屏幕更清晰。 伙伴们在前面嘻嘻哈哈,陶绮言脸上挂着点笑,低头回消息,听着拍卖师的开场白,等着喜欢的拍品登场。 谭禹霖中午在总部的食堂用餐,吃完就赶来总裁办,照旧没什么规矩,自顾自鼓捣着谭郁川的咖啡机,端着咖啡杯一屁股坐到会客沙发,倒是比以前坐有坐相。 谭郁川举着电话进来,谭禹霖就没吱声,低着头划拉单机游戏,等他哥忙完。 连上蓝牙,半晌都没说一句话。谭禹霖觉得奇怪,抬头端详他哥。 谭郁川正收拾着桌面的文件,见他看过来,勾手指让他过去。 谭禹霖起身,走过去,“什么情况啊?” 叫他过来半天也不说话。 一眼看见办公桌上平放的手机屏幕上还是通话状态,谭郁川也不管那头,递给他五六册文件,“下午不用回瑞尔,先在我这儿把这些看了。” “这什么?”从手机屏幕上收回目光,谭禹霖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皱眉。这么沉。 “总部一部分项目的资料。” 谭禹霖眉头皱得更紧,“看它干嘛啊?” “年底开始让你接手总部的项目。” “我不干!”他剧烈抗议,“我……” 还没说出口,谭郁川蹙眉,掀眼看他,右手微微抬起,是让他闭嘴。 应该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跟他说话。 谭禹霖咬牙,把嘴闭上了。 听他哥短促地说了个数字:“五号。” “嗯,不用。” “先叫。” 都很简短,听着也不像是谈项目。谭禹霖不敢出声,挺高个头杵谭郁川办公桌前,跟受气小媳妇似的。 他眼神上下打量他哥,他眉眼垂着,挂着单边蓝牙,右手拿着钢笔在文件上唰唰签字,明显是一心两用。 得这样的脑子才能执掌总部,他算个屁。谭禹霖宁愿自贬也不愿意调到总部来,那就代表他日日得活在谭郁川的淫威下,好日子就到头了,所以是万万不能答应。 他心下正盘算,在谭郁川身上扫描的视线倏地顿住。 谭郁川浅青色的衬衫领口下,有半颗深粉色吻痕,边缘的浅浅牙印这时候还能看得出来,能看出原主咬得有多狠。 谭禹霖看谭郁川的眼神此刻跟看被狐狸精缠上的唐僧没什么区别,而且这个唐僧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他从鼻腔出气,无声冷哼,咬牙翻个白眼。 可能是他的视线太过炙热,谭郁川抬眼,轰他:“站这干什么,去一边看文件。” 谭禹霖莫名委屈,问他:“哥,你在干嘛?” 他哥食指抵唇,再次让他闭嘴。 “……” 谭禹霖一屁股坐回沙发,手一扬,哗啦啦翻着手里的文件,谭郁川投来警告一眼。 “……” 靠!谭禹霖内心咆哮,表面认真的一页页翻看资料,竖起耳朵听他打电话。 “六十。” “嗯,叫到六十五。” 五号。 谭禹霖脑中突然清明,像是在拍卖。 第243章 我只是有些,累了 前十件拍品很快流过,成交价可观,对于场上大多数人来说,重头戏在后半场。 十一号晚清梨花雕木太师椅、十三号阳绿春带彩宽版翡翠镯、十七号487克拉的阿盖尔红钻、十八号乾隆多色釉镂空吉庆转心瓶,皆是拍卖师事先预告的上佳。 后十件里有六件都是珠宝玉翠,陶绮言明显感觉身前的伙伴们脊背都挺直了。 垂眸看一眼时间,早过了午休点,陶绮言微笑着以手抵头,也不扫兴,同他们继续看。 场上的拍卖师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技巧,穿旗袍的女子面带微笑,落槌时清脆一声却能让人瞬间振奋。成交价节节攀升,所有人都知道那不只是一串数字,而是实实在在的金钱交易,于是举牌落槌间,心脏左突右奔,不到最后一刻,没有赢家。 这就是拍卖的魅力。 镜头随着拍卖师抬起的手扫过下面举牌的人,那不是买家,而是经理人或是委派的助手之类的。这样大型的拍卖,光是入场费就不低,整个场地内,只有寥寥几个真正的大佬。 大多数收藏家都是远程、秘密交易。 这些陶绮言都知道,但她还是坐在这儿,或许就能知道她喜欢的那件拍品花落谁家。 很快拍到十三号,陶绮言盯着详情页那颗红钻,有些心燥。 她舔了舔唇,突然说:“赌一下。” 众人回头看她。 “这镯子最后会以多少价格成交。” 印子央最先反应过来,一举手:“我说二百万!” augt立马跟上:“阳绿飘花,二百四十万。” nora闷头用英语喊:“280!” 印子央:“300!” 一声喊的比一声高,陶绮言笑了,倒像是她们在竞拍一样。 她轻声止住印子央和nora小学鸡的攀比,笑说:“不至于,二百六差不多了。” 说话间,已经是第二声落槌,最后一声前,有人喊到了二百六十万。 最终成交价为二百六十五万,由四号藏家拍得。 四个人回头给她竖大拇指。 陶绮言面上依旧淡淡的,她只是熟悉底下那些人的表情,就像拍卖师一样,既懂得拍品的珍贵,又能拿捏人性弱点,自然能一定程度上把控成交价。 有几个经理人蛮眼熟的,是拍卖场上的常客,这样的人,拍卖师通常会喊出他们的名字,并用极具诱导性的语气,引导电话那头的人往上喊。可能只是几十万的抬价,却能把场上的气氛,调往一个更高潮。 剩下几样都是他们关心的拍品,成员们兴致勃勃地猜成交价,陶绮言不再说话了,等着那颗红钻。 她莫名有些不敢估。 摘下蓝牙耳机,谭郁川对谭禹霖道:“给爸买个小玩意儿当礼物。” 再过两个月是谭仲维五十九岁生日,等明年开始算大寿。 谭禹霖点头,有些好奇:“成交价多少?” “六十五万。” “那我也得准备个差不多的?”他有些苦恼,“七十万能买什么他喜欢的?” “你用心,买个七块钱的贺卡也行。” “那爸可能会在生日当天把我踢出家门。” 谭郁川嘴角轻勾,手里钢笔磕磕桌面,“或者你调来总部,他亲眼见着你的进步,比什么寿礼都强。” 谭禹霖缩缩脖子,“那我不如准备个一百万的给他。” 谭郁川挑眉不语,重新戴上耳机。 “还没完?”谭禹霖睁大眼,试着给自己找借口,“哥,瑞尔现在离不开我。” “继续待在那儿,没有上升空间,而且总部更需要你。” 他才不听这种花言巧语,他从小就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哪儿舒服待哪儿。 还想说什么,谭郁川笔尖指指桌上的文件,谭禹霖就又闭嘴了。 “继续。” 他听他哥说:“这次,没有预算。” 终于到了十七号,拍卖师用慷慨激昂的语气介绍着这颗红钻的产地和成色,更是着重说明它的大小已经达到了夸张的437克拉,并用它和之前那颗世界上最大的天然红钻做对比,强调这般成色的437克拉同样是世界级稀有。 直播里场下略有骚动,成员们已经兴奋起来。 印子央忍不住赞叹:“真美啊。” 这种级别的红钻,其实不光是成交价的高低,更是珠宝界地位的象征,是每个珠宝人梦里都想拥有的藏品。 nora声音显然没有刚才大了,她轻声说:“我觉得,两千万?” “这可是红钻,肯定不止。”有人反驳。 又往上猜了几个数,印子央突然回头,问陶绮言:“绮言,你觉得呢?” 她缓缓眨眼,一时没能回答。 这种程度,成交价只是个数字,但在懂得欣赏它的人眼里,这颗钻石的美,是无价的。 她说不出口,最后只道:“不知道。” 成员们遗憾地叹气。 起拍价五十万的拍品,说话间已经到了两千八百万。 “四号出价两千八百五十万,还有要往上加的吗?” 拍卖师脸上洋溢着微笑,一抬手,“好,七号出价两千九百万,有人继续吗?” 她手心朝上,眉尾扬着,鼓励的眼神扫过现场每一个人,“没有人喊上三千万吗?这可是四克拉的红钻。” 短暂安静过后,有人举牌。 “好!八号出价三千万!三千万一次!” 镜头扫过八号位,观众们能看到那里坐着一个淡然的经理人。 拍卖师用流利的英语重复一遍,继续叫价。 “十一号出价三千一百万,还有人要继续吗?” 声音越喊越高,八号位的吴经理表面淡定,其实汗都快滴下来,耳麦里清清淡淡一声嗯,他伸手举牌。 “八号位三千二百万,thirty-o illion!继续!” 看出现场热情略减,拍卖师开始施法,她扬起明媚笑容,右手五指上抬,示意那位经理人:“九号,ura,要不要继续?” 九号的白人女士举牌。 “好!三千三百万一次!” 印子央不解:“怎么突然百万百万加了?” augt给她解释:“拍卖阶梯是这样的,已经上了千万,拍卖师感受现场氛围的同时进行心算,有人拍就会按照千万的标准喊价。” 印子央忍不住感慨:“好陌生的数字。” nora附和地点头。 陶绮言看不下去了,平时挺有意思的博弈,她此刻看得呼吸都有些艰难。 站起身,“你们看,我先上去,记得把外卖盒清掉。” 临走前又说:“把最终成交价发给我。” nora比个“ok”的手势。 陶绮言上到三楼,回到办公桌,坐下,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这么紧张做什么?被谁拍走,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喝了口茶,清清思绪又重新投入工作了。 半小时后,拍卖会结束,楼下关掉投屏,清理垃圾骚动了一阵,安静下来后,陶绮言的手机收到nora的消息。 【十七,四千二百万】 陶绮言呼吸一滞,这么高。 但也值得。 她多问一句:【谁拍走的?】 【八号】 陶绮言蹙眉,回想一下,完全陌生的面孔,而且在此次拍卖中,也没见他叫过几次,却在最后一口气喊到四千多万。 nora像是知道她想什么,发过来一段录屏,是陶绮言没看到的那段。 到最后几乎只有八九号在竞争,九号咬得很紧,那个白人女士频繁往八号位置看过去,面露不耐。而八号的男人始终很淡定。 胜负已分。 陶绮言有些可惜,世界上红钻的产量可以按颗计算,那说明看到这种级别的红钻的机会又少一次。 “哥。” 谭禹霖头发都让他自己揪乱了,丧丧叫一声谭郁川,见他终于收线。 话说出口却变成:“什么四千二百万?” 谭郁川凉凉看他一眼。 “你又买什么了?” 老天,四千两百万说话间就没有了,怎么亲兄弟之间,消费水平差这么多。 “跟你没关系。”谭郁川把耳机放进抽屉,问他,“文件看多少了?” 其实一点没看进去,谭禹霖心虚,没出声。 谭郁川一眼看透他,也没点破,只说:“我之后一段时间会经常出差。” “每周一的例会,一次也不许缺席。会有人替我盯着你,别想那些小聪明。” 晴天霹雳。 谭禹霖眼睛瞪成乒乓球:“不是,为什么啊哥?” 还去参加例会,老天,起那么早那他晚上还怎么组局!他的妹怎么办! 谭郁川根本听不见谭禹霖内心的哀嚎,继续说着他的决定:“新学期开始之后我会把工作重心转回学校,不会像现在一样事事过问。给你时间到年底,总部的担子,你必须慢慢扛起来。” 谭禹霖夸张的表情渐收,取而代之是内心的恐慌,他意识到什么,声音紧绷起来:“哥,你要卸任?” 死死锁着他的表情,谭禹霖眸光渐锐。 谭郁川回看他,突然笑了:“我卸任你能行?” “我不行!”谭禹霖赶紧说。 他面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神色,拳都紧张地握紧了,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早就习惯了有父兄撑着,谭郁川若是真的把君宴交给他,不出半年他就能垮掉。 谭郁川出言让他放心:“不会卸任,董事会我照旧参加,到时候就由你来汇报。” “慢慢来,早晚有你能撑起来的一天。” 谭禹霖觉得那天遥遥无期,他看着谭郁川的脸,眼神很静,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是因为陶绮言吗?” 谭郁川抬眸,看他。 “是因为她回来了吗?所以你不再像以前那样玩命工作了。”他喉头有些噎,继续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我可以试试。” 至少,别再让他那么辛苦。 谭郁川沉默望他半晌,有些欣慰。 “不完全是。”他说,“我只是有些,累了。” 谭禹霖差点流出泪来,他第一次听他哥说,累。 “所以想用更多时间去陪更重要的人,做更重要的事,看看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见谭郁川垂眸,眼底是少见的温柔。 “也许比想象中更好。” 第243章 我只是有些,累了 前十件拍品很快流过,成交价可观,对于场上大多数人来说,重头戏在后半场。 十一号晚清梨花雕木太师椅、十三号阳绿春带彩宽版翡翠镯、十七号487克拉的阿盖尔红钻、十八号乾隆多色釉镂空吉庆转心瓶,皆是拍卖师事先预告的上佳。 后十件里有六件都是珠宝玉翠,陶绮言明显感觉身前的伙伴们脊背都挺直了。 垂眸看一眼时间,早过了午休点,陶绮言微笑着以手抵头,也不扫兴,同他们继续看。 场上的拍卖师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技巧,穿旗袍的女子面带微笑,落槌时清脆一声却能让人瞬间振奋。成交价节节攀升,所有人都知道那不只是一串数字,而是实实在在的金钱交易,于是举牌落槌间,心脏左突右奔,不到最后一刻,没有赢家。 这就是拍卖的魅力。 镜头随着拍卖师抬起的手扫过下面举牌的人,那不是买家,而是经理人或是委派的助手之类的。这样大型的拍卖,光是入场费就不低,整个场地内,只有寥寥几个真正的大佬。 大多数收藏家都是远程、秘密交易。 这些陶绮言都知道,但她还是坐在这儿,或许就能知道她喜欢的那件拍品花落谁家。 很快拍到十三号,陶绮言盯着详情页那颗红钻,有些心燥。 她舔了舔唇,突然说:“赌一下。” 众人回头看她。 “这镯子最后会以多少价格成交。” 印子央最先反应过来,一举手:“我说二百万!” augt立马跟上:“阳绿飘花,二百四十万。” nora闷头用英语喊:“280!” 印子央:“300!” 一声喊的比一声高,陶绮言笑了,倒像是她们在竞拍一样。 她轻声止住印子央和nora小学鸡的攀比,笑说:“不至于,二百六差不多了。” 说话间,已经是第二声落槌,最后一声前,有人喊到了二百六十万。 最终成交价为二百六十五万,由四号藏家拍得。 四个人回头给她竖大拇指。 陶绮言面上依旧淡淡的,她只是熟悉底下那些人的表情,就像拍卖师一样,既懂得拍品的珍贵,又能拿捏人性弱点,自然能一定程度上把控成交价。 有几个经理人蛮眼熟的,是拍卖场上的常客,这样的人,拍卖师通常会喊出他们的名字,并用极具诱导性的语气,引导电话那头的人往上喊。可能只是几十万的抬价,却能把场上的气氛,调往一个更高潮。 剩下几样都是他们关心的拍品,成员们兴致勃勃地猜成交价,陶绮言不再说话了,等着那颗红钻。 她莫名有些不敢估。 摘下蓝牙耳机,谭郁川对谭禹霖道:“给爸买个小玩意儿当礼物。” 再过两个月是谭仲维五十九岁生日,等明年开始算大寿。 谭禹霖点头,有些好奇:“成交价多少?” “六十五万。” “那我也得准备个差不多的?”他有些苦恼,“七十万能买什么他喜欢的?” “你用心,买个七块钱的贺卡也行。” “那爸可能会在生日当天把我踢出家门。” 谭郁川嘴角轻勾,手里钢笔磕磕桌面,“或者你调来总部,他亲眼见着你的进步,比什么寿礼都强。” 谭禹霖缩缩脖子,“那我不如准备个一百万的给他。” 谭郁川挑眉不语,重新戴上耳机。 “还没完?”谭禹霖睁大眼,试着给自己找借口,“哥,瑞尔现在离不开我。” “继续待在那儿,没有上升空间,而且总部更需要你。” 他才不听这种花言巧语,他从小就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哪儿舒服待哪儿。 还想说什么,谭郁川笔尖指指桌上的文件,谭禹霖就又闭嘴了。 “继续。” 他听他哥说:“这次,没有预算。” 终于到了十七号,拍卖师用慷慨激昂的语气介绍着这颗红钻的产地和成色,更是着重说明它的大小已经达到了夸张的437克拉,并用它和之前那颗世界上最大的天然红钻做对比,强调这般成色的437克拉同样是世界级稀有。 直播里场下略有骚动,成员们已经兴奋起来。 印子央忍不住赞叹:“真美啊。” 这种级别的红钻,其实不光是成交价的高低,更是珠宝界地位的象征,是每个珠宝人梦里都想拥有的藏品。 nora声音显然没有刚才大了,她轻声说:“我觉得,两千万?” “这可是红钻,肯定不止。”有人反驳。 又往上猜了几个数,印子央突然回头,问陶绮言:“绮言,你觉得呢?” 她缓缓眨眼,一时没能回答。 这种程度,成交价只是个数字,但在懂得欣赏它的人眼里,这颗钻石的美,是无价的。 她说不出口,最后只道:“不知道。” 成员们遗憾地叹气。 起拍价五十万的拍品,说话间已经到了两千八百万。 “四号出价两千八百五十万,还有要往上加的吗?” 拍卖师脸上洋溢着微笑,一抬手,“好,七号出价两千九百万,有人继续吗?” 她手心朝上,眉尾扬着,鼓励的眼神扫过现场每一个人,“没有人喊上三千万吗?这可是四克拉的红钻。” 短暂安静过后,有人举牌。 “好!八号出价三千万!三千万一次!” 镜头扫过八号位,观众们能看到那里坐着一个淡然的经理人。 拍卖师用流利的英语重复一遍,继续叫价。 “十一号出价三千一百万,还有人要继续吗?” 声音越喊越高,八号位的吴经理表面淡定,其实汗都快滴下来,耳麦里清清淡淡一声嗯,他伸手举牌。 “八号位三千二百万,thirty-o illion!继续!” 看出现场热情略减,拍卖师开始施法,她扬起明媚笑容,右手五指上抬,示意那位经理人:“九号,ura,要不要继续?” 九号的白人女士举牌。 “好!三千三百万一次!” 印子央不解:“怎么突然百万百万加了?” augt给她解释:“拍卖阶梯是这样的,已经上了千万,拍卖师感受现场氛围的同时进行心算,有人拍就会按照千万的标准喊价。” 印子央忍不住感慨:“好陌生的数字。” nora附和地点头。 陶绮言看不下去了,平时挺有意思的博弈,她此刻看得呼吸都有些艰难。 站起身,“你们看,我先上去,记得把外卖盒清掉。” 临走前又说:“把最终成交价发给我。” nora比个“ok”的手势。 陶绮言上到三楼,回到办公桌,坐下,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这么紧张做什么?被谁拍走,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喝了口茶,清清思绪又重新投入工作了。 半小时后,拍卖会结束,楼下关掉投屏,清理垃圾骚动了一阵,安静下来后,陶绮言的手机收到nora的消息。 【十七,四千二百万】 陶绮言呼吸一滞,这么高。 但也值得。 她多问一句:【谁拍走的?】 【八号】 陶绮言蹙眉,回想一下,完全陌生的面孔,而且在此次拍卖中,也没见他叫过几次,却在最后一口气喊到四千多万。 nora像是知道她想什么,发过来一段录屏,是陶绮言没看到的那段。 到最后几乎只有八九号在竞争,九号咬得很紧,那个白人女士频繁往八号位置看过去,面露不耐。而八号的男人始终很淡定。 胜负已分。 陶绮言有些可惜,世界上红钻的产量可以按颗计算,那说明看到这种级别的红钻的机会又少一次。 “哥。” 谭禹霖头发都让他自己揪乱了,丧丧叫一声谭郁川,见他终于收线。 话说出口却变成:“什么四千二百万?” 谭郁川凉凉看他一眼。 “你又买什么了?” 老天,四千两百万说话间就没有了,怎么亲兄弟之间,消费水平差这么多。 “跟你没关系。”谭郁川把耳机放进抽屉,问他,“文件看多少了?” 其实一点没看进去,谭禹霖心虚,没出声。 谭郁川一眼看透他,也没点破,只说:“我之后一段时间会经常出差。” “每周一的例会,一次也不许缺席。会有人替我盯着你,别想那些小聪明。” 晴天霹雳。 谭禹霖眼睛瞪成乒乓球:“不是,为什么啊哥?” 还去参加例会,老天,起那么早那他晚上还怎么组局!他的妹怎么办! 谭郁川根本听不见谭禹霖内心的哀嚎,继续说着他的决定:“新学期开始之后我会把工作重心转回学校,不会像现在一样事事过问。给你时间到年底,总部的担子,你必须慢慢扛起来。” 谭禹霖夸张的表情渐收,取而代之是内心的恐慌,他意识到什么,声音紧绷起来:“哥,你要卸任?” 死死锁着他的表情,谭禹霖眸光渐锐。 谭郁川回看他,突然笑了:“我卸任你能行?” “我不行!”谭禹霖赶紧说。 他面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神色,拳都紧张地握紧了,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早就习惯了有父兄撑着,谭郁川若是真的把君宴交给他,不出半年他就能垮掉。 谭郁川出言让他放心:“不会卸任,董事会我照旧参加,到时候就由你来汇报。” “慢慢来,早晚有你能撑起来的一天。” 谭禹霖觉得那天遥遥无期,他看着谭郁川的脸,眼神很静,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是因为陶绮言吗?” 谭郁川抬眸,看他。 “是因为她回来了吗?所以你不再像以前那样玩命工作了。”他喉头有些噎,继续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我可以试试。” 至少,别再让他那么辛苦。 谭郁川沉默望他半晌,有些欣慰。 “不完全是。”他说,“我只是有些,累了。” 谭禹霖差点流出泪来,他第一次听他哥说,累。 “所以想用更多时间去陪更重要的人,做更重要的事,看看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见谭郁川垂眸,眼底是少见的温柔。 “也许比想象中更好。” 第244章 我能不做这个总经理吗 谭郁川出差,距今天已经走了近一周。 依旧只有临睡前才能抽空聊会儿,好几回陶绮言都是通着视讯睡过去。 镜头里女人的脸凑得很近,因为手已经撑不住手机,视角是歪歪斜斜的,眼睛微阖,淡粉的唇颇具肉感地嘟起,呼吸声几不可闻。 谭郁川在手机这头,眸光柔软地盯她半晌,舍不得叫起也舍不得挂断。 第二天手机总是热得发烫。 陶绮言这些天起得很早,已经习惯了六点的闹钟。未入伏,但江城午间的气温已经升高至三十度左右,她早出晚归,倒也没什么影响。 早起的日子里,都是去简氏的云帆大厦。 总部的打卡时间是九点钟,早二十分钟或踩点那阵是高峰期,陶绮言一次也没见过程易。一开始以为是专属电梯的缘故,后来她发现,即使自己七点到达公司,程易的办公室也是有人的。 从程易身上,陶绮言清楚了谭郁川每日起得那么早的原因。 例会刚开完,她返回程易的办公室听他复盘。程易不遗余力地教她,她进步飞快。 简璃暗示程易可以给她更大的权限、更自由的平台。程易沉吟良久,选择带着陶绮言去应酬、去参加业内的酒会。 他发现陶绮言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差,于是在外都称酒精过敏。 实在躲不掉的酒,程易会替她喝。为了让桌上的前辈面子上过得去,于是一两变三两,程易搁下白酒杯,转而用分酒器尽数喝下的时候,陶绮言第一次萌生放弃的念头。 杯盘狼藉,酒尽人散,程易去了卫生间,陶绮言知道他应该是去吐了。从包里掏出护肝片和解酒药,放到他的位置上,她拿起手机,给简璃拨去越洋电话。 简璃接通,陶绮言说:“jessica,我能不做这个总经理吗?” 越来越多的项目交到她手上,她都能笑纳,但必须要挂着的假笑和客套,必须要喝的酒,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尤其是,有人在替她承受。 简璃像是在忙别的,听到了,但一时没回应她的话。直到程易从卫生间出来,站在包厢门口问她:“怎么还没走?” 陶绮言看向他,程易衬衫领口有些湿,眼睛有淡淡红血丝但依旧亮锐,整个人笔直,蹙眉的时候很严肃端正。 那头简璃突然说:“怎么了?” 信号有些不好,但程易还是听到了。 他上前几步,垂眸看她的手机屏幕,“你在给简总打电话?” 陶绮言握着手机的手有些抖,她和简璃说话,语气有些冲:“程总今晚喝了两斤白酒,起码有一半是替我喝的,我没有在酒桌上喝酒的本事,是不是就当不了这个总经理?” 程易脸色很难看,第一次对陶绮言厉声:“挂了!” 陶绮言抬眸看他,那眼神淬亮倔强,让本就头晕的程易有些愣住。 他转眸看到陶绮言给他准备的药片和温水,叹口气,缓了语气,“不用和简总说。” 在包厢里,程易觉得简璃的声音有吱吱啦啦的杂音,但还是很熟悉,她说:“程总,谢谢。” “言言的事,我来和她说。你早点回去休息。” 程易张了张口,喉咙干涩,最后只道:“好。” 他又问:“你……” 陶绮言打断他,问简璃:“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易愣愣看她,又转向手机屏幕,等着对面回答。 简璃说:“不知道。” 程易眼神极隐晦地黯淡下去,他坐下,伸手拿过一边的药片,用温水送服。 陶绮言说:“半个月后,你一定要回来。” 她垂着的眼中有冷意,不过没人看见,“你不回来,一定会后悔的。” 简璃滞了几秒,陶绮言听见她带笑的气音,她笑着说:“好。” 她感到程易的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 挂了电话,她说:“走,师父。” 把程易送回住处,助理陪他上去,陶绮言也下车,把他扶进电梯。 她说:“今晚谢谢你,师父。我一会儿,会去简氏的地下金库,提前跟你报备。” 程易看她,想说什么,但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跟他报备做什么,简氏的库房,他根本没有权限。 陶绮言打了一通电话,夜色里,有不起眼的车队悄然跟上她。 她让司机回去,去地下室开出自己的跑车。驶上大路,她给程易的助手发消息。 【今晚照顾好他,明早别来公司了】 今天是周五,每周六程易都会再去公司一天。今晚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好几次,陶绮言有时会想,真不知道他那么拼做什么,好像要把命都奉献给简氏一样,比她都更像继承人。 消息刚发出去,简璃的语音就打过来。 陶绮言接起,一时没说话。 简璃干脆说:“回答你的问题,喝不了酒也能当好总经理吗,我告诉你,也能。你要拿项目说话,越来越有含金量的项目交到你手上,你有能力把它漂亮的完成,让那些年龄比你多几倍的人心甘情愿地服你。” “喝酒只是一个手段,不是目的,生意场上很多人都认酒,尤其是男性,不是他们的缺陷,而是他们几十年来也是那样喝下来、拿到项目的。除非你有本事扭转他们的看法,或是有能力把水端到他们眼皮底下,他们还得附和着你一起喝。” 简璃语气稍顿,陶绮言在这空隙里突然想到谭郁川。想到她说不喜欢他喝酒,他就真没再带过酒气回家,要做到他那样的程度,才有不想喝就可以不喝的自由吗? “言言,你这个年纪,难免有一些人倚老卖老,指教你。我不支持你一味忍让或是掀桌而起,我只是希望你能认清形势,清楚你为什么会在这个酒局上,和你的目的。”简璃轻笑,“如果你以后真的想把酒泼到谁的脑袋上,只要能承担后果,就大胆去做。” 陶绮言轻轻应了一声。 “至于程易。” 不知为何,简璃犹豫了。陶绮言说:“他在这个位置上很尽心,尽心的有些过分了,你知道吗?” 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在陶绮言身上,程易都过于用心了,原因不难猜。 简璃沉默。 陶绮言也不问,她笑了笑,切换了语气问她:“你最近找男朋友了吗?” 简璃也笑:“怎么,管到我头上了。” “关心你么。” 简璃说:“没有,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 她想起什么,问陶绮言:“你说我半个月不回去就会后悔,是什么事?” 陶绮言故弄玄虚:“你回来就知道了。” 简璃笑:“行,那我把手头的事忙完,回去的时候争取把新男友带给你看。” “……” 她想说她不是那个意思。 对不起了,师父。 挂断电话刚好开到cbd附近,简氏总部大厦沉默地矗立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内。 陶绮言下车,朝后面招了招手。 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人走上前,“陶总。” 她望望后面黑漆漆的车队,是连车玻璃都贴上防窥膜的pv厢式货车。 “你跟我进去,让他们在门口等着。” “是。” 刷了权限卡,陶绮言直下五层。 简氏地下金库的大门是一个双扇的钢制防盗门,平平无奇,后面便是特殊材质打造的大门,足有两吨重。 再往里只有她一人能进。 执勤的工作人员验证活体身份无误后,引导陶绮言往库房里走。 外部是他人租用下来的、足有一人多高的保险柜,有一万余个。只有再经过刷脸核验的核心区域,才是陶绮言的目的地。 她用一串钥匙打开了六个内胆箱,在内勘室里,将那些一样一样拿出来。 简未菱现存的所有作品和手稿,在这个夜晚,皆被陶绮言转移到另一处。 回去的路上,程易助理发来消息。 【陶总,程总让我提醒明晚的酒会,会派车过去接您。】 陶绮言扶额,都这样了还想着酒会呢。 【他怎么样了?】 助理:【要陶总保证会去,他才肯睡下。】 “……” 陶绮言:【我保证。】 这是有多不放心她。 第244章 我能不做这个总经理吗 谭郁川出差,距今天已经走了近一周。 依旧只有临睡前才能抽空聊会儿,好几回陶绮言都是通着视讯睡过去。 镜头里女人的脸凑得很近,因为手已经撑不住手机,视角是歪歪斜斜的,眼睛微阖,淡粉的唇颇具肉感地嘟起,呼吸声几不可闻。 谭郁川在手机这头,眸光柔软地盯她半晌,舍不得叫起也舍不得挂断。 第二天手机总是热得发烫。 陶绮言这些天起得很早,已经习惯了六点的闹钟。未入伏,但江城午间的气温已经升高至三十度左右,她早出晚归,倒也没什么影响。 早起的日子里,都是去简氏的云帆大厦。 总部的打卡时间是九点钟,早二十分钟或踩点那阵是高峰期,陶绮言一次也没见过程易。一开始以为是专属电梯的缘故,后来她发现,即使自己七点到达公司,程易的办公室也是有人的。 从程易身上,陶绮言清楚了谭郁川每日起得那么早的原因。 例会刚开完,她返回程易的办公室听他复盘。程易不遗余力地教她,她进步飞快。 简璃暗示程易可以给她更大的权限、更自由的平台。程易沉吟良久,选择带着陶绮言去应酬、去参加业内的酒会。 他发现陶绮言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差,于是在外都称酒精过敏。 实在躲不掉的酒,程易会替她喝。为了让桌上的前辈面子上过得去,于是一两变三两,程易搁下白酒杯,转而用分酒器尽数喝下的时候,陶绮言第一次萌生放弃的念头。 杯盘狼藉,酒尽人散,程易去了卫生间,陶绮言知道他应该是去吐了。从包里掏出护肝片和解酒药,放到他的位置上,她拿起手机,给简璃拨去越洋电话。 简璃接通,陶绮言说:“jessica,我能不做这个总经理吗?” 越来越多的项目交到她手上,她都能笑纳,但必须要挂着的假笑和客套,必须要喝的酒,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尤其是,有人在替她承受。 简璃像是在忙别的,听到了,但一时没回应她的话。直到程易从卫生间出来,站在包厢门口问她:“怎么还没走?” 陶绮言看向他,程易衬衫领口有些湿,眼睛有淡淡红血丝但依旧亮锐,整个人笔直,蹙眉的时候很严肃端正。 那头简璃突然说:“怎么了?” 信号有些不好,但程易还是听到了。 他上前几步,垂眸看她的手机屏幕,“你在给简总打电话?” 陶绮言握着手机的手有些抖,她和简璃说话,语气有些冲:“程总今晚喝了两斤白酒,起码有一半是替我喝的,我没有在酒桌上喝酒的本事,是不是就当不了这个总经理?” 程易脸色很难看,第一次对陶绮言厉声:“挂了!” 陶绮言抬眸看他,那眼神淬亮倔强,让本就头晕的程易有些愣住。 他转眸看到陶绮言给他准备的药片和温水,叹口气,缓了语气,“不用和简总说。” 在包厢里,程易觉得简璃的声音有吱吱啦啦的杂音,但还是很熟悉,她说:“程总,谢谢。” “言言的事,我来和她说。你早点回去休息。” 程易张了张口,喉咙干涩,最后只道:“好。” 他又问:“你……” 陶绮言打断他,问简璃:“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易愣愣看她,又转向手机屏幕,等着对面回答。 简璃说:“不知道。” 程易眼神极隐晦地黯淡下去,他坐下,伸手拿过一边的药片,用温水送服。 陶绮言说:“半个月后,你一定要回来。” 她垂着的眼中有冷意,不过没人看见,“你不回来,一定会后悔的。” 简璃滞了几秒,陶绮言听见她带笑的气音,她笑着说:“好。” 她感到程易的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 挂了电话,她说:“走,师父。” 把程易送回住处,助理陪他上去,陶绮言也下车,把他扶进电梯。 她说:“今晚谢谢你,师父。我一会儿,会去简氏的地下金库,提前跟你报备。” 程易看她,想说什么,但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跟他报备做什么,简氏的库房,他根本没有权限。 陶绮言打了一通电话,夜色里,有不起眼的车队悄然跟上她。 她让司机回去,去地下室开出自己的跑车。驶上大路,她给程易的助手发消息。 【今晚照顾好他,明早别来公司了】 今天是周五,每周六程易都会再去公司一天。今晚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好几次,陶绮言有时会想,真不知道他那么拼做什么,好像要把命都奉献给简氏一样,比她都更像继承人。 消息刚发出去,简璃的语音就打过来。 陶绮言接起,一时没说话。 简璃干脆说:“回答你的问题,喝不了酒也能当好总经理吗,我告诉你,也能。你要拿项目说话,越来越有含金量的项目交到你手上,你有能力把它漂亮的完成,让那些年龄比你多几倍的人心甘情愿地服你。” “喝酒只是一个手段,不是目的,生意场上很多人都认酒,尤其是男性,不是他们的缺陷,而是他们几十年来也是那样喝下来、拿到项目的。除非你有本事扭转他们的看法,或是有能力把水端到他们眼皮底下,他们还得附和着你一起喝。” 简璃语气稍顿,陶绮言在这空隙里突然想到谭郁川。想到她说不喜欢他喝酒,他就真没再带过酒气回家,要做到他那样的程度,才有不想喝就可以不喝的自由吗? “言言,你这个年纪,难免有一些人倚老卖老,指教你。我不支持你一味忍让或是掀桌而起,我只是希望你能认清形势,清楚你为什么会在这个酒局上,和你的目的。”简璃轻笑,“如果你以后真的想把酒泼到谁的脑袋上,只要能承担后果,就大胆去做。” 陶绮言轻轻应了一声。 “至于程易。” 不知为何,简璃犹豫了。陶绮言说:“他在这个位置上很尽心,尽心的有些过分了,你知道吗?” 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在陶绮言身上,程易都过于用心了,原因不难猜。 简璃沉默。 陶绮言也不问,她笑了笑,切换了语气问她:“你最近找男朋友了吗?” 简璃也笑:“怎么,管到我头上了。” “关心你么。” 简璃说:“没有,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 她想起什么,问陶绮言:“你说我半个月不回去就会后悔,是什么事?” 陶绮言故弄玄虚:“你回来就知道了。” 简璃笑:“行,那我把手头的事忙完,回去的时候争取把新男友带给你看。” “……” 她想说她不是那个意思。 对不起了,师父。 挂断电话刚好开到cbd附近,简氏总部大厦沉默地矗立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内。 陶绮言下车,朝后面招了招手。 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人走上前,“陶总。” 她望望后面黑漆漆的车队,是连车玻璃都贴上防窥膜的pv厢式货车。 “你跟我进去,让他们在门口等着。” “是。” 刷了权限卡,陶绮言直下五层。 简氏地下金库的大门是一个双扇的钢制防盗门,平平无奇,后面便是特殊材质打造的大门,足有两吨重。 再往里只有她一人能进。 执勤的工作人员验证活体身份无误后,引导陶绮言往库房里走。 外部是他人租用下来的、足有一人多高的保险柜,有一万余个。只有再经过刷脸核验的核心区域,才是陶绮言的目的地。 她用一串钥匙打开了六个内胆箱,在内勘室里,将那些一样一样拿出来。 简未菱现存的所有作品和手稿,在这个夜晚,皆被陶绮言转移到另一处。 回去的路上,程易助理发来消息。 【陶总,程总让我提醒明晚的酒会,会派车过去接您。】 陶绮言扶额,都这样了还想着酒会呢。 【他怎么样了?】 助理:【要陶总保证会去,他才肯睡下。】 “……” 陶绮言:【我保证。】 这是有多不放心她。 第245章 我能把我男朋友带走吗 酒会在华盛酒店举行,要求一男一女相偕入场,常有的规矩。 这段时间,程易但凡需要携女伴出席,这个人会由王秘书换成陶绮言。 他将她带在身边,结识很多商贾世家,连同北城政界,一同牵线。 听闻是简老将军唯一的那位小孙女,陶绮言总能多得到一些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 她面带浅淡笑容,始终得体。眉眼间自带的距离感总让人没办法轻视她。 华盛酒店第十六层的宴会厅金碧辉煌,陶绮言挽着程易,听他低声给自己介绍周围相谈的人。 权贵圈里,其实她已经认识了大半,但真立在哪位大佬身前,她还是得听程易当面再介绍一遍。顺着他们的寒暄,笑说一句“久仰大名”,然后把敬重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若是按照陶绮言惯常的那副冷淡做派,估计还没说话,就要得罪不少人。这场里,没哪个人,是能轻易怠慢的。业内,自然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群雄逐利,谁不是挂着面具呢。 想通这点,陶绮言乐在其中。 她今天穿香槟淡金长裙,妆容清丽,现场射灯扫过的时候,隐隐瞩目。 她对周围扫过的视线视若无睹,刚从托盘里端起一杯红酒,又被程易从手里拿开。 “对外说了酒精过敏就要从一而终,右边台面上有饮料和茶水,喝那个。” 她应了一声,走到另一边,端起一盏温茶在鼻尖略闻,眉尾轻抬。 年产量仅有几斤的特产绿茶,就在这儿空放着,也没几人来喝。 她喝空一盏,在舌尖细品,放下空盏,又端起一杯气泡水。 “久仰大名”这几个字说得她嘴唇都要磨破。 身后有人叫她,陶绮言回头,是好久没见的印洲。 这种场合遇见熟人,她自然带上点笑:“印总。” 印洲看她的目光有淡淡惊喜,用酒杯轻碰她手里的水晶杯:“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两个多月了。” “我可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他笑嗔。 陶绮言歪歪杯子,笑说:“是很忙,所以忽视了这些,抱歉。” “那有什么关系,总有机会碰到。” “这不就是,最近跟领导出来认认人。”她打趣自己。 其实印洲早就看到了她挽着程易,只是这会儿才有勇气上前搭话。 他有很多想聊,却又疑心今天的场地是不是不妥、担心问题会不会冒犯到她。 对陶绮言,他私心总想逾矩,便拿捏不好自己的绅士程度。 但她说过,他们是朋友。 心下略松,印洲再问起她的近况时,语气自然不少。 陶绮言靠着桌案,轻声与之攀谈。 这一切都落在另一人的眼中。 谭禹霖进来的时候就没怎么笑过,他喝了几杯红酒,同相熟的几位世家长辈交谈了一会儿。把女伴安顿在休息区,他转脸就看见陶绮言。 在酒水台旁笑吟吟地与一个男人交谈。 他眯眸瞧了几分钟,冷笑一声,端着一杯红酒走过去。 “叮当”一声酒杯相碰,陶绮言杯中的气泡水差点洒出来。 抬眸,她不见意外,只是蹙眉。碰杯使这么大劲儿,什么毛病。 突如其来的一下,印洲脸色也不太好看,有些警惕地望着他,转向陶绮言的时候又换上关切,“你没事。” 谭禹霖冷眼看着这两人,抬抬酒杯,扯出一抹笑:“嫂子,敬你一杯。” 隐隐加重的一声称呼。 陶绮言嘴角一抽,忍不住在印洲看不见的地方朝谭禹霖翻了个白眼。 幼稚鬼。 印洲听见这声称呼,脸色有些僵,他自然知道谭禹霖是谁,也知道这声“嫂子”的含义。 他又看向她。 所以她和谭郁川,还是重新在一起了? 侧面的手掌握紧,印洲有几秒钟控制不住表情,他找了个借口离开此处,陶绮言只是点点头。 谭禹霖看向印洲快步离开的背影,冷笑:“这男的比我哥差多了,年纪还比我哥大,你是不是眼瞎了?” 对此陶绮言只有三个字:“你有病?” 跑她这儿发什么癫。 谭禹霖不敢相信的瞪眼:“你敢说你刚才不是对他笑了?我还拍照了,有证据,我要发给我哥,让他知道知道他出差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 “……” 陶绮言阖眼,无语。 “你发。”她喝光手里的气泡水,搁下空杯,要往另一处去。 刚走没几步。 “陶绮言。” 谭禹霖声音比刚才略沉,已经有了男人的稳重气息。 因着语气里有些不寻常,她顿住了脚步,在原地站着,没回头。 “对我哥好点。”他停了几秒,又说,“求你了。” 陶绮言眼睫颤了颤。 身后很静,她喉头微动,忽地转头,直视着他。 “这些两个人之间的事,我没必要跟你保证。” 谭禹霖盯她几秒,倏地笑了,恶意的。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他说:“就是你这副冷淡刻薄的样子。” “只有我哥会放不下你,你们两个互相折磨,恋痛的都是疯子。” 身边空气安静几瞬,陶绮言心脏蒙上一层膜,她有些憋窒,不想再理会谭禹霖,迈步走了。 心神微乱,有人同她打招呼,她微笑点头,顺手拿过一杯,掩住神情。 淡淡的酒液刺激味蕾,陶绮言垂眸,发现自己喝的是台面上的香槟。 手腕顿住,她又慢慢放下。 拿出手机,她问程易在哪,等回复的期间,在酒台边捏了个精致的果冻吃。 旁边有三四个男人,正端酒相谈。陶绮言抬眸,和其中的人无意间擦过视线,有眼熟的但没到可以搭话的程度,于是往更远的地方踱两步,但仍有两声交谈漏进耳里。 “怎么没看见你女朋友?” “刚才跟我闹别扭了,说什么都不再进来,从卫生间出来就跑了。”那人一顿,故意夸张,“我是怕有侍应生见我一个人,把我赶出去!” 几人打趣地笑出来。 “不至于,我看刚来那位,不也没有女伴。” “那跟你怎么能一样,同样是受邀,有些人就是酒会主人亲自邀请来的,别说女伴了,连邀请函都不用。” 交谈的空气静了一瞬,又有人说:“也是,谁不认识君宴那位。” “有些人,从入场开始就是有特权的,不守规矩,不就是会投胎。”男声不屑低笑。 闻言,周围几人都看向那人,目光不明。 没得到预想之中的反应,他面上有些挂不住,又说:“怎么,我说错了?” 孟向伟突然上手,一下捏住他后颈,低声说:“你不会投胎?请问付小少爷又有什么建树了?” 付锺后颈的肉被捏得生疼,却不敢跟孟向伟顶什么,忍着疼求饶道:“错了错了哥。” 孟向伟松手,厉声提点:“别在外胡说八道,祸从口出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付锺摸着脖子喏喏点头。 但他毕竟是被家里惯着的,虽说怕这个堂哥但也不是很服气,忍了半晌又问:“那哥,你和那位谭总那么熟,见没见过他太太,是不是真的拿不出手?” 这下,三四个人都看向孟向伟,是真的很好奇,毕竟没人真正见过。 “没有。”孟向伟冷硬道,扫过几人,“不然我一会儿替你们问问?”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付锺赶紧摇头。 手心里的手机一震,陶绮言踱到一边,摁开屏幕看去。 程易:【在宴会厅前侧,幕帘后面,有江董和国行的经理,你愿意过来就来打声招呼。】 陶绮言贴着厅侧往那边走,幕帘掀开,出来一个人。 她脚步顿住。 在要求一男一女出席的酒会上,独自一人原来是如此扎眼的存在,何况那人本就耀眼夺目。 陶绮言眸光闪烁,看着那男人脊背笔挺,行走其中。 所有人都认识他,有人上前攀谈,他垂眸细听,神色淡淡,笑意零星。 陶绮言盯着足尖的路,经过的细碎人声钻进她耳里。 无非是什么特权、另类、故作姿态,然后再挤出笑容上前同他攀谈。 原来是这样的三年,谭郁川。 程易在手机上问她:【找到了吗】 陶绮言放下手机,端起一杯香槟,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可能是感觉到有人靠近,谭郁川朝另一侧动了两寸。 陶绮言跟着贴过去,左手的香槟杯同对面的人相碰,笑说:“顾叔叔,你们聊完,我能把我男朋友带走吗?” 右手自然挽上他的臂弯,声音不大不小,附近的人有不少都听到了。 陶绮言听见周围的骚动,他们这处并不显眼的偏台,无形成了焦点。 谭郁川有些僵硬地低眸看她,陶绮言没抬头,右手搭在他臂肘,指腹在他西装上轻轻摩挲。 顾氏同简氏关系甚密,顾氏的当家人拿陶绮言当晚辈看待。即使是这样,这突然的一遭,也让他一时没控住表情,审视的目光瞬间扫向谭郁川。 陶绮言还在等着他回答,顾董笑说:“当然,我们就是随便聊聊。” 她在一众或直白或隐晦的目光下牵走谭郁川,走到目瞪口呆的谭禹霖身前。 陶绮言昂昂下巴,挑眉示意:“现在叫。” 谭郁川只一味看着她,谭禹霖一看就知道那是陷进去了。 他牙咬得咯咯作响,但周围那么多人看着,他只能对陶绮言挤出一个笑容。 “嫂子。” 牙都快咬碎了。 听闻这声,谭郁川才看向他,皱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陶绮言立马拍一下他手臂:“你说他做什么。” 谭郁川低眉:“我没说他。” 谭禹霖:“……” 我真谢谢你啊。 印洲喝下一杯红酒,背过身去,神情黯淡。他才发觉,陶绮言在谭郁川面前,原来能有那么多灵动的表情。 两人之间的气氛亲密到一丝空隙也没有,关系显而易见。 有人碰碰孟向伟,“这……不是刚才站我们酒台边的那个女人吗?” 孟向伟无动于衷,驻足辨别那道身影,“简氏的……陶总?” “怪不得。”他颇有些无奈的笑。别看是两个人仅是站在一起,就凭背后简谭两家的无形压迫,估计几天之内,在场好多人的商业计划就得重新布局。 程易半天都没看见陶绮言,从内间出来,正撞见谭郁川牵着她往里面走。 程易:“……” 他也听见一点动静,有人在里面絮絮议论。 目光落在他们相牵的手上,面上难得带着丝打趣的笑,“看来我得一个人回去了。” 第245章 我能把我男朋友带走吗 酒会在华盛酒店举行,要求一男一女相偕入场,常有的规矩。 这段时间,程易但凡需要携女伴出席,这个人会由王秘书换成陶绮言。 他将她带在身边,结识很多商贾世家,连同北城政界,一同牵线。 听闻是简老将军唯一的那位小孙女,陶绮言总能多得到一些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 她面带浅淡笑容,始终得体。眉眼间自带的距离感总让人没办法轻视她。 华盛酒店第十六层的宴会厅金碧辉煌,陶绮言挽着程易,听他低声给自己介绍周围相谈的人。 权贵圈里,其实她已经认识了大半,但真立在哪位大佬身前,她还是得听程易当面再介绍一遍。顺着他们的寒暄,笑说一句“久仰大名”,然后把敬重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若是按照陶绮言惯常的那副冷淡做派,估计还没说话,就要得罪不少人。这场里,没哪个人,是能轻易怠慢的。业内,自然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群雄逐利,谁不是挂着面具呢。 想通这点,陶绮言乐在其中。 她今天穿香槟淡金长裙,妆容清丽,现场射灯扫过的时候,隐隐瞩目。 她对周围扫过的视线视若无睹,刚从托盘里端起一杯红酒,又被程易从手里拿开。 “对外说了酒精过敏就要从一而终,右边台面上有饮料和茶水,喝那个。” 她应了一声,走到另一边,端起一盏温茶在鼻尖略闻,眉尾轻抬。 年产量仅有几斤的特产绿茶,就在这儿空放着,也没几人来喝。 她喝空一盏,在舌尖细品,放下空盏,又端起一杯气泡水。 “久仰大名”这几个字说得她嘴唇都要磨破。 身后有人叫她,陶绮言回头,是好久没见的印洲。 这种场合遇见熟人,她自然带上点笑:“印总。” 印洲看她的目光有淡淡惊喜,用酒杯轻碰她手里的水晶杯:“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两个多月了。” “我可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他笑嗔。 陶绮言歪歪杯子,笑说:“是很忙,所以忽视了这些,抱歉。” “那有什么关系,总有机会碰到。” “这不就是,最近跟领导出来认认人。”她打趣自己。 其实印洲早就看到了她挽着程易,只是这会儿才有勇气上前搭话。 他有很多想聊,却又疑心今天的场地是不是不妥、担心问题会不会冒犯到她。 对陶绮言,他私心总想逾矩,便拿捏不好自己的绅士程度。 但她说过,他们是朋友。 心下略松,印洲再问起她的近况时,语气自然不少。 陶绮言靠着桌案,轻声与之攀谈。 这一切都落在另一人的眼中。 谭禹霖进来的时候就没怎么笑过,他喝了几杯红酒,同相熟的几位世家长辈交谈了一会儿。把女伴安顿在休息区,他转脸就看见陶绮言。 在酒水台旁笑吟吟地与一个男人交谈。 他眯眸瞧了几分钟,冷笑一声,端着一杯红酒走过去。 “叮当”一声酒杯相碰,陶绮言杯中的气泡水差点洒出来。 抬眸,她不见意外,只是蹙眉。碰杯使这么大劲儿,什么毛病。 突如其来的一下,印洲脸色也不太好看,有些警惕地望着他,转向陶绮言的时候又换上关切,“你没事。” 谭禹霖冷眼看着这两人,抬抬酒杯,扯出一抹笑:“嫂子,敬你一杯。” 隐隐加重的一声称呼。 陶绮言嘴角一抽,忍不住在印洲看不见的地方朝谭禹霖翻了个白眼。 幼稚鬼。 印洲听见这声称呼,脸色有些僵,他自然知道谭禹霖是谁,也知道这声“嫂子”的含义。 他又看向她。 所以她和谭郁川,还是重新在一起了? 侧面的手掌握紧,印洲有几秒钟控制不住表情,他找了个借口离开此处,陶绮言只是点点头。 谭禹霖看向印洲快步离开的背影,冷笑:“这男的比我哥差多了,年纪还比我哥大,你是不是眼瞎了?” 对此陶绮言只有三个字:“你有病?” 跑她这儿发什么癫。 谭禹霖不敢相信的瞪眼:“你敢说你刚才不是对他笑了?我还拍照了,有证据,我要发给我哥,让他知道知道他出差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 “……” 陶绮言阖眼,无语。 “你发。”她喝光手里的气泡水,搁下空杯,要往另一处去。 刚走没几步。 “陶绮言。” 谭禹霖声音比刚才略沉,已经有了男人的稳重气息。 因着语气里有些不寻常,她顿住了脚步,在原地站着,没回头。 “对我哥好点。”他停了几秒,又说,“求你了。” 陶绮言眼睫颤了颤。 身后很静,她喉头微动,忽地转头,直视着他。 “这些两个人之间的事,我没必要跟你保证。” 谭禹霖盯她几秒,倏地笑了,恶意的。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他说:“就是你这副冷淡刻薄的样子。” “只有我哥会放不下你,你们两个互相折磨,恋痛的都是疯子。” 身边空气安静几瞬,陶绮言心脏蒙上一层膜,她有些憋窒,不想再理会谭禹霖,迈步走了。 心神微乱,有人同她打招呼,她微笑点头,顺手拿过一杯,掩住神情。 淡淡的酒液刺激味蕾,陶绮言垂眸,发现自己喝的是台面上的香槟。 手腕顿住,她又慢慢放下。 拿出手机,她问程易在哪,等回复的期间,在酒台边捏了个精致的果冻吃。 旁边有三四个男人,正端酒相谈。陶绮言抬眸,和其中的人无意间擦过视线,有眼熟的但没到可以搭话的程度,于是往更远的地方踱两步,但仍有两声交谈漏进耳里。 “怎么没看见你女朋友?” “刚才跟我闹别扭了,说什么都不再进来,从卫生间出来就跑了。”那人一顿,故意夸张,“我是怕有侍应生见我一个人,把我赶出去!” 几人打趣地笑出来。 “不至于,我看刚来那位,不也没有女伴。” “那跟你怎么能一样,同样是受邀,有些人就是酒会主人亲自邀请来的,别说女伴了,连邀请函都不用。” 交谈的空气静了一瞬,又有人说:“也是,谁不认识君宴那位。” “有些人,从入场开始就是有特权的,不守规矩,不就是会投胎。”男声不屑低笑。 闻言,周围几人都看向那人,目光不明。 没得到预想之中的反应,他面上有些挂不住,又说:“怎么,我说错了?” 孟向伟突然上手,一下捏住他后颈,低声说:“你不会投胎?请问付小少爷又有什么建树了?” 付锺后颈的肉被捏得生疼,却不敢跟孟向伟顶什么,忍着疼求饶道:“错了错了哥。” 孟向伟松手,厉声提点:“别在外胡说八道,祸从口出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付锺摸着脖子喏喏点头。 但他毕竟是被家里惯着的,虽说怕这个堂哥但也不是很服气,忍了半晌又问:“那哥,你和那位谭总那么熟,见没见过他太太,是不是真的拿不出手?” 这下,三四个人都看向孟向伟,是真的很好奇,毕竟没人真正见过。 “没有。”孟向伟冷硬道,扫过几人,“不然我一会儿替你们问问?”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付锺赶紧摇头。 手心里的手机一震,陶绮言踱到一边,摁开屏幕看去。 程易:【在宴会厅前侧,幕帘后面,有江董和国行的经理,你愿意过来就来打声招呼。】 陶绮言贴着厅侧往那边走,幕帘掀开,出来一个人。 她脚步顿住。 在要求一男一女出席的酒会上,独自一人原来是如此扎眼的存在,何况那人本就耀眼夺目。 陶绮言眸光闪烁,看着那男人脊背笔挺,行走其中。 所有人都认识他,有人上前攀谈,他垂眸细听,神色淡淡,笑意零星。 陶绮言盯着足尖的路,经过的细碎人声钻进她耳里。 无非是什么特权、另类、故作姿态,然后再挤出笑容上前同他攀谈。 原来是这样的三年,谭郁川。 程易在手机上问她:【找到了吗】 陶绮言放下手机,端起一杯香槟,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可能是感觉到有人靠近,谭郁川朝另一侧动了两寸。 陶绮言跟着贴过去,左手的香槟杯同对面的人相碰,笑说:“顾叔叔,你们聊完,我能把我男朋友带走吗?” 右手自然挽上他的臂弯,声音不大不小,附近的人有不少都听到了。 陶绮言听见周围的骚动,他们这处并不显眼的偏台,无形成了焦点。 谭郁川有些僵硬地低眸看她,陶绮言没抬头,右手搭在他臂肘,指腹在他西装上轻轻摩挲。 顾氏同简氏关系甚密,顾氏的当家人拿陶绮言当晚辈看待。即使是这样,这突然的一遭,也让他一时没控住表情,审视的目光瞬间扫向谭郁川。 陶绮言还在等着他回答,顾董笑说:“当然,我们就是随便聊聊。” 她在一众或直白或隐晦的目光下牵走谭郁川,走到目瞪口呆的谭禹霖身前。 陶绮言昂昂下巴,挑眉示意:“现在叫。” 谭郁川只一味看着她,谭禹霖一看就知道那是陷进去了。 他牙咬得咯咯作响,但周围那么多人看着,他只能对陶绮言挤出一个笑容。 “嫂子。” 牙都快咬碎了。 听闻这声,谭郁川才看向他,皱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陶绮言立马拍一下他手臂:“你说他做什么。” 谭郁川低眉:“我没说他。” 谭禹霖:“……” 我真谢谢你啊。 印洲喝下一杯红酒,背过身去,神情黯淡。他才发觉,陶绮言在谭郁川面前,原来能有那么多灵动的表情。 两人之间的气氛亲密到一丝空隙也没有,关系显而易见。 有人碰碰孟向伟,“这……不是刚才站我们酒台边的那个女人吗?” 孟向伟无动于衷,驻足辨别那道身影,“简氏的……陶总?” “怪不得。”他颇有些无奈的笑。别看是两个人仅是站在一起,就凭背后简谭两家的无形压迫,估计几天之内,在场好多人的商业计划就得重新布局。 程易半天都没看见陶绮言,从内间出来,正撞见谭郁川牵着她往里面走。 程易:“……” 他也听见一点动静,有人在里面絮絮议论。 目光落在他们相牵的手上,面上难得带着丝打趣的笑,“看来我得一个人回去了。” 第246章 他们正在热恋 陶绮言松开谭郁川的手,站得笔直,“不是,师父……” 刚朝程易走两步就被谭郁川拉回去。 他不容抗拒的同她十指紧扣,面向程易,笑着点头,“对不住了,程总。” 程易点头,转身走了。 陶绮言盯着程易的背影,咬唇嗫喏:“不太好。” 转头就看见谭郁川望着她深沉的眼。 陶绮言:“看什么?” “看我女朋友。” 她一激灵,在他的目光下,红了耳尖。 他拨去她脸颊的一点碎发,眼神专注,轻声喃喃:“真好看。” 结束后,谭郁川牵着陶绮言匆匆往外走,她落后一步,低着头,不让任何人看到她通红的脸。 她开了一个头,这男人就可劲蹬鼻子上脸,牵着她快把宴会厅走遍了。尤其是在印洲面前,两年前的项目都能翻起来重聊,全程十指相扣,宣示主权意味明显得不得了。她都不敢去看印洲的脸色,对他来说,实在是无妄之灾。 上了车,隔板升起。 谭郁川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锁骨上,把人抱的特别紧。 陶绮言推他,“你喝了好多酒哦。” “都是香槟,没喝红酒,不影响。” 她偏过头去,实在是他呼吸炙热,吐息在她脖颈上,很痒。 谭郁川扳着她的下巴又把脸转回来。 “怎么突然和他们说我是你男朋友?” 陶绮言装听不懂,反问:“你不是吗?” 他想起什么,叹息:“我以为你还像以前一样,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所以当他看到她贴近自己,还公开说他是她男朋友时,他完全僵住了。 当场就想拥她入怀。 原来他比自己想象的更迫切,更迫切的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他是她的,她是他的,他们属于彼此,他们正在热恋。 毫无预兆的,在车上,他们对视着,唇瓣就贴到一起,纠缠搅弄,却因只有一层隔板的阻挡,怕被司机听到,克制着呼吸。 谭郁川紧紧抱着她。 下车后,从地下室到进门的这段路,他们十指相扣,没松开过,两人都穿着华丽,却失了淡定,他们快走、小跑着,哪怕进入电梯,一路上,只要对视就会接吻。 陶绮言一颗心酥酥麻麻地跳跃,被他牵着,被他亲吻,直到识别锁的声音响起,大门关上。 灯也来不及开,她被他堵在门后,黑暗里,她伸手摘下他的眼镜。 她的迎合让他发疯,到最后,陶绮言把他赶出卧室。谭郁川去次卧草草冲了澡,到客厅收拾他们弄出的狼藉。 桌椅恢复原样,沙发垫换了新的,他悄悄推开卧室门,俯身吻她裸露在外的肩头。 陶绮言翻身,一巴掌打在他下巴上。 谭郁川失笑,连人带被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肩头,单手换着床单。 终于抱着人安稳躺下,陶绮言在洁净光滑的床单上蹬了蹬腿,头靠在谭郁川怀里。 她懒着眉眼,伸手摆弄他的手。 那枚戒指还在无名指,陶绮言试着取下来,毫无凝滞。 当然了,那是她原来按照他中指的指围打磨的。 打了个哈欠,她阖上眼,说:“抽时间我再做一对戒指,这个就不戴了。” 谭郁川嘴角上扬,轻声说:“没关系,可以戴。” 顿了顿,他想到什么,笑了:“怎么总是你送给我对戒,我不能送你吗?” 怀里的人没回答,他突然有些紧张,尽量自然地问她:“我送戒指,你会收下吗?” 他又问了一遍:“会吗,言言?” 陶绮言困顿的脑袋想了想,没什么不能收的,她说:“会。” 谭郁川明显松了口气,他亲亲她的额头,满足道:“好。” 翌日,四季湾的阿姨一大早煮了溏心蛋,连同酸奶给陶绮言装在便当盒里,出门时叮嘱她体检完要记得吃。 陶绮言扶着阿姨肩膀,哭笑不得:“知道了,您和谭郁川今早已经不知唠叨过我多少遍。” 今天是陶绮言三月一体检的日子,李医生提前告诉她有项检查需要空腹。 她空出半天时间,拿好便当盒,驱车赶往医院。 谭郁川早会后,接到谭仲维的电话。 谭董打通,先是威严地“嗯”了一声。 谭郁川:“……” “你之后去新加坡,记得跟冯老板好好谈,谈妥,别再因为经销的事反复折腾。”他先是提起工作的事。 “是,条件我会事先列清,也会适当让步。”谭郁川让他放心。 他又说了几句别的,都是些提点,听得谭郁川蹙眉,直接打断他。 “谭董,这话跟禹霖说,他都嫌啰嗦。我还有部门的会要开。” 言外之意是,别浪费我的时间。 谭仲维被自己儿子堵得窒了几秒,终于说出来。 “那个,你出差回来就回家,难得都有时间,你妈说今年我的生日要好好在家吃一顿饭。” “嗯。”谭郁川盯着电脑屏幕,随口应。他记得,本来就打算那天回去。礼物都备好了。 “还有,绮言……”谭仲维话音稍顿,“到时候把那丫头也带家里来。” 手指顿住,谭郁川目光转到手机上,勾起嘴角,淡声问:“昨天酒会的事,知道了?” 谭仲维喂鱼的手一抖,一大坨鱼食下去了。 他冷笑,可不是么,好几个老伙计一大早给他消息,话里话外都是祝贺小辈好事将近。他这才知道,昨晚酒会上,他这个大儿子拽着人家姑娘满场飞,谁看不出是秀恩爱?! 一点都不稳重! 好在是那丫头先开口认的身份,他还能舒心一点儿。 跟他们这辈人当面说不同于跟同龄人官宣,起码代表她是认真的。不然谭仲维光是听着谭郁川三十多岁还单方面孔雀开屏,就觉得一张老脸没处搁。 他“勉强”开口:“该让我们见见人了,谈那么久了不见父母怎么像话!” 谭郁川:“哪来的规矩谈久了就得见父母,言言不一定有时间。” “你——”谭仲维气结,真是倒反天罡,谁是谁老子分不清了。 “吃个饭的时间有什么腾不出来的!你提前问问她爱吃什么菜,好让阿姨提前准备。” “不用问。”谭郁川说,“她爱吃什么我都知道,一会儿给你们列个菜单。” “……” 谭仲维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临中午,陶绮言把合格的电子报告发到谭郁川手机上。去工作室的路上,她犹豫几秒,给他拨去语音通话。 对面很快接起。 她问:“你现在能接电话吗?” “可以,在公司食堂。怎么了?” “有件事想和你说。” “嗯。” 陶绮言停好车位,胳膊肘支在方向盘上,停顿几秒后才闭着眼说:“我之后几天,能不能回湖悦山色住?” “……” 谭郁川一时没说话。 陶绮言想着措辞,刚要开口。 谭郁川:“可以。” 嗯?? 陶绮言盯着手机屏幕,不敢相信,这就……答应了? 她以为她得磨他一会儿,连怎么撒娇都想好了,结果他连原因也没问。 没听见陶绮言说话,谭郁川在那头笑了。 “用不用我晚上过去给你做饭?” “不用不用。”陶绮言汗颜,“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云姨也在呢。” “好。” 陶绮言心下不知道什么感觉,张了张口,她说:“那我晚上拿些东西,明早就过去了,你记得和阿姨说,这段时间不用做我的饭。” “嗯。”他很快应,“我明天也出差,去新加坡,应该有一周多,最晚两周内就会回来。” 陶绮言抿唇,那他应该是因为出差才很快松口,不是因为别的。 第246章 他们正在热恋 陶绮言松开谭郁川的手,站得笔直,“不是,师父……” 刚朝程易走两步就被谭郁川拉回去。 他不容抗拒的同她十指紧扣,面向程易,笑着点头,“对不住了,程总。” 程易点头,转身走了。 陶绮言盯着程易的背影,咬唇嗫喏:“不太好。” 转头就看见谭郁川望着她深沉的眼。 陶绮言:“看什么?” “看我女朋友。” 她一激灵,在他的目光下,红了耳尖。 他拨去她脸颊的一点碎发,眼神专注,轻声喃喃:“真好看。” 结束后,谭郁川牵着陶绮言匆匆往外走,她落后一步,低着头,不让任何人看到她通红的脸。 她开了一个头,这男人就可劲蹬鼻子上脸,牵着她快把宴会厅走遍了。尤其是在印洲面前,两年前的项目都能翻起来重聊,全程十指相扣,宣示主权意味明显得不得了。她都不敢去看印洲的脸色,对他来说,实在是无妄之灾。 上了车,隔板升起。 谭郁川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锁骨上,把人抱的特别紧。 陶绮言推他,“你喝了好多酒哦。” “都是香槟,没喝红酒,不影响。” 她偏过头去,实在是他呼吸炙热,吐息在她脖颈上,很痒。 谭郁川扳着她的下巴又把脸转回来。 “怎么突然和他们说我是你男朋友?” 陶绮言装听不懂,反问:“你不是吗?” 他想起什么,叹息:“我以为你还像以前一样,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所以当他看到她贴近自己,还公开说他是她男朋友时,他完全僵住了。 当场就想拥她入怀。 原来他比自己想象的更迫切,更迫切的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他是她的,她是他的,他们属于彼此,他们正在热恋。 毫无预兆的,在车上,他们对视着,唇瓣就贴到一起,纠缠搅弄,却因只有一层隔板的阻挡,怕被司机听到,克制着呼吸。 谭郁川紧紧抱着她。 下车后,从地下室到进门的这段路,他们十指相扣,没松开过,两人都穿着华丽,却失了淡定,他们快走、小跑着,哪怕进入电梯,一路上,只要对视就会接吻。 陶绮言一颗心酥酥麻麻地跳跃,被他牵着,被他亲吻,直到识别锁的声音响起,大门关上。 灯也来不及开,她被他堵在门后,黑暗里,她伸手摘下他的眼镜。 她的迎合让他发疯,到最后,陶绮言把他赶出卧室。谭郁川去次卧草草冲了澡,到客厅收拾他们弄出的狼藉。 桌椅恢复原样,沙发垫换了新的,他悄悄推开卧室门,俯身吻她裸露在外的肩头。 陶绮言翻身,一巴掌打在他下巴上。 谭郁川失笑,连人带被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肩头,单手换着床单。 终于抱着人安稳躺下,陶绮言在洁净光滑的床单上蹬了蹬腿,头靠在谭郁川怀里。 她懒着眉眼,伸手摆弄他的手。 那枚戒指还在无名指,陶绮言试着取下来,毫无凝滞。 当然了,那是她原来按照他中指的指围打磨的。 打了个哈欠,她阖上眼,说:“抽时间我再做一对戒指,这个就不戴了。” 谭郁川嘴角上扬,轻声说:“没关系,可以戴。” 顿了顿,他想到什么,笑了:“怎么总是你送给我对戒,我不能送你吗?” 怀里的人没回答,他突然有些紧张,尽量自然地问她:“我送戒指,你会收下吗?” 他又问了一遍:“会吗,言言?” 陶绮言困顿的脑袋想了想,没什么不能收的,她说:“会。” 谭郁川明显松了口气,他亲亲她的额头,满足道:“好。” 翌日,四季湾的阿姨一大早煮了溏心蛋,连同酸奶给陶绮言装在便当盒里,出门时叮嘱她体检完要记得吃。 陶绮言扶着阿姨肩膀,哭笑不得:“知道了,您和谭郁川今早已经不知唠叨过我多少遍。” 今天是陶绮言三月一体检的日子,李医生提前告诉她有项检查需要空腹。 她空出半天时间,拿好便当盒,驱车赶往医院。 谭郁川早会后,接到谭仲维的电话。 谭董打通,先是威严地“嗯”了一声。 谭郁川:“……” “你之后去新加坡,记得跟冯老板好好谈,谈妥,别再因为经销的事反复折腾。”他先是提起工作的事。 “是,条件我会事先列清,也会适当让步。”谭郁川让他放心。 他又说了几句别的,都是些提点,听得谭郁川蹙眉,直接打断他。 “谭董,这话跟禹霖说,他都嫌啰嗦。我还有部门的会要开。” 言外之意是,别浪费我的时间。 谭仲维被自己儿子堵得窒了几秒,终于说出来。 “那个,你出差回来就回家,难得都有时间,你妈说今年我的生日要好好在家吃一顿饭。” “嗯。”谭郁川盯着电脑屏幕,随口应。他记得,本来就打算那天回去。礼物都备好了。 “还有,绮言……”谭仲维话音稍顿,“到时候把那丫头也带家里来。” 手指顿住,谭郁川目光转到手机上,勾起嘴角,淡声问:“昨天酒会的事,知道了?” 谭仲维喂鱼的手一抖,一大坨鱼食下去了。 他冷笑,可不是么,好几个老伙计一大早给他消息,话里话外都是祝贺小辈好事将近。他这才知道,昨晚酒会上,他这个大儿子拽着人家姑娘满场飞,谁看不出是秀恩爱?! 一点都不稳重! 好在是那丫头先开口认的身份,他还能舒心一点儿。 跟他们这辈人当面说不同于跟同龄人官宣,起码代表她是认真的。不然谭仲维光是听着谭郁川三十多岁还单方面孔雀开屏,就觉得一张老脸没处搁。 他“勉强”开口:“该让我们见见人了,谈那么久了不见父母怎么像话!” 谭郁川:“哪来的规矩谈久了就得见父母,言言不一定有时间。” “你——”谭仲维气结,真是倒反天罡,谁是谁老子分不清了。 “吃个饭的时间有什么腾不出来的!你提前问问她爱吃什么菜,好让阿姨提前准备。” “不用问。”谭郁川说,“她爱吃什么我都知道,一会儿给你们列个菜单。” “……” 谭仲维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临中午,陶绮言把合格的电子报告发到谭郁川手机上。去工作室的路上,她犹豫几秒,给他拨去语音通话。 对面很快接起。 她问:“你现在能接电话吗?” “可以,在公司食堂。怎么了?” “有件事想和你说。” “嗯。” 陶绮言停好车位,胳膊肘支在方向盘上,停顿几秒后才闭着眼说:“我之后几天,能不能回湖悦山色住?” “……” 谭郁川一时没说话。 陶绮言想着措辞,刚要开口。 谭郁川:“可以。” 嗯?? 陶绮言盯着手机屏幕,不敢相信,这就……答应了? 她以为她得磨他一会儿,连怎么撒娇都想好了,结果他连原因也没问。 没听见陶绮言说话,谭郁川在那头笑了。 “用不用我晚上过去给你做饭?” “不用不用。”陶绮言汗颜,“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云姨也在呢。” “好。” 陶绮言心下不知道什么感觉,张了张口,她说:“那我晚上拿些东西,明早就过去了,你记得和阿姨说,这段时间不用做我的饭。” “嗯。”他很快应,“我明天也出差,去新加坡,应该有一周多,最晚两周内就会回来。” 陶绮言抿唇,那他应该是因为出差才很快松口,不是因为别的。 第247章 刚走也想 得知陶绮言明早就会搬走,且一段时间都不回来,四季湾的姜阿姨提前列了菜单,都是她爱吃的。 她晚上没加班,早回好几个小时,就在厨房跟姜阿姨打下手,陪着聊天。 谭郁川回来,脱了外套就拿着笔电去书房,忙了很久,到饭点才出来。 他仔细关好书房的门,看见陶绮言把菜一道道端上餐桌,走过去趁阿姨没注意的时候亲一下她的脸。 姜阿姨端上最后两道菜,谭郁川开口:“辛苦您了,不用盛我的饭。” 陶绮言抬眸看他。 他与她对上视线,带着歉意,“临时有变,我马上就得赶去机场,不能陪你吃饭了。” 姜阿姨听见,语气可惜:“也没提前说,这一大桌子菜还是绮……” “没关系,姜姨陪我吃啊。”陶绮言随口打断,表情看不出什么,低头给谭郁川盛了碗汤,递给他,弯眸,“喝碗汤的时间有吗?” 谭郁川抚了抚她的头,接过碗喝干净,而后放下碗,去主卧拿收好的行李箱。 姜阿姨坐下,视线还随着谭郁川走,陶绮言温声宽慰,“工作都是这样,难免的,姜姨。” 她完全能理解谭郁川,有客户时间变动,说走就走很正常。 “我不是心疼菜,我是觉得你忙活半天,谭先生一口没吃到,不应该。”姜姨知道这小情侣工作都忙,难得姑娘家提前回来忙活那么久,一口没吃到太可惜。 姜阿姨站起身,“我去说有几道菜是你做的,谭先生肯定坐下来,好歹吃一两口。” 陶绮言笑着拉住她,“不用,姜姨。” 她视线转向卧室门口,“别让他有负担。” 姜阿姨坐下,看陶绮言的目光有疼惜,多懂事的孩子。 谭郁川拉着行李箱到门口,行李箱上还有一个商务风双肩包,陶绮言很少见他拿。 她站起身把他送到门口,有玄关的遮挡,谭郁川和她交换了一个吻。 吹息近在咫尺,他叹息:“抱歉。” 本来能多陪她一晚。 陶绮言手臂环着他的腰,轻声说:“这有什么。” “早点回来。” “好。” 把人送出门口,陶绮言回餐桌吃饭。 食物送进嘴有些寡淡,她炒的鸡蛋好像盐放少了。但姜阿姨把她做的每道菜都夸了一遍。 陶绮言挂着笑容,但吃的还是不多。 帮着把碗端进厨房,陶绮言说:“姜姨,之后几天您就放假,我今晚也走。” 谭郁川不在,她没必要多留一晚。 回主卧收拾几件衣服,她开车回了湖悦山色。 临近婚礼,冯白薇为了之后的蜜月假在这段时间大忙特忙,今晚也没和许温阳一起住。陶绮言干脆拿着瓶酒,上楼找冯白薇待一会儿。 其实是两人各抱着一台电脑在沙发两侧工作。 冯白薇喝着陶绮言带过去的酒,一边敲字一边说:“我婚后去许温阳那边,这儿也就退租了。” 陶绮言看她,冯白薇回望回来,笑:“以后你就不能来这房子里蹭饭了。” 她转回去,淡然道:“又不是以后吃不上你做的饭了。” 冯白薇笑:“也是。” 她又想起什么,说:“洛洛今晚回来,应该快到机场了。” 陶绮言:“终于及时赶回来了,前段时间忙得在群里天天骂人。” “哈哈哈哈哈!”冯白薇没良心地大笑,“等碰面肯定请她顿大的!跟我老公一起请!” 话音刚落,陶绮言的手机就震动几下,低眸一看,正是安洛。 真是不禁念叨,她含笑点开,发现安洛给她发了几张照片。 安洛:【绮言你猜我在机场看见谁了!】 安洛:【图片】【图片】 安洛:【谭总跟一个美女有说有笑的,我看着也不像秘书,就发过来给你看看】 安洛:【认识吗?】 陶绮言指腹点开,图片上是谭郁川,身后跟着林特助,与谭郁川并肩的,是一个踩着高跟鞋的美艳女人,眉眼间还真有几分眼熟。 两人面上都带着笑,看样子是行色匆匆的同时还聊着什么。 第二张照片有些糊,但能看出两人一同登机。 陶绮言划回第一张,双指放大,盯着那女人的脸,想起来了。 郑知意,新加坡籍人,国际上知名珠宝设计师,跟她是同行。 之前在纽约、意大利的珠宝展会上都见过,郑知意常跑缅甸、印度、新加坡这种地方,背后的缅商财力雄厚,陶绮言因玛瑙、翡翠资源同她背后的资方打过几次交道,也有业务上的合作。 但两人并未正面交谈过。 不熟。 她回安洛:“郑知意,缅资旭日的设计顾问,你去年还在旭日收购过大批玛瑙。” 安洛正在机场等老公来接,看到消息猛地拍一下脑门,想起来了。 她飞快打字:【郑知意!那不就是那个在意大利展会上跟外媒怼过你的女人!】 安洛:【跟你男朋友在一起?!什么情况!】 陶绮言面无表情,没回她。 她浅浅呼吸,忍不住想他们两个人为什么会一起登机。 谭郁川,为什么会和一个珠宝圈的人走在一起,是因为和旭日这个企业有合作吗? 那为什么除了郑知意以外,没有其他人跟在身边? 所以他饭也来不及吃一口,急匆匆离开,是因为客户的催促,还是,郑知意? 手里的屏幕熄灭了,陶绮言倏地一笑。 陶绮言,你在想什么? 她摁开手机,回安洛:【不知道,不过,没关系】 她不至于因为两张图片就去多想什么。谭郁川和郑知意一起登机,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没什么好去想的。就算他们是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陶绮言告诉自己。 况且满腹狐疑争风吃醋,不是她的风格。 视线扫过食指弯处烫伤的水泡,陶绮言垂下眼睫。 耳边是冯白薇敲字的声音,她突然说:“杯子给我一个。” 冯白薇顺手递过一个杯子,见陶绮言拿起那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眼睛略睁大,“你不是不喝吗?” 陶绮言朝她笑:“陪你,就喝一点。” 十一点钟,陶绮言洗完澡,上床。 谭郁川半小时前发来消息说落地,她没看见。 靠着床头,她回他:【好】 指腹悬在按键上,竟一时不知道再发些什么。 两分钟后,有几张图发过来,是新加坡市中心的夜景。 逊于江城,但远处湖心的灯光喷泉,五光十色,很美。 谭郁川:【路过想视频给你看,但你当时没回,就只来得及拍了照片。】 陶绮言眼眸慢慢弯起来,回他:【在洗澡】 谭郁川:【猜到了。】 谭郁川:【想你。】 陶绮言:【你才刚走】 谭郁川:【刚走也想。】 陶绮言看着那几个字,把被子拉在自己头上,在床上滚了一圈。 身下的手机震动,她翻开来看。 谭郁川:【要不要视频?】 一个“要”字打完又删掉,她回:【困了。\/笑脸\/笑脸】 一分钟后,是一条语音。 谭郁川带笑的声音从听筒传到她耳里,分外低沉: “晚安,言言。” 陶绮言扣紧手机,咬唇。她摁开语音条:“晚安。” 咬着被角翻聊天记录,陶绮言弯眸笑得像个小猫,那点不安,全因那声“晚安”抛掷脑后。 半晌,她翻身下床,去医药箱里翻出创可贴,把刚刚洗澡不小心碰破的水泡小心翼翼包上。 手指刺痛,她面色如常。 第247章 刚走也想 得知陶绮言明早就会搬走,且一段时间都不回来,四季湾的姜阿姨提前列了菜单,都是她爱吃的。 她晚上没加班,早回好几个小时,就在厨房跟姜阿姨打下手,陪着聊天。 谭郁川回来,脱了外套就拿着笔电去书房,忙了很久,到饭点才出来。 他仔细关好书房的门,看见陶绮言把菜一道道端上餐桌,走过去趁阿姨没注意的时候亲一下她的脸。 姜阿姨端上最后两道菜,谭郁川开口:“辛苦您了,不用盛我的饭。” 陶绮言抬眸看他。 他与她对上视线,带着歉意,“临时有变,我马上就得赶去机场,不能陪你吃饭了。” 姜阿姨听见,语气可惜:“也没提前说,这一大桌子菜还是绮……” “没关系,姜姨陪我吃啊。”陶绮言随口打断,表情看不出什么,低头给谭郁川盛了碗汤,递给他,弯眸,“喝碗汤的时间有吗?” 谭郁川抚了抚她的头,接过碗喝干净,而后放下碗,去主卧拿收好的行李箱。 姜阿姨坐下,视线还随着谭郁川走,陶绮言温声宽慰,“工作都是这样,难免的,姜姨。” 她完全能理解谭郁川,有客户时间变动,说走就走很正常。 “我不是心疼菜,我是觉得你忙活半天,谭先生一口没吃到,不应该。”姜姨知道这小情侣工作都忙,难得姑娘家提前回来忙活那么久,一口没吃到太可惜。 姜阿姨站起身,“我去说有几道菜是你做的,谭先生肯定坐下来,好歹吃一两口。” 陶绮言笑着拉住她,“不用,姜姨。” 她视线转向卧室门口,“别让他有负担。” 姜阿姨坐下,看陶绮言的目光有疼惜,多懂事的孩子。 谭郁川拉着行李箱到门口,行李箱上还有一个商务风双肩包,陶绮言很少见他拿。 她站起身把他送到门口,有玄关的遮挡,谭郁川和她交换了一个吻。 吹息近在咫尺,他叹息:“抱歉。” 本来能多陪她一晚。 陶绮言手臂环着他的腰,轻声说:“这有什么。” “早点回来。” “好。” 把人送出门口,陶绮言回餐桌吃饭。 食物送进嘴有些寡淡,她炒的鸡蛋好像盐放少了。但姜阿姨把她做的每道菜都夸了一遍。 陶绮言挂着笑容,但吃的还是不多。 帮着把碗端进厨房,陶绮言说:“姜姨,之后几天您就放假,我今晚也走。” 谭郁川不在,她没必要多留一晚。 回主卧收拾几件衣服,她开车回了湖悦山色。 临近婚礼,冯白薇为了之后的蜜月假在这段时间大忙特忙,今晚也没和许温阳一起住。陶绮言干脆拿着瓶酒,上楼找冯白薇待一会儿。 其实是两人各抱着一台电脑在沙发两侧工作。 冯白薇喝着陶绮言带过去的酒,一边敲字一边说:“我婚后去许温阳那边,这儿也就退租了。” 陶绮言看她,冯白薇回望回来,笑:“以后你就不能来这房子里蹭饭了。” 她转回去,淡然道:“又不是以后吃不上你做的饭了。” 冯白薇笑:“也是。” 她又想起什么,说:“洛洛今晚回来,应该快到机场了。” 陶绮言:“终于及时赶回来了,前段时间忙得在群里天天骂人。” “哈哈哈哈哈!”冯白薇没良心地大笑,“等碰面肯定请她顿大的!跟我老公一起请!” 话音刚落,陶绮言的手机就震动几下,低眸一看,正是安洛。 真是不禁念叨,她含笑点开,发现安洛给她发了几张照片。 安洛:【绮言你猜我在机场看见谁了!】 安洛:【图片】【图片】 安洛:【谭总跟一个美女有说有笑的,我看着也不像秘书,就发过来给你看看】 安洛:【认识吗?】 陶绮言指腹点开,图片上是谭郁川,身后跟着林特助,与谭郁川并肩的,是一个踩着高跟鞋的美艳女人,眉眼间还真有几分眼熟。 两人面上都带着笑,看样子是行色匆匆的同时还聊着什么。 第二张照片有些糊,但能看出两人一同登机。 陶绮言划回第一张,双指放大,盯着那女人的脸,想起来了。 郑知意,新加坡籍人,国际上知名珠宝设计师,跟她是同行。 之前在纽约、意大利的珠宝展会上都见过,郑知意常跑缅甸、印度、新加坡这种地方,背后的缅商财力雄厚,陶绮言因玛瑙、翡翠资源同她背后的资方打过几次交道,也有业务上的合作。 但两人并未正面交谈过。 不熟。 她回安洛:“郑知意,缅资旭日的设计顾问,你去年还在旭日收购过大批玛瑙。” 安洛正在机场等老公来接,看到消息猛地拍一下脑门,想起来了。 她飞快打字:【郑知意!那不就是那个在意大利展会上跟外媒怼过你的女人!】 安洛:【跟你男朋友在一起?!什么情况!】 陶绮言面无表情,没回她。 她浅浅呼吸,忍不住想他们两个人为什么会一起登机。 谭郁川,为什么会和一个珠宝圈的人走在一起,是因为和旭日这个企业有合作吗? 那为什么除了郑知意以外,没有其他人跟在身边? 所以他饭也来不及吃一口,急匆匆离开,是因为客户的催促,还是,郑知意? 手里的屏幕熄灭了,陶绮言倏地一笑。 陶绮言,你在想什么? 她摁开手机,回安洛:【不知道,不过,没关系】 她不至于因为两张图片就去多想什么。谭郁川和郑知意一起登机,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没什么好去想的。就算他们是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陶绮言告诉自己。 况且满腹狐疑争风吃醋,不是她的风格。 视线扫过食指弯处烫伤的水泡,陶绮言垂下眼睫。 耳边是冯白薇敲字的声音,她突然说:“杯子给我一个。” 冯白薇顺手递过一个杯子,见陶绮言拿起那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眼睛略睁大,“你不是不喝吗?” 陶绮言朝她笑:“陪你,就喝一点。” 十一点钟,陶绮言洗完澡,上床。 谭郁川半小时前发来消息说落地,她没看见。 靠着床头,她回他:【好】 指腹悬在按键上,竟一时不知道再发些什么。 两分钟后,有几张图发过来,是新加坡市中心的夜景。 逊于江城,但远处湖心的灯光喷泉,五光十色,很美。 谭郁川:【路过想视频给你看,但你当时没回,就只来得及拍了照片。】 陶绮言眼眸慢慢弯起来,回他:【在洗澡】 谭郁川:【猜到了。】 谭郁川:【想你。】 陶绮言:【你才刚走】 谭郁川:【刚走也想。】 陶绮言看着那几个字,把被子拉在自己头上,在床上滚了一圈。 身下的手机震动,她翻开来看。 谭郁川:【要不要视频?】 一个“要”字打完又删掉,她回:【困了。\/笑脸\/笑脸】 一分钟后,是一条语音。 谭郁川带笑的声音从听筒传到她耳里,分外低沉: “晚安,言言。” 陶绮言扣紧手机,咬唇。她摁开语音条:“晚安。” 咬着被角翻聊天记录,陶绮言弯眸笑得像个小猫,那点不安,全因那声“晚安”抛掷脑后。 半晌,她翻身下床,去医药箱里翻出创可贴,把刚刚洗澡不小心碰破的水泡小心翼翼包上。 手指刺痛,她面色如常。 第248章 祝您如愿 七月十三日,jane工作室被重新收购的通知还有一日就要公示。叶初故意在内透露,于是jane的大部分设计师已经知道新来的老板,是陶绮言。 叶初那通电话打来时,她是笑着的,意有所指。 “陶师,您该回来了。” 闻言,陶绮言微怔,随即慢慢带上笑,神情竟有恍惚,“好。” 齐瑞卸任,她需要和主理人叶初交接一部分工作,本来应该叶初带着资料前来,但陶绮言说,她会亲自去一趟。 jane,她很久没回去了。 陶绮言只身前往,在熟悉的楼底摁下“17”的按键时,恍若隔世。 她的心跳很快,是近乡情怯。 前台的小董第一个看见她,不敢置信几秒,看清后瞬间捂住嘴,“陶……陶师。” 陶绮言朝她轻轻摆手,温柔道:“好久不见。” 楼道走廊的绿植好像从没变过,有些人也是。 陶绮言身处这个空间,声音都不自觉变轻,她望着小董激动的原地小碎步,笑着指指里面。 小董连连点头,用星星眼目送她走进去。 目的地是那间大会议室,要穿过小而密集的玻璃格子间。 陶绮言很瞩目,经过哪里,都会有人好奇地看向她。有些奇怪,是因为工作时间,格子间里的人不多,有的人抱着展册匆匆掠过她,一看就是实习生,有的人认出她是cher,疑惑的表情转而惊喜。 却没几个她眼熟的面孔。 呼吸微顿,她伸手推开会议室的大门。 看清里面,她完全怔愣在原地。 有九个设计师分坐两列,都是她认识的人,是她以前的同伴。 九人本来坐姿各异,闻声看来,见是她,纷纷笑着叠声问好:“陶师。” “陶设计师。” “陶师。” “早上好,陶设计师。” 最后看向叶初,她眼圈微红,笑着对她说:“回来了,绮言。” 辛苦你,走了很久的路,带着最初的梦想,还是回到了这里。 陶绮言捏紧门把手,突然用右手捂住眼睛,“干什么!” 搞这么煽情做什么,受不了了。 有人看见她红透的眼圈,打趣道:“之前还以为陶设计师不会哭呢。” 有资深的设计师驳他:“胡说,陶师才多大,哭哭怎么了?” “都赖叶子,她说让我们坐这儿先跟你见一面。” 叶初眼一横,正要反驳。 陶绮言已经整理好心情,放下了手。 她说:“谢谢大家,等我很久了。” 会议室安静了,都专注地看向她,目光柔和。 陶绮言环视一圈,面带微笑,“新老板上任第一天,老员工就借机怠工,这怎么说?” “……” “…………” 看他们不约而同僵住的脸,陶绮言一下笑出声。 “所以晚上请大家吃饭,地点随便挑。” 林设计师啪地趴在桌上,哀嚎:“原来会开玩笑的陶师,能吓死人。” 众人哄笑出声。 临中午,陶绮言从楼里出来,烈日炎炎,她抬手挡了下阳光。 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休闲西装,打着黑色的遮阳伞。 她脚步放缓,表情有一瞬莫测,而后收敛神情朝那人伞下走。 路简明看样子是等她很久了。 “我猜到你今天会过来。” 陶绮言淡笑着:“路师真是料事如神。” “找个地方,请你吃饭。” “就楼下的茶餐厅,好久没吃那家的港式茶点了。”陶绮言说,声音很缓,带笑,“对于jane以后的发展,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跟路师请教。” 谭郁川当时接到郑知意的一通电话,临时决定改签同一班飞机。 郑知意打过来突然,先是对自己的失约表示歉意:“谭总,真不好意思,我老板要求我必须今晚回去,我可能带不走那颗红钻了。” 她也很可惜,实在想一睹阿盖尔红钻的光芒,但金主急召她回去,明显还是自己的饭碗更重要些。 谭郁川没说话,郑知意一颗心倏地提起半截。 糟,差点忘了这委托人的身份,但他应该不至于找她麻烦。 没想到,谭郁川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没关系,我可以提前出发。”他起身出办公室,手里攥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我们提前见一面。” 郑知意松了口气,连声答应下来。 飞机上,谭郁川把一叠设计图给到她,郑知意低眸细看半晌,抬头问他:“谭总,这是哪位设计师画的?” 他眉尾稍抬,“专业上有错误?” 顿了顿,又说:“我画的。” 郑知意内心惊讶不已,又端详谭郁川两眼,她笑:“没有,是画得不错,没想到谭总还会做设计。” 笔触凌厉,钻石阴影处锐度明显,锋利异常,能看出设计者的个性。这样的设计图纸有十几张,细节上的修修改改,亦能看出用心。 “只是了解矿物的性状,设计谈不上。”谭郁川缓声道。 在他的角度,再好的钻石,也是矿物的一种。 郑知意收起设计图,说:“我会再基于此画一版定稿,设计方面没有问题,我们的工匠尽力赶工,一定能把谭总的想法落到实处。” “谢谢。”谭郁川真心道谢,“还请郑设计师能按照委托要求,全线保密。” “自然。” 两人同在顶舱,中间隔着一个过道,不说话的时候,气氛就显得很僵硬。 郑知意是个外向的人,她坐立难安,时不时瞥向谭郁川一眼,他线上会偶尔吐出一两声英文的交谈,声音沉冷,简直是对耳朵的疗愈。 平白的,她又想起cher。 cherflora初诞生之时,郑知意已经小有名气。外媒最喜欢抖机灵,亚裔的设计师,经常拎出来作比。 她被问起对cher的评价。 郑知意说:“希望她不会浪费天赋,仅靠cra的名人效应和宣传噱头,品牌的寿命不会太长久,毕竟,大家都不是瞎的。”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一众摄像机后,离得并不远的cher,她正平静地看向她这边。 而后,cherflora陆续推出五套风格特异的设计,震惊了整个圈子,名声大噪。 cher依旧不接受采访,她出席各大展会,并且游走于上流圈层。偶尔碰见,郑知意不止一次见她在酒会后上了某资方大佬的车。 郑知意觉得,cher实在是聪明,有权有地位的大佬们就喜欢这种有颜有才表面上还冷傲得没边的女人。 直到旭日的董事长,也就是她老板,亲自上前约cher的时间。 郑知意在之后的一次会上暗示此事,希望老板能向她明确,旭日需要挖来一个新顾问,还是老板需要一个新欢,她好早做准备。 会后她被领导叫到办公室,指着鼻子怒斥。 矿山合资签署的文件擦着耳际被掷到地上。摔开的那末页,郑知意看见,甲方那处,是cher飘逸的中文签名。 陶绮言。 她把文件捡起来,原原本本放回桌上,跟老板道歉。 郑知意在那时意识到,当她依旧在明里暗里对比两人的设计时,cher已经成为需要别人来巴结她的资方。 怪不得cher会用那样淡而静的眼神面对她的讽刺。有些人知道自己的路该如何走,不会因外界的任何评价撼动。 不知是羞愧还是松一口气,郑知意对cher总抱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她越想为她的新设计拍案叫绝,对她这个人就越复杂。 若是有机会,郑知意真的很想同她见一面。 谭郁川私下里找上她的时候,她很惊讶,但那时她已经知道了他和cher的关系。 听闻设计的是那颗4克拉的阿盖尔红钻,郑知意手抖的差点扔了咖啡杯。 没想到他却说:“设计图之后会给到你,我希望借郑设计师的渠道,委托一家经验丰富的珠宝工作室。” 她疑惑:“国内没有一处可以满足谭总的要求吗?” 谭郁川轻笑:“这颗红钻,实在是很有名,我希望,她在收到这枚戒指之前不会听到任何风声。” “郑设计师和她没有业务上的交集,我想,应该可以保密。” …… 现在,红钻终于被推到眼底。郑知意呼吸一窒,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钻石上移开。 她收回对cher的评价。这颗钻石,连同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现在,对cher只有接近嫉妒的羡慕。 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她问谭郁川:“这戒指的用途,我能问吗?” “如此用心,还要保密,谭总是想和她,求婚?” 谭郁川端着咖啡的手一顿,目光移向她,没说话。 郑知意以为自己猜对了,她笑容扩大:“下个月是国内的七夕节,谭总若是用这颗钻石在那日求婚,没有女人会拒绝的。” 桌下的手指弯曲到骨节发白,谭郁川没办法否认自己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可陶绮言的想法,他无法揣测,而他在那刻确确实实因为郑知意的话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沉默良久,他才说:“拒绝也没关系。” 郑知意弯着的嘴角僵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拒绝也没关系。”谭郁川又重复一遍,眼神柔和微黯,明显是想到了爱人,“如果这枚戒指幸运,它会是她的求婚戒指,如果运气不好,它一直陪在她身边,也可以。” 钻石孤零零闪耀着,郑知意失去言语,觉得他说的是戒指,又好像不是。 半晌,她叹息说:“祝您如愿。” “谢谢。” 第248章 祝您如愿 七月十三日,jane工作室被重新收购的通知还有一日就要公示。叶初故意在内透露,于是jane的大部分设计师已经知道新来的老板,是陶绮言。 叶初那通电话打来时,她是笑着的,意有所指。 “陶师,您该回来了。” 闻言,陶绮言微怔,随即慢慢带上笑,神情竟有恍惚,“好。” 齐瑞卸任,她需要和主理人叶初交接一部分工作,本来应该叶初带着资料前来,但陶绮言说,她会亲自去一趟。 jane,她很久没回去了。 陶绮言只身前往,在熟悉的楼底摁下“17”的按键时,恍若隔世。 她的心跳很快,是近乡情怯。 前台的小董第一个看见她,不敢置信几秒,看清后瞬间捂住嘴,“陶……陶师。” 陶绮言朝她轻轻摆手,温柔道:“好久不见。” 楼道走廊的绿植好像从没变过,有些人也是。 陶绮言身处这个空间,声音都不自觉变轻,她望着小董激动的原地小碎步,笑着指指里面。 小董连连点头,用星星眼目送她走进去。 目的地是那间大会议室,要穿过小而密集的玻璃格子间。 陶绮言很瞩目,经过哪里,都会有人好奇地看向她。有些奇怪,是因为工作时间,格子间里的人不多,有的人抱着展册匆匆掠过她,一看就是实习生,有的人认出她是cher,疑惑的表情转而惊喜。 却没几个她眼熟的面孔。 呼吸微顿,她伸手推开会议室的大门。 看清里面,她完全怔愣在原地。 有九个设计师分坐两列,都是她认识的人,是她以前的同伴。 九人本来坐姿各异,闻声看来,见是她,纷纷笑着叠声问好:“陶师。” “陶设计师。” “陶师。” “早上好,陶设计师。” 最后看向叶初,她眼圈微红,笑着对她说:“回来了,绮言。” 辛苦你,走了很久的路,带着最初的梦想,还是回到了这里。 陶绮言捏紧门把手,突然用右手捂住眼睛,“干什么!” 搞这么煽情做什么,受不了了。 有人看见她红透的眼圈,打趣道:“之前还以为陶设计师不会哭呢。” 有资深的设计师驳他:“胡说,陶师才多大,哭哭怎么了?” “都赖叶子,她说让我们坐这儿先跟你见一面。” 叶初眼一横,正要反驳。 陶绮言已经整理好心情,放下了手。 她说:“谢谢大家,等我很久了。” 会议室安静了,都专注地看向她,目光柔和。 陶绮言环视一圈,面带微笑,“新老板上任第一天,老员工就借机怠工,这怎么说?” “……” “…………” 看他们不约而同僵住的脸,陶绮言一下笑出声。 “所以晚上请大家吃饭,地点随便挑。” 林设计师啪地趴在桌上,哀嚎:“原来会开玩笑的陶师,能吓死人。” 众人哄笑出声。 临中午,陶绮言从楼里出来,烈日炎炎,她抬手挡了下阳光。 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休闲西装,打着黑色的遮阳伞。 她脚步放缓,表情有一瞬莫测,而后收敛神情朝那人伞下走。 路简明看样子是等她很久了。 “我猜到你今天会过来。” 陶绮言淡笑着:“路师真是料事如神。” “找个地方,请你吃饭。” “就楼下的茶餐厅,好久没吃那家的港式茶点了。”陶绮言说,声音很缓,带笑,“对于jane以后的发展,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跟路师请教。” 谭郁川当时接到郑知意的一通电话,临时决定改签同一班飞机。 郑知意打过来突然,先是对自己的失约表示歉意:“谭总,真不好意思,我老板要求我必须今晚回去,我可能带不走那颗红钻了。” 她也很可惜,实在想一睹阿盖尔红钻的光芒,但金主急召她回去,明显还是自己的饭碗更重要些。 谭郁川没说话,郑知意一颗心倏地提起半截。 糟,差点忘了这委托人的身份,但他应该不至于找她麻烦。 没想到,谭郁川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没关系,我可以提前出发。”他起身出办公室,手里攥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我们提前见一面。” 郑知意松了口气,连声答应下来。 飞机上,谭郁川把一叠设计图给到她,郑知意低眸细看半晌,抬头问他:“谭总,这是哪位设计师画的?” 他眉尾稍抬,“专业上有错误?” 顿了顿,又说:“我画的。” 郑知意内心惊讶不已,又端详谭郁川两眼,她笑:“没有,是画得不错,没想到谭总还会做设计。” 笔触凌厉,钻石阴影处锐度明显,锋利异常,能看出设计者的个性。这样的设计图纸有十几张,细节上的修修改改,亦能看出用心。 “只是了解矿物的性状,设计谈不上。”谭郁川缓声道。 在他的角度,再好的钻石,也是矿物的一种。 郑知意收起设计图,说:“我会再基于此画一版定稿,设计方面没有问题,我们的工匠尽力赶工,一定能把谭总的想法落到实处。” “谢谢。”谭郁川真心道谢,“还请郑设计师能按照委托要求,全线保密。” “自然。” 两人同在顶舱,中间隔着一个过道,不说话的时候,气氛就显得很僵硬。 郑知意是个外向的人,她坐立难安,时不时瞥向谭郁川一眼,他线上会偶尔吐出一两声英文的交谈,声音沉冷,简直是对耳朵的疗愈。 平白的,她又想起cher。 cherflora初诞生之时,郑知意已经小有名气。外媒最喜欢抖机灵,亚裔的设计师,经常拎出来作比。 她被问起对cher的评价。 郑知意说:“希望她不会浪费天赋,仅靠cra的名人效应和宣传噱头,品牌的寿命不会太长久,毕竟,大家都不是瞎的。”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一众摄像机后,离得并不远的cher,她正平静地看向她这边。 而后,cherflora陆续推出五套风格特异的设计,震惊了整个圈子,名声大噪。 cher依旧不接受采访,她出席各大展会,并且游走于上流圈层。偶尔碰见,郑知意不止一次见她在酒会后上了某资方大佬的车。 郑知意觉得,cher实在是聪明,有权有地位的大佬们就喜欢这种有颜有才表面上还冷傲得没边的女人。 直到旭日的董事长,也就是她老板,亲自上前约cher的时间。 郑知意在之后的一次会上暗示此事,希望老板能向她明确,旭日需要挖来一个新顾问,还是老板需要一个新欢,她好早做准备。 会后她被领导叫到办公室,指着鼻子怒斥。 矿山合资签署的文件擦着耳际被掷到地上。摔开的那末页,郑知意看见,甲方那处,是cher飘逸的中文签名。 陶绮言。 她把文件捡起来,原原本本放回桌上,跟老板道歉。 郑知意在那时意识到,当她依旧在明里暗里对比两人的设计时,cher已经成为需要别人来巴结她的资方。 怪不得cher会用那样淡而静的眼神面对她的讽刺。有些人知道自己的路该如何走,不会因外界的任何评价撼动。 不知是羞愧还是松一口气,郑知意对cher总抱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她越想为她的新设计拍案叫绝,对她这个人就越复杂。 若是有机会,郑知意真的很想同她见一面。 谭郁川私下里找上她的时候,她很惊讶,但那时她已经知道了他和cher的关系。 听闻设计的是那颗4克拉的阿盖尔红钻,郑知意手抖的差点扔了咖啡杯。 没想到他却说:“设计图之后会给到你,我希望借郑设计师的渠道,委托一家经验丰富的珠宝工作室。” 她疑惑:“国内没有一处可以满足谭总的要求吗?” 谭郁川轻笑:“这颗红钻,实在是很有名,我希望,她在收到这枚戒指之前不会听到任何风声。” “郑设计师和她没有业务上的交集,我想,应该可以保密。” …… 现在,红钻终于被推到眼底。郑知意呼吸一窒,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钻石上移开。 她收回对cher的评价。这颗钻石,连同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现在,对cher只有接近嫉妒的羡慕。 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她问谭郁川:“这戒指的用途,我能问吗?” “如此用心,还要保密,谭总是想和她,求婚?” 谭郁川端着咖啡的手一顿,目光移向她,没说话。 郑知意以为自己猜对了,她笑容扩大:“下个月是国内的七夕节,谭总若是用这颗钻石在那日求婚,没有女人会拒绝的。” 桌下的手指弯曲到骨节发白,谭郁川没办法否认自己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可陶绮言的想法,他无法揣测,而他在那刻确确实实因为郑知意的话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沉默良久,他才说:“拒绝也没关系。” 郑知意弯着的嘴角僵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拒绝也没关系。”谭郁川又重复一遍,眼神柔和微黯,明显是想到了爱人,“如果这枚戒指幸运,它会是她的求婚戒指,如果运气不好,它一直陪在她身边,也可以。” 钻石孤零零闪耀着,郑知意失去言语,觉得他说的是戒指,又好像不是。 半晌,她叹息说:“祝您如愿。” “谢谢。” 第249章 路简明是她的“妙计” 郑知意将那枚戒指交给谭郁川的时候,说:“谭总,祝您求婚成功。” 她真心为cher感到高兴,也希望眼前的男人得偿所愿。 谭郁川低眸久久注视着那枚戒指,目光一刻也不移开,含笑轻声回:“谢谢。” 他已经想象到他将戒指推入她的指根,那该有多称她。 他的言言,合该拥有这世间最好的。 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直到他途经jane的楼下,透过茶餐厅洁净的玻璃看到了她。 对面的男人,是路简明。 看清的那刻,谭郁川的眼神,抽丝般散去温度。 红灯的间隙,他和司机说:“停下。” 一辆通体黑色的suv停靠路边,谭郁川沉默地注视着餐厅里的一男一女。 陶绮言目光温和,正抬手给路简明倒茶,说话间,不吝笑容,敬重有加,与过往无异。 毫无芥蒂。 掌心里丝绒的小盒子被攥到变形,谭郁川面上的表情,堪称可怖。 怎么能毫无芥蒂? 冷风源源不断洞穿胸口,炎热的七月里,谭郁川手背上起了一层小疙瘩,遍体生寒。 原来他们早已见过,看这相谈甚欢的样子,是从多久之前。而她丝毫没和他提起。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向那处,没错过陶绮言的任何表情。 摁开手机,他拨去语音。 玻璃内,陶绮言低头去看,朝对面笑了一下,自然接起。 谭郁川没说话。 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轻轻柔柔:“谭郁川。” 路简明听到,抬眸看向她,目光幽深。 似有所感,路简明的目光从里望过来,扫过几个行人,扫过这辆suv。他无法透过玻璃的单向贴膜看到谭郁川,但他的眼神依旧从车窗扫过,又毫无察觉的收回去。 他说话了,声音平静:“言言,我回来了。” 她莞尔:“知道了。” 他问:“你在哪儿?” 他紧紧凝着那道身影,她微低着头,笑靥如花,无比自然地扯谎:“我在工作室啊。” 心跳在几个瞬息是停顿的,谭郁川突然很想笑。 语气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甚至带着依恋,他说:“今晚回来吗?” “今天,好像不行,有点忙。”她犹疑道。 “好。”他万分理解的应声。 又问:“明晚呢?” 他远远地望着她,轻声说:“明天在璟庭的家宴,你愿不愿意来?” 陶绮言清楚记得谭郁川每一个家人的生日,只是这段时间忙碌,让她完全忘记了日期,她语气有些歉意:“可谭叔叔的生日,我还没有备礼物。” 对面男人的声音温柔异常:“没关系,他希望你人能来就好。” 她弯唇,应下:“好。” 路简明始终低眸喝茶,时不时掀眼看向她,而后微笑,一如既往耐性十足。 陶绮言也意识到和另一人谈话期间,自己这通电话打得有些久,谭郁川既然没有再说什么,她就想先挂断。 谭郁川看得见她的表情,猜得出她接下来的每一个想法和动作。 在她出声挂断之前,他控制不住,哑着嗓说:“言言,我想你了。” 指腹摩挲着戒指盒,谭郁川眼中现出几条血丝,看到她因为他的话,瞬间扬起甜蜜的笑容。 因为有路简明在,她收敛着,弯着眼轻声告诉他:“我也是。” 电话挂断,屏幕熄灭。 丝绒盒的小合页已经被他攥坏了,他看着手心里完好无损的戒指,讽然一笑。 他不善画画,教书的时候只会画石头,于是设计图纸上那些细节之处的叶瓣,他在深夜修改过很多次。好在实物很完美,钻石底下一圈花瓣形状的底托,即使仅有两毫米,也惟妙惟肖。 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换取一个名为爱的契约。 真讽刺啊。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是这样宽容大度,轻而易举宽宥了路简明,还能对他那样笑。 凭什么。 凭什么! 谭郁川骤然明白过来,手腕都在颤抖。那晚,他问她,jane之后的路要怎么走。她笑着说“山人自有妙计”,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找回了路简明,路简明是她的“妙计”。 早就该意识到了,这三年,她从未说过路简明一句不好,甚至屡屡肯定他的能力。 谭郁川悲凉地想,她或许根本不介意路简明对她的所作所为,她只是苛责他。 让他原地打转,无望地守了三年。 “走。”他把戒指拿出来,随手扔了那盒子,对司机说。 陶绮言把手机放到包里,把文件又推过去几寸,笑容淡去许多,她微勾着嘴角,继续刚才的话题,对路简明说:“还是得麻烦路师。” 他没应她,视线扫过文件封面,转而促狭地看她,“谭总回来了?” “是。” “他知道你来找我?” “不知道。”陶绮言说,“他现在不需要知道。” 路简明眯眸看她,指腹在咖啡杯的边缘移动,叹息道:“之前的事,他对我有些误会,不知道有没有和你说起。” 她不在意地笑笑:“是不是误会,都没关系。” 路简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意外地抬眸看向她。 陶绮言喝了一口茶,感觉到醇香微涩的液体滑过口齿,她指腹蹭着文件的边缘,轻声笑说:“我现在需要路师的帮忙,这是事实。之前的那些事情,我不能说我不介意,但,都过去了。” “路师愿意不计前嫌接下工作室这个麻烦,我应该感谢你。” 路简明褪去笑容,探究的眼神久久看着她,不说话。 良久,他说:“工作室是未菱的心血,我怎么会把它当成麻烦。” 闻言,陶绮言低眸笑了,唇边的弧度自然,她端起茶盏润了润喉。 “未来,我是你的上司。所以我不希望,路师再有什么活泛的心思,你不可能再拿到像之前一样的权限,合同里都写得很清楚。” 路简明看向她,突然道:“绮言,你成长了很多。” 他几乎,在那双眼睛里,窥不见什么直白的情感了,平静淡漠,神色流转间,那几分冷酷竟很像谭郁川。 意识到这一点,他额角轻跳,手心薄薄起了一层汗,第一次生起忌惮。 听到他的话,陶绮言神色泛冷,垂眼道:“不敢不成长。毕竟,我也承受不起,你再一次的算计了。” 她视线投向窗外,马路边人来人往,一片祥和。她终于装不住了,目光嘲弄:“只要jane能发展的好,我忍了又怎样呢。” 终于,路简明看出她的不平静,甚至是恨意。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笑纹,他似是松了口气,说:“我还担心你忘掉以前的事,如果真是那样,这合同,我还不敢签。” 他担心她不恨他,这样,她的聘书,就成了再明显不过的陷阱。虽然路简明并不觉得陶绮言会将他怎么样。 jane是他们两个人心中的净土、是天平。路简明知道她不会拿工作室开玩笑,就好像陶绮言也知道她如果聘请他,他就一定会答应一样。 他无法拒绝jane。 “路师还是仔细看看,我开出的年薪,还没有以前的三分之一,这合同,对你来说,跟卖身契差不多。” “刚好,”他翻开合同的末页,抽出签字笔,刷刷签上大名,“为jane卖命一辈子,正是我的人生规划。” “只不过谭总太过绝情,让我失去了这个机会。” “公示期之后,我会带你,在媒体前亮相。”陶绮言站起身,恢复了淡然的表情,同他握手,“路师要提前做好准备。” “当然。” 中午,陶绮言回到工作室。 刚到二楼,印子央就看到她,张口叫住:“绮言。” “怎么了?” “刚刚谭总来找过你,我说你不在。” 陶绮言目光一凝,立在原地。“多久之前?” “就二十分钟前走的。” 攥了攥手心,莫名紧张:“他说了什么?” “问你去了哪,我说不知道,就没说什么了。”印子央如实告诉她,“我问他要不要去你办公室等,他也没上去,就走了。” “好。”陶绮言点点头,上楼。 进了办公室,她忍不住看了眼手机,没找到她,为什么不给她发条消息呢? 直觉有些奇怪,陶绮言抬眼看到印子央进来,她扣上手机,说:“jane官网的密码,叶子已经发过来了?” “对。” “明天中午十二点,君宴方会发布公示,我方同步消息的同时,也要对十八日那天jane的作品展进行预热。提前发布链接,在链接中预约的观众,均能到场参展。” 印子央在备忘录中逐字记下,反应过来突然一顿,“均能吗?” 她提醒:“要不要设置门槛,比如说下发邀请函一类的。毕竟之前路师就是这样做的。时隔三年jane的作品展,现场可能会有很多人。” “不用,”陶绮言注视着她,“想来的都可以来。” “现场安保一定要做好,让早先约好的媒体有序入场,我会携总设计师路简明现场发言。” “路师也会来?!”印子央声音拔高。 陶绮言笑着点头,“很期待?” “当然!”印子央圆眼弯起,使劲点头,“路师好久没有出现在媒体面前了。” “所以——”陶绮言挑眉,强调,“一定要在预热中点出他,以路师的声名,媒体一定会很买账。” 她眼眸淬亮,让人一时不敢直视,印子央看着陶绮言黝黑的眼睛,不知何由心脏一紧,听她含笑低缓道: “这场发布会,一定会让人印象深刻。” 第249章 路简明是她的“妙计” 郑知意将那枚戒指交给谭郁川的时候,说:“谭总,祝您求婚成功。” 她真心为cher感到高兴,也希望眼前的男人得偿所愿。 谭郁川低眸久久注视着那枚戒指,目光一刻也不移开,含笑轻声回:“谢谢。” 他已经想象到他将戒指推入她的指根,那该有多称她。 他的言言,合该拥有这世间最好的。 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直到他途经jane的楼下,透过茶餐厅洁净的玻璃看到了她。 对面的男人,是路简明。 看清的那刻,谭郁川的眼神,抽丝般散去温度。 红灯的间隙,他和司机说:“停下。” 一辆通体黑色的suv停靠路边,谭郁川沉默地注视着餐厅里的一男一女。 陶绮言目光温和,正抬手给路简明倒茶,说话间,不吝笑容,敬重有加,与过往无异。 毫无芥蒂。 掌心里丝绒的小盒子被攥到变形,谭郁川面上的表情,堪称可怖。 怎么能毫无芥蒂? 冷风源源不断洞穿胸口,炎热的七月里,谭郁川手背上起了一层小疙瘩,遍体生寒。 原来他们早已见过,看这相谈甚欢的样子,是从多久之前。而她丝毫没和他提起。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向那处,没错过陶绮言的任何表情。 摁开手机,他拨去语音。 玻璃内,陶绮言低头去看,朝对面笑了一下,自然接起。 谭郁川没说话。 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轻轻柔柔:“谭郁川。” 路简明听到,抬眸看向她,目光幽深。 似有所感,路简明的目光从里望过来,扫过几个行人,扫过这辆suv。他无法透过玻璃的单向贴膜看到谭郁川,但他的眼神依旧从车窗扫过,又毫无察觉的收回去。 他说话了,声音平静:“言言,我回来了。” 她莞尔:“知道了。” 他问:“你在哪儿?” 他紧紧凝着那道身影,她微低着头,笑靥如花,无比自然地扯谎:“我在工作室啊。” 心跳在几个瞬息是停顿的,谭郁川突然很想笑。 语气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甚至带着依恋,他说:“今晚回来吗?” “今天,好像不行,有点忙。”她犹疑道。 “好。”他万分理解的应声。 又问:“明晚呢?” 他远远地望着她,轻声说:“明天在璟庭的家宴,你愿不愿意来?” 陶绮言清楚记得谭郁川每一个家人的生日,只是这段时间忙碌,让她完全忘记了日期,她语气有些歉意:“可谭叔叔的生日,我还没有备礼物。” 对面男人的声音温柔异常:“没关系,他希望你人能来就好。” 她弯唇,应下:“好。” 路简明始终低眸喝茶,时不时掀眼看向她,而后微笑,一如既往耐性十足。 陶绮言也意识到和另一人谈话期间,自己这通电话打得有些久,谭郁川既然没有再说什么,她就想先挂断。 谭郁川看得见她的表情,猜得出她接下来的每一个想法和动作。 在她出声挂断之前,他控制不住,哑着嗓说:“言言,我想你了。” 指腹摩挲着戒指盒,谭郁川眼中现出几条血丝,看到她因为他的话,瞬间扬起甜蜜的笑容。 因为有路简明在,她收敛着,弯着眼轻声告诉他:“我也是。” 电话挂断,屏幕熄灭。 丝绒盒的小合页已经被他攥坏了,他看着手心里完好无损的戒指,讽然一笑。 他不善画画,教书的时候只会画石头,于是设计图纸上那些细节之处的叶瓣,他在深夜修改过很多次。好在实物很完美,钻石底下一圈花瓣形状的底托,即使仅有两毫米,也惟妙惟肖。 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换取一个名为爱的契约。 真讽刺啊。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是这样宽容大度,轻而易举宽宥了路简明,还能对他那样笑。 凭什么。 凭什么! 谭郁川骤然明白过来,手腕都在颤抖。那晚,他问她,jane之后的路要怎么走。她笑着说“山人自有妙计”,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找回了路简明,路简明是她的“妙计”。 早就该意识到了,这三年,她从未说过路简明一句不好,甚至屡屡肯定他的能力。 谭郁川悲凉地想,她或许根本不介意路简明对她的所作所为,她只是苛责他。 让他原地打转,无望地守了三年。 “走。”他把戒指拿出来,随手扔了那盒子,对司机说。 陶绮言把手机放到包里,把文件又推过去几寸,笑容淡去许多,她微勾着嘴角,继续刚才的话题,对路简明说:“还是得麻烦路师。” 他没应她,视线扫过文件封面,转而促狭地看她,“谭总回来了?” “是。” “他知道你来找我?” “不知道。”陶绮言说,“他现在不需要知道。” 路简明眯眸看她,指腹在咖啡杯的边缘移动,叹息道:“之前的事,他对我有些误会,不知道有没有和你说起。” 她不在意地笑笑:“是不是误会,都没关系。” 路简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意外地抬眸看向她。 陶绮言喝了一口茶,感觉到醇香微涩的液体滑过口齿,她指腹蹭着文件的边缘,轻声笑说:“我现在需要路师的帮忙,这是事实。之前的那些事情,我不能说我不介意,但,都过去了。” “路师愿意不计前嫌接下工作室这个麻烦,我应该感谢你。” 路简明褪去笑容,探究的眼神久久看着她,不说话。 良久,他说:“工作室是未菱的心血,我怎么会把它当成麻烦。” 闻言,陶绮言低眸笑了,唇边的弧度自然,她端起茶盏润了润喉。 “未来,我是你的上司。所以我不希望,路师再有什么活泛的心思,你不可能再拿到像之前一样的权限,合同里都写得很清楚。” 路简明看向她,突然道:“绮言,你成长了很多。” 他几乎,在那双眼睛里,窥不见什么直白的情感了,平静淡漠,神色流转间,那几分冷酷竟很像谭郁川。 意识到这一点,他额角轻跳,手心薄薄起了一层汗,第一次生起忌惮。 听到他的话,陶绮言神色泛冷,垂眼道:“不敢不成长。毕竟,我也承受不起,你再一次的算计了。” 她视线投向窗外,马路边人来人往,一片祥和。她终于装不住了,目光嘲弄:“只要jane能发展的好,我忍了又怎样呢。” 终于,路简明看出她的不平静,甚至是恨意。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笑纹,他似是松了口气,说:“我还担心你忘掉以前的事,如果真是那样,这合同,我还不敢签。” 他担心她不恨他,这样,她的聘书,就成了再明显不过的陷阱。虽然路简明并不觉得陶绮言会将他怎么样。 jane是他们两个人心中的净土、是天平。路简明知道她不会拿工作室开玩笑,就好像陶绮言也知道她如果聘请他,他就一定会答应一样。 他无法拒绝jane。 “路师还是仔细看看,我开出的年薪,还没有以前的三分之一,这合同,对你来说,跟卖身契差不多。” “刚好,”他翻开合同的末页,抽出签字笔,刷刷签上大名,“为jane卖命一辈子,正是我的人生规划。” “只不过谭总太过绝情,让我失去了这个机会。” “公示期之后,我会带你,在媒体前亮相。”陶绮言站起身,恢复了淡然的表情,同他握手,“路师要提前做好准备。” “当然。” 中午,陶绮言回到工作室。 刚到二楼,印子央就看到她,张口叫住:“绮言。” “怎么了?” “刚刚谭总来找过你,我说你不在。” 陶绮言目光一凝,立在原地。“多久之前?” “就二十分钟前走的。” 攥了攥手心,莫名紧张:“他说了什么?” “问你去了哪,我说不知道,就没说什么了。”印子央如实告诉她,“我问他要不要去你办公室等,他也没上去,就走了。” “好。”陶绮言点点头,上楼。 进了办公室,她忍不住看了眼手机,没找到她,为什么不给她发条消息呢? 直觉有些奇怪,陶绮言抬眼看到印子央进来,她扣上手机,说:“jane官网的密码,叶子已经发过来了?” “对。” “明天中午十二点,君宴方会发布公示,我方同步消息的同时,也要对十八日那天jane的作品展进行预热。提前发布链接,在链接中预约的观众,均能到场参展。” 印子央在备忘录中逐字记下,反应过来突然一顿,“均能吗?” 她提醒:“要不要设置门槛,比如说下发邀请函一类的。毕竟之前路师就是这样做的。时隔三年jane的作品展,现场可能会有很多人。” “不用,”陶绮言注视着她,“想来的都可以来。” “现场安保一定要做好,让早先约好的媒体有序入场,我会携总设计师路简明现场发言。” “路师也会来?!”印子央声音拔高。 陶绮言笑着点头,“很期待?” “当然!”印子央圆眼弯起,使劲点头,“路师好久没有出现在媒体面前了。” “所以——”陶绮言挑眉,强调,“一定要在预热中点出他,以路师的声名,媒体一定会很买账。” 她眼眸淬亮,让人一时不敢直视,印子央看着陶绮言黝黑的眼睛,不知何由心脏一紧,听她含笑低缓道: “这场发布会,一定会让人印象深刻。” 第250章 郁川,好久不见了 合上电脑,陶绮言垂眸扫过自己的食指,随手把翘边的创可贴撕下来。 前段时间她小心翼翼,握笔的时候都没怎么碰到,就在今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挤到,水泡再次破掉,疼得她龇牙咧嘴。 没办法等它慢慢吸收了,挺明显的一个凹面创口,估计又要好多天才能好。 她换上新的创可贴,给谭郁川发消息:【你来找我了?】 对面隔了几分钟回:【是。】 陶绮言眨眨眼,莫名有些心虚,拨去语音主动交代:“我中途去jane那边了,好久没回去。” 他没说话,她继续说:“晚上和他们约了聚餐。” 谭郁川像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转而问她:“明天下午开一辆车过去?” 陶绮言想起明天去璟庭,反应过来:“啊,好。” 她问:“我想给谭叔叔送一套金丝楠的象棋,你说他会喜欢吗?我新加的那个老板,手里的料子还挺老的,刚好有一套。” 谭郁川说:“你送什么他都会喜欢。” 陶绮言笑:“好。” 他问:“聚餐后我去接你?” 没等陶绮言答,他说:“我们有十天没见了。” 他的声音在听筒里传来显得有些失真,听起来没什么情绪,陶绮言想了想,不忍心拒绝,提醒道:“可能会很晚欸。” “没关系。” “那好,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她扬起笑容,心情有些雀跃,“我也想见你。” 对面轻笑:“好。” 挂断后,陶绮言重新拨出另一个,接通,她干脆道:“明天中午官网会发布总设计师的聘任信息,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关于三年前路简明和jane的爱情故事那个热搜,我要重新看到。” 对面满口应承下来,陶绮言挂断后,看到了路简明的消息。 “绮言,你和jane的设计师,今晚有聚餐?” 她眉头轻蹙,回复:“你怎么知道?” “猜的。” 他又问:“我能去吗?也很久没见见大家了。” 手指悬在按键上,陶绮言半晌才回:“现在还不是时候。” 路简明:好。 盯着那个字瞧了半晌,陶绮言嗤地一笑,这么逆来顺受,简直不像路简明了。 晚上大家把地点定在了清苑的大包厢,陶绮言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 叶初见她来了,笑着招呼:“点菜点菜!” 陶绮言下巴一扬,先坐下了,语气多少带着点狂妄:“给你们,点贵的。” “得嘞!”有人得令,抄过桌上的纸质菜单,跟服务生报了一溜菜名。 叶初扯了扯那人衣角,“别浪费!” “这么多男的呢,浪费不了,再说,咱们工作室的设计师,甭管男的女的,一样能吃!” “滚蛋!”有人笑骂。 陶绮言肘撑着桌子,笑看他们扯皮斗嘴。 有人提议喝点酒,陶绮言摊手,“我都行。” 反正谭郁川今晚来接她。 一瓶红酒下去,桌上开始有人耍酒疯了,捧起身边人的手深情告白,刚好是古板的林奇。 叶初在旁边看得一脸恶心,林奇脸色臭的要死,手还在一个男人手里挣不开。 没喝醉的那几个都哈哈大笑,陶绮言眯着眼睛笑,神色柔软。 今天心情好,醉得更快,印象里只喝了两口红酒就脸红了。 包厢里热热闹闹,门在这时忽然打开了。 众人循声看去,望见来人,下巴差点掉下去。 “路师!” “我靠!” “路师怎么来了?!” 陶绮言反应有点慢,闻声,唇角慢慢拉平。 她回头,看到路简明儒雅的身影,不掩不悦,锋利的目光直直向他看去。 果然还是这么不老实。 路简明走进来,伸手让大家淡定些,挂着温和的笑容走到她身边,低声解释,想让她理解:“林奇请我过来,我实在是,想见见大家。” 没人反应过来路简明在和陶绮言说什么,叶初把陶绮言旁边的位置腾出来,让路师坐。 扫过众人不掩惊喜的脸,陶绮言坐下,扫一眼林奇,跟服务生说:“再开一瓶新的酒。” 她转向路简明,声音低冷,说:“祝贺路师,回归jane这个大家庭。” “谢谢陶总。”路简明看出她的不悦,依旧是包容的笑。 陶绮言又被簇拥着喝了两杯酒,放下的那刻,路简明移开她的酒杯,“别再喝了,你醉了。” 她点点头,红着脸靠在椅背上。 最后是路简明替陶绮言把他们一个个送上车。 她站在包厢门口,手抵着墙面,勉强能站直。她一步步朝外走,翻开对话框查看谭郁川的消息。 没有消息。 他还没来接她?陶绮言疑惑。 路简明从身后跟上她微晃的身影,扶了一下她肘弯,“我带你出去。” 陶绮言下意识甩开,“不用,谢谢路师。” 他叹口气,又怕她摔了,紧紧跟在后面。 从大厅走到外面,刚巧脚底有个坎,陶绮言看见了,迈腿还是绊了一下。路简明瞬间扶稳她,陶绮言软着脚踝跌进他怀里。 她撑着他胸膛站稳,低声说:“谢谢。” 还没迈下台阶,看到谭郁川的身影。 身后停着那辆巨大的路虎,他单手插兜,冷寂的目光从陶绮言身上,慢慢地、转到路简明身上。 路简明松开了她。 陶绮言三步并作两步下台阶,瞬间扑到他怀里。 “谭郁川!你来接我了!” 她仰脸看他,一双眸里满是依恋、和欢喜。 稍稍抚平了他刚刚想一拳砸在路简明脸上的欲望。 他单手掌住她的腰,给她一个支点,缓缓看向台阶上的那个男人。 路简明面上的笑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化,他温声说:“郁川,好久不见了。” 在你把我像个落水狗一样赶出jane的那天起,我们真的、有好久没见了。 谭郁川站在原地,路简明突然笑了。 “别这么看着我,我现在的老板又不是你。” 他食指一点,用挑衅的眼神告诉谭郁川,是她。 是他怀里的陶绮言。 他能这般居高临下与他说话,也是因为她。谭郁川最爱的那个人,亲自将他请了回来。他忍了这么久,到头来,依旧是jane的总设计师。他是胜利者。 而谭郁川无法说出一句话,只能带着人开车离去。 路简明痛快到无以复加,但还是克制住了表情。他一直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个疯子。 他担心陶绮言也栓不住他。 第250章 郁川,好久不见了 合上电脑,陶绮言垂眸扫过自己的食指,随手把翘边的创可贴撕下来。 前段时间她小心翼翼,握笔的时候都没怎么碰到,就在今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挤到,水泡再次破掉,疼得她龇牙咧嘴。 没办法等它慢慢吸收了,挺明显的一个凹面创口,估计又要好多天才能好。 她换上新的创可贴,给谭郁川发消息:【你来找我了?】 对面隔了几分钟回:【是。】 陶绮言眨眨眼,莫名有些心虚,拨去语音主动交代:“我中途去jane那边了,好久没回去。” 他没说话,她继续说:“晚上和他们约了聚餐。” 谭郁川像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转而问她:“明天下午开一辆车过去?” 陶绮言想起明天去璟庭,反应过来:“啊,好。” 她问:“我想给谭叔叔送一套金丝楠的象棋,你说他会喜欢吗?我新加的那个老板,手里的料子还挺老的,刚好有一套。” 谭郁川说:“你送什么他都会喜欢。” 陶绮言笑:“好。” 他问:“聚餐后我去接你?” 没等陶绮言答,他说:“我们有十天没见了。” 他的声音在听筒里传来显得有些失真,听起来没什么情绪,陶绮言想了想,不忍心拒绝,提醒道:“可能会很晚欸。” “没关系。” “那好,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她扬起笑容,心情有些雀跃,“我也想见你。” 对面轻笑:“好。” 挂断后,陶绮言重新拨出另一个,接通,她干脆道:“明天中午官网会发布总设计师的聘任信息,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关于三年前路简明和jane的爱情故事那个热搜,我要重新看到。” 对面满口应承下来,陶绮言挂断后,看到了路简明的消息。 “绮言,你和jane的设计师,今晚有聚餐?” 她眉头轻蹙,回复:“你怎么知道?” “猜的。” 他又问:“我能去吗?也很久没见见大家了。” 手指悬在按键上,陶绮言半晌才回:“现在还不是时候。” 路简明:好。 盯着那个字瞧了半晌,陶绮言嗤地一笑,这么逆来顺受,简直不像路简明了。 晚上大家把地点定在了清苑的大包厢,陶绮言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 叶初见她来了,笑着招呼:“点菜点菜!” 陶绮言下巴一扬,先坐下了,语气多少带着点狂妄:“给你们,点贵的。” “得嘞!”有人得令,抄过桌上的纸质菜单,跟服务生报了一溜菜名。 叶初扯了扯那人衣角,“别浪费!” “这么多男的呢,浪费不了,再说,咱们工作室的设计师,甭管男的女的,一样能吃!” “滚蛋!”有人笑骂。 陶绮言肘撑着桌子,笑看他们扯皮斗嘴。 有人提议喝点酒,陶绮言摊手,“我都行。” 反正谭郁川今晚来接她。 一瓶红酒下去,桌上开始有人耍酒疯了,捧起身边人的手深情告白,刚好是古板的林奇。 叶初在旁边看得一脸恶心,林奇脸色臭的要死,手还在一个男人手里挣不开。 没喝醉的那几个都哈哈大笑,陶绮言眯着眼睛笑,神色柔软。 今天心情好,醉得更快,印象里只喝了两口红酒就脸红了。 包厢里热热闹闹,门在这时忽然打开了。 众人循声看去,望见来人,下巴差点掉下去。 “路师!” “我靠!” “路师怎么来了?!” 陶绮言反应有点慢,闻声,唇角慢慢拉平。 她回头,看到路简明儒雅的身影,不掩不悦,锋利的目光直直向他看去。 果然还是这么不老实。 路简明走进来,伸手让大家淡定些,挂着温和的笑容走到她身边,低声解释,想让她理解:“林奇请我过来,我实在是,想见见大家。” 没人反应过来路简明在和陶绮言说什么,叶初把陶绮言旁边的位置腾出来,让路师坐。 扫过众人不掩惊喜的脸,陶绮言坐下,扫一眼林奇,跟服务生说:“再开一瓶新的酒。” 她转向路简明,声音低冷,说:“祝贺路师,回归jane这个大家庭。” “谢谢陶总。”路简明看出她的不悦,依旧是包容的笑。 陶绮言又被簇拥着喝了两杯酒,放下的那刻,路简明移开她的酒杯,“别再喝了,你醉了。” 她点点头,红着脸靠在椅背上。 最后是路简明替陶绮言把他们一个个送上车。 她站在包厢门口,手抵着墙面,勉强能站直。她一步步朝外走,翻开对话框查看谭郁川的消息。 没有消息。 他还没来接她?陶绮言疑惑。 路简明从身后跟上她微晃的身影,扶了一下她肘弯,“我带你出去。” 陶绮言下意识甩开,“不用,谢谢路师。” 他叹口气,又怕她摔了,紧紧跟在后面。 从大厅走到外面,刚巧脚底有个坎,陶绮言看见了,迈腿还是绊了一下。路简明瞬间扶稳她,陶绮言软着脚踝跌进他怀里。 她撑着他胸膛站稳,低声说:“谢谢。” 还没迈下台阶,看到谭郁川的身影。 身后停着那辆巨大的路虎,他单手插兜,冷寂的目光从陶绮言身上,慢慢地、转到路简明身上。 路简明松开了她。 陶绮言三步并作两步下台阶,瞬间扑到他怀里。 “谭郁川!你来接我了!” 她仰脸看他,一双眸里满是依恋、和欢喜。 稍稍抚平了他刚刚想一拳砸在路简明脸上的欲望。 他单手掌住她的腰,给她一个支点,缓缓看向台阶上的那个男人。 路简明面上的笑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化,他温声说:“郁川,好久不见了。” 在你把我像个落水狗一样赶出jane的那天起,我们真的、有好久没见了。 谭郁川站在原地,路简明突然笑了。 “别这么看着我,我现在的老板又不是你。” 他食指一点,用挑衅的眼神告诉谭郁川,是她。 是他怀里的陶绮言。 他能这般居高临下与他说话,也是因为她。谭郁川最爱的那个人,亲自将他请了回来。他忍了这么久,到头来,依旧是jane的总设计师。他是胜利者。 而谭郁川无法说出一句话,只能带着人开车离去。 路简明痛快到无以复加,但还是克制住了表情。他一直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个疯子。 他担心陶绮言也栓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