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心欢》 第1章 讨回公道 大历京城,广茂十五年,冬。 自大历开国以来,各大世家为彰显地位,时常于府中设宴待客。 近些年来,京中各家的宴会更为频繁。 今日,是镇远侯府陆家举办的赏梅宴,各家夫人都携着自家的女儿前来赴宴,十分热闹。 过了辰时,贵客们都已入梅园,守着梅园的几个婆子们这才能歇一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还没有歇完,她们便瞅着两个人走来,心顿时就提了起来,为首的婆子当即走上前,假惺惺地笑着问道:“三姑娘不在院子里养病,怎么来这里了?园子里风大,姑娘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被称作三姑娘的,是陆家大房,也就是镇远侯的嫡女陆沅知。 这些婆子都被提前叮嘱过了,切不可让陆沅知进梅园。 陆沅知压根儿没有搭理那婆子,径自往园子里走去,那婆子急了,当即伸手去拦着。 走在陆沅知身边的汤嬷嬷可容不得一个粗使婆子对自家姑娘如此无礼,直接一巴掌扇开了那老婆子:“你个老东西,老眼昏花了吗,三姑娘也是你能拦的?” 那婆子平白地挨了一巴掌,僵直地站在原地,再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沅知和汤嬷嬷走进了梅园…… 园子里各家夫人都在寒暄着,话语中都是对陆大夫人温氏的奉承,抛开镇远侯夫人这个身份不谈,温氏的嫡姐可是宫中的贵妃。 “自打侯爷前头的夫人苏氏去世,你顶着平妻的身份将这偌大的侯府操持得如此井井有条,定是费了不少心血。要我说啊,侯爷早就该扶你为正妻,如今也算是安心了。” 这话听得温氏心中服帖,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正要说什么,就看到陆沅知走了过来,神情微微一僵,随即就起身走向陆沅知:“沅知,你的身子还未大好,这外头冷,你怎么就出来了呢?” 众人看向陆沅知,眼中闪过诧异之色。 与素来追究体态清瘦的贵女不同,陆沅知从小习武,故而身姿更显匀称,并不单薄,是京中出了名的明艳美人。 肤色白净,眉眼精致如画,一双眼睛干净清澈,却又透着淡淡的疏离。素衣黑发,最为简单的装束,衬得她愈发地清冷出尘。 只要她出现,众人的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地望向她。 不过一月未见,陆沅知整个人平添了几分纤弱之感,与之前的张扬不同,显出了几分冷凝,尤其是那惨白的脸,引得在场的人纷纷遐想。 陆沅知躲开了温氏欲来搀扶自己的手:“夫人,沅知今日前来只是想求一个公道,陆初一个月前将我推下水,您要怎么处置此事?” 闻言,温氏神情一怔,陆沅知怎么变了个性子,竟然在人前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陆沅知怎么可能看不出温氏的心思,无非就是觉得自己为了维护侯府的脸面,不会将这件丑事外扬。 可惜,她已经不是那个会为了侯府名誉和那虚伪的亲情,委屈求全的陆沅知了。 上一世她被温氏的亲生女儿陆初推下水,寒冬腊月,寒气入体,伤及心脉,再难习武。 可笑的是,温氏只说是陆初贪玩,就将此事揭过。 而她亦是忍气吞声,又为了不让父亲失望,坚持继续习武,底子彻底垮了,才会死的那么早。 上一世,温氏和陆初在这场赏梅宴上大出风头,这一次,她不会再给温氏和陆初踩着自己往上爬的机会。 陆初到底是年纪小,不如温氏老练,听到陆初当众质问落水一事,口不择言地解释:“姐姐,当日我就是贪玩,都是不小心,你就原谅我一次。” “你一次不小心,却搭上了我的一辈子。”陆沅知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嘲讽,“你知道吗,因为你的一次玩闹,我伤及心脉,再也无法习武,形同废人。” “天呐,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陆沅知自小习武、极有天赋,若是因此无法再习武,太可惜了。” “我平日里最喜欢弹琴,若是有一日,有人伤了我的手,让我日后都无法再弹琴,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犯下这等大错,陆初只说是玩闹,还能当无事发生照常参加赏梅宴,年纪小小,这心思倒是挺大的。” …… 周围的议论声不大,但陆初每个字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她的脸色都涨红了:“我就是与你玩闹,不小心把你推下水,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怎样?再说了,谁知道你常年习武,落水之后连自救都做不到?” “我也很奇怪,我并非不通水性之人,偏偏被你推下水的那一天浑身无法动弹,只能等人来救。更巧的是,当日在湖边的婆子都不会水,我在冰渣湖里泡了那么久,才等到人来救。” 听着陆沅知的质问,陆初心里蓦然多了几分畏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陆沅知上前几步,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陆初的手腕,“陆初,你说一切怎么就这么巧呢?” 陆沅知的手也是冰冷的,被她的手握着,陆初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僵硬了。她望着陆沅知的双眸,只觉得眼前这个人非常陌生。 以前陆沅知看着她时,眼睛永远都是蕴藏着温暖和笑意,和现在截然不同。 陆初回想起自己当日将陆沅知推下水的场景,更是不敢靠近陆沅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挣开了陆沅知的手,将她推开了。 陆沅知踉跄几下,看着陆初:“陆初,你心虚了!” 汤嬷嬷扶住了陆沅知,她怒视着罪魁祸首陆初,随即冲了上去,给了陆初两个耳光。 只听得“啪啪”两声响起,陆初的脸立刻就肿了,脸上的手指印十分清晰,可见汤嬷嬷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这刁奴,竟然敢对主子动手?”温氏护住被打懵了的陆初,“来人,将她拖下去……” 温氏话未说完,就被陆沅知打断了:“夫人可别忘了,汤嬷嬷是我生母从苏家带来的人,并非你可以随意打发的陆家下人。” 一句话,就让温氏噤声了,苏家,她得罪不起! “夫人,距离我落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你可有查清当日在湖边的异样?” 陆沅知再次出声询问,温氏脸上的心虚之色一闪而过:“当、当日人多眼杂,实在是难查……” “若是你连这点能力都没有,趁早别当这侯夫人了。”陆沅知微微一笑,“还是因为我落水之事,在你的意料之中?” 第2章 请家法 温氏有一瞬间的慌乱,对上陆沅知那双透着犀利的眼眸,她感觉陆沅知好像知道了一切。 但那怎么可能呢? “沅知,这些年来,我对你视如己出,怎么会害你呢。”温氏的解释有些苍白,“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那就请夫人先说好如何罚推我下水的陆初。”陆沅知可不会让温氏囫囵此事。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温氏,温氏艰难地开口:“请家法,跪祠堂三日。” “母亲!”陆初害怕了,家法,就是用藤鞭鞭打十下,她如何能受得住? 温氏何尝不心疼,但是今日有这么多人在场,若是她不请出家法重罚陆初,莫说镇远侯府的名声保不住,就连温家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现在当众罚了陆初,还能挽回一些脸面。 最终,下人将藤鞭送了过来,温氏接过了藤鞭,对着陆初喝了一声:“跪下!” 陆初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温氏继续说道:“陆初,今天这十鞭,就由我这个做母亲的亲自动手,也好让你记住这个教训。” 温氏亲自动手,确实是让在场的人都很震惊。 只是陆沅知不会让她如愿:“夫人,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呢?汤嬷嬷,你去!” “是。”汤嬷嬷走到了温氏身边,伸出手,意思很明显,让温氏将藤鞭交给自己。 温氏更是握紧了藤鞭:“沅知,你是担心我徇私吗?虽然陆初是我的亲生女儿,但她犯了错,我决不包庇。这么多人看着,你大可以放心。” 这一次,都不用陆沅知开口,汤嬷嬷一把将温氏手中的藤鞭抢了过来:“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奴在这京城待了几十年,可从来没有见过哪家有头有脸的夫人要自己动手打人的。”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还觉得陆沅知过于咄咄逼人的夫人们立刻散了心思。 簪缨世家,最看重的就是规矩,若是传出哪家正经夫人亲自动手打人的事情,肯定会沦为京城的笑谈。 温氏原本只是温家的庶女,就算是现在当了侯夫人,那些规矩还是没有记在心里。 温氏感受到了那些世家夫人们眼神中的轻视,不敢再争夺藤鞭:“那就劳烦汤嬷嬷动手。” 汤嬷嬷是个手重的人,从先前那两巴掌就能看得出来,所有人都以为这十鞭下去,陆初可能半条命都没了。 整个梅园,都回荡着陆初凄惨的哀嚎声。 陆沅知看着陆初挨打的模样,心里并没有多少痛快之意,陆初只是一个开始,那些债,她会一点一点地讨回来。 十鞭过后,陆初身上的衣服都没有什么损毁。 这下子,不管陆初哀嚎的有多么惨,都没有人相信汤嬷嬷打的重,陆初肯定是装的。 汤嬷嬷将藤鞭交回温氏手中时,陆沅知开口了:“夫人,沅知从始至终要的只是一个公道,今日来这里,并非当真要打杀陆初。如今陆初已经受罚,还要劳烦夫人继续追查当日湖边发生的异样。” 温氏被陆沅知这话气的,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明明被打的是陆初,但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会觉得陆沅知并非有意为难陆初,反倒是为人宽容明理。 “将陆初带去祠堂,跪完三日才能出来。”温氏再度开口,“你放心,你落水之事我会继续追查下去,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那就劳烦夫人了。”陆沅知看了一圈周遭的人,笑了一下,“我这病弱之躯,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陆沅知要往外走,汤嬷嬷连忙上前扶着。 见状,温氏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被陆沅知气到心疼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突然,陆沅知开始剧烈的咳嗽,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她将捂着嘴巴的帕子拿开,就见到帕子上已经被血染红了。 下一刻,陆沅知就再也撑不住,直接晕倒在了汤嬷嬷的怀里。 “姑娘、姑娘……”汤嬷嬷急着喊道,“快请济世堂的荣大夫过府。” 那方染血的帕子从陆沅知的手中掉落在地,那殷红之色,不知刺痛了多少人的眼睛。 那些原本还觉得温氏被当众为难,有些可怜的夫人、小姐,立刻都歇了心思,没想到这陆沅知竟然病得如此之重…… 陆沅知最后的晕倒,给了温氏重重一击,不管她如何想要为自己辩解,都没有人愿意相信她的话。 这些夫人们前脚出了镇远侯府的门,后脚关于镇远侯继室纵容亲女欺负先夫人女儿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济世堂是京中最好的医馆,荣大夫则是医馆中最好的大夫,所以平日世家中人有个什么病,都会请这位荣大夫入府。 先前陆沅知落水之后,就是荣大夫来为她诊治的,当时他留了方子,叮嘱了如何保养。 原本以为这一个月过去,陆沅知的情况会好很多,但是荣大夫今日再来为陆沅知看诊的时候,发现她的情况越来越差了。 看着荣大夫微皱的眉头,陆沅知只是淡淡地开口:“荣大夫,您直说。” 荣大夫有些疑惑:“陆姑娘,按照老夫之前的方子每日用药,再加上休养,这寒症应该会好很多。虽说日后不能再继续习武,但正常生活是没有大碍的,可现在看来,恐怕……” 荣大夫的话没有说完,陆沅知和汤嬷嬷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汤嬷嬷瞬间急了:“荣大夫,我家姑娘一直都是按照您的方子按时喝药,怎么会这样呢?” 话音刚落,就听得了外头的动静:“陆沅知呢?” 听这声音,是陆彦舟。 汤嬷嬷有些恼了,绕开屏风走了出去:“大公子怎么能随意进三姑娘的院子,就算三姑娘是您的亲妹妹,您也不能这么不知礼数。” “汤嬷嬷,我看母亲说的不错,你就是被陆沅知惯坏了,什么以下犯上的事情都敢做。母亲不能罚你,我罚你,谁敢说什么?” 陆彦舟是陆沅知的同父同母的哥哥,苏家也是他的外家,他若是罚了从苏府出来的汤嬷嬷,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大哥这是耍威风耍到我这里来了。”陆沅知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陆彦舟,“滚出去!” 第3章 杀心渐深 陆彦舟从来没有被陆沅知这么下过面子,脸色当即挂不住了:“陆沅知,你什么意思?” 陆沅知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汤嬷嬷:“汤嬷嬷,你跟着荣大夫先去开方子抓药。” 见汤嬷嬷要走,陆彦舟当然不能放过她,伸出手就抓住了汤嬷嬷:“你这个刁奴……” 陆彦舟话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自己腰间的佩剑被人拔了出来,剑刃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陆彦舟侧过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沅知:“陆沅知,你疯了吗?” “你若是动了我身边的人,你看我会不会杀了你?”陆沅知手中的剑偏了几分,剑刃划破了陆彦舟脖子上的皮肤,渗出了血丝,“大哥,你知道我的身体情况,时间长了,我未必还能握得紧这把剑。” 陆彦舟看着眉眼间俱是冷意的陆沅知,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陆沅知,我可是你的亲大哥。” “那又如何?”陆沅知冷冷地反问道。 见陆沅知没有收手的意思,陆彦舟只能先松开手,放开了汤嬷嬷。 汤嬷嬷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不敢多说什么,立刻带着荣大夫先走了。 陆沅知收回剑,将剑重新插回了陆彦舟的剑鞘中,动作利落:“这把剑是十岁时外祖送我的贺礼,大哥喜欢,我便赠与你。现在看来,这把剑在大哥的手里,浪费了。” 陆彦舟长着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即便是上了战场,那少年将军的气势也装得足。 但说到底,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谁会想到,陆彦舟胆子小到,连拔剑杀敌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上一世,是陆沅知护着陆彦舟在军中闯出了名声,有了“军功”,陆彦舟才彻底坐稳了镇远侯世子之位。 这一次,没有了自己的帮助,陆沅知很好奇,他能走到哪一步? “陆沅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陆彦舟气急败坏地问道,“今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母亲和陆初没有了脸面,为了一个刁奴来威胁我,你有没有将陆家放在心上?” “我只是要一个公道。”陆沅知的语气中透着不容置喙,“你们不愿意给我这个公道,我自己去争。” “你知道现在外头的人怎么传镇远侯府的事情吗?母亲被你气成那样,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陆初只不过是贪玩,都是一家人,你就一定要这么斤斤计较吗?” 一家人这三个字,落在陆沅知的耳中,无比讽刺。 不过陆沅知无意与他争辩什么,只是转身往房间里走去:“你记得告诉父亲,我以后不会再习武了。” 这句话对陆彦舟的冲击力是最大的:“你说什么?” 陆沅知走进房间,转过身看着陆彦舟:“我说,以后你们可以不用指望我了。” 随着陆沅知慢慢地关上了房门,陆彦舟脸上出现了惊恐的神色,如果没有陆沅知,以后谁来帮他? 陆沅知在矮榻上坐下,她看着桌子上的那盘残局,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陆绥,她的“好”父亲,知道她以后不再习武的消息,也该着急了? 这一次,她不会再走那条,那些人为自己铺好的绝路! 汤嬷嬷在这时回来了:“姑娘,老奴送荣大夫到了门口,他就被温氏那边的人给请走了。” “陆初身上的伤,应该看不出来什么?” “姑娘放心,老奴出手,这外表看着没有一点异样,内里能疼死她。”汤嬷嬷有些不解,“只是老奴不解,为何一定是荣大夫?他跟咱们没什么交情,不一定会帮咱们。” 陆沅知执起一枚黑子,落于棋盘之上,原本白子占有优势的局面,顿时有了微妙的变化:“因为他很重要,而且我不需要他做什么,他实话实说就可以了。” 汤嬷嬷看着陆沅知如玉一般的面容,心中一凝:“姑娘,若是您解决不了陆家的事情,咱们就回苏家。” 汤嬷嬷伺候陆沅知多年,是最了解她性子的人,如今为了生存,不得不去算计人心,汤嬷嬷看着心疼。 “嬷嬷,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苏家能帮我一时,能帮我一世吗?” 陆沅知要的从不是安于一隅,她要谋的,谁都帮不了。 汤嬷嬷不知道陆沅知想要什么,但是她想到刚才陆沅知为了保护自己,不惜对大公子拔剑相向的模样,心中动容:“姑娘,荣大夫说了,您现在不能耗费心神,快歇着。” 陆沅知没有再继续棋局,吩咐道:“将之前我屋子里用的香,全部收好。” “那屋里每天还要点香么?” 陆沅知想了一下:“白天的香照常,晚上的安神香无人时停了。” 汤嬷嬷不是蠢人,陆沅知这话一说,她就懂了,但她没有多嘴,只是按陆沅知的吩咐去办了。 温氏将荣大夫请过去,为陆初看伤。 陆初并没有跪在祠堂里,是歇在了旁边的隔间,她一直在喊疼,看的温氏泪水涟涟的:“荣大夫,初儿到底怎么样了?” 荣大夫收回为陆初诊脉的手:“侯夫人,老夫看小姐的脉象并无异常,应当无碍,若是身上有其他伤,还是请个女医来看。” “要不你先开一副镇痛的方子?”温氏并不觉得陆初是在骗她,毕竟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了。 荣大夫点了点头,就去开方子了。 “母亲,现在该怎么办啊?”陆初问道。 温氏握住了陆初的手:“初儿,这几日你先在这里养伤,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安抚好了陆初,温氏走出了房间,她的贴身夏嬷嬷立刻走上前来:“夫人,已经打点好了,不会有人过来的。” 温氏点了点头,有些不放心地问道:“陆沅知那边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夏嬷嬷摇了摇头:“应当没有,听她院子里的人说,她屋子里的香还是照常用着的。” “那就好。”温氏的眼中闪过狠意,“告诉那边,加快速度。” 毕竟,陆沅知现在已经越来越不受她的掌控了,要尽早解决。 第4章 入府查探 大历皇宫,御书房。 丁忠是广茂帝顾衍的贴身大太监,此刻正守在御书房门口,刚才他已经打发走了两波想要借着送汤进御书房的嫔妃。 常年跟在广茂帝身边伺候,丁忠看出来皇上现在心情不大好,要是有妃子进去扰了他的清净,最先吃瓜落的就是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色绣金锦袍的男子大步走了过来,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男子的穿着有些单薄,更衬出了他挺拔修长的身姿。 他的五官深邃,眉骨和眼窝分外优越,鼻梁高挺,这张脸完美的看一眼就难以忘怀。 只是他的眉眼间自带几分厉色,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透着洞察人心的力量,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见到来人,丁忠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盛大人,您来了。” 盛意看了一眼御书房关着的门,问了一句:“皇上一人在里面?” 他的声线有些冷,明明只是寻常的一句问话,却无端地多了几分压迫感。 丁忠点头,他甚至没有抬头直视盛意那张冷峻的脸:“皇上到现在连晚膳都没有用,盛大人帮着劝劝。” 言语之间,没有丝毫阻拦盛意入御书房的意思。 站在门两边的小太监已经很有眼色地推开了门,盛意迈步走了进去。 看着房门重新关上,丁忠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钊钥司的掌司盛意,那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皇上可以不见任何人,唯独不会不见他,谓之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盛意走进御书房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书桌后椅子上的广茂帝顾衍,上前行礼,声音平稳:“微臣见过皇上。” 御书房的灯盏并没有全部点亮,所以光线有些昏暗,广茂帝恰好坐在明暗交接的位置,眼神晦暗不明,看不清他的喜怒:“陆家那边是什么情况?” 盛意三两句话将赏梅宴发生的事情说清楚了,广茂帝盯着盛意:“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藏着掖着了?” “陆家的人,对陆三姑娘较为苛刻,她的身体情况也不太正常。” 这句话的含义,可就不一样了。 “你去查清楚这件事。” “是。” 广茂帝轻轻地敲了敲桌子:“你来看看这份奏折。” 盛意走到了广茂帝身侧,不过扫了一眼奏折,心里就明白的七七八八。 “当年沈家的案子是你亲自督办的,算一算,都过去三年了。”广茂帝感叹了一句,“你觉得,沈观澜该回京吗?” 三年前,盛意刚刚接手钊钥司,办的第一桩案子就是沈家的藏私案。 那桩案子的结果,沈家用丹书铁券、以及国公之位保下了全族的命,后来广茂帝就将沈家当家的几个男子全部打发去守边境了。 如今沈老将军一封奏折呈上,小儿子沈观澜的腿伤一直没有养好,希望能让他回京休养。 广茂帝问这句话,并非试探,而是当真在询问盛意的意思。 “沈观澜与三公主尚有婚约,若是他一直不回京,三公主也不能一直耗着。” 广茂帝微微颔首:“不过也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的就回京,就让沈老将军再多上几次折子。” 说完,广茂帝随手将奏折拿起来放到了一边:“陆家那边,朕会为你安排一个身份,你明天就去。” “是。”盛意应下此事,“皇上,时候不早了,您是不是该用些宵夜?” 广茂帝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比朕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强多了。” 盛意微微抿唇,掩下了眼中的异色…… 第二天下朝之后,镇远侯陆绥回府的时候带来了一位常太医。 陆绥的脸色不大好看,他亲自领着常太医去了陆沅知的松香院:“沅知,皇上特意让太医入府为你诊治,你让太医好好看看。” 陆绥的语气有些生硬,显然是对于陆沅知的所作所为十分生气,但碍于常太医在这里,不好发作。 陆沅知坐下,将自己的手搁在了脉枕上:“有劳常太医了。” 常太医的模样并不出众,属于放在人堆里根本不会被注意的那一种,但那双眼睛生的格外好看,宛如幽静的寒潭,隐隐地藏着不易察觉的危险。 看到那双眼睛,陆沅知就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是谁。 面容可以伪装,但眼睛,很难伪装。 尤其陆沅知,还是曾经最了解盛意的人。 盛意,我们终于见面了。 盛意没有多言,只是略略地看了一眼陆沅知,就替她把脉。 片刻,盛意的眼神微颤,收回了手。 “常太医,她以后还能继续习武吗?”这是陆绥最关心的事情。 盛意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陆沅知,心底蓦然就多了几分无名之火:“不能。” 闻言,陆绥皱眉:“不就是落水了,怎么可能伤的这么严重?她本就是习武之人,不是寻常女子,应当能坚持的。” 盛意将陆绥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番:“下官记得侯爷当时也是因伤才从边境回京休养,怎么不见您坚持守边境呢?” “常太医说笑了,这怎么能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的?”盛意面无表情地问道,“是侯爷您的命比较金贵吗?” 在朝中,从来没有人这么下过陆绥的面子,何况今日说这句话的,只不过是一个太医:“常太医,你平日里跟人说话,都是这么耿直的吗?” 盛意看了一眼陆绥:“微臣只是谨遵圣喻,若是侯爷不满,大可以去皇上面前提议换个能随你心意的太医。” 眼见着陆绥都快急眼了,陆沅知不慌不忙地开口:“我的身子,还要劳烦常太医费心了。” “无事,这是微臣身为太医应该做的。”盛意又问道,“府中的四小姐呢?” 听到盛意提起陆初,陆绥有些警惕:“常太医问她做什么?” “皇上宣召下官之时,温贵妃恰好在旁,她希望微臣能顺便为府上的四小姐看看伤势。”说到这里,盛意顿了一下,“当然,若是侯爷觉得不妥,下官正好也省了事,回头就回了贵妃娘娘。” 陆绥看着面前这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太医,只得憋屈地回道:“陆初正在祠堂罚跪,若是常太医不嫌多走动几步,就随本侯过去。” “治病救人乃是下官的本分,多走几步路算不得什么。” 无缘无故地,从盛意的语气中,陆绥听出了几分讽刺:“那走。” 第5章 再受家法 见两人要走,陆沅知起身:“父亲,女儿也去看看四妹妹。” 陆绥皱眉:“你在房间里养着就好。” 盛意堵了陆绥的话:“三姑娘还是要出去多走动走动,一直在房里待着,没病的人都闷出病了。” “那就一起。”陆绥抬脚就走了出去。 温氏特意让下人们不要靠近祠堂,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发现陆初没有跪祠堂,所以直等到陆沅知几人走到了祠堂外不远处,守着祠堂的婆子们才发现有人来了,吓得当即转身要进去知会一声。 盛意看着那婆子惊慌失措的样子,说了一句:“这侯府还有规矩吗?” 下人见了主子,不上请安,反倒转身要跑。 陆绥目睹了全程,又被盛意阴阳了一番,当即火了:“你们都给我过来!” 那几个婆子见陆绥发火,不敢违逆他的意思,都跪下了。 “你们跑什么,本侯难道会吃了你们?” 几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人说话。 “你们都哑巴了?”见她们不说话,陆绥更怒了。 “父亲,这些婆子看着眼熟,应当都是大夫人身边的人,等会儿派人送到大夫人那边,让她处置。” 听到这话,盛意抬眸看了一眼陆沅知,她倒不是一味的愚钝。 “处置几个下人而已,本侯难道还要看温氏的脸色?”陆绥一挥手,吩咐道,“将几个婆子拖下去发卖了。” “侯爷饶命啊……” 那些婆子不停地求饶,但直接被跟在陆绥身后的几个家丁堵上嘴,拖走了。 汤嬷嬷自然是认得这几个婆子的,就是昨日在梅园门口守着的那几个人,她们可以说是温氏的得力爪牙。 就这样被侯爷亲自下令发卖,温氏想救都救不了。 没了这几个婆子的阻拦,几人顺利地走进了祠堂,但走到院子里,所见场景让陆绥眼前一黑。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格外温暖。 祠堂之地,尤为阴冷,所以陆初就让人在院子里放了一把躺椅,她则趴在躺椅上晒着太阳。 守着陆初的丫鬟芍药看到走进来的陆绥等人,吓得脸色都变了,但在陆绥的注视下,她一个声都不敢发出来。 闭着眼睛趴在躺椅上,浑身晒得暖洋洋的陆初,感觉后背的痛意都减轻了不少:“芍药,你快去催催,千味楼的杏仁酥什么时候能送过来,我都饿了。” 千味楼是京城的酒楼,以糕点出名,陆初尤为喜爱它家的杏仁酥。 陆初没有等到芍药的回话,只听到了一道略显凉薄之意的声音:“四小姐这祠堂跪得,还真是与众不同。” 陆初心中一紧,只感觉头皮都在发麻,她偏头往后看去,就看到了陆绥几欲喷火的双目:“你这个逆女,给我滚下来跪着!” 陆初顾不得后背的疼痛,立刻从躺椅上下来,跪在了陆绥面前,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父、父亲……” “难怪刚才那些婆子如此惊慌。”陆沅知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大夫人心疼自己的女儿无可厚非,但当日如何罚是大夫人自己定下来的,又何必做这种心口不一的事情呢? 祖宗面前,四妹妹都敢如此放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呢?” “陆沅知,你不要在这里煽风点火,我、我只是伤口太疼了,才会这样的。”陆初还在为自己辩解着。 陆绥没有继续指责陆初,而是看向盛意:“麻烦常太医先给她看诊。” 盛意为陆初诊脉之后,回道:“下官才疏学浅,着实不明白四小姐的伤势重在何处,可能四小姐多吃点千味楼的杏仁酥,于伤势好转更有效果。” 这下子,陆绥是里子、面子彻底丢没了。 陆初却指着盛意骂道:“你这个庸医,我自己的身体我不清楚吗,我疼成这样,你们一个个地说我是装的。我看你们就是都收了好处,才这样信口雌黄。” “啪!”陆绥彻底忍不住了,重重的一巴掌甩在了陆初脸上,“常太医是奉圣上的旨意入府诊脉,你竟然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再请家法。” 听到“圣上”二字,陆初害怕了,连连求饶,不过她的求饶没有用处,还是被押到了祠堂里面,这次动手的人是陆绥身边的护卫武阳。 武阳一鞭子下去,就打的陆初哭爹喊娘。 果然,嬷嬷和护卫的力道,那真是差别甚大。 打到第五鞭的时候,温氏匆匆赶过来了,她直接扑在了陆初身上:“侯爷,初儿才多大,哪能禁得起这么打?您是要狠心打死自己的女儿吗?” “你知道这个孽障做了什么吗?”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她,你要打就打我……”温氏搂着陆初哭的脸上的妆容都花了,“初儿昨日才受了十鞭,今天再打,就是在剜我的心,你何不直接给我们母女一个痛快?” 看着温氏母女二人痛哭流涕的样子,陆绥眼中闪过不忍之色。 他侧过脸,看向盛意:“常太医,你看……” “这是侯爷的家事,下官不敢插手,只会将今日所见之景如实回禀。” 陆绥没想到盛意如此冷心冷情,他听着温氏母女的哭喊,久久下不了决心。 “不过侯爷放心,下官的医术精湛,不管这人伤成了什么样子,下官都能让她愈合如初。” 盛意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是带着堪称温和的笑容,但在陆绥看来,简直是可怕。 这哪是救人命的太医,分明是来夺命的恶鬼。 “继续打!”陆绥终于还是下了命令,这一次哀嚎出声的就是温氏了。 陆沅知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一丝动容,只是在看向盛意的时候,眸光复杂。 她一直都知道盛意是什么样的人,容不得别人利用他分毫。 但自己既然做了,就担得起后果。 重来一世,她宁可和盛意纠缠不清,也不愿意如上一世那般浑浑噩噩。 盛意恰好在这个时候侧过脸,与陆沅知四目相对。 陆沅知太冷静了,冷静的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难道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个可能,盛意眼中多了一分笑意,这京城中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有趣的人了,不枉自己今日顺着她,演了这么一场戏。 希望这位陆三姑娘,以后也不会让自己失望。 第6章 露出破绽 十道鞭子,最终温氏和陆初各受了五鞭。 温氏被人搀扶着回院子休息,但陆初身上上了药之后,还是要继续在祠堂跪满三天。 这一次,陆绥派人盯着,没有人敢再使什么小动作。 陆绥让武阳送盛意出府,又屏退了其他下人,只留下了陆沅知。 看着陆沅知明显清减了不少的身形,陆绥心中升出了些许的愧疚之意:“我知道落水之事,确实是陆初的不对,但现在罚也罚了,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 陆沅知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陆绥。 陆绥继续说道:“常太医是皇上派来的太医,肯定是以稳妥为主,等他为你调理好了身子,你就继续习武,先前你说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 “父亲,女儿一直很好奇。”陆沅知反问道,“这偌大的侯府是无人可用吗,为什么一定是我?” “这是从你出生就注定的命。” “可惜,现在我已经无力再去完成您的期许了。” 陆绥从始至终都不相信陆沅知会因为落水受寒,导致日后都不能再习武:“你就是逃避。” 陆沅知转身走了:“女儿的脉案,父亲是能看到的。您若是不满,应该对将我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不满,而不是对我。” 看着陆沅知离开,陆绥微微皱眉,他总觉得,往日里那个最为孝顺听话的女儿,好像变了…… 陆沅知回到松香院没多久,就见流云和浅碧将药端了进来。 “姑娘,这药是按照常太医新开的方子煎的,您趁热喝。”流云将药端到了陆沅知手边。 陆沅知盯着流云,没有接那碗药。 流云被陆沅知看得心慌,便将药搁在了桌子上:“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陆沅知开口:“流云,你和浅碧都是我母亲身边原先用着的人,这些年来大夫人往我院子里塞了不少丫鬟,但我近身的事情一直都是交给你们。这是我对你们的信任,希望你们不辜负这份信任。” 浅碧听着陆沅知语气不对,连忙跪下了。 流云看着浅碧跪下,也跟着一起跪在地上。 “姑娘放心,奴婢们绝无二心。” 陆沅知不置可否:“这里用不着你们,退下。” 浅碧和流云看了一眼对方,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汤嬷嬷,你盯着点这两个人。”陆沅知刚才是故意敲打这两人,若她们有其他的心思,稍晚一些,也该有动作了。 汤嬷嬷脸色有些沉重:“姑娘,这两人都被大夫人收买了?” 陆沅知盯着那碗药:“这些年来,我的心思没有放在院子里,估计有不少人都往我这里伸了手。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把他们的手都给剁了!” 汤嬷嬷见陆沅知一直看着药,问道:“姑娘,可是这药有不妥之处?” “等会儿你瞧着无人的时候,端着倒了。” “若是姑娘觉得这药不干净,老奴等会儿再去重新煎一碗。” 陆沅知摇了摇头,笑容苦涩:“不必了……” 入夜,陆沅知睡得极不安稳。 在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场,到处都是鲜血,将士们纷纷倒在了敌军的刀剑之下,看向她的眼神中透着满满的悲凉。 陆沅知从梦中猛然惊醒,再也没有睡意。 她起身下床,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 凉气扑面,这让陆沅知心中的无名热意散去了不少。 敲门声响起,这个时候,来的人应该只有汤嬷嬷了。 “姑娘,流云晚上去见了二少爷。” 汤嬷嬷一脸的气愤,她口中的二少爷,是温氏的儿子陆书珩,“这陆书珩才多大的岁数,就起了那些勾搭丫鬟的心思。” 对于这个结果,陆沅知并不意外。 上一世她的消息总是能很快地泄露出去,汤嬷嬷不会是那个背叛她的人,那就只有剩下的两个贴身大丫鬟了。 只是这流云和浅碧两人,到底是各有其主,还是只有流云背叛了自己呢? “她的岁数不小了,我之前确实没有关注她的婚事,她给自己找出路,也正常。” “姑娘,您是主子,这种琐事老奴放在心上就行,这两个丫鬟的婚事我是一直在掌眼,刚有了些眉目,没想到流云的主意倒是大。” “浅碧呢?” “她倒是一切如常。” 陆沅知看着香炉中已经熄灭的香:“我记得这点香之事,原先是你负责,后来是浅碧主动领走了?” 汤嬷嬷点头:“没错,不过浅碧换的香比较合姑娘的心意,老奴也就索性将这事交给她了。” “那就继续盯着。”陆沅知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汤嬷嬷上前将窗户关上了:“姑娘的身子本就受不得凉,哪能站在风口,这夜已经深了,快回床上歇着。” 接下来的三日,是难得的平静。 温氏即便是在养伤,三日一到,就立刻去祠堂将陆初接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养着,就连一直在寿喜堂荣养的老夫人都去看了陆初。 这样一来,府里的人都在传陆沅知心狠。 “这老夫人怎么也掺和进来了,她安安心心地待着不好吗?”汤嬷嬷罚了几个在院子里碎嘴子的丫鬟,就来安慰陆沅知了。 “自打我落水之后,就没有再去见过祖母,今日午后去一趟寿喜堂。” 闻言,汤嬷嬷面露担忧,老夫人是一直不喜欢陆沅知的,平日里见了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陆沅知看了一眼外头的天气:“今天的天阴沉沉的,估摸着要下雪。常太医等会儿来看诊,雪天路滑,你记得为常太医准备一辆马车。” “是。” 没过多久,盛意就到了。 他先是照常为陆沅知诊脉,看到盛意陡然间变了的眼神,陆沅知开口道:“你们都先下去。” 流云退到门口,故意慢了几步,盛意瞥了她一眼:“那个走在最后的丫鬟,今天我正好带了一些草药,你去帮忙分拣一下。” 流云有些不甘愿地走了,盛意再度看向陆沅知:“三姑娘,我开的药,你根本就没有喝。” 陆沅知目光丝毫没有躲闪:“没错。” “为何?” “你我都清楚,这些药毫无用处。” 第7章 借势 房间里是久久的沉默,陆沅知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盛意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一个人。 “三姑娘不怕死?” “怕。”陆沅知倏然笑了,“但是我相信,我不会死。” “看来三姑娘是不需要我了。”盛意起身要走,陆沅知在她身后继续开口:“你上次带走的香料碎渣,可有查出什么?” 盛意上次来为陆沅知诊脉,就发现她并非普通的寒症,而是中毒。第一时间,盛意就怀疑了屋里点着的香,所以他带走了一些。 但是,这件事陆沅知不应该发现。 盛意双眸微缩,眼中闪过暗沉之色:“三姑娘是什么意思?” “我需要你的帮助。” 盛意转过身看向陆沅知:“三姑娘不是蠢人,应当明白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得的东西。” 陆沅知起身,将之前汤嬷嬷收好的香料全部拿出来,交给了盛意:“有安神效果的,是特意夜间用的。” 盛意接过香料,目光逐渐锐利:“三姑娘如此聪慧,为何这件事不自己去办?” “如果查出来的只是寒症,恐怕你身后的人,未必满意?”陆沅知反问,“我这是帮你。” 盛意冷笑:“三姑娘分明是利用了我,却说是帮我。” “我势单力薄,纵然在父亲面前挑明此事,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益处。”陆沅知将自己的算计明明白白地摆在了盛意面前,“但是你不一样,现在种下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将来或许会长成参天大树。” 陆沅知这是料定了盛意不会拒绝。 盛意的确不会拒绝:“陆沅知,你想要什么?” “我跟大人之间,永远都不会是敌人。”这是陆沅知给出的承诺。 这一声“大人”,陆沅知是在告诉盛意,她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份。 盛意手指微微摩挲着香料盒子,看向陆沅知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试探:“你知道我会来?” “大人是那个人最相信的人,他如此关心京中世家的动静,那镇远侯府的事情大人一定会亲力亲为。” “陆三姑娘,慧极必伤,你好自为之。” 盛意见过太多的人,但第一次见到陆沅知这样的人,她将自己所有的谋算都摆在了明面上,反倒是让他生不出怒意。 说到底,陆沅知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但在这侯府中想要活下去,陆沅知需要借势,她选择借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的势。 的确是有几分过人的胆量! 盛意走出院子的时候,雪已经下大了,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鬼使神差的,盛意往后看了一眼。 只见陆沅知站在檐廊之下,宛如一尊极美的玉人,是这阴冷压抑的氛围下,唯一的亮点。 这一刻,盛意突然就希望陆沅知能够活下来,至少,不要死的这么早。 出了陆府的门,盛意就见汤嬷嬷在马车旁等着自己:“常太医,这是三姑娘特意吩咐,为您准备的马车,雪天路滑,您就坐马车走。” 盛意看着印有镇远侯府特有标记的马车,点了点头:“三姑娘费心了,麻烦嬷嬷替我转达谢意。” 看着马车离开,汤嬷嬷回了松香院,一进院子就见到陆沅知披着狐裘站在外头,有些急了:“姑娘,你怎么在外头站着?” “我看着时辰差不多,该去寿喜堂了。” 汤嬷嬷估摸了一下时间:“老夫人这个时辰,午憩该醒了,其他几房的人应该都在寿喜堂陪着老夫人。” “那我们也走。” 陆沅知走在前面,汤嬷嬷连忙撑开了一把伞,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沅知身侧,为她撑伞。 陆沅知停下脚步,她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汤嬷嬷为自己撑的伞,心中多了几分暖意。 两世以来,一直以来会为自己撑伞挡雨挡雪的汤嬷嬷,从未变过。 —— 老夫人极为怕冷,寿喜堂特意修建了地龙,此刻寿喜堂里一片暖意。 午憩醒来不久,老夫人坐在榻上,倚靠着身后的软枕,看着颇为舒适,眉目之间有几分慈祥之意,尤其是在看向坐在一侧椅子上已经显怀的女子身上时,笑容更为真切。 “悠然,你现在肚子日渐大了,不必日日来我这里。” 吴悠然是老夫人小儿子陆起的妻子,如今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一张圆脸笑起来的时候,便觉得亲切:“娘,儿媳日日在院子里待着闷得慌,还不如来您这里说说话。” 说着,吴悠然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郑秀,“再说了,二嫂每日都来,若是我不来,外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一点孝心都没有呢。” 郑秀是二房的主母,但二老爷陆隽是庶子,并不受老夫人喜爱。 再加上郑秀出身商贾,并非世家大族,由此一来,二房更受冷落。 当年镇远侯陆绥因伤从西境回京之后,是陆隽披甲领兵前去西境,替陆绥继续镇守西境。 这一守,就是十二年,其间三次击退敌军,故而陆隽被封为平西将军。 正是因为陆隽有了军功,郑秀带着一双儿女在府里的日子才好过了不少。 老夫人自然听出了吴悠然对郑秀的挤兑之意,不过她纵着:“你二嫂每次来就是在这里坐一会儿,哪有你会说话,还能逗我这个老太婆开心。” 这些年来,郑秀早就习惯了她们言语之中的奚落,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什么反应。 “大嫂的伤养的也差不多了,过几日来了,寿喜堂就更热闹了。” 听吴悠然提起这件事,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淡了:“若不是陆沅知,哪能生出这些乱糟糟的事来?” “看来祖母对我很不满意。”陆沅知走了进来,也将外头的寒意带了进来,“今天我既然来了,不如就当面听听祖母的指教。” 老夫人微微皱眉,站在她身侧的周嬷嬷立刻骂道:“外头的人都是死了吗,三姑娘来了,怎么也不进来说一声,如此没有规矩,平日里教你们的都忘到哪里去了?” 听着这指桑骂槐的话,陆沅知脸上笑意不减:“周嬷嬷,你这声音外头的下人们怕是听不清,要不你出去骂?” 周嬷嬷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老夫人开口问话,打了个岔:“你不是在院子里养病吗,怎么来我这里了,可曾去你母亲那里看过?” 陆沅知不慌不忙地回道:“我这病一时半会儿难以养好,若是因为养病就不来祖母这里尽孝,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该说我这个当孙女的不孝顺了,我就算是在这里干坐着,也是要来的。” 这话老夫人和吴悠然听着,都格外地耳熟,陆沅知到底在外头听了多久? 郑秀原本垂头坐着,闻言不由地抬头看了一眼陆沅知,眼中闪过诧异之色。 “至于有没有去母亲那里看过……”陆沅知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这几天天气不好,扫墓也不大合适,就没有去,没想到祖母竟然比我这个做女儿的都要上心。” 第8章 盛意出手 老夫人和吴悠然听到陆沅知的话,脸色几乎是瞬间黑了下来。 “陆沅知,你知道我说的是温氏,并非你的亲生母亲。”面对陆沅知,老夫人脸上已经不见了祥和之意,“温氏是你父亲现在的正妻,你唤她一声母亲,她受得住。” 陆沅知自顾自地在椅子上坐下了:“祖母,您可误解孙女了,养伤之人最忌讳动怒。孙女要是当真去看了她,大夫人恐怕会当场伤势加重。” “你既知如此,当日在祠堂里为何不劝着点?”老夫人责问道,“还有赏梅宴之事,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看镇远侯府的笑话吗?” 陆沅知反问:“可是这一切的源头不是陆初推我落水吗?祖母,您活了这么大的岁数,难道看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从始至终,我只是一个受害者,想要讨回公道,何错之有?祖母今日能这样质问我,是因为受委屈的不是你。” 老夫人没想到陆沅知敢这么顶撞自己,陆沅知看了一眼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老夫人,轻飘飘地提醒了一句:“祖母年岁大了,还是要保重身体,少动怒。” “沅知,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吴悠然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沅知,“你身为侯府嫡女,就不能大度一点吗?” 吴悠然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外头的声音:“老夫人、老夫人,出事了……” 管事一路小跑着进来,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一脸的仓惶。 见管事如此没有规矩,周嬷嬷连忙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呢,老夫人能出什么事?” “是三爷出事了。” 听到这句话,老夫人一脸紧张地看着管事,吴悠然当即站起身来:“三爷怎么了,你快说啊!” 管事不敢隐瞒,当即将事情的原委说了。 原来是“常太医”坐着镇远侯府的马车回去的途中,被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拦住了,那女人以为马车里坐着的是镇远侯府的人,直接就开始哭诉。 女人名为豆蔻,曾经是京中青楼的花魁,三年前被陆起看中,为她赎身,将她养在了外头。 豆蔻心大,自然不愿意当外室,想要进门当个妾室,使了法子让自己有了身孕。 陆起当时就要把胎给落了,豆蔻连夜逃跑,躲藏起来之后把孩子生了下来。她本想用孩子拿捏陆起,没想到陆起起了杀心。 幸好豆蔻机智,抱着孩子跑了。 只是陆起派人在京城各处搜寻豆蔻,豆蔻无处可逃,原本想着抱着孩子撞死在侯府门口,半路遇到了侯府的马车,便当街拦车诉苦。 毫无疑问,这件事又成了京城的一大看点。 老夫人听到这里,强行压制住了怒意:“那你们还不快去把豆蔻和那个孩子带回来。” “可、可是常太医将那母女二人直接送去了京兆府,京兆府尹直接派人请走了三老爷,当堂滴血验亲,坐实了那孩子的身世。” 老夫人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这种小事,京兆府尹为何会受理?” “是常太医亲自派人将豆蔻母女送过去的。”管事回的胆战心惊,“也不知他说了什么,京兆府尹燕大人就立刻处置了此事。” 老夫人仿若一瞬间苍老了几岁,这事情闹的满京城皆知,势必会有人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到时候侯府该怎么办? “三夫人!”就在这时,周嬷嬷惊恐地喊道。 众人这才注意到,吴悠然脸色惨白,她下身的浅色襦裙,已经被血染红了。 “快请大夫。”老夫人连忙说道,“扶着三夫人先进里间躺着。” 几个婆子将吴悠然扶着进了里间,老夫人想要跟着去看看,赵秀提醒道:“老夫人,三爷的事情您还得趁早拿个主意。” “周嬷嬷,你去请侯爷来。”老夫人荣养多年,早就没了先前的那份心劲,此刻面对这些事情,更多的是心慌。 看着一屋子的乱象,陆沅知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上一世,豆蔻抱着孩子要撞死在侯府门口,被陆起的人发现带走后处理掉了,故而这件事没有引起什么风浪。 这一次,陆沅知是故意让盛意坐着带有侯府标记的马车出现在了那条必经之路上。豆蔻既然已经心怀死志,陡然间看到侯府马车,必然会冒死拦车,让车里的人给她一个公道。 而盛意在看到有人拦车之时,就明白了陆沅知需要他做什么了,闹大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最好。 所以盛意直接将豆蔻母女送去了京兆府,京兆府尹自然是不会管这桩事,但有了钊钥司的手令,京兆府尹定然会彻查。 其实谁都清楚,豆蔻这桩官司,陆起肯定是能脱身的。 可这仅仅是个开始,陆家这些年来日渐壮大,不知碍了多少人的眼,朝中之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打压陆家的机会。 想到这里,陆沅知看向老夫人的眼神中透着几分凉意,她倒是要看看,老夫人这一次要怎么为她的好儿子善后! “老二媳妇,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还不进去照看着悠然。” 到了这个时候,老夫人还不忘使唤郑秀,郑秀没有辩驳什么,只是低眉顺眼地进了里间。 郑秀一走开,就显得安坐于椅子上的陆沅知格外乍眼:“陆沅知,你走一趟苏家。” 苏家老爷子是御史,监察百官,若是明日早朝上一道关于陆起的折子递上去,陆起的官运怕是要到头了。 “祖母,您忘了先前说过的话吗?非是逢年过节,我不必去苏家走动。” 陆家的这些人为了掌控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断开她和苏家的关系,只有在外头没有依靠,她才能一心一意地为陆家办事。 “你……” 不等老夫人说完,陆沅知继续说道:“反倒是大哥和苏家走的近,祖母有什么事情,还是让大哥去一趟更合适。”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陆彦舟去说? 周嬷嬷握住了老夫人的手,这才堪堪让老夫人止住了后面的话。 老夫人和陆绥平日里都是鼓励陆彦舟和苏家多走动,生怕苏老爷子忘记还有这么个外孙。 只是不知为何,苏家对陆彦舟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淡的,若是陆彦舟在这个出面为陆起说话,肯定会让苏家不喜。 这件事由陆沅知出面是最合适的,就算是她被苏家厌弃了,也没有什么损失。 第9章 劝说 陆沅知明白老夫人的未尽之言,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里?”老夫人厉声问道。 “您不是让我去一趟苏家吗?”陆沅知回身望着老夫人,“孙女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看着陆沅知离开的身影,老夫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握紧了周嬷嬷的手腕:“你说,起儿的事情会不会跟她有关?”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当只是凑巧。”周嬷嬷回道,“豆蔻的事情虽然出了纰漏,但三姑娘不可能知道,而且今日事发看着也与三姑娘无关。” 老夫人最偏爱陆起这个小儿子,陆起平时做的荒唐事不少,但老夫人都帮着解决了,所以陆起在京中的名声并不差,当初和吴悠然的婚事才得以顺利进行。 吴悠然自然也是老夫人精心为陆起挑选的,她的父亲是翰林院学士,陆起当初只不过是翰林院的一个编修,和吴悠然成婚之后,吴父才提拔陆起当了个侍读。 若陆起想要入六部,少不得吴父这个翰林院学士的鼎力支持。 为了自己的官途,陆起就得依仗吴家,所以陆起不敢往自己院子里随意带人,就怕激怒了吴悠然。 但陆起本性难改,就在外头偷吃,老夫人爱子心切,帮着瞒天过海。 故而在吴悠然的心中,陆起一直都是好丈夫的形象,可此事一出,以吴悠然的性子,怕是再难如以前那般了。 陆沅知坐在马车里,她想起了上一世,陆起借着吴家的帮助入了兵部,利用兵部的权力多处为难自己的时候。 这一次,她要先斩断陆起的官路,失去了吴家的帮助,陆起想要入主六部,难上加难! “姑娘,苏府到了。” 马车停下后,汤嬷嬷扶着陆沅知下了马车。 门房看到来人,连忙进去通禀。 很快,管事就出来迎接陆沅知:“三姑娘,老爷和老夫人都在府里,不知您要先去见谁?” 管事这话问的就很有深意了,看来苏家猜到了她此行的目的。 陆沅知看着汤嬷嬷:“嬷嬷,你先前是外祖母身边的人,应当许久未见外祖母了,你先去跟外祖母说说话。” 陆沅知这是要支开汤嬷嬷,单独去见苏老爷子。 管事脸上神情不变:“老夫人的住处汤嬷嬷应当是熟悉的,三姑娘鲜少来苏府,应当不知书房怎么走,老奴带您过去。” 陆沅知跟着管事走了,汤嬷嬷目露担忧之色。 她在没有去陆家之前,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是后来苏棠出嫁,老夫人担心她,才将自己派去了苏棠身边,跟着她一起去了陆家。 对于老爷子的性子,汤嬷嬷也是了解一些的,若是陆沅知全心为了陆家,老爷子定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陆沅知走进书房,就看到苏老爷子在自己跟自己对弈。 “外祖父。”陆沅知喊了一声。 苏老爷子抬头望向陆沅知,他上了岁数,身形偏瘦,一双眼睛依旧清明,虽然看着严肃,可陆沅知心里明白,苏老爷子是那个真正疼爱自己的人。 即便这些年来她不经常来苏府,苏老爷子却是一直念着她的。 “你来的正好,陪我下一局棋。” “好。” 陆沅知大大方方地在苏老爷子对面坐下,拿起黑子落于棋盘之上。 半个时辰之后,苏老爷子的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他盯着棋盘,叹息了一声,将手里的白子放回了棋盒里:“半年未见,你的棋艺我已经赶不上了。” 话锋一转,“不过你的棋风变了很多。” 陆沅知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人都是会变得。” “我倒是觉得你这棋风变得好。”苏老爷子脸上露出了笑容,“以前你的局虽然设的好,但过于激进,很容易被看破。现在沉稳了很多,很多陷阱我都分辨不出,最后成局之时,我这一方败局难挽。” “以前您跟表兄们下棋赢了是一点都不开心,怎么今日输了倒是开心了?”陆沅知一边说着,一边为苏老爷子换了一杯热茶。 苏老爷子接过热茶,喝了一口:“棋风见人品,他们心性是有的,但天资这种事不可强求啊。” 听这话的意思,在苏老爷子的眼中,陆彦舟是连品性都没有了。 陆沅知有些自嘲,外祖父从一开始就看清的事情,自己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彻彻底底地看清了。 “以后有时间,我多来陪您下棋。” 闻言,苏老爷子有些诧异:“你不听陆家老太太和你父亲的话了?” “我以前过于强求一些人和事,但就像外祖父方才说的那样,很多东西强求不了。” 看着如今陆沅知提起那些人时冷静的模样,苏老爷子的心里有些不好受,这孩子该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对陆家的人那么失望? “你今日来,是为了陆起的事情?”苏老爷子直接问了这么一句。 陆沅知点头:“没错,我希望外祖父您不要借陆起一事问责镇远侯府。” “为何?” 陆沅知所说的事情,确实是苏老爷子原本要做的。 即便陆沅知现在说的话与他的想法不同,苏老爷子的语气依旧温和。 “因为外祖父您不仅仅是大历的御史,在皇上的心中,您还是镇远侯的岳丈,即便母亲去世,但这段关系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那我更应该上这道折子了。” “外祖父,您若是这么做了,皇上只会觉得苏家也对陆家不满。” 一句话,让苏老爷子醍醐灌顶。 古往今来,皇上的用人之道在于平衡各方势力。 如今陆家势大,明日朝堂之上必然会有不少大臣借陆起之事问责陆绥,陆绥虽然会落于下风,但依旧有还手之力。 可若是苏家出手,那陆绥才是真正的势弱。 皇上不会容忍陆家势强,亦不会容忍陆家被群起而攻,朝堂官员太过于上下一心,才是帝王最忌讳的事情。 到了那个时候,皇上只怕会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陆绥反倒得益。 “所以明日在朝堂上,我应该帮着陆家说话吗?”苏老爷子问道。 陆沅知摇了摇头:“外祖父什么都不需要做,因为您什么都不做,在皇上的眼中,才是在帮陆家。” 只有让皇上相信,苏家依旧还是陆家的后盾,他才会借着这件事,打压陆家的势力。 “你这丫头,属实胆大。” 话是这么说,可苏老爷子的眼中透着欣赏之意。 他们这些人算的都是事,但陆沅知谋算的是人心,而且还是广茂帝的心思! 第10章 豆蔻进府 跟苏老爷子说完了话,陆沅知就准备去外祖母那里一趟。 但是她刚刚站起身,就一阵猛烈的咳嗽,陆沅知慌忙用帕子捂住了嘴。 “沅知,你这是怎么了?”苏老爷子急的连忙让管事去请大夫。 陆沅知缓了缓,拿了下帕子,果见帕子上一片猩红:“外祖父,不必请大夫了,没有用的。” 之前盛传陆沅知的身体不好,苏老爷子以为是陆沅知故意为之,现在看来,她的身体情况只怕比外头传的还要差。 “怎么会这样?” “外祖父,您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不会这么早死的。” 苏老爷子这一刻非常后悔,当初苏棠去世之后,他就算是和陆家撕破了脸,也该将陆沅知接回苏家。 “你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别去你外祖母那里了,还得强打精神陪着。”苏老爷子满是心疼,“你和汤嬷嬷先回去,你外祖母那边,我自去解释。” “多谢外祖父。” 陆沅知也知道自己现在怕是撑不住了,就让管事去将汤嬷嬷喊了过来,随后被汤嬷嬷扶着往外走去。 看着陆沅知和汤嬷嬷离开的背影,苏老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大历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 马车又一路慢慢地驶回陆府,一路上,汤嬷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为陆沅知换了一个更热乎的汤婆子,但她的手依旧冰凉。 陆沅知和汤嬷嬷下马车的时候,恰好看到陆绥和陆彦舟将陆起带了回来。 不过一个下午,陆起就狼狈了许多,与之前风流倜傥的模样,相差甚远。 “三叔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有心思出去?”陆彦舟见到陆沅知,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问。 陆沅知冷着一张苍白的脸:“祖母吩咐,让我走一趟苏府,为的是谁,应该不用我多说了?” 陆彦舟这才意识到自己错怪了陆沅知,但他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还想着再奚落陆沅知:“那外祖父同意不问责三叔了吗?” 陆彦舟敢这么问,无非就是觉得,苏老爷子绝对不可能答应陆沅知的请求。 “同意了。” 听到这个回答,陆彦舟脸上的神色顿时就僵住了,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外祖父同意了。” “外祖父怎么可能同意?”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陆彦舟才意识到不妥。 陆沅知冷笑着问道:“那兄长你是希望外祖父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陆绥和陆起同时看向了陆彦舟,在两人的目光中,陆彦舟有些不甘心地回道:“当然是希望外祖父同意了。” 但是陆彦舟并不希望苏老爷子,是因为陆沅知出面请求,才同意的。 这就显得,他在苏老爷子的心中,没有一点分量。 一行人进了府,陆沅知和汤嬷嬷要往松香院走,被陆绥喊住了:“沅知,现在府里的人都在为你三叔的事情操心,你这就回去了?” “父亲和三叔还希望我做什么呢?”陆沅知问道。 “自然是……”陆绥刚说了三个字,就被陆沅知的咳嗽声打断了。 见状,汤嬷嬷解释道:“侯爷,三姑娘身子本就不好,今天又劳心劳力的去了一趟苏府,在苏家的时候就咳血了,苏老爷子这才赶紧让姑娘回府歇着。” 见汤嬷嬷抬出了苏家,陆沅知现在的脸色也确实很差,陆绥这才放陆沅知和汤嬷嬷回去了。 而陆绥则是带着陆起去了寿喜堂,陆彦舟在后面跟着。 这一夜,寿喜堂都是亮堂着的。 温氏身为侯夫人,三房出了事,她不能不在场,就拖着病体去耗了一夜。 或许是知道了陆沅知回了自己的院子,温氏特意将卧床养伤的陆初都带过去了,就是为了显出个高下。 与寿喜堂的一夜慌乱相比,陆沅知这一夜睡得极好,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汤嬷嬷见陆沅知醒了,立刻上前伺候她洗漱:“姑娘,今天一早侯爷就让人拿了牌子,去请太医来为吴氏保胎了。” 闻言,陆沅知的动作顿了一下:“来的太医是?” “是常太医。”汤嬷嬷继续说道,“听说这孩子原本是保不住的,常太医来了这么一趟,保住了。如今吴氏还歇在寿喜堂,吴家一大早就派人来了,说是要照看吴氏。” 汤嬷嬷刚说完,就听到常太医在院门口候着的消息了,他这是给吴氏保胎之后,就来给陆沅知复诊了。 见着常太医进来,汤嬷嬷就带着在屋里伺候的丫鬟先下去了,这一次,流云跑的飞快。 看着流云身后仿若有恶鬼在追的样子,陆沅知眼中闪过些许的笑意,盛意的报复心在有些时候还是挺有意思的。 “那个丫鬟上次不老实,我就让她去收拾了蜈蚣。”盛意主动开口解释,“听说是一边哭一边收拾。” “大人心情看着不错。”陆沅知将一杯茶水放到了盛意面前。 陆沅知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很是寻常。 盛意望着陆沅知端给自己的茶:“陆三姑娘,你是第一个知晓了我的身份,还能如此坦然面对的人。” “大人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的胆子很大吗?”陆沅知继续说道,“豆蔻的事情,多谢大人相助。” “三姑娘亲自将陆家把柄送到了我的手里,是我该感谢你。” 这些年,顾衍已经盯上了陆家,想要打压陆家的势力。 盛意身为钊钥司的掌司,自然是要为顾衍分忧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而且你说服了苏大人不参与此事,于我当然更有利,否则我还得继续去找陆家的把柄。” 盛意一直是一个直白的人,只是所有的人都将他想的太奸猾。 若非与盛意打了一世的交道,知道他真实的性子,陆沅知肯定不会选择与盛意合作。 “盛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 “还有更灵通的。”盛意投桃报李,“今日在朝堂上,不少官员都对陆侯爷发难,如今陆家并未分家,陆侯爷身为兄长,没有约束好自己的弟弟,自然要被牵连,皇上当堂斥责了他,并且让他好生安排豆蔻母女。 你猜,陆侯爷是怎么安排的?” 陆沅知微微一笑:“我猜,他会让人将豆蔻母女接回来,从此以后,豆蔻就是陆起的妾室。” “没错,吴大人听到这里,差点当场犯病。”盛意盯着陆沅知,细细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吴大人自命清高,平日里与不少官员都有些龃龉,下朝之后,那些官员明里暗里挤兑吴大人。 吴大人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可陆起却让他丢了这么大的脸,日后肯定会将陆起踩进泥里,只有陆起不再出现在众人面前,其他人才不会再提起这件事。 三姑娘聪慧,略施小计就让陆起的官途走到了尽头。” 第11章 威胁 盛意的这番话实为试探,不管陆家对她如何,但一个大家族,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陆起的落败,对陆沅知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 所以盛意再一次好奇,陆沅知到底想做什么? “盛大人不必一次次地试探我。”陆沅知直直地对上了盛意的双眸,“我就当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陆家对不起我,我便要彻底毁掉。” “皇上虽然想打压陆家,并没有要毁掉陆家的意思。” “我知道,否则三年前的沈家,一个都活不了。”陆沅知笑了一下,“当时办这桩案子的人是大人,所有的人都觉得是大人无中生有、陷害沈家,这些年来,大人的日子不好过?” “好过还是难过都无所谓,毕竟明面上他们再恨我,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的。” 陆沅知不置可否:“香怎么样了?” “最迟今天晚上有结果。” “等到出了结果,大人一定会感激我的。” “看来你这一次是要借着我的手,帮你再除掉某些人了。” 陆沅知没有否认:“互惠互利,关系才能长久。我会让大人明白,与我合作,很省心。” 盛意站起身:“我喜欢省心的人,所以陆三姑娘最好一直让我省心下去。” 说罢,盛意就离开了,他今天来,只是为了告知陆沅知朝堂上的情况。 陆沅知身边没什么可用之人,汤嬷嬷能查探到内宅之事,但朝堂之事未必能及时探听到。 以陆沅知目前给他的惊喜,盛意愿意在她身上多花点时间。 见人走了,汤嬷嬷走了进来:“姑娘,可要用些早膳?” 陆沅知点了点头:“用完早膳,去一趟寿喜堂。” “是。” …… 寿喜堂内,一片沉重。 老夫人一夜都没怎么休息,早就乏了,但是吴老夫人来了,她只得硬撑着陪着。 吴老夫人来是为了看女儿,见女儿因为失血过多惨白的面孔,她心如绞痛。 陪着女儿许久,见吴悠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吴老夫人就走了出来。 “亲家母,太医已经看过了,这一胎算是保住了,接下来几个月只要好生养着,就不会再出什么事。” 听到陆老夫人的话,吴老夫人的心情更差了:“所以你们只关心这个孩子,不关心悠然的身体?” 陆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孩子好,悠然不就没事了吗?她到底是做母亲的,若是孩子没了,她只会更伤心。” “是啊,都是做母亲的,孩子好,我们才能好。”吴老夫人质问道,“陆老夫人,当初你来吴家议亲的时候,是保证了悠然在陆家绝对不会吃苦,陆起是个清正的人,院子里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 我爱女心切,不在乎陆起当初是个小官,只在乎他能好好对悠然,这才同意了这桩婚事。可你看看悠然现在的样子,陆老夫人做到了当时的保证吗?” 吴老夫人的言语犀利,陆老夫人意识到有些难堪。 温氏在下方听着,见陆老夫人为难,便主动开口解围:“吴老夫人,这件事确实是陆起的不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养好悠然的身子。日后,悠然和陆起还是要过日子的,总不能真的因为一个外头的女人,好日子都不过了?” 见吴老夫人的态度有些松动,陆老夫人开始帮腔:“亲家母,陆起就是被外头的那个狐媚子给勾住了,经过了这件事,他肯定是不敢的。你放心,外头的那个女人我绝对不会让她进陆府一步扰了悠然的清净。” 听到了陆老夫人的保证,吴老夫人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只是下一秒,管家就进来了,他觑着屋里人的脸色,有些不敢开口。 陆老夫人见他有口难言的样子,问道:“又怎么了?” “那、那豆蔻母女被三爷接回来了,只是三爷一进府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我们也不知该如何安顿那母女二人,这才来请示老夫人。” “你说什么?”陆老夫人差点破音了,“起儿怎么可能将那母女接回来,你快点把那母女轰出去,别脏了我镇远侯府的地。” “母亲。”陆绥抬脚走了进来,他自然是听到了陆老夫人刚才说的话,“不能赶走她们,今日皇上发了怒,若是不安顿好这母女二人,无法交代。” 听到这里,吴老夫人当即就怒了:“陆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母亲可是刚刚答应了老身,绝不会让那母女入府搅了悠然的清净,这话还热乎着呢,一转眼就变了?” 温氏连忙说道:“吴老夫人,您别生气,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咱们也不能违逆了,现在府里找个僻静的地方养着。等过段时间,外头的人忘了这件事,就把她送到庄子上去。” 陆老夫人赞赏地看了一眼温氏,幸好是个有主意的。 就在这时,陆沅知和汤嬷嬷走了进来。 见到陆沅知,老夫人和温氏都有点头疼:“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给祖母请安。”陆沅知说着,侧开了自己的身子,让她们看清了站在门口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祖母,这豆蔻抱着孩子一直站在府门口,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看着。孙女便自作主张,将她们带了进来,祖母看看该怎么安顿?” 在场的女眷,还是第一次见到豆蔻。 身为曾经的花魁,豆蔻的这张脸自然是极为出众的,就算是现在落魄的样子,也难掩姿色。 在长相上,吴悠然是输了的。 “我就说起儿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原来是你这么个狐媚子勾住了他。”陆老夫人直接开骂。 豆蔻抱紧了怀中的孩子:“老夫人,我可没有去大街上揽客,是你家三爷自己走进了青楼,非要花银子见我。” “你、你……”老夫人被豆蔻气的说不出来话,在场的一众女眷也被豆蔻的这番惊世骇俗的话给怔住了。 豆蔻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是陆三爷自己承诺要为我赎身,纳我进府,可他为我赎身之后只将我养在外头。他既不能实现自己的承诺,我就凭我自己走进陆家的门。 今日外头许多人都是见我进来了的,若是我走不出去,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第12章 偏心 陆老夫人原本以为豆蔻出身青楼,很好拿捏,没想到是个烈性子,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想要干什么?”温氏出面问道。 豆蔻回道:“我就算是做妾室,那也是要花轿抬进门的。” 温氏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笑话:“你一个青楼女子,就算是为妾,那也是个贱妾,贱妾还想坐轿子进门,你简直痴心妄想。” “这得感谢陆三爷,当初他为我赎身之后,想方设法地让我入了良籍。不管我先前是做什么的,只要我现在是良籍女子,就可以为良妾。” 这一次,别说是温氏了,就连陆绥都脑瓜子嗡嗡的疼。 若豆蔻没有入良籍,一个贱妾他们可以随意处置,偏偏陆起一次又一次地给他们找麻烦。 “三叔对她还真是情真意切,青楼女子从良是听过的,入了良籍倒是第一次听。”陆沅知语气中是淡淡的讥讽,“只不过,三叔人呢?大家在这里为了他的事情操心,他总不会是躲起来了?” 陆绥看向管家:“你去把陆三爷请过来!” 听到陆绥称陆起为陆三爷,就知道他现在有多生气了。 陆老夫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维护陆起:“把起儿喊过来有什么用,你是大哥,这些事情你替他处理了便好。” 陆绥不敢置信地看向陆老夫人:“母亲,我和陆起都是你的儿子……” “你是大哥,又承袭了镇远侯之位,陆家出了事,你不出面,谁出面?” 听着陆老夫人这凉薄的话,陆绥有些失神,陆沅知看着他这模样,心中冷笑,这才哪到哪,你就受不了了? 父母偏心的滋味不好受,当你发现老夫人偏心陆起的时候,你可会反省自己这些年偏着陆彦舟和温氏所生的那一双儿女? “既然母亲让儿子来处理此事,那儿子就直说了。”陆绥看着陆老夫人,每个字都说的格外清晰,“三日之后,花轿从侧门迎豆蔻入三房为妾。” “陆绥,你疯了!”怒极之下,陆老夫人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陆绥心里陡然生出了几分快感:“儿子清醒的很,这是皇上的意思,儿子只能照办。母亲说这家里的事情是儿子做主,那儿子今天就做了这个主。” 说罢,陆绥又看向了温氏,“吴氏既然要卧床静养,那三房纳妾的事情就由你代为操办。” 陆绥完全是出于报复,想要彻底坐实了这件事,才会叮嘱温氏准备纳妾的事情。 但是这烫手山芋温氏完全不想接:“侯爷,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不如……” 陆绥瞪着温氏:“怎么,连本侯的话你也要质疑吗?” “妾、妾身不敢。”温氏眼珠一转,看到了静默在一旁的郑秀,“但是妾身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不如让二弟妹代为操劳。” 温氏这是要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到郑秀身上,陆沅知自然不会让她如意:“大夫人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么?听闻大夫人和四妹妹昨晚为了三房的事情在这里守了一夜,我还以为你们的伤已经都痊愈了。” 温氏暗道不好,果然陆绥开口了:“既然你如此为三房的事情操心,想必纳妾的事情也能替三房办好。” 温氏不敢再触陆绥的眉头,只能咬牙应下了此事,她看着站在门口的豆蔻,心生一计:“豆蔻现在也没个住的地方,不如就先住在府里……” 温氏这是想着,先将豆蔻安置在陆府,三天后,在府里小办一下,也不至于这么难堪。 至于坐花轿从侧门抬进来的事情,也就可以免了。 温氏的如意算盘打得好,但是被豆蔻驳回了:“大夫人,先前陆三爷在外头为我置办了宅子,这几日我住在先前的宅子里就行,不叨扰了。” 温氏在心里骂着,陆起这个蠢猪,真是为豆蔻进门铺了好顺利的一条路,她拦都拦不住。 见豆蔻进门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吴老夫人是彻底忍不住了:“你们陆家当我们吴家是不存在吗?我的女儿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你们竟然就在我面前商量起了给陆起纳妾的事情!” “纳妾怎么了,难道吴家的男儿都没有纳妾吗?”陆绥质问道。 吴老夫人被陆绥噎了一下,气都差点没有喘上来:“侯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豆蔻进门之事是板上钉钉,满京城都在看着,难道你要我们陆家抗旨不遵吗?”陆绥反问,“你若是有本事,就让陆起自己出面解决此事!” 吴老夫人捂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钝痛:“你们陆家欺人太甚,我要带我的女儿走。” “你今日带着吴氏离开,我立刻就代陆起写一份休书送到吴家,你们吴家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家,我们陆家伺候不起。” 听着陆绥的话,一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喘,陆老夫人伸出手要打陆绥:“陆绥,你疯了……” 陆绥握住了陆老夫人的手,没有让她打下来:“不是母亲说的吗,三房的事情交由儿子来解决,儿子解决的不彻底吗?” “好、好得很!”吴老夫人恶狠狠地盯着陆绥和陆老夫人,“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同意这桩婚事。” 说完,吴老夫人就直接带着人往外走。 若是让吴老夫人就这样走了,陆家就算是将吴家彻底得罪了,陆老夫人给温氏使了一个眼色。 温氏立刻上前拦着吴老夫人:“吴老夫人,有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 吴老夫人在气头上,一把将温氏推开了。 若是往常,温氏必然能稳住身形,但是她的伤没有养好,吴老夫人这一推,她后背的伤口有些裂开了。 温氏当即疼的往后仰去,陆初担心温氏,一直跟在温氏身后。 所以温氏这一倒,直接砸在了陆初身上,陆初身上的伤比温氏还要重,根本支撑不住,两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两人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的样子,像极了两只被翻过来挣扎着的乌龟,荒唐可笑。 “还不快把人扶起来!”陆老夫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窒息,整个人也往后仰去,幸好周嬷嬷扶住了陆老夫人。 两个婆子将温氏和陆初扶了起来,她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陆绥气到要冒火的双眼:“谁让你上去拦人的,她走就是了。本侯的话你不听,其他人一个眼神,你就上赶着了?” 第13章 熟悉感 吴老夫人原本因为自己推倒了温氏和陆初,心里有些愧疚,迟疑着自己要不要再留一会儿。 但是这会儿听到陆绥的话,直接甩了脸子,毫不客气地走了。 因为陆绥的发怒,无人敢上前拦着吴家的人,所以吴老夫人这一次走的顺利。 吴老夫人走了之后,整个寿喜堂再次陷入了压抑的沉寂之中。 良久,陆老夫人缓过来了:“好你个陆绥,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这件事是因我而起吗?明明陆起惹出来的祸事,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护着他,今日在朝堂上我因为他被皇上斥责的时候,有人护着我吗?” 陆老夫人拍了一下桌子:“你是镇远侯,陆家的事情本就该由你去承担。” 站在陆沅知身后的汤嬷嬷,眉心跳了跳,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陆绥从来没有如此刻这一般真切地感受到陆老夫人的偏心,他看着陆老夫人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面孔,转身走了。 “逆子,你要去哪里?” 陆绥没有理她,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出了门。 陆老夫人眼前一黑,这一次是真的晕了过去,周嬷嬷急的大喊:“快去请大夫……” 听着寿喜堂身后传来的惊慌之声,陆绥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陆沅知亦没有再管陆老夫人,带着汤嬷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豆蔻见状,都快吓死了,连忙跟在陆沅知身后一起走了。 “陆三姑娘。” 出了寿喜堂,豆蔻喊了一声。 陆沅知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豆蔻,豆蔻主动上前一步:“今日多谢三姑娘提点。” 在带豆蔻来寿喜堂的路上,陆沅知有意无意地提醒了豆蔻,若是想要进三房,态度绝对不能软。 豆蔻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一开始就软弱无主,只怕是要被陆老夫人随意塞到某个偏僻的院子等死了。 “只是,豆蔻并不想生事,只想好好抚养孩子长大。” 豆蔻这是在表示,她虽然感谢陆沅知的提点,但她并不想因此就成为陆沅知在三房的内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能进陆家三房,是你自己的本事。”陆沅知一脸平静的说完这句话,就和汤嬷嬷走远了。 豆蔻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她看着怀中已经醒了,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女儿,喃喃说道:“安安,阿娘只想好好地过日子,不想再掺和到那些事情里面了。” 年幼的安安根本听不懂豆蔻在说什么,只是小手握住了豆蔻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咯咯地笑了。 这一边,汤嬷嬷心里有些不平:“这豆蔻还真是没有良心,若不是姑娘,她以为自己还有命活着?” “嬷嬷,豆蔻和一般女子不同。” “哪里不同?” “有钱有权的人不少,你以为她为什么选择陆起?” 这个问题,汤嬷嬷没有想过,出于根深蒂固的观念,她们对青楼女子是看不起的,又怎么会设身处地地为她们着想呢? “因为在她所能遇到的达官贵族里面,陆起是她能够掌控的人,所以她才能让陆起为她入良籍,从他手里逃了两次。” “那她若是能为姑娘所用,岂不是更好?” “她看过了太多的勾心斗角,寻常的恩惠怎么可能收买的了她?”陆沅知叹息了一声,“她想要安安静静的生活,就不该来陆家。只要她进了陆家的门,她就不可能独善其身。” 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而她向来有耐心。 “吴家那边,可需要老奴去打探?” 陆沅知摇了摇头:“不用,吴老夫人今日负气离去,没有强行带走吴悠然,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陆起的事情,确实为很多人不齿。 但若是吴悠然因为不让豆蔻进门,被陆起休妻,那只会让外头的人觉得吴家之女善妒,日后吴家的女儿怕是再难出嫁。 这世道,对女子来说就是这么的不公。 经此一事,吴老爷子不可能再提拔陆起,那陆起就更不会在意吴悠然了,估摸着三房以后纳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不知这一世,陆起和吴悠然还能否如上一世那样团结一心呢? 直到晚间,陆老夫人才悠悠转醒,只有郑秀一直守在她的床边:“其他人呢?” “大嫂回院子养伤了,您醒了,我派人送口信过去。” “我说的不是她,侯爷呢?” 郑秀木木地问道:“可要将侯爷请来?” 陆老夫人又是一阵眩晕:“还不快去!” 很快,陆绥就被人请过来了,见到母亲一脸憔悴的样子,陆绥也觉得自己白日的话说重了,他刚想关心一句,就听到了陆老夫人的问话:“你可有派人去吴家?” “派人去吴家干什么?” “早上惹恼了吴家,日后吴家不提拔起儿该怎么办?” “母亲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关心三弟,你可知三弟现在在哪里?” “出去喝酒了?”陆老夫人问道。 陆绥点头:“没错。” “他肯定是吓到了,出去喝点酒压压惊,又哪里招惹你了?” 陆绥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眼中已经不见了先前的情绪:“我知道母亲不想得罪吴家的原因,三弟的事情我也是放在心上的,以后有机会……” 陆老夫人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听陆绥的话:“你若是能帮他,他会在编修的位置上坐那么久?” “陆隽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当上平西将军,难道陆起还不如一个庶子吗?”陆绥淡淡地问道。 陆老夫人冷眼看着陆绥:“你何时也说起这些风凉话了?你的镇远侯之位,是你自己挣来的吗?若是陆起比你早出生,承袭了镇远侯的侯位,现在不得志的就是你。” 陆绥不明白,先前的母慈子孝,怎么能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陆绥站起身:“如果母亲尽是说这些儿子不愿意听的话,那儿子就先走了。” 不等老夫人挽留,陆绥甩手离开。 郑秀端着药,在门口站了许久,她望着陆绥离开的背影,眼中划过暗色。 这侯爷还真是有意思,他对自己的子女偏心,却受不得老夫人的偏心。 果然,这刀子不割在自己的身上,就不知道疼。 郑秀没有再多想什么,又恢复了那木然的神色,端着药走了进去:“老夫人,该喝药了……” 第14章 深夜求医 陆老夫人肯定是想着和吴家修复关系,但是接下来的三日,她一直缠绵病榻,身体没有好转的迹象,一下床就头昏。 好不容易打起精神见了陆起一面,想要让他亲自去吴家赔礼道歉,可陆起压根儿就不敢去。 陆老夫人自己无力前去,又起了让陆绥带着陆起去吴家致歉的心思,陆绥借口朝廷公务繁忙,每日早出晚归,老夫人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 这么耗着,也就到了豆蔻进门的这一日。 府里并没有任何喜色,温氏只是雇了一顶小轿子,让人将豆蔻从外头的宅子抬了进来。 吴悠然如今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温氏一大早就带着补品来寻她了。 “三弟妹,你的脸上可算是有了点血色了。”温氏坐在床边,想要去拉吴悠然的手,直接被吴悠然让开了。 往日里,吴悠然和温氏的关系是最好的,但是自从知道豆蔻进门的事情是温氏操办,她就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她了:“烦劳大嫂惦记着,我还活着呢。” “三弟妹,你怎么也跟我置气了?” “这要不是今日豆蔻进门,你怕是不会来见我?”吴悠然瞥了她一眼,“你无非就是希望我今日不要闹事,不至于让你为难。” 这的确是温氏的心思:“你也知道,我身上这伤一直没有养好,前几日是在屋里养伤呢。咱们妯娌之间,就属我跟你的关系最好,我当然是会为你着想。 你想啊,与其让那豆蔻在外头逍遥,还不如放在你手里慢慢磨着。再说了,她不是还有个孩子吗?” 吴悠然明白了温氏的意思:“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悠然,咱们做主母的,管好妾室是本分,这怎么管,还不是在于你。”温氏继续劝道,“今天她第一天进门,你可得给她一个下马威,左右今儿个三爷不在府里。” “我知晓了。”吴悠然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心里当即有了主意。 三房新纳了个妾室,这在陆家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温氏下了命令,以后见着这个豆蔻,只当她是个不存在的。 可外头不少瞧热闹的人都亲眼见证了豆蔻坐进轿子里,从侧门抬进了陆府的场景。 最可笑的是,作为纳妾的主人公陆起这一天都在花楼宿醉不归,陆家派来请他回去的人,全部都被他打回去了。 “这三爷真是个没担当的人,害怕面对吴氏和豆蔻,今天直接宿在了外头。”汤嬷嬷一边絮叨着,一边给陆沅知端上了一碗热的燕窝粥,“晚膳的时候姑娘没怎么吃东西,喝点燕窝粥垫一垫再睡。” 陆沅知接过燕窝粥喝了一口,想起了一件事:“你等会儿避着些人,往舒姨娘那里送些炭火和厚冬衣。” 舒姨娘是陆绥的妾室,育有陆荞一女。 温氏的眼里是容不得这些妾室的,加上陆绥平日里对她也不怎么过问,所以舒姨娘和陆荞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姑娘怎么想起舒姨娘她们了?” “以前我对府里的人不上心,陆荞怎么说也是我的妹妹,她为人又本分,能关照就关照。” 陆沅知想起了陆荞的模样,心中有些唏嘘,上一世她本可以护住陆荞,可惜,就差一点。 就在陆沅知准备歇息的时候,院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汤嬷嬷皱了皱眉:“什么人这么没有规矩?” 院门被守门的婆子打开,豆蔻直接冲了进来,跪在了房门前大声喊着:“三姑娘,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豆蔻磕头那是一点都不含糊,很快额头上就磕出了血。 汤嬷嬷扶着陆沅知走了出来,看着豆蔻这凄惨的样子,陆沅知问道:“怎么回事?” “我下午被几个婆子拉着去学规矩,安安在房间里睡着,不知道窗户怎么开了,她吹了一下午的风,发起了高热,我想去请大夫,但是没有人理我,我连府门都出不了。 三姑娘,我求求你了,你救救安安……” 说着,豆蔻又在地上磕起头来。 她算是看清楚了,这府里的人,只有陆沅知有可能帮她。 “嬷嬷,去请荣大夫。” 听到陆沅知如此痛快地答应,豆蔻反倒是愣住了,她以为陆沅知会用这件事要挟自己。 一时之间,心绪更复杂了。 “稚子无辜。”陆沅知撂下了这四个字,就回房间了。 豆蔻满心感激地对着重新关上的房门郑重地磕头,这一次,她心中生出了希望,安安有救了。 幸好汤嬷嬷将荣大夫请来的及时,再拖下去,安安怕是难活。 送走了荣大夫,汤嬷嬷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豆蔻,劝了一句:“豆蔻姨娘,这陆家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你若是想要让孩子在这里安然长大,还是要早做打算。” 大家都不是傻子,下午的窗户被打开一事,肯定是吴氏安排的,就是为了教训豆蔻。 汤嬷嬷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豆蔻看着安安,心中下定了决心,既然吴氏不让自己好过,那自己也不会让她好过! 大历皇宫,御书房。 盛意一脸凝重地站在了顾衍面前,顾衍问道:“这次的事情,很难解决吗?” “陆沅知并非寒症,而是中了古姜一族的寒毒。” 听到“古姜一族”四个字,顾衍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是谁?” “是那个出身温家的继母下的毒。”盛意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微臣查了几日,没有查到温家私藏古姜族人的证据。” “温家是文臣,文臣终归是要比武将细致一些,一时半会儿查不出什么属实正常,毕竟当年的沈家也查了许久。”顾衍又问了一句,“是制香术?” 古姜一族,有三大秘术,制香术便是其中之一。 “没错,从下毒的情况来看,这个人精通制香术,应当不是外传之人,而是古姜一族的人。” 制香术是三大秘术之中唯一外传的秘法,现在不少香料世家或多或少都曾经研习过古姜族的制香术。 只不过他们学的是皮毛,不曾领会到制香术杀人于无形的用法。 “当初沈家私藏古姜族人,没想到不仅没有让其他世家引以为戒,反倒是让他们藏得更深了。”顾衍的手慢慢紧握。 古姜一族因为掌控三大秘术,所以渐渐生出了不臣之心。 当年是尚为皇子的顾衍亲自带兵前去平叛,本以为可以直接灭族。 但人心不古,不少人因一己之私,私自藏匿反贼,就为了古姜族人手里的三大秘术。 “皇上,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觉得呢?” 盛意回道:“既然从外部无法下手,不如从内部瓦解。” 第15章 送药 顾衍思索片刻:“温家内部,怕是也难以安插人手?” “微臣倒是觉得,陆沅知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毕竟是陆家的人。”顾衍有些犹豫。 盛意解释道:“她已经知道是温氏对她下的毒手,或许温氏会成为突破口。” “陆沅知可用吗?” “皇上若是担心,可以试验一次,再做决定。”盛意提醒道,“正好很快就是皇家夜宴了。” “你说的不错,若是陆沅知可用,朕便给她一个助力。”顾衍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毕竟是苏棠的女儿,应当不会让朕太失望。” 听到“苏棠”这个名字,盛意的眼角有细微的抽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见顾衍没有其他的吩咐,盛意便先离开了。 御书房中只剩下顾衍一人的时候,他重重地在书桌上捶了一下。 又是古姜族人,为什么这些世家大族总是要跟自己作对呢,一个个都要私藏逆党? 深夜,陆沅知听到了窗檐那边传来的响动声,她连忙起身,走到了窗户边。 窗外有人? 陆沅知想了想,还是打开了窗户。 一打开窗户,陆沅知就看到了盛意。 这一次,盛意没有伪装,这让陆沅知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怎么了?” 见陆沅知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盛意有些奇怪地问道。 陆沅知移开视线,不再看盛意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与盛意对视,那张放大的俊脸给陆沅知的视觉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 “这么晚,大人怎么过来了?” 盛意直接将一瓶药放在了窗台上:“常太医以后是不会再来了,这个药对你的寒毒应该有延缓作用,三日一粒。” 陆沅知知道,这是盛意特意为自己调制的药。 “多谢大人。”陆沅知收下了药。 “陆沅知,我希望你能活的久一点,不要让我失望。” 陆沅知望着盛意,明明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交易,但她的心中还是有所触动:“我不会让大人的心血白费的。” 月光照在陆沅知脸上,愈发地显得她如玉一般纯洁无瑕,她的双眸中仿佛有着点点星光,亮的盛意不敢直视:“陆姑娘,皇家夜宴好好准备。” “多谢大人提点。” 盛意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陆沅知握着手中的药瓶,良久,脸上浮现出有些讽刺的笑容。 她和盛意斗了一世,重来一次,却是前世宿敌最关心她的生死。 而她先前一直放在心上的亲人,只想要榨干她的最后一点价值。 终究,还是自己识人不清…… 清早,寿喜堂那边就派人过来传话,老夫人让人请陆沅知过去用早膳。 汤嬷嬷准备进房间喊醒陆沅知,发现陆沅知已经坐在梳妆台前了:“姑娘,你什么时候醒的?” “夜里睡得不安生,索性就不睡了。”陆沅知拿起了梳子,“既然祖母让我过去,就早点去,免得她老人家久等。” 汤嬷嬷伺候着陆沅知洗漱梳妆之后,就跟着陆沅知去了寿喜堂。 陆老夫人的身子还未大好,也不过是强撑着,温氏和陆初坐在陆老夫人身侧陪着,而豆蔻则是低着头跪在陆老夫人脚边。 陆起坐在椅子上,没有看豆蔻一眼。 郑秀站在一侧,一如往常的沉默。 陆沅知进来之后,照常跟陆老夫人请安,旋即就在椅子上坐下了,看着桌子上什么都没有准备,问道:“祖母不是请我们来用早膳吗?” 温氏开口责问:“沅知,你怎么还能吃得下?” “为什么吃不下?” “昨夜你让人出府了?” 陆沅知看向了陆起:“说起这事,我还得问一问三叔呢。豆蔻是你的妾室,安安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昨夜高热不止,你这个做父亲为何不管不问?” 陆起是一大早就被老夫人派去的人从花楼带回来的,他的酒还没有醒,浑身酒气,语气中也是不耐烦:“孩子有病就请大夫来治,难道我会治病?” “可孩子是半夜生病。” “难道府里的人半夜病了,还不能请大夫了?”陆起愈发地烦躁了,“之前母亲夜里不适,不是照样请了大夫过府?” 听到这里,陆沅知看向了温氏:“大夫人,看来三叔觉得我昨夜让人出府请大夫来为安安诊治没什么问题,难道您还有什么疑问吗?若是有疑问,是不是之前祖母半夜请大夫来,也得拿出来说道说道?” 温氏上来就被陆沅知堵了,换了个话题:“豆蔻是三房的人,有你什么事?” “是啊,明明是三房的事情,豆蔻姨娘昨夜却求到了我面前来,到底是三叔无用,还是三婶无用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氏还想再说什么,陆沅知先发制人:“那大夫人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不该让人请大夫来为安安看诊?可安安是三叔的孩子,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三叔的血脉病死?” 陆起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可以不喜欢安安这个孩子,但这不代表其他人可以将他的孩子算计死:“我说今天怎么一大早就把我拉过来,原来是为了告诉我,你们是要害死我的孩子。” 除了陆沅知,其他人都觉得陆起是恨不得豆蔻和安安死了干净,没成想陆起竟然对安安有几分感情。 “起儿,这个孩子差点把你害死。” “是这个孩子的事情吗,还不是吴氏太过霸道骄纵,母亲愿意捧着她,我可不愿意。” 说到底,陆起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他只觉得是吴悠然太骄横,若非是她对自己纳妾太过于介意,自己怎么可能把豆蔻养在外面,闹出了这么多的是非? “你这个混账,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你这话要是传出去,悠然听到了……” “行了、行了,谁才是你的亲儿子?”陆起打断了陆老夫人的话,“沅知不就是半夜请了个大夫来为安安诊治吗,难不成你们要看着安安死了才安心?” 这的确是陆老夫人的心思,但看到陆起的态度,陆老夫人是不敢说出来的。 “我看这早膳也别吃了。”陆起站起身,看向了一直跪在地上的豆蔻,“豆蔻,你别在这里跪着了,跟我回去。” 豆蔻似是为难,陆起直接上手把她拉起来:“大哥都在皇上面前替我应承下来了,你昨天也进了门,以后只管听我的话,跪在这里干什么?” 第16章 郑秀的心思 见陆起将豆蔻直接带走了,陆老夫人感觉自己又心梗了。 但是她素来宠爱陆起,又说不出重话来,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看着陆老夫人愁眉苦脸的样子,陆沅知询问道:“祖母,您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陆老夫人一早将陆沅知叫过来,是为了昨晚她让人去请大夫为安安治病的事情,特意让陆起过来,是觉得陆起如今也是不喜豆蔻母女,可以一起打压陆沅知。 但是陆沅知几句话,就挑拨的陆起怜惜起了豆蔻母女,反倒是让陆老夫人和温氏落了脸面。 “沅知,这府里的事情都是大夫人在管,若是再出了昨晚的事情,必须得到大夫人的允许,才能去请大夫过府,明白吗?” 陆沅知没有立刻应下,而是问道:“是以后都这样吗,入夜之后但凡出了事情,要出府请人,必须要经过大夫人的肯定?” “没错。”陆老夫人回答的肯定。 “孙女明白了。”陆沅知淡淡地笑了。 这顿早膳最终还是没有在寿喜堂吃,陆沅知和汤嬷嬷离开之后,温氏开口道:“母亲,三弟这次是有些胡闹过头了。” 陆老夫人素来护着陆起,有些话她自己可以说,但温氏不能说:“还不是你出的主意,非要让起儿过来,不然怎么会被陆沅知拿捏了?” 温氏知道自己是被迁怒了,但她不敢反驳,生怕陆老夫人更生气。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我之前想岔了,以起儿的性子,若非是极为喜欢这个豆蔻,也不可能专门买个宅子,将她养在外头。之前他是担心这件事被吴氏发现,才想着除掉豆蔻。 现在豆蔻已经入了府,他就没有什么忌惮了,想必还是喜欢的。不过起儿我也了解,等他的新鲜劲过儿,豆蔻母女就会被他抛之脑后,咱们那个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温氏心中也有些埋怨陆老夫人对陆起太过纵容:“那三弟妹那边该怎么办呢?” “吴家那边如今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缓和时期,只能先冷着,再过不久就是年节,到时候再走动起来。至于吴氏,你这段时间先好好劝着她,不要再让她和起儿有什么矛盾。” 陆老夫人吩咐起来是丝毫不含糊,可这差事全部落在了温氏头上,她暗自叫苦,又无人可以推诿,只能应下。 “姑娘怎么知道三爷会帮着豆蔻呢?”这是汤嬷嬷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在回去的路上索性还是问了出来。 陆沅知回答的直白:“因为陆起本来就喜欢豆蔻,他是个看脸的人,豆蔻长在了他的点上。如今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对豆蔻的喜欢又回来了。” 汤嬷嬷没想到陆起是个如此浅薄的人:“就是这么简单?” “若吴氏长了个天仙的模样,你看陆起心不心疼她?”陆沅知继续说道,“不过这宠爱能不能长久,还是要看豆蔻自己,希望她能长久些。” 陆沅知压根儿没想让豆蔻当自己内应,她想要的是豆蔻的存在,能够让陆起和吴悠然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永远没有修复的可能。 正说着话,陆沅知看到了郑秀也过来了,想来也是没有在寿喜堂用早膳,直接被陆老夫人打发走了。 “二婶。”陆沅知主动走上前打招呼,郑秀见了她,温声问道:“先前在寿喜堂不方便问,你的身子现在恢复的如何了?” “劳二婶担忧,现在就是在调理中,想要恢复到以前,怕是难了。” 郑秀叹了一口气:“作孽啊,好好的孩子受这个罪。你也别在这风口上站着了,快回去歇着。” 郑秀向来如此,跟谁都不亲近,说了两句话,这就要赶人走了。 陆沅知也不恼:“二婶前几日一直在祖母病榻前侍疾,只是我今日看着祖母的脸色并没有好很多。” 郑秀直接开始装傻了:“老夫人年岁上来了,这次也是被气的,恐怕需要一段时间休养才能好。” “皇家夜宴将近,老夫人必然不会让自己缠绵病榻,若是还不见好转,只怕是要请了太医来诊治了。”陆沅知看着郑秀,“以我拙见,祖母的病该有好转了。” 郑秀听出了陆沅知的提点之意:“沅知放心,老夫人的病情我向来上心。” 见郑秀听进去了,陆沅知也就顺势告辞了。 郑秀是在老夫人的药里面动了手脚,她想要拖着老夫人,让老夫人无法亲自出面解决三房的事情。 只是这样一直拖着,老夫人肯定会起疑。 不过从今天陆起的态度来看,老夫人是该好转了。 郑秀看着陆沅知离开的背影,神情复杂,这个三姑娘还真是什么都看的透透的。 与这样的人,还是要少打交道为好,免得自己栽进去…… 接下来的日子,三房那边是一点都不得安生。 自从陆起回府之后,几乎是天天宿在豆蔻房中,有了陆起的宠爱,下人们哪里还敢对豆蔻母女不敬,就连那日下午私自打开窗户的婆子,都直接被陆起发卖了。 闻知此事,吴悠然又气得请了几次大夫来保胎,温氏多次去劝说,最后直接被吴悠然拒之门外,渐渐地,温氏也不愿意往三房那边去了。 且年关将至,温氏要操心的事情变多了,更是没有多少心思花在三房那边。 很快,就到该参加皇家夜宴的时候了。 皇家夜宴,是每年都会在新年前几天举办的宴会,由内务府和礼部一同操办。 能够受邀参加这个宴会的,都是朝中受到皇帝重视的官员极其家眷。 这场宴会,也可以称为官场的风向标。 就如三年前沈家出事之后,虽然沈家还是有人留在京城,但这三年都没有再受邀参加皇家夜宴,可见皇上对沈家的态度。 但是今年一反常态的,这皇家夜宴的请帖竟然也送到了沈家。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猜测,莫非沈家这是要复起了? 与外界的人心浮躁相比,松香院便显得清净多了。 浅碧将管家送来的衣服都放进了房间里:“姑娘,这是今年送来为皇家夜宴准备的衣服。” 陆沅知看了一眼,一如往常,还是一套素色的衣服。 汤嬷嬷开口问道:“怎么又是这些素净的衣服?皇家夜宴是喜庆的事情,让管家那边重新送一套过来!” 第17章 宫门议论 浅碧有些为难:“这明日就是皇家夜宴了,今日再重制衣裳,怕是来不及了。” “让你去换,你照办就是。若是管家那边换不了,姑娘自然会去找能换的人。”汤嬷嬷冷冷地说道,“这大夫人掌管中馈是怎么回事,哪家夫人只会准备一套衣裳,不得多准备几套留作备选?” 听着汤嬷嬷的话,浅碧只得退下了。 “这些小蹄子,一个个的都向着外头的人。”汤嬷嬷骂了一句。 陆沅知吩咐道:“嬷嬷,派个小丫头跟上去,看看浅碧把衣服送回了哪里。” “是。”汤嬷嬷应下之后,立刻出去找了个小丫鬟,让她跟上了浅碧。 这一边,浅碧端着衣服去了温氏的院子,她将汤嬷嬷说的话直接告诉了温氏。 温氏气的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盏:“那个奴才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特意让我回来换了这套衣服。” 温氏看着浅碧送回来的衣服,笑了一下:“既然她想要换衣服,那我就如了她的心意。” 温氏让秦嬷嬷将一套宝蓝色的衣服拿给了浅碧:“这一套可不素净,她总该看得上了,拿去给她。” “是。” 温氏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香料的用量加大了吗?” 浅碧点头:“已经加大用量,三姑娘这几日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闻言,温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去。” 见浅碧走了,秦嬷嬷问道:“夫人,这宝蓝色是太后娘娘最讨厌的颜色,若是陆沅知穿上身,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不是她自己求的吗,既然不愿意安分守己,我就给她一个教训。”温氏眼中的狠意一闪而过。 —— 对于浅碧带回来的这套宝蓝色的衣服,陆沅知点了点头,让汤嬷嬷收进去了。 浅碧松了一口气,随即闻到香炉里的熏香似乎淡了一些:“姑娘,这香料似乎快用完了,奴婢添一些。” “交给你的差事,你倒是办的细致。”陆沅知随口回了一句,“添。” 等浅碧添完香出去之后,汤嬷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原本还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是温氏的人,她出了门根本没去管家那里,这衣服是从温氏那里带出来的。” “检查过了吗?” “衣服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汤嬷嬷有些犹豫,“但温氏怎么可能如此好心,要不还是换一身?” 陆沅知摇头:“不必。” 若是衣服材质没有问题,那就是颜色有问题了。 这么一想,宫里有个人似乎一直都很回避宝蓝色呢。 如果温氏妄想用那个人来对付自己,那她可真是打错算盘了。 隔日,在府中用过午膳之后,众人都在门口汇合。 陆沅知换上了那一套宝蓝色的衣服,配上相应的发饰,整个人看着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汤嬷嬷眼中是止不住的惊喜:“姑娘往常都穿那些素色的衣服,虽然好看,但看着没什么精神气,今天这衣服一上身,就是耀眼。” 汤嬷嬷并没有说那些是否太过于张扬的话,参加这种宴会,哪家女眷不是挖空了心思去打扮自己,若是不好生打扮,才是异类呢。 “嬷嬷,你这话没有说腻了,我耳朵都要听腻了。”陆沅知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姑娘都打趣起老奴来了。” 汤嬷嬷和陆沅知一路有说有笑,但是在看到陆家其他的人时,两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陆老夫人有些不满。 “并未过约定的时辰,孙女不明白晚在了何处。” 见陆沅知反驳了陆老夫人的话,陆彦舟出言教训:“你不知道早点来吗,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等你?” “我不知道。”陆沅知干巴巴地回了这四个字。 陆彦舟看着陆沅知理直气壮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行了,快上车。”陆绥打断了陆彦舟的话。 参加皇宫夜宴这种事情,老夫人自然是不会带着二房的,往年是大房和三房一同去,但是三房前段时间出了事,老夫人这次就只带了大房的人进宫。 陆彦舟和陆书珩上了一辆马车,陆初也飞快地上了一辆马车,她掀开帘子,对着身后的陆沅知颐指气使道:“你动作快点,免得误了时辰。” 陆沅知没有搭理她,直接去了后面的那辆马车,她这是用行动表示不愿意跟陆初同坐一辆马车。 这后面的马车,并不是主子们坐的马车,此刻陆沅知上了这下人们坐的马车,陆初故作忐忑地看着陆绥:“父亲,要不我再去劝劝姐姐?” 陆绥只当陆沅知是在使小性子:“她愿意自降身份就随她去。” 很快,马车就动了,驶向皇宫。 在宫门口,所有的人都要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在宫人的带领下统一入宫。 当陆家的马车停下时,宫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世家权贵之人,她们从马车上下来之后,见了相识的人,便成群地攀谈一番。 “这好像是镇远侯府的马车。” “陆家的人来了。” 这陆家前段时间的风波可不少,故而听到陆家的人来了,众人下意识地往那边看去。 “这从后面马车上下来的人应当是陆家的三姑娘陆沅知?” “这京中有几个人不认识陆沅知的?她肯定是陆沅知!” “这陆沅知坐的马车,似乎是下人乘坐的。” “早就听闻陆沅知在陆家受到的待遇不公正,没想到竟然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了。” “陆彦舟不是陆沅知的亲哥哥吗,他怎么也不护着自己的妹妹?” …… 毫无疑问,因为陆沅知从下人乘坐的马车上下来,再次引起了人们的讨论,陆家再次成为了话题的中心点。 这些讨论声陆家的人自然是听到了,脸色都有些难看,反观陆沅知依旧一脸镇定。 “沅知,你来了。” 来人是昌国公云家的女儿云旎,她是京城贵女中为数不多善于习武的,因此和陆沅知走得近。 看到云旎,陆沅知微微一笑:“许久未见你了,你还是一点没变。” “你倒是变了许多。”云旎说的是陆沅知的身体情况,她看了一眼陆沅知乘坐而来的马车,直接问道,“你怎么坐的是下人的马车?” “是我自己不习惯与人一同乘坐马车,与其他人无关。” 听到陆沅知的解释,陆家的人松了一口气。 云旎当即回道:“你这不是正常的情况吗,我也喜欢单独乘坐马车。无非就是多备几辆马车的事情,端看有些人愿不愿意花这个心思了。” 第18章 真假善意 “到底是继室,对原配留下的孩子不上心,那么大个侯府,难不成连多备一辆马车都不行?” “这四姑娘是她亲生的,她肯定偏心。不然怎么就让三姑娘坐下人的马车呢?” …… 在场的人都是京中贵族,甚至有些官员还与陆绥有些冲突,这会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自然是要落井下石。 听着那些话,向来要面子的陆绥待不下去了:“温虹,沅知的事情你能不能上点心?” 温氏被陆绥当众指责,心中不快,但面上丝毫不显:“沅知,以后有什么事情你提前跟我说就好,我不是你的生母,对你的习性可能没有那么了解,但只要你提出来,我怎么可能不去做呢?” “我还以为这些年都过来了,您是了解我的,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陆沅知一副兴致低落的样子,“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会提前跟您讲清楚,免得再生出什么误会来。” 听到陆沅知的回话,其他人才反应过来,苏棠在陆沅知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按理来说,陆沅知在温氏的身边更久。 若是温氏有心,对陆沅知的习性应当是最了解的。 这一来,反倒是坐实了温氏长久以来对陆沅知的不关心。 大家族,凡事都要个面子,温氏这亏待原配孩子的名声传出去,日后温家的女儿再议亲,多少会有些阻拦。 温氏还想再解释什么,但已经到了入宫的时辰,众人跟在那公公的身后,走进了皇宫。 一行人都是贵族出身,没有人四处张望,都是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走在路上。 “各位夫人、小姐,前头就是御花园了,皇后娘娘在里头准备了一些下午茶,大家可以在里面赏玩,等到晚上入席。” 皇宫夜宴是在晚间开始,各家夫人、小姐下午在御花园赏景聊天,男眷们则是被皇帝召到御书房商议国事。 一入御花园,陆沅知就觉得眼花缭乱,这满园的各家小姐们,比那树上的花还要绚烂夺目。 陆沅知以往专注于习武,与京中的世家小姐并没有多深的来往,比较相熟的也就是云旎了。 入园之后,大家都去找各自相熟的人交谈,陆初也赶紧去找自己的小姐妹,温氏也走到了一旁与人说话了,独留陆沅知一人。 云旎走了过来:“沅知,我们去那边走走。” 与京中的其他世家不同,云家尤显低调,这一任的昌国公沉迷于道教炼丹,干脆住在了城外的道观,府中的人也不怎么与外人打交道。 若非陆沅知与云旎曾经受教于同一个武师,两人也不会走得近。 “好啊。”陆沅知也不怎么喜欢这吵闹的环境,就和云旎一路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了。 “沅知,我们以后还能一起习武吗?” 陆沅知摇了摇头:“我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撑我继续习武了。” 云旎满脸可惜:“你的习武天赋那么好,没想到因为温氏和她那个女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惜温氏背靠温家,你父亲只怕不敢得罪温家。” 陆沅知苦笑了一下:“我能有什么办法呢?陆家不像你们云家那般关系简单,我就算是心有怨气也只能忍着。” “若是温家不再是温氏的倚仗,你的日子也就能好过多了。”云旎状似不经意地提了这么一句。 陆沅知没有顺着云旎的话往下说:“温家如今深受皇上看重,你说的这话也就只能想想了。” “沅知,我也是为你可惜才多说了几句,虽然陆家未必能给你多大的助益,但你的外祖一家……” 云旎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旁边传来的动静打断了。 两人隔着层层掩映的梅花,隐约看见那边站着几个女子。 “沈珈音,我这双鞋价值百金,是为了今日的宴会特意准备的,你弄脏了,就给我舔干净!” 光是听着这张狂的声音,陆沅知就猜出了这应该是宣宁侯许家的小姐许棉。 沈珈音反驳道:“是你们走的太快,我才不小心踩到了你的鞋子,你如此咄咄逼人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了?” “你踩脏了我的鞋子,你还有理了?”许棉反问道,“我不让你舔干净,那你就赔我钱,不过百金你们沈家现在赔得起吗?” 沈珈音低头看着许棉脚上的那双只是沾上了零星一点泥巴的鞋,心里满是怨气,今日但凡是其他人踩脏了许棉的鞋,许棉都不敢如此欺人。 无非是看她沈家落魄,许棉上来踩一脚罢了。 “许姑娘,这里是御花园,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云旎主动走上前说道,“我看你这双鞋子不过沾了几个泥点,找宫人去收拾一下便可,何必在这里为难沈家姑娘呢?” 许棉看到出头的人是云旎,态度便不如之前强硬了,她家只是侯位,云家占着国公之位,是许家比不上的。 “今日看在云姑娘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说完,许棉就带着人走了。 云旎走到了沈珈音面前,关切地问道:“你没事?” 自从沈家失势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自己,沈珈音心有所感:“今日多谢云姑娘了。” 云旎不忘将陆沅知介绍给沈珈音,只是面对陆沅知的时候,沈珈音明显冷淡了很多。 陆沅知并不在意沈珈音的态度,有云旎当个中间人,三人就一起往回走了。 回去之后,陆沅知发现那些原本还在说笑的夫人、小姐们一个个地都噤若寒蝉。 盛意站在红梅旁边,在他的映衬之下,那梅花都逊色了几分。 在他面前跪着两个小太监,那两个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盛意只说了一句:“在宫里还敢私相授受,杖毙!” “大人饶命、饶命啊……” 不顾那两个小太监的哀求,几个钊钥司的下属直接将二人绑在了宽椅上,棍子一下一下地打在了他们的身上。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何时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有人忍不住了:“盛大人,你钊钥司罚人,何必当着我们的面?” 盛意浑身都散发着冷意:“我记得诸位在入宫之前,已经告知过宫中规矩,但还是有人企图收买宫人,想见你们不该见的人,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 这两个小太监,是替你们其中的人受过,既然这几个人不敢站出来,那就一起看着。” 盛意这句话说完之后,无人敢再开口,而站在人群中的几个人脸色更白了。 盛意无视了这几个人,只是一脸冷然地看着那两个小太监受刑,小太监的嘴巴被堵住了,他们喊叫不出来,但是那一声声的闷棍声,仿佛打在了众人的心上,彻底打散了她们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第19章 骑虎难下 宫中皇子到了年岁之后,便会出宫建府,世家小姐们没有办法进皇子府,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一年一度的皇家夜宴上。 下午,各个皇子都会进宫去见他们的母妃,所以很多人都动了心思,在这路上来个偶遇什么的,想以此入了皇子们的眼。 就算是当个皇子侧妃,在她们的眼中,也比嫁给其他人要尊贵许多。 这种事情,大家明面上不会捅破,私下里都是各凭本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这件事受罚。 自打重生以来,这还是陆沅知第一次见到这样冷情的盛意。 盛意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这些人看着他,有愤怒、惊恐、甚至不屑,但在触及到他的目光之时,无一不是躲闪。 最后,盛意看到了站在人群后面的陆沅知,在陆沅知的眼中,盛意没有看到那些他看惯了的情绪,只有平静。 很多人都说盛意是佞臣,他三年前靠着诬陷沈家坐稳了钊钥司掌司之位。 而这三年间,盛意办的每桩案子都充满了血腥的气息。 提起这个人,大家都很不齿他几近暴虐的行径,奈何广茂帝最信任他,所以当面又不得不巴结他。 唯独陆沅知不一样,她对自己还真是心口如一的利用,不管自己在她面前是什么样子,她都能做到淡然处之。 没有畏惧,亦没有不屑,自己在她的心中,只是一个有价值的普通人而已。 很快,那两个小太监就断了气。 “拖下去。”盛意冷静地下了命令,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了宫人的通传声:“三公主到。” 三公主顾云臻,是皇后的长女,也是与沈家公子沈观澜有婚约之人。 “盛大人好大的官威,当着这么多女眷的面,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本公主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这御花园里的血腥味。” 顾云臻本就姿容不俗,今日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闲庭信步走来,通身的气势一下子就显了出来。 众人连忙行礼:“见过公主。” “免礼。”顾云臻说着,看向了盛意,眼底深处潜藏着恨意,“今日是皇家夜宴,一年一度的大事,盛大人非要见血,未免不合规矩?” 盛意只是回了一句:“钊钥司行事,一切规矩都可以暂缓,这是皇上的旨意。” 顾云臻看着盛意这云淡风轻的样子,轻笑一声:“既然大人今日非要决断这私相授受的案子,只是处置两个小宫人怎么够呢?” 说罢,顾云臻指向了许棉,“难道以盛大人的能力,查不出这贿赂宫人一事,有许家姑娘的手笔吗?” 顾云臻是故意利用许家为难盛意,她不相信盛意敢随意动昌宣宁侯的嫡女。 “你们听不懂公主的话吗?”盛意看向了自己身后的下属,“将许家的人全部请出宫。” 许家来的不仅仅是许棉一人,听到了盛意的话,一脸震惊:“盛大人,这无凭无据的事情,怎么就能将我们许家的人都赶出去呢?” “三公主的话,就是凭据。”盛意反问,“难道三公主会诬陷你们宣宁侯府的人?” 盛意这一番话,是直接将许家的仇恨直接拉到了顾云臻身上。 顾云臻见状,想要说什么,盛意先发制人:“这次确实是微臣办事不利,竟然没有发现这贿赂宫人之事与许家有关,三公主明察秋毫,不如再指点指点微臣,还有谁牵涉其中? 这等扰乱宫闱之人,微臣一定会将她们都赶出去!” 这下子,骑虎难下的人变成了顾云臻。 就在这时,沈珈音走了出来:“盛大人,这件事情本就是你的职责,三公主已经帮你指出了一个人,难道接下来的事情还要三公主继续操心吗?” 盛意没有回答沈珈音的话,而是盯着沈珈音看了一会儿:“原来是沈家的姑娘。” “没错,我是沈家大房的嫡女沈珈音。”沈珈音这是在告诉所有人,她们沈家重新受邀参加了皇宫夜宴,以后谁都别想再欺负她们沈家的人。 “先前在另一边,沈姑娘和许姑娘发生了一点矛盾,当时沈姑娘还是势弱的一方,没想到这风水转的这么快。” 盛意故意提起了之前的事情,众人一品,就品出了不对劲来。 恐怕从她们进御花园开始,一举一动都被看着了。 京中谁人不知,顾云臻的未婚夫是沈家老五沈观澜,她苦等沈观澜三年,肯定是会庇护留在京中的沈家人。 指不定顾云臻是知道了许棉为难沈珈音之事,这才着急出面替沈珈音出头。 不然顾云臻为何要在这私相授受之事已经了结的时候,偏偏指认了许棉呢? 这么一想,许棉未必做了这样的事情,只是顾云臻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以势压人! 顾云臻猜到了众人心里的想法,就算她这个时候拿出许棉贿赂宫人确凿的证据,都会被认为是伪造的。 这个黑锅,她是背定了。 而且许家被赶出宫,以后与沈家之间,怕是再难善了。 顾云臻在无形之间,又给沈家树了个敌人。 想到了这一点,顾云臻想要杀了盛意的心都有了,偏偏她还不能动眼前这个人:“盛意,你这是觉得本公主帮亲不帮理?” “三公主慎言,您和沈五爷只是有婚约在身,并未行嫁娶之礼,这沈家的人还算不上是您的亲人。”盛意又提醒了一句,“您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会让皇上和皇后娘娘失望。” 顾云臻原本就不是能受气的人,再次被盛意讽刺,直接怒了:“盛意,本公主知道当年沈家的案子是你办的,你这是看不得沈家复起!” 与顾云臻的盛怒相比,盛意一如既往的平静:“三公主应当还不知道,今年送去沈家的夜宴请帖,是微臣亲手写的。 况且沈家当年的案子,微臣办问心无愧,又何惧之有?” 盛意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若是不想让沈家参加今日的夜宴,害怕沈家复起之后的报复,这张请帖就不可能存在。 顾云臻更是明白,即便父皇有心让沈家参加皇宫夜宴,盛意若是阻拦,父皇还是会放弃沈家。 顾云臻周身的气势就这么一点点地被戳散了:“多谢盛大人提点,本公主日后必然谨言慎行。” 第20章 太后发难 看着这一幕,沈珈音连带着也生出了羞恼之心,她想过无数种沈家回到众人视野中的方法,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 好像沈家现在所得到的重视,全部都是因为盛意,这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在场的人也看明白了,纵然是顾云臻,对上盛意,该服软还是得服软。 许家的人就这样被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赶出了宫,在她们的心里,更多的是对顾云臻的怨气。 处理了这边的事情,盛意就带着下属走了,走的时候,顺便将两个已经杖毙的小宫人的尸身一起带走。 只是尸体虽然带走,可空气中依旧散着那化不开的血腥之气,没有人敢第一个开口说话。 直到盛意离开许久,确认他不会再回来之后,才听得有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顾云臻也突然回过神来,她清晰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心中闪过愤恨之意,也拂袖而去。 发生了这一遭事情,大家都没有了什么赏景的兴致,她们虽然还是成群地坐在一起,但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只怕自己的哪句话说的不好,那活阎罗又要出现了。 这个下午,过得格外的煎熬。 唯独陆沅知,她静静地坐在梅花树下的石凳上,赏着满园的风景,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看着陆沅知这波澜不惊的样子,云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以前的陆沅知虽然胆子也大,但没有这么沉稳。 自从她落水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天色渐晚之际,有宫人过来,领着大家去往正殿落座,静候晚宴开席。 各大朝臣携家中女眷入座之后,是各个皇子和公主到场。 随后,广茂帝顾衍携皇后林疏月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 顾衍的眉宇之间有着浅浅的川字纹,脸上不见笑意,眼神锋利,积威深重。 而林疏月看起来则是亲切多了,她的身上有一种沉淀下来的从容之感,五官大气,端的是雍容华贵。 众人跪下行礼,顾衍和林疏月在上方落座之后,缓缓开口:“平身。” 刚刚说完,就听得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 于是,方才起身的众人再次跪下行礼。 温贵妃落后太后半步走了进来,两人皆是盛装打扮,尤其是温贵妃戴的珠宝首饰,已经隐隐的压过了皇后。 太后发话,众人这才起身落座。 陆沅知微微抬头,看向了坐在上方的四人。 太后年过半百,但容貌尤为年轻,看着要比皇帝还要年轻几岁。她并不喜欢穿着暗色的衣服,那颜色鲜亮的宫装将她衬托的神采奕奕。 温贵妃与太后容貌有两分相似,长眉星目,凤眼冷冽,周身透着张扬的气势,只是在望向皇帝的时候,多了几分妩媚。 皇后的容貌比不上温贵妃的艳丽,但她坐在那里,便是不容忽视。 见人都到了,在顾衍的示意下,丁忠喊道:“开宴。” 皇家宴会上,众人都是安安静静地用膳赏舞,一派和睦的场景。 太后在大殿扫视一圈,在看到坐在后排的陆沅知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滞了:“哀家听说,这段时间京城不大太平。” 太后的话,皇后势必是要接的:“母后深居后宫,不知这京中的什么事情,都传到您的耳朵里了?” 太后望向陆沅知:“听说镇远侯府近来后宅不安,这先头的侯夫人留下来的嫡女与如今的夫人有些龃龉。这些事情京中已经传遍了,皇后难道不知道吗?” 说到最后,太后看向了皇后,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质问之意。 事关自己,陆沅知主动起身,没有给太后继续问责皇后的机会:“臣女陆沅知,便是太后口中先头的侯夫人留下来的嫡女,不知太后有何教诲?” 看到陆沅知主动出面,不少人都有些惊讶,就连顾衍也看向了陆沅知。 在看到陆沅知身上所穿衣服之时,顾衍的眼中闪过不明之色。 太后眼中的厌恶情绪一闪而过:“陆姑娘,哀家看你这脸色也不像是大病的模样,想来将养的不错。温虹为你的继母,若是苛待于你,你今日怕是连出席宴会的机会都没有。 哀家知道,你的亲生母亲没了,但不能因此就迁怒她人。大历向来重孝道,不如你手抄十份《孝经》送到哀家这里来,就当是为之前的不懂事赔罪。” 太后这是要当众将不孝这个名声施加在陆沅知身上,从而为温虹正名。 太后发话,纵然是偏心,陆沅知也得受着。 不少人都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思望着陆沅知,在她们看来,陆沅知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陆沅知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直接走到大殿中央,跪了下来:“太后恕罪,臣女不能答应。” 陆沅知的声音仿佛带着穿透力,在场的人全部都听清了。 那些歌舞的宫人见状,连忙停下来,退到了一旁,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太后微微眯起眼睛,望着陆沅知:“你再说一次,哀家没有听清。” 陆沅知原本是垂头跪在地上,听到太后的话,直接抬头,与太后对视:“太后娘娘,今日是皇家夜宴,本是皇上与官员家眷同乐之日,您偏偏在这个时候罚臣女,未免会让今日在场的人觉得,这夜宴是您清算的时刻,日后谁能心无忐忑地参加呢?” “放肆!” 太后怒道,在场的人全部都从座位上起身跪了下来。 陆沅知毫无畏惧,继续说道:“所以臣女从刚才便在想,太后娘娘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不愉快的事情?就在刚才,臣女明白了,是因为臣女的这身衣服碍了您的眼。” “陆沅知,你在胡说什么?”太后没想到陆沅知竟然敢当众揭自己的短。 “其实臣女下午的时候,听到几个宫里老人在议论,这宝蓝色是懿太妃最喜欢的颜色,故而太妃年轻时常穿宝蓝色的衣服。这些往事,臣女在今日听到议论之前,不可能知晓,但这宝蓝色的衣服是如今的大夫人温氏特意为臣女准备的。 大夫人虽然是温家庶出之女,可并不是没有机会接近您,了解您的喜恶,她这是故意利用太后您对这件衣服颜色的厌恶,对臣女出手,还望太后明察!” 陆沅知这一番话说下来,给了所有人重重一锤,太后脸上闪过慌乱之色。 温贵妃见状,斥责道:“陆沅知,你莫不是昏头了,连这种胡话都能说得出口,太后怎么会因为一件衣服就责难于你?” 第21章 当殿质问 陆沅知的背依旧是挺直的:“若是如温贵妃所言,那臣女就更加糊涂了。 臣女之事并不算大,太后大可以在晚宴结束之后留下臣女,另行教诲。而非在大殿之上发难,引的所有人心惊胆战,此举未免太不顾全大局了。 当然,若是太后因为大夫人温氏出身温家,要为自己受委屈的侄女做主,那臣女无话可说,唯有一头碰死在这大殿之上,才能让太后担心侄女的心思放下,也算是尽了臣女身为大历子民的忠义。” 这话说的漂亮,顾衍这才正式地打量起跪在地上的陆沅知。 细看之下,顾衍发觉陆沅知眼中的固执,与当年的苏棠还真是如出一辙。 只是当年的苏棠,没有将人逼到如此两难境地的口舌。 在陆沅知说完之后,太后和温贵妃都沉默了。 反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子顾长宜开口了:“陆姑娘,这段时间本太子也听说不少陆家的事情,有些流言确实传的难听。太后为自己的侄女担心,在所难免。” 陆沅知看向顾长宜:“太子觉得流言难听,可否想过是因为大夫人事情做的难看呢? 臣女被大夫人亲女在寒冬腊月推下河之事为实,损伤心肺不能再习武为实,在臣女揭发之前,她们不择手段要按下此事为实。 这世间的父母哪有不心疼孩子的,若是臣女那早逝的生母还在,定然会心疼臣女。便是出于孝道,臣女也不能忍气吞声,让已逝的生母难以安息。” 顾长宜出生后不久就被封为太子,是诸位皇子中,唯一一个被顾衍亲自教养的皇子,儒雅清俊,平日里论起政事来也是口若悬河。 但是在这大殿之上,顾长宜被陆沅知堵得哑口无言。 陆沅知看向了坐在顾长宜身侧的太子妃温雪,这温雪是温贵妃的侄女,今年刚与顾长云成婚。 “臣女听坊间传闻,太子殿下是极为公正仁和之人,难不成也因为太子妃出身温家,就迫不及待地要为温太后和温贵妃出面吗?” 说到这里,陆沅知一脸决然地看向顾衍,“皇上,若是温家上下一气,非要颠倒黑白,那臣女索性就认了,左右这些年死在温家手里的人,不多臣女一人。” 自古以来,前朝后宫就是一体,陆沅知拖上的不仅仅是温太后和温贵妃,而是整个温家。 这下子,那些大臣们都是心有戚戚,这陆家的姑娘怎么如此大胆? 温太后的兄长温言礼为当今丞相,位高权重,面上看着仁善,手里不知沾了多少人命,不少官员都是敢怒不敢言。 不成想,陆沅知竟然敢当着广茂帝的面,将此事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温丞相走了出来,在陆沅知身侧跪下:“皇上,此女妖言惑众,还望您明察,严惩此女,皇家威严不可侵犯。” “皇家威严不可侵犯?”陆沅知念着这句话,反问道,“温丞相以为自己家中的女子在后宫之下生下了顾姓皇子,温家就是皇家了?” 闻言,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的温丞相面色变了:“皇上,陆沅知分明是在胡言乱语。” “皇上,从始至终,臣女对您未有不敬,方才对太子之言,亦是出于劝诫。若是臣女对温家之人的不敬,就被扣上了侵犯皇家威严的罪名,臣女才是冤枉。” 与温丞相的急切相比,陆沅知尤显镇定。 顾衍开口了:“温丞相,朕记得,陆沅知一开始是坐在后面的角落。” 这一句话,让温丞相脸色顿时白了。 顾衍这句话是在提醒温丞相,甚至是在场的所有的温家之人,是温家的人先招惹的陆沅知,而非陆沅知先出手。 所以真正冤枉的人,是陆沅知。 这下子,在场的温家之人心颤的更厉害了,跪在地上,都快五体投地了。 而温贵妃也失了先前的张狂,在顾衍面前跪下。 太后依旧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而她掩藏在袖中紧握的手,昭示着她并不平静的内心:“皇上,哀家曾经是温家之女,但现在更是你的母亲、大历的太后。” 顾衍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母后可能告知儿子,您为何要在朕特意犒赏众臣及其家眷的宴席上,不顾体面地突然问责陆沅知? 母后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可曾想过您是大历的太后,是儿子的母后呢?” 这些年来,温家的势力越来越大,顾衍对温家生出了忌惮之心,太后多次在他面前偏袒温家,顾衍面上不显,但心里是憋着火的。 外戚干政,是君王大忌。 今日借着陆沅知的话,顾衍索性就直接敲打一番温家。 见顾衍隐隐有发怒的前兆,所有的皇子公主纷纷离席跪下,心思各异。 太后看着跪了一殿的人,又看了看眼前的顾衍,她明白,这个时候她该做出选择了。 “今日之事,确实是哀家因为陆沅知身上所穿的深蓝色的衣服而引起的怒意,温虹为镇远侯继室,对先夫人留下的嫡女多有不周到之处,实在难为镇远侯侯夫人,还是做个妾室。” 温氏可没有陆沅知当众质问的勇气,更何况原本就是她耍的心机,如今也是自食恶果。 太后承认此事,也是变相的承认了自己的心思狭隘。 先帝去后,懿太妃就和他的儿子远赴封地,至今未再踏入京城。 而太后因为那些争宠的旧事,一直记恨着懿太妃,连带着讨厌穿着宝蓝色衣服的人,不顾皇上的颜面当众问责陆沅知,没有一丝为一国太后的大度,简直荒唐至极。 毫无疑问,今天这场宴会上,向来爱好颜面的温太后成为了最丢脸的那个人。 但若是她不承认,温家恐怕会借机被顾衍责罚,为了保住温家,温太后只能承认,踏入了陆沅知为她设的陷阱里。 想到这里,温太后看向陆沅知的眼神中闪过狠毒之色。 这个陆沅知,留不得! 事情到了这一步,皇后便开始圆场:“皇上,母后也非故意,都是有人从中挑唆。既然事情已经查明,这宴会该继续还是继续。” 顾衍顺着皇后说的话下了台阶,宣布宴会继续,只是这一次,众人都没有了喝酒用膳的心思,就连在大殿中跳舞的舞女们都因为心慌跳错了步子。 皇后挥了挥手,示意舞女和乐师退下:“皇上,今日还有一事,趁着大家都在,不如就现在说了?” 顾衍点了点头,皇后这才开口说道:“六公主的陪读前段时间病了,怎么都不见好,被家人接回老家养着,日后应当就不回来了。 但这陪读之位不可空缺,不知有哪家适龄姑娘愿意当六公主的陪读?” 第22章 选择伴读 大历朝的皇子、公主十五岁前都是要在宫中的勤学司学习的,能做他们身边的伴读,就意味着将来的嫁娶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更何况,六公主顾云晗是皇后次女,身份尊贵,她身边空出来的伴读更是引得各家适龄女子分外眼红。 听到皇后这么说,不少大臣和夫人都开始举荐自家的女儿。 “云晗,你来瞧瞧,这些姑娘中,你喜欢谁来当你的伴读?” 皇后说完,顾云晗便从椅子上起身,走向了皇后。 顾云晗如今十一岁了,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 皇后拉着顾云晗坐在自己的身侧:“云晗,你如今的岁数也不小了,自己掌掌眼。” 顾云晗看了一圈站出来的世家小姐们,在世家小姐们期待而又忐忑的眼神中,伸手指向了已经坐回角落里的陆沅知:“母后,儿臣想要陆家姑娘来当伴读。” 听到顾云晗的话,在场的人看向陆沅知的目光都变了,今天还真是让她出尽了风头。 那些女眷们都想着这种好事,陆沅知还能拒绝? 看到顾云晗选择陆沅知,皇后没有否决,而是问道:“陆姑娘,你可愿意给云晗当伴读?” 陆沅知再度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行礼道:“六公主看重臣女,是臣女的荣幸,只是臣女的岁数比六公主大个两岁,只怕过个几年,在宫中行走不方便,到时候六公主又得费心再挑伴读。 而且臣女听说宫中的勤学司的课业繁多,以臣女如今的身体状况,怕是难以支撑。” 听着陆沅知拒绝的话,皇后点了点头:“云晗,这么一想陆姑娘确实不适合,不如你再选一人呢?” 顾云晗开口之前,温贵妃主动说道:“既然六公主想选陆家的姑娘,选陆初也是一样的。” 听到温贵妃提及自己,陆初连忙起身回道:“若是臣女有幸陪伴在六公主身边,定然会竭尽全力。” 温贵妃和陆初这一唱一和的,似乎就要这样定下此事。 皇后适时开口:“陆沅知,你和陆初是姐妹,你觉得她适合当云晗的伴读吗?” 陆沅知想了想,回道:“陆初也算得上是贵妃娘娘的外甥女,论起身份来自然是能够当六公主的伴读。” 陆沅知停顿了一下,在场的人面色各异,皇后的神色微微冷淡了几分,而温贵妃脸上已经扬起了得意的笑容。 “只是这伴读常年陪伴在公主身侧,对其品行教养也得有要求,臣女原本是认为四妹妹品行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之前的落水事件未免令臣女心寒。 六公主挑选伴读之事,臣女也不便多言,这裁决还是要交由皇上和皇后。” 闻言,皇后看向了顾衍:“皇上,您觉得如何?” “既然这样,陆初入宫伴读六公主之事还是缓一缓。”顾衍再度询问,“陆沅知,在你心中,你觉得谁最适合当六公主的伴读?” 陆沅知这个问题若是回的不好,得罪的人那可就多了。 陆沅知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回的干脆:“今日在这大殿之上的人,都是受邀而来,自然都是人中龙凤,从中选出一人为六公主伴读,着实有些为难。 只是臣女记得三年前的一桩事,当时沈家姑娘沈千檀参加骊山书院女学的选拔,被女学书院长点名称赞。可是后来沈家出事,沈姑娘未曾入女学,成为了那位书院长的遗憾。 臣女觉得,能被骊山书院的一院之长赞许,想必沈姑娘的品行和聪慧不会差,应当是有资格在六公主身边伴读的。” 骊山书院是大历顶尖的书院,故而在挑选学子这一方面十分严苛,而女学的入学者更是把控严格,在这种情况下,沈千檀都能被女学书院长称赞,可见其确有不俗之处。 今日陆沅知不管推举任何人,都会被其他人恨上。 但是陆沅知偏偏提起了骊山书院,这让其他人输都输的心服口服。 听了陆沅知的话,皇后当即就让沈千檀走到了大殿正中央。 沈千檀如今十岁,也是稚气未脱的样子,她今日参加晚宴所穿戴的衣服和配饰在其他贵女的衬托下,可以说是有些寒酸了。 但在众人的注视下,沈千檀没有任何的畏怯之意,站的笔直。 皇后看着沈千檀双目清明,微微颔首,这应当是个心思清正的小姑娘。 皇后不求这个伴读能有多好的学识,但心思一定要正,免得将来带偏了顾云晗。 先前皇后是有意让陆沅知当顾云晗的伴读,只是与沈千檀相比,陆沅知的性格明显太直接胆大了些,反倒是沉默稳妥的沈千檀更为适合。 这样想着,皇后直接问了一句:“沈姑娘,你可愿意入宫伴读?” 沈千檀没有拒绝,跪下谢恩。 为六公主选择伴读的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了,只是在回座位的时候,陆初一脸愤恨地盯着陆沅知。 她不明白,为什么陆沅知要阻拦自己成为六公主的伴读? 就在众人回到座位上等着今天的晚宴结束时,顾衍的一句话再次打破了平静:“朕记得,信王的岁数也不小了,这婚事一直未曾定下。” 信王,是四皇子顾长曜,温贵妃的次子。 听到顾衍的这句话,温贵妃心中一紧,难道皇上要为顾长曜赐婚?可是自己还没有谋算好顾长曜的婚事。 此刻,在台下坐着的人也猜到了顾衍的心思,只怕今晚是要定下信王妃了。 皇上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件事,怕是已经有了人选,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呢? “皇上,长曜出宫建府后也没有多久,这个时候为他指婚,是不是太早了?”温贵妃劝道。 顾衍似笑非笑道:“长昱是你的长子,去年就已经定下婚事,他也只长了长曜两岁,你这个做母妃的不上心,朕这个做父皇的得上心。” 顾长昱是二皇子,被皇帝封为睿王后出宫建府不久,温贵妃就为他的婚事走动,最终在去年定下了和戚家的婚事。 选择戚家,并不是温贵妃一个人的谋算,而是整个温家的谋算。 顾衍只怕是早就看透了温家的心思,对顾长昱和戚家的婚事有不满,只是没有发作。 所以这一次,为了防止温家再次利用顾长曜的婚事,顾衍要先一步定下顾长曜的婚事! 第23章 赐婚 温贵妃听着顾衍的话,眼中透着不可置信。 伴君多年,这是温贵妃第一次从顾衍的口中听到这么重的话。 “皇上,长曜亦是臣妾的孩子,臣妾怎么可能不为他操心呢?”温贵妃一副慈母的样子,“只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臣妾还在为长曜掌眼。” 顾衍没有搭理温贵妃,而是看向了顾长曜:“信王,你觉得如何?” 在所有皇子中,顾长曜的长相是最为温润的,他的目光望向别人时,总是透着一种浅淡的温柔,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 “全凭父皇做主。”顾长曜恭恭敬敬地回道。 “既然这样,那朕就做主为你和陆家三姑娘陆沅知定下婚事。” 这是陆沅知通过了顾衍的考验,顾衍为她送去的助力,有了信王妃的身份,以后她要办什么事,就方便多了。 听到人选是陆沅知,温家的人反应是最大的,就连温太后都忍不住了:“皇上,是不是还要再考虑一下?” “母后,朕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所有人都能来质疑了?” 天子之威,终究是不可冒犯的,温太后闭上了嘴巴。 在众人或嫉恨或狐疑的目光下,陆沅知再次起身,她和顾长曜同时走到了顾衍面前谢恩。 顾长曜看着面上没有激动之意的陆沅知,眸光渐深,自己这位未来的信王妃似乎对自己并不在意…… 这一次的皇家夜宴,可以说是这些年来最刺激的一次。 而今日在宴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与陆沅知有关。 在离场的时候,陆沅知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 众人本以为陆沅知在身体受损不能再习武之后,会颓废到底,在京中销声匿迹,没想到人家一转眼就变成了准信王妃。 陆家的人都极快地走在前面,甚至没有等陆沅知跟上来。 陆沅知也不在意,缓缓地走着。 “陆姐姐。”沈千檀追了过来,陆沅知停下脚步看着沈千檀。 沈千檀继续说道:“方才,多谢陆姐姐在大殿上推荐我为六公主的伴读。” “沈姑娘聪慧,应当明白,属意你为六公主伴读的另有其人,我只不过是顺了那个人的意而已。” 沈千檀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大家都想要看沈家的笑话,却没有多少人想过这一次的宴会为何要邀请沈家。只有陆沅知想到了,也为沈千檀入宫伴读找了个天衣无缝的理由,所以沈千檀才特意来感谢陆沅知。 “几句话的事情,无需在意。” 就在陆沅知和沈千檀说话的时候,云旎和沈珈音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沈千檀,平日里在家里,看着你默不作声的,没想到和陆姑娘的私交不浅啊。”沈珈音的语气中带着些怨气。 沈珈音是沈家老大的嫡女,而沈珈音是沈家老四的嫡女,因为沈四爷有些离经叛道的行为,所以沈四爷这一房的人在沈家并不受重视。 但是今日在大殿之上,出了风头的是沈四爷的女儿沈千檀,这让沈珈音觉得遭到了羞辱,连带着怨上了推荐沈千檀为伴读的陆沅知。 “如今沈家在京中的情形并不算好,没想到沈家的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内斗。”陆沅知看了一眼沈珈音又道,“也不知沈家还有没有恢复往日荣光的希望。” 陆沅知正好踩住了沈珈音的痛脚,她当即失态地挥手要打陆沅知。 看着沈珈音越来越近的巴掌,陆沅知依旧从容,反倒是沈千檀有些仓皇地要去拦着沈珈音。 就在沈珈音的手即将碰到陆沅知的脸时,一支利箭从旁边射来。 云旎眼疾手快地将沈珈音拉开,这一箭没有刺穿沈珈音的手掌,只是从她的手背划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何人胆敢在宫中放箭?”云旎大声质问道,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关注起了这边的情况。 “云姑娘对本官放箭有什么意见吗?” 盛意手里握着一张弓走了过来,直到他走近停下脚步,他身边的下属才接过了他手中的弓。 看到射箭的人是盛意,沈珈音和云旎的满腔怒意就像是被一盆冷水瞬间扑灭了:“盛大人这是何意?” 沈珈音捂着自己受伤的手,问话的时候,声线都带着几分颤抖。 盛意看着那支箭羽,目光中透着可惜:“竟然没有射中。” 听到这几个字,沈珈音忍不住了:“盛大人为何帮着陆沅知,你可知是陆沅知先对我出言不敬?” “本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陆姑娘是未来的信王妃,你的这巴掌若是打下来,打的就是皇家的颜面。” 盛意看着沈珈音,仿若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你沈珈音,有什么资格动手?” 熟悉的屈辱感从沈珈音的心底升起,但在盛意的面前,她不敢造次。 云旎看场面胶着,便往陆沅知那一边走了几步:“沅知,沈姑娘刚才应该也不是有意的,你就帮着说几句话。” 陆沅知看着云旎:“云姑娘的动作挺快的,可惜不是为了我。” 刚才沈珈音要对陆沅知动手的时候,云旎明明是可以拦住的,但是她没有出手。 “我、我只是一时愣住了,没有反应过来。”云旎还想要解释什么,陆沅知已经不再看她。 “盛大人,此事不必大动干戈,只要沈姑娘愿意为刚才的事情道歉,也就过去了。” 让沈珈音道歉,简直比让沈珈音挨打还要难受。 但是这个时候,沈珈音只能选择道歉:“陆、陆姑娘,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 沈珈音一边说着,眼泪就顺着眼眶落下来了。 而目睹着这一切的人,对沈珈音也是更为鄙夷了。 这沈珈音怎么还不如年幼的沈千檀懂事呢? 在沈珈音道歉之后,她立刻就跑了,沈千檀和云旎随即跟了上去,其他人见状也散去了,唯独留下了陆沅知和盛意。 “陆家的人脚程快,想必已经走远了,本官送陆姑娘出宫。” “那就多谢盛大人了。” 盛意没有走在陆沅知的前面,而是放慢了脚步,走在陆沅知的身侧。 几个下属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看着走在前面的盛意和陆沅知,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家的掌司大人,何时如此好心了? “刚才为何不躲?” “因为我知道大人你就在周围。” “这么相信我?” “不是相信大人,而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打压沈家大爷、抬举沈家四爷的机会。” 听到这个答案,盛意不由地笑了:“骊山书院的院长称赞沈千檀聪慧,我倒是觉得陆姑娘更加聪慧,连这世上最尊贵之人的心思都能算的分毫不差,盛某佩服!” 第24章 徐徐图之 顾衍想要继续用沈家,但并不想用沈家的所有人,自然就有了打压和抬高的区别。 盛意能够领悟到顾衍的心思,是因为他在顾衍身边多年。 可陆沅知从未靠近过顾衍,偏偏能够一次次地猜中顾衍的心思,并且利用这份心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就连温太后的事情也是如此,陆沅知算准了顾衍对温家的忌惮,对温太后的不满,甚至是对懿太妃的挂念。 但凡算错一点,陆沅知都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那我还得再多谢陆姑娘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帮我制造这个机会了。” 陆沅知微微一笑:“想必,我很快就会需要大人的帮助。” “你放心,信王妃之事,必定板上钉钉。” 盛意的承诺,陆沅知自然是相信的。 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宫门口,盛意停下脚步,恢复了那公事公办的样子:“下官就不送了。” 看着陆沅知继续往前走去,直到出了宫门,盛意转身离开,他也有要继续去做的事情。 顾衍从宴会上离开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寝殿。 盛意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在殿门口守着的温贵妃,从温贵妃的衣着打扮来看,她应该也是没有更衣,直接就来了。 “贵妃娘娘,皇上刚刚从宴会那边离开,正是要歇息的时候,您若是有什么事情,还是明日再来。” 丁忠的脸上是一层不变的笑容,面对温贵妃的时候,哈着腰,姿态放得很低,可拒绝的话说的毫不犹豫。 温贵妃明白丁忠拦在这里,是顾衍的意思,顾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 就在温贵妃坚持不住,要走的时候,盛意却直接走进了殿门。 “丁忠,盛大人这个时候面见圣上,是否会扰了圣上的清净?” 丁忠回道:“娘娘,皇上说了,盛大人面圣,无需通禀。” 温贵妃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面见圣上,无需通禀。 从未有天子近臣有过这样的特权,偏偏盛意做到了。 温贵妃也曾经想过让温家与盛意交好,没想到反被盛意羞辱,从那之后,温家与盛意之间就有了点不死不休的意味。 此刻自己被拦在门外,盛意径直走了进去,温贵妃总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寝殿内,顾衍坐在椅子上,面露疲惫之色。 他见到盛意走进来,并没有掩饰什么:“你说,温家到底是用什么方式,笼络住了那么多的朝臣?” 温家并非开国以来的世家大族,而是顾氏皇族一手扶持起来的。 按理来说,温家这样半路出身的家族,是会被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家族排挤的。 但现在其他世家隐隐有以温家为首的趋势,这才是顾衍最忌惮温家的地方,也是顾衍重新扶持沈家的原因之一。 沈家不同于其他世家,当初这大历的天下是顾家先祖和沈家先祖一同打下来的,若是沈家复起,未必不能有与温家抗衡之力。 “温家藏得隐秘,微臣无能,暂时还未搜查出来。” 顾衍并没有因此怪罪盛意:“无事,先前朕对温家也没有太多忌惮,是你接手钊钥司之后才发现不妥,三年时间,想要探知温家真正的隐秘之事,不是易事。” 顾衍思索着,继续问道,“你觉得,从谁入手,比较合适?” “温家这些年在外的一些恶行,多为仰仗太后娘娘。” 顾衍明白了盛意的意思:“但是太后是朕的生母,若是寻常的原因,朕不能对太后出手,否则反而是给了温家话柄。” “皇上,温家只能徐徐图之。” 顾衍只觉得愈发地疲累:“贵妃之事,你觉得该怎么办?” 盛意回道:“皇上若是决心为信王和陆沅知赐婚,应当下一道圣旨,若只是口谕,贵妃恐怕还是会继续来找您。” 顾衍点了点头:“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是。” —— 温贵妃离开之后,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往太后宫殿那边去了。 在殿门口,温贵妃看到了一直跪在地上的温虹。 晚宴过后,太后以许久未见侄女的名义,将温虹留在了宫里。 见着温贵妃来了,温虹抬头看向她:“长姐,你救救我。” 闻言,温贵妃眉头微皱,对于自己的这个庶妹,她向来是看不上的,但是她还有用:“进来。” 温贵妃带着温虹走进了殿内,太后已经卸了妆,头发半散着,衣服也换了常服,在她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老态。 温虹一进来,立刻就跪下来:“太后娘娘,臣妇知错,求您饶过臣妇这一次。” “你错在何处?”太后的语气依旧平静。 温虹一下子愣住了,试探性地问道:“臣妇、臣妇不该对陆沅知动手?” “岚儿,你告诉她。” 听太后点到自己,温贵妃回道:“温虹,你若是想要对付陆沅知,跟我们提前说一声就是了,我们都是温家的人,还能帮着外人? 可你偏偏用了最蠢的方式,你明明知道姑母最忌讳什么,可你却犯了姑母的忌讳,最后还让姑母下不来台!” 温虹跪在地上垂泪:“臣妇也是被陆沅知气到了,这才出此下策。” “今日你就在外头跪上一夜,好好清醒清醒。”太后漫不经心地说道,“明天一早,哀家让袁嬷嬷送你回府,以后你虽然占不了侯夫人的位置,但有哀家做主,陆家的人还是得捧着你。” 太后今日在宴会上说了温虹以后为妾室,那她便不能再以侯夫人自居。 但只要陆绥的夫人一位一直空着,那这陆家还是没有人能越过温虹。 “多谢太后娘娘。”温虹明白了太后的意思,不管她有多么不甘心,也只能应下,出去继续跪着了。 殿门关上之后,温贵妃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颗血红色的小药丸,药丸散发着一股异香:“姑母,该服药了。” 温贵妃将药连同盒子一起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给太后倒了一杯水。 太后将药拿出来,就着温贵妃递来的水咽了下去。 烛火映照在太后的脸上,那张美艳的面孔看上去仿若又柔嫩了许多。 “这药的效果,还真是不错。” 太后放下杯子,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脸上不由地浮现出了笑意,只是怎么看,都带着几分阴森的气息。 第25章 掌掴 “你见到皇上了吗?” 温贵妃摇了摇头:“皇上不肯见臣妾。” “你应当清楚,现在皇上只是口谕,若是下了圣旨,这件事就定死了。信王的婚事,是咱们手里重要的筹码,不能白白浪费。” “臣妾明白,只是臣妾总觉得皇上今天晚上有些不对劲。” “皇上是哀家的儿子,他的心思哀家还能不了解?”太后从不觉得顾衍能够逃脱自己的掌控,“他现在确实能让哀家忌惮几分,不过只要哀家是他的母亲,他就不能拿哀家怎样!” “那信王的婚事?” “若是能拦住最好,实在拦不住,那就让陆沅知没有命当这个信王妃。”太后说的淡然,仿佛杀一个人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她那张脸,长得着实不错,真到了那一日,记得人尽其用。” 温贵妃奉承道:“还是姑母想的周到。” 见温贵妃还没有告退的意思,太后问道:“还有何事?” “姑母,臣妾是觉得皇上对盛意是不是太亲近了?”温贵妃一脸不忿,“现在他可以直接面见皇上,无需通报。” “皇上想要培养自己的心腹,这钊钥司本就是只听命于皇上一人,你说皇上会怎么做?” 太后这是在告诉温贵妃,顾衍相信盛意才是正常的,“盛意所有的权力都来自于君王,浮萍而已,他一旦失去了帝王的信任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看看咱们温家,皇上就算是忌惮,也只能忍着。” “姑母说的对,咱们温家必当长盛不衰,那盛意不过就是一朝的得意。”得了温太后的安慰,温贵妃总算是宽心了。 太后提点道:“你是后宫妃嫔,那些前朝的事情自有其他人操心,你要做的是对付后宫的那些人。皇上对皇后甚是看重,连带着对顾长宜也寄予厚望,咱们若是再不出手,睿王还能有多少胜算呢?” “臣妾明白了。” 回了话之后,温贵妃就主动告退了。 温贵妃离开之后,袁嬷嬷走了进来:“太后娘娘,这时辰不早了,该歇着了。” 太后将手搭在袁嬷嬷的手臂上,慢慢地往寝殿走去。 “贵妃虽然比那温虹聪慧些,但到底性子急。” “太后娘娘,您还年轻着呢,有的是时间教贵妃娘娘。温家有您在,那就是有了定海神针。” …… 第二日清早,袁嬷嬷便亲自送温虹回陆家。 袁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身份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故而得知袁嬷嬷到了,陆老夫人携郑氏一同出来接见。 陆初担心了一夜温氏,自然也一起跟了出来。 袁嬷嬷环视一周:“老夫人,这大清早的,怎么不见陆三姑娘来给你请安?” 陆老夫人一点就透,明白袁嬷嬷这次要来教训陆沅知了:“她自从落水,就甚少来请安,日日说着自己身体不适,早就不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了。” 听陆老夫人这么说,袁嬷嬷厉色道:“太后今日派老奴前来,也是想要好好地看一看这侯府的规矩,没想到这陆三姑娘如此不守规矩。来人呐,去将陆三姑娘请过来。” “昨儿个半夜睡得不踏实,总觉得有人在惦记着我,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太后娘娘。”陆沅知恰好在这时出现了。 袁嬷嬷盯着陆沅知:“太后娘娘也是你能随便提的人?” “太后娘娘如此惦念着我们侯府内部的规矩,甚至让嬷嬷你走了这一趟,我现在对太后娘娘表示感谢,都不可以吗?”陆沅知反问,“还是嬷嬷你觉得,太后娘娘的关心,不值得我们陆家上下感激?” 袁嬷嬷是从太后入宫就跟随的老人,这些年来宫里,就算是皇上和皇后也要给她三分薄面,没曾想今日竟然被陆沅知驳了面子,冷笑道:“陆三姑娘还真是伶牙俐齿。” “嬷嬷谬赞!” 眼见着袁嬷嬷都落于下乘,陆老夫人帮腔道:“嬷嬷,您是看见了,这丫头现在谁能管得了?自从她落水之后,就像个刺猬一样,见了谁都要扎一下。” “这落水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陆三姑娘还拿这件事当挡箭牌呢?”袁嬷嬷开始阴阳怪气,“可别装着装着,病得愈发严重,那就得不偿失了。” “袁嬷嬷,你是宫中的老人,这尊卑之别你应该很清楚,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若是真的计较起来,你是要被打板子的。” 袁嬷嬷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三姑娘,你是侯府的嫡女,我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嬷嬷,托大提点你几句,也无不妥。就算姑娘你去太后面前告状,又能怎样呢?” “我若只是侯府的嫡女,自然算不得什么,但你别忘了,我还是未来的信王妃。”陆沅知问道,“你一个奴才,对未来的信王妃出言不敬,该怎么罚呢?” “三姑娘,你的福气未必如此深厚……” 袁嬷嬷话刚说了一半,陆沅知脸上原本浅淡的笑意就消失了,直接上手,一巴掌打在了袁嬷嬷脸上。 袁嬷嬷说了一半的话,当即就止住了。 而在场的其他人,全部都愣住了,陆沅知她竟然敢对太后的贴身嬷嬷动手,这不是找死吗? 就连向来对陆沅知深信不疑的汤嬷嬷,也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陆沅知因为寒毒心脉受损,但有盛意特意为她调配的药,虽然不能让她彻底恢复,但还是让她的寒毒之症减弱了很多。 所以这一巴掌,陆沅知的力气很大,打得袁嬷嬷肿了半边脸。 袁嬷嬷捂着自己的脸,先是不可置信,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怒火中烧:“陆沅知,你不过是一个侯府的女眷而已,你竟然敢打我?” “区区一个奴才,打就打了,难不成你还敢打回来?” 陆沅知轻飘飘地一句,让袁嬷嬷更觉得难堪和愤怒:“我的确是个奴才,但不也是你陆沅知能随意折辱的。你这信王妃的事情还没有个准信,倒是先摆起了王妃的架子,哪家的姑娘是像你这样的?” “圣上口谕,在嬷嬷的眼里都做不得数吗?”陆沅知颇有深意地笑了,“不知道是谁的话让嬷嬷你如此有底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次提及我未必能当得了信王妃?” 众所周知,袁嬷嬷是太后的人,那她敢说这些话,就代表太后觉得陆沅知当不了信王妃。 可为信王和陆沅知赐婚的人,是皇上。 这是不是代表着,太后根本没有将一国天子的赐婚放在眼里? 那太后的心思就值得深究了! 第26章 圣旨 陆沅知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重,依旧言笑晏晏地看着袁嬷嬷。 袁嬷嬷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陆沅知,你胆敢妄自猜测,挑唆皇家关系?” “嬷嬷,是你先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到底是谁在挑唆皇家关系?” 见陆沅知步步相逼,陆老夫人出面:“陆沅知,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对袁嬷嬷说话?” “为何不敢?”陆沅知问道,“我是大历子民,有人对皇上不敬,我难不成还要奉承她吗?” 陆老夫人气急,伸出手就要打陆沅知,陆沅知抬手握住了陆老夫人的手腕:“祖母,你想好了吗,这巴掌打下来之后承受的后果?” 若是陆沅知今日犯了大错,陆老夫人对她动手,传出去没有什么。 但陆沅知没有犯错,陆老夫人对未来的信王妃动手,是大不敬。 陆老夫人明白了陆沅知的言外之意,慢慢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装作头疼的样子往后倒去,周嬷嬷连忙伸手扶住了陆老夫人:“三姑娘,不管你以后是什么样的身份,现在都是老夫人的孙女,你将老夫人头疾都气得复发了,简直是不孝至极。” 陆老夫人一副虚弱的样子:“真是家门不幸,竟然有你这样的子孙。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该自己去祠堂里跪着,你瞧瞧你这得意忘形的模样,怕是连自己的祖宗都忘了。” 陆老夫人这是铁了心的要用自己长辈的身份去拿捏陆沅知,只要陆沅知是陆家的子孙,她就不能反抗。 上一世的陆沅知,被这些世俗的看法所牵绊,困住了自己的一生。 这一次,陆沅知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她的眸中闪过果决之色,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听到了盛意那熟悉的声音:“你们陆家的戏还真是有看头,陆老夫人身为陆家的长辈,却偏心外头的一个奴才。 难怪总有人说陆家一日不如一日,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陆老夫人涨红了脸:“盛大人,这是我陆家的家事,跟你无关。” “什么时候国事变成了你陆家的家事?”盛意看向袁嬷嬷,“袁嬷嬷你刚才说的话,本官一定会如实转达给皇上。” 袁嬷嬷神色有些慌张,盛意到底听到了多少:“盛大人,老奴刚才是被三姑娘激怒,情急之下才说出了那番话,你若是当了真,罚我这个奴才就是,何必影响了皇上和太后的关系呢?” 袁嬷嬷说的大度,她就是料定了自己这么说,盛意不会计较此事。 果然,如袁嬷嬷所料,盛意点头:“既然嬷嬷这么说了,本官的确是不该去皇上面前再多说什么。” 就在袁嬷嬷心中暗自得意的时候,就见盛意一把拿过了下属手中的鞭子,直接挥向了自己。 袁嬷嬷看着抽向自己的鞭子,闪身躲避,但是那鞭子就跟长了眼睛一样,每一鞭子都精准地落在了袁嬷嬷的身上。 袁嬷嬷疼的满地打滚,却无人敢上前拦住盛意,只在旁边看着袁嬷嬷哭天抢地。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袁嬷嬷的衣服穿的厚实,那一道道鞭子直接抽破了她的厚棉衣,将她打的皮开肉绽,最后就连躲都没有力气了,宛如一具死尸一样躺在地上,盛意才停了手。 “按照本官往日的习惯,你这样的刁奴打死了也不为过,今日本官给太后娘娘一个面子,留你一命。” 盛意说完之后,那个下属很有眼色地从盛意手里接回了鞭子。 直到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温虹的反应是最大了:“盛大人,你凭什么擅自进陆家打人?” 另一个下属将圣旨呈了上来,盛意将圣旨拿起,直接开口道:“陆沅知接旨。” 盛意直接忽略了温虹的问话,但他的行动则是告知了温虹,自己此次来陆家的目的。 看到圣旨,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跪了下来,就连那“犯了头疾”的陆老夫人也行动自若的跪在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镇远侯陆绥之女陆沅知品貌出众、恭敬孝悌、温良敦厚,朕躬闻之甚悦。今信王适婚娶之时,择贤女与配,特将汝许配信王为信王妃。钦此!” “谢皇上恩典。”陆沅知从盛意的手中接过圣旨。 盛意环顾一周:“皇上觉得陆三姑娘孝悌恭敬,是温良敦厚之人,怎么落在了陆老夫人的眼里,就是不孝了呢?” 陆老夫人跪在地上,浑身颤抖:“都、都是这个奴才撺掇的,老婆子我怎么敢怀疑沅知呢?” 陆老夫人毫不犹豫地将周嬷嬷推出来挡灾,周嬷嬷连声求饶,就连袁嬷嬷都被打成了这样,自己又没有太后那样的靠山,指不定就要被打死了。 盛意冷眼看着周嬷嬷叩头求饶,一言不发。 周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向着陆沅知磕头:“三姑娘,奴才是有眼无珠,还望三姑娘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奴才计较……” 周嬷嬷求了许久,陆沅知才开口道:“今日院子里已经见了血,还是算了。” 听到这句话,周嬷嬷感觉自己从阎王殿转了一圈回来了,她瘫坐在地,下身突然弥散出了腥臊味。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周嬷嬷几乎无地自容,只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陆三姑娘果然是温良之人。”盛意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饶他这一次。” “盛大人,还有一事要劳烦您。” “三姑娘请说。” “方才祖母头疾复发,还望大人能行个方便,从宫中请一位当值的太医来为祖母看诊。” 陆老夫人听了,当即拒绝了:“不必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何必再麻烦太医呢?” “可祖母刚刚才说过,你是因为我才犯了头疾,既然如此,我定当为此事负责到底!” 陆沅知脸上的笑容温和,但是看着那笑容,陆老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盛意见陆家的男丁都不在,吩咐道:“陆老夫人身体不适,这府中的男子怎么无一人关心,都给本官请过来!” “这点小事,就不用了?”陆老夫人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盛意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陆老夫人这么重视孝道,陆家的男儿若是不出现,岂不是有违老夫人口中的孝道?” 陆老夫人只觉得如坠冰窟,今天的事情该如何收场? 第27章 坏心肠 钊钥司的办事效率很高,将陆家的男子都请过来的同时,也将宫中的太医一同请了过来。 请来的这位太医恰好是太医院院首,这位院首大人脾气古怪耿直,医术极为高超。 院首大人正在研究疑难杂症,突然被钊钥司的下属“请”了过来,满心的不痛快。 看到病人是陆老夫人,只当是这位老夫人身体情况紧急,便耐下了性子为她诊脉。 “大人,不知祖母的头疾可有缓解的办法?”陆沅知出声询问。 见陆沅知主动询问,陆彦舟冷哼道:“陆沅知,我看你是心虚了?” “你把祖母气成这个样子,竟然还有脸在这里站着。”陆书珩也从旁附和。 院首看了一眼“病恹恹”的陆老夫人,神色逐渐冷了下来:“你家老夫人的脑袋好得很,就是这心肠坏了。” 听到这话,陆彦舟当即指着陆沅知开始骂:“陆沅知,你听到了吗,祖母被你气的内里都受到了影响,你还不赶紧跪下来请罪?” 当着众人的面,陆绥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陆彦舟的脸上:“你这个混账东西,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巴滚下去。” 院首的阴阳怪气大家都听懂了,除了陆彦舟这个蠢货,偏偏他还蠢而不自知,出尽了洋相! 陆沅知看了一眼捂着脸,不敢说话的陆彦舟:“难怪兄长当年在骊山书院的选拔中落选,你跟在父亲身边学的东西,还挺有趣。” 陆彦舟算是陆绥亲自教养的,随着他的年岁渐长,陆绥更是事事提点,只是陆彦舟办的事情,总是差了些火候。 陆绥倒是想要反驳陆沅知,但是他不好意思开口。 院首看着陆彦舟:“依本官来看,老夫人的脑子一点问题没有,这位公子的脑子是得好好治治。” 陆绥想要斥责太医,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实在是陆彦舟让他没有颜面说什么。 院首起身,走到旁边,留下了一张药方:“这药方我开好了,每日三次,连服三个月,一定要看着老夫人一次不落的喝下,但能否医治好老夫人这坏了的心肠,尚未可知啊。” 陆沅知接过药方之后,直接交给了周嬷嬷:“周嬷嬷,太医的话你应当听清楚了,若是老夫人少喝了一次药,你这条命也就没有必要留着了。” 一股凉意从周嬷嬷的脊背升起,一时之间,她竟然分不清,到底是刚才直接被盛意打死,还是提心吊胆地活着更好一点? 院首看着陆沅知的脸色:“你们陆家的人还真是有意思,这该治病的人,没有人关心,识人不清呐。” 一屋子的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都微微沉了下来。 院首只当看不见他们的脸色,收拾了自己的药箱,指着刚才把自己“请”过来的下属竹青说道:“你、把我送回去。” 竹青得了盛意的允许,跟着院首往外走去。 就在踏出房门的时候,院首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陆绥:“侯爷,三月之后本官会来为老夫人复查,若是查出老夫人没有喝药,那本官与侯爷的缘分可就结下了。” 这位院首的脾气虽然古怪,但他的医术深得顾衍信赖,若是他在为顾衍请平安脉的时候多提一嘴陆家的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陆绥回道:“老夫人是本侯的母亲,她的身体本侯自然会多加关心。”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院首才和竹青一起走了。 盛意见状,说道:“本官今日传旨的任务已经完成,就不多留了。” “有劳盛大人走这一趟了。”在盛意面前,陆绥那是没有一点脾气。 盛意带着人经过院子,看到躺在地上无人问津的袁嬷嬷,吩咐道:“将人送回太后那里,免得太后担心。” 那几个下属看着浑身是血的袁嬷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把人送回去,太后可就不是担心了,而是震怒。 “既然祖母已经无事,那女儿就先告退了。” 见陆沅知要走,陆绥喊住了她:“陆沅知,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陆家出丑,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陆沅知看向陆绥:“父亲为何不问问自己呢,若是陆家之人心正,又哪里有丑可出呢?” 陆沅知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走了,陆绥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半躺在床上的陆老夫人,有些疲累地问道:“母亲,你现在满意了吗?” 听到陆绥的质问,陆老夫人当即就炸了:“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陆家吗? 你若是有法子早日收拾了那个小蹄子,我怎么会受这些罪?” “母亲,如今她是皇上钦定的信王妃,圣旨以下,无可更改,您以后说话注意些分寸。” 提起这件事,陆老夫人更是怨气满满:“她倒是当上了信王妃,连一个公主伴读都不肯为初儿争取。昨日在大殿上,她说的冠冕堂皇,实则还是偏心苏家!咱们陆家养了她这么多年,算是白费了。” 沈家的三女儿沈嫣和沈家老四沈恒是双生子,打小就关系好。 沈恒当年不顾沈老夫人的阻拦,执意要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为妻,后来那女子难产,生下沈千檀就撒手人寰。 沈老夫人想要为沈恒续弦,沈恒直接将媒人打出府门,自那之后,便再无人敢再提沈恒的婚事,而沈恒就自己把女儿拉扯大了。 沈嫣嫁给了苏家的大儿子苏明允为妻,她和沈恒的关系本就亲近,又可怜沈千檀一出生就失了母亲,就经常照看沈千檀。 后来沈家出事,沈恒被迫离京去往西境,沈嫣担心沈千檀无人照料,直接将沈千檀接去了苏府照料。 可以说,沈千檀这三年来,在苏家的时间,比在沈家的时间都长。 所以在陆沅知推荐沈千檀当公主伴读的时候,陆老夫人就断定了她是偏心苏家,不然怎么就偏偏选了和苏家走得近的沈千檀呢? 陆绥不想听陆老夫人扯这些事情,安抚了几句就走了,陆彦舟和陆书珩也跟着离开。 陆起见老夫人是装病,有些责怪:“母亲,您没事装病干什么,这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咱们陆家在京城又要出名了。” 陆老夫人现在听不得“装病”两个字:“你也回去,多陪陪悠然。” 陆起瘪了瘪嘴,没有答应陆老夫人。 吴悠然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还是豆蔻更温柔小意! 见陆起走了,陆老夫人抬了抬手,示意温虹坐在自己床边。 温虹跪了一夜,本就疼痛难忍,本想着回府休息,没想到又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此时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只得勉力支撑着:“老夫人,怎么了?” “袁嬷嬷的事情,还是得你去办,毕竟人是在我们陆家受伤的。”陆老夫人将这烫手山芋毫不犹豫地甩到了温虹身上,“等会儿派人送袁嬷嬷回宫,你多跟太后求求情,毕竟也算是你的姑母,不会太为难你……” 陆老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小丫鬟跑进来的动静,脸色有些不快地问道:“没规没矩的,又怎么了?” 那小丫鬟一脸惊慌:“老夫人,不好了,袁嬷嬷被钊钥司的人拖走了……” 第28章 送药也是送人 老夫人急得直接从床上下来了:“你说什么?” 小丫鬟回道:“刚才情形慌乱,没有人敢动袁嬷嬷,原本准备等人都走了,再来问您。没想到,盛大人走的时候,直接让人将袁嬷嬷拖走了,奴婢们不敢拦。” 老夫人这下子是真的有些头疼了,她看着在屋子里的温虹、郑秀、陆初和周嬷嬷,骂道:“你们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刚才就应该趁着大家都在我这里,赶紧派人将袁嬷嬷抬回房间里休养,怎么能什么都不管呢?” 老夫人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也没个主意。 周嬷嬷上前一步,劝道:“老夫人,咱们现在不能急……” 周嬷嬷的话没有说完,直接被陆老夫人一巴掌打的住了嘴。 跟在陆老夫人身边多年,这还是周嬷嬷第一次被陆老夫人打了脸,也不敢辩解什么,立刻就跪下了。 她方才尿了裤子,一直没有来得及更衣,这屋子的热气一蒸,她周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难闻的味道。 老夫人只觉得自己打了什么脏东西,立刻让一旁的丫鬟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擦着手:“她们年轻,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这种事情还要等着我的吩咐吗?” 周嬷嬷低着头跪在地上,与屈辱感一同升起的,还有愤怒。 这些年来,她为老夫人做了多少事情,结果老夫人就是这么对自己的! “都是老奴的错……”周嬷嬷一边扇着自己巴掌,一边认错。 见周嬷嬷这样,老夫人感觉心中愈发地烦躁:“行了,你去外面跪着,别在这里碍眼。” 外头天寒地冻,周嬷嬷这样的年岁,哪能经得住? 但老夫人发了话,周嬷嬷就不能反驳,直接去屋外头跪着了。 没过多久,周嬷嬷就感觉寒意灌满了全身,而下面裤子那块,更是直接硬了,身上的难受让周嬷嬷心中的怨气更大了。 屋里,老夫人转头看向了温虹:“温氏,你再进一趟宫。” 温虹压了一夜的火气,彻底压不住了:“老夫人您好歹是老侯爷的夫人,陆家的长辈,这什么事情都让我们小辈做了,您做什么呢?” 老夫人没想到温虹竟然敢这么对自己说话:“我是陆家的长辈,难道不该颐养天年吗,有什么事情交给你们去做,是正常的!” “既然老夫人你想要颐养天年,就少管外头的那些事。自己什么都想管,管不好了就让我们这些晚辈来收拾烂摊子。太后那边我是不会去的,要去您自己去。” 说着,温虹就一瘸一拐地往外头走去,陆初连忙跟上去,扶着她走了。 先前温虹为了不让自己的丢脸,一直装着无事的样子,但是现在索性不装了,众人这才发现,她受了伤。 老夫人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大抵猜到了昨日宴会上的事情惹恼了太后,太后拿温虹出气。 老夫人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扔出去砸在了地上:“这些事情,不都是你自己惹的祸吗,现在冲我这个老婆子发火有什么用?活该被降位妾室!” 温虹和陆初没有走多远,自然听到了这动静。 “母亲。”陆初有些担忧地喊了一声。 温虹没有回头:“我们走。” —— 松香院内,陆沅知一进房间就感觉到香料的味道更重了。 “姑娘,奴婢是觉得这两日外头格外的冷,便多用了些暖香。”浅碧主动开口解释。 “你倒是心细。”陆沅知让汤嬷嬷取了一盒药膏,“你替我将这盒药送去温氏那里,这药活血化瘀的效果好。” 浅碧接过了药膏,就出去了。 “姑娘,温氏还能用的上这个药?” 陆沅知到底是习武的人,对人走动的动作观察很细致,纵然温氏之前装的再好,但陆沅知还是发现了她腿上有伤。 想到温氏一夜未归,陆沅知也猜想到了昨夜发生了什么:“她昨天夜里肯定不好过,但为了遮掩伤势,不被外头的人发现,定然不敢请大夫入府看伤,我这药送的正是时候。” “这么好的药,送给她真是可惜了。” “谁说我的目的是送药?” 陆沅知想起了上一世发生的事情,陆书珩后来想要浅碧当个姨娘,浅碧不愿意,求到了自己面前。 那个时候的她,为了护住浅碧,直接将陆书珩打跑了。 可惜浅碧,从头至尾都没有对她衷心过。 所以这一次,陆沅知就将浅碧提前送到陆书珩面前。 只是不知道,一旦浅碧入了陆书珩的眼,向来为陆书珩办事、想着飞上枝头的流云,会怎么办呢? 汤嬷嬷见陆沅知有了主意,就没有再问这件事:“姑娘,小厨房那里温了燕窝粥,我去给你端一碗过来。” 陆沅知点了点头,随即又叮嘱道:“今天晚上,你记得叮嘱内院守夜的婆子,看严实了。” “是。” 汤嬷嬷离开之后,陆沅知靠在榻上,仿若顿时失了所有的力气。 以她如今的身体情况,早就乏了,但是她只能撑着。 幸好盛意的赐婚圣旨来的及时,他们二人才能联手,让太后吃了个大亏。 袁嬷嬷重伤,不养个半年,肯定是好不了的。 这些年来,在温家和后宫传递消息最隐秘的人就是袁嬷嬷。 接下来的半年,袁嬷嬷不能办事,太后和温贵妃就只能用其他人,而其他人就未必有袁嬷嬷的手段了…… 此刻,在温氏的院子里,陆初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裤子卷了上去,就见到了温虹膝盖处吓人的淤青。 “母亲,太后娘娘怎么能这么对你呢?”陆初的眼泪说来就来,“祖母也是,一点都不体谅你。” 因为疼痛,温虹的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快去拿药。” “您都伤成这样了,还是请个大夫。” 温虹摇了摇头:“不行,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坏的是太后的名声,到时候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可是那些常用的药膏见效都不快,母亲还得多遭罪,我让人先出府买药。” 陆初的话刚说完,就见秦嬷嬷领着浅碧进来了。 “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看到浅碧,温虹眼中闪过不悦之色,“之前交给你的事,你到底有没有办成,为什么陆沅知还能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听到温虹一连串的问题,陆初都惊呆了,她记得浅碧是陆沅知的丫鬟,难不成早就被母亲收买了? 第29章 猎物上钩 “回夫人的话,奴婢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办的,只是不知为何见效那么慢。” 听着浅碧的回答,温虹在心里又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只是还有用得上浅碧的地方,所以温虹就没有再继续追究:“你按照我的要求办了就行,不过我并未给你传信,你怎么来了?” 浅碧将药膏呈上:“夫人,这是三姑娘让奴婢送来的药,说是活血化瘀的效果极好。” 秦嬷嬷接过药膏,闻了一下,冲着温虹点了点头:“的确是上好的药膏,夫人要用吗?” 温虹心中震惊,自己今日并未在陆沅知面前露出破绽,她是怎么发现自己受伤的? 难道,是陆沅知知道了自己在太后殿前跪了一夜的事情? 温虹的心中思绪万千,陆沅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宫里的事情她也能够打探出来。 这样想着,温虹的心里更着急了,陆沅知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助益,会是谁呢? “先用着。”温虹没有回答,担心她的陆初直接将药膏拿了过来,开始为温虹的伤处涂药。 这药的药效很好,涂上去之后,将原本火辣辣的痛意都掩盖了。 对于这盒伤药,温虹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寻常药铺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药,肯定是特制的。 “母亲,您怎么了?”陆初见温虹一直不说话,只当她是疼的,“还是疼的厉害吗?” “难怪、难怪……”温虹自觉找到了自己输给陆沅知的原因,是自己没有外力可借,才失了先机。 “母亲、母亲!”陆书珩在这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陆初连忙为温虹将卷上去的裤管放下来:“哥哥,你怎么随意闯母亲的院子呢?” “我这不是有急事吗?”陆书珩的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浅碧身上,“母亲,这丫鬟看着眼生,儿子之前在你的院子里好像没有见过。” 不等温虹发话,秦嬷嬷便开口道:“浅碧,这药膏夫人已经用了,你回去替夫人向三姑娘道谢。” “是。”浅碧没有多留,闻言赶紧起身走了。 陆书珩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浅碧,直到看不到浅碧的身影,才回过神,问道:“这浅碧是陆沅知的丫鬟?” “你管一个丫鬟做什么?”温虹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母亲,今天的情形,您也是见到了的。温家那边的人来找我了,要不儿子还是跟着温家。” 出于某种考虑,温虹不希望自己的一双儿女和温家有什么过密的关系,所以她明明知道温家那边想要用陆书珩,一直装聋作哑。 只是现在好像不行了,如今自己失了正室的身份,是因为太后的缘故,府里还是一切如旧,那以后呢? 在培养儿子上面,陆绥对那个蠢钝的陆彦舟更为看重,现在书珩甚至失了争夺镇远侯世子的资格,自己若是想要斗过陆沅知,似乎还是要倚仗温家的力量。 想到这里,温虹点了点头:“那你就跟着你舅舅,和你外祖好好做事。” “母亲,您同意了?” 陆书珩有些惊喜,他以为温虹不会同意的。 温虹笑道:“当然,既然陆家靠不住,咱们还有温家!” 此刻,在松香院,陆沅知喝完了燕窝粥,将空碗搁在了桌子上,接过汤嬷嬷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往常,陆沅知是吃不下一碗的,汤嬷嬷喜道:“姑娘心情瞧着不错。” 陆沅知笑了一下:“确实心情不错。” 因为有猎物上钩了! 想必现在,陆书珩已经见过了浅碧,而温虹已经答应了陆书珩想为温家做事的要求。 既然温家内部如铜墙铁壁一般难以攻破,那自己就送一个并不周全的人进入温家,破开温家这个口子。 那盒药,是陆沅知给温虹的心理暗示,让她慌张,想要向外求助,而温家就是温虹最好的选择。 想必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知道温家一直藏着的秘密了。 —— 后宫,太后殿内。 温太后看着一盆盆被鲜血染红的水从自己的面前端走,脸色更加阴沉了。 温贵妃一直陪着温太后,闻着空中的血腥之气,用帕子轻掩口鼻:“这陆家的人怎么回事,竟然就眼睁睁地看着袁嬷嬷被钊钥司的人打成这个样子?” 温太后没有搭理温贵妃的这句话,而是看向了和袁嬷嬷一同去陆家的几个奴才:“谁动的手?” 温太后觉得,打人这种事,盛意不会自己动手,定然是钊钥司的下属。 自己动不了盛意,还动不了钊钥司的其他人吗? 皇上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多说什么。 “是、是盛大人亲自动的手。” 听到这个回答,温太后的手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满殿的宫人全部都跪在地上,两股战战,生怕太后的怒意波及到自己。 太后从来不是一个会把情绪放在脸上的人,如此生气,是真的动了怒。 “好一个盛意,他这是知道哀家不能动他,才亲自将袁嬷嬷打成了这样。”温太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愤怒而又憋屈过了。 她知晓了事情的始末,知道不能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毕竟确实是袁嬷嬷的话说错了。 只是这口气她咽不下去,又无处发泄。 “姑母,您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温贵妃连忙安抚道,“盛意明显就是借着这件事,故意发难。咱们现在不能动他,可不代表不能动其他人。” “怎么说?” “陆沅知不是领了赐婚的圣旨吗,臣妾明日就宣召她进宫,既然要当信王妃,这该学的规矩得学?” 温太后明白了温贵妃的意思:“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如今已经是年底,正好皇后忙得顾不上其他事情。” 见温太后心中的怒意散去了一些,温贵妃连忙让宫人去陆家通知陆沅知明日一早入宫。 温贵妃的这个动静不小,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顾衍的耳中。 恰好,顾衍正在和皇后一同用膳。 “这陆三姑娘还未及笄,这规矩也不用学的这么急?”皇后看的出来,顾衍对陆沅知的重视,“这没几天就过年了,宫里头正值用人之际,尤其那些礼仪嬷嬷本就分身乏术,如今又多了差事。” 顾衍思索片刻:“朕知道皇后你近来操劳,可愿贵妃多帮着你分担?” “臣妾当然愿意。” “那就好。” 顾衍没有明说,但多年的相处,皇后全然明白了他的心思:“只是袁嬷嬷被打一事,怕是太后要多心了。” 皇后这是在暗戳戳地提醒顾衍,自己明日若是出手,纵然镇得住贵妃,怕是拦不住太后。 皇上不便于出面,到时候可以让盛意来帮自己一把。 “钊钥司负责前朝后宫之事,皇后有难办的事情,钊钥司理当尽心。” 顾衍这是下定了决心,要先动温家在后宫的势力了! 第30章 再入宫 入夜,一个小丫鬟从寿喜堂偷偷溜了出来,她拿了些银钱给看守内院门的婆子:“老夫人院子里有个婆子半夜犯病了,大娘您行个方便,让我出去请个大夫回来。” 那几个婆子们下午已经收了好处,又被耳提面命过,直接将这小丫鬟给的银钱扔在了地上:“你这钱我们可不敢收,府里的规矩,但凡是后院落了锁,想要再出去,必须得大夫人点头。” “我可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 “你这小丫头瞧着眼生,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老夫人院子里面的?再说了,这大半夜的,一个婆子得了病,熬到明天天亮了再请大夫就是了,真以为自己是金尊玉贵的主子吗?” 这几个守门的婆子们肯定是不敢得罪老夫人的,若是来的是周嬷嬷,她们定然不敢多言,直接放行。 但白天太医院的院首都来瞧过了,老夫人这装病的消息刚刚传出去,她哪怕后来是真的病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请大夫,不然她就真的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因为这个原因,老夫人甚至不敢让自己平日里贴身伺候的人出门请大夫,只能让院子里一个不打眼的小丫鬟出门。 陆沅知猜到了老夫人的心思,下午才特意让汤嬷嬷来门房这里叮嘱,果然,这些婆子们见着这小丫头眼生,立刻就拦住了她。 小丫头自然不敢说出实情,只能回去找老夫人。 老夫人听着这小丫头诉说原委,只觉得自己的头更沉了。 当日定下这个规矩,是为了为难陆沅知,不曾想没有为难到陆沅知,反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老夫人,要不就让周嬷嬷出面?实在不行,知会大、温夫人那边一声,让她放行。” 如今温虹被夺了正妻一位,但府里的掌家之权还在她手里,下人们不能再喊她大夫人,便有了温夫人这不伦不类的称呼。 若是今日老夫人和温虹之间没有发生争吵,那老夫人肯定是愿意派人去知会一声,但是现在,老夫人是万万低不下这个头的。 最后,老夫人挥了挥手:“算了,你先去煎一碗安神汤来。明日一早,你再出门请大夫来。记住,一定要隐蔽!” 那小丫头只得应下了,她出门的时候,听着老夫人微弱的呻吟声,心里无端地多了几分恐惧,老夫人现在这样子真是吓人。 隔日一大早,内院的门刚开,那小丫头趁着天光还未大亮,请了一位大夫入府。 老夫人受了一夜头疼的折磨,脸上毫无血色,但是不管那大夫怎么诊脉,都看不出症结所在,于是他想起了京中盛传的,陆老夫人喜欢装病一事。 这样一想,大夫心里就有了主意:“老夫人这是忧思所致,我开一副方子,每日三次,按时服药便可。” 大夫觉得老夫人没有得病,就随便开了一副养生的方子走了。 毫无疑问,这药对老夫人的头疾没有用处,而她也不敢再请大夫入府,只能硬生生地忍受着。 即便是到了年关走动的时候,陆老夫人也是闭门不出。 这下子,所有的人都觉得老夫人是因为装病一事失了脸面,不敢出门。 老夫人每日躺在床上,听着外头传的那些话,有苦难言…… 松香院,陆沅知一大早起身了,今日她是要奉诏入宫。 汤嬷嬷在衣橱里挑了许久,选了一身浅蓝色绣花的锦服,外面披着同款的蓝色系斗篷。 一主一仆就这样出了门,坐上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温贵妃特意派了两个嬷嬷在门口接陆沅知,当然,此举是为了震慑住陆沅知,只要她入宫之后行为有任何不当之处,就会当众提点她。 这两个嬷嬷都是严格的礼仪嬷嬷,一路都盯着陆沅知,偏偏在她的身上没有挑出一点错处来。 就这样,一行人入了贵妃宫殿。 只是在殿门口陆沅知被拦住了,守门的宫人说温贵妃用完早膳有些犯困,正在小憩,让陆沅知在门口等着。 “既然贵妃娘娘小憩,那臣女就不打扰了,先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 陆沅知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走,立刻被那两个礼仪嬷嬷拦下了:“陆姑娘,你今日是来见贵妃娘娘的。” “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不管是谁家女眷入宫,按理来说都该去拜见皇后娘娘。”陆沅知再次问道,“如今贵妃娘娘正在小憩,臣女先去拜见皇后娘娘,难道有不妥之处吗?” “是贵妃娘娘召你入宫,你不先拜见贵妃娘娘,是为不敬!” 寻常人若是被礼仪嬷嬷如此对待,早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但陆沅知神色不变,她的脸上至始至终挂着令人挑不出错处的完美笑容:“世人皆传贵妃娘娘心善,肯定不会用小憩这种理由让臣女在殿外等候,必然是最近年关,事务繁多累着了。 若是臣女在殿外等久了,一来是担心贵妃娘娘自责,二来是担心这不知情的人见了会以为贵妃娘娘是故意为难臣女。 你们也知道臣女的身子弱,如若撑不住,倒在了这里,你们担得起这责任吗?” 陆沅知说的温和,似乎什么都是在为温贵妃打算,实则是捧高贵妃,让贵妃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发难。 那两个礼仪嬷嬷看了一眼对方,让开了身子,这是同意陆沅知先去拜见皇后娘娘。 陆沅知走了几步,见两人站在原地,故作疑惑道:“两位嬷嬷,臣女鲜少入宫,不知如何去皇后娘娘那边,不知你们能否引路?” 不管她们的心里有多么不愿意,此刻也不能拒绝,只能和陆沅知一同走了。 在皇后那里,陆沅知只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就有宫人带着她走了进去。 此刻,皇后殿内还有太子妃温雪,两人应当是在看账本,讨论着什么。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陆沅知上前行礼,“见过太子妃。” “免礼,过来这边坐。”皇后甚为亲和,“上次夜宴上有些距离,没仔细瞧你,今日这仔细一瞧,你的脸色是不太好。这几日在府里,可有好生养着?” “回皇后娘娘,臣女这几日身子已经好转了些。” “那就好。” 陆沅知坐下之后,温雪就将账本合上了:“母后,既然陆姑娘来了,这账本的事情还是后面再说。” 皇后点了点头:“这账本挺绕人的,一时半会儿确实难以理清。” “儿臣在嫁给太子之前,不曾精学这些事务,幸好现在有母后教诲。”温雪说着,便看向了陆沅知,“陆姑娘,你开始学了吗?” 第31章 香囊异常 “你这丫头,自己在闺阁的时候不学,怎的问起了陆姑娘?”皇后打趣起了温雪。 温雪笑道:“儿臣在闺阁的时候,学的都是琴棋书画,这管家的事想学也没有多少精力,初入太子府的时候,这些事情搅的儿臣头晕脑胀,幸好有几个嬷嬷从旁协助。 儿臣这也是推己及人,陆姑娘之前是习武的,不曾学习那些琴棋书画。以后既然不能再习武,还不如趁着有时间多学着点家宅事务,左右现在再学琴棋书画也晚了些。” 温雪这是使得软刀子,她明明知道习武这件事是陆沅知心中的痛,偏偏要踩上一脚。 甚至用琴棋书画来抬高自己的身价,贬低陆沅知是个粗人。 听着温雪的话,皇后脸上的笑意不变,但眼中的热忱淡去了一些。 “臣女自然是及不上太子妃的,毕竟这世上哪有人能如生母一般为自己的孩子考虑?臣女自幼丧母,受父亲影响走上了习武这条路,遭逢变难,变成了如今这弱不禁风的样子。 幸好太子妃愿意提点臣女,否则臣女还不知要走多少弯路呢。只是臣女家中当家的还是您同宗的姑姑呢,若是太子妃肯再多行方便,不如让您的姑姑多教教臣女,臣女不胜感激。” 皇后本以为以陆沅知的性子,会当众落了温雪的面子,纵然不曾吃亏,却会落人口舌。 没想到陆沅知也用同样的方式,将温雪的话堵了回去。 她不能习武,皆是因为温虹的女儿陆初推她下水,温雪身为温家人,却用这件事来戳陆沅知的心窝子,当真是不辨是非。 若温雪是真心为陆沅知着想,就应该提点温虹,而不是在这里虚情假意地提点陆沅知。 哪家姑娘自己主动提出要学那掌家的事情,定然会传出恨嫁的名声,由此可见,温雪根本不是出自真心,反倒是变相的奚落陆沅知。 太子是皇后的嫡长子,温雪身为太子妃,平日里经常入宫陪伴皇后,反倒是对温贵妃这位姑姑疏远,颇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味。 故而皇后殿内的宫人,对温雪颇有好感。 只是刚才这一番话对话,却让她们看清了温雪并非如表面那般纯良,心中多了几分警觉,以后温雪再来,还是要警惕着,不能对她太过放心! “沅知。”这一次,皇后没有称呼她为陆姑娘,而是喊了她的名字,“等过了年节,后宫事务不忙,你就常入宫来陪着本宫。 你的生母早逝,很多事情都没有人教你,你以后是要嫁给信王的,便是定下的皇室中人。本宫身为皇后,有教导之责,趁着你还未到出嫁的岁数,先教着你。” 陆沅知没有拒绝,而是起身行礼谢恩:“臣女多谢皇后娘娘。” “只要你到时候不嫌本宫规矩多便好。” “臣女能有机会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已是荣幸之至,哪里会觉得规矩多呢,只恨不得多学点,以后不出错。” 看着皇后和陆沅知亲近,温雪出声打断:“母后,您偏心,以前您都没有这样教过儿臣。” “现在教不也是一样的吗?”皇后笑了一下,“况且沅知为云晗举荐了那么优秀的一个伴读,本宫是得好好谢谢她。” 皇后的性情随和,看似好接近,实则最难触及她的心防。 温雪花了许多精力和时间,才让皇后对自己多了几分真心相待,没想到这陆沅知与皇后接触不过一会儿,就让皇后对她卸下了心防。 陆沅知的目光落在了温雪腰间系着的香囊:“太子妃这腰间香囊的绣花花样倒是奇特。” 温雪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若无其事地将香囊解下:“这香囊上面的花样,只是一种野花,陆姑娘想看便看。” 陆沅知直接接过了香囊,香囊上的花样确实是一种不显眼的野花,她的手抚过那花样:“臣女之前没有关注过这种野花,今日偶然在太子妃的香囊上见到,才觉得十分奇特。” 说完,陆沅知便将香囊还给了温雪,温雪拿过之后再次挂在了腰间:“陆姑娘若是喜欢,等会儿送你几个。” 陆沅知清咳了几声,用帕子轻掩口鼻。 借着这个机会,陆沅知闻到了刚才抚过那花样的手指上独特的香气。 陆沅知对香味很敏感,温雪的香囊中装着的只是寻常的香料,但她还是闻到了其中混杂着一种不同的香气。 是绣花线上浸染的味道,若这奇特的香气没有特定的作用,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只是陆沅知一时之间很难判断,这绣线上浸染的香料到底是有什么作用。 “本宫今日邀请陆姑娘入宫,只是小憩了一会儿,陆姑娘就跑来了皇后这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宫没有待客之道呢!” 未经宫人的通传,温贵妃就这样直接走了进来,皇后也不恼:“贵妃来的正是时候,大家一起坐下来说说话。” 温贵妃直接在椅子上坐下,陆沅知起身行礼。 温贵妃也不提免礼的事情:“陆姑娘,既然皇上已经为你和信王赐婚,本宫身边正好有几个教礼仪的嬷嬷,你就跟着她们先学规矩。” 温贵妃这是直接命令陆沅知,也是想要借着这件事给皇后一个下马威。 温雪有些为难地开口:“贵妃娘娘,刚才皇后娘娘说,以后让陆姑娘跟着她学习规矩。” 温贵妃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皇后,这陆姑娘要嫁的是本宫的儿子,你教她规矩,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皇后没有回温贵妃的话,而是对着陆沅知说道:“沅知,你先坐着,贵妃这是心急,把你还在行礼的事给忘了。” 陆沅知直起身子,然后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皇后,陆沅知以后是信王妃,你这管的未免有些多了。” 温贵妃只是贵妃,按照规矩哪里能这么跟皇后说话。 但是温贵妃仗着前朝有温家、后宫有温太后,从来不将皇后放在眼里。 “若是那几位礼仪嬷嬷是一直跟着贵妃娘娘的,那臣女是万万不敢受教于她们。”陆沅知直视温贵妃,“毕竟臣女没有贵妃您有的倚仗,若是跟着那几个嬷嬷学的如您这般遵从本心,只怕入了信王府,就见不到第二天的日头了。” 温贵妃微微眯起了眼睛,她厉声问道:“陆沅知,你是觉得本宫放肆了?” “面见皇后不等通报便随意进入,见到皇后不按规矩行礼,更是说出皇后不能管信王之事这等话。臣女很是震惊,难道您不知道皇后有统辖六宫之权吗,也不知道皇后是所有皇子、公主的母后吗?” 陆沅知不惧温贵妃的怒意,继续说道,“若您是这样的人,那恕臣女不能在您身边学习规矩。纵然是拼了这条命,臣女也要去皇上面前辩个是非曲直,是不是温家的人不必遵守祖宗礼法?” 第32章 发难 从来没有人敢对自己这么无礼,温贵妃听着陆沅知不卑不亢的质问,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倒流,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陆沅知,在你的眼中,还有没有尊卑之分?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敢来质问本宫?” “臣女是以大历子民的身份来问您,身居高位是否就能以权弄人,母族势重是否就能藐视礼法?您说臣女不分尊卑,那臣女斗胆问您一句,您就尊卑分明了吗?” “陆沅知!”温贵妃已经要气疯了,“来人,将她拖下去,杖责三十。” 一直没有开口的皇后突然说道:“够了!” 温贵妃转过身看着皇后,想要问她,是不是要拦着自己处罚陆沅知? 但是看到皇后的脸色时,温贵妃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些年来,温贵妃在宫中恃宠而骄,也有几分皇后退让的原因,但是此刻的皇后眼神中透出来的锐意震慑住了温贵妃:“温贵妃,这些年来,本宫念着大家都是宫中的姐妹,从来不与你计较什么。是不是对你的纵容,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本宫为后、你为妃,这尊卑之分还需要别人来提醒你吗?这里有本宫,你凭什么随意处罚陆姑娘,是当本宫不存在吗?” “皇后娘娘,本宫是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陆沅知言行无状,冲撞本宫,难道本宫不能罚吗?” 温贵妃回过神来,当面和皇后杠上了。 皇后冷声问道:“原来贵妃知道自己要协理六宫,这些年来,每逢年节、宴会,你可有操过心?” “皇后娘娘能力出众,自然不需要本宫的帮助。” 皇后拍了一下桌子,抬手的时候掀翻了桌子上的茶盏,茶水顺着桌子流淌下来:“贵妃,在本宫面前,你该自称什么?” 温贵妃不愿意屈于皇后之下,所以这些年来即便是在皇后面前,亦是自称本宫。 温贵妃听出了皇后的意思,面露讥讽:“皇后娘娘,今日您仗着自己身份为难臣妾,可您别忘了臣妾的姑母是皇上的生母、大历的太后!” 今日皇后为难温贵妃,估计明日,太后就要对皇后出手了。 温雪在这时开口调和,不过她是将矛头都转向了陆沅知:“陆姑娘,你看到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因为你吵成这样,为何就不能服个软呢?” 陆沅知反问:“所以太子妃觉得温贵妃的言行都是合规矩的?” “历来都是这样,你又何必……” “历来都是这样,就代表是对的吗?” 温雪哑口无言,她不明白陆沅知为何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陆沅知走到了温贵妃面前,行了一礼:“太子妃有一句话说得对,今日之事确实是因为臣女而起的,贵妃娘娘若是有气,就罚臣女一人。” “你确实该罚。”温贵妃见陆沅知示弱,看向了皇后,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皇后,她自己都这么说了,您确定还要继续跟臣妾争论下去吗?” 皇后手不由地握紧了,她总觉得陆沅知的性子,不会这样服软。 温贵妃见皇后不说话,又继续看向了陆沅知:“陆沅知,你说本宫该怎么罚你呢?” “贵妃今日要罚陆沅知,是不是对皇上的赐婚不满?”盛意在这时走了进来。 看到盛意进来,皇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这一刻的皇后,不得不承认,如今温家的气焰,唯有皇上、以及可以代表皇上的盛意可以压制。 皇后看了一眼陆沅知,她明白了陆沅知先前说的那些话是为了铺垫,让盛意有了发作的由头。 只是这时间必须把握的好,陆沅知是如何知道,盛意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盛大人,是陆沅知以下犯上……” “娘娘贵为贵妃,应当为表率,你现在对皇后不敬,就算是罚,也该从你开始。”盛意反问,“难道贵妃娘娘也想用太后来压本官?大不了,大家一起去太后面前辩驳一番,本官再去将皇上请来听一听,到底谁对谁错!” 温贵妃肯定是不敢的,当即就急了:“盛大人,何必这么麻烦呢?” “不是贵妃娘娘先找麻烦的吗?”盛意提醒道,“娘娘您别忘了,本官的职责是监察前朝后宫,你的以下犯上之举,本官若是追究起来,你应当知道后果。” 温贵妃不敢和盛意硬碰硬,盛意转而看向了温雪:“你身为太子妃,在贵妃冲撞皇后之时,连一句公道的话都不敢说,你这样得德行,可堪为太子妃?” 听着盛意的质问,温雪只觉得脸颊发烫。 “盛大人,本宫今日只是想要带陆沅知回去教规矩,没有其他的意思。分明是陆沅知自己不想学规矩,才这样挑唆本宫与皇后娘娘的关系。” 情急之下,温贵妃将今日的事情全部推到了陆沅知身上,她不能让盛意将这以下犯上的罪名扣在自己身上。 盛意冷笑一声,其中带着嘲讽的意味:“本官刚才都听到了,怎么,贵妃是觉得皇后娘娘没有资格教陆姑娘吗?” 温家算是大历的后起之秀,纵然是现在位高权重,但其并不深厚的世家礼仪底蕴,一直是温家人讳莫如深的软肋。 如今就这样被盛意略带嘲讽地说出来,饶是温贵妃这样跋扈的性子,都有点挂不住脸。 皇后林疏月出身林家,林家底蕴极为深厚,林父是三朝重臣、两任帝师,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在林父退出朝堂之后,骊山书院曾经想要邀请林父当书院长,林父拒绝之后,一直在清幽之地静养。 林父如今手里虽然没有实权,但是他之德高望重,足以令天下人敬仰。 若非在后位上的人是林疏月,以温家的势力,恐怕早就推温贵妃为后了。 林疏月有这样的家学,若是能够受教于她,是天下女子的幸事。 如今林疏月要教陆沅知规矩,温贵妃却要自己带回去教,可不是令人发笑? “贵妃娘娘,你觉得皇后娘娘不能教陆姑娘规矩,你觉得温家哪个人可以?”盛意再次发问。 但凡问出这句话的是其他人,温贵妃都会当场发怒,偏偏这个人是盛意,只能忍着怒意,面带羞愧地回道:“这世间能有几人及得上皇后娘娘?只是本宫担心皇后娘娘事务繁杂,不想让皇后娘娘再为这种小事操劳。” “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贵妃殿内的宫人由皇后娘娘指派,直到年节过去。”盛意看着温贵妃,眼神犀利,仿佛看穿了她内心最阴暗的心思,“温贵妃,有异议吗?” 第33章 问心无愧 过往年节,温贵妃从来不插手,而且太后为了打压皇后,总是会在一些事情上让皇后难办,故而每年的年节都是皇后最头疼的时候。 皇上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但是太后是他的母亲,而且皇后从未跟他提过,他便当做不知道。 盛意这一招高明就高明在,皇后可以指派温贵妃的人去办那些难办的事情,太后总不至于为难温贵妃的人。 温贵妃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可以现在答应了,盛意也不可能一直盯着这些小事,自己到时候随随便便就能打发了皇后。 “年节之事本宫确实也应该操心,若是有任何需要人手的地方,皇后娘娘可以开口。”温贵妃回道。 盛意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下官会派一个钊钥司的下属在您这边帮忙,有什么需要贵妃娘娘协理的事情,直接交由这位下属出面便可。” 听到这里,温贵妃傻眼了,盛意是没有时间亲自盯着,但是他可以派人盯着,温贵妃这下子是推诿不得了。 “还是盛大人心细。”皇后看了一眼温贵妃原本安排来要教陆沅知规矩的两个礼仪嬷嬷,“本宫这里正好缺两个礼仪嬷嬷,贵妃就让这两人留下来。” 温贵妃努力让自己笑了出来:“好。” 皇后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贴身嬷嬷丛嬷嬷一眼,丛嬷嬷心领神会地上前将那两个嬷嬷带下去了:“最近宫里新进了一批宫人,皇后娘娘正愁没人教她们规矩,还要劳烦两位嬷嬷了。这些新人都是年节上要用的,规矩上可不能出一点错。 你们是贵妃娘娘特意挑选出来要教陆姑娘规矩的礼仪嬷嬷,在规矩上必然是教的极好,那些新人交给你们大家都放心。” 听到丛嬷嬷的话,那两个礼仪嬷嬷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教新人是最耗费心力的,是礼仪嬷嬷们最不愿意去做的差事,但凡那些宫女在什么场合出了错,她们也会被牵连。 这个年节,这两个礼仪嬷嬷将会过得,非常黑暗。 见自己的心腹被派去做这种事情,温贵妃心中憋屈:“皇后娘娘还真是人尽其用。” “贵妃娘娘这是心疼了?”皇后笑了一下,依旧温婉,“若是心疼,大可以领回去,这差事本宫再想办法找人去办。” “这些人,皇后娘娘用着便是。”温贵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她知道一旦破开了这个口子,只怕自己宫里的人这次年节是真的要受累了。 温贵妃说完,就准备走了,再次被盛意拦下了。 “盛大人,还有什么指教?” 盛意仿佛没有听出温贵妃语气中的怒意:“信王虽然是贵妃之子,但皇后娘娘身为中宫皇后,有权教导未来的信王妃。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发话,以后陆姑娘的事情,贵妃就不必再插手了。” “你要维护她?”温贵妃一字一顿地问道。 “本官维护的是大历的皇室尊严。”盛意冷着脸直视着温贵妃,“贵妃娘娘应该明白,这是钊钥司的职责所在。” 温贵妃明白,自己今天输了:“那本宫就看着你们钊钥司是如何维护皇室尊严的!” 说完,温贵妃气冲冲地走了。 皇后看向陆沅知:“沅知,本宫知晓你生母早逝,无人教你打理事务,如今正是年关,这几天你辛苦些,每日进宫,跟着本宫身边多学点,可愿意?” “多谢皇后娘娘,臣女愿意。”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至于宫规之事,倒是不必太着急,等年后再做打算。” “是。” “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皇后对着盛意说道,“盛大人,麻烦你替本宫送送陆姑娘。” 盛意看了一眼皇后,饶有深意:“遵旨。” 出了殿门,一阵冷风迎面吹来,陆沅知咳嗽了两声,盛意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这几日,药有按时吃吗?” 陆沅知点头:“多谢盛大人的药,我的身体情况比之前好了一些。若是之前,早就撑不住了。” 两人并肩往宫门的方向走去,盛意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激怒温贵妃?” 以陆沅知的聪慧,她完全可以挑起皇后和温贵妃之间的争端而不被发现。可陆沅知偏偏说了那些得罪温贵妃的话,温贵妃对她的恨意只会更深。 “因为皇后娘娘不是坏人。”陆沅知不忍心利用对自己抱有善意的皇后。 “你可知,今日这场局是皇后娘娘主动要入的?” “我不管皇后娘娘是否心知肚明,我只管我自己问心无愧。”陆沅知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我现在说我想说的话、做我想做的事,是不想以后后悔。” 曾经的她,为了世人眼中的大局观,忍气吞声。 可她得到了什么呢? 亲人的背叛、山河的破碎,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这些事情发生! “陆沅知,你真不像是陆绥和苏棠的孩子。” 陆沅知没有奇怪于盛意提起自己的母亲苏棠,而是问道:“他们的孩子该是什么样子?” “大抵是陆彦舟那个样子。”自私虚伪,又贪生怕死! 陆沅知不置可否:“今天的事情还要多谢盛大人解围。” 至少从现在开始,温贵妃在明面上是不能用贵妃这个身份来压她,这就够了。 如若贵妃在暗地里对她下手,那反倒是陆沅知最期待的,这样她就可以无所顾忌地还手了。 而今日之后,后宫原本倒向温太后和温贵妃的局面,只怕也要开始改变了。 前朝后宫本为一体,皇上要打压温家,又怎么会容许温贵妃继续如之前一般放肆呢? “太子妃温雪你查过吗?”陆沅知突然问了这个问题,她想起那个香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明面上没有问题。”显然,盛意是查过的,“怎么了?” 陆沅知将香囊的异样告诉了盛意,并且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我的手上现在应该还有一些残留的味道,你闻。” 陆沅知从小习武,她的手原本是有些粗糙的,但是自从受伤之后,她就没有再去习武,手反倒是被汤嬷嬷养的纤细白嫩。 盛意看着陆沅知的手,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往前走了一步,低下头慢慢地靠近陆沅知的手。 他的五官敏锐,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沾染香囊绣线上的味道淡了很多,但没有完全散去,盛意闻出来了那一丝的异香。 盛意呼吸时的气息,让陆沅知的手心痒痒的,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大人,属下有事……” 竹青赶过来,看着眼前的场景,话说了一半就堪堪停下了,只瞪大了一双眼睛望着,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属下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第34章 慌张的郑氏 陆沅知连忙收回手,盛意站直了身子,一脸的从容不迫:“确实是有异香,但是这种香气我之前从未闻到过,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是什么香料,还是要想办法从太子妃身上拿到香囊。” “那这件事就劳大人多操心了。”陆沅知看了看不远处的宫门,“前面就要到宫门口了,不劳烦大人相送。” 陆沅知说完,转身便走了,背影看着有几分仓促。 一直远远地在后头跟着的汤嬷嬷,见到此景,立刻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说,什么事情?”盛意看向竹青。 竹青恢复了正色:“大人,京城里又有几个女子失踪了。” 听到这句话,盛意的脸色沉了几分:“还是跟之前一样?” “是,一点踪迹都查不到。”竹青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并且都是容貌漂亮、出身普通的女子。” “扩大范围,往京城周围的几个地方追查,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同样的失踪案发生。” “是!” 竹青领命下去了,盛意却没有离开,只是久久地站在原地。 他抬头看着天空,这几日的天气一直阴沉着,雪似乎随时都会落下…… 皇后宫中,温雪见其他人都走了,便走到了皇后身边,问道:“母后似乎很喜欢那位陆姑娘。” 皇后扫了温雪一眼,淡淡地开口:“她是未来的信王妃,本宫自当要多为她考量些。” “儿臣初为太子妃,很多事情办的不好……” 皇后打断了温雪的话:“无事,慢慢学,只要你有心就好。” 丛嬷嬷回来,见状说道:“太子妃,皇后娘娘应当是累了。” “那儿臣就先退下了。”温雪没有再要留下来,向皇后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走出殿门,温雪垂下头看了一眼腰间系着的香囊。 她想到了陆沅知今日问她香囊之事的场景,眼中划过暗色。 不管陆沅知有没有生疑,这香囊都不能再戴了,不过算算日子,这香囊的作用还是没有到发挥的最佳时机。 见温雪走了,皇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丛嬷嬷劝道:“娘娘,这是太子自己选的太子妃,您虽然是太子的母后,但过了那个界限,只怕会引得母子之间生出嫌隙来。” “你说的话本宫能不明白吗?”皇后站起身,走向了内殿,“所以当初太子求到本宫面前时,本宫什么都没有说。既然当初没有说,现在就更不能说了。” 皇后打开了梳妆台上放着的一个木匣子,匣子里放着的是一只只折好的千纸鹤。 林疏月算是丛嬷嬷的半个女儿,她是看着林疏月长大、嫁人、封后的。 当初嫁给顾衍的时候,林疏月满怀期待,为此折了满满一匣子的千纸鹤带了过去。 可是自从当了大历的皇后之后,这匣子里的千纸鹤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一半了。 “嬷嬷,本宫从未想过,这宫里的日子,如此漫长。”漫长到,她快要记不清自己是谁了。 帝王之爱,当真如此凉薄吗? 顾衍对于后宫的事情,向来都是知道的,只是以前他不愿意为了自己出手。 而现在,他想要打压温家的时候,往日里对温贵妃的纵容,也能一夕改变。 自己在他的心中,可有一点点的分量? 抚着这木匣子,思索着这些问题,皇后的眼中出现了点点泪光…… 马车停在陆府的门口,往日里,一见到马车停下,门房就该有眼力见的过来放矮凳,方便主子下马车了。 但是今日,马车停下许久,门房才慢吞吞地拎着凳子过来放下。 汤嬷嬷先下了马车,随后扶着陆沅知下车。 “你们今日动作怎么这么磨蹭?”汤嬷嬷不满地问道。 那门房满不在乎地回道:“这天这么冷,谁愿意在外头时刻守着,你们在马车里又冻不着,何必在乎多等这一时半会儿的?” 一个小小的门房都敢这么大胆,汤嬷嬷怒了,正要斥责,陆沅知却伸手按住了汤嬷嬷,她看着门房,问道:“我记得以前的门房是杜大爷,你瞧着眼生。” “你说那个杜老头啊?他受了风寒,就回去养老了,以后这门房的差事就由我来当了。”尤大言语中,对杜大爷十分不屑,“我叫尤大。” “我记得老夫人院子有个嬷嬷,嫁了个姓尤的人。” 尤大点头:“没错,我就是甘嬷嬷的儿子。” 听到这里,陆沅知没有再说什么,和汤嬷嬷迈步走了进去,正巧碰到了二房夫人郑氏出门。 汤嬷嬷有些奇怪,这郑氏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天要出门,还真是稀奇了。 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陆沅知,郑氏脸上还有几分惊疑不定。 “二婶这是要去哪里?” “我、我就是想着没几日就过年了,想出门为鸣川和冉儿亲自挑选年礼。” “那二婶快去。” 看着郑氏匆匆忙忙地走了,汤嬷嬷更奇怪了:“二夫人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二婶不是做坏事的人,对恶人动手能心安理得,算计我却是心神不宁。”陆沅知想起郑氏如今的处境,她过得才是真的不容易,“汤嬷嬷,你去打探一下杜大爷的情况。” “是。” 陆沅知安然无恙地回到陆家这件事,对老夫人和温氏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 老夫人直接将周嬷嬷端到了自己面前的药扔到了地上,药汁撒了一地:“这个贱人,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的回来?” 周嬷嬷直接端了第二碗药过来:“老夫人,您还是先趁热把药喝了。” 周嬷嬷端来的药,是院首开的药。 老夫人早上喝了一口就吐了,死活不肯喝这碗集齐了腥臭苦的药。 但周嬷嬷是被下了死命令的,这又到了喝药的时辰,再次端来了药。 老夫人瞪着周嬷嬷:“你疯了吗,快把药端走倒了。” “可这是太医院院首大人开的药……” 不等周嬷嬷说完,老夫人直接一把推开了她:“你还记得你的主子是谁吗?” “母亲喝药怎么都发这么大的火?” 陆绥恰好在这时走了进来,老夫人看到他进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侯爷这时亲自来盯着老身喝药了?” 陆绥不说话,只是盯着老夫人看着。 老夫人最终还是接过了周嬷嬷手里的药,一饮而尽,然后就开始反胃要吐,只是她吐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侯爷现在满意了?”老夫人有些狼狈地看着陆绥。 “母亲,这不是您自己要的吗?”陆绥问道,“您和温虹,为什么就那么讨厌沅知?” 第35章 郑氏处境 “陆绥,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来指责我?”撕破脸皮,陆老夫人也不给陆绥留面子了,“你执意让陆沅知习武,无非就是让她给陆彦舟铺路。你将她利用到这种程度,口口声声说是不想让苏棠失望,我们母子二人,谁才是真正心狠之人呐?” 被陆老夫人戳破了心思,陆绥也不气:“儿子所为,不也是为了陆家吗?现在陆家嫡出之脉,老夫人您舍得让谁上战场?难不成以后陆家,当真是要靠那个庶出的二房吗?” 陆老夫人不吱声了,陆绥继续说道:“既然您知道儿子的心思,为什么要帮着温虹为难陆沅知?她迟早是要离开陆家的,但温虹和陆初所为,偏偏让我们为陆家的算计落空。” “狠还是你狠,我这个内宅妇人当真是比不上。”陆老夫人询问,“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接下来要怎么办?若是彦舟实在不堪重任,不如扶持陆书珩?” “扶持陆书珩?”陆绥冷笑道,“等到以后,让陆家彻底落入温家之手吗?扶持苏棠所生之子,不管将来发生何事,以苏家的心性,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是陆绥第一次在老夫人面前说出了自己的算计,老夫人这才看清楚了自己的这个大儿子,他真是那个冷漠自私的人。 “你身上的伤?”老夫人想起了这件事。 陆绥眼含警告之意:“儿子当年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时候,伤重是事实。如今陆隽既然当了平西将军,这就是他的造化。” “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那我就不多言了,只是你别忘了,陆家的列祖列宗都在看着呢。” “您放心,儿子一定能够让陆家在我的手里,更加昌盛!”陆绥再次提醒,“药,您别忘了每天都要喝。” 陆老夫人看着冷漠的陆绥,回了一句:“知道了。” 得了老夫人的答案,陆绥便转身走了。 见陆绥走了,刚才识趣退出了房间的周嬷嬷重新走了进来:“老夫人……” 周嬷嬷刚喊了这三个字,陆老夫人就冷冷地开口:“让甘嬷嬷进来伺候,你先退下。” 周嬷嬷心中一个咯噔,她和甘嬷嬷都是老夫人的陪嫁,后来甘嬷嬷选择了嫁人,老夫人也就不怎么重用她了。 周嬷嬷为了伺候好老夫人,一直没有嫁人,她是将自己的一生都寄托到了老夫人身上。 但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让周嬷嬷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路? 周嬷嬷走出房门的时候,甘嬷嬷恰好走进去。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甘嬷嬷得意地看了周嬷嬷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周嬷嬷压下了心中的不忿,走的更快的,只是她的心一直突突的。 刚才老夫人和陆绥说话的时候,她守在门外,并没有走远,两人说的话她听在了耳中。 作为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她自然是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 但是现在,周嬷嬷心中动摇。 如果陆沅知是被陆绥认可的陆家可以倚仗的人,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多一个选择呢? 入夜,汤嬷嬷将一碗热乎乎的银耳羹端到了陆沅知的手边:“姑娘,你晚上没怎么吃,喝碗银耳羹再睡。” 陆沅知将手中的书卷合上,端起银耳羹,用勺子慢慢地喝着。 “姑娘,老奴去查杜家的事情,发现今天下午二夫人没有去挑礼物,而是去给杜家的人送银钱了。” 陆沅知手上的动作一顿:“杜家和二夫人是什么关系?” “二老爷镇守西境之后,有一批老兵退下来了,这老杜就是那些老兵中的一员,他腿上的伤是为了救二老爷才落下的,所以二老爷特意写信给二夫人,让二夫人给老杜在府里安排个活计。” 听到这里,陆沅知也算是明白了。 陆隽必然是觉得自己在外头镇守边疆、劳苦功高,郑秀在府里的日子会好过不少,安排一个老兵的活计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郑秀在府里哪有什么权力,这门房的差事虽说辛苦,没多少人愿意做,但郑秀安排老杜当门房,肯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偏偏甘嬷嬷最近又得了老夫人的启用,她就趁着老杜生病的时候,让自己的儿子尤大顶了这个空缺。 “这老杜的妻子也是命苦,自己把儿子杜成抚养长大,落下了一身的病,都快成汤药罐子了。杜成现在就是在码头那边当个苦力,赚不了多少钱,老杜丢了活计,自己也要花钱看病喝药,这日子难捱啊……” 听着汤嬷嬷的絮叨,陆沅知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酸涩,她想起了上一世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将士们。 “我记得,二婶的陪嫁全部都挪作中公之用了。” 汤嬷嬷点头:“这些年来,府里用着的都是二夫人的陪嫁,偏偏待二夫人不厚道。” 老夫人看不起郑家是商贾之家,但用起郑家给二夫人的陪嫁来,是毫不手软。 二老爷在府里的时候,老夫人还留着些脸面。 后来二老爷去了西境,老夫人和温氏联手从二夫人手里将陪嫁抢走了。 二夫人那木头性子,既不跟郑家诉苦,也从未跟陆隽提过此事。 尤其是郑氏还要养两个孩子,银钱本就不够用,何谈现在还要接济杜家? “若是二夫人自己能立起来,带着孩子们从陆家分家,日子定然好过。” 对于汤嬷嬷的看法,陆沅知显然是不同意的:“为何要分家?” 汤嬷嬷有些不解:“只要分了家,二夫人的日子过得必然不会差。” “二叔是庶出,若是分家,又能得到多少东西呢?二婶之前的陪嫁,真就是白白的搭进去了。”陆沅知回道,“我若是二婶,就会将掌家之权拿在自己的手里。” “二爷毕竟是庶出……” “庶出又如何?你瞧现在这偌大的陆家,真正扛起责任只有庶出的二叔。”陆沅知反问,“只要这府中的其他人担不起这份掌家之责,为何不能轮到二婶呢?” 陆沅知的这番话可谓大胆,汤嬷嬷清晰地认识到,自家的小姐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姑娘,你若是这样下去,以后的路会更难走的。” 汤嬷嬷从来不会阻拦陆沅知,她只是心疼。 陆沅知摇了摇头:“不,我是为了让以后的路不那么难走,所以才会选择从现在开始摆正所有人的位置。” 第36章 背主 重回这一世之后,陆沅知每一天都在摆弄棋盘,她在思考着自己上一世为何会落得那样的结局。 所以每一盘棋,都是陆沅知在复盘自己的处境,如何才能破局? 结果显而易见,只有一步步地先除掉将来会阻碍她的几方势力,才能挽回最后的局面。 汤嬷嬷说这条路难走,但陆沅知并不觉得,现在她还有时间,甚至这一世她有了盛意这个盟友。 若是陆家的掌家之权一直落在温虹手里,这对陆沅知来说不是一件好事,郑氏是陆沅知挑中的最好的掌家之人。 只是如何让郑氏愿意出面,陆沅知是要好好筹谋一番。 今日在门口遇到郑氏,并不是意外。 郑氏是想要借自己的手,赶走无礼的尤大,从而能够让老杜回来。 或许,老杜的事情会是一个突破口。 “姑娘,可要老奴盯着那个甘嬷嬷?”汤嬷嬷知道陆沅知想要插手郑氏和老杜的事情,主动询问道。 “她毕竟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你若是盯得紧了,会惹上麻烦。”陆沅知琢磨了一下,“而且有一个人应该比我们都更关心甘嬷嬷的一举一动,咱们到时候听她说就是了。” 汤嬷嬷立刻猜出了这个人是谁:“周嬷嬷?” 陆沅知点了点头:“我留她一条命,可不是发善心。” 老夫人那样的人,养不出真正忠心的奴才…… 接下来的几日,陆沅知每日进宫几个时辰,跟着皇后学着处理宫务。 皇后教导陆沅知用心,陆沅知学了几日,已经可以上手了。 在过年前两天,宫里的人和事最忙的时候,陆沅知很有眼色地跟皇后娘娘提了不再入宫之事。 皇后见陆沅知如此识大体,愈发地满意了。 同时也在可惜,若是为太子妃的是陆沅知,她就无需再为太子操心了。 除夕之夜,本是一家人团聚热闹的时候,陆家依旧透着一种低迷的气息。 老夫人因着身体不舒服,略略动了几口饭菜,就回房间休息了。 二房向来不受待见,郑氏在老夫人离开之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至于三房,吴悠然连面都没有露,陆起竟然带着豆蔻来了,虽说豆蔻只是站在旁边伺候,却也堵了不少人的心。 见老夫人都走了,陆初也搁下了筷子:“三叔,你怎么不带着三婶过来?今天是除夕,怎么也不能带个妾室过来?” 陆起现在最讨厌别人提起吴氏的事情:“你三婶的身子还没有养好,若是来了,腹中的孩子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再说了,这论起妾室,你母亲也是妾室,她能来,为何豆蔻不能来?” 这话简直就是在戳温虹的心窝子,她脸色白了几分,直接站起身,往外走了。 “母亲。”陆初站起身,跟了过去。 陆绥有些不满地看着陆起,陆起依旧是那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说的不对吗?而且这妾室的事情,可是你女儿陆初起的头。” 对陆起这样子,陆绥没眼看,也走了。 唯有陆沅知,从头至尾都在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一点没有受到影响。 陆书珩冷眼看着陆沅知:“陆沅知,你胃口还挺好的。” 陆沅知缓缓搁下了筷子:“所以呢?” “你还吃得下去?” “陆书珩,你现在也只能算是一个庶子,能坐在这里吃饭,是你的福分。”陆沅知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陆沅知!” 看着陆书珩无能狂怒的样子,陆沅知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汤嬷嬷,我们回去。” 陆书珩眼睁睁地看着陆沅知离开,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发泄着心中的郁气。 直到他喝的醉醺醺的,才晃悠悠地起身,一旁的随从想要上前扶着他,直接被陆书珩一把推开:“走开,不用管我。” 陆书珩独自一人在府里晃荡着,只见一个人影从他面前过去:“站住!” 那人影听了他的话,反倒是走的更快了。 陆书珩见自己的话被忽视了,在酒意的发酵下,怒意更甚,直接追了上去,一把将那人按在了一旁的假山石上:“你没听到本少爷喊你吗,你跑什么?” 问完这句话,借着月色,陆书珩也看清了被自己抓住的人,竟然是浅碧。 “是你啊……”陆书珩的手游走在浅碧身上,逐渐心猿意马起来。 浅碧吓到了,连忙推开陆书珩:“少爷,您醉了,奴婢喊人扶您回去。” 陆书珩才不管这些,他本来就惦记着浅碧,如今美人在怀,借着醉意,他一把抱住了浅碧:“不用别人,就要你。” 陆书珩直接将浅碧压在了假山石上,伸手去撕她的衣服,浅碧还在挣扎着:“少爷,我是夫人……若是夫人知晓了……” 陆书珩嫌吵,伸出一只手捂住了浅碧的嘴巴:“我娘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把你指给我,所以你别担心,本少爷一定会负责的。” “唔唔唔……” 许久之后,浅碧一身狼狈地从园子里跑了出来。 幸好今天是除夕,府里行走的人少,浅碧跑回房间的途中,没有被人看到。 浅碧和流云是住在一个房间,浅碧一回房间就直接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浑身发抖。 流云在这时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你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浅碧不答话,流云只以为她睡着了,就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浅碧一个人缩在被子里,眼泪不停地流淌,脑海里那些脏污的画面挥之不去。 “浅碧,本少爷可以答应你不把这件事说出去,但以后你得随叫随到。” “你的肚兜本少爷留下来,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告诉所有人,是你勾引的我。” “若是我娘知道你勾引我,你的命可就保不住了,所以你要乖乖听我的话。” …… 此刻,汤嬷嬷已经将浅碧的行踪汇报给陆沅知:“她回来了。” 陆沅知眼中的情绪复杂,她知道陆书珩的性格,喝了酒之后肆意妄为,所以她刚才才会故意激怒陆书珩,让他喝酒解闷。 明明事成,但陆沅知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 汤嬷嬷似乎看透了陆沅知心中的念头:“姑娘,是浅碧背主在先。您已经说过了,不许任何人出院门,若不是浅碧要去温氏那边通消息,是不可能遇到陆书珩的,这是她背主的下场。” 第37章 新茶与陈茶 院门在这时被敲响,守门的婆子开了门,见到门外站着的人,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给沅知姐姐送东西。”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是陆荞。 陆沅知给了汤嬷嬷一个眼神,汤嬷嬷明白了她的意思,出去将陆荞带进了房间。 陆荞比陆沅知小个两岁,十分瘦弱,她继承了舒姨娘的美貌,一双大眼睛看着格外水灵。 陆荞身上穿着的,是陆沅知之前让汤嬷嬷送去的衣服。 见到她,陆荞的眼中带着激动,以及一丝就连陆沅知都看不懂的悲伤。 “这晚上冷,你怎么出来了?”陆沅知直接将自己的手炉塞到了陆荞手里,并将她手中的食盒接过来,“有东西要送,你白天日头足的时候来。” “晚上人少,没几个人看到我来。”陆荞弱弱地解释。 “你是我的妹妹,怎么送东西给我,还怕别人看见?” 陆荞没有回答,只是垂头站在那里。 陆沅知没有再问,而是打开了食盒,里面放着一碟还带着热气的米糕。 米糕算不上是什么珍贵的点心,但陆沅知没有一丝的看低之意,直接拿起一块米糕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咽下去之后,说了一句:“好吃。” 听到这两个字,陆荞的眼圈红了。 陆沅知拿起了一个提前备好的荷包交给了陆荞:“这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你的岁钱。陆荞,要好好长大。” 对于陆荞,陆沅知向来会多照顾几分。 上一世的陆沅知,对府中的事情从来不过问,甚至都没有见过陆绥的舒姨娘和陆荞。 直到她六岁那一年,在府中见到了一群下人在欺负一个小女孩。 陆沅知看不惯,直接上前将那些下人赶走了,也是在那个时候,陆沅知才知道这个小女孩竟然是自己的庶妹,而且这个庶妹至今没有名字。 彼时,陆沅知已经念过了几本书,当即为她取了名字,陆荞。 在知道陆荞是因为太饿,偷拿了厨房的糕点被打之后,陆沅知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几个米糕送给了陆荞。 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陆荞便以为陆沅知很喜欢吃米糕。 她一直记着陆沅知的喜好,后来有机会,便会在除夕这个晚上,给陆沅知送一碟米糕。 原因很简单,陆沅知是府中为数不多还会记得陆荞的人。 就像这个装着岁钱的荷包一样,只有陆沅知会每年为陆荞准备一个。 “沅知姐姐,谢谢你。”陆荞看向陆沅知,说的很郑重,“我有在好好地长大。” 陆沅知伸出手,揉了揉陆荞的头发:“明天一早,陆家宗族的人会来,你若是想要让你和舒姨娘的日子好过一些,该知道怎么办?” 陆荞眼中先是闪过茫然之色,随即了然了:“我知道了。” “那今天先回去,我们明天见。” 汤嬷嬷送陆荞走后,回来就看到陆沅知将那一块米糕吃完了:“姑娘对荞姑娘甚是不同。” “她很可怜。”陆沅知有些失神地笑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老奴看着也可怜,不过荞姑娘今儿个看着,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有吗?” 汤嬷嬷点了点头:“以前荞姑娘怯懦多一些,如今虽然怯,却少了懦。” 陆沅知望着那一碟米糕,眼前闪过许多画面,希望这一世,陆荞能有不一样的选择…… 大年初一,一大早,所有人都要去寿喜堂给老夫人拜年。 老夫人今日强打起精神,笑呵呵地给大家发了岁钱,一同用完早膳之后,陆家宗族分支的人也都过来了,大家坐下来喝茶闲聊。 “你们都尝尝,这是今年的云雾新茶。”老夫人招呼着众人喝茶。 大家品过茶后,神色各异。 “要不是来这儿,恐怕我是尝不到如此清香的茶了,我们平日里只能喝喝那些陈茶。” 说这话是三姨奶奶,陆沅知记得她的女儿嫁的是高门,水涨船高,她这一家的人都受惠不少,平日里没少享用过这些好东西。 听了她的话,其他人也纷纷跟着附和,老夫人感觉自己连日里的头疾都缓和了不少。 “这是今年的新茶吗?”陆沅知抿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下了,“我喝着怎么像是陈茶?” 三姨奶奶以为陆沅知是在质疑自己:“沅知啊,我新茶和陈茶我还是能喝的出来的。” 陆沅知解释道:“三姨奶奶,沅知并不是质疑您,只是我的这杯茶,味道不大对劲。” 三姨奶奶有些奇怪:“怎么可能?” 陆沅知将自己的那杯茶,让丫鬟端到了三姨奶奶面前,三姨奶奶接过之后,只揭开杯盖闻了一下,便感觉到了差别,脸色当即就变了:“老夫人,侯府若是有什么困难,大可以跟我们直说,大家都是同族之人,必定会帮你的。” 三姨奶奶平日是个喜好攀比的人,但是在陆老夫人面前一直矮了一头,难得有了这个可以贬低陆老夫人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我听说这段时间,镇远侯府确实出了不少的事情,难不成真的遇到事了,连茶都能作假?” “我就说我这茶喝着不像什么新茶,还以为是我自己牛嚼牡丹呢!” “这侯府怎么上一杯茶,还分人啊,难不成以为我们喝不出来是新茶还是陈茶,就来糊弄我们?” “你别说,老夫人还是聪明的,知道给能分辨新茶和陈茶的人上新茶,咱们是不配喝侯府的云雾新茶。” …… 大家都是本家,谈论起这些事情来,根本没个避讳,反正也不怕外人看笑话。 老夫人听得是一清二楚,她向来好面子,气的直接拍了桌子:“周嬷嬷,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几日,老夫人用甘嬷嬷更多一些,所以今日的茶水也是甘嬷嬷准备的。 这个时候,老夫人让周嬷嬷去查,就是代表她不相信甘嬷嬷了。 周嬷嬷一一看过去,果然发现有的人喝的是新茶,有的人喝的是陈茶。 见周嬷嬷冲自己点头,老夫人脸色更难看了。 “老夫人,侯府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难处啊?”三姨奶奶再次追问,眼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大家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藏着掖着。” 就在老夫人进退两难的时候,周嬷嬷直接跪在了地上:“老夫人,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昨儿个让小丫鬟去将新茶和陈茶分开放,没有亲自去办,想必是那小丫鬟眼拙,放错了,这才闹了这么个事。” 第38章 落雪 周嬷嬷主动认错,在一定程度上挽回了老夫人的面子。 老夫人瞪了一眼在一旁鹌鹑状的甘嬷嬷,然后看向了周嬷嬷,和颜悦色道:“这大过年的,就不罚你了,你给大家重新上茶。” 周嬷嬷领命下去了,这一次再给众人上茶,就都是今年的云雾新茶了。 退下的时候,周嬷嬷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陆沅知。 这位三姑娘还真是厉害,轻轻松松就帮自己挽回了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 出了这么一桩事,陆老夫人总觉得他们谈话的时候,明里暗里的在讽刺自己,也没有了什么说话的兴致,就让陆绥、陆起还有温氏陪着宗族的男眷和女眷去外头逛逛园子。 陆沅知走的慢,和汤嬷嬷落在了人后,在无人的角落,她们遇到了周嬷嬷。 “三姑娘。”周嬷嬷喊住了陆沅知,“最近恰逢年节,事情多,就容易出错。甘嬷嬷借着这个时机,打发了好几个人,府里空出了不少闲差,估计甘嬷嬷正要往里头塞人呢。” 周嬷嬷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汤嬷嬷,汤嬷嬷接过之后就藏了起来。 “姑娘放心,以后这寿喜堂有什么动静,老奴一定会及时告知您。” 周嬷嬷只当自己又拿捏住了陆沅知,陆沅知淡淡一笑:“周嬷嬷可真是有趣,我一个做晚辈的,何必要日日知道长辈的动向呢?” 周嬷嬷脸上的笑容一顿,随即又笑了起来:“都是老奴自己多嘴了。” 陆沅知没有再说什么,和汤嬷嬷一同离开了。 “姑娘,这个周嬷嬷靠得住吗?” “我不信她,只是用她而已,谈不上靠不靠得住这一说。” 两人往前走着,没过多久,就看到前面的人都围在了一起,议论纷纷。 这次第一个发言的依旧是那位三姨奶奶:“温虹,这陆荞再怎么样也是侯爷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侯爷的女儿呢?” “是啊,这瘦骨嶙峋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是难民呢。” “这谁家这么磋磨庶女和妾室啊,更别说她自己现在也是个妾室。” …… 此刻,陆荞和舒姨娘都跪在地上,身边还散落着和那些婆子们争抢的糕点,她们身上穿着的衣服,还不如那些婆子们穿的厚实,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夫、夫人,我和姨娘实在是太饿了,不是故意偷拿的点心,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再这样下去,姨娘会被她们打死的。” 陆荞呜咽着哭诉,众人听的清清楚楚,看着温虹和陆绥的目光更为复杂了。 有一位族中长辈看不下去了,当众规劝陆绥:“侯爷,嫡庶分明是应该的,但怎么说这也是你的姨娘、你的女儿,怎么能磋磨成这样呢?你若是不喜欢,就不要把人家纳进来,好端端的人,成了这副模样!” 陆绥当年不过是一时兴起,将舒婉纳进府为妾,宠幸了一阵,就将她抛之脑后。 在陆绥看来,有温氏在,这后宅的人她都能安置妥当。 没想到,温氏竟然如此容不下人。 “侯爷,舒姨娘这是故意污蔑妾身啊,这后宅之中不是只有一个舒姨娘,您大可以去其他姨娘那里看看,妾身绝对没有薄待她们。”温虹立刻反应了过来,“是这个舒姨娘不安分守己,妾身才对她严苛了一些。” 大户人家的妾室,最忌讳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听了温虹的话,在场的人只当舒婉也是那种想要心思大的人。 “其他姨娘都是老夫人或者你自己安排的人,你当然不会薄待!”陆沅知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只有舒姨娘,是父亲自己要纳进门的,又生下了陆荞,你岂能容得下?” 陆沅知点出了温虹的心思,温虹还在嘴硬:“你胡说!” “那你说说看,舒姨娘到底是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陆沅知反问,“府中的姨娘犯了错,当场处罚了便是,最不济可以打杀了,可温氏你对她们母女二人做了什么?” 的确,若是舒姨娘犯了错,可以罚她。 但舒姨娘和陆荞现在的处境,看起来倒像是温虹在泄私愤。 这一点是大忌,尤其是士族大家的妾室,并非全部出身低微,更多的是利益上的关联。 人家把女儿送到你家为妾,身份虽说低了正室一头,但若是没有错处,正室必然是要好生相待的。 若每一家的主母都因为一己之私故意虐待妾室和庶子、庶女,就连家主的名声都会受到牵连。 与陆沅知的有理有据相比,温虹的狡辩尤为无力。 “够了!”陆绥盯着温虹,他眼中的怒意仿佛化为了无数道利刃,刺进了温虹的胸膛,“温虹,你现在已经不是侯府的夫人,真论起来,你也只不过是个妾室。你若是管不好侯府之事,那就换个人来掌家。” “侯爷再给妾身一次机会,妾身一定能处理好这些事情。”温虹憋屈地回道。 陆绥看了一眼陆沅知:“沅知,舒姨娘和陆荞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是。” 眼看着所有人都继续往前走去,这一次温虹没有再跟上去。 见其他人都走了,温虹看向了陆沅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陆沅知,你是故意的?” “不是你先故意为难舒姨娘母女的吗?” 温虹愤愤离去,陆荞已经扶着舒姨娘走到了陆沅知跟前,向她道谢。 陆沅知让汤嬷嬷去安顿舒姨娘和陆荞,她们现在住的地方,已经破败的不能再住人了。 汤嬷嬷将舒姨娘和陆荞那边的事情处理好回松香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姑娘,您这是要出门吗?”汤嬷嬷见陆沅知披上了斗篷,问道。 陆沅知点了点头:“今天晚上有篝火,我打算出去走走。” 大历的新年第一天,民间会举办篝火盛宴。 大历素有宵禁,唯有过节的晚上,会破例暂停宵禁。 这新年第一天的篝火盛宴就是如此,大街小巷灯火通明,路边的摊贩可以做一晚上的生意。 而每逢宵禁暂停的这个晚上,京中的守备自然也是成倍的增强。 “那老奴陪您出去走走。”汤嬷嬷不放心陆沅知一个人出门,跟了出去。 此刻,在陆家正堂中是一片喧闹,族人们围坐了好几张圆桌,等着晚膳开始。 而陆沅知和汤嬷嬷则是走了一个与正堂完全相反的方向,好似陆家的热闹,与她毫无关系。 陆沅知刚走出府门,天空突然就开始飘雪,连日里阴沉沉的天,总算是落下了这场积蓄已久的雪…… 第39章 杀不死的人 陆沅知没有撑伞,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看着百姓们脸上真切的笑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雪越下越大,陆沅知却停下了脚步,站在街上,好似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来了。 突然,一把伞撑在了陆沅知的头顶上方。 “汤嬷嬷,我不用……”撑伞两个字还没有说完,陆沅知抬头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盛意,“盛大人,怎么在这里?” 今晚的盛意没有穿着官服,穿了一套黑白色系的常服,一头长发用发冠束起,眉眼间少了几分冷意,透着一种与平时不同的随性。 “你身子受不得寒,还是不要淋雪了。” 陆沅知从盛意的手中,接过了伞柄:“多谢大人关心。” 以前的陆沅知,从来不知道,盛意会有如此体贴的一面。 “今天晚上不安宁,你还是早些回去。” 陆沅知听出了其中的深意:“我再走走就回去。” 盛意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大步往回走了。 竹青目睹了全程,他没想到盛意过去,竟然真的只是为了送一把伞。 “怎么了?”盛意见竹青目瞪口呆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 竹青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查到地方了吗?” “鱼已经上钩,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老巢了。” 听到这句话,盛意微微放心,他再次转过身,看向了陆沅知离开的方向。 别说竹青不理解他的行为了,就连盛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去给陆沅知送伞。 只是刚才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人,盛意的目光就再也无法移开了。 陆沅知就那样落寞的站在街头,明明身处一片繁华喧闹之中,可她的身上没有沾上一点烟火的气息,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在那漫天的飘雪之中。 无端的,盛意的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忍。 “我们走。”盛意压下了心头那一丝怪异的感觉,带着下属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陆沅知带着汤嬷嬷在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汤嬷嬷见时辰晚了,问道:“姑娘,这太晚了,咱们要不先回府。” 陆沅知停下脚步,看到了一旁卖烤地瓜的老大爷:“大爷,这地瓜怎么卖?” 那老大爷看了一眼炉子里的地瓜,挥了挥手:“上一炉烤好的都卖完了,你要是买的话,得等会儿。” 不远处,是一家面馆。 陆沅知扫了一眼那家面馆:“那我先去那边坐一会儿,等会儿再来买。” 说完,陆沅知就带着汤嬷嬷往那家面馆走去。 这面馆从外头看着挺简陋的,但是推门走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里面的空间很大,摆放了十几张桌子,就连做面的炉灶也没有隔开,就设在大堂的一角。 所以一走进来,整个大堂,就是一览无余。 让汤嬷嬷吃惊的是,这个面馆里每张桌子,几乎都坐了人。 没想到,这面馆的生意还挺好的。 而其中有一个客人,陆沅知很熟悉,是盛意。 原本坐在大堂里的客人们都很安静,听到门再次被推开的动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门口,看到走进来的一个年轻的女子,以及一个老嬷嬷的时候,他们的目光顿时怪异起来。 盛意目光中透着几分危险之意,陆沅知接受到了他的目光,明白他是让自己离开。 但陆沅知从不是那么听话的人,所以她坐在了唯一一张还空着的桌子那边。 “姑娘,我们面馆要打烊了,要不您去其他地方?”掌柜见来了客人,当即就要赶人。 陆沅知反倒是坐的更稳当了:“掌柜,这里有一屋子的人,你现在如何打烊呢?再说了,这正好空了一张桌子让我坐了,或许就是缘分呢!” “这面卖没了,实在是做不了你那份……” 陆沅知打断了他的话:“那就给我上一碗面汤。” 闻言,掌柜的也就不再多言了,毕竟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很快,掌柜就把陆沅知的面汤端了过来。 看着这一碗寡淡的面汤,陆沅知说道:“嬷嬷,你帮我把地瓜买回来。” 汤嬷嬷总觉得这面馆里的人都非常奇怪,但有盛意在这里,自家姑娘应该不会有危险。 这样想着,汤嬷嬷就应了一声,先去买地瓜了。 汤嬷嬷前脚出门,陆沅知环视一周,再次出声:“掌柜的,你这面馆可真是奇怪,没有面,只有汤。” 所有的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没有一碗煮好的面。 掌柜再度走回了陆沅知面前,看着这一幕,盛意手指微微动了动。 “姑娘,你是来找茬的?”掌柜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企图吓唬陆沅知。 陆沅知直接从袖子里拔出了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深深地插进了掌柜拍在桌子上的那只手上。 匕首不仅穿透了掌柜的手掌,也穿透了桌面,掌柜的手被牢牢地钉在了桌子上。 “啊……”掌柜的发出一声哀嚎,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挥向陆沅知。 陆沅知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再次刺穿了掌柜的另一只手掌。 “动手,你们还在等什么?”掌柜看着那些坐在大堂的客人,怒喝道,疼痛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杀了她!” 于是,那些人全部动了,而盛意比他们还要快,冲上前将一把抓住了陆沅知,将她护在怀中,退出了包围圈。 “陆沅知,你疯了?”盛意没有想到,陆沅知现在这样的身体情况,都敢以身犯险。 陆沅知看着盛意,眼中无惧色:“今天,我必须来!” 那群人再次袭向陆沅知,竹青带着人挡住了他们。 能入钊钥司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面馆里坐着的人纵然武功不弱,也抵不过竹青一行人。 看着自己的人落于下风,掌柜的眼中划过暗色,看来今天是必须要用那个杀手锏了。 “杀!”这一个字,是某种特殊的信号。 随着掌柜的这个字说完,另一拨人击碎了窗户和大门,从外面冲了进来。 再次冲进来的这群人,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彩,一片死寂。 他们进来之后,没有丝毫的停顿,拔剑刺向了盛意一行人。 竹青上前与其中的几人过招,竟然有些招架不住,他发现这些人好像不知疼痛,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已经有钊钥司的属下快顶不住了,盛意上前将竹青拉开送到了陆沅知身边:“护着她。” 盛意只说了这三个字,就拔出了剑,与那些人缠斗起来。 盛意出手亦是杀招,剑穿胸膛、一剑割喉……只是不管他如何杀这些人,他们都不会倒下,在一次次的“被杀”之后,他们的反击更猛烈了。 他们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更不会累。 过了这么久,就连盛意的出招速度都慢了一点,可他们的出招速度竟然一点都没有改变过。 看着这一幕,竹青脸色白了几分:“他、他们还是人吗?” 杀不死,这些人根本杀不死! 第40章 抹杀傀偶 竹青难以想象,若是盛意出手都无法解决这些人,他们今天还能活着离开吗? 不过到了这个时刻,钊钥司的所有下属都没有任何的退缩之意,只是竭尽全力地想要在那些人身上留下伤口,仿佛这样就能多一分胜算。 掌柜的见状,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笑意。 虽然今晚付出的代价有点大,但能够杀了盛意,也是值得的。 “盛意,让开!”陆沅知突然厉声说了一句,她直接冲出了竹青的保护范围。 盛意听到陆沅知命令的那一刻,没有一丝的犹豫,直接退开了。 其他下属见到盛意退下,也在同一时间跟着盛意一同退下了,将空地留给了陆沅知。 陆沅知冲到前面,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他们刚才在那些怪人的身上留下了不少伤口,此刻,从那些伤口中蔓延出了丝线,全部汇在了陆沅知的手中。 陆沅知操控着手中的丝线,四两拨千斤,那些原本不知疼痛的怪人们,全部发出了痛苦惨烈的哀嚎,倒在地上,失去了战斗力。 目睹了这一切的掌柜,跌坐在地,双腿蹬着往后退着,眼中是深深的恐惧。 是傀偶师,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傀偶师? 正常的傀偶师,只能操控自己制作出来的傀偶。 为何陆沅知,可以操控其他傀偶师制作出来的傀偶? “杀了她,必须杀了她!”掌柜决定破釜沉舟,绝不能让陆沅知活着走出这里,就连盛意,掌柜都抛之脑后了。 于是那些原先就坐在面馆里的杀手再度出手,纷纷杀向陆沅知。 盛意想要上前帮忙,陆沅知拦住了他:“别动。” 语毕,陆沅知直接操控着这些傀偶,将那些杀手一一反杀。 竹青瞪直了眼睛,怀疑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幻象。 “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抓人!”盛意命令道,竹青这才带人赶紧去抓掌柜。 掌柜见状,直接咬破了牙齿里藏着的毒囊,毒药发作很快,掌柜瞬间咽气了。 竹青检查了掌柜的情况,冲着盛意摇了摇头。 “搜查这间面馆,尸体带回。” “是。” 竹青带着其他下属从大堂离开,去搜查面馆各处。 大堂中,只剩下了陆沅知和盛意。 在陆沅知的控制下,那些傀偶全部老老实实地站着。 盛意走到了陆沅知身边,看着她手指上缠着的控制那些傀偶的线,神色不明:“为什么要来,不怕这件事暴露了吗?” “我不来,你们会死。” “我不会死。” “钊钥司是你的心血,我知道,你不希望他们死在这里。” 盛意伸出手,握住了陆沅知的手腕,将她的手慢慢地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陆沅知的手,一如既往的白皙修长。盛意惊奇的问道:“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傀偶师?” “我永远,只是陆沅知。”陆沅知回道,“如果可以,我宁可从来都没有学过傀偶术。” 这一世的陆沅知,到现在为止的确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古姜秘术,她是在上一世学会的,那个时候她,除了这一条路可走,再也没有其他的生路了。 陆沅知的感情向来内敛,几乎不会有什么外泄的情绪。 这是盛意,第一次在陆沅知的身上感受到了如此浓重的悲伤。 看来,习得傀偶术的契机,是陆沅知不愿提及的伤痛。 盛意不忍心再细问下去:“钊钥司的人,不会说出去今晚你出现过的事情。” “多谢盛大人。” 看着陆沅知低眉顺眼的模样,盛意心头突然有些压抑:“你刚才喊我盛意的时候,可厉害的紧。” 陆沅知没想到盛意会纠结这个,抿了抿唇:“刚才是事发突然。” “情急之下,人才会表现出最本真的自己。在你的心里,我一直都只是盛意,而非人人口中尊称的盛大人。所以以后在我的面前,不必这么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既然是合作,大家都真诚一点。” 陆沅知笑了一下,盛意的性子还真是恶劣,他说这些话,分明是在挤兑自己先前对他隐瞒了自己会傀偶术的事情。 “那我就对大人真诚一点。”陆沅知顿了一下,继续道,“古姜族的三大秘术,我都精通。” 陆沅知说的是精通,就代表她并非只学了皮毛。 “所以寒毒?” “后来发现了,但是发现的太晚了。” 陆沅知没有想到,盛意会先问寒毒的事情。 盛意叹了一口气,陆沅知还真是给了自己一个巨大的惊喜,她敢告诉自己,就是知道自己一定会为她保密! 盛意放开了陆沅知的手:“这些人怎么办?” “制作他们的傀偶师已经死了,现在他们都是无主的傀偶。”陆沅知说完这句话,眼中的痛意一闪而过,“但是他们会一直记得傀偶师下的最后一个命令,直到完成为止。” “连你都不能改变吗?” 陆沅知摇了摇头:“不能。所以,他们会一直追杀你们,你们不死,他们不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傀偶确实不会死。 “他们还能变成正常人吗?” 陆沅知这一次停顿的时间更长了,良久,声音幽幽响起:“从他们成为傀偶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无法回头。” 陆沅知看着傀偶手腕上的木偶纹印记,这个印记一旦形成,只有当他们被抹杀,才会消失。 “为今之计……” 陆沅知接过了盛意的话:“只有抹杀。” “动手。”盛意明白,傀偶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就连顾衍都不能告知。 人性如此,尤其是帝王,更是禁不起任何的考验。 陆沅知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随着她慢慢的收紧双手,那些傀偶手腕处的木偶纹逐渐变淡。 当陆沅知的手彻底握成拳的时候,木偶纹从他们的手腕上也彻底消失。 与此同时,那些傀偶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而牵连在陆沅知手上的线也在一瞬间消散。 陆沅知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往后倒去,盛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陆沅知,她直接倒在了盛意的怀中。 “怎么回事?”盛意看着陆沅知的目光中,满是焦急和关切。 古姜族的三大秘术,即便是不通武学的普通人也可以用。 控制这些傀偶,就像是皮影戏一样,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 有盛意在这些傀偶身上留下的伤口,陆沅知才能如此迅速地引出他们身上的控制丝线。 但是最后抹杀这些傀儡,却耗费了不少精力。 “休息几天就好了。”陆沅知轻描淡写道。 盛意显然不相信的,直接扣住了陆沅知的脉门,为她诊脉。 眉头越皱越紧,盛意此刻满心后悔,他不该最后还让陆沅知出手。 “盛大人,所有人都说你冷情冷血,我倒是觉得,你好像一直挺操心的。” 盛意听出了陆沅知的揶揄,颇为无奈地回道:“谁让我当初图省心,同意了你的合作呢?” 第41章 盛意的动容 盛意扶着陆沅知到一旁的长凳上坐下,然后将一瓶养元丹放在了陆沅知手中:“你元气受损,每天记得吃一颗。” “这养元丹可不常见。”话是这么说,但陆沅知将药收起来的速度是一点也不慢。 “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怎么能对你吝啬呢?” 陆沅知问道:“那大人能不能让嬷嬷进来呢?” 汤嬷嬷一直被钊钥司的人拦在外面,陆沅知估计,她要是再进不来,可能要急疯了。 盛意吩咐下去之后,汤嬷嬷很快就跑了进来,看到陆沅知平安无事,她这才发现自己腿软的都站不住了。 “姑娘,没出事?” 陆沅知摇了摇头:“能有什么事,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汤嬷嬷不忘将买来的地瓜放在了桌子上,地瓜还冒着热气。 陆沅知确实也有点饿了,拿起了一个,撕开外皮咬了一口:“很甜。” 看到站在一旁的盛意,陆沅知将另一个热腾腾的地瓜递给了他:“盛大人,给你。” 盛意看着陆沅知递来的地瓜,突然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那些原本已经模糊的画面,在盛意的脑海中愈发清晰起来。 汤嬷嬷没想到陆沅知会把另一个地瓜给盛意,她下意识地觉得盛意不可能接,扯着陆沅知的衣角,想让她收回手。 没想到,盛意伸出手接过了陆沅知递来的地瓜。 地瓜那热热的温度,似乎灼烧到了盛意的心脏。 时隔多年,再一次有人,给了他这样的温暖:“多谢。” “时辰不早了,我和汤嬷嬷先回去了。” “夜里不安全,我让人护送你们回去。” 陆沅知没有拒绝,在那两个下属的护送下,和汤嬷嬷一同离开了面馆。 在回去的路上,陆沅知脑海里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上一世,盛意在面馆中找到了很多失踪的女子,但是钊钥司损失惨重,当晚执行任务的钊钥司下属几乎没有活口。 盛意是将那些傀偶斩成了几段,才阻止了他们的进攻。 那一段时间的盛意,格外低迷,他始终认为,钊钥司死了那么多的人,是因为他的疏忽。 可是又有几个人会想到,一个面馆的掌柜,竟然会是制作了那么多傀偶的傀偶师呢? 今夜出门,陆沅知就是为了此事而来,希望这一次,这件事不要成为盛意心中的遗憾。 面馆中,竹青已经带着人救下了那些被藏在地窖中的年轻女子,让人将她们先带回去,盘问之后再送她们各自回家。 “大人,这面馆里面除了那些女子,没有其他活口。搜遍整个面馆,都没有什么证据,那些知情人也都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不是破获了一桩少女失踪案吗?”盛意反问,“这些人贩子在被发现的时候,奋力反抗,被击杀了而已。” 竹青明白了盛意的意思,这件事在明面上已经结束。 但查不出证据,就是最大的破绽,看来这桩失踪案背后的人身份不低,所以只能暗中继续追查。 “大人,陆姑娘今天的举动有些怪异,我们是不是要……” 竹青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盛意打断了:“陆姑娘今天来过吗?” 竹青吓得后背冒了一层冷汗,整个人一激灵:“没有来过。” “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干净。” “是!” 看着竹青离开的背影,盛意神色莫名。 陆沅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一旦暴露出精通古姜秘术的事情,将会被有心人盯上。 但是她依旧来了,只是为了救钊钥司的人! 这份情义,盛意担下来了。 陆沅知既然如此信任自己,那自己必然不会让她失望。 —— 第二日清早,陆沅知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昨晚回来之后,她就服用了养元丹,今日已经恢复了不少。 汤嬷嬷正好将热水端了进来:“姑娘,你醒了。” “寿喜堂那边可派人过来了?” 今日是大年初二,按照惯例,这出嫁的女儿该回娘家拜年了。 陆老夫人有一女陆清瑶,嫁进了吴家。 正是因为陆清瑶先进了吴家的门,有了她的撮合,才促成了陆起和吴悠然的婚事。 往年的这一天,陆清瑶一大早就带着丈夫和孩子来陆家拜年。 说是拜年,其实是回来彰显一下她这个已经出嫁的女儿的威风。 为了迎接自己的女儿回来,陆老夫人会让府里的主子们一大早就聚在寿喜堂。 “这姑奶奶还没有回来,现在老夫人一心惦记着她的女儿,哪里还记得咱们松香院?” 以往这个时辰,陆清瑶已经在福寿堂坐了许久了,今天竟然还没有到,看来陆清瑶最近在吴家的日子不好过啊。 “先洗漱梳妆,等会儿去寿喜堂瞧瞧,免得祖母又说我不上心了。” 等陆沅知和汤嬷嬷到寿喜堂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 寿喜堂里不见喜色,一片死气沉沉。 前几日还被老夫人看重的甘嬷嬷,此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老夫人,吴家那边说,晚些时辰姑奶奶自然会回来。” 如今吴家和陆家有龃龉,今儿个一早,陆清瑶没有回来,这其中缘由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偏偏老夫人非要让人去吴家请陆清瑶回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若是昨日前的甘嬷嬷肯定是不会做的。 但她现在被老夫人厌弃,就被指派了这么个差事,这会儿回复的时候,已经可以想象老夫人发怒的样子。 果然,听了甘嬷嬷的回答,老夫人直接将手边的茶盏摔了出去,正好摔在了甘嬷嬷跪着的地方,茶水湿了她的衣裳:“吴家这是什么意思?” 一屋子的人不敢回话,老夫人看了甘嬷嬷一眼,说道:“你再去一趟吴家,去问问那吴家的人,要扣着清瑶到什么时候?” 这话,谁敢跑去吴家问,简直是上门找打! 甘嬷嬷跪在地上不敢动弹,老夫人见她不懂,再次怒道:“怎么,我现在使唤不动你了?” “母亲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 一道高亢的女声响起,光是听着这个声音,屋子里的人都猜到,这是陆清瑶回来了。 门帘被掀开,盛装打扮的陆清瑶从外头走了进来,她的模样标致,身上带着些凌厉的气息,一进门,就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扫过在场的众人:“大哥怎么不在?” 陆清瑶是老夫人唯一的女儿,打小就娇惯着,养成了她嚣张的性子,即便是对自己的兄长镇远侯陆绥,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敬意。 老夫人见着陆清瑶,脸上的怒意瞬间散开,堆起了笑容:“你大哥现在忙着呢,不过其他人都在。” 陆清瑶看到其他人都在这里等着自己回来,心里多了一种莫名的高傲,只是在看到陆沅知的时候,眉目间多了几分不悦:“沅知,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不成是在这里等我回来,委屈你了?” 第42章 私心 陆沅知回以一笑:“我是用过午膳来的,跟姑姑你前后脚的事情。倒是屋子里的其他人,可是饿着肚子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真论起委屈,这委屈的人也不是我。” 陆清瑶脸色微沉:“我今日有点事情耽搁了,她们自己愿意坐在这里等,关我什么事?” 听到陆清瑶这没有良心的话,陆起先忍不住了:“陆清瑶,你怎么说话呢?” “陆起,我可是你的姐姐,谁让你敢这么直呼我的名字?” “一个嫁出门的女儿,还在娘家逞威风。”陆起嘲讽道,“今天你的好丈夫,和你的好儿子们,怎么没有陪你一起回来?” 提起这件事,陆清瑶的怒意更深了:“还不是因为你,你若是好好待悠然,吴家怎么会生气?” “吴悠然嫁进了我陆家的门,那就要听我这个丈夫的话。”陆起对吴悠然现在只余厌烦,“你们把她捧得那么高,我不过是纳妾,她就要死要活的,这种妒妇,我没有把她休了,都是她的福气。” “陆起,你昏头了吗?”陆清瑶彻底被陆起激怒,“你别忘了,若是你失去了吴家这个助力,你以为你能走多远?” 陆起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吴家来威胁自己:“吴家,又是吴家!当初我就不同意和吴悠然的婚事,是你们撺掇着我娶了吴悠然,婚后又约束着我,我得罪谁了,你们为什么就逮着我一个人坑?” “起儿!”老夫人听不下去了,出声制止,“清瑶当初为你做媒,是为了你的前途考虑,你就算是对悠然有什么想法,也不能这么伤了清瑶的心。” 听了老夫人的话,陆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愤愤地坐下了。 陆清瑶看陆起偃旗息鼓,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不管自己的这个弟弟有多么桀骜难训,每次不都是败给了自己? “陆起,你就听姐姐一句劝,跟悠然说几句软话……”陆清瑶的话说到一半,就有一个丫鬟冲了进来,几个守着门的婆子追了进来,要把那丫鬟拉下去。 “三爷,你快去救救豆蔻姨娘。” 听到丫鬟开口,那几个婆子连忙要去堵她的嘴,但陆起已经听到了,他看向那丫鬟,认出了她是豆蔻身边伺候的一个小丫鬟:“等等!” 那几个婆子想要松手,但陆清瑶发了话:“还愣着干什么,把人带下去,这种好日子,非要来触霉头。” 那几个婆子再次动手,陆起猛地一拍桌子:“你们当我陆起是死了吗,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嫁出去的外人做主了?” 见陆起生了气,那几个婆子再也不敢有动作,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陆起看向那个丫鬟:“你继续说。” “方才姨娘准备午憩的时候,突然冲进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她们直接把姨娘从床上拖下来,说是要把姨娘勒死。奴婢见了,就跑出来报信了,三爷,您再不去,姨娘就要死了……” 陆起连忙起身,抬脚就往外走,半途被陆清瑶拦住了:“陆起,你去干什么?” “你听不到那丫鬟说的话吗?” “如果没有那个豆蔻,你和悠然之间就不会出事,那个豆蔻就是个祸根。” 陆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所以,那些婆子,是你派去的?” “我知道你是个心软的,你下不了决心的事情,我这个当姐姐的来之前就替你安排好了!” 陆清瑶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陆起一巴掌直接呼在了陆清瑶的脸上,直接把陆清瑶打懵了。 屋子里原本坐着的人,也全部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陆起,他竟然敢打陆清瑶? “你为了一个贱人,打我?”陆清瑶抚着自己的脸,双目中满是不可置信,随即就伸出手去挠陆起,“陆起,你竟然敢打我!” 陆起再次一巴掌甩到了陆清瑶另一边脸上,然后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够了,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和泼妇有什么区别? 陆家正经出身的嫡女,学着害人的那一套,还用到了自己的娘家来了,要处理弟弟房里的妾室。这要是传出去,吴家还容得下你吗?” 陆起说完,继续往外走去。 “起儿。”老夫人喊住了他,“你是被那个狐媚子迷了心智了吗,清瑶可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折辱她呢?” “母亲,当初我跟吴家的婚事,你和陆清瑶就没有一点私心吗?”陆起很是冷漠地问了这么一句。 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陆清瑶丝毫不慌:“陆起,要不是我们为你遮掩,你以为吴家看得上你吗?” 陆起冷哼一声:“你在吴家拿到了掌家之权,是在我和吴悠然成婚之后?” 一句话,就让陆清瑶哑声了。 的确,当初陆清瑶极力促成陆起和吴悠然的婚事,有为陆起官途考虑的原因,也是为了增加自己能够拿到吴家掌家权的筹码。 这一次,没有人再拦着陆起离开,整个屋子陷入了死一片的寂静。 就连陆清瑶带来的丫鬟都不敢伸手去扶她,生怕自己被迁怒,还是周嬷嬷上前将陆清瑶扶了起来。 果然,陆清瑶站起来之后,直接将周嬷嬷的手甩开了:“你滚开!” 周嬷嬷也不恼,这就么静静地退下了。 陆清瑶一抬眼,恰好对上了陆沅知那双平静的眼眸。 陆清瑶无处发泄的火气,似乎立刻找到了发泄口:“陆沅知,你很得意啊。” “沅知愚钝,不明白姑姑的话,还望姑姑明示。” 看到陆沅知如此从容,陆清瑶只觉得心火愈发地旺盛。 陆清瑶不喜欢苏棠,所以对于苏棠留下来的一双儿女更是厌恶至极。 只是以前的陆沅知在她这里没有什么存在感,她就像是一个只知道习武的木偶人。 可是今天陆清瑶看到的陆沅知,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模样:“陆沅知,这段时间陆家出事,都是你搞的鬼?” “姑姑,你若是当真如此关心陆家的事情,为何前段时间没有回来看望过祖母一次呢?”陆沅知问道,“还是姑姑你也觉得陆家前段时间的事情太丢脸,你不愿意回来,乃至于今日也是悄悄地回来,不敢声张?” 陆清瑶愣住了,她没有想到陆沅知会说的如此直白。 陆沅知缓缓走向陆清瑶,继续追问:“姑姑是因为这段时日在吴家的日子不好过,又不敢对吴家的人发火,就来到镇远侯府发泄怒火吗? 我之前还以为姑姑是多么耿直无畏的人,没想到只是欺软怕硬,自己在吴家支不起来,就回来找麻烦,真不愧是祖母从小疼爱到大的女儿!” 第43章 岁钱 陆沅知说的这些话,是在场很多人想说却不敢说的。 原因很简单,老夫人偏向陆清瑶,为了讨老夫人欢心,她们不管有多看不惯陆清瑶,也只能奉承着。 陆清瑶身上的那一层遮羞布被陆沅知就这样撕下来了,陆沅知可不会就这样放过她:“姑姑,自从你出嫁之后,每一次回来,带回来的礼品,以及带走的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的,你要不要算一算这些年你从陆家搬了多少东西去吴家? 你之前总是说,你嫁去吴家之后,给陆家带回了多少好处,你敢对峙吗?” 陆清瑶当然不敢,她是被老夫人娇养长大的,哪里懂什么管家。 这些年来,吴家在她的管理下,亏空了不少。 所以每一年,陆清瑶都会回来带走不少银钱,填补吴家的亏空。 偏偏陆清瑶得了便宜还卖乖,非说自己向着陆家。 反正陆沅知没见过像陆清瑶这样向着自己娘家的,这要是再向着点,岂不是要把整个陆家都搬空了? “这谁家没有几个打秋风的亲戚,只是这打秋风,得有个打秋风的态度。”陆沅知走到了陆清瑶面前,“姑姑可记得了?” “打秋风”三个字触动了陆清瑶那脆弱敏感的神经:“陆沅知,你还真是无法无天,今天我就要代替你父亲教训你!” 说着,陆清瑶就动手了,一巴掌直接扇向陆沅知。 “清瑶,不要动手。”老夫人喊了一声,当然,她并不是担心陆沅知,而是担心陆清瑶在陆沅知手里讨不到好。 但是陆清瑶哪里能听得进去,这一巴掌还是打下去了。 陆沅知拔下了发髻间的发簪,直接刺向了陆清瑶的手。 “啊……” 陆沅知看着扎进了陆清瑶手心的发簪,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以后出门头上可以多戴几根发簪。 从昨天晚上到刚才,自己已经用了两次了。 别说,用起来挺顺手。 “清瑶!” 这下子,老夫人急了,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冲到了陆清瑶跟前,她想要去拉陆清瑶的手。 但是看到陆清瑶那已经被扎穿的手心,老夫人根本不敢碰,鲜血流了一地。 “快请大夫!” 老夫人吩咐下去之后,怒视着陆沅知:“陆沅知,你敢伤清瑶,她可是你的姑姑。” “祖母,我现在不仅仅是陆家的女儿,更是信王未来的王妃。”陆沅知微微一笑,透着几分嗜血冷意,“姑姑这一巴掌要是打下来,毁的可就不止这一只手了,我可是为了姑姑好,祖母应该能够理解孙女的一片苦心?” 老夫人敢说自己不理解吗? “你这阻拦的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 “孙女这算是,急中生智?” 看着陆沅知的笑容,老夫人感觉自己浑身的气血上涌,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幸好周嬷嬷上前扶了一把。 “既然姑姑已经回来,沅知就不打扰祖母和姑姑团聚了。”说完这句话,陆沅知就先一步走了。 一屋子的人,看着陆沅知离开时颇为潇洒的背影,眼中都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其中,温氏的反应最大,她觉得,陆沅知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除掉,否则就难以控制了。 浅碧这个贱婢就是无用,这件事办了这么久,陆沅知竟然还没有死! 寿喜堂里一片慌乱,荣大夫直到天将黑才出来,转头就被拉去了三房那边替吴悠然保胎。 原来是陆起赶回去,救下了差点被几个婆子勒死的豆蔻之后,直接将那几个婆子勒死了。 这件事惊动了吴悠然,毫无疑问,她又动了胎气。 荣大夫最后从陆家离开的时候,背影都透着几分疲累之意。 想到陆清瑶手心的伤口,荣大夫心口发颤,这陆沅知还真是够狠的。 可是不狠一点,如何才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呢? “陆清瑶这几日估计是走不成了,看样子她要在寿喜堂多住几日。”汤嬷嬷将周嬷嬷传递来的消息告知了陆沅知,“温氏晚上被喊去了寿喜堂,估摸着又要生事了。” “这府里的风波,什么时候真正停止过?”陆沅知并不在意,“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若是吴家那边施压,该怎么办?” 如今陆清瑶是吴家少爷吴绪风的正妻,她在陆家出事,恐怕吴家会对陆沅知有意见。 “吴家根本看不上陆清瑶,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他们看不上的人,故意与我为敌呢?” 陆清瑶性子骄横,当初一眼就相中了吴绪风,最后借着镇远侯府的势如愿以偿地入了吴家。 可吴家是文臣,还是那种极度自命清高的文臣,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所以吴家从内里,就是厌恶陆清瑶的。 “吴家不喜陆清瑶,又能心安理得地用着她从陆家带回去的银子,这京中标榜清流的文臣世家,也不过如此。” 放在以前,汤嬷嬷是决计不会说出这些话的,但是这段时间跟在陆沅知身边,汤嬷嬷不知不觉间受到了影响。 “所以,吴家欠陆家的东西,当然要拿回来了。”陆沅知虽然是笑着的,但汤嬷嬷感受到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半夜,陆沅知听到了窗户被轻轻敲响的动静,立刻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她从床上下来,拿了一件氅衣披在身上,走到了窗户前推开了窗户,入目的是盛意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大人这三更半夜敲别人家窗户的毛病,是改不掉了?”见到是盛意,陆沅知也不似之前那般紧张,双手搁在窗沿上,有些慵懒地问道,“大人今晚又要给我送什么东西?” 盛意将一个木盒送到了她面前,陆沅知接过木盒,入手之后,她才发现这木盒挺沉的。 陆沅知下意识地想要打开木盒,被盛意拦住了:“等会儿再看。” 陆沅知放下手:“这么神秘啊,那肯定是好东西了。” 说着,陆沅知顺手将木盒搁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再次回到窗边,就见盛意将一个荷包递了过来:“这是岁钱。” “岁钱?”陆沅知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她这才发现,自己今年还没有收到过岁钱。 也是可笑,陆家的那些人,今年默契地没有一个人给她岁钱。 陆沅知本来不在意这件事,但此刻看到盛意给自己的荷包,她的眼眶突然就多了几分酸意:“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也不是我的长辈,给我岁钱做什么?” 第44章 心意 盛意伸出手,曲起手指轻轻地在陆沅知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过了年才十四,能有多大的岁数?” 重生回来之后,陆沅知从来没有一刻松懈过,此刻听到盛意带着笑意的话,她才发现,原来现在的自己,才十三岁。 陆沅知从盛意的手中接过了荷包:“那就多谢盛大人了。” “陆沅知。”盛意一脸郑重地看着她,“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闻言,陆沅知笑的温柔:“好。” “你上次跟我说的香囊的事情,我查过了,温雪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戴过香囊。”由此可见,那香囊肯定有问题,“我还在继续追查,但找到线索应该要多花点时间。” 连盛意都说要再多点时间,看来温雪的秘密也不少。 盛意没有多留,送完了东西就走了。 陆沅知将窗户重新关上,她打开了那个木盒,木盒有两层,上面一层放着一把匕首和一根发簪。 是陆沅知昨天晚上用在那个掌柜身上的东西,盛意这是洗干净,物归原主了。 下面一层放着一个手镯,以及数根银针,银针针尖泛着点点绿光,显然是覆了毒。 陆沅知拿起手镯,摆弄几下,就弄清楚了其中的机关,便将那几根带毒的银针塞进了手镯里。 最后,陆沅知将手镯戴上了手上。 盛意这是给她送来了自保的暗器,陆沅知低下头,看着手腕上戴着的手镯,目光极其复杂。 谁会想到,上一世不死不休的两个人,重来一世,盛意竟然会成为关心自己的人。 而这也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陆沅知,曾经的她有多么愚蠢。 陆沅知将盛意送给自己的荷包特意放在了原本放手镯的地方,连着木盒一同收好。 因为被背叛过,所以陆沅知更为珍惜别人发自内心的善意。 第二日一早,寿喜堂那边就来了人,说是老夫人请陆沅知过去。 陆沅知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用完了早膳,才往寿喜堂那边去了。 一进寿喜堂,陆沅知就见到老夫人和温氏坐在椅子上等着自己,郑氏不在,估计着是去伺候陆清瑶了。 “孙女见过祖母。”陆沅知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想到陆清瑶的伤势,老夫人心有余悸,更是怨恨将陆清瑶伤成那样的陆沅知。 “沅知,你过了年也十四岁了,之前一心习武,没有学着打理府中的事务。我昨晚上和温氏商量过了,你就从今天开始学起。” 温氏也开口道:“太子妃那边也派人特意跟我说过此事,之前确实是我不上心,现在开始学也是来得及的。” 看来老夫人和温虹是准备用陆家的内宅事务,来为难自己了。 瞌睡正好送来了枕头,陆沅知当即就应承下来:“那沅知就接下了,定然全力以赴,不让祖母失望。” 温氏看了一眼秦嬷嬷,秦嬷嬷就将一摞账本抱了过来:“三姑娘,这是府中近几年的账本,您若是想要快点上手府里的事情,还是要先理清这些账本。” 陆沅知看着那一摞账本,笑了,随即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和温夫人这是直接将府中的事务交给我了?” “你也该学了。”陆老夫人以为陆沅知是害怕了,为了不给她后悔的余地,立刻就断了她的后路,“总不至于这么大的姑娘,就平白地养在府里,将来进了信王府,会被人笑话的。” “既然祖母这么说,那沅知就先管着府里的事,若是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还要劳祖母指点一二。” 陆沅知接下了管家的事情,就让人抱着账本回松香院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府里的人都安排好了?” “老夫人放心,这下子,就等着她来求我们。”温虹想起温家传来的消息,就气的发抖,这一次,一定要让陆沅知惨淡收场! 在陆老夫人和温虹等着看陆沅知好戏的时候,她们就得到了陆沅知派人去吴家讨要钱财的消息。 “你说什么?”陆老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下人不敢隐瞒,实话实说:“三姑娘回去之后,就先校对了姑奶奶出嫁后从陆府带去吴家的东西,然后就派人拿着账本去吴家讨债了。” “我不是说过,府里的人都不许听她的话?” “所……所以三姑娘找的是外头的那些地痞无赖。”下人都快急哭了,“那些地痞无赖办事哪有什么章程,他们到了吴家就讨要东西,被吴家的人打了出来。他们索性就坐在吴家门口,念着账本上的内容,吴家现在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被全京城的人看了笑话。” “那现在呢?”老夫人强撑着精神,问道。 “现在满京城都知道,陆家出了个要把娘家搬空的姑奶奶,吴家的人都是靠着陆家过日子的软骨头。” 陆老夫人听到这里,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就晕过去了。 只是现在,压根儿就没有人顾得上陆老夫人,因为吴家的人上门了。 这一次,是吴绪风亲自带着人过来的。 陆清瑶一直在房间里养伤,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还以为是吴绪风来接自己回吴家,笑脸迎上去,就被吴绪风当着所有下人的面甩了个大巴掌。 “陆清瑶,你还真是够有心机的,这些年来看着是向着吴家,就是为了今天?”吴绪风在人前永远都是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这是他最为失态的一次,卸下了伪装,他本就是一个烂到了骨子里的人。 陆清瑶被打懵了,甚至顾不上疼痛,问道:“夫君,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吴家的一个老嬷嬷只当陆清瑶是在装傻,将中午发生的事情如实跟她讲了。 陆清瑶越听、心越凉:“我、我不知道这件事。夫君,你要相信我啊,我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你不知道?”吴绪风满是怀疑,嘲讽道,“你的意思是陆老夫人瞒着你,派人去吴家上门讨要财物?” “母亲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陆清瑶还在努力解释,就听到了陆沅知的声音:“姑姑受了伤,应当静养才是,怎么如此吵闹?” 众人回头看向走进来的陆沅知,在她的身后,下人们搬着从吴家拿回来的财物,那一个接一个的箱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第45章 夫妻反目 吴家的人来了,惊动了陆家上下,陆家的其他人恰好也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 他们看着那快要堆满院子的箱子,脸上原本的怒意,逐渐变成了凝重。 陆沅知的所作所为,他们自然也被告知了,这会儿是打算来教训不知轻重的陆沅知,可是看到这些年陆清瑶从陆家带走的东西,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还是陆绥先开口了:“沅知,你这是把你姑姑的嫁妆都搬回来了?” 陆沅知轻笑:“父亲这话可真是诬陷女儿了,这账本做不得假,女儿只是让人去拿回了姑姑出嫁之后,从陆家带走的东西。 至于姑姑的那些嫁妆,女儿想带也是带不回来的,毕竟总不能去当铺抢东西?” 这话一出,在场的吴家人都臊的说不出来话。 官宦人家,都是要脸面的,这用光了陆清瑶嫁妆的事情传出去,吴家的脸皮就彻底被踩在地上了。 到了这个时候,吴绪风还想着维护自己的名声,他一脸愤怒地看着陆清瑶:“陆清瑶,我们吴家是相信你,才让你管家的,你到底是怎么管的家,用光了自己的嫁妆,还要用陆家的钱财?” 吴绪风是想要把罪名都推到陆清瑶身上,陆清瑶盯着吴绪风,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自己认下了吴绪风说的这些话,恐怕都坐不稳吴家夫人的位置,彻底沦为京城中被人耻笑的笑柄。 陆清瑶面对吴绪风,难得一次有了几分清醒:“吴绪风,吴家什么境况,你比我清楚?说是做生意辱没了吴家的清正,偌大的京城,有几个士族大家是像吴家一样没有铺子、庄子收益进项的? 自我管了吴家开始,哪里不短钱?我用光了我的嫁妆填补你们吴家的空缺,嫁妆不够,又回来找母亲,你不体谅我就算了,怎么还能怪我? 你们现在吃好穿好,难不成你以为是靠你们吴家几个人的月俸吗?” 听到陆清瑶揭了吴家的短处,吴绪风脸色更难看了:“在你之前,吴家过得好好的。是你来了之后,处处讲究排场,把府里人的心都养刁了,你现在还怪起我们来了。” 听着吴绪风的话,陆沅知心中冷笑,这话他说着也不心虚。 吴家面上表现的清廉,背地里贿赂没有少收,一家子的花销只会比寻常的官宦人家多。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陆清瑶嫁去吴家之后,没有拿到掌家的权利,毕竟这钱财的来源无法明言。 没想到陆清瑶这个蠢货想方设法地拿到了吴家的掌家之权,没有钱财进项,只能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后来又拿着陆家的钱财去贴补。 “所以,你们吴家就心安理得地用着我们陆家的钱财?”陆沅知问的直接,吴绪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后又推了一把陆清瑶:“陆清瑶,是你自己用了陆家的钱财,最后要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却是吴家。” 陆沅知看着受到了刺激,仿若痴傻的说不出话的陆清瑶,轻叹了一口气:“刚才我挺姑姑说,你们吴家没有铺子、田庄的收益进项,但是我今日派人去吴家拿回来的东西,是一点都没有少。” 吴绪风心里一个咯噔,果然,陆沅知继续问道:“不知道吴家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多钱财,总不至于是我姑姑把钱财带回吴家之后,你们一直没有用?” 陆绥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若陆清瑶是因为吴家无钱,才回陆家打秋风。 那今天为什么陆沅知派人去要钱,吴家立刻就能筹出这么一大笔银子,这根本不合理! “所以,是你们吴家一直在欺骗清瑶?”陆绥走了出来,对上了吴绪风。 吴绪风手心冒出了冷汗:“这、这些都是我娘和我爹的体己钱。” “体己钱?”陆绥看着满院子的箱子,嗤笑一声,“吴大人和吴老夫人的体己钱还真是多,吴大人就算是领一辈子的月俸都攒不到?” 事到如今,吴绪风也只能承认:“我们吴家确实是有几个田庄,这京城之中谁家没几个田庄?” 吴绪风不敢暴露收受贿赂的事情,只能说出了家里有田庄的事情。 陆绥看着失魂落魄的陆清瑶:“清瑶,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一心偏向的吴家,几个田庄就瞒了你十几年。这十几年,你为吴家操了多少心啊?” 这一刻,陆清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地看清过吴绪风。 “吴绪风,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陆清瑶盯着他。 吴绪风咳嗽了两声,声音降低了不少:“当年娶你并非我意,我一开始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跟你说,后来想说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总而言之,这件事确实是我吴家对不起你,但是你们陆家的东西我们吴家都还了,以后各不相欠。” “各不相欠?”陆清瑶念着这四个字,“那我这十几年的心血,怎么算呢?” “怎么算?”吴绪风再次冒火,“要不是因为你们陆家今天的行为,我们吴家会沦落为满京城的笑柄吗?是你们陆家把事情先做绝了!” 陆沅知打断了他的话:“姑父,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分明是你们先隐瞒姑姑在前,若是你们没有隐瞒姑姑田庄的事情,姑姑就没有必要回陆家要钱。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是你们吴家自己,跟我们陆家可没有关系。” 陆初也难得机灵了一次,帮腔道:“没错,我们陆家又不是傻子,姑姑已经出嫁,就是你们吴家的人,哪有用陆家的钱去贴补吴家的道理?我们陆家拿回自己的钱,何错之有?” 吴绪风原本是来找陆家的麻烦,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被陆家找上麻烦了,脸上更挂不住了:“陆清瑶,你走不走?你要是不走的话,就一辈子都别回吴家了。” 陆清瑶现在留在陆家,只会被陆家的人怨恨;若她回了吴家,定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就在陆清瑶纠结的时候,吴绪风提醒道:“陆清瑶,你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两个儿子。你要是不回去,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吴绪风刚说完,陆清瑶就下定了决心:“我跟你回去。” 听到陆清瑶的回答,陆绥有些失望,他没有阻拦,只是任由陆清瑶跟着吴绪风一同离开了。 等吴家的人都走了,陆绥转而看向了陆沅知,厉声责问:“陆沅知,谁让你今天去吴家闹事,吴家丢脸,陆家就不丢脸吗?” 第46章 嫁妆 “父亲,如今府中事务交给了女儿,女儿当然要好好查一查府里的账。”陆沅知回道,“祖母既然同意将这些账本交给我,那就是默许我这么做。父亲若是有任何不满,大可以去问一问祖母。” “混账!”老夫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出现在了人前。 老夫人是自己被外头的声音给吵醒的,听到陆清瑶说要跟吴绪风回去,她的心里有些不舍,只是她没有来得及出来拦着。 等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了陆绥和陆沅知的对话,当即出言解释:“我什么时候默许了?” “祖母不是说让我学着管家吗,从看账本开始?”陆沅知反问道,“我看出了账本的问题,帮着陆家拿回东西,难道不应该吗?虽然陆家和吴家有着姻亲关系,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账面上也不能一直这么不清不楚?” “你就算是看出了问题,不应该先来知会一声吗,怎么能自己做主?” 陆沅知好奇:“祖母不是说让我当家吗?既然是让我来当家,为什么我做事情之前还得先来过问您?之前温夫人当家,也没有这样规矩。 总不至于祖母你是阳奉阴违,明面上因为太子妃的吩咐让我管家,背地里不肯放权,这才为了孙女特意设了这么一个新规矩?” 陆老夫人当然不敢承认,坤着脖子说道:“你刚当家,哪能什么都懂,有什么事情先来我们这里问一下,不是更稳妥吗?你今日是为陆家讨回了财物,但是和吴家的关系闹得这么僵,以后该如何与吴家相处?” “自然是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陆沅知回的理所当然,“若是吴家因为这件事恨上了陆家,京中的人只会觉得吴家有错在先、且知错不改。 再说了,如今朝中最忌讳的就是官员之间私交过甚,咱们陆家与吴家之间有两桩婚事,本就惹眼,若是一直如之前那般亲密无间,才是不妥。” 陆老夫人还理不清其中的关系,但这一番话让陆绥醍醐灌顶。 如今朝中局势谁都说不清,可皇上的态度摆在那里,最讨厌结党营私,陆家之前和吴家走的那么近,恐怕早就让皇上不满了。 正好趁着这件事,让皇上看清陆家对吴家的态度。 况且因为陆起和吴悠然的事情,吴家对陆家有了意见,豆蔻的事情是陆起有错在先,吴家狠狠地踩了陆家。 这一次闹起来,反倒是帮着陆家挽回了脸面,吴家这吃软饭的名声,怕是跑不掉了。 老夫人还想要责骂陆沅知,陆绥先一步开口:“沅知,这件事你做的不错,看来你之前入宫在皇后身边学了几天,颇有成效。如今你祖母多病,温氏又被降为了妾室,这府里的事情还是得你多拿主意。” 陆老夫人看着陆绥,一脸震惊:“侯爷,让她继续当家,你是怕我死的不够早啊!” 陆绥看着老夫人:“母亲,沅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陆家,有何不妥?之前是温氏管家,陆家的钱都管到吴家去了,再由您和温氏做主,这陆家是不是就要改姓吴了?” 陆清瑶能从陆家搬走一箱又一箱的钱财,自然是有陆老夫人的授意,但她听了陆绥的话,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清瑶就算是嫁出去了,那也是我的女儿,她回来求助,我这个当娘的怎么可能不帮她? 你刚刚也听到了,她的嫁妆都用空了,吴家的那些人连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她在吴家的日子能好过吗?我这个做娘的补贴一些,不行吗?” 陆老夫人的话,有些触动了陆绥的心,的确,不管陆清瑶是否出嫁,都不可能改变她是自己妹妹的事实,若是自己都不能帮一把,未免太无情了。 陆沅知突然问道:“祖母,这婆家是不能用媳妇的嫁妆吗?”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当然不能了,这嫁妆是我们陆家给清瑶傍身的,吴家怎么能用呢?” “这就奇怪了。”陆沅知故作疑惑道,“既然婆家不能用媳妇的嫁妆,为何陆家这些年来一直在用二婶的嫁妆呢?” 老夫人的脸色一沉:“你在胡说什么?” “账本上可是都记着呢。”陆沅知解释道,“这些年来,府中进项的大头都是二婶陪嫁来的铺子和田庄,这些进项不都充作中公之用了吗?而且二婶当年带到陆家的十几万两银子,也全部被您挪作中公之用。” 这样说着,陆沅知看着站在一旁,衣着朴素的郑氏:“我原本还在想着,二婶是富商出身,怎么会过得如此拮据,原来是因为这些年来我们享了二婶的福气。” 听到陆沅知的话,郑氏低垂的眼眸中闪过诧异之色,她没有想到,陆沅知竟然会为自己说话。 “你二婶是自愿的。”老夫人干巴巴地回了这么一句。 “这样啊。”陆沅知看着站在一旁的温氏,“那等会儿孙女就让人将温夫人带进府中的陪嫁全部充作中公之用,三婶那边也得走一趟。” 陆沅知又盯上了老夫人:“祖母,我查过账本,您当年嫁进陆家时的嫁妆也没有充作中公之用,要不您也一起交出来。反正您现在上了岁数,又容易得病,哪能打理好自己的那些嫁妆,还不如趁现在让我这个小辈先接手打理。” 老夫人被气的捂着自己的心口翻白眼,温氏上前扶住了老夫人,面色不善地看着陆沅知:“三姑娘,你这是想要挪用我们的嫁妆?” “二婶为了陆家,自愿交出嫁妆以作公用。想来祖母和温夫人应当是更愿意的,难不成你们不愿意为了陆家付出这些?” 陆沅知淡淡地笑着,只是言语如利箭一般,这一刻,老夫人和温氏非常后悔,为什么要让陆沅知接手管家之事? “这满院子的钱还不够用的吗?”陆书珩问道,“你竟然连祖母的嫁妆都盯上了,可有一点做小辈的自觉?” “这满院子的钱都是二婶的,咱们偌大的陆家,中公之用竟然要依靠二婶的陪嫁,这要是传出去,外人定会觉得吴家和陆家是一路人。”陆沅知看向陆绥,“父亲,我觉得既然大家都是陆家的一份子,二婶出了陪嫁,其他的人也不能不出?” 第47章 郑氏的斗志 陆绥凝视着陆沅知,他原先以为自己的这个女儿是个醉心武学、不通内宅之事的人,现在听着她说的话,陆绥只觉得陆沅知聪明的很。 这陆家真正做主的人,是他镇远侯陆绥,所以陆沅知将决定权交给了自己。 可是陆沅知说的那些话,却是将他架在了火上烤,看似是让自己做抉择,但是自己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答应下来。 “事情很好解决。”陆绥看向老夫人,“要么所有人都出一份钱充作中公之用;要么就算清楚账,将二弟妹这些年花在中公的钱全部还给她,以后也不许再用她的钱。” 陆绥终究还是没有脸面说出“嫁妆”两个字,陆沅知心中嘲讽,也是个伪君子。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年来郑氏吃了多少亏,无非是因为他是那个受益者,才一直假装不知道。 现在自己挑破了这桩事,他才不得已出面做主。 把嫁妆都还给郑氏,老夫人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她只能答应了另一个条件。 陆沅知见老夫人和温氏答应了,补充道:“二婶这些年‘自愿’交出多少都是记录在册的,其他人也要和二婶一样,一文都不能少!” 这简直是要了老夫人和温氏的命,陆沅知扫了一眼一院子的箱子:“这些钱,你们觉得是留作公用,还是让二婶自己收着合适呢?” “还是让她自己收着。”老夫人紧咬着后槽牙,艰难地开口。 这些钱留作公用,就意味着她们其他人也要补上同一份钱,她们哪里能补得上? 见状,陆沅知就看向了郑氏:“既然如此,那等会儿这些箱子,还要劳烦二婶带回去了。” 郑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钱就这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她抬头看着陆沅知,就看到了陆沅知眼中的宽慰。 原来陆沅知什么都知道,她是借着这次机会帮自己讨回公道! 这一瞬间,郑氏心中原本的那些要远离陆沅知的想法,全部消散。 没有什么情义,比雪中送炭来的更珍贵了。 看着郑氏喊人将一院子的箱子搬走,老夫人只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来气了,陆绥直接选择了眼不见为净,带着陆彦舟和陆书珩先走了。 等到院子都搬空了,老夫人气愤地问道:“陆沅知,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好处?”陆沅知笑了一下,“若人做事永远只看有没有好处,恐怕就要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 说完,陆沅知就带着汤嬷嬷走了,身后,再度响起了温氏的惊呼声,老夫人这是承受不住,又晕过去了。 陆沅知不为所动,离开的步伐没有任何迟缓。 在她回松香院的必经之路上,陆沅知遇到了在等着她的郑氏。 在陆沅知的印象中,郑氏一直都是一个不显眼的人,这是她为了自保、也是为了保护孩子的方法。 这是陆沅知第一次看到落落大方的郑氏,她连衣服和发饰都没有换过,但整个人周身的气势完全不一样了。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郑秀。 “三姑娘,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郑氏是专程为了道谢。 陆沅知回道:“物归原主而已,有什么可谢的?之前是陆家对不起你。” 郑氏摇了摇头:“这不一样的。” 郑氏已经做好了这一辈子都掩藏锋芒的准备,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露出一点不该有的心思,老夫人和温氏都不可能放过自己。 她若是死了,那自己的两个孩子该怎么办,陆隽回来又该怎么办? 可是陆沅知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原来即便身处弱势,也有借势而起的可能。 人能够活得好,为何要委曲求全呢? 陆沅知看出了郑氏眼中的斗志:“二婶,若您那边有可用之人,可以跟汤嬷嬷只会一声。” 郑氏听出了陆沅知的意思:“那日在门口,你都知道了?” “二婶,杜家那边,不管是老杜还是杜成,都可以在府中谋一份适合他们的差事。” “你既知那日的事情有我的算计,为何还要帮我?” 以陆沅知的性子,如何能够容忍别人算计她? “杜家的事情原本就该陆家来解决,只是我希望二婶以后跟我有话直说。” “我明白了。”郑氏点头,“我那边的确有几个可用之人,都是原先跟过我做生意的,实诚也稳妥。” “二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为何要用我的人?” 陆沅知意味深长地开口:“二婶,我终究是要离开陆家的,这陆家以后由谁掌家还是个未知之数。” 郑氏本就是个聪明人,哪里能不明白陆沅知的意思。 陆沅知这是在给她铺路,但这路她能不能走上去,还是要看自己的能力! —— 入夜,整个皇宫都安静了下来。 今天尚在年节,但顾衍没有陪在皇后身边,而是坐在了御书房里,听着盛意不急不缓的汇报。 盛意说完之后许久,顾衍才开口:“吴家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了,私收贿赂、买卖官位,这朝堂还是朕的朝堂吗?” 盛意将两份名单交给了顾衍:“一份是贿赂过吴家的官员名单,一份是跟吴家买过官职的官员名单。” 吴家的事情,是因为陆沅知去讨要陆家钱财而曝光出来的,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盛意就将吴家的相关罪证全部搜罗起来,足以可见钊钥司的办事效率。 顾衍看完两份名单之后,怒不可遏,但语气愈发地平静下来:“除了那些开国便有的几大世家,其他官员都是我们顾氏皇族历任皇帝提拔起来的,他们当初都说会效忠顾氏。为什么在得势之后,一个个的都变了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顾衍何尝不清楚,但是他还是问了出来。 盛意面色从容地回道:“人人皆由私心。” 听到盛意的回答,顾衍抬起头看着他,目光沉重:“还是你更顺朕意,永远都不能有私心、不能背叛朕。若人人都跟你一样,该有多好?” 这个问题,盛意没有回答。 顾衍也不在乎他没有回答:“依你看,吴家的事情该如何处理?” “铁证如山,皇上若是想要除掉他很容易。” “继续。” 这一次,盛意才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答案:“吴家和温家向来不对付,现在除掉吴家,温家之势更是高涨。吴家既然随时可除,便不足为惧,反倒是能够增加您制衡温家的筹码。” 第48章 抉择 吴家的事情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新年伊始京城的第一个笑柄,甚至盖过了前面陆家老夫人装病闹出来的笑话。 更是有人在嘲笑,这陆吴两家不愧能结为姻亲,毕竟一家人做不出两家事。 就在此时,顾衍传召吴大人入宫。 按照大历的规制,每年的年节都会闭朝,直到过了正月十五再开朝。 若非紧急大事,皇上是不可能在这个期间召见大臣的。 虽说最近吴家闹了笑话,但说到底也只是内宅之事,皇帝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传召吴大人。 无人知道吴大人进宫之后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他出宫时整个人都沧桑了不少,且他回去之后,吴家就闭门谢客。 如此一来,更是惹得众人心中生疑。 吴家所犯之事,引得皇上在闭朝期间宣召,可迟迟没有后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没有等到吴家的下场,却发现盛意带着钊钥司的属下查抄了好几个官员的府邸,他们身上的官职也被直接撸了下来,被判流放。 外面的人不知其中内情,吴家的人清清楚楚,这些官员,就是顾衍给他的看的那两份名单上的人,一个都没有诬陷,也一个都没有逃掉。 吴老大人的头发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花白了不少,吴绪风走进书房,看到父亲现在的模样,心中更是恐惧:“父亲,皇上会如何处置我们吴家?” “皇上给了吴家一线生机。”吴老大人看着吴绪风,“若是为父答应了皇上,咱们家就要正式和温家对上了。” 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绕,吴家怎么可能看不清?只是吴家向来明哲保身,从不参与其中,就怕沦为斗争的牺牲品。 这些年来,吴家行事向来隐秘,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所行之事竟然被皇帝发现了。如今,若是想要求一条生路,只能成为皇帝手里挥向温家的刀! “父亲……”吴绪风有些艰难地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吴老大人叹了一口气:“若是陆清瑶进门之后,咱们吴家没有用她的钱,也就不会闹出这些事情了,皇上必然不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都是陆清瑶那个贱人!”吴绪风说的咬牙切齿。 吴老大人看了他一眼:“行了,以后你只当养着自己两个孩子的母亲,也别再去折腾她了,免得又惹出什么祸事来,咱们吴家现在经不起其他的打击了。” 吴绪风面上应下了,但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就知道陆清瑶是个丧门星,吴家落得现在进退两难的境地,都是由她引起的。 太后殿内,温贵妃将宫外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给太后听。 和顾衍抱有同样的想法,温家也想要把吴家拉入自己的阵营,毕竟吴家把控着翰林院这一边,若是想要往六部塞人,走翰林院这条路是最方便的。 可是之前对于温家抛出的橄榄枝,吴家一直没有接。 这一次,吴家显然是出事了,温家再次示好,表示可以帮吴家渡过难关。 没想到,吴家这一次竟然直接拒绝了,一点余地都没有留下,这行事果决的不像是吴家素来的风格。 太后摸着手腕上戴着的翡翠珠串,问道:“吴家之前对温家的态度一直都是迂回的,怎么这次如此直白了?” “也不知皇上跟吴老大人说了什么,竟然让吴老大人公然拒绝了温家的示好。”温贵妃愁眉苦脸,“皇上这几日也不见臣妾,臣妾实在打探不到什么消息。” 太后思忖片刻,问道:“吴老大人到底是因为何事被皇帝召见,可曾查到?” 温贵妃摇了摇头:“若只是吴家,咱们追查还能查出来。但钊钥司办事,抹掉了所有的痕迹,根本查不出来。” “皇上现在还真是有了几分本事。”太后冷笑,“既然如此,那吴家就给他。” “姑母,皇上现在都不怎么来看臣妾了。”温贵妃委屈道。 太后伸出手,摸了摸温贵妃的脸:“你放心,你这张脸长在了皇上的心尖上,皇上不会忘记你的。再说了,他既然看重皇后,那咱们毁了皇后便是。” 温贵妃又想起了一件事:“姑母,父亲那边传信说,您的药这几天得省着点吃,出了点意外。” “意外?”太后瞬间紧张起来。 “姑母放心,父亲说已经解决了,只是那药制作起来没有那么快。” 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吴家的事情,在京中翻起了波澜,所有人都在猜测,皇上会在开朝之后,对此事有个交代。 没想到顾衍只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开朝之后没有再提过这件事,反倒是提醒大家做好春猎的准备,今年的春猎会提前一个月举办。 —— 陆家,寿喜堂。 三月初的天气还有些倒春寒,寿喜堂内的暖炉依旧用着。 在屋子里待久了,难免有些燥热。 但是这样的温度,对于现在的陆沅知来说,正正好。 陆沅知端坐在椅子上,神色从容地看着陆老夫人和温氏查看自她掌家以来近两个月的账本。 与陆沅知的轻松相比,陆老夫人和温氏的神情越来越难看,她们以为陆沅知当不好这个家,没想到陆沅知管的没有出一点错。 这下子,连收回陆沅知手中管家大权的理由都没有了。 在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内,陆沅知可借着管家的由头,换了府里不少的下人。 原先甘嬷嬷得势时,用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赶走了好些人,安插了自己的亲信去了。 但这些人哪能立刻上手,而且仗着有甘嬷嬷在,更是不好好做事。 陆沅知趁着这些人犯错的时候,将他们全部打发了,从原先那波被甘嬷嬷赶走的人中挑了一些能当事的,让她们回来了。 郑氏那边提供了不少做事稳妥的人,陆沅知正好将她们全部安排到空闲的差事上。 因着这件事是甘嬷嬷引起的,老夫人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吃了这个暗亏,但心里肯定是一直记着的。 陆老夫人合上了账本:“沅知,这很快就是春猎了,这次你要不就不去了。” 陆沅知问道:“为何?” “你的身子不好,还是在府里静养为好。况且你先前参加春猎都能大显身手,若是这次去了只能看着,岂不是徒增伤感吗?” 陆老夫人看似是为了陆沅知着想,实则是想让外头的人都认为,陆沅知现在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就算是有一日因病暴毙,也不是不可能。 第49章 告发 陆沅知盯着陆老夫人看了好一会儿,陆老夫人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祖母放心,明日我就进宫跟皇后禀明情况,是您担心我,才不让我参加春猎。想来皇后娘娘体谅您的心意,定然会同意。” 听着陆沅知的话,陆老夫人顿感头疼:“这种小事,何必要告知皇后呢?” “若我只是陆家的女儿,自然不必。可我现在还是信王未来的王妃,在春猎场上必然会有人关注,与其到时候再解释,不如我先进宫禀明情况,也好免了这些麻烦。” 陆老夫人怎么敢让陆沅知跑到皇后面前说这些话:“你要是想去我也不拦着,只要你的身体能撑得住,别到时候喊苦。” 陆沅知微微一笑:“这段时日孙女养的不错,参加春猎还是可以的。” 闻言,温氏有些怨毒地看着陆沅知,也不知道浅碧那丫鬟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陆沅知现在的情况比起之前还要好了? 如今,她每次想要喊浅碧过来问清楚情况,那个小贱人都会百般推诿,等她回去了,就要那个小贱人好看! “原是这样,倒是我这个老婆子多虑了。”陆老夫人笑着回道,“那你就照常去。” 就在这时,流云从外面跑了进来,甘嬷嬷追了进来,假意着急地要拉着流云离开:“流云,不得老夫人的话,你擅自闯进来做什么?” 流云见了一屋子的人,二话不说,当即就跪下了:“老夫人,奴婢有事要说。” 陆老夫人只记得流云是松香院的人,眼中闪过不悦之色:“沅知,你院子里的丫鬟是怎么回事,一点规矩都不懂?” 温氏在一旁打着圆场:“老夫人,既然是沅知身边的丫鬟,定然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不如先听听她要说什么?” 不等老夫人有什么回应,流云直接指认,浅碧与人私通,并且已经有了身孕。 “浅碧?”老夫人念着这个名字,“这好像也是沅知身边的丫鬟?” 温氏听到浅碧这个名字,怒火猛然上涨,难怪这个小贱人办事不利,这是自己有了歪心思,哪里还顾得上给自己办事? 这样想着,温氏当即喝道:“还不快把浅碧拖过来!” “温夫人倒是心急。”陆沅知提醒道,“浅碧是我院子里的人,就算是处置,也得先经过我?” 流云连忙说道:“老夫人,小姐平日里就偏心浅碧,若是奴婢今日不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小姐肯定会为浅碧遮掩此事。小姐如今管着陆家的内宅,若是纵容这等淫秽之事,长此以往,陆家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温氏在一旁帮腔:“老夫人,这丫鬟虽然行事莽撞,但心是好的。” 好不容易拿住了陆沅知的一个错处,陆老夫人肯定不会放手:“沅知,这后宅之中最忌讳什么,你应该清楚?你的丫鬟做下这等丑事,你这个做主子的也难辞其咎!” “那就将浅碧带过来,正好趁着大家都在,我们来审一审,这奸夫是谁?” 陆沅知发了话,立刻就有几个婆子去松香院将浅碧带了过来。 那几个婆子将一脸颓丧的浅碧扔到了地上,脸上还带着深深的鄙夷:“老奴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这小蹄子偷偷摸摸的拿了药去煎,打开一看,是红花。” 红花落胎,本就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 这些婆子们常年身在内宅,其他的药材不认识,这红花必然是熟知的。 这下子,都不用喊大夫来验,浅碧有孕的事情就坐实了。 浅碧看到了跪在一旁的流云,立刻就明白了是谁告的密:“流云,你为什么要害我?” “你说我害你?”流云不屑道,“难道是我让你怀上了胎吗?” 一句话,就让浅碧脸上的血色尽褪。 陆老夫人看着陆沅知:“沅知,你这个丫鬟都认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祖母这话可真有意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身孕的人是我这个做主子的呢!”陆沅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按照规矩处理了便是。” 内宅之中,与人有私的丫鬟,那都是要被沉塘的。 “小姐、小姐,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浅碧选择了向陆沅知求救,她跪在陆沅知面前,不停地磕头,额头上磕出了血都没有停下。 陆沅知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幕:“浅碧,你心里应该清楚,谁才是真正能救你的人。” 浅碧的动作一顿,她有些震惊地看着陆沅知。 陆老夫人已经等不下去了:“陆沅知,我是相信你,才将这偌大的陆家交给你。没想到你连自己身边的丫鬟都约束不好,你让我如何能够继续将陆家交给你打理?” 陆沅知并不生气,只是回了一句:“既然祖母觉得孙女管不好这个家,正好账本和对牌都在这里,我今日也不用带走了。” 陆老夫人以为陆沅知会争夺管家之权,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放手了,这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心里更为憋屈。 就像她精心算计了许久的东西,是别人随手可以丢掉的玩意儿一样。 “既然管家的事情这么定了,接下来我们就来解决一下浅碧的事情。”陆沅知再度看向浅碧,“浅碧,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你说出来,我为你做主。” 看着陆沅知这镇定的模样,浅碧猜到了她早就知道了与自己私通的人是谁。 这一刻,浅碧更恨了,明明陆沅知可以救自己的,偏偏她选择了袖手旁观。 自己只是想要活下去,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放过自己? “奴婢是被人迷晕的,没有看到那个人是谁。”浅碧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陆沅知好似从一开始就知道浅碧的选择:“那就按照规矩办。” 温氏连忙开口:“来人,将这个浅碧拖下去沉塘!” 浅碧望向了温氏,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温氏再度开口:“浅碧,我们陆家仁善,此事不牵连你的家人,你就知足。” 闻言,浅碧闭上了嘴巴。 就在这时,有人从外头冲了进来:“母亲,你不能将浅碧沉塘,她腹中怀的是我的骨肉。” 看到来人是陆书珩,温氏彻底傻眼了:“你说什么?” 陆书珩拦在了浅碧前面:“母亲,儿子要纳浅碧为妾室。” 听到这句话,温氏直接冲上前,一巴掌扇在了陆书珩的脸上,整个人好似癫狂了一样:“陆书珩,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第50章 云家帖子 历来,高门大户断然没有正妻未入门,小妾先生子这种事情。 陆书珩自然不可能娶浅碧为正妻,但他想要保住浅碧和她腹中的孩子。 只是此刻的陆书珩没有想到,流云的反应竟然比温氏还要大。 温氏打的是陆书珩,流云则是对浅碧动手了,她站起身一脚就踹在了浅碧的肚子上:“浅碧,你这个贱人,居然敢勾引书珩少爷,我将来才是要做书珩少爷妾室的人!” 流云这一脚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浅碧只觉得腹中绞痛,有一股热热的液体从下面流了出来。 只是浅碧没有任何的挣扎,就那样倒在了地上,耳边听着流云的谩骂,麻木地感受着腹中胎儿的离开。 这对于浅碧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 而流云的话也让温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转而看向流云:“你什么意思?” 流云拿出了一枚贴身放着的玉佩,这玉佩温氏自然是认识的,是陆书珩的贴身之物。 “还请夫人为奴婢做主……” 陆书珩当初勾搭流云,无非是为了打探陆沅知的消息,只是他没有想到流云是个一心要往上爬的人,不惜在所有人面前说出了这段难以启齿的关系。 温氏面如纸色,不敢相信陆书珩竟然会蠢到做出这种事情,还被当众揭发出来。 “温夫人,您生出来的儿子还真是好本事,我院子里统共就那么几个样貌出众的丫鬟,一下子就被他看上了两个。” 陆沅知声音依旧平静,看着温氏的眼神中透着几分淡淡的嘲讽,“温夫人平日里忙,顾不上自己儿子院子里的事也是情有可原。事到如今,这两个丫鬟我是万万不敢再领回去了,该如何处置,你们母子二人自己决定。” 说完,陆沅知就起身要往外走,温氏喊住了她:“沅知,书珩看上了你院子里两个丫鬟的事情确有不妥,但这两个丫鬟生的狐媚相,你还是自己领回去好好调教,可别再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温氏才不会让流云和浅碧到陆书珩身边,陆沅知停下脚步,看向温氏:“夫人既然为陆书珩做了主,那沅知也就不强求了。只是这两个丫鬟被府里少爷沾了身子,我院子里留着也是不妥,就送她们回家。” 听到这里,温氏傻眼了,这两个丫鬟要是就这样被送回去了,肯定是活不成的,到时候传出去,陆书珩的名声定然会受到影响,他以后的婚娶恐怕也难。 “这两个丫鬟可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人。”温氏还想要苏棠拿捏陆沅知,流云和浅碧对她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陆沅知轻轻一笑:“既然是母亲留下来的人,我更是要为她们找个好归宿。所以,夫人是怎么想的呢?” 毫无疑问,温氏再一次被陆沅知拿捏了。 而陆书珩也执意要浅碧,看着陆书珩那固执的样子,温氏还是退让了,同意让流云和浅碧给陆书珩做通房丫鬟。 陆书珩并不喜欢流云,但为了留下浅碧,只得捏着鼻子同意了将流云一起留下。 出了寿喜堂,汤嬷嬷脸上的喜色便有些藏不住了:“这下子,总算是将这两个害人精送出去了。” 有流云和浅碧在,只怕温氏那里以后都不得清净。 她不是成天想着如何对付自己么,那自己就给她找点事情做! 果然,正如陆沅知预料的那样,自从浅碧和流云当了陆书珩的通房之后,没少给温氏添堵,没过多久,温氏就请了大夫入府,估计是被气的不轻,偏偏这两人她现在还不能随意打发了。 至于那从陆沅知这里拿回去的掌家之权也成了烫手山芋,陆老夫人发现如今谁管着家,就意味着要自行补贴,想要将掌家之权交给温氏。 温氏推说自己病了,老夫人只得自己先打点着,她原本想让吴悠然先学着点,但三房那边也不清净,吴悠然这一胎保的艰难,陆老夫人哪里还敢让吴悠然再费心? 就在陆老夫人焦头烂额的时候,松香院倒是格外的清静。 汤嬷嬷走进房间,就见陆沅知在看一本杂书,她将手中的帖子放在了陆沅知面前的桌子上:“姑娘,这是云家云旎小姐下的帖子,邀请您去京华阁听戏。” 京华阁是京中风头正盛的梨园,情调雅致,是京中不少达官显贵喜欢消遣的地方。 几个月前,这京华阁新来了一个叫做江潮生的角儿,姿容和声音都是一绝,若是有江潮生出场的戏,都得提前预定位置。 云旎送来的请帖,正是邀请陆沅知明日午后去京华阁听江潮生的戏。 汤嬷嬷问道:“姑娘可要去?若是不去,老奴回绝了那云家的人。” 陆沅知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正好最近在府里待得有些闷,出去走一走也好。” —— 京华阁的位置并不在京中繁华之地,而是在一条相对清幽的街道上。 陆家的马车在京华阁前停下,陆沅知扶着汤嬷嬷的手从车上下来,守在京华阁门口的侍从立刻过来询问:“这位姑娘,今日是江潮生先生的戏,入场需要先确认一下您是否有预定位置。” 汤嬷嬷将云家送来的帖子给了那侍从,那侍从接过之后看了一眼:“既然是云家的姑娘相邀,还需要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等云家的人来接,您便能上去了。” 汤嬷嬷脸色有些难看,让自家姑娘站在门口等着,得多难看? 就在汤嬷嬷要开口拒绝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陆姑娘今天也是来听戏的吗?” 陆沅知看到来人,正欲上前行礼,就被顾长曜拦住了:“出门在外,不必在意身份,你就当我是寻常人,喊我一声四公子便可。” 顾长曜没有自称“本王”,可见他没有在这里暴露身份的意思。 陆沅知也就顺势回道:“四公子也是来听戏的吗?” 顾长曜点头:“这江潮生的戏很难等,我也是排了许多时日,才预定到了今天的位置。” 闻言,汤嬷嬷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信王殿下竟然如此亲和。 若是寻常的皇子,想要听一个戏子的戏,直接将他传到府里就是了,怎么可能按着京华阁的规矩来? “今日是云旎姑娘邀请我来听戏,我也是刚到,只是这门口的侍从说了还要等云家的人出来接才能进去。” 顾长曜已经将手中的帖子给了守门的侍从,确认过身份之后,侍从便让顾长曜进去了。 “既然如此,那陆姑娘不妨随我一同进去。” 这预定,也是分大堂和包厢的,定的是大堂的位置,肯定不能带人进去。定的是包厢的位置,就可以带人去自己的包厢。 顾长曜已经做好了陆沅知会拒绝自己的准备,他只是在这里遇到了陆沅知,客气一下。 陆沅知看着顾长曜,浅浅地露出了最标准的笑容:“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51章 对峙 陆沅知和顾长曜一同进入了京华阁,两人被侍从领着上了二楼的包厢。 说是包厢,其实并没有门,只是挂着纱帘和珠帘用来遮挡外面的视线。 看戏的时候,则是将纱帘掀开,留有珠帘,并不影响看戏,同时又有独立的空间。 巧的是,顾长曜的包厢就在云旎定的包厢隔壁,所以云旎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陆沅知和顾长曜一起走了过来。 云旎笑着走上前:“沅知,你可算是来了。我刚刚还想着让人去门口等着,这样你来了就能直接进来。” 沈珈音在云旎后面走了出来,显然,今天云旎也邀请了沈珈音。 沈珈音看到站在陆沅知身侧的顾长曜,眼中闪过欣喜之色,正准备上前说什么,顾长曜就先开口了:“今天我只是来听戏的四公子,你们一切如常,就当没有见过我。” 顾长曜率先走向了自己的那间包厢,完全无视了沈珈音的举动,这让沈珈音有些受挫。 三人在包厢坐下之后,沈珈音问道:“陆姑娘今日是和四公子一起来的?” 陆沅知对人的情绪感知是很敏锐的,她察觉到了沈珈音对自己的敌意:“我就算是和四公子一起来的,也是名正言顺。” 的确,皇上赐婚,陆沅知就是板上钉钉的信王妃。 “云旎,你刚才可没有告诉我,还邀请了陆姑娘。”沈珈音从丫鬟手里拿过了一个小盒子,“这手镯我只备了一份,若有机会,下次再给陆姑娘补上。” 云旎打开了木盒,里面放着一只金镶玉嵌珠宝手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收。” “云姐姐,这京中的世家小姐中,只有你对我最为照料,这是我的心意,你就收下。” 陆沅知看着沈珈音和云旎之间的你来我往,心里有些好笑,她竟不知,这两人何时如此姐妹情深了? 云旎最终还是收下了手镯,随即看向了陆沅知:“沅知,之前参加宫宴的时候,你和珈音之间有些误会,今日趁着这个机会,不如握手言和,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 陆沅知扫了一眼沈珈音,随即就笑了:“昨天收到你的帖子,我还有些奇怪,你从来不爱听戏文之类的,只当你是转了性子,没想到是为了迎合沈姑娘的喜好。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免得扰了你们二人的兴致。” 听到这话,云旎的目光微沉,沈珈音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云姐姐确实对我照顾颇多,既然云姐姐邀请了你,那大家就一起安安心心地看完这场戏。” 陆沅知并没有答应云旎口中的“握手言和”,但沈珈音似乎觉得这件事已经解决了,说话间带着几分飘飘然。 最近沈家,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眼看着有复起之势,沈家的人只觉得自己的背都挺直了。 云旎不似沈珈音那般没有听出来陆沅知的意思,只是她不知为何,没有提醒沈珈音。 没有等多久,这场戏就开始了。 江潮生能受到京中众人的追捧不是没有道理的,那模样和唱腔非常出挑,饶是陆沅知这样对听戏一般的人,都看进去了。 就在戏唱到一半的时候,竹青带着钊钥司的人冲了进来:“除了京华阁的人,其他人搜查后立刻离开!” 台上的戏被迫中止,那些客人自然认出了这些人是钊钥司的人,敢怒不敢言。 “谁是班主?”竹青再次问道。 和江潮生同台唱戏的一个男子站了出来:“我是!不知京华阁何处惹到了钊钥司?” 竹青并没有回答班主的话,只是下了命令:“抄查京华阁,所有人不得阻碍!” 抄查和搜查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相差甚远,班主纵然忌惮钊钥司的人,也不想让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你们钊钥司办案,就如此妄为吗?没有证据,没有罪名,凭什么查抄京华阁?” “钊钥司办案,阻拦者杀无赦!”盛意略带阴冷的声音响起,他从门外迈步走了进来。 逆光而来,盛意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宛如从地狱走出来的勾魂使者,望而生畏。 来京华阁的人,出身都不低。 在盛意出现之前,不少人或坐或站,就是没有人跪下,都有些愤愤地看着竹青一行人。 但是在盛意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垂下了眼眸,不敢让自己的情绪有丝毫的外泄,并且在第一时间跪了下去。 就连那班主也丧失了据理力争的勇气,双腿颤颤,直接瘫软在地。 “谁有异议?”盛意环视一周,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将头埋低,生怕被盛意注意到。 “本王还是第一次目睹钊钥司办案,当真是,比台子上的戏都精彩。”顾长曜走出了包厢,站在护栏处,居高临下地看着盛意。 盛意抬头望向顾长曜,没有什么敬意地说道:“原来是四皇子。” “盛意,你扰了本王听戏的兴致。” 盛意仿若没有听出顾长曜的不悦和威胁:“那就要麻烦四皇子换个地方听戏了。” 听到盛意这以下犯上的回答,在场的人更是浑身瑟瑟发抖,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顾长曜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生硬道:“就算是钊钥司,也不能滥杀无辜,本王今日就在这里看着,这京华阁中能搜出来什么?” “钊钥司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盛意盯着顾长曜,没有丝毫退让,“即便是四皇子,也要遵守规矩。” “若是本王今日一定要在这里看着呢?”顾长曜盯着盛意,态度坚决,“不仅本王要看着,今日在京华阁的所有人都不得离开,本王准许大家一起看看钊钥司是如何办案的。”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少人都在心里想着,钊钥司和四皇子该不会要在京华阁打起来? 就在这时,陆沅知从包厢走了出来:“既然四皇子和盛大人都如此执着,不如各退一步。 盛大人按照四皇子的意思来,若是接下来因为四皇子的决定有任何意外发生,四皇子自己承担后果。” 众人起初是惊讶于陆沅知敢在这个时候出言,等反应过来,意识到她说了什么的时候,更是满心错愕。 陆沅知这哪里是当和事佬,分明是同时得罪了两个人,她不怕死吗? 第52章 离间 沈珈音看到陆沅知出头,在心中嘲讽,真当她的脸面有那么大呢? 顾长曜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事事要出风头的陆沅知,就算是看在她是自己未来王妃的面子上保下她,以后也定然会厌弃陆沅知。 就在众人以为盛意会动怒的时候,盛意却道:“陆姑娘这个想法不错,不知信王敢不敢承担后果?” 顾长曜抿了抿唇:“若是搜查过后,京华阁没有异常,盛大人要怎么办?” “京华阁的损失,钊钥司赔偿。” 顾长曜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他心中认定了京华阁不可能有事。 竹青带着人搜查,拿着一个小匣子回来了:“大人,找到了。” 盛意看了一眼那个匣子,随即问班主:“这匣子是谁的?” 盛意刚刚问完,一直跪在地上的江潮生动了,他直接飞身上二楼,绕到了陆沅知身后,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眼中露出了狠色:“都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她!” 这个变故,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顾长曜是距离陆沅知最近的人,他看着江潮生,难以置信:“江潮生,你到底做了什么?” 江潮生怎么可能回答,只是带着陆沅知往后面的窗户退去。 陆沅知丝毫没有被挟持的畏惧,感叹了一句:“轻功不错。” 江潮生看的出来陆沅知的镇定不是假装的:“我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人,自然是最看重逃生的本事。今天,绝对不可能有人能从我手里将你救走,只是不知道陆姑娘能不能让钊钥司的盛大人退下了?” 盛意已经走上了二楼,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危险之色:“江潮生,我若是你,会选择自尽,而不是选择逃跑。” 江潮生丝毫没有将盛意的威胁放在眼里:“我这个人怕死的很,如果今天不幸死在了这里,有这么一个世家小姐陪葬,也不亏。”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想跟你这样的货色死在一起。” 陆沅知如今体弱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所以江潮生在挟持她之后,并未对她有过多提防。 陆沅知动了一下手腕,手腕上戴着的手镯对着江潮生射去了一根银针。 突生变故,江潮生连忙闪身避开,但手依旧没有放开陆沅知。 陆沅知屈起手臂,手肘在他的腹部重重地顶了一下。 江潮生为了逃生,特意站在了窗口的位置,为了躲开那根银针没有站稳,被陆沅知这样一推,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江潮生的轻功很厉害,若是这样让他从窗户翻出去,恐怕就真的跑了。 谁知,陆沅知下一瞬就拔下了头上的发钗,在江潮生的手搭在窗台上的时候,用力扎了下去。 “啊……”江潮生发出了尖锐的哀嚎声,光是听着那声音,就足以想象陆沅知有多用力。 发钗扎透了江潮生的手掌心,扎进了窗台的木头里,江潮生这下子根本就不能松手。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竹青已经带人跑了上来,将江潮生抓了上来。 江潮生被拉上来之后,用那只受伤的手对着陆沅知用力一推,就把陆沅知从窗台推了下去。 “陆沅知,你去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快地从窗户跃了出去,直奔陆沅知而去。 在陆沅知即将摔在地上的时候,盛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怀里,抱着她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站稳之后,盛意立刻松手放开了陆沅知:“陆姑娘,你没事?” 若是陆沅知没有中寒毒,这区区二楼根本不算什么,但是现在的她从二楼摔下来,估计受伤不会轻。 “多谢盛大人。”陆沅知回道,“臣女无事。” “盛大人比本王,还要担心本王未来王妃的安全啊。”顾长曜站在窗口,低头看着站在下面的陆沅知和盛意二人。 盛意看着他,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信王应该庆幸,因为不管是江潮生跑了,还是陆姑娘受伤,都不是您可以担得起的责任!” 盛意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力,所有的人都听清了他的话,看顾长曜的目光都变了。 “今天的事情,确实有本王的责任。”顾长曜理亏,但这个时候他不忘将盛意拖下水,“但其中是不是有钊钥司办案太过霸道的原因,你方才若是先说明了缘由,本王怎么可能会与你产生分歧?” “什么时候信王也有资格过问钊钥司办案了?”盛意这句话说的极为不客气,但他说的话让顾长曜毫无反驳的余地,尽管顾长曜现在倍感屈辱。 沈珈音听不下去了,她冲到了窗户边,站在顾长曜的身边,质问盛意:“盛大人,你为臣,信王殿下是皇子,你说话之前先看看自己的身份,你怎么敢这样对信王说话?” 此言一出,都不用盛意吩咐,站在楼上的竹青直接一脚踹在了沈珈音的腿上,沈珈音被踹的一脚跪在地上。 “沈姑娘,盛大人和信王殿下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吗?”竹青丝毫没有给沈珈音面子,“在说话之前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了,失了分寸。” 沈珈音还抱着让顾长曜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心思:“我哪句话说错了?” 竹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云旎:“云姑娘,你和沈姑娘是好友,要不你来为沈姑娘解惑?” 云旎没想到沈珈音这么蠢,她一直没有出声,就是不想掺和进去,没想到还是没有躲过去:“臣女一个内宅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官场之事呢?” 能跟在盛意身边的人,有几个是蠢得,竹青怎么可能看不出云旎的心思:“沈姑娘,这交朋友还是宁缺毋滥的好,免得遇到了危险,人家独善其身,不管你的死活。” 竹青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钊钥司办案,只有皇上可以过问,这个规矩沈家不知道,云家还能不知道?” 听到竹青的话,沈珈音不可思议地看着云旎。 沈家是因为失势,消息闭塞,但是云家位列一等公侯之位,怎么可能不知道? 云旎对自己,并非真心实意。 看到沈珈音的眼神,云旎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心思是白费了,沈珈音不可能再信任自己。 而破坏了这一切的,是钊钥司! 不管云旎心里是怎么想的,她面上并不敢得罪钊钥司的人:“臣女方才是被那个贼人吓到了,一时没有想起来,多谢大人提醒。” 第53章 羞辱 这句话云旎说的无比憋屈,但在钊钥司面前,有几个人敢放肆? 就连顾长曜,此时都因为有云旎分散了钊钥司的注意,而感到几分庆幸。 不过盛意显然没有想过就这样放过顾长曜:“想必信王殿下经过今日之事,应当不会再忘记这个规矩了。” 盛意和陆沅知一同走了回来,看着两人云淡风轻的样子,顾长曜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子无名之火:“本王自然不会再忘。” 说着顾长曜看向了陆沅知,“陆姑娘,既然父皇已经为我们二人赐婚,你应该注意与其他人保持该有的距离。” 陆沅知微微一笑,反问道:“那方才臣女遇到危险,怎么不见信王殿下您出手相助呢?毕竟,您才是皇上为臣女赐婚的对象。” 顾长曜感觉自己再一次被羞辱了,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的时候,陆沅知再次问道:“难道,是您不愿意吗?” “盛大人的武功,确实很难有人比得上。”这个回答,顾长曜说的极为不情愿。 “原来是这样啊。” 陆沅知的这句感叹,听在顾长曜的耳中,格外刺耳。 盛意走上前,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信王殿下,随我们走一趟。” 顾长曜皱眉:“盛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人已经抓到了,还要本王继续负责吗?” “当然不是。”盛意脸上只余冷意,“这京华阁不是殿下的产业吗?这里面的人有问题,请殿下配合走一趟钊钥司,有问题吗?” 顾长曜心中一震,自己是京华阁东家的事情,盛意怎么会知道? “盛意,你若是要带本王去钊钥司调查,还是先问过父皇的意思。” 顾长曜不相信,父皇会让自己去钊钥司。 说完这句话,顾长曜转身就要走,盛意拦住了顾长曜:“信王殿下,微臣给过你机会!一开始,微臣就说过,所有人离开京华阁,是殿下你执意要留下,既然要留下,就跟我们一起走。” 顾长曜盯着盛意,威胁道:“盛大人,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殿下身为京华阁的东家,又在钊钥司办案的时候阻拦,如今京华阁的戏子有问题,微臣难免不多想。殿下就如此确定,皇上不会多想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顾长曜知道,自己输了:“本王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你们走一趟就是。” 顾长曜看似一脸大无畏地跟着钊钥司的人走了,但落在众人的眼中,着实有些狼狈了。 连皇子都敢扣留,在场的人心里对盛意的忌惮,再次多了几分。 陆沅知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珈音,以及站在另一边的云旎,开口道:“云姑娘,今天这场戏确实罕见,只是我如今体弱,冒不得风险,这种事下次就不必喊我了。如今有沈姑娘陪在你的身边,我就不当那个多余的人。” 云旎还想开口挽留,但是看到陆沅知离开的背影,云旎没有开口,目光反倒是停留在陆沅知的手腕上。 陆沅知手腕上的那个镯子,是一个暗器。 果然,陆沅知自保的手段不少。 “云旎!”沈珈音在所有人离开之后,回过神来,大有要跟云旎算账的架势。 云旎看着沈珈音:“沈姑娘怎么了?” “云旎,你骗我。” “沈姑娘,我骗你什么了?” 沈珈音语塞了,云旎从来没有欺骗过她任何事情,只是隐瞒而已:“云旎,你为什么要接近我?” “沈姑娘,这世家大族的女子结交本就是如此,何来的真心?” 云旎接近沈珈音,只有一个目的,她想要知道顾衍为何有了再用沈家的念头,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就被竹青坏了计划。 云旎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跟着沈珈音过来的丫鬟,将那装着手镯的盒子拿了过来:“姑娘,云姑娘没有带走手镯。” 沈珈音现在看到这个手镯,就想起了那个愚蠢的自己,她拿起盒子,连同手镯一起砸在了地上:“回府!” 在回去的路上,汤嬷嬷一脸的愁容。 陆沅知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嬷嬷,我们这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在婚事上有几个人能做得了主?” 听了陆沅知的话,汤嬷嬷心里更难受了:“老奴本以为那信王是个好的,没想到……” 后面的话,汤嬷嬷没有说下去,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不如那盛大人对您用心呢。” 陆沅知握住了汤嬷嬷的手:“嬷嬷,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看清了信王是一件好事吗?女子婚后自苦,多半因为对丈夫有爱,我对他无爱,自然就不会被他所牵绊。” “姑娘,能两个人相互扶持,为何要自己硬撑着呢?”汤嬷嬷叹息道,“原本想着若是信王是个好归宿,姑娘日后也不必像现在这般操劳了。” 陆沅知抿唇一笑,透着淡淡的苦涩:“嬷嬷,世上亦有相爱之人成婚,又能相互扶持多久呢?” 看着陆沅知这一副“断情绝爱”的样子,汤嬷嬷心中酸楚,她没有再说什么。 陆沅知向来清醒,即便是在女子最在意的情爱之事上也是一样,汤嬷嬷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顾长曜在钊钥司待了三天才被放了出来,而他之所以能被放出来,还是因为贵妃和太后去皇上面前求了情,皇上松了口,盛意才放了人。 得知这个消息后的陆沅知,当天晚上迟迟没有入睡。 汤嬷嬷在一旁都有些犯困了,而陆沅知依旧沉醉棋局,十分清醒。 “嬷嬷,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这怎么行?”汤嬷嬷还强撑着精神,想要伺候陆沅知睡下再走。 陆沅知看向汤嬷嬷:“嬷嬷,你回去。” 见陆沅知真的不用自己,汤嬷嬷也没有再打搅她:“那老奴就先回去了,姑娘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行。” 汤嬷嬷离开之后,陆沅知继续下棋,棋局上,白子和黑子形势胶着,难分胜负。 “你还挺会给自己出难题。”盛意的声音在陆沅知身后响起。 陆沅知神色不变,头都没抬一下:“坐。” 盛意在陆沅知对面坐下:“你知道我今天会来,一直在等我?” 陆沅知放下手中的棋子,看向盛意:“不然呢?我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跟自己下棋?” 第54章 选择 “江潮生死了。”盛意直截了当地说道。 陆沅知有些狐疑地看着盛意:“你们这么凶残的吗?” 盛意有些无奈地解释:“他中了毒,每隔一段时间必须服用一次解药,被抓起来之后,没有按时服用解药,就死了。” “他跟失踪案有关?” 盛意点头:“我们原本以为失踪的都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后来追查之下,发现不少官宦人家的女儿也有失踪的情况,只是她们离家的缘由是私奔。” 官宦人家注重名声,若是离奇失踪,或许还会报官。 但女儿与外男私奔,那些官宦人家是绝对不可能往外泄露一个字的,故而之前没有发现。 是上次在面馆找到的女子中,有一个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这才让盛意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盛意就查到了江潮生。 不少人看了江潮生的戏之后,对他动心,在江潮生的有意引导之下,那些女子纷纷要跟他离开。 而江潮生每一次的解药,都是他用那些女子去换的。 “江潮生背后的人是谁?” 盛意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他快死的时候有人救了他,然后又给他喂了毒药,让他去引诱那些貌美的官宦女子私奔。” “看来这失踪案的背后主使者,很隐秘。”陆沅知思索着,“为什么要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呢?” “总能查出来的。”盛意回道,“上次那个面馆掌柜是一个实力不弱的傀偶师,京中敢私藏古姜族人的就这么几个家族,一一排查下去,大概也就能猜到幕后主使者是谁了。” “信王在你的钊钥司待得如何?”陆沅知问道。 盛意回想起顾长曜这几天的经历:“对于江潮生的所作所为,他应该是不知情的,但他未必不知道是谁把江潮生塞到他的京华阁。” “你不如直接告诉我,幕后主使者是温家。” 盛意笑了一下:“这话我可没有说。” 随即,盛意想起了什么,问道,“不过,你不担心站在我这边,会让信王对你不满吗?” “我为何要担心他对我不满?” “你未来会成为信王妃。” 陆沅知对此并不在意:“你也说了那是未来的事情,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而且就算我将来真的入了信王府,对我们现在的盟友关系,有什么影响吗?”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帮着自己未来的夫婿。” 陆沅知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我要是跟大多数人一样,现在就不会跟大人在这里说话了。” “于你而言,信王是什么样的存在?” 陆沅知想了想:“算是筹码。” “那我呢?”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盛意心中微微有了些紧张,他下意识地盯着陆沅知,期待她的答案的同时,又有点忐忑。 陆沅知回的干脆:“我们不是盟友吗?” 盟友,对于陆沅知来说,是可以信任的人。 盛意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失望,但若不是盟友,又能是什么关系呢? 当日在京华阁,陆沅知的选择已经表明了她的立场。 若是平时的自己,绝对不会再多此一问,只是面对的人是陆沅知,盛意竟然生出了一些患得患失的心思。 “大人莫不是觉得,我在利用你?”陆沅知觉得今天晚上的盛意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为何会这么感觉?” “因为盟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相互利用。” 闻言,盛意笑了笑:“以你的聪慧,连我都能劝动,说服其他人跟你合作,更是轻而易举。可是你没有选择其他人,而是选择了我,利用也是一个人身上价值的体现。” 顿了顿,盛意继续说道,“再说了,这是双赢,我不觉得这是利用。” 陆沅知没想过盛意会说出这番话,一时有些惊讶。 良久,陆沅知才开口:“大人心胸宽广,反倒是臣女小人之心了。” 盛意一脸正色:“我只是相信你而已。” “我也相信大人。” 陆沅知和盛意相视一笑,两人之间好似多了几分默契。 盛意低头,就看到了已经被陆沅知搅乱的棋局:“你这是双方胶着,索性毁了棋局?” “算是,想的我脑袋疼,大夫可是说过,我现在不宜多思。” 看着陆沅知说的理所当然的样子,盛意心头的那一丝阴霾似乎就这样散去了:“春猎要到了,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京城之中,暂时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静了。” “好。” 盛意将一样东西还给了陆沅知,是她当日扎在江潮生手心的发钗:“物归原主。” 陆沅知接过发钗:“多谢大人。”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盛意没有再久留,依旧从窗户那边离开。 陆沅知站在窗口看着盛意离开,突然喊了一声:“盛意!” 盛意停下脚步,回过身看向陆沅知:“怎么了?” “谢谢你。”陆沅知脸上露出的笑容是真切的。 看到陆沅知的笑容,盛意也不由地笑了。 其实,我才应该感谢,你先走向了我…… 顾长曜从钊钥司出来之后,第二天便入宫到温贵妃处请安。 几日未见顾长曜,他肉眼可见地神色黯淡了几分。 对此,温贵妃显然没有放在心上:“钊钥司的人应该没有对你动手,你摆出这垂头丧气的样子干什么?” “难不成,儿臣还要为进了钊钥司之后安然离开而自豪吗?” 温贵妃听出了顾长曜语气中的愤怒:“你现在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是因为本宫和太后向皇上求情。” “儿臣之所以进钊钥司,不是因为温家吗?” 听到这句话,温贵妃脸色微微一变:“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在您和温家的心中,睿王兄才是最重要的,儿臣怎么样都无所谓,所以你们才会将那个江潮生藏在儿臣的京华阁。”顾长曜质问,“您明明知道,儿臣对京华阁的重视,为什么要让儿臣的满腔心血付之东流?” “不过是一个梨园而已,你要是喜欢,再办一个就是了。”温贵妃满不在乎。 顾长曜的心再度沉了下去,其实他早就不该有期待的:“京华阁是儿臣的产业这件事,温家是怎么知道的?” 信王府的产业颇多,但京华阁算是顾长曜亲自打理起来的,他本以为这件事藏得隐秘,没想到不仅温家知道,就连盛意也知晓。 温贵妃随口回道:“你有什么事情是本宫不知晓的?” “所以是母后出的主意,将那个贼人藏在儿臣的京华阁中?” 温贵妃有些不耐地点了点头:“没错,你不必将这件事记在温家的头上,都是本宫的主意!” 第55章 春猎 顾长曜离开的时候,满心的颓丧,他本以为,母妃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母子之情的,只不过碍于温家的选择,她才会偏心顾长昱。 可事实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自己不仅排在顾长昱的后面,甚至还排在温家的后面。 温贵妃从始至终都没有为他的处境考虑过分毫,甚至在面临的选择的时候,首先就把自己推了出去。 就在这一刻,顾长曜想起了陆沅知。 他想到的是陆沅知将发钗拔下狠狠地扎穿江潮生掌心的一幕,那利落干脆的模样,现在回想起来倒确实跟寻常女子不同。 原本对陆沅知几分抗拒的心思,顷刻间消散了许多。 顾长曜觉得,若是陆沅知当上了信王妃,或许会成为自己未来的助力。 只是现在重要的是,让陆沅知死心塌地地帮自己。 对于这一点,顾长曜倒是不担心,他自觉只要花点心思,拿下陆沅知这个小姑娘是手到擒来的事。 于是,陆沅知就收到了顾长曜送来的东西,一匣子造型精美的发钗。 陆沅知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就让汤嬷嬷收起来了,丝毫没有要戴的意思。 “姑娘,春猎的时候您必然会见到信王,若是一个都不戴,怕是信王心里头不痛快。” 不管汤嬷嬷心里对信王是怎么想的,自家姑娘未来会成为信王妃是板上钉钉的。 所以在这种事情上,汤嬷嬷作为过来人还是提点了一句,生怕信王对陆沅知生出了厌弃之心,将来陆沅知过府的日子不好过。 “那些发钗华而不实,既然是用不上的东西,为何要迎合别人戴着呢?” 还有一点,陆沅知没有说。 顾长曜送这些东西,心思不纯。 若是自己当真戴了,只怕他心思更不安分。 汤嬷嬷见陆沅知有自己的主意,就没有再劝,将那一匣子的发钗都收起来了。 —— 天气逐渐转暖,各家大臣都携带家眷坐上马车,踏上了往春猎场的路。 每年的猎场地点都是在武阳山,今年也不例外。 马车停下,汤嬷嬷扶着陆沅知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陆沅知回头看着马车:“陆荞。” 听到陆沅知喊自己,陆荞怯生生地从马车里探出了头,汤嬷嬷也上前将陆荞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陆初从旁边的马车上下来,看到陆荞那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冷哼了一声:“陆沅知,这春猎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当心出了事,谁都担待不起。” 如今陆初母女和陆沅知算是彻底撕破了脸面,她跟陆沅知私底下讲话毫不客气。 陆沅知打量着陆初:“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陆初恼羞成怒:“陆沅知……” 陆沅知打断了她的话:“这里可不是陆家,你若是惊扰了贵人,没人能保得住你。” 陆初立刻噤声,有些愤愤地看了一眼陆沅知,往自己的帐篷那边走去了。 见陆初走了,陆荞走到陆沅知身边:“沅知姐姐,其实我不应该来的。” 在过去的年岁中,陆荞从未踏出过府门一步,这是她第一次外出参加这种皇家春猎。 陆荞心中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不懂礼数,得罪了什么人,让陆沅知为难。 陆沅知望着陆荞,温声道:“陆荞,多出来走走,你会发现,你的世界不仅仅只有陆家后宅的那一方天地。” 陆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这段时间,陆荞养的不错,原本瘦弱的身量已经开始长了起来,就连脸上也多了些肉,看着稚嫩可爱。 “这会儿不少人都往林子外围那边去了,我们也过去走走。” 明天才正式开始狩猎,今天大家都是在林子外围转一转,不少世家公子哥已经开始骑着马在林子里练手了。 陆沅知和陆荞到的时候,不少世家贵女都成群地走在一处,赏景聊天。 陆沅知自然不会带着陆荞去凑热闹,只是和陆荞慢悠悠地在林子里走着,遇到一些平日不常见的花花草草,陆沅知便主动介绍起来。 陆荞听着新鲜,脸上不知不觉地就浮现出了笑容。 就在这时,陆沅知神情倏变,她伸手一把将陆荞推开,自己也闪身避开。 一支利箭插在了陆沅知和陆荞方才所站的地方,若是她们没有避开,定然会受伤。 “许久没有射箭,确实生疏了。” 一行骑着马的人过来了,他们将陆沅知和陆荞围在了中间。 陆沅知认出了那为首的人,是温丞相的儿子温仑,也就是温贵妃和温虹的兄长。 刚才那一箭,是温仑射出来的。 此刻,温仑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那里的陆沅知,脸上是恶劣的笑容:“沅知,你虽然经脉受损,不能再习武,不过这警惕心还是一点没有降低,让我这个当舅舅的佩服啊。” 温仑是温氏的兄长,在名义上,陆沅知是得喊他一声舅舅。 “舅舅这一箭,是在试探我的警惕心吗?” 温仑笑了一下:“失手而已!而且以你的眼力见也能看的出来,这一箭你们就算不躲,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温仑是知道了陆家发生的事情,故意用这一箭来警告陆沅知。 “这里女眷众多,舅舅还是小心的好,免得伤了别人。”陆沅知声音已经有些沉了下来。 温仑只当陆沅知在做无谓的反抗:“沅知,这往年春猎你也是能拿弓射箭的人,今年也只能跟其他女眷一样,还真是可惜。” 温仑这是在戳陆沅知的伤心处,“原本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跟你切磋一下骑射之术,怕是没有机会了。” 听到这话,陆荞有些担心地看向陆沅知。 但是陆沅知脸色依旧从容,仿佛没有听出温仑语气中的讽刺。 见陆沅知这样子,温仑觉得有些无趣:“走!” 语毕,温仑先牵动手中缰绳,控制着马往回走去,那些随从则是慢他几步。 陆沅知的目光落在了随从放在马侧的弓箭,趁着他没有动的间隙,动作利落地将弓箭拿了过来。 搭弓射箭,这一箭直接直接射向了温仑……的头顶。 等温仑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支箭已经射穿了他的发髻。 温仑头顶着一支箭,恼怒地回头看着陆沅知。 只是那支插在他束发间的箭,让他显得格外可笑,就连他的恼怒都带上了几分滑稽。 他带来的随从,在这一刻全部都拔出了剑指向陆沅知。 陆沅知仿佛察觉不到危险一样,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温仑:“我怎么能让舅舅失望呢,这一箭,舅舅觉得如何,可还满意?” 见温仑沉着脸不说话,陆沅知有些无奈地继续说道,“若是不满意,那沅知也没有办法了。 舅舅你也清楚我的身体情况,当知这一箭沅知已经尽力,若有不当之处,还望舅舅多多包涵。” 第56章 异香 主动提出切磋的人是温仑,陆沅知射出这一箭是他自己求来的,不管结果如何,温仑只能忍着。 只是温仑从来没有想过,陆沅知竟然真的敢如此戏弄自己。 即便是数十人拔剑相对,陆沅知依旧面带笑容地反问温仑,她料定了温仑不敢在这里对自己出手。 果然,温仑沉着脸示意那些随从将手里的剑收起来:“沅知,你现在既然无力射箭,就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陆沅知面上回的恭敬:“其他人应该不会提出像舅舅这般强人所难的要求。” “陆沅知,你很好!”温仑之前并非未见过这样的陆沅知,那个时候的她虽然有些不拘小节,但没有这般浑身是刺,真是字字句句扎在了他的心上。 “多谢舅舅夸赞。”陆沅知仿佛没有听出来温仑的讽刺,这让温仑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温仑一把将自己头上的箭拔了下来,束好的头发毫无意外地松散开来。 “舅舅,您还是快些回营帐更衣,这里女眷众多,您这发冠不整的模样被人瞧见了,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事呢。” 大历朝礼法森明,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在外都不能衣衫不整。 温仑如今头发松散,在仪表上确实不妥。 温仑冷冷地看了一眼陆沅知,骑着马转身离开了,而他对陆沅知也起了杀心。 既然温虹那边失败了,那就自己出手,这一次,绝对不会让陆沅知活着离开春猎场。 直到温仑一行人走的不见踪影,盛意才从上面飞身而下:“你是真不怕温仑当场要了你的命?” 面对突然出现的盛意,陆沅知并不惊讶:“他若是敢对我出手,盛大人应该动作会更快?” “看来你早就发现我在这里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你是先来查探这猎场的情况吗?” “这次春猎是太子第一次正式全权负责。” 盛意点到为止,而陆沅知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顾衍对太子最为看重,这是太子第一次全权负责春猎之事,顾衍这是特意让盛意先在暗处将危险全部排除。 “皇上还真是一片慈父之心。”陆沅知感叹了一句,只是太子能堪重任吗? “今天晚上有晚宴,你们别迟了。” 说着,盛意扫了一眼站在陆沅知身后的陆荞。 不知为何,看着陆荞,他心中有一种怪异的违和之感。 她对陆沅知,似乎格外的信任。 不管是刚才面对温仑一行人,还是现在面对自己,她虽然畏缩,却不是多么恐惧害怕。 按理来说,陆荞不应该是这样的。 “怎么了?” 陆沅知注意到了盛意的目光,没有遮掩什么,直接询问。 陆荞也看向了盛意,眼中依旧没有畏惧,反倒是隐隐透着些激动。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个妹妹颇有你的一分胆气。” 有的人软弱,却可以为了保护自己身边的人而付出一切;而有的人看着厉害,却为了一己之私,做事毫无底线。 陆沅知知道,陆荞是前一种人,所以这一世,她想要让陆荞有主动选择未来的能力。 “沅知姐姐的朋友,我才不会害怕。”陆荞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因为这一句话,盛意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你眼光不错。” “这时辰也不早了,我和陆荞就先回营帐准备晚上的晚宴。” 陆沅知和陆荞离开之后,盛意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了,竹青出现在盛意的身后,面色凝重:“大人,这武阳山这一次不太安宁,我们已经杀了一波人,但依旧有人藏在暗处。” “那就留给太子。” 竹青有些错愕地看向盛意,他跟在盛意身边的时间最久,看的出来平日里盛意对顾长宜更多的是维护,甚至会提前为顾长宜扫清障碍。 这一次,大人怎么突然变了? 盛意看向密林深处,天色渐暗,林子里越深的地方愈发地黑暗了,潜藏着无数的危险。 这段时间,顾长宜好像是变了,是路走的太轻松,得意忘形了吗? 这次春猎,往年从不出现的温太后也来了,温贵妃此刻就陪在温太后的身边。 一个丫鬟将香点上,很快,一股奇特的香气从香炉中弥散开来。 温太后闻着这香的味道,不由地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皮肉似乎都舒展开来了。 “这香已经许久没有续上了。”太后缓缓地说了一句。 温贵妃眼中闪过恨色:“最近钊钥司那边动静很大。” 太后睁开眼睛:“又是盛意?” “为着这事,长曜都走了一趟钊钥司,盛意怎么可能会不追查到底?” “温家可有暴露?” “姑母放心,父亲和兄长办事,向来稳妥。” “那就好。”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有宫人走了进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求见。” 闻言,太后微微皱眉,这个时候,林疏月怎么来了? “姑母若是不想见她,臣妾便去将她打发了。” “算了,让她进来。” 太后扫了一眼香炉,以林疏月那蠢笨的脑子,应该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皇后一走进营帐,就闻到了异香,她对宫里的香料也是了解的,这香,她从未在宫中闻到过。 “这个时辰,你不陪着皇上,怎么来了哀家这里?” “儿臣是来看看母后这边,有没有短缺之物,若是有,儿臣立刻着人去置办。” 听到这话,温贵妃开口了:“皇后,有臣妾在这里,这些琐事你就不必亲力亲为了,伺候好皇上就行。” 皇后没有理会温贵妃,而是叮嘱太后:“母后,这营帐中用的香并不常见,可否要太医来查验一番?” 皇后有统管六宫之责,自然要关怀太后的安危。 太后觑了她一眼:“皇后,你这是管到哀家这里来了?” “儿臣不敢。” “哀家这里用不上你,你回去。” 皇后刚走出营帐,迎面就撞上了一个提着桶的老嬷嬷。 那老嬷嬷显然是自己心慌,注意力分散,撞上皇后之中,手一松,桶直接就滚落在地,桶盖翻开,里面的血直接流了出来,血腥味一下子就浓了起来。 站在皇后身侧的丛嬷嬷脸色立刻就变了,厉声质问道:“这是哪里来的污秽之物?” 那老嬷嬷跪在地上,不敢答话,吓得瑟瑟发抖。 皇后看着一地的血,闻着那浓浓的血腥味,突然就回想起刚才在营帐里闻到的异香。 那香气里面,似乎也夹杂着浅淡的血腥之气! 第57章 戚家子衿 “姑母不过是想尝尝新鲜的野味,你们这些狗奴才连那些畜生的血都处理不好吗?”温贵妃在这时走了出来,直接责骂那个老嬷嬷,“还不快点将这里收拾干净了,下去领罚?” 说完,温贵妃又看向了皇后,“皇后娘娘,这里的事情就不用您操心了。” 皇后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但晚宴的事情还得要她操心,她只能先行离开了。 皇后走了之后,温贵妃才回了营帐:“姑母,皇后只怕是察觉了什么。” “若不是袁嬷嬷要养伤,何至于指望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提起这件事,太后更气了,“这个盛意,真是一次次地碍哀家的路!” “姑母,现在重要的是皇后那一边。” “那今天就先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太后想了想,“哀家记得,她身边那个丛嬷嬷跟她情谊深厚。” “那个丛嬷嬷在她还是闺阁小姐的时候,就一直在她身边伺候。” 太后眼中露出了有些疯狂的神色:“这世间,没有什么比儿子和丈夫的离心让女人更心痛的了……” 天刚刚擦黑,还没有到晚宴开始的时辰,场地上就已经聚了不少人。 陆沅知带着陆荞过来,她没有去人多的地方,想着找个僻静地地方先歇歇。 就在这时,陆沅知又听到了许棉熟悉的声音,只是许棉这一次针对的人不是沈珈音,而是戚家姑娘戚子衿。 “戚子衿,这见你一面可真难,上次我们许家办宴会,给你送了请柬,你为何不来?” “没时间。”戚子衿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淡。 “你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事?”许棉不满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许家?” 戚子衿模样清冷,再加上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便觉得有距离感:“京中各家的宴会,我从不参与。” 戚子衿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戚子衿,你也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姑姑是淑妃,近水楼台先得月,才被皇上赐婚睿王殿下。你得了这份福气,就该有个王妃的模样,哪家王妃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管?” 许棉喜欢睿王,但是皇上为睿王和戚子衿赐婚,从那之后,许棉总是想尽办法地找戚子衿的麻烦。 只是戚子衿鲜少出门,许棉压根儿找不到办法,好不容易春猎遇到了戚子衿,许棉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我现在只是戚家的女儿,尚未与睿王成婚,许姑娘说话还是要注意分寸。”戚子衿不想再跟许棉纠缠,转身就要离开,但是被许棉拦住了:“戚子衿,你不许走。” 戚子衿看向了许棉身后的方向,喊了一声:“睿王殿下。” 许棉只当戚子衿在骗自己:“你不要以为骗我睿王殿下来了,我就会放你走。” 睿王顾长昱咳嗽了一声,许棉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睿王当真来了,立刻和其他人一同行礼请安。 睿王没有搭理她们,而是走到了戚子衿面前:“戚姑娘,本王觉得许姑娘说的不错,你是未来的睿王妃,有些礼仪该学起来了。” 戚子衿淡漠地回了一句:“那你就让愿意学的女子,当你的王妃。” 面对戚子衿的冷言冷语,睿王也没有动怒的迹象:“你与本王的婚事,是父皇赐婚。” 戚子衿望着睿王:“殿下若是觉得自己不方便出面请求皇上退婚,臣女可以自己去,绝不会连累殿下。” 戚子衿的父亲戚许是顾衍从一介武夫提拔起来的,他在顾衍的心中地位自然不同。这一点,从他的妹妹戚愿入宫直接被封妃就能看得出来。 若是戚子衿当真要退婚,戚许绝对会从东境赶回来,跪在金銮殿上求顾衍收回旨意。 睿王看着戚子衿,眼神凝重起来:“戚子衿,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本王吗?” “殿下,臣女只愿安稳度日,若是嫁给殿下会招惹上许多麻烦,那臣女便只能退婚。” “你口中的麻烦,是父皇的恩典。”睿王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有些话都不能说。” “睿王殿下,方才分明是其他几位姑娘言语之间对戚姑娘多有得罪之处,您身为戚姑娘的未婚夫君,明明目睹了整个过程,却不维护戚姑娘,反倒是帮着她们来指责戚姑娘,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陆沅知从旁边走了出来,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戚子衿身上。 她记得戚子衿,上一世的她嫁给了顾长昱之后没多久就自请下堂,拿着一纸休书直接入了庵堂清修,常伴青灯古佛。 对于戚子衿,陆沅知心里是有几分敬佩的。 很多事情戚子衿根本反抗不了,但是她没有选择沉沦其中,而是果断抽身。 正是因为她那么决然地离开了睿王,才没有让戚家成为温家手中刺向顾衍的一把利剑。 睿王看向陆沅知,眼眸微眯:“本王记得,你是长曜的未婚妻。” 陆沅知走上前按照规矩行了一礼,随即答道:“正是臣女。” “本王听说长曜前段时间在钊钥司待了几天,这其中似乎也有你的参与。”睿王问道,“你当日惧怕钊钥司,将自己的未婚夫婿送进了钊钥司,难道就没有不妥之处吗?” 陆沅知听出了睿王的报复之意:“人人都说睿王殿下公正严明,但是臣女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副实。” 睿王的眼中闪过恼怒之色:“你什么意思?” “信王入钊钥司,是因为他是京华阁的主子,京华阁出了事,他又多次阻拦钊钥司办事,按照律法,他就应该被带去调查。难不成,就因为他是大历皇子,就可以蔑视大历律法吗?” 陆沅知继续说道,“况且谁人不知,钊钥司虽然手段残酷,但从未冤枉过一个好人。臣女心中无愧,为何要惧怕钊钥司?反倒是殿下看起来十分害怕钊钥司,难道是怕钊钥司在您身上查出什么事情来?” “陆沅知,你这些话,是以下犯上!”睿王彻底怒了。 “睿王殿下是什么意思?”盛意的声音突然响起,“历朝历代,钊钥司只听命于皇命、代表的是圣意,你这番话下官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是对皇上不满?” 盛意的话如一盆冰水,瞬间扑灭了睿王心中的怒火,他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僵硬了,在看到盛意的时候,他努力让自己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盛大人怎么来了?” 第58章 不求真心 “下官若是不来,怎么能听到睿王殿下的真心话呢?”盛意脸上的笑容,在睿王眼中格外的惊悚,他连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盛大人,刚才是本王的无心之言。” 盛意依旧面带笑容地追问:“无心之言都能如此,那若是有心,您是不是该有什么不敬的行为了?” 这下子,睿王连话都不敢说了,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 还是戚子衿开口打破了安静:“睿王殿下身份尊贵,但还需自勉自省,您的一言一行代表着皇家体面。今日之事,臣女是否可以理解为,相较于戚家,其实您是更偏向于许家?” 睿王看着不卑不亢的戚子衿,一时之间有些无言。 而听到戚子衿的话,站在一旁的许棉眼中透出了几分期待之意。 “殿下若是对许姑娘有意思,臣女可以为她让位。若是殿下觉得许姑娘配不上睿王妃之位,可以去请贵妃娘娘做主,侧妃之位许姑娘也是能坐的。” 戚子衿的话,看似是在给睿王选择,实则是将睿王和许棉绑在了一起。 以许棉对睿王的觊觎之心,她定然会死死地抓住这个机会。 果然,许棉站了出来:“戚姑娘,这京中女子,心仪睿王者众多,你有这份嫁给睿王的福气就该好好珍惜,不该如此践踏睿王的真心。” “睿王殿下还真是好福气。”戚子衿淡笑着看向睿王,“您可千万不要辜负了许姑娘的一片真心。” “戚子衿,你可知你说的这些话传出去,会影响到许姑娘的名声?”睿王心中对戚子衿有些失望,“你若是心里有气,对着本王撒气就是,何必牵连无辜的人?” 听着睿王的话,陆沅知觉得他脑袋好像坏了,这样的人,还要去争夺皇位,怕是给别人当垫脚石的? 戚子衿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了。 睿王还想去拉住戚子衿,盛意出声拦住了他:“睿王殿下,你若是担心许姑娘的名节受损,下官大可以去皇上面前为你请下这桩婚事。” 睿王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盛意:“盛大人,这是本王与戚姑娘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与睿王殿下有关的事情,下官也会如实禀告皇上。” 盛意直接转身走了,睿王还想追上去,但盛意的脚步很快,几个呼吸间就不见了踪影,睿王有些挫败地回头,看到了陆沅知。 想到自己是因为被陆沅知激怒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陆姑娘,你还真是好本事,不知道信王知不知道你如此牙尖嘴利?” “这是信王殿下与臣女之间的事情,就不劳睿王殿下操心了。” 这是不久之前,睿王对盛意说的话,如今陆沅知倒是替盛意还回来了。 陆沅知没有再留下,冲着睿王行了一礼,便走开了。 “睿王殿下,您别生气,是这些人不识好歹。”许棉抓住机会,走上前安抚睿王。 睿王自然是看不上许棉的,但是他想到许家和温家的关系,到底还是缓和了关系:“许姑娘善解人意,若是戚子衿跟你一般便好了。” 许棉听着这句话,心中激荡,只觉得睿王看上的人是自己,那戚子衿只不过是皇命赐婚罢了! 这一边,陆沅知走到远处,就看到戚子衿从前面走了过来:“方才多谢陆姑娘帮我解围。” “戚姑娘,你不怕现在得罪了睿王,将来入了睿王府,日子不好过吗?” 戚姑娘并没有因为陆沅知这一问而感觉被冒犯到了:“陆姑娘不怕得罪信王,我又怎么会怕得罪睿王呢?你我二人的婚约,都是利害关系而已,哪有什么真情?”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不管睿王和信王心里是怎么想的,在面上,他们都不能苛待了戚子衿和陆沅知。 而戚子衿和陆沅知也从未想过要求这两人的真心,又怎么会在乎他们的真心呢? “戚姑娘清醒,沅知佩服。” 戚子衿苦笑了一下:“这论起清醒来,谁能比得上你呢?” 戚子衿不是那等不出门,就不知京中之事的闺阁女子。 若是普通的闺阁女子,便没有勇气做出那等自请下堂的事情。 所以戚子衿看的出来,陆沅知连陆家都没有放在心上。 这份清醒,世上几人能有? “戚姑娘,其实我很羡慕你。”陆沅知看着戚子衿,“至少你的父亲、你的姑姑是真心护着你。” 就在这时,淑妃身边的宫女过来了:“子衿姑娘,淑妃娘娘请您先过去陪着她说说话。” 闻言,戚子衿便向陆沅知告辞,和那宫女先走了。 看着戚子衿离开的背影,陆沅知的眼中闪过可惜之色。 “你在为她和睿王的婚事感觉可惜吗?” 盛意的声音在陆沅知身后响起,陆沅知转过身看着他:“她的出身,便注定了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皇家的安排,不是睿王,也会是其他人,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这才是戚子衿没有提出和睿王退婚的真正原因,因为她看的很清楚。 戚许是顾衍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军,换句话说,戚许是顾衍手里很重要的一颗棋子。 一颗棋子,以及这颗棋子身边所有的棋子,都必须为顾衍所用。 当年的戚愿奉诏入宫是如此,如今的戚子衿被赐婚睿王亦是如此。 这命运,是戚子衿逃不掉的。 “若是没有皇上,戚许恐怕到现在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将士,甚至可能是一个早已战死的无名小卒。” 盛意说的是事实,顾衍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拔戚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 戚许拥有了权势地位,而他戚家的一切都将为顾衍所用。 看似公平,却又不公平。 “盛大人,你觉得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是大不敬的,若是其他人,此刻早就被盛意杀了。 但面对陆沅知,盛意反倒是认真地思索了起来,良久,他回道:“算是有志君王。” 有着为黎民百姓着想的志向,但很多事情做起来,会慢慢地偏离自己的本心。 帝王之心,向来复杂。 “盛意,若有一日我输了……” 后面的话,陆沅知没有继续说,但盛意已经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倘若真有那一日,我会帮你完成你未完成的事情。” 第59章 献宝 月光倾洒而下。 在陆沅知的眼中,盛意整个人似乎都熠熠生辉起来。 “盛意,你还真是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想到上一世的结局,陆沅知心中一松。 原来不管他们是敌是友,盛意都实现了他的承诺。 “时候不早了,你快过去,你那个妹妹都要等急了。” 盛意提醒了一声,陆沅知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陆荞:“多谢大人提点。” 盛意有些失落,这怎么又喊回了“大人”呢? —— 戚子衿跟着宫人,走进了淑妃戚愿的营帐。 “姑姑,怎么不见五公主?”戚子衿行礼之后便主动询问。 淑妃拉着戚子衿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笑着回道:“她不是什么安静的性子,早就跑出去玩了。跟你小时候一样,如今你长大了,这性子愈发地沉稳了。” 说到后面,淑妃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浅淡了,“你如今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和睿王的婚事怕是拖不了多久了。子衿,你当真想好了,要嫁给睿王吗?” 戚子衿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出不愿意三个字,姑姑一定会跪求皇上收回成命。 同时,戚子衿也明白,姑姑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说出这三个字的。 毕竟五公主是姑姑的亲生女儿,她可以不为自己考虑,又怎么能不为了自己的女儿考虑呢? “姑姑,只要我进了睿王府,后面的事情,我便能自己做主了。” 淑妃握住了戚子衿的手,有些艰难地喊了一声:“子衿……” 戚家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皇上怎么可能为温家做嫁衣? 戚子衿进睿王府,要的是彻底断了温家利用戚家为睿王谋夺皇位的心思。 事成之后,戚子衿的余生便不再受控于皇上。 这是戚子衿与皇上的交易! “姑姑,子衿从出生起便受到了您和父亲全心全意的爱护,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愿望,只希望能保护您和父亲一次。”戚子衿眼中闪过泪光,“能为戚家做这件事,子衿无怨无悔。” 淑妃先忍不住了,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下来:“我命苦的子衿啊……” 在晚宴正式开始前,淑妃和戚子衿一同入场,淑妃脸上的妆容重新上过,所以看不出什么哭过的痕迹。 戚子衿坐在了淑妃身旁,五公主顾云畔则是坐在了戚子衿身边,她应当是和戚子衿的关系不错,一直拉着戚子衿说话。 等众人都到齐之后,顾衍才和林疏月一同出现,众人起身行礼之后,晚宴也就正式开始了。 在篝火的映照之下,众人畅谈大笑的模样都生动了许多。 唯有温贵妃,一直冷着一张脸。 顾衍看向温贵妃:“贵妃,你今晚是怎么了?” 温贵妃回道:“皇上,臣妾这段时间一直胸闷气短,太医看诊之后说臣妾是郁结在心所致。” 温贵妃就差直接说,自己是因为皇后才心情不好的。 闻言,顾衍有些不悦。 温贵妃这次胡闹,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了。 温雪推了推顾长宜,顾长宜连忙起身说道:“父皇,贵妃娘娘近来心情郁闷,儿臣恰好得了一件宝物,或许贵妃娘娘见了心情会好一些。” “宝物?”顾衍来了几分兴致,“你呈上来大家一起看看。” 宫人端着用红布盖着的托盘走了上来,将托盘放在了中间的桌子上。 顾长宜亲自上前,将红布揭开。 在托盘上,端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杯,珍珠所制作的枝蔓从玉杯上蜿蜒而上,将一颗银白色的散发着光亮的珠子捧在中心。 “此物名为捧月,这颗银白色的珠子因其能够散发出如月亮一般的光辉而被称为月珠。” 捧月之精美,令在场见过无数宝物的众人都眼前一亮。 温贵妃见到这捧月,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本就容貌昳丽,此刻微笑起来的温婉模样,让顾衍有些心痒,他见惯了贵妃的张扬,倒是鲜少见到贵妃如此温柔小意的模样。 “太子此物送的倒是合贵妃之意,众星捧月,不外乎如是了。”顾衍忍不住夸赞道,只是这夸赞是捧月,还是温贵妃,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听到众星捧月四个字,林疏月下意识地看向了顾衍。 只是此刻的顾衍满眼都是温贵妃,根本没有注意到林疏月眼中淡淡的失落。 但一直站在林疏月身侧的丛嬷嬷注意到了,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为情所困多年,可皇上又怎么可能对一人一心一意呢? 温贵妃看着顾长宜,故意调笑着问道:“太子,这捧月珍贵,怕是我们只能看看,宝物还是要送给皇后娘娘的?” 顾长宜回道:“贵妃娘娘,捧月是儿臣和太子妃特意为您寻来……” 顾长宜还在继续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但林疏月只觉得自己失聪了,她只能看到顾长宜张张合合的嘴,以及他脸上那显得温润关怀的笑容。 丛嬷嬷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林疏月的不对劲,她微不可查地往林疏月身边再挪动了几步,撑起了林疏月快要瘫软的身子。 台下,陆沅知也发现了林疏月的不对劲。 陆沅知看着站在中央,依旧滔滔不绝的顾长宜,微微皱眉。 这太子是怎么回事? 皇后和温贵妃的向来不睦,他在众人面前将这等宝物献给温贵妃,简直是践踏皇后的脸面! 众人都在恭贺温贵妃新得宝物,温贵妃眼中露出了得意之色,看了皇后一眼。 此刻的皇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但丛嬷嬷注意到了温贵妃那挑衅的眼神,心中多了对太子的怨气。 若不是太子当众献宝,温贵妃哪能如此折辱皇后娘娘? “皇上,臣妾身体有些不适……”不等林疏月说完,顾衍便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自行离开。 林疏月自然看出了顾衍的态度敷衍,扶着丛嬷嬷的手离开了。 温雪见到林疏月和丛嬷嬷离开,便主动对顾长宜说去看看皇后娘娘,顾长宜未做他想,点头同意了。 温雪离开的悄无声息,但还是被陆沅知发现了。 陆沅知总觉得温雪现在离开不是什么好事,她想了想,还是起身离开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林疏月并没有回自己的营帐,反倒是在宽敞的草地上缓缓地走着。 她不想让自己这幅失态的样子被别人看到,只让丛嬷嬷走在身侧,其他宫人只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夜风吹在身上,林疏月打了个寒颤,丛嬷嬷连忙说道:“娘娘,老奴为您取一件披风来,可别受寒了。” 林疏月点了点头,丛嬷嬷便往回走去,没想到正好遇到了往这里走来的温雪。 见到丛嬷嬷,温雪直接问道:“嬷嬷,母后身体怎么样了?” 以前太子和皇后的关系多好,丛嬷嬷是看在眼里的,自从太子娶了这个温雪,一切都变了。 今天太子给温贵妃送礼的事情,丛嬷嬷直觉其中有温雪的手笔:“太子妃还是别在皇后娘娘身上费心了,免得分了您在贵妃身上的心思。” 第60章 德不配位 温雪一脸委屈地看着丛嬷嬷:“嬷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身为太子妃自当关心母后。” “太子妃,在您未嫁给太子之前,太子事事都会为皇后娘娘考虑。” 温雪有些激动地上前握住了丛嬷嬷的手:“嬷嬷,您是说母后将太子送姑姑捧月之事放在了心上?” 丛嬷嬷从温雪手中挣开,拒绝了她的近身:“太子妃,娘娘不是在乎那所谓的宝物,她在乎的只是太子。” “嬷嬷,太子只不过是怜惜我自从嫁给他之后,便不得温家喜爱,才会特意寻来捧月送给姑姑。”温雪红着眼眶看向丛嬷嬷,“若是母后当真在意这件事,我便让太子为母后寻来其他宝物。” “太子妃,历朝历代最忌讳外戚干政,你嫁给太子之时就应该明白,要与娘家的人保持距离。”陆沅知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但是你为了拉拢温家,撺掇太子为贵妃娘娘寻宝,此举传出去,皇上会怎么想?” 听到陆沅知的话,丛嬷嬷眼中露出了感激之色。 陆沅知在经过丛嬷嬷身边的时候,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动了一下衣袖,随即站在了丛嬷嬷面前,与温雪对视。 温雪看到陆沅知的出现,一改之前有些失态的模样:“还是陆姑娘思虑得当,只是太子执意为本妃考虑,本妃只想着夫妻一心,倒是没有陆姑娘这般心思缜密。” “历朝历代,皇后都有规劝帝王之责。太子是将来的帝王,你就是以后的皇后,你现在事事顺着太子的心意,难道我们还能指望你以后能行规劝之责吗?” 陆沅知这句话简直是在诛心,皇后从来不仅仅是帝王的妻子那么简单,一个清正的王朝,怎么会有无德的皇后? 换而言之,若是温雪无德,那她现在的太子妃之位都坐不稳了。 毕竟她这个位置,可是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呢。 温雪没想到陆沅知如此难缠:“看来本妃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以后若有言行不当之处,还望陆姑娘多加提点。 只是陆姑娘以后是要当信王妃的,贵妃娘娘是信王的生母,您刚才说的那些话若是被贵妃娘娘听到了,贵妃娘娘怕是不会开心。” 丛嬷嬷心中有些忐忑,的确,陆沅知将来是温贵妃的儿媳妇,她怎么会为了皇后娘娘,将温贵妃彻底得罪呢? 这样一想,丛嬷嬷心中更为可惜,为什么嫁给太子的不是陆姑娘呢? 陆沅知并无畏惧:“贵妃娘娘再宠冠六宫,又如何及得上皇后娘娘名正言顺呢?信王称呼贵妃娘娘一声母妃,但始终要尊称皇后娘娘母后!” 皇后娘娘才是皇上的正妻,温贵妃再如何受宠,也不过是个妾室。 妾室所生的都是庶子,这庶子还是要以嫡母为尊。 温雪久久答不上来一句话,还是丛嬷嬷主动开口:“老奴还要去为皇后娘娘取披风,太子妃和陆姑娘也先回去。” 丛嬷嬷离开之后,温雪冷眼望着陆沅知:“陆沅知,你可别选错了人,走了岔路。” 陆沅知微微一笑:“臣女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又何来选错人一说呢?” 温雪甩袖而去,陆沅知看着温雪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看来今天的晚上的大戏,很快就要上场了…… 就在丛嬷嬷为皇后取回披风后不久,月珠被盗一事彻彻底底地闹大了。 捧月,最珍贵的就是那颗月珠。 见到月珠丢失,温贵妃瞬间落寞了下来。 顾衍见状,当即吩咐了下去,搜遍整个大营,也要将月珠搜出来。 这一搜寻,自然就发现了没有回营帐,而是在外头散心的皇后娘娘。 月珠丢失事关重大,皇后一行人都被带了回来。 夜风猎猎,吹在了每个人的身上,也吹凉了她们的心。 群臣及其家眷都在场,大家都静静地看着站在中间的皇后和丛嬷嬷。 顾衍率先问道:“皇后,你不是身体不适,回营帐休息了吗,怎么没有回去?” 皇后如常地回道:“臣妾心中郁结,在外头散散心而已。皇上如此劳师动众地将臣妾请回来,是为何意?” “月珠丢失。”顾衍回了这四个字,他看着皇后,眼中神色莫名。 皇后直视着顾衍:“所以皇上是请臣妾回来查清此事吗?” “皇后!”温太后出声,“哀家已经听太子妃说了,丛嬷嬷对太子将捧月献给贵妃十分不满,刚才将捧月送去贵妃营帐的宫人也说了,这一路上只碰见过丛嬷嬷。” 温太后看似只是陈述了事实,实则已经将月珠丢失一事栽在了丛嬷嬷身上。 皇后总算是明白了这些人今天的目的,是丛嬷嬷。 “母后,仅凭太子妃和那几个宫人的话就如此评断,只怕不妥。” 皇后刚刚说完,太子顾长宜便起身:“母后,只为贵妃寻来捧月是儿臣做事不妥帖,方才太子妃已经跟儿臣说过此事,日后儿臣定然会补上一份礼。 儿臣知晓母后向来仁厚,不会计较此事,但是您身边的人可未必是这么想的,只怕是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皇后没想到顾长宜会说出这番话:“太子,你是因为太子妃的几句话,就怀疑起了一直看着你长大的丛嬷嬷?” 顾长宜有些犹豫,丛嬷嬷身为皇后的贴身嬷嬷,对顾长宜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看到温雪脸上有些委屈的神色,顾长宜立刻说道:“母后,儿臣不过是说出了事实而已,方才丛嬷嬷确实是跟太子妃就捧月一事发生了冲突。若是母后不信,大可以问陆姑娘,争执之时,陆姑娘也是在场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陆沅知。 被搅进这件事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事关皇后和温贵妃之争,谁敢当这个证人? 不过陆沅知是未来的信王妃,她大抵还是会向着温贵妃的。 陆沅知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不急不缓地起身,走到了中间,站在皇后身边,面对着顾衍,恭恭敬敬地回道:“皇上,臣女听到的是太子妃德不配位!” 闻言,不管是在高位处坐着的皇室众人,还是在下面坐着的文武百官,都是错愕与震惊。 尤其是坐在下面的文武百官,更是连呼吸声都放轻了,只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 顾衍看着陆沅知依旧镇定的神情,问道:“陆沅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61章 突生变故 “回皇上,臣女当时听到的是太子妃言语之中多是对皇后娘娘的不敬,以及太子殿下因关心她一人重视贵妃从而忽视皇后的得意。” 陆沅知说着,看向了面色煞白的温雪,“所以臣女不明白,如此品行之人,怎可为太子妃?” “陆沅知,你在胡说什么?”顾长宜怒了,他将温雪护在了身后。 陆沅知直面顾长宜的怒火,质问道:“太子殿下不问事实真相,一心袒护太子妃。可是皇后被怀疑与月珠失窃一事有关的时候,怎么没有见太子殿下您这般义无反顾地相护呢? 是因为在太子殿下的心中,太子妃远远重于皇后娘娘,重于是非黑白,重于大历的江山社稷吗?” 语惊四座,所有朝臣携其家眷,全部跪在地上,两股颤颤。 陆沅知是发疯了吗? “陆沅知!”温太后怒喝一声。 陆沅知直直地看向温太后:“难道臣女说的不对吗?你们连事实都没有查清,只凭几句话,就定了丛嬷嬷的罪名,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着站在自己身侧,坚定地维护着自己的陆沅知,皇后原本已经透凉的心,突然就升起了那么一丝温度。 守在暗处的盛意看着这一幕,握着剑柄的手青筋隐现,他知道陆沅知的胆子大,但是他从未想过,陆沅知竟然会为了维护一人,敢与整个皇室为敌。 陆沅知从来不是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性子,她光明磊落的令人害怕,同时又掺杂着几分敬佩。 陆沅知穿着一身最普通不过的浅色衣裙,头发简简单单地束着,在夜风的吹拂下,有几缕碎发随风而动。 明明是再纤弱不过的人,眼睛却亮的惊人。 容貌可动人心,再加上她的心性,落在众人眼中,当真是举世无双。 这一晚,坚定地护着皇后、质问太子与太后的陆沅知,成为了许多人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顾衍却没有如众人想象的那般发怒,反倒是语气平静地问了一句:“陆沅知,你可知道若是丛嬷嬷当真偷盗了月珠,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陆沅知眼眸中透着认真:“回皇上,臣女既然被卷进此事,就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与其死的不明不白,不如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纵然是死,也死得其所。” “好一个死得其所。”顾衍来了兴致,“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查清楚,这月珠到底在谁的手里!” 顾长宜开口道:“月珠罕见,越是黑暗的环境下,便能发出越亮的光。只要我们都身处无光之处,谁拿了月珠就一清二楚了。” 顾长宜看似公正的方法,实则还是站在了温雪那一边。 林疏月看着顾长宜,失望浸透了眼睛。 顾长宜不敢去看林疏月,事到如今,但凡找不到真凶,他便护不住温雪。 若贼人当真是丛嬷嬷,大不了自己出面求情,还能保丛嬷嬷一条命。 如果贼人另有其人,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陆沅知阻拦道:“太子殿下,今日在场之人身份地位皆不普通,若是用您的方法,被歹人趁虚而入,该怎么办?” 顾长宜有些犹豫,温贵妃开口:“陆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害怕你护着的人行了偷窃之事?” 陆沅知直接问道:“那若是因为用这个法子出了事,谁来承担?” “可抓住真凶也很重要。”温贵妃看向顾衍,“皇上,您觉得呢?” 顾衍不置可否,反倒是面向群臣:“诸位大臣觉得如何?” 自然有人顾虑到了其中的危险,不肯同意。 但是温丞相同意了,而他表示了自己的立场之后,风向顿时就变了。 看着变化如此之快,顾衍神色晦暗不明:“既然你们都觉得可以,那朕就顺你们的意,找出这偷盗月珠的贼人。” “月珠再贵重,也不过是一件死物。”陆沅知讽刺道,“没想到在你们的眼中,比所有人的安危都重要。” 顾长宜自然听到了陆沅知的讥讽,他做事向来稳重,这种事情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是今天,为了维护温雪,他不仅没有阻止,反而主动提出了这个办法。 顾长宜心中有些纠结,可是想到温雪,他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温雪既然嫁给了自己,自己便要护着她一辈子,不离不弃! 顾衍点头之后,宫人和将士们迅速有了动作,直接找来黑布将整个晚宴场地笼罩,烛火熄灭之后,月光被黑布阻拦,照不进来,一片漆黑。 只是渐渐地,无数的光点亮起。 “这是萤火虫吗?”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萤火虫?” “不对,是我们身上亮了。” 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有了光点,这场景看着,就像是每个人身上都藏有月珠一样。 就在这时,亮点动了,全部往顾衍的方向去了。 紧接着,是刀剑相接的声音。 “有刺客、有刺客……”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所有的人全部都惊恐地逃窜起来。 “快把黑布撤了,点火啊。” 只是那按着黑布的宫人们,此刻已经全部身首异处。 最终,这黑布被人从里面破开。 当黑布破开的那一瞬间,皎洁的月光洒下。 陆沅知一抬头,就看到了仿佛是从月亮之中飞身而下的盛意。 方才危急之下,是盛意冲上去,将黑布破开。 盛意的脸上沾染了些许的血迹,在许多人看来,或许是有些恐怖的模样,但是落在陆沅知的眼中,好像为他平添了几分妖异。 月光倾洒而下,众人也有些看清了,立刻有动作麻利的将士将火点亮。 入目之处,是那些刺客的尸体,他们连顾衍的身都没有能近的到,就被盛意率领钊钥司下属全部斩杀。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什么顾衍如此信任钊钥司了。 好似只要有盛意带领的钊钥司在,顾衍就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 所以与众人的惊慌不同,顾衍依旧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生变故,几个装死的漏网之鱼全部飞身而出,只是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陆沅知! 陆沅知连退数步,但是她现在根本接不住那些刺客的出招。 刚才混乱之下,所有人都跑离了原本的位置,此刻距离陆沅知最近的人是云旎。 只是云旎没有出手,反倒是站在远一点位置的戚子衿毫不犹豫地冲上前,一把将陆沅知拉到身后,伸手夺过了那刺客手中的剑,反手将剑刺进了刺客的胸膛。 戚子衿竟然会武? 她不仅会武,连人都敢杀? 接二连三地,很多人冒出了这种想法。 戚子衿杀第一个杀手,是出其不意,但是其他杀手不一样,动作迅速直逼戚子衿面门。 不过是几息的功夫,戚子衿便无路可退,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挡在陆沅知身前,没有将她暴露出来。 陆沅知怎么可能让戚子衿替自己挡剑,她反身将戚子衿拉到了自己身后,迎面对上了那刺来的剑。 就在那刺客手中的剑即将刺入陆沅知喉咙的时候,他停下了动作。 另一柄剑从他的身后刺穿了他的心脏,刺客吐着血,不甘地倒了下去。 给了刺客这一剑的人是盛意,随着刺客倒地,陆沅知与站在刺客身后的盛意四目相对。 第一次,陆沅知在盛意的眼中看到了紧张和慌乱…… 第62章 错看人心 众目睽睽之下,盛意一句话都没有对陆沅知说。 但是陆沅知看出了盛意深藏眼底的担忧,他握剑的手在杀人时毫不犹豫,但是在刺客伏诛之后,盛意的手指却有些轻微的颤抖。 陆沅知主动开口:“多谢盛大人出手相救。” “陆姑娘客气了,这是本官的职责所在。”说完,盛意便转身往顾衍身边走去。 顾衍看向温贵妃:“贵妃,刚才所有人身上似乎都有亮光,难不成在座的所有人都偷了月珠?” 温贵妃立刻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妾也不知这是何原因。” “这抓贼法子,是你们提议的。”顾衍扫了一眼陆沅知,“陆姑娘出言阻止,温相执意继续,如今被人趁虚而入。春猎尚未正式开始,就出了这种事,还有谁有心情狩猎呢?” 闻言,温相也跪在了地上:“皇上,此事确实是老臣思虑不周。只是谁能想到,这武阳山竟然会藏有刺客呢?” 温太后也毫不犹豫地将顾长宜推了出来:“太子,春猎期间的安全是你来负责,你是怎么负责的?” 顾长宜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有些颓败地跪在了地上:“父皇,都是儿臣办事不力。” 顾衍看着顾长宜,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失望:“今日之事,皇后受委屈了。” 温贵妃明白了顾衍的言外之意,这个时候,她能屈能伸:“皇后娘娘,都是臣妾的不是,因为月珠丢失一事心急,误信了她人之言,这才冤枉了皇后您身边的丛嬷嬷。” 若是往常的林疏月,听到贵妃这么说也就不会再计较什么了,但是今天的林疏月并没有揭过此事:“温岚,你身为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若是事事都如今日这般偏听偏信,只会让后宫不宁。” “看来贵妃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顾衍冷冷地吩咐下去,“回宫之后,贵妃你就日日按时去皇后那里请安,好好学一学自己该学的东西。” 温贵妃仗着自己受宠,从来不将林疏月这个皇后放在眼里,每日的请安也鲜少去。 顾衍此举,是打压温贵妃。 温贵妃有些不满,想要说什么,顾衍先行对林疏月再道:“皇后,若是贵妃哪一日不曾去,或者你让她做的事情她不肯做,你直接告诉朕。” 顾衍不仅仅是让温岚每日按规矩去林疏月那里请安,还给了林疏月教训温岚的权力。 “臣妾遵旨。”林疏月无波无澜地回道,并没有因为此事而有丝毫的欣喜。 温岚看着林疏月,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随即很快掩藏下去。 “至于太子……”顾衍看向顾长宜,“既然你护不好武阳山的安全,那此事就交给睿王和信王负责。” 顾长宜知道,自己错失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随即,顾衍的声音再次响起:“温雪身为太子妃,却多次挑唆太子与皇后的关系……” 顾衍的话还没有说完,顾长宜急忙说道:“父皇,太子妃有错,儿臣亦有错,儿臣愿与太子妃同罚。” 顾衍望着一脸坚定的顾长宜,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太子妃禁足三月,抄写《礼记》百遍。皇后,你再挑选几个老嬷嬷入太子府,禁足期间好好教一教太子妃规矩。” 顾衍到底还是看在顾长宜的份上,没有重罚温雪。 “若是有人敢干涉嬷嬷教太子妃规矩,那朕便做主为太子休妻。” 这一句话,彻底断了顾长宜还要继续护着温雪的心思,除非他想被迫休妻。 顾衍似乎也是累了,说完这些话之后便起身离开了,他没有说刺客的事情,但是所有的人都明白,皇上是在等温相的态度。 果然,温丞相没有回去,而是携方才那些同意捉贼方法的大臣和皇亲国戚,一同跪在了顾衍的营帐外面。 营帐内,顾衍并没有休息,他坐在椅子上,面色十分难看:“外面跪在温言礼旁边的人,都是皇亲国戚、肱骨大臣,可是他们全部都站在了温言礼那一边。” 顾衍说着,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朕这个皇帝,做的还真是失败。” 盛意站在顾衍对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是温家结党营私,辜负了顾氏先祖对温家的信任。” “盛意,若是将你置于朕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一个不留。” 盛意的回答在顾衍的意料之中:“可是朕不能这么做。” 帝王看似至高无上,拥有着生杀大权,可从来不能随心所欲。 因为他是皇帝,就必须考虑到整个王朝的安稳,百姓的安宁。 很多时候的很多选择,从来都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顾衍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朕最担心的还是太子。” “太子重情重义。” 听着盛意对顾长宜的评价,顾衍幽幽地开口:“皇后将太子教养的重情重义,却没有教会他明辨人心。你说,朕是不是应该对太子再多一些历练?” 这一次,盛意没有回答。 顾衍继续说道:“让他们在外面跪一夜,明天早上便散了。至于刺客的事情,交给你,朕最放心。” 外面的那些人不能不罚,却也不能罚的过重。 毕竟顾衍不能动摇国本! “是。” 顾衍又想起了什么:“那个陆沅知,倒是有几分胆量,今天她如此维护皇后,你替朕挑一些东西赏赐给她。” “是。” 盛意很快便领命离开,整个营帐中只剩下顾衍一人。 夜间寒凉,尤其是那些跪在夜风中的老臣们,只觉得寒凉刺骨。 营帐中,顾衍听着外头的风吹声,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估摸着,这一夜,应当无眠。 盛意走出营帐,突然停下了脚步,回首看了一眼营帐的位置,神色复杂。 其实刚才顾衍说错了,顾长宜的性子,是受到了林疏月和顾衍两个人的影响。 顾衍纵然再不喜温家,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厌弃过温岚,他对温岚甚至有着几分真心实意。 顾衍念旧,林疏月和温岚都是陪着他时间最长的人,他给了林疏月皇后的尊荣,将宠爱给了温岚。 看似公平,可这对林疏月来说,是残忍;对温岚来说,是求后位而不得。 从一开始,顾衍就看错了人心,给错了东西。 现在的顾长宜,和当年的顾衍一样,都没有看清温家女子真正想要的东西! 第63章 红莲焚心 走到自己的营帐前,陆沅知就看到了在帐门前等着自己的陆绥和温氏。 陆沅知假装没有看到他们,直接走过去,想要进营帐。 陆绥脸色沉沉地开口:“陆沅知,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你就不怕拖累整个陆家吗?” 陆沅知看着陆绥,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我们都是一家人,当然要同生共死。” “你这个疯子,你是要拖着大家一起下地狱吗?”温氏听了陆沅知的回答,忍不住骂道。 陆沅知将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回了耳后,面带笑容地看着温氏:“温夫人,我这个人从来不怕死,只怕死的时候,没有多带着几个人一起下去。所以你放心,我死的时候,整个陆家都逃不掉。” 陆沅知此刻的笑容堪称温柔,只是那温柔的笑容中硬生生地多了几分惊悚,看得温氏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陆绥怒极,抬起手一巴掌就要落在陆沅知的脸上。 陆沅知甚至没有避开,只是冷眼看着陆绥,在她的目光下,陆绥竟然失去了打她一巴掌的勇气,缓缓地放下了手,质问道:“陆沅知,陆家护了你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个白眼狼。” 陆沅知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讥讽:“陆家护着我吗?那为什么刚才那些刺客要杀我的时候,你们连动都没有动呢?” 陆绥有些恼怒地回道:“若是你今晚没有强行出头,怎么可能引起那些刺客的注意?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然那些刺客为什么不杀其他人?” “在那一瞬间,父亲是不是更希望我死在那些人的剑下?”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陆沅知整个人都恢复了平静,因为她早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问一句,只是想要撕开陆绥伪善的面具。 陆绥不敢回答,因为他很清楚,在刺客对陆沅知动手的那一刻,他是希望陆沅知就这样死去的。 陆沅知嗤笑一声:“所以啊,连你这个父亲都不是真心护着我,那为何要求我时时刻刻为你们着想呢?” 陆绥咬牙切齿地回道:“你生在陆家,就注定了一辈子只能为陆家而活。” “我陆沅知,只为自己而活!” 就在陆绥和陆沅知针锋相对的时候,盛意来了:“看来本官来的不是时候。” 看到盛意出现,陆绥方才和陆沅知对峙时的气势瞬间消散了,对上盛意,他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盛大人怎么来了?” “皇上赞赏陆三姑娘维护皇后娘娘的胆量,特意命本官送来赏赐。”盛意走近了陆绥,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陆家有陆沅知这样的女儿,也算是祖上积德了。” 陆沅知抬眸看了一眼盛意,方才自己和陆绥的对话,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陆绥心中憋屈,他只觉得自己再次被羞辱了,但不得不附和着:“盛大人说得对,能有沅知这个女儿,是陆家的福气。” 看着那些珍贵之物全部被送进了陆沅知的营帐,温氏气的脸都绿了,陆绥又能好到哪里去? 在所有赏赐都报完之后,陆绥找了个由头,拉着温氏灰溜溜地走了。 盛意跟着陆沅知走进了营帐,汤嬷嬷则是很有眼色地没有跟进去,而是守在了帐门口。 “刚才我没有来得及的细看,你可有受伤?” 听到盛意如此关心自己,陆沅知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动:“没有受伤,你放心。” 盛意将一瓶伤药放在了桌子上:“这武阳山不安全,这伤药你留着,万一有用得上的地方。” 陆沅知笑了一下:“怎么,大人这是盼着臣女受伤?” 盛意心底的凝重,因为陆沅知这句打趣之语散去了不少:“你啊,真是吃不得一点亏。” 陆沅知给盛意倒了一杯茶水:“喝茶。” 盛意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你今天为何要那样护着皇后娘娘?” 陆沅知正想回答,盛意提醒了一句,“我知道你很确定月珠不在丛嬷嬷身上,但这算是这样,你也没有必要说那些话。所以,我想知道的是真正的原因!” 盛意的脸上没有玩笑的意思,陆沅知知道他这是认真了,正色道:“因为皇后娘娘对我好。” 只是这个原因? 盛意想要问出这句话,但旋即想明白了,陆沅知就是一个这么纯粹的人。 她看的懂那些利益纠葛,甚至能够借此获得最大的利益。 但是她想维护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看淡一切。 这就是陆沅知,复杂而又简单纯粹。 明明是矛盾的两面,却在陆沅知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我对你好吗?”盛意换了个问题,“你以后,也会像维护皇后娘娘那样,维护我吗?” 陆沅知理所当然地点头:“肯定啊。而且今天我之所以能如此坚定地维护皇后娘娘,也是因为月珠早就被我处理掉了。 若是换成你,就算我知道月珠在你的身上,也会站在你这一边。” 听到这个回答,盛意感觉自己的心情整个就荡漾开来了:“在你的心中,原来我对你这么好啊?” “我又不是白眼狼,当然知道谁是真正的对我好了。”陆沅知说的颇为大气,“所以你放心,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会相信你。” 盛意相信陆沅知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陆沅知,如果有一天我被所有人怀疑,你一定不要相信我。” 陆沅知不明白盛意为什么要说这一句话,她想说什么,盛意已经换了个话题,“你是如何处理月珠的?” 陆沅知回道:“我看到温雪把月珠放在了丛嬷嬷身上,就用同样的方法把月珠拿走了,然后用石头将月珠砸碎了,再磨成粉。今夜风大,那些粉末在空中飘着,只要是在那里的人,身上肯定都会沾染到。” “你还真是……”饶是盛意,都被陆沅知的做法震惊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合适的形容词,“干脆利落。” 陆沅知看着盛意,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陆沅知找盛意帮忙,就算是理不直、气也状,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犹豫。 “你说就是。” 陆沅知摊开手心,掌心里是一颗银白色的药丸:“这是月珠里面藏着的红莲焚心。” 听到红莲焚心四个字,盛意脸色微变:“这是剧毒之物,你拿着做什么,快放下来。” “盛意,这是我唯一能够恢复的方法!” 第64章 甘愿冒险 红莲焚心是剧毒之物,世上只有一颗。 世人只闻其名,却无人知晓它在何处。 没想到,这红莲焚心竟然被藏在月珠之中。 听着陆沅知的话,盛意脸上并无喜色:“你是想要以毒攻毒?你可知这其中有多少未知,你若是中途发生意外,怎么办?” “大人,你曾经说过,若是我死了,你一定会帮我完成我未完成的事情。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难道大人要说话不算话吗?” 盛意只问了一句:“以毒攻毒,是谁教你的?” 上一世,陆沅知选择了压制体内的寒毒,透支自己的生命继续习武。 日积月累之下,她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住,只不过是在苦苦支撑而已。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说以红莲焚心以毒攻毒,或许可以解寒毒。 只是对当时的陆沅知来说,一切都太晚了。所以即便知道红莲焚心藏在月珠之中,她也没有去找过。 重来一世,陆沅知想要在还没有晚的时候,解了自己体内的寒毒。 原本,陆沅知还在琢磨着怎么去寻找月珠,没想到顾长宜将月珠送到了她面前,而温雪可以说是亲手将月珠送到了她手里。 “盛意,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就算是我这辈子都不再习武,可有寒毒在身,我又能活多久呢?” 盛意沉默了,陆沅知的身体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以毒攻毒之法虽然危险,如果能够解寒毒,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但如果中途出了意外呢? 这个可能性,盛意不得不去想。 陆沅知明白盛意的顾虑,在拿到红莲焚心之前她也有这样的顾虑,但是在拿到红莲焚心的那一瞬间,所有的顾虑全部都消失了。 “盛意,我一直拖着这副身子,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我都想恢复成一个正常人,就算中间真的出了意外,我也愿意去冒险。” 陆沅知喊他盛意的时候,就意味着她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你担心我出意外,我就自己扛,不需要你帮我。” 盛意知道陆沅知的性子,认定了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再变。 或许,陆沅知选择告诉自己这件事,就是她对自己最大的信任。 “陆沅知,我陪着你。”盛意下定了决心,“你如果活下来了,我们的合作继续;你如果……我就继续完成你的心愿。” 中间那两个字,盛意含糊过去了,他不愿意接受这个后果,但真的发生的那一天,他也能去面对。 陆沅知笑了:“盛意,谢谢你。” “你需要什么?” “温泉。”陆沅知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到时候可能需要你保护我。” 盛意点头:“好!” 在陆沅知面前,盛意永远都是最好说话的人。 好像不管陆沅知提出什么要求,盛意都能答应。 陆沅知拿起了盛意放在桌子上的伤药:“我可能要借花献佛了。” “戚子衿?” 陆沅知点头:“她好像受伤了,我等会儿去看看她。” 听陆沅知这么说,盛意也没有再留下:“我先走了。” 盛意离开之后,陆沅知便拿着伤药去了戚子衿那边。 此刻,在戚子衿的营帐外,并不平静。 睿王顾长昱站在戚子衿面前,他沉声道:“戚子衿,你今天不该出手的。” 戚子衿站在顾长昱面前,面色冷凝:“睿王殿下,即便将来臣女嫁给了您,您也不能阻止臣女去救人,何况如今臣女还没有正式入睿王府。” “戚子衿,你这样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顾长昱急道,“你会武这件事隐瞒了这么久,因为陆沅知被暴露出来,有没有想过后果?” “臣女会武,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为何要隐瞒,我只是以往没有主动提起而已。”戚子衿反问道,“当时情况紧急,若是眼睁睁地看着陆姑娘死在那些刺客的手里,便是违背了臣女当初习武的本心。” “习武是为了自保,你差点连自己都没有保护得了,还想着去保护别人?” “殿下,臣女习武只有一个目的。”戚子衿目光清明,“不希望在想要去保护别人时候,无能为力。” 顾长昱听到戚子衿的回答,只觉得她说的都是虚伪之言:“戚子衿,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必在本王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无非就是站在了皇后那一边,但是你别忘了,你是未来的睿王妃,本王的母妃是温贵妃。” “睿王殿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就会按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陆沅知走了过来,“戚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不懂你的人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会懂的。” 看到迎面走来的陆沅知,顾长昱脸色微变,表现的并不明显:“陆姑娘怎么来了?” 陆沅知将伤药放在了戚子衿手中:“戚姑娘,手上的伤,记得上药。” 戚子衿点头:“多谢。” “你救了我,是我应该谢你。”陆沅知说完,又看向顾长昱,“睿王殿下,戚姑娘应当累了,您若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戚子衿原本就不想见到顾长昱,借着陆沅知递来的话头,当即就表示累了先回去休息。 看着戚子衿回了营帐,陆沅知才往回走,顾长昱喊住了她:“陆姑娘,子衿与你不同,戚家人丁单薄,她的父亲又远在边境,京中能依靠的人只有淑妃娘娘。你这般蛊惑她,只会让她陷于两难之境。” 陆沅知看着顾长昱:“睿王殿下,您应该很清楚戚家的选择,到底是谁的野心,让子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戚家追随的人是顾衍,偏偏被温家盯上了,为了将戚家拉到自己的贼船上,不顾戚子衿的意愿,千方百计地促成了这桩婚事。 可现在,罪魁祸首竟然有脸在这里指责她! “即便不是本王,也会是其他人。”顾长昱提醒道,“戚家的地位,注定了与皇族无法分开。” “所以说,大家的心思都不干净,睿王殿下凭什么在这里指责臣女呢?”陆沅知从来没有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您今晚特意找子衿,不就是担心她会心向皇后吗?” 顾长昱威胁道:“你当真不怕被信王厌弃?” “信王殿下可以厌弃臣女,但是他敢表现出来吗?”陆沅知反问,“臣女从不求信王什么,自然不会看重他的态度。可您和信王殿下并非这样,二位应该很需要未来王妃家族的助力?” 第65章 解毒 在这个女子以夫为天的朝代,陆沅知的这番话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 只要她不动心,信王便失去了拿捏她的筹码。 偏偏陆沅知对陆家也没有任何的维护之意,没有人可以用陆家来威胁她。 顾长昱觉得,若是陆家倒了,陆沅知可能会是笑的最开心的那个人。 这个认知,让顾长昱有些头疼,因为一个人没有弱点,那自己就无法利用。 看着陆沅知离开的背影,顾长昱低低地说了一声:“出来。” 顾长曜从暗处走了出来,喊了一声:“皇兄。” “长曜,父皇还真是给你找了一个令人头疼的未婚妻啊。”顾长昱问道,“这种变数,还是趁早解决为好。” “皇兄担心的问题,祖父和舅舅那边早就考虑到了。” 听到这句话,顾长昱就放心了,看来陆沅知这一次是不可能活着离开武阳山了。 顾长曜看着陆沅知离开的方向,心中是势在必得。 陆沅知确实是给了他很大的惊喜,若是她能一心帮助自己,自己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如果在那些人要对陆沅知动手的时候,自己救了她,她应该会很感动…… 第二天早上,跪在顾衍营帐外面的大臣已经晕倒了几个。 直到将近正午的时候,顾衍才让人传令,让他们散了。 温言礼站起来的时候,双腿都是哆嗦着的。 他这个年纪,在冷风中跪了这么久,已经撑到了极限。 温仑扶着温言礼,关切道:“父亲,我们先回去,太医已经在等您了。” 温言礼盯着那账门紧闭的营帐,总有一日,他会让顾衍后悔的! 营帐内,盛意将得到的消息回禀顾衍:“皇上,捧月应当是从东境那边传来的。” 闻言,顾衍的眼眸微缩。 东境临近印天古国,他的皇妹顾玄霜和亲印天古国多年。 对于自己这个同父同母的妹妹,顾衍总是有几分忌惮:“其中会不会有顾玄霜的手笔?” “捧月珍贵,若是一直在大历境内,不可能最近才被太子发现。” 顾衍明白了盛意的意思,看来是有人特意将捧月带来了大历,甚至策划了月珠丢失之事,那些刺客一直在暗中窥伺行刺时机。 这一环扣一环,还真是处心积虑。 “这件事交给你继续往下查。” “是。” 就在这时,有宫人求见,原来是皇后晕倒。 听到皇后晕倒,顾衍当即去探望皇后。 到了皇后营帐中,顾衍并没有在宫人们的脸上看到担忧之色,反倒是隐隐透着喜色。 “皇后为何会晕倒?”顾衍出声询问。 立刻有太医回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有孕一月有余。” 听到这个消息,顾衍脸上也不由地多了几分笑意,随即他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皇后和腹中龙胎现在怎么样了?” “娘娘应当是情绪波动过大,才导致昏迷,龙胎应该无碍。只是为了龙胎考虑,皇后娘娘还是要宽心。” 太医刚刚说完,林疏月恰好醒了过来,随即就被告知了自己已经有身孕的好消息。 “臣妾有孕了?” 林疏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被丛嬷嬷扶着坐起身,看着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心中并没有什么喜悦。 “已经一个多月了,你平日里不是粗心的人,怎么连有孕这种大事都没有注意到?” 看着顾衍脸上真切的笑容,林疏月的眉眼间才染上了几分喜色。 丛嬷嬷是个有眼色的人,带着所有宫人先下去了,让顾衍和林疏月单独说话。 想到皇后近来的苦闷,丛嬷嬷只觉得这个孩子来的太是时候了,这样一来,皇上对皇后应当会多几分关怀。 因为皇后有孕的喜事,冲散了不少因为刺客之事带来的阴霾,顾衍这才有心情继续春猎。 深夜,陆沅知一路躲着巡逻的将士走出了营地,她刚刚走进山林,就看到了盛意熟悉的身影:“你等久了?” 盛意摇了摇头:“没有多久,我们走。” 盛意在前面领路,他放慢了步子,陆沅知在他身后走着。 一路上,盛意都没有再开口,气氛有些沉重。 盛意带着陆沅知去的温泉地方隐秘,两人走了许久,才到了地方。 在冷风之中,那温泉上蒸腾出的雾气格外的乍眼。 “就是这里了。”盛意停下脚步,随即侧身看向陆沅知,“你真的想好了吗,一旦吃下红莲焚心,你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我想的很清楚。” “不再等等吗?”盛意想要再查查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保护陆沅知在这一过程中少一些危险。 “没有时间了。”陆沅知陈述了一个事实,“现在想要我死的人太多了,如果我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会沦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比起别人的保护,我更相信自己。” “陆沅知,从认识你到现在,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盛意顿了一下,与陆沅知的双眸对视,眼神中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你一定会活着的,对吗?” 陆沅知侧开脸,没有再去看盛意的双眼,她似乎是在有意逃避什么。 但同时,陆沅知也很庆幸,自己遇到的人是盛意。 不管自己想要做什么,盛意永远不会以任何名义来阻拦自己。 “这段时间承蒙大人照顾,如果沅知有幸活着,可以答应大人三件事情,无论何事。” “好,我会记得的。” 说完,盛意便转过身,走到了不远处,背对着温泉的方向。 他这个位置,若是陆沅知有危险,他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陆沅知不再迟疑,直接将红莲焚心塞进了口中,咽了下去。 随即,陆沅知脱下了外衣、鞋袜,只穿着雪白的中衣走进了温泉中。 她刚刚靠在温泉边上,体内便有了反应。 红莲焚心,顾名思义,那便是火毒攻心。 而陆沅知体内的寒毒,一直围绕在她的心脉周围。 火毒与寒毒在陆沅知的体内交织碰撞,陆沅知仿若置身于冰火两重天,浑身疼的好像心脉被一点点的摧毁,骨头被一寸寸地打断。 但是她死死地咬紧牙关,没有痛呼出声。 一定要活着,只要熬过去了,就能活着。 置身于温热的泉水中,已经为她减缓了不少痛苦,但依旧难熬。 终于,陆沅知失去了意识,整个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就在她差点滑入温泉中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扶住了她。 盛意垂眸,看着即便昏迷、牙齿也一直紧紧地咬着唇瓣的陆沅知,眼中盛满了心疼:“说你聪明,你偏偏又这么傻……” 第66章 梦回前世 陆沅知感觉自己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她顺着这股力量,来到了一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西境战场。 残阳如血,将大历军营衬得愈发地萧瑟。 无数受伤的将士枯坐在地上,他们抬头看着那即将落下的太阳,双眼空洞迷茫。 只是看着他们的眼睛,陆沅知心中就涌出了无限的悲伤。 “我看到申医师去了将军大营,好像是要跟将军商量该如何救我们这些伤兵。” 听到这话的伤兵们,眼神一下子好像聚焦了起来:“要不,我们也在外头也听一听?” “我相信将军不会放弃我们,但我们不能让将军一直这么为难下去。” ……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陆沅知的眼眶热热的,原来上一世,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这些人都是这么的信任自己。 画面一转,陆沅知置身于将军大营。 她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是上一世的自己。 这些事情,都是曾经切切实实发生过的。 陆沅知脸色沉重地往手臂上的伤口上撒着药,因为疼痛,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直到申若泠走了进来:“将军,还是我来。” 陆沅知摇了摇头:“你去帮外面的那些将士们,我自己来就行。” “将军,草药已经不够了。”申若泠艰难地开口,“其实粮草也不足,朝廷那边不会再给我们送补给了。没有增援。我们所有人都会死,西境守不住的。” “守不住,也只能守。”陆沅知目光坚定,“如果我们退了,西境的百姓该怎么办?” “将军,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申若泠有些迟疑地开口:“将军应当听过古姜族三大秘术,若是将受伤的将士们制成傀偶,他们身上的伤就无碍了,而且成为傀偶,他们的战斗力更甚。” “不行!”陆沅知直接拒绝了,“你是大历子民,应当明白,古姜秘术不该存在于世。而且那些将士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我不能为了保护西境,就把保家卫国的伤兵们变成傀偶。” “将军,其实我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申若泠主动说道,“我是古姜族族长的女儿,三大秘术我全部知道。若是您下定了决心,便由我来教您。” 申若泠只是知晓三大秘术如何习成,但因为她更喜欢医术,所以没有去练过那三大秘术。 “这件事你不要再对其他人提起,今天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 很显然,陆沅知不会用古姜秘术。 将人制成傀偶,与亲手杀了这个人有何异? 只是当申若泠走出营帐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些身受重伤的将士们全部跪在了地上,他们似乎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当陆沅知走出去的时候,为首的将士恳求道:“将军,求您将我们制成傀偶。” “你们知不知道……” 另一个将士说道:“我们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才来求您。现在没有药、又没有粮草,我们伤成这样,跟等死有什么区别?与其死的窝囊,还不如变成您手中的傀偶,至少这样我们还能再保护西境一次,死也不窝囊。” 几万重伤将士跪在地上,他们的眼中满是坚定,没有了丝毫之前的绝望。 原来他们的命,还能有这种用处,这简直是绝地逢生。 陆沅知不同意,那些将士们就一直跪在外面,安静而又压抑。 第二天的清晨,陆沅知眼中满是红血丝地走出了大营。 外面跪在地上的将士们依旧还在支撑着,大有陆沅知不同意,他们就跪死在这里的意思。 陆沅知抬头望着那轮冉冉升起的太阳,明明是一天的开始,但是她看不到一点的希望:“好。” 说完这个字,陆沅知便转身了,她不想让跪在地上的将士们看到她流下的眼泪。 在场的所有人看的出来陆沅知的心如刀绞,他们只是跪伏在地。 也不知是谁先开头,说了一句:“将军,我们都希望您能活下去,您活下去了,才能有希望……” 眼前的画面在这一瞬间逐渐开始扭曲,陆沅知飘在半空,她感觉似乎有人在帮自己往后拉扯。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已经扭曲的画面,想要记住跪在地上的那些将士们的面容。 其实她一直都记得的,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这些死在西境的将士们。 这一次,她一定要活下去,改变他们的结局! 温泉中,盛意也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他靠在边上,将陆沅知抱在怀中,脸色比那中衣的颜色还要惨白。 盛意一直在运转内力,将内力输送到陆沅知体内。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没有用处,哪怕是只能为陆沅知减缓一些疼痛也是好的,所以他不敢停下来。 靠在盛意怀中的陆沅知,眼泪从她紧闭的双眼中慢慢流下。 盛意的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她到底是有多伤心,才会在昏迷的时候落泪? 盛意伸出手,轻轻地为陆沅知拭去了眼泪。 就在这时,陆沅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刚刚醒来,陆沅知还沉浸在上一世的悲痛之中,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往下滑落。 “你怎么越哭越厉害了?” 听到盛意的声音,陆沅知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他的怀中。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盛意那张惨白的脸,感受着盛意给自己输送的内力,她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已经醒了,别再耗费你的内力了。” 盛意扣住了陆沅知的手腕,细细地为她诊脉,确认了陆沅知现在确实好转了,他才停止了输送内力。 只是看着陆沅知哭的泛红的眼睛,盛意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堵:“很疼吗?” “很疼。”陆沅知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身上的疼,还是心里的疼,“我好像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了,但是我运气很好,因为有很多人都希望我能活着。” 第一次,盛意如此逾矩,明明知道陆沅知既然已经醒了,自己便应该放开她。 可是听到陆沅知的这句话,他的心底蓦地就生出了些许的慌乱,不由地将陆沅知抱紧了:“你还欠着我三件事呢,要是没有醒过来,我该向谁去讨债?” 陆沅知是可以推开盛意的,但是她感受到了盛意的患得患失,还是没有推开他,反倒是静静地靠在盛意的怀中,嘴角扬起了弧度:“活着,真好。” 第67章 悸动 两人出了温泉,陆沅知直接用内力烘干了衣服,她见盛意要将外衣直接套在湿漉漉的中衣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盛意不解地问道。 陆沅知一言不发地用内力为盛意烘干了衣服,这才松开了手:“谢谢你保护了我。” 盛意一边穿着外衣,一边说道:“没什么。” “盛意……”陆沅知喊了他一声,想要继续说什么,却没有说下去。 看她有些为难的样子,盛意调侃道:“怎么,这是恢复了,不需要我的保护,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 “我和信王是有婚约的。”陆沅知提醒道。 盛意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垂眸道:“我知道。” “我不知道我和信王将来会走到哪一步,但是在我原本的规划中,我会入信王府。”陆沅知并不想欺骗盛意。 面对陆沅知的坦白,盛意心中反倒是轻松了一些。 她会跟自己说这些话,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在她心中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你的想法,温家看重的是睿王,信王心中不甘。你想利用信王这份不甘,假意帮他,实则利用他彻底铲除温家。” 盛意说出了陆沅知原本的计划,随即继续说道,“但信王并非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若是看到了他的本性,只怕连这份利用都不愿意有。” “如果他当真是你口中那样的人,我确实不会假意帮他。”陆沅知看着盛意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补了一句,“但我现在还是信王名义上的未婚妻,你还是要注意距离。” 陆沅知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明显有些不自在,甚至都没有看盛意,而是低下头盯着草地看。 盛意看着这样的陆沅知,眼神中带上了细碎的笑意,他的脸色本就苍白,在月光下,更是多了几分脆弱感,少了些平日的冷厉。 那双总是如冰川一般冰冷的眼眸好似融化了,就连瞳孔都像是被星光点亮了,整个人瞬间生动了起来。 “陆沅知,你说这话,未免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了。”盛意弯腰俯身,靠近陆沅知。 陆沅知感受到了盛意的靠近,当即抬头看向他,正好与他带着戏谑笑意的双眸对视,她下意识地侧过脸,不知为何她就是想要躲避这样的盛意。 但是盛意似乎预料到了她的举动,伸手托住了她的脸颊,没有给她躲避的机会。 盛意定定地看着陆沅知的双眸:“陆沅知,我现在有点后悔,当初同意促成你和信王的婚事了。他能给你的助益,我不仅能给,还能给的更多。” 陆沅知看着近在眼前的盛意,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世人说的最多的是盛意身为钊钥司掌司做的事情,却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盛意的容貌。 估计,是因为他们面对盛意的时候,压根儿不敢直视他。 陆沅知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盛意,那种冲击感让她有些失神。 盛意也鲜少看到陆沅知这种呆滞的模样,只觉得可爱:“你这是连话都不敢说了?” 陆沅知直接拍开了盛意的手:“我、我就是看你脸色太苍白了,你还是好好回去休息,免得你又说我过河拆桥,不关心你。” 盛意笑着摇了摇头,透着对陆沅知无可奈何的意思。 见状,陆沅知直接往山下走去,这一次,她走在了盛意的前面。 盛意跟在陆沅知的身后,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下山的路上,两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氛围明显轻松了很多。 重新回到自己的营帐,陆沅知直接倒在了床上,她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突然就意识到,盛意不知道何时,竟然慢慢地进入了她的生活中。 陆沅知伸出手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她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似乎加速了。 “陆沅知,你清醒一点。” 陆沅知这么告诉自己,努力平复着心情,直到心跳如常,她才收回了手。 解开寒毒,是陆沅知一直以来最期待的事情。 可是解毒之后,陆沅知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件事,反倒是被盛意带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想到这里,陆沅知看向了自己的手掌心。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她解毒之后,武功似乎恢复到了上一世的巅峰期,并不是原本这个岁数她该有的内力。 这样想着,陆沅知心中多了几分喜悦,那不就意味着,自己现在的武功和盛意不相上下。 陆沅知在心中暗暗说道,下次见面,一定不能被盛意牵着走。 下一秒,盛意那张放大的充满了诱惑的脸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陆沅知有些自暴自弃地叹了一口气,抓过一旁的被子,直接盖在了脸上…… 睡了没有几个时辰,陆沅知就被汤嬷嬷喊醒了:“姑娘,今天算是春猎正式开始的第一天,可不能起迟了。” 陆沅知坐起身,看上去精神很好的样子。 汤嬷嬷有些惊讶:“姑娘昨晚休息的挺好?” “算是。”毕竟以她现在的体质,在休息上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 汤嬷嬷只觉得自家姑娘的精气神好了许多,自己都跟着开心了起来。 早膳陆沅知是和陆荞一起吃的,陆荞看着食欲不错的陆沅知,颇为贴心地为她又添了一碗银耳羹:“姐姐多喝一些。” “谢谢荞荞。” 陆荞现在很确定,陆沅知确实有些不对劲。 不过,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吃完早膳之后,陆沅知就带着陆荞一同走去了众人集合的地方。 今天是春猎正式开始的第一天,顾衍是要出面定一下奖励,顺便再表达一下对众人的鼓励。 陆沅知和陆荞到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在场了。 顾衍和林疏月早到了一会儿,此刻在坐在首位上说笑着,从两人的神色来看,心情应该不错。 看来对于林疏月腹中的孩子,顾衍是欣喜的。 陆沅知扫了一眼林疏月的腹部,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诊断出有孕的时机太巧妙了,正好转移了顾衍的注意力,平息了他的怒火。 陆沅知和陆荞坐下之后,她便看向了顾衍身侧的方向。 那里站着的人,是盛意。 陆沅知倒是很少见,在这种场合下,盛意站在顾衍的身侧。 她下意识地细看起了盛意的脸色,见他脸色没有那么苍白,这才略微放心。 似乎是注意到了陆沅知看向自己的目光,盛意微微挑眉,看了她一眼。 陆沅知当即转过身去跟陆荞说话,不理他了。 见状,盛意眼中又多了几分笑意,还挺记仇! 第68章 刺杀 “皇上,听闻这武阳山上的武阳寺十分灵验,臣妾想着陪太后去寺里拜一拜。”在顾衍宣布春猎正式开始之后,温贵妃开口道,“各家的女眷不如也一同前往,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要紧事。” 顾衍觉得温贵妃这个提议不错:“母后那边怎么说?” “姑母自然是愿意的。” 顾衍想了想:“皇后腹中胎儿尚未满三月,这次就先不去了。贵妃陪着太后走这一趟,正好带着各家女眷。” “臣妾遵旨。” 很快,各家夫人、小姐都接到了这个消息。 她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之色,毕竟这种接近太后和贵妃的机会很难得,若是入了太后和贵妃的眼,日后不知有多好的造化呢。 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大家都准备踏上前往武阳寺的路。 只是看到没有轿撵的时候,大家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这往武阳山的路上,只有太后和温贵妃可以乘坐轿撵,其他人都得走上去。 至于理由,就是向武阳寺的神佛表现诚意。 只是这表现诚意,为何太后和温贵妃就可以乘坐轿撵? 众人心里肯定不平,但是没有人敢提问,只能默默地接受了。 就在这时,温贵妃身边的宫女前来传信:“陆姑娘,贵妃娘娘让您到她身边去。” 陆沅知自然不能拒绝,她叮嘱了陆荞两句,便跟着那宫女走了。 温贵妃已经坐在了轿撵上,她看到陆沅知过来,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沅知,等会儿你就走在本宫旁边,可别离远了,本宫想与你说说话。” 陆沅知看出了温贵妃恶劣的心思,只是这一次要让温贵妃失算了。 刚走没有多久,坐在轿撵里的温贵妃就主动说道:“陆姑娘,你好像对本宫有些怨言。” 陆沅知目视前方,回了一句:“任谁走在这路上,都会有怨言的?” 温贵妃被陆沅知噎了一下:“心诚才灵。” “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您和太后的心不诚?” 陆沅知用一种非常平静的口吻问出了这句话,这让温贵妃更觉得心里堵得慌:“陆姑娘,你凡事都这么计较,以后入了信王府,该怎么办?”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信王不可能只有一位正妃,他会有其他女子,你现在都这么计较,这以后信王府还能有清静吗?” “臣女还没有入信王府,娘娘这已经开始管起信王府后宅之事了?”陆沅知语气中透着淡淡的讽刺,“依臣女来看,这最应该放宽心的人是娘娘自己,少些计较,后宫才能清净。” 温贵妃当即恼怒起来:“陆沅知,谁允许你跟本宫这样说话的?” “臣女本以为娘娘是在说一些体己话,这才与娘娘推心置腹。没想到是娘娘只能给臣女忠告,臣女是不能提醒娘娘的。”陆沅知没有什么感情地回道,“以后臣女不会再多言了。” 温贵妃只感觉自己碰了一鼻子的灰,偏偏她又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发作。 突然,从树林中冲出来不少黑衣人,拔剑就杀了几个宫人。 “有刺客、有刺客……”其他的人见状,全部都吓得四处逃窜。 那些刺客提剑全部刺向温贵妃的轿撵,看着目标是温贵妃。 温贵妃脸上不见惊慌,反倒是给了身边大宫女一个眼神,那个宫女立刻装作慌乱的样子,一把将站在温贵妃轿撵旁的陆沅知推向了那些刺客手中的剑。 陆沅知顺势倒在地上,滚向了一旁。 那些刺客也不装了,直接调转方向,追向陆沅知。 陆沅知头也不回地直接跑进了林子里,大部分的刺客都追着她进了林子,还有一部分的刺客则是继续留下来装样子,看着是要杀温贵妃和太后的样子。 温仑和顾长昱恰好在这时带着救兵出现,拿下这些刺客之后,顾长昱连忙上前扶住了温贵妃:“母妃,您没有事?” 温贵妃摇了摇头:“本宫无事,但是刚才陆姑娘为了救本宫,引走了大部分的刺客。” 不等顾长昱做出反应,温仑直接回道:“睿王殿下,微臣去找陆姑娘,您留在这里查看众人的情况。” 顾长昱点头,温仑立刻带着人骑马冲进了林子里。 刺客们在林中追了很久,都不见陆沅知的身影,他们眼中闪过狐疑之色,按理来说,陆沅知跑的不可能比他们快。 突然,他们感觉到头顶上传来了凉意,抬头往上看去,就看见陆沅知从树上飞身而下。 随着她落下的时候,手中的银针射出。 眼尖的几个刺客躲了过去,但是其他刺客直接被银针刺穿了眉心,当即身亡。 陆沅知站在那幸存的几个刺客面前,身上没有什么杀意,却无端地多了几分压迫感。 这几个刺客面面相觑,陆沅知不是没有武功的吗,为什么她的武功会如此高强? “温家派你们来的。”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那几个刺客眼中闪过凶光,今天绝对不能让陆沅知活着离开这里,直接对着陆沅知撒去了毒粉。 这种毒粉,一旦吸入,就会浑身瘫软无力。 只是陆沅知完好无恙地从毒粉从走了出来,她盯着这几个刺客:“看来你们喜欢用毒。” 说完,陆沅知伸出手将那些毒粉全部凝聚到自己的掌心,直接打向了这几个刺客。 这几个刺客压根儿没有防备,全部中招倒地。 陆沅知慢慢地走向他们,他们看着陆沅知的眼神中满是惊恐。 陆沅知再次出手,几根银针没入他们的眉心,结束了这些人的性命。 刚刚解决完这些人,陆沅知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看来又有人追过来了。 陆沅知再次回到树上,没过一会儿就看到温仑带着人来到了此处。 看着死去的刺客,温仑脸色瞬间黑了,他正准备查看这些刺客的情况,心底蓦然生出了浓浓的危险之意。 “快走!” 随着温仑说完这两个字,跟着他来的那些人全部都从马上摔下来,瞬间毙命。 温仑根本来不及去管那些人,骑马狂奔,但是他感觉不管自己胯下的马跑的有多快,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一直没有散去过。 那个人一直在暗处盯着他,温仑不敢回头。 终于,快要出这片林子了,只要出了这片林子,跟顾长昱汇合,他就安全了。 “睿王殿下!” 温仑大声呼喊,脸上甚至带上了即将逃出生天的喜悦。 因为他的这一声惊呼,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他这个方向,而他们的眼中,俱是惊恐,好似在温仑身后有着极为可怕的东西。 第69章 找人 “快躲开!”顾长昱喊得撕心裂肺。 温仑没有回头确认身后是什么,他只是听了顾长昱的话,直接从马背上跃起,想要跳下去。 而向他袭来的那截粗壮的树干砸在了他的腿上,那一瞬间,温仑觉得自己的腿骨都碎裂了。 “啊……”温仑从空中直接摔在了地上,口吐鲜血。 如果他刚才没有躲开,这截树干撞得就是他的脑袋,可以瞬间爆浆的那种。 顾长昱带人上前,看着已经疼晕过去的温仑,他吩咐道:“把舅舅抬回去,立刻宣太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温太后极其败坏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这才让大家回过了神。 刚才那一幕的刺激性太大了,温贵妃吓得直接缩在了轿撵里,根本不敢出来。 各家女眷全部紧紧地拥在一起,如惊弓之鸟一般四处张望着,生怕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再次出现一根袭向她们的树干。 她们可没有温仑那种反应力,这要是被砸中了,死的都无比难看。 温太后到底是见过的场面多,从轿撵里下来,主持局面。 还算是镇定的戚子衿从人群中走出来:“温大人方才去追那些刺客,定然是那些刺客太厉害了。” 听了戚子衿的话,顾长昱有些自责:“刚才就应该孙儿去的,不该让舅舅去追刺客。” 温太后对温家要杀陆沅知的计划心知肚明,她当然知道不可能是那些刺客动的手,但她这个时候若是否定了戚子衿的猜测,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连温大人都这样了,不知道陆姑娘怎么样了?”戚子衿着急道,“要不赶紧回去向皇上禀明情况,让人来搜查山林。” 现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顾长昱只能带着众人回去。 陆荞远远地缀在人后往回走,只是始终担忧陆沅知的情况,她忍不住回头看向林子。 没想到这一看,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陆沅知站在一棵大树旁边。 见状,陆荞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陆沅知对着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陆荞当即明白了陆沅知的意思,脸色也恢复了之前担心的模样,继续跟着众人往回走,好似从来都不曾见过陆沅知…… 顾长昱回去向顾衍禀明情况之后,顾衍大怒,直接让盛意带人去搜查山林。 盛意看到温仑的伤势,猜到了动手的人应该是陆沅知。 确认了陆沅知安全,盛意心里也没有那么着急了。 盛意先一步找到了那些刺客丧命的地方,查看了他们的致命伤之后,心里有底了。 很快,其他人都赶了过来,盛意开口道:“这些刺客刚才要对我动手,全部被我杀了,将他们的尸体都带回去。再留几个人,跟我继续搜查陆姑娘的下落。” 对于盛意的话,没有人怀疑,他们立刻动手去抬尸体。 就在盛意要去找陆沅知的,顾长曜带着人过来了:“盛大人,陆姑娘毕竟是本王未来的王妃,她遇到了危险,本王不能袖手旁观。” “那就一起找。”盛意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带着自己的人先走了。 在沿途的树干上,盛意留意到了一些特殊的记号,他下意识地便觉得这是陆沅知在给他指路。 盛意往前走的时候,还不忘将记号清除掉。 终于,在一处凹进去的穴洞中,盛意一行人找到了已经“昏迷”过去的陆沅知。 大家只敢略略地扫过一眼,只见陆沅知身上的伤势吓人。 盛意直接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盖在了陆沅知的身上,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大人,咱们怎么将陆姑娘带回去啊?”有人一脸愁容地问道。 盛意没有回答,只是弯下腰,直接将陆沅知抱了起来,往外走去。 钊钥司的那些下属,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自家大人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 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竹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与其他人不同,竹青担心的是,陆姑娘是未来的信王妃,注定和大人不会有什么结果。 大人若是继续执着下去,受伤的肯定是他自己! 陆沅知被盛意抱在怀中,她的脑袋靠着盛意的胸口,确定其他人看不到自己的脸,陆沅知对着盛意眨了一下眼睛,示意自己没事,让他别担心。 盛意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无声地说道:“乖一些。” 陆沅知读懂了他的唇语,便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在盛意抱着陆沅知即将走出林子的时候,他遇到了顾长曜。 顾长曜一眼就看到了陆沅知,立刻面带笑容地走上前,想要接走陆沅知:“大人,沅知是本王未来的王妃,还是本王来。” 顾长曜已经伸出了手,他并不觉得盛意会拒绝自己的这个要求。 盛意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只留下顾长曜尴尬地伸着手。 顾长曜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他想要追上去说什么,随即就看到了站在前面不远处的汤嬷嬷和陆荞。 汤嬷嬷见到盛意抱着陆沅知过来,连忙说道:“大人,马车就在外头,麻烦您将姑娘抱上马车。” 盛意将陆沅知送上马车之后就出来了,汤嬷嬷道谢:“多谢大人。” “无事。”盛意补了一句,“本官刚才看她伤的应该不轻,快回去找个太医看看伤势,别耽误了。” 有了盛意这句话,汤嬷嬷和陆荞立刻也上了马车,车夫驾着马车走了。 盛意转身继续往林子里走去,顾长曜挡在了他面前:“盛大人,你刚才那样抱着陆姑娘,不合适?” “信王是因为陆姑娘重伤昏迷的情况下被人抱着送回去,就心生芥蒂,要与陆姑娘退婚吗?” 被盛意如此质问,顾长曜有些恼怒:“可是本王也在这里,有些误会明明是可以避免的。” “难道本官是要在找到陆姑娘的时候,再派人去找你,等你过来抱走陆姑娘吗?” 这话,顾长曜没法接。 与其说恼恨陆沅知是被盛意抱出来的,还不如说他是恼恨失去了在陆沅知面前表现的机会。 现在汤嬷嬷和陆荞都看到了,是盛意救得陆沅知,那陆沅知醒来之后也只会感激盛意,跟自己毫无关系。 “信王殿下若是无事,就可以走了。”盛意神情冰冷地提醒道,“皇上的命令是查清刺客一事,难道信王要一起吗?” 这种烫手山芋,顾长曜怎么可能主动接过来,有些讪讪地回道:“父皇将此事交给了盛大人,本王就不掺和了,免得误了事。” 第70章 阴差阳错 盛意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陆沅知回去之后,为她看诊的两位太医均称是伤势太重,要过几日才能醒过来。 汤嬷嬷按照太医的开的药方去煎药,陆荞见没有其他人,将包好的糕点从怀中拿了出来:“姐姐,你快吃点东西。” 陆沅知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接过了陆荞递来的糕点,咬了一口。 “连汤嬷嬷也不能告诉吗?”陆荞问道。 陆沅知点了点头:“现在温家那边肯定都在盯着我,若是汤嬷嬷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只有嬷嬷相信我真的是伤重昏迷,才能骗过温家那些人的眼睛。” “那姐姐为何没有瞒着我?”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每天如常便可。在那些人的眼中,你我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 陆沅知看着陆荞有些低沉下去的情绪,又补了一句,“而且我也需要一个人跟我里应外合。” 说着,陆沅知晃了晃手中的糕点,笑得眼角上扬,“比如这块糕点。” 听到这里,陆荞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我一定不会让其他人发现的。” 温仑的伤势过重,这次一同前来的太医,除了那两个为陆沅知看伤的,全部都在温仑的营帐中。 直到半夜,温仑都没有醒过来。 而他没有清醒过来,就无人知道在林子里发生了什么。 盛意很快便回去向顾衍复命:“那些刺客穷凶极恶,陆姑娘是运气好,虽然重伤但好歹逃过一劫。至于温大人,应该是去林中找寻陆姑娘的时候,被那些刺客反杀,他带去的人全死了。” 顾衍也去温仑那里看过一眼,自然知道他伤的有多惨重:“那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 “微臣觉得,应该跟那晚刺杀您的是同一批人,他们今天的目标似乎是温贵妃和太后。” 顾衍听到这里,脸色瞬间沉了一下:“看来不少人都盯上了武阳山。” “皇上,还有一事。” 见盛意有些吞吞吐吐的,顾衍有些不耐道:“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微臣后来在林中被一群傀偶袭击。” “傀偶?”顾衍声音都变了,“查到那些傀偶的来源了吗?” “这些傀偶似乎在追寻那些刺客的踪迹。” 傀偶自然是要听傀偶师的命令,傀偶师为何要找那些刺客呢? 顾衍很快就联想到了,这傀偶师肯定是温家的人,温仑受伤之后,傀偶师就派出了傀偶找寻那些刺客的踪迹。 这样一想,顾衍心中对温仑的同情顿时就消散了:“你受伤了吗?” “微臣受伤都是小事,幸好除掉了那些傀偶,也抓住了傀偶师。但是傀偶师被抓之后,咬破口中毒囊自尽了。” 盛意直接将面馆发生的事情,嫁接到了这里,没有丝毫的心虚。 毕竟当日在面馆中死去的那个傀偶师,确实就是在为温家做事,温家一点都不冤枉。 顾衍对盛意的话毫不怀疑:“不愧是温家,做事从来不留证据。” 就在这时,丁忠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皇上,贵妃那边传信,说是温大人醒了。” 顾衍站起身,看向盛意:“你跟朕一同去看看。” 温仑醒来的时候,除了疼,再也没有其他的任何感觉。 太医们为温仑上的止疼药不少,但作用不大,毕竟这腿骨都碎裂了。 太医们拼凑了许久,才勉勉强强给温仑续上,可这腿肯定是要瘸了,而且后遗症不会少。 温太后、温言礼和温贵妃都守在温仑的病床前,见到温仑醒了,温太后问道:“温仑,在林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带去的那些人全部都死了?” 因为疼痛,温仑连话都说不出来,而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疼,根本回想不起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 等温仑稍微缓过来的时候,顾衍和盛意恰好也到了,在来的路上,他们遇到了顾长昱和顾长曜,索性就一起过来了。 “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的哥哥做主啊,他被人伤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温贵妃见到顾衍,就哭的梨花带雨。 若是没有听到盛意的那番话,顾衍现在肯定就安慰起温贵妃的,但是现在顾衍没有了那个心情,只是绕过了温贵妃,走到了病床前。 温仑也想起了一切,艰难地喊了一声:“皇上……” 顾衍打断了他的话:“那些刺客已经被盛意解决了,爱卿无需担心,安心养伤。” 听到这话,温仑的记忆都有些错乱了,他记得自己进林子的时候,那些刺客分明已经死了。 温仑再次回想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没有记错。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盛意当时已经在林子里杀了那些刺客,那自己的那些手下,就是死在盛意手里了。 而自己本来也是应该死的,是顾长昱提醒自己,自己才逃过一死。 盛意做这些事情,显然是听从顾衍的命令。 自己刚醒过来,顾衍就主动拦住了自己要说的话,不就是在威胁吗? 这样想着,温仑都快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反倒是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在顾衍的话语中他听出了杀意。 “多谢皇上关心。”温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说出的这几个字。 顾衍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和盛意一起离开。 温仑给了温言礼一个眼神,温言礼借口让顾长昱和顾长曜先走了。 “怎么了?”没有了外人在这里,温言礼直接询问。 温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皇上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了我们要杀陆沅知的计划,提前让盛意在那里接应。除了盛意,还能有几个人能做到杀人于无形?” “皇上要护着陆沅知?”这个认知让太后非常不满,“他连你都不放过,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 温仑何尝不恨:“姑母,现在我们有把柄握在皇上的手里,不能轻举妄动。” 温贵妃看着温仑的腿,眼中含泪:“可是兄长的腿该怎么办?” 温仑有些自嘲地笑了:“我不是早就是个废人了吗?” 听到温仑的这句话,在场的几人都沉默了。 良久,温太后开口:“温仑,你为温家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日后睿王有了造化,你是大功臣。” “我明白。”温仑叹息了一声,“这些年来做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只后悔当年没有再狠一点,不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71章 戏弄 刺杀一事给众人的心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各家女眷都不怎么敢出去,所以春猎的整体氛围就低沉了许多。 陆彦舟本想在这次春猎中大放异彩,没想到众人压根儿没有心情关注这件事,他心情有些郁闷地出门,正好看到了陆荞急匆匆地走过去。 “陆荞!”陆彦舟喊住了她,“你见到我这个兄长,怎么都不问好?” 陆荞原本就是见着陆彦舟会绕着走的人,此刻听了他的话,有些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兄长,是沅知姐姐醒了,我打算过去看看。” “她那边不缺人,你跟我一起去打猎。” 陆荞连忙摆手:“我、我哪里会打猎?” “那你就去帮我捡猎物。”陆彦舟瞪着她,“还不快走!” 陆荞压下心中的不愿,跟着陆彦舟走了…… 这一边,汤嬷嬷给陆沅知端来了汤药:“姑娘,快趁热喝。” 陆沅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这药闻着苦,入口实则带着甘甜之意。 “这两日身子可有好转?”坐在一旁的萧氏问道。 陆沅知自从回来之后,陆家的那些人是从来没有过来探望过,反倒是苏家的两位舅母过来了。 大舅母沈嫣沈氏出身沈家,在沈家出事之前,她和大舅舅苏明允也算是相敬如宾。但是在沈家出事之后,沈氏就变得惶恐不安,纵然苏家对她的态度不曾改变,她自己反倒是患得患失。 二舅母萧云萧氏出身镇国公萧家,性子颇为爽利,所以今日来探望陆沅知,多数还是萧氏在说话。 “多谢舅母关心,养了两日,已经好多了。” “我看外面的日头不错,等会儿陪你一起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可别一直闷在营帐中。” 听到萧氏邀请陆沅知一同出去散步,沈氏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垂下了眼眸。 陆沅知正准备答应,就看到营帐门被掀开,一个模样端庄秀丽的女子走了进来。 见到女子进来,萧氏笑着问道:“辞楹,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去看定辰狩猎吗?” 老镇国公一生只有一子一女,儿子萧阳,女儿萧云。 但是萧阳打小体弱多病,根本无法接过萧家一族镇守大历南境的重任,后来萧阳成婚之后生下一子萧定辰。 老镇国公便开始培养萧定辰,在萧定辰十岁的时候上书请求立他为世子。 顾衍考虑到萧家的情况,也就同意了。 这位走进来的姑娘名为燕辞楹,是京兆府尹之女,也是萧定辰如今的妻子。 “原本我是跟世子一同去的,但是中途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这才过来了。” 萧氏知道燕辞楹不是那等危言耸听之人,她既然这么说了,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你快说。” “是陆家的姑娘陆荞,被那大公子在众人面前戏弄。”燕辞楹有些为难地看向陆沅知,“陆荞纵然是庶女,但被府中的嫡兄如此戏弄,只怕对陆家的名声也不好。” 燕辞楹之前从萧氏那里得知,苏家对陆沅知这个外孙女是很关心的,所以这陆家的事情她也上了几分心。 但是陆彦舟的行为,她终究不便出面去管束,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来告知陆沅知。 陆沅知直接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作势下床,汤嬷嬷上前拦着了:“姑娘,你这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呢。” 陆沅知看着汤嬷嬷:“嬷嬷,陆家的其他人,不会去救陆荞的。” 汤嬷嬷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拦着陆沅知。 萧氏也担心出事,主动说道:“我们陪你一起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氏突然说道:“弟妹,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先不过去了。” 萧氏知道她是在躲避,没有点出来:“既然你还有其他事要忙,那我就先陪着沅知去一趟。” 燕辞楹也说道:“我也一起去。” 四人还没有走近,就听到了前面传来的哄笑声。 听到那些满怀恶意的笑声,陆沅知的脸色沉了沉。 此刻,在大庭广众之下,陆彦舟一箭射中了一只鸟,那鸟掉在了地上。 陆彦舟看着站在下面的陆荞,一脸得意地催促道:“还不快去把我的猎物捡上来?” 陆荞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只知道在自己走过去的过程中,陆彦舟时不时地对着她身侧射出一两支箭。 这些箭擦过她的身体,射在了地上。 一开始的时候,陆荞会被吓到,这反而让在场的众人更开心了。 陆荞想跑,但其他人也纷纷拿起了手中的弓箭,对着陆荞射出去,每一支箭都拦住了陆荞的去路,将陆荞困在了这里。 所有的人,都在逗弄陆荞取乐。 不仅仅是那些狩猎的男眷,周围甚至围了不少女眷,一同看着陆荞的笑话。 陆荞现在已经放弃了逃走,她只希望快点结束这场闹剧,自己如果听话一点,是不是就能早点结束了? 但是看着陆荞这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在场的人都有些兴味索然。 陆彦舟再次射出一箭,这一箭从陆荞的脖颈处过去,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陆荞感觉到自己脖子处一疼,她伸手摸了一下脖子,摸到了血,整个人瞬间呆滞地站在了原地。 “哈哈哈……” 看着陆荞这受惊的样子,在场的人又哄笑起来:“快跑起来啊,跑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其他人都开始喊。 陆荞好像听不到那些人的声音,只觉得自己恍如置身地狱,有谁能来救救她吗? 见陆荞一直不动,站在陆彦舟身边的陆书珩拿起了弓箭,这一次,他手中的箭对准了陆荞的脚:“陆荞,你要是不跑,这一箭可就要射中你了。” 陆书珩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陆沅知压抑不住怒意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陆书珩知道,陆沅知过来了。 但是陆书珩还是将这一箭射了出去,陆沅知再也顾不上其他,正准备出手救下陆荞的时候,有人从另一边冲了出来,他飞身上前一把握住了那支箭。 可是他自己因为惯性,直接摔趴在了地上。 陆荞被这一变故惊到了,她看着趴在地上沾了一脸灰的男子,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萧氏走上前,一把将地上的男子扶了起来:“让你平日里习武不要偷懒,你就是不听。这拦支箭还能把自己给摔了,丢不丢人?” 第72章 对错之分 萧氏与苏明谦育有一子一女,这儿子便是眼前的苏少禹。 苏少禹刚过十四岁,性子直率,模样清隽,只是那双眼睛中透着几分憨气。 萧氏扶着苏少禹,心里更多的是担忧。 苏少禹毫不在意地将手中的箭扔到了地上:“我丢什么人,一群男的仗着自己会射箭就一起欺负一个小姑娘,才是真正的丢人。” 苏少禹这一句话,将刚才那些对陆荞出手的人骂了个遍。 有人出声道:“这可不是我们先挑起来的,要不是她陆家的人允许,我们怎么可能动手?” “陆家的人允许?”陆沅知反问道,“你什么时候一个个地去问过了?还是你觉得区区一个陆彦舟,就能代表陆家的态度了?” 陆彦舟感觉自己被讽刺了:“陆沅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陆家嫡子,为何不能代表陆家的态度?” “你代表了陆家什么态度?”陆沅知被汤嬷嬷扶着才能站稳,看上去十分虚弱的模样,但她说出的话一点都不弱,“身为嫡子,可以随意戏弄府中的庶女吗?陆荞也是父亲的女儿,你凭什么这么折辱她?” “就凭我是嫡子,嫡庶有别。”陆彦舟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陆沅知笑了:“你身为镇远侯嫡子,心思都花在了后宅之上,难怪父亲上疏立你为世子,始终不被同意。就你这样的心性与能力,这辈子怕也只能占着一个嫡子的名头了。” 按照大历朝的旧例,公侯之位的承袭,必须要经过皇上的点头方可立世子。 这旧例沿袭百年,陆彦舟是第一个被驳回立世子请求的人,因此沦为了京城的谈资。 哪怕是资质平平,皇上碍于公侯颜面都不会拒绝,由此可见,在皇上的心中陆彦舟的品行有多么低劣。 陆彦舟对这件事最忌讳,而陆沅知刚才说的话,就是在讽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当的上世子,更别提以后承袭镇远侯之位了。 陆彦舟能听得出来的,其他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不少人都小声地议论起来。 “这陆家三姑娘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指不定陆彦舟这辈子也只能当个嫡子了,其他怕是没什么造化。” “出身好,可惜资质跟不上。” “这陆三姑娘当真和陆大公子是同父同母吗?看着不像啊。” 听着那些人的议论,陆彦舟心中除了愤怒,就是羞愧。 “陆沅知,我是你的兄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陆荞也是你的妹妹,你又怎么能那么对她呢?你不过是被人说了几句就难受了,那刚才陆荞被人戏弄、嘲笑的时候,就不难受吗?” “我跟她怎么能一样?” “确实不一样。陆荞是会关心我的妹妹,而你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兄长,我受伤养病的时候,你来看望过一次吗?”陆沅知质问道,“你既然对我从来没有过关心,为什么会觉得你和陆荞在我心中的分量是一样的呢?” 陆彦舟有些难以置信:“陆沅知,你今天当真要站在陆荞那一边?” “我不是站在任何人的那一边,我只是不能理解。”陆沅知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方才取笑陆荞的那些女眷们,“你们冷眼旁观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跟她一样的处境吗?” 许棉立刻回道:“陆沅知,我们只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何必当真呢?” “如果许姑娘自愿经历刚才陆荞经历的一切,我便可以当做玩笑。” 许棉不说话了,站在另一边的顾长昱开始打圆场:“陆姑娘,刚才她们的行为确实有些过分,你还是先带陆荞回去,看看伤势。” 陆沅知冷冷地看着顾长昱:“睿王殿下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仁慈?臣女告诉你,你一点都不仁慈。 你和信王刚才目睹了全过程,但是你们没有制止,反倒是默许了他们漠视人命的行为。你们都是大历皇子,生来尊贵,亦要担负起大历职责,本该忧国忧民。 可是你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弱女子备受欺凌,无动无衷。反倒是臣女要追究此事的时候,你站出来维护那些作恶之人,这是什么道理?” 顾长昱和顾长曜都是目睹了全程,他们没有制止,就代表了赞同。 那些男子,为了展现自己的能力纷纷出手,丝毫不顾陆荞的死活。 陆彦舟是主使者,那其他人就都是帮凶。 顾长昱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顾长曜:“长曜,这是你未来的信王妃,还是自己管教。” 顾长曜看向陆沅知,他当众被陆沅知落了面子,心里也有些不自在:“陆姑娘,你自己还有伤在身,就不要再管别人的事情了。” “别人的事情?”陆沅知重复了这几个字,随即问道,“那臣女敢问信王殿下,如果其他皇子、公主出了事,您会袖手旁观吗? 若有一日,您的皇兄欺辱了其他皇子和公主,您也会因为他们和你不是同父同母,就偏袒自己的兄长吗?” 听到陆沅知问出这些问题,在场的人都觉得她是疯了。 这信王可是她未来的夫君,她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为难信王,对她有什么好处? “朕也很好奇,长曜你会怎么做?” 顾衍带着人从旁边走了过来,显然刚才陆沅知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并且想要知道顾长曜的回答。 站在顾衍身边的人是盛意,因为刺客的事情,顾衍现在都会让盛意跟在自己身边。 而在顾衍身后,俨然还有陆绥。 此刻的陆绥,连头都不敢抬。 众人连忙向顾衍行礼,顾衍摆了摆手:“免礼平身。” 等众人站定,顾衍再次看向顾长曜:“长曜,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顾长曜不敢不回答:“回父皇,儿臣虽然与睿王兄同为一母,但其他的皇子和公主都是儿臣的亲人,没有亲疏之分。倘若有一日当真发生了陆姑娘所说的情况,儿臣定然是以父皇为尊。” 顾长曜的话回的巧妙,顾衍听了之后,不置可否,反倒是问盛意:“盛意,你觉得信王的回答如何?” 盛意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看向了一直龟缩在后面的陆绥:“陆侯爷,按照信王的意思,这陆彦舟、陆书珩和陆荞之间的事情,应该由你来处理,你这个做父亲觉得谁对谁错呢?” 第73章 另做打算 陆绥没想到盛意竟然在这个时候提起了自己,他感觉自己好似被架在了火上烤,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陆绥琢磨着如何开口的时候,盛意再度说道:“看来陆侯爷很为难。” 听到盛意的这句话,顾长曜瞬间变了脸色。 盛意在用陆绥影射他,自己所谓的以父皇为尊,实则是将这个难题甩给了父皇。 顾衍当然听出了盛意的意思,他看着顾长曜:“长曜,这一点你就不如陆沅知了,至少她在面对难题的时候,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为父亲分忧了。” 此言一出,就是顾衍明晃晃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他也觉得刚才这些人戏弄陆荞的行为太过分了。 一时之间,所有戏弄、取笑过陆荞的人全部跪在了地上,甚至有人想要将罪责全部推脱到陆彦舟和陆书珩身上:“皇上,臣等也只是被陆彦舟和陆书珩蛊惑了,这陆荞是他们的妹妹,他们带头……” 说话的人是永安侯孙家的男丁,顾衍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便不敢再说话了。 “朕看着,不也有很多人没有跪下吗?”顾衍问道,带着一种威严,“人跟畜生的区别,就是能约束自己的行为,若是连是非善恶都分不清,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场的孙家之人听了顾衍这一语双关的话,心里如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大历的北境,原本是永安侯孙家镇守,但是在三年前,顾衍突然将孙家召回,反倒是让沈家戴罪立功,前往北境镇守。 众所周知,守境将领轻易不会变动,孙家被召回的时候胆战心惊,本以为会被帝王问罪。 但顾衍只是将他们召回京城,并没有再做处置。 可孙家的人并未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安心,反倒是感觉头上悬着的那柄剑愈发地吓人,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刚才顾衍的话,好似就是在提醒孙家,这剑快要落下来了,这让孙家的人怎么能不惊恐? 顾衍并没有在此时处置孙家的意思,继续说道:“春猎是给你们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你们学了这么多年的骑射,难道就是为了欺负一个弱女子吗?” 顾衍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语气逐渐严厉,“如果大历年轻一代的男子,都是你们这样,朕就很担心了。”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顾衍是真的动怒了,原本没有跪下的人,也全部都跪下了。 就在陆沅知也准备跪下的时候,顾衍开口阻拦:“陆沅知,你若是男子,这镇远侯的世子之位,非你莫属。” 陆沅知屈膝的动作微微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顾衍。 顾衍继续说道:“朕希望你日后为信王妃,也一直能如这次春猎一般,直言不讳。” “臣女定然不负皇上期望。” 听到陆沅知的回答,顾衍的眼中闪过释然之色。 虽然当初选择陆沅知是无心之举,但现在看来,他的选择没有错。 “陆侯爷,陆家并非只有你的儿子,如果你始终调教不好自己的儿子,那朕也不会坐视不理。” 顾衍转身,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陆绥。 陆绥感觉自己的头顶被阴影笼罩,顾衍的声音再次响起:“镇远侯的侯位,关乎大历朝堂,朕希望侯爷你也能早做打算。” 自大历开国以来,便设有三公三侯,树大根深,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管顾衍对三公三侯的态度如何,但他是希望每一位继任的公侯都能担起最基本的责任,不让朝堂动荡。 “臣遵旨。”陆绥有些艰难地回道,他心中一片死灰,他这一房,只有陆彦舟和陆书珩两个儿子,如果皇上对这两个人心生厌恶,这镇远侯之位怕是要落在二房或者三房的身上了。 想到这里,陆绥后背便是一阵发凉。 顾衍没有再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直到顾衍离开后许久,在场之人才慢慢地站起身,各个心有余悸。 “陆荞,过来。”陆沅知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陆荞,说了这么一句。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但陆荞没有迈出步子的勇气,她甚至不用抬头去看四周的人,就可以想象到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陆沅知没有主动走向陆荞,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 陆荞若是连迈步的勇气都没有,只会落得和上辈子一样的结局。 自己可以帮她一时,未必能帮她一世。 在无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陆荞敏锐地感受到了陆沅知的目光,她抬头看向了陆沅知。 刚才,陆沅知坚定地选择了自己,自己就不能那么懦弱,让她再失望一次。 见陆荞一直不动,苏少禹想要说什么,但是萧氏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说话。 有些事情,不管别人怎么着急都是没有用的,只能陆荞自己下定决心。 终于,陆荞向陆沅知跨出了第一步。 走出第一步之后,陆荞发现一切好像没有那么难了。 她不再顾忌其他人的目光,越走越快,直到来到了陆沅知的面前:“沅知姐姐,我来了。” 陆沅知笑了一下,眼眸中带着温柔:“先回去看大夫。” 看着陆沅知和陆荞就要这么走了,陆绥反应过来了:“陆沅知,你别忘了,彦舟是你的亲哥哥,他才是你以后能够依靠的人。” 陆沅知看向陆绥:“陆荞名义上也是陆彦舟的妹妹,他能对陆荞如此心狠,我还能指望他以后对我多有照拂吗?” 这句话,陆初听进去了。 陆彦舟靠不住,陆书珩就能靠得住吗? 这一次,没有人再拦着陆沅知和陆荞离开。 萧氏看着这一幕,总算是明白了苏老爷子偏爱陆沅知的原因了。 而站在一旁的燕辞楹,看着如此决绝的陆沅知,心中似有所动。 一转头,燕辞楹就看到了丈夫萧定辰。 萧定辰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看向燕辞楹的时候,脸上带着安抚性的笑容:“阿楹,你别怕。” 萧定辰以为燕辞楹是被刚才的阵仗吓到了,燕辞楹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心中再度陷入了纠结:“我没事。” 顾长昱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站在人群后面的戚子衿。 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顾长昱心底蓦然生出了几分慌乱之意,在他还没有明白自己为何会慌乱的时候,就先看到了戚子衿眼中的失望。 就因为陆荞,她便对自己失望了吗? 就在顾长昱想要过去解释几句的时候,顾长曜开口道:“皇兄,我们还是先去母妃那里一趟。” 顾长昱犹豫了一下,转眼间就不见了戚子衿的身影。 顾长昱掩下了眼底的失落,回道:“走。” 第74章 温家的选择 温贵妃在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之后,怒而拍桌:“你们两个皇子,为何要掺和进这件事中?” 温贵妃责备顾长昱和顾长曜的时候,温太后和温言礼都没有开口,脸上满是凝重。 皇上必然会因为此事厌弃顾长昱,这就意味着他们这些年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很有可能付之一炬。 可这一切的源头,仅仅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你们父皇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们心里不清楚吗?”温贵妃恨铁不成钢地继续问道,“不管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算是装,也得给本宫装出一个仁善的模样来。” 温贵妃骂了一会儿,有些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就偏过头,不愿意去看这两个儿子了。 温言礼开口:“贵妃娘娘,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让皇上回心转意。这件事急不得,得慢慢来,不然只会更加适得其反。” 温贵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兄长如今重伤卧床,长昱和长曜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我温家流年不利,要去寺里好好地拜一拜?” 见温贵妃口无遮拦,温太后皱了皱眉:“贵妃,注意言辞。” 温贵妃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睿王,过几日会有一次角逐赛,这几日你再多做准备,争取在角逐赛上,让皇上对你刮目相看。” 角逐赛,一般是在围猎的最后一天。 宫人会放飞一只海东青,谁能够将这只海东青猎回来,就能得到顾衍的嘉赏。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在帝王面前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多谢外祖父提点。”顾长昱觉得自己在角逐赛上扳回一局,就能让众人对自己改观。 温言礼让顾长昱离开,却留下了顾长曜。 顾长昱在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顾长曜,神色复杂。 对于温家的选择,他自然是有所察觉的。 一直以来,他都享受着温家对自己的偏袒,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这一次,顾长昱还是利落地走出了营帐。 顾长昱离开之后,温言礼脸上的笑意也散去了不少,面对顾长曜的时候,他显然没有那么客气了:“信王,您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让睿王沾手的。” 听到温言礼这一句带着威胁的话语,顾长曜的心中充满了冷意。 他们想要将顾长昱推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为此一直不想让顾长昱沾染上太多的阴私。 但这些事情总有人要去做,顾长曜就成了那个垫脚石。 “今天的事情,是陆家引起的,本王就算是阻拦,也有心无力。”顾长曜回答的有些生硬,将内心的不满发泄出来了。 听到陆家两个字,温贵妃更为恼怒:“又是陆家!长曜,这个陆沅知绝对不能入信王府,你早点想办法把她除掉。” 顾长曜冷冷地问道:“你们不是动手了吗,结果是舅舅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你们这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儿臣自己就能办到了?而且父皇明显是要护着陆沅知,儿臣怎么动手?” “放肆!”温太后怒了,“温仑是为了你的事情才被伤成这样,你这是在责怪他办事不力吗?” “对陆沅知动手,到底是为了孙儿,还是为了其他人,你们自己不清楚吗?” 这是顾长曜第一次反应如此激烈,温太后直接摔了桌上放着的茶盏:“顾长曜,你以为你出生在皇家就赢了吗,没有我们在,你只会沦为宫中备受欺凌的皇子,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如今你翅膀硬了,想要自己飞了?哀家告诉你,你这是在做梦! 要么你就老老实实听话,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保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要么,你现在就会失去一切。” 温太后怎么可能看不出顾长曜的不甘,她知道,若是再不打压,只怕顾长曜不会继续做顾长昱的踏脚石。 这怎么行呢? 温家既然选择了顾长昱,就不会容许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那皇祖母希望孙儿怎么做呢?”顾长曜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苏家不是帮着陆沅知吗,既然如此,那在角逐赛上,你就给苏家一点教训。”温太后盯着顾长曜,宛如盯上了猎物一样,“你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那哀家就该怀疑你的心思了。” “孙儿明白了。”顾长曜应下来之后,便要离开。 温言礼在这时开口:“你舅舅伤的重,那边的事情暂时由你去接管,规矩你也是知道的。” 顾长曜点了点头,随即走了出去。 “姑母,长曜会不会……” 温太后打断了温贵妃后面要说的话:“天家无情,手足相残是常事。长曜现在长大了,他对那个位置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如果我们现在立场不稳定,那长曜和长昱之间必然相残,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局面吗?” 温贵妃沉默了,显然她的心中已经有了抉择。 并未走远的顾长曜听到了这段话,冷冷地笑了。 为了不让自己和顾长昱争抢皇位,她们选择了打压自己,这又何其不公? 可惜,自己从来不是那种听天由命的人…… 这一边,陆沅知将陆荞带回去,让汤嬷嬷拿了伤药过来给陆荞涂药。 汤嬷嬷仔细上完药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这脸上的伤口,可千万不能碰水。” 陆荞对自己脸上可能会留疤这件事并不在意:“我没事,只是姐姐你今日为我出面,惹恼了不少人,他们要是因此记恨你,该怎么办?” “如果我因为担心他们记恨我,就不帮你,那你该怎么办呢?” 听到这句话,陆荞看向陆沅知的目光中透着激动。 在这一刻,陆荞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沅知姐姐,谢谢你。” 陆沅知伸出手,似乎想要去触碰陆荞脸颊上的伤口,但在快要碰到的时候,还是收回了手:“你不必谢我,如果我没有带你来武阳山,你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姐姐带我来武阳山,是因为你想让所有人知道,我也是陆家的女儿。而且是那些人心思不好,才会这么对我,这怎么能怪姐姐呢?” 从始至终,陆荞对陆沅知都无比的信任。 有些时候,陆沅知都不明白,陆荞为何会这么相信自己。 但比起上一世,陆沅知对陆荞无端地多出了几分心疼,而且冥冥之中她总有一种感觉,陆荞永远不会伤害自己。 第75章 打赌 这一次的春猎多次出事,众人的情绪都不是太高昂,但是最后一天的角逐赛还是让大家的情绪高涨起来。 萧氏担心陆沅知一人在营帐里养伤太过无趣,一大早就喊她一同去观赏角逐赛,陆荞也跟在陆沅知的身后。 萧氏是记得陆荞的:“你这脸上的伤,看着淡了许多,我那里有上好的祛疤药,等会儿让人给你送过来。” 陆荞没想到萧氏会如此关心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不、不用了,我脸上的伤已经上过药了。” 见陆荞这样子,萧氏反倒是理解了陆沅知为何会对她多关照几分了,这心思都摆在了脸上,没什么心眼,倒是个实诚的。 “上次多谢苏少爷救了我,还劳烦夫人转告一声。”陆荞继续说道。 萧氏笑了一下:“这谢意我可不转告,还是你当面跟他说最好。” “那我等会儿见了他,就跟他说。” 听了陆荞的话,萧氏忍不住打趣道:“这陆荞要是我的女儿就好了,我生的儿子和女儿,就没个省心的。” 萧氏育有一子一女,儿子苏少禹,女儿苏惠宁,两人都不是什么安静的性子。 正说着话,就看到苏惠宁跑了过来。 苏惠宁比陆荞还要小两岁,一看就是个跳脱的性子,跑过来就把手里的花要往萧氏手里塞:“阿娘,送你的。” “你这又是从哪里摘来的花?”说着嫌弃的话,但萧氏依旧接过了花,交给了身边的嬷嬷,叮嘱道,“拿回去用水养着。” “我见这花开得好,就想让阿娘也看看。”苏惠宁看到了站在另一边的陆沅知和陆荞,主动打招呼:“两位姐姐好。” “我们准备去看角逐赛,你去么?”萧氏问道。 苏惠宁点了点头:“哥哥说这次一定会拔得头筹,我当然要去看看他是怎么失败的。” 萧氏无奈地在苏惠宁额头点了一下:“你这话让少禹听到,少不得又要吵起来了。” 几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到了地方。 只见宫人将那只海东青放飞,顾衍也将这次的奖品展示出来,是一把上好的弓箭。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参赛的男子全部策马向着海东青飞离的方向而去。 “哥哥还说要争夺第一,他怎么落在了人后啊?”苏惠宁虽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但语气中还是透露了几分担忧。 顺着苏惠宁指着的方向,陆沅知看了过去,只一眼,陆沅知就看出了苏少禹骑着的马好像有点不对劲。 “表哥骑的马,是哪里的?”陆沅知问道。 萧氏这才注意到了苏少禹骑的马,脸色当即就变了:“这孩子前段时间不知从何处得了一匹烈马,根本没有完全驯服,我不让他骑这匹马的,他怎么今天偷偷换过来了?” 听到这里,陆沅知只觉得这马匹的来历有问题。 目光扫过全场,陆沅知没有看到盛意。 以顾衍的警惕,不可能让盛意离开他身边的。 那只有一种可能,另一个地方更危险。 想到这里,陆沅知有些坐立不宁,就在她准备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许棉的声音突然响起:“戚姑娘,你觉得今天这场角逐赛谁会赢?” 戚子衿所站的地方距离陆沅知很近,所以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这边。 往年在角逐赛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会猜测赢家是谁,许棉这么问,众人并不觉得奇怪。 而戚子衿的答案,众人甚至都能猜到肯定是睿王,毕竟睿王是戚子衿未来的夫君。 戚子衿却并未如众人所预料的那样回答:“等会儿结果就见分晓,我们在这里猜测有何意义呢?” “今日参赛者众多,但获胜者只有一人,难道戚姑娘心中没有期盼他赢的人吗?”许棉毫不遮掩地说道,“我就希望,睿王殿下能赢。” 许棉这是将自己对睿王的爱慕之意展露在众人面前,她看着戚子衿,满眼的挑衅。 “那就祝你的希望成真。” 戚子衿平淡的反应显然没有让许棉满意:“戚子衿,你该不会是害怕了?” “那我就赌,睿王今天不会赢。” 戚子衿的这句话让许棉有些震惊:“你、你说什么?” 不光是许棉,其他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戚子衿竟然觉得睿王会输? 往年角逐赛的获胜者,都会在太子和睿王之间出现,今年太子压根儿没有参加,这获胜者非睿王莫属。 戚子衿的这句话立刻受到了不少世家小姐的针对,有些人话说的难听,守在戚子衿身边的丫鬟都变了脸色。 “我和戚姑娘的想法一样,今天的获胜者不会是睿王。”陆沅知走到了戚子衿身边,她扫视了一圈,又补了一句,“当然,这获胜者也不会是信王。” 戚子衿看着陆沅知过来,微微皱了皱眉,她不明白陆沅知为何掺和进来。 许棉针对的是自己,陆沅知本来不必趟这趟浑水的。 “既然你们这么自信,那我们就来打个赌,这赢家会不会是睿王或者信王二者之一,如何?” 许棉见陆沅知也跳了出来,当即就提议道。 “既然是打赌,那赌注是什么呢?” “如果我们赢了……”许棉不怀好意地说道,“那你和戚子衿就自请退婚。” 戚子衿当即就要拦住陆沅知:“陆姑娘,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陆沅知只问了一句:“戚姑娘,你可愿意赌这一次?” 见陆沅知态度坚决,戚子衿点了点头:“我愿意。” 得了戚子衿的答案,陆沅知就看向了许棉,以及站在她那一边的世家小姐:“如果我和戚姑娘赢了,你们就当着参加春猎所有人的面向戚姑娘道歉。” 这场赌局,从明面上来看,许棉那一边的赢面是比较大的。一旦她们赢了,陆沅知和戚子衿就要自请退婚,不管这婚能不能退成,都会被两位殿下,甚至是皇上厌弃。 不仅仅是许棉,她那一边所有的人都动心了。 “陆姑娘、戚姑娘,你们自己能做主退婚吗?”云旎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代表她也参与进了这件事。 向来表现的与世无争的云家,似乎也没有表现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只要你们赢了,我们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退婚之事。不管我们能不能做主,能完成赌注就行。”陆沅知回道,“你们确定,能当众道歉吗?” 陆沅知后面的这句话,她们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睿王和信王之中,总有一人能赢,所以她们绝对不会有当众道歉的可能性。 “空口无凭,我们立下字据,大家都把名字写上。”许棉生怕陆沅知和戚子衿不认账。 “好。” 陆沅知和戚子衿答应之后,众人便一同立下了字据。 看着那字据上的名字,陆沅知心中没有什么波澜,这些人代表的世家,在将来都会成为她的敌人。 对待敌人,陆沅知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第76章 出手相救 赌局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 此时,温太后正与一众后宫妃嫔坐在一起闲聊,听到打赌之事后,她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淑妃:“淑妃,你这个侄女倒是不如你稳重。戚大将军常年不在京城,她的母亲又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你这个做姑姑的还是得多费点心。” 淑妃面上恭敬地回道:“臣妾这个侄女向来有主意,哥哥都不在意,臣妾这个做姑姑的若是多言,才是不妥。” 听着淑妃不卑不亢的回答,温太后心中有了些恼意:“做姑娘的时候可以随性,但嫁了人,可就不一样了。” “子衿现在毕竟还没有嫁人,难免会随性一些。”淑妃依旧在跟温太后打太极,“等她嫁人之后,这性子应当也就改过来了。当年臣妾在闺中之时,也如子衿一般,这性子也是入宫之后才慢慢沉淀下来的。” 淑妃这是在维护戚子衿,温太后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的意思:“子衿是睿王未来的王妃,但她不相信睿王能赢。” 淑妃故作疑惑道:“哥哥曾经教导过,胜负乃兵家常事,子衿对胜负之事看的不重,是因为她将哥哥的教导放在了心上。再说了,难不成子衿自请退婚,您会同意吗?” 这个问题,问得温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 见状,林疏月打起了圆场:“这场赌局就是姑娘们闹着玩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而且本宫刚才听着,好像是那许家的姑娘带人先为难戚姑娘,陆姑娘和戚姑娘也只是想要这些人的道歉,一时意气,大家都不必放在心上。” 林疏月的话里话外都是偏着陆沅知和戚子衿,这让温贵妃非常不满:“分明是戚子衿不相信睿王在先。” “子衿是未来的睿王妃,自然是要避嫌。”淑妃当然不会任由温贵妃这么诋毁戚子衿,“反倒是那许姑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番话,不是故意为难子衿吗? 贵妃这话倒像是偏着许姑娘,难不成子衿还未入睿王府,您就想着给睿王后院里安排人了?” 温贵妃被淑妃这么阴阳了一通,心中更不痛快了,她还想再说什么,温太后开口了:“贵妃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也只是因为喜欢子衿,才担心这桩婚事会出什么变故。” 林疏月也宽慰道:“咱们在这里急也没有用,还是等着看这角逐赛的结果。” 这句话说完之后,众人才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整个氛围沉重了很多,其他在这里坐着的嫔妃都恨不得整个人缩起来,盼望着这把火可别烧到自己。 这一边,陆沅知陪着戚子衿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说道:“我有些撑不住了,回去躺一会儿再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陆沅知的身体情况,听到她的话也不奇怪。 “陆荞,你陪我回去。”陆沅知叮嘱汤嬷嬷,“汤嬷嬷,你继续在这里替我守着,看看这场角逐赛谁是赢家。” “是。”汤嬷嬷应下了。 随即,陆荞便扶着陆沅知先回去了。 回到营帐之后,陆沅知就翻出了一套衣服准备换上:“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人过来,你在营帐里待着。若是有人来,你就说我睡着了,别让人进来。” “沅知姐姐,你这是要去阻拦睿王和信王吗?” 陆沅知点了点头:“我这个人从来不赌可能会输的局。” “那姐姐你注意安全。”陆荞并没有好奇陆沅知的身体是什么时候恢复的。 陆沅知换了一身男装,戴上了一张面具就离开了。 看着陆沅知离开的背影,陆荞在心中祈祷,一定要平安回来。 林中,苏少禹还在努力尝试着控制身下的马:“龙池,你快跑啊……” 但是龙池一直在原地转圈,时不时地还想要将苏少禹从马背上掀下去。 不少人见到苏少禹这模样,都发出了嘲笑:“苏少禹,你还是快回去驯马,这马都没驯好,来参加什么角逐赛?” 听着那些嘲笑声,苏少禹心中又急又气,一鞭子用力甩在了马屁股上。 没想到,这一鞭子下去,原本死活不肯走的龙池,突然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龙池,方向反了,快掉头……” 苏少禹的声音还飘荡在空中,其他人面面相觑。 “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有人提议道。 永安侯孙家的嫡子孙文突然出声提醒:“他去的方向,正好跟海东青飞的方向相反。我们要是跟过去,再回头的时候,海东青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说完之后,孙文直接策马追着海东青的方向去了。 看到孙文如此利落地离开,原本还在犹豫的人都追了上去。 他们的速度本就落在了后面,如果再耽误时间,还比什么呢? 苏少禹被龙池带着一路狂奔,他不管怎么拉扯缰绳,龙池都不为所动。 就在苏少禹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看到了前方的悬崖,而龙池就是奔着悬崖去的。 “龙池,快停下!”苏少禹厉声喝道,但是龙池反倒是加快了速度,似乎要带着马背上的苏少禹一同坠下悬崖。 看着越来越靠近的悬崖,苏少禹咬牙松开了手中的缰绳,跳下了马。 龙池的奔跑速度很快,苏少禹在这种情况下跳马,必然重伤。 就在苏少禹快要砸到地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被人提了起来,随即被扔到了旁边。 苏少禹趴在地上,一睁眼,正好看到龙池从悬崖上跳下去的画面。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刚才没有跳马,恐怕自己也会和龙池一起尸骨无存。 突然,苏少禹转头看向了刚才拉了一把自己的人。 他以为会是京中的哪个世家子弟,只是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戴着面具,身形瘦削的男子。 苏少禹从地上爬起来,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腿,在确定没有受伤之后,松了一口气:“多谢……兄台。” 苏少禹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男子,意外地发现了一件事:“兄台,你武功挺高,就是个子不太高啊。” 陆沅知一时之间有些无语,苏少禹能够平安地活到现在,苏家应该挺费心费力的。 陆沅知索性不理他了,转身就要走。 苏少禹连忙追了上去:“你别走啊,你是谁啊,等角逐赛结束之后,我就带着谢礼上门,刚才要不是你,我肯定是要缺胳膊断腿了……” 第77章 任务 以前陆沅知去苏家的时候,也见到过苏少禹,只是他那时还拘谨的很,基本上不怎么开口讲话。 但是现在的苏少禹,聒噪的想让人打他。 陆沅知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一脸笑容的苏少禹,压低了嗓音:“我是钊钥司的下属、盛掌司的亲信,你要来提着谢礼来钊钥司感谢我吗?” 听到钊钥司三个字,苏少禹脸上的笑意立刻消散,连忙说道:“那、那还是不用了,我有点害怕。” 得,该怂的时候还挺怂。 “那匹马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苏少禹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陆沅知言简意赅:“快说!” 当即,苏少禹就什么都不敢隐瞒了。 之前苏少禹路过城外的时候,看到了一伙山贼在打劫过路的人。 苏少禹就去见义勇为了,结果是自己被打的鼻青脸肿,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山贼和那个过路的人都跑了,只留下了一匹马。 苏少禹看着那匹没人管的马,就把它带回去了。 带回去之后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匹上好的马,他想着春猎在即,自己如果能够驯好这匹马,到时候定然能够骑着它让众人刮目相看。 听完了全过程,陆沅知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示自己的无语了。 这一看就是别人做局,破绽百出的局,偏偏苏少禹就自己钻了进去。 “你快走。” 陆沅知无意再说什么,飞身要走,苏少禹在下面跑着追:“兄台、兄台,我没有马,也不会飞,你带我一程呗。” 陆沅知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苏少禹,在心里叹了一口,但还是顺手扯过了树上的藤蔓,卷住了苏少禹的腰,带着他飞向了人多的地方。 “前面有人了,你自己找他们送你回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陆沅知要走,苏少禹连声道谢:“今天多谢兄台了。” 陆沅知一个闪身,苏少禹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他有些惊讶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钊钥司的人,怎么各个神出鬼没的? 只是今天这人救了自己,虽说是顺手的事情,但人家明明可以袖手旁观的,还是出手了。 看来,这钊钥司的人并非都如外面传的那样阴狠毒辣。 陆沅知救下了苏少禹之后,便追着海东青的方向而去。 突然,陆沅知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海东青的身影,还是选择调转了方向,往有着血腥味的方向去了。 就算是睿王真的抓到了海东青,大不了自己到时候从他手里抢过来。 越走越近,那血腥的气息也就越来越浓。 在外围,陆沅知看到了几个倒在地上的,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的人。 从他们的衣着来看,应该是钊钥司的下属。 这一次,陆沅知加快了速度,一路过去,她看到了越来越多死去的钊钥司下属。 陆沅知难得有些心慌,难道盛意出事了? 终于,陆沅知听到了前方传来的打斗声。 “大人,你先走,这里我挡着。” 陆沅知眼神一亮,是竹青的声音。 此刻,在盛意身边的只剩下了竹青一人,但是在他们对面的是数十个根本杀不死的傀偶。 这些傀偶浑身是伤,甚至伤可见骨,可他们没有任何的知觉, 在傀偶完成任务之前,他们是不可能停下的。 盛意并没有听竹青的话,而是拔剑再次冲上前,他想要砍掉这些傀偶的头颅。 但是每次他靠近的时候,其他傀偶就会出招阻拦,他们受了伤也不会退缩,反倒是将盛意逼退了。 这一次,盛意劈开了拦着自己的那几个傀偶的手臂,随即一剑砍下了那武功最高的傀偶的头颅。 失去了头颅之后,那个傀偶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了。 但是其他傀偶在这一刻全部袭向盛意,竹青大喊一声:“大人,快躲开!” 在那些傀偶即将碰到盛意的时候,他们全部都停了下来。 每个傀偶的后脑都延伸出一根丝线,这些丝线交杂在一起,全部被陆沅知操控在手。 傀偶师的习惯不同,就意味着这根可以操控傀偶的丝线会出现在不同的位置。 上一次是心脏,这一次是后脑。 但是不管在哪里,陆沅知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丝线的所在之处,只要引出这些丝线,那她就能控制这些其他傀偶师制作出来的傀偶。 随着陆沅知从树上落到地面上,她手上的力道收紧,那些傀偶全部往后飞去。 陆沅知跑向了盛意:“你还好吗?” 在陆沅知出现的那一刻,盛意就认出了她。 不管陆沅知如何伪装自己,只要看到她的那双眼睛,盛意就能第一时间认出她。 原本他就是强弩之末,如今看到陆沅知,一直紧绷的弦瞬间断了,他往前倒去。 陆沅知伸出手稳住了他,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盛意还能跟陆沅知说笑:“我还以为,今天会死在这里。” “有我在,你死不了。” 听到陆沅知这句话,盛意嘴角勾勒出一抹浅浅的弧度:“那真是太好了,但是我好像弄脏了你的衣服。” 盛意浑身是血,只是因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看不出来。 但是那血并未干涸,盛意靠在了陆沅知的身上,也将身上的血染在了陆沅知的衣服上。 “没事,我穿的也是黑衣服,看不出来。”陆沅知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如果她在刚才没有选择先过来这边,现在盛意会怎么样呢? 陆沅知甚至不敢去细想这个可能性,只是庆幸,自己救下了盛意。 盛意再也支撑不住,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的意识都有些涣散。 陆沅知扶着他看向竹青,竹青的情况看上去也没有比盛意好多少:“我们先回去疗伤?” 竹青摇了摇头:“不行,大人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你们大人今天到底是什么任务?”陆沅知直接问道。 竹青有些犹豫,他看得出来盛意对这个面具人很信任,可他不知道这份信任到了什么程度。 “你们盛大人这样,还有可能继续完成任务吗?”陆沅知看着已经昏迷的盛意,“他没有完成的事情,我帮他做完。” 这句话让竹青不再犹豫:“保护参加角逐赛的人,以及找出武阳山刺客的来历。” 第78章 中计 其实每一年的春猎都不平静,但是这几年的情况更为严重。 自从盛意当了钊钥司的掌司之后的每一次春猎,都是他在暗处守卫着武阳山的安危,所以才有了明面上的安全。 但是这一次的春猎格外奇怪,刺客来了一波又一波,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盛意已经数次拦下。 没想到,刚才那一波全部都是傀偶,盛意才差点死在这里。 竹青在说这些的时候,更多的是对盛意的心疼:“所有的人都在说大人心狠手辣,可没有大人,他们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陆沅知看着竹青为盛意包扎伤口,眼中神色莫名。 上一世,她也认为盛意冷漠无情。 可是,一直在保护他们的人,是盛意。 他是钊钥司的掌司,看似是帝王最信任的人,拥有着其他人无比垂涎的权力。 但是在他身上压着的重任,又有几个人能看到呢? “你在这里照顾他,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竹青并未认出陆沅知的身份:“你能找到那些刺客背后的人吗?” 陆沅知点了点头:“不过要问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 “你们钊钥司的牌子,等会儿借你们的身份一用。” 竹青将腰间的牌子拿下来抛给陆沅知,陆沅知接过牌子转身走了。 她心里很清楚,这几年来,春猎之所以越来越乱,是因为有多方势力盯上了大历。 而在那些势力中,有一个人是最阴狠的,也是最大手笔的,想必那些傀偶就是那个人派来的。 这一次,自己就先斩断她伸到大历的手。 林中,顾长昱已经将手中的箭对准了海东青,只是在他即将射出这一箭的时候,海东青突然就消失了。 顾长昱皱着眉头将箭放下:“继续追。” 他带着人跑了没有多久,就看到了前面的树上挂着一只中箭的海东青。 有人比自己的动作还要快? 顾长昱有些疑惑地看向四周,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顾长曜身上。 顾长曜摊了摊手:“皇兄,我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呢,看来已经有人帮皇兄动手了。” “你去拿过来。”顾长昱吩咐自己身边的随从。 那个随从立刻上前将那只海东青从树上拿下来,送到了顾长昱面前。 顾长昱眼中带着欣喜地看向那只海东青,随即就变了脸色:“这不是今天放飞的那一只。” 听到这句话,顾长曜脸色微微一变:“不好,有诈!” 话音刚落,就有一张网从天而降,要将在场的人全部盖住。 今日参加角逐赛的世家公子都是习武之人,立刻反应过来,拔出了剑合力将网挑破。 在他们冲出网的那一瞬间,无数的黑衣人出现袭向他们。 两方酣战,但那些黑衣人的出招狠厉,且招式奇特,那些在京城中金尊玉贵的公子哥们很快就落于下风。 就连顾长昱和顾长曜都难以招架,幸好他们带了侍卫,在侍卫的保护下,他们且战且退。 “睿王殿下、信王殿下,快救救我们啊。” 眼看着睿王和信王快要脱身了,那些被围困的世家公子们大声呼救。 顾长昱和顾长曜哪里敢上前救人:“我们回去喊人,你们先撑住。” 在众目睽睽之下,顾长昱和顾长曜就这样策马狂奔而去,那些世家公子们眼中满是绝望。 他们相信睿王和信王会带救兵回来,只是带回救兵的时候,他们恐怕早就死了。 就在他们绝望的时候,萧定辰这一波的人赶了过来,就连苏少禹都在其中。 孙文看着前面厮杀的场景,当即停下:“我们还是先回去喊人。” 萧定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孙文,这一来一回,他们根本等不起。” “云淮,你怎么看?”孙文询问云淮的意思。 云淮,是昌国公云家的嫡子,云旎的兄长。 云淮面容冷峻,看着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此刻目视前方,眼中并无多少动容之情:“你要是害怕,就带人回去求援,我们在这里帮忙,应该能再撑一会儿。” 孙文立刻说道:“那我先回去求援。” 说完,孙文就带着几个人回去了,生怕晚一点,云淮就让自己留下来。 萧定辰看到一直没有离开的苏少禹,问道:“你不走吗?” 苏少禹心里虽然害怕,但他并没有退缩:“我不走,要是死了,大家也能做个伴。” 闻言,萧定辰倒是笑了:“放心,有我在。” 苏少禹有些期待地看着萧定辰,萧定辰继续说道,“我一定不会让你死在我的前面。” 苏少禹撇了撇嘴,他就知道,萧定辰没什么好话说出来。 有了萧定辰一行人的加入,确实是多争取了一些时间。 在一众人中,不难看出,武功最高的是萧定辰和云淮,所以那些刺客也开始重点攻击这两人。 苏少禹帮萧定辰拦下了一击:“你倒是小心点啊。” “你也是。”萧定辰回了简短的三个字,反手杀了一个刺客。 看着那些刺客的招式,萧定辰的眼中闪过担忧之色,这些刺客只怕不是大历人。再这样的下去,他们恐怕真的都要死在这里了。 几个刺客同时缠住了萧定辰,萧定辰的出招愈发艰难,而他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另一个刺客看准时机,一剑刺向萧定辰的命门。 苏少禹看到这一幕,身体比脑子还要快,直接冲了过来,为萧定辰挡住了这一剑。 “苏少禹,你疯了?” 萧定辰想要去推开苏少禹,但是他被缠着,根本无法脱身。 临死临了,苏少禹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开,否则萧定辰就会死。 自己死了无所谓,但萧定辰是镇国公世子,镇国公一脉子嗣单薄,他绝对不能出事。 而且萧定辰活着,有可能带着大家逃出去,自己活着,也没有什么价值。 就在那剑快要刺中苏少禹的时候,陆沅知先一步射出了一根银针,银针刺穿了那刺客的眉心,瞬间毙命。 看到陆沅知熟悉的身影,苏少禹都快哭出来了:“兄台,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又救了你一命。” 苏少禹第一次觉得,钊钥司的人是如此的和蔼亲切:“你真是个大好人。” 陆沅知没有再跟苏少禹废话,直接出手,她并没有留下什么活口,从这些刺客口中也不可能问出什么。 苏少禹就那么震惊地看着,刚才将他们快要逼到绝境的刺客们,被陆沅知一人非常轻松地全部杀了。 每个刺客的喉咙处多了一道血痕,死的很是痛快。 随着那些刺客全部身亡,那些世家公子们反倒是聚在了一起,全部警惕地看着陆沅知:“你是什么人?” 第79章 四长老 苏少禹自然见不得这些人怀疑陆沅知,主动走到陆沅知身边,帮她解释:“她是钊钥司的人,来救我们的。” 向来沉默的云淮反倒是第一个开口了,他打量着陆沅知,很明显的不信任:“我见过钊钥司的很多人,唯独没有见过一个戴面具的人。” 有人附和道:“没错,你要是心里没有鬼就把面具摘下来。” 这些人害怕刺客,但是他们更害怕如此轻易就能杀了那些刺客的陆沅知。 陆沅知看着那些人恩将仇报的样子,心中并无波澜。 萧定辰走了过来,他站在了陆沅知前面,和苏少禹一起将陆沅知护在了身后:“她刚才救了我们。” “那她为什么不能摘面具?”依旧有人质疑。 陆沅知从两人身后走出来,拿出了竹青给自己的令牌。 钊钥司的令牌都是特制的,没有人不认识。 这下子,没有人敢怀疑陆沅知的身份。 “我的脸你们要是看了,今天就未必能活着离开这里。”陆沅知停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你们确定要看?” 听到这话,那些世家子弟立刻摇头:“我、我们不看了。” 唯有云淮,一直盯着陆沅知:“盛掌司呢?” “钊钥司难道只有盛掌司一人吗?”陆沅知反问道,“事事都要掌司大人亲力亲为,要我们这些下属有什么用?” “没错。”苏少禹最害怕见到的人就是盛意了,“哪能事事都让盛大人亲自出面?” “这里应该安全了,你们继续。”说完你这句话,陆沅知就飞身离去。 萧定辰看着她施展轻功,感叹了一句:“钊钥司还真是卧虎藏龙。” “什么卧虎藏龙,分明是藏污纳垢。”有人说了这么一句,“没个好人。” 说话的人是沈家大房的嫡子沈连迢,当年沈家的事情是钊钥司查办的,他始终认为沈家无罪,都是钊钥司无中生有。 苏少禹生气了,指着沈连迢的鼻子开始骂:“你才被钊钥司的人救了,就说钊钥司没有好人。过河拆桥,都没有见你拆的这么快的,真不要脸。” “钊钥司将我沈家害成这样,我还不能骂了?” 苏少禹抬脚就要踹沈连迢:“你沈家的罪证都明明白白的,钊钥司稀得陷害你沈家,我看就是你沈家有罪在先。” 沈连迢被苏少禹踹了一脚,不甘示弱地要还回去:“你胡说八道,我沈家就是被冤枉的。” 萧定辰上前拉住了苏少禹,将他往后拖,恰好避开了沈连迢这一脚:“别闹了,我们先走。” 于是,在踹了一脚沈连迢之后,苏少禹被萧定辰拉走了。 沈连迢看着自己衣摆上的鞋印子,气得骑上马就走了,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参加角逐赛了。 陆沅知并没有走远,她从刚才就感知到了,除了那些刺客,在暗处还蹲着几个人。 那些刺客负责杀人,但是设下陷阱的另有其人。 陆沅知并未打草惊蛇,假装离开,实则一直盯着他们,跟着他们回去了。 这几个人行踪极为隐蔽,甚至在反追踪这一方面也是高手。 如果今天追踪他们的人不是陆沅知,肯定早就被发现了。 跟着他们一路走进深山,陆沅知发现他们藏身在一处溶洞里,溶洞的中央是一片自然形成的小圆湖,湖上有回廊亭,此刻回廊亭中站着一个面容苍老的男子。 “四长老,我们失败了。”那几个人一脸颓败之色,“原本我们快要得手了,没想到钊钥司的人出现了。” “钊钥司出现了多少人?” “一个人。” 听到这个回答,四长老先问道:“是盛意亲自来了?” 那人摇了摇头:“不是,是钊钥司的一个属下。” “你是说,钊钥司随便一个下属,就可以杀了我们精心培养了多年的刺客?” 面对四长老的问题,那几个人都不敢回答,从他们的沉默中,四长老也知道了答案:“那些傀偶呢?他们杀了盛意之后,应该回来了。” 就在四长老说完之后,另外一个人从外面冲了进来:“四长老、四长老,出事了。” 看到来人慌张的样子,四长老心中不安:“怎么了?” “我们派出去的傀偶,全部都死了。” “你说什么,傀偶怎么可能死?” “真的死了。”那个人瘫坐在地,“不管如何唤醒他们,他们都没有回应,我查看了他们的脉象,确实是死脉。” 傀偶到底不是真正的死人,他们的脉象与真正的死脉不同。 而一旦他们出现死脉,就意味着他们真的死的。 那些刺客的死并没有打击到这位四长老,但这些傀偶的死让这位四长老直接怒急攻心,吐出了一口鲜血。 “四长老……”那几个人想要跑过来查看四长老的伤势,但是四长老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们:“都死了,那你们还回来干什么?” 听到这话,那几个人脸上的神情顿时恐慌起来。 从湖底突然跃出几个傀偶,他们直接出手,不等那几个人求饶,就杀了他们。 随即,那几个傀偶就站在了四长老身后。 四长老看向入口的方向,恢复了一开始的冷静:“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呢?” 陆沅知并没有特意隐藏自己的气息,被发现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印天古国的四长老,不好好地在你的印天古国待着,跑来大历是为何?”陆沅知从暗处慢慢地走了出来,她看着四长老,幽幽地问道。 四长老皱眉:“你是钊钥司的人?” “怎么,你没有提前打探到钊钥司有我这个人?”陆沅知顿了一下,“看来给你提供信息的人,能力不行啊。” “看来我的那些傀偶给盛意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不然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就不会只有你了。”四长老突然就开怀了。 “你提起这件让我不开心的事情,可就有点不礼貌了。”陆沅知盯着四长老,“你们今天,谁都走不出这里,包括湖里的那些东西!” 四长老并没有将陆沅知的威胁放在心上:“小友,这溶洞不错,很适合当你的墓地。” 说完,从湖底跳出了十几个傀偶,浑身湿淋淋地朝着陆沅知攻去。 四长老眼中闪过嗜血的杀意,傀偶也是分等级的。 武功越高的人,被制成傀偶之后就更厉害。 他藏在湖底的傀偶,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高手制成的傀偶,亦是他的杀手锏和保命符。 今天,这个狂妄的小子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第80章 死无全尸 陆沅知看着袭向自己的几人,并没有什么惊慌之色。 不管傀偶有多么强大,他们都有着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命线。 眼前这几个傀偶的命线所在之处确实隐秘,可惜他们今天遇到的是陆沅知。 命线从他们的手掌中游出,被陆沅知攥在了手里,她控制着这些傀偶杀向四长老。 四长老脸上那令人作呕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消失,就被他亲手制作出来的傀偶一脚踢飞了。 四长老重重地摔在了陆沅知的脚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看到了那些傀偶的命线被陆沅知控制,脸上出现了骇然之色,原本想要说出来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嗓子眼里。 “怎么不让其他的傀偶动手了?” 从陆沅知的语气中,四长老听出了嘲讽之意,他敢怒不敢言,毕竟自己的命现在在陆沅知手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四长老哆嗦着嘴巴,问出了这个问题。 陆沅知回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钊钥司的下属。” “不可能!” “为什么?” 四长老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说了出来:“破解傀偶之术的办法,根本没有多少人知晓。可你不仅知道,甚至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找到傀偶体内的命线,并且掌控命线。足以可见,你的傀偶术早已炉火纯青。 除非,你是古姜一族申氏的人!” 最后一句话,四长老说的极为笃定。 古姜一族的首领是申氏一脉,其他族人可以学三大秘术,但并不知道相克之法。 陆沅知如此娴熟地解决了这些傀偶,让四长老非常肯定,她一定是申氏的遗孤,心中当即就有了主意:“这位小兄弟,你我同出一族,何必在这里自相残杀呢?你有如此本事,不如跟我回印天古国,指不定印天古国从此以后会多一个五长老。” 见陆沅知一直不说话,四长老以为自己已经说动了陆沅知,“你明明有这么大的能力,却只能戴着面具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肯定是因为大历皇帝对古姜一族赶尽杀绝。你跟我回去,印天古国能给你无上的权势。” 四长老越说越兴奋,陆沅知的眼神却越来越冰冷:“所以,这就是你背叛古姜一族的原因?” “什么?”四长老心中一个咯噔。 陆沅知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四长老:“很可惜,我不是你口中的古姜一族族人,但是我曾经认识一个人,她姓申。” 听到这句话,四长老脸上再度爬上了恐慌和心虚。 “她跟我说,她的父亲曾经是古姜一族的族长,这位族长只想带着族人远离纷争、安稳度日。但是她的二叔,撺掇着族人造反,行迹被顾氏皇族发现,为古姜一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你应该就是她口中的那位二叔?” 陆沅知打量着四长老,“所以,你当年到底是跟谁勾结,想要造反呢?” 四长老的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你不要胡说八道。” “让我猜猜,与你勾结的人会是谁。”陆沅知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以前印天古国只有三位长老,是当年和亲印天古国的顾玄霜公主成为了临朝听政的太后之后,你才当上了这所谓的四长老。” 说到这里,陆沅知蹲下身盯着一脸紧张的四长老,“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从一开始,你的主子就是顾玄霜。” 顾玄霜是顾衍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听说这位公主巾帼不让须眉,颇有先皇年轻时的风范,很受先皇喜爱。 所以印天古国请求和亲的时候,先皇舍不得顾玄霜和亲,选择了另一位公主顾盼。 后来顾盼因为不愿和亲,自毁容貌,触怒了印天古国的使者。 就在双方都下不来台的时候,顾玄霜自请和亲,成了一桩美谈。 现在想来,印天古国请求和亲,正是古姜一族事败之时。 当初那所谓的美谈,恐怕是顾玄霜担心自己被暴露出来,使出的金蝉脱壳之计。 至于这位四长老,在事败之时,反杀了自己的兄长,隐瞒了自己的罪行,随后跟着顾玄霜一同前往印天古国。 四长老没有想到陆沅知竟然能猜出来这么多的事情,他打死不认:“这都是你的猜测。” “我又不是来跟你求证的,我是来杀你的。”说完这句话,陆沅知的袖中掉出了一把匕首,她握住匕首,直接扎进了四长老的心脏处。 四长老没想到陆沅知动手如此利落干脆:“你、你就不怕,顾太后杀了你吗?” “你放心,你的顾太后只会知道你办事不利,死在了大历,她不会知道是我动的手。”陆沅知缓缓地站起身,“再说了,顾太后本就对大历虎视眈眈,你死或不死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还不如死在我手里。” 四长老无力地瘫倒在地,他眼神逐渐黯淡:“你、你就不想走到更高的位置吗?” “你为了权势,连自己的族人都能利用,亲哥哥也可以杀,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刚才跟我说的话吗?”陆沅知冷冷地问道,“恐怕我跟你回去,你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杀了我。” “你倒是聪明。”四长老死死地盯着陆沅知,“我都快死了,你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陆沅知面具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她抬脚踩着匕首,将匕首彻底地踩了下去。 在四长老的胸口,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 “啊……”四长老发出了哀嚎声。 “我认识的那个人说过,你最狡猾了,保命的手段很多,所以,我不得不多心,彻底地送你上西天。” 陆沅知再次抬脚,这一次,她直接踩在了四长老的喉骨上,将他的喉骨踩断。 四长老在惊恐和不甘中彻底没有了气息,陆沅知收回脚,看着死状恐怖的四长老,心中戾气散去了很多。 上一世,她忍痛将数万将士转化为傀偶,明明是可以赢的。 就是这个人,透露出了傀偶的致命弱点,她到最后,连那些傀偶都没有保住。 可悲的事,那些将士们即便已经成为傀偶,做的最后一件事,都是在保护她。 她从未对他们下过那样的命令,但他们都将自己护在了身下。 最后,她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活了,却也死了。 怀着这样的恨意,陆沅知抬脚踩在了四长老的身上,一点点地碾碎了他身上的骨头,四长老是真正的死无全尸…… 第81章 非妻非妾 陆沅知走出溶洞之后,那溶洞就迅速地坍塌了。 那些傀偶被陆沅知断了命线之后,已经全部死亡,和那位作恶多端的四长老,一起深埋地下。 四长老曾经说,这溶洞是陆沅知的坟墓,最后却成了他自己的坟墓。 听着身后溶洞坍塌的动静,陆沅知心里仿佛也空了一块。 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一世不管做了什么,都无法弥补那些在上一世死去的将士们。 这一世的他们即便还活着,也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些旧人了。 就在这时,陆沅知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她无比熟悉的身影,与平时相比,此刻出现在陆沅知面前的盛意多了几分脆弱和慌乱。 在看到陆沅知的那一刻,盛意的眼眶微微泛红。 陆沅知加快了步伐,走到了盛意面前。 “你还真的敢单独行动?”盛意的眼中是浓浓的担忧。 陆沅知摘下了脸上的面具,笑着望向盛意:“我完成的很好,颇得盛掌司的风范,一个人都没有放过。” 盛意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你还能笑的出来?” 陆沅知将自己所做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盛意:“那些人已经全部死了,但顾玄霜那边肯定很快就会得知此事,你告诉皇上,让他做好准备。” “谢谢你。”盛意又补了一句,“对不起。” 谢谢你帮我做了这么多,但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去完成这些事情。 陆沅知明白了盛意的意思:“我说过,跟我合作,不会让大人你失望的。所以,有我这样的盟友,是不是很放心?” 盛意点了点头:“海东青的事情我已经传信让人去处理了,今天的赢家不会是顾长昱、顾长曜的。” “看来这场角逐赛的结果很快就会出来,我得回去了。”陆沅知将面具重新戴上,“对了,我以后可能会用你钊钥司下属的身份,你记得帮我过个明路。” 说着,陆沅知将竹青给自己的令牌还给了盛意,“这是竹青的令牌,你帮我还给他。” 盛意接过之后,从怀中拿出了另一枚令牌递给了陆沅知:“这是给你的。” 陆沅知接过令牌,触手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这块令牌的质感不同,明显更为厚重,上面的花纹也更为精细复杂。 陆沅知有些不解地看着盛意,盛意解释道:“这是我的令牌。” “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这个人可比这块令牌有分量多了,如果我出面都不管用,那这块令牌就更没有用了,还不如给你勉强当个护身符。” 无人可以从盛意手里拿走他的令牌,只有可能是盛意自己给出去的,那拿到这块令牌的人在钊钥司的地位定然不简单。 这样一来,陆沅知会少很多麻烦。 “那我就收下啦。”陆沅知将令牌收好,跟盛意挥了挥手,“我走了。” 看着陆沅知离开的身影,盛意眉眼间的冷意似乎都在慢慢地消融…… 陆沅知回营帐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人,陆荞正在拦着她们进来。 陆沅知转了个方向,从后面绕了进去,随即便迅速地换了衣服。 此刻,在营帐门口,陆绥和温氏脸色铁青地看着陆荞,在他们的身后还站着其他几个世家小姐,云旎和沈珈音也赫然在列。 两人虽然不再来往,但是在对付陆沅知这件事上,倒是出奇的一致。 “陆荞,我们也是担心沅知,才过来探望。你这样挡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温氏责问道。 陆荞没有让开:“我说过了,沅知姐姐在里面休息,她若是醒过来了,肯定会让你们进去的。” 听到这话,陆绥瞬间怒了:“这不是胡闹吗,她一个人在里面睡觉,让我们这么多人在外面等着,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沅知姐姐身体不好,她难得多睡会儿……” 不等陆荞说完,温氏一巴掌就打在了陆荞脸上:“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在这里拦着?你信不信回去之后,我就将你和你那个低贱的姨娘一起发卖了?”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陆荞依旧固执地没有让开,只是重复着一句话:“姐姐醒了,自然会见你们。” 云旎在这时突然开口:“陆荞,你这么拦着我们,难道是因为陆沅知根本不在里面?” “怎么可能?姐姐不在里面休息,还能在哪里?”陆荞当即反驳道。 云旎愈发地觉得不对劲:“我们几个都是女眷,不如陪着你进去看看沅知,我们都是知轻重的人,不会吵到沅知睡觉的。总不至于,你连一眼都不让我们看?” 陆荞坚定地拦在帐门前:“不行!” “给我将这个逆女拉开,我倒是要看看,陆沅知是不是睡死过去了,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她都听不见?” 陆绥发话之后,跟着他过来的几个随从就上前要拉走陆荞。 陆荞是姑娘家,但陆绥丝毫不顾忌她的名声,就让外男动手。 就在那些随从动了的时候,账门被人从里面掀开,陆沅知面色冷然地走了出来:“我之前养了那么久的伤,不见你们登门探望,反倒是今天回来休息一会儿,你们一个个地巴巴地过来了。 我身体不好,没有那个精力跟你们这些人虚与委蛇。你们要是来看看我有没有死的话,现在满意了吗,我还活着呢!” 听到这番话,那些在营帐门口站着的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陆绥仗着自己是陆沅知的父亲,并不觉得有错:“我们这么多的人来看你,是关心你,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陆绥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陆沅知走到了自己身边,扬起手,一巴掌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落在了温氏的脸上。 陆绥接下来的话就这么咽回去了,他指着陆沅知大骂:“你怎么能打她,她可是你的母亲!” “母亲?”陆沅知有些不屑地问道,“她是哪门子的母亲,父亲忘了吗,她已经不是镇远侯夫人。如今在陆家,妻不是妻、妾不是妾的,竟然敢打陆家的女儿,还说要发卖陆荞和府中正经的姨娘,谁给她的胆子?” 这些话,比陆沅知刚才打在温氏脸上的巴掌,还要让她难堪。 温氏恼羞成怒地看着陆沅知,陆沅知没有看她,反倒是问陆绥:“她现在是镇远侯夫人吗?” 温氏的侯夫人之位,是太后亲自废掉的,陆绥当然不能承认,有些憋屈地说道:“不是。” 得到了陆绥答案的陆沅知,随即又问温氏:“那你现在承认自己只是陆家的妾室吗?” 第82章 利益维系 温氏是绝对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妾室的身份,可是她不是正妻,又不是妾室,待在陆家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见温氏一副难以开口的样子,陆沅知问道:“你无名无分地留在陆家,老夫人看在太后的脸面上让你继续管家,那是她仁慈。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借这个机会欺负我陆家的女儿和姨娘,你下次再有这种心思,我就要派人将你送回温家了。” 温氏不甘示弱地回道:“你的父亲还在这里,我的事情轮不到你做主。” “我的请求合情合理,若是父亲偏心于你,我就该去跟外祖父好好的聊一聊了。” 苏老爷子身为御史,本就有监察百官的职责,若是官员后宅之中的事情闹大了,他也是可以到皇上面前参一本的。 闻言,陆绥立刻说道:“温虹,陆荞和舒姨娘的事情你以后不要插手。” 温氏被下了面子,勉强应了一声,就低下头不再说话。 “沅知,我刚才听闻了你和戚姑娘的赌局,你为什么要赌这一局?不管是赢,还是输,对你有任何的好处吗?” 陆绥总算是说出了他的来意,陆沅知笑了:“我道父亲为何会过来探望女儿,原来是为了赌局一事。” 陆绥听出了陆沅知的嘲讽,他更加恼怒了:“你现在跟云姑娘她们道个歉,就当赌局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原来父亲是这个打算。”陆沅知打量着陆绥,“不过很可惜,女儿这次不能让父亲如愿了。” 云旎假意体贴地开口:“沅知,我知道你也是被戚姑娘影响了,如果你现在想要退出这场赌局,我们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云旎,我跟你不一样,这场赌局既然是我跟子衿一同决定的,那我就不会让子衿一人去面对。”陆沅知微微一笑,语气中透着冷意,“再说了,我和子衿未必会输。”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云旎眼底闪过狠意。 她本想利用这次机会,给陆沅知一个台阶,就算不能重修旧好,至少以后不会成为敌人。 但现在看来,陆沅知是彻彻底底地站在了戚子衿那一边。 云旎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其他一同过来的世家小姐也跟着走了。 见陆沅知拒绝了云旎,陆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陆沅知,你到底还要惹出多少事?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待着,当好你的信王妃吗?” “我不愿意!”陆沅知看着陆绥,眼神中折射出锐利之色,“我不想变成你这样的人,为了逃避自己的责任,借着养伤的名义回京,将镇守西境的责任丢给了二叔。 你现在是过的安稳富贵,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二叔替你镇守西境换来的,可你又是怎么对待二房的?” 陆绥仿若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是谁教你说这样的话?” 说着,陆绥抬手就要打陆沅知。 陆沅知避开了陆绥这一巴掌,他这一巴掌打空了。 “我刚才只是避开,没有还回去,是因为你是我的父亲。但是我为有你这样的父亲,感到羞愧万分!” 陆沅知的话如同利剑戳进了陆绥的心里:“到底是谁在你面前胡言乱语,是不是那个汤嬷嬷?” “如果这些事情不是事实,父亲你为何如此恼羞成怒?”陆沅知逼问道,“当年有我的母亲为你扛着一切,让你稳坐镇远侯之位,后来我的母亲不在了,你就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京城。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训斥我?你为父不慈、为臣不义,难怪兄长在你身边教养多年,养成了现在这样废物的性子!” 陆绥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是被陆沅知这番话气的,偏偏他比谁都清楚,陆沅知说的是事实。 温氏连忙上前扶住了陆绥,她一脸责备地看着陆沅知:“沅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的父亲说话呢?如果他不在京中庇护你们,你们以为自己会有好日子过吗?” 看来陆绥这些年留在京城的真相,温氏也是知道的。 “那是因为我有价值,你想让我像母亲当年一样,力保兄长以后能稳坐镇远侯世子之位。”陆沅知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那层遮羞布,“自从我不能再习武之后,父亲应该很失望,但随着我被赐婚,你又不得已重视我几分。 世家大族之间的亲情依靠利益来维系,这一点我从不否认,之前的那些年我也一直按照你的期许在做。但是我得到了什么呢? 这利益维系,不能只有你受益,而我只能当付出的那一方?” 陆绥好像是第一次认识陆沅知:“我是你的父亲!” “你多次强调你是我的父亲,却从来都说不出你为我做过什么。”陆沅知看着陆绥的眼神中并没有悲伤,反倒是有几分释然,“其实你也清楚,抛去父亲这一层身份,你什么都不是。我既然从未在你的身上得到过什么,为什么要一直为陆家奉献呢?” 陆绥往后退了一步,这一刻,他好像有些后悔了。 陆沅知向他走近:“对陆彦舟你悉心教导,对陆书珩和陆初你宽容关心,对我只有苛求,对陆荞更是从不过问。所以,你该找的人不是我和陆荞,而是你付出过真心的另外三个儿女。” “你总算是说出真心话了。”陆绥面上有几分落寞,“可谁让你是我和苏棠的女儿呢,这是你的命。” “我这个人,从不认命。”陆沅知回道,“就像这场赌局一样,即便所有的人都觉得睿王或者信王会赢,我也不认!” “陆沅知,你会后悔的。” 陆沅知转过身往回走去,只留下了轻飘飘的一句:“只要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就算是真的有后悔的那一天,也绝不会怨任何人。” 看着陆沅知和陆荞走进了营帐,温氏还有些不甘心:“侯爷,就这么放过她了?您别忘了,太后和贵妃对这场赌局都非常生气,若是您再不管管,这以后还有谁能管得住她?” “你还不明白吗?”陆绥反问道,“自从她落水之后,就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个任由我摆布的女儿了。” “就任由她这样吗?” “你以为,没有了陆家,她还能张狂多久?”对于这一点,陆绥有着莫名的自信,“你就等着,看她是如何来求我的。” 第83章 彼年真相 陆荞跟着陆沅知走回营帐,她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陆沅知说出的话回过神来。 “父亲和温氏那边暂时应该不会来找麻烦了。”陆沅知看着陆荞脸上的掌印,心怀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害你被打了。” 陆荞立刻摇头:“我没事,已经习惯了,而且你不是已经帮我打回去了吗?” “以后别人打你,你就打回去,有我在,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看到陆荞刚才那么维护自己,陆沅知难得地在陆家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几分亲人的温暖。 “沅知姐姐,你刚才说父亲借口养病回京是什么意思啊?”这是陆荞最好奇的事情。 陆沅知没有隐瞒陆荞,她总该知道的。 其实顾衍、苏棠和陆绥三人小时候是跟着同一个武学师傅学武的,所以他们三人之间的友情从年幼时便开始了。 苏棠倾心于陆绥,她知晓陆绥日后要承袭镇远侯之位,注定要镇守西境。所以醉心武学,只希望日后嫁给陆绥,能够陪着他一同镇守西境。 苏家向来是文官之家,苏棠偏偏以女子之身在武学上有了人人称赞的造诣,可见她为此吃了多少苦。 西境是苦寒贫瘠之地,陆绥从小养尊处优,根本受不住西境的苦楚,更别提他内心的贪生怕死。 就在他满心绝望的时候,看到了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来到西境的苏棠。 那几年,正是苍凌国侵犯西境最为频繁的时候,苏棠代替陆绥上战场,打得苍凌国节节败退,而战功都算在陆绥身上。 因为这些战功,陆绥才稳坐镇远侯世子之位。 后来老镇远侯在京城重病垂危之时,陆绥和苏棠一同回京,陆绥接受侯位之时,也定下了和苏棠的婚期。 答应这桩婚事,陆绥也只是为了让苏棠继续帮他而已,他对苏棠的喜爱终究是虚假的。 否则,陆绥也不会在苏棠进门后不久,就纳了温氏进门。 后来苏棠去世,陆绥在战场上受伤,回京养伤。 明面上,陆绥是因为伤势太重无法再回战场,实则是他害怕,借此机会留在了京城。 但西境不可无人镇守,谁都没有想到,向来不受关注的二房庶子陆隽主动出面,请求前去镇守西境。 陆隽此举,是想为备受压迫的二房争出一条生路。没想到他去了西境,一守就是这么多年,至今没有回来过一次。 听完了这些旧事,陆荞心中唏嘘:“姐姐是何时知道这些事情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陆沅知想了想,大概是在她上一世快死的时候才知道的。 可笑上一世的她,一直将陆绥和苏棠当做自己前行的方向。 “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后凡事都要留个心眼,免得被利用了都不知道。” 陆荞点了点头:“好。”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陆沅知给陆荞脸上涂了药,见她脸上的痕迹消下去了,这才带着她往外走去。 那些贵女们还在那里守着,见到陆沅知和陆荞回来,许棉嘲讽道:“我还以为你是怕输不敢来呢。” 陆沅知在椅子上坐下来:“输赢未定,许姑娘这踌躇满志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赢家已经内定好了。” “睿王殿下英勇果敢,这赢家除了他,还能有谁?” 许棉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宫人传来了消息:“今日在角逐赛中抓到海东青的是镇国公世子萧定辰……” 这句话连说了好几遍,确保整个场地的人都听到了。 一众贵女的脸色都变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赢家怎么可能是萧定辰?” “怎么就不能是我表哥了?”苏惠宁不满地问道,“我表哥可是在南境历练过的小将军,骑射最厉害了。” 萧氏在旁边听着苏惠宁说话,没有制止她。 反倒是沈氏小声提醒:“弟妹,惠宁这话一说,可得罪了不少人,你得教教她。” 萧氏问道:“惠宁说的是实话,为什么不让她说?” “这让二弟知道了,难免会觉得你教着惠宁偏心萧家。” 听着沈氏的话,萧氏心里有些不舒服:“你对你那个侄女不也挺上心的,我对定辰多留心几分,有什么不行的?” 沈氏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萧氏见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说重了,想要再说句话缓和一下,但见沈氏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索性也不再开口了。 自己的这个大嫂,在沈家出事前性子虽然有些别扭,但也没有这么拧巴。 但是沈家出事后,她一夜之间消沉了许多,不管苏家其他人如何对她,她都谨小慎微的,好似担心自己说错一句话,就会被苏家赶出去。 萧氏劝过很多次了,可以说是毫无用处。 这妯娌之间相处,有些话说多了反倒是遭人嫌。 场上,萧定辰将海东青呈到顾衍面前,顾衍夸赞了几分,亲自将弓箭交给了萧定辰。 萧定辰看得出来,顾衍没什么兴致,拿到了弓箭之后,就主动退到了一旁。 顾衍看着站在下面,脸上满是颓色的顾长昱和顾长曜,冷下声问道:“睿王、信王,你们两个人在遇到刺客的时候,丢下那么多的人,就跑回来了?” 遇刺之时,有那么多世家子弟在场,他们差点就没了命。 顾衍也没有指望这些人会隐瞒此事,与其他们私下议论,不如自己将这件事摆在了明面上,所以顾衍当众就问了出来。 顾长昱还在辩驳:“父皇,儿臣当时只是和信王一同回来喊救兵。” “遇到事情就知道搬救兵,你就没有想过自己去面对吗?” 这是顾衍最为愤怒的一点,好歹也是皇子,怎么能如此没有胆量? 突然,顾衍想起了这两人旁观陆荞被戏弄的事情,心中更是失望。 这些年来,他一直专注于教养太子,对这两个皇子虽说有些疏忽,但该过问的也没有少,他们怎么就养成了这种性子? 后来过去的萧定辰一行人都没有撤退,他们连臣子都不如。 皇室的皇子这种德行,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又如何相信他们的帝王呢? “父皇,儿臣当时即便留下,也没有什么作用,还不如回来搬救兵,赶紧回去救人。” 听着顾长曜又在狡辩,顾衍顺手将手边的茶盏冲着顾长曜扔了出去。 茶盏砸在了顾长曜的身上,湿了一片衣襟,他顾不得狼狈,直接跪在了地上。 “顾长昱、顾长曜,你们是皇子,一言一行都在天下人的眼里,怎么能只顾自己?” 第84章 惺惺相惜 顾长昱也跪在了顾长曜身边,两人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顾衍发了一通火,最终归于平静:“你们自己跪在这里好好地想想,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想不出来,就一直跪着。” “儿臣遵旨!” 顾衍没有再看他们,转身走了,丁忠连忙跟上去,扶住了踉跄了一步的顾衍。 直到走远了,顾衍才叹息一声:“丁忠,朕记得以前睿王和信王不是这样的,怎么这次春猎都变了呢?” 两位王爷,岂是丁忠敢评定的:“睿王和信王还年轻呢,心性未定,遇到的事情再多一些,该明白的就明白了。” “只怕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两位王爷打小就聪明,皇上您刚才那一番话,他们听进去了,自然也能琢磨出来道理。” 丁忠的话并未彻底抚平顾衍心中的忧愁,他再度想起了陆荞的那件事。 若是太子当时在的话,定然会拦下那些人,而不是冷眼旁观。 今日遇刺一事,太子也不可能临阵脱逃。 太子仁厚,但就是太过仁厚了,容易轻信别人。 但凡太子能有睿王和信王的几分心冷,自己也能放心些…… 顾长昱和顾长曜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那些世家小姐们听到两位王爷罚跪的原因,一时之间都有些瞠目结舌。 尤其是不久前才夸赞过顾长昱英勇果敢的许棉,简直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陆沅知看着这些默不作声的世家小姐们,淡淡地提醒了一句:“道歉。” 许棉的声音极低:“对不起。” 陆沅知将许棉拉到了戚子衿面前:“首先,你要道歉的人是子衿;其次,你的声音太小了。” 一开始,这些人骂的就是戚子衿,道歉也该跟戚子衿道歉。 戚子衿没想到陆沅知连这一点都想到了,心中有些感动。 许棉看着戚子衿,死活说不出道歉的话:“戚子衿,你别太过分。” “到底是谁过分?”戚子衿反问,“我从未主动招惹过你,但你一次次地来挑衅我。我早就说过,你若是有本事,就让睿王非你不娶,而不是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许棉被戚子衿堵的无话可说,最终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之前不该那么说你。” 有了许棉开头,其他人也期期艾艾地跟戚子衿道歉。 那一声声的道歉中自然没有多少诚心,但听着,就是让人心里舒畅。 道完歉之后,那些世家小姐们就捂着脸跑了,觉得丢脸。 云旎是最后走的,她也是道歉看上去最诚心的一个人。 “陆沅知,没想到你真的赢了。”云旎试探道,“只是我很好奇,到底是睿王和信王自己输了,还是有人因为这场赌局,让他们输了。” “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陆沅知回以一笑,“我可没有这个让他们输了的本事。” 云旎不置可否,转身离开了。 “这云家往年低调的很,最近倒像是转了性子。”戚子衿提醒道,“想必是他们觉得时机到了。” 至于是什么时机,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明说也明白。 “那就看看云家的底牌是什么。” 戚子衿问道:“你跟信王的婚事,是如何打算的?” “这未来信王妃的头衔还挺好用,当然是要先物尽其用了。” “陆姑娘洒脱,倒是我及不上的。” “不。”陆沅知摇了摇头,“你才是真正洒脱的那个人。” 两人相视一笑,倒是生出了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这一边,萧定辰带着弓箭往回走,抬眼就看到了燕辞楹,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容,喊了一声:“阿楹。” 燕辞楹走到萧定辰跟前,看到了他身上的伤口:“我带了伤药,先跟我回去将伤口包扎一下。” “这点小伤不碍事,我还得去找一些草药。” “草药?” “嗯。袁医师说有一味草药只有武阳山有,我之前没有找到,等会儿还是得再去找一找。” 听到袁医师三个字,燕辞楹的脸色微微一变:“让你身边的随从去找不行吗?” “这件事比较重要,我不放心让其他人去办。” 燕辞楹心中有些苦涩,到底是找草药的事情重要,还是袁青衣的事情重要? “她的事情,你总是要亲力亲为。”燕辞楹自己也不知道是用何种语气说出的这句话,但听了这话的萧定辰只是笑着回了一句:“她为父亲的病情尽心尽力,这些小事我能帮也就顺手帮了。” 这一次,燕辞楹没有再拦着萧定辰:“那你去,早点回来。” 直到萧定辰走了许久,燕辞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什么呢? 正如袁青衣所说,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嫉妒她呢? “表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苏少禹的声音响起。 燕辞楹转身,看到是萧氏带着苏少禹和苏惠宁过来了。 “定辰呢?”萧氏没看到萧定辰,有些奇怪。 燕辞楹回道:“夫君去找草药了。” “是那位袁医师要?” 燕辞楹点了点头,萧氏微微皱了皱眉:“他贵为世子,怎么能亲自去做这种事情?那个袁医师未免也有些不懂事了,下次见到了,我也提点提点她。” 闻言,燕辞楹摇了摇头:“姑母,不必了。您也知道,袁医师一直为了爹爹的病劳心劳力,咱们这个时候说这些,难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萧氏走到了燕辞楹,拉住了她的手,宽慰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都是定辰他爹的病惹得。” 燕辞楹没有再说什么,有些事情,不管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 “这角逐赛已经结束,明天也该启程回京了,回去收拾东西,免得落下什么。” “嗯。” 燕辞楹的眉眼间始终围绕着淡淡的散不开的忧愁,萧氏知道根源在哪里,但她无力阻拦。 萧阳的病情反复不定,从小看过的大夫不计其数,直到遇到了袁青衣,病情才开始稳定。 所以,即便她看得出来袁青衣对萧定辰的心思,也不能出面赶走袁青衣。 只是萧氏没有想到,燕辞楹面对袁青衣,一直都是处处退让。 她只当燕辞楹是因为萧阳的缘故才这样退让,这孩子,懂事的让人格外心疼…… 第85章 算盘落空 顾衍回到营帐之后,盛意便来求见。 丁忠见盛意走了进来,便识趣地退出去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顾衍先问了一句。 盛意回道:“已经包扎过了。” “这次幸好有你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那么多的世家子弟都死在了这次的春猎中,才是真的难以收场。 再加上两位皇子临阵脱逃,顾氏一族当真就沦为大历的笑柄了。 顾衍继续问道:“钊钥司这一次伤亡惨重,那些刺客到底是什么来历?” “是印天古国的四长老,他之前应该是古姜一族的人,在古姜被灭族之后,潜逃至印天古国。这一次,他带着炼制的傀偶回来,应当是要彻底毁掉这次春猎。” 听到这里,顾衍忍不住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是顾玄霜!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如今已经是印天古国垂帘听政的太后,还没有放弃当初的妄念。” “四长老已死,顾太后那边应该很快就会知晓。” “杀他的时候,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四长老已经埋在了武阳山,顾太后就算是派人来挖,也不可能挖出来。” 听到这里,顾衍就放心了:“那这件事她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顾玄霜挖不出四长老的尸体,就找不到四长老是死在大历的证据。而她更不可能在明面上问,毕竟印天古国的四长老无缘无故地来到大历,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皇上,顾太后在大历应当有内应。” “当年顾玄霜还是公主的时候,就有不少追随者,后来她和亲印天古国,那些官员也被朕一一找缘由处置了。”顾衍有些奇怪,“难道朕当年漏了人?” 盛意想说,温太后毕竟是顾玄霜的生母,不可能对她不管不问。 但是想到顾衍对温家若即若离的态度,盛意就没有开口。 很多事情,还是要亲眼所见,顾衍才会相信。 “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就先回去休息。” “是。” 盛意退下之后,顾衍独自坐在营帐中想了许久,接应顾玄霜的人会是谁呢? 顾衍想到了温太后,但是这个答案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他始终相信,温太后不可能背叛大历。 “皇上,贵妃娘娘求见。”丁忠的声音在营帐外响起。 “进来。” 顾衍说完不久,温贵妃就走了进来,与往常相比,今日的温贵妃看上去素净了很多。 “你怎么来了?” “皇上,臣妾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来,但是长昱和长曜都是臣妾的儿子,臣妾身为母亲,不得不来。” 温贵妃没有纠结于顾长昱和顾长曜的错处,只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前来,这让顾衍原本要说的话,说不出来了。 “你想为他们求情?” “他们做错了事情,皇上罚他们是应该的。”温贵妃跪在了地上,抬头望着坐在椅子上的顾衍,“皇上,您在所有的皇子中,对太子是最耐心的。不管太子犯了什么错,您罚完之后依旧一切如常。 臣妾别无它想,只希望皇上您看在两个孩子已经知错的份上,不要因为此事对他们失望,他们也是您的孩子。” 温贵妃这是担心顾衍就此对顾长昱和顾长曜区别对待,所以才来了这一趟。 顾衍站起身,走到了温贵妃面前,亲手将她扶了起来:“贵妃,你伴朕将近二十年,这份情义朕永远记在心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朕的枕边人,长昱和长曜都是你和朕的儿子。” “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就安心了。”温贵妃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顾衍宽慰道:“好了,你也别为此事操心了。” “皇上,那戚家姑娘和陆家姑娘的赌局您可有听闻?”温贵妃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顾衍点头,温贵妃不忿道:“她们是未来的王妃,做事怎么如此随性?太子妃就是因为太过于随心而为,连带着太子都面上无光。 臣妾觉得,不如让这两位姑娘进宫,由臣妾教导规矩如何?” 之前温贵妃想要教导陆沅知规矩,但是被林疏月从中阻拦,她还是没有放弃这个打算。 顾衍原本是想要同意的,但是他立刻就想到了,顾长昱和顾长曜都是温贵妃教导的,就连那随心而为的太子妃温雪也是温家人。 “皇上,您看着臣妾做什么?” 见顾衍只是看着自己,不答应下来,温贵妃心中有些忐忑。 顾衍打量着温贵妃,他发现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随心而为。 如果交由温贵妃来教导,只怕不妥。 这论起知书守礼,还得是皇后林疏月。 “这件事之前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由皇后教导便是。不过你刚才也提醒了朕,就让戚子衿也一同去皇后面前受教。” 温贵妃原本想着自己先得到了顾衍的同意,到时候就直接将陆沅知和戚子衿抓到自己面前,她们想跑也跑不掉。 只是她没有想到,顾衍没有同意,立刻有些急了:“皇上,皇后娘娘如今有孕在身,不宜太过操劳,不如臣妾代劳此事?” “有人陪着皇后,反倒是好事。”顾衍想了想,“朕看皇后挺喜欢陆沅知的。” 见顾衍已经打定了主意,温贵妃也不能再强求,只能先回去了。 顾长昱和顾长曜从天亮跪到了天黑,就来顾衍面前认错了。 顾衍听着他们说完了自己所犯的错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既然知错,朕希望你们能够改正。你们身为皇子,享受了常人享受不到的富贵权势,那在危险之前,就要挡在所有人前面,这才是你们该做的。”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顾长昱和顾长曜面上恭敬地回道,只是顾衍的这番教导,他们听进去了多少,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晚上,陆荞陪着陆沅知在营帐周围走了走。 就在她们要回去的时候,顾长曜出现拦住了她们。 “见过信王殿下。”陆沅知不卑不亢地行了礼,陆荞也照着陆沅知的动作行了礼。 “你先走,本王有话要跟三姑娘说。” 陆荞并没有离开,而是先看向陆沅知。 看到陆沅知点头示意之后,陆荞才走开了。 但是陆荞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了远一点的地方等着。 “你这个妹妹,对你还真是关心。”顾长曜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弄。 陆沅知微微一笑:“托殿下的福,臣女差点就失去了这么好的妹妹。” 第86章 夜谈 顾长曜自然听出了陆沅知的怨意:“本王向你认错,当日本王不该袖手旁观。” “殿下应该是知道了我们的赌局?” 顾长曜过来是想要问这件事情的,但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没想到陆沅知主动提起了:“知道。” “一样的道理,这道歉自然要对伤害的人道歉。”陆沅知看着顾长曜,“所以信王殿下刚才的道歉不应该是对臣女道歉。” “难道你让本王跟陆荞道歉?” 听着顾长曜的话,陆沅知的语气直接冷了下来:“殿下金尊玉贵,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如果殿下无事,那臣女就先走了。” “陆沅知。”顾长曜喊住了她,“你跟本王是父皇赐婚,不管你有多么不愿意,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所以殿下是来警告臣女,让臣女谨言慎行吗?” “赌局一事,是你出格了。” “臣女向来喜欢做出格的事情,殿下还是早些习惯的好。” 顾长曜看出了陆沅知眼中的漠然,他记得自己初见陆沅知的时候,她对自己并非这种态度。 为什么才过了几个月,就变成了这样? “你到底对本王哪里不满意?” 陆沅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殿下当真知错了吗?” 顾长曜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殿下不是已经跟皇上认错了吗?”陆沅知扫了一眼顾长曜,“臣女觉得,殿下若是当真知错了,就不会来臣女面前说这番话。” 这一次,不等顾长曜阻拦,陆沅知直接走了。 看着陆沅知毫不犹豫地离开,顾长曜气得重重地在旁边的树上捶了一下! 这一边,顾长昱也来找戚子衿,同样的,在戚子衿这边,他也没有受到什么好脸色。 以前的顾长昱是不会关心戚子衿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格外地在意戚子衿的态度。 “今日的赌局,是你对我的不信任。” “事实证明,臣女是对的。” 看着戚子衿要离开,顾长昱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戚子衿看着顾长昱,回答的认真:“臣女所求的很简单,安稳平淡而已。但殿下所求,与臣女似乎完全不同。” “本王身在皇家,怎么可能安稳平淡?” “许家姑娘多次因为您的原因来为难臣女,殿下是怎么做的呢?” 顾长昱下意识辩解:“许姑娘并无恶意,只是有些时候胡闹了一些。本王未来的王妃已经注定是你,你何必跟她斤斤计较呢?” “所以问题并不在于您身在皇家,而在于您觉得,臣女能够嫁给您,是高攀。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您都会让臣女退让,但臣女不是这样的性子。” 这一次,顾长昱没有再拦着戚子衿离开,只是心中愈发地郁闷了。 他一转身,就见到了许棉,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烦闷之色,转而笑着问道:“许姑娘怎么在这里?” “臣女只是担心殿下而已。” “担心本王?” “殿下今日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戚姑娘也不知道关心您,反倒是步步紧逼,臣女心疼您。” 看着许棉,顾长昱突然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戚子衿其实一直都是喜欢自己的,她只是嫉妒自己和许棉的关系。 这样想着,顾长昱的心里舒坦了很多,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他问道:“你愿意陪着本王小酌几杯吗?” 许棉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愿、愿意。” —— 半夜,陆沅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没有睡意。 最终,她还是坐起身,穿上外衣,走出了营帐。 月明星稀,陆沅知在草地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这个时候,陆沅知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到盛意。 回忆起自己和盛意的相处,陆沅知发现,似乎都是盛意来找自己。 仅有的几次,自己遇到盛意,更多的意外。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在外面干什么?”盛意的声音突然在陆沅知身后响起,陆沅知心中一怔,转过身,看到盛意的时候,有些难以置信。 盛意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之意,他浑身裹挟着凉意缓步走到了陆沅知面前:“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陆沅知看到了他手上沾染到血迹,皱了皱眉,“你身上那么重的伤,不好好休息,这又是去哪里了?” 盛意并没有隐瞒陆沅知:“出了一点意外,必须我去处理。” “能告诉我吗?” 盛意点了点头:“在山脚下,发现了几具被放过血的女子尸体。我已经让人去核实身份,我估计应该是之前失踪的那些女子中的人。” “你盯着温家那么久,还是没有一点发现吗?” “也不能算是没有发现。”盛意直接在草地上坐下来了,见陆沅知要在自己旁边坐下,他解开了披风铺在了地上,让陆沅知坐在披风上。 陆沅知没有跟盛意客气,直接坐下来了:“什么发现?” “之前为太后办事的袁嬷嬷性子谨慎,她受伤之后换了个人,我就发现了那个嬷嬷定期会从温家那边取走一些东西。”盛意回忆自己看到的东西,“是几颗药丸,还有香料。不过香料有些时候会断,可能比较难制作。” “验过成分吗?” “每次都是定量的,我如果拿了,必然会被发现。但是我能闻得出来,药丸之中有血腥之气,那香料中好似掺杂着血肉的味道。” 听到这里,陆沅知忍不住了:“太后到底想要干什么?” 盛意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根据我现在查到的东西,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了。” “你说那些被放血的女尸,会不会也跟太后有关?”陆沅知猜测着,“那些女子的血应该是放出来就要用,否则那些人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武阳山放血,大可以直接把血运过来。” “现在一切都是猜测,只能继续查下去。”盛意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的真相,极为骇人。 “对了,太子妃的香囊有查到吗?” “有眉目了。”盛意也没有落下这件事,“太子妃命人将香囊都毁了,我亲自去找,找到了一些碎料,应该是没有来得及全部处理完。我查那些碎料,查到了京中的一家小医馆。” “什么样的医馆?” “那个医馆中只有一个姓袁的女医师,她精通香料之术,以香救人。太子妃香囊中的香料,很有可能就是出自这位袁医师之手。” 第87章 许棉的算计 盛意已经查到袁医师,他没有直接抓人审问,只有一种可能了。 “这个袁医师来头不小?” 盛意点了点头:“她一直在为萧世子的父亲看病,而且暗处也有一股势力在保护她。暂时还是不能动她,我先想办法从她那里拿到香料,再做打算。” “你告诉我那个医馆的位置,香料我曾经闻到过,印象深刻,我去拿。” “好。”盛意直接将医馆的位置告诉了陆沅知,“那个袁医师是个警惕性很高的人,你要注意安全。” 陆沅知侧过脸看着盛意,正好对上了盛意看过来的目光:“盛意,你不要一直逞强,该养伤就要养伤。” “你也是,该睡觉就要睡觉,晚上尽量不要出来。” 陆沅知换了个方向,背靠着盛意的后背,仰头看着高悬空中的那轮明月:“这还是我来了武阳山之后,第一次欣赏夜景呢。” 在陆沅知靠上来的那一瞬间,盛意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就放松下来:“今年的春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盛意,我其实好奇很久了,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那一年,盛意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被顾衍直接任命为钊钥司的掌司。 一开始,所有的人都在怀疑盛意的能力,但他们见识了盛意的手段之后,对他更多的是忌惮和畏惧。 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像陆沅知这样问他,你到底是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让盛意产生了短暂的沉默,陆沅知背靠着盛意,她看不到盛意的神情,却感受到了从盛意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浓烈的好似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陆沅知扭过头去看盛意,盛意却抬头按住了她的脑袋,不让她看自己:“太久了,我也快要忘了,我到底从哪里来。” 陆沅知没有再去看盛意,盛意也就松开了手,慢慢地说道:“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日复一日地习武。” 更多的事情,盛意没有再说,陆沅知也没有再细问,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你还有亲人吗?” 陆沅知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盛意的答案。 等着等着,那之前一直未曾出现的困意,就这么袭来。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靠着盛意的后背睡着了。 感受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盛意慢慢地转过半个身子,让陆沅知继续靠着自己的肩膀。 整个过程,动作很轻,没有惊醒陆沅知。 盛意低下头,看着陆沅知的睡颜,眼底的悲伤逐渐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笑意。 其实她今天应该很累了,但是因为担心自己的情况,所以一直没有睡着。 他出现在这周围,也不是意外。 只是从山脚下回来的时候,想要看一眼她。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因为睡不着而出来散步的陆沅知。 在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心有灵犀? “我是因为想待在亲人的身边,才选择了留在这里。”盛意轻轻地说道,“应该,算是有亲人,尽管他们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已经睡着的陆沅知自然不会听到他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陆沅知一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她记得自己昨天夜里是在和盛意聊天的时候睡着了,应该是盛意将自己送回来了。 “姑娘,你醒了。”汤嬷嬷恰好走了进来,“今天估计回程要晚一些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睿王出事了。”汤嬷嬷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今天一早,许家的丫鬟就开始四处寻找一夜未归的许棉,那阵仗闹得很大,甚至闹到了皇后那一边。 正好顾衍陪着皇后,索性下令整个营地搜寻许棉。 最后,在顾长昱的营帐里,发现了许棉。 被发现的时候,两人倒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顾长昱应该是喝多了酒,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许棉则是趴在床边睡着,看上去像是照顾了一夜醉酒的顾长昱,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 “其实大家都看的出来,睿王和许棉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跟一个男子单独待了一晚上,闹得人尽皆知,以后谁还敢娶她啊?”汤嬷嬷絮絮叨叨着,“如今大家伙都去那边看热闹了,就连戚姑娘也被人请过去了。” “戚姑娘也去了?” 汤嬷嬷点了点头:“这事情总是要给许家一个交代,戚姑娘跟睿王殿下有婚约,她总得在的。” 陆沅知接过汤嬷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我们收拾一下,也过去看看。” 陆沅知和汤嬷嬷过去的时候,睿王的营帐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营帐门直接是掀开的,想必是因为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处理起来也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众人站在外面,就能看清里面的场景。 顾衍和林疏月坐在椅子上,温贵妃则是站在一旁,从她的脸色来看,已经离发怒不远了。 顾长昱看着就是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许棉则是低垂着头跪在地上,看不清神情。 至于戚子衿,看起来是最镇定的,距离顾长昱和许棉远远地站着。 “皇上,长昱和许姑娘并未发生什么,这件事就这样过去。” 听到温贵妃的提议,站在营帐外的许家人都是一脸的愤懑不平之色,但她们什么话都不敢说。 顾衍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顾长昱:“长昱,你怎么看这件事?” 顾长昱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开口。 许棉主动说道:“皇上,都是臣女自作主张留下来照顾睿王殿下,此事与殿下没有关系。臣女愿意铰了头发去做个姑子,余生常伴青灯古佛,不再踏入京城一步。” 听到许棉这话,顾衍的神情松动了几分:“昨天晚上的情况朕已经知晓,是睿王主动让你作陪,你也是担心他,才会留下来照顾他。” 如果许棉当真有趁人之危的心思,今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就不会只是在床边趴着睡着了。 所以这也是现在,大家都偏向许棉的原因。 顾长昱听出了顾衍的言外之意,他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另一边的戚子衿。 看到戚子衿的神色平静,顾长昱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挫败感。 顾衍注意到了顾长昱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戚子衿:“戚子衿,你是长昱定下来的王妃,既然这件事长昱拿不定主意,不如你来拿个主意?” 第88章 侧妃之位 戚子衿看着跪在地上的许棉,淡淡地开口:“京中谁人不知,许姑娘对睿王殿下情谊深厚?既然许姑娘衣不解带地照顾了睿王殿下一夜,不如就让许姑娘入睿王府,有她在殿下身边,臣女也能放心。” 戚子衿这是同意让许棉入睿王府,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顾长昱眼中闪过诧异之色,他没有想过戚子衿会如此轻易就答应了。 “戚姑娘倒是有未来王妃的风范。”顾衍点了点头,“许姑娘身为宣宁侯府中嫡女,该给个什么位份呢?” 此言一出,众人心思各异。 难道皇上这是要让戚子衿给许棉让位? 温贵妃生怕顾衍是真的动了这个心思:“皇上,子衿早就跟长昱定下婚约,这睿王府日后不管有了谁,都不能越过子衿。” 不知内情的人听了这话,只当是温贵妃对戚子衿有多么重视。 许棉心中升起的那点希望,又被温贵妃这句话给扑灭了。 能当正妃,谁愿意低人一等? 只是许棉心中怨恨的不是温贵妃,而是戚子衿。若不是戚子衿,自己便能成为睿王正妃。 “既然如此,那许姑娘就为睿王侧妃。” 许棉这个睿王侧妃的身份,定下的极为敷衍,毕竟来路不正。 许棉千恩万谢,叩首的时候,眼中透着欣喜。 她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人,自己总算是能够嫁给他了。 即便在外人看来,这一点都不光彩。 但是许棉有信心,自己能够得到睿王的宠爱。戚子衿就算是得到了正妃之位,又能如何? “皇上,许姑娘等待睿王多年,也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既然皇上已经定下许姑娘侧妃的身份,不如这婚期也一同定下。”戚子衿再次提议道。 按理说,这侧妃进府的日子,该是正妃决定。 戚子衿现在提出来,显然是为了避嫌。 顾衍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臣女是觉得,不如将婚期定在同一天。” 戚子衿的意思,是让睿王在同一天,正妃和侧妃一同入府。 顾衍觉得戚子衿的这个想法挺好的,按照大历的旧例,这侧妃一般是在正妃入府三年后方可立。 但如今许棉的婚事已经定下,总不能再让她等三年再入府? 如果正妃入府之后,短时间内再让许棉入府,难免会惹人非议。 这样一想,正妃和侧妃同一天入府,是最好的。 只是这样一来,在大婚当日,许棉的嫁娶之礼肯定是要避让戚子衿的。 “那就定在同一日。”顾衍点头之后,不管许棉心中如何不情愿,也只能认下了。 许棉心中的那一点小心思,就这样被戚子衿击碎了。 她原本想着,在进门那一日大办,这样在外人看来,她虽然是侧妃,但也是极为受宠的。 可若是跟戚子衿在同一天进门,碍于礼制,她哪里都得低戚子衿一头。 林疏月目露赞赏地看着戚子衿:“戚姑娘不愧是戚家的女儿,办事妥帖备至。” 这一场大戏,到现在也就落幕了。 随着顾衍和林疏月的离去,大家也纷纷散了。 温贵妃站起身,走到了顾长昱面前,她看着顾长昱,眼中透着失望。 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转身走了。 从母妃失望的目光中,顾长昱已经看出了她想说的话。 顾长昱今日之举,简直是在打戚家的脸。 戚子衿作为正妃还没有进门,顾长昱就和许棉独处一夜,许棉的侧妃之位简直就是对戚家明晃晃的嘲讽。 不管这件事戚子衿是否在意,但这对戚家来说,是一颗钉子。 日后,戚家又怎么可能心无芥蒂地帮助顾长昱? 顾长昱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一转身,就对上了许棉可怜兮兮的目光:“殿下,我给您添麻烦了。” “你也是关心本王,回去休息。” 许棉没有再要求留下来,很是听话地走了,将地方留给了顾长昱和戚子衿。 “子衿,今天谢谢你。”顾长昱有些愧疚,“本王其他的不敢保证,但睿王妃只会是你。” 戚子衿笑了一下:“那臣女还真是要好好地谢谢睿王殿下的厚待了。” 戚子衿从来不是刻薄之人,这番话说的也是平和,却刺的顾长昱呼吸一滞:“本王是大历睿王,后宅之中,不可能只有你一人……” 这句解释的话,顾长昱说的苍白且无力。 “这件事不用睿王殿下提点,臣女知晓。”戚子衿向睿王行了一礼,以示告辞,“若是殿下没有什么要继续教诲的,那臣女就先行离开了。” 说完,戚子衿就走了出去。 她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了在前面等着自己的陆沅知,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刚才让你看笑话了。” “我陆家的笑话可比这多多了。”陆沅知回道。 戚子衿走到了陆沅知身边,两人一起往前走着:“你跟我不一样,我是别无选择,你若是不想被信王耽误一辈子,还是尽早想办法脱身。” “子衿,你可有为自己想过?”陆沅知问道。 戚子衿脸上闪过苦笑之色:“其实父亲和姑姑一直都在为我着想,若是我再为自己着想,难免就有些自私了。” 所以她和睿王的婚事必须进行下去,这注定是一场无解的局。 “仔细想来,大家应该挺羡慕我的。”戚子衿一副宽慰自己的语气,“毕竟我要嫁的人,是大家心中的良人。” 是很多人心中的良人,却不是戚子衿心中的良人。 陆沅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陪着戚子衿走完了这段路。 “沅知,回京之后,我可以去找你吗?” 陆沅知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戚子衿没有什么朋友,但是她想要结交陆沅知这个人。 在回去的路上,陆沅知一直郁郁寡欢。 汤嬷嬷仿佛是看出了陆沅知心中的担忧:“姑娘,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戚姑娘要走的路,谁都无法替代。就像姑娘自己也有难处一样,只能自己去解决。” 汤嬷嬷是看着陆沅知一路走到现在的,她比任何人都明白陆沅知的不容易。 她对戚子衿再是心疼,那也是比不上陆沅知的。 “而且戚姑娘也是个聪明人,她的心不在睿王身上,就永远不会因为睿王而失态。”汤嬷嬷宽慰道,“你和戚姑娘各自过得安稳,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第89章 回府 汤嬷嬷也是在告诉陆沅知,今日戚子衿所遭遇的事情,他日定然也会落在陆沅知身上。 毕竟信王后院之中不可能只有陆沅知一人,她总有一日也会被迫去接纳其他女子。 “嬷嬷,若有一日我后悔了呢?” 汤嬷嬷想了想,回道:“我觉得,不管姑娘做什么都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嬷嬷我是要伺候姑娘一辈子的,当然会一直站在你这一边。” 陆沅知看着汤嬷嬷,她想起了汤嬷嬷上一世的结局。 上一世的她,念着汤嬷嬷年老无依,给了她一大笔银子之后将她送回了苏家。 苏家自然不会薄待了汤嬷嬷,再加上她给的银子,汤嬷嬷肯定能安度晚年。 只是没有过多久,她就听到了汤嬷嬷的死讯,常年忧思过度,积重难返。 汤嬷嬷的后半辈子,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嬷嬷可要一直身体康健,没有了嬷嬷在身边,我可一点都不会安心。” 听着陆沅知的话,汤嬷嬷忍不住笑了:“那我可得活的长长久久……” 回到镇远侯府的时候,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陆老夫人那边传了话,让大家都去寿喜堂那边用晚膳。 陆沅知过去之后,才发现许久未曾露面的吴悠然也出现了。 吴悠然的身形看上去比之前丰腴了不少,但是脸色并不算好,脸上的脂粉很重,好像是为了遮盖什么。 此刻,吴悠然挺着大肚子坐在老夫人身边,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笑意。 只是在老夫人的身边,多了一个眼生的模样漂亮的姑娘。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看到陆沅知出现,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都不勉强,足以可见,最近确实发生了让她高兴的事情。 “老夫人心情看上去不错,这是发生了什么喜事?”温氏走上前问道。 老夫人拉着吴悠然的手,说道:“悠然这一胎我找大夫看过了,是个男胎,这可是大喜事。”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陆绥的神情微微一变,他的目光落在了吴悠然的肚子上,闪过了一抹暗色。 陆沅知则是问道:“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看着眼生,不过这模样生的不错,我们出去了一趟的功夫,老夫人是从哪里得来了这么个妙人?” 众人这才注意到了那美貌的丫鬟,其中陆起的反应是最大的:“母亲,儿子这几日经常来您这里请安,怎么没见到这丫鬟?” 老夫人这才解释道:“这是露珠,清瑶担心我身边的人照顾不周,今天特意将这丫鬟送到我身边来。” 陆沅知笑着问道:“姑姑将这人送到侯府,当真只是为了让她来伺候老夫人的?” 此言一出,老夫人有些心虚,随即说道:“不是来伺候我的,还能是来伺候谁的?” “那就希望寿喜堂能留得住这丫鬟。”陆沅知轻飘飘地说完了这句话,就准备坐下了,见众人都不动,问道,“你们都不饿吗?” 陆沅知这轻快的态度,好像刚才讨论露珠的话,只是无心之言。 “都坐。”老夫人说完之后,大家都各自落座。 大家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是露珠在旁边伺候着,惹得有些人心猿意马,却也让温氏无比火大,主要是露珠今晚总是在往陆绥跟前凑。 只是露珠的行为并无逾矩,温氏也不好说什么,这一顿饭是食不知味。 “沅知,听说这次春猎,你为了帮陆荞出头,为难自己的两位兄长了?”老夫人放下筷子之后,目光犀利地看向了陆沅知,语气中带着质问的意思,这是要发难了。 陆沅知不慌不忙地用勺子舀起一勺汤送到了自己的口中:“这汤不错。” “我在问你话,你就是目无尊长吗?”老夫人厉声说道。 陆沅知放下了汤勺:“老夫人最近应该是药喝多了,这说话都带着苦意。” 太医院院首的药,老夫人是一顿都不能落下,她感觉自己现在不管吃什么都是苦的。 此刻被陆沅知踩了痛脚,当即色变,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陆沅知继续开口了:“我看着老夫人的头疾应当是好了许多,这说起来都中气十足了。过几日再让院首大人来一趟,指不定再喝几服药,这病根就此就除了。” 那苦涩的味道,陆老夫人是受够了,那要说出口的话也不敢说了,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陆绥不满地看着陆沅知:“沅知,你怎么跟祖母讲话的?” “父亲,两位兄长的事情皇上已经有定夺,老夫人现在提起此事,到底是在责问女儿,还是在质疑皇上的意思呢?” 陆沅知笑吟吟地说完了这句话,随即拿起了帕子,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角,随即站起身,扫了一圈再度陷入沉默的众人,“这晚膳已经用完,沅知就先回去休息了。” 看着陆沅知离去的背影,无人敢出演阻拦。 直到陆沅知走远了,陆起才说道:“她现在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动不动的就把皇上搬出来,不愧是以后要当信王妃的人。” 说着,陆起觑了一眼陆绥,“大哥,这丫头现在挺让你头疼的?” 听着这幸灾乐祸的话,陆绥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陆彦舟和陆书珩,心情更差了:“你都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了。如今弟妹再有一两个月就要生了,你好好收收性子,多陪陪弟妹,别让她再为你操心了。” 作为兄长,陆绥可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说的直白点,那就是看脸的。 陆绥敢用自己的侯位担保,陆起现在绝对不想看到吴悠然那张脸。 果然,听了陆绥的话,陆起瞬间沉默,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看到陆起的反应,吴悠然气的手指甲都快把掌心戳破了。 但是她低下头,看到自己隆起的肚子时,就想到了老夫人和吴家的约定,情绪逐渐平复下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孩子安全降生! “既然都吃完了,那就各自回去。”老夫人出来打圆场,随即她又看了陆绥一眼,“侯爷,咱们母子二人许久未见,都有些生分了,你留下来再陪我说说话。” 陆绥知道老夫人找自己为的是什么事情,该来的他躲不开的:“是,母亲。” 第90章 老夫人的算计 其他人都走了之后,陆绥陪着老夫人走进了里间。 “皇上金口玉言,彦舟和书珩都不能再继承镇远侯之位,你是怎么打算的?”老夫人上来就直接切入正题。 陆绥回了一句:“母亲心里不是已经有了打算吗?” “这侯位肯定是不能落在二房那一脉手里的,陆起怎么说也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悠然这一胎倒是可以指望。” 老夫人说的都是实话,陆绥心里始终有些不是滋味:“母亲倒真是一心为陆起打算。” 老夫人何尝不明白陆绥心中所想:“我也是两手准备,外头的那个露珠,你也是看到了的,姿色上乘,过几日你纳入房中,何愁没有子嗣?” 闻言,陆绥皱了皱眉:“母亲……” 他话未说完,就被老夫人打断了:“你可别说我没有为你打算过,这露珠的身世知根知底,是个清白的好姑娘。你妹妹那边,特意请有经验的老婆子看过了,是个好生养的。” 陆绥的态度有些松动了,老夫人继续说道,“温氏到底是岁数上来了,我听人家说还是年轻底子好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聪慧,你应该不想再生出像彦舟和书珩那样不争气的儿子? 再说了,要是温氏再生个儿子出来,咱们家不就又要被温家拿捏住了吗?你这些年,一直培养彦舟,不也是考虑到书珩身上有温家的血脉?” 知子莫若母,老夫人的这番话确实是说在了陆绥的心坎上。 陆绥对温氏所生的子女,可以有疼爱,但他绝不可能将镇远侯之位传给有温家血脉的孩子。 否则百年之后,陆家一定会被温家所连累。 但陆彦舟如今已经无用,他肯定是要另外想办法。 若是再找其他世家的女儿,怕是会惹上一些麻烦,陆清瑶送来的这个露珠,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若是时运不济,咱们还能指望悠然肚子里的孩子,到时候我做主将那个孩子过继到你的名下,这侯位不照样是你这一脉的人继承?” 老夫人确实是考虑周详,只是其中怎么可能没有私心? “母亲,您这是打算要跟吴家重修旧好,用侯位来做筹码?”陆绥直接问道,“您可知道,吴家现在是自身难保?” 老夫人也没有隐瞒陆绥:“咱们家跟吴家不管闹成什么样子,在皇上的眼里那就是绑在一起了。再说了,吴家如今势弱,正是你的机会,你要是好好筹谋,吴家定能彻底为你所用。 我承认我有私心,你妹妹现在在吴家的日子不好过,你们是亲兄妹,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上帮一帮,又怎么样呢?” 老夫人若是不肯承认,陆绥不会相信她,但老夫人如此苦口婆心,陆绥也就妥协了。 “母亲放心,这件事就先按照您的意思来办。”陆绥又想起了一件事,“只是今天沅知提了露珠的事情,若是我当真将她收入房中,只怕会惹人笑话。”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可笑话的?”老夫人拍了拍陆绥的手,“再说了,你当真看不上露珠?” 陆绥沉默了,老夫人见状,笑了出来:“这件事,我保准给你办的妥当。” “有母亲这句话,儿子就放心了。” —— 隔日一早,陆沅知就带着汤嬷嬷出门了,她按照盛意给的地址,往医馆那边去了。 没成想,在路途中遇到了一个熟人。 “陆姑娘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里?”燕辞楹笑着问道。 “我听说这边有一家医馆的香料做的与众不同,特意来看看。” “是青医馆吗?” “少夫人认识吗?” 燕辞楹点了点头:“我正好要过去给袁医师送药材。” 陆沅知看到了燕辞楹身边的丫鬟手里抱着的一个大盒子:“你给袁医师送药?” “袁医师说有一味草药只要武阳山有,特意让我们留意一下,昨天回来太晚了,我就今天一早送过来了。”燕辞楹解释道,“不如我们一起过去。” 听着燕辞楹的话,陆沅知总觉得怪怪的,这送草药,也不必世子夫人亲自送过来? “听说萧世子的父亲一直是这位袁医师诊治?” “是的,父亲的病情是在袁医师的看护之下才稳定下来,普通的医治方法无效,幸好找到了这位擅长以香救人的袁医师。”燕辞楹问道,“不过这位袁医师向来深居简出,你是怎么听说的?” “这次春猎的时候,偶然听人说起的。正巧我常用的那些香料都用腻了,想找找新的。” 在燕辞楹的带领下,两人走到了弯弯曲曲的小巷子的最深处,才看到了青医馆。 这若是寻常人,只怕根本找不到这家医馆。 医馆已经开门,珠帘挂在门口,丫鬟上前拨开了珠帘,燕辞楹和陆沅知走了进去。 里面的布置也跟寻常的医馆不同,里面没有药味,反倒是充盈着各种各样的香气。 虽然种类很多,但夹杂在一起的味道并不违和。 袁青衣正坐在案桌后面配置香料,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抬头望去。 只是在看到来人是燕辞楹的时候,眼中的喜悦淡了几分。 陆沅知是第一次见到袁青衣,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打扮的颇为清雅素净。 “袁医师,这是世子从武阳山带回来的药草。”燕辞楹说完之后,她身边的丫鬟就将那大木盒放在了桌子上。 袁青衣并没有去看送来的草药:“送草药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少夫人亲自走一趟呢?” “这草药是世子亲自摘得,交给别人送过来他也不放心,索性还是我来一趟比较合适。父亲那边的香料也用完了,我顺便也一起取回去。” 听到后面那句话,袁青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少夫人倒是防的紧,可有些事情,不是防就能防得住的。” 燕辞楹的手因为紧张揪在了一起:“我、我没有防着你,确实是世子今天一早有事情出门了。” “世子父亲的香料我正在制作,就麻烦少夫人等一会了。”袁青衣继续着手里调配香料的动作,没有再搭理燕辞楹,燕辞楹站在一旁,透出了些许的尴尬。 “听说这里可以挑选香料,现在可以选吗?”陆沅知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袁青衣头也不抬地说道:“在后面,自己选。不过事先说好,这香料买回去之后,产生任何的不良反应,我这里都是不负责的。” 第91章 浅碧之求 或许是担心陆沅知觉得袁青衣的态度过于冷淡,燕辞楹主动帮袁青衣解释:“青医馆正常是不卖香料的,但架不住有人喜欢,所以总有人来买。袁医师性子随性,所以这香料买回去,后果自负。” “无事,我先去挑一挑。”陆沅知往后面放香料的格子那边走过去,燕辞楹陪着陆沅知一起选。 陆沅知仔细地辨认着香料的气息,在最下面的格子里挑了几种,随后又在上面的格子里选了几种,就一起拿到前面去了。 “这几种,怎么算钱?” 袁青衣看着陆沅知挑选出来的香料,笑容中透着几分正常人看不懂的意味深长:“你选了下面格子里的香料?” “下面的不能选吗?” “可以,不过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后果自负。” 袁青衣对自己的制香手艺十分自信,她敢保证,她做出的香料,除了她自己,别人根本辨认不出原料是什么,更别提发现这香料的作用了。 “好。”陆沅知回道。 袁青衣随意报了价格,陆沅知付了钱,就和燕辞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袁青衣配制香料。 “陆姑娘,这些香料你一定要先找大夫验一下,确认没有问题再用。”燕辞楹提醒道。 陆沅知问道:“难道有人用出过问题?” 燕辞楹点头:“这名义上虽说是香料,实则多为药用。是药三分毒,之前有人错用香料来找袁医师,最后也不了了之。 从那之后,来青医馆买香料的人就少了,反倒是会请袁医师过府调配可用的香料。” 陆沅知看着专注于调配香料的袁青衣:“看来这位袁医师的香料之术,很是厉害。” “也就只有少数人得知,一般的官宦人家也请不起袁医师。” 两人正说着话,袁青衣便停下了配制香料的动作:“香料已经制好。” 说着,袁青衣将香料包好,交给了燕辞楹的丫鬟,“你们可以走了。” 那丫鬟见袁青衣如此直白地赶人,脸色有些变了,但燕辞楹依旧好脾气地跟袁青衣告辞,和陆沅知一同离开了。 出了青医馆,陆沅知问道:“少夫人,你跟这位袁医师有什么渊源吗?” “为何这么问?” “只是觉得你对她很是容忍。” 燕辞楹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袁医师……” 后面的话,燕辞楹没有说下去了,陆沅知看出了她有难言之隐,也没有再逼问:“今天多谢少夫人了,不然我还未必能找得到青医馆呢。” “没事,顺路而已。” 两人出了巷子,便不再同路,陆沅知带着汤嬷嬷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姑娘,这些香料需要老奴去找荣大夫辨认一下吗?” 陆沅知摇了摇头:“不用了,先回府。” 陆沅知和汤嬷嬷走到松香院门口,就看到了一个跪在院门口的身影。 “姑娘,是浅碧。”汤嬷嬷提醒道。 陆沅知没有开口,带着汤嬷嬷继续往院子里走,只当没有看到浅碧。 “姑娘,奴婢想要重新回松香院当差,求您看在奴婢是先夫人留给您的情面上,让奴婢回来。”浅碧苦苦哀求着。 但这一句话,就让陆沅知看出了浅碧的心思深厚。 她其他的都没有提,唯独提了先夫人苏棠,但凡陆沅知对苏棠有一丝的惦念,都不可能拒绝浅碧的要求。 “所以你也知道你是母亲留给我的丫鬟,却投靠温夫人,背叛了我。”陆沅知垂眸看着浅碧,“如果我是你,连跪在这里的脸面都没有。” “小姐,奴婢也有家人,之前奴婢是没有办法,才做出背主之事。”浅碧还在哀求,“求您看在先夫人的情面上,救奴婢一次。” 浅碧和流云都被陆书珩收房了,但浅碧那个时候正是小产,根本不能伺候陆书珩。 流云抢占机会,又百般讨好温氏,这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在春猎之时,流云在府中各种欺压浅碧,浅碧有苦难言。本以为陆书珩回来之后,自己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没有想到,陆书珩在春猎之时受挫,昨天晚上让浅碧伺候他,直接动手折辱,浅碧自觉前途无望,又求到了陆沅知面前来。 浅碧故意撩起了自己的衣袖,让陆沅知看到自己胳膊上的伤痕:“姑娘,求您救奴婢一命。” “浅碧,你现在是陆书珩房里的人,我救不了你。再说了,你说之前背主是为了你的家人,你现在求救,也该向你的家人求救,为何要来求我呢?” 对上陆沅知没有感情的眼神,浅碧心中一个哆嗦,她何时变得这么无情了? 陆沅知继续说道:“你那个滥赌的父亲和兄长这一次又欠了多少银子?” 一句话,就让浅碧失了分寸。 “看来这一次,你又要为了你口中的家人,来害我了。”陆沅知冷冷地问道,“可那是你的家人,你为了保护他们,我就该一次次地等着被你害吗?” 浅碧自己就算是受了再多的折磨,也不可能求到陆沅知面前,否则她之前就来了。 是因为她的父亲和兄长又欠下了一大笔赌债,还不上,两人的命怕是就要没了。 而这笔赌债的债主是温家的人,温氏以此要挟浅碧,让她再回到松香院当内应,浅碧今日才跪在了院门口。 “小姐你明明知道一切,为何能够如此狠心地不闻不问?”浅碧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陆沅知只问了一句:“你可曾有一次是为了我,付出过什么?” “奴婢、奴婢……”浅碧答不上来。 “母亲去世之后,你一直明哲保身,从未真正地保护过我一次。”陆沅知叹息一声,“你对我哪怕有过一次善意,我都会把你从那个泥潭里拉出来,可你一次都没有。所以,你不能怪我!” 说完这番话,陆沅知就没有再理她,直接走进了院子。 看着重新关上的院门,浅碧缓缓地站起身,往回走去。 果不其然,浅碧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温氏身边的秦嬷嬷。 秦嬷嬷看着她狼狈归来的样子,只问了一句:“失败了?” “嬷嬷,您让我见夫人一面。”浅碧恳求道。 秦嬷嬷冷眼看着她:“浅碧,你可以选择不过问你父兄的事情,安心在书珩少爷身边度日。” 若是浅碧能做到,就不会落得今日的地步了。 秦嬷嬷看出了浅碧的想法,冷笑了一声:“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用你的一条命,换你父兄两条命,这笔买卖,可划算的很!” 第92章 心迹之论 入夜,松香院内的人都休息了,在烛火都熄灭之后,浅碧拿着一条白绫出现在了门口。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将手中的白绫扔到了院门口老树的粗壮的分枝上,她打完结之后,满怀怨恨地看了一眼院门的方向。 如果陆沅知肯帮她一把,她怎么可能落得这样的结局? 既然如此,自己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让陆沅知好过。 秦嬷嬷说得对,自己这桩买卖确实划算。 既能救父兄,也能让陆沅知无法翻身。 浅碧踩着一块石头,将头放进了打好结的白绫上,眼睛一闭、心一横,将脚下的石头踢开了。 盛意在暗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阻拦浅碧的行为,直接从后面绕了进去,果然看到陆沅知在院子里等着自己。 月光如水,倾洒在陆沅知身上,美好而又静谧。 从陆沅知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浅碧在松香院门口自尽的场景。 “你也不怕她死在门口,污了你的院子。”盛意说道。 陆沅知脸上出现了浅浅的笑意:“那就劳烦盛大人等会儿帮我将她挂到该挂的地方去。” “你倒是会使唤人。”盛意语气中透着几分戏谑。 陆沅知反问:“难道大人连这个忙都不愿意帮我吗?” 盛意走近陆沅知,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那我应该不止要帮你这一个忙?” “大人果真是聪明过人。” 陆沅知向来稳重,倒是难得露出活泼的神色来。 见她这样,盛意的心中也多了几分欣喜:“你今天去青医馆,可有发现什么?” 陆沅知将香料交给了盛意:“这是当日温雪身上香囊中的香料味道,你带回去验一验。” 说着,她又拿出了另外几种香料一起交给了盛意,“我觉得这几种香料的作用应该也不简单,你顺便一起验一下。” 看着陆沅知交给自己的香料,盛意的神情略显沉重:“那个袁青衣,应该不简单?” “我在她的医馆中看到了寒毒的香料。”陆沅知猜测道,“她会不会是来自古姜一族,她的制香术很厉害!” 能让陆沅知都觉得厉害的制香术,盛意自然不会小瞧:“我之前查过她,没有什么问题,但现在看来,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有人替她伪造了过去?” 盛意点了点头:“看来此事又有温家的手笔。回去之后,我会重点调查袁青衣的来历。” “辛苦大人了。” “你这话说的倒是漂亮,你若是愿意在信王身上花一分心思,他都不会那么气急败坏。” 陆沅知反问:“大人当真希望我在信王身上花心思?” 盛意沉默了,他觉得自己不该说出刚才那句话。 陆沅知轻笑道:“大人放心,我这个人从来不在不值得的人身上花心思。” “什么样的人对你来说是值得的?” 陆沅知琢磨了片刻,回道:“大抵是让我觉得能够信任几分的人。” “看来我在陆姑娘的心中,一直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盛意原本是打趣说出的话,不曾想陆沅知反倒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一直都相信大人。” 盛意微微的愣住了,从来没有人,如陆沅知这般笃定地信任自己。 “你就不怕信错了人?” “我信任大人,是因为我相信,即便有一日大人背叛了我,也只是为了更好地完成我们共同的心愿。” 盛意奇怪道:“我好像从未跟你说过我的愿望?” “你所做之事,比你说的话更有信服力。”陆沅知淡淡地说道,“自从大人接管钊钥司以来,看似手段残忍,实则办的每一桩事都是为了大历的安定。” 盛意的眼眸微颤,所有的人都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是迎合圣上,是为了夺权。 唯独陆沅知,一眼就看出了他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 “陆沅知,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高尚。” “这世上哪有人生来高尚?论迹不论心、论心不论迹罢了。”陆沅知语气中有几分释然,“其实很多人都见过世间苦难,但能选择为生民立命的人,有多少呢?” “陆姑娘活得通透,不像是你现在这个岁数的姑娘能说出来的话。” “若是我与寻常女子相同,又怎么能入盛大人的眼呢?” 两人相视一笑,无形之中,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盛意不知道自己若还是继续留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非常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的胸腔中喷涌而出。 “大人身上的伤势好些了吗?”陆沅知总算是问出了这句她犹豫了一晚上的话。 “说不疼是假的,但确实已经习惯了。”一句简单的话,透露出了盛意过往生活中的冰山一角,“今天晚上见你一面,比世间上所有良药都管用。” 盛意的最后一句话,彻底让陆沅知愣住了。 而盛意在说完之后,也立刻飞身离开,动作间带着几分难掩的慌张。 等陆沅知反应过来的时候,盛意已经消失不见了。 回想着盛意说的那句话,陆沅知的心中并没有什么反感。 但今日换成其他人跟她说这句话,她恐怕早就一鞭子抽上去了。 陆沅知很清楚自己的性子,她这一世,不可能再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人。但盛意不一样,因为上一世,她用自己的命证实了一件事,她和盛意是真正的殊途同归。 所以即便被盛意背叛,她也不会生出任何的怨怼。 “盛意。”陆沅知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再次看向院门外的时候,原本挂在树上的白绫和浅碧都已经不见了…… 次日一早,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已经有早起的人陆陆续续的在街上走着了。 镇远侯府门前的这条街上,慢慢地也有了行人。 “啊……” 尖锐的惊叫声让原本那些还有些困倦的人,立刻提起了精神,所有的人都循声而去,在镇远侯府门口聚集,看到了那挂在侯府门前,上吊自缢的浅碧。 “这人我见过,她之前是陆家三姑娘身边的丫鬟,前段时间被陆家少爷陆书珩讨去当了通房,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吊死在侯府门口了?” 人群中,有人点出了浅碧的身份。 有胆子大的凑上前看,浅碧穿的是偏短的宽袖衣裳,那人抬眼就看到了浅碧手臂上的淤青:“这通房丫鬟不会是被陆书珩折磨的受不了,才在侯府门口上吊自缢的?” 第93章 鞭打陆书珩 陆家的人听到音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关于浅碧的消息在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 陆书珩荒诞到连妹妹身边的丫鬟都不放过,把那丫鬟据为己有后又百般虐待,那丫鬟不堪受辱,满腹冤屈地吊死在侯府门口。 这消息传播的速度飞快,在上朝前,顾衍也从盛意的口中听到了。 于是在朝堂上,都不用御史上奏,顾衍就直接申饬了镇远侯陆绥。 从教子无方、任子行凶,上升到了对陆绥此人的怀疑。 陆绥被当众骂的头都抬不起来,跪在地上,满面羞愧地听着。 下朝之后,陆绥一脸怒容地回府,正好看到两个下人用破席子卷了浅碧的尸体,要从后门出去。 “这尸体要送去哪里?”陆绥问道。 其中一个下人回道:“这浅碧的家人都不来收尸,温夫人就让奴才们扔去乱葬岗。” 陆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满腔的怒火,说道:“从账房上支一些银子,将她好生安葬了。” 两个下人面面相觑,不敢应承。 见状,陆绥更气了:“怎么,本侯现在说话,都没有一个夫人的话有分量了?” “奴才们这就去办。” 那两个下人动作麻利地将浅碧的尸身又抬回去了,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陆绥心火愈发地旺盛:“去书房,把本侯的鞭子拿过来。” 随从不敢不从,从书房将鞭子取来后,陆绥拿着鞭子就去了陆书珩的院子。 “不过是死了一个通房丫鬟,难不成还要本少爷去给她守灵吗?真是晦气,当初就不该把她要过来!” 陆绥到的时候,正好听到了陆书珩这番抱怨的话,那怒火彻底压不住了,走进院子,对着陆书珩就抽了出去。 陆书珩可不是那种会白白受鞭子的人,满院子地跑着躲开。 看到他这副样子,陆绥更是怒火中烧,自己的鞭子,陆书珩竟然敢躲? 陆绥原本还留着几分力道,这下子,彻底不用留了。 陆书珩并不精通武学,如何能够跑得过陆绥,很快就被陆绥压制住,那鞭子抽的他满地打滚。 “儿啊、儿啊……”温氏来到陆书珩的院子,就看到了陆书珩被打的惨状,一边嚎叫着,一边冲了过去,想要护着陆书珩,“侯爷,书珩可是你的亲儿子,你难道要为了一个贱婢,打死自己的儿子吗?” 陆书珩院子里的动静已经传遍了整个侯府,所有人都过来了,陆沅知自然也没有落下。 温氏看到陆沅知出现,眼中透着恨意:“那个浅碧是你院子里的人,她上吊死了,受罪的是我的儿子,凭什么?” 与温氏的癫狂相比,陆沅知一如既往地从容:“就凭他在无名无分的时候,占了浅碧的身子,又让浅碧有了身孕。温夫人,你忘了吗,当初你们可就是用这件事从我手里收走了掌家之权?” 温氏如鲠在喉,当日之事历历在目,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报应会来的这么快。 “浅碧早就是陆书珩院子里的人,你现在用浅碧的死来问责我,是不是太过于蛮不讲理?”陆沅知顿了一下,又继续问道,“毕竟让浅碧想不开自缢的人,是陆书珩。如果他没有对浅碧动手磋磨,浅碧怎么会寻死?” “浅碧怎么可能吊死在侯府门口,明明是吊死在……” 情急之下,温氏差点说出了浅碧应当吊死在松香院门口。 陆沅知假装听不出来温氏的话:“温夫人,这浅碧吊死在侯府门口,是众人亲眼目睹,难道还能有假?” 温氏说不出来话,此刻她也在怀疑,难道是浅碧那个贱婢,在临死之前摆了自己一道? “温氏,到了这时候,你还要为这个逆子狡辩吗?”陆绥怒道,“你这些年对他百般纵容,到底是教出了什么性子?” “那侯爷要打死他吗?”温氏也急了,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质问道。 陆绥被温氏问懵了,他看着已经被自己抽的浑身是血的陆书珩,眼中闪过不忍。 到底是他疼爱了多年的儿子,他怎么忍心亲手打死陆书珩? 他今日对陆书珩动手,根本不是因为浅碧的一条命,而是他被皇上当众斥责了。 换言之,如果浅碧之死没有闹大,在他眼中就跟死了一只蝼蚁一样。 至于他之前吩咐下人好生安葬浅碧,也只不过是因为担心京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镇远侯府。 “将陆书珩关在院子里,没有我的吩咐,都不许让他出院门一步。” 说完这句话,陆绥就大踏步地走了。 陆沅知看着已经被打得不省人事的陆书珩,心中冷笑。 陆绥对自己的儿子还真是处处维护,他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出得了院门?反倒是他现在如果出去了,反而会成为众人的谈资。 只不过,刚才温氏那么不给陆绥颜面,以陆绥的性子,只怕是等不了老夫人的安排,要立刻将露珠收入房中了? 一切正如陆沅知预料的那样,当天晚上老夫人就将露珠送到了陆绥房中。 听院子里伺候的人说,陆绥房间里的动静,到后半夜才停下了。 正在照顾陆书珩的温氏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她气得差点没有拿稳手中的药碗,还是秦嬷嬷接了过去,伺候着陆书珩喝了药。 等陆书珩再次睡过去之后,秦嬷嬷扶着温氏来到了外间。 秦嬷嬷看着显出了几分老态的温氏,心中难受:“夫人,这一天总会来的。相爷早就说过,侯爷不可能让有温氏血脉的孩子,继承侯位。” 秦嬷嬷这是在提醒温氏,就算是她有心再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也不可能继承侯位,“左右那露珠的身份也越不过您去,等她生了孩子,抱到您这边抚养。虽然没有您的血脉,但心向着您就是好的。” “嬷嬷,你说我现在是个什么身份?”温氏问道。 秦嬷嬷有些为难,温氏苦笑:“正妻不是正妻,妾不是妾,如果不是太后,你以为我在陆家还能有现在的位置吗?我知道温家的打算,我只要将他们作为依仗,才能一心一意地为温家办事。 苏棠的儿子也就算了,我怎么能看到其他贱人的儿子越过了我的儿子?” 说到最后,温氏扯住了秦嬷嬷的衣摆,“嬷嬷,我的儿子得不到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让其他人的儿子得到呢?” 看着温氏眼中深深的恨意,秦嬷嬷心口发紧,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您要用那个法子?” “没错,只要侯爷这辈子再无所出,我就能安心了。” 秦嬷嬷有些犹豫,温氏提醒道,“秦嬷嬷,自打你跟我来到陆家,你就应该明白,我跟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以老夫人和侯爷现在的态度,你觉得露珠生下孩子之后,他们会让我抚养那个孩子吗?” 秦嬷嬷明白,一旦有人怀上了侯爷的孩子,就是对温氏的威胁。 侯爷,断然不能再有子嗣了。 “那夫人,老奴代您去袁医师那里走一趟?” 温氏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又叮嘱道:“浅碧的事情我不怪你,但这件事,你若是再办不好,咱们两个人就要一起完了……” 第94章 皇后出事 秦嬷嬷离开之后,温氏重新走回了里间,她看着躺在床上的陆书珩,眼中闪过心疼之色。 她用浅碧父兄的性命来威胁浅碧,想让她吊死在松香院门口,以此来陷害陆沅知。 浅碧那个贱人,竟然摆了自己一道,死在了侯府门口,将整个侯府都推到了风口浪尖。 “书珩,你放心,能承袭镇远侯之位的人,只有你。” 当今圣上的确是说过陆书珩不配承袭镇远侯之位,一旦温家扶持新帝上位,那这些陈年旧事还有几人会记得呢? 到了那个时候,新帝心向温家,这镇远侯之位,自然就会落在陆书珩身上。 所以现在,温氏要做的就是让陆绥再也无所出! 一夜过后,陆绥就当众宣布,露珠抬为了府中的姨娘。 老夫人将这个消息传到了陆清瑶那边,听到这个消息,满心忧虑的陆清瑶终于笑了出来。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陆清瑶眉眼间的傲气都消散了,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丧气,这段时间在吴家的日子她很不好过。 露珠的这件事成了,让陆清瑶自觉腰杆子挺了起来。 “你大哥将露珠收房了?”吴绪风问道。 陆清瑶点了点头:“你确定那个露珠,能够顺利地怀上孩子?” 听到这个问题,吴绪风眼中满是算计:“她当然能。” 正如吴绪风预料的那样,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中,陆绥每天晚上都会在露珠那里留宿。 陆府众人都以为温氏会大怒,但温氏一心照顾陆书珩,根本无暇顾及陆绥和露珠。 松香院内,汤嬷嬷走进了房间,陆沅知正在练字,旁边的窗户大开。 “这天气虽说是开始回暖,但早晚还是凉的,姑娘站在这风口,若是染上了风寒可怎么办?” 汤嬷嬷一边絮叨着,一边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 “父亲书房中的香料换了有好几日了?” 汤嬷嬷点头:“侯爷挺喜欢那新换的香料,一直在用。” 闻言,陆沅知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温氏倒真是果决。” 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的丫鬟来报:“姑娘,戚姑娘来了。” 若非紧要之事,戚子衿应该不会上门。 陆沅知当即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请戚姑娘进来。” 戚子衿走进来的时候,脸上不见了往日的从容镇定:“沅知,皇后娘娘出事了。” 昨天夜里,顾云晗突然发起了高热,一直念着戚子衿的名字。 淑妃一早就宣召戚子衿进宫,戚子衿陪了顾云晗半天,打算离宫的时候,想着去皇后那里请安。 没想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顾衍大怒。 她在外头听了个大概,原来是皇后娘娘假孕骗宠,还想要用这个莫须有的孩子来陷害贵妃谋害皇嗣。 “皇后娘娘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陆沅知下意识地不相信这是事情的真相。 戚子衿也说道:“我当然也不相信,但是皇后没有怀孕是事实,皇上大怒,已经宣召太子进宫。只怕过了今晚,这后宫的天就要变了。” 戚子衿知道陆沅知和皇后关系亲近,这才特意来告知她此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皇后娘娘?” “这件事我不能出面。”陆沅知说道,“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等?” “如今皇上大怒,温太后和温贵妃必然会步步紧逼,我们现在若是拿不出皇后是被陷害的证据,就不能出面。” 能证明皇后清白的证据,不管是戚子衿和陆沅知都没有。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太子的立场。”戚子衿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上一次春猎的时候,太子就是向着温贵妃。如果这一次,太子也对皇后落井下石,皇后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与戚子衿的担心不同,陆沅知担心的是,皇后那样心性,只怕经过此事,会一蹶不振! 后宫中,林疏月一脸木然地跪在地上,顾衍经过了起初的愤怒,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他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疏月,眼中满是失望:“皇后,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温太后坐在顾衍旁边的椅子上,温贵妃在温太后身边,红着眼眶,一脸的委屈。 顾长宜则是站在林疏月身边,他有些心痛地开口:“母后,您就向父皇认个错。” 温太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踩皇后一脚的机会:“认错?她到现在都不承认自己有错,简直是冥顽不灵!” 林疏月抬起头,她看着众人脸上的神情,温太后和温贵妃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顾衍和顾长宜。 但是她最在意的两个人,对她从来没有一点信任。 “母后、母后……”顾云晗一路小跑着过来,她抱住了林疏月不肯撒手,“父皇,母后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不可能故意陷害别人的,您要相信母后啊。” 看到顾云晗过来,温太后厉声责问:“照顾六公主的嬷嬷都是死了吗,怎么还能让六公主过来?” 有两个宫人立刻上来要拖走顾云晗,他们对顾云晗的动作很重,即使顾云晗被扯疼了,都努力抱着林疏月,为她喊冤。 看着这一幕,林疏月忍不住落泪,她没有想到,在她所有的孩子里,只有年纪最小的顾云晗相信自己。 顾云臻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林疏月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想法? 当年沈家出事,顾云臻冒死都要恳求顾衍放沈家一条生路。 到了自己,顾云臻连面都不露一下,还真是自己养出来的好女儿啊。 “云晗,回去。”林疏月开口,这一刻,她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林疏月主动拨开了顾云晗抱着自己的双手,让宫人将她带了出去。 直到听不到顾云晗的哭喊声,林疏月才有了动作。 她当着几人的面,将自己头上的钗饰全部摘下来放在了地上,抬起头看着顾衍。 不知为何,对上林疏月此时的目光,顾衍竟然有一点心虚。 “皇上刚才一直在说对臣妾感到心寒,可真正心寒的人该是臣妾?”林疏月语气格外的平静,“臣妾伴驾二十余年,育有一子二女,统管后宫事务,事无巨细。这些年的心酸苦楚从不敢让皇上得知,一心只盼望后宫安宁,皇上无需再操劳后宫之事。 臣妾自认为这些年来,不管是为人还是做事,担得起光明磊落四个字。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臣妾的夫君、臣妾的儿子,无一人相信臣妾。” 第95章 自请废后 林疏月字字珠玑,让顾长宜有些无地自容。 他自小长在母后膝下,母后到底是什么样性情的人,他很清楚。 但是今天来到这里之后,他也只是逼着母后认错,从何时开始,他连自己的母后都不信任了? “皇后,你还在这里妖言惑众!”温太后见顾衍和顾长宜开始动摇,当即怒道,“你假孕争宠、诬陷贵妃谋害皇嗣,证据确凿,谁冤枉你了?” 林疏月压根儿没有将温太后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些年来,臣妾努力地想要当好一个皇后,可惜,做的始终不够好。就连为人妻、为人母,都这么失败,竟然得不到夫君和儿子一点点的信任。 皇上、太子,在你们的心中,我林疏月这个人,会做出那些事情吗?” 顾长宜想要开口,但是他看到温贵妃一脸委屈的样子,还是沉默了。 顾衍看着林疏月,此刻跪在地上的林疏月,一身铮铮傲骨,在宫中这么多年,林家风骨从来不曾被磨灭。 有些事情,即便证据确凿,也会令人相信林疏月的清白。 但是顾衍不能说出来,他是帝王,一切都要以证据为先。 林疏月看着顾衍和顾长宜的反应,明白了他们心中所想。 她双手平举,慢慢地俯下身去,叩首良久。 再次起身的时候,林疏月的眼中已经再无光彩:“罪妇林疏月,自请废去皇后之位,幽禁宫中,此生不得出。”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惊住了。 一直在外面守着的淑妃闻言,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跪在了皇后身边:“皇上,这件事尚有疑点,不能就这样定论啊。臣妾愿意自己的性命担保,皇后娘娘绝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顾衍久久没有开口,林疏月反倒是释然了:“皇上若是觉得罪妇自罚不足,就赐罪妇一杯鸩酒。” “皇后娘娘……”淑妃喊道,眼中满是恳求。 她岂会看不出皇后娘娘一心求死,她恳求皇后娘娘不要死。 顾衍依旧没有开口,只是一脸复杂地看着林疏月。 这是温太后要求处死林疏月最好的时机,但是她看着顾衍的脸色,很是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林疏月知道自己今日在顾衍这里,是得不到什么答案了,便站起身来:“既然皇上还没有决定如何处置,那罪妇就先回宫等着皇上的决定了。” 这一次,林疏月没有再等顾衍的同意,转身往外走去。 顾衍看着林疏月走出去的身影,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林疏月的身形如此的单薄,她从来不是什么弄权之人,皇后的重任压得她连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 自己好像早就习惯了林疏月的恭敬顺从,他明明知道林疏月在后宫的日子过得多不容易,但是他视若无睹,任由林疏月独自苦苦支撑。 自己和林疏月,曾经是最亲密的人,为何如今却渐行渐远呢? 直到林疏月走出了大殿,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顾衍都没有动作。 温太后看着顾衍的反应不大对劲,开口询问:“皇上,皇后自己都认罪了……” 顾衍盯着温太后:“怎么,太后要一杯鸩酒赐给皇后吗” 温太后被问懵了,顾衍继续说道:“林老大人,一生唯有一子一女,儿子早年便不知所踪。当年嫁女之时,他对朕千叮咛万嘱咐,若有一日朕不再需要林家女儿,就将他的女儿还给他。 林老大人,三朝重臣、两任帝师,纵然已经退出朝堂,但对大历来说,永远都是护国柱石一般的存在。难道您要让这样的老臣,老年再丧女吗?” 温太后不敢再说话了,温贵妃还不放弃:“可、可皇后犯下这等错事,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顾衍直接吩咐下去:“丁忠,你亲自去取回皇后册宝。” 闻言,温太后和温贵妃心中俱是一喜,连皇后册宝都收回了,林疏月这个皇后也就做到头了。 丁忠去了不久,就拿着册宝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顾衍问道。 丁忠不敢隐瞒:“皇后娘娘回未央宫之后,就差人将册宝送出来,并且主动关了未央宫的宫门,说谁都不见了。” 听到这里,顾长宜心中更为羞愧,连头都不敢抬。 顾衍看着丁忠手里端着的托盘上的皇后册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林疏月的事情,并没有被传开。 顾衍对外只称,皇后身体不适小产,如今在未央宫中静养。 陆沅知因为担忧皇后的情况,久久不曾入睡。 突然,她听到了窗棂被人扣响的声音,打开窗户之后,入眼的便是盛意:“盛意,你终于来了。皇后娘娘那里,到底怎么样了?” “那香料确实有问题,但是现在只能等试验结果。”盛意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偏向皇后的意思,否则会引起顾衍的怀疑,“皇后现在在未央宫里,我已经派人护着她的安危,她现在人是安全的。” 盛意说皇后人是安全的,陆沅知懂了他话里的其他意思:“娘娘的心情很不好吗?” 盛意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凝重:“你愿意去见一见皇后吗?” “我吗?”陆沅知有些不确定,“我去合适吗?” “合适。皇后娘娘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全然相信她的人!” “那我去见她。”陆沅知当即答应下来。 见陆沅知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盛意也不再耽误,直接带着陆沅知从暗道入宫。 “你平日里就是从暗道出入皇宫的?”走在狭小的暗道里,陆沅知有些好奇地问道。 盛意点了点头:“我这样的身份,能在明面上出现的机会并不多。” 即便如今已经成为了钊钥司的掌司,他来见顾衍的大多数时候,都是要避开所有人的。 皇宫中错综复杂的暗道,盛意是最熟悉的人。 陆沅知没有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你对皇后娘娘,好像一直都很关心。” “皇后娘娘是宫中难得的好人。”盛意回答的很快,“你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愿意冒险入宫的吗?” 陆沅知和皇后的相处时间并不长,但跟着皇后,陆沅知学到了很多。 皇后对她是倾囊相授,好像在一点一点地弥补她失去母亲的空缺。 “你说得对,皇后确实是一个好人。”陆沅知脸上浮现出苦笑之色,“可是好人在宫里,活得是最艰难的。” 第96章 情断 如今未央宫,可以说是与冷宫无异了。 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未央宫便冷清了很多。 院子里,林疏月坐在椅子上,手里抱着那个装着千纸鹤的木盒子,在她的脚边是一个正在燃烧的火盆。 林疏月打开木盒,翻过盒子,将里面全部的千纸鹤都倒在了火盆里。 看着空了的木盒,林疏月觉得自己的心也空了。 丛嬷嬷端着茶水过来,见了这一幕,并没有多言什么,只是将热茶放在了林疏月手边的小桌上:“娘娘,喝点茶。” “那些要走的宫人都安排妥当了?”林疏月语气平淡地问道。 皇宫,从来都是人心变得最快的地方。 未央宫宫门关了之后,很多宫人连一刻都等不了,开始自找出路。 林疏月直接让丛嬷嬷将那些要离开未央宫的宫人送走了,这也是她这个主子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娘娘,有不少人都是愿意留下来的。”丛嬷嬷说道,“您以前待她们宽厚,她们也不是不知感恩的。” 林疏月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只是刚刚开始,等着日子长了,她们就待不下去了。” 人性如此,林疏月不会苛责她们。 至少她们如今,还是愿意留下来的,也算是全了之前的主仆情分。 “娘娘,老奴帮您将这个盒子收起来。” 林疏月将木盒交给了汤嬷嬷:“扔了,左右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用处了。” 汤嬷嬷接过盒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盒子看着精致,娘娘既然以后用不上了,不如就送给臣女。”陆沅知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林疏月和丛嬷嬷有些惊讶地看向陆沅知:“你怎么来了?” 陆沅知走到了林疏月面前,向她行了一礼:“臣女此时入宫,当然是来看望娘娘。” 林疏月问道:“你可知,本宫说过,不再见外人?” “可臣女冒死入宫,难道皇后娘娘要把臣女赶出去吗?” 看着陆沅知委委屈屈的样子,林疏月也就不忍心了:“你怎么进来的?” “我求了盛大人,他好不容易才答应带我入宫来见娘娘。” 林疏月从来都没有想过,陆沅知会冒这样的风险:“本宫如今已经被皇上厌弃,不值得你这样做,若是让别人发现,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臣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臣女相信皇后娘娘的清白。” 林疏月想起了在春猎之时,陆沅知对自己坚定的维护,心中感慨万分:“本宫对你只有几日的教授之恩,你无需如此。” “皇后娘娘先前怜惜臣女,倾囊相授。这对臣女来说是莫大的恩情,臣女当然不能忘记。”陆沅知走到了林疏月面前,“娘娘,臣女今日过来,只是为了告诉您,臣女信您。” 林疏月心灰意冷之下,已经存了死志。 陆沅知最担心的,逼死林疏月的不是温家人,而是林疏月自己。 丛嬷嬷搬来了另一张椅子,让陆沅知坐下了。 再为陆沅知端来了茶水之后,丛嬷嬷就退下了。 林疏月和陆沅知坐在院中,此时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院子里的花都开了,在月光下,有一种与白天不同的美丽。 “沅知,本宫假孕之事恐怕是温家已经筹谋多时,这一局,本宫输定了。”林疏月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不必再为本宫奔走,切记要保全自己,有你念着本宫,本宫怎么都安心了。” “臣女若是娘娘,绝不会这样认命。”陆沅知说道,“娘娘并非是心无谋算之人,只是您不想去算计别人。臣女知道娘娘是心中仁善,但您既然为后,就注定不能随心而为。” 林疏月笑了一下:“你说的话,跟本宫的父亲说的一模一样。当年皇上登基,册封本宫为皇后之时,父亲就叮嘱本宫,切记自己为后的责任,时刻自勉,不能随心而为。” 林疏月抬起头,不无伤感地说道,“当年嫁给尚为皇子的皇上时,本宫眼中的天地只有那四方后院的一片。后来入宫为后,抬头再看,不过是换了个更大的四方院子罢了。 这些年来,每一次迷茫的时候,本宫都在想,若是当年没有嫁给皇上,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可是您嫁给了皇上啊。”陆沅知的话让林疏月从过往的记忆中抽回,“皇后登基之时,册封您为皇后,定然是觉得您能够担得起皇后的责任,亦是相信林老大人教女有方。 皇后娘娘,臣女始终觉得,人要往前看。您尚且还能够抬头观天,感叹自己的过往。但是这皇城之外,有很多人一生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连抬头望天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的天地定然要比娘娘看到的要广,但是他们就觉得自由了吗?” 陆沅知的话触动了林疏月的内心,她久久不能平静:“本宫有一个兄长,他是父亲一手教导出来的状元郎,他曾经说过,若他为官,一定要让大历百姓不再苦于生活的水深火热。 不管是父亲还是兄长,他们所追求的都是归隐的生活,可父亲一生都奉献给了大历,从未得过真正的自由。兄长已经做好一辈子沉浮于朝堂的准备,却无故失踪。 你虽然长在后宅之中,但你的志向,倒是跟本宫的父兄一致。人这一生,哪有什么真正的自由,尤其是位居高位者,终究是要放下个人感情的。 这个道理本宫自小就懂,却从未做到过,所以才会落得今日的结局。” 林疏月定定地看着陆沅知,“你比本宫聪明多了,所以你即便不喜信王,依旧接受了这桩婚事。你若是能够一直这么清醒下去,纵然余生被困在一方院子里,心也不会被困住。” 陆沅知听着林疏月的话,心里蓦然有些发虚,因为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再想继续和信王的这桩婚事。 她今日来,本是为了劝林疏月,可是此刻,她自己心里生出了一丝迷茫:“娘娘,喜欢一个人,就注定了会被他所困吗?” “这世上能够相互成全的有情人能有几人?”林疏月苦笑道,“本宫之前觉得与皇上之间也是有几分情义的,但情义,终究抵不过岁月的蹉跎、现实的残酷。 你记住,永远都不要将自己的真心交付在别人身上,人心易变,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第97章 袁家旧事 两人对月坐了许久,林疏月心里好受了一些,催着陆沅知回去:“你快回去,千万别被别人发现你来过这里,不然你怕是要惹上麻烦了。” 陆沅知看林疏月的眼神中多了几丝神采,也就没有再久留:“太子和三公主如今已经长大,很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主张,无需娘娘再操心。但六公主尚且年幼,且平日里比较依赖娘娘,便是为了六公主,娘娘也是要走出这未央宫的。” “你的心意,本宫都明白。”林疏月只答了这句话,却并未说自己要怎么做,“本宫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在武阳山春猎的时候,有一次去见太后,不慎看到她身边的嬷嬷提着一桶血。 当时她们几句话含糊过去了,现在想来疑点颇多。可惜本宫已经无力再追查此事,还要劳烦陆姑娘告知盛掌司。” 陆沅知想起了盛意曾经说过的话,武阳山下发现了几具被放过血的女尸,难道这件事是太后所为? 出了未央宫后,陆沅知一眼就看见了在前面守着的盛意:“皇后娘娘说她在武阳山……” “我都听到了。”盛意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回去的路上再说。” 陆沅知点了点头,跟着盛意往回走去。 “袁青衣的身世我查出来了。”盛意顿了一下,说道,“袁家跟燕家之间有些关系。” 十年前,燕大人还不是京兆府尹,是南边那一带的知府。 南边那一带的香料生意是最好的,其中袁家是所有做香料生意的商人中最有名的。 每一家都有自己的制香秘方,但袁家制出来的香料格外受欢迎。 没想到燕大人突然在一日毫无预兆地查抄了袁家的香料坊,在香料坊里发现了好几种会让人上瘾的禁药,并且在已经售卖出去的香料中发现了禁药的成分。 燕大人判了袁家全族人流放,但是袁家的行径引起了众怒,那些买过袁家香料的百姓筹钱买凶,要让袁家所有人以命相抵。 在流放路上,袁家的人都被杀了,只有袁青衣一人逃了出来。 法不责众,参与买凶杀人的百姓太多了,而且他们又是苦主,这件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但那些香料带给那些百姓们的影响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从盛意打探得来的最新消息,当年很多人在戒瘾的时候就死了。 那些有幸成功活到现在的人,身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后遗症,甚至延续到了他们下一代身上。 那些人现在谈起袁家,都是恨得咬牙切齿。 说实话,袁家那些人是死得其所。 而燕大人也因为破获了袁家这桩案子,很快就被调到了京城这边任职,最终坐上了京兆府尹的官位。 “所以袁青衣来到京城,接近萧家,是为了报她的家仇?”陆沅知嗤笑一声,“袁家害了那么多人,她哪来的脸面报仇?” “在她心中,袁家没有错,有错的是判了‘冤假错案’的燕大人。” “事实摆在眼前,那些百姓都是袁家为恶的人证,她难道瞎了?” “她当年逃走之后,不敢再回南方,一路往京城这边走。她在制香上确实有天赋,被温家的人看重,收养了。”盛意语气平缓地叙述着,“这些年来,温家将她养的密不透风,恐怕她早就听不到南方那边的消息了。” “她所制之香,好像跟古姜一族有关。” 盛意点头:“袁家跟古姜一族确实有点渊源。” 古姜一族的三大秘术中,制香术是在外面流传最为广泛的,只是外界之人所学多为皮毛。 袁家祖上有人救过古姜族人,那个族人为了报答袁家人的恩情,交给了袁家一本制香秘籍。 靠着这本秘籍,袁家才开始做香料生意起家。 想来是袁家流放的时候,想尽办法也带走了香料秘籍,还想着东山再起。 没想道中途被杀,袁青衣逃走的时候,想必是将秘籍一起带走了。 “你之前所中的寒毒,是袁青衣调配出来的。”盛意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你父亲现在书房中的绝子香,也出自袁青衣之手。” “你连我父亲的书房异常都发现了?” “我派人守住了青医馆,那段时间,秦嬷嬷去了,带走的香我想办法拿到了一些,验过之后才发现是何作用。”盛意问道,“不过,你应该一早就知道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她从来不介意在盛意面前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我知道,他这样的人,不适合再有子嗣。” “那个露珠的来历不小,是吴家特意搜罗过来的。” “我大概能猜到一些,只是不知具体。” “吴家特意派人去南方那一带,找到的花魁。” “花魁?” 盛意提醒道:“这个花魁可不简单,她几次被人赎身,到了那人家中,搅得那一家家破人亡,然后再入青楼,就算是循环一样。但想要为她赎身的人,依旧很多。”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怀上父亲的孩子。可惜,不管她怎么努力,这件事都不可能再实现。” “她的法子多,总能让自己怀上的。” “所以要麻烦盛大人您将这绝子香的事情提前告知皇上了,若是将来有人怀了父亲的孩子,皇上惦念着年少时的情谊,总会提醒几句的。” 看着陆沅知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番话,盛意忍不住笑道:“世人都说钊钥司掌司手段残忍,但是在你面前,我还是差了一点。” “我本来就是个心狠的人,大人若是看不惯,最好还是要跟我保持距离。” 盛意停下脚步,看着陆沅知,眼中神情渐深:“我本以为在你的心中跟其他人不一样,没想到你还是听进了皇后的那句劝告。” 陆沅知的确是听进了皇后的劝告,两世以来,她从未真正地去爱过一个人。 可上一世被亲情所困,她就已经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难道这一世还会蠢到再去被爱情所困吗? “盛意,我陆沅知从不是任人摆布之人,也不愿意为了别人去改变什么。”陆沅知回道,“你我都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目前我们的合作也算是愉快,若是其中生出了变数,未必还会有我们想要的结果。” “我该谢谢你,还愿意跟我说这些话提醒我。换个人,你只会默默地疏远他,什么都不会说。” 第98章 陆荞的心意 不得不承认,盛意是很了解陆沅知的。 不得陆沅知重视的人,她是不愿意多言的。 陆沅知如此郑重地跟盛意说这件事,反倒是表明在她的心中,盛意有一定的分量。 这个认知,让陆沅知更加心乱了:“快走,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陆沅知不再搭理盛意,径自往前走去。 “陆姑娘,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让你为他而改变。” 听到这句话,陆沅知脚步微顿。 盛意走到了陆沅知身边:“如果有,你一定要离这个人远一点,因为你会像皇后娘娘说的那样,被这个人困住一生。” “不劳大人操心,不会有这个人出现的。”陆沅知继续往前走着,盛意不远不近地跟在陆沅知身后。 看着陆沅知回了院子,盛意才转身离开。 陆沅知回到房间,走到窗户边,恰好看到盛意离开的身影,神情有些黯淡下来…… 没过几日,便是苏少禹的生辰,苏家那边送来了请柬,请柬上只邀请了陆沅知过去,对陆彦舟是只字不提。 陆彦舟见状,也不愿意去贴苏家的冷脸,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苏少禹生辰这一日,汤嬷嬷一早就来给陆沅知梳洗打扮。 汤嬷嬷选了一套白青配色的衣服,陆沅知穿上之后,显得整个人愈发地出尘不俗了。 “姑娘的生辰,和表少爷的生辰,也不过隔了月余。”汤嬷嬷看着陆沅知,一脸欣慰,她总觉得这段时日以来,陆沅知的脸色越来越好,这周身的气势也沉淀了下来,跟落水前的她大不相同。 “到时候咱们院子里热闹一下就好。”陆沅知回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生辰当然是重要的日子了。”汤嬷嬷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想起了以前陆沅知是如何过生辰的。 府中从来不曾特意为陆沅知办过生辰宴,每年都是一碗寿面就草草地对付过去了。 陆沅知以前醉心武学,也不会管这些事情,一碗寿面也吃的开心。 只是在汤嬷嬷看来,难免就有些心酸了。 “虽说陆家没有为姑娘你准备什么,但往年苏家那边都会派人送来生辰礼,老奴都帮您收好了。” 听到这里,陆沅知手上动作一顿:“那这次,我给少禹准备的礼物可够分量?” “送的礼物合心意是最好的。” 听汤嬷嬷这么说,陆沅知也就放心了,她和汤嬷嬷走出院子的时候,看到了在院门口站着的陆荞。 “荞荞,你怎么不进去?”陆沅知问道。 陆荞走到了陆沅知面前,有些迟疑地将手里的小盒子交给了她:“沅知姐姐,上次是苏家少爷救了我,我一直没有感谢的机会。这次听闻他过生辰,我想让你帮我转交这份礼物,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陆沅知没有伸手去接:“这礼物当然还是自己亲自送最有心意,你跟我一起去。” “这、这不好?”陆荞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陆沅知拉住了陆荞:“有什么不好的,你就跟在我身边,谁敢说什么?” 闻言,陆荞点了点头:“那我一起去。” 三人乘坐马车一路到了苏家,苏少禹的生辰苏家并未大办,只邀请了比较亲近的亲戚来家里聚一聚。 所以陆沅知走进苏府的时候,并未觉得跟往日有很大的不同。 苏少禹听到陆沅知来了,就亲自过来迎接,正好在半路上遇到了。 “沅知,你可算是来了,祖父念了你许久,就怕你不来。”苏少禹一脸喜悦地说道,随即他就看到了陆沅知身边的陆荞,有些惊喜,“这不是陆荞吗?” 陆荞不敢抬头看苏少禹,只是应了一声。 陆沅知解释道:“春猎的时候,你帮了荞荞,荞荞一直记得,特意为你准备了生辰礼。” “真的吗?”苏少禹一脸期待地问道,“是什么?” 陆荞将自己拿了一路的小盒子递给了苏少禹,苏少禹接过之后便打开了。 里面放着一串木手串,见惯了好东西,苏少禹一眼就看出了这木串的材质普通,但他并未因此就看不上这木串:“我很喜欢,谢谢你。” 说着,苏少禹就将木手串戴在了手上。 陆荞继续说道:“这手串的珠子都是我自己打磨后串起来的,然后送到了宝华寺,让大师开光之后才拿来送你的,保佑你日后平平安安。” 陆荞和舒姨娘如今在府中的日子确实比之前好过了很多,但手头也没有那么宽裕,这木头的材质已经是她力所能及范围内买到的最好的了。 宝华寺是大寺,请大师诵经开光也是捐香油钱的,想必捐的也不能太少。 这木手串,确实是陆荞如今能送出的最好的生辰礼了。 苏少禹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散去了,他低头看着手腕上戴着的木手串,只觉得这是自己到现在为止,收到的心意最沉重的生辰礼。 “陆荞姑娘,你放心,这手串我一定会好好戴,不会弄坏的。” “弄坏了也没关系。”陆荞回道,“我下次可以给你做一个更好的手串。” 陆沅知忍不住打趣道:“荞荞,我说你最近怎么都不见人影,原来是为了做生辰礼啊。” “沅知姐姐,我给你也做了,但不是手串。只是我手笨,雕刻的速度慢,但是你生辰前,我肯定能做好。” 陆荞从来不是那等巧言令色之人,她总是能默默地做出一件又一件让人觉得无比暖心的事情。 陆沅知笑道:“那我从现在开始,就要开始期待了。” 说着,陆沅知就让汤嬷嬷将自己准备的生辰礼送给了苏少禹。 那是一个很长的盒子,苏少禹打开一看,眼中闪过震惊之色:“这剑是不是太贵重了?” 陆沅知送苏少禹的是一把剑:“我上次见你,便觉得你少了一把好剑。原本想要请人给你重新制作一把,但时间有些赶不上了,而且做出来的未必有我那里的好。 这把剑是我所有剑中最好的一把,你可别嫌弃我用过。” 苏少禹连忙摇头:“我哪会嫌弃?我可太喜欢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拥有一把自己趁手的佩剑,但父亲总说我年纪还小。等他给我准备的时候,我得七老八十了?” 苏家是文臣之家,确实不会为苏少禹这个立志要当武将的人考虑的那么细致,陆沅知这把剑,算是送到了苏少禹的心坎上。 第99章 沈氏的请求 “隔着老远都听到你在编排我,往常教你的规矩,你都忘到哪里去了?” 苏明谦略带严肃的声音响起,苏少禹立刻变了脸色,躲到了陆沅知身后:“沅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苏明谦身形挺拔,容貌严肃,举手投足间透着稳重。 说实话,陆沅知很难想象,向来严苛的二舅舅面对自己那一双性子跳脱的儿女,该有多头疼。 “舅舅,舅母。”陆沅知喊道。 看到躲在陆沅知身后的苏少禹,苏明谦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看到陆沅知,苏明谦就什么火都没有了:“你们就都护着他。” 走在苏明谦身侧的萧氏笑着说道:“生辰一年就这一次,难不成今儿个你还要骂他?” 苏明谦放缓了语气:“少禹,把剑还给沅知,这份礼太贵重了。” 苏少禹有些不乐意:“我、我以后会送给沅知妹妹更贵重的东西。而且这是妹妹送我的生辰礼,我要是还回去,她肯定会失望的。” “表哥说得对,这送礼的人把礼物原封不动的带回去,才是最不合礼数的。”陆沅知看向苏明谦,“舅舅应该不会让表哥把礼物还给我?” 苏明谦知道自己是说不过陆沅知了:“听你的,就让这小子得意一次。” 萧氏注意到了陆荞:“陆荞也来了?上次在武阳山都没有机会跟你好好说说话,今天正好有时间。” 萧氏招呼着众人一起往后花园那边走去:“咱们先去花园那边逛一逛。” 到了花园,陆沅知发现燕辞楹也来了,她正陪着苏惠宁说话。 沈氏身边是沈千檀,她的两个儿子并不在这里。 苏明谦开口道:“你们在这里逛逛花园,我跟大哥还有父亲去书房商量一些事情。” 说完,苏明谦就看向了苏少禹,苏少禹正抱着剑,笑的牙不见眼。 看到苏明谦投来的目光,苏少禹连忙收敛了笑容:“爹,我就不过去了,反正景儒和景思都在。” 苏景儒和苏景思是苏明允和沈氏的儿子,与苏少禹不同,这两人的性子沉稳。 苏老爷子也不是古板的人,知道苏少禹无心文臣之后,就不再逼他,开始培养苏景儒和苏景思两人。 听到苏少禹的话,苏明谦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不要惹事。” “爹,你就放心。” 苏明谦离开之后,萧氏就拉着陆荞的手走进了花园。 萧氏素来贴心,在场的人中,陆荞其实是最不自在的,由她带着进去反倒是最合适的。 见着萧氏等人过来,沈千檀主动上前打招呼。 陆沅知随口问了一句:“你今日是告了假来的吗?” 沈千檀作为公主伴读,是要住在宫里的,轻易不能出宫。 “六公主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就没有去勤学司学习,我每日就是陪着她聊天宽心。她听说少禹表哥今日过生辰,就让我出宫一趟。” 沈千檀规规矩矩地回答,面对陆沅知,她极为尊重。 “这么看,六公主对你倒也是挺好的。” 提起六公主,沈千檀脸上的笑意更为真切了:“能够当六公主伴读,还要多谢沅知姐姐当日的举荐。在勤学司,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就在几人相谈甚欢的时候,沈氏走了过来:“千檀,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回宫啊?” 沈千檀点了点头:“用过晚膳之后,我就要回宫了。” 沈氏看向了陆沅知:“沅知,舅母有个不情之请。” 闻言,萧氏皱了皱眉:“大嫂,沅知是晚辈,有些话能不能就别说了。” 沈氏没有听萧氏的话,继续说下去了:“沅知,现在人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出了事,这未央宫的宫门都封了。六公主是皇后的女儿,千檀一直在六公主身边只怕也会招惹上是非。 当初是你举荐的千檀,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千檀回来?自打她入宫之后,我见她一面都难,这孩子也算是我的半个女儿,我哪忍心啊?” 听到沈氏的蠢话,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大舅母还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免得等会儿又开不了口了。”陆沅知神色淡淡的,并没有因为沈氏的话而生气。 沈氏摸不准陆沅知的心思,试探性地继续说道:“千檀的母亲去的早,她的父亲也不在京城,我这个做姑姑的,自然是要多关心几分。 我知道你当初举荐千檀当六公主的伴读是为了她好,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不能看着千檀身处险境。” 陆沅知问了一句:“所以当初沈家出事,苏家是不是也应该将你休弃赶出门呢?” 这件事是沈氏心中的伤痛,此刻被陆沅知如此轻描淡写地问了出来,她十分难堪:“沅知,我是你的长辈。” “原来你也知道你是长辈。”陆沅知看了一眼都快要哭出来的沈千檀,“那你就更应该给晚辈当一个好榜样,可你现在在教我们这些晚辈忘恩负义、自私自利。” “这要是我自己,我当然无所谓,但事关千檀,我不能……” 沈氏的话没有说完,沈千檀就打断了她的话:“姑姑,你若是真的无所谓,当年沈家出事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回来呢?” 沈千檀是一个极为重视礼数的人,对于长辈的话就算是再不爱听,也会耐心地听完,从不会出言打断。 尤其沈氏这个姑姑对她而言,恩情深重。 但这一次,沈千檀忍不住了:“姑姑,你口口声声都是为了我着想,那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思呢?” 沈氏被沈千檀问懵了,有些无措。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再也待不下去了,她不敢相信,算是自己抚养长大的侄女竟然会为了陆沅知,揭开了自己的心中的伤疤。 看着沈氏匆匆离开,沈千檀在追上去之前,还不忘跟其他人道歉:“姑姑是关心则乱,我去劝劝她,你们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你去。”萧氏开口说道。 看着沈千檀离开,萧氏有些感慨:“千檀这姑娘是个好的,不然苏家也不会让大嫂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养着,只是大嫂这个人,自己拎不清。” “大舅舅为人清正,他定然不会为自己选一个拎不清的妻子。”陆沅知指出了一个事实,“沈家出事之后,你们总担心提起这件事会让她难过,都在粉饰太平。 连你们都在回避的事情,她身为当事人,自然更加不敢面对。长此以往,她的心性怎么可能不变?” 第100章 开导沈氏 陆沅知的话让在场的人陷入了沉思,她们都在想着,过往那些对沈氏的保护,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些? “沅知,这些年我们都是身在局中,你看得比我们清楚。”萧氏不无感慨地说道,“也许我们早就该跟她说清楚了。” “沈姑娘是大舅母信任的人,由她来劝说是最合适的。” 陆沅知的话语中是对沈千檀的夸赞,萧氏问道:“沅知,你看上去挺喜欢千檀的?” “千檀是大舅母的侄女,若是外祖和舅舅不允许,大舅母也不可能让她一直待在苏家。” 说到底,还是苏老爷子觉得沈千檀本性纯良聪慧,才会让她一直留在苏家。 萧氏听懂了陆沅知的言外之意:“难怪父亲总是念着你,你跟他真的是一条心。” 这一边,沈千檀回了沈氏的院子,就见沈氏坐在屋子里垂泪。 “姑姑。”沈千檀喊了一声。 沈氏扭过头不看她:“你现在年纪大了,又是公主的伴读,不必像之前那样依赖着我,主意也就大了。我想让你出宫,本就是为了你好,难道我还能害你?” “可我不能害姑姑啊。” 此言一出,沈氏不解地看向沈千檀:“你何时害我了?” “姑姑,当初皇后娘娘看中的公主伴读是沅知姐姐,但沅知姐姐将这份恩赐给了我,不管皇后娘娘和公主如今的处境如何,我们都不该怪沅知姐姐。” 沈千檀看了一眼沈氏有些缓和下来的脸色,继续劝道,“而且苏老大人和舅舅都心疼沅知姐姐,姑姑刚才说的那番话传到了他们的耳中,他们会怎么想呢?” 沈氏抿了抿嘴角,心中的不安更甚:“这么一想,我刚才说的话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姑姑,沈家未出事之前,您不是这么怕事的性子。”沈千檀到底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自打沈家出事之后,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提到沈家,沈氏再次沉默了。 “姑姑,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是苏家向来清正,对您也极好,从未因为沈家的事情而对您有任何的偏颇,甚至这些年来我常住苏家,也没有一点不满。” 沈千檀颇为耐心地安慰,“姑姑,这些年来,苏家没有一点对不起咱们姑侄二人的地方。可若是您因为沈家之事,失了一开始的心性,那舅舅还会对您一如既往吗? 我听父亲说,您从小的愿望就是脱离沈家,可您自己放不下这个心结,谁都帮不了您。” 这些话,从旁人的口中说出来,与从沈千檀的口中说出来,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沈氏回想着这些年的经历,她抬手抚了抚沈千檀的头发,眼中闪过欣慰之色。 沈氏和沈千檀的父亲沈恒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因为生他们的时候伤了身子,沈老夫人对他们姐弟二人向来态度冷淡。 如此一来,他们姐弟二人的关系反倒是格外的融洽,算是相互扶持着长大。 沈千檀的母亲难产而死,沈氏格外怜惜这个出生就丧母的侄女,经常带在自己身边教养。 沈氏对沈千檀的用心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的两个儿子。 此刻听到沈千檀的话,她只觉得自己以前付出的心血没有白费:“看到你这么明事理的样子,我也算是放心了,没有辜负你父亲临行前的嘱托。” “姑姑,千檀只希望您能彻底放下沈家的事情。” “这件事对姑姑来说很难,但姑姑答应你,会努力去做的。”沈氏站起身,“等我重新梳妆一番,再回去跟沅知道个歉。” “嗯,我陪您一起。”沈千檀笑了。 沈氏心中叹息了一声,沈千檀比自己有勇气多了,但往往是这样的人承受的更多。 往常,她只希望沈千檀能一生平安,现在看来这并非千檀自己所求。 无愧于心,这才是沈千檀所求。 自己活了几十年,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通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沈千檀陪着沈氏回了花园,沈氏主动跟陆沅知道歉,陆沅知也没有计较之前的事情。 看到沈氏这落落大方的样子,萧氏觉得她好像又是自己最初认识的那个大嫂了:“有什么事情说开了就好,这一直闷在心里,都是自苦。” 听到萧氏的话,燕辞楹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心中多了一些纠结。 晚上,所有人在一起用了晚膳,才各自散去。 在回去的路上,燕辞楹乘坐的马车被人拦住了。 “少夫人,是袁医师。”车夫在外头说道。 燕辞楹从马车车窗往外看去,袁青衣站在马车前,丝毫不复之前的淡雅模样,身上带着狼狈,头发也有些散落。 “袁医师,你这是怎么了?” 袁青衣勉强笑道:“我在路上出了一些意外,少夫人能送我回医馆吗?” 说话间,袁青衣的手指中夹着几根淬毒的银针,眼中带上了几分危险的神色。 只是夜色已深,袁青衣站的不近,车夫看不清。 燕辞楹再度看了一眼袁青衣:“袁医师,我刚刚从苏府回来,发现落了些东西,你要不先随我回一趟苏府,拿了东西我再送你回青医馆?” “要不你先送我回青医馆,然后再去一趟苏府?”袁青衣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色。 燕辞楹想了想,让跟着自己的丫鬟回苏府替自己拿东西,她则是送袁青衣回青医馆。 对于燕辞楹的这个决定,袁青衣显然是同意了。 看着丫鬟离开,燕辞楹才让袁青衣上了马车…… 那丫鬟往苏府一路疾跑,在路上遇到了陆沅知的马车。 汤嬷嬷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这丫鬟是燕辞楹身边的人:“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世子夫人呢?” 那丫鬟眼眶含泪,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我、我家夫人出事了。” “什么事?” “我们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袁医师,夫人看出了袁医师的不寻常,找了个借口让奴婢回来搬救兵。” 闻言,陆沅知立刻说道:“你也别去苏府了,直接去找燕大人。” “什么?”那丫鬟有些疑惑。 “你上来。”陆沅知说完,直接让丫鬟上了马车,随即叮嘱汤嬷嬷,“嬷嬷,你带着她去燕家求救,我去一趟萧家报信。” 汤嬷嬷肯定是不放心的,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了陆荞的回答:“沅知姐姐,你要做什么就去,这里有我们。” 陆荞的这句话让汤嬷嬷惊了一下,随即就点了点头:“好。” 第101章 以香寻人 陆沅知并没有去萧家,换了一身男装,戴上了面具之后就直接往青医馆那个方向去了。 毫无疑问,在半路上遇到了盛意,毕竟盛意今晚的目标就是袁青衣。 盛意一眼就认出了陆沅知:“你也去青医馆吗?” 陆沅知点了点头:“派你的人去萧家传个信,世子夫人燕辞楹被袁青衣挟持了。” 盛意吩咐人去办之后,这才问道:“燕辞楹在袁青衣手里?” “燕辞楹应该已经发现袁青衣的不对劲了,希望她能稳住袁青衣,等我们到。” “一起走。” 盛意带上了陆沅知,身后跟随着钊钥司的几个下属,一起往青医馆那边去了。 今天抓袁青衣,一切都是秘密行事,即便是钊钥司,也不能大张旗鼓,所以盛意带的人不多。 陆沅知猜测,顾衍应该是已经知道了皇后假孕的真相,这是要彻查此事。 只是这件事关乎温家,顾衍不能惊动任何人。 此刻,在马车上,燕辞楹闻到了袁青衣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少夫人,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袁青衣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燕辞楹一愣,随即说道:“当然记得。” 那个时候,燕辞楹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在上山礼佛的途中遇到了采药受伤的袁青衣,便让她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停在了寺院门口,袁青衣没有下马车。 恰逢那个时候萧定辰回京,路上遇到歹人刺杀,路过寺院,身上的血腥味引起了坐在马车里的袁青衣的注意。 袁青衣送了一瓶伤药给萧定辰,她从头至尾没有露面。 阴差阳错之下,萧定辰以为当日在燕府马车上赠药给他的人是燕辞楹,才有了后来萧家和燕家的婚事。 “少夫人,你平白地占了我和世子的婚事。”提到这件事,袁青衣便是满心的不平,“还真是好福气。” 燕辞楹没有回答,袁青衣继续说道,“当然,生在燕家也是你的福气。你的父亲踩着我袁家满门的性命,被提携到京城当了京兆府尹。 没有我袁家,你的父亲哪有机会来京城当官?没有我,你能高攀得上镇国公世子这桩婚事?” 听着袁青衣这些满怀怨恨的话,燕辞楹反倒是没有了之前的闪躲,她直直地看着袁青衣:“袁医师,你现在可以跟我一起回萧家,我当着你的面告诉世子,谁才是当日在马车上赠药的人。” “燕辞楹,你现在敢说了?那当日世子求娶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袁青衣讥讽道,“你现在告诉了世子,有什么用?” “不管有没有用,我都会将事实告知他,之后世子做任何决定,我都不会干涉。”燕辞楹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袁家冤案一事,你可以击鼓鸣冤,重审此案。” 袁青衣没有想到燕辞楹一点都不心虚了:“燕辞楹,你现在还真是越来越虚伪了。” 说完这句话,袁青衣突然就扑向了燕辞楹。 燕辞楹一直防备着袁青衣,往旁边躲开了。 袁青衣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你果然早就发现了!” “袁青衣,你到底去哪里了?” 袁青衣笑道:“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些疯狗,他们杀了护送我回来的人,我就只能找你了。这是你,欠我的!” 燕辞楹想要直接跳下马车,但是被袁青衣一把抓住,随即袁青衣另一只手向外射出了一枚淬毒的银针,银针刺中了马夫,马夫直接滚了下去。 燕辞楹本来还在挣扎,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慢慢地流失了。 袁青衣将瘫软无力的燕辞楹扔了回去:“燕辞楹,我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袁青衣在上马车的时候,就用了迷香,中此香者很快就会失去浑身的力气。 解决了马车车夫,袁青衣自己驾着马车继续往青医馆的方向去了。 只是她并没有回青医馆,而是在相邻的巷子里将燕辞楹从马车上带了下来,走进了旁边的房子里。 盛意和陆沅知一行人进了青医馆,在青医馆并没有发现袁青衣和燕辞楹的踪迹。 “看来她跑了。”盛意面色冷峻地说道。 在来青医馆的路上,盛意就发现了袁青衣。 他本想直接抓走袁青衣的,不成想袁青衣身边的精良暗卫不少,解决了那些暗卫之后,袁青衣早就跑了。 陆沅知摇了摇头:“她应该没有跑,就在这周围,我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味道。” 上一世陆沅知学过制香术,所有的香气在她的眼中都是有形的。 她记得袁青衣身上,那种混杂了各种香气,但一点都不违和的味道,和青医馆中的味道一样。 此刻,那种味道,依旧在外面波动着。 这就意味着,袁青衣就在附近一带。 盛意没有询问陆沅知是如何感知到袁青衣身上的味道,只问道:“有办法找到她吗?” 陆沅知打量着青医馆,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古姜一族的制香术其实用处很多,比如以香寻人。” 以香寻人,需要找到同源的味道。 这就是陆沅知一定要先来青医馆的原因,搜集这种味道。 陆沅知从医馆里拿出了一个小香炉,是一只大张着嘴的狮子形状。 陆沅知摸了摸狮子的眼睛,触发了小香炉的机关。 在盛意的眼中,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在陆沅知的眼里,青医馆空中飘散的香气都在往狮子嘴巴中汇集。 直到香气装满小香炉,陆沅知才拿着香炉往外走去:“走。” 走出医馆,狮子嘴巴里慢慢地吐出了香气,陆沅知带着盛意,跟着香气的方向而去,最终停在了相邻巷子的一户人家门前。 陆沅知和盛意看了一眼对方,直接施展轻功,从墙上飞身进去。 两人刚刚落地,守在院子里的中年女人立刻就大呼:“来人啊,家里进贼了,快来人啊……” 只是不管女人怎么喊,左邻右舍都没有一点动静。 女人有些尴尬,停下喊叫声之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一脸害怕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狮子嘴巴中的香气弥散而去,围绕在女人身边。 陆沅知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扬起,直接说道:“杀了她!” 闻言,盛意二话不说,直接对着女人出手。 见状,女人脸上的害怕之色立刻变了,她对着盛意射出了几枚淬毒的银针。 盛意拔剑,以剑身挡住了几枚银针,随即一剑划向女人的脖子…… 第102章 看破伪装 女人闪身躲避,还想要反击。 但是在盛意的手下,女人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最终,女人避无可避,面对着盛意刺向自己的剑,大声喊道:“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里。” 盛意并没有因为女人的话停下手中的动作,陆沅知淡淡地开口:“先不杀了。” 陆沅知开口之后,盛意才停手。 女人看着盛意,讽刺道:“原来钊钥司的掌司,还要听自己下属的命令。” “你要是不想死,就闭上你的嘴巴。”陆沅知扫了她一眼,“人在哪里?” 女人带着陆沅知和盛意走进了下面的地窖,地窖的入口极为隐秘,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这地窖,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在地窖的最深处,陆沅知和盛意看到了已经昏迷过去的袁青衣。 “我的任务是带走她,没想到遇到了你们。” 在陆沅知和盛意的注意力都在袁青衣的身上时,女人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去,就在她快要逃出去的时候,陆沅知的手中出现一根银针,银针直接射入了女人的脖颈处。 女人没想到陆沅知会突然对自己出手,她捂着自己的脖颈:“你们想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又何必步步紧逼呢?” “你走了,我们要找的人,不就没了吗?”陆沅知微微一笑,“我应该喊你一声,袁医师。” 听到“袁医师”三个字,袁青衣终于忍不住了,她强行从地窖中飞身而出。 在她离开地窖的一瞬间,从小院的房间里跳出了几十个黑衣人,他们将袁青衣护在中间。 陆沅知走到那昏迷的“袁青衣”跟前,蹲下身,伸出手摩挲着她的下巴处,在找到一处有异样的地方时,直接撕开了。 人皮面具从她的脸上被撕下来,燕辞楹的脸露了出来。 “袁青衣,还真是狡猾。”盛意双眸微眯。 地窖之中光线本来就黯淡,就算盛意再机敏,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个袁青衣是假的。 而真正的袁青衣恰好可以利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燕辞楹身上时,从这里逃走。 陆沅知伸手探了探燕辞楹的脉象,微微皱眉:“快带她走,再晚一些,就救不回来了。” 说着,陆沅知一把将燕辞楹抱了起来,和盛意一同离开了地窖。 外面,几十个黑衣人正等着陆沅知和盛意。 袁青衣原本是想要离开的,但是那银针的毒已经在她体内挥发开来,拿不到解药,她就算是逃走了,也不可能活下来。 看着燕辞楹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被撕下来,袁青衣不解地问道:“我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此刻的袁青衣也没有再伪装,她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在刚才那么昏暗的情况下,纵然是陆沅知也不可能那么快发现。 但从香炉中的香围绕在她身上的那一刻,陆沅知就知道眼前的人,绝对是袁青衣。 不过陆沅知并没有说出这个理由,她看着袁青衣垂在身侧的手:“世人都以为制香师最重要的是嗅觉,实则不然。制香师最重要的是她的那双手,你的那双手可比那些官家小姐保养的都要好,很难认错。” 袁青衣看向自己的手,刚才,自己确实忘记伪装手了:“你倒是聪明,不过你和盛掌司今日未必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们做个交易,你把解药给我,我放你们离开。” 盛意的眼中闪过杀意,不过陆沅知并没有打算直接出手:“你不会以为今天来的只有我们?” 话音刚落,院门就直接被撞开,萧定辰和燕父带着人冲了进来。 小小的院子里面,顿时就被人挤满了。 恰在此时,被陆沅知抱在怀中的燕辞楹醒了过来,但她也仅仅是醒了过来,现在的她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阿楹!”萧定辰一脸紧张地走到了陆沅知面前,想要将燕辞楹抱走。 “萧定辰,你知不知道当初在寺外给你伤药的人是我,不是她!” 听到袁青衣的话,萧定辰顿了一下,燕辞楹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意再看下去。 “我知道。”萧定辰看向袁青衣,“你的手很具有辨识度,后来在萧家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认出你了。” 当日袁青衣将伤药给萧定辰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袁青衣的手。 袁青衣的脸上的神色一怔:“所以,你娶她并不是因为……” 后面的话,袁青衣再难说下去。 “我萧定辰娶谁,只会因为心悦于她,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一瓶伤药?”萧定辰从陆沅知的手中将燕辞楹抱走,“袁青衣,我感激你稳住我父亲的病情,对你多几分厚待,没想到让你因此生出了妄念。” 袁青衣的脸色瞬间苍白,显然无法接受:“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袁青衣?”燕父念着这个名字,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你是当初那个被判流放的袁家后人?” “没错,就是我!”袁青衣恶狠狠地盯着燕父,“燕大人,你没有想到我还能活着站在你面前?当初你害了我们袁家一族,我一定会让你付出同样的代价。” 燕父皱眉:“本官秉公执法,无愧于心。反倒是你们袁家作恶多端,简直是罄竹难书,判你们流放都是轻的。” 袁青衣当然不会相信燕父的这句话:“明明是你想要往上爬,踩着我们袁家满门的尸骨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你一句秉公执法,真是虚伪至极!” 燕父素来行得正、坐得端,如今被袁青衣这样讽刺,他直接回道:“袁青衣,我不知道你对当年的事情是如何认为的,但凡你有心,可以回去看一看那里的百姓,提起你们袁家,各个都是怨恨。 就因为你们袁家制作出来的香料,害了那么多人一辈子,这些事情难道都是本官编造出来的吗?” 看到燕父如此义正词严的样子,袁青衣心中猜到了事情并非如自己所想,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都不重要了,反正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 随即,袁青衣就下了命令:“杀了这些人,一个不留。” 有萧定辰和燕父带来的人,那些黑衣人暂时还轮不着陆沅知和盛意出手。 萧定辰将燕辞楹交给了燕父,然后看向了袁青衣:“袁青衣,你将阿楹害成这个样子,今天就用你的命来赔!” 第103章 明立场 与袁青衣交手之后,萧定辰才发现她的武功甚至不弱于自己。 随着交手的时间越长,袁青衣的动作越来越迟钝,最终,袁青衣连自己手中的剑都握不住了。 剑掉在了地上,袁青衣也直接倒了下去。 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袁青衣不甘心地看着陆沅知。 若非自己中了毒,怎么可能输? 钊钥司的下属也在这时赶到,跟燕家和萧家的人一同拿下了那些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都是死士,在被抓住的时候,都选择了自尽。 萧定辰要带走袁青衣,盛意走上前拦住了他:“萧世子,这个人我们钊钥司要带走。” 萧定辰自然不想就这样放过袁青衣,盛意继续说道:“世子,你应该知道,钊钥司是为谁办事的。” 是顾衍要抓袁青衣,萧定辰不敢再阻拦:“那阿楹怎么办?” 萧定辰看的出来,袁青衣在燕辞楹身上下了毒,他要带走袁青衣,无非是为了给燕辞楹解毒。 “萧世子先带世子夫人回去,稍后会有人过去为夫人解毒的。”陆沅知走了过来。 萧定辰看着戴着面具的陆沅知,他之前从未见过盛意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 但陆沅知说完话之后,盛意并没有否决。 “那本世子就信你们钊钥司一次!” 说完,萧定辰就抱着燕辞楹离开了,燕父看向盛意,目光复杂。 在今日之前,燕父对钊钥司心有抵触。 但现在看来,钊钥司好像并不是世人眼中的样子。 “燕大人,袁青衣的事情难免会牵扯出袁家当年的案子。”陆沅知提醒道,“盛大人已经派人去了南边一带搜集证据回来,会为您在皇上面前证明清白的。” 闻言,燕父心中更为复杂,但他还是给盛意道谢了:“还是盛大人思虑周全,下官谢过盛大人。” 燕父说完之后,便没有再久留,带着人离开了。 盛意吩咐钊钥司的人先将袁青衣带回去,院子里只剩下了盛意和陆沅知两人,以及那一地的尸体。 “我这样的人,不需要那些人的谢意。” 陆沅知问道:“盛大人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活着的孤魂野鬼。” “在我心中,大人从来不应该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陆沅知回的认真,“你为大历做了很多事情,不该被随意地舍弃。” “我身边的人越多,就会被舍弃的越快。”盛意自嘲道,“你应当明白,在他的心中,我所有的倚仗只能是他。” 钊钥司的掌司是顾衍最信任的人,盛意能稳坐这个位置,对顾衍的心思自然是极为通透。 “大人,其实很多时候,你才是他所倚仗的人。”陆沅知说完之后,转身往外面走去,“后面的事情,大人记得告诉我,我先去一趟萧家。” 看着陆沅知潇洒离去的模样,盛意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他向来觉得自己如浮萍一样,无依无靠,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盛意,这一辈子只能转达圣意。 看似位高权重,其实不过是帝王手中的利刃而已,顾衍为他赐的名字,就是他要背负一生的使命。 但陆沅知一次次地告诉他,他也可以摆脱如今的一切,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那些自己原本准备隐藏一辈子的事情,会有暴露在阳光下的那一天吗? 陆沅知的出现,让萧定辰很惊讶。 “你是来为阿楹解毒的?”萧定辰再次确认。 陆沅知点了点头,萧定辰难以置信,陆沅知竟然是钊钥司的人。 “世子要让我进去吗?”陆沅知问了这个问题。 萧定辰明白,今日若是让陆沅知进门,就代表他站在了钊钥司的那一边:“苏家知道吗?”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陆沅知问道。 萧定辰心中了然:“看来是不知道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苏老大人知道了你投靠钊钥司,会有多失望吗?” “萧世子以为袁青衣出现在萧府为你的父亲治病,是巧合吗?” 闻言,萧定辰脸色骤变:“什么意思?” “袁青衣是温家的人,世子聪慧,温家的野心瞒不过你的眼睛。”陆沅知点破了那一层迷障,“温家想要换太子,若是有萧家相助,自然事半功倍。” “萧家永远不介入党争。” 陆沅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世子能放得下亲人的性命吗?” 萧定辰想要反驳,但是他想起了年迈的祖父,体弱的父亲,以及此刻还身中剧毒的夫人,沉默了。 “钊钥司代表的是皇上,这就足够了。”陆沅知问道,“难道世子当真觉得钊钥司罪行累累吗?” 萧定辰再度沉默了,他其实一直都明白,钊钥司并没有冤枉过任何人,只是他不齿于钊钥司的办事行径,太过嚣张! 萧定辰让开了路,他心里已经有了选择:“我知道你帮的是钊钥司,不是其他人。今天这件事,算是我欠钊钥司的。” 萧定辰将钊钥司和顾衍区分开来了,陆沅知笑了一下,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袁青衣给燕辞楹下的毒,不会要了她的命,只会让她变成一个不能动弹的哑巴。 就像是一个活死人一样,能够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却无法有任何的反应,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陆沅知拿出已经调配好的香料,放在香炉中点燃,香料的气息在空气中慢慢散开。 闻着这香气,燕辞楹感觉身上多了一丝力气,这让她不再绝望。 “她给你下的毒,分量很重。”陆沅知开口道,“这香连点三天,不要离开这个房间,你就能恢复了。” 燕辞楹看着陆沅知的目光中满是感激,同时也夹杂这几分愧疚。 若非是她自己心虚,不敢去证实袁青衣说的那些话,就不会引狼入室了。 陆沅知看出了燕辞楹心中所想:“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若非你让那个丫鬟回去通风报信,也抓不住袁青衣。 你先前只是太在意世子了,所以有些事情不敢去面对。但是这世上很多事情,你越是不敢去面对,反而更容易引出更多的事端来。 世子夫人,你若是真的在意那些人,就更应该说清楚那些模棱两可的事情,不然只会自苦。” 陆沅知劝说了几句,便走了出去,迎面就看到了一脸紧张的萧定辰:“夫人已经无事了,三日之后可以解毒。” 萧定辰松了一口气,陆沅知继续说道:“既然已经来了这一趟,就麻烦世子再带路,我去看一看您父亲的病情如何。” 第104章 萧家承诺 萧父和萧母住的院子看着宽敞清幽,院子里种了不少兰花,那些兰花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养着的。 “我母亲喜欢兰花,这些兰花都是父亲以前为她寻来的各种品种。”萧定辰解释道,“母亲格外爱惜,这些兰花都是她每日亲自打理的。” 萧定辰刚刚说完,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面容清雅的女人走了出来,眉眼间看着颇为娴静:“我刚才在里面听到了你的声音,还以为是听错了,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了?” 萧母说完,就看到了萧定辰身边站着的陆沅知,“这位姑娘是?” “袁医师出了些事情,以后怕是不能再来了,所以儿子请了陆姑娘来为父亲看诊。” 萧母并没有询问袁青衣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侧开了身子,给陆沅知让路:“既然如此,那就要劳烦陆姑娘了。” 陆沅知走进房间,香炉中的香料燃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萧母领着陆沅知往里间走去,床边厚厚的帐幔垂下。 “夫君平日里难以安眠,所以这帐幔就多弄了几层,光线透不进来,他也能安睡一会儿。” 说着,萧母将帐幔拉开。 随着萧母的动作,躺在床上的萧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萧父给陆沅知的第一印象就是瘦弱,或许是常年不见光,极为斯文白净。 “夫君,这是定辰新请来的医师。” 常年卧病在床的人,情绪是极为焦躁不定的,但是萧父并没有,他只是将自己的手搁在了床边,轻轻地说了一声:“劳烦大夫了。” 陆沅知没有多言什么,只是如常地为萧父诊脉。 “最近是不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此言一出,萧母有些惊惶地看着萧父。 萧父没有想到陆沅知直接点出了这件事,他索性也就不再隐瞒了:“没错,白天还能隐约分辨出人来,这晚上是什么都看不清了,但对声音还是挺敏感的。” 陆沅知收回手:“您先好好休息,我跟世子商量一些事情。” “好。”萧父应了一声。 站在床边的萧母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她并没有跟着陆沅知和萧定辰出去。 但是在两人走出去之后,萧父突然开口:“你也去,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再隐瞒定辰了。” “夫君!”萧母喊了一声。 萧父循着声音,看向萧母的方向。 此时正是夜间,萧父根本看不清萧母的模样,但是他可以想象到她现在是如何的悲伤。 “我瞒着你这件事,就是希望你能心里能好受一些。”萧父叹息了一声,“我熬了这些年,早就熬够了。这些年来,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啊……” 听着萧父的话,萧母心中钝痛,最终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萧定辰一脸凝重地问道:“陆姑娘,我父亲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你父亲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也就是出身在萧家这样的富贵人家,才能安养到现在。”陆沅知实话实说,“袁青衣的香料并没有缓解你父亲病情的作用,但能止痛,他感觉不到痛苦,自然就觉得自己的病情稳定下来了。” “那他的真实病情?” “若是我出手,还能为他再延续几年的性命,但治病总是痛苦的。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他所剩时间,不过月余。” 陆沅知是想让萧家的人自己做选择,是想要让萧阳痛苦地活着,还是没有痛苦地死去。 萧母走了出来:“陆姑娘也能调配出让定辰父亲不再痛苦的香料吗?” 萧定辰已经明白了母亲的选择,当即急了:“母亲!” 萧母望着萧定辰:“定辰,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的父亲能够活下去,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经历日复一日的痛苦。 你知道那种因为病痛,几天几夜都难眠的痛苦吗?他为了不让我们担心,日日夜夜地咬牙忍着,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疼。我明明看在眼里,却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听着母亲的话,萧定辰的眼眶红了。 “我们都希望他能活下去,可他苦苦地熬了这么多年,早就熬够了。原本担心萧家的未来,他拼命的撑着,如今你已经成婚,能够独当一面,就让他自己为自己做一次主。” 自己的身体情况,萧阳怎么可能不明白? 袁青衣调配的香料作用,萧阳心里有数,但是他选择一直用着,只是希望能够减轻身上的痛苦。 他苦了几十年,临死前想要轻松一些,为什么不行呢? 萧定辰看向了房门的方向,喃喃地问了一句:“这是父亲自己想要的吗?” “定辰,世上之事皆由定数,人能左右的事情太少了。”萧母劝道,“他自己也不希望饱受痛苦地离开这个人世。” 萧定辰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那就如父亲所愿。” 萧母再次看向陆沅知:“陆姑娘,你能调出同样的香料吗?” 陆沅知点了点头:“我会在香料中另加一些东西,萧伯父的眼睛应该能恢复一些。” 萧母一脸感激地说道:“多谢陆姑娘。” 陆沅知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萧定辰道:“母亲,我去送送陆姑娘。” 萧定辰跟了上来:“陆姑娘,我又欠了你一次。” “萧世子,我今日帮你,也是为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萧定辰心中一紧,他担心陆沅知提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要求。 只是陆沅知的回答,让萧定辰错愕:“大历的南境素来是萧家镇守,我今日帮你,是希望萧世子以后能无后顾之忧地镇守南境。” “陆姑娘大义,是萧某小人之心了。”萧定辰心中有些羞愧。 “所以我希望萧世子承诺一件事,将来大历若是发生内乱,不管你在哪里,都会回来平定内乱,而不是置身事外。” 上一世,大历差一点就要不复存在了。 陆沅知不知道盛意是如何让镇守其他边境的将领带兵进京勤王,但过程总归不会顺利。 所以这一世,陆沅知做了两手准备,哪怕再次出事,萧家军还可以作为她的一张底牌。 陆沅知提出的这个要求,出乎了萧定辰的意料,但他心中更为敬佩:“我萧定辰今日在此起誓,将来大历出了任何乱子,我萧家绝不可能置身事外,必保大历安定!” 第105章 驻颜真相 五更天的时候,在睡梦中的太后猛然睁开了双眼,一阵心悸。 “来人!”太后唤了一声,袁嬷嬷带着宫人走了进来。 袁嬷嬷的伤势已经养的差不多了,所以这段时间,她已经回来伺候太后了。 “太后,您这是怎么了?” 灯都被点亮之后,太后的心悸好了一些。 瞧着太后有些难看的脸色,袁嬷嬷便让其他宫人都先退下了。 “嬷嬷,哀家的心口不大舒服。” 袁嬷嬷猜测道:“是不是这次没有按时用药的缘故?” 太后摇了摇头:“距离上次血浴已经过了有些时日了,你让人再准备一次。” 血浴这件事,就连袁嬷嬷心里都有些慌张:“太后,这是在宫里,最近因为皇后的事情,大家行事都小心翼翼的,这万一被发现了怕是要出事。” 袁嬷嬷的话,太后还是听得进去的:“那就先点香,哀家闻着,心里也能舒服一些。” “是。” 袁嬷嬷将香点上之后,香气很快就从香炉里散了出来。 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太后安心了不少。 袁嬷嬷再次为太后取来了一枚药丸:“太后,要不再服用一颗药?” 太后点了点头,只是她刚刚拿起药,殿门就被人强力破开了,盛意带着钊钥司的人闯了进来。 因为惊吓,太后手中的药丸落地,那药丸滚到了盛意的脚边。 不用盛意吩咐,站在他身后的竹青就走上前,用帕子将那颗药丸捡起来包好,吩咐身后的人:“带下去验一下。” 闻言,太后立刻就怒了:“盛意,谁让你擅闯哀家的寝殿?” “是朕让的。”顾衍的声音响起,他从殿外慢慢地走了进来。 盛意让开了位置,顾衍走到了最前面,他看着太后,眼中满是凉意:“母后,朕很好奇,您那副皮囊就这么重要吗?” 听到这句话,太后哪还有不明白的,顾衍已经知道了一切,但是她肯定不会现在承认:“皇上,又是谁在你耳边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袁青衣已经被抓了,她什么都招了。这些年,她为你制作出了无数的血丸,还有血香。” 太后的手不由地握紧了:“皇上,哀家这一生别无所求,只希望能留住这张脸。哀家是天子的生母,难道连这一点愿望都不能实现吗?” 顾衍觉得太后是疯了:“盛意,你告诉她,这些年因为她死了多少女子!” “根据袁青衣的供述,五日服用一次的血丸需要一名女子鲜血凝练而成,一月用量的香料需要三名女子的血肉所制,一月一次的血浴需要五名女子浑身的精血,太后您是从十年前开始……” 盛意的语气平静,似乎没有什么喜怒,但听在人的耳中,简直让人心惊胆战。 一朝太后,竟然害死了这么多的子民。 而且袁青衣说过,越是年轻貌美的女子,效果越好。 太后早就不满足于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已经对各地的官员之女伸出了魔爪。 若是这些事情被暴露出去,恐怕会引起大历不小的内乱。 事情过于惊世骇俗,所以顾衍连夜提审了袁青衣,在亲耳听到袁青衣的供述之后,顾衍除了愤怒,就是不可思议。 他不能明白,为什么她身为一国太后,能够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听到那惊人的数字,顾衍心中都难以平静,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惊恐。 但温太后依旧一脸的从容:“哀家是皇上的生母,整个大历都是皇上的,哀家用的上她们,是她们的福气。能为哀家留住这张脸,是她们祖上积德了。” 听到这句话,顾衍彻底忍不下去了,在人前向来镇定的帝王,直接拔出了盛意手中握着的佩剑。 顾衍提剑冲到了太后面前,袁嬷嬷下意识地拦在了太后面前:“皇上,太后娘娘是您的母亲啊,不管太后做了什么事情,您都不能对太后动手啊……” 顾衍一脚踹开了袁嬷嬷,一剑对着温太后砍了下去。 这下子,温太后脸色彻底变了,为了躲开这一剑,直接跌坐在地。 这一剑,砍下了温太后头上不少的头发。 看着散落在自己脚边的头发,温太后心中这才有了害怕之意,她抬头看向顾衍,看到顾衍脸上的愤怒不似作假,这才意识到顾衍是当真对自己起了杀心:“皇上,哀家若是死在这里,那些女子的事情就会立刻传出去。” 听着太后的威胁,顾衍再度提剑的动作顿了一下。 太后看出了顾衍的迟疑,有些得意地说道:“你身为皇帝,自己的母亲做出了这些事情,被那些蝼蚁知道了,那些蝼蚁只怕是要翻了这天下?哀家死不足惜,你要看到大历不得安宁吗?” 顾衍在得知此事之后,秘而不发,只带了钊钥司的人过来了,就代表他并不想将此事透露出去。 因为这件事一旦透露出去,那局面就连顾衍都无法掌控。 所以顾衍只想,秘密地处决了太后。 看着顾衍为难的样子,盛意走上前,沉声问道:“太后娘娘,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盛意的这句话让顾衍瞬间回神,他厉声问道:“是谁教你的?” 太后没有想到盛意如此警觉:“没有人教哀家,只是哀家自己想这么说。” 盛意并不相信太后的话:“皇上,这种驻颜的法子太过阴毒,之前也从未在大历听说过,微臣觉得定然是有人故意将此法送到了太后面前。” 盛意的话,瞬间让顾衍打开了思路。 宫中女子为了永葆青春,有不少的秘法,但如太后用的这等阴毒之法,实在罕见,必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一国太后,做出这等事情,一旦被大历臣民知晓,那就是在动摇大历根基。 这个人,所图不小! “太后,这个人到底是谁?”顾衍发了狠,质问道。 太后梗着脖子回道:“有本事你就杀了哀家啊,哀家就算是死,也要拉着整个大历陪葬!” 盛意可不管太后的态度,直接从顾衍手里拿过了剑抵在了太后的脖子上。 只是盛意没有再问太后,而是看向了袁嬷嬷:“太后不说,那就你来说。” 袁嬷嬷摇着头,盛意继续说道:“我杀了太后之后,立刻派人将温家的人全部捉拿下狱,将那些女子的死全部推到温家头上。太后是皇上的生母,也是温家之女。 你说世人听到了那些散播出去的流言,是相信为民不惜弑母的皇上,还是相信罪行累累的温家呢?” 第106章 处置太后 袁嬷嬷是出身温家的奴才,就连温太后都如此维护温家,她自然也是如此。 此刻听到盛意的威胁,袁嬷嬷立刻慌了神,什么都顾不上了:“是顾玄霜,这驻颜之策是她告诉太后娘娘的……” 听到袁嬷嬷的话,太后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盛意得到了答案,就收回剑,走到了一旁。 “顾玄霜?”顾衍念着这个名字,不无讽刺地笑了,“朕竟然不知道,母后在妹妹远嫁印天古国之后,还跟她有联系。” 太后知道,顾衍对顾玄霜极为忌惮:“皇上,玄霜是你的亲妹妹,都是哀家的孩子,哀家怎么可能放得下?” “那母后有没有替朕问一问她,为何她如今已经是印天古国的太后,还要惦记着朕的大历?” “皇上,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从玄霜远嫁印天古国之后就都结束了。是你自己心里过不去,你为什么过不去,是因为你知道她若是男儿身,这皇位未必轮得上你!” 太后知道顾衍心中最害怕什么,此刻直接点了出来。 顾衍并没有如太后想象中的那般气急败坏:“你们所有人都看好顾玄霜,可惜她还是差了一点,现在坐在这龙椅上的是朕,她为了求生只能远嫁印天古国。 如今顾盼还在宫里,朕是不是该告诉她,当初毁了她的脸的人是顾玄霜?” 当年本该和亲印天古国的公主的是顾盼,但是顾玄霜事败,为了逃生,设计毁了顾盼的脸,并且捏造事实,让所有人都以为顾盼是因为不想和亲才自毁容貌。 因为这件事,顾盼从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夜之间沦落为连宫人都看不起的人,在深宫之中蹉跎了一辈子。 而顾玄霜在无人和亲的时候,主动请求和亲,有了这为国为民、大义凛然的名声,顾玄霜一入印天古国就成为了那老皇帝的新宠。 没过几年,那老皇帝病逝,顾玄霜没有子嗣,扶持一位年幼的皇子登基,而她则垂帘听政,把持着印天古国的朝政。 如今那小皇帝早已长大成人,但手中并无实权,反倒是顾玄霜大权在握。 在印天古国,有不知国君者,可顾太后之名却人尽皆知。 太后听着顾衍的话,冷冷地嘲讽道:“就算皇上现在说出了当年的真相,会有人相信吗?顾盼纵然会恨玄霜,但你明明知道真相,却隐瞒多年,她恐怕更会恨你?” 顾衍皱了皱眉,他知道太后说的是事实。 如今顾玄霜远在印天古国,又是只手遮天的临朝太后,就算是那些年的真相暴露人前,也没有几人相信。 就算是相信了,也没有对付顾玄霜的实力。 不得不承认,顾玄霜这一招金蝉脱壳,还真是让她闯出了一片天地。 反倒是如今的顾衍,被各大世家制衡,寸步难行,这皇帝当得着实窝囊。 “皇上,你敢杀了哀家吗?”太后猖狂起来,“一旦你杀了哀家,这龙椅你就该坐不稳了。” 太后若是死了,温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温贵妃的两个皇子也已经长大,难保温家不会釜底抽薪,直接扶持新帝登基。 这一次的春猎,顾衍已经看到了群臣对温家的态度。 那么多的大臣,全部站在了温家那一边。 温家到底是用什么办法,笼络住了那么多的大臣,让他们如此地死心塌地?宁可得罪自己这个帝王,也要跟温家同一战线? 若是找不到其中的原因,顾衍永远都会受制于温家。 太后看出了顾衍的顾虑,道:“皇上,你想好怎么处置哀家了吗?” 看着太后这有恃无恐的样子,顾衍心中挫败。 “皇上,哀家今年该大办寿辰了,玄霜那边必然会派人前来祝贺,若是见不着哀家,这事情可就不能善了了。” 太后这是在提醒顾衍,自己若是死了,顾玄霜绝对会咬死了这件事,必然要撕下顾衍身上的一块血肉来。 “盛意,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太后?”顾衍将这个问题抛给了盛意。 盛意回道:“皇上,臣查到以此法驻颜有一个副作用,一旦停下将会比常人衰老的更快。既然太后如此爱惜的容颜,那就让她日日看着自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老去。” 盛意的这个办法简直说在了顾衍的心坎上,顾衍当即下令:“从今日起,太后移居静思阁修身养性、礼佛参禅,静思阁安危由钊钥司负责,任何人不得出入。” “皇上!”太后大惊,“哀家是你的生身母亲,你不能这么对哀家。” “朕也是您的儿子,可您做事,从来不曾为儿子考虑半分。”顾衍决然地说道,“太后,不要挑战朕的耐心,你若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朕就灭了整个温家,大不了一起死!” 太后看出了顾衍眼中的冷意,她知道自己踩到了顾衍的底线,顾衍还能对外保持自己的体面,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太后既然专心礼佛,一切待遇从简。”想了想,顾衍又补充了一句,“不可苛待,她毕竟还是朕的母后!” 盛意明白了顾衍的意思:“微臣遵旨。” 从太后宫中走出来,顾衍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散了很多,走路的身形都不如之前挺拔了。 只有盛意敢在这个时候,继续跟在顾衍身后。 “盛意,朕这个皇帝做的失败,就连儿子当的都失败。”顾衍自嘲道,“朕和顾玄霜都是她的孩子,为何她从始至终都偏向顾玄霜呢?” “因为皇上跟她们不是一路人。”盛意回道,“当初先帝在一众皇子中选择您,不就是因为您心怀天下吗?温氏之人皆视民如蝼蚁,您跟她们不一样。” 听着盛意的回答,顾衍心中愈发地凄凉:“朕在被父皇册封为太子之时,暗自下定决心,将来要做一个明君。可惜,事与愿违,朕现在只希望能为太子扫清前面的障碍……” 盛意听着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垂着眼眸跟在顾衍身后走着,就像是一个木偶人一样。 对于盛意的反应,顾衍并不意外,他自嘲地一笑:“朕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也听不懂。” 就在这时,丁忠从前面跑了过来:“皇上,温丞相到了,正在御书房等您。” 顾衍点了点头,又吩咐道:“你替朕去前朝走一趟,今日的早朝先取消。” “是!” 第107章 降位 这是顾衍登基之后,第一次临时取消早朝,只单独见了温丞相一人。 无人知道这两人在御书房谈了什么,但温丞相离开后不久,顾衍就下了一道圣旨。 温贵妃陷害皇后假孕,念其伴君多年,又育有两位皇子,降为嫔位,以儆效尤。 这道圣旨,震惊前朝后宫。 而在听到太后一心参禅礼佛的消息之后,大家已经不仅仅是用震惊来形容了。 不过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出自温家的太后和贵妃都受到了打压,偏偏温家什么反应都没有,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紧接着,顾衍就传召陆绥进宫了。 陆绥心惊胆战地跪在了顾衍面前,顾衍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直接将供状扔到了陆绥面前:“你自己看。” 这份供状上的内容,是温氏温虹勾结袁青衣,多次使用香料害人,其中的被害人之一是陆沅知。 温氏早就买通了陆沅知身边的丫鬟,让她换掉了陆沅知的香料,使得陆沅知身中寒毒。 这寒毒之症,是在陆沅知被露出推下水之后才彻底显现出来。 温嫔当初陷害皇后的香料,也是温氏从袁青衣那里得来的。 看到这些内容,陆绥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顾衍看着陆绥,神色复杂。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些事情不可能是温虹一人所为,但是温丞相很狡猾,明面上看着,温家似乎没有掺和到这件事情中。 就连袁青衣的供词,也没有说出她和温家的联系,只说了她和太后身边的人,以及温虹的联系。 所以这次的事情,温家失了太后、贵妃,以及一个温虹,并不能动摇温家的根基。 那些失踪的女子,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她们是被温家派人抓走的。 以温家在朝堂中的势力,顾衍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就定不了温家的罪。 既然定不了温家的罪,顾衍自然不会将这件事宣扬出去,所以这处置温虹的任务就落在了陆绥身上。 “陆绥,你跟朕也算是有着一同长大的情义,朕给你陆家留个脸面,不从你府里抓人,温虹交给你来处置。” “臣叩谢皇恩。”陆绥五体投地,只怕顾衍改了主意。 顾衍继续说道:“当年让你娶温家之女,是老夫人的意思?” 陆绥不敢答话,顾衍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你府里的人对沅知亏欠良多,好生待你这个女儿。” “是。” 听着陆绥的回答,顾衍就知道他没有听到心里,只是这件事他也不方便再多说什么:“你走,相信你这一次不会让朕失望。” 陆绥心情沉重地走出了御书房,在门口遇到了正要进去的盛意。 盛意的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之气,陆绥已经可以想象的到盛意刚才经历了什么。 压着心中的畏惧,陆绥主动问道:“盛大人。” 盛意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绥。 “盛大人,你我同朝为官,都是为皇上分忧,本侯有一事不解,还望大人为本侯解惑。” 陆绥现在有点拿不准顾衍的意思,到底是要留温虹一命,还是要杀了她。 顾衍只是禁足太后,降位贵妃,并未伤及这两人的性命。 若是自己做的太过,会不会让皇上对自己生厌? 陆绥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商量这件事,他知道盛意肯定是知情人,这才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若只是普通的陷害,皇上为何如此大费周折?”盛意只反问这么一句。 陆绥瞬间明白了,只怕这桩案子牵扯甚大,自己根本没有看见全貌。 顾衍动不了太后和温嫔,肯定是要拿其他人开刀的,温虹自然就成了那个最倒霉的人。 “多谢盛大人提点。”陆绥道谢。 盛意没有再搭理陆绥,直接走向了御书房。 陆绥看着盛意都不用宫人通报,直接走进了御书房,心中一阵羡慕。 不愧是皇帝的亲信,自己这个年少好友对皇上来说,终究还是差了许多…… 盛意走进御书房之后,顾衍直接问道:“皇后还是不肯从未央宫出来,也不肯接受皇后册宝吗?” 盛意摇了摇头:“皇后娘娘说,皇后册宝她既然已经送出去,就不会再收回去。而且这段时间,她在未央宫难得有了清净的日子,不想被打扰。” 顾衍有些烦躁:“太子去过了吗?” “太子在未央宫外跪了许久,娘娘都没有见他一面。” 顾衍叹了一口气:“那你陪着朕去一趟。” “是。” 在未央宫外,顾衍和盛意见到了依旧跪在了外面的顾长宜。 顾长宜看上去颇为沮丧,看到顾衍过来,也没有站起来,跪在地上请了安。 顾衍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了未央宫门前。 这宫门,难不住顾衍,宫人也不敢拦顾衍。 所以顾衍很是顺利地走了进去,盛意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了门边等着。 许久未来未央宫,顾衍发现这里面冷清了很多。 林疏月坐在回廊亭下,赏着那院子里的花。 那些花没有人精心侍弄,开的不算盛,但有一种不同的美感。 “这宫里的人呢,怎么如此懈怠?”顾衍问道。 站在林疏月身边的丛嬷嬷正要回答,林疏月先开口了:“臣妾这里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留着他们在这里耗着做什么呢?” 顾衍打量着林疏月,她不再穿着象征着皇后尊贵地位的华服,身着常服,发髻间只点缀着几支绒花,脸上未施粉黛,衬得她的容颜愈发地清丽了。 看着这样的林疏月,顾衍只觉得自己有些烦躁的情绪,逐渐地平和下来。 “朕知道先前委屈了你,如今真相已经查明,该还你清白。皇后册宝你就收回去,你永远都是大历的皇后。” 顾衍这种施恩的语气,落在林疏月的耳中,当真是刺耳。 “皇上,这后宫之中没有谁都可以,总会有人顶上来的。”林疏月淡淡地回道,“臣妾累了,不想再管了。希望皇上也顾念臣妾多年伴君,为您育有一子二女的情义,让臣妾在未央宫安度余生。” 林疏月的话,与顾衍降温贵妃位分之时的圣旨有异曲同工之妙。 “皇后,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也罚了温嫔,你还要怎样,难道要让朕赐温嫔一条白绫吗?” 听着这话,林疏月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什么波澜,在她烧光那一盒子的千纸鹤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放下了对顾衍的心意。 “皇上,臣妾其实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您若是舍不得温嫔,可以为她复位,这一切都与臣妾无关。”林疏月提议道,“贤妃也是当初府中的旧人,她的资历足以统摄后宫诸事,皇上不必执着于臣妾。” “贤妃向来体弱多病,多年来一直深居简出……” 林疏月直接打断了顾衍的话:“如今贵妃已经降位嫔位,贤妃的病自然就该痊愈了。” 第108章 同情陆绥 贤妃亦是当年皇子府的旧人,顾衍称帝之后册封她为贤妃,只是贤妃素来体弱,几乎不怎么出现在人前。 但大家对贤妃的体弱心里都有数,她是宫女出身,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世,所倚仗的只有皇上对她的情义。 所以封妃之后,贤妃就闭门不出,只为了避开温贵妃的锋芒。 林疏月这一句话便道尽了自己多年的心酸,她因为皇后的这层身份,不得不斡旋于太后和贵妃之间,受了多少委屈? 好不容易得了几分清闲,她是再不愿被牵扯进那旋涡的中心。 顾衍看出了林疏月发自内心的拒绝,心中有些恼怒。 他不明白,自己连皇后的尊荣都给了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若是皇后累了,那就多休息几日。”说完这句话,顾衍就走了出去。 再次看到跪在地上的顾长宜,顾衍说道:“太子,皇后这几次心情不好,你暂时还是不要来叨扰了。有这个时间,好好教教你的那个太子妃,什么是安分守己。” 顾长宜不明白,顾衍为何会提起温雪,但他还是应下来了:“儿臣遵旨。” 顾衍带着盛意往回走去:“盛意,你说朕这次没有对温雪动手,是不是太宽容了?” 林疏月是通过温雪身上的香囊才接触到的能致人假孕的香料,温雪事后将香囊尽毁,怎么可能对自己全然不知? 但是温贵妃一力担下了所有的责任,将温雪摘了出去。 “太子对太子妃很是看重,若是皇上在温嫔揽下所有罪责之后,还是要罚太子妃,只怕会让父子离心。” 顾衍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盛意又开口道,“皇上,还有一件事,微臣不知该不该说。” “说,朕现在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 “是镇远侯,温氏从袁青衣那里拿到了绝子香,给镇远侯用了。” 听到这里,顾衍猛然抬高了声音:“你说什么?” “镇远侯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任何子嗣了。” 顾衍脸上的神情变化可以说是非常精彩,最后化为了同情:“你说朕让他处置了温氏,也算是让他亲自报仇了?” 盛意有些默然:“皇上圣断。” 顾衍为镇远侯默默同情了一会儿,随即想起了自己的烦心事:“你说皇后那边该怎么办呢?” 盛意犹豫了一下,回道:“皇上可否想过请林老大人入宫劝说皇后娘娘?” 听盛意提起林老大人,顾衍的心中有些发怵。 说实话,即便自己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对林老大人顾衍还是有一种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敬畏之意。 想起自己的父皇人前一脸威严,人后依旧被林老大人训斥的模样,顾衍只觉得头更疼了。 “一定要惊动林老大人吗?”顾衍还想要再挣扎一下,他怕林老大人见了林疏月如今的模样,会先把自己痛骂一顿。 “这自然是由皇上来决定。”盛意回道。 顾衍想了想,有些艰难地开口:“那就请林老大人来。” 两人正说着话,迎面就看到贤妃走了过来。 贤妃的长相和气质都很温婉,见到顾衍,即刻上前请安。 “往日里不曾见你出来,怎么今天出来了?”顾衍不咸不淡地问道。 贤妃恭恭敬敬地回道:“皇上,臣妾听闻了皇后娘娘的事情,想着同为皇子府的旧人,来劝上一劝。” “你回去,皇后那里暂时不用去了。” 听着顾衍的话,贤妃知道他被皇后拒绝了:“皇上这是已经见过皇后娘娘了?” 顾衍点了点头,贤妃又问道:“皇后娘娘还是没有开宫门吗?” 见着顾衍面上带着失望之色,贤妃劝慰道:“皇后娘娘应当是先前因为温嫔受了太多的委屈,这使些小性子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皇上您都亲自去劝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也该体谅您,不该这么闹下去了。” 若是林疏月刚才没有在顾衍面前提起贤妃,顾衍定然会觉得贤妃善解人意。 但是现在,顾衍只会觉得贤妃是在暗戳戳地挑拨离间。 “贤妃,你若是体弱,就好好地自己的宫里养病,可别出来一趟,又沾惹上了什么是非。” 顾衍说完这句话,就迈着步伐走远了。 贤妃回想着顾衍最后那句带着警告之意的话,心中有些发慌,难道皇上已经发现了什么? —— 镇远侯府 温氏一早就回了温家,直到天将黑才急匆匆地回来了。 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在半路上就遇到了陆沅知。 陆沅知应当是用完了晚膳,汤嬷嬷正陪着她在府里走走、消消食。 看着陆沅知那怡然自若的样子,温氏心里就升起了一股子气。 温仑的腿算是废了,哪怕再好生养着,也会成为一个残废。 偏偏温家将这件事还算到了自己的头上,责怪自己办事不利,若是自己先杀了陆沅知,温仑就不会出手,更不会受伤了。 想到这里,温氏就是一脸怨毒地看着陆沅知:“沅知,你身子弱,还是别在外头吹风,万一给自己招来个好歹,后悔都来不及。” 陆沅知看着温氏,言笑晏晏的模样,看不出丝毫的生气:“温夫人,你若是有空还是再去看一看陆初和陆书珩。” 再不见,怕是以后没有机会见了。 “初儿和书珩不用你担心,你管好自己就够了。”温氏说完就愤愤地走了。 汤嬷嬷有些不忿道:“这温氏是什么态度,如今是连装都不装了。” “没关系,以后应该是不会再见到她了,对将死之人要多一分宽容。” 汤嬷嬷心中诧异:“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帝王之怒终要有人用性命去平息,温氏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温家的一枚弃子,这个时候被推出来才是正常的。” 虽然汤嬷嬷素来相信自家姑娘,但这话她还是半信半疑:“这温氏好歹也是温家正经出生的女儿,没有罪名,就能这么随意地处置了?” 陆沅知没有跟汤嬷嬷再解释什么:“嬷嬷,我们也回去。” 如今算是入了夏,但晚间的风还是带着凉意的。 恰好此时一阵风刮了过来,汤嬷嬷连忙将自己带来的披风给陆沅知披上了:“咱们赶紧回去,这眼看着又要起风了……” 第109章 温氏之死 温氏刚刚进自己的院子,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少了很多,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看着也有些眼生。 守在门口的人是陆绥的贴身随从常进,他见着温氏回来了,走上前说道:“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侯爷在里面等您一起用晚膳呢。” “侯爷等我一起用晚膳?”温氏有些疑惑,“他今儿个不陪着露珠?” 常进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侯爷的心中最惦记的人,自然是夫人您。” 见秦嬷嬷要跟着温氏一起进去,常进拦住了她:“秦嬷嬷,侯爷难得有兴致跟夫人用晚膳,您就别打扰了。” 秦嬷嬷觉得这话有道理,就停下了脚步,看着温氏自己走进了房门。 当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常进给院子里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下人立刻上前捂住了秦嬷嬷的嘴,想要将她拖了下去。 秦嬷嬷开始奋力挣扎,常进直接抽出一把匕首,对着秦嬷嬷的胸膛扎了下去。 很快,秦嬷嬷就没有了气息。 常进挥了挥手,任由这几个下人像拖着一只狗一样将秦嬷嬷的尸身拖走了。 温氏走进房间,就见顾衍在椅子上坐着,桌子上摆着各种菜肴。 “侯爷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致了?”温氏在顾衍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顾衍主动端起酒杯,给自己和温氏各倒了一杯酒。 酒香醇厚,温氏一下子就闻了出来:“这好酒侯爷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喝,怎么今天舍得拿出来了?” “你是本侯的夫人,这好东西本侯当然要跟你一起分享。” 陆绥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这让温氏顿时就有些晕头转向的。 不得不说,陆绥是有一副好皮相的,即便已经是中年,面容依旧是有着吸引力的。 温氏当即端起酒杯,与陆绥碰杯之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问道:“侯爷今晚可要留在妾身这里?” 看着温氏喝下了那杯酒,陆绥的心也就放下来了:“温虹,你为什么要给沅知下寒毒?” 听到这句话,温氏心中咯噔一下:“侯爷您说的话,妾身听不懂。” “袁青衣已经伏诛,她已经承认了寒毒一事。”陆绥看着她,眼中满是失望,“你为什么要对沅知下这样的毒手?” 温氏心中愈发地冷了:“侯爷以为自己这些年来对陆沅知很关心吗?你只不过是想要让她走苏棠的老路,继续为你们陆家的男子付出。” 陆绥没有回答,只是冷眼看着温氏。 温氏突然觉得腹内一阵绞痛,疼痛让她突然就看清了陆绥眼中的杀意:“侯爷,你要杀我?就因为陆沅知?” “你牵涉进了后宫之事,连皇后娘娘都敢陷害,皇上动不了太后和温贵妃,难不成还动不了你?” 温氏呕出了一口鲜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陆绥:“侯爷,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竟然一点情义都不念!” 说着,温氏一把将桌子的碗碟全部推到了地上,只是屋子里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温氏总算是明白自己进院子之后的异样,自己院子里的人都已经被陆绥提前处置掉了,现在在外面守着的都是陆绥的人。 “要怪,只能怪你的手伸得太长,本侯护不住你。” 听着陆绥这凉薄的话,温氏心如死灰,讽刺道:“侯爷当初连自己的发妻苏棠都能舍弃,妾身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到这句话,陆绥的眼中的杀意更甚了:“温虹,你的确该死!” 突然,温氏就想起了陆沅知刚才跟自己说的话,让自己再去看一眼陆初和陆书珩。 原来一直看不清的人只有自己,陆沅知都看得比自己清楚。 死前,她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再见到一面自己的儿女。 温虹倒在了地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刻,她很庆幸,自己给陆绥下了绝子香,也算是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后半夜,温氏暴毙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各个院子的灯都亮了起来。 汤嬷嬷正准备去喊醒陆沅知,就见陆沅知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梳妆台前等着,好似是在等着什么。 “姑娘,您说的太准了。”汤嬷嬷想起了陆沅知晚间说的话,后背起了一层凉意。 透过半开的窗户,陆沅知看着天空中挂着的那一轮明月,神色漠然:“我们过去。” “是。” 陆沅知和汤嬷嬷不急不缓地走进了温氏的院子,还没有进去房间,就听到了陆初的哭嚎声:“母亲……” 陆沅知走进了房间,看到陆初趴在床边哭,陆书珩站在陆初身边,眼眶泛红地看着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的温氏。 陆绥也是面色悲伤地站在旁边,只是在看到陆沅知进来的时候,陆绥的神色微微一变。 陆彦舟一直在安慰着陆绥,见到陆沅知面上无一丝悲痛,他责备道:“陆沅知,母亲去世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不好意思,我对温夫人没有多少母女之情。”陆沅知看了一眼陆彦舟,“可能你跟她母子情深。” 这话听着,颇为讽刺。 陆彦舟还想说什么,直接被陆绥拉住了:“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操办后事。” 陆初抽抽噎噎地问道:“父亲,母亲怎么会突然病逝?” “大夫不是说过了吗,你们母亲是因为温家的事情受了打击,忧思过度之下猝死。” 陆初扫视一圈:“秦嬷嬷呢?” 陆初刚刚问完这句话,就听到了外头的人回禀:“侯爷,秦嬷嬷已经跟着夫人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陆初再也忍不住了,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幸好陆书珩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陆初:“快请大夫!” 陆初被送去偏房休息,侯府的动作很快,等她醒来的时候,温氏的尸身已经入殓,葬礼已经办起来了,府里人来人往,一派忙碌。 陆初整个人都非常虚弱,被丫鬟扶着往灵堂那边走过去的时候,在半途上就听到了几家夫人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这温氏怎么突然去世了,昨儿个还是好好的呢。” “不是说是暴毙吗?” “也就你相信这些话,肯定是惹了什么人。你没看见,温家到现在都没有来人吊唁吗?” “宫里头的太后娘娘和温嫔都出了事,温氏这一死,其中的猫腻不小哦。” “肯定是犯了什么事,大家都遮掩着,只说是病逝,这葬礼也是风光大办,算是给温氏留了颜面了。” …… 几家夫人正聊得热火朝天,言谈间都是对温氏落井下石。 听着她们不经意的说笑声,陆初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就这样崩断了,她一把推开了扶着自己的丫鬟,直接扑向了那几个夫人…… 第110章 吴家异动 温氏去世,这场葬礼面上办的风光,实则仓促。 尤其是府里现在主事的人只剩下陆老夫人,老夫人许久没有办过这种大事,难免会心力不足。 吴悠然大着肚子,老夫人不好意思喊她帮忙,只能将郑氏喊过来帮衬着。 如今前头的人都在忙着,陆初出事之后,府里的下人去到前头通风报信,最终得空来解决这件事的人只有陆沅知。 陆沅知到的时候,就看见陆初一身凌乱地坐在地上哭,旁边的那几家夫人一脸愤怒地站在那里看着,从她们衣衫不整的程度来看,刚才没有在陆初的手底下讨到多少好。 “陆三姑娘,你可算是来了。”说话是许家的夫人,“陆初怕是因为丧母情绪太过激动,竟然跟我们动起手来。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她怎么敢的?” “这陆初简直是太没有规矩了。”这一次开口的是孙家夫人,她带着颐指气使的语气,“陆三姑娘,你可是未来的信王妃,应当是极为懂礼数的,可得给我们做主!” 听着几家夫人的告状,陆初心中愈发地委屈。 陆沅知脸上从始至终都是带着几分冷淡的神色:“都说完了吗?” 那几家夫人听到陆沅知带着冷意的话,都停下了口中的抱怨。 “还不快先把她扶起来?” 陆沅知吩咐之后,那站在一旁的嬷嬷才上前将陆初扶了起来。 看着陆初哭哭啼啼的样子,陆沅知道:“留着你的眼泪去灵堂上哭,在这里是哭给谁看?” 陆初被陆沅知的话吓到了,只敢小声地抽噎着。 随即,陆沅知的目光从那几位夫人面上一一扫过:“事情的缘由我已经清楚,你们既然是来参加温夫人的葬礼,就应当心怀对死者的敬意。 可你们偏偏在这里乱嚼舌根子,陆初妹妹是温夫人的亲生女儿,我倒是要去前头问问大家,这女儿听到了别人诋毁自己已经去世的母亲,该不该上前去阻止?” 听了陆沅知的话,那几家夫人都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她们原本以为陆沅知只是个年轻的姑娘,被她们托大的话吓一吓,自然就会让陆初赔礼道歉。 没想到陆沅知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难! 许夫人在这时走出来,赔着笑道:“刚才闹成那样,我们确实也有过错。既然都这样了,不如此事就这么算了。” 陆沅知看着许夫人,说道:“许夫人,许棉是未来的睿王侧妃,自然是要爱惜名声。你这个做母亲的,可别给自己的女儿拖后腿!” 许夫人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多谢陆三姑娘提醒。” “来人,带几位夫人去梳妆更衣。”陆沅知吩咐道,同时也不忘警告着几个人,“如今府里大办丧事,正是诸事繁忙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关照各家夫人。 若是你们诚心来,我们自然以礼相待。可若你们是来嚼逝者舌根的,陆家也不差你们这几个人来吊唁!” 那几个夫人听了,也不敢提出什么异议,老老实实地跟着陆家的下人去梳妆更衣了。 见她们都走了,陆初一脸复杂地看着陆沅知:“陆沅知,我以为你会跟着她们一起对我母亲落井下石。” “她们说的不仅仅是你的母亲,而是看不起陆家所有的人。”陆沅知提醒道,“你要是不想被她们继续看不起,就动动自己的脑子。” 说完,陆沅知就转身走了。 看着陆沅知离开,陆初心中更是滋味复杂,她从未想过,会有陆沅知来帮自己解围的一天。 其实刚才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是惊动了祖母和父亲,她们过来,也只会让自己赔礼道歉、息事宁人。 为何自己偏偏就没有陆沅知那样的魄力呢? 温氏的灵堂,陆沅知肯定是不会去守灵的。 郑氏素来贴心,料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安排人守灵的时候,将露珠安排了过去,没有让陆沅知参与。 看着郑氏安排的守灵一事,老夫人皱了皱眉:“彦舟、书珩,还有陆初都有单独守灵的时候,怎么不安排沅知?” 郑氏只问了一句:“老夫人,您是真不怕沅知把那灵堂一把火点了啊?” 闻言,老夫人抿了抿唇:“行了,就按照你的安排来。” 很快,陆沅知也收到了消息。 汤嬷嬷忍不住夸赞道:“这二夫人倒是心细。” 陆沅知问道:“吴家的人来了?” “吴家的人来了,那位姑奶奶也回来了,只不过那些人连灵堂那边都没有去,直接去了三房那边。三夫人这一胎,吴家的人算是上心了。” 汤嬷嬷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吴家的人这几日说是就住在府里,暂时不走,说是担心府中大办丧事,对三夫人腹中胎儿不好,要留下来多宽慰三夫人。” “你派人盯着吴家人的动静。” “是。” 如今的镇远侯府,早已不是当初被陆老夫人和温氏把控的局面了。 上一次陆沅知掌家之时,就已经安排不少自己的人在各处做事。 如今派人去盯着吴家那边,可以说是小事一桩。 府里安静了几日,但是在露珠守灵的那一晚上,有人来报,陆清瑶的夫君吴绪风趁着夜色往灵堂那边去了。 只是吴绪风行事谨慎,他不敢跟的太紧。 陆沅知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索性就过去灵堂一趟。 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汤嬷嬷对自家姑娘的身体情况也有所察觉,只是她没有特意去问。 只要确定陆沅知有自保的能力,汤嬷嬷也就没有那么忧心了。 此刻得知陆沅知大半夜的要独自出门,汤嬷嬷并没有阻拦,只叮嘱她办完了事尽早回来。 “姑娘,炉子上还温着燕窝羹,回来记得喝。”汤嬷嬷温声说道。 陆沅知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此刻在灵堂中,只有露珠一人,她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那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照在露珠脸上,显得有些可怕。 原本应该守在门外的下人们,因着晚上多喝了几杯酒,此刻也靠着门沉沉地睡了过去。 突然,有人走进了灵堂,他径自走到了跪在地上的露珠身后:“我还以为你会害怕,没想到你倒是个胆子大的。” 露珠抬头看向吴绪风,笑的妩媚:“若是胆子小一些,我哪敢接吴大人的这桩生意?” 第111章 同命 吴绪风看着那灵堂正中央停放的棺材:“如今温虹去世,你前面的路上也算是少了一个阻碍。” “可我的前面,依旧横着几个拦路虎呢。”露珠意有所指。 吴绪风明白了露珠的意思:“你是说陆绥的那几个孩子?” 露珠点了点头:“这斩草除根,陆绥的血脉一个都不能留。” “不愧是有名的毒娘子。”吴绪风夸赞道,“那就拿出你之前的手段来,让陆家家破人亡!” 说着,吴绪风看向了露珠的腹部,“你还是没有怀上陆绥的孩子吗?” 这件事,也是露珠最无奈的地方。 她带着生子秘方入府,按照时间来算,自己的肚子早该有动静了。 可是自己独占了陆绥这么久,肚子依旧没有动静。 陆绥不算是那种轻易会被美色所迷的人,他当初纳露珠为妾,更多的是因为老夫人说她容易有子嗣。 但是露珠久久不见有动静,陆绥已经有些急了,甚至开始物色其他人。 这对露珠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看着眼前的吴绪风,露珠的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露珠缓缓地站起身,攀附上吴绪风,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吴大人,这镇远侯难以让我有孕,不如您来试一试?” 吴绪风有些迟疑:“你疯了?” “吴大人,与其扶持别人的孩子坐上未来的镇远侯之位,为什么不扶持自己的孩子呢?”露珠继续蛊惑道,“有了这个孩子,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 看着露珠媚眼如丝的模样,吴绪风心中的那一点迟疑逐渐被瓦解。 最终,吴绪风压着露珠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露珠一只涂着蔻丹的手扒在了那灵堂上的棺材上,吴绪风伸出手,握住了露珠的那只手再次滑下去。 灵堂之中,两人的衣服四散一地。 那明明暗暗的烛火,掺杂着女子时不时的笑声,更为诡异了。 陆沅知趴在对面的屋顶上,看着灵堂中这荒唐的景象,当真是有些目瞪口呆。 这露珠和吴绪风的口味,还真是重,连灵堂这种地方都敢如此放肆。 “陆姑娘,本官竟不知,你对这种事情也如此感兴趣。” 盛意的声音突然在陆沅知耳边响起,尤其是这说话的内容,更是让陆沅知心虚。 人在心虚之下,尤为容易出错。 陆沅知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直接从屋顶上摔下去。 盛意一把握住了陆沅知的手腕,将她重新拉了回来:“看来是本官打扰了陆姑娘的兴致,让陆姑娘如此惊慌失措。” 陆沅知看出了盛意眼底的笑意,知道他是故意打趣自己,不服输地说道:“大人也是循着灵堂里的动静来的?” “我来找你,自然是有事相商。”盛意顿了一下,故意看了一眼灵堂的方向,“只是没有想到陆姑娘大晚上的不在自己房间休息,反倒是来这里看野鸳鸯的表演,倒真是让盛某惊讶。” “能不能好好说话?”陆沅知觉得自己可能比不上盛意的没皮没脸,“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 盛意忍不住笑了:“看来陆侯爷的绿帽子不会少。” “你又知道了?” “难道你猜不到?” 从露珠踏出这一步开始,就意味着她要用这个孩子将所有人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每个人都以为这个孩子是自己的。 所以吴绪风只会是第一个,接下来,就要看露珠的本事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露珠是个本事大的。 盛意说出了陆沅知的打算:“你想要用露珠,将这个镇远侯府彻底搅乱。” 陆沅知也没有想着隐瞒盛意:“吴家痴心妄想,我自然是要亲自断了他们的念想。” “顺便让皇上彻底放弃吴家。”盛意点破了陆沅知的心思。 陆沅知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心思被盛意猜出来,就感到不自在。 盛意不解道:“你为什么对吴家的敌意那么深?” “只要吴家把持翰林院一天,我就不会罢手。”陆沅知回道,“我知道皇上想要用吴家来制衡温家,但若是我们能够找到温家掌控各个朝臣的秘密,吴家在皇上的心中就彻底失去了价值。 到时候,再曝出吴家对侯位的野心,皇上自然就能顺势铲除吴家了。” 盛意在听到“我们”二字的时候,心中蓦然多了几分甜意。 或许就连陆沅知自己都没有发现,她不管做什么,都会将盛意算在内。 “你就这么确定,你能够找到温家的秘密?” 陆沅知回道:“我查过这些年来失踪的女子数量,虽然没有数量不精准,但远远比太后所需要的要多很多。你说,温家会用那些女子做什么呢?” “你怀疑他们借由那些女子控制各个官员?” 陆沅知摇了摇头:“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们钊钥司肯定能够查出来。而且人心易变,那些女子又是被拐走的,怎么可能心无芥蒂地帮着温家做事? 所以我怀疑,温家带走那么多的女子,另有他用!” 听着陆沅知的推断,盛意的眼底闪过欣赏之色。 其实陆沅知的猜测,跟盛意查到的东西差不多。 可是盛意掌管钊钥司,他有足够的力量去查这件事。 但陆沅知只是闺阁中的女子,她并没有如自己这么多的外力助益。仅仅是靠着那一点点的信息,就能想到这么多,这份心智连他都是比不上的。 只是在看到陆沅知脸上坚定的神色时,盛意想到了什么:“你不能以身犯险。” 这一次,陆沅知是真的有些诧异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和陆沅知接触了这么久,盛意对她的性子也算是了解。 “你想要让温家的人对你出手,借机查出那些失踪女子的真相,也就能够发现那个秘密。”盛意情绪难得有些激动,“你不能这么做,这太危险了。” “盛意,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了。”陆沅知说的郑重,“整个大历,你还能找出一个武功比我更高、又愿意帮你的女子吗?” 盛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找不到的。 “你查了这么久都没有头绪的事情,就证明寻常的追查已经没有用了,唯有身入险境,才能找到答案。”陆沅知加重了砝码,“而且太后的事情一出,皇上怕是也没有什么耐心了。 你若是因为这件事被皇上怀疑能力不足,你多年的心血很有可能功亏一篑。你我二人如今也算是同命,你不能失败,我更不能看着你失败!” 第112章 心动之兆 陆沅知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代表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盛意看着陆沅知,在夜风的吹拂下,陆沅知脸颊两边有些许碎发飘动着。 她也在看着盛意,眼中盛满了坚定,那双眼眸在月光之下,好似沾染上了点点的星光,明亮耀眼。 “陆沅知,我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陆沅知点了点头:“是。” “那我们这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盛意也想通了,陆沅知要做的事情,自己不能阻拦,那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她。 闻言,陆沅知脸上浮现出了笑意,眼睛也因为笑容而弯起,她的眼眸如水,比天上那一轮散发着莹莹白光的月亮,还要温柔。 “陆家这里我会提前安排好,需要大人帮忙接应的地方,我也会提前告知大人。” 盛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温家就算是要对你动手,也不会用那种方法,你打算怎么做?” “陆书珩。” 在陆沅知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盛意就明了了。 温家的确不会用那种法子将陆沅知拐走,但是陆书珩会。 这也是当初陆沅知促使陆书珩投靠温家的原因,只有陆书珩浑身都是破绽。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吴绪风已经穿好了衣服,从灵堂悄悄离开了。 灵堂中,原本一脸餍足之色的露珠在吴绪风离开之后,迅速地变换了神色。 这些男人,总是想着利用女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可是她露珠,偏偏就要将这些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应当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了,我们走。”说完,盛意一把托住陆沅知的腰,带着她从屋顶飞身而去。 镇远侯府盛意已经来过多次,这府内的路他自然是熟悉,很快就送陆沅知回了松香院。 “皇上那边是劝不动皇后娘娘了,已经派人去请林老大人回来,估摸着未央宫的宫门这两日就要打开了。” 盛意知道陆沅知担心林疏月的情况,今天来这一趟是特意为了告诉她这件事。 “经此一事,皇后娘娘对皇上和太子想必都已经失望。” “何止是皇上和太子,对顾云臻同样失望。” 陆沅知悠悠地叹息一声:“人心易变,即便是亲人之间,亦无法全然信任。” 对这句话,盛意没有回应,只说道:“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陆沅知瞥见了屋内炉子上温着的燕窝羹,心中一动,不知怎的就开口了:“汤嬷嬷在炉子上温了燕窝羹,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不如一起吃点?” 盛意没有想到陆沅知会留自己,欣喜之下,立刻就同意了。 不过盛意没有让陆沅知动手,他自己去盛了两碗燕窝羹走了过来,将其中的一碗送到了陆沅知面前的桌子上。 陆沅知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了口中。 淡淡的甜意在口腔中弥散开来,温暖驱散了她在屋顶上待了许久的凉意。 陆沅知抬眸,正好看到盛意坐在她的对面,默默地用着碗里的燕窝羹。 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但在盛意身上好似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 “怎么了?”见陆沅知一直看着自己,盛意问道。 陆沅知这才回过神来,掩下了心中的慌乱,问道:“我想问,过两日我方便进宫见皇后娘娘吗?” 这种问题,陆沅知是不必问盛意的。 但只要是陆沅知的问题,盛意都会认真回答:“你若是担心一人进宫不妥,不如和戚姑娘一同进宫去探望皇后娘娘。” “好。”陆沅知应了一声,继续喝着碗里的燕窝羹。 盛意用完了一碗燕窝羹,将碗放回了桌子上。 第一次,盛意的心里生出了一种很奇特的满足感:“明天就是温氏停灵的最后一天了,府里会来不少人,你凡事都要小心。” “多谢大人关心。” “这一次,我真的要走了。” 听到这句话,陆沅知的心中一跳,随即应道:“嗯。” 看着盛意离开的背影,陆沅知将手中的碗放回了桌子上,里面还剩了小半碗燕窝羹。 不知为何,陆沅知已经没有了再吃下去的欲望…… 第二日,陆沅知醒来的时候,各家的夫人都已经到了。 今天苏家的人也来了,让陆沅知没有想到的是,燕辞楹也跟着一同来了。 萧氏和沈氏去另一边跟那些夫人聊天,苏惠宁原本还想凑到陆沅知身边,也被萧氏一同拉走了,燕辞楹这才有了跟陆沅知独处的机会。 “少夫人的身体可都恢复了?”陆沅知关心了一句。 燕辞楹点了点头:“还要多谢陆姑娘,若不是你,我只能当一个余生都要在床上躺着的废人了。” “袁青衣招供了一切之后,已经被处决,以后她不会再出现了。”陆沅知宽慰道。 燕辞楹面上露出了忧愁之色:“其实到了今天,我跟世子之间已经不仅仅是袁青衣的问题了。” “少夫人这是特意来找我解惑了?” “这几日,我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燕辞楹看了一眼在远处的萧氏,对着陆沅知缓缓说起了自己的心事。 燕父和燕母是年少时一同走过来的恩爱夫妻,当年燕母生女时伤了身子,燕父心疼她,没有让她再生。而燕父自己也没有再纳妾生子,只有燕辞楹一个女儿。 燕辞楹从小到大最钦佩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在她的记忆中,燕父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也会陪着燕辞楹。 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燕辞楹也明白父亲的处境并不容易,很多事情都不想再让父亲为自己操劳。 母亲身体不好,燕辞楹更是不会让她为自己费心。 燕辞楹还有一个姑姑,性子生来温软,当年嫁给了沈家老二沈瑞,之前沈家出事,姑姑选择了留在沈家,跟燕家算是断了来往,只怕因为自己牵连了燕家。 所以这些年,燕辞楹并没有什么可以说心里话的人。这次出了事,她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沅知,我想离开萧定辰。” 此言一出,陆沅知都有些诧异地看着燕辞楹:“少夫人似乎对世子,向来倾心。” “可正是因为这份倾心,让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燕辞楹怀念道,“我从来不是患得患失的性子,但是因为世子,我成了我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种人。 为了得到萧定辰的爱,我隐瞒了伤药的事情,甚至因为袁青衣开始怀疑我曾经无比敬佩的父亲。 我想要变成更好的人,但事实是,我变成了一个卑劣的人。” 第113章 引诱 在从萧定辰口中得知,他一直都知道送他伤药之人是谁的时候,燕辞楹心中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拼命想要去隐瞒的事情,其实萧定辰心知肚明,自己但凡一开始光明磊落一些,就不会被袁青衣利用这么久。 燕辞楹这是在责怪她自己,因为太过于在意萧定辰,而变得面目全非。 “夫人,你想要跟萧世子继续走下去吗?”陆沅知只问了这一句。 这个问题,燕辞楹无法违背自己的本心:“想,但是我害怕以后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夫人,你若是想要跟萧世子走下去,那你有什么话就该跟萧世子明言,他才是那个会陪着你一辈子的人。 你自己在这里纠结,并没有什么意义。无论你是选择离开他,还是留在他身边,他都应该知情。” 燕辞楹还是有些摇摆不定:“可是我……” “夫人刚刚还说不想成为那样卑劣的人,可你现在还是在逃避。”陆沅知打断了她的话,“这桩婚姻是你和萧世子的事情,不管结局如何,都应该是你们两个人共同的决定。” 听着陆沅知的话,燕辞楹的脑海中回想起了萧定辰当日在那个院子里说的话,他一直喜欢的人都是自己,那自己便不能这么自私。 “夫人,我知道你已经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去扛,但这桩婚事也算是萧世子自己求来的,他应该为你分担难处。” 燕辞楹最终下定了决心:“那我就好好地跟他谈一次。” 其实燕辞楹所有的纠结,就是因为太喜欢萧定辰,但同时她又很害怕因为这份喜欢,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坏人。 喜欢一个人,会让人如此纠结吗? “沅知,你被圣上赐婚,但我见你对信王并无多少喜欢。”燕辞楹问道,“这桩婚事,可需要我帮忙?” 燕辞楹这是投桃报李,陆沅知笑着摇了摇头:“多谢夫人好意,我若是不想嫁,会去解决这桩婚事的。” “反正你有难处就去找我。”燕辞楹想了想,小声地提醒道,“那信王算不得什么好人,你可不能喜欢上那样的人。” 燕辞楹走远之后,陆沅知还在回想着燕辞楹的最后一句话。 她很肯定,自己绝对不会喜欢顾长曜。 只是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陆沅知思索片刻,大抵是永远不会阻拦自己前行的人。 突然,陆沅知的脑海中出现了盛意那张脸,似乎不管自己要做什么,盛意都不会阻拦自己,甚至还会支持自己。 陆沅知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晃了出去,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 肯定是因为被燕辞楹那番话影响到了,才会想到盛意…… 温虹的丧事办完之后,府里的下人都在各处收拾着残局。 陆书珩有些颓丧地往自己的院子里走着,没想到在假山附近,遇到了露珠。 露珠出现的地点非常巧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姨娘怎么在这里?”陆书珩见四下无人,看着露珠那张脸,心中生出了些歹念。 这段时间,露珠看似每夜都缠着陆绥,实则对陆家的男人都下了一番功夫去了解。 陆书珩是个浪荡公子,越是偏僻无人的地方,越能激起他的兴趣。 露珠穿的衣裳严实,她看着陆书珩,一脸的心疼:“书珩少爷,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其实夫人并不是突染恶疾去世的。” 温虹去世的原因,陆书珩当然是不相信的,但是陆绥瞒的严实,他还没有查到什么:“那你说说看,我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是侯爷发现了沅知身中寒毒,这寒毒是夫人下的。 侯爷在夫人去世的那一天下午,亲自去寿喜堂拿了东西,回来后就让厨房那边做了一顿丰盛的菜肴,要等夫人回来一起用饭。” 露珠点到为止,但陆书珩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经过,他的心中闪过恨意:“这件事我会去查,不过我怎么能因为你的几句话就相信你呢?” 露珠面露骇色地往后退去,却被陆书珩一把拉到了怀中。 露珠惊呼一声,陆书珩直接将她压到了假山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我知道你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是想要在陆家另外寻个助力,不过我这个人只相信你能牺牲多少。” 随着陆书珩的话音落下,两人的衣裳也一件一件地落在了地上。 两人不知荒唐了多久,露珠才裹着衣服,狼狈地离开了。 在露珠离开之后,陆书珩一脸满意地走了出来。 难怪父亲喜欢露珠,这滋味确实不错…… 只是露珠并没有走多久,就再度撞上了喝花酒回来的陆起。 陆起看到露珠惊慌失措的样子,仗着几分醉意,直接将她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一切,都被豆蔻看在眼里。 不过豆蔻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反倒是让身边的嬷嬷替陆起遮掩此事,免得被吴悠然那边的人发现。 隔日一早,陆沅知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豆蔻那边送来的消息。 “这露珠还真是个红颜祸水,这一个晚上就搞定了陆书珩和陆起。”汤嬷嬷语气中带上了几分鄙夷,“她想要孩子想疯了?” 陆沅知不置可否,问道:“二婶那边怎么样了?” “如今温氏不在,没人当那个管家的冤大头,老夫人索性就把管家的权力交给了二夫人,自己则是想着拿捏二夫人。” “二婶应当不会这么替人做嫁衣?” 汤嬷嬷笑道:“这老夫人又病了,荣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常年的积劳成疾、一朝复发。如今她每日在床上躺着养病,哪有心思去拿捏二夫人? 也不知二夫人跟周嬷嬷说了什么,如今周嬷嬷趁着老夫人病着,把持了寿喜堂,打发不少心里向着老夫人的下人。” “看来二婶这一次是要牢牢地把住这掌家之权了。” “二夫人可算是聪明了一次,让老夫人这么毫无痕迹地病了,那吴氏想要蹦跶,可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连丧事都帮不了,怎么还能管家呢,直接被二夫人驳回了。” 没有了温虹,郑秀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她是要将这镇远侯府重新洗牌了。 “那就助二婶一臂之力。”陆沅知淡淡地说了一句。 只要郑秀将露珠的事情利用的好,就是二房崛起的最佳时机…… 第114章 林父劝诫 “皇后娘娘。”丛嬷嬷走到了正在修剪花枝的林疏月身边。 林疏月似乎是已经习惯了,颇为平静地问道:“今天又是谁来了?” 丛嬷嬷回道:“是林老大人来了。” 闻言,林疏月放下了手中的剪刀:“父亲来了,直接请他进来便是,不必通禀。” 说着话,林疏月直接往门口走去,这是要亲自去迎接父亲。 林老大人此刻正站在未央宫前,他头发已经花白,一丝不苟地用发冠束着,面容严肃,身上却自带几分儒雅,站姿挺拔,透着孤冷之意。 林疏月看到父亲,一脸惊喜:“父亲,您怎么来了?” 林老大人见了林疏月,并没有上前寒暄,而是欲先行跪拜之礼。 林疏月看出了林老大人的意图,上前拦住了他:“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老大人是三朝重臣、两任帝师,先帝在世之时便特许其面前帝王无须行大礼,这个特许也被顾衍沿用。 所以之前林老大人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对顾衍、以及林疏月行如此大礼。 “皇后娘娘,这是为人臣应当行的礼。当年先帝宽厚,特许老臣不必行此大礼,但老臣到今日才明白,礼不可废。” 说完,林老大人固执地对着林疏月行完了跪拜之礼。 看着老父亲跪在自己面前,林疏月心中酸涩,她已然明白了父亲今日来的目的。 林疏月将父亲搀扶起来:“父亲,先进来。” 丛嬷嬷已经给两人备好了茶水,待林疏月和林父坐下来之后,她就退出去了。 “父亲,您也觉得女儿做错了吗?”林疏月问道。 林父看着林疏月,多年未见,他察觉的到林疏月眼底深处的疲累:“你若是以女儿的身份来问一个父亲,我会说你没有错。 但你若是以一个皇后的身份来问一个老臣,老臣会回答您做错了。” “这皇后之位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林父问道:“皇后还记得当初您答应与皇上的婚事之时,老臣跟您说的话吗?” 林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嫁给当朝的皇子,他沉浮官场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为皇子妃的艰难? 尤其是当年的顾衍,不仅仅是一位普通的皇子,而是可能会继承大统的皇子。 但是那个时候的林疏月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顾衍,如今的这一切,是林疏月自己所求,她便抱怨不得。 “皇后,不仅仅只是一个位份,更是一份责任。不是你一句不想,就可以逃避的。”林父劝诫道,“当年是老臣忘记教你,现在教你应当也不算晚。你既为皇后,就不能耽于儿女私情。” 林父那一跪,就已经告诉了林疏月,从她当上皇后那一天,妻子、母亲、女儿三者的身份都排在皇后这个身份的后面。 “女儿明白了。”林疏月看着林父已经苍老的面容,愈发地酸楚了,“都是女儿无用,若是兄长还在,定能为父亲分忧。哪像女儿,还要让父亲您再为我操心。” “疏月,我这一生教过的学生不计其数,但最亏欠的是行之和你。过了这么多年,行之怕是回不来了,我原本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够一生平安喜乐。 可你偏偏做了大历的皇后,纵然我想自私一次,却也无可奈何。或许这就是属于我们林家人的命运,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自己。” 说着这些话,林父已经老泪纵横,林疏月反倒是宽慰道:“父亲,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嫁给皇上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我。那不管走到哪一步,我都没有资格怨天尤人。” 林疏月在这一刻想通了,从此以后,她只做大历的皇后。 经此一事,她算是彻底舍弃了那些牵绊着自己的情感,对她而言,是好事。 林老大人从未央宫离开之后不久,未央宫的宫门就打开了,林疏月也重新接回了皇后册宝。 听到这个消息,顾衍总算是安心了。 丁忠在这时来报:“皇上,林老大人求见。” 顾衍心里一个咯噔,但他不敢让林父等自己太久:“请老师进来。” 林父纵然年岁渐老,可走起路来依旧稳当,走进御书房后,林父先是行礼。 顾衍本就心里有愧,哪里敢受林父的礼,上前扶住了他:“老师这是干什么,难不成要朕被天下人唾骂?” 林父没有坚持,顺着顾衍的力道站起来:“皇上可还记得当初娶疏月时,对老臣的承诺吗?” 顾衍从来没有忘记过:“朕当年答应老师,一定会好好照顾疏月,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老臣知道,您是皇上,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所以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对您提起过此事。但今日老臣还是提了,只是因为老臣想知道,您对皇后可还有半分信任?” 自从坐上那把龙椅,顾衍的心中更多的是权衡利弊和制衡势力,这是他身为帝王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但对林疏月,他还有多少真心和信任呢? 林疏月在他的心中,好像只是一个称心的皇后,一个用的趁手的武器。 对她如今的处境,顾衍更多的是怒其不争,为什么不能继续如之前那般为自己安顿好后宫之事? 此刻被林父这一问,顾衍对林疏月更是多了几分愧疚。 “前因后果老臣已经知晓,老臣想问,若是无人为皇后证明清白,皇上是不是想要将皇后关在未央宫一辈子?”林父的话如同利箭一般扎在了顾衍的心上,“哪怕您对皇后的清白心知肚明,也会因为皇后无法自证清白而深觉她无用,就将她舍弃?” 顾衍的沉默,就是一种变相的默认。 “皇上,皇后算不得多聪慧,只是胜在性子稳当。您若是觉得皇后无用,就将皇后归还老臣,她永远都是老臣的女儿。” 林父的这一番话,简直比他训斥自己一顿,都让顾衍难受。 “老师放心,朕一定善待皇后。”顾衍承诺道。 “皇后以后会尽她自己的责任,只望皇上莫要忘记今日之言。” 话已至此,林疏月的事情也就此告一段落,紧接着,顾衍就跟林父讨论起了温太后和温嫔的事情。 “老师觉得朕应该怎么做?” 除了盛意,顾衍觉得自己还能信任的人只有林老大人了。 林父没想到太后竟然做出了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太后的寿辰就在下半年,到时候顾玄霜那边必然会有动静。老臣倒是觉得,与其让顾玄霜借这件事拿捏大历,不如趁太后寿辰,反击顾玄霜。” 第115章 年少有为 顾玄霜对太后献出此法,当然不可能是出于好心。 她这是亲自给太后造出了一个把柄,日后,太后为了不让顾玄霜揭露这件事,只能听顾玄霜的命令行事。 威胁到了温太后,那就是威胁住了整个温家,若是温家推温嫔所生的皇子为帝,那大历就是在顾玄霜的掌控之中了。 顾玄霜从来没有一刻,放弃过想要掌控大历的念头。 今年太后寿辰之日,就是顾玄霜那边派人接触太后最好的机会。 “太后用那种阴毒之法驻颜已经这么多年,为何之前顾玄霜一直没有动静呢?”林老大人想到了这件事。 顾衍心中划过一个可怕的猜想:“温家到底只是文臣,若是朝中有武将是顾玄霜的内应,那她就能无后顾之忧了。 前段时间,顾玄霜在春猎的时候动手了,看来她已经有了把握,定然是有武将投靠了顾玄霜。” 林老大人点了点头:“现在,找出温家的那个秘密,是重中之重。” 顾衍又和林老大人商量了许久朝中之事,在他要离开的时候,顾衍挽留道:“老师,您可愿继续回到朝堂?前朝有您在,不管是朕、还是皇后,都能安心许多。” 林老大人问道:“皇上,老臣已经离开朝堂多年,您始终没有找到可用之人吗?” 这一句话让顾衍心中更觉得惭愧,如今朝堂大局被温家暗中操控,他想要提拔可用之人都难。 林老大人看出了顾衍的难处,感叹了一句:“若是行之在,皇上身边也能多一份助力。” 林行之,是林老大人的儿子,曾经是大历层层选拔出来的状元郎,才华横溢、意气风发。 可惜,离奇失踪,至今都下落不明。 林老大人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出了御书房,却在出去的时候,遇到了迎面走来的盛意。 盛意逆光而来,林老大人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不知为什么,盛意的身形与他记忆中最深刻的那个身影完完全全地重叠起来。 直到盛意走近了,林老大人才看清了他的相貌,明明是两张不一样的脸,但林老大人总是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这位是?”林老大人有些怔住了。 丁忠主动上前为林老大人解答:“林老大人,这位是钊钥司的掌司盛意盛大人,他是在您致仕之后才被皇上重用,您之前应当是没有见过的。” 林老大人纵然没有见过盛意,但钊钥司所行之事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丁忠还在担心林老大人听到了盛意的名字之后,会生出反感之意,没想到林老大人夸赞了一句:“还真是年少有为。” 盛意难得收敛自己周身的气势,回道:“林老大人谬赞。” 两人只是短暂的见面,盛意从林老大人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林老大人回头一直看着他的身影,透过盛意,林老大人仿佛见到了自己日夜思念的儿子。 直到盛意走进了御书房,书房门被关上之后,林老大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还是丁忠走上前,他是顾衍身边的主管太监,地位最高,由他去送林老大人,更能体现出顾衍对林老大人的敬重。 在往宫门那边走去的时候,林老大人问道:“朝堂上的官员,都不大喜欢这位盛大人吗?” 丁忠回答的委婉:“盛大人不善言辞,大家对他有些敬畏实属正常。” 林老大人回忆着自己刚才见到的盛意的模样,他看人的目光向来准的很,盛意那样的人将来必然会有一番大作为…… 御书房内,顾衍直接问道:“温家那边还是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正如陆沅知猜测的那样,顾衍已经没有了多少耐心。 “皇上,陆沅知说陆书珩已经投靠了温家,她打算借陆书珩的手以身犯险,查出温家的秘密。” 顾衍有些惊讶:“她当真有这样的胆量?” “陆沅知向来有胆量。” 顾衍思索片刻:“你替朕转达,她若是能够找出温家的秘密,朕就答应她一件事。” “是。” “还有,她如今身中寒毒、不能习武,只怕难以自保,你尽量保全她。” “微臣遵旨。” …… 未央宫的宫门重开,林疏月身为皇后,再度执掌六宫,那些原本见风使舵的人都慌了。 未央宫在一夜之间,变得比之前还要热闹,许多人都想来求见林疏月。 林疏月看着那些送进来的帖子,只挑了几个同意了,其中便有陆沅知和戚子衿。 隔日,陆沅知和戚子衿一早便入宫了。 在未央宫门口,两人见到了被宫人拦在外面的顾云臻。 “刚才云晗都进去了,母后怎么可能只见她,不见本公主?”顾云臻吃了闭门羹,将怒火都撒在了看守宫门的宫人身上。 那些宫人们也为难,但皇后的命令,她们哪里敢违抗? 如今只能在心里祈祷着,有人来处理这件事。 “陆姑娘和戚姑娘来了。” 有眼尖的宫人见到陆沅知和戚子衿走了过来,立刻要领着她们进未央宫。 见状,顾云臻的怒火更是压不下去:“连她们都能进,本公主怎么就不能进未央宫的门了?” 看到顾云臻这蛮不讲理的样子,陆沅知想起了自己上一次见她的场景,她好像对盛意的敌意很大。 “三公主,臣女能进未央宫只提前递了帖子的。” 陆沅知的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顾云臻冷笑着问道:“所以你是告诉本公主,母后宁可见你们,都愿意见本公主吗?” “三公主与其在这里纠缠宫人,不如好好地想一想皇后娘娘为何不愿见你?” 顾云臻怎么可能不知道林疏月不愿意见自己的原因,但她以为只要自己说上几句好话,林疏月就能既往不咎。 没成想,林疏月直接不让她进未央宫,这让顾云臻只觉得挫败和愤怒。 此刻听了陆沅知的话,林疏月直接吩咐自己身后的嬷嬷:“来人,陆沅知以下犯上,给本公主狠狠地掌她的嘴。” 眼看着那几个嬷嬷有了动作,戚子衿心中焦急,陆沅知神色依旧平静:“三公主惩戒臣女事小,若是再引得母女之间有了嫌隙,那就事大了。” 陆沅知看着顾云臻,好似在问她,你确定要动手? 在未央宫门口,顾云臻的确不能造次:“停下。” 那几个嬷嬷这才停下了动作,顾云臻盯着陆沅知,威胁道:“陆姑娘,你不可能在未央宫待一辈子的。” 顾云臻这是在告诉陆沅知,一旦她从未央宫离开,自己就会再算这笔账。 到时候,谁都救不了她! 第116章 心寒 “三公主,臣女记得当年沈家出事之时,您不惜一切跪地恳求皇上放过沈家。皇后娘娘身为您的母后,但她出事之时您视若无睹。” 陆沅知直接揭穿了顾云臻的心思,“您若是真心想见皇后娘娘,就该诚心悔过,而不是将怒气撒在臣女的身上。” “陆沅知,谁允许你这么跟本公主说话的?尊卑有别,你猖狂惯了,本公主可不会惯着你!” 顾云臻刚刚说完这句话,林疏月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顾云臻,本宫是教过你尊卑有别,那后面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顾云臻没想到林疏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一回头就看到了林疏月明显沉下去的脸色,在林疏月的身边,还站着顾云晗。 林疏月哪里还能记得尊卑有别的后面是什么,此刻见到了林疏月,只想如以前那般撒个娇,就将这件事给糊弄过去。 “母后,儿臣就知道您舍不得将儿臣拦在外面,肯定是有人在您耳边说了什么,才让咱们母女二人之间生出了嫌隙……” 不等顾云臻说完,林疏月再次问道:“你当真不记得了?” 顾云臻被当众落了面子,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林疏月问道:“云晗,你还记得吗?” “母后说,这尊卑有别是从古流传至今的规矩,但这并非是地位尊贵之人故意为难别人的理由,凡事都要讲究一个明理,尤不可滥用私刑。” 对林疏月的教导,顾云晗自然是铭记在心。 顾云臻哪里能听得进去:“母后,分明是陆沅知挑衅在先,儿臣只不过是略施小惩,何错之有?” “那你现在质问本宫,是不是也是在以下犯上?” 顾云臻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内容:“母后?” “本宫是你的母后,更是大历的皇后,你不是喜欢说尊卑有别吗,怎么现在又不喜欢了?” 顾云臻哪里看不出来,林疏月这是在为陆沅知出头:“母后,儿臣在你的心中都比不上陆沅知吗?” “刚才的事情,本宫都看在眼里,谁对谁错,大家心知肚明,本宫是大历皇后,凡事都要公平公正。你是本宫的女儿,更要严于律己,岂能仗势欺人?” 顾云臻看着一脸严肃的林疏月,以前她从来没有对自己这般严词厉色过。 “既然你该学的规矩礼仪没有学好,那就重新学。”林疏月吩咐道,“丛嬷嬷,为三公主挑选几位礼仪嬷嬷,好好地教她规矩,若是三公主学不好,那本宫亲自来教。” 顾云臻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疏月,她是顾衍和林疏月的第一个女儿,名字里的臻,亦是珍宝的意思。 父皇和母后将她视若珍宝,即便是当年沈家出事,她都敢跪在地上恳求父皇放过沈家,仗着的无非是父皇和母后对自己的宠爱。 可是现在,顾云臻可以感受到,林疏月对自己的态度改变了。 “母后,儿臣知道是上次没有在父皇面前为您求情,让您失望了。但那个时候儿臣没有找到您被冤枉的证据,若是为您求情,只会引得父皇生气……” 林疏月打断了顾云臻的狡辩:“云臻,母后不怪你选择明哲保身,只是心寒,在你心中母后都不如沈家之人来的重要,当年你也是没有沈家清白的证据,却一次次地舍命来求本宫和皇上。” 顾云臻对上了林疏月的视线,就连失望都没有,好似对她这个女儿,所有的情感都放下了。 这一瞬间,林疏月有些慌张:“母后……” “云臻,你永远都是大历的公主。”林疏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顾云臻就有些不明所以,但陆沅知已经明白了林疏月的意思。 从此以后,顾云臻是大历的公主,却不再是林疏月疼爱的女儿。 林疏月对顾云臻这个女儿,终究是彻底心寒了。 “陆姑娘、戚姑娘,你们进来。”林疏月转身走进了未央宫,没有再给顾云臻一个眼神。 陆沅知和戚子衿跟着走进了未央宫,顾云晗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了顾云臻身边,劝道:“皇姐,母后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还是先回去,以后多在母后身边尽孝,一定能让母后回心转意。” 顾云臻根本没有将顾云晗的话听进去:“云晗,这些事情还轮不着你来教,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说完,顾云臻便拂袖而去。 顾云晗有些落寞地垂下了脑袋,沈千檀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公主,咱们也进去。” “千檀,你说皇姐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公主,不管其他人变成什么样子,您只要保持本心就好。”沈千檀劝道,“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够了。” 顾云晗点了点头:“千檀,还是你看的透彻。” 陆沅知今日进宫,是为了探望林疏月。 她和戚子衿陪着林疏月聊了一会儿,确认林疏月情绪已经好转,便没有再多留。 林疏月不由地感叹起陆沅知的细心,她接见其他人的时间都不长,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异样,陆沅知也没有久留。 “看着皇后娘娘现在的情况好了许多,我也总算是放心了。”出了未央宫不久,戚子衿便主动开口道。 她刚刚说完,就看见两个人从对面走了过来。 定睛一看,陆沅知和戚子衿都觉得有些晦气,竟然遇到了顾长昱和顾长曜。 既然已经碰到了,陆沅知和戚子衿也不能躲避,只能上前请安。 “你们怎么进宫了?” “臣女进宫探望皇后娘娘。” 听到这个回答,顾长昱微微皱眉:“本王和信王刚刚去探望了温嫔娘娘,你们若是得空,也可以去一趟。” 戚子衿回的毫不客气:“温嫔娘娘被降位,只怕心情不悦,在这个时候见了臣女,只怕心情更不悦了,臣女还是不去打扰温嫔娘娘了。” 顾长曜看向陆沅知:“陆姑娘也是这么觉得的?” “臣女倒是愿意去见温嫔娘娘,只是信王殿下敢让臣女去吗?” 顾长曜被陆沅知的这句反问给问懵了,许久才说道:“陆姑娘,我们要不去旁边聊一聊?” 陆沅知看向戚子衿,戚子衿笑了一下:“睿王殿下应当也有话要说,我们等会儿就在这里见。” 顾长曜带着陆沅知走到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陆姑娘,不管你对温嫔是什么态度,但你以后都是嫁给本王的,她是本王的母妃,你就要对她尊重。” 第117章 落棠阁 “所以信王殿下这是在要求臣女?”陆沅知淡淡地问道。 顾长曜点了点头:“这是你应该做的。” “那信王殿下有没有劝过温嫔娘娘,对臣女多几分善意呢?” 顾长曜语塞住了,陆沅知轻笑:“看来是没有了。” “陆沅知,你太傲了,这样下去会吃亏的。” 陆沅知回道:“信王殿下,臣女向来如此,从来不会有愧于谁。所以殿下担心的是臣女吃亏,还是您吃亏呢?” “陆沅知,本王是你未来的夫君,你处处与本王作对,对你有何好处?” “臣女从来不是委曲求全的人,若是信王殿下对臣女不满意,大可以去皇上面前推掉这桩婚事。” 听到这句话,顾长曜沉默了。 看到信王这个态度,陆沅知就知道他肯定会继续忍着。 跟这样的人多说无益,陆沅知直接走了。 顾长曜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上前去拦着陆沅知。 陆沅知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 顾长曜带她去的地方比较偏僻,周围没有什么宫人,陆沅知只能凭着记忆往回走,只是她没有找到回去的路,反倒是看到了一间名为落棠阁的宫殿。 陆沅知走上前,敲了敲门。 没过一会儿,宫门被打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出现在陆沅知面前,有些木然地问道:“你是谁?” “我迷了路,想来问路,方便吗?” 那老嬷嬷没有回答,里面的人开口了:“进来,这周围你应该是找不到问路的人。” 听到里面的人的命令,老嬷嬷才让开了身子,陆沅知走了进去。 走进里面,才发现这宫殿别有洞天,跟其他富丽堂皇的宫殿不同,这里格外的雅致。 若不是在皇宫之中,陆沅知会以为自己来到了某一处清雅的别苑。 方才说话的女人此刻正坐在院子里跟自己下棋,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脸上戴着面纱,看不到她的容貌。 不过从她露出的眉眼,可以判断出这个女人的容貌应当不俗。 女人抬头看向陆沅知,在看清她面容的时候,眼中的震惊之色一闪而过,很快又镇定下来:“你要去哪里?” “出宫。” “那太可惜了,我不知道出宫的路。” 陆沅知也不急,直接在女人对面坐下了:“看来从你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再离开过。” “你不好奇我的身份吗?”女人问道。 陆沅知摇了摇头:“在皇宫中,最不能有的就是好奇心。” “你可以称呼我为阿棠。” “阿棠?”陆沅知念着这两个字,眼中多了几分深意,“好名字。” 名为阿棠的女人,看到了一直站在门口的老嬷嬷,吩咐道:“给这位姑娘备茶。” 老嬷嬷得了阿棠的吩咐,才去为陆沅知准备了茶水。 “你去跟外面的人说一下,让她们来给这位姑娘领路。” 老嬷嬷转身去找人了,阿棠看着陆沅知:“姑娘要在这里多坐一会儿了。” “无事。”陆沅知看着桌子上的棋盘,白子处于困顿之势,黑子势如破竹。 “姑娘可有办法助白子脱困?” 陆沅知手执黑子,直接在棋盘上落下,竟然直接堵死了白子的路,这一局,白子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 阿棠的眼神瞬间变了:“姑娘还真是不留余地啊,就没有想过你哪一天会变成白子这一方吗?” “那我一定会在黑子困住白子之前,反杀黑子。”陆沅知回道,“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变成白子那一方。” “姑娘做事还真是干脆利落。”阿棠意有所指地说道,“但人活一事,总是要给自己留个退路的。” “只有苟且偷生的人才会给自己留退路,我不怕死。”陆沅知盯着阿棠的眼睛,说的认真。 阿棠亦是看着陆沅知:“古语有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姑娘的想法有些偏激了?” “人生在世,未必只有一个活法,你劝不了我,我也劝不了你,那就只能走好各自的路,端看最后的结果如何了。” 陆沅知说完这句话,那老嬷嬷就领着一个认路的宫人回来了。 陆沅知站起身:“多谢你为我寻来的宫人,失陪了。” 看着陆沅知和那宫人一同离开,阿棠久久都没有动作。 直到看不见陆沅知的身影,阿棠直接打翻了棋盘…… 宫人带着陆沅知走了一会儿,陆沅知就看到了自己识得的路:“前面的路我已经认得,就不劳烦了。” 那宫人听了,也就往回走了。 “你在想什么?”盛意突然走了出来,他见陆沅知看着走过来的路不说话,有些好奇地问道。 陆沅知感叹道:“我在想,原来我只是走错了一个岔路口,就迷了路。” “但是我找到你,也就差一点了。”盛意说道,“你进落棠阁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里面的人,被困住很久了?” “皇上是个念旧的人。”盛意的这句话饱含深意。 “念旧未必是一件好事。” “若是皇上不念旧,陆姑娘未必能走到今天,所以念旧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陆沅知笑了一下:“盛大人说的都对。” 两人一起往前走着,盛意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今早收到的消息,镇国公病了。” 对于这件事,陆沅知并不算多么惊讶:“镇国公这个岁数的武将,早就该在家中颐养天年了,他为了萧家、为了大历,已经撑了很久。萧定辰作为镇国公世子,也该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皇上已经召见萧定辰。” 陆沅知想起了燕辞楹上一次跟自己说的话,也不知道萧定辰离京,对燕辞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陆沅知。”盛意突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陆沅知停下脚步,看着盛意:“怎么了?” “这次温家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帮你解决信王的婚事。”盛意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十分忐忑,欲盖弥彰地又解释了一句,“毕竟你我是盟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跳入火坑。” “不必。” 听到陆沅知的回答,盛意眼眸中的光彩似乎都在这一瞬间黯淡下去了。 陆沅知感受到了盛意情绪的变化,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无需大人帮我,我自己也会去解决这桩婚事。” 第118章 情定 盛意的心情,好似从低谷一下子飞入了云端,脸上强装镇定:“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我何时骗过大人?” 闻言,盛意眼中慢慢地出现了笑意:“我送你出宫。” “我跟子衿约好了在前面见面,到时候一同出宫,大人先去忙自己的事情。” 盛意点了点头:“若是陆书珩要对你动手,记得提前通知我。” “没问题。” 看着陆沅知离开的背影,盛意转身看向了落棠阁的方向,神情逐渐凝重起来,眼底划过莫名的复杂…… —— 萧定辰回府之后,在院门口见到了一直等着自己的燕辞楹。 “你怎么不在里面等?” 先前燕辞楹找他的时候,恰好皇上召见他入宫,萧定辰只能先入宫面圣。 燕辞楹一眼就看出了萧定辰的焦急,没有先提自己的事情:“皇上召你入宫,是为了什么事情?” “阿楹,我可能要离开京城了。” “什么意思?” “祖父病了,南境不可无人,我身为镇国公世子,必须要去南境。” “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 闻言,燕辞楹沉默了,萧定辰转移了话题:“你先前找我,是想说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燕辞楹终究没有说出来想要和离的话,这个时候她不能离开镇国公府。 萧定辰握住了燕辞楹的手:“阿楹,我离开之后,你不必太过忧心,父亲那边有母亲照料,你顾好自己便可。镇远侯府事情不多,有管家在也能为你分担,你千万不要累着自己……” 听着萧定辰絮絮叨叨的叮嘱,燕辞楹心中愈发地不舍了:“夫君,你当初为什么要去燕家求娶我?” 燕辞楹的这个问题,问的萧定辰措手不及。 但是萧定辰心中有一种预感,如果这次他没有如实回答,很有可能会彻底失去燕辞楹。 “其实那一天在寺庙中,我看到了你。” 燕辞楹有些诧异地问道:“袁青衣给你送伤药的那一天?” 萧定辰点了点头:“我当时躲进了寺庙中,看到了你在后院那棵银杏树下祈愿。其他人都跪在佛前,心中都是欲望,只有你在没有人的地方,虔诚地祈愿。” 萧定辰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在看到燕辞楹的一瞬间,一路奔波的劳累和焦躁在这一刻全部都消散了心中归于平静。 只一眼,萧定辰便对燕辞楹心动。 这件事,萧定辰原本是准备当做秘密,这一辈子都不让燕辞楹知道的。 但是此刻面对燕辞楹,他还是和盘托出了。 燕辞楹没有想到自己和萧定辰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夫君既然从一开始就选定了我为世子夫人,那我必然不会让夫君失望。” 因着这份渊源,燕辞楹想要再给自己和萧定辰一个机会。 “你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萧定辰看着眼前的燕辞楹,笑容发自内心。 “等会儿我们一同去父亲和母亲那边说一声。” “嗯。”提到父亲,萧定辰的笑容淡了许多,他知道,此一别,自己只怕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但他该去将祖父换回来,父亲是祖父唯一的儿子,他不能让祖父见不到父亲的最后一面。 这是他作为萧家子孙,唯一能为父亲和祖父做的事情。 看着在自己身边的燕辞楹,萧定辰无比地庆幸,父亲教会自己的事情。 一生只能与一人相伴,相知相守便是莫大的幸福。 这些年来,父亲和母亲之间从未有过嫌隙,若是自己能与阿楹这般相守一生,他也别无所求了…… 萧定辰很快就离开京城了,那一天去送他的人很多,就连陆沅知也去了。 燕辞楹看着萧定辰带着将士们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泪光。 萧氏无奈道:“辞楹,终究是萧家对不起你。” 燕辞楹摇了摇头:“当初同意了与夫君的婚事,就想到了会有分别两地的局面,或许终有一天,我会和夫君一同守在南境。” 回去的时候,燕辞楹和陆沅知一同走着。 “沅知,我想了许久,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萧定辰镇守南境,自己则是留在京城,若是有一天,自己想通了,应当会选择去南境陪着萧定辰。 听着燕辞楹的话,陆沅知想起了上一世的萧定辰。 上一世的陆沅知根本没有关注过燕辞楹,她只知道镇国公世子在痛失爱妻的时候,父亲也病逝了。 远在南境的镇国公得知消息,本就病了的他愈发地支撑不住了,被送回京城养病。 回到京城的镇国公并没有撑多久,便撒手人寰,萧定辰也正式接任镇国公之位,领兵前往南境镇守。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萧定辰失去了那么多的亲人之后,被迫担起了镇守南境的责任。 现在想起来,陆沅知不知道萧定辰是如何撑过那段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候。 但是这一世,燕辞楹还活着,萧定辰现在去接替萧国公,萧国公提前回京休养,应当能调养好身体。 在无形之中,陆沅知已经改变了很多。 “夫人,我觉得你这次的选择,应该不会后悔。” 燕辞楹笑了一下:“我也希望是这样。” 送完萧定辰之后,陆沅知就回府了,在门口遇到了陆初。 看到陆沅知,陆初强装镇定地说道:“沅知姐姐,明天我想去寺中为母亲点一盏长明灯,你愿意陪我去吗?” 陆初已经做好了陆沅知会拒绝自己的准备,没想到陆沅知同意了:“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陆初定下了时间之后,陆沅知应下就先走了。 看着陆沅知回答的如此干脆利落,陆初心中有些犹豫纠结。 “陆初,明天你只要按照我的安排行事就可以了。”陆书珩出现在陆初身后。 陆初看着陆书珩:“兄长,我还是觉得陆沅知不可能是杀害母亲的凶手。” 根据露珠提供的消息,陆书珩已经查到了真相,陆绥是从陆老夫人那里拿到的毒药,在毒死了温虹之后,谎称她是病逝。 但是面对陆初,他选择了隐瞒:“既然这件事不确定,我们明天正好抓了她问一问。”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当面问呢,非要弄得这么麻烦?” “如果我们直接问,她肯定不会承认,我们只是想要让她说实话而已。再说了,如果母亲是死在陆沅知的手里,你不想为母亲报仇吗?” 听着陆书珩的话,陆初最终还是同意了:“那明天,就按照兄长的计划行事!” 第119章 将计就计 回到松香院之后,汤嬷嬷问道:“姑娘,明日你当真要陪着陆初去点长明灯?” “嬷嬷,我接下来应该会离开一段时间,我跟二婶已经约定好了,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寺庙里,不要回来。” 闻言,汤嬷嬷急了:“姑娘,其他的事情老奴都能答应你……” “嬷嬷,我已经恢复了。” 陆沅知直接说出了这件事,汤嬷嬷的话卡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姑娘能平安回来的?” “嬷嬷,我这次要去做的事情确实有点危险,但事情总有人要去承担。” 汤嬷嬷没有再拦着陆沅知:“姑娘想做什么就去做,老奴等你回来。” 陆沅知看出了汤嬷嬷眼中的哀愁,故意说道:“嬷嬷,我将来可是给你养老的,我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 汤嬷嬷笑着,眼中却含着泪意:“好……” 隔日一早,陆沅知和汤嬷嬷就出了府,府门口,陆初已经在等着了。 “上马车。”陆初招呼道。 今天出门一共备了两辆马车,陆初和陆沅知坐在前面宽敞的马车里,跟着她们去的嬷嬷们则是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马车缓缓地驶出了城门,往山上去了。 陆初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闭目养神的陆沅知,几度欲言又止。 陆沅知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直接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这么遮遮掩掩的。” 陆初下定了决心,问道:“我母亲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陆沅知睁开眼睛,看着陆初,目光中仿若带着洞察人心的力量:“有关系。” 陆初的手不由地握紧了裙摆:“什么关系?” “温氏给我下了寒毒。”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母亲为了给她的儿女扫清前路的障碍,给我下了寒毒,所以我当时被你推下水之后,才会那么虚弱。” 陆初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件事,继续问道:“所以,是你怀恨在心,杀了我母亲?” “首先,你的母亲给我下毒,是要我的命,我心里有恨,要报复是正常的。”陆沅知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次,杀你母亲的人不是我,是温家将她推出来挡灾,父亲为了不牵连陆家,对温氏下手了。” 陆初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是父亲,害死了母亲。” “准确地说,是温家害死了你母亲。” 陆初不相信:“你在骗我,对不对?” “陆初,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是啊,现在的陆沅知根本没有必要骗自己。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前方传来了山贼粗犷的声音:“里面的人都出来!” 陆沅知伸手要去掀开车帘,陆初则是往马车里面缩。 陆沅知看着陆初的动作,笑了一下,随即将自己裹了一路的披风取下来了,露出了里面穿着的衣服。 今天陆沅知穿着的衣服,和陆初身穿的衣服颜色一样,都是浅绿色。 看到陆沅知的穿着,陆初恍然大悟:“你、你早就知道了。” 陆沅知没有回答她,直接跳下了马车,车夫已经被打晕,倒在了旁边。 陆沅知看着前面的山贼,说道:“人在车里面,把她带走。” 听到陆沅知的话,陆初连忙跑下车:“你们要抓的人不是我,是她。” 那几个山贼面面相觑,他们今天接到的命令,是抓走那个不穿浅绿色衣服的姑娘。 但是现在陆沅知和陆初穿的都是浅绿色的衣服,而且都在说对方才是他们要抓的人。 “管她呢,都抓走!”其中领头的人,直接带着人冲上前打晕了两人,并且将她们放进了马车里,直接驾着马车走了。 就在马车离开后不久,盛意带着人从天而降,装晕的汤嬷嬷听到外面的动静,这才从马车里出来了:“大人,两位姑娘都被带走了。” “嬷嬷不必担心,我会跟过去。至于今天在场的其他人,就要在寺里多待一段时间了。” 汤嬷嬷听到盛意的话,略微放下心来,姑娘果然是和盛大人商量好了。 陆沅知和陆初被带走后不久,陆家那边就放出了消息,陆初思念亡母,自愿前往寺中为亡母念经吃斋三个月。 而陆沅知挂心陆初,亦是念及温氏多年的抚育之恩,一同在寺中待三个月。 陆沅知和陆初贴身的嬷嬷都一同去了寺里,府里的人也就没有怀疑。 至于外面的人,听到了陆沅知和陆初的事迹,纷纷夸赞。 尤其是对陆沅知的夸赞之声,更是不绝于口。 大家都知道温氏对陆沅知并不算是善待,本以为陆沅知会对温氏和陆初落井下石,没想到陆沅知竟然主动为温氏诵经三月。 有这种品行之女,难怪会被皇上钦点为信王未来的正妃。 府中,郑氏听着嬷嬷的回禀,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沅知果然是聪慧,已经提前计划好了一切。 陆绥因为温氏的事情,生怕惹得皇上猜忌自己,陆沅知这个时候传出去的好名声对他来说是好事,他自然不会阻拦此事。 老夫人那边病着,寿喜堂被周嬷嬷掌控着,这消息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传不到她耳朵里。就算是知道了,老夫人也没有心思管。 至于三房那边,吴氏如今最关心的就是自己腹中的孩子,哪里有精力去管陆沅知的事情? 这样一来,陆沅知和陆初的行踪,便不会有人怀疑了。 现在郑氏最担心的就是,陆沅知能否在三个月之内办完她的事情? 直到晚上,陆书珩才知道陆初也一起被抓走了,他当即去找那些绑人的山贼,让他们放了陆初。 “陆少爷,我们说到底可不是为你办事,今天帮你去抓人已经是为难,这要是再把人放了,你这是让我们白跑一趟啊?” 陆书珩才不相信他的话:“人是不是已经被送走了?” 为首的山贼也不在意陆书珩知道了真相:“这两个都是好货,当然要尽快送走。而且其中有一个,被卖家挑走了,我们也找不回来。” “你们又做这种事,不怕被发现吗?”陆书珩责问道。 那山贼反问:“你哪回少拿钱了?” 按理来说,所有抓来的女子,都是送去那个地方的。 但是他们也想要从中赚点小钱的,会跟一些人牙子合作,他们花钱买人。 这得来的钱,都是他们几个人平分。 闻言,陆书珩有些挫败地垂下了脑袋,事已至此,陆初是找不回来了。 但郑氏竟然放出了那样的消息,到时候人回不来,就是郑氏的责任,与自己无关。 至于陆初,成大事者必然有牺牲,这或许就是她的命。 这样想着,陆书珩竟然真的就不再管陆初的事情,直接下山了。 只是陆书珩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竹青就带着人来到了这片山头,杀了所有的山贼,整个山寨中都弥散着血腥之气,土地被鲜血染红,宛如修罗地狱场。 “竹青大人,搜查过了,没有活口。”一个下属走到了竹青的面前禀告,同时呈上了一本册子,“这是他们拐卖女子的证据。” “收好,回去复命!” “是!” 第120章 狩女台 一个月后,苍凉山深山之中。 在一个茅草屋中,炕床上睡着一排的女子。 陆沅知睁开双眼,感受着周围女子平稳的呼吸声,从床上爬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出了茅草屋。 虽然是在深山之中,但这一大片的地方都被人打理过,特意打造成狩猎场,而她们这些被抓来的女子,都住在这种简易搭建起来的茅草屋里。 白天,她们可以在划定的范围内自由行动,但是天黑之后,她们决不能离开茅草屋,一旦被巡逻的人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陆沅知被抓来这里已经有十天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夜里跑出来。 陆沅知顺着自己白天探查的路线走去,最终在一个暗河前面停了下来,过了这个暗河,似乎就能从这片划定的区域里逃出去。 但是这暗河汹涌无比,周围又有人看守,很难横渡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出现在陆沅知身后,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两人刚刚躲好,刚才陆沅知所站的地方就出现了一列巡逻的人。 等那列巡逻的人过去之后,女人才松开手:“你胆子还真是大。” 陆沅知认得这个女人,她叫做阿绮,平时独来独往,几乎不跟别人沟通。 “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阿绮看着陆沅知:“你长着这样一张脸,在这里只能等死。没想到你还有敢逃出去的勇气,竟然都能走到这里来。” 陆沅知问道:“那些抓我们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把我们关在这里吗?” “你来的时间不长,还没有经历那一月一次的狩猎,过几日你就知道了。现在告诉你,你恐怕胆子都要被吓破了。”言辞之间,阿绮对陆沅知显然是看不上的。 陆沅知也不恼:“阿绮姐姐今天肯出手帮我,就是我身上有让你看中的地方。我知道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想要逃走,我可以为阿绮姐姐做点事,只希望能够离开这里的时候,阿绮姐姐能带上我。” 阿绮听着陆沅知的话,眼底深处闪过不屑,但是陆沅知确实有点用:“你倒是个会看眼色,算是这一批新人里面最机灵的。” 紧接着,阿绮就告诉了陆沅知她们这些人在这个狩猎场的用处。 这个狩猎场名为狩女台,顾名思义,女子就是狩猎的猎物。 狩猎一个月举办一次,那些人为了在狩猎时更得趣,平时并不阻止这些女子在白天锻炼。 狩女台中的女子,每一天都在为了求生而拼命,但是在那些男人的眼中,只不过是为这场游戏增添了几分趣味。 阿绮算是在这狩女台活的长久的人之一了,死在狩猎过程中的女子不计其数。 也有的女子,是在逃跑的路上被杀。 “阿绮姐姐不怕逃跑被杀吗?”陆沅知问道。 阿绮有些无奈地回道:“不逃跑,也会死。” “可阿绮姐姐之前都没有逃跑,为何选择了这一次要逃跑呢?” 阿绮这才发现,自己被陆沅知不动声色地套了话,她难得正视起陆沅知来。 不得不承认,陆沅知是阿绮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但是漂亮在这里是一张催命符。 “你倒是有点小心思,既然要用你,那我就跟你实话实说。”阿绮解释道,“因为最近两次的狩猎,那个管事不在,所以这一次狩猎他不在的可能性很大。” “阿绮姐姐是觉得那个管事不在,这一次我们能够借由狩猎的机会逃跑出去?” 阿绮点了点头:“只有在狩猎的时候,我们的动向才不会被人监视,没有那个管事操控全局,我们这次一定能跑出去。” “阿绮姐姐觉得,这条暗河的对面,是生路吗?” 阿绮有些轻蔑地扫了一眼那条暗河:“当然不是,真正的出路我已经找到了,到时候你紧跟着我。不过我们要是想要成功逃出去,就必须有人给我们打掩护,这段时间,你尽量劝着那些女人,跟我们一起走。” 陆沅知没有立刻回答,阿绮只当她是心软:“等你参与了一场狩猎,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残忍了。” “我们不能带着那些人一起走吗?”陆沅知故意装作不忍的模样询问道。 听到陆沅知这天真的话,阿绮对她的戒心更是少了几分。 有几分小聪明,但心软,那就很容易为自己所用了。 阿绮难得耐心地说道:“在狩猎场上,那些狩猎的人希望我们死,同为猎物的人也希望死的是对方,这样她们才能活。所以,你想要带着那些要杀你的人,一起逃跑吗?” 闻言,陆沅知一脸惊恐地摇头:“我只跟着阿绮姐姐。” “现在你先跟我回去。”阿绮再次叮嘱道,“记住,千万不能让别人发现你和我之间的计划。” 陆沅知诚惶诚恐地点头,见状,阿绮满意了。 只是在阿绮转身之后,陆沅知脸上的神情归于平静,她看着阿绮走在前面的身影,眼中闪过深思之色。 陆沅知回到茅草屋之后,刚刚躺下,正准备闭上眼睛,就感觉盖在身上的被子被旁边的人戳了一下。 陆沅知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姑娘,她应该这里年纪最小的,估摸着九岁左右的年纪,平日里看着胆子很小。 小姑娘声音极低地说道:“你千万别相信阿绮的话。” “为什么?” “她害死了好多人。” 另一个人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吓得小姑娘赶紧闭上了眼睛,不敢再跟陆沅知说话。 陆沅知没有再去问什么,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看来这个狩女台,藏着很多秘密。 或许是下一次狩猎临近的原因,这几天白天所有被抓来的女子都在争分夺秒地训练自己,生怕自己比别人跑的慢了,先死的会是自己。 与其他人相比,陆沅知就显得格格不入了,她跑两步就喘的不行,直接坐在旁边休息。 因为陆沅知这一点都不积极的表现,中午发午饭的时候,她只得了一个硬邦邦的馒头。 陆沅知什么都没有说,拿了馒头走到远处去吃了。 其他女子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低下头啃着手里硬邦邦的馒头。 因为她们一上午积极的表现,所以每个人都分到了三个馒头,每个人都狼吞虎咽,生怕有人吃完了来抢自己的馒头。 第121章 延续善意 陆沅知咬了一口馒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咬动。 她回过头,看着那些在往自己嘴巴里狂塞馒头的女子们,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酸楚。 这些女子中,有不少人之前的生活条件都不错,到了这里,经历的多了,连这种硬的难以下咽的馒头都觉得是恩赐。 一个松软的馒头掉在了陆沅知的怀中,陆沅知抬头看过去,就看见盛意站在树上,跟她打招呼。 陆沅知笑了一下,拿起了盛意给自己送来的馒头,迅速地吃完了。 盛意并非不能给陆沅知送其他吃的,但或多或少都会有味道的残留,一旦被发现,只会让陆沅知的处境更危险。 陆沅知刚刚吃完馒头,就看见那个小姑娘从另一个方向偷偷摸摸地来了,她给陆沅知递了一个馒头,什么话都不说,转身就要走。 “等等。”陆沅知出声,“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看向陆沅知,回道:“我叫锦书。” “你在这里多久了?” 锦书老老实实地回答:“活过了两次狩猎。” 陆沅知拿着锦书给自己留的馒头:“那你应该知道,在这种地方,不能对别人有善意?” 锦书想了想,回道:“我第一次经历狩猎能够活下来,是一个姐姐为我挡了一箭,你跟那个姐姐很像。” “很像?” “你们的眼神都很温暖。” 跟其他人的冷漠、麻木、以及害怕不同,是那种温暖的目光。 可惜,那个姐姐为了保护自己,已经死了。 所以在看到陆沅知的时候,锦书只希望她不要死! 陆沅知没有拒绝锦书的馒头:“你的馒头我收下了,谢谢你。” “你若是咽不下去,可以就着水咽下去。”说完这句话,锦书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陆沅知看着手里的馒头,微微出神,她突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原来善意真的是可以延续下来的。 今天下午的训练,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明天就是狩猎了,按照之前的规矩,在你们之中,只有一个人可以不用参与。”来宣布这个消息的人,脸上透着恶劣的笑容,“现在,我们要选出这个人了。” 所有女子,都分为五人一组,互相比试,站到最后的人就是小组胜利者。 五人组的胜利者们再进行比试,能站到最后的那一个人可以不参与明天的狩猎。 为了这个活命的机会,所有的人都拼尽了自己的全力,恨不得杀了跟自己同组的人。 但规则是,只能伤人、不能杀人。 一旦杀人,那杀人者将会立刻被射杀。 所以为了不让同组的人有再次站起来的可能性,她们想的都是打伤对方的腿,让对方站不起来。 陆沅知敏锐地感觉到了,有很多视线往这边集中。 狩猎是明天正式开始,但前一天的下午,是一道“开胃小菜”。 利用这个活命的机会,让这些女子们先自相残杀。 那个不能杀人的规则,更是这些人在耍弄这些女子。 她们为了不杀人,只能让对方伤重,这样一来,明天在狩猎场上,那些本就势弱的女子,处境就更惨了。 这狩女台管事的手段,还真是变态! 此刻,那些受邀来狩猎的男人,恐怕都在看着这场自相残杀的戏份,说不定还在打赌,谁会是今天的赢家。 陆沅知和锦书恰好分到了一组,在一开始,对面的女子打了她一拳的时候,陆沅知就顺势倒在了地上,还压着锦书一起倒了下去。 其他人都以为陆沅知和锦书会再爬起来,但是陆沅知和锦书竟然再也没有爬起来,就这么躺下了。 在其他人打做一团的时候,陆沅知小心地带着锦书挪去了远离“战场”的地方。 锦书问道:“姐姐,我们就这样认输吗?” “你觉得我们能赢?” 面对陆沅知的反问,锦书很有自知之明地摇了摇头:“但是很多人都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我还以为姐姐是想再她们打的快结束的时候再起来呢。” “我可不喜欢演戏给别人看。”陆沅知提醒道,“锦书,我知道你应该很擅长跑,所以今天你的腿绝不能受伤,否则明天你就跑不动了。” 听着陆沅知的话,锦书瞬间明白了什么:“谢谢姐姐。” “明天一旦有机会,你就往一个地方跑。”陆沅知在锦书耳边轻声说了一个地方,锦书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这场比试,直到天色将黑的时候才结束了,最后的获胜者明天可以不参加比赛,可是看着她浑身是血站都站不住的样子,陆沅知觉得以她的伤势,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有睡着。 陆沅知也睁着眼睛,看着茅草屋的屋顶。 锦书睡在陆沅知的身边,倒是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陆沅知看着已经睡着的锦书,心中满是伤感。 这么多年,有多少女子丧生于这狩女台? 陆沅知从不觉得这些女子心狠,她们原本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不管是富裕还是贫穷,至少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都是温家的人,还有那些参与到了这场狩猎中的人,害了这么多的人! 此刻,陆初也同样没有睡着,她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地睡一觉了。 半个月前,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肮脏的床上,被人用绳子绑着。 在发现她醒了之后,陆初被告知她是这一户人家买来给他们家的傻儿子当媳妇的。 那一瞬间,陆初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坍塌了。 这半个月内,她无数次地想要逃跑,但是都失败了。 此刻被扔在猪圈里的陆初心中满是绝望,今天,是她离逃出去最接近的一次,可是她还是被村子里的人发现了,他们将她抓了回来。 真是可笑,这一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共犯,大部分人家里的女人都是买来的。 突然,陆初听到了有人过来的动静,是一个小女孩。 “小花。”陆初喃喃地喊了一声。 小花是那个傻子的妹妹,似乎是一个哑巴,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身上的衣服永远都是脏兮兮的,脸上更是脏的看不出模样,端着碗的手不像是一个孩子的手,十分粗糙,有不少裂口。 小花蹲下身,将手里的碗送到了陆初有些干裂的嘴巴旁边。 这碗油腻腻的,似乎还沾着永远都洗不干净的污垢。 这要是在以前,陆初怎么可能喝? 但是现在的陆初,大口大口地喝着小花给她喂的水,因为喝的太急,水从她的口中流了出来,更添狼狈。 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陆家小姐,在这一刻,成为了她以前最不屑的那一种人。 第122章 重伤顾长曜 喝完了水,陆初自暴自弃地倒在了地上。 仅仅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陆初都快被折磨的记不得自己以前的生活了。 眼泪从陆初的眼眶中溢出,小花连忙伸手为她擦着眼泪。 “小花,你帮帮我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小花连忙收回手,拿着碗就要走出去。 陆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麻木地说了一句:“你的爹娘说,明天就让我跟你那个哥哥圆房,这样活着,我还不如死了……” 听到这句话,小花的脚步一顿,随即又继续往外走去。 陆初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有希望了。 陆初后悔了,如果她没有想着害陆沅知,自己也不会落得这一步的田地…… 第二天天边刚有了一点亮光,所有的女子都起身了。 今天的早饭依旧是三个硬邦邦的馒头,大家都沉默着啃完了馒头,气氛更为凝重。 在吃完早饭之后,就有人来给她们上了手链和脚链,因为狩猎的时候无人看守她们,为了防止逃跑,必须给她们戴上了沉重的铁链。 这铁链加上去之后,对于本来身上就有伤的人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紧接着,所有女子都被带到了一块平坦的场地上。 在这块场地前的高台上,站着几十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陆沅知特意弄乱了自己的头发,挡住了面容,又担心会被看出来,在脸上抹了一些泥,此刻站在人群中,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就算是注意到她,也不可能认出来她。 “今天的狩猎还是跟以前一样……” 听着这个声音,陆沅知双眸骤然睁大。 虽然他戴着面具,但陆沅知认出了他的声音,是顾长曜! 在顾长曜再次申明规则之后,这场狩猎也就开始了。 所有的女子都奋力往山林之中跑去,站在高台上的男子拉弓射箭,跑在后面的女子被射中,死不瞑目。 直到那些女子都跑进了山林之中,那些男子才放下了弓箭,侍从为他们牵来了马,他们翻身上马,骑着马奔向山林,去追那些女子。 “牵我的马来。”顾长曜吩咐道。 顾长曜参加狩猎的次数并不多,这几次是因为原本的管事有事不在,才让他来主持大局,这几次,顾长曜都没有参与,没想到这一次倒是参与进去了。 侍从为顾长曜牵来了马,顾长曜骑着马疾驰而去。 这段时间,顾长曜心中一直憋闷着,尤其是想到陆沅知让他退婚的事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在“狩猎”的时候,顾长曜更是多了几分戾气,射箭不留余地,没过一会儿手里就多了几条人命。 就在这时,顾长曜看到了躲在草丛里的锦书,面具下的脸上浮现出阴狠的笑容,直接对着锦书射出一箭,锦书根本来不及躲避。 在关键时刻,陆沅知从旁边冲出来,撞向了锦书,将锦书撞开:“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快跑!” 锦书深深地看了一眼陆沅知,按着陆沅知告诉她的路线,飞快地跑走了。 留下来,就是拖姐姐的后腿,她不能让姐姐失望。 顾长曜的箭头再次对着锦书奔跑的身影,陆沅知扔出一颗石子,打中了顾长曜胯下的马,马儿受惊之下跑了几步。 等安抚好马之后,顾长曜已经看不到锦书的身影了。 顾长曜面带怒意地要去找刚才那个撞开锦书的女子,但是陆沅知已经消失不见。 顾长曜握着弓的手愈发用力,就连这些贱民,也敢跟自己作对。 今天,他一定杀光这些贱民! 顾长曜纵马继续往前跑,一根树藤从上面荡下来,朝着他的脖子处去了。 若是他不躲开,这根树藤就会勒住他的脖子。 顾长曜侧身躲开,但是从另一边射来了一支箭。 顾长曜为了躲避那支箭,只能回到了原位,于是他就被树藤挂住了脖子,从马上摔了下去,脸上的面具也因此掉在了地上。 “是谁?”顾长曜气急败坏地怒吼。 一个人影从他面前闪过,顾长曜看过去,恰好看到陆沅知戴上了他掉在地上的面具。 顾长曜站起身,面带警惕地看着陆沅知:“你是谁?” 陆沅知特意伪装了自己的声音:“信王殿下,我都戴上面具了,还会告诉你我的身份吗?” 听到陆沅知点破了自己的身份,顾长曜眼中露出了杀意,今天这个人留不得。 看着陆沅知身上的铁链,顾长曜觉得自己的胜算很大,于是他拔剑向着陆沅知刺去。 那十几斤重的铁链在陆沅知的手中好似没有一点分量,她直接用铁链绕住了顾长曜手中的剑,顾长曜想要将剑收回来,都收不回来。 陆沅知抬脚去踹顾长曜,顾长曜往后仰身躲避,陆沅知甩动脚上的铁链,那铁链直接砸在了顾长曜的面门上。 顾长曜吃痛,连剑都顾不上了,松手退了回去。 他这一退,剑就到了陆沅知手里。 这一次,陆沅知握着剑刺向顾长曜。 顾长曜每一次闪躲,剑就会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痕。 最后,顾长曜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他望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陆沅知,问道:“你不敢杀本王,你想要干什么?” 陆沅知停在顾长曜面前,剑指着他的眉心:“我不是不敢杀你,是杀了你没有什么好处,我还得看着你们是怎么狗咬狗的呢。” 话音刚落,顾长曜突然出手,他想要去摘下陆沅知脸上的面具。 陆沅知反手一剑刺进了顾长曜的大腿,顾长曜直接坠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腿痛呼。 “不杀你,有的是办法折磨你。”陆沅知一脚踩在了顾长曜的胸口处,疼的顾长曜差点没背过气:“就像你对那些女子一样,百般折磨!” 顾长曜一脸恨意地看着陆沅知:“你是钊钥司的人?”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顾长曜就否定了自己的答案:“不对,钊钥司没有女子,你到底是谁?” “想知道我是谁,那就看信王殿下够不够聪明了。”陆沅知移开了脚,转身离去。 顾长曜不敢相信:“你就这么走了?” 陆沅知没有回答,这更让顾长曜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啊……”顾长曜握拳在地上狠狠地锤了一下,今天就算是翻遍整个苍凉山,他都要杀了这个女人,以雪方才之耻! 第123章 反抗 陆沅知随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扔掉之后继续往前走着。 “啊……救命啊,你放开我……” 突然,几道连声呼救在陆沅知的耳边响起,陆沅知顺着声音过去,就发现几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将几个女子压在身下,从他们娴熟的动作来看,这种事情没有少做。 因为其中一个女子在不停地挣扎,那个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直接几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直接把她抽蒙了:“少在这里给我装,老子是看得起你,你把我伺候好了,能让你死个痛快!” 男人的话刚刚说完,就倒在了女人身上。 在他身后,是举着一块石头的陆沅知,那石头上还残留着血迹。 女人一把将倒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推开,有些惊恐地往后退。 其他男人见状,也顾不得管自己身下的女子,直接拔出了自己携带的佩剑,要杀了陆沅知。 陆沅知看向那几个女子:“你们昨天下午不是打的很厉害吗,怎么今天就跟废了一样,昨天拼死的劲呢?” 那几个原本有些木然的女子,听到了陆沅知的这句话,眼中有了些神采。 她们纷纷捡起了手边的石头,要跟这些男人拼命。 在陆沅知暗中的帮助下,这些女子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反抗竟然成功了。 看着那些原本占据上风的男人们的尸体,她们的眼中不再有畏惧,更多的是一种希望。 就在这时,从旁边林中走出来十几个女子,刚才她们都躲在里面,不敢出来。直到这些男人都死了,她们才敢走出来。 阿绮赫然在列,她看到这些女子联手杀了那些人,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杀了他们有什么用,我们逃不出去,说不定还会遭到更多的追杀。” 听到阿绮的话,在场的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那不杀了他们,我们就不会死,就能逃出去了吗?” 阿绮没有想到陆沅知竟然会反问自己:“你们就是在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并不觉得是无意义的事情,如果结局注定是死,那我在死之前也要拖着伤害我的人一起死。” 陆沅知说完之后,另一个女子接过了她的话:“没错,一命抵一命,杀一个就平了,多杀几个,我还有的赚。” 阿绮没想到陆沅知竟然这么快就激发了这些女子的斗志:“逃不出去,杀再多的人有什么用?” “杀光他们,不就没有人拦着我们逃出去了吗?”陆沅知脸上透着几分嗜血的笑意,“他们觉得这是一场游戏,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玩一玩,谁输谁赢未必可知。我们输了,还能比现在更惨吗?但我们要是赢了,那就能自由了。” “没错,我们是稳赚不赔。”有人再次附和道。 这一场狩猎,在陆沅知的影响下,局面似乎开始颠倒过来。 陆沅知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其他女子设置陷阱,看着她镇定从容的样子,阿绮的心中闪过一丝怪异,她走到了陆沅知身边,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是阿绮姐姐说的吗,有越多的人跟我们一起行动,越能掩人耳目吗?” “可是……” 见阿绮说不出来,陆沅知问道:“可是什么?” “这样闹出来的动静会不会太大了?” “趁动静闹大了,我们不就可以跑了吗?” 阿绮觉得陆沅知说的有道理:“你倒是聪明,为了自己活下去,丝毫不在意这些人的性命。” 陆沅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越来越多的女子加入其中,她们身上有伤,还绑着铁链,根本不能正面跟那些男人对抗,只能将人引过来,通过提前设置好的陷阱杀之。 不过在接连死了不少人之后,消息就传到了顾长曜的耳中。 此时,顾长曜正由着随从给自己包扎腿上的伤口,闻言,气的直接将桌子上的茶盏全部砸碎在地:“一定是那个女人主导的,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殿下,但是死去的那些人都是各大世家子弟,咱们没有办法交差。”随从提醒道。 顾长曜却一点都不担心:“该担心这件事的人是舅舅,你记得将这边情况及时告知舅舅。” “殿下,那这场狩猎还要继续吗?” 顾长曜想了想:“让那些世家子弟全部撤回,送他们下山。派出狩女台所有守卫,势必诛杀全部‘猎物’,一个不留。” “可是……” 顾长曜明白这些人心中担忧的是什么,无非是那些女子都死了,狩女台下一次狩猎,将会没有足够的“猎物”。 “狩女台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觉得下一次的狩猎日,还会如期举行吗?”顾长曜问道,“而且那些‘猎物’已经开始反抗,如果不杀了这一批以绝后患,你能保证以后不会有危险吗?” 这一次,没有人再质疑顾长曜,立刻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事了。 等腿上的伤口包扎完,那随从退下去之后,从里间走出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还有人能把你伤成这样?” “是一个女人,以那些废物的实力,恐怕都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 “殿下希望我出手?” “没错。”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很会找地方,苍凉山有温家打掩护,没有人会怀疑你在这里做了什么。不过很巧,本王发现了。” 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沉默了片刻:“殿下还真是警觉。” “你帮本王杀了那个女人,本王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面具男看着顾长曜一会儿,还是跟他做了这笔交易:“好!” 这一边,陆沅知也猜到了顾长曜的安排,带着人跟着阿绮往出口那边跑去。 这一路上,身后都是守卫的追杀。 为了自保,阿绮一直将那些跟着自己的女子们推出去,等她们到出口的时候,仅剩下六个人,其中一个人还是陆沅知。 “只要穿过了这个山洞,我们就能离开苍凉山了。” 阿绮说完,就看向了走在最后的陆沅知:“这一路上都亏了你,如果不是你让那些女子心甘情愿地跟着,我们也不可能安全走到这里。” 陆沅知不置可否:“如果没有阿绮姐姐,我们也找不到这个出口。” “那我们走。” 阿绮特意让陆沅知走在了前面,她们五个人则是走在后面。 陆沅知刚刚走进山洞没有多久,阿绮便掏出了一直藏在袖中的匕首,刺向了陆沅知…… 第124章 反杀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陆沅知后腰的时候,她突然转身避开了,并且伸出手牢牢地握住了阿绮的手腕,带着几分玩味地问道:“阿绮姐姐这是做什么?” 阿绮看着陆沅知云淡风轻的模样,哪里不知道自己被她给骗了,想要再次出手,但是陆沅知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抽不回手。 “杀了她。”阿绮吩咐身后的四人,那四个人纷纷拿出了自己藏着的武器,攻向了陆沅知。 陆沅知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劈手夺过了阿绮手中的匕首,直接冲上前绕了一圈,匕首划过那四人的脖子。 那四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脖子上就已经多了一道血痕,直接倒在了地上,很快就死了。 看到陆沅知如此轻易地就杀了那四个人,阿绮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子一直在假装柔弱:“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陆沅知走到了阿绮的面前,用匕首挑起她的下巴,强迫着她与自己对视。 阿绮的眼中满是慌乱:“我、我就是大历普通的百姓。” 陆沅知没有搭理她,而是继续说道:“让我来猜一猜,你的计划。我死在这里,那些追过来的守卫就会以为你们是从这里逃走,继续往前追。 这样一来,就为你们争取了时间,你们就可以从真正的出口逃走。” 阿绮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沅知,事到如今,她再怎么狡辩都没有用了:“既然这样,那你就应该明白,我知道真正的出口在哪里。 我们的合作还可以继续,我带着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陆沅知扫了一眼地上的四具尸体:“我杀了你的同伴,你会心无芥蒂地带我离开?” “她们死了,活着的人,总得继续活下去?” “是啊,不然你怎么把这里的消息传出去呢?”陆沅知说着这句让阿绮无比惊讶的话,同时将手中的匕首刺进了阿绮的心脏。 阿绮瘫倒在地,她满怀不甘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应该是跟那个四长老一起来到大历的?”陆沅知回忆道,“你跟他身上有着同样的味道,这就意味着你们之前都在同一个地方,印天古国!” “四、四长老呢?” “被我杀了。”说话间,陆沅知拔出了匕首,“还得多谢你,带着我找到了在这里藏着的其他暗桩,不然我还得多费一番心思。” 听到这句话,阿绮就知道自己从最初就被陆沅知给骗了。 从见到自己的第一面,陆沅知就知道她是印天古国的暗探,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反倒是借着自己的手,将其他暗探找出了,一起杀了。 “没有我,你永远都走不出这里。”阿绮还在挣扎着。 陆沅知笑了一下:“你是说暗河下面连接外面的出口吗?” 阿绮连挣扎的动作都停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输给陆沅知,是理所当然的:“输给你,不冤……” 陆沅知再次在她脖子上划了一道,阿绮彻底没有了呼吸。 陆沅知收好匕首,走出了山洞,没有再耽搁,施展轻功往暗河那边赶去。 “姐姐,你终于来了。”锦书看到陆沅知,连忙冲过来,抱住了她。 陆沅知拍了拍锦书的背,随即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众人。 那些在路上,看似被阿绮推出去的人,都被陆沅知暗中出手救下了,她们都听陆沅知的话,往暗河这里过来了。 “我们根本无法横渡暗河。”有人说道,“来到这里,也只是死路一条。” 陆沅知问道:“谁说生路在暗河对面了?” “难不成还能在暗河下面?” 陆沅知点了点头:“没错,暗河下面与外界相连。这里守卫森严,现在所有人都在追杀我们,我没有办法带着你们所有人安然无恙地闯出去。 但继续待在这里,只是等死,你们愿意赌这一次吗?” 所有的女子面面相觑,锦书第一个开口:“姐姐,我先去。” 陆沅知没有想到锦书会先同意:“你确定?” 锦书点头:“我们现在能够站在这里,都是姐姐救了我们,如果真的死在这条暗河里,也好过被那些畜生凌虐致死。” 锦书的这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那些女子看着那条暗河,都下定了决心。 “来到这里之后,其他的没有学会,生存的手段倒是学了不少。”有人甚至还自嘲起来,“以前我哪里会水,但是在这里,什么都得会。” 这就意味着,能够活到现在的女子,都是熟悉水性的。 “等会儿我们手拉着手,免得被暗流冲散了,咱们要活着,一起离开这里。”锦书提议道。 “好。” 就在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下河的时候,一道男声在她们身后响起:“倒是有几分聪明,可惜你们的命也就到这里了。”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陆沅知直接撕下了身上的一片布料,当做布巾挡住了自己的脸,这才回身看向来人。 来人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模样。 但是陆沅知记得他的声音,是云淮! 云淮眯起眼睛打量起陆沅知,这个女子的第一反应就是先遮住自己的脸,就证明她的脸辨识度很高,会是谁呢? “先把她们杀了。”云淮说的是那些已经走进暗河里的女子。 云淮带来的守卫直接冲了过去,陆沅知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女子:“你们快走,我殿后。” 说完这句话,陆沅知就拔出了手中的匕首,直接杀向了那些守卫。 暗河里的水都被那些守卫的血染红了,陆沅知不能停下手上的动作,她一定要让那些女子从这里离开。 眼见守卫都死的差不多了,云淮终于出手,他拔出了手中的剑,刺向了陆沅知。 陆沅知抬手用匕首挡了一下,云淮手中的宝剑可以斩断普通的刀剑匕首,但是划过陆沅知手里的这把匕首时,匕首毫发无损。 云淮眼中闪过诧异之色,陆沅知看准了这个时机,一脚踹向云淮的腹部。 云淮闪身避开的同时,伸出手抓向陆沅知脸上的面巾。 陆沅知毫不手软,趁着这个机会用匕首划伤了云淮伸过来的胳膊,同时头往旁边侧了一下,躲过去了。 云淮先是看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再次看向陆沅知的时候,眼中透着浓浓的杀意:“难怪能伤了信王,确实有几分本事。不过你再有本事,今天也要把命留在这里!” 第125章 失手 云淮这一次不再留手,每一招都是杀机。 陆沅知应对的游刃有余,可以说是将云淮压着打。 云淮眼中闪过震惊之色,他多年习武,一招一式都是从实战中历练出来的,他想要杀的人,可以说是无一幸存。 但是这个女子,内力极其深厚,出招更为凌厉果决,云淮已经落于下风。 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失败了,云淮趁着陆沅知挡剑的时候,另一只手的袖子里挥洒出毒粉。 陆沅知虽然有所防备,但距离太近,难免还是吸进去了一些。 此时,那些女子都已经沉下暗河。 见状,陆沅知也不跟云淮继续纠缠,直接一脚将云淮踹开。 云淮在被踹走的时候还想要伸手去抓陆沅知脸上的面巾,陆沅知以匕首格挡,卖了个破绽,云淮在抢走陆沅知手中匕首的时候,也被踹远了。 陆沅知看着倒在地上的云淮:“堂堂昌国公嫡子,技不如人,竟然使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听到陆沅知如此轻易地点出了自己的身份,云淮心中更为急躁,他想要再次出手,但一动内力,就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礼尚往来,云公子,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陆沅知往身后的河水中倒去,云淮眼睁睁地看着陆沅知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他跑过去的时候,暗河之中已经不见了陆沅知的身影。 云淮握着陆沅知留下的那把匕首,暗自发狠,他一定会杀了这个女人! —— 夜晚的山村,往常都十分安静。 但是今晚,却热闹的不似寻常。 “春婶子,你家大林可算是娶媳妇了,你这下子能放心了。” 春婶子看着已经紧闭的新房门,眼中闪过得意之色,但面对来喝喜酒的人,又换了一副模样:“那个女人是个不懂事的,一直想跑,还说自己是什么公侯之女,她怕是疯癫了。” “今晚圆了房,那女人有了孩子,一辈子就只能在这里待着,赶她走她都不走哩。” 听到这话,不少婶子都看向了紧闭的新房门,年轻时的她们被拐到这里,哪个不想跑? 但是有了孩子之后,心也就安定下来了。 山村里面女子稀少,她们的儿子长大之后,她们也就开始跟自家男人一起琢磨着儿子的婚事。 哪家女子愿意嫁到这种穷苦的山村里来? 于是她们都选了同一条路,那就是花钱买。 曾经的受害者,好像变成了加害者。 “不过你家买的这个,长得确实漂亮,那皮肉细嫩着呢。” 春婶子一脸不屑:“长得漂亮有什么用,生儿子才有用。” 说着,春婶子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洗碗的小花,“早知道是个丫头片子,我就不生下来了,浪费粮食。” “这丫头长大了,不就能给你赚钱了吗……” 正在洗碗的小花听到了这些人的对话,她手里的动作没有停,眼神已经木讷,但是脑海中不断地盘旋着陆初跟她说过的话: “你只要帮我离开这里,我一定会回来把你带走的。” “我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这样,你也是个姑娘,将来能有什么好下场?” “难道你要看到越来越多的女子,死在这个山村里吗?” “你帮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呐……” 房间里,陆初被换上了一件大红色的衣服,脸也被洗干净了,露出了姣好的面容。 身上的这件红色的喜服,散发着古旧的霉味,陆初甚至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曾经穿过。 但陆初可以肯定,穿上这件喜服的女子,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媳妇、媳妇……”在陆初对面的男子流着口水,色眯眯地盯着陆初,一步步地向她靠近。 陆初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只是握紧了藏在身后的一把已经生锈的剪刀。 这是陆初在猪圈里找到的,是她唯一能自保的武器。 大林直接扑向了陆初,陆初哪里能够忍受的了,直接拿出剪刀刺了过去。 若是个心智成熟的男子,是能够躲开的。 但是大林是人们口中的傻子,他根本不知道危险,直直地撞在了剪刀上面,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倒在了地上。 陆初看着胸口扎着剪刀,死的透透的大林,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这是陆初第一次杀人,相较于杀死即将要侵犯自己的人的喜悦,更多的是对杀人的恐惧。 陆初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窗户那边有了动静,陆初才回过神。 小花身形瘦小,从窗户那边爬了进来,她看到已经死了的大林,眼中闪过惊恐之色。 随即,小花就拉住了陆初,示意她跟自己逃走。 陆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作的,当她感觉自己彻底恢复过来的时候,已经跟着小花在山林中狂奔了。 “小花……”看到来救自己的小花,陆初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以前的陆初,从来不会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但是被困在这里这么久,陆初也明白小花选择帮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勇气。 这一刻,陆初只希望,那些人不会那么快地发现大林的死,这样她和小花还能有逃跑的时间。 陆初甚至在心中想着,等她回去了,就让小花当自己的妹妹,她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小花。 只是身后的动静还是打破了陆沅知的幻想,那些村民追上来了。 “那个贱人竟然杀了我的大林子,我要那个贱人偿命!” “小花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敢跟着那个贱人一起跑,我一定要打死她。” …… 听着身后忽远忽近的喊声,陆初一点都不敢停下,曾经无比柔弱的世家小姐,在这一刻好似充满了力量。 她一定要和小花跑出这里,决不能放弃。 但是先倒下来的人是小花,她常年挨饿,面黄肌瘦,哪里撑得住这么长时间的狂奔。 能撑到现在,小花已经竭尽全力。 陆初想要背着小花继续往前跑,第一次,陆初听到了小花开口说话:“你沿着这条山路往下跑,不要停,就能走出去了。” 小花的声音细弱蚊蝇,但落在陆初的耳中,十分沉重:“我们要一起离开这里。” “你别管我了,否则你也跑不掉的。” “我不要!” 曾经的陆初,因为嫉妒害过人。 这是她第一次,把一个人的性命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 这一刻,陆初身上背着的不是小花,而是她重新开始的机会。 第126章 私心为何 陆初本身就是一个闺阁小姐,并没有那么多的体力。 而且被拐卖到这里,她一直被折磨,吃不好、睡不好,自己或许还能撑一撑,但背着小花,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最终,陆初和小花还是被村里人追了上来。 那些人举着火把,将陆初和小花围在中间。 火光映照出村里人那凶恶的神情,但这一次陆初不再害怕,大不了被抓回去就是一个死。 其实陆初很清楚,若是自己丢下小花,未必没有逃生的可能性。 这种事情,在以前的陆初眼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丢下小花。 自己竟然成为了,以前最看不起的那种蠢人。 春婶儿和春叔走了出来:“你竟然敢杀了我们的儿子?” 蓦然,陆初想起了陆沅知,她学着陆沅知的语气,回道:“你们敢让他娶我,我就敢杀他。害死你儿子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 春婶儿忍不住了,想要冲上去打陆初,但是被春叔拦住了。 “你干什么,我要让她为我们的儿子偿命!” 春叔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既然她这么不想嫁给大林,我就偏偏要让她嫁给大林,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让她当大林的媳妇。” 春婶儿明白了春叔的意思,目光落在了小花身上:“那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丫头呢?” “先打一顿再说。”春叔的眼中闪过狠意…… —— 陆沅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半靠着一块巨石躺着,鼻翼间回荡着烤鸡的香味。 在她身边,盛意正架着一只山鸡在篝火上面烤着。 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陆沅知醒来的动静,说道:“你醒的正是时候,等会儿就好了。” 陆沅知问道:“那些女子呢?” “你放心,我带着人在那边接应,一个都没有少。” “证据呢?” “都找到了,竹青已经带着证据先行一步回京,皇上很快就会知晓狩女台的事情。”见陆沅知还要问什么,盛意继续说道,“你放心,那些女子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她们都想要回到亲人身边,只有一个叫锦书的小姑娘说要等你回来。” 听到盛意没有让那些女子一同入京,陆沅知就放心了。 顾衍知晓此事之后,肯定不会将此事广而告之,只会暗中周旋,那些身处局中的女子定然会成为牺牲品。 有盛意护着,那些女子才不会出事。 听盛意提到锦书,陆沅知心中有些感慨,当初锦书给了自己一个馒头,自己带她离开了苍连山,也算是全了这段缘分。 没想到锦书竟然还会记挂自己,陆沅知心中升出了一些暖意。 “你醒来之后,就一直在问别人,怎么不关心关心你自己的情况?”盛意有些无奈地说道。 “能在这里见到盛大人,想来没什么意外。” 闻言,盛意有些尴尬:“确实出了点意外。” 陆沅知有些意外:“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原来盛意带着人接应完那些女子之后,迟迟没有等到陆沅知。 他当机立断,让竹青带着证据回京,在安排好那些女子之后,盛意直接跳河去找陆沅知了。 在暗河之中,盛意找到了已经快没有意识的陆沅知,在他抓住陆沅知的时候,两人一起被暗流席卷,最终冲到了这里,一个连盛意都完全陌生的地方。 “你是因为中了毒才会在暗河中昏迷,我已经用内力为你驱散大部分毒性。还是要到附近的镇子上买些药材,我便能为你清除体内的余毒。” 盛意一边说着,一边撕下了一只鸡腿给陆沅知。 陆沅知也不是那种扭捏的人,接过鸡腿就咬了一口:“大人以后要是不在钊钥司任职,倒是可以考虑开个酒楼,自己当厨子。” “你这明明是夸赞的话,怎么我听着有些不对劲呢。” 陆沅知问道:“你是不是傻,为什么要跳河救我?” “我那个时候要是不跳进去,现在你可没有机会责问我啊。”盛意提醒道,“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盛意语气轻松,本意是为了化解陆沅知心中的愧疚,但听着这话,陆沅知就连烤鸡腿都吃不下去了:“盛意,你就不怕危险吗?” “这次要是没有你,我们根本找不到苍凉山,更别提掌握那么多的证据了。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弃你不顾。” “大人方才所言是为公事,那大人的私心是什么呢?”陆沅知问的认真,但有些问题,当她问出来的时候,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出来的心意就开始暴露了。 此时的陆沅知可以算得上狼狈,但在盛意的眼中,她永远都是那种最耀眼的模样:“我的私心,是希望你一生平安、所愿皆成真。” “一生平安,所愿皆成真。”陆沅知念着这几个字,“我与大人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大人有如此私心?” “阿沅,我的私心可以剖开了,明明白白地摆在你的面前。但是你确定,现在的你可以接受吗?” 这是盛意第一次喊陆沅知为阿沅,听着这个称呼,陆沅知感觉自己脸上升温了。 在听到盛意后面的话时,陆沅知方才被放飞的理智在一瞬间又回笼了:“大人,是沅知逾矩了。” 盛意看出了陆沅知的退缩,但他很开心,陆沅知刚才因为他开始动摇了。 “我们还是要尽快找到下山的路,待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盛意换了个话题。 陆沅知点了点头:“我们吃完就走。”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但是陆沅知总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她自己都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 此时正是夜里,寻常人是万万不敢在这个时候走山路的,但盛意和陆沅知无所惧。 而且在夜里,山里的亮光反倒是更清晰,这样更方便他们找人问路。 两人沿着一条山路走了没多久,竟然看到了一个山村。 村子里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着红灯笼,门上都贴着喜字,整个山村似乎都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 “这里好像是在办什么喜事?”陆沅知看着眼前的景象,明明是一片喜庆,但寂静无声,透着一种难言的诡异,“但什么样人家的喜事,能让整个村子的人都一起置办?” 第127章 获救 陆沅知和盛意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山村中,各家各户里的人似乎都睡下了,但通过他们的呼吸,两人发现她们并没有睡着。 打探了几家人的情况,盛意说道:“刚才我们走过的那几家人,家中的青壮年男子似乎都不在。” 躺在床上装睡的,都是家中的老人、妇女和孩子。 “我们去找找,如果那些男人是集体去办一件事,应该动静不会小。”陆沅知和盛意两人继续在村子里走着,直到走到了村东头,两人听到了不远处山林之中的动静。 今晚的月光皎洁,陆沅知看过去,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了一片坟墓:“那里应该是墓地。” “过去看看……” 此刻,在这片墓地深处,山村里所有的青壮年男子围在一个新挖出来的深坑周围,在深坑旁停着一具盖子打开的棺材。 这棺材是血红色,看着尤为怪异。 在棺材旁,陆初被人押着,她的身上再次被套上了那一件红色的喜服,手脚被绑住了,嘴被死死地堵着。 再加上押着她的是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不管陆初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此刻,陆初看着那具红色的棺材,眼中害怕和厌恶交杂。 村长是唯一一个年老的男性,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场冥婚由他来主持。 他抬头看着月亮的方向,说了一句:“是时候了。” 春婶儿走到了棺材旁,不舍地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大林:“村长,就一定要这么快给大林冥婚吗?” “大林是被这个女人杀了,若是先为他大办丧事,这冥婚就不能再办了。”村长见春婶儿一脸悲痛的样子,耐心解释了一句。 听到这里,春婶儿一脸愤恨地冲到了陆初面前,在她脸上甩了几个巴掌:“都是你这个贱人杀了我的儿子,那你就跟他一起下去。” 村长没有阻拦春婶儿的行动,在她发泄完后,说了一句:“开始。” 闻言,押着陆初的两个男人就把她抬了起来,然后将她往棺材里放。 在这一过程中,陆初挣扎不停,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滑落,难道她死了,也要不得安宁吗? 很快,陆初就被放在了棺材里,其他几个男子走上前,要合力将棺材盖合上。 陆初躺在已经冰凉的尸体身边,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棺材盖一点点地合上,满心绝望。 在她的眼中,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都变成了血红之色。 棺材盖彻底盖上,严丝合缝。 陆初的世界都安宁下来了,她听不到外面的动静,甚至感受不到身旁的尸体,这一刻,她只能听到自己跳动逐渐缓慢的心跳声。 活到现在,她也算是享受了荣华富贵,没想到却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就在陆初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的时候,棺材盖被人一脚踹开,她的眼前一亮,那轮挂在空中的月亮再次变成了皎洁之色。 陆沅知的脸出现在陆初眼前:“你没死?” 陆初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感激陆沅知的出现,她说不出来话,只能努力地摇着头。 陆沅知一把将陆初从棺材中拉出来,看到棺材里那具尸体,她心中大惊,这些村民竟然想要冥婚。 陆沅知为陆初解除了身上的束缚,陆初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陆沅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对不起。”陆初嚎啕大哭,“我不该因为嫉恨你,就暗中算计你,对不起……” 在陆初的道歉中,陆沅知感受到了她的真心实意,但陆沅知并不能大度地做到原谅,她从来不会放过害过自己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众多村民看着凌空出现的陆沅知和盛意,一脸警惕。 陆沅知将陆初护在身后:“她是我的妹妹。” “那正好,她杀了我的儿子,你也要付出代价。”春叔盯着陆沅知那张脸,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不仅是春叔,周围的男子的目光都落在了陆沅知脸上。 盛意注意到了这些男人的目光,眼中闪过寒光,没有跟他们废话,直接出手,先断了他们的一条腿,就连老村长都没有放过。 一群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男人们,此刻都倒在地上,抱着自己断了的腿哀嚎不止。 陆初突然想起了什么:“沅知姐姐,你帮我救一个人,好吗?” 这是陆初第一次如此低三下气地恳求陆沅知,陆沅知看向盛意:“我先跟她过去,这里的人你处理一下。” “好。” 陆初在前面跑的很快,中途甚至摔了几次,不等陆沅知上前去扶她,陆初已经自己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似乎是担心自己跑的慢了,就救不了小花了。 陆初轻车熟路地跑进了那个她之前待过许久的猪圈,她顾不得肮脏,直接抱住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花:“小花、小花,我们等到人来救我们了,你快醒醒啊……” 听到了陆初的声音,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小花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你、你回来了。” 陆初大力地点头:“小花,我会带你回去治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陆初还在絮絮叨叨地跟小花说着什么,陆沅知直接走到了小花身边蹲下,为她诊脉。 陆初一脸希冀地看着陆沅知:“沅知姐姐,小花能治好的?” 陆沅知看着可怜兮兮的小花,终究还是没有欺骗陆初:“有什么话赶紧说。” 陆初再次崩了,她哭的一脸眼泪鼻涕:“都是我没用,来晚了,救不了你。小花,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帮我的,要不是为了我,你不会被打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听着陆初的自责,小花却摇了摇头:“初姐姐,你不是坏人。” 听到这句话,陆初心中更为愧疚,她好像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小花却说她不是坏人。 “初姐姐,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约定?” “你说过,如果你获救,就可以拯救这个村子里那些被拐来的女子,也不会再女子被拐到这个地方来。” 陆初有些不敢相信:“所以,你帮我,是为了别人?” 小花点了点头:“我希望初姐姐可以救更多的人,不会再有人被拐卖,也不会再有小女孩像我这样被虐待。” 陆初心中百味杂陈,她出身世家,从小接受良好的教导,没想到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只字不识的小女孩,当真是可笑而又可悲! 第128章 庆生 小花死的时候遍体鳞伤,那些人动手不留余力,可以想象小花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但是她走的又那么安详,好像是因为知道有陆初在,便不会再有这样的悲剧上演,她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没用?”陆初抱着小花的尸身,久久不肯撒手,抬起头看向自己身边的陆沅知,“我就是个祸害,害过你,害死了小花。” 看着此时此刻的陆初,陆沅知心中有些动容,她做不到原谅陆初之前的行为,但她可以给陆初一个赎罪的机会。 “陆初,这个山村不应该存在。”陆沅知说道,“你愿意替小花去做这件事吗?” 陆初点了点头:“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盛意恰好在这时走了过来:“我已经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处理好了,他们暂时不会醒过来,他们昏迷期间,我们正好可以报官,解决此事。” 陆初主动说道:“我愿意当证人。” 下山的路,小花之前带着陆初走过,虽然两人没有逃出去,但这一次,陆初带着陆沅知和盛意走了出去。 到了最近的县城,陆初直接走到了官衙门口,击鼓鸣冤。 很快,当地县令就带着衙役上山,那个村子里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原本他们还能负隅顽抗,但是有盛意提前让村里的人失去了行动能力,这次抓捕行动非常顺利。 这桩案子影响甚大,估计要奔走许久才能结案,陆初全程跟着,生怕县令衙役漏了一个人。 陆沅知暗中关注着事件的进展,确认一切正常,也就放心了。 房门被敲响,陆沅知走到房门前,打开一看,发现门口站着的人是盛意,他的手中端着一个放着药碗的托盘。 “这几日你一直在关注着拐卖案,还记得身上余毒未清吗?”盛意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将药碗递给了陆沅知。 陆沅知接过药碗,什么都没有问,直接一饮而尽。 她已经做好了这药很苦的准备,但她入口之后才发现,这药竟然还透着丝丝甜意。 “还要再喝两天,余毒就能彻底清除了。”盛意想了一下,“再过两天,这桩案子也就要结束了,只是那些被拐卖来的女子不知这边的县令打算如何安置。” “大人觉得应该怎么判?” 陆沅知问的是怎么判,而非如何安置,可见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是她的身份不适合去指挥县令做事。 盛意看出了陆沅知的心思:“你觉得呢?” “虽说法不责众,但这件事情影响太过恶劣,参与之人应当全部问罪,流放最为苦寒之地,方能以儆效尤。” 盛意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此事发生在这个地界,那个县令未必全然不知,但他一直没有动作,想来顾虑较多。” “有我在,他求之不得。” 现在那个县令,对如何判决此事应当是很头疼。 若是盛意在这个时候出面,为他拿定主意,他必然万分感谢。 温家会提防钊钥司,但未必会提防这么一个小小的县令。 县令投桃报李,定然会按照盛意的意思继续追踪拐卖案这条线索,说不定能彻底铲除了温家的这条线。 “盛大人这是想要以小博大?” “未必不可。”盛意回道,“温家向来看不起蝼蚁,却不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还是大人聪明。” 盛意回道:“比不上陆姑娘。” 陆沅知走到窗前,她们住的是这家客栈的三楼,从窗户看去,外面的景象看的清楚:“京城素有宵禁,每晚都安静的很。没想到这小县城倒是不似京城那般安静,夜晚还有人做生意。” “京城之中多为贵人,宵禁也是为了保障贵人们的安全。” “你知道吗,其实距离边境越近的小城,晚上才是最热闹的。” 眼前的热闹之景,自然是比不上那些边境小城的夜晚闹市,但这足以让陆沅知想起自己前世在边境所见到的场景。 当初就是心血来潮之下,逛了一趟夜市,救下了被当众拍卖的申若泠。 想起申若泠,陆沅知心中蓦然一紧,也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 “我们去外面走走。”盛意提议道。 陆沅知没有拒绝,和盛意一同走出了客栈。 盛意带着陆沅知来到了路边的一家面摊上,特意去跟摊贩叮嘱了一声,才过来坐下。 陆沅知问道:“你点了什么?” “等会儿就知道了。” 很快,小摊贩就端来了两碗面,只是陆沅知面前的那碗明显不一样,是寿面。 陆沅知有些诧异地看着盛意:“今天……” “今天是你的生辰,你自己都忘了吗?” 经过盛意的提醒,陆沅知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辰。 往年的生辰,都是汤嬷嬷为她准备一碗寿面,没想到今年竟然是盛意。 “我原本想着亲自为你做一碗寿面,但是我尝了尝自己做的寿面,我觉得你应该吃不下去,索性带你出来吃。” 盛意又补充了一句,“这条街上的面摊我都尝过了,这家的最好吃。” 陆沅知没有说话,夹了一筷子面送到了口中,她细细地咀嚼着,吃完一口,才说道:“很好吃。但是下一次大人做的寿面别浪费了,连烤山鸡都能烤的那么好吃的人,做出来的寿面怎么会难吃?” “那我再练练手艺,明年一定让你吃上,和那个烤山鸡一样好吃的寿面。” 看着盛意郑重其事的承诺,陆沅知忍不住笑了。 这段时间,陆沅知的心情一直很沉重,但是她始终强撑着。 但是盛意的一句承诺,便能让陆沅知的心情松快很多。 两人吃完了面,继续在街上走着。 突然,盛意停下了脚步,陆沅知问道:“怎么了?” 盛意仰头往天上看去,陆沅知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就在这时,第一个烟花升到空中炸开,为夜幕点缀上了一朵最美丽的花。 随即,无数的烟花升空,在空中逐一绽放。 陆沅知看的有些呆滞了,她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想法,但她觉得这件事不像是盛意的作风。 盛意侧过脸,看着陆沅知:“喜欢吗?” 他买下了满城的烟花,是为了给陆沅知庆生。 这场烟花秀在京城的夜晚是不可能为陆沅知一人而出现的,但在这个小城,这个烟花秀只为了陆沅知一人。 陆沅知望着盛意,烟花绽放,流光溢彩,将盛意的面容衬托的愈发动人心弦:“盛意,我很喜欢。” 第129章 陆初的打算 这一刻,陆沅知自己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喜欢这满城为她绽放的烟花,还是喜欢眼前这个为她买下满城烟花的人。 “盛意,我们该回去了。”陆沅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盛意以为陆沅知是不想和自己在这里继续待着,眼中闪过黯淡之色:“好。” “我是说,我们早点回京,我也能早点解除和信王的婚约。” 听到陆沅知的话,盛意眼前一亮:“你下定决心了?” “我与信王并非同路之人,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耗着彼此的时间。” 盛意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原来陆沅知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自己。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哪怕只是利用,盛意都只觉得庆幸。 这场烟花盛宴维持了将近一个时辰,看的整个小城的百姓都无比震惊。 直到烟花结束,盛意和陆沅知才回了客栈。 走客栈门口,两人看到了陆初。 陆初走到了陆沅知面前,轻轻地说了一声:“生辰快乐。” 陆初并非不知道陆沅知的生辰是在哪一天,只是她从来没有在意过。直到她看到今天满城的烟花,才意识到一件事,原来今天还是陆沅知的生辰。 这一声“生辰快乐”来的很晚,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对陆沅知开口说出这几个字。 陆沅知只问了一句:“你来找我,是为了那些女孩们?” 在那个村子里出生的女孩,命运都很悲惨,就像小花一样,从小遭受着非人的虐待。 想来也是可笑,村子里出生的女孩,那些人从来不知道好好养育,却要花钱从外面买女子进村。 这样一代又一代地下来,不知害了多少无辜女子的性命。 陆初没有想到陆沅知一下子就点出了自己的目的:“是。” “你有什么打算?”陆沅知问道。 陆初回道:“母亲去世之后,她的身家我分到了不少,我打算回京之后,用这些钱财开一个善堂,收养那些小女孩,教她们读书识字。 我或许没有办法保证她们顺遂一生,但是我希望能教会她们谋生的本事,这样对她们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开善堂并非有钱就可以,你要花很多的精力。” 陆初点了点头:“我知道,但这是我答应小花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到。而且我和母亲之前都做错过事情,我这么做,是在为她赎罪,也是在为我自己赎罪。 我没有想要让你就这样原谅我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只是想要去做一些我能做的事情。” “永远都不后悔?” “是!” 陆沅知看出了陆初的决心:“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为什么又来找我呢?” “从这里去京城路程遥远,我怕我无法将她们安然带回去,希望你和盛大人出手,帮我这一次。” 这几日,陆初也算是看出来了,盛意和陆沅知的关系匪浅。 “那你记住,当日上山之后,你和沅知姑娘一直在寺庙中为温氏念经祈福,从来不曾去过其他地方,更没有见过本官。”盛意开口道。 陆初当即跪下:“臣女多谢大人,定然记得大人今日所言。回京之后,臣女也只会以帮亡母祈福的名义开设善堂,收养那些孩子。” 陆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没有再留下,很快就走了。 陆沅知和盛意站在原地,看着陆初的身影在黑夜中逐渐消失。 “你这个妹妹,可信吗?” “她不是好人,也不是纯粹的坏人,端看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我希望她经此一事,能真正地改变,毕竟我不喜欢杀人!” “回房,再好好休息两天,我们就该回京了。” 盛意送陆沅知到了她住的房间门口,目送着她进去,就在关门的时候,陆沅知问道:“我回京之后,是不是要先去面圣?” 盛意点头:“到时候我会先带你进宫面圣,毕竟你是身入苍凉山之人,你说的话是最直观的。” “嗯。”陆沅知关上了房门,她背靠着门,听着盛意的脚步声远去,才走到了桌子旁的凳子上坐下。 在寂静之中,陆沅知可以非常直接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她觉得今晚见到的烟花之景,会让她毕生难忘…… —— 药碗再次被顾长曜打碎,送药的随从已经习惯,他看到有人进来,连碗的碎片也不敢收拾,当即退出了房间。 云淮先是看到了地上被砸碎的药碗,随即又看向一脸愤怒的顾长曜:“信王殿下,你这样下去,腿上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顾长曜盯着云淮,身上丝毫不见在外人面前的儒雅:“还是没有找到吗?” 云淮点了点头:“看来是有人在出口那边接应,那些女子已经都被接走了,不然不可能一个都找不到。” “那个伤了本王的女人呢?” “当然是一起跑了。” 听到云淮的这句话,顾长曜有些狐疑:“她的武功竟然高到,可以从你的手底下逃脱?” “殿下,你怀疑是臣有意放过她?”云淮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伤,“差一点,臣这条手臂就要废了。” “如果不是你有意为之,那本王就要怀疑是不是你太弱了。”顾长曜放缓了语气,但说出来的话带着几分威胁,“你也知道,不管是本王还是温家,都不可能跟一个弱者合作的。” 云淮将那把从陆沅知手里拿来的匕首放在了桌子上:“殿下,臣就算是再厉害,也强不过这把匕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毕竟当年就连圣上,都没有真正的赢过她。” 顾长曜拿起匕首,他仔细地打量着:“这把匕首似乎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若这把匕首当真普通,臣的剑就能斩断它了。臣特意去查过,铸造这把匕首的材料是印天古国特有的玄冥铁,玄冥铁产量很少,专供皇家制造武器。 你说,为什么这边用玄冥铁铸造的匕首会出现在那个女人手里呢?” 顾长曜明白了云淮的意思:“是印天古国的人。” “没错,那个女子身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定然是被人特意培养出来的。你觉得,在印天古国,有谁对大历的事情如此关心呢,甚至都渗透到狩女台里?” 顾长曜不由地握紧了双手,眼神中闪过狠意,云淮几乎是将答案明明白白地展示在他面前:“是本王的好姑姑,印天古国的顾太后!” 第130章 请求退婚 “顾太后当年名义上是和亲印天古国,实则是担心她煽动古姜一族谋反之事被发现,为了活命才这么做的。或许,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大历的野心!” 云淮说的这桩旧事,就连顾长曜都不知道。 顾长曜心中生出怀疑:“这种皇家秘事连本王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殿下刚才不是说了吗?不管是您,还是温家,都不可能跟弱者合作。臣只能展现出自己的实力了。” 顾长曜心中的疑虑被打消了:“难怪你们云家沉寂多年,知道了那么多皇家秘事,确实是要低调一些。” 云淮没有解释:“在林中的山洞中找到了几具尸体,验过之后发现她们就是印天古国的暗探。这么看来,她们就是想要悄无声息地带走狩女台的那些女人,好当做人证。” 顾玄霜必然是想要利用这件事威胁温家,到时候就看温家会怎么选了。 顾长曜明白了其中的关跷:“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本王可以阻拦的了,这件事该让舅舅好好地拿个主意了……” —— 在小城之中,陆沅知难得地度过了重生之后,最为清闲的两天。 拐卖案一事也有了最终的判决,除了那些女孩子们,整个村子的其他人都无一幸免,全部被判流放千里。 那些原本还以为只会被关几天的村民们全部都傻了,当他们被戴上重量不等的枷具之时,才明白自己是真的逃不过去了,在哭天抢地的声音中被带走了。 当他们走过长街的时候,站在道路两边的百姓群情激愤,拿着手里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往他们身上砸。 等他们走出城门的时候,身上一片狼藉。 城外,陆初带着他们的女儿站在旁边看着。 这些女孩子们,这几日跟着陆初,才洗干净了自己,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和鞋子,头发也梳的整齐了。 乍一看到这些女孩,那些人都没有认出来她们是谁。 还是一个眼尖的女人认出了自己的女儿,她大声地喊着女儿的名字:“招娣、招娣,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可是生下了你……” 听她嚎了这么一嗓子,其他人才纷纷认出了自己的女儿,想要让她们为自己求情。 但是她们的动静,只是让押送她们的官差更为恼怒,几鞭子抽的这群人哀嚎不断。 于是,她们再也不敢折腾,老老实实地跟在官差后面走着。 “生丫头片子就是没用……” 不知是谁念了一句,走在她旁边的官差听到了,又是一鞭子抽上来,这下子,再也没有人敢说话了。 直到那些人走远了,陆初才开口道:“你们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们过来吗?” 那些女孩子们都不解地摇了摇头,陆初耐心地说道:“他们今天落得这样的下场,是因为做错了事。所以你们以后千万不能走上歪路,不能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 没有什么比亲眼见证到刚才那一幕更让人记忆深刻的了,那些女孩子们立刻保证道:“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做坏事,一定要做好人。” “我今天带你们过来,也是为了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跟过去彻底告别了。不管你们以前叫什么名字,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以后都会有新的名字,新的生活。 不要因为过去的苦难而抬不起头,人永远都要往前看,明白吗?” 这些女孩们虽然年纪小,但她们懂事的早,都把陆初的话听进了心里。 陆沅知和盛意站在不远处,听着陆初教导女孩子们的话,陆沅知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她教起别人来,还挺有分寸。” “你到底还是心软了。” “如果我放过一个人,可以让她去救更多的人,为什么不放过她呢?”陆沅知说道,“连陆初都明白,人要往前看,我怎么能不明白呢?” 盛意若有所思,陆沅知继续问道:“拐卖的那条线查的怎么样了?” “那个县令动作很快,这两日已经端了不少窝点。他的能力不错,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倒是可以在皇上面前举荐一下。” 面对陆沅知,盛意有什么也就直说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明天!” “好,那我等会儿让陆初准备一下。” “钊钥司的人应该今晚就能到,我让他们护送陆初一行人回京,我们脚程快一些,先赶回京城。” “嗯。” 对于盛意的安排,陆沅知最为放心,所以两人第二天一早就踏上了回京的路。 用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两人安全抵达京城。 当天夜里,盛意就带着陆沅知进宫,没有惊动任何人。 顾衍看到盛意归来,心中一松:“朕已经先收到了竹青那边呈上来的证据,但此事事关重大,看不到你,朕总觉得不安心。” “皇上,温家在苍凉山建造狩女台一事证据齐全,只是最深入其中的人是陆沅知,有些事情还是要让陆沅知来跟您当面回禀。” “她也来了?” “是,在殿外候着。” “让她进来。” 顾衍说完之后,盛意便打开殿门,让陆沅知走了进来。 其实陆沅知在这个时候单独面圣,是最危险的。 但盛意在这里,陆沅知选择相信他。 走进御书房之后,陆沅知直接跪在了顾衍面前,顾衍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起来说话。” “皇上,臣女有一事相求。” “你这是威胁朕?”顾衍问道。 陆沅知回道:“若是皇上不答应臣女,臣女便不能说。” 顾衍知道陆沅知不是这等不知轻重的人,还是决定让她先说所求之事:“说,你有什么事?” “臣女想请皇上做主,取消臣女与信王的婚约。” 此言一出,顾衍心神一紧,语气中透着淡淡的质问之意:“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女与信王的婚事是皇上您定下的,由您取消是最合适的。” “你胆子倒是大,狩女台的事情没有说清楚,倒是先提要求了。” 陆沅知叩首:“皇上,并非臣女先提要求,而是因为臣女若是不先提此事,只怕会让皇上失望。” “哦?”顾衍敲了敲桌面,“那你先说给朕听听,你在狩女台看到了什么?” “臣女当时混在一群女子之中认出了在高台之上发布施令的信王殿下,他后来甚至对着臣女举起了手中的弓箭,若非臣女因为从小练武警觉性高,只怕已经死于信王殿下的箭下!” “你确定那个人是信王?”顾衍以为这件事是温家主使,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参与此事。 陆沅知回道:“臣女当时与其他女子一同设下陷阱,伤了信王的腿。若是皇上不信,可以召见信王,一看便知。” 第131章 表忠心 陆沅知敢说出这番话指证顾长曜,就意味着这件事必然为真。 顾衍的语气中有几分试探之意:“所以你退婚是为了自保?” 不管顾长曜做了什么,他都是顾衍的儿子,是大历信王,顾衍可以惩戒他,却不能容忍陆沅知主动提出退婚。 “朕还以为,你会为信王求情。”顾衍的这句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陆沅知一脸从容地回道:“皇上,若是臣女因为和信王的婚事,选择站在了信王那一边,最应该做的是隐瞒此事,毕竟连盛大人都没有发现信王参与此事。 但臣女相信,这并非皇上您想要看到的,事关大历国运,臣女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为虎作伥。” 陆沅知的这一番话让顾衍的态度缓和下来了:“你倒是有几分胆气,但信王贵为大历皇子,你若是隐瞒此事,不也是在帮你自己吗,何必到朕面前退婚,徒惹不快呢?” “回皇上,大历自开国以来,便封三公三侯,这公侯之位是太祖皇帝奖赏各家先祖从龙之功,亦是提醒各家后人莫忘先祖初心。 臣女身为镇远侯之女,自然不敢忘记先祖遗训。信王所行之事,有违天道人伦,臣女并非不愿与信王同甘共苦,只是对事而已。” 听着陆沅知的话,顾衍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伤感之色:“你和她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陆沅知是个聪明人,没有在这个时候去问顾衍口中的“她”是谁,她继续说道:“皇上,臣女知道您当初为臣女和信王赐婚,是因为看在臣女亡母份上,特意对臣女的关照。所以臣女就更不能对不起皇上的这份关照,否则与那等忘恩负义之徒又何区别?” 这段话彻底打消了顾衍对陆沅知的疑虑:“起身。” 陆沅知站起身之后,顾衍这才说道:“陆沅知,这一次你以身犯险,朕才能知道温家所行之事,你受累了。朕之前说过,你办成了这件事,朕便答应你一件事,你有何心愿?” “皇上已经允了臣女退婚之请,臣女没有其他心愿了。” 顾衍想了想,回道:“这场赐婚到底是朕没有为你选好,这样,朕为你和信王退婚,以后你若是有看得上的男子,不管是谁,朕都做主为你赐婚。” 顾衍觉得,陆沅知如此识大体,自己送她一个恩典未尝不可。 陆沅知没有推辞:“臣女谢恩。” 顾衍和盛意一看就是还有话要说,陆沅知很有眼色地退出等着了。 殿门关上之后,顾衍问道:“你觉得陆沅知如何?” “有几分胆量,也有那么几分忠心,可用。” 顾衍点了点头:“确实,朕既然已经允了她这个恩典,那就让她活着。” 狩女台一事牵连甚广,若是陆沅知在知道此事之后只想跟信王退婚,那顾衍必然不会让她活着离开。 但陆沅知的话,打消了顾衍的念头,并且成功地让顾衍觉得她是个可用之人。 表忠心,自然就是要在恰当的时间,说出恰当的话。 “皇上,还有一事。” “说。” “这次在苍凉山中混了几个印天古国的暗探,臣杀了她们,印天古国那边应当不会知道苍凉山之事。” 听到这个消息,顾衍怒而拍桌:“又是顾玄霜!” 印天古国暗探一事,陆沅知绝对不能是那个知情人,所以这件事必须由盛意来开口。 陆沅知在门候着,估摸着盛意正在跟顾衍回禀此事。 现在想来,上一世那些人造反那么顺利,必然是利用温太后驻颜之术,以及温家狩女台之事,控制了温家! 御书房里,顾衍听着盛意明明白白地讲完了狩女台之事,心里甚至连失望都没有了:“盛意,你说朕该怎么办?” 若是将此事公之于众,必然会引起朝野上下动荡;可若是隐瞒此事,那些枉死之人该怎么办? 盛意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顾衍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顾衍并没有想要从盛意的口中得到答案:“陆沅知与信王退婚,该怎么找个缘由呢?” 盛意回了简短的几个字:“兵器暗坊。” “你找到了信王的兵器暗坊?” “还没有。” 顾衍差点被气笑了:“那你提这件事做什么?” “陆姑娘想要退婚,难道不该自己出力吗?” “你的意思是让陆沅知自己去找到信王的兵器暗坊?” 盛意默不作声,便就是默认的意思。 “朕还以为你和陆沅知合作了这一次之后,你会向着她。” “臣的主人唯有一人。” 听到这句话,顾衍望着盛意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更加满意了。 这世上,任何人都会变,但盛意永远都不会改变,盛意刚才所说的话,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沈观澜不日就要回京,他回来之后,你要多盯着沈家和云臻那一边。” “是。” 吩咐完之后,顾衍挥了挥手:“行了,你送陆沅知回去。” 御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盛意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向陆沅知:“走。” 在回去的路上,盛意告诉了陆沅知兵器暗坊的事情。 “你特意在皇上提到让我去找信王的兵器暗坊,到底是什么目的?” “若是可以借此机会除掉永安侯孙家呢?” 只这一句话,陆沅知就明白了盛意的计划:“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思?” “跟你在一起合作这么久,再不懂你的心思,我也没必要做这个掌司了。” 盛意这句话说的有歧义,但陆沅知假装没有听出来:“你这样不怕皇上怀疑你吗?” “你怎么知道,你现在想做的事情,不是皇上想做的事情呢?”盛意提醒道,“只有在他的心中,你一直有用,他才会留着你。” 陆沅知看着盛意,心绪复杂。 能够留在顾衍身边这么多年,又深得他的信任,盛意的日子想来过得不会太容易。 “怎么了?” 陆沅知问道:“盛大人,你若是再这样帮我,皇上真的会怀疑你的。你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不必为了我,让你之前的心血白费。 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很多事情我自己可以做到。大人能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帮我一把,我就很感激了。” 陆沅知这是在提醒盛意,若是一直在顾衍面前帮自己说话,定然会让顾衍生疑,所以盛意不必如此。 第132章 关心则乱 “陆沅知,如果我只是在皇上面前保你,就让他怀疑我,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盛意说的郑重,“我没有选择一个明主。” 听到盛意说这句话,陆沅知忍不住伸手去捂他的嘴:“你疯了,这可是在皇宫,你怎么什么都敢说?” 看着陆沅知为自己着急的样子,盛意不由地笑了,安抚道:“放心,这里不会有其他人出现的。” 陆沅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过激了,以盛意那么谨慎的性子,怎么可能如此不小心? 到底还是关心则乱。 陆沅知不想搭理盛意,继续往前走着。 盛意恢复了一脸正色,走在陆沅知的身后:“你觉得皇上知晓了苍凉山之事后,会如何处理此事?” “这件事皇上永远都不会宣之于众,就像温太后的驻颜之术一样,只能是皇家秘闻。 皇上既然知道了温家操控那些朝臣的方法,自然就会利用这件事重新掌控那些朝臣,这个把柄也足以让温家交出手里大部分的权力。 这一局,皇上大获全胜。只是,他依旧不会彻底除掉温家,有出于制衡各方势力的原因,也有当年温家全力扶持他登上皇位的原因。” 陆沅知说出来的,正是顾衍即将要做的事情。 “皇上是个念旧情的人,温家于他而言,是威胁,但也是助力,所以除非温家叛国,他绝对不会斩草除根!” 即便是温家想要扶持温贵妃的儿子,顾衍也忍了下来。 自古以来,皇位之争从未停止过,顾衍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怕我失望吗?”陆沅知这一句话说出了盛意心中最担忧的一点,“你放心,我很了解皇上是什么样的人。这一局,我也没有输。” 上一世被顾玄霜利用的两个最大的把柄,已经被顾衍提前知晓,那局面就会改变了。 至于温家,陆沅知没有指望过一次就能彻底铲除。 从顾衍对温嫔的态度就能看的出来,他现在是绝对不可能铲除温家的,陆沅知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激怒顾衍。 温家现在没有叛国,不代表以后不会。 算算时间,沈观澜此刻应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如今的沈观澜,与即将失势的温家,合作起来,地位似乎也平等了。 盛意将陆沅知送到了城外的寺庙中,汤嬷嬷已经在这里住了许久,每日跪在佛前祈求陆沅知能平安归来。 此刻,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沅知,汤嬷嬷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睡着了做的梦。 还是陆沅知上前抱住了她,汤嬷嬷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汤嬷嬷打量着陆沅知,喜极而泣:“姑娘,你这是瘦了啊。” “哪里瘦了,这一路有盛大人照看,我没长胖就不错啦。”陆沅知故意愁眉苦脸道,“我还想着这几日在这里吃的清淡一些,能瘦下来。不然我这在寺里为温氏诵经祈福三个月,反倒是胖了,岂不是惹人怀疑?” “谁敢怀疑姑娘,老奴就去撕了那些人的嘴。”汤嬷嬷看到了站在陆沅知身后的盛意,走上前道谢,“多谢盛大人这一路以来对姑娘的照看。” “无事,既然人已经送到,那本官就先走了。” 盛意又看了一眼陆沅知,才转身离去。 陆沅知看着盛意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汤嬷嬷从陆沅知的眼神中似乎看出了一些什么,出声道:“姑娘,很多事情都是不能说出口的,不然只会给你和他都会造成困扰。” 汤嬷嬷曾经觉得皇上为陆沅知和信王赐婚是一桩好事,但她看出了自家姑娘眼中对盛意的情义,纵然心疼陆沅知,也只能提醒她不要做出出格的事情,否则会引来杀人之祸。 “嬷嬷,我是面圣回来。” 汤嬷嬷有些错愕:“姑娘这是从宫里回来?” 陆沅知点了点头:“皇上已经答应了我要退婚的请求,会在合适的时候,解除我跟信王的婚约。” 汤嬷嬷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没有细问过程,只是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姑娘能为盛大人做到这一步。” 是为了盛意吗? 陆沅知之前在退婚的时候,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是因为自己跟信王不是同路人,而且赐婚也是当时计划的一部分,她才会选择解除婚约。 但是汤嬷嬷刚才的话还是点出了陆沅知始终不愿意承认的理由,难道自己这么着急退婚,当真没有一点点是因为盛意的原因吗? 接下来的几日,京中许多官员都被盛意“请”进了钊钥司。 而他们进去后不久,就能被放出来,紧接着,下一批官员就进去了。 温丞相这几日在府中闭门不出,温仑坐在轮椅上,焦急地看着父亲:“父亲,那些官员都是参加过狩女台狩猎的人,我已经派人去放出来的官员那里打探过了了,但是他们什么都不肯说。” 温丞相原本只是半白的头发,如今已经全部花白,这几日,他也过得很是煎熬:“看来狩女台之事,皇上还是知道了。” “父亲,咱们该怎么办啊?”温仑急了。 温丞相看了他一眼:“你沉住气,皇上知道了一切,只是先让盛意去抓那些官员,并且还让他们全须全尾地出来了,就代表皇上这一次只想要权,不想要咱们温家人的命。” “但这样一来,咱们多年的苦心经营不久都付之一炬了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丢了权不可怕,还能夺回来;丢了命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温丞相说道,“皇上是个念旧的人,我也该进宫去见一见皇上了。” “父亲……”温仑想要阻止温丞相,但温丞相已经换上了朝服,他走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温仑前面,看着他的下半身,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你。” 温仑更担心温丞相会一去不复返了,温丞相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走出了书房,并且叮嘱下人好生照看温仑。 顾衍正在御书房批折子,丁忠走了进来:“皇上,温丞相来了。” 顾衍继续翻阅着奏折:“让他进来。” 没过一会儿,温丞相就走了进来,跪在了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跪了有小半个时辰,顾衍才状似无意地抬眸看向了温丞相:“朕方才看这几份奏折看入了神,都忘了丞相进来了。几日不见,丞相好像老了许多,许是操心多了?” 第133章 清醒 温丞相当然知道顾衍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他连头都不敢抬:“皇上,老臣有罪。” 有些事情,温丞相知道自己无需挑明,更无需辩解,只需要认错。 “温丞相劳苦功高,怎么会有罪呢?”顾衍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讽刺。 温丞相不敢答话,顾衍继续说道:“温家当年扶持朕的恩情,朕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些年来,朕对你们温家够容忍了? 一个太后,一个贵妃,还有一个太子妃。贵妃犯了此等大罪,朕也只是将她降为嫔位,你可知这是何等的恩典?” “皇上,老臣愧对于您啊……”温丞相只是一味地认错。 “丞相,朕看你身体有恙,今年还是以休养为主,朝政之事就不要操心了。”顾衍这一句话,就是要让温家放权。 温丞相回道:“老臣多谢皇上体恤。” 听到温丞相的回答,顾衍满意地点了点头:“丞相,温雪是太子妃,以太子对她的情义,他日继承大统,皇后之位必然是你温家女……” 顾衍说出这番话是为了安抚温丞相,但是温丞相听在耳中,心中大骇。 看来皇上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这皇位的继承人是顾长宜无疑,但这不是温丞相想要的。 温丞相从御书房离开的时候,差点没有走稳,还是丁忠扶了一把。 温丞相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御书房外不知多久的皇后林疏月,便对着林疏月行了一礼:“皇后娘娘。” “相爷不必多礼,既然身体有恙,就好生回去歇着。”林疏月面无表情地回道。 温丞相离开之后,林疏月走进了御书房:“臣妾见过皇上。” “你何时来的?”顾衍问道。 “皇上想要让臣妾听到的,臣妾都听到了。” 林疏月知道,顾衍不会无缘无故地让自己来御书房,果然如此。 顾衍这是在借机告诉林疏月,温家还不会倒,所以在后宫之中,不能让其他人欺负了温嫔。 只是林疏月这话说出来,顾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故意咳嗽了几声:“听说你这段时间一直让礼仪嬷嬷在教云臻规矩,她之前确实是有些骄纵过头了。沈观澜不日回京,她和沈观澜的婚期也该提上来了,是该好好学学规矩。” 提到顾云臻,林疏月的心中没有一丝波澜:“皇上日理万机,还能记得后宫中这么多的琐事,又不忘提点臣妾,倒是臣妾的失职。” “皇后,朕没有其他意思,只是……” “皇上只是担心臣妾会因为之前跟温嫔的龃龉,在温嫔失势之时落井下石。”林疏月说出了顾衍心中最担心的一点,“皇上若是担心臣妾为难温嫔,又何必非让臣妾统管六宫呢?臣妾从小到大的教养,也不会让臣妾做出这等落井下石之事。” 之前的林疏月面对顾衍之时,会有几分势弱,凡事都是以顾衍为先。 但是现在的林疏月,不会暗自受委屈,有什么索性也就摆在明面上讲出来。 “皇后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 “皇上既然猜忌臣妾,那臣妾自然是要跟皇上提前讲清楚,免得将来再生出什么误会来。” 顾衍一时有些语塞,随即说道:“今晚朕去未央宫用晚膳。” 顾衍这是想留宿未央宫,安抚林疏月。 林疏月冷冷的拒绝了:“这后宫之人,拜高踩低是常态。皇上若是不想让那些人欺辱了温嫔,就该多陪陪温嫔,今天的晚膳,您还是跟温嫔一起用。” 顾衍皱眉:“皇后!” 这一声,带着警告之意。 林疏月并未将顾衍的警告放在心上:“臣妾只是依照皇上的意思,给出了建议,皇上若是不愿意,就当臣妾没有提过。” 顾衍看着林疏月恭敬而又疏离的态度,终究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温家事关前朝后宫,朕不得不留心。” “既是皇上留心的,臣妾必然不敢懈怠。”林疏月应下了,“皇上还有事情要吩咐吗,若是没有事情,臣妾就先回去了。” “太子说,想携太子妃见你。”顾衍开口道,“太子妃已经学了许久的规矩,想必现在应当稳妥不少,你再带在身边好好调教,不能让她丢了太子的颜面。” 顾衍知道林疏月和顾长宜之间有了些隔阂,所以他这是直接下了命令。 林疏月没有推拒:“臣妾遵旨。” 见林疏月这样的态度,顾衍劝说了几句:“你与太子终究是母子,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他纵然之前有错,但已经认错,你就给太子一个机会。” 林疏月避而不答:“见皇上与太子之间父子情深,臣妾便心安了。” 眼看着林疏月离开,顾衍这一次没有再阻拦她。 顾衍始终觉得,林疏月就是心里有气,但哪个母亲会气自己的孩子,过段时间,林疏月和太子之间自然也就和好如初了。 很快,便到了三月之期。 在前一天,陆初才带着孩子们赶了回来。 回京的这一天,陆初换上了一身素色的衣服。 虽然颜色素净,但布料都是极好的。 再次换上这种衣服,陆初已经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日陆沅知和陆初同乘一辆马车上山,如今两人再次同乘一辆马车下山回京。 坐在陆沅知对面的陆初,身上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沉着,原先的那些浮躁骄横之气,尽数消失。 “沅知姐姐,谢谢你提前帮我找好善堂的处所。” 陆初原本就不是这种操心的人,就算是有钱,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将善堂开起来,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我只是帮你找个地方,出钱出力的还是你自己。” 陆沅知依旧是那淡漠的样子,但因为心境的改变,陆初感受到了陆沅知的善意:“沅知姐姐,我手里有几间铺子,可我不知该如何管理。这善堂开起来,用钱的地方不会少,而且我也想帮更多的人……” 陆沅知打断了陆初的话:“你若是想学习管铺子,咱们府里不是有一个最擅长的人吗?至于她肯不肯教你,还是要看你自己的诚意。” 陆初一下子就明白了陆沅知说的人是谁:“二婶吗?” 郑秀本就是商人出身,在经营铺子这一方面自然擅长。 但陆初以前最看不起郑秀的出身,她肯低头去求郑秀么? 第134章 礼尚往来 若是以前的陆初,自然不会亲自去打理铺子,交给身边的下人就行。 但是现在陆初发现,很多事情她的确可以交给别人做,但是她必须要先学会,不然以后被骗了都不知道。 而且她以后用钱的地方不会少,所以那几间铺子她一定要好生打理,决不能有任何意外。 至于二婶,陆初觉得自己现在没有资格看不起她,反倒是她该琢磨,如何让二婶同意教自己。 “多谢姐姐提点。”陆初道谢。 陆沅知应了一声,两人便没有再说话,一路安静地坐着马车到了城门口。 在城门口的时候,马车突然与旁边的一辆马车相撞,双方都停了下来。 “你们是怎么驾车的?”汤嬷嬷的声音响起,“怎么突然就提了速度?” 听汤嬷嬷的话,应当是对方突然提速,陆家的车夫避让不及,这才产生了摩擦。 “不好意思,是我们这边的车夫赶了一路车,有些困倦,没有掌控好马匹。”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歉意,这让汤嬷嬷倒是不好意思继续问责了。 “既然没有人受伤,这件事就不必再追究了。”坐在马车里的陆沅知出声,她并未露面,“嬷嬷,时辰不早了,莫要再耽搁了。” “这位小姐大度,但我们有错在先,自然是要赔礼道谢的。”那男子继续说道,“不如小姐告知身份,他日我也好上门致歉。” 男子的要求听起来合乎情理,陆沅知只是问了一句:“公子不是京城人士吗?” “虽然许久未回京,但也算是在京城长大。” “那如何不识我陆家车标?” 陆家位列公侯之位,岂是寻常人敢冲撞的?所以这陆家的车标,京城之中不认识的人很少。 听到陆沅知的话,在场的人都一脸怀疑地看向男子的方向。 汤嬷嬷也不客气了:“这哪里是不小心,分明是故意。” 对方的马车车帘打开,里头坐着的男子也就这么展露于众人面前。 男子面容俊朗,只是面色中透着些病态的白,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锦袍。 羸弱而又不失温润,只是看着他,好似就能让急躁的情绪平静下来。 陆沅知掀开了车窗窗帘,她看向男子,一眼便认出了他:“原来是沈家四公子归京。” 听到陆沅知点出了沈观澜的身份,周围的人都面带惊讶之色。 沈观澜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么? 沈观澜好似没有听到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的议论之声,脸上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我许久没有回京,一时之间没有想来了陆家的车标,确实是我的不是。” “别人说这话我是不信的,既然是沈四公子所言,那我是要相信的。”陆沅知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沈家老夫人这一生育有四子一女,沈观澜是沈老夫人最小的儿子,但在京中的名气是最响亮的。 谁人不知,沈家四公子风光霁月,一手剑术使得出神入化。 当年顾云臻对沈观澜一见倾心,主动请广茂帝赐婚,在沈家出事之后更是不离不弃,至今都在等沈观澜回京。 如此想来,沈观澜此次回京,只怕是要履行和顾云臻的婚约了。 顾云臻是当今圣上和皇后的长女,颇得恩宠,若是这桩婚事成了,只怕沈家是真的要重新崛起了。 就在这时,沈家人来了。 来迎接沈观澜的都是沈家的小辈,沈连迢、沈轻白,以及沈珈音。 三人见了沈观澜,都喊了一声:“四叔。” 沈珈音目光一转,就看到了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陆沅知,眼中闪过厌恶之色:“陆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次,不等陆沅知回答,陆初就主动出面回道:“怎么,这条路我们陆家的人走不得吗?” “陆初,不得对沈姑娘无理。”陆沅知虽然说着这话,但语气中并无对陆初的责怪。 陆初故意一脸骄蛮地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明明是沈家的马车先撞了咱们的马车,不然我们早就进城了,哪里还要听沈姑娘的奚落? 吃斋念佛了三个月,本以为回来之后运气能好一些,这还没有进城门,就遇到了这么晦气的事情!” 陆初说完,直接撂下了帘子,好似是赌气一般地坐了回去。 沈珈音这才想来,陆沅知和陆初是为亡故的温氏祈福念经归来,又听闻是沈观澜的马车先冲撞了陆家的马车,脸上顿时有些抹不开。 “珈音,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沈观澜有些不悦地看着沈珈音,“快跟陆姑娘道歉。” 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沈珈音怎么可能拉的下脸来对陆沅知道歉? 陆沅知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如今沈姑娘是云臻公主眼前的红人,我哪里受得起沈姑娘的道歉?” 说完这句话,陆沅知又看向了沈观澜,笑吟吟地说道,“如今沈四公子归京,想必这大婚之日很快就能提上日程,到时候沈四公子的身份水涨船高,岂是那些世家子弟可比的? 沈家的福气,近在眼前,今日我就提前给沈四公子送一声祝贺了。” 陆沅知这话,简直是在往沈家人的心上捅刀子。 沈家曾经位列定国公,地位远超各大世家,却在一夜之间失去所有。 如今的沈家复起,靠的是沈观澜和顾云臻的婚约,听上去简直可笑,世人只会觉得沈家是靠女人再次起家,这是在羞辱沈家所有人。 沈观澜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地握紧了,但是他的语气依旧平缓:“那还要多谢陆姑娘的祝贺了。犹然记得沈某在离京之前,有幸与陆姑娘切磋过几次,不曾想听闻陆姑娘出事,只怕以后没有机会再与陆姑娘切磋了,真是可惜!” 听到沈观澜的话,最心虚的人是陆初。 毕竟给陆沅知下寒毒的人,是自己的母亲。 沈观澜约莫也是知道了陆初推陆沅知下水一事,故意提起这件事来膈应陆沅知和陆初两人的关系,也顺便刺激一下陆沅知。 陆沅知并不接招,脸上的笑容不变:“确实是没有机会切磋了,听闻沈四公子的腿伤一直未愈,时不时地还要坐轮椅出行。就算我没有出事,也不会趁人之危,输赢都不光彩。” 陆沅知的这句话,让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观澜的双腿上,或试探或可惜的目光,让沈观澜如坐针毡。 沈观澜差点没有维持住脸上的笑容:“没想到陆姑娘如此挂念沈某的腿伤。” 陆沅知脸上的笑容更是深了几分:“沈四公子对陆家的事情如此关注,我们陆家自然是要礼尚往来的。” 第135章 露珠有孕 两人明明都是笑着的,就连语气都是那么的温和,但落在周围人的眼里,好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这最终获胜的人,自然是让沈观澜无言以对的陆沅知。 陆沅知笑着放下了车帘:“走。” 陆家这一边的马车再次动了,看着马车缓缓地驶入了京城,沈珈音都快气死了:“四叔,这个陆沅知可嚣张了。” “她是皇上钦定的信王妃,当然有嚣张的资格。” 听到沈观澜的这句话,沈珈音不满地说道:“那四叔你还是云臻公主未来的驸马呢!” 沈珈音的这句话,好似在提醒沈观澜是依靠一个女人,才能有资格跟陆沅知相提并论,脸色微微一沉。 沈连迢不觉得自家妹妹的话说错了,反倒是沈轻白轻轻地扯了一下沈珈音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开口了。 沈连迢和沈珈音是沈家老大沈仲的嫡出子女,沈轻白是沈家老二沈瑞的嫡子。 沈仲和沈瑞兄弟二人的关系不错,所以在沈家出事之前,两房的几个孩子之间也亲近。 但是沈家出事之后,一切都在改变。 沈连迢和沈珈音的母亲许氏性子强硬,但沈轻白的母亲燕氏性子弱,在沈家鼎盛之时不会有什么龃龉,但沈家落败之后,许氏为了让自己这一房的人好过一些,自然是要多抢东西过来。 燕氏争抢不过许氏,每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垂泪,沈轻白心疼母亲,跟沈连迢和沈珈音也就疏远了许多。 此刻,沈珈音见沈轻白不让自己开口说话,故意说道:“堂兄,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这是四叔和陆姑娘之间的事情,咱们这些做晚辈的,还是莫要多言了。” 沈连迢看着沈轻白,眼底深处闪过不屑之色:“轻白,你可别是在二婶身边时间待久了,这性子也愈发地软弱了。” 沈连迢和沈珈音贬低自己,沈轻白是无所谓的,但是听到他们贬低自己的母亲,沈轻白忍不下去了:“在这一点上,我母亲确实是比不上大伯母的,我舅舅那边送来的东西,都能大伯母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讨走。 大伯母如此厉害,怎么不见许家那边送东西过来呢?” 燕氏不想牵连燕家,所以在沈家出事之后,明面上是与燕家划清了界限。 但是燕父和燕辞楹都是惦记着她的,知道她在沈家的日子不好过,经常私下接济。 这几年的接济,大多都被许氏强占而去。 沈连迢和沈珈音一时语塞,沈观澜听着他们三人之间的对话,已经可以想象的到离家这些年,家里早就不再如之前那般和睦。 “你们要在这里吵到什么时候?”沈观澜问道。 三人听出了沈观澜语气中的不悦,全部都噤声了。 “回去!”沈观澜说完这两个字之后,立刻就将车帘拉上了,不想再看到外面的三个人…… 马车停在陆府的门口,陆沅知和陆初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发现门口没有人来迎接。 陆沅知倒是不在意,直接往里走去。 刚走进大门,她们就看到露珠迎面走了过来。 三个月前的露珠,在人前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时刻记得自己为人妾室的身份。 但是现在,站在她们面前的露珠,尽管面上还是装的一副恭敬的模样,但眼底深处的得意,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两位姑娘回来了?”露珠笑着说道,“我来迎接迟了,还望两位姑娘不要在意。” 陆初对露珠没有什么好脸色:“就算是无人来迎接,也轮不着你个姨娘出来迎接。” 露珠脸上的笑容一顿:“二夫人事务繁杂,一时之间忘了两位姑娘今日回来,我也是想着不能无人来迎接,没想到惹得姑娘不快,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这论起口头之争,陆初是欠缺了一些。 露珠这一番话,显得陆初格外的蛮不讲理。 陆沅知淡淡地说道:“如今府中是二婶当家,事务确实繁杂,你若是有心,自当提前提醒二婶,而不是什么话都不说,就自作主张地来出来迎接。 你这样做,到底是想为二婶分忧,还是想要以一介姨娘的身份来从二婶手里分权呢?” 陆沅知的话说的直白,让露珠有些措手不及。 她想要辩解什么,但是面对陆沅知那含着冷意的眼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自古以来,也是有当家主母给姨娘分权的,只是那些姨娘的出身也不低,才有这个资格。”陆沅知打量了一眼露珠,“请问露珠姨娘,出身哪门哪户?” 露珠心中不忿,她想到了郑秀也不过是商户之女,不也照样掌了镇远侯府的家! 陆沅知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出露珠的心思:“二婶的确出身商户,但她是二叔的正妻,掌管镇远侯府名正言顺。露珠姨娘,现在父亲的正妻之位空悬,你觉得父亲会将你扶正吗?” 镇远侯府并不是寻常的富庶之家,岂能容露珠这样奴婢出身的人当正妻? 露珠眼中的得意,在陆沅知几句话说完之后,就消散了,转而化为了对陆沅知的恨意。 露珠最恨的,就是像陆沅知这样高高在上的小姐,她们凭什么看不起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比自己会投胎罢了! “沅知、陆初,你们回来了,我来晚了,你们可别怪我。”郑氏在这时疾走而来,一脸匆忙。 陆沅知看向郑氏,郑氏脸上厚敷了一层脂粉,用以掩盖脸色的憔悴。 “二婶。”陆沅知和陆初同时喊了一声。 郑氏有些诧异地看向陆初,以前的陆初见了自己,都会当做看不见,这一次怎么会主动喊自己? 这三个月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陆初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随即,郑氏就看到了露珠:“露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初立刻开始告状:“露珠姨娘说她是担心二婶忙于府中之事,忘了今天我们回来,特意代二婶来迎接我们。” 郑氏是个多聪明的人,哪里还不懂露珠的心思:“露珠姨娘,你这一胎还没有满三个月,前三个月是关键时期,真要是操心府里的事情,也得先把这胎坐稳了?” 闻言,陆沅知微微挑眉,没想到露珠的动作倒是快。 露珠本以为会在陆沅知和陆初的脸上看到震惊的神色,但是两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什么反应都没有。 陆沅知直接关心起了郑氏:“二婶,你看着匆匆忙忙的,是府里有什么事情吗?” 第136章 三房出事 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郑氏也就实话实说了。 一个多月前,吴悠然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但是她这一胎生的格外艰难,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月,身子依旧没有养好,大夫说她以后再难有孕。 这孩子出生之后也是体弱,吴家的人担心陆家这边照看不好吴悠然和孩子,吴老夫人直接在三房那边住下了。 吴老夫人特意没有带多少下人过来,每日里就使唤着陆家的下人做事,那苛刻的要求让陆家的下人各个胆怯。 吴老夫人更是将吴悠然再难有孕一事怪在了陆起和豆蔻身上,一开始陆起还有些惭愧,但是几次被骂下来,就有些受不了了。 而且吴老夫人格外针对豆蔻和安安,陆起见了,本来就积压的不满直接爆发。陆起向来被陆老夫人宠的无法无天,哪里还顾得上吴老夫人是自己的长辈,多次和她争吵。 如今三房是乱套了,老夫人又病着,还得郑氏去管。 郑氏留心三房的事情,对女儿难免疏忽了些,陆冉就病了。 请了荣大夫过来看,只说是热寒之症,还是得慢慢地养着。 郑氏忙府里的事情,还得照看女儿,难免就有些憔悴了。 “二婶这段时间辛苦了,冉妹妹现在好些了么?” “现在热是退下去了,但是浑身无力,每日只能吃一些清淡的食物,人瘦了一圈,我这个做母亲的心疼呐。” 见着陆沅知和郑氏聊起来了,丝毫不管自己,露珠的心中更不平衡。 自己腹中的这个孩子,在陆沅知的心中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分量。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面走去,根本顾不上露珠,只留露珠站在原地。 “姨娘。”露珠身边的丫鬟绿萝喊了一声,“要不先回院子?” 露珠问道:“彦舟少爷呢?” 绿萝回道:“还在被看招那里呢。” 闻言,露珠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盯着陆沅知的背影,你不是清高吗,如果你的兄长因为一个青楼女子与陆家决裂,你还能维持的了清高吗? 在往松香院走的路上,郑氏说道:“你生辰那天,苏家派人送了不少贺礼过来,我已经让人送到松香院了,等会儿你记得清点一下。” 顿了一下,郑氏又道,“我的那份贺礼,也已经放在松香院了。” “难为二婶还记得。” “一家人,怎么能不记得你的生辰呢?只是以前记得,也只能当做不记得。”郑氏的话中自有深意,陆沅知轻轻地笑了一下,没有回话。 就在快走到松香院的时候,有丫鬟一路小跑过来:“二夫人,三夫人那边又闹起来了。” 听到这话,郑氏有些头疼。 陆沅知主动开口:“按理来说,三婶那边我该去看看,既然今天回来了,那就现在一起过去。” “行,那走。”郑氏和陆沅知、陆初换了方向,往三房那边过去了。 —— “你天天护着这个小妖精,也不想想悠然是为了给谁生孩子,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你个老不羞的,天天管着女儿房里的事,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吗?” “你要是让我放心,我能留在这里?” “谁让你留在这里了?你是没有自己的家吗,非要赖在我陆家,天天使唤我陆家的人。怎么了,你是觉得自家老爷不中用,想体验一下女婿房里的滋味?” …… 几人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恰好听到这几句话,顿时面面相觑。 郑氏有些无奈地上说道:“你也听到了,三爷每天就对着吴老夫人说着这些混不吝的话,我都替他害臊。悠然还在养身子,每日听着丈夫和母亲争吵,心情能好了?” 郑氏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她们走进了院子,只见吴老夫人靠在嬷嬷的怀里,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脸愤恨地看着陆起:“你好歹也是个侯门出身的公子哥,怎么能说出这么下作的话?” “那是你下作的事先做在了前头,豆蔻好歹是我陆家正经的姨娘,你一个外姓的老夫人,凭什么来打骂她,谁给你的脸?” “我的女儿是你们三房的正头夫人,我这个做母亲的替她教训一下房里的妾室,不行吗?” “我还是三房的老爷呢,就算是正头夫人也得听我的话,我都说了你不许动豆蔻和安安,你为什么又对她们下毒手?” “我不就是让她们跪了三个时辰吗?” “你跪三个时辰试试。” 郑氏听不下去了:“三爷,吴老夫人好歹也是你的岳母,你怎么能这么讲话呢?” 陆起冷哼一声:“你愿意伺候她,你就自己伺候她,我可不伺候!” 郑氏都被陆起这滚刀肉一般的态度给堵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三叔你就亲自去吴家请人,来接走老夫人。”陆沅知开口道,“你又何必在这里为难二婶呢?” 陆起当然不敢上吴家的门,他怕自己送上门挨打。 陆沅知故意激他:“三叔该不会不敢?” 陆起这人极好面子,自然不会让自己在晚辈面前落了面子:“也不用我去吴家请人来接老夫人了,我直接送老夫人回吴家。” 吴老夫人听了,更是大怒:“你要赶我走?” “谁家岳母没事跑到女婿家里住一个多月的?”陆起反问道,“难不成是吴家不要你了,你没有容身之处?” 吴老夫人被气的说不出来话,陆起直接喊了自己的随从过来:“来人,替吴老夫人收拾好东西,送她回吴家。” “你敢!”吴老夫人怒道,“你不怕被外头的人看见了,对你有非议吗?” 陆起骂吴老夫人,那也就是在府里骂一骂,出了门还是要装装样子的,毕竟他好面子。 “把她们的嘴都堵上,一路上不许她们发出声音。”陆起就不相信,自己把人这样送回去了,吴家那边还会放她出来。 吴老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房门就被推开了,卧病在床的吴悠然站在门口,质问道:“陆起,你对我的母亲就没有一点尊重吗?” 在场的几人看向吴悠然,吴悠然如今的模样,着实算不得好看。 她在怀孕期间就胖了许多,生下孩子之后不仅没有恢复,反倒是又胖了些。脸上的斑点比怀孕的时候浅了许多,但是她养病期间没有心情打扮自己,再加上现在可以算得上狰狞的表情,跟美观二字是完全不沾边的。 这对向来看脸的陆起来说,简直就跟看到了一个母夜叉一样,哪里会有半点怜惜? 第137章 赶走吴老夫人 “你母亲先尊重我了吗?”陆起反问道,“你爹、你哥,不都有妾室吗?怎么到了自己女儿这边,就对姑爷要求那么苛刻了?” 吴悠然听着陆起凉薄的话,眼泪含在眼眶里:“你若是赶我娘走,我就带着儿子一起回吴家。” “回、赶紧回,你以为我想看见你啊?”陆起提醒道,“你回娘家住上一个月,我的休书立刻就送到吴家。我倒是要看看,你的父兄还会不会养着你和儿子?” “陆起,你没有良心!”吴悠然骂道。 “我没有良心?”陆起指着吴老夫人,“这怪我吗?还不是她来了,就开始对我指手画脚,谁家姑爷天天被岳母盯着? 我就豆蔻这么个妾室,她天天看不惯,有本事她回去把吴老爷和你哥房里的妾室都弄死啊?在我这里逞威风,算什么本事?” “我娘就是想让你多关心关心我。” 陆起冷笑一声:“她要是这么疼你,干嘛把你嫁出去啊?这样,我现在就给你写一封休书,孩子我一个也不要,你带着孩子跟着你的母亲回去,以后你就在她身边过日子,让她好好关心你。” 听到陆起这么说,吴老夫人先慌了,她只是想让陆起回心转意,并不是想要陆起休妻。 “行了,你不就是看不惯我吗,我走!”吴老夫人吩咐自己带来的嬷嬷,“收拾东西,我们这就走。” 吴悠然看着母亲转身往外走的背影,知道自己这下子是真的孤立无援了:“母亲!” 吴老夫人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吴悠然,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这个女儿,她从小是娇惯着长大的,所以当初为她挑选夫婿之时更是分外用心。不求有多大的官位,只希望这个人能够真心对待吴悠然。 早知陆起是这样的人,吴老夫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只能怪陆起当时装的太好了,陆老夫人隐瞒的太深,这桩婚事还是成了,如今连后悔都不行。 以后的路,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帮不了什么了,只能靠悠然自己继续往前走了。 看着母亲的眼神,吴悠然就知道母亲想要说什么,心中一阵凄凉。 最终,这件事以吴老夫人带人离开结束。 郑氏看着吴老夫人走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陆沅知不过说了两句话,陆起竟然就主动赶走了吴老夫人。 果然,还是得借力打力。 吴老夫人走了之后,陆起松了一口气,他看向陆沅知,脸上堆出了笑容:“沅知、陆初,你们这是回来了?” “刚回来,准备来看看三婶。”陆沅知刚刚说完,汤嬷嬷就将贺礼送了过来,“三婶生产之时我不在府里,这贺礼送的晚了些。” “没事,你们进去看看她,多劝劝她。”陆起说完话,就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走去了豆蔻的房间。 郑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带着陆沅知和陆初走进了吴悠然的房间。 房间里是浓浓的药味,因为许久没有开窗通风的缘故,格外闷热。 吴悠然已经重新回到床上,在这么闷热的环境中,她依旧盖着一床不算薄的被子。 见了她们,吴悠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郑氏说了两句场面话,就带着陆沅知和陆初回去了,更是没提要再去看一眼孩子的话。 几人走后,吴悠然直接将身后靠着的枕头摔到了地上:“一群虚情假意的人!” 在屋里伺候的丫鬟们都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生怕吴悠然拿她们出气…… “沅知,还是你聪明,我为着三房的事情头疼了许久,这下子吴老夫人走了,终于能清净了。”郑氏不住地感叹着。 陆沅知不置可否:“我知道二婶在打理府中事务这方面得心应手,但是侯府的各家关系二婶都需要去处理,若是次次都头疼,该怎么办呢?” 郑氏心中一凛,她当然明白陆沅知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实在是没有那份底气。 说到底,还是身世低人一等。 “二婶,从二叔娶你进门的那一刻开始,你就不仅仅是商户郑家之女,你更是侯府二爷的正妻,如今又是平西将军的妻子。 各家夫人定然会议论你的出身,但她们不敢在你面前提,但你若是自己胆怯,她们只会看不起你,更加会觉得商户之女上不得台面。” 吴老夫人这件事,郑氏完全可以出面请吴老夫人离开,可她觉得身份有差,只能从中劝和,反倒是徒增苦恼。 听着陆沅知的话,郑氏只觉得盘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我明白了。” 陆初跟在两人身后,只觉得又学到了不少东西,她现在才发现,自己以前跟陆沅知作对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眼看着要到松香院,陆沅知停下了脚步:“我先回去了。” 陆初看向郑氏:“二婶,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 “你有事情要跟我商量?”郑氏下意识地去看陆沅知,但陆沅知没有任何的表示,郑氏只得先同意,“那就去我那里坐坐。” 回到松香院之后,汤嬷嬷又开始忙前忙后地收拾,陆沅知说道:“嬷嬷,那么多的人可用,你就歇歇。” 汤嬷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些事情倒是可以交给其他人去收拾,但是生辰贺礼老奴还是得亲自去清点。” 陆沅知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嬷嬷了。” “姑娘晚上要吃什么,老奴吩咐厨房那边现在就开始准备。” 汤嬷嬷刚说完,门就被敲响了:“姑娘,侯爷那边传话,说是您和初姑娘刚回来,今天晚上去他那里一起用晚膳。” 陆沅知回了一声:“好。” 在门口的人得了陆沅知的准信,就回去了。 汤嬷嬷忧愁起来:“姑娘,这怕是鸿门宴啊。” “怕什么,难不成他还能像毒死温氏那样毒死我们?” “姑娘说什么傻话呢?” 陆沅知安抚道:“嬷嬷,我觉得父亲可能只是三个月没有见我和陆初,想看看我们,你别想太多。” 汤嬷嬷看着陆沅知,没好气地说道:“姑娘,这话你自己说着相信吗?” 陆沅知换了个话题:“嬷嬷,老夫人那边虽说是病着,但吴老夫人被三叔赶走的消息还是得知会她一声。” 汤嬷嬷瞬间明白了陆沅知的打算,笑着应道:“老奴明白了。” 第138章 掌掴露珠 晚上,陆沅知和陆初到了陆绥的院子,陆绥换了一身便服,正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本书在看,露珠坐在他身边,给他剥着葡萄吃。 “父亲。”陆沅知和陆初走上前请安。 陆绥看到她们,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身:“你们来了。” 陆沅知环视一周:“怎么不见两位兄长?” 陆绥皱了皱眉:“这个月,彦舟总是往外跑,不见人影,还是该早些给他定下亲事,让他收收心。” 正说着话,陆书珩走了进来:“父亲今天怎么得空一起用饭?” 陆书珩说完话,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陆沅知和陆初,脸色瞬间变了:“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陆初掩藏了眼神的恨意,面带笑容地问道:“兄长,你忘了吗,我跟沅知姐姐在山上寺庙中为母亲祈福三月,这时间到了,不就该回来了吗?” 陆书珩盯着两人,她们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会活着站在这里? “但、但是……”陆书珩说完这几个字,再难开口,因为他不敢暴露出自己做了什么。 陆沅知问道:“在兄长的心里,我和陆初现在应该在哪里?” 陆书珩答不上来,陆绥见她们三人之间气氛奇怪,开口打圆场:“好了,都过来吃饭,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陆绥落座之后,陆沅知、陆初和陆书珩三人也坐下了,露珠见他们坐下之后,自己正准备坐下,陆沅知问道:“怎么,现在姨娘也能一起上桌吃饭了吗,侯府何时有这样的规矩了?” 陆书珩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露珠的腹部:“姨娘现在已经有了身孕,若是让她在旁边站着伺候未免有些苛责了,反正这里的下人不少,不缺姨娘一个。” 陆沅知看了一眼陆书珩:“父亲都没有开口,兄长先心疼起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露珠姨娘腹中的孩子是兄长的呢。” 陆书珩拍了一下桌子:“陆沅知,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兄长急什么?”陆沅知一脸淡然地问道。 陆书珩再次语塞,陆绥有些不悦地看着陆书珩:“行了,你比两个妹妹都要年长,怎么还不如她们懂事? 温氏去世,沅知和陆初为他祈福三月,你这个做儿子的没有半点表示也就算了,还对两个妹妹这种态度!” 陆书珩理亏,闭上了嘴巴不讲话了。 随即,陆绥看了露珠一眼:“你若是累了,就回自己房里休息,不必在这里守着。” 听陆绥的意思,就是不让露珠同桌吃饭。 露珠一脸无措,红着眼眶看向陆绥,抬手摸着自己还没有显怀的肚子:“侯爷,妾身倒是无所谓,就是心疼肚子里的孩子……” 不等露珠说完,陆沅知喊了一声:“汤嬷嬷。” 汤嬷嬷直接走上前,毫不犹豫地抬手给了露珠一巴掌,露珠被打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汤嬷嬷。 陆书珩怒了,动手去拉汤嬷嬷,陆绥一拍桌子:“陆书珩,你干什么?” 陆书珩没有想到父亲会责备自己,反问道:“父亲,您没有看到吗,汤嬷嬷打了露珠姨娘?” 陆绥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陆沅知,还是自己跟陆书珩解释了:“姨娘就是姨娘,怀孕了也不能坏了规矩。咱们公侯世家,不是寻常百姓之家,让她上桌,哪里还有规矩可言?”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陆绥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他最看重的是他自己的利益,以及规矩! 露珠仗着自己怀孕,便有恃无恐,却没有想过,陆家与普通商贾之家不同。 “可是……”陆书珩还想要再辩解什么,但陆绥一眼扫过去,他就再也不敢说话了。 “坐下吃饭!” 陆书珩坐下之后,露珠脸上带着巴掌印站在那里非常尴尬,而汤嬷嬷已经功成身退,站在了陆沅知后面。 “父亲,今天露珠姨娘特意去府门口接我和姐姐了。”陆初突然提了这么一件事。 陆绥脸色阴沉地看了一眼露珠:“谁让你抛头露面的?” 露珠一脸惶恐地跪在了地上:“侯爷,妾身只是担心两位姑娘才去府门口迎接。” 陆沅知状似无意地开口:“姑姑这一次怎么送了一个什么礼数都不懂的人来?父亲位居镇远侯之位,纵然只是身边的妾室,也不能如此不知礼数,下次该让姑姑要眼睛擦亮一些。” 露珠在陆绥面前,向来是做小伏低的,陆绥见她省心,又有了身孕,对她也就多了几分宽厚。 但这并不代表露珠可以不遵家规,尤其是在发现露珠仗着身孕多次有出格的行为,他对露珠多了几分不喜。 再加上陆沅知提起了露珠是陆清瑶送来的人时,心中更是有个几分隔阂。 果然,陆清瑶那样的性子,送来的所谓的调教好的人,也不过如此。 “我记得汤嬷嬷是个懂规矩的,以后让露珠跟着她多学学。” “如今露珠姨娘怀有身孕,父亲提这个要求,岂不是在为难汤嬷嬷吗?” 陆绥看着跪在地上的露珠,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露珠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之后,肯定是要抱走的,绝对不能让露珠跟孩子有什么接触,免得教坏了孩子。 至于露珠,陆绥觉得她生完孩子之后应该没有什么作用了:“算了。” “算了”两个字,对露珠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常年混迹欢场,最会看人眼色,陆绥这句“算了”,就是觉得在她身上没有必要去花那个精力,自己生完孩子之后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几人话语之间,就这样定下了露珠的命运,而露珠甚至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陆绥甚至没有让露珠起身,只让她跪在地上,应当是要给她一个教训。 这顿饭,陆书珩吃的心神不宁。 吃到一半,陆沅知问道:“父亲,兄长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陆绥想到陆彦舟,心中满是失望,春猎之时,皇上金口玉言,陆彦舟已经不可能再继承侯位,他整个人的意志好像就那样消沉了下去。 “他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过段时间我给他谋个差事。”陆绥觉得,陆彦舟既然不能再继承侯位,自己就给他谋个好差事,替他安排好前程。 陆书珩在旁边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就坐在陆绥面前,陆绥都没有为自己打算过! 第139章 送福牌 陆沅知自然是察觉到了陆书珩的情绪变化,故意问道:“父亲,那书珩兄长呢?” 闻言,陆书珩心有期待地看着陆绥。 陆绥想到了皇上对温氏的态度,陆书珩是温氏之子,若是他当个官,到皇上面前晃悠,皇上看见他,只怕心情更不好。 这样一想,陆绥就说道:“书珩,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做事。” 陆书珩也不能继承侯位,那他跟在陆绥身边做事,不就相当于是一个随从吗,能有什么前途? 同样都是他的儿子,为什么差距这么大,陆绥事事为陆彦舟打算,到了自己,竟然就落得这个结果,他不甘心! 不管心里有多么不满,陆书珩面上都回答的恭敬:“能够跟在父亲身边做事,是我这个做儿子的荣幸。” 这顿饭吃完之后,陆绥有些累了,就让她们各自回去,他则回房间休息了。 陆书珩走出院子的时候,看到了在前面等着自己的陆沅知和陆初,神情当即有些不自然,只当看不见她们,要从旁边绕过去。 “兄长,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陆初先发制人。 陆书珩回道:“你们这三个月来为母亲祈福,确实辛苦了。” 听到这句话,陆初彻底失望:“陆书珩,我好歹也是你的亲妹妹,你竟然毫无悔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书珩很确定自己没有留下什么把柄,陆初就算是指证自己,也不会有什么证据。 “陆书珩,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兄妹情义,桥归桥、路归路!” 陆书珩看着站在陆初身后的陆沅知,皱着眉头问道:“你别忘了我们的娘是怎么死的,你难道要跟她站在一起吗?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亲哥哥!” 陆初回的干脆:“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着,但兄长你不想让我好好活着,我就一定会亲手送你下地狱。” “看来你是要与我为敌了。”陆书珩并不觉得陆沅知和陆初能与自己作对,“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如何。” 放完狠话,陆书珩转身就走了。 陆初也想要走,但是被陆沅知拦下了:“你不想看看他的好戏?” 这一边,陆书珩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绕了一条小路,走到了陆绥院子的后门处,在那里站着露珠。 见到陆书珩,露珠直接扑进了他的怀中:“书珩少爷,我们该怎么办?” 陆书珩抱着露珠,耐心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孩子。” 陆书珩的手放在了露珠的腹部,他的眼中闪过狠意,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不可能再当上镇远侯,那就让自己的儿子去继承这个侯位。 两人还在说着话,一脸震惊的陆初被陆沅知拉走了:“这场戏好看吗?” “陆书珩是不是疯了?”陆初想到自己刚才看的那一幕,“他竟然跟父亲的姨娘有了首尾,还有了孩子?” “自己继承不了侯位,他的儿子来继承,也未尝不可。” “他简直是丧心病狂,我现在就要去告诉父亲。” 陆初往前走着,陆沅知并没有拦她,反倒是陆初自己停下来了:“不行,现在一切都没有证据,反而是她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难得聪明了一次。”陆沅知回道,“时辰不早了,这戏也看完了,回去休息。” 陆沅知和陆初分别之后,就带着汤嬷嬷回了松香院。 在松香院门口,陆沅知看到了一直在门口等着自己的陆荞。 “沅知姐姐,你回来了。” “进来。” 陆荞摇了摇头,直接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陆沅知:“姐姐,我就不进去了,这个东西给你,原本是想在你生辰那一日送的。” 陆沅知接过之后,发现是一个福牌,从雕工来看不算是精巧:“你亲手雕刻的?” 陆沅知一下子就猜出来了,陆荞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雕的不好看……” 不等陆荞说完,陆沅知握紧了福牌:“我知道,心意都在里面了,我很喜欢。” 陆荞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灿烂起来了:“希望姐姐永远开心。” 陆沅知心中一暖:“谢谢荞荞。” 陆荞送陆沅知福牌之后,没有再久留,很快便回去了。 看着陆荞离开的背影,汤嬷嬷感叹道:“荞姑娘是个诚心的,不管姑娘在哪里,她都一直念着。” 陆沅知看着手中的福牌,明明分量不重,但在她心里沉甸甸的…… 此刻,在被看招里,一片欢声笑语。 突然,被看招的大门被强势打开,钊钥司的人走了进来。 看到这动静,在被看招的所有人都顾不上没有裹好的衣裳,直接跪在了地上。 盛意的目光扫过这些人,吩咐了一句:“搜,有人阻拦,杀无赦!” 钊钥司的几十个下属直接向四周分散找人,就连被看招的老鸨都不敢上前,只是抖擞着跪在地上。 所有的房间门都被打开,还在床上颠鸾倒凤的男男女女披了件外袍都跪在了门口。 能在被看招过夜的,都是京中有些地位的人,但是面对钊钥司的人,他们连话都不敢说,只能拼命地低下头,免得被相熟的人看到自己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模样。 很快,下属们抓出了十几个人,都是在被看招做事的人。 竹青点过人之后,向盛意回禀:“掌司大人,一个都不少。” 盛意点头,竹青走到了跪在地上的老鸨面前:“走。” 老鸨当即大呼:“大人,我就是个做生意的,没干过什么坏事……” “你若是老老实实地配合,还能回来;但你要是再这样不配合……” 不等竹青的话说完,老鸨就闭嘴了,竹青满意地让人带着她走了。 直到盛意带着人离开之后,其他人才明白,这一次自己没有惹上什么事,心里松了一口气。 出了被看招,其他人先押送人回钊钥司,竹青则是跟在盛意身后,听着他的吩咐。 “大人,这一次抓到的人不少,应当能顺着他们找到京中最大的拐卖据点。” 听着竹青的话,盛意想起了自己刚才在被看招见到的人:“陆彦舟也在被看招,他的情况跟那个老鸨打听仔细一些。” 竹青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盛意说的是谁,听到陆这个姓,想到了陆沅知,这才知道盛意说的是陆沅知的兄长。 陆绥这个人最会装清高,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公然出现在这等风流之地,陆彦舟出现在被看招,只怕不简单。 竹青一边想着,一边看了一眼盛意,在心中感叹道,还得是掌司大人,只是扫了一眼,就发现在了在人群中并不起眼的陆彦舟…… 第140章 再生算计 当天夜里,吴老夫人被陆起赶走的消息不知怎的就传到了陆老夫人的耳朵里。 陆老夫人拖着病体去了一趟三房,恰好看到了陆起半夜吃酒回来,说了他几句,陆起发起了酒疯,把陆老夫人气的直接晕了过去。 荣大夫过府给老夫人诊脉,说老夫人是急火攻心,一定要好生养着,不能再被气了。 陆绥知道此事,直接将还在熟睡的陆起打醒了,让他去寿喜堂门口跪着。 老夫人醒来之后,发现陆起跪在那里,心疼的让他回去了,反倒是吩咐人将陆绥请过来了。 陆绥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问道:“母亲,陆起把您气成这样,让他跪一会儿您就心疼了?” 陆老夫人回道:“他还小,难免不懂事。” “他都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还不懂事?”陆绥讽刺道。 陆老夫人不想再跟陆绥讨论这件事:“我担心的是陆起这次又把吴老夫人给得罪了,你让沅知备些礼过去赔罪。” “让沅知备礼?”陆绥觉得陆老夫人是疯了。 “她是你的嫡女,也是未来的信王妃,难道不该接管府里的事务吗?郑氏只是个商户之女,登不得大雅之堂,难不成还真的要把这偌大的侯府交给她打理?”老夫人耐心劝道,“再说了,沅知之前不是当过家吗,她当得挺好的,就让她继续打理府中事务。” 陆老夫人当然不会为了陆沅知着想,她是觉得陆沅知终究是要嫁出去的,这掌家大权在她嫁出去的时候,不还得回到自己的手里。 到那个时候,自己的身体还能养不好? 陆绥还没有意识到陆老夫人的打算,但觉得陆老夫人这番说在明面上的话有几分道理,正准备答应下来,就听到了陆沅知的声音:“老夫人这话说得,还真是伤人的心。” 和陆沅知一起走进来的还有郑秀,看到两人出现,陆老夫人和陆绥心里都有点不自在。 “主子来了也不通报,周嬷嬷这差事是越当越回去了。”陆绥讽刺了一句。 “父亲到底是觉得周嬷嬷的差事办的不好,还是觉得我和二婶不该听到您和老夫人的话呢?” 陆沅知问的如此直接,倒是让陆绥无话可接了。 “我的话哪里说的不对吗?”陆老夫人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你难道不该当家吗?” “老夫人,您这话未免有些过河拆桥了。”陆沅知也没有跟陆老夫人客气,“之前府中无人可用之时,是二婶顶了上去,府里的事务都办的有条不紊。 三个月前,老夫人怎么不说二婶是商户出身呢?难不成二婶的出身,是在这三个月里突然变了?” 陆老夫人没想到陆沅知会为了郑氏顶撞自己,难道陆沅知当真不想要侯府的掌家之权? 郑秀也问道:“老夫人,不知儿媳是何事办的不妥,您说出来,儿媳也好改正。” “吴家的事情,你办好了?”陆老夫人反问。 郑秀笑道:“既然老夫人觉得儿媳吴家的事情办的不好,不若老夫人亲自示范一下?” 陆老夫人觉得自己拉不下来脸去找吴家说和,眼珠一转,看向陆沅知:“沅知,吴家的事情你去解决,好好教教你二婶。” “既然老夫人非让孙女去做这件事,那孙女就只能接手了。”陆沅知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这让陆绥心中有些不安,但陆老夫人眉开眼笑:“沅知,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 “今日原本是跟二婶来探望老夫人,现在看来,老夫人耳清目明,倒是我跟二婶多虑了。”陆沅知福了福身,“既然如此,那孙女就先走了。” 见状,郑氏也跟着一同离开了。 确认这两人是真的走了,陆老夫人叮嘱陆绥:“侯爷,现在是该让沅知打理府里的事务,之前她已经上手了,但那温氏从中作梗,这才将掌家之权从沅知手里拿了回来。” 陆绥点了点头:“母亲,您说的儿子都明白,以后会让沅知多管着府里的事情。” 陆老夫人此举反倒是如了陆绥的心思,他也看不得掌家之权落在二房手里,若是能由陆沅知来掌家,自然再好不过了。 从寿喜堂离开之后,郑氏问道:“沅知,吴家的事情是帮我挡了去,你会不会麻烦?” 周嬷嬷一早就将寿喜堂的消息传给了郑氏和陆沅知,陆沅知特意在刚才过去,就是为了揽下吴家的事情。 “二婶,很多事情你不方便去办,但我方便。”陆沅知笑了一下,“经此一事,老夫人应该也不会再打我的主意了,这对二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其实这掌家之权……”郑氏想说,可以由陆沅知主管,她从旁协助。 陆沅知摇了摇头:“二婶,我无意这掌家之权,陆家交给你才让人放心。” 郑氏很清楚,若是没有陆沅知帮自己,她到现在都没有出头之日:“沅知,以后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情,二婶必然帮你。” 陆沅知没有回答,她早就过了天真的时候,郑氏身上有太多的牵绊。 真有那一天,郑氏未必愿意履行今日的承诺。 但陆沅知想要的也不是郑氏的这个承诺,她只是觉得陆家欠二房太多,这是对郑氏的弥补。 而且有郑氏在,她平时出入府中也能更方便一些。 陆沅知回到松香院之后,就看到了汤嬷嬷:“嬷嬷,陆彦舟那边的消息打探到了吗?” 汤嬷嬷回道:“姑娘,只打探到彦舟少爷经常在被看招过夜,其他的事情还没有打探清楚。” 这府里的事情汤嬷嬷打探起来不费事,但府外的事情打探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陆沅知也没有催促:“不急。” 说着,陆沅知推开了房门,她一眼就看见了屏风后多出来的身影:“嬷嬷,我有些累了,你去帮我办一件事情。” “姑娘吩咐。” 陆沅知在汤嬷嬷身边耳语了几句,汤嬷嬷记在心里,就去找人办事了。 陆沅知走进房间之后,飞快地将房门关上了:“大人这不请自来的行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盛意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陆姑娘也是厉害,隔着屏风隐约见了个人影,就知道是我了。” 陆沅知一脸从容地回道:“除了大人,应当也没有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第141章 及时雨 陆沅知走到了榻上坐下,手撑在榻上的矮桌上。 盛意颇为自然地倒了一杯水,放在了陆沅知的手边。 此时正是炎炎夏日,陆沅知这一来一回走下来,确实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之后,陆沅知问道:“大人来找我,所为何事?” 盛意在陆沅知的对面坐下:“昨天晚上我去了一趟被看招。” 陆沅知知道盛意去被看招必然是有公事在身,不过她还是故意打趣道:“怎么,大人也有耐不住寂寞的一天?” 盛意笑了一下:“真要是有那样的一天,陆姑娘一定要小心。” 陆沅知抬手抚过发髻间的发钗:“那就要看看是大人的动作快,还是我的动作快了。” “陆姑娘还真是翻脸无情。”盛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见他这副模样,陆沅知忍不住笑了:“大人找我是为了陆彦舟吗?” 在盛意提到被看招的时候,陆沅知就猜到他的来意了。 盛意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和陆沅知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以前的陆沅知不会有意跟自己开玩笑。 听陆沅知这么问,盛意也就点了点头:“没错。” “大人还真是及时雨。” “我这么贴心的合作伙伴可不好找。” “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陆沅知脸上少见地现出了几分灵动俏皮的神色,盛意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时间竟然有些看呆了。 陆沅知没有提醒他,也看向了盛意。 盛意的双眸总是凌厉的,但陆沅知能看出他眼底深藏的忧愁和防备,可是现在的盛意,明亮的眸底中只有温柔,甚至还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就连空气中的气息都逐渐暧昧起来。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随即汤嬷嬷隔着门开始说话:“姑娘,老奴先带人去吴家了。” 陆沅知这才回过神来:“好,你去。”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沅知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慌张,并不明显,所以汤嬷嬷没有察觉出来。 但是这丝慌张,并没有瞒过盛意的耳朵,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陆沅知。 听到汤嬷嬷走远的声音,陆沅知才说道:“大人快说。” 盛意没有再继续逗陆沅知,只当方才没有发现陆沅知的失态,正色道:“春猎之后,陆彦舟自知无缘侯位,整个人都有些颓败下来……” 陆彦舟那样的人能交到什么好人当朋友,在他身边的世家子弟都是混迹欢场,之前因为陆绥勒令陆彦舟不许去,陆彦舟才忍住了。 但是最近陆绥并没有太关注陆彦舟,陆彦舟被他的那些“好兄弟”蛊惑着去了被看招,这一去就遇到了刚刚被卖到被看招的女子百合。 百合说自己是良家女子,家道中落才被卖到被看招,她不愿沦落风尘,当即就要自尽。 陆彦舟哪见过这种场面,直接英雄救美,这段时间,也是他一直花钱包着百合,百合才没有对外接客。 听着盛意的描述,陆沅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陆彦舟跟陆书珩不同,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那个百合竟然能拿捏住陆彦舟?” 盛意在心中赞叹了一声陆沅知的心思敏锐:“这个百合和露珠是同时来到京城的,露珠进了吴家,百合则是租了屋子,深居简出,直到一个多月前才在被看招演了那么一场戏。” 陆彦舟的性子颇为倔强,他在不知情爱的时候对此完全不上心,可若是百合真的走进了他的心里,只怕陆彦舟不会轻易放手。 “这个百合还真是好手段。”陆沅知笑道,“看来是有人想要借着陆彦舟来算计我。” “我之前派人去查过露珠的来历,先前她被赎身的时候,身边都跟着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这一次只身一人来到陆家,估计那个一直陪着她的丫鬟就是百合。” “我现在也挺好奇的,这个百合,能让陆彦舟为她做到什么地步?”陆沅知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 看她这样子,盛意就知道她准备看好戏了:“你最近开始搭戏台子了?” 方才陆沅知虽然是低声吩咐汤嬷嬷要做的事情,但以盛意的耳力,依旧能听得一清二楚。 陆沅知原本也没有想隐瞒盛意:“父亲虽然不喜老夫人,但老夫人的话他总是会听进去,比如这次吴家和陆家重修旧好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我就偏偏要让吴家和陆家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等到事发之时,不管老夫人怎么说,父亲都不会再听她的话了。” “你都想到那么久之后的事情了?” “我还想到更久之后的事情呢。”陆沅知回道,“如今皇上已经不再畏惧温家,吴家在皇上的眼中也就没有什么作用了。此刻再提旧事,皇上也不想留人话柄,那我就把吴家的把柄送到皇上手里。” 闻言,盛意笑了:“陆姑娘果然聪明。” “还得多谢大人的提点,只有一直有用,皇上才会一直留着我的命。” 盛意再次提醒了一件事:“今年暑热难耐,皇上准备去行宫避暑。” 陆沅知一点就透:“皇上今年要去的行宫跟往年不同?” “没错,临漳那边原本有一个废弃的行宫,自从皇上登基以来一直未曾使用,所以就荒废着。皇上已经秘密派人前去修缮,这次要在临漳的行宫避暑。” 听到临漳这个地名,陆沅知就猜到了顾衍的心思。 临漳,正是顾长曜的兵器暗坊所在之地。 “皇上召见过信王了?” 盛意点了点头:“信王称自己前段时间驯服一匹烈马的时候不慎坠马,伤到了腿。可皇上要查看信王腿上的伤时,信王百般阻拦,皇上最终还是没有看。” 顾衍没有看,由此更加肯定信王参加了狩女台之事。 再加上,上一次在春猎之时所见之景,众多世家子弟以陆荞取乐,顾长曜和顾长昱旁观。 顾衍对顾长曜这个看起来最为儒雅的儿子,终究还是彻底失望了,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去临漳避暑。 盛意意味深长地说道:“恭喜陆姑娘,所求之事已经成功了一半。” “这才只是开始,大人恭喜的太早了。” “不早。”盛意意有所指,“其实就算是牵扯不出兵器暗坊的事情,只要确认了信王参与狩女台之事,皇上就不会再让你和信王成婚。 临漳避暑,是皇上想要看到你的态度,会不会永远站在他那一边。” 第142章 心急的顾云臻 “看来曾经有人,背叛过皇上。”陆沅知不动声色地试探着。 盛意看出了陆沅知的心思:“你去落棠阁,是有意还是无意?” 陆沅知望向盛意,神情微微一变:“大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问我这个问题?钊钥司的掌司大人吗?” 盛意摇了摇头:“不,是以陆沅知朋友的身份问这个问题。” 陆沅知莞尔一笑:“无意走进,但我有意要找那个人,算是冥冥之中的巧合。” “你知道她的身份?” “大人觉得我应该承认她的身份吗?” “我不知道。”盛意回答的干脆,这种时候,他并不想猜测陆沅知的心思。 陆沅知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自嘲:“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跟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盛意不知道陆沅知到底知道了多少,那些旧事是顾衍心中的伤痛,他曾经很珍惜的情义,被成为了刺向他的一柄利刃。 所以对于陆沅知,顾衍的态度很复杂,不忍伤害她,却又不得不怀疑她。 “陆姑娘,日久见人心。”盛意说了这么一句,“我所认识的陆沅知,跟她完全不一样。” 陆沅知笑了一下,眼中却多了一抹化不去的忧虑。 “听说你回京的时候,遇到了沈观澜。”盛意故意提了另一件事,想要让陆沅知分散心神。 陆沅知点头:“他对京城野心不小。” “沈老将军确实是个人物,可是培养出来的几个儿子参差不齐,沈观澜确实是几个人中心思最为缜密的,但是心太大,只会适得其反。” “皇上既然同意沈观澜回京,那他和顾云臻的婚事也近了?” “顾云臻的年岁已经等不起了,皇上和皇后已经在筹备婚事,避暑之前这桩婚事便能完成。” “这么快?”陆沅知记得,上一世的时候,沈观澜回京的年底才与顾云臻成婚,那场大婚准备了有半年之久,其盛大的场景让百姓津津乐道。 这一次,竟然这么仓促吗? 不过上一次的顾云臻,从始至终都是皇上和皇后最为疼爱的大女儿,有那样的殊荣倒也不奇怪。 这一世,皇后对顾云臻心生失望,又怎么会再如上一世那般为顾云臻考虑呢? “一切按照规制来办的话,其实并不需要准备多久。”盛意解释了一句,“况且婚事早办是顾云臻自己求来的。” 顾云臻太心急了,根本没有意识到一场太匆忙的大婚,不是一件好事。 “沈观澜入京,本该先去面见圣上,但是圣上至今未曾找见他,他应该急了?” “比他更急的是顾云臻。”对于宫中之人的行踪,盛意了然于心,“她已经出宫去沈家见沈观澜了,估计很快整个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 “她脑子坏了?”陆沅知一脸疑惑道。 沈观澜心高气傲,原本他身为定国公之子、少年将军,与一国公主成婚是天作之合。 但是现在沈家已经被削去了国公之位,他的双腿也因为受刑至今没有痊愈,在世人的眼中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与顾云臻身份相配的沈家公子了。 这桩婚事,已经变成了沈观澜高攀顾云臻。 顾云臻若是聪明,现在就不应该如此大张旗鼓地去见沈观澜,更不该如此之快地举办婚礼。 “她等了沈观澜这么多年,已经等不及了。” “她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又不差这么一会儿。”陆沅知笑了笑,“看来京城接下来又要不得安宁了。” “不安宁,才是最好的机会,不是吗?”盛意反问道。 陆沅知但笑不语,这太平日子过的太舒坦,总有人想要上蹿下跳…… 此刻,在沈家。 沈观澜坐在书桌后练字,顾云臻陪在沈观澜身侧,她看着沈观澜的字,夸赞道:“观澜,许久未见你,你的字是越来越遒劲有力了。” 因着这句话,沈观澜抬笔的动作在空中顿了一下,一滴墨水滴在了宣纸上,这幅字便毁了。 顾云臻见状,立刻道歉:“观澜,都是我的不好,这幅字毁了太可惜了。” 在沈观澜面前,顾云臻连“本公主”都不说。 其实从顾云臻出现在沈家的那一刻,沈观澜就已经没有了练字的兴致:“公主今天怎么得空来了?” “观澜,我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得了机会出来的。”顾云臻开始诉说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每一天她都要面对这礼仪嬷嬷,快要被逼疯了。 今天能出宫见沈观澜,顾云臻也是拼命学了不少规矩,才换来了这个机会。 沈观澜有些狐疑地看着顾云臻:“微臣记得,皇上和皇后曾经说过,公主保持本性便可,无需多学那些规矩。” 顾云臻的性格骄纵,是后宫众人都知道的事情,但皇上和皇后愿意宠着,谁也不敢说半个字。 什么时候,皇上和皇后对顾云臻的态度变了? 沈观澜心中思索着这个问题,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顾云臻,若是顾云臻失宠,她还有价值吗? “还不是因为那个陆沅知!”提到这件事,顾云臻就气不打一处来,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沈观澜听。 沈观澜听完之后,眼神微沉:“公主,皇后娘娘蒙冤之时,你一句话都没有为她说过吗?” 若是其他人这么质问自己,顾云臻肯定是要发火的,但问的人是沈观澜,顾云臻有些不自然地回道:“当、当时事出紧急,我也被吓坏了……” 听着顾云臻苍白无力的解释,沈观澜有些头疼:“既然错已经铸成,也无需纠结过去,日后你一定要与皇后多亲近些,母女之间定能恢复如初。” 顾云臻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沈观澜的神情,顾云臻就换了个话头:“我已经跟父皇和母后说过了,下个月咱们就大婚。” 听到这句话,沈观澜心中大惊,差点维持不住脸上平静的神情:“你说什么?” “公主府已经都收拾妥当了,咱们下个月大婚就能住进公主府,难道你不想早些和我在一起吗?” 沈观澜压下了心中的怒意,问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同意了?” 顾云臻有意显摆自己的功劳:“当然了,而且我在来之前特意去求了父皇,父皇明日便会召见你。” 顾云臻好似为沈观澜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可这所有的事情都让沈观澜眼前一抹黑:“公主还真是体贴入微。” 第143章 虚情假意 “观澜,我就知道,不管别人是怎么看我的,你都会一直站在我这一边。”顾云臻看着沈观澜,心中无比感动,不枉自己等了沈观澜这么多年。 “公主,下个月月底皇上就要去临漳避暑,我们的大婚可以在避暑回来之后再办。”沈观澜劝道,“如今宫人们都在为了避暑之事而忙,再忙大婚的事情难免分心,你不想要一个完美的婚礼吗?” “观澜,你放心,母后说下个月月中我们便能成婚,成婚之后再一同去临漳避暑。事情有母后操劳,你就不用操心了。” 沈观澜真想骂一声蠢货,但是他不能,还得耐着性子继续劝,但是顾云臻已经听不进去了:“观澜,我的年岁已经不小了,我等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还要让我再等吗?” 沈观澜觉得自己应当是劝不了顾云臻了,或许明日见了皇上还有转机。 就在此时,一个丫鬟端着茶水前来更换。 顾云臻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丫鬟:“观澜,这个丫鬟看着面生,你身边不是从来不用丫鬟伺候的吗?” “她叫阿辛,我在北境之时腿伤时不时复发,她跟着父亲学过一些医术,一直在帮我医治腿伤。她在北境也没有亲人,我回京的时候就带着她一起回来了。” 在沈观澜解释的时候,顾云臻一直在打量着阿辛。 阿辛的容貌算不得多么美丽,别说跟自己相比了,就算是京中的世家小姐们也是比不上的,只能算是中人之姿。 看着低眉顺眼的模样,不像是那种有心思的人。 顾云臻心里放心了:“既然你的腿伤一直是她在帮忙医治,那以后还是要多多劳烦她了。” “阿辛,公主该回宫了,你替我送送公主。” 顾云臻今日见了沈观澜一面,心中满足,也没有再强求要留下来。 送顾云臻离开之后,阿辛回到了书房,她看着沈观澜,没有了之前低眉顺眼的模样:“阿澜,你真的要娶她吗?” 沈观澜站起身,走到了阿辛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阿辛,你知道的,娶她只是权宜之计,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人。” 阿辛收回了自己的手:“那就证明给我看。” 沈观澜的身子突然向后倒去,阿辛连忙扶住了他:“腿是不是又疼了?” 沈观澜只是顺势抱住了阿辛:“阿辛,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 阿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阿澜,你知道我的性格,若是你跟顾云臻之间发生点什么事,我是绝对不可能再留在你身边的。” “你也看到了,我怎么可能看得上顾云臻那个蠢货?” 阿辛也回抱住了沈观澜:“我选择跟你回京,就是想要再信你一次,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观澜口中说着深情缱绻的话,但是在阿辛看不到的地方,他脸上的神情依旧冷漠…… 用过晚饭之后,陆沅知就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突然,院门被敲响,小丫鬟打开门之后,发现是许久不曾出院门的吴悠然。 吴悠然见到陆沅知,直接扑了过来,她手上的指甲很长,想要去挠陆沅知的脸。 陆沅知一个闪身就避开了,汤嬷嬷则是抬脚在吴悠然膝盖处踹了一下,吴悠然直接摔倒在地。 “三婶这是做什么,我身为小辈,可受不起你这么大的礼。”陆沅知的声音在吴悠然的耳边响起。 吴悠然扭过头,一脸愤恨地看着陆沅知:“陆沅知,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们吴家?” “三婶慎言,我今天才让人带着礼物去吴家赔礼道歉,难道哪里做得不对吗?” 吴悠然怒道:“你就是那么赔礼道歉的?” 汤嬷嬷下午带着人直接去了吴家,吴家看门的人想必是提前得了消息,直接将门关上了,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想见陆家的人。 于是汤嬷嬷就带着一起过来的人在吴家的大门口大声道起歉来。 吴老夫人担心女儿,在陆家住了一个多月,昨儿个被姑爷从陆家赶了回来,今天她们都是奉了陆老夫人的意思,特意带着礼物上门来给吴老夫人赔罪,顺便再邀请吴老夫人回陆家住着。 这一次,别说是住一个月了,就算是住到死都没关系! 陆家还能好人做到底,到时候就帮吴老夫人把后事也一起办了。 这些话立刻引起了一片哗然,这年头,除非是自己家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哪家的岳母会在姑爷家里住那么久? 而且听汤嬷嬷的意思,吴老夫人是因为管女儿房里的事情,才被姑爷赶了回来。 吴家世代文臣,本该是最看重人伦道义的人家,没想到这老夫人竟然能做出来这种荒唐事,简直贻笑大方。 汤嬷嬷原本就没有打算进吴家的门,在吴家门口将这些话大声地说了几遍,把带来的礼物留下了,就功成身退了。 那吴家的人得了信来开门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聚在吴家门口的百姓的嘲笑。 那一地的礼物,吴家的人是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吴家老夫人的荒唐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就连府里出来采买的小厮婆子都遮着脸,生怕买东西的时候被人认出来。 得知此事的吴悠然,立刻怒气冲冲地来找陆沅知算账。 吴悠然大闹松香院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陆家,陆绥和陆起都赶了过来。 一进院门,陆起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吴悠然,深觉丢脸:“吴悠然,你不是身子没有养好吗,跑来这里干什么?” “陆起,你不知道陆沅知干了什么好事吗?”吴悠然质问道,“大哥,陆沅知此举,分明是故意踩我吴家的脸,你也不管吗?” 陆绥面容严肃地看向陆沅知:“沅知……” 他刚刚喊了个名字,陆沅知就打断了他的话:“父亲,今日老夫人将此事交给女儿的时候,您也是在场的。女儿当时就表示过不愿意接手,是老夫人执意让女儿去解决此事。 女儿无奈之下才让人走了这么一趟,谁知道会好心办了坏事呢?真要论起来,还不是因为吴家不肯让我们陆家的人进门才闹出来的事情?” 吴悠然从地上爬起来,抬手就要扇陆沅知:“你还敢怪我吴家,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汤嬷嬷早有准备,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冲了出来去抓吴悠然。 吴悠然在这个时候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从几个婆子的手里挣脱出来,直接弯腰用头顶向陆沅知。 陆沅知扫了一下周围的人,果断地躲到了陆起的身后。 吴悠然只顾着往前冲,没看清眼前的人,头直接顶在了陆起的肚子上,陆起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顶出来了。 陆起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把将吴悠然推开,怒道:“我看你身体早就养好了,天天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你一口一个你们吴家,你这么念着吴家,你就回你的吴家去,何必在我陆家待着?” 第144章 缺钱 “陆起,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吴悠然状若疯妇,看着陆起的眼神中满是怨念。 陆起丝毫没有将吴悠然的话放在心上:“这是你嫁给我应尽的责任,难道你嫁给其他人就不用生儿育女了?” 吴悠然显然是没有想到陆起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有些呆滞住了。 上一世,陆起是在吴家的帮助下步步高升,所以他对吴悠然从来不敢说一句重话。 但是这一世,吴家还没有帮陆起,吴悠然和陆起之间就有了矛盾,后来吴家自身难保,更是不可能再出手帮陆起,直到现在陆起没有受过吴家一点好处,那他又怎么可能看得惯吴家? 就连面子上的和睦,陆起都不愿意再装下去了。 “吴悠然,你的母亲心疼你,处处为难我,你有没有为我说过一句话?”陆起继续质问,“你自己都不想跟我好好过日子,我凭什么要对你吴家处处忍让?” 吴悠然直接傻眼了,她没有想到陆起对吴家竟然如此厌恶。 “滚回去!”陆起说完就转身走了,吴悠然有些狼狈地跟了上去。 松香院再次恢复了安静,陆绥看着陆沅知:“沅知,你是个知轻重的人,今天的事情你是故意的。你就这么,不想要这掌家之权吗?” “父亲,我这个人不喜欢为别人做嫁衣,老夫人舍不得掌家之权,那她就自己去拿回来,何必让我去做这个恶人呢?” 陆沅知直接将话说在了明面上,“老夫人无非是因为现在身体不好,无法掌家,想着让我管几年,等我出嫁了,就从我手里拿走掌家之权。那这段时间为了陆家付出的二婶呢,她就一点都不值得老夫人考虑吗?” “你二叔是庶子,老夫人难免有些偏见,对你二婶严苛了一些。” “那就让老夫人自己去找一个能掌家的人。”陆沅知回的干脆,“我倒是要看看,若是三婶掌家,会不会将陆家搬空搬到吴家去。” 陆绥现在也是看清楚了,这掌家大权不能落在三房手里,吴悠然心中念着的都是吴家,若她掌家,肯定有什么好东西都要送去吴家。 只是将掌家之权交给郑氏,陆绥还是不甘心。 “父亲,你别忘了,若不是二叔主动站出来,镇守西境还是你的责任。可这些年来,你对二婶有过几分关照?如今,还要帮着老夫人从二婶手里抢东西吗?” 听着陆沅知的话,陆绥的心里难得出现了几分愧疚之意:“老夫人那边我会去说,这件事情你不需要再管了。” 陆绥说完话就走了,陆沅知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晦暗之色。 汤嬷嬷走到了陆沅知身后,问道:“姑娘,侯爷会帮二夫人吗?” “他当然不会帮二夫人,但他会帮自己。”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郑氏掌家是对陆绥最有利的局面。即便是老夫人掌家,她肯定只会偏向三房。 唯有二房管家,才不会偏着任何人。 而且老夫人这次利用自己揽权的行为,也让陆绥心中不快,好像大房的人,永远都只能是老夫人利用的对象。 正如陆沅知预料的那样,陆绥去了一趟寿喜堂,跟老夫人争吵了一番就走了,但此后,老夫人没有再提过让陆沅知掌家的话,这样一来,侯府的掌家之权也彻底地落在了郑氏手里。 隔日一早,顾衍就召见了沈观澜。 沈观澜从皇宫出去的时候,脸上并不见多少喜悦之色。 没过多久,宫中就传出了沈观澜和顾云臻下个月月中就要大婚的消息。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在传,沈观澜要靠着跟顾云臻的大婚翻身了。 凉亭中,汤嬷嬷给陆沅知端来了一碗晾凉了的绿豆汤:“姑娘,这日头是越来越热了,喝点绿豆汤消消暑。” 正是闷热的时候,坐在凉亭里也没有什么风,汤嬷嬷给陆沅知轻轻地打着扇:“这下个月估摸着更热了,幸好也该去行宫避暑了。” 汤嬷嬷说着,又想起来顾云臻和沈观澜的婚事:“公主的婚事怎么办的如此仓促,等天气凉下来再办,人也舒服些。” “皇家之事,岂容我们多嘴?”陆沅知喝了一口绿豆汤,刚刚把碗放下来,郑氏恰好往这边走来,很显然,她是特意来见陆沅知的。 “二婶。”陆沅知喊了一声。 郑氏在陆沅知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公主大婚,咱们镇远侯府自然是要去的,只是这贺礼二婶担心准备的不够好,沅知方便帮我看看吗?” “待会儿二婶将礼单送去松香院,我看一看。” “辛苦沅知了。”郑氏想起了最近的一桩事,“最近彦舟要去账房那边支钱,但数额都不小,管家来请示我,都被我拒绝了。” 被看招的花销不小,陆彦舟自己没有什么收入,只怕已经坚持不住了。 “二婶公事公办便可,若是人人都随意去账房支钱,这中公的账不就乱了?” 郑氏明白了陆沅知的意思:“彦舟这段时间的心思太野了,但侯爷好像还没有发现,咱们该提醒提醒侯爷吗?” “钱的事情自然是要跟父亲说清楚的,陆彦舟那边二婶也要派人盯着。” 郑氏点了点头,又说道:“最近陆初一直在跟着我学管铺子的事情。” “二婶同意教她了?” “陆初是个聪明的,有人肯教她,应该不会再走歪路。再说了,她肯帮我,我求之不得。” 陆沅知笑了一下:“这种事情,二婶自行斟酌便可。” 郑氏还有事情要忙,和陆沅知说完话就走了。 陆沅知在亭子里又坐了一会儿,也往回走了,没想到在院门口看到了一直在等着自己的陆彦舟。 陆沅知没有搭理陆彦舟,径自往院子里走去,还是陆彦舟喊住了陆沅知:“沅知。” 陆沅知停下脚步,看向了陆彦舟:“怎么了?” “进去说。” 进了屋子之后,陆沅知刚刚坐下,郑氏那边就派人将礼单送了过来。 “你有事就先忙,我在你旁边坐一会儿,你不用管我。”陆彦舟说道。 闻言,陆沅知就接过了礼单看了起来,删减了一些东西,又加了不少名贵之物,才将礼单交还给来人:“可以了。” 待那人退出去之后,陆彦舟问道:“这是要给谁送礼,这礼未免也太贵重了?” “你不知道吗,再过不久就是云臻公主和沈四爷的婚事,这是咱们镇远侯府要送去的贺礼。” 陆彦舟对这件事并不上心,转而问道:“沅知,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第145章 临时换人 陆沅知笑着问道:“兄长要借多少?” “十万两。” 听到这个数额,陆沅知并没有直说不借:“那请问兄长你打算怎么还我呢?” “我就是周转一下,很快就能还你了。” “兄长,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陆沅知反问,“你现在的吃穿嚼用都是靠着中公的钱,没有任何的营生。我若是真借了你十万,只怕这钱是打了水漂?” 陆彦舟当即就急了:“你我是兄妹,就算是给我十万两,又怎么样?” “不好意思,我没有这么多钱,就算是有,也不会借给你。” 陆彦舟问道:“你当真这么无情无义?” “自从我回府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兄长你,一见面你就问我借钱,怎么,你这是对我有情有义?” 陆彦舟被踩了痛脚:“陆沅知,我是你的亲兄长,将来你出嫁了,还是要靠我的……” 陆沅知止住了陆彦舟的话:“我可不敢指望你。” “陆沅知!” “你要是真想借钱,还不如跟父亲去说,毕竟他才是最疼你这个儿子的人。” 百合的事情,陆彦舟自然不敢跟陆绥去说:“陆沅知,你会后悔的。” “慢走、不送。”陆沅知淡淡地回了这四个字。 陆彦舟自然拉不下脸再求陆沅知,气冲冲地走了出去,但是在走出去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了礼单上写的东西。 自己既然不能对府里的东西下手,那送出去的东西未必就不能做手脚。 很快,就到了顾云臻和沈观澜大婚前夕。 陆老夫人提前一日将郑秀喊了过去,在她的身份上做文章,不让她参加公主大婚,而是要将这件事交给吴悠然去办。 吴悠然人就在寿喜堂,看她那样子,郑秀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无非就是吴悠然想要代表镇远侯府出席顾云臻和沈观澜的大婚,郑秀也没有推拒,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将贺礼一一清点完交给了吴悠然,随即就回去了。 看着郑秀离开,陆老夫人叮嘱吴悠然:“悠然,这次能参加公主大婚的各家夫人,地位都不低,你一定要跟她们打好交道。” 吴悠然这段时间身形瘦了不少,但脸色依旧蜡黄,不大好看,每日都只能厚厚地敷着一层粉:“老夫人,您就放心。” “郑氏如今管着府里的事情,但是跟各家夫人走动这件事还是交给你,我更放心。”陆老夫人又劝道,“陆起的性子是混账了一些,你对他多一些宽容,这日子才能好好过下去。” 吴悠然和陆起如今算是冷战,她也是被宠着长大的,根本不愿意主动跟陆起低头。 陆老夫人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情况,正想着如何缓和,吴悠然就主动过来了,表示她想要参加公主的大婚。 陆老夫人想要借此事,缓和吴悠然和陆起之间的关系,当即就同意了,这才有了刚才的事情。 等吴悠然走了之后,周嬷嬷端着汤药走了进来:“老夫人,该喝药了。” 老夫人看着那碗药,有些不耐烦:“喝了这么多药,我的病还是没好。” “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夫人您按时喝药,总能好起来的。” 不管老夫人心里有多么不愿意,还是端起药碗,将里面的药一口气喝完了:“若不是我这身子骨太差了,这府里还轮得到郑氏说话?” “老夫人,您就是心思太重,这病才一直好不了。”周嬷嬷耐心地劝道,“您就先什么都不想,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 失了这几个月的时间,老夫人心中愈发地焦急,再这样下去,这府里的下人都该认郑氏当主子了…… 隔日一早,陆沅知和陆初早早地就在府门口等着郑氏一起去公主府了,但是没有等来郑氏,反倒是吴悠然带着人过来了。 “三婶,怎么不见二婶?”陆初问道。 吴悠然回道:“府里的事情太多,她走不开。” 对于吴悠然的出现,陆沅知并不奇怪:“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过去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镇远侯府距离公主府还是有些远的,马车行驶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公主府外。 马车停下之后,立刻就有公主府的下人上前来迎接,吴悠然主动将礼单交给了在门口负责的老嬷嬷,老嬷嬷接过礼单之后,就让人去抬贺礼了。 进了公主府之后,吴悠然根本不管陆沅知和陆初,自顾自地跟其他世家的夫人聊天去了。 吴家的事情在京城闹了那么大的笑话,顾云臻成婚甚至都没有邀请吴家的人,众人没想到吴悠然会代表镇远侯府过来,此刻面对她的攀谈,也只是表面上应付着,实则内心讥讽。 陆沅知和陆初则是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这里的人太多了,屋子里放了不少冰盆降温,但依旧很热。 “沅知,你来了。”戚子衿走了过来,坐在了陆沅知身边的椅子上。 她坐下之后,才注意到了坐在陆沅知旁边的陆初,也跟她打了个招呼,随即又看向了陆沅知:“许久没有见你,你最近脸色看着不错。” “难得最近清净了一段日子。”陆沅知看着戚子衿,发现她的额间有了汗意,就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戚子衿,“你怎么没有早些过来,早上没这么热。” 戚子衿接过陆沅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种场合,我只想露个面就走,哪里愿意早点过来? 这大热的天,我们穿着这么轻薄的衣服都觉得热,公主那一身的凤冠霞帔,不知有多难受呢。” 这种时节,就算是寻常百姓,都不可能举办婚事,新人和宾客都受罪。 偏偏顾云臻要在这个时候办婚事,就这么等不及吗? 戚子衿刚说完话,就听到有人来报信:“大家都出来,公主和驸马都过来了。” 听到这话,原本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看着外面的日头,神情中多了一些不满,但也只能一起走了出去。 此刻,在公主府门口非常热闹,沈观澜从马上翻身而下,随即走到了后面的花轿前。 守在花轿旁的两个老嬷嬷立刻将轿帘掀开,将红绸的两端分别放在了顾云臻和沈观澜的手中。 顾云臻走出了花轿,两人牵着红绸的两端,慢慢地走向了公主府。 阿辛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沈观澜的背影,眼中满是不甘。 明明自己才是应该和沈观澜走在一起的人,却因为顾云臻是一国公主,自己就只能给她让路…… 第146章 贺礼缺失 沈观澜和顾云臻来到了公主府的大堂上,沈老将军不在京城,沈母也不敢坐在高堂之上,只能由沈珈音陪着坐在宾客席。 所以现在高堂位上是空着的,顾云臻心中焦急,父皇和母后怎么还没有过来? 沈观澜颇为体贴地问道:“要不要再等一等?” “钊钥司掌司盛大人到!”通传声在这时响起,盛意走进了大堂。 听到盛意来了的消息,顾云臻一把将头上的盖头掀了起来,这种丝毫不顾礼仪的行为,让在场的宾客纷纷咋舌。 “盛大人,本公主今日大婚,没有邀请你?”顾云臻一脸强势地问道。 盛意没有说话,竹青端着一个托盘走到了盛意旁边:“公主,大人今日是奉皇上和皇后之命前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云臻宛如当头棒喝,难道父皇和母后不打算来吗? 顾云臻的目光落在了那托盘上,上面放着一根极为华丽的凤簪。 盛意开口:“皇上和皇后娘娘事务繁忙,今日的婚礼实在是过不来,特意让微臣将这凤簪送过来为公主添妆。” 看着这根凤簪,顾云臻回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自己看上了母后头上的凤簪,母后并没有拒绝自己,只说自己年纪太小了,等以后成婚的时候,会送给自己一个更好的凤簪。 这件事,顾云臻早就忘了。 但林疏月,从来没有忘记过。 从凤簪的做工来看,应当不是最近赶制出来的。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答应了顾云臻之后,林疏月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早早地就为顾云臻准备好了这根凤簪。 只是现在看来,却有些讽刺。 “母后只是派你送来了这根发簪?”顾云臻还是不相信。 盛意点了点头:“皇上和皇后娘娘特意叮嘱微臣,看着公主完婚之后再走。” 说完这句话,盛意打量了一眼顾云臻和沈观澜,“只是公主和驸马看起来并不欢迎微臣。” 沈观澜当即说道:“怎么会呢?来者是客,更何况盛大人还是受皇上和皇后所托,我和公主更是不能怠慢。” 沈观澜已经这么开口了,顾云臻自然不能落了他的面子,让人请盛意落座了。 盛意的座位,恰好在陆沅知对面,他坐下之后对着陆沅知微微挑了一下眉毛,陆沅知抬手拨了一下鬓边的头发,侧过脸没有再看盛意。 见状,盛意眼底闪过些许的笑意。 婚礼还在继续,但皇上和皇后没有来,已经让众人的兴致散了一半。 今日到场的宾客以为皇上和皇后疼爱顾云臻,必然会出现在公主府,现在看来,这位云臻公主未必有传闻中的那么受宠。 “礼成!”随着这两个字报出来,大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顾云臻被嬷嬷扶着回到了新房,沈珈音也在里面陪着顾云臻。 房间里放了不少降温的冰盆,一进来,众人都感觉身上的燥热散去了不少。 顾云臻穿着厚重的凤冠霞帔,出了一身的汗,她直接掀开了盖头,说道:“本公主要先沐浴。” 嬷嬷连忙说道:“公主,这盖头可不能随便掀开,要等驸马来掀开的。” “这有什么的?等驸马来的时候,本公主再盖上不就好了吗?”顾云臻说的不甚在意,“你快去备水。” 这些人都是常年伺候顾云臻的,明白她的脾气,当即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正准备去备水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 走进来的是负责清点各家贺礼的嬷嬷和管家,两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顾云臻问道:“这是怎么了?” “公主,奴才们在清点礼单的时候,发现镇远侯府送来的贺礼不大对劲。” 听到这句话,顾云臻顿时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这送来的贺礼跟礼单上的不一样,少了好几样。” 这礼单和贺礼自然是要清点入库、记录在册的,现在不说清楚,以后真要是发现少了什么,她们这些负责的奴才,一个都逃不过去。 顾云臻当即怒了:“你说什么,东西都在哪里?” “镇远侯府送来的贺礼都抬到院子里了,这礼单在这里。”管家恭恭敬敬地将礼单呈上去了。 顾云臻直接拿着礼单走到了院子里,看着下人们核对贺礼,果然少了几样名贵的字画。 “这陆家还真是有意思,送给本公主的贺礼都敢搞这些小动作!” 顾云臻现在如此生气,也有几分是因为陆沅知的缘故。 而陪在顾云臻身边的沈珈音跟陆沅知也不对付,此刻听到陆家出了这种差错,立刻来了精神:“公主,这陆家还真是没有将您放在眼里。说不定这礼单是提前列好的,但是最后减去了这些名贵的字画,礼单拿成了先前的,这才被发现了。” 听到沈珈音的话,顾云臻更愤怒了。 陆家删减送给自己的贺礼,简直就是明晃晃地踩自己的脸。 而且今天皇上和皇后没有出现,已经让顾云臻深觉丢脸,此刻找到了宣泄口,当即说道:“来人,抬着这些贺礼去前院。” 一直在顾云臻身边伺候的杨嬷嬷有些不喜地看了一眼沈珈音,随即上前全簇顾云臻:“公主,今儿个是您大喜的日子,就算是陆家办错了事情,您将人喊过来训斥一顿便是,何必要亲自跑一趟呢?” 顾云臻觉得杨嬷嬷说的有道理,但是沈珈音怎么可能错失这么好的机会:“公主,这陆家如此轻视您,怎么能私下训斥呢?若是以后其他世家也有样学样,可怎么办?” 顾云臻原本有些平息下去的怒火再次被沈珈音的话给点起来:“没错,这件事一定要给陆家一个教训。” 这一次,杨嬷嬷是拦不住顾云臻了,她有些埋怨地看着沈珈音,这沈姑娘怎么就知道撺掇公主去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 前院,沈观澜正在招呼着宾客们喝酒,就看到一身喜服的顾云臻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暗道不妙:“公主,你怎么过来了?” 沈观澜想要劝走顾云臻,但顾云臻直接对陆家施压:“今天陆家的贺礼是谁送来的?” 吴悠然不明所以地站起身:“是臣妇。” 顾云臻看着依旧坐在椅子上的陆沅知,陆沅知起身回道:“公主,今日是臣女的三婶代替镇远侯府来送贺礼,臣女和妹妹只不过是陪同。” 第147章 以退为进 “既然是陪同,那就代表送贺礼这件事你也有份!”顾云臻直接定罪。 陆沅知不紧不慢地问道:“公主,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云臻直接让人将陆家送过来的贺礼抬了上来,箱子一一打开,随即又让人将礼单展示在众人面前,说出了陆家送来的贺礼与礼单不符,少了几幅名贵的字画。 此言一出,整个前院都安静下来了。 顾云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想要看着陆沅知出丑。 陆初在这时开口:“三婶,这贺礼不是你负责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主成婚,可是大事,怎么能少了几幅字画呢?” 吴悠然已经被吓得说不出来话了:“公、公主,臣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有几家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小声地议论起来: “这吴氏怎么办点事错漏百出的?” “吴家不是缺钱吗,说不定那些字画都被她连夜送去吴家了。” “吴老夫人如此疼爱自己的女儿,连女儿房里的事情都管,吴氏可不得拿好东西孝敬自己的亲娘。” …… 吴家的丑闻不少,此刻都被各家当做了谈资,吴悠然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完了,脸上火辣辣的,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刻,吴悠然突然就恨起了吴家。 若不是吴家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自己怎么可能被这么多人嘲讽? 吴家的人没有来参加公主大婚,自己这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替她们都承受了。 见吴悠然手足无措的样子,陆沅知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公主,我们镇远侯府送来的贺礼分量都不轻,这些礼都送了,又怎么会舍不得那几幅字画呢?想必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今日是公主大婚,还是不要让这等事情影响了大家的心情,贺礼之事等我们陆家查明,定然会给公主一个交代。” 陆家的贺礼都被众人看在眼里,说句实在的,里面大部分的贺礼都比那几幅字画要贵重的多,真的没有必要故意少那么几幅字画。 恐怕其中是出了些什么意外,才导致这几幅字画的丢失。 顾云臻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咄咄逼人,确实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而且今天还是顾云臻自己的大婚之日,她自己闹了这一出,当真是不嫌难堪? “陆沅知,可别是你们镇远侯府看不起公主,故意少了这几幅字画。”沈珈音故意嘲讽道。 “真要是看不起,应该没有人看不起云臻公主,应该是看不起沈驸马?”敢说出这句话的人,除了盛意,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了盛意。 盛意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斜靠着椅背,一副闲散的模样,望着沈观澜的眼神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沈驸马,你觉得本官说的对吗?”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想起来了沈家当年落败,就是盛意带人去查的。 沈观澜没有说话,脸上的从容之色在慢慢地崩塌。 顾云臻看不下去了,站在了沈观澜面前,直视盛意:“盛大人,沈观澜是本公主的驸马,有谁敢看不起他?” “确实,有公主时时为他遮风挡雨,没有人敢在面上看不起沈驸马!” 没有人敢在面上看不起沈观澜,但是在背地里,有几人看得起他? 这对向来自傲的沈观澜来说,才是最大的羞辱。 此刻,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云臻,沈观澜没有一丝的动容,只觉得万分羞辱。 就在这时,有人走了过来:“公主,镇远侯府来人了。” 郑氏一看就是匆忙赶过来的,她主动上前给顾云臻请安,随即送上了那几幅少了的字画:“公主,镇远侯府送来的贺礼中,有几幅字画下人们没有注意,忘记搬到马车上了。臣妇发现之后,立刻送过来。” 说着,郑氏便将木盒打开,里面放着几幅字画。 看到这一幕,没有人怀疑镇远侯府是有意为之。 毕竟从顾云臻发难开始,没有人往陆家那边通风报信,也来不及。 郑氏这个时候送过来,显然这字画丢失确实只是意外。 两相比较之下,就显得顾云臻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格外的蛮横无礼了。 这种贺礼丢失的事情,将人喊过去私下说便是,为何要闹到明面上,谁没个错漏的时候? 顾云臻现在也有些下不来台,她只能将一切都推到陆家身上:“你们陆家还真是有意思,连送给本公主的贺礼都能漏下,看来是对本公主的婚事不上心。” 郑氏并没有辩解,而是回道:“贺礼之事确实是镇远侯有失,还望公主莫怪。” 这下子,顾云臻连骂也骂不得了,直接拂袖而去。 顾云臻走了,这烂摊子是直接留给了沈观澜,沈观澜让人扶起了郑氏,让她一同落座,继续吃酒席。 只是这气氛,到底是不如先前了,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在最后关头赶来的郑氏,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她的进退得当也让不少夫人心中赞叹。 郑氏明白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有意跟这些世家夫人走近,倒也是相处融洽。 反观吴悠然,直接被冷落了,她连酒席都没有吃完,就灰溜溜地走了。 就连她半途离开,都没有引起别人的关注。 陆沅知有些闷,喝了几杯酒之后便起身走了出去,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吹吹风。 “陆姑娘还真是会找地方。”盛意的声音在陆沅知背后响起。 陆沅知回首看向盛意,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地:“大人,坐?” 盛意走到陆沅知身边坐下:“你这么为郑氏打算,她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呢?” “我为她打算,又不是让她报答我。”陆沅知回答的坦荡,“我只希望,她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够了。” “有些时候我觉得你聪明,但有些时候又有点傻。” “为何?” 盛意回道:“你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陆沅知脸上露出一抹有些苦涩的笑容:“盛意,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盛意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相信?” 陆沅知没有回答,只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有些时候,陆沅知会觉得自己的重生只是一场梦,因为这件事太过于离奇。可即便是一场梦,陆沅知也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改变上一世所有人的结局。 所以陆沅知不敢为自己多考虑,她只想要一直往前走。 在这场梦醒来之前,竭尽所能地去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不知道,也许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呢?若是大家都置身于虚幻之中,谁能分得清真假呢?” 第148章 遇刺 “分得清和分不清有这么重要吗?”盛意问道,“你只要明白自己想做什么、在做什么,就足够了。” 闻言,陆沅知的眼中闪过诧异之色,她第一次觉得盛意如此洒脱,很多她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想明白了。 不需要纠结于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有没有用,能不能改变上一世的结局,只要尽自己的努力去做了,那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虚幻和现实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难道她会因为现在处于虚幻之中,就什么都不做了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大人刚刚劝我为自己多考虑,那大人有为自己考虑过吗?” 盛意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缩,沉默着不说话。 陆沅知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了然:“你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利刃,为了他得罪了朝中那么多人,一旦皇上对你不再信任,你的退路在哪里呢?” “陆沅知,我未必能活到皇上对我失去信任的那一天。”盛意的语气平静,但陆沅知无端地听出了其中的几分伤感。 “大人要长命百岁。”陆沅知看着盛意,眼中盛满了温柔,嘴角微微扬起弧度。 此刻夕阳西斜,昏黄的阳光倾洒在陆沅知的脸上,散发着岁月静好的气息。 盛意觉得自己眼前的人和景好似融合成了一幅最美的画,让他此生难忘。 “我尽量。”盛意笑的眼角弯起,“能活着,谁愿意死呢?” 陆沅知莞尔一笑:“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 盛意连日里来的疲惫,在这一刻似乎都消散了…… 夜幕降临,前院依旧热闹。 后院之中,顾云臻已经沐浴更衣,杨嬷嬷在为她重新梳妆。 顾云臻看着外面的天色,问道:“驸马是不是要来了?” 杨嬷嬷点了点头:“快到时辰了,公主你别着急。” 顾云臻看着镜中的自己,问道:“嬷嬷,本公主这样好看吗?” 沈珈音在一旁夸赞道:“公主国色天香,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听到沈珈音的话,顾云臻心中松快了一些。 杨嬷嬷看了一眼沈珈音,她在宫中多年,看人还算是准,这个沈珈音她着实不喜。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窗户吹了进来,房里的烛火全部吹灭。 紧接着,一个黑衣人持剑从窗户跃身进来,这是冲着顾云臻来的。 杨嬷嬷顾不得自己,一把将顾云臻推开,大声喊道:“快来人呐,有刺客……” 新房外守着的人都已经被这个刺客提前给砸晕了,还是外院的人听到了动静,从那边赶了过来。 陆沅知和盛意所在的地方靠近后院,盛意叮嘱道:“我先过去,你跟着其他人一起去。” 陆沅知知道盛意是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已经恢复的事情:“好。” 房间里,刺客一脚将杨嬷嬷踹开,杨嬷嬷依旧在艰难地呼唤人过来。 刺客已经感受到外面的动静,再度提剑刺向了顾云臻,顾云臻下意识地抓住沈珈音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沈珈音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一剑已经刺中了她的肩膀:“啊……” 刺客一把将剑从沈珈音的肩膀处拔了出来,再次刺向顾云臻的面门。 顾云臻看着那剑身上泛着的寒光,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盛意一脚将房门踹开,正好看到这一幕,顺手拔出了绕在腰上的软剑打了过去。 软剑正好打偏了刺客手中的剑,盛意飞身上前,握住了软剑的剑柄,然后他直接划向了刺客。 刺客闪身避开,盛意再度追了上去。 那刺客的武功相比盛意差了太多,还没有从他手底下过个三招,腰间已经被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见状,刺客不敢再跟盛意打下去了,直接翻身从窗户逃走了。 正巧沈观澜带着侍卫过来,拦住了盛意去追刺客的路:“盛大人,公主怎么样了?” 看着沈观澜一脸焦急地问出这句话,盛意眼中闪过晦暗之色:“驸马进去看看。” 见盛意还要去追刺客,沈观澜说道:“盛大人,刺客的事情还是交给我。” “驸马确定?”盛意打量着沈观澜,问道。 沈观澜立刻回道:“这种事情怎能劳烦客人帮忙呢?” 盛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沈观澜让开了路。 陆沅知恰好和前院的宾客们一起到了,有人主动询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盛意难得向众人解释了一句:“公主遇刺。” “那刺客抓到了吗?” “驸马说刺客的事情交给他去解决,我们身为宾客,不需要插手此事。” 听到这话,那些宾客们也就没了再去查看情况的意思,毕竟驸马的话都放在这里了,她们再过去就有点不知进退了。 沈观澜到了新房之后,发现受伤最严重的是沈珈音,杨嬷嬷被踹了一脚估计也受了伤,顾云臻只是受了惊吓。 在沈观澜派人去请御医的同时,他也派人将众多宾客一同送了出去。 盛意给了陆沅知一个眼神,陆沅知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下半夜再探公主府。 陆沅知一行人回府之后,直接去了正厅。 正厅之中,陆彦舟已经被人带了回来,此刻正跪在地上,看他的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陆家的其他人都坐在正厅之中,就连一直在养病的陆老夫人都来了。 陆绥见人都全了,当着大家的面,问陆彦舟:“陆彦舟,你为什么要偷拿字画?” 陆彦舟依旧嘴硬:“还不是因为之前我去账房那边支钱,账房不肯支给我,不然我能出此下策吗?咱们陆家也不是没钱,公主大婚能送那么多的贺礼,为什么就是不能对我宽裕一点?” 听到陆彦舟说这番话,郑氏当即派人将账房先生请了过来,直接将自己管家以来的账本在众人面前展示,各个院子的月例都记得明明白白,没有一丝错漏。 “彦舟是侯爷嫡子,月例也是最多的,陆家的其他几个孩子的月例都不如彦舟的多,还要怎么对他宽裕?” 看着那些账,陆彦舟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陆绥脸上先挂不住了。 他上前直接一脚踹在了陆彦舟的身上,怒道:“你这个混账,吃穿用度府里都为你置办好了,这么多月例你到底用到哪里去了?” 第149章 分崩离析 陆彦舟一直不肯回答,陆绥见状更为气愤,直接动用了家法。 即便被打的浑身是伤,陆彦舟也死死地不说一句话。 陆沅知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中只觉得讽刺。 原来陆彦舟也可以为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但是上一世,他却对自己如此残忍。 明明他是自己的兄长,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入死局,他则是踩着自己一步步地往上爬。 “父亲,既然兄长不说,那就问问他身边的随从。”陆沅知开口道。 闻言,陆彦舟一脸怨恨地看着陆沅知:“陆沅知,我可是你的亲兄长。” 陆沅知一脸平静地看向陆绥:“父亲,看来女儿说对了。” 陆绥脸色更难看了:“将陆彦舟身边的随从都带过来。” 那些随从可不像陆彦舟那般硬抗,只不过用他们的卖身契威胁了一下,就什么都说了。 众人这才知道陆彦舟看上了被看招中的一个名为百合的风尘女子,他是为了帮百合赎身,才想着去账房支钱。 没想到账房那边不肯给他支钱,陆彦舟只能去找人借钱。 府里的人,陆彦舟只敢找陆沅知借,但陆沅知没有借给他。 他找自己往日的那些狐朋狗友,反倒是被嘲讽了一番。 就这样,陆彦舟想起了侯府要送到公主府的贺礼,他以为少了几幅字画不会被发现。 等到后面被发现,所有人也只会觉得是公主大婚当日人多眼杂,丢失东西在所难免,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 结果他拿着字画去当铺典当,没多久郑氏就过来逮住了他,连忙将字画送去了公主府补救。 “你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偷盗字画典当?”陆绥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这么沉迷美色?” “从小到大你只会约束我,什么都逼着我去学,你考虑过我的意愿吗?”陆彦舟反驳道,“我想要一个能让我喘气的地方,百合她让我感觉到了快乐和自由,你们只让我觉得压抑。” 在陆彦舟身上,陆绥可以说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就连陆沅知,他都是当成了陆彦舟的踏脚石。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如此为陆彦舟考虑,在他的眼中,只有压抑。 “压抑?”陆沅知嘲讽道,“那你享受着侯府给你带来的尊荣之时,怎么没有压抑呢?” “这是我应得的。”陆彦舟回的理直气壮。 “你享受了你应该享受的,为什么没有承担你应该承担的责任呢?”陆沅知反问,“父亲对你的期望是最大的,但你给了父亲什么呢? 几次请封世子被驳回,在春猎场上更是被皇上责罚不能再继承镇远侯之位,你让父亲丢尽了脸面。 今日你又偷盗贺礼,你知道公主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质问的贺礼之事时,丢脸的是整个镇远侯府吗?若是二婶不曾及时带着字画赶过去,你想过后果吗?” 听到这里,陆彦舟心中有了害怕之意,但是他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今日你可以为了帮百合赎身偷盗贺礼,来日是不是要为了百合进门,杀了我们这些会挡你路的人?” 陆彦舟也破罐子破摔了:“父亲,既然百合的事情您已经知道,儿子求您帮百合赎身。百合跟着儿子的时候还是清白之身,儿子一定是要娶她为妻的。” 这一次都不用陆沅知开口了,陆绥再次扬起了手中的藤条打在了陆彦舟身上:“你这个畜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三叔的豆蔻姨娘不也是那种出身,为什么我不能让百合进门?” 听到陆彦舟把自己扯了进来,陆起连忙说道:“我可没有说过要娶豆蔻为妻的话,她只是府中的姨娘,你刚才说的可是要娶百合为妻。” “我喜欢她,为何要让她做妾,这一辈子,我只认她一个妻子!” 听到陆彦舟的话,陆绥更是火冒三丈,直接将陆彦舟抽的晕了过去:“来人,将这个逆子关起来,不得我的允许,不能让他走出房门一步。” 下人来把陆彦舟抬下去之后,陆起问道:“大哥,今天这件事就这样了吗?” “你还要怎样?” “大哥,今天因为陆彦舟,害的悠然在众人面前丢脸,这笔账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陆绥冷哼一声:“这个时候,你倒是演起了夫妻情深的把戏。” 陆起脸上的神情一僵:“大哥,我只是实话实说。” 陆老夫人也帮着陆起说话:“侯爷,今天悠然在公主面前丢了脸面,她代表的可是我们镇远侯府,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那母亲要让我一剑捅死陆彦舟吗?”陆绥反问道。 陆老夫人顿时不敢说话了,陆绥继续问道:“陆起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怎么不见母亲出来维护侯府的脸面? 吴家如今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上,您在这个时候让吴氏代表镇远侯府去参加公主婚礼,难道不是给人落下话柄吗? 您偏心陆起,抬举吴氏,小事上也就算了,这是事情上您还耍心思,现在满意了吗?” 陆老夫人并不觉得自己有错:“郑氏那样的出身,如何能代表咱们镇远侯府?” “我倒是觉得今日二弟妹在婚礼上应对得当,足以代表咱们镇远侯府!” 陆老夫人明白陆绥这是在抬举郑氏:“陆绥,你一定要这么跟我作对吗?” “母亲,您别忘了,我才是侯府的主人!” 听到这句话,陆老夫人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一样,换上了失落的神情:“老侯爷去的早,你还记得他临终前对你的叮嘱吗?” “这些年来,我照顾您、照看陆起,还不够多吗?”陆绥回想起过往的事情,“看来是我以前对你们太纵容,让你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母亲说话呢?”陆起不满道。 陆绥看着陆起,讽刺道:“你现在知道心疼母亲了,之前母亲被你气的头疾犯了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孝心呢?” 陆起当即噤声,陆绥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宣布道:“以后府里的大小事务由二弟妹做主,其他人不要再干涉。” 老夫人放在桌子上的手,狠狠地握住了桌角,儿子大了,终究还是管不住了,她和陆起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此刻,缩在最后面的露珠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闪过得意之色,这一家人闹得分崩离析,她的第一步总算是初有成效。 但是闹成现在这样还不够,她要这一家人之间,互相痛恨到再无回旋的余地! 第150章 夜探公主府 陆起扶着陆老夫人回寿喜堂,在回去的路上,陆老夫人叮嘱道:“今天在公主府失了脸面,悠然定然觉得难过,你回去之后好好宽慰她。” 听到陆老夫人的话,陆起有些不想搭理,陆老夫人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耐心地劝道:“你们夫妻二人若是不能同心协力,我这个老婆子再怎么帮你们都无济于事。现在我还活着,你大哥都不管你,难道我死了,他还会帮你?” 这句话触动了陆起的心,随即,陆起转念想起了露珠肚子里的孩子:“母亲,你觉得露珠生下的这个孩子,会继承大哥的侯位吗?” 陆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是不是犯傻了,如果你和悠然的儿子能够继承侯位,为什么要让给别人?” “母亲,你觉得大哥是傻子吗?”陆起反问,“我跟他现在闹成这样,他怎么可能让我的儿子继承侯位?说不定到时候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子嗣继承侯位,宗族里的那些人求之不得,咱们可就是一场空了。” 陆老夫人觉得陆起难得如此聪明:“那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办?” “大哥现在没有正妻,露珠一个妾室怎么可能自己抚养孩子?若是个女儿也就算了,要是生出来个儿子,您就将孩子抱到身边抚养,这孩子怎么养、以后向着谁不还是您说了算?” 听着陆起的打算,陆老夫人眼前一亮:“你说的不错。” 陆起现在相信露珠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等那个孩子日后继承了侯位,自己再表明身份,那这侯府不就是他陆起做主了? 不过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陆起连陆老夫人都没有告知。 两人的谈话,被一直跟在后面的周嬷嬷听到了,周嬷嬷不动声色地敛去了眼底的精光…… 这一边,陆沅知起身,要走出大堂的时候,被陆绥喊住了:“沅知。” 陆沅知转过身看向陆绥,唤了一声:“父亲。”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记恨彦舟,但他毕竟是我的嫡子、你的兄长,我以后也会离你们而去,能够互相扶持的只有你们兄妹二人。” 陆绥说着这些话,脸上一副悲伤的神色,“陆初、书珩还有陆荞,终究与你不是一个母亲,你要明白能够真正帮你的,只有与你同母的彦舟。” 陆绥的话刚刚说完,陆初就出现在了大堂门口。 陆绥脸上那悲伤的神色都凝固了:“你、你怎么回来了?” “走到半路,发现有话忘记跟父亲说了,现在看来,也不必再说了。”陆初眼中的冷意刺伤了陆绥,陆绥连忙阻拦:“陆初,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只是你们兄妹之间不要产生矛盾。” “父亲是希望我们都给陆彦舟当踩脚石?”看透了一切的陆初冷漠地问道,“在您的心中,只有陆彦舟是您的儿子,我们都是不重要的存在。可惜您最看重的儿子现在为了一份青楼女子犯下这等大错,您该怎么办呢?” 陆绥动了动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陆初直接转身走了。 陆沅知开口:“父亲,就算是为人子女,也不会希望自己是父母手中随意摆弄的棋子。你看重陆彦舟,我们无法改变这一点,但你也不该用我们去给陆彦舟铺路!” 说完,陆沅知也走出了大堂。 空旷的大堂中只剩下了陆绥一人,陆绥气的砸了桌子上的茶杯。 他不会将这一切归咎到自己身上,只会觉得是那个百合的出现,让他被子女所不理解。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拿那个百合开刀了。 走出大堂不久,陆沅知就看到了郑氏:“恭喜二婶得偿所愿。” “若是没有你助我,我哪里能得偿所愿?”郑氏有一事不解,“你为何那么笃定,陆彦舟会在贺礼上动手脚?” “他为了那个百合早已走投无路,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郑氏疑惑道:“你早就知道了百合的事情?” “二婶就没有好奇过,为何陆彦舟要支那么一大笔钱吗?” 郑氏微微抿唇,她确实没有注意过。 “二婶若是想要当好这个家,眼界就不只看到府中发生的事情,否则一旦有一点意外,都会出大问题。” 这一次,郑氏是提前得了陆沅知的叮嘱,特意派人盯着陆彦舟,才能够成功地找回那些字画。 想到在公主府发生的事情,若不是自己及时出现,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公主是不是跟我们陆家有什么仇怨?”郑氏问道,按照常理,今天这种贺礼遗失之事公主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作。 对于郑氏的举一反三,陆沅知心中欣慰:“没错,所以以后在跟公主府那边走动的事情要注意分寸。” “我明白了。”郑氏点了点头,“那百合的事情?” “翠拢阁不是出了新品吗,明日我跟二婶去瞧瞧?” 翠拢阁是侯府的产业之一,如今也是郑氏在打理,但收益一直不好。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翠拢阁里的掌柜和伙计都是老夫人的人,难管。 听到这句话,郑氏心中对陆沅知更是多了几分敬佩,她从未见陆沅知查过账,自己也没有在她面前说过翠拢阁的事情,没想到陆沅知竟然知道此事。 郑氏没有傻到再问百合的事情,既然陆沅知提了翠拢阁,想必也是对百合早有打算。 “好,本来我明日也打算去一趟呢。” 和郑氏商议好此事后,陆沅知就回去了。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陆沅知换了一身夜行衣就飞身离府,直奔公主府。 公主府的守卫自然森严,尤其是今晚发生了遇刺之时,正是最谨慎的时候。 陆沅知寻了个两班交接的时间点,翻墙跃了进去,半空就被人伸出手拉到了树上。 闻到那人身上熟悉的气息,陆沅知才卸了手上的力道,任由自己被他拉过去。 “你来的有些慢啊。”盛意调侃道。 陆沅知瞥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侯府里那些糟心的事情?” “走。”盛意握住了陆沅知的手腕,直接带着她往后院那边去了。 陆沅知还不忘问了一句:“你找到刺客了?” 盛意点了点头,带着她落在了后院一个不太显眼的房屋屋顶上,两人揭开几片瓦片往下看去,就看到沈观澜正在给一个女子换药。 女子伤在腰腹部,给她换药,必然是会有一些不该有的接触,但两人都习以为常。 沈观澜在看清阿辛腰上的伤口时,眼中带上了冷意:“你为什么要对顾云臻动手?” 第151章 夜路相伴 “你要娶别的女人,我难道要看着你们琴瑟和鸣吗?”阿辛顾不得自己腰上的伤口,坐起身捶打着沈观澜,“你骗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跟你回京城……” 沈观澜一把将阿辛抱住:“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娶她只是权宜之计,不然新婚之夜,我怎么会在你这里?” 听到这里,阿辛停下了挣扎的动作,沈观澜继续劝道:“我先给你包扎好伤口,其他的再说。” 这一次,阿辛由着沈观澜给自己包扎伤口,看着沈观澜麻利的动作,她问了一句:“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麻烦?” 沈观澜手上的动作一顿:“这件事我可以去解决,但是你在公主府不安全,等会儿我就安排人送你离开。” 阿辛握住了沈观澜的手,盯着他,问道:“你嫌我在这里碍你的事情?” “怎么会呢?”沈观澜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你在这里养伤不安全,等你伤养好了,我再接你回来。”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沈观澜问道,“我跟顾云臻的婚事,我不也没有骗过你吗?” 闻言,阿辛总算是放心了:“你要是骗我,我就再也不会给你制作傀偶了。” 听到阿辛的这句话,沈观澜眼中闪过暗色,但他看向阿辛的时候,看不出任何的不悦:“我又不是为了让你帮我做傀偶,才让你留在我身边的,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 这句话,陆沅知听着都觉得假,但阿辛相信了。 沈观澜在给阿辛包扎完伤口之后,就派人将她送出去了,盛意想了想,问道:“我去追查她的行踪,你帮我再看着一下公主府的动静?” 陆沅知点头:“你去。” 在盛意追着阿辛过去之后,陆沅知就跟在沈观澜身后。 陆沅知有些奇怪,今日是他和顾云臻的大婚之夜,以顾云臻的性子,怎么可能让沈观澜离开? 沈观澜一路走回他和顾云臻的新房,但是他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窗户旁听着里面的动静。 陆沅知则是趴在屋顶上,拿开瓦片之后往下看去。 这一眼,简直让陆沅知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 因为此刻,顾云臻正和一个男子在床上共赴云雨,那动静闹得很大,就连原本应该守在门口的丫鬟都退开了。 屋里没有点灯,什么都看不清。 也是陆沅知眼力好,才能隐约地看到床上两个在翻滚的人影。 “观澜、观澜……”听着顾云臻时不时的喊声,陆沅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看着此刻正站在窗户旁的沈观澜,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看错人。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陆沅知的脑海中升起,沈观澜这是自己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 果然,还得是沈家人会玩。 想到上一世沈观澜做的事情,陆沅知猜出了他的心思,他是不可能会要一个有着顾氏血脉的孩子,就连碰顾云臻一下,都觉得恶心。 到了这里,陆沅知也没有了再看下去的兴致,将瓦片重新盖回去之后,陆沅知也从公主府离开了。 刚走出公主府没有多久,陆沅知就遇到了回来的盛意。 见着盛意,陆沅知便将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事情告诉了盛意。 这一次,就连盛意都有些被震惊住了:“沈观澜……疯了?” “他三年之前,不就疯了吗?” 听到这句话,盛意叹了一口气:“那他确实早就疯了。” 陆沅知感叹道:“顾云臻为沈观澜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结局,还真是世事无常。” “我还以为你会可怜她。” “她从一开始就坚定地选择了沈观澜,那她就要去承担相应的后果。”陆沅知回道。 顾云臻背弃了所有人,她如愿地跟沈观澜成婚,可最终又能得到什么呢? “我会派人去追查那个男子的身份。”盛意说道,“以沈观澜的性子,应该不会让那个人活得太久。” “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盛意看得出来,陆沅知的情绪有些低沉:“陆沅知,不是所有人都是沈观澜,你的选择不一定会如顾云臻那样被辜负。” 陆沅知仰起头望向盛意,笑了一下:“我相信我这一次的选择。” 看着陆沅知的笑容,盛意的心底变得柔软起来。 回去的时候,陆沅知没有用轻功,只是缓缓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走着。 盛意不远不近地走在陆沅知身后,看着走在前面的身影,盛意只觉得心中那缺了一块的地方在被什么东西慢慢地填满。 月光之下,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被无限拉长,然后交织重叠在一起。 陆沅知没有看盛意,但是在余光扫到两人有部分重叠的影子时,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的弧度…… 隔日一早,顾云臻和沈观澜入宫拜见皇上和皇后。 昨晚顾云臻遇刺一事已经惊动整个京城,纵然林疏月对顾云臻态度已经冷下来,还是问了她的情况。 “儿臣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沈珈音替儿臣挡了一剑,受了不少罪。”顾云臻主动说道,“儿臣想让沈姑娘在公主府养好伤再做打算。” 林疏月点了点头,她没有看到杨嬷嬷,有些奇怪:“杨嬷嬷呢,她不是一向跟在你身边的吗?” 顾云臻出生之后,林疏月就派杨嬷嬷去她身边照顾了,这些年来,杨嬷嬷对顾云臻可以说是视如己出般地对待。 今日顾云臻回宫,杨嬷嬷不可能不跟随。 顾云臻有些不甚在意地说道:“杨嬷嬷昨晚也被那个刺客踢了一脚,如今正卧床养病呢。” 看着顾云臻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林疏月心里起了一些无名之火:“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呢?” “杨嬷嬷就是一个奴才,她保护儿臣不是应该的吗?” 林疏月看着顾云臻,好似完全不认识她一般,自己的这个女儿何时如此冷心冷情了? 沈观澜看出了林疏月态度的不对劲,连忙解围:“娘娘放心,昨夜御医已经为杨嬷嬷看过了,得将养一月有余,臣自然会派人悉心照料。” 听到这句话,林疏月的态度缓和了一些:“那就好。” 顾云臻依旧不明白林疏月为何如此在意杨嬷嬷,但她看懂了沈观澜的示意,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顾衍突然问道:“驸马,昨夜那个刺客抓到了吗?” 第152章 敲打 昨天盛意在大婚现场,在顾云臻遇刺之时又救了她,这等事情他必然会告知顾衍。 对此,沈观澜早就准备:“回皇上,臣已经找到了那个刺客,但是她本就有伤在身,臣在抓她的时候,失手将她一箭射死了。” 听到这个回答,顾衍不置可否:“那个刺客的尸首呢?” “臣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必然担心公主的安危,今日入宫之时,已经将那刺客的尸首带了过来,此时就在外面。” 顾衍自然不会亲自去看,直接将盛意传召进来:“盛意,你替朕去验一验那刺客的尸身。” 看到盛意的出现,沈观澜有一瞬间的慌张,但是他觉得自己找来的那具尸首不会有任何问题。 盛意出去后没有多久就回来了,脸上的神色透着些凝重:“皇上,外面的尸身臣已经验过了,刺客的体型跟微臣昨日所见相差无几……” 听到这里,沈观澜松了一口气。 “但是昨晚微臣刺了那刺客一剑,伤痕不对!” 此言一出,沈观澜心中一紧,腹部的伤痕他几乎是照着阿辛身上的伤弄出来的,有何不对? 顾衍问道:“怎么回事?” “微臣昨夜用的是软剑,这软剑和平时常用的剑的剑锋不同,那刺客腰腹间的伤势根本不是软剑所致。” 听了盛意的回话,顾衍看向沈观澜:“驸马,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顾衍如此逼问沈观澜,顾云臻连忙维护他:“父皇,昨日是儿臣和观澜的大婚之日,观澜本来事情就多,怎么能想到那刺客如此狡猾呢,竟然还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替死鬼?” 顾衍拍了一下桌子:“那个刺客入你房间,伤了沈姑娘和杨嬷嬷,若不是盛意及时赶到,你以为你还有命在吗?那个刺客能入公主府如无人之境,那他日是不是就要到皇宫行刺杀之事呢?” 顾衍话说到这个程度,顾云臻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但她还是想把错处都往盛意身上推:“父皇,盛意身为钊钥司的掌司,本就有护卫皇室安危之责,昨日公主府有刺客,他不去抓,反倒是将此事交给了驸马……” 顾云臻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林疏月打断了:“云臻,驸马没有告诉你吗?昨天盛大人去追那个刺客的时候,被驸马拦住了,说刺客的时候他来负责,不让盛大人插手。怎么,你现在要把这件事归咎到盛大人身上吗?” 顾云臻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疏月,她才是母后的女儿,为什么母后要帮着盛意说话? 顾衍扫了一眼沈观澜:“看来有些事情,只有盛意能办成。” 沈观澜如芒在背,立刻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回去之后立刻彻查此事。” “行了。”顾衍声音中透着不悦,“这件事就交给盛意去办,你不用插手。” “皇上,这件事发生在公主府,若是交由盛大人去办,难免太劳烦盛大人了。”沈观澜还想要挽回。 “那朕问你,你找出这个刺客需要多久?” 沈观澜思索片刻,有些艰难地回道:“三天之内。” 顾衍又问盛意:“盛意,你要多久?” “一盏茶的时间。” 听到这个回答,沈观澜心中有些惊骇,盛意敢这么保证,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已经找到了刺客。 可是自己明明已经连夜将阿辛送到了安全了地方,盛意怎么可能找到她? 顾云臻并不相信盛意:“盛大人,你可别为了争一口气胡乱指证别人,毕竟那刺客的伤势如何,只有大人自己心里清楚。” 林疏月听不下去了:“云臻,盛大人昨天才救了你,你就算是不念着这份救命之恩,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 “母后,明明是盛大人一直在针对观澜,他就是担心沈家的人回京,揭穿他当年的诬陷。” 顾衍怒而拍桌:“顾云臻,朕是不是将你宠的太无法无天了?沈家的案子是朕亲自下的旨意,你这是在说朕诬陷了沈家吗?” 看到顾衍当真生气了,顾云臻也跪在了地上,有些语无伦次:“儿、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兴、兴许是当时有人伪造证据……” “有人伪造证据,朕辨识不出?你是觉得朕这个皇帝昏聩吗?” 毫无疑问,顾云臻的这句话又踩在了顾衍的雷点上。 顾衍是在斥责顾云臻,也是在逼着沈观澜表态。 沈观澜开口道:“公主,当年确实是沈家有罪,皇上大度,才放了沈家一条生路。如今又让臣回京,并且与公主完婚,已经是沈家之幸。” 听到沈观澜的话,顾衍的态度好转了一些:“驸马,公主当年在门外跪了一夜才挽回了你们之间的这段姻缘,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对待公主,朕自然也不会亏待沈家。” “臣多谢皇上,必当不负皇上所望。” 沈观澜叩首谢恩,语气诚恳,但心中的恨意滋长。 “朕这个女儿平日里骄纵了一些,什么话都敢说,朕可不希望因为你沈家的缘故,父女之间有什么隔阂。” 顾衍这些话是当着顾云臻的面讲的,他不仅仅是在提醒沈观澜,也是在敲打顾云臻。 顾云臻宛如鹌鹑一样,再也不敢放肆,和沈观澜一同应下了。 “这一盏茶的时间也该到了,盛意,刺客找到了吗?”顾衍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盛意回道:“现在那名刺客已经被带来了,就在门外。” “带进来。”顾衍吩咐道。 话音刚落,竹青就亲自押着刺客走了进来。 阿辛被竹青压着跪在了地上,她的头一直低着,众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但沈观澜即便没有看清她的脸,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她就是阿辛。 这一刻,沈观澜彻底慌了,只是强装镇定。 “把她的头抬起来。” 顾衍说完之后,竹青就抬起了她的下巴,让众人看清了她的模样。 看清楚是阿辛的时候,顾云臻发出了一声短暂的惊呼。 “怎么了?”顾衍看向顾云臻,“难不成这个人你认识?” 顾云臻自然记得阿辛,但是在这个时候她敢说吗? “我这样卑贱的人,高高在上的公主怎么可能认识?”顾云臻还在愣怔的时候,阿辛先开口了。 阿辛的这句话也提醒了顾云臻,她如果说出了阿辛的身份,岂不就是害了沈观澜? 沈观澜听到阿辛的这句话,一直慌乱的心稍微定了下来,他已经清楚了阿辛的选择。 顾衍继续问道:“云臻,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个刺客?” 顾云臻盯着阿辛的脸看了许久,沈观澜的心不由地又提了起来,害怕她说出来的答案会毁了自己现在的一切。 “不认识!”顾云臻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几个字。 第153章 百合的算计 阿辛虽然是跟沈观澜一起回京,但她并未在外人面前露过面,唯有顾云臻那一天去看望沈观澜,遇到了阿辛。 当顾云臻说出“不认识”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她的选择。 这一刻,她背弃了自己的父皇母后,选择了沈观澜。 盛意是何等机敏的人,他看的出来顾云臻是认识阿辛的,但为了保住沈观澜,顾云臻选择了为他隐瞒。 盛意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揭穿顾云臻,毕竟他没有证据。 听到顾云臻的答案,沈观澜心中一松。 但顾云臻的心中始终怀疑,阿辛并非那个刺客:“盛大人没有抓错人?” “公主若是不放心,可以亲自问一问。” 顾云臻看向阿辛,她始终不愿意相信昨天晚上的刺客是她。 阿辛也没有多做狡辩,从被人抓住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可能:“你们顾氏皇族没有一个好人,我只恨自己不能闯入皇宫杀了你这个狗皇帝!” 看着阿辛眼中的恨意,顾衍彻底怒了:“盛意,将她带下去好好审问,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指使她的。” “父皇,这刺客是在公主府行刺,这审问的事情不用盛大人代劳?”顾云臻还是担心阿辛会牵扯出沈观澜,想要阻止盛意将阿辛带走。 顾衍盯着顾云臻,神色莫名:“朕已经先给了驸马机会,驸马办不到的事情,朕就只能交给钊钥司去办。” 这一次,没有人再阻拦盛意,盛意带着阿辛先退下了。 盛意离开之后,顾衍就让顾云臻和沈观澜也一同退下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顾衍语气中透着些许感慨:“皇后,难怪你之前对云臻态度冷淡了许多,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人是驸马啊。” 林疏月神情不变,亦没有回答顾衍的话…… 翠拢阁坐落在京城中相对繁华的一条街道,按理来说,在这里卖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盈利必然可观。 但翠拢阁不仅没有多少盈利,时常还需要府中拨钱补贴。 陆沅知和郑氏走进翠拢阁,一眼就看到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后面百无聊赖地拨着算盘,几个伙计则是聚在一起聊天,压根不管在店里挑选饰品的客人。 见到郑氏进来,那掌柜的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二夫人,您怎么又来了?” 陆沅知没有搭理那个掌柜,直接走到了架子旁看着上面的珠宝首饰,很多款式都已经老旧过时,几个今年新出的款也不出彩,难怪没有人来买。 “来挑些首饰。” “二夫人,这话可得说在前面,这买东西得花钱,不然这账没法记。” 听着掌柜的那阴阳怪气的话,郑氏的心头有了火气,就在她准备发作的时候,一个模样清丽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进来之后,也不说话,只是苦着一张脸,哀求地看着陆沅知。 陆沅知好似没有看见她,跟郑氏说道:“二婶,我觉得这翠拢阁里的珠宝首饰没有什么入得了眼的,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将这里的人都裁撤了,换个生意做。” 郑氏还没有说话,掌柜的先急眼了:“姑娘,我们可都是老夫人的人,你可不能随意裁撤我们。” 陆沅知只当没有听到他的话:“二婶,如今府里是你做主,这种小事完全可以自己做决定。若是担心老夫人那边,提前去只会一声便可,老夫人总不至于糊涂到让着翠拢阁做着赔钱的买卖?” 见陆沅知这个态度,掌柜的看出了她不是个好惹的,也不管郑氏了,直接走到了陆沅知面前:“姑娘,我知道您是侯府的主子,但老夫人还在呢,她是您的长辈,难不成您还要让她为难?” “翠拢阁是侯府的产业,不是老夫人的产业,老夫人若是心疼你们,就将你们安排她名下的铺子里去。” 掌柜的还要说什么,郑氏已经应下来了:“还是沅知你有主意,等会儿我就将翠拢阁里的人都交还给老夫人。” 百合在一旁听着陆沅知说的话,知道她不是那种可以让自己随意拿捏的人,也就不再装模作样了:“陆姑娘,你是彦舟的妹妹?” 陆沅知上下打量了一眼百合:“你就是那个害我兄长被父亲责打的,那位被看招的女子?” 百合这下子也不知道该不该应了,便岔开了这个话题:“陆姑娘,我和你的兄长情投意合,你就帮帮我们。” “你若是跟我的兄长情投意合,应该去求我的父亲,我可做不得我兄长婚事的主。” 陆沅知说完抬脚走了出去,百合追了上去,直接跪在了陆沅知面前:“陆姑娘,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的身份,但是我和彦舟是两情相悦,求你成全我们。” 百合故意将动静闹大,就是为了让来往的路人看到这一幕,果然,周围的人开始往这里围了过来。 那掌柜的见状也跑了出来,说道:“姑娘,这女子既然和少爷两情相悦,您就帮帮她。您和少爷是亲兄妹,难道要看着少爷和所爱之人分离吗?” 有了掌柜的加入,大家都开始可怜百合。 郑氏在这时走了出来,说道:“这位姑娘,我知道你出身被看招,一心想要给自己找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但你不能因为我那个侄子在你身上花了钱,你就拽着他不放啊。” 百合神色微微一僵,侯府之子跟一个青楼女子有关系,流传出去可就太丢脸了。 百合是料定了这两人不敢点名自己是青楼女子的身份,才会故意在众人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戏。 陆沅知看着百合,脸上满是无奈:“百合姑娘,我知道你想要让兄长为你赎身。我们陆家虽说是侯府,但治家严明,兄长手里哪有那么多的钱? 你知道兄长这次为什么被父亲责打吗,是他为了给你筹赎身的钱,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如今父亲大怒,你求我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去求我父亲,或许他体谅你们二人的情义,就主动出钱帮你赎身。” 在郑氏和陆沅知的一唱一和下,镇远侯嫡子陆彦舟为了帮一个青楼女子赎身偷盗府中财物的消息就这样被众人听去了。 最可笑的是,这个青楼女子竟然还敢求到陆沅知跟前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154章 一箭双雕 陆沅知和郑氏回府的时候,关于陆彦舟和百合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两人一回去就面对着陆绥的怒火:“你们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些话?” “是那个女子上来就跪在女儿面前,让女儿成全她和兄长,翠拢阁的那个掌柜也在其中搅事。女儿若是不解释,外人会如何想我这个未来的信王妃?” 听着陆沅知的话,陆绥只觉得头疼:“你好端端地出府做什么?” “侯爷,这都怪我……”郑氏主动解释了翠拢阁的事情,她只是想要让陆沅知帮着去看看,没想到就被那个百合缠上了。 翠拢阁的事情再次将老夫人牵扯进来了,陆绥直接说道:“翠拢阁的事情,就按照沅知说的办,老夫人那边我派人去知会一声。” 郑氏心中一喜,但面上依旧没有表现出来:“又要劳烦侯爷出面了。只是百合和彦舟的事情现在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这该怎么办?” 陆绥眼中闪过狠意:“这件事你们不必再过问,我自会去解决。” 说完,陆绥抬脚就走了。 郑氏看向陆沅知:“沅知,你这次可真是一箭双雕啊。” “那也得二婶配合的好。”陆沅知回道。 郑氏有些不解:“只是有一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间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呢?” “二婶不是也想要让老夫人和父亲之间的关系疏远一点吗?” 郑氏明白了陆沅知的意思,每个人都有所求罢了。 翠拢阁的事情,若是郑氏出面去解决,定然会让老夫人记恨。 但若是让陆绥出面解决,老夫人记恨的对象就换人了。 在回松香院的路上,陆沅知再度想起了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她,一心一意地为了陆绥和陆彦舟,拖着一副病体也要为陆彦舟在战场上挣出军功来,只是想让陆彦舟能稳坐镇远侯世子之位。 可她出生入死换来的,是陆绥和陆彦舟的背叛。 这一世,她也要让陆绥尝一尝被一直以来寄予厚望的儿子,背叛的滋味。 这一晚,被看招的百合姑娘被老鸨安排上台,引得无数嫖客去抢她。 毕竟这百合是被镇远侯嫡子陆彦舟看上的人,他们可得尝一尝她的滋味。 半夜,百合将身上的男人哄着睡下之后,披上衣服就走了出去。 她从被看招的后门走出去,见到了在后街等她的露珠。 “姑娘,我今天在翠拢阁还是失败了。” 翠拢阁的事情露珠已经知晓了:“你跟着陆彦舟那么久,就没有趁机有个孩子?” 百合有些为难:“姑娘,你也知道的,我之前小产太多次了,如今已经不易有孕。” 闻言,露珠的眼中闪过愧疚之色:“先前都是为了帮我……” 百合握住了露珠的手:“若不是姑娘你在楼里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可我也把你拖进了深渊之中。” 百合摇着头回道:“姑娘,我不在意的,你做每一件事的时候都能带着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你不是一个人,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百合的眼中好似闪烁着炙热而疯狂的光,露珠也回握住了百合的手:“百合,只要我们这一次成功了,就能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百合看着露珠的腹部,问道:“姑娘,这个孩子你一定要生下来吗?” 露珠松开了百合的手,随后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这个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的,有了他,我们才能成功。” 闻言,百合点了点头:“我会和你一起保护好他。” “陆彦舟被困在院子里,应该还不知道你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会找个机会告诉他。” “姑娘,他若是知道了,会不会不让我进府了?” 百合并不在意能够留在陆彦舟身边,她只是想要进侯府,陪在露珠身边。按照她们原来的计划,可以利用舆论逼迫陆家同意她进府,左右一个妾室的位置,根本不重要。 没想到出了这个意外,百合现在有些担心。 “陆彦舟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露珠并不在意,“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原本对你的三分爱意,也会变成十分,你入府就更加顺利了。” 百合当然清楚陆彦舟的性格,只是事关她能不能进陆府陪在露珠身边,她自然要更加谨慎。 “我出来时间不能太长,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自己。”露珠再次叮嘱道。 “你也是。” 露珠出来这一趟不容易,和百合说完话之后就赶紧坐上马车回去了。 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百合的心中满是不舍。 马车上,露珠的心绪也久久不能平静。 往日里,不管在哪里,她和百合从来没有分开过如此之长的时间…… 等百合也回去之后,陆沅知和盛意从暗处走了出来。 “这两人是不是把进侯府想的太简单了?”陆沅知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过露珠有句话说的对,经历此事之后,百合是一定能够进侯府的,除非陆绥能将陆彦舟逐出去。” “明日且等着看。”陆沅知说着就往前走去,盛意跟在她身后:“你去哪里?” “大人还是赶紧回去审你的刺客。” “你这就有点过河拆桥了,露珠和百合的事情还是我帮你打探出来的。” “大人这是要跟我分清彼此了?” 盛意有些无奈,这话都让陆沅知说去了。 “对了,最近锦书怎么样了?”陆沅知问道。 当初那些从狩女台救走的女子,盛意已经全部安顿好了,唯有锦书无处可去,坚定地要跟着陆沅知。 陆沅知不知该如何安顿锦书,盛意出面要走了锦书,让她在钊钥司历练。 “她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能让盛意这么夸赞,想来锦书的表现确实出众。 看着陆沅知脸上欣慰的笑容,盛意继续说道:“她说,等她学成以后,就要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我还以为她会留在钊钥司。” 留在钊钥司,锦书会有更好的前途,跟在自己身边,又能做什么呢? “我倒是觉得,跟着你她能学到更多。” “什么?” “我能教她的只有武艺,但你能教她的更多。” “我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 盛意停下脚步,看着陆沅知,说的认真:“陆沅知,我见过很多人,轮聪明和武艺或许不下于你,但论起心境,鲜少有人能与你相提并论。” 陆沅知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拉进了与盛意之间的距离,凝视着他的双眸:“盛大人,我现在对你从哪里来更好奇了。” 第155章 做戏 盛意抬头在陆沅知的额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也许知道了我从哪里来,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难道你不是大历的人?”陆沅知猜测道。 盛意继续往前走着,陆沅知则是走在他的身边。 “我算是半个大历的人。” “难道你是从边境而来?” 越靠近边境,就代表着越临近其他国家,在那里与异国之人通婚的情况发生较多。 盛意没有回答陆沅知的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来到大历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孩子,差点死在边境。是一个老人给了我半块馒头,就着雨水,我吃完了那半个硬邦邦的馒头,活了下来。” 这是陆沅知听盛意第一次提起他的过去,她没有想到盛意竟然有过那样的经历。 “那个时候的我毫无方向,但是那半个馒头让我觉得,我该保护大历边境的百姓,不再让他们受到战火的纷扰。” 盛意的话,让陆沅知回想起了上一世的他。 纵观他的半生,似乎从来没有违背过初心。 面对这样的盛意,陆沅知的心中无端地多了几分心疼。 盛意敏锐地感知到了陆沅知的情绪,笑着说道:“沅知,我从不后悔我做过的一切,因为我很清楚,若是没有那个老人,就不会有现在的盛意,我也不会遇到你。” “遇到我,难道是什么好事吗?”想到自己上一世与盛意为敌的时候,陆沅知心中闪过痛意,“你就没有想过,我会和其他人一样与你为敌吗?” “那又如何?我欣赏你,并不在乎你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敌人。”盛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能成为朋友是最好的。” 这一刻,陆沅知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大人还是莫要胡言乱语了。” 陆沅知的这句话说的没有一点力度,轻柔的好似一片羽毛,轻轻地扫过了盛意的心脏。 盛意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陆沅知对自己的心防开始松动。 他自己也不清楚,何时能够彻底走进陆沅知的心中,但是他愿意和陆沅知一起走下去…… 公主府中,顾云臻在书房外焦急地走了一圈又一圈,见送进去的饭菜又被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顾云臻彻底急了:“驸马还是什么都不吃吗?” 见着下人点头,顾云臻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冲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顾云臻就看到了一脸颓丧地坐在椅子上的沈观澜:“观澜,你到底怎么了?” “公主,旁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沈观澜苦着脸说道,“我那么相信阿辛,为什么阿辛要骗我,她借着我接近你、行刺杀之事。我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伤到了你,我该怎么办?” 看到沈观澜如此难受的模样,顾云臻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彻底散去:“观澜,我知道你也是被阿辛给骗了,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她利用。” “可是我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顾云臻握住了沈观澜的手:“观澜,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往前看。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我永远会陪在你的身边。” “云臻,幸好你一直在我身边。”沈观澜一脸感动,“当年沈家出事,所有人都选择明哲保身,只有你愿意相信我们沈家。” “我跟你相识多年,怎么可能不明白你的心性?” 顾云臻又劝慰了许久,才劝得沈观澜用了些宵夜。 看着沈观澜用完宵夜之后,顾云臻道:“观澜,时辰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云臻的脸上带上了一些羞涩之意。 沈观澜眼底闪过轻蔑之意,面上依旧笑的温和:“云臻,你先回房,我等会儿过去。” “好,那我先回去沐浴更衣。”顾云臻说完就走了。 在顾云臻离开之后,沈观澜让人送了一盆水进来,将手放在水中洗了又洗,好似是要洗去刚才被顾云臻触碰到的痕迹。 沈观澜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说道:“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与沈观澜极为相似的男子出现在他身后,眼神木然。 沈观澜耐心地用帕子擦着自己的手:“以后每个晚上,你都按照之前的安排去见顾云臻。” “是。” “去。” 随着沈观澜吩咐完之后,那个男子再度离开了书房。 “盛意!”沈观澜将帕子丢回水盆里的时候,狠狠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他不知道盛意是如何抓住阿辛的,但阿辛算是废了。 阿辛进了钊钥司,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原本她在自己的身边,还能帮自己多制作几个傀偶,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盛意打乱了计划。 随即,沈观澜想起了阿辛曾经提起过的一个人,若是能够找到那个人,或许自己的赢面就会更大。 “来人!” 几个侍从走进了书房,沈观澜吩咐道:“你们明日启程前往西境,找一个人。” “是谁?” “申若泠!” …… 在陆绥有意的推动之下,百合在被看招算是彻底挂牌接客了。 那些有幸成为百合入幕之宾的客人,都对她念念不忘,百合的名声很快就响亮了起来。 这件事情陆绥原本是瞒着陆彦舟的,但是在露珠暗中透露之下,陆彦舟还是知道这件事,他顾不得自己还没有痊愈的伤势,打伤了看守自己的人,跑去被看招找百合。 陆彦舟去被看招的时候,正好看到百合在陪酒,这个人陆彦舟自然认识,是永安侯嫡子孙文。 “孙文,你怎么敢让百合陪你喝酒?”陆彦舟冲上前就要打孙文。 不等他接近孙文,就被孙文带来的侍从拦住了,孙文一把将百合搂在怀中,满是挑衅地看着陆彦舟:“陆少爷,这被看招一向是看钱说话,你要是有钱,也可以喊她陪酒陪睡。” “孙文,我要杀了你!”陆彦舟双目猩红地盯着孙文,孙文毫不在意:“陆少爷,还得是你慧眼如炬,要不是你发现了百合这么一个天生的尤物,我们哪能享福?” 听到这句话,陆彦舟彻底忍不住了,再次往孙文的方向扑去。 孙文也不客气了:“给本少爷打,出事了本少爷负责。” 闻言,那些侍从就不再留情,拳拳到肉。 陆彦舟被打的很惨,但是他还是努力地看向百合的方向,在他失去意识前一秒所看到的,是百合惊慌失措的面容…… 第156章 成仇 六月的天,阴晴不定。 在孙文的侍从将昏死过去的陆彦舟从被看招后门扔出去后不久,天上就飘起了雨花,很快雨越下越大。 陆彦舟是被雨淋醒的,在他醒来的时候,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但还是想往被看招的后门爬去。 他刚刚有了动作,就看见后门被打开,百合撑着伞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一脸悲意地走到了陆彦舟面前,陆彦舟仰起头看着百合。 百合蹲下身,将手中的伞撑向陆彦舟,她自己则是被雨水淋湿了:“陆少爷,你何必再来呢?” 看到这样的百合,陆彦舟心中更是疼痛难忍:“百合,你说过,这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 “陆少爷,百合如今已经彻底沦为风尘,往日的那些誓言就随风而去。以后,您是镇远侯府尊贵的少爷,而我只不过是被看招一个卖身的青楼女子罢了,你我之间不要再见了。” 陆彦舟想要去抓百合的手,但是百合动作很快地站起身往后退去。 “陆少爷,我该感谢你让我度过了那两个月开心的时光。但我心里又忍不住地想要恨你,你办不到的事情,又何必要承诺我呢?” 百合在说完这句话之中,将伞留给了陆彦舟,随后转身离去。 看着百合凄凉离去的背影,陆彦舟猛地吐出了一口血:“百合……” 门关上之后,彻底隔绝了陆彦舟的视线,听着他有些悲戚的喊声,百合脸上的悲伤之意尽数散去,好似刚才跟陆彦舟说话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百合喃喃地说了一句:“陆彦舟,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陆彦舟最后还是被陆家的下人找到带回去的,这一次的他好似失了魂魄一般,躺在床上如同一个活死人。 荣大夫替陆彦舟问诊之后,只对着陆绥说了一句:“侯爷,公子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治。” “多谢荣大夫了。”陆绥说完,便让人送荣大夫出府了。 这番话自然也被前来探望陆彦舟的陆沅知听了进去,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陆彦舟,陆沅知心中只觉得可笑。 上一世,这两个人对自己满心算计,没成想这一世陆彦舟被百合算计成了这副样子,当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沅知,你说为父是不是做错了?”陆绥看着这样的儿子,好似瞬间苍老了许多。 看到陆绥这痛心疾首的样子,陆沅知心中更觉讽刺。 同为他的子女,为何他对陆彦舟处处维护,对自己这个女儿只有利用呢? “父亲怎么会做错呢。”陆沅知淡淡地说了一句,“您不都是为了兄长好吗?” 听到陆沅知这么说,陆绥好似受到了安慰:“这个时候,再让百合进门,只怕会惹人非议。” 此刻,陆绥很后悔,他明明可以用其他的法子去逼迫百合,却用了最下等的方法,最后还是自己的儿子要捡破烂。 陆沅知怎么可能不懂陆绥的心思:“父亲,京中并非没有为青楼女子赎身纳入府中的先例,您若是有心为兄长办此事,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的。” 闻言,陆绥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等你兄长对她的感情淡了,这件事自然也就过去了。” 说完,不等陆沅知有什么回应,陆绥抬脚走进了房间。 汤嬷嬷有些不解地问道:“姑娘,你为何要帮着百合入府?” 百合那等已经不清白的青楼女子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入侯府,若是陆沅知想拦,百合绝不可能入得了侯府。 “她如此算计,只为了进府,我当然要帮帮她了。”陆沅知笑了一下,“而且这件事对我来说,未必是坏事。” 汤嬷嬷不解陆沅知的意思,但她没有再问。 姑娘聪明,说的话自有她的道理,自己只要往后看,就能明白其中的缘由了。 陆绥走进了房间,看着躺在床上的陆彦舟,面露无奈地说道:“彦舟,为父会帮你替那个百合赎身,以后她就是你院子里的人了。” 听到这句话,陆彦舟瞬间回神:“父亲,您说真的吗?” “自然。” 果然,陆彦舟面露喜色:“多谢父亲。” 看着陆彦舟脸上的笑容,陆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主动跟我讲,你是我的儿子,我还能不为你考虑吗?” “父亲,孙文命人将儿子打成这样……” 不等陆彦舟说完,陆绥说道:“放心,此事为父已经记下,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又安慰了陆彦舟许久,陆绥才离开了。 陆绥走后,陆彦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而是恨意。 陆彦舟并没有因为陆绥这次的让步而感到开心,现在的他对陆绥只有恨。 他早已知晓,如果不是陆绥,被看招的那些人根本不敢逼迫百合接客,都是因为父亲,百合才会对自己说出那般绝情的话,才会让自己丢尽了颜面! 陆绥派人去给百合赎身的消息,并没有瞒过陆老夫人,她听闻此事之后,直接将陆绥请了过来。 一见陆绥,陆老夫人的脸色就阴沉下来:“侯爷,你为那个青楼女子赎了身,还想要做什么?” “既然彦舟喜欢,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为他考虑。” 陆老夫人重重一拍桌子:“陆绥,你是昏头了吗?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又把那个妓子招回来了,你知道现在京中的人是怎么说我们镇远侯府的吗?” “有三弟这个榜样在前,京中的人想必都已经习惯了,这一次闹得动静再大,还能大过豆蔻之事吗?” 豆蔻的事情,当初也算是闹到了皇上面前。 闻言,陆老夫人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许久没有说得出来话。 “母亲为自己的儿子考虑,难道我就不能为我的儿子考虑吗?” “好,那这件事我不过问,翠拢阁呢?” 陆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翠拢阁是侯府的产业,既然不盈利,换个营生才是正途。” “那原本的掌柜和伙计有必要赶走吗?” “怎么能算是赶走呢?”陆绥问道,“儿子不是已经将他们送到了母亲名下的产业那边了吗?” “他、他们哪里是做生意的料……” 话说了一半,陆老夫人意识到不对劲,立刻住了嘴。 陆绥看着陆老夫人,冷笑道:“原来母亲也知道啊,母亲既然将自己的利益和侯府的利益分的如此清晰,那就别来占侯府的便宜,儿子也能高看您一眼。” 第157章 不懂知足 在陆绥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也意味着他彻底打破了母子间和平的假象。 “在侯爷的眼中,侯位才是最重要的。”陆老夫人叹了一声,“老身纵然是你的生母,也得往后靠。” “母亲您育有二子一女,不管是对陆清瑶还是对陆起,您都倾尽所有。若非当年儿子在战场上的军功,您连侯位都要帮陆起算计到手。” 陆绥直接点出了老夫人的偏心,“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最看重的人和物,您是这样,儿子亦是如此。” “侯爷,你这么对待我这个生母,你不怕遭报应吗?” “真要说起遭报应,这偌大的侯府有谁手里是真正干净的,谁能不遭报应?”陆绥问道,“母亲您若是安心地颐养天年,儿子自然会为您养老送终。可您若是执着于这侯府的尔虞我诈,他日就别怪儿子翻脸无情了。” 听着陆绥这无情到了极致的话,陆老夫人心中更后悔当年没有更狠心一些:“我不懂,你的两个儿子早就没有了继承侯位的可能,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给自己的亲兄弟一个机会呢?” “这是儿子的事情,就不劳母亲费心了。”说完之后,陆绥直接转身离开。 走出主屋的那一刻,陆绥抬起头看着这四方院子上方那狭窄的天空。 母亲久居后宅,眼界到底还是被局限了。 只要他扶持新帝登基,上疏请求新帝册封陆彦舟为世子,有谁敢提顾衍当日在春猎之时的一句戏言? 陆老夫人气的重重地在床榻上捶了一下,她知道以陆绥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再帮陆起的。 如果自己再不为陆起打算,陆起就真的什么都得不到了…… 百合是在一个深夜悄悄地从后门进了侯府,侯府终究还是注重脸面,没有将百合进门这件事闹大。 但是百合进镇远侯府这件事终究还是没有瞒得过京中众人的眼睛,尤其是那些曾经成为过百合入幕之宾的世家公子们,这京中的风言风语也就多了起来。 “姑娘,听说侯爷今儿个下朝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不肯出来。”汤嬷嬷一边收拾着去避暑要带的东西,一边跟陆沅知说着话。 陆沅知正在修剪着花瓶中的茉莉花,闻言,淡淡地说道:“想必是有人在父亲跟前用百合的事情刺激他了,父亲不敢对陆彦舟发火,只能自己生闷气。” “姑娘,那百合和露珠走的近,这两人一个是少爷的妾室,一个是老爷的妾室,咱们不在京中的时候,会不会闹出些什么事情来?”这是汤嬷嬷最担心的一点。 “她们若是不闹点事情出来,这戏还怎么唱下去?”陆沅知回道,“再说了,府里有二婶在,若是她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连两个人都看不住,也没有必要当这个家了。” 正说着话,有丫鬟进来传话:“姑娘,百合姨娘求见您。” “让她进来。” 百合进来的时候,陆沅知恰好将茉莉花修剪好,汤嬷嬷连花带瓶一起放在了窗户旁的小桌上,看着颇为雅致。 百合主动夸赞道:“沅知姑娘的手真是巧,这修剪花枝我是怎么都做不好的。” 陆沅知看向百合,入府之后,她之前那些在被看招的衣服便都穿不得了。 郑氏也没有苛待她,所用之物都是府中姨娘的标配。 百合今日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衣裙,依旧能看出来娇媚之意。 “百合姨娘会的东西,我也未必会,人各有所长罢了。” “姑娘说笑了,我会的那些东西不都是粗俗之人才学的,哪有姑娘如此高雅的情致?” 陆沅知不置可否:“天气暑热,百合姨娘过来这一趟不易,该不会只是为了夸赞我?” 百合笑吟吟地在陆沅知对面坐下了:“之前在翠拢阁前是我冲动了,还望姑娘不计前嫌。” “那种小事我早已忘了。” 百合有些犹豫地开口:“姑娘,这京中愈发地暑热了,我和露珠姨娘琢磨着也想一同去临漳避暑,这次可否带上我们二人?” 陆沅知看了一眼百合:“百合姨娘跟露珠姨娘还真是一见如故。” 百合讪讪地笑了:“露珠姨娘有孕在身,本就体热,再加上天热,难捱的紧,若是能一同去临漳,想必能舒坦许多。” 生怕陆沅知不答应,百合又急切地说道,“我听说之前不少官员也会带着府里的妾室前去避暑……” 汤嬷嬷直接出声打断了百合的话:“百合姨娘,这种事情你该去对侯爷说,这随行去临漳的家眷,我们姑娘怎么可能说了算?” “我也没有想着让姑娘决定此事,只是想着姑娘能帮忙在侯爷面前说几句好话。”百合神色悲伤,“我知道姑娘是心肠极好的人,若是姑娘能帮我这一次,百合定然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汤嬷嬷眼中闪过不屑,这个百合是把陆沅知当做寻常心软的姑娘看待了。 整个府里,就属松香院最安静,这百合以为陆沅知好拿捏,今日才来了这么一趟。 百合惯会使用这种示弱的手段,引得府中小姐垂怜。 但这一次,百合踢到了铁板上。 “你来找我,必然是因为在父亲那边没有说通。原因无非有二,其一,露珠怀有身孕,父亲不放心她出远门。” 说到这里,陆沅知顿了一下,看向百合,继续说道,“其二嘛,自然是因为兄长伤势未愈,他都要留在府中养病,父亲怎么可能允许你去?” 陆沅知说的全中,百合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姑娘,我知道我身份卑微……” 陆沅知听不下去了:“百合,你和露珠的确出身卑微,但能入侯府为妾已经是你们的造化,二婶仁善,更是不曾对你们有什么亏待之处。 做人要懂得知足,若是一味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恐怕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会失去。” 百合的脸色微微一变:“沅知姑娘,你到底还是看不起我的身份。” “我们姑娘是镇远侯的嫡女,你是什么样的出身,自己心知肚明,我们姑娘看得起你的身份,才是奇怪?” 汤嬷嬷这一句话说完,百合就再也忍不住,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汤嬷嬷说了一句:“真是没有规矩,这回去又要告状了。” “嬷嬷,你觉得我那个兄长对百合的感情能维系多久?” 第158章 赏荷宴 汤嬷嬷对陆彦舟的性子自然也是有几分了解的,现在他整日里在府里养伤,不用面对外面的闲言碎语。 等他伤养好了,估计一出去别人就会在他面前提百合的事情。 陆彦舟可不是那种会心疼人的男子,到时候只会愈发地看不惯百合。 “自己满腔深情对待的女子,早已人尽可夫,自己也成为了谈资。”汤嬷嬷琢磨着,“彦舟少爷可不是什么长情的人。” “所以啊,父亲对兄长还是了解的。”陆沅知感叹了一句,“父亲赌上了侯府的名声,也要让兄长看清这一点,真是一位好父亲。” 汤嬷嬷看着神情冷静的陆沅知,心中满是心疼,她怎么可能看不出陆绥对陆沅知的冷淡。 都是陆绥的子女,陆绥未免也太偏心了,难怪姑娘心寒。 “若不是夫人去世的早,侯爷哪里会这么偏着彦舟少爷?”汤嬷嬷心中遗憾。 陆沅知眼中闪过嘲讽之色:“嬷嬷有没有想过,若是母亲在世,也会偏心兄长呢?” 闻言,汤嬷嬷想起了一些往事。 苏棠当初生下陆沅知之后,对这个女儿并没有多上心,反倒是对陆彦舟格外关心。 在苏棠生命的最后几个月,几乎是一直在陪着陆彦舟的,哪有什么时间照顾陆沅知? 若是苏棠一直安然地活到现在,只怕也会如陆沅知推测的那样,夫妻二人都偏心陆彦舟,陆沅知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陆沅知是汤嬷嬷看着长大的,她实在不明白,为何侯爷一直对姑娘那么冷淡? 明明姑娘从小就懂事的令人心疼,习武受伤从来都不喊一句疼和苦,可侯爷的眼中就是没有陆沅知。 “侯爷倒真是老夫人的亲儿子,在偏心这一点上,如出一辙。” 陆沅知没有再纠结于此事:“后天就要出发了,这两天还是尽快把东西收拾好。” “好。”汤嬷嬷应了一声,敛了心中的伤感,继续去收拾行李了。 每一年能够随行去避暑的官员都是皇上钦点的,并非所有的官员都能同去,所以这也是帝王的恩典。 沈家之前身为公侯世家自然是在邀请之列,但自从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这项恩典。 这一次避暑,沈家赫然在列。 这落在众人的眼中,那就是沈观澜凭借着驸马的身份,带着沈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不过让众人惊讶的是,皇上这一次没有让温家随行,就连后宫的温嫔也不在同去妃嫔的名单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家在皇上面前是开始失势了。 直到临行前一天晚上,皇上才公布了此次避暑的地方是临漳行宫。 信王府,顾长曜可以说是彻夜未眠,他在思索,父皇为何这一次将地方换到了临漳。 相较于往年避暑的地方,临漳的距离近了许多,只是这天气并没有那么凉快,所以临漳从来不是避暑的首选。 正是因为临漳那边不受关注,顾长曜当初才将兵器暗坊建造在临漳,难道是父皇发现了兵器暗坊的事情? 可若是父皇发现了这件事,直接派盛意去查是最快的方法,没有必要带着所有人一同去临漳。 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顾长曜想了一夜,都没有想出来结果。 兵器暗坊的痕迹无法彻底抹去,而且造价太大,他无法轻易地舍弃。 顾长曜打定了主意,不管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还是要做两手准备,即便是将来兵器暗坊被发现了,也绝对不能牵扯到自己身上! 避暑的队伍,在万众瞩目之下出发了。 经历了十天的路程,到达了临漳行宫。 临漳行宫不算很大,所以宫人们在安排住处的时候难免紧凑了一些。 陆家这边是陆绥这一房的人来了,陆初忙于善堂之事,主动请求留在京城。 所以来的只有陆沅知和陆书珩,不过陆沅知还是将陆荞也带上了。 因为房间安排紧凑,所以陆沅知是和陆荞住在一起的。 入住当晚,各家夫人小姐就收到了皇后赏荷宴的邀约。 陆荞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有些紧张地问道:“沅知姐姐,我明天能不去吗,我就在屋子里待着。” “我带你出来,就是怕你在府里太闷,你来了这里还闷在屋子里,跟在府里有什么区别吗?” 听着陆沅知的话,陆荞就没有再拒绝:“那我明天跟姐姐一同前去。” 临漳行宫是倚山而建,居住的地方相对其他行宫要小一些,但众人可以游玩活动的区域遍布整个漳山。 漳山的风景秀丽,有不少可以赏玩之处,在这里待着的一个月,众人觉得应当不会太闷。 隔日一早,各家夫人小姐都起身了,开始梳妆打扮,准备去参加皇后的赏荷宴。 此时,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不过当那些世家小姐们走在一起的时候,看着比那满池的荷花还要争妍斗艳。 林疏月坐在上首的位置,目光扫过坐在下面的各家夫人、小姐们,先是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无非是大家这一路过来都辛苦了。 此时坐在林疏月身侧的人是许久未曾露过面的温雪,如今的温雪看着好似比之前沉稳了许多,看来这几个月的调教,让她更加擅长伪装了。 林疏月说完话之后,这赏荷宴也就正式开始了,她站起身带着众人往池塘边走去。 温雪原本是该走在林疏月身边的,但林疏月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看到了陆沅知和戚子衿,主动说道:“沅知、子衿你们到本宫身边来。” “沅知,本宫听闻了你之前为温氏在山上诵经祈福三个月的事情,受了不少苦?”林疏月仔细地打量着陆沅知,叹了一句,“看着瘦了不少。” “多谢娘娘关心,臣女也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当初皇上为你和信王赐婚,倒真是没有看错你,你是个好孩子。” 听着林疏月的话,在场的众人心思各异,但目光都出奇一致地看向温雪。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春猎发生了月珠之事后,皇后就一直不待见温雪。 皇后此时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陆沅知,难不成是在遗憾太子娶得太子妃不是陆沅知? 温雪感受着众人的目光,面上始终保持着沉稳,但她看向陆沅知和皇后身影的眼神中,恨意一闪而过…… 第159章 落水 荷塘很大,塘边已经停放着十几艘小木船,每个船上都坐着一名负责划船的宫人。 这是今日赏荷宴的活动之一,各家小姐们坐船到荷塘中挑选一支荷花摘下交给宫人们。 宫人们将荷花插在花瓶中一起放在皇后面前,由皇后挑选出一支最喜欢的荷花,揭晓花瓶底下的人名,这个人就能获得奖赏。 林疏月赏的是进贡的绢丝锦,绢丝锦只有宫中位居高位的妃嫔才可用,在炎炎夏日穿着绢丝锦制成的衣服格外凉快。 往年温嫔还是温贵妃的时候,夏天的衣裳基本上都是绢丝锦所制,其他人见了只有艳羡的份。 此刻听到彩头是绢丝锦,在场的世家小姐们跃跃欲试。 木船的数量是按照参加赏荷宴的世家小姐们的人数安排的,一艘木船上能乘坐三人,陆沅知、陆荞和戚子衿三人坐在同一艘木船上。 等大家坐定之后,宫人们就开始划动船桨往荷塘中间去。 各家夫人则是陪在皇后身侧,一起在池塘边欣赏着满塘的荷花。 温雪并没有坐船去采荷花,安静地站在林疏月身边,听着她与各家夫人聊天。 陆荞很是专心地寻找着最漂亮的那一朵荷花,陆沅知和戚子衿见她如此认真,也帮她一起挑选。 “荞荞,你看那朵好不好看?”陆沅知指着一朵开得正盛的荷花说道,陆荞见了,就让宫人往那边划船。 只是在陆荞伸手已经握住了荷花根茎的时候,另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这朵花是我先看见的,你这是抢我的花。” 顺着那只横空伸过来的手看过去,陆沅知认出了她是永安侯孙家的嫡女孙寒露,与她同乘一艘船的是许棉和云旎。 若是以往的陆荞,定然会选择退让,但这一朵花是陆沅知为她选的,陆荞没有松手:“谁先看到这朵荷花,根本就无法确定。可我很确定,是我先抓住这朵荷花的。” 孙寒露颇为不在意地说道:“区区一个庶女,也敢跟我抢?” “皇后娘娘让大家采荷花的时候,可没有规定庶女要把自己选中的荷花让给嫡女。”陆荞说着,直接将这朵荷花折断,握在了自己手里。 孙寒露当即怒了,她看向陆沅知:“陆沅知,你们陆家的庶女,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陆沅知压根没有看孙寒露,而是对陆荞说道:“荞荞,你做的很好,自己先拿到的东西,就不要让给别人。” “陆沅知!”孙寒露怎么可能不知道陆沅知这句话是对自己说道,“你不就仗着自己是信王未来的王妃才敢如此张狂。” “若孙姑娘觉得我刚才说的话是为张狂,那请问孙姑娘这种喜欢抢夺别人东西的张狂行为是倚仗什么呢?”陆沅知语气平淡地问道。 孙寒露被问的答不上来,云旎开口道:“陆姑娘,孙姑娘的父亲与你的父亲同朝为官,都是当朝侯爷,你话没有必要说的这么难听,让两家人以后见了面都尴尬。” 云旎这话说的颇为大度,陆沅知笑道:“是吗?那前段时间,孙文手底下的人将我的兄长打成那样的时候,怎么不见孙家的人考虑到这一点呢?” 被看招的事情在京中各大世家都传遍了,孙文手底下的人将陆彦舟打成那个样子,事后并没有去陆家赔罪,陆家的人也没有去孙家问责。 由此可见,陆家和孙家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陆沅知继续说道:“永安侯的侯位是因为孙家世代为大历镇守北境所得,可如今孙家已经被皇上从北境调回,这永安侯的侯位还能保得住多久呢? 指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孙姑娘连孙家的这份倚仗都没有了。” “陆沅知,你竟然敢妄自揣度圣意,这可是死罪。”许棉好像抓住了陆沅知的把柄,非常激动地说道。 陆沅知反问:“我刚才所讲的不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吗,最后一句话也只是提点孙姑娘行事莫要太过张狂,何时揣测圣意了?” 回想陆沅知刚才的话,的确是没有很明显的揣度圣意的意思。 见许棉答不上来,陆沅知吩咐道:“划船。” 只是孙寒露突然从宫人手里抢过了船桨,直接砸向了陆荞:“我拿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带走。” 木船不大,陆荞站在那里,避无可避,还是陆沅知伸手拉了一下,陆荞才没有被船桨打到。 但是船桨直接砸在了陆沅知所在的木船船舷上,船身不稳,左右晃动。 站在孙寒露身后的云旎见状,拿出了一颗珠子,在众人惊慌的时候,直接弹射向陆沅知所在的那艘船。 船身的晃动更为剧烈,陆荞直接往后仰去,差点就要一头栽进湖里。 距离陆荞较近的戚子衿伸手拉住了陆荞,但是她本身就站的不稳,反倒是自己一头栽进了湖里。 “子衿。”陆沅知喊了一声,她本想直接将戚子衿从湖里拉上来,但是在湖底似乎闪过了一个人影,随即湖面上就不见了戚子衿的身影。 有人藏身在湖下! 陆沅知立刻意识到了这件事,她立刻假装没站稳,顺着船摇晃的幅度往湖里栽去。 “沅知姐姐。”陆荞想要去拉住陆沅知,但是云旎在这时再次弹射出了一颗珠子打在了她们那艘船上,船身晃动更为剧烈,陆荞没站稳直接摔在了船舱里,眼睁睁地看着陆沅知掉进了湖里,不见了身影。 负责划船的宫人自然是会水的,见两个姑娘掉下湖,来不及多想,直接跳下水救人,但是他跳进湖里,发现陆沅知和戚子衿的身影都消失了。 他当即浮出了水面,和陆荞一起大声呼救。 原本在池塘边等待的人全部都跑到了桥上,关注着救人的情况。 听到是陆沅知和戚子衿落水,林疏月尤为紧张,手扶着桥栏,半个身子往前探去,只希望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丛嬷嬷走到林疏月身边,原本只是想要扶着她的,但一直默不作声的温雪出手了,她对着丛嬷嬷的膝弯处打出了一颗石子,丛嬷嬷一个没站稳,手往前一推,竟然直接将林疏月从桥上推了下去。 “娘娘……”丛嬷嬷一边喊着,一边毫不犹豫地跟着林疏月一起跳了下去。 看着林疏月和丛嬷嬷全部都掉进了湖里,站在桥上的其他人都傻眼了…… 第160章 水下溶洞 戚子衿是会水的,她掉下湖之后就想着游上去,但是下一秒就有人握住了她的脚腕,带着她往下面游去。 戚子衿根本无法抵抗,随即就看到陆沅知也掉进了湖里,立刻有一个黑衣人游上前握住了陆沅知的脚腕,带着她一起往下游去。 戚子衿拼命地挣扎着,但这并不能改变自己和陆沅知被人带着往越来越远的地方游去。 就在戚子衿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她看到湖底的假山自己挪开了,留出了一个可供几人通过的通道。 几人进入了通道之后,假山就再次回归原位。 戚子衿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刚才差一点就要溺死了。 “子衿,你没事?”陆沅知冲到戚子衿面前关切地问道。 或许是觉得来到了这里,陆沅知和戚子衿没有办法逃离,那两个黑衣人也就任由她们去了。 戚子衿扶住了陆沅知的胳膊,摇了摇头:“我没事。” 听到戚子衿这么回答,陆沅知才打量起这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处阴暗潮湿的溶洞,从溶洞中新鲜的空气来看,这里能够连接外界。 那两个黑衣人拔出剑指着陆沅知和戚子衿:“走,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陆沅知看都没看这两人,直接一挥手,两根银针刺穿了这两人的眉心。 看着陆沅知如此利索地杀了这两个人,戚子衿目露震惊之色:“你的武功恢复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这件事你先不要跟别人说。”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就在这时,陆沅知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有人又进来了。 陆沅知拉着戚子衿躲了起来,顺便将两具尸体藏了起来。 只是让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被抓来的人是林疏月和丛嬷嬷。 林疏月和丛嬷嬷已经昏迷过去,那两个黑衣人直接将她们扛起来往外面走去。 戚子衿小声地问道:“要先救娘娘和丛嬷嬷吗?” “我跟上去看看情况,你在这里守着,等会儿应该还会有人来。” “我要等谁来?” “盛意。” 听到这个名字,戚子衿有一时间的愣怔。 陆沅知将一个锦囊放在了她的手里:“子衿,这个锦囊你只能交给盛大人。” 戚子衿握紧了锦囊,一脸郑重地回道:“好。” 陆沅知没有再多做停留,立刻飞身跟了上去。 看着陆沅知离开的背影,戚子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陆沅知是因为自己才会跳下湖的,否则以她的武功,根本不可能因为船身晃动就掉进湖里。 只是身处在这个溶洞之中,戚子衿从心底升出了凉意,不是因为这里的阴冷,而是因为她知道今天的事情背后绝对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不知过了多久,戚子衿才听到有人往这里过来的动静,一抬眼,她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盛意。 他们应该都是从湖里游过来的,浑身湿漉漉的,加上他们此刻阴沉的脸色,显得尤为压抑。 “盛大人。”戚子衿喊出了声。 盛意看到了躲在石头后面的戚子衿:“你见到陆姑娘了吗?” 戚子衿将锦囊递了出去:“沅知跟着那些带走皇后娘娘和丛嬷嬷的人过去了,这是她让我交给大人的。” 盛意接过锦囊放到了鼻尖细闻,袁青衣的事情发生过后,陆沅知教过盛意制香术,其中最基础的就是闻香识路。 这锦囊上的香气是陆沅知给盛意的记号,再次放下锦囊,盛意可以闻到空中那浅淡的香气,这是陆沅知留给盛意的追踪香。 “留一个人送戚姑娘回去。”盛意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看着盛意带着人离开,戚子衿总觉得有些奇怪。 陆沅知为何那么肯定盛意会出现在这里?从她交代的话中,不难看出她对盛意的信任。 而且盛意见到自己第一眼,就问了陆沅知的行踪,他对陆沅知似乎也很关心。 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戚姑娘,我送您回去。”钊钥司留下来的那个下属主动上前说道。 戚子衿点了点头,在下属的护送下,戚子衿再次从假山的通道游了出去。 但是在游到一半的时候,戚子衿遇到了睿王顾长昱。 见到戚子衿,顾长昱直接游了过来,一把抱住戚子衿,带着她一起游了上去。 回到岸上之后,有随从立刻拿了披风要给顾长昱披上。 顾长昱直接扯过披风盖在了戚子衿身上,一脸焦急地问道:“戚姑娘,你还好吗?” 戚子衿抬眸就对上了顾长昱满的双眸,她回想起刚才在水下见到顾长昱的场景,问道:“殿下怎么也下水了?” “戚子衿,殿下若非是为了救你,怎么可能如此冒险?”许棉的声音插了进来,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嫉妒之意。 戚子衿有些诧异地看着顾长昱,她没有想到顾长昱居然会为了救自己亲自下水:“臣女不值得殿下如此冒险。” “你是本王未来的王妃,本王怎么可能不管你?” 顾长昱刚刚说完,孙寒露就问道:“戚子衿,怎么只有你自己上来了,皇后娘娘呢?” “戚姑娘又不是跟母后一同落水,她怎么可能会知道母后在哪里?”顾长昱反驳道。 听到孙寒露的声音,戚子衿直接怒了,她可没有忘记谁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戚子衿直接从地上站起身,走到孙寒露面前,抬手就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孙寒露,如果不是你用船桨去拍我们的船,我们怎么可能会落水?” 听到了戚子衿的话,众人才明白这其中竟然还有内情。 孙寒露指着站在一旁的陆荞:“明明是她的错,要是她把荷花让给了我,怎么可能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戚子衿看着孙寒露不知悔改的模样,再次一巴掌扇了上去,将孙寒露的另外半边脸也扇肿了:“孙寒露,今日的落水之事皆是因为你,但凡有一个人出事,你一个人的命都赔不起!” 听到这里,孙寒露心里终于开始害怕了,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和自己同乘一船的许棉和云旎,自己若是有事,这两人也逃不掉。 云旎见状,走上前说道:“戚姑娘,我知道你跟陆姑娘的关系好,但你也不能因此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孙姑娘身上。 难道双方起了争执,只有一方有错吗?若不是陆荞执意要抢孙姑娘先看上的荷花,怎么可能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第161章 打压 陆荞走出来,站在了云旎的对面:“云姑娘,你们跟我争得当真只是一朵荷花吗?今日若是其他世家的嫡出姑娘先一步摘下荷花,你们还会想要抢吗? 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你云旎与我姐姐之间有过龃龉,而陆家与孙家之间的关系更是不用我多说了? 你们明明是为了一己之私,却偏偏说的像我蛮不讲理一样。那支荷花到底是谁先拿到手的,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 是孙寒露抢花不成,暗自生恨,用船桨砸我,才导致我们那一艘船出事,沅知姐姐和子衿落水。你们三个人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还想把脏水往我们身上泼,未免欺人太甚!” 谁都没有想到,陆荞只不过是个庶女,竟然敢公然反驳云旎,且气势丝毫不落后于云旎。 一时之间,很多人注意到了陆家的这个庶女。 深思陆荞的话,大家看向了云旎、许棉还有孙寒露三人。 云旎之前和陆沅知交好,但后来就不走动了,甚至在春猎打赌之时,两人站在了对立面,可以想象两人的矛盾不小。 最近陆彦舟和孙文的事情的大家都是知晓的,两家算是结仇了,孙寒露针对陆家的人也是有可能得。 陆荞刚才并没有提及许棉,可许棉与戚子衿的关系,在场的人谁不是心知肚明? 戚子衿作为睿王未来的正妃还没有进门,许棉就耍手段成了睿王未来的侧妃,方才许棉话里话外也是在挤兑戚子衿。 现在想来,陆沅知和戚子衿落水肯定与孙寒露三人脱不了干系。 “陆荞,是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胡说八道?”云旎质问道。 “我觉得陆荞姑娘说的很对。”一道声音响起,众人望过去,只见苏惠宁、萧氏还有燕辞楹三人一同走了过来,方才开口的人是苏惠宁。 三人走到了陆荞的身后,看那架势,就是来给陆荞撑腰的。 “云姑娘莫不是仗着自己是昌国公的嫡女,就在这里随意地欺辱陆荞?”燕辞楹出声问道。 云旎没有想到这三人会帮着陆荞说话:“世子夫人,陆荞与陆沅知是姐妹,她为了袒护陆沅知,在这里捏造事实,难道我还不能问一问吗?” “朕已经派盛意去查清此事。”顾衍的声音陡然响起,众人见到他,全部都跪下去了。 顾衍并没有立刻让众人起身,目光在她们身上扫过一圈:“皇后落水是因为担心陆沅知和戚子衿,若是让朕知晓是谁害的这二人落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听到顾衍的话,孙寒露直接跪坐在地,一脸仓皇地求饶:“皇上,臣女不是故意害陆沅知和戚子衿落水的,还望皇上网开一面,饶了臣女这一次。” 孙寒露到底是被盛意这个名字给吓住了,有他去彻查此事,自己怎么可能隐瞒的过去? 听到孙寒露主动认罪,孙家的人都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也跟孙寒露一起求饶。 顾衍并没有立刻惩处孙寒露:“既然如此,那大家就都在这里等着,等到今天落水的人全部安然无恙地回来,才能离开。” 众人都听出了顾衍平静的语气下面的隐怒,全部都噤声,老老实实地跪着。 顾衍看向戚子衿:“戚子衿,你刚刚落水,先回去休息。” 说到这里,顾衍又看到了陆荞,“陆荞,你送戚子衿回去。” 陆荞立刻起身,上前扶起了戚子衿,两人谢恩之后才离开了。 看到顾衍对这两人的态度,云旎和许棉的心里尤为慌张。 “皇上……” 许棉刚刚开口,顾衍就打断了她的话:“看来许家的规矩教的不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许棉脸上面无血色,顾衍看向了跪在一旁的顾长昱:“睿王,她日后也是个侧妃,这该教的规矩还是要好好教。” 顾长昱目不斜视地回道:“儿臣遵旨。” “行了,都别跪着了,起来。” 闻言,众人都起身,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唯独许棉有些腿软,起身到一半,直接跪了回去,她正要再站起来的时候,顾衍发了话:“既然你这么想跪,就跪着。” 此言一出,许棉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但她不敢多说一个字,安安静静地跪在了地上。 这种所有人都站着,只有自己跪着的滋味可不好受。 陆荞扶着戚子衿往外走去,戚子衿突然问了一句:“我记得你之前胆子不算大。” 春猎的时候,被那么多的人欺负,陆荞连反抗都不敢。 但是今天的陆荞,居然会出言反驳。 陆荞回道:“之前都是你们保护我,我也想要保护你们,只是我人微言轻,没有帮上多大的忙。” 戚子衿在心中感叹了一句,难怪陆沅知对陆荞如此照顾,陆荞她值得…… 这一边,陆沅知跟在那两个黑衣人身后,进入了漳山。 一路七拐八拐,那两个黑衣人扛着林疏月和丛嬷嬷走进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地宫之中。 地宫的入口极为狭窄,但是走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里面是圆形的设计,有三层,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广场,这个广场就是打造兵器的地方。 这里没有上下的台阶,所以在这里看守的黑衣人都会武,通过攀爬搭在石壁上的绳子上下来回。 这样一来,就避免了那些被抓来的工匠逃出去的可能。 而且有人闯入,想要下去,也只能通过这些绳子往下爬,第一时间就被发现。 不得不说,这进出口的设置确实精妙。 陆沅知没有下去,只是看着那两个黑衣人将林疏月和丛嬷嬷关进了地下一层的牢房中,确认了她们二人的安全,陆沅知就退了出去,在洞口守着。 没过多久,盛意就带着人追了过来。 “盛大人。”陆沅知喊了他一声。 见到陆沅知,盛意顿觉安心下来,他走到了陆沅知面前,问道:“你进去看过情况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这里面就是顾长曜的兵器暗坊。” 说着,陆沅知将自己所见之景全部告诉了盛意。 “顾长曜这是打算造反吗?”盛意眼底浮现出怒意。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拿下这座兵器暗坊。” “你有什么想法吗?” 陆沅知回想着地宫里的情况,说道:“想要将地宫里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全部查处,我们只能一击必中,绝对不能有让人逃脱的机会。” “强攻?”盛意试探性地问道。 陆沅知点了点头:“我想办法混进去,只要先除掉领头的人,剩下的人就不足为惧,你带着钊钥司的人杀进去!” 第162章 我只信你 “我跟你一起去,让竹青在外面接应。”盛意不放心陆沅知一人进去。 陆沅知摇了摇头:“不行,只有你在外面接应,我才能放心。” 听到这句话,盛意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 “我刚才观察过了,地下一层是关押他们抓来的人的地方,这些人应该不是铸造兵器的工匠,所以你在攻入地宫的时候,先派人保护地下一层的人,然后杀向地下二层,那里是这里的看守住的地方。 地下三层,是那些工匠造武器和睡觉的地方,你只需要派人来安抚就行,但肯定会有守卫看守,我负责先杀了那些守卫。” 陆沅知跟盛意匆匆地定下了计划,盛意算是明白陆沅知为何一定要让自己在外面接应了。 这个计划可以算得上莽撞,但胜算很大,只是很需要在外面接应的人的灵活变动。 “注意安全。”看着陆沅知离开,盛意再次叮嘱了一声。 陆沅知点头,直接闪身进去了。 竹青走到了盛意身后,问道:“大人,您确定不用先进去查看一下地形吗?” “不必了。” 盛意从来不会如此信任一个人,但陆沅知是那个例外。 陆沅知混进去的方法很简单,她直接打晕了一个从下面上来的黑衣人,换上了他的衣服。 幸好这些守卫脸上都是戴着面巾遮住半张脸的,陆沅知下去之后,这些人也没有发现陆沅知是外来者。 陆沅知径直来到地下三层,这一层的守卫都是直接站在这些匠人们中间监督他们。 陆沅知也穿梭在其中,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一个站台上。 在站台上站着两个戴着面具的人,一人穿着白衣、一人穿着深蓝色的衣服,面具完完全全地挡住了他们的脸。 从他们的穿着来看,应该也不是普通的守卫。 此刻,在站台上的两个人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监督这些工匠的守卫都是有固定数量的,但是现在多了一个人! “在场的所有守卫,全部摘下脸上的面巾。”其中一个人突然大声命令道。 听到这个命令,陆沅知就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其他守卫已经养成了听命行事的习惯,在听到命令的那一瞬间就直接扯下了脸上的面巾。 陆沅知则是在这个时候,直接抢过了身边的一个守卫手中用来鞭打那些匠人的鞭子,飞身而上,脚尖在几人头上踩过去,往站台那边而去,对着台上的两人挥出了手中的鞭子。 白衣人先一步反应过来,直接转身飞下了台子,而蓝衣人没有躲过去,胳膊被抽了一鞭子。 “给我杀了她!”蓝衣人下令,所有的守卫都动了。 在外面守着的盛意听到了动静,眼神一凛,吩咐道:“动手。” 钊钥司的下属人数自然不及地宫中的守卫,但是胜在精良,盛意在往下跳的过程中,目光扫过地下一层中被关着的人,以及守卫的数量,下令:“竹青,你带着十人在一层救人,并且诛杀一层所有的守卫。” “是!” 守卫最多的地方是地下二层,而且地下三层出事之后,地下二层的守卫立刻就要去支援。 盛意则是带人杀向了地下二层,拦住了那些守卫想要去地下三层支援的计划。 地下三层,蓝衣人和白衣人节节后退,只让那些守卫来拦着陆沅知。 陆沅知已经将手中的鞭子换成了剑,所至之处,那些守卫纷纷倒地,只有喉间留下了一道血痕。 看着陆沅知动手如此干脆利落,白衣人和蓝衣人动作中明显多了惊慌,尤其是在意识到钊钥司的人出现之后,他们更是无心恋战,只想逃走。 两人退到了石墙处,蓝衣人按下了某处机关,一条密道出现。 蓝衣人正想跑进去,没想到白衣人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往后一甩,自己闪身跑进了密道。 只不过几息的时间,陆沅知已经追了过来,蓝衣人拔剑相迎,陆沅知一剑挑过去,直接划伤了他的手腕。 蓝衣人手中的剑落地,陆沅知再一剑上去刺穿了他的大腿。 蓝衣人倒地哀嚎,陆沅知将剑拔出来,将他脸上的面具挑开,面具下的那张脸她并不陌生,是孙文! 钊钥司已经有几个下属跑了过来,陆沅知直接一脚将孙文踹到那几个下属面前:“看好他。” 留下这几个字,陆沅知就顺着密道追了过去。 这条密道的出口是在悬崖下面的一个悬空的平台,陆沅知到出口的时候直接抬头往上看去,果然看到白衣人正扯着一根藤蔓往上爬。 陆沅知抓住了另一根藤蔓,顺着藤蔓往上追去。 白衣人刚刚爬上悬崖,陆沅知就追了上来,白衣人转身看向陆沅知:“你还真是难缠。” “留下自己的兄弟独自逃跑,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白衣人不再逃跑,拔剑刺向陆沅知。 与他交手的时候,招数太过于眼熟,陆沅知瞬间猜出了他的身份,是云淮。 而云淮也凭借招式,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上一次在苍凉山与自己交手的女子。 云淮多次想要去扯陆沅知脸上的面巾,陆沅知直接一剑抵在了他的胳膊处,从上往下划出了一道伤口。 云淮吃痛,再也顾不上去扯陆沅知脸上的面巾,在往后退的时候大喊一声:“放箭!” 随着声音落下,旁边的山林之中有无数利箭射向了陆沅知,有人已经提前埋伏在那里了。 面对着眼前的箭雨,陆沅知无法抵挡,只能往后退,这一退就退到了悬崖边。 云淮眼中出现了猩红之色:“再放箭,一定要杀了她!” 顿时,更密实的箭雨射向陆沅知。 陆沅知避无可避,直接往后仰去,掉下了悬崖。 在下落的过程中,陆沅知抬手将剑刺进了旁边的山壁中,借势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而云淮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他看到了挂在山壁上的陆沅知,眼中闪过阴狠之意,拿起了弓箭,再次对着陆沅知射出了一箭。 眼看着这一箭直射向自己的面门,陆沅知只能松手,再次往下掉去。 她本来想着去抓山壁上的藤蔓,但是她距离山壁太远,根本够不到藤蔓。 难道自己今天要摔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时,陆沅知感觉自己的腰被藤蔓缠住,人直接被拽了过去,正好落在了那密道出口的悬空平台上。 刚刚落地,脚下不稳,陆沅知直接往后栽去。 盛意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陆沅知,将她扣在了自己怀里:“你还好吗?” 第163章 孙家被弃 陆沅知站稳了之后,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幸好你来的及时。” 听着陆沅知的话,盛意抬起头往上面望去,正好与站在悬崖边往下看的云淮对视。 盛意的眼神是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但云淮感知到了其中蕴含的杀意。 只与盛意对视了一眼,云淮的后背就起了一层薄汗,立刻转身跑了。 “他是谁?”云淮戴着面具,盛意没有看到的面容,便问陆沅知。 “是云淮!” “又是他。”盛意心念一动,云家向来低调,与温家和几个皇子走的都不近,为何在苍凉山和漳山,都有他的身影? “这一次,又没有把云家拉下来。”陆沅知还在感慨失去了一个好机会,一抬头,就对上了盛意略带愠怒的眼神,声音瞬间低了下来,“你怎么生气了?” “你说我为什么生气?”盛意又急又气,“穷寇莫追这个道理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刚才要是没有出现,你该怎么办?” 陆沅知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许久,才回了一句:“我相信你会来的。” “我不可能次次都来的这么及时,你能不能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再动手呢?”盛意的语气也缓了下来,“如果有一件事情,要以你的生命为代价才能完成,那我宁愿你做不成这件事。” 陆沅知看着盛意,眼神复杂,第一次有人,将她放在首位去考虑:“我记住了。” “走。”盛意带着陆沅知往回走去。 在回去的路上,陆沅知猜测道:“看来这次兵器暗坊的事情,他们是想要将孙家推出来了。” 云淮刚才舍弃孙文的行为,就足以说明他们的打算。 因为孙文是可以跟着他一起跑出来的,尤其是在悬崖上面还设有埋伏,怎么可能跑不掉? 那只有一种可能,今天的事情也是他们给孙文设下的局。 “孙家依附温家已久,皇上早就想要除掉孙家了,正好可以借此事下手。” “孙家当时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被调回来的?”陆沅知可不相信是因为孙老将军病重这种事情。 毕竟没有孙老将军,孙家还有其他人。 盛意回道:“孙家贪墨军饷,皇上派我去查过,孙家贪墨的那些军饷只有一小部分在他们自己手里,其他的都消失了。你说会在谁那里呢?” “温家。”陆沅知瞬间想明白了,这兵器暗坊如此之大,兵器产量必然不少,就意味着温家养着的私兵数量不少。 养私兵,除了需要兵器,还需要粮草钱财,正好孙家提供了军饷。 但是之前温家势重,皇上无法除掉被温家庇护的孙家,只能找了个借口调孙家回京,换沈家镇守北境。 孙家如此轻易地就被舍弃,自然是因为没有了用处。 之前孙家还能为温家提供军功,可回京之后的孙家就什么都做不了了,甚至孙家的那些人还会惹来不少麻烦,还需要温家出面解决。 “可温家不害怕孙家说出一切吗?”陆沅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温家就算是想要舍弃孙家,也不可能就这样将孙家的人送到皇上面前。 “我在猜测一个可能性。”盛意思索道,“兵器暗坊的事情,其实温家是交给了信王去打理,你说信王有没有可能策反孙家?” 只要将顾长曜与温家分开来看,那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看来顾长曜并不甘心成为顾长昱的踩脚石。” 两人说着话,重新回到了地宫之中,这里已经全面被钊钥司接手。 “在地下一层关着的人,你要去看看吗?”盛意问道。 “皇后娘娘和丛嬷嬷怎么样了?” “我已经派人先送她们回去了,你放心。” 地下一层的人全部都被集中到一起,陆沅知站在暗处看着这些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是古姜族人。” 被关在这里的古姜族人数量并不多,面黄肌瘦,不知被关了多久。 “他们并不会古姜秘术。” “盛大人,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们的亲人会秘术呢?” 经过陆沅知的提醒,盛意恍然大悟:“温家为了让古姜一族的人为他们做事,用他们的家人胁迫。” 陆沅知想起了申若泠,语气中透着丝丝伤感:“其实不是所有的古姜族人都想要造反,只是当年朝廷对整个古姜出手了,古姜那么多的人,肯定有不少人逃了出来。” “古姜一族身怀秘术,不知有多少人觊觎,他们趁机插手获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盛意叹了一口气,“你以为京中只有沈家私藏古姜族人吗?只不过是皇上先盯上了沈家,沈家正好又露出了破绽而已。” “皇上太过仁善,还是给了沈家东山再起的机会。” 盛意有些诧异地看向陆沅知:“世人都觉得是我诬陷了沈家,你好像从不觉得是我诬陷了沈家。” “沈家人哪有无辜的?”陆沅知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厌恶之色,“再说了,你是为皇上办事,皇上没有要动沈家的心思,你怎么可能会主动对沈家动手。 可是所有的人都在恨你,没有人想过是沈家罪有应得,更没有人会去想谁是真正要对付沈家的人。” “这种话,以后不能再别人面前说,知道吗?”盛意担心陆沅知这番话被有心之人听去,会给她自己带来麻烦。 “你就安心,我是那种随意在别人面前说话的人吗?”陆沅知转身回望着偌大的地宫,“这地宫改建的兵器暗坊,不知害死了多少人,看来盛大人接下来有的忙了。” “这次临漳避暑,本来就是不可能平静的。”盛意说完,握住了陆沅知的手腕,带着她直接飞身上去了。 站稳之后,陆沅知问道:“大人这么着急赶我走?” “你要是再不回去,就该被怀疑了。” “知道了,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是该走了。” 明明知道陆沅知是故意玩笑着说出这番话的,但盛意还是忍不住抬手帮陆沅知解下了脸上的面巾,帮她整理了一下脸颊两侧的碎发,看着她的双眸,认真地说道:“在我的心中,陆沅知从来不是有价值或是没价值的人,而是我需要去珍视的人。” 陆沅知的双眸中似乎含上了一层水光,透着几分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第164章 无解之局 盛意往陆沅知面前走近一步,弯下腰,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陆沅知,我知道你从来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但我还是想要保护你,不想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陆沅知没有避让,而是侧过脸,看向盛意:“大人明白这番话所代表的意思吗?” 盛意站直了身子,双眸中的温柔都快要溢出来了:“我明白,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后盾。” 不知想到了什么,盛意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心中最想要说出口的话。 他现在看似位高权重,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帝王手中的武器。 作为武器,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否则不仅会害了自己,更会害了陆沅知。 陆沅知好似明白了盛意的顾虑:“大人,谢谢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沅知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很多。 在不知不觉间,陆沅知和盛意的关系早已有了微妙的改变,感情从来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陆沅知可以感受到自己对盛意的情感与其他人不同。 若是盛意今日将这份感情宣之于口,也就是陆沅知要彻底与他拉开距离的时候。 但是盛意的戛然而止,让陆沅知更加看出了他对自己的重视。 自己和盛意之间,从来不是最简单的你情我愿,而是两人的身份和处境有着巨大的鸿沟。 他们可以互相帮助,可一旦走到一起,等待两人的都是万劫不复。 “大人,我先走了。”说完,陆沅知就转身离开了。 “陆沅知,未来皆非定数,你我二人未必就是无解之局。”盛意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陆沅知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那就等大人先解了你我如今的困境,再谈其他。” 陆沅知并没有拒绝盛意,她给了盛意一个机会。 盛意自然听懂了陆沅知的意思,情不自禁地笑了,随即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心微微沉了下去。 盛意抬起右胳膊,手心朝上,这些年来,他穿着的一直都是窄袖的衣服,袖口紧紧地包裹着手腕。 他伸出左手,将右手的衣袖往上推,在手臂内侧有一道黑色的虚线在皮肉之下若隐若现。 若是陆沅知在这里,就会发现这是傀偶的标记。 只是盛意手臂内侧的这道线,相较于寻常傀偶手臂内侧的线,颜色要浅淡很多。 看着这道黑色的虚线,盛意眼中闪过自嘲之色,他重新将衣袖放下,掩去了所有的痕迹。 像自己这样的人,竟然敢奢望爱这种东西,简直是害人害己。 眼前的局看似无解,但盛意知道,还是有一条路可以走,可若是走那条路,那将会连表面上的平静都无法维系。 这样想来,老天爷似乎一直都不给他真正的出路…… 一众世家夫人和小姐们在园中站了足足有几个时辰,但荷塘始终没有任何的动静,她们的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的汗。 园中并不热,尤其现在已经是夕阳西斜,算得上凉快。所以她们身上的汗,完完全全是被吓出来的。 顾衍神情冷峻地坐在那里,众人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顾长宜一直盯着宫人们在荷塘打捞,但是什么都没有打捞出来。 到了这个时辰,顾长宜明白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就算是找到掉下河的陆沅知、林疏月和丛嬷嬷,也只能是尸体。 怀着这样的心思,顾长宜一脸沉痛地走到了顾衍面前:“父皇,荷塘下面至今没有打捞出什么来,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母后她们了,不如让大家先散了。” 顾长宜提出这等意见,自然是不想让大家一起在这里受罪。 许棉独自一人跪在地上跪了几个时辰,如今面色惨白,一脸憔悴的样子看着下一秒好像就要晕过去了。 此刻许棉听到了顾长宜的话,心中升起了希望。 顾衍没有搭理顾长宜,而是对着众人说道:“若是皇后出事,今日参加赏荷宴的所有人都走不掉!”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跪下了,她们不敢说一句话,但求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父皇……” 顾长宜还要再劝,直接被顾衍打断了:“怎么,你觉得皇后她们回不来了?” 面对着顾衍的质问,顾长宜不知如何回答。 “盛意还没有回来,你着什么急?” 看到顾衍如此相信盛意,顾长宜心中有些不满,他向来不喜欢盛意,只觉得盛意在借顾衍的手铲除异己。 “父皇,盛大人再厉害,也不可能让落水几个时辰的人完好无损地回来。”顾长宜回道,“儿臣知道您是担心母后,可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只怕……” 后面的话,顾长宜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 “太子,朕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你办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别人办不到;别人办不到的事情,不代表盛意办不到!” 顾衍这句话,可以说是对盛意最大的赞誉。 在顾衍的心中,盛意俨然就是最厉害的存在。 听着这句话,在场的人心中都咯噔一下,皇上竟然器重盛意至此,盛意到底是给皇上下了什么迷魂药? “父皇,若是盛大人如此厉害,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将母后带回来呢?”一直在旁边等着的顾云臻听到了顾衍称赞盛意,当即就出声质疑。 顾衍看着自己和林疏月所生的三个子女,心中百感交集,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顾云晗身上:“云晗,你觉得你母后她们能安然回来吗?” “儿臣希望母后能够平安归来,也相信父皇相信的人!” 听到顾云晗的回答,顾衍突然就明白了为何林疏月这段时间对顾云晗偏爱有加,林疏月对顾长宜和顾云臻只怕早就心寒了。 顾云臻对顾云晗的话十分不屑,说漂亮话谁不会? 掉下荷塘这么久,盛意有通天的本事,找回来的只会是尸体。 从众人的神态中不难看出,她们的想法都跟顾云臻相似,没有人相信陆沅知三人还能活着回来。 “皇、皇上!”丁忠气喘吁吁地往这里跑着,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喜意,“皇后娘娘、陆姑娘还有丛嬷嬷,回来了。” 听到丁忠的话,顾衍一脸喜色地站起身,问道:“人在哪里?” 顾衍问完没有多久,就看见陆沅知三人被宫女搀扶着走了过来,她们的身上都湿透了,所以都披上了披风,虽然看着有些狼狈,但并无性命之危。 顾衍抬脚大步往前走去,略过其他人,径自走到了林疏月面前,道了一声:“疏月,你终于回来了。” 第165章 破镜难重圆 林疏月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从顾衍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了,她一抬头就看到了顾衍眼中的焦急和担忧。 若是以前的她,只怕早已感动的无以复加。 但是此刻的林疏月,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是,臣妾回来了。” 顾衍想要去握林疏月的手,但是被林疏月避开了:“皇上,臣妾身上不便,只怕有污圣体,还是先去更衣为好。” 在顾衍面前,林疏月似乎一直都是这么的大方得体,顾衍只当她是担心自己现在仪容不佳,便说道:“那你们先去更衣。” “是。”说完,林疏月就带着陆沅知和丛嬷嬷离开了。 看着林疏月离开的背影,顾衍神情复杂。 从知道林疏月落水的那一刻,顾衍就慌了。 之前林疏月将自己关在未央宫,顾衍心中有不舍、有为难,但并没有像今日这么心慌,因为他知道,林疏月还是在他的后宫之中。 今天下午坐在凉亭中等着林疏月的下落时,顾衍突然就意识到,原来林疏月是有可能真正地离开自己的。 一下午,顾衍心急如焚,只是因为他是帝王,所以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作镇定。 看到皇后回来,众人心中惊疑不定。 送三人回来的钊钥司下属主动说出了其中曲折,三人落水之后被暗流裹挟,冲到了下面的一处暗洞之中。 幸好盛大人带着他们没有放弃搜寻,在暗洞里找到了陆沅知三人。 但是盛大人发现暗洞里面还有路可以通向外面,担心临漳行宫的安危,便带人继续往里面搜寻,让他们几人先护送皇后娘娘三人回来。 听到这名下属的陈述,在场的人心中有几分庆幸,也有几分担忧。 庆幸的是,皇后娘娘平安回来了,否则今天的事情难以收场。 可偏偏找回皇后的人是盛意,以后顾衍只怕对盛意要更为依赖了,盛意势重,这些人自然担忧。 见皇后已经回来,顾衍也没有再让这些人继续留着了:“既然皇后安全回来,你们也都散了。” 众人心有戚戚地离开,唯独许棉跪在地上,不敢动。 顾衍看着许棉,眼中划过一抹厌恶之色:“许棉,你既然要当睿王的侧妃,就要记住谨言慎行,今天只是跪了一下午,再有下一次,可就不仅仅是跪一下午这么简单了。” “多谢皇上提点,臣女记住了。” “退下。” 许棉如蒙大赦,她的双腿已经疼的没有知觉了,还是强撑着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回去。 其他人离开之后,在这里的都是皇室中人,顾衍说起话来自然也就不再那么留情面了。 “太子,你现在信了吗?” 这一刻,顾长宜脸上火辣辣的,顾衍的这句问话就是在打他的脸:“是儿臣办事不力。” “固然,你心疼宫人和将士,只让他们坐船打捞,且不让他们下水太深。”顾衍只是陈述事实,但这些话让顾长宜无地自容,“朕知道你仁善,可你有没有想过落水的是从小对你爱护的生母,是大历的皇后?” 在搜救的过程中,顾长宜只是在岸上指挥,担心宫人和将士出事,并不让他们涉险。 还是钊钥司的人有狠劲,沉到水下深处,才发现了暗洞。 这一刻,顾衍的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失望,太子太过于软弱没主见,当真是好事吗? “你们都是朕的皇子,不管你们的母妃是谁,母后只有皇后一人。朕可以容忍你们有私心,可你们若是胆敢对皇后有任何不轨之意,朕决不轻饶!” 这句话,是顾衍在提点顾长昱和顾长曜,两人闻言,连声应下了。 说到底,还是顾衍不相信皇后会因为大意而落水,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缘由。 站在顾长宜身后的温雪脸色微微一滞,她以为今日这一局,皇后必死,没想到她竟然活着回来了,兵器暗坊的那些人都这么废物的吗? 在皇后宫中,丛嬷嬷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正在给林疏月梳妆:“娘娘,刚刚皇上看上去十分焦急,看起来对您也并非全然无情。” 丛嬷嬷说这番话,是不想看到林疏月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 林疏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出嫁的时候,也是丛嬷嬷为自己这般梳妆:“嬷嬷,你还记得本宫刚刚出嫁的模样吗?” 丛嬷嬷看向镜子中的林疏月,二十几年过去,林疏月的面容其实并没有苍老多少,但是眼中的灵动早已被磨灭,只剩下如死灰般的沉寂。 这一刻,丛嬷嬷的心中满是痛意,这可是她亲自带大的姑娘啊,原本应该一辈子喜乐无忧,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丛嬷嬷明白了林疏月问自己这句话的意义,她当年满怀着对顾衍的期待嫁给了他,被伤成了这样。 好不容易才走了出来,又怎么可能再次陷进去呢? “是老奴想岔了。”丛嬷嬷脸上出现了愧疚之色。 林疏月伸手拍了拍丛嬷嬷的手:“嬷嬷,从小到大陪着本宫时间最长的就是你了,这些年来如果不是有你在本宫身边,本宫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娘娘,不管如何,老奴都会一直陪伴在您身边。” “有你陪着,本宫也安心了。” 丛嬷嬷想起来一件事:“娘娘,现在想来,当时老奴往前推了一下,好像是有人拿什么东西打中了老奴的腿。” 林疏月心中早就有了计较:“沅知和子衿根本不是那般粗心大意之人,若非有人算计,怎么可能落水?” 丛嬷嬷心中闪过惊慌之意:“娘娘,您的意思是有人想要趁机除掉陆沅知和戚姑娘,那您呢?” “本宫自然是碍了一些人的路,她们想要趁机除掉本宫。”林疏月颇为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当时那么多人,会是谁出的手呢?” “不必着急,本宫大难不死,那个人总会露出马脚的。”林疏月又叮嘱了一句,“你记住,咱们就是在水下的暗洞里被发现的,其他事情全部忘掉。” “老奴晓得。” 兵器暗坊的事情,她们自然是不能沾惹的,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钊钥司和皇上自会去处置。 “等会儿你去传沅知、子衿和陆荞来一趟,本宫有话要跟她们说。” “是!” 丛嬷嬷刚刚应下,就听到了宫人的通传:“娘娘,太子妃来了。” 第166章 皇后的惩罚 丛嬷嬷手一顿,问道:“娘娘,要见吗?” “宣她进来。”林疏月淡淡地说道。 温雪见到了林疏月,一上来就是一副关切的语气:“母后,您没事,今天真是吓死儿臣了。” 林疏月抬眸扫了一眼温雪:“那怎么不见你跳河救本宫呢?” 温雪与林疏月相处的时间很长,林疏月的待人处事向来温和,从来不曾对人说出如此冷漠的话语,温雪一时之间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林疏月的下一句话已经说了出来:“看来太子妃的关心,也只是挂在嘴上,本宫不需要这样的关心,你有什么关切的话还是跟太子说,太子喜欢听。” 温雪有些惊诧,她没有想到林疏月能够说出这般夹枪带棒的话:“母后是生儿臣的气了吗?” “你是小辈,本宫何必与你置气呢?”林疏月说道,“只是本宫向来实诚,见不得虚情假意。” “母后是不是对儿臣有什么误会?”温雪心中紧张,难道林疏月看到是自己出手了? “太子妃,今日在桥上的时候,你是站在本宫身后?”林疏月问了这么一句。 温雪掩饰的很好:“母后,当时很多人站在您身后。” 闻言,林疏月心中了然,若是温雪当真与自己落水之事无关,只需要承认即可,无需拉其他人下水。 “你回去。” 见林疏月这冷然的样子,温雪急了:“母后,儿臣到底哪里做的不对,您说出来,儿臣定然及时改正。” “等你什么时候跟本宫能说实话了,再说其他的。” 见林疏月态度如此坚决,温雪知道自己今天是讨不到什么好了,只能先行离开。 看着温雪离开的背影,丛嬷嬷问道:“娘娘,当真是太子妃动的手吗?” “八九不离十。” 丛嬷嬷大惊:“那老奴去查清此事。” “太子妃动手向来干净,上次假孕的事情你还没有看清楚吗?”林疏月眼中露出了淡淡的讥讽之意,“这一次,你不会找到证据的。” 丛嬷嬷叹了一口气:“就任由太子妃如此吗?”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林疏月说了这么一句,“戏弄别人感情的人,终究会引火自焚!” 这一边,温雪走出去之后不久,就见到了在前面等着自己的顾长宜。 见着温雪一脸的丧气,顾长宜连忙上前问道:“阿雪,是母后跟你说了什么话吗?” 温雪愁苦地看着顾长宜:“殿下,母后以前最是宽容,月珠的事情妾身也已经受罚,为何母后就是不能原谅妾身呢?” 顾长宜心疼地将温雪抱在怀中:“假孕之事是温嫔主使,母后在这件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你出身温家,母后想必也是迁怒到你身上了。母后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不知为何变成了这种心思狭隘的人。” 顾长宜的语气中透着不解,他始终觉得问题出在林疏月身上,是林疏月变了。 温雪听着顾长宜的安慰之语,心中有些愧疚。 只是她的命运从来不能自主,没有什么比她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了。 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虚无的东西,她永远不可能为了这种虚无的东西,放弃自己的生命…… 陆沅知三人被传召,很快就来见林疏月了。 林疏月传召她们过来,只是为了问清楚在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为什么会落水。 三人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之后,林疏月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孙寒露三人分明是故意寻衅挑事。 “都是本宫不该举办什么赏荷宴,给了她们伤害你们的机会。”林疏月叹息了一声。 陆沅知说道:“娘娘,她们有心为难我们,您就算是不举办赏荷宴,她们也会做出其他的事情。更何况,您和丛嬷嬷落水,也是受了我们的连累,若非是担忧我们,您怎么会立于险境,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林疏月望着陆沅知,心中欣慰:“沅知,本宫若是能早些见到你就好了。” “娘娘,您与臣女有缘,不管何时见到都不算晚。” 三人又陪着林疏月说了会话,林疏月也注意到了陆荞。 陆荞虽说只是庶女,但教养是极好的。 林疏月立刻就想到了陆荞的婚事,在高门大户,庶女的婚事从来都是利益交换,纵然有陆沅知这个嫡姐护着,只怕也难为陆荞的婚事做主。 这样想着,林疏月心里也有了主意。 将来陆荞的婚事,自己能帮,肯定是要帮上一帮的。 就在三人陪着林疏月闲聊的时候,丛嬷嬷已经去见孙寒露三人了。 许棉腿伤不轻,丫鬟正在给她用药油揉腿。 云旎和孙寒露则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许棉腿上青紫的痕迹,眼中有些不忍之色。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许棉问道。 孙寒露疑惑:“皇上不是已经罚过了吗,难道还没有结束吗?” 云旎对孙寒露的愚蠢有些无奈:“赏荷宴是皇后娘娘办的,期间出了事,自然也是要由皇后来解决。” 闻言,孙寒露终于明白了:“难道皇后娘娘还要再罚我们?她们不是已经平安回来了吗?我当时只是想要教训一下她们,怎么能想到这水下会有暗流呢?” 看到孙寒露这焦急忙慌的样子,云旎心中鄙夷,但是想要孙家还有最后的那么一点价值,她假意安慰道:“皇后娘娘仁善,就算是罚,也不会罚的过重。” 云旎刚刚说完,就有丫鬟进来传来,丛嬷嬷来了。 听到来人是丛嬷嬷,在场的几人心中都有些慌张,皇后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吗?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云旎三人还是一同出去见了丛嬷嬷。 “三位姑娘,皇后娘娘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这罪魁祸首是孙姑娘,但云姑娘和许姑娘也有些教唆的意思。” 丛嬷嬷停顿了一下,目光从三人面上扫过,云旎依旧能保持镇定,但许棉和孙寒露已经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丛嬷嬷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只怕这明面上的主使者是孙寒露,背地里使坏的另有其人。 “罚孙姑娘抄写礼则三百遍,云姑娘和许姑娘抄写礼则一百遍。” 听到这个惩罚结果,三人心中俱是松了一口气,抄写而已,大可以让人代笔,抄完之后送到皇后娘娘面前便可。 丛嬷嬷看出了她们的小心思,补充道:“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了,三位姑娘须移步行宫佛堂抄写礼则,抄写完方能离开。” 第167章 漠视人命 听到这句话,孙寒露三人都傻眼了,但已经有宫人来请她们去佛堂了。 丛嬷嬷再次提醒道:“抄写礼则是为了姑娘们好,都是世家出身,可别在礼数上为人诟病。佛堂是清净之地,在里面不宜吃喝,只能辛苦姑娘们尽快抄写结束了。” 三人无奈,只能去佛堂抄写礼则,百遍礼则抄写下来,估计手都抬不起来。 这一边,陆沅知三人陪着林疏月说完话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就各自回去歇息了。 走到院子前,隔着远远地就到了站在门口的顾长曜。 顾长曜一眼就看到了陆沅知,快步走了过来:“陆姑娘,看到你没事本王就放心了。” 说着,顾长曜将手里拎着的药递给了陆沅知身后的汤嬷嬷:“这里是预防风寒的药,你在水下待了那么久,还是喝点药预防一下。” 汤嬷嬷并没有接过去,而是看着陆沅知,在等陆沅知的吩咐。 陆沅知回道:“这种小事就不劳殿下挂心了,这药臣女只怕用不上,殿下还是拿回去。” “陆姑娘,你是本王未来的正妃,本王关心你是应该的。”顾长曜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 陆沅知抬头看向顾长曜:“殿下可知今日在水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陆沅知这冷不丁的问题,顾长曜似有所感,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你在水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水下有人,拽着我们的脚腕把我们拖下去了。” “这种事情,你之前在父皇面前怎么没有讲呢?” 陆沅知反问:“殿下怎么知道臣女没有讲呢?” 闻言,顾长曜的瞳孔骤然收缩:“陆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水下发生的事情自有盛大人去查,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说完,陆沅知就要往里走去,顾长曜伸手拦住了陆沅知:“陆姑娘,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发生,还是要先告知本王,本王也能帮你查出真凶。” “那殿下是敢动温家,还是会动云家呢?” 陆沅知这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了,顾长曜眼神瞬间锐利起来,难道盛意连云家都查出来了? “陆姑娘,本王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若是没有证据……” 陆沅知接过了顾长曜的话:“若是没有证据,臣女怎么敢说刚才那句话呢?殿下与其在这里担心臣女,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看着陆沅知平静的面容,顾长曜的心里逐渐升腾起了怒火:“陆沅知,你别忘了,本王是你未来的夫君。” “殿下,臣女早就跟您说过,让您提出退婚,也算是全了您的脸面。”陆沅知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不过殿下看上去并不想要这份脸面,那臣女只能自己去做这件事了。” 顾长曜顿觉不妙:“陆沅知,你到底做了什么?” “若是殿下光明磊落,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面对着这句话,顾长曜无法回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沅知走进了院子。 院门重新关上,顾长曜盯着那扇关闭的院门,心绪不宁。 “姐姐,信王殿下会不会恼羞成怒?”陆荞还是担心陆沅知的安全。 陆沅知摇了摇头:“放心,他接下来有的忙。” 院子外,顾长曜很快就拎着药回去了,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云淮回来,他正在给自己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云淮,兵器暗坊的事情,你是不是还告诉了云旎?”顾长曜质问道,在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是谁在水下安排了人? 皇后和丛嬷嬷那边极有可能是温雪安排的,那陆沅知和戚子衿这边呢? 想到云旎当时也在场,顾长曜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云淮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回答:“云旎是我的妹妹,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顾长曜震惊地问道:“所以你跟本王之间的交易,她都知道?” 云淮默不作声,这就是默认的意思。 “云淮,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妹妹今天做了什么?她借你的手,安排暗坊的人在水下等着,要杀了陆沅知和戚子衿?” “我的妹妹要杀人,必然是那些人挡了她的路,她杀就是了。”云淮说的毫不在意,好似云旎要杀的根本不是一个人,“殿下别忘了,我并不是你手底下做事的人,我与殿下只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今天云淮之所以会出现在兵器暗坊,是因为他要帮顾长曜将孙家推出去顶罪。 顾长曜直接用力一拍桌子,怒道:“那为什么陆沅知会知道是云家出手?肯定是云旎露出了什么破绽,被她发现了,陆沅知那么聪明的人,什么都瞒不过她。” 听到这里,云淮有些着急了:“陆沅知发现了是云旎动的手?” 说着,云淮也顾不上自己手臂上的伤,“我现在就要去杀了陆沅知!” “你能杀了陆沅知,也能杀了盛意吗?” 顾长曜的这句话让云淮冷静了下来,云淮突然就想起了今日在暗坊遇到的那个女子,自己当时只差一点,就能揭下她的面巾,看清她的脸了。 “殿下,陆沅知当真武功全失吗?”云淮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顾长曜点头:“这件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御医亲诊,不会有错。” “我云家的事情不需要殿下担心,但是盛意出手,殿下还是要想想孙家会不会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话。” “放心,孙家虽然投靠本王,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兵器暗坊有本王插手其中。”这一点,顾长曜颇为自信。 对于顾长曜的话,云淮有些不屑,孙家投靠的是温家,被顾长曜策反,如今没有用处了,又被顾长曜抛弃。 这种人,还是要离远一点的好。 云淮恰好将伤口包扎完,起身说道:“殿下,臣先告退了。” 顾长曜又警告道:“云淮,不要再让云旎对陆沅知动手。” “殿下还真是有趣,陆沅知对您可以说是没有一点情义,您竟然还事事为她考虑。” 云淮留下这一句话之后就走了出去,顾长曜深吸了一口气,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失手。 云淮离开之后,才知道了云旎被罚在佛堂抄写礼则的事情,原本已经平息下去的怒意,再次爆发。 陆沅知竟然敢在皇后面前告状,让自己的妹妹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云旎在佛堂抄一夜礼则,那陆沅知这一夜也别想安生! 第168章 当场被抓 入夜,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跳进了陆沅知所在的院子里,院子不大,只有一个主屋,里面住着陆沅知和陆荞。 云淮偷偷摸摸地进了房间,没有管睡在外间的陆荞,直接提着剑进了里间,看着床上的人影,眼中闪过狠意,一剑劈在了床上。 只是他手中的剑还没有碰到被子,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擒住了手腕,然后他手中的剑就落在了来人手里。 云淮看向来人,竟然是自己白天遇到的那个女子,只不过她依旧蒙着面巾,根本看不清脸。 不过云淮此时也戴着面巾,他的声音透过面巾传了出去:“又是你!” 陆沅知提剑刺向云淮,云淮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他的手臂本来就受了伤,武器又被陆沅知夺了去,不过几招就落于下风。 最终,陆沅知手中的剑架在了云淮的脖子上。 云淮还想再跑,陆沅知手上用力,他脖子一疼,感觉有液体顺着脖子流下来,是血。 这一次,云淮不敢再动:“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淮刚刚问完这句话,就看到院子门被打开,钊钥司的下属冲了进来,将陆沅知和云淮围在中间。 “将他带回钊钥司。”陆沅知下令。 那些钊钥司的下属并没有立刻听命,有些迟疑,毕竟眼前的这两个人看着都很可疑。 陆沅知另一只手中出现了一枚令牌:“还不听令?” 看到这枚令牌,所有钊钥司的下属不敢再有任何怀疑,直接上手将云淮抓住,伸手就把云淮脸上的面巾拿了下来。 “原来是云家公子。”不知是谁嘲讽了一句。 云淮丝毫没有关注是谁说了这句话,目光一直落在陆沅知手上拿着的令牌。 这块令牌,他自然是认识的,是盛意的令牌,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女人手里,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跟盛意有什么关系? “把他带回钊钥司,这里的事情不用你们管。” “是。” 看到属于盛意的那块令牌握在陆沅知手里,所有钊钥司的下属都不敢违逆她的命令。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陆沅知才走回了主屋,她的那张床上,躺着的人是戚子衿。 “怎么样,抓住了吗?”戚子衿和陆荞谨记陆沅知的话,躲在屋子里没有出去,所以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沅知点了点头:“抓住了,是云淮。” “云淮?”戚子衿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他。 “这件事让钊钥司去处理,我们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戚子衿叹了一口气:“行,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好,我送你回去。” “没事,就在隔壁,两步路就到了。” 戚子衿离开之后,陆沅知坐在椅子上,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陆荞走近,问道:“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人是云淮了?” “我想什么你都知道。”陆沅知嗔笑道。 陆荞在陆沅知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跟姐姐心有灵犀。” “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陆荞思索片刻,回道:“姐姐是担心,云淮脱罪?” “云家虽说平日里低调,但势力不小,就算是被抓了个现行,也不可能就此被扳倒。” 所以陆沅知对云淮会脱罪一事,早就心理准备。 “那姐姐就是在担心,这些世家经此打击,会联合在一起,到时候又会形成一个让人头疼的局面。” 这一次,陆荞说中了陆沅知的心思。 透过打开的窗户,陆沅知看着外面的夜色,声音微沉:“看来只能让他们合作不起来了。” “姐姐有主意了?” “大概有了想法,不过还是要有人配合。” 陆沅知的目光一直看着窗户外面,陆荞似有所感,站起身说道:“姐姐,我有些饿了,去找汤嬷嬷煮些宵夜吃。” 不等陆沅知回答,陆荞便转身走出去了。 在陆荞出去的时候,盛意从窗户翻身跃了进来。 “盛大人的事情办完了?”陆沅知问道。 盛意看着陆沅知,眼中闪过笑意:“是快要办完了,不过不太满意,你将云淮送了过来,可以说是个意外之喜。” “那大人愿意再帮我一个忙吗?” 盛意回的极其自然:“当然可以。”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屋外,陆荞看到盛意进了房间,神情复杂:“姐姐,希望你这次的选择,是你心中所愿。” 那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后面这句话,陆荞没有说出口在她的眼中,慢慢地涌现出了点点泪光…… 第二日一早,云旎和许棉的一百遍礼则总算是抄写完了,她们抚着酸痛的手腕,忍着身上久坐僵硬的痛意,从佛堂走了出去。 从昨天参加赏荷宴开始,她们就没有吃喝,回去之后也没有来得及用膳就被关在了佛堂抄写礼则,一夜不眠不休,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孙寒露比她们还要惨一些,因为她比云旎和许棉还要多抄写两百遍,此时依旧苦兮兮地在佛堂里抄写礼则,根本不敢停下来。 因为她只要停下来,在她边上守着的嬷嬷就会用手板重重地打她的手背,催促她继续写。 而一旦字迹不美观,嬷嬷也是直接手板伺候。 云旎是挨打次数最少的,许棉和孙寒露的手背都有些肿了。 现在,云旎和许棉已经结束惩罚,孙寒露还得继续受着。 云旎和许棉刚刚走出佛堂没有多远,就见云旎的丫鬟跑了过来,脸色焦急:“姑娘,您可算是出来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丫鬟苦着一张脸说道:“是公子出事了。” “兄长怎么了?”涉及云淮,云旎瞬间就急了。 “公子见你受罚,只当是陆沅知撺掇的皇后娘娘,就半夜去刺杀陆沅知,想要吓唬吓唬她,没想到被钊钥司的人抓了个正着,如今人就被关在钊钥司,生死不明。” 听到丫鬟的话,云旎再也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人直接晕了过去。 丫鬟得知的消息,自然是钊钥司那边特意传出来的风声,很快,整个临漳行宫都知道了云淮半夜刺杀陆沅知被钊钥司所抓的消息。 顾长曜闻知此事,在贴身内侍面前,连面上的冷静都维持不住了:“云淮是不是疯了,本王在他走之前才叮嘱了他,他立刻就抛之脑后,他找死,可别带上本王。” 顾长曜之前是看中了云淮的能力,才会跟他合作,没想到云淮是个疯子,早知道这样,就不跟他合作了。 就在顾长曜愤怒又担忧的时候,丁忠来了,他的脸上依旧是那似乎连弧度都不会变化的笑容:“信王殿下,皇上有请!” 第169章 自行认罪 从顾长曜居住的宫殿,到顾衍所在之地,这段路程并不长,但是顾长曜走的很慢,他想要从丁忠的口中打探到是什么事情。 但是不管他塞出多少银子,丁忠都没有开口。 面对这种情况,顾长曜的心里更为慌张。 殿门打开,丁忠给顾长曜让开了路:“殿下,请。” 顾长曜抬脚走了进去,他刚刚走进去,身后的门就立刻被关了起来。 顾长曜往前看去,只见顾衍坐在书桌后面,盛意站在顾衍身后,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顾长曜还是无端地感受到了几分压迫。 “儿臣见过父皇。”顾长曜走上前跪下请安。 顾衍并没有让顾长曜起身,而是沉下声音问道:“顾长曜,云淮招了不少事情,都与你有关。你是朕的儿子,朕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主动坦白,朕可以从轻发落。” 听到这句话,顾长曜的心中不由地再猜测,父皇到底知道了什么,还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故意来诈自己? “父皇,儿臣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 “顾长曜,有些话一旦由朕说出来,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这是朕身为你的父皇,给你的最后的机会,你若是把握不住,大历就再也不会有信王了。” 顾衍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波动,好似只是说了一句再为平常不过的话。 “父皇,儿臣这些年来谨言慎行,不敢有丝毫不该有的心思,还望父皇明鉴。”顾长曜是在赌顾衍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顾衍眼中闪过失望之色:“你在漳山养了那么多的私兵,现在口口声声地在朕面前说没有一点不该有的心思,你是将朕当做傻子吗?” 顾长曜猛地抬头看向顾衍:“父皇,必然是有人诬陷儿臣,儿臣绝对不可能做下这等事情!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父皇不能偏听偏信。” 看到顾长曜不肯承认,顾衍拿起了手边的砚台砸向了顾长曜。 砚台砸在了顾长曜的额头上,落在了他的衣袍之上,墨染脏了他的衣袍,从他的额头有丝丝鲜血在往下流淌。 看着如此狼狈的顾长曜,顾衍的心中再无心疼,只有愤怒和失望。 顾长曜被砸的脑仁嗡嗡的响,他依旧高声喊冤:“父皇,儿臣要与告发之人对峙。” 顾衍彻底怒了:“朕原本想着私下见你,不让这桩丑事闹得人尽皆知,给你这个皇子留下一点颜面,既然你自己不要这份颜面,那朕也无需再为你考虑!” 顾衍说着,将一枚玉佩扔到了顾长曜面前,看到那枚玉佩,顾长曜脸色终于变了。 “那些私兵已经全部被抓获,他们只认这块玉佩行事,这块玉佩难道不是你的吗?” 在每个皇子、公主满月的时候,皇后都会为其准备一块玉佩当做满月礼,每一块玉佩都是独一无二的。 在看到这块玉佩的时候,虽然时隔多年,顾衍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是林疏月为顾长曜准备的那块玉佩。 “父皇,这块玉佩儿臣早就收起来了,从不佩戴在身,定然是有人偷走了这块玉佩,儿臣没有发现……” “够了!”顾衍打断了他的话,“顾长曜,你真是长本事了,豢养私兵,命他们等着在荷塘下面暗害皇后等人,你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派那些私兵来杀朕了?” “父皇,这都是云淮的诬陷,您不能相信他的话。” “顾长曜,兵器暗坊的事情不就是你为温家办的事吗?你从中拿走部分兵器,供你的私兵使用,出了事还有温家挡在你的前面,你倒是会投机取巧。” 顾长曜连忙说道:“父皇,兵器暗坊的事情分明是孙家主使,儿臣怎么会参与其中?” “朕刚才何时提到了孙家,你怎么知道兵器暗坊的事情是孙家主使的?” 面对着顾衍的厉声质问,顾长曜一下子瘫坐在地,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 就在这时,顾长曜的目光看向了站在顾衍身后的盛意:“是你、是你害本王!” 其实不管是孙文还是云淮,都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兵器暗坊的事情与顾长曜有关,就连这块云淮拿出来的玉佩,顾长曜也可以说是云淮偷拿的。 云淮被抓的消息传了出去,顾长曜得知此事必然慌张,顾衍在此时召见顾长曜,一路上丁忠的表现更是让顾长曜紧张。 自从进了这里之后,顾衍根本没有给顾长曜反应的时间,这种压迫感彻底压断了顾长曜的理智,他为了给自己脱罪,下意识地将孙家推了出来,根本没有注意到顾衍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孙家。 孙家从顾长曜的口中说出来,那就是坐实他的罪名。 这一切,都是盛意的设局! 盛意并没有对顾长曜的指证有任何反应,顾衍震怒:“你要是没有做那些事情,盛意能算计的了你,你自己不干净,就别怪别人。” “父皇,儿臣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温家所逼迫,他们一心想要为睿王兄谋夺太子之位,让儿臣给睿王兄当那个踏脚石,儿臣豢养私兵只是为了自保,不敢有任何不臣之心,还望父皇明察。” 大难临头,顾长曜几乎是立刻就把温家拖下了水。 听着顾长曜说的话,盛意在心中感叹,还是陆沅知猜得准。 顾长曜生性自私,只要逼得他暴露出破绽,那么他就会将自己身后的人一起全部暴露出来。 犯下这等罪行,顾长曜可不觉得如今自身难保的温家,还能保得住他。 “朕给过你机会,可你自己不要。”到了这个时候,顾衍反倒是再次平静下来了,他望着跪在地上的顾长曜,说道,“朕已经知道狩女台和兵器暗坊都有你的参与,你身为大历信王,却做出了这等残害百姓、大逆不道的事情,简直令人发指。 你记恨皇后、陆沅知和戚子衿,更是让私兵埋伏于池塘水下,想要害死她们,你的心中可还有一点良知? 皇后纵然不是你的生母,但对你可谓不薄;陆沅知是你未来的王妃,你却因为她不顺你的心意要杀了她;至于戚子衿,你无非就是担心顾长昱娶了她就能得到戚家的支持。 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如此会算计,朕以前对你是看走了眼!” 种种罪行堆积下来,顾长曜直接懵住了:“父皇,狩女台和兵器暗坊的事情,儿臣都认了,但是害母后、陆沅知和戚子衿的事情,儿臣冤枉啊。” 第170章 废王 “不是你,还能有谁?”顾衍反问道,“如果不是为了害她们,你为什么要将调动私兵的玉佩交给云淮?” “儿臣、儿臣……”顾长曜怎么能说得出口,他是想要栽赃陷害孙家,并且要借此机会重创钊钥司? 在地宫的时候,云淮将孙文推出去,自己从暗道逃走,钊钥司的人必然会追上去。 在悬崖之上,埋伏着他的私兵,只要钊钥司的人出现,就会死于乱箭之下,就算是盛意来了,也逃不走。 可惜,这个计划并没有成功,那个神秘的女子打破了这完美的计划。 “你继续说啊。”顾衍讽刺道。 顾长曜无法开口,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意图一旦被发现,顾衍只怕是真的会杀了自己。 钊钥司在顾衍心中的分量,可以说是超越一切。 这个时候,连顾衍最看重的太子顾长宜都不在,可盛意能够站在这里,就足以说明一切。 所以暗害陆沅知三人的罪行,只能顾长曜自己担着。 “顾长曜,朕会剥夺你信王的封号,对外称你身染恶疾,幽闭府中,直到你死。” 这个结果,顾长曜当然无法接受:“父皇,您不能这么对儿臣,这对儿臣不公平。 儿臣出生就注定了是温家手中的一枚棋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温家所胁迫,您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对温家下手,只罚儿臣,儿臣不服!” 顾衍起身,走到了顾长曜面前,抬脚将他踹翻在地:“顾长曜,你当朕看不出你的私心吗?你看似被温家威胁,实则是在借温家的手发展自己的势力,孙家贪墨的那些军饷,有不少到了你手里?” 闻言,顾长曜一脸震惊地看着顾衍,他没有想到顾衍竟然会知道孙家贪墨军饷的事情。 这一瞬间,顾长曜明白了顾衍当初为了召孙家回京的原因。 原来在几年来,顾衍就已经让钊钥司盯着孙家的一举一动了,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简直就是笑话。 难怪盛意能查到兵器暗坊的事情,他是在盯着孙家的时候,顺藤摸瓜扯出来的。 “钊钥司的能力果然厉害,难怪父皇如此器重盛大人。”顾长曜心中凄凉,他努力了这么久,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就已经被人抽走了底牌。 “顾长曜,你丝毫没有悔过之意,朕只不过是念在你身上流着顾氏皇族的血,才为你保全这最后的颜面。你若是踏出府门一步,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 顾衍这是要将顾长曜囚禁到死,顾长曜看着顾衍许久,最终自嘲道:“儿臣,多谢父皇不杀之恩。” 随即,顾长曜有些木然地从地上站起身,缓缓地走向殿门,自己动手打开了殿门,走了出去。 看着顾长曜有些踉跄的步伐,顾衍叹了一口气,无奈又悲凉地问道:“盛意,朕就这么留了他一命,是不是太过仁慈了?” “殿下到底是没有在明面上做出来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您考虑到那一份父子之情,并非仁慈,而是人之常情。” 听到这话,顾衍心中动容:“是啊,朕对这几个皇子、公主,始终都有着一份为父之心,可他们惦记着朕手中的权利之时,可曾念过一丝为人子女的情义?” “皇上今日给了殿下两次机会,殿下已经失去一次,接下来,就看殿下能不能把握住这真正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盛意太了解顾衍了,若是顾长曜当真不遵旨意,他走出府门的那一日,就是他的死期。 “顾长曜和陆沅知解除婚约的旨意,你替朕去宣。” 顾衍没有让自己身边的宫人去宣旨,而是让盛意亲自去,这是对陆沅知摆在明面上的维护。 日后,没有人敢用退婚这件事来取笑陆沅知。 “微臣遵旨。”盛意继续问道,“那孙家和云淮该如何处置?” “孙家不必再留,至于云淮……”顾衍想了想,说道,“云淮半夜刺杀陆沅知,胆大妄为,杖责六十、以儆效尤。” 既然顾衍不打算揭穿顾长曜所犯之事,就不能再用这件事罚云淮,那只能在云淮刺杀陆沅知这件事上做文章。 “这六十杖,由钊钥司行刑。”顾衍又吩咐了一句。 这句话大有深意,顾衍现在不动昌国公府,但也不想那么轻易地放过云淮。 “微臣明白。” 领了旨,盛意就去办事了。 这第一件事,就是废去顾长曜的信王封号。 皇子满了年岁之后,封王开府,乃是大历承袭的旧例。 封王之后又被撤去封号的皇子,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就在众人惊讶于此事的时候,被废去信王封号的顾长曜就传出了身染恶疾的消息,立刻被送回京中养于府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长曜哪里是身染恶疾,分明是彻底被帝王厌弃,以后无异于一个废王。 在这时,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了陆沅知身上,毕竟她之前就被赐婚于顾长曜。 在顾长曜出事之前,这是一份荣耀,但是现在,就是一份耻辱! 那些原本都是羡慕嫉妒陆沅知婚事的人,全部都换了个嘴脸,开始嘲讽她要和废王一起被囚禁于府里了。 行宫之中的院子都是紧紧相邻的,一时之间,不少女眷都跑到了陆沅知的院子门口,想要看她的笑话。 她们本以为会看到陆沅知痛哭流涕的画面,不成想看到的是陆沅知和戚子衿在下棋,陆沅知一派从容之色,根本没有被顾长曜的事情影响到。 “装模作样。”有人说了这么几个字。 守在院子门口的汤嬷嬷听到了,瞪着眼前的这些世家小姐们说道:“难为各位小姐们来看望我们家姑娘,你们若是对四皇子的事情好奇,现在还能去给他送行,没必要来我们姑娘这里。” 只是围在院门口的人不仅没有散去,反倒是越来越多,萧氏和燕辞楹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这是聚在这里看什么好戏呢?可别戏台子塌了,砸了自己的脚!” 听到燕辞楹的话,沈家大房的夫人许氏开口道:“世子夫人多虑了,这戏台子坚实的很。” 沈家如今已经有复起之势,许氏眉眼之间带上了几分明晃晃的得意。 因着女儿沈珈音和陆沅知有矛盾,在顾长曜出事之后,许氏迫不及待地来落井下石。 许氏话音刚落,另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圣旨到,陆沅知接旨!” 第171章 退婚旨意 人群退让至两侧,在中间留出了一条宽敞的过道,盛意身后跟着一众随行的侍卫走了过来。 走进院子,陆沅知和戚子衿已经起身,走到了盛意面前。 盛意再次道:“陆沅知,接旨。” 跪下接旨的不仅仅是陆沅知,在场的所有人均跪下,听候盛意宣读圣旨。 很多人心中都在猜测,陆沅知这是要倒霉了,顾长曜被废,她跟顾长曜有婚约在身,定然是要和顾长曜一起被关在府里,永世不得再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先前观镇远侯嫡女陆沅知蕙质兰心、恭顺柔嘉,特为其与顾长曜赐婚。今顾长曜身染恶疾,无缘此姻,朕特此为二人解除婚约,自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顾长曜之事,朕实在心痛,为弥补陆沅知,日后其有心仪之人,朕必再赐婚约。 钦此!” 念完之后,盛意将圣旨合上,送到了陆沅知面前:“陆姑娘,接旨。” 陆沅知伸手接过圣旨:“臣女谢恩领旨。” 盛意淡淡地说了一句:“恭喜陆姑娘了。” 在听到圣旨之后,众人心中大惊,皇上竟然为陆沅知和顾长曜解除了婚约,甚至答应为陆沅知再行赐婚,这是天大的圣恩。 而盛意的那一句恭喜更是让众人明白了一件事,皇上是真的偏心陆沅知,以后在京城中,得罪陆沅知,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顾衍的这道旨意很快就传遍了行宫,就连即将要被送回京城的顾长曜都知道了。 顾长曜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们说父皇退了本王和陆沅知的婚约?” 负责押送顾长曜回去的将士点了点头:“是啊,皇上还说以后陆姑娘有看上的男子,就再为她赐婚。” 这一刻,顾长曜想起了陆沅知曾经说过的话。 她终究还是达成了退婚的目的! “哈哈哈……”顾长曜突然仰天长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顾长曜扭过头,看向陆沅知居住的院子的方向,眼中闪过狠意。 陆沅知,赢一次不算赢,有本事你能一直赢下去,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在顾长曜被送走之后,盛意那边有了行动。 孙寒露好不容易抄写完了礼则,她从佛堂里刚走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就被侍卫带走了。 “我可是永安侯嫡女,你们怎么敢随意抓我?” 抓着她的侍卫更为用力地抓住了她:“你们孙家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打入牢中,就差你了。” 闻言,孙寒露一脸震惊:“怎么可能?” “等你到了里面,就什么都知道了。” 前来临漳行宫的所有孙家之人都被抓了,至于在京城的孙家人,盛意已经传信到京城之中,将孙府查封。 盛意的这一番大动作直接吓住了所有人,她们都想到了当年的沈家。 云旎在醒来之后,得知了孙家人全部被抓之后,心里更为慌乱了,拉着嬷嬷的手就问:“嬷嬷,哥哥那边怎么样了?” 嬷嬷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钊钥司办事,咱们怎么可能打探到什么?” 云旎枯坐地床上,这一刻她是真的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对陆沅知和戚子衿动手? 若不是这样,云淮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去半夜刺杀陆沅知? “那孙家呢,他们是为什么被抓?” 嬷嬷依旧摇头:“这件事实在是查不出来,但大家都在猜测,与四皇子被废一事有关。” 云淮只觉得自己醒来之后,听到的每一件事情都让她无法接受。 云淮和顾长曜合作的事情,云旎是知道的,否则她也不可能调动得了顾长曜的私兵。 她知道一些内情,因此更为害怕,顾长曜的事情会不会也牵连到哥哥身上? “嬷嬷,我先去找陆沅知。” “姑娘,你这才刚刚醒过来。” “嬷嬷,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兄长出事吗?” 听到这句话,嬷嬷只能按照云旎的吩咐做事。 云旎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去找陆沅知,发现陆沅知还在和戚子衿下棋,两人均是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在行宫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跟她们无关。 “陆沅知。”云旎喊了一声,直接跑到了陆沅知面前跪下了,“我知道我兄长半夜刺杀你不对,但他都是为了我,你能不能网开一面,帮他在皇上面前求情?” 恰好戚子衿落下一子,陆沅知说道:“子衿,你今日还没有赢过我呢,原本这一局还有希望,但你刚刚落下的那一子,走错了。” 云旎怎么可能听不出陆沅知的言外之意:“陆姑娘,只要你帮我这一次,以后我绝对不会再与你为敌。” 陆沅知笑了一下,看向云旎:“你们云家兄妹都想要害我,我若是答应了你为你兄长求情的请求,坐在那寺庙里的就不是佛像,而是我了。” 云旎看出了陆沅知眼中的冷意,问道:“陆沅知,你当真不能帮我这一次吗?” “你若是跪在皇上面前,或许皇上会从轻处罚呢?”陆沅知给她提了一个建议,“难道你不敢去皇上面前求情?” 这一句话说中了云旎的心思,她确实不敢。 因为她担心云淮和顾长曜合作的事情被皇上知晓,皇上甚至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这个时候,云旎不敢冒这个险。 陆沅知作为知道一切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出云旎的心思:“云旎,你的兄长对你拼了命的维护,可你似乎配不上这份维护。” “陆沅知,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何必在这里落井下石?” “我身为苦主,难道不应该要一个公道吗?”陆沅知的神情瞬间冷凝,“云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子衿落水有你的手笔,那水下的人只怕也是你提前安排的?” 云旎有些磕磕绊绊地回道:“空、空口无凭,你有证据吗?” “云旎,你觉得云家在乎你,还是更在乎你的兄长呢?”陆沅知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问题,几乎不用细想,云家的人自然是更在乎云淮。 云淮这次被抓,是为了帮云旎出气,那云淮不管承担什么后果,云家的人都会将这个账算在云旎身上。 陆沅知是在告诉云旎,她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证据,云家的人自会帮她出手罚云旎。 直到这一刻,云旎才明白自己已经落入了陆沅知的圈套之中。 第172章 云旎的恨意 “我说你那么有仇必报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地放过我,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云旎满是恨意地说道,“陆沅知,你还真是好本事。” 陆沅知起身:“云旎,你有时间,还是想想怎么救你的好兄长。他要是死在了钊钥司,先承受云家怒火肯定是你。” 听到陆沅知这么说,戚子衿也起身了:“今天的几场棋局输赢已定,没有再下下去的必要了。沅知,没想到你的棋艺如此精湛,以后有时间我应当会多来找你下棋,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 “你来找我下棋,我求之不得。” 听着陆沅知和戚子衿两人之间的对话,云旎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忽视了,只能愤愤地离去。 看着云旎离去的背影,戚子衿面上露出担忧之色:“云旎这种小人,最是难缠,你今日跟她说了这些话,不怕她再设计陷害你吗?” “我不怕她动,只怕她不动,她动了,我才有机会啊。”陆沅知笑了。 “你自己有主意,我就放心了。”戚子衿心中稍定,“但钊钥司那边,会杀了云淮吗?” “当然不会。”陆沅知回道,“只有将他逼到绝境,才能逼出云家背后的人。” “云家跟温家之间一直走得远,难不成跟温家也有关系?” 陆沅知摇了摇头:“子衿,你还是小看了云家的心思。” 戚子衿苦笑:“我到底不如你思虑周全,所以这一生都只能被困在那一隅之地。” 顾衍解除婚约的圣旨,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今日出事的人换成顾长昱,只怕自己的命运,就是陪着顾长昱一起被关在府里。 “子衿,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并非没有回头路。” 戚子衿反倒是坦然地问了陆沅知一个问题:“当初皇上为你和四皇子赐婚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当真嫁给他?” 陆沅知回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即便时过境迁,她依旧记得清晰:“想过。” “所以啊,你是因为有不能与他成婚的理由,才会选择走上退婚的这条路。可是对我而言,退婚更加无利,而且我没有能与皇上交换的筹码。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选择一条看似最好走的路了。” 戚子衿看着陆沅知,笑的温柔,好似这样就能掩藏心中的苦楚,“这次回京,我和睿王殿下也该成婚了。你不必为我操心,我自己选的路,我可以走的很好。” 陆沅知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只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 “我选择履行这桩婚约,以后可能会后悔,但我选择退婚,或许日后也会后悔呢?如果不管我怎么选,都会后悔,我就只看现在,至少我现在不后悔。” 戚子衿的心胸向来豁达,陆沅知有些明白了为何她上一世选择了出家,余生常伴青灯古佛。 不管在何种处境,戚子衿都做出了她当下不会后悔的决定,这就够了。 有些事情,需要想的长远,但有些事情,没有必要想的那么长远,只看当下便已足够…… 云家的人因为云淮的事情上下打点,可始终没有一个准信。 毕竟人在钊钥司,有谁敢在其中走动关系,除非是自己的脑袋不要了。 在这样的氛围下,云旎的处境愈发地艰难,云家的人都觉得云淮是因为云旎落难,对她更是没有好脸色。 直到钊钥司传出了准确的消息,云淮被罚杖责六十,罚完之后,云家的人自行领回。 云家的人按照吩咐去领受罚之后的云淮,看到云淮的模样,云母直接晕了过去,上前去抬云淮的人,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血肉模糊,都快不成人形了。 这六十棍是一点水分都没有,打完之后,云淮只留了那么一口气撑着。 幸好云家有一根年份足的人参,才堪堪保住了云淮的命。 云淮被伤成这样,云家的那些人怎么可能放过云旎,他们只让云旎照顾一直没有醒来的云淮,派人在旁边看着,一旦云旎照顾不周,直接上手打。 云淮伤的那么重,又没有意识,日夜都需要人守着,云旎被折磨的,就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样,哪还有半点精气神? 面对着躺在床上一直没有没有醒来的云淮,云旎心中的愧疚全部都被磨灭了,只剩下了怨恨。 都是你自作主张去刺杀陆沅知,偏偏又被抓住了,明明是你自己无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责怪我,好像是我害了你一样? 怀着这样的心思,在云淮醒来的时候,云旎的心中没有惊喜,只有与日俱增的怨恨。 “妹妹,这段时日你照顾我辛苦了。”云淮颇为感动。 云旎心中的恨意翻滚,可是她面上还是装作无比关心的样子:“兄长,你醒过来我就放心了。” 看着云旎有些憔悴的样子,云淮说道:“你回去休息。” 云母开口:“淮儿,你遭此一劫都是为了云旎,她是自愿在这里照顾你的,你若是让她回去休息了,她心里反倒是愧疚难安。” 云淮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那就继续辛苦妹妹了。” 听到云淮回话,云旎脸上的关心神色差点没有维持住,借口端药退了出去。 等云旎端着药回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等着自己的母亲,她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母亲。” 云母看着云旎,面无表情地说道:“云旎,你应当知道我和你父亲的心思,你这样的女儿家就安于内宅,不该学什么武。是你的兄长疼爱你,带着你一起学武,你才能学这么一身好本事。 这些年来,他对于处处维护,我们也愿意宠着你,可你别忘了,你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淮儿。 淮儿无事,你才能无事,所以你就算是满肚子的不情愿,也得给我在这里照顾淮儿,这是你应该为淮儿做的事情。” 云旎端着托盘的手握的愈发的紧了,指节泛白,心中的恨意更甚,但她的面上依旧不显,只是说道:“兄长从小疼爱我这个妹妹,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他,交给别人我反而不放心。” “最好是这样。”留下这一句话,云母走了。 看着云母离开的背影,云旎喃喃地说道:“你们因为我是女儿,就如此看不起我,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你们后悔!” 第173章 孙家倒台 入夜,陆沅知趴在窗台上,抬头望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思绪飘得有些远。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还在这里赏月。” 几日没有出现过的盛意,站在了陆沅知的面前。 看到盛意出现的那一刻,陆沅知有些涣散的神色立刻变了,看着盛意的眼神都亮了:“大人忙了许久,现在出现,想必是孙家的事情有结果了?” “这一切不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吗?”盛意没有翻身进房间,而是坐在了窗台上,陆沅知则是直起了身子,靠着窗台站着。 “我再厉害,也不可能事事都能预料到。” “可你猜中的事情,就足以让这一局彻底逆转局势。” 是陆沅知告诉盛意,这一局破局的关键在云淮。 云淮最在意的人是云旎,盛意答应云淮,不会告诉任何人云旎在水下安排私兵暗害陆沅知和戚子衿的事情,云淮就交出了信物,并说出了私兵的所在之地。 后来,这害人的罪名,就落在了顾长曜的身上,所以盛意没有违背约定。 这一计,是陆沅知提出来的。 这就意味着陆沅知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揭穿云旎,她更想要让云家自相残杀,这可比揭穿云旎来的有意思多了。 说到这里,盛意继续问道:“你能否再猜一猜,云家背后的人是谁?” “大人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去查一查温家养的私兵在哪里?” 盛意一副了然的样子:“看来你知道云家背后的人是谁,不然你不会转移话题。” 陆沅知没有答话,盛意继而说道:“有些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神秘,你知道很多连钊钥司都查不出来的事情。” 盛意真的很敏锐,陆沅知心中有些慌乱,但重生这种事情,盛意就算是再敏锐都不会想到的。 “大人想说什么?” “排除一切不可能,那即便是最荒唐的猜测,我也只能相信这个猜测了。” 盛意俯身,靠向陆沅知,他看着陆沅知的双眸,透过这双清浅的眸子,好似要望进她的内心。 自己最大的秘密极有可能已经被发现了,可对面的这个人是盛意,陆沅知反倒是没有了一开始的慌乱,镇定下来:“大人不如说说自己的猜测呢?” 盛意在试探陆沅知,陆沅知何尝不是在试探盛意呢? 两人就这么互相望着对方,都不服输。 最终,还是盛意退让了,他先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直起身看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我的猜测是什么并不重要,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人生之事变幻莫测,你或许只是改变了一件小事,但其他事情的走向兴许都会发生改变。” 盛意已经无比接近真相,但他不想逼着陆沅知承认,他愿意等到陆沅知主动跟他说的那一天。 陆沅知自然听出了盛意的好意:“大人何时开始生疑的?” “对你,我从来都没有怀疑,只是想要了解你。”盛意问道,“你还记得当初问我的话吗,虚幻与真实?” 陆沅知点了点头:“所以你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察觉到了?” “陆沅知,你知道吗,人从来不会突然有什么感慨。” 听到这句话,陆沅知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原来盛大人对我这么关注。” “那你对我关注多少呢?”盛意问道。 “比大人想的要多得多。”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盛意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看来我们‘曾经’有过不浅的交集,所以你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我。” 盛意特意加重了“曾经”两个字,没有明言,可两人都心知肚明。 “或许是敌人呢?” “那应该是惺惺相惜的敌人。” 这个回答,让陆沅知的笑容真切了许多:“盛意,你还是真是从来都没有变过。” “我这个人,从一而终,决定的事情不会再改变。” 似乎是在说这件事,可似乎又在说其他事情。 “我还是那句话,大人想到了打破你我之间僵局的办法吗?” “陆姑娘愿意想尽办法退婚,那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这是盛意给出的承诺。 陆沅知难得有了几分羞恼之意:“我并不是因为你才退婚的。” “我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明明是一句再为正常不过的回答,可陆沅知从中听出了几分揶揄的意味。 自己跟顾长曜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那跟盛意呢? 他们二人之间,所谋所求皆是一样。 这是盛意的小心思,陆沅知却不忍心戳破:“盛大人,赏月,今晚的月亮格外皎洁。” 陆沅知继续仰头看着空中挂着的那一轮明月,心中愈发地迷茫,自己和盛意真的会有未来吗? 第二日一早,顾衍就在行宫之中召见了诸位大臣,揭露了孙家私吞军饷、私造兵器、暗养私兵的罪行。 所有的罪证,都明明白白地摆在了诸位大臣面前。 铁证如山,即便是想要为孙家求情的大臣,都不敢再开口。 尤其是私造兵器、暗养私兵这两个罪行,往大了说,那就是谋逆。 这个时候,谁敢跟孙家沾上一星半点关系? 顾衍没有再浪费时间,数罪并罚。 谋逆大罪,按理说是要诛九族的,但顾衍念在孙家祖上有从龙之功,且曾经为大历镇守北境百年之久,没有株连九族。 孙家主支一脉,十六岁以上者全部处以绞刑,十五岁以下者全部罚做官奴,家产一律充入国库,孙家旁嗣全部流放三千里,五代以内不得再入朝为官。 至此,就意味着从大历开国延续至今的永安侯孙家,彻底覆灭! 在场,没有官员敢反驳顾衍的决定,只是他们走出大殿的时候,心有凄然。 孙家是太祖皇帝亲封的永安侯,有此荫庇,本以为会屹立不倒,没想到落得这样的结局。 纵然是孙家自食恶果,但大家都会有唇亡齿寒之感。 焉知孙家的今日,不是他们的来日呢? 而孙家的倒台,只是给群臣的一个讯号,皇上接下来还会有大动作。 此时,恰好盛意从大殿里走了出来,群臣下意识地看向盛意。 他们心里都清楚,孙家的罪证全部都是这位钊钥司的掌司大人搜集起来的。 几年前的沈家,今日的孙家,这位盛大人,年纪虽轻,但手段着实可怕! 第174章 慈父之心 顾长宜亦是在群臣之中,对于顾长曜被废、以及孙家的事情,他事先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消息。 盛意走向顾长宜:“太子殿下,皇上让您再进去一趟。” “有劳盛大人特意跑这一次了。” 顾长宜和盛意转身往大殿走去,顾长宜突然说道:“大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就不怕自己手底下有什么冤假错案吗?” “太子觉得微臣做错了吗?” “谋逆之事事关全族命运,尤其孙家还是太祖皇帝亲封的永安侯,应当三司会审,并非你钊钥司一堂之言。” “太子殿下到底是在说孙家,还是在说沈家呢?” 当年沈家出事,顾长宜还没有如此得势,自然不敢在盛意面前说这番话,但现在的顾长宜敢,所以他也是为当年的沈家鸣不平。 “沈家和孙家,有什么区别吗?” 顾长宜先入为主,他相信沈家和孙家的无辜,所以即便铁证如山,顾长宜还是觉得他们冤枉。 说到底,还是因为顾长宜不喜盛意。 “那太子殿下跟那些欺软怕硬之徒有什么区别吗?” 盛意的这句话激怒了顾长宜:“盛大人,你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若是光明磊落之人,为何当年沈家出事之时不敢出面呢?这几年的时间,殿下若是有心,总能找出沈家冤枉的证据,你找不到,却又不相信微臣查出来的证据,太子殿下是不是太过于闭目塞耳了? 今日孙家也是,殿下若是不信,为何不在皇上面前为孙家鸣冤呢?只敢在无人之时跟微臣说这些话,是不是太无能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无能,顾长宜想要反驳,两人恰好走到了大殿面前,盛意停下了脚步,看向顾长宜:“太子殿下,等会儿您还要面见皇上,大可以让微臣看看您有多么的公平正义?” 说完这句话,盛意先迈步走了进去,顾长宜心中不忿,但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太子,方才朕忘记说,孙家的事情朕虽然下了令,诸多事宜还是你去办。” 顾衍这是有意在抬举顾长宜,这桩谋逆案由顾长宜去办,对他来说,有利无害,毕竟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顾长宜不必再费什么心思。 盛意听着顾衍的话,在心中感叹了一句,顾衍对自己的儿子确实是付出了很多的心血。 同时,盛意也很好奇,顾长宜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顾长宜自然明白父皇这么吩咐的缘由,自己若是在这个时候请求重新彻查孙家之案,定然会惹得父皇不喜,从而失去这个巩固自己太子之位的机会。 而且,孙家未必无辜,自己很有可能什么都查不出来。 “儿臣遵旨。”顾长宜很快就做出了选择,他说完这句话,抬眼就对上了盛意似笑非笑的眼神,从中,顾长宜读出了几分促狭之意。 在进殿之前,顾长宜说的信誓旦旦,如今却毫不犹豫地应下了顾衍的吩咐,简直是在打自己的脸。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行回京处理相关事宜,莫要再耽搁。”顾衍说道。 “是。”顾长宜几乎是逃避般地离开了,毫无疑问,他心虚了。 看着顾长宜有些仓皇离去的背影,顾衍不解:“他这是怎么了?” 盛意没有直接顾衍的话,而是询问道:“皇上,为何沈家和孙家的案子,您没有让太子殿下参与呢?” 顾衍看向盛意,语气喜怒不明:“你觉得应该让太子殿下参与吗?” “臣知道皇上您最为看重太子,既然看重,就更要历练。” “你倒是通透,可沈家和孙家,一个是定国公,一个是永安侯,他如今到底只是太子,若是动了太祖亲封的公侯之家,太子之位还能坐的稳吗?” 所以沈家的事情,顾衍没有让顾长宜插手。 孙家的事情,前面都是盛意去处理,只让顾长宜收尾,将来说起来,也能算得上是太子的功绩。而且此事并非是顾长宜亲自查出来的,各大世家也不会敌对太子,只会怨恨钊钥司。 后面的这些话,顾衍没有说出来,但盛意都明白。 不过顾衍并不担心盛意明白这些事情,钊钥司的存在,就是帝王手中的一把刀,替主子吸引群臣的敌意,不就是他应该做的吗? 许久之前就明白了这件事,盛意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 只是叹息顾衍一片慈父之心,他想要在自己退位之前,铲除那些公侯世家的势力,太子上位之后便不会再处处受制。 可太子,能担得起这份责任吗? 随行避暑的官员及其家眷依旧要待到结束,只有太子提前回京处理孙家的事情。 在临漳行宫里待着,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场煎熬。 这对云家来说更是如此,因为云淮刺杀陆沅知的事情,现在各家人对云家人都十分忌惮。 云淮因为陆沅知和云旎之间有龃龉,就刺杀陆沅知,那他日自己家中的人与云家之人发生龃龉,是不是也会死的不明不白? 原来云家是有意低调,不与其他世家交际,但其他家的人见了都会有几分敬重。 如今,不管是谁遇到了云家的人,第一反应都是避开,这让云家的人都十分难受。 如此一来,云旎的日子就过得更为艰难了。 京城亦是不平静,孙家出事之后,温家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但温丞相发现皇上动了顾长曜和孙家,并没有动温家之后,就猜出了其中的曲折。趁着皇上没有回宫,温丞相特意进宫见了一面温嫔。 “父亲,您能不能想办法救一救长曜,他到底是女儿的孩子,女儿不能看着他一辈子被关在府里啊。” 温嫔纵然偏心顾长昱,但对顾长曜还是有几分心疼的。见到父亲的第一时间,温嫔就主动向他求救。 温丞相问道:“你以为顾长曜为什么会被废去封号、幽禁府中?” “必然是兵器暗坊的事情被发现了,皇上迁怒于他。”温嫔还是不如温丞相看的明白,“长曜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行,我们不能弃之不顾。” “温嫔娘娘,你当真以为顾长曜是一心为了温家、为了睿王吗?” “父亲这是何意?” “孙家明面上是投靠了温家,背地里则是投靠了顾长曜,顾长曜好歹也是一个皇子,怎么可能安心当一个富贵王爷?” 第175章 落入局中 以前的顾长曜在温丞相面前装的太好,温丞相根本没有发现他还有这样的心思,历经此事,温丞相才算是看透了。 温嫔还是不愿意相信:“父亲,你是说长曜背叛了我们?” “我们温家的私兵并没有被皇上发现,你说皇上发现的是谁养着的私兵?” 温嫔终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是顾长曜借着温家的遮掩,自己在临漳养了私兵,皇上发现之后,明面上将一切都推到了孙家身上,但依旧处置了顾长曜。” 温丞相点了点头:“温嫔娘娘,老臣今日进宫是提醒您一句,他日皇上回宫,可千万不能在皇上面前为顾长曜求情。” “顾长曜如此算计我们,我怎么可能为他求情?” 在了解完事情真相之后,温嫔对顾长曜的那一丝母子温情彻底消失,只当顾长曜是不安本分、咎由自取。 “睿王的性子被你养的极好,顾长曜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就代表他不好掌控,幸好我们当初选择了睿王,如此才能保得住我们温家往后的荣耀。” “女儿从来不敢忘记,自己姓温。”温嫔说道。 温丞相拍了拍温嫔的肩膀:“你是我的女儿,我知道你心中自有轻重。” “父亲,如今姑母被禁足,女儿被降位,狩女台的事情又被发现,温家正是风雨飘摇之际,咱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你的意思是?” “三公三侯之中,定国公沈家和永安侯孙家已经被废,宣宁侯许家倒是为我们所用,但许家不大中用。镇国公萧家动不得,那不就只剩下昌国公云家和镇远侯陆家了吗?” “陆绥老奸巨猾,温虹嫁进陆家那么多年,都没有让陆绥彻底站在温家这一边,现在温虹死了,陆绥还能为我们所用吗?” 温丞相有些愤愤不平,“至于昌国公云家,我已经查到是云淮背叛了顾长曜,他如今能背叛顾长曜,你怎知日后不会背叛我们呢?云家势力不小,跟其他世家不同,我们不能完全掌控他们,就不要走这一步险棋。” 温嫔摇了摇头:“父亲,今时不同往日,陆绥十分看重他那个儿子陆彦舟,可皇上金口玉令,陆彦舟不得继承镇远侯之位,若是将来的新帝能让陆彦舟继承侯位呢?” 闻言,温丞相眼前一亮:“你说的不错,这的确是个机会。” “再说了,陆老夫人和陆起对镇远侯之位虎视眈眈,若我们实在无法拉拢陆绥,就换一个我们能拉拢的人,陆起那个草包当上了镇远侯,这镇远侯府的势力不就是我们温家的掌中之物了吗?” 温丞相赞赏地看着温嫔:“还是你想的周全。” 温丞相和温嫔商议结束之后,就先行离开了。 却不知,两人今日所有的计划,都在陆沅知的预料之中。 陆沅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断了温家和云家之间联合的可能,转而看向陆家。 毕竟云家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若是温家跟云家背后之人勾连,才是陆沅知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对于温家来说,陆家的确更好掌控。 对于陆沅知来说,亦是如此! 天气转凉,顾衍也在这时带着在临漳避暑的众人回京。 陆家一行人回府之后,按照规矩,是要先去寿喜堂那边跟老夫人请安的。 陆绥如今跟老夫人已经是连面子上的平和都不愿意维持,只说自己有事,晚些再去请安。 于是这一趟去请安的人就只有陆沅知和陆荞,两人走到半路,就见到了郑氏,郑氏是特意陪着她们一起去寿喜堂的。 “二婶的脸色看着不错,想必近来日子过得顺心。” “哪有什么顺不顺心,只要能安心我就满足了。”郑氏说道,“三房那边不再闹事,我省了不少心。” “三房不闹事了?” 这倒是一件奇事,之前吴悠然在顾云臻大婚之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陆起深觉丢脸,都不愿意让吴悠然露面。 在陆沅知等人前往临漳避暑的时候,吴悠然和陆起是每天都在吵架,这两个月过去,吴悠然和陆起还能和好? 郑氏解释道:“你们去临漳之后不久,陆清瑶就回府探望老夫人,那个露珠也跟着一起去了老夫人跟前。也是在这次探望之后,老夫人直接让人将吴悠然的女儿和儿子都带去了寿喜堂,只准吴悠然三天去探望一次。” “吴悠然想来不会甘愿。” “对陆湘这个女儿,吴悠然当然无所谓,能养在老夫人跟前指不定还觉得是福气呢。但儿子吴悠然是舍不得的,老夫人说他们日日吵闹,影响孩子,直接抱走了。 并且规定,吴悠然若是不跟陆起吵闹,日后还能每日来寿喜堂看孩子,但若是继续吵闹,就连三日一次的探望都没了。” 老夫人这么说完之后,吴悠然自然就乖了,生怕自己见不到儿子。 如今吴家不管吴悠然了,吴悠然没有娘家相助,只能自己咽下了这份委屈。 “这主意确实狠,二婶觉得是陆清瑶的主意,还是露珠的主意?” “这蠢坏和狠绝可不一样,陆清瑶要是能有这样的手段,还能被那位姑爷拿捏住了?这个主意,必然是露珠想出来的。”郑氏出身商贾,到底是比寻常的女子多了几分敏锐,“我总觉得,这样的计谋,不该是露珠那样的出身能想的出来的。” 露珠是陆清瑶送来的,说是出身干净,但出身干净的女子怎么会想到这种透着几分邪性的计谋来? 郑氏继续说道:“而且这露珠我看着妖里妖气的,自从那次之后,她就常去寿喜堂陪着老夫人,如今也算是老夫人面前的红人了。” “她本就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女儿送来的人,如今又怀着身孕,老夫人多看重几分,理所当然。” 说着话,也就到了寿喜堂。 周嬷嬷在门口,看着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她们来的。 “姑娘,您回来啦。”周嬷嬷一脸笑的谄媚。 陆沅知问道:“周嬷嬷特意在这里等着,难不成是老夫人的吩咐?” “老夫人哪里能这么心细?”周嬷嬷说道,“这不是老夫人跟姑奶奶在里头说话,老奴也没什么事可做,想着在这里等着姑娘来请安。” 大家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周嬷嬷在这里等着,就是为了提醒陆沅知,今天陆清瑶也来了。 第176章 心底善意 这一次临漳避暑,皇上直接没有让吴家随行。 陆清瑶选在陆沅知她们回来的这一天来探望老夫人,只怕是有些小心思的。 “那就劳嬷嬷去知会老夫人一声,我们来了。”陆沅知淡淡地说道。 周嬷嬷点头应下,快步先走了进去。 “这陆清瑶每次回来,都没有什么好事。”看得出来,郑氏对陆清瑶是有些厌恶的。 “走,看看她今天来所为何事。” 陆沅知刚刚走进院子,就听到了旁边传来的吵闹声:“你们让我见见律儿。” “三夫人,您昨日刚见了小少爷,今天再见可就不合规矩了,您也别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直接去老夫人面前说就是了,老夫人准了,奴才们就让您看小少爷了。” “我昨天见他好像有些染上了风寒,我不放心啊,我就看一眼。”吴悠然还在拼命地哀求着。 陆沅知望向那边的时候,就见到吴悠然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姑娘,是她的女儿陆湘。 陆湘才五岁,陆沅知以前见过她,倒是个机灵可爱的小姑娘。 只是现在看着,不如之前机灵,脸颊的肉也消下去了,眼里藏着深深的恐惧。 陆沅知一眼就能发现陆湘变了这么多,吴悠然竟然熟视无睹,她的眼中只有陆时律这个儿子。 “湘湘。”陆沅知喊了一声。 陆湘听到有人喊自己,向来人看去,没想到是陆沅知,她乖乖地喊了一声“姐姐”。 “过来。” 陆湘听到陆沅知的话,就走了过来。 “你母亲好像想进去看你弟弟,你要不要跟我们进去跟老夫人说一说?” 陆湘原本是要答应的,但随即瑟缩了一下,好像见到老夫人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我、我可以不去吗?” 看着眼前的陆湘,陆沅知不由地想起了她的上一世。 陆湘好似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在陆时律出生之后更是被忽视的彻底。 后来陆起官运亨通,为了讨好上头的官员,将陆湘嫁给了那个大官痴傻的儿子传宗接代。 陆沅知记得,陆湘是死于难产。 想到这里,陆沅知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那你就回自己的房间待着,不然你母亲看不到弟弟,难免对你要生出些怨气来。” 陆湘已经能够明白陆沅知的意思了,确实,以前吴悠然每次见不到陆时律,都会拿自己出气,为什么不带着弟弟出来见她? 昨天看到陆时律染上了风寒,直接动手打了她,觉得她没有照看好弟弟。 陆湘心中也很委屈,虽然她和弟弟都住在寿喜堂,可那些嬷嬷根本不让她靠近弟弟,她怎么可能抱走弟弟,更别提照看弟弟了。 此刻,听到陆沅知的话,陆湘似懂非懂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不喜吴氏,我还当你对陆湘也是如此。”郑氏没有想到陆沅知竟然会提醒陆湘。 “稚子无辜,更何况她没有伤害任何人。” 听着陆沅知的这句话,陆荞望着陆湘小小的身影,眼中也透着几分可怜之意。 “我们去见老夫人。” 陆沅知和郑氏走在前面,陆荞看着陆沅知,心中百感交集,她很庆幸,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沅知姐姐的心中永远都保持着那一份良善,一直都没有变过。 只有这样的陆沅知,才能救更多的人。 几人走进屋子,就见陆清瑶坐在椅子上陪着老夫人聊天,露珠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站在老夫人身侧,给她按着肩膀。 “露珠这手法不错,这段时日天天来给我按摩,我的头疾都好多了。只是你这身子是愈发地沉了,还是要先顾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才是。” 露珠回道:“能为老夫人做些事情,是露珠的福气。这还不到孕后期,身子哪有那么沉?” “你是个懂事的。”老夫人夸赞道,她也听到了外头吴悠然闹出来的动静,“周嬷嬷,把三夫人请回去,她再这么吵下去,我的头疾都要犯了。” “是。”周嬷嬷应了一声,就退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外头的动静渐消。 “露珠,日后等你这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也养在寿喜堂。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许你日日来见孩子,多陪他一会儿。” “多谢老夫人。” 露珠面上的笑意不达眼底,这个老东西,还真是该死! 老夫人和露珠一直在说话,仿佛是无视了陆沅知三人。 陆沅知直接上前请了个安,也不等老夫人反应,直接就在椅子上坐下来了。 “沅知,你好歹府中的姑娘,这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老夫人看到陆沅知不经过自己允许就坐下来,心中自然不悦,“你如今已经不是什么未来的信王妃了,别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 “皇上为孙女和四皇子退婚的时候,特意说了孙女日后看中了谁,只管去皇上面前请求赐婚。”陆沅知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这应该算是独一份的恩赐?”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一僵,也不知道陆沅知是何处得了皇上的青睐,皇上竟然对她维护至此? “沅知,听闻你这次去临漳避暑,差点就死了。”陆清瑶开口,话里就带着刺,“如今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还真是福大命大。” 陆沅知笑了一下:“姑姑这是手上的伤养好了,就忘记疼了?” 手掌心的疼,陆清瑶怎么会忘记,所以她今日才会故意来奚落陆沅知。 “沅知,你就是性子太急了,才会惹恼了别人。以后凡事还是莫要强出头,否则引来杀人之祸,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陆清瑶补了一句,“我是你的亲姑姑,为你好才说的这句话,你可别不知好歹。” “姑姑知道云淮是什么样的下场吗?” 陆清瑶已经打探到,云淮是活着从钊钥司离开的:“皇上可没有因为你的事情降罪云家。” “云淮受了钊钥司的六十棍之后才被云家的人接走,云夫人见了自家儿子的惨状,当场晕倒,后来是用一株上了年份的老山参才保住了云淮的一条命。” 这些事情,除了陆荞是知情者,屋里的其他人还是第一次听,脸色都白了几分。 “云淮身强体壮、武艺高强,也不过堪堪保住了一条命,其他想害我的人,还是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话音落下,整个屋里都陷入了沉寂。 第177章 寿喜堂大乱 陆沅知的话看似是对陆清瑶和陆老夫人说的,可露珠总是有一种感觉,她这话也是在针对自己。 但是自己在陆沅知面前从未露出过任何的破绽,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心思。 良久,老夫人有些讪讪地开口:“皇上愿意维护你,是你的福分,你姑姑今日过来,也是担心你,就是她不会说好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老夫人,刚才孙女在外头见到了三婶,您既然将两个孩子都接到寿喜堂来养,那就要好好照看,可别是为了跟三婶赌气,对孩子们不好,只怕事极必反。” 陆沅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子里的人。 老夫人和陆清瑶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反倒是露珠脸色微微一变,虽然她很快就掩饰过去,但还是被陆沅知察觉到了。 “湘儿和律儿都是咱们陆家的孩子,我是为了他们好才接来寿喜堂的。”陆老夫人回道。 “我瞧着陆湘好似是瘦了。”陆沅知说了这么一句。 不等老夫人回答,露珠先开口说道:“湘姑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我瞧着她倒是长高了不少,瘦一些也是正常。” “老夫人如此重规矩,露珠姨娘在老夫人身边伺候,难道不知道你一个姨娘,主子没有开口问你,你不能说话吗?” 此言一出,露珠瞬间闭上了嘴巴,但心中的恨意滋长。 陆沅知起身:“老夫人心里有数就好,既然已经跟您请过安了,我再去看看兄长,也不知他的伤养的如何了。” 郑氏主动回道:“彦舟的伤早就养好了,不知为何有了个不爱出门的习惯,每日就在府里待着。” 听到郑氏的话,露珠身形一晃,心中更恨。 这一次,露珠露出的破绽更多了。 陆沅知只当看不见:“既然如此,我更得去看看兄长了。” 陆沅知离开寿喜堂之后,直接往陆彦舟所住的院子去了。 陆荞和郑氏没有跟过去,陆沅知只带着汤嬷嬷去了。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了陆彦舟的怒骂声:“滚、都滚!” 负责开门的小厮有些尴尬,陆沅知并不在意,直接走了进去,正好看到百合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还带着清晰的巴掌印。 百合一出门,正好跟陆沅知的视线对上,她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匆匆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到这一幕,陆沅知哪还有不明白的? 她本以为陆彦舟还会再坚持一段时间才会暴露本性,没想到他连两个月都没有坚持完。 门被推开,陆沅知让汤嬷嬷在门口守着,她自己进去了。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陆彦舟将手边的喝空的酒瓶砸了过去,陆沅知避开,酒瓶砸在了地上,彻底碎裂。 房间里的窗户都关着,密不透风,陆彦舟瘫坐在地上喝酒,空气中是浓浓的酒气,熏得人难受。 陆沅知走到窗台旁,直接打开了窗户,她转过身,看着无比颓废的陆彦舟,问道:“兄长,你想要的人,明明已经来到了你的身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百合姨娘脸上的巴掌,是你打的?” “她一个青楼女子,我难道不能打吗?” 听到陆彦舟这堪称无情的话,陆沅知内心讽刺:“可是当初是你执意要让她进门,父亲力排众议,如了你的愿,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百合姨娘呢?” “陆沅知,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原因吗?”陆彦舟自暴自弃地笑了,“你知道吗,我现在只要出去见到那些人,他们就会当着我的面讨论跟百合过夜的事情。你说,父亲既然最后还是同意了让百合进门,为什么要逼着她先去接客呢?” “父亲不是最后才同意的吗?”陆沅知反问道,“或许是因为早就知道了你和百合会走到这一步,他一开始才不同意的。” 陆彦舟再次拿起酒瓶,狠狠地往嘴巴里灌酒。 父亲是特意让百合先去接客,再让百合进府,这样一来,自己和百合之间就有了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比如现在,即便他知道百合是身不由己,但还是忍不住把气往百合身上撒。 都是因为陆绥,他无非是想要让自己亲手放弃百合,才设了这么一局,还真是歹毒。 自己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姨娘,为什么他就要这么对自己? 从小到大,陆绥时时刻刻地在掌控自己,自己这一次又输了。 “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我和百合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 在陆彦舟的这一句感慨中,陆沅知走出了房间,恰好看到陆绥铁青着一张脸来了。 “父亲。”陆沅知喊了一声。 “你也来看彦舟?” 陆沅知点了点头:“兄长的情况不太好。” “哼,还不都是因为那个狐媚子!”陆绥过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几个随从,他走进门之后,就吩咐道,“将大少爷抬出去,以后不许他再碰酒……” —— 入夜,陆沅知睡得正熟,突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当即睁开了眼睛,将汤嬷嬷喊了进来:“嬷嬷,外面怎么了?” 出事的是寿喜堂,周嬷嬷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派人给松香院这边送信了,汤嬷嬷立刻告知了陆沅知原委。 白天吴悠然没有见到染上了风寒的儿子,她始终担忧,便趁着夜色的遮掩,想要偷偷看陆时律。 没想到这一看,就看出事了。 如今天气渐凉,尤其是夜间更是多了几分寒凉。 照看陆时律的那几个婆子根本不用心,连窗户都没有关,陆时律原本只是有些风寒,这一吹,半夜里就发起了高烧,但那些婆子根本没有发现。 还是偷偷去看儿子的吴悠然发现了,她抱着孩子就想离开寿喜堂给儿子看病。 这一下就惊动了那几个照看陆时律的婆子们,她们根本没有听吴悠然的解释,动手跟她抢起了孩子。 这抢夺之间出了意外,陆时律直接被摔在了地上。 孩子摔了之后,老夫人是彻底被惊动了,当即让人拿了自己的对牌,出府去请大夫。 听周嬷嬷传来的话,陆时律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吴悠然是大闹寿喜堂,那架势都快要把陆老夫人给掐死了,被赶来的陆起看到,他为了护着自己的母亲,动手打了吴悠然。 现在整个寿喜堂,可以说是彻底地乱成一团,郑氏如今掌着府中大小事务,连夜被叫起来,赶去寿喜堂了。 汤嬷嬷说完事情经过之后,问道:“姑娘,咱们现在要过去吗?” 第178章 吴悠然的恨意 寿喜堂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府里的人现在应该都过去了。 “更衣。” 听陆沅知的吩咐,这是要去的意思,汤嬷嬷当即麻利地伺候着陆沅知起身。 两人到寿喜堂的时候,动静反倒是降了下去,进去之后,才发现是荣大夫在给陆时律诊治,所有人都是一脸紧张地等着荣大夫说话。 陆沅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往里面的陆湘,正是更深露重的时候,但陆湘只穿着薄薄的单衣,有些瑟缩着。 陆沅知打开帘子,示意陆湘进来。 陆湘怯怯地走了进来,一进屋里就感觉暖意扑面而来,陆湘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她有些感激地看着陆沅知。 荣大夫在这时开口:“小少爷本就高热,又摔到了脑袋,只怕以后也智力有损。” 这个结果,不管是谁都无法接受,吴悠然本来就在崩溃的边缘,听到这句话,人直接就炸了,伸出手就要去挠老夫人:“都是你害了我的律儿,你给我的律儿偿命!” 陆起就站在老夫人身边,一直防备着吴悠然,他直接一把推开了吴悠然:“吴悠然,我娘可是你的婆母,你怎么能如此不敬?你好歹也是文臣世家出身,怎么能如此骄横?” “那是因为这个老虔婆害我的儿子在前,之前你们明明答应过我,以后我的儿子是要继承侯府的侯位的,可你们却害的我们母子分离,如果不是我发现律儿高烧不止,明天见到的是不是只能是律儿的尸首?” 吴悠然知道有陆起护着,自己伤不到陆老夫人,只能抱着哭声绵弱的陆时律哭诉,“陆起,你只顾着护着自己的母亲,我是你的正室夫人,我怀里抱着的是你的长子啊,你怎么能如此无情?” 郑氏平日里是不喜吴悠然的,看到她此时护子心切的焦急模样,也有几分心酸,都是做母亲的人,她岂会不明白吴悠然此时的绝望? 她正要上前安慰吴悠然,一直站在边上的陆绥上前一步:“本侯倒是不知你们在背地里已经为本侯选好了继承人。” 闻言,陆老夫人和陆起俱是一怔,陆老夫人还在努力辩解:“彦舟和书珩已经失去了继承侯位的资格,我是侯府的老夫人,自然要为侯府打算。” 老夫人的想法,陆绥其实早就知晓,毕竟之前老夫人已经跟他商议过。 但那个时候的陆绥还是尊重老夫人这个母亲的,而且也是在人后商议,这与在众人面前被吴悠然直接揭露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一刻,陆绥只觉得自己的威严被人挑衅了。 “老夫人,你知道为何会发生今日的事情吗?”陆绥自问自答,“就是因为你管的太多了,陆时律出了任何事,都是你造成的。” 陆起听到陆绥这么对陆老夫人说话,当即梗着脖子说道:“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跟母亲说话呢?” 陆绥看向陆起,眼中满是嘲讽:“你有时间陪着外头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都没有时间陪着自己的妻儿吗?陆时律是你的儿子,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陆起自然是心疼的,但是他想到陆老夫人之所以把陆时律和陆湘带到寿喜堂,都是为了自己,就不怨老夫人了,反倒是怨起了吴悠然。 “还不是吴悠然成天跟我吵架,母亲也是担心两个孩子受到影响,出于好心才带来寿喜堂。更何况,律儿生病是那些婆子们照看不周,你怪母亲有什么用?” 吴悠然原本抱着孩子一脸担忧,听到陆起的话,只觉得如坠冰窟:“陆起,你还是人吗?律儿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吗,他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 “我以后会有很多孩子,但母亲我只有一个。” 这一刻,吴悠然对陆起彻底死心。 陆起现在还年轻,总会有其他孩子的。 可是律儿是自己拼死生下来的,心疼的人终归只有自己。 这份恨意,自然也蔓延到老夫人身上,若不是老夫人一味纵容,陆起怎么可能如此猖狂? 总有一日,自己会让这对母子后悔! 听到陆起的话,心中凉寒的不仅只有吴悠然,在场的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陆湘年纪虽小,但她已经能够听懂在场之人说的话了,她明白,自己的父亲不要自己了。 这样想着,陆湘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撞到了站在她身后的陆沅知。 陆沅知没有让开,只是稳稳地扶住了她:“怎么了?” 陆湘不知该如何开口,陆沅知也没有再继续问。 她是特意让陆湘进来的,陆沅知不知道陆湘现在懂多少事情,但是她希望陆湘能早日看清周围人的真面目。 只要不存在那种莫须有的期待,陆湘就不会落得上一世的悲惨结局。 荣大夫方才退出去开药了,恰好在这时走了进来:“药方已经开好了,但小少爷现在还小,自己很难把药喝下去,只能让乳母喝完药之后给小少爷哺乳,不管后面怎么样,要先给小少爷降温。” 说着,荣大夫看向吴悠然:“夫人,还要麻烦您抱着孩子去一间空房间,这里人太多了,不方便小少爷休息。” 这一次,吴悠然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的儿子,自己抱着儿子走了。 看着吴悠然抱着陆时律离开之后,陆绥说道:“行了,都回去。人家自己的儿子都不担心,我们守在这里操什么心?” 说完,陆绥先一步走了。 看着陆绥如此无情的样子,老夫人只觉得自己头疾又犯了,陆起连忙扶着老夫人去里间休息。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离开了。 陆湘跟着走了出去,却不知该往哪里去,下意识跟在了陆沅知身后。 陆沅知看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陆湘,说道:“三叔既然没有开口让你回去,你就只能在寿喜堂待着。” 陆湘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陆沅知伸手握住了陆湘的胳膊,陆湘痛呼一声,连忙抽走了胳膊。 陆沅知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直接拉过陆湘的胳膊,将她的衣袖推了上去,胳膊上留着青紫的痕迹,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掐的。 “是谁?”陆沅知的眉眼间似乎沾染上些许的厉色。 陆湘不敢回答,郑氏问道:“是不是那些照看你的婆子们?” 陆湘点头,又摇了摇头,郑氏一下子就迷糊了,这孩子是什么意思? 第179章 惩治露珠 “平日里那些婆子们会苛待你,但是她们不敢对你动手,掐你的另有其人。”陆沅知明白了陆湘的意思。 陆湘没想到陆沅知竟然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现在连这种事都能做的出来?”郑氏一下子怒了。 陆沅知摇了摇头:“不是老夫人,陆湘到底是她的孙女,她没必要跟自己的孙女过不去。” “那是谁?” “自从陆湘来到寿喜堂之后,谁来这里的次数最勤?” 郑氏的心中瞬间有了答案:“是露珠!” 听到露珠的名字,陆湘眼中闪过畏惧之色。 陆沅知蹲下身,抬手摸了摸陆湘的发髻,安慰道:“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药过去,你记得好好涂药。露珠姨娘那边我会去说,一定让她以后不敢再动你。” “真的吗?” 陆沅知与陆湘平视,说道:“陆湘,不管你的父母对你如何,你都要记住你是陆家三房的长女。莫说陆家尚未分家,就是分了家,你的大伯也是堂堂镇远侯,你的身份不需要委曲求全。” “可、可是……”陆湘不知该如何诉说自己心底的害怕。 “湘儿,永远都不要期待别人保护你,这世上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陆沅知展颜一笑,“所以,你要快快地长大,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这一次,陆湘狠狠地点了点头:“我以后会保护好我自己,也会保护好姐姐。” “真乖。”陆沅知说道,“回去休息。” 直到陆湘离去,陆沅知才站起身,吩咐道:“汤嬷嬷,你去跟周嬷嬷说一声,让她将伤药送给陆湘,以后对陆湘照看一些。” “是。”汤嬷嬷得了吩咐,就先去找周嬷嬷了。 郑氏看着陆沅知,问道:“露珠那边要不还是我出面说?” 陆沅知摇了摇头:“露珠有意利用陆湘和陆时律挑起三房和老夫人之间的矛盾,她不会轻易收手的,对非常之人得用非常的手段,这件事二婶无需出面。” 说完这句话,陆沅知就转身离去。 看着陆沅知离去的背影,郑氏无端地看出了几分怒意…… 就在所有人都去了寿喜堂的时候,露珠趁着夜色去见了百合。 两人在花园见面,露珠一眼就发现了百合脸上的脂粉涂厚了:“你的脸怎么了?” 百合摇了摇头:“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露珠问道,“是不是陆彦舟又打你了?” 百合有些无奈,没有回答,露珠心中后悔:“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进府。” “姐姐,我不后悔进陆府。”百合回答的焦急,“能跟姐姐在一起,不管受多少苦我都心甘情愿。” “傻姑娘。”露珠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伤药递给了百合,“我看你上次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这伤药一定要按时涂,不然以后身上留了痕迹,可就不漂亮了。” 百合接过药瓶:“多谢姐姐。” “你快回去,要是被陆彦舟发现出来,指不定会怎么想呢。” 百合面露愧疚之色:“我来了陆家,不仅没有帮得上姐姐,反而让姐姐为我操心。” “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露珠抚着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等这个孩子出生,一切就都好了。” 不管百合有多么不舍,她也只能先走了。 露珠望着百合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曾离开。 她的心中有些后悔,这一次来陆家,她一开始是特意没有带百合进来,就是不想她卷进来,毕竟陆家与她们之前接触到的寻常的富庶之家不同。 可是事到如今,自己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陆彦舟加诸在百合身上的伤害,她早晚会帮百合讨回来! 露珠心绪不宁地转身往回走,没想到一转身就与陆沅知对视,她吓得后退一步,幸好手撑住了旁边的假山才稳住了身形,脸上浮出假笑:“沅知姑娘大晚上的怎么在这里?” 陆沅知二话不说,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了露珠,拖着她的手直接来到了花园的池塘边,直接将露珠的脸摁进了水中。 露珠奋力地挣扎着,但陆沅知的手死死地按在她的脑袋上,她根本无法逃脱。 就在露珠以为自己快要溺死的时候,陆沅知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拉了起来。 露珠一脸怒色地看着陆沅知:“我现在肚子里怀着侯爷的孩子,你要是敢害我,侯爷不会放过你的。” 看到露珠还在犟,陆沅知再次将她的脑袋按进了水里。 如此往复几次,每次都在露珠快要死的时候将她的脑袋从水里揪出来,露珠终于承受不住了,躺在地上,如同一只死狗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现在能听我讲话了?”陆沅知一边说话,一边拿出帕子擦着自己湿了的手。 露珠看着陆沅知的目光,已经没有恨意,只有深藏的畏惧。 看到这个眼神,陆沅知是很满意的:“你以后若是再对陆湘下手,我一定会用你腹中孩子的命来抵。” 露珠嘴巴嗫嚅着,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陆沅知继续说道:“我今天既然敢这么做,就代表我有证据,你应该也不想让父亲知道你是一个能对孩子下手的心狠手辣之人?” 听到这句话,露珠终于沉寂了下来。 陆沅知没有再搭理露珠,转身离开了。 露珠看着陆沅知离开的背影,眼中满是不甘,她没有想到自己对陆湘下手这种隐秘的事情,先发现的人不是吴悠然,而是陆沅知。 若是吴悠然,她必然会以为这是老夫人指使的。 陆沅知甚至都不给自己辩驳的机会,直接动手,自己只能吃下了这个闷亏! “我还以为你会杀了她,没想到还留了她一条命。” 在陆沅知快要走出花园的时候,盛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杀了她,这戏不就唱不下去了吗?我可比谁都期待,她腹中孩子的出生。”刚刚惩治完露珠,陆沅知的心情比之前好了一些,她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盛意,饶有兴味地问道,“你觉得谁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 吴绪风、陆书珩还是陆起,这的确是个令人纠结的问题。 盛意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说实话,我现在还真猜不到。不过你这么一问,我也开始期待她生下这个孩子了,到时候必然又是一场精彩的大戏。” 第180章 婚事考量 “大人深夜到访,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看戏?” “你出的主意,当然是要来告知你结果。”盛意夸赞道,“温家的确是打消了云家合作的想法,转而看向了陆家。” 陆沅知问道:“温嫔就这么甘愿认输了?” “皇后娘娘三日之后于宫中设宴,主要是提前宣布戚子衿和睿王的婚礼该举办了。” 睿王的生母毕竟是温嫔,在温嫔还是温贵妃之时,这种设宴的事情自然是自己操办,根本不需要皇后出面。 只是如今温嫔势微,还是需要皇后来主持此事。 以温嫔的心思,只怕是要借着这场宴会的机会复宠了。 “温嫔这段时间苦练跳舞,你也知道的,当年温嫔一舞令皇上动心。常年养尊处优,她早就不再跳舞,如今为了重获圣宠,也算是苦心积虑了。” 温嫔已经不跳舞十几年了,如今年岁也不小了,纵然有些跳舞的底子在,也再难重现当年的舞姿。 温嫔此举,只是将皇上对她最美好的回忆全部击碎。 盛意继续问道:“你觉得温嫔复宠有望吗?” “复宠有望,却再难盛宠。” “如果你是温嫔,你会怎么做?” “寻一个能跳出当年风采的舞女,在皇上面前重现当年的舞姿,必然会引得皇上再念旧情。” “可温嫔没有你这样的心性,她不会让其他女子在皇上面前如此出彩。” “所以她这一次,注定要被人压过一头。” 盛意疑惑:“你就这么肯定?” “我们往后看不就知道了?” 盛意笑了一下:“有你在的地方,总是能看到不少好戏。” 陆沅知假意嗔怪道:“大人这是把我当做耍猴戏的了?” 盛意摇了摇头:“怎么会,你明明是那个写话本的人。” 陆沅知眉眼间俱是笑意:“大人对我如此抱有期待,那我定然不能让大人失望……” 第二日一早,镇远侯府就收到了皇后的邀请。 三日后宫中设宴,陆家女眷均可出席。 郑氏不敢耽搁,立刻让绣娘入府,给府中的几位小姐量体裁衣,得用时新的布料。 陆沅知见郑氏没有挑选布料,问道:“二婶不选一匹吗?” 郑氏拒绝:“我还是在府里待着,就不入宫了。” “二婶,你如今掌管整个镇远侯府,自然得去。” “府里的事情不少,今天早上露珠那边传话,说是动了胎气,要请大夫入府。”郑氏愁眉苦脸:“大夫说她是惊惧过度,得好好喝药养胎,这世上的事情都是因果循环,她对别人的孩子那么歹毒,这报应立刻就来了。” “这府里的事情是不少,但也不至于离了人就都不行了,二婶也该一同入宫与各家夫人多走动走动,鸣川如今已经一十有五,再过几年也该相看人家了。 二婶多了解京中各家的情况,也不至于将来议亲的时候两眼一抹黑。” 陆鸣川和陆冉是郑氏的孩子,两人只差了三岁,再过几年都该议亲了,郑氏原本正在为这事发愁。 陆沅知的话正好说到了郑氏的心坎上,她立刻就同意了。 陆沅知确实是有意提醒郑氏,上一世陆鸣川和陆冉的婚事都成为陆家算计的筹码,两人的婚事都是不幸。 陆隽镇守边境,纵然是有心想管,也是鞭长莫及。 郑氏虽然身在京城,但那时的她人微言轻,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这一世,有郑氏提前为自己的两个孩子掌眼,陆鸣川和陆冉应当不会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还是沅知你想的远,我得赶紧挑一匹布做件新衣裳,三日之后一起去参加宴会。”郑氏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冉儿这次要去吗?” “早些带她出去见见,也是好事。” 郑氏当即就决定了:“行,这次咱们大房和二房的女儿都去。” 选布料选了一上午才结束,绣娘拿着布料就回去做衣裳了,估计这几日绣坊的绣娘们是要日夜开工了。 “我付了两倍的钱,可指望着她们好好做衣裳呢,到时候入宫,不能丢了咱们侯府的脸。” 在这种事情上,郑氏向来有主意,该花钱的地方不能舍不得。 三日之后,陆家一众女眷都换上了新衣服出了门。 陆荞和陆冉年岁相仿,以前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但是这一次同乘一辆马车,两人倒是话多了起来。 陆冉常年被养在府里,根本没有什么朋友,此刻见到陆荞,只觉得话说不完。 看着两姐妹说话的样子,郑氏的眼中闪过欣慰之色,能看到陆冉如此开心,她这个做母亲心里也是欣喜的。 而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陆初比起之前更为稳重,明明是相同的模样,以前看着不觉得如何出众,现在看着竟觉得多了几分灵气。 即便是在马车上,陆初依旧在向郑氏请教着经营之道,她的善堂开起来之后,才发现还有不少问题。 郑氏一一耐心解答,听得陆初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陆沅知看着这一幕,突然就觉得,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也是挺好的。 这或许就是所有百姓心中所求,一家人平安喜乐。 当马车停在宫门口之时,负责迎接的宫人走了过来,众人知道该下车了,之前那种温馨的气氛好似一扫而空。 入宫之后,可不比府中自由,时时都要注意规矩。 一行人下车之后,另一辆马车恰好停下,沈珈音从马车上下来。 在公主大婚之日,沈珈音挨了一刀,直到伤彻底养好之后才回了沈府。 几个月没有见到沈珈音,陆沅知一眼就发现她身上多了几分沉郁。 看来这段时间,沈珈音的心里一直藏着事。 往日里,见到陆沅知,沈珈音不刺几句是不舒服的。 但今天见了陆沅知,沈珈音只是不声不响地走开了。 等到人都到齐了,宫人们就领着众人往里走去。 这次设宴是在御花园,许是经历了临漳避暑之事,大家都有些心有余悸,今日见面,大家都安静落座,只在坐下之后跟周围的人聊着,倒是难得的平静。 “皇上到、皇后到。” “太子到,太子妃到。” “睿王到。” “淑妃到。” 随着宫人接连的通报声,众人纷纷起身请安。 “都坐。”顾衍坐下之后,说了一句。 众人重新落座之后才发现,戚子衿是和淑妃一同来的,此刻跟淑妃一同坐在上面的位置。 见状,众人心中都有了底,今天这场宴会,代表着戚子衿和睿王的婚事要提上日程了。 第181章 争宠 “前段时间,京城之中一直不太平,太后和四皇子也是抱恙在身,这京中也该有一桩喜事了。”顾衍宣布道,“钦天监已经看过,下个月十八是黄道吉日,睿王和戚子衿的婚事便定在下个月十八。” 听到顾衍这话,戚子衿和顾长昱便起身走到中间,向皇上谢恩。 皇上继续说道:“睿王和戚子衿的婚事交由皇后和淑妃筹办。” “臣妾遵旨。”皇后和淑妃起身回道。 听着这一番话,心里最不舒服的人是顾云臻,她前段时间大婚,不也是一桩喜事,为何父皇和母后没有特意为自己设宴? 这样想着,顾云臻脸色微沉。 恰好顾衍环视了一圈坐在下面的人,瞧见了顾云臻变了的脸色,对她的不喜更是多了几分。 当众摆脸色,顾云臻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对自己的旨意不满? 林疏月坐回去之后说道:“宫中的教坊司那边新排了歌舞,今日正好让大家一起来欣赏。” 教坊司这一次排的是盘鼓舞,七名舞姬在七个特制的大鼓上起舞,大鼓平放在地,舞姬们在鼓面上起舞,每一次跳动,都是在以足击鼓,鼓声亦是一首旋律优美的歌舞。 只是当七名舞姬出现的时候,众人的脸上出现了惊讶之色,因为其中一名舞姬,竟然是温嫔。 盘鼓舞很考验舞姬的舞蹈功底,其他六名舞姬都是教坊司调教专门跳此舞的,年轻貌美,体态轻盈。 温嫔虽然苦练几个月,可到底年纪摆在那里,又十几年没有跳过舞,与其他舞姬相比,到底是少了几分轻盈。 七人站于鼓面之上,以不同的节奏时而仰面折腰,时而腾空跃起,时而双脚踏鼓,双足击打鼓面,动作敏捷,宛如一只羽燕,是一场视听的盛宴。 突然,有人节奏跳错,那鼓点乱了。 这跳错的人,正是领舞的温嫔。 因为她的位置在正中间,是最显眼的,所以出了错也最为明显。 只是温嫔心不在舞蹈之上,她关注的只有坐在上首之位的顾衍,一颦一笑都是为了蛊惑君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跳错了。 顾衍坐在椅子上,看着温嫔跳舞,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只在这一舞终了的时候,对着温嫔露出了笑容。 看到顾衍的笑容,温嫔只觉得自己是稳了。 “温嫔辛苦了,坐到朕身边来。”顾衍说道。 闻言,丁忠就让人加了一张椅子,温嫔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到了顾衍身边新增的椅子上坐下,她媚眼含羞地看着顾衍:“皇上,嫔妾还记得当年与您初见之时,您就夸嫔妾的舞跳的好,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嫔妾到底是有些生疏了。” 顾衍笑了笑:“你跳舞虽是有些生疏了,但你与朕多年的情分,朕是记在心里的,断然生疏不了。” 温嫔心中有微微的失望,她本以为皇上会夸赞她的舞蹈,不成想皇上只提了过往的情分。 林疏月开口说道:“皇上,今日络嫔妹妹也为大家准备了舞蹈。” 络嫔是昌国公云家送进来的人,碍于云家的面子,一入宫顾衍就封她为嫔。 只是络嫔性子清冷,无意争宠,顾衍对她的新鲜劲过了之后,就将她抛之脑后。 此刻听到林疏月提起络嫔,他一时竟没有想起来是谁,还是林疏月提醒之后,他才想了起来:“络嫔难得有献舞的兴致,让她上来。” 络嫔的舞是自创的剑舞,巧的是配乐也是以鼓声为主。 络嫔手执一把剑,伴着鼓声起舞。 络嫔的长相偏向于英气的那一种,眉眼自带冷清之意,只望她一眼,就很难忘怀。 陆沅知记得当年络嫔初入宫之时,颇得盛宠,只是她那样的性子终究还是被顾衍厌弃。 红颜未老君恩尽,大抵就是如此了。 没想到,当日不屑于争宠的络嫔,今日还是舞出了剑舞,只想求得圣宠。 络嫔的舞剑并非是女儿家为了玩闹随手舞的,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任何的凝滞之感,身姿灵动。 若非剑术出绝,便是顶尖的舞姬也难舞出这一场剑舞。 这络嫔,绝非普通女子。 随着鼓点愈发地密集,络嫔手中的剑快的只见残影,引得众人屏息而看,哪里还有人记得温嫔之前跳过的盘鼓舞? 在这剑舞跳完之时,络嫔持剑而站,面容冷淡,并未似温嫔那般笑着,却引得顾衍心中荡漾。 顾衍主动鼓掌,眼中满是赞赏:“络嫔,朕先前竟不知你还会舞剑,今日给了朕很大的惊喜。” “能让皇上愉悦,是嫔妾之幸。” “走上前来。” 络嫔慢慢地往顾衍面前走去,就在她距离顾衍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顾衍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握住了络嫔的手,带着她一同往回走。 丁忠很有眼色的在顾衍旁边又加了一张椅子,直到络嫔在椅子上坐下,顾衍才放开她的手,眼中的喜悦是掩饰不去的。 温嫔看着这一幕,如遭雷劈,她辛辛苦苦了这么久,竟然只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这让她如何甘心? 身边坐着络嫔,顾衍已经没什么心思陪着众人一同用膳,略略吃了几口就放下了食着:“朕想起来还有朝务未曾处理,就先走了。” 说着,顾衍又看向络嫔,“络嫔,你陪着朕一起去。” “是。”络嫔起身回道,随即跟着顾衍一同起来。 众人起身恭送顾衍离去,再度坐下之时,就听到了酒杯碎裂的声音,温嫔竟然失态的失手打碎了酒杯。 “温嫔,你可是跳舞累了?”林疏月颇为大度地问道。 温嫔笑容勉强:“回皇后娘娘,嫔妾确实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去。”林疏月说道。 温嫔见林疏月脸上没有一丝的不平,故意出言挑拨:“这络嫔果真厉害,平日里不声不响,这一出现就是个大动作。” 林疏月并不接温嫔的话头:“温嫔既是累了,便好生回去休息,莫要再费口舌之力。” 温嫔见林疏月这淡然的模样,冷哼一声走了。 在场的人自然都看出了温嫔对林疏月的不敬,但是林疏月自己都没有计较,她们更不能说什么了,只是言谈举止间更为谨慎。 这场宴会的时间并不长,到了下午,众人也就陆陆续续地出宫了。 陆沅知刚走出不远,就听到了顾长昱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陆姑娘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吗?” 第182章 不欢而散 陆沅知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顾长昱:“臣女不知睿王殿下何出此言?” 顾长昱看着陆沅知,眼底闪过不悦之色:“长曜好歹是你曾经的未婚夫婿,他现在落得这样的结局,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难过吗?” “四皇子是咎由自取,臣女为何要为他难过?”陆沅知问道,“况且臣女与四皇子并无私情,因缘际会之下才有了一场婚约,如今婚事已退,臣女若是难过,只怕皇上会误会臣女对四皇子有情。” “陆沅知,你还真是无情无义。”顾长昱讽刺道,“父皇为你和长曜解除婚约,必然是因为看重你,你若是肯出面为长曜求情,皇上说不定能放过长曜一次。日后你嫁给长曜,长曜肯定会对你敬重有加。” “睿王殿下有情有义,那你身为四皇子同父同母的兄长,为何没有为四皇子求情呢?皇上再如何看重臣女,臣女的身份摆在这里,难不成还能越过您这个亲生儿子?” 陆沅知的一番话让顾长昱无言以对,陆沅知继续说道,“睿王殿下,四皇子先前所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谁的利益,其实您一清二楚。说的再难听一点,在您和四皇子之间,温家选择了谁,您难道不知道吗?” “陆沅知!” 听到陆沅知说出这些话,顾长昱心中有些慌乱,立刻喝止了她的话。顾长昱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才放下心来。 随即,他又一脸怒意地看着陆沅知,“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父皇和外祖一家才会生出了嫌隙。” “殿下是既得利益者,自然是要为温家说话,只是殿下一味依靠外祖之家,将来即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怎能保证自己不受制于人呢?” 陆沅知说完这句话直接转身离开,她说的话毫无疑问地在顾长昱的心中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顾长昱转身回去,正好看到了戚子衿:“子衿,婚礼的诸多事宜本王会亲自去办,你与本王的大婚,定然不会让你受到半分委屈。” 面对戚子衿,顾长昱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想到和戚子衿即将到来的大婚,顾长昱心中生出了喜悦。 戚子衿神色平常:“殿下别忘了,臣女进府当日,侧妃也是要一同进府的。” 此刻听到戚子衿提起许棉,顾长昱心中只有厌烦,他现在非常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同意许棉进门,明明自己和许棉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是正妃,她是侧妃,身份上自然是不能越过你的。”顾长昱有些急切地解释。 “臣女只是提醒殿下别忘了许侧妃,许家向来依附温家,纵然温家如今大不如前,许家依旧没有背弃,那殿下您便不能亏待许侧妃。” 戚子衿说的这些话,温嫔也跟顾长昱说过。 温嫔是担心戚子衿为难许棉,特意提点顾长昱大婚之后多关注府里的情况。 如今看到戚子衿如此大度,顾长昱的心中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你尚未入府,便能想到这些,确实适合当本王的正妃。 只是温家与许家的关系不是你该考虑的,你以后还是少跟陆沅知打交道,容易受到她的影响。” 闻言,戚子衿的神情冷了下去:“殿下这是命令吗?” 顾长昱知道自己此言有些惹恼了戚子衿,立刻放缓了语气:“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陆沅知行事有些没规没矩的,你还是跟她少来往比较好。” “不论沅知有没有规矩,至少她会尊重臣女的意愿。”戚子衿又强调,“而且沅知是受教于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不懂规矩?” 见戚子衿如此维护陆沅知,顾长昱心里也有了火气。 戚子衿先说道:“若是殿下无事,臣女先行退下了。” 这一场交谈,不欢而散。 戚子衿并未出宫,而是先陪着淑妃回去。 回到淑妃宫中,淑妃先让宫女带着顾云畔去玩,随后看向戚子衿,问道:“方才见你和睿王聊了好一会儿,这是聊得不开心?” “姑姑当初得知自己要进宫,心里害怕过吗?” 听到戚子衿的问题,淑妃笑了:“原来子衿是害怕了,你跟本宫一样,要嫁的人都不是寻常身份的男子,有所畏惧是正常的。 进宫前的那一晚上,本宫压根儿没有睡着。进了宫之后发现,大家好像都是这么过来的,本宫余生的喜乐忧愁都牵挂于畔儿身上,其他的都不在乎了。” 淑妃这是在告诉戚子衿,嫁给睿王之后,尽快有自己的孩子。 等她有了孩子,日子也就有盼头了。 可听着淑妃的话,戚子衿的心里更为忐忑。 生下不爱之人的孩子,将自己的余生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未免也太讽刺了。 戚子衿只是在心中想着,没有在淑妃面前说出来,她打起精神又跟淑妃聊了一会儿,才出宫回府了。 宫门外,顾云臻主动询问沈珈音:“珈音,你要不要来公主府再小住一段时日?” 若是往日的沈珈音,当即就会同意。 沈珈音身上的伤早就痊愈了,只是那受伤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作痛,这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是顾云臻将她推出去挡剑的。 但在她心里,早已因此恨上了顾云臻。 “公主,臣女之前在公主府养伤住了不少时日,母亲思念的紧,最近还是要在府里多陪陪母亲。” 闻言,顾云臻有些失望,但她也没有再强求:“难得你一片孝心,那以后有机会你再来公主府。” 顾云臻放下了车帘,马车缓缓驶向前方。 马车里,沈观澜问道:“你似乎很喜欢珈音?” “我听说你之前最疼爱沈珈音这个侄女,大婚之日她为了保护我受伤,其他的事情我做不了,就想着为她挑选一门好亲事。” “挑选亲事这种事情,自有大嫂为珈音考虑。” “沈家如今的地位,你那个大嫂能为沈珈音谈到多好的婚事?”顾云臻说的有些不屑,“科考近在眼前,到时候我想想办法,给她指个状元,多好的事?” 听着顾云臻的话,沈观澜的眼中闪过暗色,顾云臻到底还是看不起沈家。 不过顾云臻说的不错,科考的状元都是前途无限之人,若是沈珈音能嫁给此次科考的状元,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助益:“还是云臻你想的周到。” 第183章 戚子衿大婚 在回程的路上,陆家的马车里不复来时的轻松氛围,透着些凝重之意。 陆冉扯了扯郑氏的衣袖:“娘亲,这宫里这么吓人的吗?” 陆冉是在场的所有人中年龄最小的,连她都看出来了今日在宴席上的暗流涌动,此刻还是心有余悸。 “莫说是皇宫,就是京中的各家官员的府邸之中都有着不少明争暗斗。”郑氏也开始给陆冉灌输一些道理,今日这场宴席让她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以前没有教陆冉这些事情,是一个很大的疏漏。 陆冉总有出嫁的一天,自己的身板如今也硬起来了,陆隽又是平西将军,陆冉将来总不会低嫁的。 高门大户里的事情不少,若是自己将陆冉养的天真无邪,只怕是要被人生吞活吃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郑氏又细细地跟陆冉叮嘱着,陆沅知、陆初和陆荞三人在旁边听着,并没有插话。 陆荞看了一眼陆沅知,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至于陆初,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下了马车,进府之后,其他人都各自回院子了,陆初追上了陆沅知,再次诚挚地道歉:“沅知姐姐,以前的事情真的对不起。” “你好像已经跟我道过很多次歉了。” “今天听二婶说的话,我才明白以前我错的有多离谱。你才是原配夫人所出的嫡女,从来没有仗着身份欺负过我,反倒是我心里愤愤不平,总是与你作对。 我刚才想了许久,只觉得以前的事情就像是大梦一场,我想不通那个时候的我,有什么可不平的?” 陆沅知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陆初,往前看才有希望,往回看只有悔恨,所以不要再往回看了。” 陆沅知没有原谅,也没有再继续恨她。 “我会的。”陆初笑了一下,“沅知姐姐,你也要往前看。” 陆初说完了话就走了,陆沅知站在原地许久,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自己何尝不想彻底放下过去,只看前面? 可是那些过去太沉重了,数万人命,她怎么可能放得下? —— 婚礼由皇后和淑妃两人的操办,加上顾长昱那边也非常配合,所以准备过程很顺利。 很快,就到了十月十八这一天。 淑妃特意提早出宫到了戚府,只为了给戚子衿添妆送嫁。 顾长昱送去的聘礼戚家全部返还,加上嫁妆足足有两百八十抬,跟在花轿后面,抬了一路,让满京城的人看了无不羡慕戚子衿的命好。 与戚子衿的风光大嫁相比,许棉就显得有些寒碜了。 顾长昱给许家送的聘礼,按照规制减了一半。 许家看似是侯府,但早已走了下坡路,家底根本没有戚家丰厚,而且也舍不得给许棉多少陪嫁。 顾长昱送到许家的聘礼被留下了一半,许家的陪嫁拼拼凑凑了个一百抬。 许棉坐在花轿里,听着外头的动静,心里很不舒服。 她何尝不想风风光光地进睿王府,只是父母都说她和戚子衿同一天入王府,她入王府的规制绝对不能越过戚子衿。 既然已经注定了比不过戚子衿,那在抬去的嫁妆上又何必再费多少心思呢? 许棉在心里告诉自己,嫁妆并不能作为自己在睿王府的立身之本,还是要得到睿王的宠爱,才是长远之道。 这样想着,许棉握紧了自己挂在腰间的锦囊,今天能不能承宠,就看这香囊里面的东西了。 戚子衿是从睿王府的正门进入,和睿王拜过天地之后送去了新房。 皇上和皇后今天同样没有出现,但特意让盛意带着圣旨和赏赐来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相对于顾云臻当日大婚的待遇,皇上和皇后明显偏心顾长昱。 顾长宜和顾云臻今日都受邀前来,两人都是坐在上位。 顾云臻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自是不平,随即她就看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顾长宜,开口道:“大家都说父皇和母后重视睿王的婚事,但在皇妹看来,还是更为看重太子哥哥的婚事,毕竟你大婚之日,父皇和母后是亲临现场。” 顾长宜自然看出了顾云臻心中的不平,劝慰道:“云臻,你和沈观澜的婚事办的太急了,若是慢慢筹备,肯定也不会差的。” 顾云臻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难受了:“皇妹倒是不觉得和观澜的婚事办的仓促,只要所嫁之人是自己心仪之人,便满足了。” 顾长宜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顾云臻,自己的这个妹妹算不上是多么体贴的人,没想到对沈观澜倒是颇为真心。 陆沅知算是戚子衿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所以在戚子衿回新房后,陆沅知就来陪着她了。 听到陆沅知的声音,戚子衿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终于松了下来:“沅知,你可算是来了。” “我听人家说,新娘子在入新房之前,都不能吃东西,你现在是不是饿了?” 戚子衿点了点头:“我都快饿死了。” “我刚刚看晓瞳去厨房那边给你端些吃的来,估计这一趟要不少时间,我这里有几块糕点,你先吃着垫一垫肚子。” 陆沅知拿出了用帕子包好的桂花糕递给戚子衿,戚子衿接过之后,立刻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戚子衿吃完一块桂花糕,觉得有些噎,陆沅知已经倒了一杯水送到了戚子衿面前:“喝点水。” 戚子衿感激地看了一眼陆沅知,接过水杯喝了水,又吃了两块桂花糕,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了:“沅知,幸好你来了。” 戚子衿刚刚说完,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只让王妃一人在新房里待着?” “镇远侯府的陆姑娘在里面陪着王妃,我们就都在门口守着。” “胡闹,快把门打开。” 戚子衿和陆沅知听出了来者不善,戚子衿小声地说道:“我之前就打听过,这睿王府里管家是睿王的乳母何氏,她仗着自己喂养过睿王,在这府里说一不二,是个不好惹的。” 戚子衿刚刚说完,房门就被推开了,一个面容严肃的老嬷嬷走了进来,她一进门就打量起了戚子衿和陆沅知。 眼神中带着几分自傲,被打量着的人心里自然不会舒服。 还没有等戚子衿开口,何氏就开口斥责:“王妃,王爷还没有来给你掀开喜帕,你怎么能自己掀开呢?” 不等戚子衿回答,何氏一把将站在自己身后的晓瞳拽到了前面,语气毫不客气,“王妃,这是你的丫鬟?她说要去厨房给你端些吃的过来,你可是新娘子,怎么能吃东西呢?” 第184章 挟持 “不吃东西,难道要饿死吗?”陆沅知冷冷地问道。 闻言,何氏的眼神更为凶厉:“陆姑娘,你好歹也是镇远侯府的嫡出姑娘,怎么能如此不懂规矩?” “对一个以下犯上的刁奴,我应该怎么说话?” 何氏最讨厌别人提起自己奴才的身份,她以前在宫里当睿王的乳嬷嬷,与睿王的关系尤为亲近。后来睿王建府出宫,将何氏接到王府中当了管家。 睿王对何氏尊重,府里的人都巴结着何氏。 这几年下来,何氏已经自视为这府中的主人。 王妃进府,何氏这是故意要给戚子衿一个下马威,生怕她想要染指王府的掌家之权。 “老奴是睿王的乳嬷嬷,平日里睿王对老奴也算是敬重,王妃觉得陆姑娘应该怎么跟老奴说话?” 何氏将这个问题抛给了陆沅知,同时也是在暗暗提醒戚子衿,“老奴掌着这王府数年,王爷接老奴出宫的时候,就说过着府中的大小事务以后还是得靠着老奴打理。” 戚子衿神色冷了下来:“这天底下这么多的乳嬷嬷,温嫔娘娘当初挑中你当睿王的乳嬷嬷,那是你的福分。睿王开府之后不忘你的喂养之恩,那是睿王心善。可你却忘了自己的身份,当真以为自己能踩在主子的头上了?” 何氏没有想到戚子衿会说这番话:“戚姑娘,老奴可不仅仅只是王府的奴才。” “本王妃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本王妃入府之时,那就是你的主子,你一个奴才怎么敢这么跟主子说话?你刚才问沅知可有规矩,本王妃倒是要问问你,你的规矩又学到哪里去了?” “王妃,你初来便如此对待府中的老人,是不是有些仗势欺人了?”何氏冷笑道,“老奴老了,王妃觉得老奴不中用,老奴该去睿王殿下面前请辞了。” 面对着何氏的质问和威胁,戚子衿丝毫没有退让,她本就不在意顾长昱的态度,怎么会在意何氏在顾长昱说自己的坏话呢? “本王妃倒是觉得你仗着自己是睿王的乳母,又在这府里管事多年,故意在大婚之日为难本王妃。”戚子衿说着这句话,目光看向门外,“睿王殿下,妾身倒是要问问,睿王府是不是有新娘子大婚当日不能吃喝的规矩?” 何氏脸色一僵,她扭过头往身后看去,果然看到顾长昱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有些慌张地问了一句:“殿、殿下,您什么时候来的?” 顾长昱没有回答,面色微沉,但戚子衿开口了:“跟何氏你前后脚的功夫。” 戚子衿和陆沅知都是习武的人,较常人来说,自然耳聪目明了些。 所以两人从一开始就知道顾长昱就在门口听着,可笑的是,顾长昱明明知道何氏是在故意为难戚子衿,却没有主动走进来为戚子衿说一句话。 直到戚子衿开口询问,顾长昱装不下去了,这才走了进来。 顾长昱看了一眼何氏,又有些为难地看向戚子衿:“子衿,何氏是本王的乳母,她向来是爽利的性子,有些话说的重了,你别放在心上。” 听到顾长昱的维护,何氏眼底闪过得意之色。 “明日要进宫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妾身倒是要问一问,身为睿王正妃,是不是要看着睿王乳母的眼色过日子?” 顾长昱有些头疼,他看向何氏:“何氏,本王既然已经娶了正妃,这府中的大小事务还是交给王妃打理,明日便将一应账本和对牌交接给王妃。” 何氏眼睛都瞪大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戚子衿一句话,就夺了自己的掌家之权:“殿下……” 何氏还想求情,戚子衿打断了她的话:“妾身初来乍到,可不敢得罪了殿下的乳嬷嬷。殿下放心何氏,何氏也愿意为殿下打理王府,那妾身还是不做这个恶人了。” “你的意思是?”顾长昱甚至没有再坚持让戚子衿打理王府,问话的时候透着些惊喜。 “一切照旧便可,只是妾身的院子不许何氏插手。” “自然如此。”顾长昱知道戚子衿已经退让,直接答应了戚子衿的请求。 何氏心中不甘,自己若是不能把手伸进戚子衿的院子,就失了一分威信。 戚子衿问道:“那若是何氏往这院子里伸手了呢?” “她若是插手这院子里的事情,就随你处置。”顾长昱也是想借此提醒何氏,以后少打戚子衿的主意。 闻言,何氏还是低眉顺眼地应了。 但是一种危机感在何氏的心中滋生,睿王殿下对这位王妃有几分上心,不然也不会驳了自己的面子。 看来这位王妃不简单,可她就算是再厉害,不也没有从自己手里拿走管家之权吗? “王妃既然饿了,你就再去厨房走一趟,就说是本王吩咐的。”顾长昱对着晓瞳吩咐道。 晓瞳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了一眼戚子衿,戚子衿点头之后,晓瞳才出去了。 何氏离开之后,顾长昱也没有好意思继续留下:“子衿,前院还在招呼客人,本王先去前院,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看着顾长昱离开,戚子衿色神色反倒是恢复了平静,她看向陆沅知:“你会不会觉得我刚才太傻了,没有从何氏手里将掌家之权拿过来?” 陆沅知摇了摇头:“如果换成我,我也不会要的。” “为何?” “何氏在这里府里根基很深,你若是从她手里拿了这掌家之权,想要收服人心难上加难。其实用些手段也不是办不到,只是为何要为睿王府殚心竭虑呢,还不如在自己的院子里躲清静。” 陆沅知所言,皆是戚子衿心中所想:“所以我刚才只是让睿王答应了何氏不能插手我院子的事情。” “何氏不会甘心的。” “所以这只是暂时的,我需要时间去了解这府中各人的底细。他日除掉何氏,易如反掌。” “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 “有了些眉目。” 戚子衿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在陆沅知面前说出这句话,陆沅知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婚宴到了夜里才结束,宾客散去,王府中下人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残局。 陆沅知也随着众人一同离开,只是她走在了最后面,等到她上马车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已经快走完了。 汤嬷嬷为陆沅知掀开了马车车帘,陆沅知刚刚探头进去,一把匕首赫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第185章 抢人 陆沅知眼中闪过杀意,但是在看到握着匕首的人时,眼中的杀意立刻消失。 她若无其事地进了马车,好似那把匕首压根没有架在她的脖子上。 汤嬷嬷放下车帘,很快,马车车夫就驾着马车往陆府的方向走了。 直到马车驶动,申若泠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看着马车中坐着的陆沅知,申若泠的心中又升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陆沅知太镇定了,好像笃定了自己不会伤害她。 “你不怕死吗?”申若泠声音压得极低地问道。 陆沅知也小声地回答着她的话:“你要是想杀我,刚才就可以动手了。” 说着话,陆沅知打量了一眼申若泠。 申若泠现在可以用狼狈来形容,可能是一路逃跑而来,她的头发十分凌乱,身上的衣服也尤为破烂。 陆沅知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气,不淡,看来她受了不少伤。 此刻申若泠嘴唇泛白,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只不过是靠着毅力在强撑着。 这一刻,申若泠有些后悔自己为何在那么多马车中,挑中了这辆马车,这个陆沅知太聪明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陆沅知问的直接。 “送我出城。” “首先,这是深夜,城门已关,你出不去;其次,就算是城门没有关,我一个世家小姐半夜出城,抓你的那些人应该很快就会察觉到?” 随着陆沅知的话说出来,申若泠的脸色更白了,陆沅知最后又补了一句,“最后,以你现在拿一把匕首都抖得不行的身体情况而言,你就算是成功出城,很快就会被重新抓走?” 申若泠是因为受伤太重,握着这把匕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听到这些话,申若泠也知道自己走投无路,她手中失力,匕首从她的手中掉落,陆沅知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匕首,没有让它落在地上。 看到陆沅知这迅速的动作,申若泠怎么可能看不出她有武艺傍身? 自己这是,刚刚逃出虎穴,又入狼穴? 陆沅知伸手拍在了申若泠的脖颈上,申若泠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王府之中,顾长昱为戚子衿掀开盖头,喝了交杯酒之后,他便伸手想要为戚子衿除去头上华丽沉重的头冠。 屋里的丫鬟和婆子们都被顾长宜遣出去了,他是想要跟戚子衿单独相处。 只是戚子衿避开了顾长昱的手,自己动手将头冠拿了下来。 顾长昱看着自己落空的手,眼中闪过失落之色:“子衿,你是怪本王今天没有为你出头吗?” 戚子衿兀自拆着发髻,没有回答顾长昱。 顾长昱继续说了下去:“何氏到底是本王的乳母,她对本王素来照顾周到,这王府的事情向来都是她打理,若是你一来就拿走了她的掌家之权,她必然会为难你。 本王今日也答应了你,以后何氏管不到你的院子里来,你就安心在府里度日,正好也少操心。” 戚子衿对镜梳发,镜中的她神情自若,但是心里只有冷意。 自己身为睿王正妃,竟然要害怕一个奴才的为难,简直可笑! 幸好她从来没有对顾长昱抱过任何期待,此刻听到这些话并无任何悲伤。 “有乳嬷嬷的人不少,待她们可以亲厚些,可也没有必要到殿下这种程度?”戚子衿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何氏才是殿下的生母呢!” “子衿,这种话岂能胡说?”顾长昱有些恼怒,“你就这么小肚鸡肠,容不下一个乳母吗?” 戚子衿放下了梳子:“寻常的乳母,也不会如何氏一般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听戚子衿再三诋毁何氏,顾长昱脸上挂不住了:“子衿,今日是你与本王的洞房花烛之夜,何必提这些扫兴的事情呢?” 戚子衿看向镜子,镜子里映照出顾长昱有些难看的神情,她并未放在心上:“殿下,还是早些安歇。” 说完,戚子衿站起身,转身看向顾长昱。 顾长昱看着戚子衿冷冷的神情,想着她方才说的话,心里也没有了什么兴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晓瞳的声音:“殿下,侧妃那边来了人,说是身体不适。” 新婚之夜,许棉这是明晃晃的来抢人。 若是之前,顾长昱自然不会搭理许棉,但是现在他的心里更多的是对戚子衿不懂事的不满,想着故意冷落戚子衿片刻,让她好好清醒清醒:“侧妃初来王府,想必有很多事情不熟悉,本王去瞧瞧她,等会儿就回来。” 顾长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然是希望戚子衿留下自己。 只是戚子衿无甚在意:“既是侧妃身体不适,那殿下就先去探望。” “这个时候,你倒是懂事了。”顾长昱说完这句话,就气冲冲地走了。 顾长昱离开之后,晓瞳走了进来,她不解地问道:“王妃,您何必将殿下往外推呢?” 戚子衿特意提前叮嘱了院子里的下人,若是侧妃那边来人,只管通传消息,否则刚才那些人也不会落到顾长昱的耳中。 可见,戚子衿是已经料到了许棉的打算。 “我拦得住一次,还能拦得住每一次吗?”戚子衿任由晓瞳给自己换下了喜服,“睿王不想去,我也推不出去。” 晓瞳跟在戚子衿这么多年,哪里看不出戚子衿对顾长昱无心,闻言,只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梳洗之后,戚子衿就直接准备睡下了。 “王妃,不等睿王殿下回来吗?”晓瞳问道。 “若是许棉连留下睿王的法子都没有,也不会让人来通传她身子不适的事情。” 晓瞳急了:“这可是您的大婚之夜,若是让府里的人知道殿下没有在您这边过夜,那府里的人该如何看待您?” “连你这个小丫鬟都明白的事情,睿王如何能不明白?”戚子衿倒是看得开,“不过我戚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放心。” 看着戚子衿躺下,甚至闭上了眼睛,晓瞳只得灭了烛火,先退出了房间…… 深夜的皇宫,格外的静谧。 这一夜,顾衍没有召幸妃子,而是在御书房坐到了深夜。 盛意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御书房,见到顾衍,向他行了礼。 顾衍招了招手:“你过来看看。” 盛意走到顾衍身旁,这才看到在顾衍的面前摆放了三本奏折。 第一本奏折,是福王即将进京的消息。 “距离太后寿辰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福王已经要进京为太后贺寿,他都要到京城了,才给朕上了这道奏折,他的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帝王?” 第186章 偏差 福王顾霖弘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先帝登基之时他尚且年幼,后来成年之后,就被先帝封为福王,送去了福州封地。 上一次回京,还是顾衍登基的时候。 如今又隔了二十年的时光,福王不请自来,明面上是为了给太后贺寿,但实际上当真如此吗? “微臣可以让他进不了京城。”盛意回道。 顾衍看了一眼盛意,叹息一声:“他此番回京,声势浩大,若是他中途出了意外,难免会惹人非议。既然他想回京城,朕就让他回,至于还能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紧接着,顾衍在第二份奏折上敲了敲:“这一份奏折,是印天古国那边送来的,顾玄霜称要派使臣前来为太后贺寿。” “顾玄霜是太后的女儿,此举无可厚非。” 顾衍点头:“你说的不错,朕只是担心顾玄霜又要借机闹出什么事端来。” “臣到时候会多盯着点那些使臣。” 顾衍随即又看向了第三份奏折:“至于这第三份奏折,是临襄国那边送来的。二十三年前,临襄辅政长公主入京,与先帝定下二十五年的和平之约,如今还有两年就要到时间了。 这一次,长公主说是亲自来与朕提前洽谈和平之约一事,也顺便给太后贺寿。只是如今临襄皇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还需要长公主辅政的小皇帝,内斗不断,长公主还能代表整个临襄吗?” 听到临襄二字,盛意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还有两年才到时间,长公主想必也是借着太后寿辰先来试探一下您的态度。” “看来太后寿辰这一次还真得大办不可了。” 太后做了那样的事情,顾衍只想将她囚禁于后宫之中,此次寿辰也只想要小办一下,堵住天下那悠悠众口。 但是这三份奏折呈上来,就注定了太后这次寿宴必须要大办。 盛意走出御书房的时候,脚步明显沉重了一些,此刻,他的脑海里全然都是临襄长公主会亲临大历之事。 很多事情,他以为早就过去了。 再次听到那些相关的旧人之名,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从未放下过。 时过境迁,那个人想必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未必还能认出自己,自己这样纠结,着实可笑…… 申若泠以为自己醒来的时候,会看到那熟悉的牢笼。 但是她睁眼的那一瞬间,入眼的是一个面容和善的男人,看他的模样,应当是一个大夫。 “这位姑娘醒了。”荣大夫一边收针一边说道。 陆沅知走上前,问道:“荣大夫,她的烧退了吗?” “降下了一些,但还没有完全退热。”荣大夫将针收回药箱,又从药箱里拿出了两瓶上好的伤药,“她发高热是身上伤口的炎症引起的,先给她好好包扎一下伤口,我再开两副药。” “有劳荣大夫了,只是今日您为这位姑娘看诊的事情……” “陆姑娘放心,我今日前来只是为您诊治而已,您是夜里受了寒。” “多谢荣大夫了。” “大人特意叮嘱了我,有什么事情都听您的吩咐。” 荣大夫收完药箱,跟陆沅知告辞。 荣大夫离开之后,陆沅知走到了床边,她看着面容依旧惨白的申若泠,问道:“你现在好点了吗?” 申若泠不敢相信陆沅知竟然会救自己:“你为什么救我?” “或许我们上一辈子有缘分呢?” 申若泠自然不会相信这等荒唐之言:“你想要让我为你做什么?” “养好伤,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陆沅知刚刚说完,汤嬷嬷就推门走了进来,她的手里端着一碗热羹:“姑娘,老奴去小厨房那边做了一碗银耳莲子羹。” “先喂她吃一些。”陆沅知说着,在申若泠背后塞了两个枕头,让她半坐起来,汤嬷嬷坐在床边,用小勺子给她一口一口喂着银耳莲子羹。 银耳莲子羹的清甜在申若泠口腔中散开,温热的羹汤似乎驱散了她心中的寒凉之意。 “嬷嬷,等会儿你给她的伤口上一下药。” “好。”汤嬷嬷应声。 陆沅知走出了房间,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抬头望着空中的那一轮明月,思绪万千。 上一世,她是在边境遇到的申若泠,没想到这一世竟然会在京城救下申若泠,到底是哪里出了偏差呢? 以申若泠身上的伤势来看,只怕她逃出来极为不易,到底是谁抓了她? 陆沅知此刻已经全无睡意,也不知在院中坐了多久,汤嬷嬷已经给申若泠上完了药,走出了房间。 “姑娘,里面那位姑娘已经上完药,又睡着了。” “辛苦嬷嬷了。” “这都是老奴该做的。”汤嬷嬷说道,“屋子里的那个姑娘,就说是老奴的外甥女投奔来的,对外也有个说辞。” 汤嬷嬷心细如发,已经想到了申若泠的来历。 “她不是什么坏人,想来也不会在京城待多久,等她伤好了,就送她离开。” “姑娘心善。” “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 汤嬷嬷以为睡着的申若泠并没有入睡,她悄悄地走到了门边,耳朵贴着门听着陆沅知和汤嬷嬷的说话。 直到她们的脚步声远去,申若泠才重新回到了床上,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安心睡了。 不管这救了她的姑娘是谁,只要没有和其他人起一样的心思,自己就该感激她…… 第二日一早,戚子衿醒来之后,就让晓曈给自己梳妆打扮。 “王妃,殿下还没有回来,要不要派人去请?”晓瞳问道,今天戚子衿和顾长昱是要一同进宫拜见皇上和皇后的,可不能迟到。 戚子衿还没有答话,房门就被人推开,顾长昱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还是穿着昨天晚上的那身喜服,衣衫凌乱,应当是情急之下随意套上穿着的。 他的脸上还带着未睡醒的困倦,身上带着一种香味,脖子上还留着昨夜欢好的痕迹。 看来,顾长昱和许棉度过了一个很不错的夜晚。 “子衿……”顾长昱今天一早醒来,发现自己在许棉床上躺着,外头已经亮了,他就知道大事不妙,压根顾不上其他,随便套上衣服就来找戚子衿,想要跟她解释。 但是他才喊出了戚子衿的名字,就被戚子衿打断了:“殿下还是先去梳洗更衣,等会儿要入宫面见皇上和皇后娘娘。” 第187章 临襄内争 戚子衿言语之中没有一丝责怪之意,顾长昱心中更难受了,戚子衿竟然不在意自己至此吗? 只是时间紧迫,顾长昱也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只得先去更衣梳洗。 进了宫之后,两人见过了顾衍和林疏月,顾衍直接让戚子衿去见淑妃,没有让她陪着顾长昱一同去见温嫔。 看着戚子衿离去,顾长昱问道:“父皇,子衿是儿臣的王妃,今日理当陪着儿臣去面见温嫔。” “你也知道子衿是你的正妃,那你昨天夜里为何是在侧妃那里过夜?”林疏月问的直白,这让顾长昱的脸色一僵,他无话可说。 “温嫔对子衿算不得多亲厚,你自己去拜见就可以了,何必再让子衿难堪呢?” 林疏月这话说的自然有道理,若是温嫔此时正得圣宠,顾长昱自然不会说什么,可是现在温嫔失宠,若是连自己这个儿子都不能带着正妃前去拜见,这宫里的人该怎么想? 顾长昱不敢跟林疏月和顾衍说这些话,但心里有些怨上了戚子衿的不明事理。 “行了,你去见温嫔。”顾衍摆了摆手。 闻言,顾长昱不敢再多言什么,当即告退了。 见四下没有什么外人,林疏月开口道:“皇上,自从络嫔上次一场剑舞之后,您便一直宠幸着她,后宫之中姐妹众多,皇上还是要雨露均沾的好,免得其他人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她们自然是不敢对皇上您有什么不敬,难免会迁怒到络嫔妹妹身上,皇上也该为络嫔妹妹想一想。” 顾衍看着劝诫自己的林疏月,神色莫名:“之前络嫔不受宠的时候,怎么没有见皇后出来为她说两句话呢?” “既然皇上心里有了主意,那臣妾就不再多言了。”林疏月起身行礼,“皇上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臣妾先行告退。” 顾衍本以为林疏月会继续劝下去,没想到她直接不劝了,心里那股子莫名的郁气突然就散了,自己为何总是要跟林疏月堵着这口气呢? “皇后的话朕心里有数,你先回去。” 看着林疏月离开的背影,顾衍的心中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失落…… —— 临襄,长公主府。 夜晚,下人们提着灯为长公主明路,她们个个低垂着脑袋,恭敬无比。 临襄长公主魏敏安,是先帝生前最为宠爱的女儿,年轻之时姿容绝色,无人可比。 魏敏安并不只是一个空有美貌的废物公主,她自小就是在先帝身边长大,先帝在朝政之事上对她从无避讳,甚至有意教她为君之道。 后来先帝病重,直接命令年仅十四岁的魏敏安监理国事。 那个时候,正是几位皇子斗的最为激烈的时候,魏敏安不仅以雷霆手段压制住了几位皇子,更是令朝堂上的官员臣服。 后来先帝去世,令世人想不到的是,他的遗诏竟然是将皇位传给身份最为卑贱的六皇子魏珝。 魏珝的生母只是冷宫弃妃,他是在冷宫长大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死在冷宫,没想到他一朝翻身,成了临襄的新帝。 只是魏珝无依无靠,不管是其他几位皇子,还是满朝文武,无一人信服。 是魏敏安承先帝遗诏,亲手扶持魏珝登上了帝位,她则为辅政长公主,自此之后,魏珝的皇位才算是坐稳了。 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当年那个还需要魏敏安扶持才能坐稳皇位的魏珝,早就成长为了一个独当一面的帝王。 只是魏敏安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她为临襄呕心沥血这么多年,如何肯就此轻易地交出手中的权柄,所以现在朝堂上的长公主和帝王之争,已经愈演愈烈。 魏敏安在书房中处理政务直到月悬高空才结束,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在寝殿面前,魏敏安停下脚步,她侧身询问守门的下人:“有人来了?” “是皇上。”那个下人回答的时候,胆战心惊。 “将他拖下去杖杀!”魏敏安吩咐完这句话,立刻有人将那个守门的下人带下去了。 为了防止他求饶,那几个侍卫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魏敏安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抬脚走进了寝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的魏珝。 她的桌子上放着一本看了一半的游记,魏珝已经将那本游记拿起来看了。 听到魏敏安进来的动静,魏珝放下了游记,身子微动,只是抬眸看向魏敏安。 在他看向魏敏安的时候,魏敏安也在看着他。 岁月从不败美人,尤其还是曾经有临襄第一美人之称的魏敏安,即便年过四十,魏敏安的面容依旧昳丽,岁月在她的身上,好似只是为她增添了几分更为凌厉的气息。 魏珝比魏敏安年轻两岁,岁月好似格外偏爱这姐弟二人,魏珝的眉宇之间早已不见了当年的畏怯和阴暗,面目清俊、丰神俊朗,端的是帝王气度。 “皇姐还是这样杀伐果决的一个人,他一个下人怎么可能拦得住朕呢?” “连本宫寝殿都守不好的废物,本宫留他做什么?” 魏敏安并没有给魏珝请安,而是直接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皇上深夜造访大可以在前厅用茶,着人通传一声,本宫也就去了,何必来本宫的寝殿呢?” “若是不来,还不知道皇姐有了看游记的喜好。”魏珝盯着魏敏安,道,“皇姐何时有了这种闲情逸致?” “难不成本宫连看一本游记,都要先请示皇上吗?” “看一本游记自然不需要,那你要亲自出使大历,也可以不让朕知道吗?” 魏敏安丝毫没有被魏珝戳破的不自在:“本宫出使大历,是为了两国的和平,若是能够再次延续两国之间的友好,对皇上来说不也是一桩好事吗?” 一阵风从窗户吹了进来,殿内烛火摇曳,忽明忽暗。 在这样的烛光中,魏珝默不作声地看着魏敏安,眼底深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和癫狂。 魏敏安侧过脸:“这张脸皇上看了这么多年,还没有看腻吗?” “皇姐所做的事情,可比你这张脸有吸引力多了。”魏珝话锋一转,“这些年来你几乎将整个临襄都翻了遍,都没有找到那个贱种,现在是打算亲自去大历找他了吗?” 魏敏安并没有因为“贱种”二字发怒,而是看向魏珝,眼眸中似有流光流转:“难道是皇上先本宫一步找到了他,所以今晚特意前来嘲讽本宫?” 第188章 得罪福王 “皇姐对那个贱种还真是上心,为了他连以前最看不上的招数都使出来了。”魏珝的神色冷了下来,“早知如此,朕当年就应该将他留在手里,这样皇姐就永远都不能忤逆朕了。” 听到魏珝这么说,魏敏安恢复了一脸正色:“皇上今日前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跟本宫确认出使大历一事吗?” “皇姐觉得呢?” “若是能够与大历再延续和平之约,对临襄来说有益无害,纵然明日在朝堂之上论起此事,也不会有任何大臣反对。” “朕可以另派使臣前去。” “当年是本宫亲自去大历和谈,如今本宫尚在,若是换人,只怕会让大历觉得我们临襄居心叵测。”魏敏安态度坚决,“未免再生枝节,还是本宫亲去最为妥当。” “皇姐当年是为了临襄,这一次当真还是为了临襄吗?”魏珝步步紧逼,“那个贱种,就值得皇姐如此看重吗?” 魏敏安看着有些陷入癫狂的魏珝,突然放软了姿态,叹息一声:“皇上,你与本宫,怎么就走到了今日的地步呢?” “皇姐,你若是要权力,朕可以给你,可你为什么要离开朕呢?” “本宫一直在临襄,从未离开。” “不!”魏珝猛然一拍桌子,站起身,俯身直视着魏敏安,“当年若不是朕出手,你早就跟着那个人一起离开临襄了。” “可那样的话,整个临襄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无需与本宫争斗,皇上不就如愿了吗?” “朕在意的是皇权吗?” 魏珝的眼中倒映出魏敏安的模样,好似他的双眼中只能看到魏敏安。 魏敏安嗤笑一声:“皇上若是不在意,为何不全交给本宫呢?” 魏珝双眸微缩,魏敏安靠在椅背上,看着魏珝,“你很清楚,发生了当年的事情,若是本宫执掌大权,你的死期就要到了。本宫今天也实话告诉你,你与本宫之间,谁死谁活,总该有个结果的。” 即便魏敏安说了这些大不敬的话,魏珝也没有因为这些话愤怒,眸中的悲伤之色一闪而过:“你果然因为当年的事情记恨于朕,但朕不后悔。你若有本事,就杀了朕!” 说完这句话,魏珝拂袖而去。 看着魏珝离开的背影,魏敏安的眼中闪过悲凉之意。 在她年华正好的时候,手握大权,看似风光恣意,实则为了稳住魏珝的皇位步步为营,其中的苦楚有几人能够明白? 魏敏安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但她以为魏珝会明白。 可笑的是,魏珝明白,却在她有机会离开临襄的时候,困住了自己。 这些年,自己拼命与他相争,只不过是心中那散不去的执念。 或许这就是老天爷对自己当年所为之事的惩罚,她曾经困住一个人数年,如今自己亦是被困。 因果循环,都是报应啊…… —— 大历,京城 在城门将关的时候,一辆马车驶入了京城。 驾车的人对京城的地形不熟悉,在拐弯的时候与另一辆马车相撞。 陆起坐着马车,此行是去被看招。 他正想着等会儿找谁的时候,马车就被撞了,他一个不防,直接从座位上砸了下来。 毫无疑问,这激怒了他。 “是谁家的马车,马夫的眼睛是瞎了吗?”陆起下了马车,他先看着对方的马车,马车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记,陆起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官宦世家的马车,也就愈发地不将马车里坐着的人放在眼里。 对面的马夫赔笑道:“这位公子,不好意思,我们初到京城,不熟悉路……” 听到马夫的话,陆起更觉得没什么了:“让马车里的人下来,本公子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撞了本公子的马车,竟然不亲自道歉,只让一个马夫出面?” 听到陆起的话,马夫的神色严肃起来:“这位公子,说话要好好说,可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陆起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马夫脸上:“在本公子面前横什么?” “是谁让本王亲自出面道歉?” 马车车帘被掀开,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坐在里面,他虽是坐着,但依旧能看出身形高大,面容冷肃,额头有着深深的川字纹,眼中阴鸷。 被他盯着,陆起只觉得毛骨悚然。 “福王,是属下无能,让人惊扰了您。”马夫上前请罪。 听到马车里坐着的人是福王,陆起就知道自己今天是栽了,他连忙想要赔罪,但是福王都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这京城是天子脚下,都敢有人如此张狂。来人,替本王教训一下他,留条命就行。”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暗卫出现在了陆起的周围,陆起还想要求饶,但是马车车帘已经被放下了,马夫驾着马车离去。 很快,小巷子里响起了陆起的惨叫声…… 陆起是半夜被人送回镇远侯府的,他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了,老夫人得知这个消息,连夜赶去了陆起的院子,看着荣大夫给陆起治伤,哭的心疼。 哭了半响,老夫人始终没有看到吴悠然,当即怒道:“你们夫人呢?” “夫人还在照顾小少爷。” “她的眼里只有儿子,没有自己的夫君吗?”老夫人吩咐道,“将吴氏请过来。” 下人去请,却没有请来吴氏。 如今吴氏算是彻底与陆起和陆老夫人撕破了脸面,原因很简单,陆时律已经留下了不可逆转的后遗症。 本就高烧不止,又磕到了脑袋,幸好荣大夫救治及时,保住了一条命,可人却傻了。 原本陆时律已经能爬了,真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傻子,每天只会躺在床上傻笑流口水。 吴氏担心那些婆子们照看不周,凡事都是亲力亲为,哪里还顾得上陆起? “这个毒妇!”陆老夫人骂了一声,只能让院子里的下人好生伺候,随即又去问了今日随行的人,到底是谁伤了陆起? 原本陆老夫人是要为陆起讨回公道的,但是听到伤人的人是福王,并且还是陆起先出言不逊,当即惶恐起来,也顾不得跟陆绥之前的不和,连夜去找他商量对策了。 陆绥正准备歇下的时候,陆老夫人过来了,陆绥耐着性子听完了陆老夫人的话,最后问道:“所以母亲大半夜的过来,就是担心福王还会再记恨陆起?” 第189章 一直在合作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你弟弟被打成这样,我也不想着为他出头了,只希望不要因为这件事,再对陆起动手。你是镇远侯,在福王面前能说得上话,从中转圜一下,可好?” 这是陆老夫人第一次在陆绥面前说话,如此的低声下气。 陆绥心中更觉得不平:“这种事情,该让三弟自己去解决。” “陆起是你的弟弟,你觉得福王不会将此事牵连到你身上吗?”陆老夫人问道。 听到这句话,陆绥沉思片刻,说道:“听说福王喜爱年纪轻一些的女子。” 陆老夫人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咱们陆家送个姑娘过去,也算是跟福王有了关系,福王自然不会再记恨陆起,只是这人该选谁呢?” “母亲自己做主就好。”陆绥回了这么一句。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陆老夫人也就没有再待下去:“那你早些安歇。” 此刻,在松香院,陆沅知也没有入睡,她斜靠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心中有些焦急,但脸上不显。 直到窗棂被人敲响,陆沅知立刻起身去了窗边,打开了窗户:“你可算是来了,查到了吗?” 盛意站在窗户外,看着陆沅知,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申若泠的身份?” 陆沅知点了点头,这一点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隐瞒盛意,否则也不会让盛意去查是谁将申若泠抓到了京城。 看着如此坦荡的模样,盛意心绪复杂,他知道陆沅知是信任自己,但是她做的事情是越来越危险了。 “是沈观澜。” “当年你有没有将沈家私藏的古姜族人全部抓走?” “全部抓走了,那个后来陪他回京的阿辛是他在边境那边遇到的。” 陆沅知思索着其中的关系:“阿辛和申若泠都是古姜一族的人,难道是阿辛告诉了沈观澜有关申若泠的事,所以在阿辛被抓之后,沈观澜无人可用,就想去抓申若泠。” “申若泠是从沈观澜派去的下属手里逃走的,如今沈观澜还在暗中查找申若泠的行踪,这镇远侯府不一定安全。” 盛意最担心的,还是申若泠被人发现,那陆沅知一定会被牵连进去。 “等她伤好一些,我就送她出城。” “若是她到时候不愿意出城,我的钊钥司可以代为收留。” 聪明如陆沅知,怎么会不明白是盛意的用意:“你是担心她出城之后又被抓,暴露出是我救了她?” “对于她来说,钊钥司是最安全的地方。” “若是她愿意,我就让她去钊钥司。” 盛意看出了陆沅知的纠结:“你跟她,是有什么渊源吗?” “确实是有些渊源。”陆沅知苦笑道,“我想着若是能够再见到她,就给她最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 “自由。”陆沅知回道,“你也知道的,生在古姜一族,就注定了一辈子的颠沛流离。皇上对古姜一族赶尽杀绝,还有很多人都在觊觎古姜一族的秘术。 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四处藏匿,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这一次,她应该是觉得自己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阿辛泄露了行踪,被沈观澜抓住。” 上一世,申若泠被自己救下之后,隐瞒自己古姜一族的身份,藏于军中。 在军中,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医女,每一次救治将士,都会得到最诚挚的感谢。 那段时光,应当是申若泠过得最自在的时候,虽然军中条件艰苦,却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发现。 但是为了挽回败局,申若泠主动主动说出身份,教会了自己古姜一族的三大秘术,她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只可惜,上一世的申若泠,跟所有的将士一起死在了战场之上。 这一世遇到申若泠,她只希望能让申若泠像平凡的大历百姓那样自在地活着,永远都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会带来不幸的结局。 盛意看到了陆沅知眼底的那一丝伤感,他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陆沅知从来都不是为她自己活着,她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别人的命运。 “会有实现的那一天的。”盛意笑道,“我们可以做到。” 陆沅知看着盛意,笑容温和:“你说的对,我们总有能够实现的一天。” “我上次问你,云家背后的人是谁,你没有告诉我,我想我现在知道答案了。”盛意问道,“是不是福王?” “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皇上不过是几天之前才知道福王进京的消息,但云家似乎更早之前就有了动静,他们比皇上知道的更早,只有可能是福王先告诉了他们。” “那你盯着云家,可有查到什么?” “云家一直在为福王训练暗卫。”盛意望着陆沅知,目光灼灼,“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陆沅知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云家背后的人是福王,却不知暗卫的事情。如果我提前告诉了你,那很多事情你未必会注意到。所以,接下来还是要辛苦大人了。” “还是要多谢陆姑娘的提点。” 陆沅知是担心自己先前提前告诉盛意太多事情,会让盛意大意,所以这一次她特意没有提前告诉盛意福王的事情,这是在提醒盛意,做事还是要谨慎为先。 这也是陆沅知在警醒自己,不能因为经历过一世,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事情还会如上一世那般发生,那在面临变故的时候,只会自乱阵脚。 陆沅知很清楚,自己重来一世,并不是为了重演上一世的经历,而是为了改变。 既然是为了改变,就不能太依靠上一世的所见所闻,始终要有自己的判断。 “福王是个记仇的人,今天他和陆起起了冲突,虽然打伤了陆起,但他的眼睛已经盯上了陆家。”盛意叮嘱道,“你一定要小心。” 陆沅知点头:“你也是,福王狼子野心,他对那个位置觊觎已久,你是皇上身边最得用的人,他必然会从你下手。” “好。”盛意笑着应下了,“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福王既然主动进京,那就不能再放虎归山。” 上一世,福王在入京为太后贺寿之后,安然无恙地回到了福州。 这一次,陆沅知自然不会再让福王回福州。 闻言,盛意微微挑眉:“皇上也有此意,看来你我二人又要继续合作了。” “我们不是一直在合作吗?”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再多的言语,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第190章 善意回报 福王在京城之中有一处府宅,这些年一直有人在打理,并未荒废。 此次回京,福王就住在这处府宅之中。 福王前脚刚进门,后脚顾衍的旨意就到了,三日之后,顾衍要在宫中设宴招待福王。 福王知道,顾衍这是在提醒自己,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接过了这道圣旨,福王让下属将传旨的公公送走之后,就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圣旨随意地搁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自己的这个侄子,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总算是有点长进了。 若是他一直如之前那般无能,这一场戏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殿下,人已经准备好了。”一个老者走上前说道。 “莫老,这府宅还算安全?” 面对莫老,福王的态度不像是一个上位者,隐隐透着几分对他的敬重。 莫老点了点头:“府外有不少苍蝇在盯着,但府内干净得很。” “府中守卫还要劳烦莫老了。”福王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若是陆家来人,直接让人进来。” “是。” 福王走去了后院,没过多久,后院响起了女子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伴随着时不时响起的鞭子抽打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正如福王预料的那样,陆家很快就来了人。 这趟差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周嬷嬷特意遣了已经彻底被老夫人放弃的甘嬷嬷来了。 甘嬷嬷到后院的时候,正巧看到了福王从屋子里走出来。 甘嬷嬷跪在地上给福王请安,眼睛看了一眼屋子里面,看到了一截雪白的胳膊无力地垂着,地上还留着点点血迹,就连福王的身上都透着隐隐的血腥之气。 “你是陆家的奴才?” 甘嬷嬷忍着心中的畏惧,回道:“是。” “所为何事?” “老夫人听、听说咱们府里的三少爷无意之中,冲撞了福王,特意让老奴带着些礼品上门赔罪。” 在甘嬷嬷说话的时候,莫老将礼单呈给了福王,福王淡淡地扫了一眼:“这些死物,算不得什么。” 甘嬷嬷立刻回道:“老夫人说,这只是第一份礼,还有第二份礼未送上。” “那就等你们老夫人将第二份礼送上来的时候,本王再给老夫人答复。” 说完这句话,福王转身离开,莫老则是让人送客。 看着甘嬷嬷离开之后,莫老又回去伺候着福王歇息。 在那个房间发泄过后,福王的心情稳定了许多,总算是能安睡了。 “殿下,陆家那边舍得送一个姑娘来吗?”莫老有些担忧,“该不会随便送一个丫鬟来?” 福王对此很笃定:“不会的,陆家已经得罪了本王,若是再耍这些小心思,就别怪本王无情了。” “还是王爷聪明。”莫老夸赞道,“云旎先前接近陆沅知,都没有将陆家拉到咱们这边来,您一出手,就让陆家低头了。” 只要这陆家的姑娘到了福王身边,在外人看来,陆家就是站在了福王这一边。 到时候,不管福王做什么,陆家都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甘嬷嬷从福王府离开之后,就立刻回去跟老夫人复命。 此刻,屋子里除了老夫人和甘嬷嬷,还站着露珠。 听完了甘嬷嬷的回话,老夫人看向露珠:“露珠,你觉得福王是什么意思?” “福王应当是同意了咱们两家冰释前嫌的意思,只是得送一位姑娘到福王府上。” 老夫人对福王的喜好已经明了,听到露珠这么说,心中算是定下来了。 只不过是府上的一个姑娘而已,若是能够搭上福王这艘大船,何愁陆起以后的官运不亨通? 看着老夫人的脸色,露珠问道:“老夫人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这嫡出的女儿不能随意嫁出去,庶出的还不是随手就能安排过去?” 老夫人虽然没有明言,但是露珠已经明白了她说的人是陆荞:“老夫人,三姑娘如今对她看得紧,这府里的人也听二夫人的话,咱们行事得小心些,免得被坏了事。” 老夫人知道陆沅知那个性子,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将陆荞送去福王府上,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甘嬷嬷,你去一趟吴家,将清瑶请回来,让她多带几个婆子来。” 老夫人这是要越过陆家之人,借着陆清瑶手里的人去办这件事。 说着,老夫人又提醒了一句甘嬷嬷,“这件事你要是办不好,以后这寿喜堂就不会再有你一席之地。” 甘嬷嬷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立刻坚定起来:“老夫人放心。” 甘嬷嬷知道,这是自己能够再得老夫人重用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她必须抓住。 眼看着甘嬷嬷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周嬷嬷出声问道:“老夫人又吩咐了什么事情吗?” 甘嬷嬷低眉顺眼地回道:“还能有什么事,就是让我去吴家请姑奶奶回来,老夫人又念着姑奶奶了。” 听到甘嬷嬷这么回答,周嬷嬷没有再细问,而是问了福王的事情:“你今天去福王府还顺利?” “顺利,福王已经收了下礼品,三爷的事情算是过去了。” 周嬷嬷点了点头:“行了,你去办事。” 看着甘嬷嬷离开,周嬷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平日里见了自己,甘嬷嬷哪有什么好脸色,今天怎么会如此乖顺地回答自己的问话? 入夜,陆沅知躺在床上心绪不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就起身走出了屋子,想着走一走再睡。 突然,陆沅知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她恰好在门边,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一脸焦急的陆湘。 陆湘眼中闪着泪光:“沅知姐姐,陆荞姐姐被她们抓走了。” “什么?”陆沅知没想到陆老夫人的动作竟然如此悄无声息。 “我也是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了几个婆子把陆荞绑住了,我不知道该找谁,只能来找你。” 陆湘记得,陆沅知和陆荞的关系很好,看到陆荞出事,当即就来跟陆沅知求救。 陆沅知顾不得其他,回到房间里拿了剑就往外走:“她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后门那边。” 在经过寿喜堂的时候,陆沅知看向陆湘:“湘湘,你回房间里待着,记住,今天晚上你没有出门。” 陆湘明白,陆沅知是担心那些人知道自己通风报信,从而报复自己。 “我知道了。” 看着陆沅知继续往前走的身影,陆湘心中涌出感动之意,若是自己也能有一个这般护着自己的姐姐,那该有多好? 第191章 祸水东引 此刻,在镇远侯府的后门停着一顶小轿子,几个轿夫在那里等着。 终于,后门打开,几个力气大的婆子们拉着被堵了嘴、反绑了双手的陆荞走了出来:“快把她塞进去,可别耽误了时辰。” 几个婆子,压根不顾陆荞的挣扎,直接将她硬塞进了轿子里。 就在放下轿帘的那一刻,陆荞知道已经没有人能救得了自己了,就在她认命的时候,听到了陆沅知的声音:“你们要带着陆荞去哪里?” “我们可不是你们陆家的人,沅知姑娘可管不到我们头上。”一个婆子颇为张狂地说着。 陆沅知二话不说,拔出剑一剑捅进了那婆子的胸膛:“你吴家的婆子,大半夜的来抓我陆家的姑娘,该死!” 那婆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沅知,在不甘心中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倒了下去。 陆沅知将剑拔了回来,目光凛冽地扫过眼前的几个婆子和那几个轿夫:“还有哪个不怕死的?” 那几个婆子和轿夫顿时不敢动弹了,眼睁睁地看着陆沅知打开轿帘,用剑砍断了绑着陆荞的绳子。 陆荞拿下口中的帕子,激动之下,抱住了陆沅知:“沅知姐姐,幸好你来救我了。” 说着,陆荞哭的压抑不住。 陆沅知轻轻拍了拍陆荞的后背:“别怕,有我在,谁都不能带你走。” 陆沅知一手握着还在滴血的剑,一手拉着陆荞的手往里走,却被陆老夫人和陆清瑶带人拦住了。 “陆沅知,你疯了吗,竟然敢杀害吴家的婆子?”陆清瑶看到那死去的婆子,一脸愤怒地问道。 “陆清瑶,你带着吴家的婆子来绑走我陆家的姑娘,是何居心?”陆沅知反问道,她的目光透着几分森然之意。 陆老夫人呵斥:“陆沅知,清瑶是你的姑姑,你怎么能直呼她的名字,怎么敢这么质问她,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所以老夫人你是一早就知道陆清瑶要绑走陆荞,并且默许了此事吗?”陆沅知冷笑,“我倒是想问一问,你们要把我的妹妹送去哪里?” 陆老夫人有些心虚,不知该怎么回答。 陆清瑶却毫不心虚:“陆荞不过是个庶女,能侍奉在福王身边,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 “既然是福气,为何要半夜偷偷将陆荞绑走?”陆沅知质问,“你们分明是把陆荞往火坑里推,还在这里说的冠冕堂皇,用自己家里的女儿去讨好福王,丝毫不顾惜陆荞的命,这就是镇远侯府的做派吗?” “混账,谁让你这么说话的?”陆绥在这时赶了过来,与他一起来的还有郑氏,身后跟了不少家仆。 应当是周嬷嬷后来发现了老夫人和陆清瑶的动作,立刻去通知了郑氏,郑氏特意将陆绥一起请了过来。 陆绥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陆沅知的最后一句话,当即出声反驳。 陆沅知看向陆绥:“那父亲是否知道陆荞的事情?” 陆绥当然不会承认:“本侯怎么会知道?” “所以这件事老夫人和姑姑做主,连父亲都越过去了?” 陆沅知这句话说完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还是陆老夫人先耐不住了:“侯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一刻,陆老夫人是自信的,她觉得陆绥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陆荞可不是侯府可以随意打发了的丫鬟,她是镇远侯的庶女,怎么就沦落到了半夜被绑到轿子上送到福王府的地步呢?”陆沅知看向陆绥,“若是皇上知晓了今晚发生的事情,会怎么想父亲您和福王的关系呢?” 陆沅知的这句话一下子掐住了陆绥的命门,陆绥还在嘴硬:“皇上怎么可能知晓我陆家的家事?” “皇上对陆家的家事或许不感兴趣,但对刚进京的福王肯定很关心。” 陆沅知这是在提醒陆绥,陆荞被这样送进了福王府,皇上必然会以为陆家和福王早有勾连。 若是没有勾连,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呢? 福王当年被先帝送去福州,这其中的曲折谁能说的清楚? 若是皇上就此怀疑陆家,陆家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这件事本侯自然不知晓。”陆绥在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他转身看向陆老夫人和陆清瑶,“老夫人,陆荞是本侯的女儿,婚嫁之事怎么能如此胡来?” 陆老夫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沅知,她知道陆荞的事情今晚是成不了了,威胁道:“陆荞,我可是为你着想,你若是能够侍奉福王左右,你的母亲在府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不少。” 陆老夫人这是想用舒婉来威胁陆荞,若是陆荞自愿进福王府,陆沅知也拦不住。 陆荞却是握紧了陆沅知的手,她抬起头看着老夫人。 以前陆荞总是低垂着脸,生怕自己被其他人注意到,在别人眼里,她向来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在陆家人面前,直视着老夫人,脸上没有任何的畏惧之意,只有坚定:“福王身边不缺孙女侍奉,孙女想要留在侯府再多待些年月。至于姨娘,她素来安分守己,当年父亲既是让她进了侯府的门,如今又怎么会亏待了姨娘?” 陆老夫人没有想到陆荞竟然敢拒绝自己:“陆荞!” 陆沅知挡在了陆荞身前,她没有看向陆老夫人,而是问陆绥:“父亲,你当真要让自己的女儿为自己的三弟铺路吗?” 这一句话,赫然惊醒了陆绥。 陆绥看着一脸愤怒的陆老夫人,是啊,陆老夫人向来只会为陆起打算,她将陆荞送过去也不过是为了帮陆起摆平之前得罪福王的事情。 自己的女儿,怎么就为陆起铺路了呢? 陆老夫人之前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侯府,但现在看来,自己和福王不对付,落在皇上的眼中,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这句话,陆绥是对陆老夫人说的。 陆老夫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陆绥:“你说什么?” “陆起的事情本侯已经查清,两辆马车相撞,并非有意,福王将陆起打成这样,本王倒是要去皇上说道说道此事。” “陆绥,你疯了吗,你不怕陆家大祸临头吗?”陆清瑶焦急地问道,她最担心的还是陆家的事情会牵连到吴家,所以才出面了。 她那点心思,陆绥怎么可能看不透:“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我们陆家行得正、坐得端,皇上自然会厚待陆家。” “好,以后陆家有任何事情,都别来找吴家!”陆清瑶怒了。 陆绥回了一句:“以后吴家有事,也别来找陆家。”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陆老夫人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吴家和陆家是姻亲关系,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第192章 陆荞的秘密 陆绥冷脸看着老夫人:“这段时间,咱们镇远侯府有多少乱子都是因为吴家?老夫人你再这样纵容陆清瑶,不大可以搬去吴家跟她一起住!” 撂下这一句话,陆绥转身就走,眼不见为净。 陆老夫人还想要再说什么,被陆清瑶拉住了,她明白今晚的举动是惹怒了陆绥,眼下还是要避开他的怒火。 陆清瑶不敢对着陆绥发火,但是她对陆荞没有一点好脸色:“陆荞,这桩天大的喜事你接不住,以后能嫁到哪家去,谁能说的准呢? 陆沅知的婚事有皇上为她作保,你的婚事没有嫡母操心,你的父亲只怕也不会操这份心,最后还得是老夫人做主。” 陆清瑶这是在用陆荞的婚事来威胁她,毕竟如今在侯府中,老夫人是可以拿捏陆荞这个庶女的婚事。 闻言,老夫人也挺直了腰板:“陆荞,你今天因为某个人的阻拦享不了福王府的福,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福王府的福气,孙女是享受不了了,日后嫁给谁祖母也未必做得了主。”陆荞这话说得无所畏惧,她心中明白,自己只怕是等不到出嫁的年岁了。 “好、好得很!”陆老夫人怒了,“一个两个的都开始忤逆我。” “母亲,您别生气,我先扶您回去休息。” 陆清瑶扶着陆老夫人离开之后,郑氏走上前来,她看着安然无恙的陆荞,松了一口气:“幸好你没事,前段时间我跟几家夫人走动的时候,听她们提起过福王的一些往事,福王府真就是个火坑,老夫人老了,也糊涂了。” “她精明的很,哪里有半分糊涂的样子?只不过,她偏心的是陆起罢了。”陆荞说出了实话,她抬头看着这侯府的后门,眼中充满了讽刺之意,“我生来是个庶女,整个府中有几个人会将我和姨娘放在眼里呢?” 陆沅知看着陆荞,这一世跟上一世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上一世,她们并没有偷偷将陆荞送走,陆起也没有得罪福王,是陆家的那些人为了讨好福王,将陆荞嫁给了福王为妾。 纳妾那一日,陆荞是从正门走的,府里觉得这是一桩天大的喜事,欢欢喜喜的办了一场喜宴。 只是无人看到陆荞眼中的不情愿,就算是她们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彼时的陆沅知,根本不知道府里的人对陆荞做了什么,直到陆荞出嫁这一日她才知道陆荞竟然要入福王府为妾。 在府门前,她拦住了花轿,要把陆荞带回去。 连她都明白福王不是个好归宿,陆家的那些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想着,就算是自己得罪了福王,也不能将陆荞推进火坑。 可陆荞跪下来求她,只让她走。 陆荞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心甘情愿入福王府,实则是担心舒婉姨娘,也不想再牵连陆沅知。 上一世的陆沅知,还是没有救得了陆荞,眼睁睁地看着陆荞跳进火坑而无能为力。 幸好,这一世还来得及。 “陆荞,别人是否把你放在眼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是如何看待自己的。”陆沅知开口道,“你今天有勇气反抗她们,以后她们就不敢随意摆布你,总有一天,你能够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不会再遭人胁迫。” 这一刻,陆荞的心中划过了无数的念头,朝着陆沅知露出了一个微笑:“其实这一次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 陆荞希望陆沅知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是和她一起重回这一世的。 上一世,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陆沅知要带走自己的时候,没有坚定地站在她的身边,辜负了陆沅知的一片好意。 这一次,她握住了陆沅知的手,坚定地留了下来。 至于自己这一世的命运,早在她重回这一世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但她不后悔,因为是她自己选择的。 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陆荞都甘之如饴。 陆沅知和郑氏一起送陆荞回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舒婉。 舒婉之前拦着那些人绑走陆荞,被那几个婆子打了,其中一个婆子踹在了舒婉的肚子上,舒婉疼的倒在地上,到现在都缓过来。 “姨娘。”陆荞跑上前将舒婉扶起来,一眼就看到了舒婉因为疼痛惨白的脸,“你还好吗?” “拿着我的牌子,快去将荣大夫请过来。”郑氏吩咐身边的婆子去请大夫。 看到陆荞回来,舒婉忍着疼痛抱住了她:“荞荞,我苦命的孩子啊……” 陆荞拍着舒婉的后背,耐心地安抚道:“沅知姐姐和二婶救了我,我没事了。姨娘,你别担心。” 在陆荞的搀扶下,舒婉上前要给陆沅知和郑氏道谢,被两人阻止了:“快回去躺着,先好好休息。” 舒婉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你们,只怕荞荞真的是回不来了。” “陆荞是我的妹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着她的。” 听到了陆沅知的承诺,舒婉微微放心,感激道:“我知道,我们母女二人能在这府中安稳度日,都是你的安排。沅知姑娘,谢谢你。” 陆沅知看着舒婉,府中的人都说舒婉的模样和陆沅知的生母苏棠有几分相似,因为这几分相似,陆绥才纳舒婉为妾。 只是所有人都觉得,舒婉不似苏棠那般坚强英勇,只不过是在后宅之中依附着陆绥而生的菟丝草。 可是陆沅知却觉得,舒婉这份对女儿的关心超越了苏棠太多,为了保护陆荞,舒婉也可以很坚强。 “姨娘,先回去歇着,你若是有个好歹,陆荞才是真的要难过了。” 舒婉被劝着回房间休息,荣大夫很快就到了,他给舒婉开了药方,叮嘱一定要静养。 看着舒婉睡下,陆荞才退出了房间,她看到了在门口没有离开的陆沅知,问道,“姐姐,可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过两日宫中会为福王设宴,陆家也在受邀之列,你到时候与我同去。” 陆荞知道陆沅知不会无缘无故地让自己赴宴:“姐姐,你是担心我的婚事?” “其实今天老夫人说得对,她是府中的长辈,若是想要用婚事拿捏你,名正言顺。”陆沅知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件事上我不便于出面护着你,但有人可以。” 陆沅知让她陪着进宫,那个能护着她的人显然是在宫中。 “姐姐说的那个人是皇后娘娘?” 第193章 顾霖弘的怀疑 陆荞聪慧,一下子就猜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陆沅知点了点头,陆荞有些担忧:“姐姐,我知道皇后娘娘看重你,但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让皇后娘娘也护着我,若是因为这样惹得皇后娘娘对你生厌,就不好了。” 在任何时候,陆荞总是将陆沅知放在第一位。 “很多事情,皇后娘娘心中早有决断,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陆沅知问道,“你怎知皇后娘娘不愿意护着你呢?” “皇后娘娘会愿意护着我吗?” 陆沅知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陆荞的脸颊:“我们荞荞如此聪慧体贴,皇后娘娘自然会喜欢。” 陆沅知跟陆荞说完了这件事,就先离开了。 看着陆沅知离开的背影,陆荞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思立刻安定了下来,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比上一世好太多了。 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再求的了…… 老夫人和陆清瑶回了寿喜堂之后,商议了许久都没有个章程,就在她们不知该如何讨好福王的时候,郑氏带着几个家仆直接将甘嬷嬷抓走了。 郑氏大半夜的带人来自己院子里抓走甘嬷嬷,老夫人当即出来阻拦:“郑秀,你想要干什么?” “老夫人,儿媳已经查明是这个刁奴去吴家送的信,咱们陆家的事情这个奴才却要去吴家报信,可见是个吃里扒外的。这种奴才,儿媳自然是要替老夫人您发卖了!” “郑秀,谁给你的胆子,敢发卖我院子里的人?” “老夫人,这甘嬷嬷虽然是您院子里的人,但如今掌管侯府的人是儿媳,儿媳断然容不得这等刁奴留在侯府后宅,搅得侯府不宁。”郑氏态度强硬,“老夫人若是阻拦儿媳,儿媳就该怀疑这刁奴搅弄侯府安宁的行径,是老夫人您的指使了。” 听到这句话,甘嬷嬷立刻开始挣扎:“老夫人,老奴都是听您的吩咐,您救救老奴啊……” “堵了她的嘴。”郑氏吩咐下去之后,立刻有人往甘嬷嬷的嘴里塞了一块抹布。 郑氏没有听甘嬷嬷的话,而是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说呢?” 老夫人若是拦下郑氏,就是默认了甘嬷嬷刚才说的话,一切都是自己的吩咐。 这种时候,老夫人怎么可能承认。 老夫人的脸上浮现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之前是我看走眼了,这甘嬷嬷一家就交给你发落了。” “带走!”郑氏撂下这冷冷的两个字,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老夫人只感觉一阵眩晕,人差点倒下去,幸好陆清瑶扶住了她:“母亲,这郑氏现在竟然这么猖狂,敢来您院子里拿人。” “这一次陆绥突然反水,咱们棋差一招,输了就是输了。”老夫人看着院门的方向,“不过这件事不可能就这样结束,今晚的事情一定要告知福王,借福王的手去收拾陆绥父女。” “福王那样的性子,必然受不了今日的委屈,到时候,陆绥还是要乖乖地把陆荞送过去!” 陆清瑶自然不是为了陆起打算,她是为了自己打算。 因为之前的事情,如今吴绪风对她没有一点好脸色,为了提升自己在吴家的地位,她才动了拉拢福王的心思。 可惜,今晚的事情没有成功,不然她就可以借着今晚的事情,顺利地搭上福王府。 这样一想,陆清瑶对陆沅知更是怨恨,若非她阻拦,陆荞此刻已经在福王府了…… 很快,就到了顾衍为福王设宴接风的这一日。 在宴会开始之前,大家都在御花园赏景。 如今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花房的人将开的正好的菊花都搬到了御花园,一派盛景。 陆沅知、陆初和陆荞三人在清净之处坐着赏菊,陆初是后来才知道了陆荞的事情,她有些担忧地问道:“今天难免会碰到福王,福王会不会记恨陆荞?” “这里是皇宫,福王再怎么样也不能当众当我掳走?”陆荞倒是不担心,“陆初姐姐,你的善堂最近怎么样了?” 提到善堂,陆初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容:“算是顺利,那些女孩子们都开始读书识字了,我也让她们跟着学一门手艺,将来也能有个谋生的门路。” “我平日里在府中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善堂帮你吗?”陆荞问道。 陆初点头:“你能来帮我可就太好了。” 看着陆荞和陆初这相谈甚欢的模样,陆沅知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都是陆家的姐妹,能够团结自然是最好的。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份和谐:“这三位都是陆家的姑娘?” 开口的人正是福王顾霖弘,与他同行的还有几位朝中的大臣,其中就有镇国公云晁。 陆沅知三人不慌不忙地起身向顾霖弘请安,顾霖弘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陆沅知身上:“陆沅知,本王已经听闻了你英勇的事迹,你倒是有几分胆气,连府中长辈定下的婚事都敢阻拦。” 顾霖弘上来就要给陆沅知扣上一个不敬长辈的名声,陆沅知故作不解:“福王这话说的奇怪,臣女怎么不知自家府上有哪位姑娘定了婚事呢?” “你难道不知道陆荞要进福王府的事情?”顾霖弘的目光带着很强的压迫之意,若是寻常女子被他这么一吓,只怕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陆沅知回的落落大方:“王爷此话真是说笑了,陆荞身为镇远侯之女,她的婚事怎么可能没有三媒六聘呢?既是没有三媒六聘,又何来的婚事之谈呢?” “陆姑娘还真是伶牙俐齿!”顾霖弘盯着陆沅知,好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眼中透着几分兴味,“只是一个庶女,还轮不着本王如此大费周章,本王现在觉得陆姑娘你更有意思呢。” “那真是太可惜了,臣女对王爷您没有任何意思。”陆沅知的笑容中透着冷意。 顾霖弘的神情也冷了下来,正要再开口的时候,盛意的声音响起:“福王,宴会要开始了,您该过去了。” 看到盛意,顾霖弘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容:“这种小事,还要劳盛大人亲自来通传,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福王是皇上的皇叔,皇上对您自然重视。” 顾霖弘看着盛意,突然说了一句:“听说昌国公的儿子云淮在钊钥司走了一遭,去了半条命,盛大人还真是好本事。” 说着,顾霖弘又看向了陆沅知,“本王记得,当时是因为云淮对陆姑娘动手。今日盛大人又出现的如此及时,这其中的关系,还真是不得不令人多想。” 第194章 难缠的陆家人 顾霖弘在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盛意和陆沅知的神情,但是两人的神色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的改变。 盛意甚至没有为自己解释一句:“福王,不管您说什么,也该先去前殿,免得误了时辰。” 看着盛意这光明磊落的样子,顾霖弘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他调查过盛意,盛意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的如此巧妙,好似是专门为了陆沅知解围而来? “那就先走。”顾霖弘说着,就和其他人一起走了。 盛意并没有看陆沅知,也直接走开了。 陆荞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起了一层冷汗,顾霖弘的直觉敏锐的可怕,他差点就发现了盛意和陆沅知之间的关系。 上一世,陆荞在顾霖弘身边待了很长的时间,也是他身边侍妾中唯一活到最后的,这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是不用说的。 所以,最了解顾霖弘的人,是陆荞! “沅知姐姐,福王只怕是要对付你了。”陆荞已经明白了顾霖弘的心思。 陆沅知并不在意:“我不怕他对付我,只怕他不对我动手。毕竟,人只有动手了,才会出错!” 很快,宴会正式开始。 顾衍照例说了一些关怀顾霖弘的话,摆出了和善的姿态,众人就开始用膳了。 酒过三巡,顾霖弘开口:“皇上,臣时隔多年回京,这京中一切都陌生的紧。” “距离母后寿辰还有段时日,皇叔可以趁此机会多熟悉熟悉京城。” “若是能有人陪着臣,就再好不过了。” 顾衍放下了酒杯,看着顾霖弘:“皇叔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本王府中一直没有侧妃,今日在御花园见了镇远侯之女陆沅知,只觉得此女钟灵毓秀,若是能为臣侧妃,伴臣左右,想必臣在京城的日子也不会不习惯。” 顾霖弘这说话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轻佻,他是将陆沅知当成了一个玩物。 顾衍没有直接同意:“陆沅知先前与顾长曜有婚约,朕为他们解除婚约的时候答应过她,日后她的婚事朕让她自己做主。所以皇叔看中了陆姑娘,该问问陆姑娘的意思。” 满殿的人都看向了陆沅知,顾霖弘的眼中露出了戏谑之意:“陆姑娘,看来你与皇家着实有缘,这也算是你的福分。” 在陆初和陆荞担忧的目光中,陆沅知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回皇上,能得福王看重,确实是臣女的福分。 只是臣女惶恐,之前在御花园之时,盛大人前去请福王前来,福王言语之中对钊钥司给云淮用刑一事颇为不满。现在又提起让臣女入福王府为侧妃,臣女不明白福王当真是看中臣女,还是要为云家出头。” 众所周知,云淮受刑,是因为他半夜刺杀陆沅知。 福王前脚对钊钥司给云淮用刑不满,后脚就要娶陆沅知,这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顾霖弘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陆沅知,你想拒绝本王,何必用这种理由呢?” “并非臣女一心拒绝福王,只是这其中的关系,不得不令臣女多想。” 陆沅知这话落在顾霖弘的耳中,非常熟悉。 这是他之前在御花园中,对盛意和陆沅知说的话。 这才过了多久,陆沅知就还给了顾霖弘! 顾衍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盛意,盛意微微颔首,顾衍就知道他的意思,陆沅知说的都是实话。 顾衍的目光在云晁和顾霖弘身上逡巡,这些年来云家安静的很,安静到让他一点都没有起疑。 云家从来不参与朝中皇子的争斗,或许不是因为他们不站队,而是因为他们站队站的更早。 这样想着,顾衍心中渐生凉意,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管是福王还是云家,更是留不得了。 顾霖弘看到顾衍一直默不作声,就知道他已经起疑,心中警觉,但面色不变地说道:“皇上,臣这些年都在福州封地,怎么可能跟云家有关系?” “可福王您一回京就对陆家紧追不舍,先是打伤了三叔,然后又要强纳我们陆家的女儿为妾,现在又要娶臣女为侧妃。臣女也不知道,镇远侯府到底是哪里入了福王的眼,让福王如此看重?” “强纳为妾?”顾霖弘和陆起马车相撞的事情,顾衍是知晓的,但这强纳妾室的事情,顾衍却是不知。 坐在顾衍身侧的林疏月开口:“皇上,这件事臣妾倒是知晓,皇叔打了陆起的隔天夜里,这陆荞就被陆家的老夫人强行要送去福王府,幸好被陆沅知拦了下来。” 听到这里,顾衍冷笑一声,看向顾霖弘:“皇叔是在自己的封地待得太久,忘记了王法还在吗?” 顾霖弘心中一惊,连忙起身向顾衍拱手行礼:“皇上,臣绝对没有其他心思,是陆家的人执意要送人入府,臣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两辆马车在拐弯处相撞,那便是双方都有错,可王爷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将臣女的三叔打成那样,丝毫不顾及镇远侯府的颜面,事后又逼迫陆家送出一个女儿赔罪,今日又当众提起臣女的婚事。 臣女实在不解,陆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王爷,让王爷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 陆沅知说到最后,声音中染上了几分悲愤之意,“若是福王有心辱我镇远侯府,臣女除了一死,只怕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毕竟福王是皇上您的皇叔。” 顾衍拍案而起,顺手将手边的酒杯砸向了顾霖弘:“福王,纵然你是朕的皇叔,也不能如此胆大妄为。你屡屡针对陆家,意欲何为?” 顾霖弘这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陆沅知,陆沅知几句话就让顾衍对自己彻底起了疑心,他直接跪在了地上:“皇上,臣绝无针对陆家之意。” “你自己想想你这几日在京城的行为,你说没有针对陆家,这话你自己信吗?” 在顾衍问完这句话之后,陆绥也走了出来,跪在了陆沅知身边:“皇上,臣的三弟被打成那样,至今卧床不起,可臣不敢为他讨一个公道,反倒是因为福王的身份还要向他赔罪。 沅知是臣与亡妻苏棠唯一的女儿,臣怎能看她如此受辱,还望皇上为陆家做主啊。” 顾霖弘在心中骂着陆绥这个老狐狸,他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偏在刚才开口,就是因为知道顾衍要对自己施压,他这是特意给顾衍递刀子。 这陆家的人,果然难缠! 第195章 问责顾霖弘 就在顾霖弘想着要如何应对的时候,陆荞也起身走了出来,她跪在了陆沅知的另一侧:“皇上,臣女虽只是微不足道的庶女,但好歹出身镇远侯府,却还是难逃福王之怒。臣女的姐姐和父亲尚且还能为臣女在皇上面前鸣不平,那其他无权无势之人呢?” 陆荞字字泣血,说完跪伏在地,她的身量本就不高,如今跪在地上,看着着实可怜。 林疏月再度开口:“陆荞不过金钗之年,福王连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若是传出去,天下百姓该如何看待顾氏皇族?” 说着,林疏月又看向顾霖弘,语重心长地说道,“皇叔,本宫虽不知这陆家到底何处得罪了你,但你所行着实过分了。” 这下子,顾霖弘当真是有口难辩了:“这都是陆家的意思,本王何曾逼迫过她们?” “王爷,臣家中的老夫人对三弟关心则乱,也是先去问询了您的意思,才敢往您的府里送人。若这是我们陆家的意思,怎么会半路拦下陆荞?” 陆绥立刻反驳,“王爷,臣好歹是镇远侯,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卖女求荣的事情来。更何况,陆荞年岁如此之小,臣又不是神志不清。” 听着陆绥的话,顾霖弘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他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了顾衍带着怒意的声音:“够了!” “皇上……”顾霖弘还想要继续开口,直接被顾衍打断了:“顾霖弘,你好歹也是顾氏皇族之人,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想一想自己的身份?你多大的岁数了,镇远侯的两个女儿才多大的年纪,你也能动心思,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动心思的?” 这最后一句话,就表明了顾衍对顾霖弘的忌惮,只怕顾霖弘对皇位也早就动了心思。 听到这番话,在大殿上的所有人全部都颤颤兢兢地跪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皇上不相信臣?”顾霖弘反问。 顾衍冷声问道:“朕该怎么相信你?你私自离开福州封地,朕本该责罚,但你说是进京为太后贺寿,朕就放你一次。 你自问进京之后都做了什么?你屡次针对陆家,就因为陆绥不肯将女儿送到你福王府,你竟然让朕为你赐婚,你好会算计啊。 若不是陆家的两位姑娘先看透了你的险恶用心,朕只怕也会被你蒙蔽!” 顾衍将话说的如此直白,丝毫没有给顾霖弘脸面。 “皇上,臣绝无私心。”顾霖弘还在强调这句话。 盛意在这时出声问道:“皇上,今日在御花园之中,福王明知云淮是为何受刑,却还是执意要为他讨一个说法。臣不明白,福王回京之后,为何如此袒护云家,同时又如此逼迫陆家?” “皇上,盛意这是在污蔑,当年沈家的事情就是他……” 顾衍直接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拦住了顾霖弘接下来要说的话:“放肆!沈家的案子证据确凿,福王今日是要为他们翻案吗?” “皇上,盛意不可信!” 顾衍反问:“盛意不可信,难道皇叔你可信吗?” “臣与皇上同出一脉,事事都是为了皇上考虑。” 顾霖弘这句话刚说完,顾衍对着盛意说了一句:“呈上来。” 盛意点了点头,随即竹青从大殿外走了进来,他将一托盘的物证放在了顾霖弘面前,然后退到了后面。 “皇叔,你好好看看,这些都是你在福州为非作歹的罪证,你以权谋私,逼死那么多的百姓,朕是不是该好好跟你清算清算?” 看到那些账本,顾霖弘的眼中闪过慌乱之色,这些账本,顾衍怎么可能拿到? 顾衍从台阶上慢慢走下来,停在了顾霖弘面前,问道:“皇叔,盛意办事向来讲究一个证据,所以他办事朕放心的很。反倒是皇叔做下这些事,到底是为朕考虑了什么呢?” 顾霖弘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臣、臣有罪。” 顾衍抬脚将顾霖弘踹翻在地:“顾霖弘,少跟朕耍这些心眼。以太后寿辰为限,这账本上记得东西没有送到朕面前,那皇叔也就没有必要回福州了。” 顾霖弘猛然抬起头看向顾衍,顾衍毫不在意地说道:“皇叔应该明白,朕又放了你一次。你是朕的皇叔,更是朕的臣子,明白吗?” 顾霖弘听出了顾衍语气中的威胁:“臣明白,一定会如约将这账本上所登记之物全部呈送到皇上面前。” 这账本上记得是福王这些年在福州压榨民脂民膏所得,数额异常庞大,顾衍要从他手里将这些钱财全部收归国库。 “在京城的时日,记得安分守己,若是再找陆家的麻烦,朕绝对不会再放过你。”说完,顾衍抬脚走出了大殿。 林疏月也从座位上起身走下来,她当着众人的面前亲自将陆荞扶起来:“好孩子,你受苦了。” 说着,林疏月神情冷厉地看了一眼顾霖弘,再度看向陆荞的时候神情恢复了柔和,“此次终归是福王的错,为了弥补你,你的婚事日后本宫做主,可好?” “臣女多谢皇后娘娘。”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林疏月的意思,这陆荞的婚事以后连陆家的长辈都无法拿捏。 不少人都在心中感叹,这陆沅知和陆荞的运气是真的好,她们两人的婚事是不用再发愁了。 林疏月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大殿。 作为今晚这场宴会的主角,顾霖弘原本是应该最风光的,如今却成为了全场最丢脸的人。 他站起身,正了正自己的头冠,随即看向了陆沅知:“陆沅知,你还真是有本事,可本王依旧是大历的福王。” “那臣女就祝福王能把这位置坐稳了。”陆沅知微微一笑。 “你以为有皇上为你做主,你就有恃无恐了吗?” “我们陆家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自然会为我们陆家做主。” 顾霖弘威胁道:“你们陆家,总有后悔的那一天。” 说完这句话,顾霖弘甩袖而去。 看着顾霖弘离开,陆绥心中不安:“沅知,我们陆家现在跟福王算是彻底的水火不容了。” “父亲与皇上年少便相识,难道不知道皇上一直忌惮福王吗?”陆沅知问道。 陆绥自然是知晓的,否则刚才也不会主动说那些话,但是他到底还是不敢和福王彻底决裂。 毕竟福王是皇上的亲叔叔,到底是有那一层血缘关系在,这外人怎么跟自家人相比? 第196章 彻查云家 “凡事还是要留有余地,万一将来皇上要清算我们陆家今日为难福王之事,你有没有想过陆家的下场?” 陆沅知丝毫不奇怪陆绥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胆怯懦弱、优柔寡断,可他永远都会表现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来。 “父亲,人如果什么都想要,最终只会什么都得不到。”陆沅知看着陆绥,“您如果不表现出与福王为敌的态度,皇上怎么能放心呢?” “你什么意思?” “送陆荞去福王府到底有没有父亲的意思,皇上想查未必查不到。难道父亲希望在皇上的眼中,你和福王是盟友吗?” 听着陆沅知的话,陆绥心中后怕,随即又警告她:“陆沅知,你少做这些揣度圣心的事情。” 自觉在陆沅知面前失了面子,陆绥也气呼呼地走了。 见其他人都散开了,陆荞心里松了一口气:“姐姐,我们这算是成功了?” “算是有了一个成功的开始。” “姐姐的意思是,福王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当然没有。”陆沅知琢磨着,盛意那边应该也进行的顺利。 这一边,盛意跟在顾衍身后走着。 “盛意,福王那边只查到了那些账本吗?” “福王行事小心谨慎,很多事情未必能查到。” “那就换个方向,从今天开始,彻查云家。” “皇上是怀疑云家和福王有勾结?” 顾衍冷哼一声:“顾霖弘常年待在福州,但是对京中的事情了如指掌,这京城之中必然有他的内应。按照陆沅知所言,只怕这个内应当真是云家。” 当顾衍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意味着他绝对不可能再让福王活着从京城离开。 盛意故作不解:“皇上,您若是怀疑福王,为何今晚不趁机将他拿下呢?” 对于盛意这种非常适时的提问,顾衍心中满意:“你不懂,朕这个皇叔向来自负,只有让他觉得朕最多只能做到这样,他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盛意,这段时间你一定要盯紧了顾霖弘和云家。” “是。” 盛意的态度,让顾衍很是放心:“有你为朕办事,朕省了不少心。” “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本分。” 盛意说完这句话,天上突然开始飘雨,眼见看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顾衍开口:“盛意,你替朕送一送陆姑娘,该说的话记得转达。” “是。” —— 在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陆沅知突然停下了脚步,陆荞问道:“姐姐,你不走吗?” “我等一个人。” 陆荞瞬间明白了她要等的人是谁:“那我去马车上等姐姐。” “好。” 得了陆沅知的应答,陆荞撑着伞离去。 陆荞前脚刚走,在雨幕中就出现了陆沅知无比熟悉的身影,盛意撑着伞向她走来。 “这场雨来得急,只怕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 陆沅知撑着伞站在雨中,与盛意对视,眼中是浅浅的笑意。 盛意的笑容中透着温柔:“可你预料到了。” “皇上没有怀疑?” “皇上特意让我来送你出宫。” “看来我今天的表现让皇上很满意。” “能够重创福王的机会,皇上等了太久,你给他演了这么一场好戏,他当然满意。”盛意叮嘱道,“不过福王这个人睚眦必报,你千万要小心。” “我的戏已经落幕,接下来要换人了。” “谁?” 陆沅知缓缓地说出了那个名字:“云旎。”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办法。” “云旎看似受宠,实则是靠她的兄长,当一切太平的时候,她是云家高高在上的嫡出小姐,可云淮因为她出事了,那云家绝对不可能放过她。” 盛意明白了陆沅知的意思:“你就这么肯定云旎会选择背叛云家?” “那就要看盛大人如何说服皇上,增加给云旎的筹码了。” 闻言,盛意轻笑一声:“原来你是在这里等着我。” “皇上如此信任大人,这种小事,大人定能办妥。” 盛意点了点头:“放心。” “那我就先走了。” “我再送送你。” 在雨幕之中,两人撑着伞一同慢慢地走向宫门…… 当天夜里,一辆马车从云家的后门离开,直到天光将亮,那辆马车才回到了云家。 云旎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宛如木偶一样被下人送回了房间。 丫鬟已经给云旎备好了水,云旎坐进浴桶中沐浴。 对于云旎身上的伤势,丫鬟视若无睹,只是照常为她沐浴更衣,随即就退出了房间。 等到房间只剩下云旎一个的时候,她缓缓地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云旎眼中升腾起无尽的恨意。 “云旎,福王正在气头上,你正好代我们去安抚福王。” “咱们云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发挥你的用处了。” “咱们家跟福王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他日福王事成,你身为云家嫡女也是要留在福王身边的,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一些,你怕什么?” …… 云晁和云母说的话一直在云旎的脑海中盘旋,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抗拒,最终还是坐上了那辆马车。 这一夜,云旎以为自己会死在福王身下。 或许是考虑到自己是云家的人,福王还是没有弄死自己。 云旎回想着在福王府发生的事情,眼泪从眼眶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就连陆荞那样微不足道的庶女,陆家都没有将她送去福王府,自己身为昌国公的嫡女,竟然要遭受这份屈辱。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妹妹,我可以进去吗?”云淮的声音响起,云旎收起了眼中的恨意,擦干净眼泪,开口:“进来。” 云淮走进房间的时候,眼神都有些不敢看云旎,他坐在云旎旁边的椅子上,垂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到他这幅样子,云旎就知道昨夜的事情他早就知晓、并且同意了:“兄长是为了福王的事情而来?” “妹妹,福王答应过我们,只要事成,你将来就是大历最尊贵的皇后。”云淮有些艰难地开口。 “兄长从小就最疼我,凡事肯定是会为我打算,我知道你的苦心。” 听到云旎的话,云淮眼前一亮:“你能这么想就好,你是我的妹妹,我会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送到你的面前,大历的皇后之位一定是你的。” “兄长,如今我也是福王的人了,我想要为你们和福王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云淮脸上出现喜色:“那太好了,正好福王打算提前行动,你若是愿意帮忙,我们的计划就能更快实现。” 看着云淮脸上的笑容,云旎的心中已经没有一点温度,是你们不仁在先,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第197章 前世恩今世还 “砰!”陆老夫人将手中的茶盏砸在了地上,“陆荞一个庶女,竟然能得皇后如此看重,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周嬷嬷看着陆老夫人愤怒的样子,心里愈发地觉得老夫人是越活越糊涂了,虽说是皇后娘娘给陆荞的恩典,但往大了说,陆家与有荣焉,陆老夫人该高兴才是。 可老夫人现在只觉得自己无法再用婚事拿捏陆荞,心生憋闷。 连自己这个婆子都明白的道理,老夫人怎么就看不透呢? 这样一想,周嬷嬷觉得自己的选择真的是太对了,若是跟着老夫人一条路走到黑,那才是真的自掘坟墓。 如今甘嬷嬷已经被二夫人发卖了,自己以后在寿喜堂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老夫人,您这几日头疾又犯了,还是要养好自己的身体,何必跟那些小辈们置气呢?” 周嬷嬷为老夫人新换了一杯茶,伺候着老夫人喝了两口,才让老夫人顺了气:“如今我老了,不中用了,这府里都听郑秀的,哪还有我说话的地方?” “还不是三夫人扶不上墙,若是她中用,老夫人您也不必如此受累。” 听着周嬷嬷的话,老夫人叹息一声:“算了,不提她了。等会儿我要再去看看起儿,他伤的那般重,这府里关心他的也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了。” 听老夫人提起陆起的语气,周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就是因为老夫人对陆起太过偏宠,才养成了陆起如今的性子,以后也是个指望不上的! —— 公主府中,沈观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下属,面色不善:“还是没有找到吗?” 几位下属摇了摇头:“将军,我们再找下去,只怕连自己的行踪都会暴露出来。” 若是让别人知道,沈观澜在京城大肆寻找一个古姜余孽,定然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你们确定她还在京城吗?” “我们的人一直在城门口守着,她绝对没有离开京城。” “只要人还在京城,总能找得到。”沈观澜努力让自己沉下气来,“你们继续暗中搜查,不必大张旗鼓。” “是。” 那几名下属离开之后,沈观澜眉头紧皱。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傀偶更为可靠。 如果他找不到古姜族人,该如何制作傀偶? 就在这时,沈观澜灵光一闪,他再度想到了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不能去找她。 眼下,还没有到逼不得已的时候…… 镇远侯府,松香院。 陆沅知端着药推开了房门,她走进去之后,将药放在了桌子上:“这几日身体恢复的如何?” 申若泠虽出自古姜,但她从小就对古姜秘术不感兴趣,选择了学习医术。 所以她的身体情况,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已经快痊愈了。”申若泠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陆沅知面前,“我知道你早就知晓我的身份,但我并未学过古姜秘术,如果你……”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陆沅知打断了她的话,“我早就说过,你伤好之后想去哪里都可以。” “陆姑娘,你能帮帮我吗?”申若泠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我现在无处可去。”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这里确实有一个去处,只是你敢吗?” “陆姑娘说的是?” “钊钥司。” 申若泠没有拒绝,而是问道:“陆姑娘想让我去钊钥司做什么?” “钊钥司的人时常受伤,你精通医术,去了那里,自然有你的用武之地。” 申若泠直接回道:“陆姑娘的大恩大德,日后有机会,必当报答。” 陆沅知看着申若泠,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她想起了上一世申若泠和那些将士们挡在自己面前的情景。 自己这一世,才是来还申若泠的恩情的。 “不必,这是我欠你的。”陆沅知说完,起身离去。 申若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了几分酸涩之意。 奇怪的很,以自己的性子不会轻易地相信别人,但是面对陆沅知,自己毫无缘由地多了几分信任。 甚至刚才看着陆沅知的背影,她无端地看出了几分凄凉。 陆沅知这样的世家小姐,怎么会与凄凉二字有关系呢? —— “这千味楼新出了不少点心,我提前约了许久,才定下了这间包厢,今天可要好好地尝一尝这些新出的点心。” 萧氏说着话,又引着大家落座。 苏惠宁不等萧氏发话,就找了个位置坐下,萧氏安顿好陆沅知和燕辞楹,转眼就看到自家姑娘已经坐下了,忍俊不禁:“你也就对吃的格外积极。” “分明是母亲偏心,之前我说了好多次要吃千味楼的点心,母亲都不带女儿来,我也就只能沾沾表嫂和表姐的光了。” “你这丫头,最会贫嘴了。” 萧氏坐下之后,店小二就开始上点心。 “舅舅最近忙么?”陆沅知问道。 萧氏回道:“原本是不忙的,但印天古国的使者已经入京,朝中官员都陪着皇上接待使臣,这几日都不怎么着家。 而且秋闱也已经开始,父亲也一直忙着科选之事,再过几日,也该张榜了。” 说起秋闱,陆沅知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想来这一次,那个人应该还是这一次秋闱的状元。 见陆沅知有些失神,燕辞楹问道:“沅知,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陆沅知刚说完话,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喧闹声,听动静,似乎有人在千味楼吃饭不给钱。 “这可真是稀奇了,能来千味楼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还能有人在这里吃饭不给钱?”苏惠宁说着已经起身往外走了,“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惠宁,你给我回来。” 萧氏要阻拦苏惠宁,苏惠宁溜得比兔子还快,直接打开门跑了出去,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陆沅知三人见状,也就一起走出了包厢。 出乎意料的是,那被千味楼的小二拦住的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公子,看着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俊逸,身姿挺拔,那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显贵出身,断然不是付不起钱的人。 “这位公子,您身上没有带钱,可以报出府宅,您只说回去拿钱,我也不敢信呐。”店小二拉扯着他,说道,“我要是就这么放您走了,您要是不回来,您那一桌的钱我哪赔得起?” 第198章 冷樾明的试探 冷樾明从未如此被人拉扯过,被众人围观,他倍感不适:“我住的地方就在旁边,等会儿就把钱给你送过来。” 陆沅知看清了冷樾明的模样,神情微微一紧,他怎么会出现在大历? 上一世的他,并未随着使团前来大历。 “我看这位公子也不是没钱的人,不如大家都各退一步。” 陆沅知开口之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她,小二以为陆沅知是要帮他付钱:“这位姑娘,你是要帮这位公子把钱付了吗?” 冷樾明的脸上也不由地挂起了笑容,随即,他就听到了陆沅知的下一句话:“我看这位公子腰间的玉佩成色不错,不如你让这位公子将这块玉佩押在你这里,他回去取钱。” 店小二看向冷樾明腰间的玉佩,顿觉陆沅知说的不错:“这位姑娘说的法子也不是不行。” 冷樾明的这块玉佩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他当即不乐意了:“这怎么行,我这块玉佩可不是什么便宜物件,若是你不还给我怎么办?” 店小二有些为难,陆沅知继续说道:“这位公子,你刚刚让这位店小二相信你会回来付钱,但是你自己又怀疑店小二会昧下你的这块玉佩。 你自己都不能相信别人,又凭什么要求别人相信你呢?” 听着陆沅知的话,冷樾明的眼中闪过羞愧之色,当即将玉佩放在了店小二的手里:“我把这块玉佩放在你这里,等我取了钱就回来。” 见冷樾明行事爽快,其他客人也说道:“这位公子放心,我们都是见证人,若是这千味楼昧下了你的这块玉佩,我们都帮你讨回公道。” 冷樾明在离开之前,又看了一眼站在二楼的陆沅知。 “沅知,这个人我在京城之中从来没有见过,他看着也不像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就怕是跟印天古国的使团有关系。”燕辞楹担心陆沅知因此招惹上麻烦。 陆沅知回到包厢坐下:“他是印天古国的小皇帝。” 苏惠宁端起一杯水,刚喝了一口,听到陆沅知的话,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萧氏也顾不上责怪苏惠宁,因为她自己也被震惊到了:“你再说一遍,他是什么人?” “他是印天古国的皇帝冷樾明。” 没有人怀疑陆沅知说的是假话,所以整个包厢都沉默了。 顾玄霜当年和亲印天古国之后,颇受老皇帝喜爱,她甚至蛊惑老皇帝废后,并且立她为新后。 只是顾玄霜一直未有子嗣,后来在老皇帝病重之际,她火速挑选了年纪最小的皇子冷樾明过继到自己名下。 后来老皇帝去世,顾玄霜扶持冷樾明登基。 冷樾明登基之时不过六岁,顾玄霜借机把持朝政十年,即便冷樾明如今已经长大,也没有放权。 “你是如何确定他的身份的?”燕辞楹问道。 上一世,陆沅知见过冷樾明,所以刚才看到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陆沅知自然不会告诉燕辞楹真正的原因:“你们没有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吗?那玉佩之中有游龙之状,是印天古国的国宝,只有皇帝能够佩戴。” “这次使团之中,并没有听说冷皇会同来的消息,他难道是偷偷过来的?”萧氏想的更多,“我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告知圣上?” 陆沅知摇了摇头:“他自己会说的。” “什么意思?” “你们当真以为他是来千味楼品尝糕点的吗?”陆沅知看着一桌子精美的点心,眼底划过暗色,“只不过是试探而已。” 冷樾明出现在大历,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和顾玄霜之间的斗争已经非常激烈,并且冷樾明如今处于下风。 大历,是顾玄霜一直想要染指的地方,她之前派来了那么多的人,均是有来无回。 看来是四长老和阿绮两拨人的死,让冷樾明注意到了大历,这才亲自来大历打探情况。 冷樾明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想要从大历获得可以与顾玄霜抗衡的助力。 可冷樾明为何会出现在千味楼呢? 陆沅知在心中思索,自己难道有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让冷樾明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一场试探? 意识到这一种可能性,陆沅知心中不仅没有慌张之意,反倒是更多了几分兴意,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燕辞楹将一块糕点放在了陆沅知面前的碟子里:“沅知,我知道你素来聪慧,很多事情不需要我们提点。 只是慧极必伤,你若是卷进一些不该牵扯进去的事情中,怕是会牵连己身。” “我从不觉得明哲保身是一种错,这是人想要保护自己的天性。可是总要有人走在前面,不然哪里还有未来可言?” 燕辞楹看着陆沅知,良久,有些释然的笑了。 的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萧氏有些感慨地开口:“我出身镇国公府,少时不能理解为何父亲常年镇守南境,却毫无怨言。后来嫁入苏家,才慢慢地明白了大历的安定从来不是白白得来的。外有武将抗敌,内有文臣安社稷,我们才有好日子过。 阿楹现在还年轻,已经做的很好了,经历的多了,心境也会有变化的。” “就像大伯母一样吗?”苏惠宁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萧氏点了点头:“是,人这一生都是被事情推着往前走的,唯有心性可自己掌控。母亲希望你将来不管经历什么,都不会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惠宁一定记得母亲的教诲。”苏惠宁似懂非懂地回道。 燕辞楹看着萧氏,眼中划过深思之色。 唯有陆沅知,听着萧氏的这一番话心中无悲无喜,或许是因为经历的太多,她已经可以从容地面对一切…… 冷樾明离开之后不久就回来付了钱,如约拿回了自己的玉佩。 他回到驿馆,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就迈步走了过来,他看到冷樾明腰间挂着的玉佩,松了一口气。 “雨鹤,一块玉佩而已,何必如此紧张?” 此时的冷樾明,与方才在千味楼的气场判若两人,言谈举止之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在他面前的男子是印天古国的禁卫军统领单雨鹤,负责冷樾明的安危。 “这块玉佩代表皇上您的身份,若是丢失,只怕会生出事端。” “死物而已,还比不上朕这个大活人吗?”冷樾明冷笑一声,眉眼间染上了几分厉色,“不过若是任由太后继续这样下去,朕就真的只能当一个,挂着象征皇帝身份玉佩的摆设了。” 第199章 入梦之术 “皇上,您才是印天名正言顺的掌权者,太后牝鸡司晨,终究不是正统。”单雨鹤的神情之中多了几分焦急,“您千万不能妄自菲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单雨鹤的话勾起了冷樾明的一些回忆,他没有再提这件事:“你那边怎么样了?” “广茂帝看起来不像是能够重创顾太后的人,反倒是他身边的盛意,看起来更为杀伐果断。”单雨鹤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皇上,幸好您有先见之明,否则臣只怕不会注意到盛意。” “今日在千味楼,朕与陆沅知也算是有了个照面,此女确实有几分心计。”冷樾明垂眸看着挂在自己腰间的玉佩,“朕的身份应该隐瞒不了多久了,找个恰当的机会,朕要去见广茂帝。” “皇上,您现在身在大历,本就有危险,若是让他知晓您的身份……” “你以为能瞒得住吗?”冷樾明打断了他的话,“朕自报身份,与别人告诉他朕的身份,是完全不一样的。” “可是这太冒险了。” “若是这一次无功而返,朕就彻底输了。”冷樾明看着单雨鹤,“单统领,你愿意跟着朕赌这一次吗?” 单雨鹤跪在了地上:“皇上,微臣这条命当初是您保下来的,臣誓死追随您。” 冷樾明走到单雨鹤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落在单雨鹤肩膀上的那只手并不重,甚至还很轻。 但是单雨鹤的心狠狠一沉,他明白,这一趟大历之行,是冷樾明的殊死一搏,绝对不能输…… 冷樾明的动作很快,在顾玄霜的密信送到顾衍面前时,他提前曝出了自己的身份。 御书房中,顾衍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冷樾明,将顾玄霜送来给自己的密信交给了他:“冷皇还是自己看。” 冷樾明并没有打开信看:“顾太后送来的信,朕不看也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冷皇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到大历,到底是为了什么?”顾衍直接问出了这句话。 “朕来大历之前,对您和顾太后之间的关系有所耳闻。顾太后把控印天多年,又放不下大历,想必您和朕都是一样的头疼。” 闻言,顾衍笑了:“你虽然不是顾玄霜的亲生儿子,但你既然养在她的名下,那也该唤朕一声舅舅。” 冷樾明毫不犹豫地喊了一声:“舅舅。” “既然你喊了朕一声舅舅,那朕对你自然是要多几分关照。”顾衍没有再多言,而是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盛意。 盛意适时开口:“印天古国有四位长老,均是顾太后的心腹,每一位长老都有其独到之处,四长老已死,不知其他三位长老有何独特之处?” 印天古国原本有三位长老,他们的职责是为巩卫皇室、维护正统。 当年顾玄霜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不仅让印天古国多了一位四长老,还让另外三位长老对她俯首称臣。 “大长老善机关之术,二长老善用毒。”在说前两位长老的时候,冷樾明十分干脆,但是对于三长老有些迟疑,“三长老能入梦。” 很显然,三位长老中,冷樾明最忌惮的就是三长老。 “他的入梦之术,应该不是普通的入梦术?”盛意询问。 冷樾明面色微微沉了下来:“朕知道,你们大历有古姜一族,古姜有三大秘术,其中之一就是织幻术。三长老的入梦之术与织幻术,有异曲同工之处。” 听着冷樾明的解释,盛意才明白,为何他对三长老最为忌惮。 想要防备大长老和二长老,只要多费些心思就可以做到。 但是三长老,杀人于无形。 织幻术,还需要织幻师了解对方,为她编造一个梦境,将她困于梦境之中。 三长老的入梦之术,能够挑起对方藏得最深的心事,在梦中重现她最害怕的事情。 越是位高权重者,心中的秘密更多。 顾玄霜就是靠着三长老的入梦之术,除去了不少朝堂上不服她的重臣。 “那些人的死状很凄惨,在他们死前,一次次地在梦中经历最痛苦的事情,求生无门,绝望而死。”冷樾明提到曾经保皇一派的大臣们,语气更为凝重,“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够不断地重复面对那些自己最痛苦的事情呢?” “三长老这一次也跟随使臣来到了大历?” 听到盛意的问题,冷樾明的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盛意的警觉,让冷樾明很震惊。 “盛大人猜的很准,只是他至今没有现身。”冷樾明流露出几分苦涩之意,“他已经受命顾太后,不会再让朕活着回到印天。朕身为印天的皇帝,死在大历,对大历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你这是在威胁朕?”顾衍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冷樾明的眼神中有些不悦。 冷樾明摇了摇头:“朕今日与广茂帝你开诚布公地谈,就是希望能够得到大历的支持,助朕重掌印天大权。” “既然是交易,你能给朕带来什么?” “顾玄霜从此以后不会再是大历的威胁,并且朕只要在位一日,印天和大历就不会有纷争。” 盛意送冷樾明离开之后,又回到了御书房。 顾衍问道:“这场交易,你觉得如何?” “可信,也不可信。” “何意?” “冷樾明想要借着我们的手杀三长老,从而挫败顾玄霜。三长老死在大历,顾玄霜痛失一大助力,必然会再度对大历出手。 顾此失彼,在顾玄霜将矛头彻底对准大历的时候,就是冷樾明夺权的最好时机,毕竟那个时候他最忌惮的三长老已经死了。” “朕当年都差点着了顾玄霜的道,冷樾明登基之时不过是幼子,都能在顾玄霜眼皮子底下活的好好的,可见心机不浅,都耍到朕面前了。” 眼见着顾衍要放弃与冷樾明的合作,盛意继续说道:“但这对大历来说,确实是一个机会,毕竟顾太后掌权印天,对您和大历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况且冷樾明既然说出了条件,事后必然不会违约。” “所以朕还是得跟他合作,但被他算计,朕心里很不痛快。” 盛意垂眸:“皇上您只是答应帮他夺权,并未答应他杀三长老,这三长老可以死在冷樾明的手上。” 第200章 不必言谢 听到盛意的这句话,顾衍茅塞顿开。 没错,若是三长老死在冷樾明手里的消息传回印天,那顾玄霜就会全力对付冷樾明。 有了大历的襄助,冷樾明就能跟顾玄霜分庭抗礼。 到了那个时候,不管冷樾明能不能赢过顾玄霜,两人都无暇再顾及大历,大历反倒是安全了。 冷樾明能赢,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即便是顾玄霜赢了,必然元气大伤,哪里还有力气再对大历出手? 这样一想,顾衍看着盛意的神情更为满意:“盛意,还是你聪明。” 说完这句话,顾衍又叹息了一声,“若是太子能有你这样的谋略,朕也不必这么操心了。” “那位三长老躲在暗处,想要让他现身,只怕不容易。” “此事确实需要多加筹谋,你往日办的差事从无差错,这一次定然也不会有差错。” 盛意抿了抿嘴角,没有再开口。 顾衍将此事交给了盛意,就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殿选在即,朕这段时间会忙着殿选之事。临襄的辅政长公主即将入京,到时候你亲自去接待,其他人朕不放心。” 盛意的眼底闪过复杂之色,最终还是归于沉寂:“微臣遵命。” 往常盛意领了差事,就会退下,今日没有离开,顾衍便问道:“还有何事?” “皇上,臣最近在京中发现了一个古姜余孽的踪迹。” 闻言,顾衍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怎么回事?” “她是被人掳到京城的,被竹青他们发现带回了钊钥司。不过此女并未修习古姜秘术,反倒是精通古姜巫医之学。” “巫医?”听到这两个字,顾衍心中的杀意立刻就消散了。 古姜一族最出名的是三大秘术,鲜有人知古姜的巫医之术更为厉害。 当年顾衍带兵围剿古姜一族的时候,也存有私心,他想要找到一个精通巫医之术的古姜族人,可惜的是他并未找到。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被盛意找到了。 “此人可用吗?”顾衍只问了这个问题。 盛意点了点头:“皇上可以放心用她。” “给她一个新的身份,就留在钊钥司,你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顾衍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有她在,也可以找出那个想要私藏古姜余孽的人。” “皇上圣明。” —— 入夜,陆沅知坐在榻上,一只手拿着棋谱,另一只手按照棋谱上的棋局布棋。 看着布好的棋局,陆沅知仔细地思索着该如何破局。 从现在的局面来看,白子已经被围困,很难突出重围,败局似乎已定。 “你这本棋谱是从哪里来的?”盛意的声音在陆沅知身后响起。 陆沅知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盛意坐下。 盛意坐下之后,发现桌子上已经放了一杯热茶。 “更深露重,大人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你早知我今夜会来?” “冷樾明已经在皇上面前挑破了自己的身份,按照常理来说,大人今晚该来找我商量对策了。” 盛意的眉眼之间染上了些许笑意:“看来你早就知道冷樾明的身份了。” “这棋谱就是他送来的。” 听到这句话,盛意的眼中多了几分深意:“这棋谱上有十局至今未有人解开的死局,他送你这本棋谱是何意?” “不如大人猜一猜?”陆沅知笑着望向盛意,眼神柔和。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盛意微怔,随即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失态:“他今日看似是在与皇上谈交易,实则是在看我的态度。送你这本棋谱,应当是在试探你的态度。 看来四长老的死,冷樾明已经察觉到跟我们有关,他真正想合作的人,是你我二人。” 盛意顿了一下,问道,“你觉得他可以合作吗?” “若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有何不可呢?” 盛意想起了自己和陆沅知之间的合作,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陆沅知好似看透了盛意的心思:“我与大人之间的合作,可以不计较任何得失。但是我们与冷樾明的合作,可要恩怨分明,我们不占他的便宜,他也别想占我们的便宜。” 听到陆沅知的话,盛意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陆沅知说的是“我们”,就代表在她的心中,她会和自己永远站在一起。 “这本棋谱,你很喜欢?” “谈不得多喜欢,只是我这个人喜欢迎难而上。”陆沅知看向棋盘,“下棋,我更享受反败为胜的快感。”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下棋时你来我往的对决。” 陆沅知轻轻地笑了:“那就要看下棋的人是谁了,只有下棋的双方有旗鼓相当的实力,才能有大人口中的你来我往。” 陆沅知没有明言,但盛意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已经劝皇上同意了与冷樾明的交易。” “难点在哪里?” “找不到三长老的踪迹。” “既然我们找不到他,那就让他来找我们。” 盛意眼前一亮:“你是说?” “三长老来大历,必然是想要帮顾玄霜除掉冷樾明,若是他看到冷樾明不仅能够顺利回到印天,甚至还得到了大历的支持,你说他还能忍得住吗?” 盛意拿起一枚白子落于棋盘之上:“所以我们的第一步,就是除掉福王,让三长老着急。” 这一子落下,对棋局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陆沅知微微挑眉:“大人这一步走得好,只是还不够。” “那这一步该走在哪里?” “沐佛节。” 秋闱出了结果之后,就是沐佛节。 沐佛节有三天,帝后会带着诸位大臣及女眷去护国寺祈福祭天。 陆沅知继续说道,“临襄辅政长公主应当也会在沐佛节前入京,皇上势必会邀请印天和临襄两国使臣同去护国寺,人到齐了,这戏才能唱下去。” “我现在只好奇一件事情。”盛意看着陆沅知,“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的?” “从你告诉我,福王、印天使臣还有临襄使臣都会来京城的时候。” “看来在未雨绸缪这一点上,我确实不如你。” 陆沅知没有回答,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她如此未雨绸缪,是用上一世的惨痛经历换来的。 盛意察觉到陆沅知情绪的低沉,就特意提了另一件事:“申若泠的事情你不必再担心,我已经在皇上面前将她的身份过了明路,以后她就是钊钥司的医女。” “多谢大人。”陆沅知说的真心实意,顾衍对古姜一族的人格外忌惮,盛意在他面前保下申若泠,肯定冒险了。 “你我之间,永远不必言谢!” 第201章 故人之姿 临襄使臣入京的时候,京城之中人声鼎沸,路边聚集了不少百姓在观望,脸上都是喜色。 因为前面的百姓太多,挡住了路,马车停下。 原本在车中闭目养神的魏敏安感受到了马车停下的动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长公主,今日恰逢大历秋闱出结果,正是前三甲策马游街之时,所以百姓都在街上观看,拦住了路。” 听到这句话,魏敏安的眼中闪过莫名之色,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倏然柔和下来。 她抬手掀开马车车帘,这一眼恰好就看到了骑马走在最前方的状元郎。 看清他的模样之后,魏敏安有些怅然若失。 这世间上,永远都不会再有人能重现那个人的风姿。 放下车帘之后,魏敏安淡淡地说道:“等前面的人散了再走。”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原本还在喧闹的街市,因为这一行人的到来,也瞬间安静下来。 盛意带着人一路策马而来,停在了临襄使臣队伍前方。 看着停在前方的马车,盛意的眸色暗了几分,随即从马上下来,他缓步走到了马车前:“本官钊钥司盛意,奉广茂帝之命,特来迎接临襄长公主。” 对于钊钥司掌司盛意的大名,临襄一众使臣早有耳闻,此刻看到站在前方的盛意,目光中更多的是防备。 没有人回答盛意的话,还是坐在马车中的魏敏安开口了:“劳烦盛掌司走这一趟。” 在魏敏安开口的时候,侍从已经为她掀开了马车车帘,魏敏安抬眸正视着眼前之人。 盛意周身那清冷的气质浑然天成,宛如雪后松竹,引人注目。 他的神情淡漠而又疏离,散发着极强的冷肃之意。 对上的盛意的双眸,魏敏安有瞬间的失神。 只是一眼,魏敏安就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在疯狂地叫嚣着。 这也是盛意第一次与魏敏安平视,他看着坐在马车中依旧雍容华贵的女子,面容平静:“这是本官该做的。” 这一次,有盛意在前面领路,自然没有人敢拦在前面,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专门接待使臣的驿馆。 安顿好临襄使臣之后,盛意就往楼下走去。 “盛大人。”魏敏安的声音在盛意身后响起。 盛意停下脚步,看向身后:“长公主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知广茂帝打算何时面见本宫?” “过几日就是我们大历的沐佛节,从临襄到大历路途遥远,长公主可以先歇息几日,等到沐佛节再面见皇上。” 听到这句话,魏敏安不由地笑了,只是这笑容颇具深意:“本宫上一次来大历的时候,同样赶上了沐佛节,没想到过去了二十几年,还能再赶上一次沐佛节。” “看来长公主与大历颇有缘分。” “确实有几分缘分。”魏敏安笑道,“本宫也没有想到,初来京城,就能在盛大人身上看到故人之姿。” 魏敏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盛意的脸上,可惜的是,她没有看到盛意神情有任何的变化。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本官就先行离开了。” 这一次,魏敏安没有再阻拦盛意离开。 站在窗户前,魏敏安看着盛意出了驿馆,骑上马离去。 “长公主,您是觉得这个盛大人跟他很像吗?” 说话的是魏敏安身边的大宫女宁瑕,她是看着魏敏安这一路是如何走过来的,提起那个人的时候,宁瑕带着几分心疼,只不过她心疼的人是魏敏安。 魏敏安看着盛意离去的背影:“我找到了。” “长公主,此事不能大意,万一找错了人……” 宁瑕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魏敏安打断了:“不会的。” 见魏敏安如此笃定,宁瑕没有再质疑。 只要是长公主确定的事情,那就不会有错了。 “那您这一次,要带他回去吗?” 魏敏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他现在是钊钥司的掌司,权势滔天,你说他能放得下这一切吗?” 这个问题,宁瑕无法回答。 随即,魏敏安说道,“不过他真正在意的,应该也不是权势……” —— 很快,就到了为期三日的沐佛节。 顾衍和林疏月按照祖制,带着诸位大臣极其家眷前往护国寺。 当然,这次的秋闱的前三甲也是要一同前去的。 护国寺是大历的国寺,常年香火鼎盛,唯有沐佛节这三日会闭寺,只接待皇上一行人。 上山的路途算是顺利,众人到达寺院的时候,住持已经带着一众僧人等候多时。 住持和顾衍单独说话去了,其他人则是在沙弥的带领下,去往自己这几日的住处。 赶了半天的路,众人都累了,晚上用了些僧人送来的素斋,就在房里休息。 陆沅知看着渐晚的天色,说道:“嬷嬷,我出去走走。” 汤嬷嬷直觉陆沅知不是简单的出去走走:“姑娘……” “我打算先去拜一拜佛。” 正式的拜佛是在明日一早,但不少人会在来护国寺的当天晚上就先去拜一拜佛,这不是什么稀奇事,汤嬷嬷只能点头:“姑娘早去早回。” “嬷嬷,晚些时候你去找陆荞和陆初,记得告诉她们,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走出房门一步。” 汤嬷嬷心中一沉,应下了:“老奴记住了。姑娘,你一定要小心。” 陆沅知没有再说什么,抬脚走出了房门,一路往大雄宝殿去了。 只是在大雄宝殿门口,陆沅知遇到了戚子衿。 “沅知,你是先来拜佛吗?” 陆沅知点了点头:“你也提前来了?” “我是觉得屋子里有些闷,就出来走走,走到了这里,就想着先来拜一拜。” 两人一同走进了殿内,殿中供奉的佛像法相森严。 佛像坐于高台之上,似乎在垂眸望着来拜佛的人。 陆沅知跪在了蒲团之上,戚子衿跪在了她旁边的蒲团上。 看着陆沅知很是诚挚地拜佛,戚子衿有些奇怪:“我没有想到,你是真的信佛。” 陆沅知睁开眼睛,望着戚子衿:“看来你不信。” 戚子衿抬头看着那庄严的佛像:“可能是因为在佛前求过太多次,但是一次都没有灵验过,渐渐地就不信了。 我以为如你这般的人,更相信的会是自己,不会将自己的心愿寄托于外物之上。” 第202章 求缘 “我确实更相信自己,只是我觉得这世上之事,皆有缘法,我在佛前所求不过是一个缘字。” “你所求何缘?” “让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的事情。” 戚子衿轻笑:“难怪你会求佛,是因为你知道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我很奇怪,你从来不是这种苦求的人,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你如此执着?” 陆沅知的脑海中蓦然出现了盛意的面容,她如今所求,是希望佛祖能够给她和盛意之间多一点可能性,而非眼前的死局。 这是陆沅知第一次,将希望寄托在虚幻的神佛之上。 只是因为她心中所求的人,是盛意。 没有等到陆沅知的回答,空中突然响起了惊雷之声,随即就是滂沱大雨倾盆而下,没有一点预兆。 戚子衿被吓到,她看向外面,此刻,在黑夜的雨幕之中已经看不到一丝光亮。 “这雨怎么突然就下起来了?” 戚子衿看向陆沅知,才发现陆沅知从始至终神色未变。 “这雨该下了。”陆沅知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把将戚子衿推开了。 在戚子衿刚才跪着的地方寒光一闪,那一剑刺空。 来杀陆沅知的只有两个刺客,或许是那个下令的人,觉得两个刺客就足以杀了陆沅知。 只是戚子衿会武,他们想要先杀戚子衿这个潜在的威胁,再杀陆沅知。 可是陆沅知的动作更快,她一把推开了戚子衿,随即空手接住了刺客手中的剑。 剑刃被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那个刺客想要抽回剑,却发现纹丝不动。 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所有人都小看了陆沅知。 陆沅知以指力弯折剑刃,只听得“铛”的一声,那剑刃就折返而去划过了刺客的喉咙,刺客当场毙命。 另一名刺客见状想跑,陆沅知动作更快,在他要出殿门的时候,陆沅知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脖子上,轻轻一扭,就断了他的喉咙。 两个刺客,就这样死在了陆沅知的手中。 “沅知,这里有我,你快去做你要做的事情。”戚子衿出声道。 陆沅知回头看了一眼戚子衿:“这里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听到戚子衿的回答,陆沅知抬脚走出了殿门,没走多久,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锦书,锦书的手中拎着一个包袱。 “姐姐,大人说你用得上,特意让我在这里等你。” 锦书说着,将包袱递给了陆沅知,里面装着的是一套男装和面具。 陆沅知接过包袱:“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姐姐,你放心,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还需要你保护的小姑娘。” 时间紧迫,陆沅知只来得及看了一眼锦书,就匆忙地离开了。 锦书看着陆沅知离开的背影,在心中暗暗说道,姐姐,以后我也可以保护你了…… 陆沅知换上衣服、戴上面具之后,直奔冷樾明所在的院子。 果然,他的院子里战况格外激烈。 今晚,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杀了冷樾明。 那些刺客,是傀偶伪装。 单雨鹤带着将士们与那些傀偶们在雨中打斗,但是他们是人,体力很难一直维持,很快就落于下风。 单雨鹤这才意识到今晚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普通刺客,这些刺客,跟已经死去的四长老培养出来的傀偶一模一样。 “皇上,您快离开这里,去找广茂帝,他那里一定是安全的。” 在自己身上又多了一处伤之后,单雨鹤冲着冷樾明喊道。 冷樾明看着一个接一个倒下去的将士,又看到一身伤的单雨鹤,他直接拔出了手中的佩剑,冲上去厮杀。 “皇上,这些都是傀偶,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单雨鹤替冷樾明挡了一下,“皇上,您一定要活着!” 冷樾明已经红了眼:“要活就一起活!” 那些傀偶好似突然得了命令,再也不顾其他人,直接袭向冷樾明。 单雨鹤带着众将士苦苦支撑,冷樾明哪里还看不明白,那些人要的是自己的命。 想到这里,冷樾明直接转身往外面跑去,他要自己引走傀偶。 果然,见冷樾明跑了,那些傀偶也调转方向,追了上去。 一个傀偶飞身上前,手中的剑直接刺向冷樾明的后背。 “皇上!”单雨鹤想要冲上去保护冷樾明,但是他根本没有那么快的速度。 就在那剑即将刺穿冷樾明的身体时,陆沅知一脚将冷樾明踹开。 冷樾明被踹翻在地,在泥地里滚了几下,才被单雨鹤扶了起来,一身泥泞,格外狼狈。 陆沅知飞身上前,在这些傀偶的手掌心中划出伤痕,随即控制傀偶线从他们的掌心游出。 等到所有的傀偶线都聚于陆沅知的手心,她微微施力,那些傀偶就慢慢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随着他们手腕上代表傀偶的黑线慢慢消散,他们也倒在了地上,得到了安息。 看着这一幕,冷樾明和单雨鹤都呆滞住了。 在他们眼中,这些傀偶可以说是人形杀器,没想到这么轻易地就被摧毁了。 “你是什么人?” 即便是一身污泥,但是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冷樾明周身的威压依旧不减。 陆沅知拿出了盛意给她的那块令牌:“我是钊钥司的人,奉盛大人之命,前来救你们。” “钊钥司往其他地方都派人了吗?” “其他地方没有傀偶,那些刺客不足为惧。” 闻言,冷樾明的神色更冷了:“所以盛大人早就知道我们会被傀偶围攻?” “这些傀偶原本都是你们印天的人,就代表是你们印天人想要杀你。大人肯派我来这一趟,已经算是对的起你与我们皇上的交易。” 说完这句话,陆沅知转身就要离开,“皇上在禅房静候冷皇,冷皇沐浴更衣之后直接来便可。” 目视陆沅知走远了,冷樾明站在雨中,始终没有动一下。 “皇上,她分明可以早点出手,是故意看我们死了这么多人,才出现的。”单雨鹤怒道,“钊钥司的人竟然如此卑劣。” 冷樾明却没有单雨鹤那般发怒:“可这才是盛意的行事风格啊,他是在告诉朕,他可以保朕,也只会保朕!” “皇上,您跟这样的人合作太危险了。”单雨鹤不赞同。 “在今晚之前,朕不觉得跟盛意合作有多大的赢面,不过是破釜沉舟而已。可是经过了刚才的事情,朕觉得这个险太值得冒了。”冷樾明看向单雨鹤,“朕要走的路,布满荆棘,前方满是危险,你若是不愿意,朕会让你安全离开。” 闻言,单雨鹤直接跪在了地上:“不管皇上您做出什么决定,臣都誓死追随。” 第203章 谁更可用 这场发生在护国寺的刺杀,是冲着顾衍、冷樾明和魏敏安而去,魏敏安那边守卫森严,她甚至都没有受惊。 反倒是冷樾明这一处,伤亡最为惨重。 来杀顾衍的刺客是最多的,但有盛意护在他身边,那些刺客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福王更是在半途带人来支援,将那些刺客全部清剿。 看着倒了一地的尸体,福王走到了顾衍面前,一脸关切:“皇上,您没有受伤?” 顾衍看着顾霖弘良久,才说了一句:“有皇叔前来救驾,朕怎么会受伤呢?” 顾霖弘还想要说什么,盛意在这时走了过来:“皇上,女眷那处也受到了刺客的惊扰。” “可有人受伤?” 盛意摇了摇头:“状元和探花郎胆大心细,两人带着守卫绞杀了那些刺客,护住了女眷的平安。” 闻言,顾衍心中稍定:“冷皇和临襄长公主等会儿应该会过来,你替朕先送福王回去休息。” 顾霖弘显然是想要留下来的,但是对上盛意那冰冷的眼神,他只得先离开了。 确认福王的人都离开之后,盛意才回去复命。 顾衍已经在丁忠的伺候下换了一身衣服,他瞧见盛意回来,问道:“今夜的护国寺,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 “回皇上,目前没有事情超脱掌控。” “福王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朕之前对云家的所作所为竟然毫无察觉,这几十年来,他们还真是为了福王的大业培养了不少杀手。” 之前盛意在大殿上拿出账本的时候,顾衍只说让福王将贪墨的银两收归国库。 不管是顾衍,还是盛意都清楚,福王是绝对舍不得拿出这么多银子的,而且他现在也拿不出来。 顾衍当时那么说,只是为了逼福王出手,只有他出手了,盛意才能顺藤摸瓜,抓出福王在京中的内应。 只是顾衍怎么都没有想到,当日陆沅知在大殿上随口指认福王和云家关系匪浅,居然一一应验了。 “这次刺杀之事,是云旎的投名状,皇上觉得此人可用吗?” “若非云旎提前告知朕此事,还不知有多少人命丧护国寺,若是冷樾明和魏敏安死在大历,大历才是真正的走入绝境。”顾衍想起云旎所求,“云旎倒戈相向,就已经摆出了她维持正统的态度,朕自然不能让她寒心,左不过是个侧妃之位。” 云旎所求,是太子顾长宜的侧妃之位。 “皇上圣明。”盛意淡淡地回道。 顾衍继续说道:“你说朕这位皇叔,刚才为什么要出现呢?” “无非是两种可能。”盛意顿了一下,继而说道,“第一种,他跟那些刺客里应外合杀您;第二种,他担心事败会留下活口,来灭那些刺客的口。” “他确实是好心计,见刺杀朕一事行不通,就来朕面前假做好人。”顾衍叹了一口,“事已至此,朕这位皇叔绝对是留不得了,云旎那边你一定要留意,只要她能助朕扳倒福王和云家,太子侧妃一位就是她的。” “云旎最想求的,只怕不仅仅是侧妃一位。” 对此,顾衍冷冷一笑:“天下女子,谁不想成为一国之后,朕怎么可能看不穿云旎的心思?她若是能让太子回心转意,也是她的本事。” 顾衍是觉得,以顾长宜的性情,根本不可能放下温雪。 只是顾长宜为太子,就意味着他是未来的皇上,皇上的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子? 这才是顾衍同意云旎入太子府的真正原因,有了云旎,就会有其他女子。 对顾衍来说,云旎也不过是他磨砺太子的一块磨刀石。 盛意明白了顾衍的打算,就没有再提云旎的事情:“皇上,冷樾明那边出了事。” “他身边不是有禁卫军吗,难不成他的禁卫军还对付不了那些刺客?” “出现在他那边的,并不是普通的刺客,而是傀偶。” 听到这句话,顾衍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是谁?” “臣猜测是印天那边的三长老动的手。” “他怎么可能知道今晚会有刺杀……”顾衍话说到这里,恍然大悟,“除非,三长老和福王已经有了勾结,否则去杀冷樾明的只会是云家培养的刺客,而不会是傀偶。” “若是冷樾明死在了大历,顾太后会立刻扶持一个冷姓年幼的皇子登基,她继续垂帘听政。同时,会向您追责冷樾明死在大历之事,如此一来,内忧外患。” 盛意言尽于此,顾衍气的用力拍了一下桌面:“这么多年过去了,顾玄霜的心计比之前更深了,她甚至已经利用起了顾霖弘的野心。” 其实顾玄霜选择顾霖弘,是走的很聪明的一步。 他日纵然顾霖弘登上皇位,他不择手段夺位的把柄也落在了顾玄霜手里。 届时,顾霖弘依旧逃不出顾玄霜的掌控。 顾衍想通了这一切之后,叹了一口气:“看来朕与冷樾明之间的合作必须要顺利,他能赢过顾玄霜,那顾玄霜就不足为虑。” 对于顾衍的这句话,盛意不置可否。 顾衍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荀清俞和胡程桉二人谁更可用?” 荀清俞是本次秋闱的状元,胡程桉是探花。 荀清俞生于江南的名门望族荀家,他能走到今日,自然离不开家族的培养。 至于胡程桉,在身世上比起荀清俞差了许多。他是京城人士,父亲以前是个京中小官,后来病逝,他与寡母相依为命,一朝为探花,可谓是光耀门楣。 荀清俞来自江南,京中之人对他并不相熟。 反倒是胡程桉,在京中素有佳名。 顾衍问出这么一句话,自然是因为他想借刺杀一事,来看看此次前三甲的能力。 在安排厢房的时候,是特意将三人的位置安排的靠近女眷住处。 事发之时,那榜眼躲在房间里根本不敢出来,荀清俞和胡程桉却冲出了房间,带领着巡逻的将士去保护女眷。 “荀清俞的武艺高强一些,胡程桉更工于心计,他让荀清俞带人抵挡刺客,自己则是带着众多女眷躲了起来,这才护下了那些女眷。” 盛意早就派人在女眷所住之处盯着,即便荀清俞和胡程桉失败,他的人也能顺利保护那些女眷。 “这两人配合的倒是极好。”顾衍听完之后,只说了这一句话。 第204章 不能背叛 听到顾衍的这句话,盛意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微臣已经查过前三甲,他们之间之前并未有什么私联。” “那也要防备着。”顾衍这句话中带着几分警惕,在看向盛意的时候多了缓和之意,“不过朝中大臣有你盯着,朕放心。” 近年来,顾衍是愈发地担忧大臣们结党营私。 丁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印天皇帝和临襄长公主到了。” 门打开之后,魏敏安和冷樾明先后走了进来,两人在顾衍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广茂帝还真是给了本宫一个大大的惊喜。”魏敏安率先开口,“这见面礼未免有些过于刺激了?” “朕知道长公主所来何意,只是你也看到了,大历如今并不安稳,公主所求,只怕未必能如愿。”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广茂帝不如直接摆开来谈,这一直猜得猜到什么时候?” 顾衍并没有开口,而是看了一眼冷樾明。 冷樾明很清楚,如今三人之中,自己是最为势弱的人,他想求人办事,就得摆出姿态来:“不怕二位笑话,其实现在局势最为紧张的应该是印天。 长公主在临襄好歹还能与您的那位皇弟分庭抗礼;大历虽说有人有异心,但广茂帝的位置还是稳的。 朕在印天,只不过是名义上的皇帝,处处受制于太后,今日这场刺杀,亦不乏印天的手笔。” “所以,冷皇的意思是?” 听冷樾明开口,魏敏安的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顾衍和冷樾明必然已经达成了某种合作,并且想要把自己也拉进来。 魏敏安从不畏惧被带入局中,毕竟这世上从来没有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 “若是长公主不仅能够与大历达成和平之约,还能与印天交好,对你在临襄的处境大有助益?” 在临襄,站在魏敏安这一边的多为文臣,站在魏珝那一边的多为武将。 若是起了战事,那受重用的自然是武将,这对魏敏安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也是魏敏安之前想要与大历和平共处的原因之一,毕竟只有临襄无外患之忧,她才能与魏珝抗衡。 魏敏安没有立刻答应:“那你们想要本宫做什么?” “朕知道长公主有一支亲卫队,各个都是人中翘楚。”顾衍说道,“朕希望在关键的时候,长公主可以让这支亲卫队出手诛杀大历的乱臣贼子。” 顾衍想要在太后寿宴上擒拿福王和云家,但不能打草惊蛇。 一旦他调动大历的将士,必然会引起福王和云家的警觉。 所以顾衍才想到了魏敏安和冷樾明的人,福王和云家必然不会警惕此次前来的使臣。 魏敏安微微挑眉:“只是这样?” “两国交好,对朕而言有益无害,若是让长公主做为难的事情,朕于心难安。请长公主和冷皇出手,也只是为了保护我们之间的友好邦交。 毕竟若是让某些乱臣贼子得逞,他可未必会遵守这份和平之约。” 魏敏安看着顾衍,她一直都知道顾衍是守成之君,对于他来说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就是最好的局面。 若是换一个人,未必会如顾衍这般。 魏敏安没有拒绝,那就是答应了。 见状,冷樾明开口:“广茂帝,朕的禁卫军也可以援助你,你开口就好。” “如此,那就多谢两位了。”说到这里,顾衍知道自己的目的算是达成了,接下来就看魏敏安和冷樾明。 “冷皇莫不是也要借本宫的亲卫队一用?”魏敏安看向冷樾明。 冷樾明回道:“朕只是希望,临襄能站在朕这一边。” 魏敏安懂了冷樾明的意思,意味深长地开口:“可本宫的那位皇弟,未必会有与本宫一样的心思,若是他站在了顾太后那一边,你该如何是好?” “所以朕愿意与长公主守望相助,你在临襄占上风,朕在印天同样能占上风,反之亦然。” 魏敏安没想到今日还会有这样的收获:“果真是守望相助,只是你今晚面对刺杀如此狼狈,本宫能相信你吗?” 面对魏敏安的质疑,冷樾明没有任何失态:“所以朕会让长公主看到朕的实力。” “那本宫看到的那一日,再说。” 魏敏安没有直接拒绝,冷樾明已经很满意了。 冷樾明很清楚,若非有顾衍在这里当中间人,恐怕魏敏安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直接就拒绝了。 眼下,自己还有争取到魏敏安的机会。 见魏敏安和冷樾明谈的差不多,顾衍吩咐:“盛意,你替朕送一送冷皇。” “是。”盛意送冷樾明离开,留魏敏安和顾衍在里面继续说话。 魏敏安看着盛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回首看向顾衍,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广茂帝如此相信这位盛大人吗?” 方才三人在谈话的时候,盛意一直站在顾衍身后听着,足以证明顾衍就多么信任盛意。 顾衍的笑容有些许古怪:“因为他永远都不能背叛朕。” 听到顾衍的这句话,魏敏安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一紧。 顾衍并没有察觉魏敏安的不对劲,继续说道:“当年朕与长公主的合作很成功,希望这一次依旧能让我们都满意。” 魏敏安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要走。 “这些年来,那个人还好吗?”在魏敏安要走出去的时候,顾衍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背对着顾衍,他并没有看到魏敏安有片刻的仓皇:“你忘了当初的约定吗,本宫带走他之后,纵然是你也不能再过问他的行踪。” “或许是时间过了太久,朕没有年轻时的决然了。”顾衍有些苦涩地说道,“人总归会念旧的。” 魏敏安没有回答顾衍的话,径自走了出去。 看着魏敏安离去的背影,顾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丁忠恰好在这时走了进来:“皇上,宫人传来消息,云晗公主受到惊吓,发起了热,皇后娘娘正陪着公主。” 听到丁忠提起皇后,顾衍心中一动,终究是自己对不住林家。 这样想着,顾衍问道:“太医看过了吗?” “太医看过了,但公主一直不曾退热,皇后娘娘很是焦心。” 顾衍站起身:“那朕去看看公主……” 这场暴雨一直没有停下,盛意和冷樾明两人撑着伞走在雨中。 突然,冷樾明开口:“今晚还要多谢盛大人出手相助。” “要救冷皇的人,是皇上。” “皇上可派不出能诛杀傀偶的人,这定然是盛大人的意思。”冷樾明笑了一下,“朕这个人虽然算不得多么聪明,但谁帮了朕,朕还是知道的。” 第205章 冷樾明的承诺 盛意看着冷樾明,冷樾明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盛大人,朕说这些话,并非是威胁你,而是希望你能继续帮朕劝说广茂帝,从而促成这次合作。”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冷皇你要与我做一场交易?” 冷樾明点了点头:“未来会如何,一切都是未知,但朕答应你,事成之后,会答应盛大人一件事,且永不反悔。” 冷樾明说完之后,将那块藏有龙纹的玉佩交给了盛意:“这块玉佩就是信物,不管将来是谁拿着这块玉佩来找朕,朕都会答应她所提出的条件。” 这句话让盛意对他有些另眼相看,冷樾明只怕已经看出了一些事情,所以他给出了信物,而非要自己开口。 盛意接过了龙纹玉佩:“这块玉佩价值连城,纵然冷皇将来后悔,这块玉佩也值了。” 闻言,冷樾明笑了:“盛大人豁达,倒是朕小人之心了。” 盛意没有继续跟他说什么:“那微臣就送到这里了,冷皇自便。” 冷樾明点头:“不劳盛大人继续送了。” 盛意并没有回去,而是往女眷住所那边去了,那边现在定然不平静。 正如盛意所预料的那样,危机解除之后,女眷那边就闹成了一团。 事发之后不久,顾长昱就立刻赶回来救人,但只找到了许棉,并未看到戚子衿。 如今搜遍了住所,都没有找到戚子衿的身影。 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依旧潮湿,尤其是顾长昱冷着脸站在廊下,更是在众人的心中压上了一层阴霾。 方才经过刺杀之事,各家女眷都是心惊胆战的,本来想要休息,如今因为戚子衿不见踪影,更是心慌,难不成那些贼人掳走了戚子衿? 荀清俞和胡程桉带人搜寻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戚子衿,只能先来给顾长昱复命。 顾长昱自然不会对着这两人发脾气:“今晚的事情辛苦两位。” 话音刚落,许棉就开口了:“王妃这么晚都没有回来,难不成当真是刚才那些逃走的贼人将王妃掳走了?” 此言一出,顾长昱立刻不悦地看向许棉:“许棉,记住你侧妃的身份,谁允许你编排王妃?” “可王妃失踪是事实……”许棉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坐实戚子衿有失忠贞之事,没想到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戚子衿和陆沅知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门口,一时之间哑了声。 “看来许侧妃对本王妃十分关心。”戚子衿有些冷然地开口,“可惜本王妃毫发无伤,让侧妃失望了。” 许棉有些讪讪地说道:“怎、怎么会呢,王妃能够安然回来,自然是皆大欢喜。” 云旎的目光在戚子衿和陆沅知两人身上徘徊:“王妃和陆姑娘这是去哪里了?” “本王妃什么时候还要跟你交代行踪了?”戚子衿丝毫没有给云旎脸面。 顾长昱见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声音温和地问道:“子衿,你刚才去哪里了,可有受伤?” “刚才王妃与臣女一同去拜佛,多亏了佛祖庇佑,并未碰到刺客之事。还是从佛堂回来的路上,才听闻了此事。” 闻言,在场的人都看向了戚子衿和陆沅知,她们身上的衣物发饰完好,丝毫看不出任何慌张的迹象。 反观她们自己,因为经历了刺杀之事,有些灰头土脸。 顾长昱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方才找不到你,真的是吓坏本王了。” “多谢王爷关心。”戚子衿淡淡地回了一句。 顾长昱送戚子衿回房间,陆沅知转身也要走,却被云旎拦住了。 云旎盯着陆沅知,神色有些可怖:“陆沅知,你在佛堂当真什么事情都没有遇到?” 与云旎的面色阴沉相比,陆沅知语气轻松:“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和睿王妃怎么可能平安回来?” 云旎很确定,那些人不会违抗自己的命令,他们肯定对陆沅知动手了,可陆沅知为什么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 就在这时,云旎想到了和陆沅知一同出现的戚子衿,难道是戚子衿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可戚子衿虽然有武功傍身,却并未高强到可以杀了那些刺客。 到底是谁,帮了陆沅知和戚子衿? “云姑娘还有什么指教吗?”陆沅知突然开口,打断了云旎的思绪。 云旎神色一凝:“只是担心陆姑娘,才来问了这么一句,既然陆姑娘无事,那我也就放心了。” “云姑娘如此关心我,我必当投桃报李。”陆沅知笑容浅浅,“云姑娘的福气,就在路上了。” 陆沅知说完这句话,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云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陆沅知的身影,惊疑不定,陆沅知到底知道了什么? 荀清俞和胡程桉见众人平安无事,就准备离开。 沈珈音快步走到了两人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能够一同前来佛寺的女眷,身份自然不低,荀清俞和胡程桉立刻停下脚步,看着沈珈音。 “今天晚上,多谢二位出手相救。”沈珈音端的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 闻言,胡程桉脸上露出了笑容:“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姑娘客气了。” 而荀清俞在听到沈珈音的话之后,笑意不达眼底,这位姑娘的话,似乎有些僭越了,故而荀清俞并未开口。 沈珈音的目标是荀清俞,见他不说话,想要再说点什么,直接被荀清俞打断了:“姑娘,时辰不早了,这里是女眷所住之处,我们不方便久留,还是先行离开比较妥当。” 没有跟荀清俞多说得上几句话,沈珈音心中有些愤懑,她看着荀清俞清瘦的背影,眼中满是志在必得之意。 廊檐下,顾云臻和沈观澜一直在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见沈珈音失利,两人就转身离开了。 “看来珈音属意那个状元郎。”顾云臻试探性地开口。 “公主了解荀家吗?” “荀家远在南方一代,我也不大熟悉,只听闻荀家在南方那一边根基深厚,不是普通富贵人家。” “所以即便没有公主府的襄助,荀清俞的官途依旧会顺利,毕竟整个荀家都是他的后盾,而且他后面很有可能会在南方那一边任职。” 听到沈观澜这么说,顾云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观澜,你是觉得胡程桉此人更能掌控?” 第206章 中招 “胡程桉是京城人,家里的情况尽在掌握之中,他想要在仕途上走出一条路来,必须要依靠外力。”沈观澜说出了最重要的一点,“而且他看上去,比荀清俞更有野心。” 一个想要往上爬,却没有途径的人,才是沈观澜最想选的人。 顾云臻有些犹豫:“但是从刚才看来,珈音似乎更倾向荀清俞,若是我们为她牵线的人是胡程桉,她会不会有怨言?” 因着上次的挡剑之事,顾云臻对沈珈音多了几分亲厚,所以在她的婚事上,顾云臻便为她多考量了一点。 “自古以来,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若是想要自己做主婚事,就得有那个本事。” 顾云臻自然不会违背沈观澜的意思:“既然如此,那我就派人先去接触胡程桉。” “诸多事宜有云臻你为我操心,我很放心。” 因着这句话,顾云臻格外的开怀:“你我夫妻,本为一体,理当互相扶持。” 闻言,沈观澜的眼底闪过一抹讥诮之色…… 顾长昱送戚子衿回房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椅子上坐下了。 戚子衿目光淡淡地扫过顾长昱:“时辰不早了,殿下还是早点回去安歇。”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住在这里,似乎并无不妥。” “佛门清净之地,殿下还是多注意言行,免得冲撞了佛祖。” 看着戚子衿面无表情的模样,顾长昱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戚子衿,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有些事就是你的职责!” “原来殿下还记得妾身是你的王妃。”戚子衿反问,“那殿下是否给过妾身脸面呢?” “本王对你还不够宽厚吗?” 戚子衿声音更冷了:“大婚之日,殿下明明答应过妾身不让何氏插手院子里的事情,可何氏多次伸手,殿下熟视无睹,如今府中下人对妾身哪里还有半分敬重?” “何氏是本王的乳嬷嬷,你何必总是跟她过不去,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顾长昱也有点头疼,“许棉跟何嬷嬷相处的不是很好吗?” 闻言,戚子衿笑了,带着几分讥讽:“殿下既是觉得许侧妃更懂你的心思,那就去找许侧妃,免得在妾身这里只有不快。” “自从成婚以来,你对本王一直冷淡,到底是为什么?”顾长昱直接问了这么一句。 “那殿下该问问自己做了什么。”戚子衿回道。 顾长昱觉得自己跟戚子衿无话可说,气的拂袖而去。 顾长昱离开之后,戚子衿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在所有厢房都归于安静的时候,陆沅知感觉到窗棂那处被人敲响,她立刻起身推开了窗户,只见盛意正站在窗外:“走。” “查到踪迹了?” 盛意点了点头:“先跟过去看看。” 说着,盛意对着陆沅知伸出了手。 陆沅知不曾犹豫,直接握住了盛意的手。 直到陆沅知握住他的手的时候,盛意才反应过来,他看着陆沅知的眼神似乎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两人一路施展轻功,来到了后山。 在盛意的带领之下,陆沅知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在山林间穿梭的人。 “云家派出来的刺客都已经被抓住了,这个人是操纵傀偶的人。”盛意解释了一句,随即两人就跟着那人到了密林深处。 一道身影站立在夜色之中,似乎等待许久。 那黑衣人见到此人,立刻跪在了他面前:“三长老,我们失败了。” “那些傀偶呢?” “都彻底死在了佛寺。” 听到这句话,三长老并没有想象中的发怒,语气颇为平静地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还能活着回来?” 黑衣人听出了三长老语气中的杀意:“三长老,这一批傀偶虽然死了,但我还能再……” 不等他说完,三长老直接一掌劈向他的天灵盖,黑衣人当场毙命。 “我从不需要傀偶。”三长老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入梦术比四长老的傀偶术更强。 偏偏顾太后更为看重四长老的傀偶术,他这些年屡屡被打压,直到四长老死在了大历。 这一次来大历,除了要帮顾太后除掉冷樾明,另一件事就是要查清四长老之死。 他都死了,自己还要帮他办事! 这样一想,三长老心中就更加不平了。 三长老杀了人之后就要走,陆沅知和盛意同时出手,两人还没有碰到三长老,另外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三长老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看了过来。 在发现是有人要杀自己的时候,眼中闪过不屑之色。 陆沅知和盛意对战这几个黑衣人,自然不在话下。 看着自己的护卫落于下风,三长老拿出了自己的铃铛,摇动铃铛。 盛意在三长老动手的那一刻,就一把拉过陆沅知,抬手捂住了她的双耳,没有让陆沅知听到铃声。 而听到铃声的那一刻,盛意的眼中显出混沌之色。 陆沅知回首看到了三长老的动作,她对着三长老掷出了手中的剑,带着破空之势。 三长老不敢恋战,转身就带着护卫们跑了。 “敢对我动手的人,就要付出代价,我等着你们来求我的那一天。” 临走前,三长老还不忘大放狂言。 陆沅知扶住了神志已经有些不清醒的盛意,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盛意,你怎么样了?” 陆沅知没有等来盛意的回答,低头只看到盛意有些木然的神情。 现在带盛意回去太危险了,陆沅知只能先找了个山洞,扶着盛意靠在了山石上。 如今天气日渐寒冷,加上又刚刚下过了雨,正是最冷的时候。 陆沅知在山洞里捡了一些干柴,刚刚生好火,一转身就不见了盛意的身影。 “盛意、盛意……” 火光映在了山壁之上,陆沅知在看到自己的身后出现了另一道影子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尤其是盛意的动作非常的快,她直接被盛意扣住喉咙压在了山壁上。 盛意的眼神,清醒却又不清醒,他盯着陆沅知的脸,缓缓地问道:“你是谁?” 陆沅知有些艰难地回道:“我是陆沅知啊,盛意,你怎么了?” “盛意,又是谁?” 面对着此刻神志不清醒的盛意,陆沅知福至心灵:“你不知道盛意是谁,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第207章 自曝身世 那是一个边境的雨夜,小男孩漫无目的的跑着。 他没有看清地面上的水坑,一脚踩进去之后直接摔在了地上,一身的泥泞。 小男孩仰面躺在地上,雨冲刷着他的脸,露出了稚嫩可爱的面容,只是那双原本应当无比灵动的眼睛此刻在正在逐渐灰暗。 他真的太累了,再也跑不动了,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也算是遵照父亲的遗愿,回到了大历。 就在小男孩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他的上方突然出现了一把伞,老人慈祥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孩子,你怎么了?” 小男孩惊坐起身,他看着老人,有些无措地摇了摇头,眼底深处是深深的警惕,宛如一只身临绝境的小兽。 “你别怕,我就是路过。”老人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馒头递给了他,“快吃,吃饱了,就能活下去了。” 老人拿着馒头的手上满是皴裂,就连指甲缝里都有洗不净的泥。 明明是穷苦的人,却给一个陌生人送出了一个馒头。 那一刻,小男孩的心中滋味万千,他缓缓地伸出手接过了老人手中的馒头。 在老人慈祥的目光下,小男孩狼吞虎咽。 老人将伞留给了小男孩,自己孤身走进了雨中。 小男孩撑着伞,看了老人最后一眼,转身走了与老人相反的路。 或许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小男孩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在过去的那些岁月中,他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我、我是林子规。”盛意喃喃地开口,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想起当年雨夜发生的事情。 突然,盛意的头一阵剧痛。 “你记住,从今天开始,你叫做盛意!” “所言所行,皆是朕的意思。” “能成为朕的影子,是你身为傀偶无上的光荣。” “你会是朕最相信的人,身为傀偶的你,永远都不能背叛自己的主人,而朕将会是你唯一的主人。” …… 盛意卡住陆沅知喉咙的手收回,捂着自己的脑袋,面色痛苦:“不对,我是盛意……我明明不是盛意,我是林子规,我到底是谁?” 陆沅知看出了盛意情况不对劲,她连忙上前握住了盛意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脸正色:“不管是盛意,还是林子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本心。” 三长老的入梦之术,可以让此人重现起此生最不想面对的事情。 陆沅知知道,此时的盛意必然是陷入了过往的梦魇之中。 可盛意的本心是什么呢? 盛意的脑海中回忆起了更多的画面,他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声音温和:“子规,为你取这个名字,是我余生所有的期愿,希望你能替我回到故土。” 那人逆光而站,盛意看不清他的模样,或许是因为他早已忘记了那个人的模样,却一直记得那个人说过的话。 画面一转,盛意在前面跑着,在他的身后,一个杀手一剑刺了过来。 又是那个人出现在盛意的身后,为他挡住了那一剑。 盛意想要回头看一眼那个人,但他听到了那个人撕心裂肺的喊声:“子规,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跑,永远都不要回头……” 因着这句话,盛意不敢停歇,时至今日,他依旧不敢停下步伐。 他曾经以为是因为那个人,自己才不敢停下。 可是随着他在大历的时间越久,他才明白,原来是因为与大历的牵绊,他才不愿意停下。 盛意的双目逐渐地变得清明,他的眼中清晰地倒映出陆沅知的身影。 下一秒,盛意突然抱住了陆沅知,他不愿让陆沅知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我以为那些事情我早就忘了,没想到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 “人越想要忘记一件事情,反而会记得愈发地清晰。”陆沅知好似感受到了盛意此刻的脆弱,她抬手拍了拍盛意的后背,“不管是难过的事情,还是开心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已经走到了今天。” 盛意平复了心中的情绪,他松开了陆沅知,和她并肩坐在地上,倚靠着后面的山壁。 看着前面点燃的篝火,感受着陆沅知浅浅的呼吸声,盛意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压力,好像瞬间消散了。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的来历吗?”盛意开口。 陆沅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这是愿意告诉我了?” “如果我的身世注定隐瞒不了,那我希望你是第一个知道的。”盛意的笑容中带着几分释然,“我的生母,是临安的长公主魏敏安;我的父亲,是林家失踪的儿子林行之。” 盛意的语气平静,好似自己的身世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陆沅知还没有从这件事从回过神来,盛意直接掀开了自己的衣袖,象征着傀偶的线虚虚地显现在手臂内侧:“你现在应该明白皇上为何这么信任我了?” 陆沅知没有问盛意的身世,她伸手握住了盛意的手腕,看着那道线,难以置信:“是谁对你动的手?” “那个傀偶师早就死了。” “是皇上下的令?”陆沅知继续问道,“他想要一个永远只听命于他的人,所以找到了傀偶师,将你制成了傀偶?” “我们见过的傀偶,与一个活死人无异,没有自己的思想。所以皇上就在想着,如果有一个永远都不会背叛他的傀偶,而且这个傀偶又能有自己的思想,该有多好?” 陆沅知接过了他的话:“有思想的傀偶,皇上是想要一个永远都无法背叛他的能臣。” 盛意点了点头:“你觉得他成功了吗?” 陆沅知看着盛意:“你觉得自己是傀偶吗?” “傀偶有着得天独厚的习武天赋,否则我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有现在的武艺。”盛意感叹一句,“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傀偶,我不知道我现在能思考,是不是因为皇上的愿望成真了。” 陆沅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明白盛意的言外之意:“你是害怕有一天,皇上会重新操控你,抹掉你最后的意识。你更担心,将来有人揭穿你傀偶的身份,会连累到我?” 盛意第一次觉得,陆沅知太过敏锐,也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你还欠我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来有人揭穿我傀偶身份的时候,你要舍弃我。” 第208章 泣血泪 “盛意,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陆沅知的情绪难得有些激动起来,盛意打断了她的话:“所以,这是我要你答应我的第一件事情。” 陆沅知没有回答他,盛意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我希望你能保全你自己。” “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陆沅知换了个话题,“你之前不是不愿意说的吗?” “魏敏安已经来到大历,她很有可能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我不知道还能瞒多久。” 陆沅知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自重生以来,她第一次觉得眼前一片迷茫。 “我的父亲为我取名林子规,就是希望我能回到大历,他用自己的性命送我回大历,我的这条命,已经不仅仅是我自己的了。”盛意笑了一下,“其实仔细想来,若不是当初被挑中制成傀偶,我未必能有今日的地位。” “炼制傀偶的过程无比痛苦,尤其是那些并非心甘情愿成为傀偶的人。”陆沅知慢慢地说着制作傀偶的过程,“从心脏开始,一点点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被吞噬,撑过去就是傀偶,撑不过去就彻底变成一个死人。 盛意,你当年是怎么撑过去的?” 提到被制成傀偶这件事,盛意并没有很大的反应:“我不记得具体的过程,半梦半醒之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父亲的话,或许是因为这样,我撑下来了。” 事情自然不会如盛意所说的这么简单,他只是不愿意让陆沅知听到自己的痛苦过去。 陆沅知心知肚明:“盛意,我相信你不是傀偶。” “世人不会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傀偶,他们只要看到这道象征着傀偶的线,就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真相。”盛意有些自嘲,“其实我本就不该出生,若非是因为我,父亲恐怕早就回到了大历,不必为了我委曲求全,更不会为我丢了性命,客死异乡。” “魏敏安她到底做了什么?” 盛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父亲从来没有跟我讲过他和魏敏安之间的事情,我只记得父亲一直被困在公主府,他唯一的寄托就是我。” “那魏敏安呢?” “魏敏安从来不管我,我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让父亲留在公主府。为了加深父亲与我之间的牵绊,她特意让父亲亲自养育我。” 陆沅知琢磨着:“看来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还是要再花一番功夫。你觉得,皇上是知情人吗?” “他对父亲的事情讳莫如深,想从他的口中知道真相,很难。” “他的态度,不是已经表明了一些事情了吗?” 若是没有关系,顾衍怎么可能不敢谈及林行之,无非是心里有鬼。 陆沅知能立刻发现的事情,盛意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毫无察觉,他只是不敢深想,他害怕那个真相他无法面对。 陆沅知看着盛意,叹了一口气:“盛意也好,林子规也好,你永远都是你,不曾改变过。” “我想要永远留在大历。”盛意只说了这几个字。 陆沅知点头:“会的。” 盛意的笑容有些苦涩,真的会么? “你刚才说想要让我保全自己,我也希望不管什么时候,你也能够保全你自己。”陆沅知说道,“刚才那种情况,你不应该先来帮我。” “本能。”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盛意的第一反应是去救陆沅知。 和盛意接触的越多,陆沅知就越容易心软:“盛意,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那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两人相视一笑,那些原本在心头上的阴霾,似乎在无形中散去了很多…… 经历了刺杀之事之后,寺院中的守卫森严了很多,很快就到了帝后祈福的这一日。 众人都聚集在大雄宝殿,顾衍和林疏月则是在佛前上香祈福。 诸位大臣极其亲眷全部跪在大殿之中的蒲团上,静静地看着顾衍和林疏月上香。 “愿天佑大历,风调雨顺、国祚绵延。” 顾衍双手合十,在佛前请愿。 跪在地上的众人三呼万岁,顾衍转过身看着跪在自己身后的人,神色满意。 “礼成!”一旁的方丈喊了一声,表示这次的祈福结束。 众人起身,但是在抬头的时候,与那佛像对视,面露惊恐之色:“佛、佛像泣血,是为大凶……”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佛像,只见那佛像的双目之中流出了血红色的眼泪,格外诡异。 众人面面相觑,难不成这是天罚? 一时之间,所有人心思各异,最终都化为对顾衍的猜测,是否是佛祖对帝王不满,这才泣血? 顾衍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查!” 顾衍只说了这一个字,盛意就站了出来,他并未遣散众人,反而是让人将大雄宝殿围住,再派人彻查佛像。 见钊钥司的人要对佛像动手,方丈开口提醒:“盛大人,这些人此举是对佛祖大不敬!” 盛意听了方丈的话,抬手挥退众人,自己直接走上前:“是我盛意对佛祖大不敬,若是佛祖要降罚,那就罚我一人。若是佛祖牵连其他人,想来也不是真正的心怀慈悲,不敬也罢!”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盛意恰好走到了佛前,一掌将佛像推动,使佛像背对众人。 佛像后面一片平整,看上去并无暗门。 福王顾霖弘在此时开口:“盛大人,你未免有些太过于自负了?” 顾衍目光淡淡地扫过顾霖弘:“皇叔急什么?” “皇上,佛门办事还是要懂些规矩的,盛意此举,颇为不妥。” 顾霖弘话音刚落,就听得众人惊呼:“佛像后面显字了。”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佛像后背,那后背上的字是一个接一个显现出来的,最终连成了一句话:“雨林之名,虽为皇族,不臣之心,唯诛免难。” 看到这十六个字,原本还等着看好戏的顾霖弘脸色顿时就变了:“皇上,这是有人故意设计的,想要陷害本王。” 顾衍盯着顾霖弘,许久没有说话。 顾霖弘被盯得后背发毛,很快就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皇族之人众多,朕还什么都没有说,皇叔就如此着急为自己澄清,难不成是心中早就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听着顾衍充满了凉意的话,顾霖弘的心中更为忐忑:“皇上,臣绝无此意。” 顾衍没有搭理顾霖弘,而是看向了那佛像后背,念了一遍这十六个字,说了一句:“原来佛祖泣血泪,是为向朕警示,皇室之中,有心不臣之人!” 第209章 不认 其实雨林二字的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但是顾衍好似没有看懂一般,将所有的皇室中人都牵涉进来,其他人是敢怒不敢言。 这样一来,无疑是给顾霖弘拉了一波仇恨。 顾霖弘跪在地上,头根本不敢抬,但是脸上并没有多少敬畏之情,心中更多的是疑惑。 佛像泣血泪是他的安排,为的是让顾衍的皇位坐的不那么安稳。 一旦此事传出去,必然民心动荡。 等到自己日后继任大统,天下百姓只会觉得顾衍德不配位,自己才是名正言顺。 可自己为顾衍设下的陷阱,最后为什么会出现了这种变故? “皇上,必然是有小人作祟,臣等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异心,还请皇上明察。”所有的皇室宗亲全部跪在了地上,心中惶恐。 顾衍没有开口,盛意代替他开口:“既然是上苍警示,那所有的皇室宗亲都需要彻查一遍。” 闻言,所有人心中咯噔一下,他们手里怎么可能干净,一旦钊钥司去彻查,他们还有什么活路? “皇上……”立刻有人出言反对,但被盛意驳了回去:“若是没有异心,就不必怕查。谁有异议,本官就先砍了谁的脑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噤声了。 顾衍在这时开口:“福王,你觉得该彻查吗?” 顾衍早不问、晚不问,偏偏在这个时候问顾霖弘,简直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他最想查的人是顾霖弘,而他们只不过是一些被牵连的小虾米。 这么一想,上次设宴接待福王的时候,一切似乎就已经有了预兆,福王似乎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老实。 顾霖弘抬起头看着顾衍,他回答的艰难:“事关皇室大统,自然是要彻查。” 与来时不同,离开护国寺的时候,大家的面色都有些难看。 顾衍屏退众人,只留下了盛意。 “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顾衍问道。 盛意点了点头:“那些皇室宗亲手里都不干净,微臣会将所有的罪证都呈送到皇上面前。” “最重要的是福王那边,你别忘了。” “臣早就派人前往福州封地,皇上想要的东西,已经在路上了。” “你办事,朕放心。” 顾衍说完这句话之后,盛意就退下了。 顾衍回过头,看着那已经复原的佛像,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这一次,佛祖你还真是帮了朕一个大忙……” 盛意走到无人之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是魏敏安。 盛意按照规矩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魏敏安开口喊住了他:“子规,你当真不认我了吗?” “您是临襄的长公主,本官自然认识您。” “子规,你还是不肯认我吗?” “本官不明白长公主口中的子规是谁。” 看着盛意冷漠的模样,魏敏安的心中百味杂陈,她找了盛意这么多年,没想到会是如今的局面,他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愿意承认。 “你若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子规,本宫也可以喊你盛意。”魏敏安放软了态度,“盛意,你若是跟本宫回去,你的身份地位只会比现在更为尊贵。” “本官是大历的朝廷命官,不懂长公主所说的回去是回哪里。” 盛意的这句话勾起了魏敏安的一些回忆,她看着盛意没有任何波澜的神色,心中琢磨着盛意是否知晓了当年的事情,所以才会出言试探。 不过魏敏安并没有表现出来,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能得到广茂帝那般信任,到底付出了什么?” “这与您无关。” 听到盛意的这句话,魏敏安的眼神瞬间敏锐起来:“顾衍对你做了什么?” 魏敏安的这句话,只让盛意觉得讽刺:“不管在大历遇到了什么,都是本官应该经历的。” 盛意冷冷地说完这句话,径自从魏敏安身边走了过去。 魏敏安转过身看着盛意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这些年来,她终究还是错过了太多。 但是对于让盛意回临襄,她势在必得,如今只是她还没有找到机会。 就像当年的林行之,不管他有多么的不愿意,最终不还是被自己带回了临襄? 盛意冷着脸继续往前走着,突然听到了陆沅知的声音:“盛意。” 盛意在看到陆沅知出现的那一刻,眉目舒展,眼中立刻染上了细碎的笑意:“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我担心你还没有完全恢复,特意留下来看看你的情况。”陆沅知还是担心三长老的铃铛声,还会有什么后遗症。 盛意摇了摇头:“我一点事都没有,你就安心。” 陆沅知看盛意目光清明,确认他确实没有任何后遗症,这才放心:“那个佛像的事情?” “云旎提前告诉了皇上,我就将计就计,在佛像后面留下了字。” “看来那些皇室宗亲都不安分。” 盛意点头:“这些年来,云家在京中为福王争取到了不少皇室宗亲的支持,皇上早就心生忌惮。 这一次,可以名正言顺地查找出这些皇室宗亲的把柄,皇上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 只要皇上抓住这些皇室宗亲的把柄,他们必然会为皇上所掌控,就再难翻起波澜,这样一来,又断了福王的一大助益。 “那福王现在恐怕要气死了,这一次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已经快忍不住了,太后寿宴,他必然动手。” “皇上等的不就是他动手吗?” 一阵风吹过,树上的叶子往下飘落,有一片恰好落在了陆沅知的肩膀上。 盛意抬手从陆沅知的肩膀上拿走了那片树叶:“所以这次太后寿宴,万事小心。” 陆沅知点头:“我都明白。” “早些下山。”盛意叮嘱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注意安全。” 盛意明白陆沅知的意思,他是在提醒自己,接下来办事情要注意安全。 陆沅知说完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盛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扬起的弧度愈发地明显。 魏敏安站在远处,一直在看着盛意,她听不到这两人在说什么,但是她可以感受到在面对陆沅知的时候,盛意整个人的态度都变得柔和了。 盛意对这个女子态度如此不同,或许她就是那个突破口呢? 这样一想,魏敏安的脸上的多了一丝笑意,如今的大历还真是比自己上一次来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第210章 计划提前 回到京城之后,福王秘密召见了云晁。 面对福王的雷霆之怒,云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福王殿下,您要相信微臣,微臣对您从无二心。” “本王自然相信你的忠心,毕竟你之前在京城为本王筹谋十几年。”福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只有忠心,又有何用呢?” 福王的这句话,就是在骂云晁无用。 自从福王回京以来,屡屡受挫,如今更是连那些皇室宗亲的支持都没有了。 再这样耗下去,自己手中的势力都要被顾衍给清算光了。 云晁为福王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知道福王的为人? 如果说福王之前还愿意等,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早就按耐不住了。 “殿下,眼下就有一个最好的动手机会。” 顾霖弘看着云晁,冷声问道:“什么意思?” “太后寿辰。” “你的意思是本王要在太后寿宴上动手?” 福王其实早就有了这个心思,只是他想要借云晁的口说出来。 云晁明晰了福王的心思:“福州运来的东西很快就要抵达京城,您这么多年的心血,难道真的要毁于一旦吗?失去了那些东西,咱们不知又要等多久了。” “既然如此,那就太后寿辰当日行动。”福王敲了一下桌面,说道,“这么多年的准备,这一次,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殿下放心。”云晁一脸正色地回道。 佛寺祈福结束之后,距离太后寿辰就更近了。 顾霖弘在这时提出请求,希望先面见太后。 对于顾霖弘的要求,顾衍并没有拒绝,毕竟他若是拒绝顾霖弘的要求,就显得太奇怪了。 太后宫殿沉重的大门被推开,顾霖弘在宫人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一进门,顾霖弘就觉得有些奇怪,温太后素喜奢华,可眼下的殿内却显得有些落寞,就连伺候的宫人都少了许多。 温太后坐在她往日里常坐的椅子上,俯瞰着大殿里的一切。 以前的她最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可是现在的她坐在这椅子上,满目苍凉,一切到底是回不去了。 “太后娘娘,福王殿下来了。”宫女上前禀报。 温太后心中无波无澜:“请他进来。” 顾霖弘见到太后的那一瞬间,眼中满是震惊。 他记得温太后对自己的容貌最为看重,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么苍老的模样? 一头青丝早已变成了白发,脸上的皱纹多的让顾霖弘不敢认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以前那个貌美的温太后。 温太后抬起已经下垂的眼眸,看着站在下面的顾霖弘,语气平静:“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见到福王。” 顾霖弘走上前先是向温太后请安:“太后,您这是怎么了?” “哀家的身体好的很,只是年华逝去、容貌不在,福王殿下身上还是能看到年轻时的模样。” 顾霖弘总是觉得温太后现在的情况不太对劲,他见殿中的宫女都已经退下,就没有再浪费时间与温太后寒暄:“太后娘娘,不仅仅是本王,就连玄霜也与年轻时一样,心思从来就没有变过,您还愿意帮您的女儿吗?” 听到顾玄霜的名字,温太后的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只是随即就暗沉下去了:“哀家已经老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玄霜是哀家最疼爱的女儿,她过得日子比哀家强,至少在印天没有人能欺负她,哀家就知足了。” 听到这话,顾霖弘就明白了温太后的意思,她不想出手相助。 顾霖弘想要在太后寿宴上动手,若是能得到太后的帮助,自然是最好的。 而顾霖弘能够劝动温太后的筹码,只有顾玄霜。 如今顾霖弘摆出顾玄霜,都劝不动温太后,可见温太后这次是下定决心不帮自己了。 知道自己无功而返,顾霖弘也就没有再久留:“既然如此,那太后娘娘好生休息,本王就不打搅了。” 温太后点了点头,顾霖弘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顾霖弘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温太后的眼中有些泪意。 “太后娘娘这是不忍心了?”盛意从另一边走了出来,神色冷然。 听到盛意的声音,温太后擦拭了一下眼角,随即看向盛意,面带怒意地问道:“哀家刚才的回答,盛大人可满意了?” “微臣是否满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觉得自己的回答会让皇上满意吗?” 温太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哀家都已经变成了现在这老态龙钟的模样,皇上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皇上就是满意,才会特意为您举办寿辰,过几日就到您的寿辰之日,届时会好好地为您贺寿。” 温太后眼中透出怨毒的目光:“你们想要让所有人看到哀家这苍老的模样吗?寿辰,哀家绝不出席!” 盛意淡淡地回了一句:“顾玄霜特意派出使臣来为您贺寿,若是您不出现,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可知了。” “盛意,你敢威胁哀家?” 盛意看着温太后:“太后娘娘,您犯下弥天大祸,皇上依旧保您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您该感怀在心。” 说完这话,盛意抬脚走了出去。 温太后气的将手边的茶盏砸了出去,自己现在这样活着,才是生不如死。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有几个面冷心冷的宫人伺候,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顾衍在殿内放了很多镜子,自己每天看到的只有日渐苍老的容貌,这对生性爱美的她来说,就是世上最大的痛苦。 那些宫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自己明明是大历最尊贵的太后,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般处境? 盛意走出殿门之后,恰好与迎面走来的林疏月相遇。 盛意上前行了一礼,林疏月道:“太后的事情皇上已经告诉了本宫,方才劳烦大人了,后面就交给本宫。” “皇上跟您说了什么?”盛意这话问的僭越,他以前从不会犯这样的错。 林疏月倒是不在意,直接回道:“皇上说太后生了怪病,而且她这怪病是因为顾玄霜。顾玄霜的心思本宫也是知道一些的,日后自然是要多看着些太后,以防止她为了女儿做错事情。” 林疏月与顾玄霜算是旧识,她曾经无比钦佩顾玄霜的心怀才略,可惜世事无常,她甚至不明白,是自己变了,还是顾玄霜变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之前从未真正看清过顾玄霜! 第211章 云旎检举 “您当真觉得太后只是得了怪病吗?”盛意问道。 林疏月笑了一下:“太后的情况到底如何,本宫并不关心,在这宫中,知道的多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皇后娘娘能这么想,是好事。” 林疏月看向太后宫殿的方向:“是那些人不值得本宫操心,本宫又何必为难自己呢,做好皇上眼中该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林疏月的豁达中总是几分落寞,或许是因为她如今的豁达是因为曾经绝望到了极点所致。 “这些话本宫原不该对盛大人说的。”皇后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只是见到盛大人总觉得有些亲切,忍不住说出了口。” “无事,皇后娘娘随口一言,臣也是随便一听,过后便忘。” “盛大人在皇上身边办事,还真是七窍玲珑心。” 盛意没有再说什么,告退离开。 林疏月转过身,看着盛意越走越远的背影,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为什么,在盛意的身上,她看到了兄长的影子…… 太后这次的寿辰办的比往年都要盛大,京中各大官员及其亲眷均受邀参加寿宴,皇室宗亲自然是纷纷到场。 寿宴是在正阳殿举办,众人到场之后,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陆沅知的座位恰好就在云旎旁边,云旎看着陆沅知坐下,主动开口说道:“陆姑娘今天给太后娘娘准备了什么贺礼?” 陆沅知缓缓回道:“镇远侯府的礼,自然就有我的心意在里面,难不成云姑娘打算在今日特意给太后娘娘送一份厚礼?” 云旎笑着拨弄了一下头发:“往日里你在皇上面前出了不少风头,怎么着也该轮到别人了?” 陆沅知笑而不语,云旎的性子似乎比之前更急躁了,这还什么都没有开始,就忍不住了。 很快,太后就被林疏月请了过来。 众人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太后,乍一看,都以为自己眼花了,太后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苍老的样子? 温丞相看着太后如今的模样,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林疏月扶着温太后坐下,顾衍才姗姗来迟,而今日和顾衍走在一起的人是络嫔。 按理来说,今日走在顾衍身边的人,应当是林疏月。 但是这段时间以来,络嫔过于受宠,对于她的出现,众人也不惊讶,就连林疏月也是一脸平静地看着顾衍和络嫔一同走来。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顾衍让众人平身之后,宫人就宣布宴席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福王看了一眼云晁,云晁微微颔首。 两人自以为动作隐秘,却早已落在了顾衍的眼中,只是顾衍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随即开口:“今日是太后寿辰,不如请各家唱礼,大家都沾沾喜气。” 顾衍目光扫过大殿之中坐着的人,问道,“谁先开始?” 话音刚落,云旎就迅速站起身:“皇上,臣女先来。” 云晁和云淮都有些不解地看向云旎,云旎在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 云旎一脸郑重地走到了大殿中央,跪了下来:“皇上,臣女今日这份厚礼,不仅仅是送给太后,更是要给整个大历一个安宁太平。” “那朕倒是好奇,云姑娘的这份厚礼了。”顾衍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臣女要检举父亲云晁和兄长云淮与福王顾霖弘心怀不轨、密谋犯上。”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云家所有的人,以及顾霖弘是反应最大的,其他人均是一脸茫然,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此刻,在城外,从福州而来的车队被拦下了。 拦下这支车队的人,是竹青。 “大人,我们是奉命上京,将东西送入京城,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看着来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竹青冷哼一声:“你们不许进京城,至于马车上的东西,我们自会接管。” “这位大人,这是皇上的命令,您若是耽误了……”那人还要说什么,竹青直接一脚踹了上去:“钊钥司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谁允许你质疑?” 听到竹青是钊钥司的人,随行车队的人全部严阵以待。 看到这些人如此模样,竹青就知道,自己是抓对人了:“东西留下、人走,一切就到此为止。若是你们执意进京,那就别怪我们钊钥司不给福王留情面了。” 想到福王的吩咐,那些下属们眼中露出了凶光,看来今日这一战是难免了。 这样一想,他们就毫不犹豫地从马车里拿出了自己的兵器,一部分的人冲向守城的将士,一部分的人则是直接对百姓动手,想要引起城中大乱。 而那些原本在城门附近的“百姓”也拔出了预先藏好的兵器,直接和这些厮杀在一起。 福王派来的这支队伍是精兵,他们本以为对付这些守城将士和百姓,不费吹灰之力。 但交手之后才发现,自己完全落于下风,很快就全部被抓。 其中一个扮做百姓的人走到了竹青身边,回禀道:“竹青大人,人已经全部拿下。” 精兵领头之人这才明白,原来在城门口周围的百姓,都是钊钥司的下属假扮的,难怪他们输的这么惨烈。 竹青直接让人打开了车上的箱子,箱子上面铺了一层金银珠宝,下面全部都是火药。 这些火药一旦流入京城,后果不堪设想。 “福王果真是用心险恶。”竹青喃喃地说了一句,随即看向了皇宫的方向,自己这边算是顺利,希望宫里也能一切顺利。 正阳殿中,所有人在听到云旎的话之后,都忍不住与周围的人窃窃私语,顾衍并没有制止众人的行为,而是问道:“云旎,你可有证据?” 云旎直接拿出了一张地图:“皇上,云家这十几年来一直在为福王培养杀手,这地图上标明的地方,就是培养杀手的地方。就连您身边的络嫔,也是云家的杀手!” 听到这句话,络嫔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正要有所动作,林疏月突然开口:“云姑娘,络嫔入了宫,往事便都过去了。入宫以来,络嫔始终安分守己,从来不曾有任何的逾越之举,你可不要污蔑了络嫔。” “皇后娘娘,那只能证明络嫔还没有收到最新的命令,她是皇上的枕边人,若是福王下令,她要杀皇上,再简单不过。” 第212章 正阳殿之乱 林疏月并没有再和云旎辩驳络嫔的事情,而是看向顾衍:“皇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云家和福王。” 顾衍看了一眼络嫔,随即又看向了云旎呈送上来的地图。 就在顾衍展开地图的那一刻,顾霖弘大喊一声:“还不动手?” 话音刚落,就见大殿中的侍从直接拔出了袖中藏着的匕首,直接飞身刺向顾衍。 顾衍安坐于龙椅之上,没有任何的惊慌。 果然,这些刺客在半路就被钊钥司的人拦了下来。 “杀了今日在场的所有人!”福王发了狠,他就不相信钊钥司的人能够救下这满殿的大臣及其家眷。 在殿外埋伏的人得到了指令,直接撞破殿门冲了进来。 今日护卫皇宫的将士,全部都被福王调换成了自己人,而他此举也暴露出了自己这些年来在京城中的势力。 毫无疑问,这是福王破釜沉舟的一战。 殿中之人全部慌作一团,四处躲藏。 陆沅知一把抓住陆荞和陆初,将她们推到了桌子下面,护住了两人。 福王应当是提前下过命令,那个将士们冲进来之后,有目的地杀向陆沅知。 陆沅知闪身躲开一剑,眼下她不能暴露武功,只能继续躲着。 戚子衿看到了陆沅知的险境,顾不上自己的安危,打伤了一个将士,夺过了他手中的剑,直接冲去了陆沅知身边,帮她挡开了几人的剑招。 那几个将士见状,果断就先对戚子衿动手,戚子衿拦着前面的人,另外一个将士伺机刺向她的后背。 陆沅知一把拉过戚子衿,从袖中射出了几根银针,银针直接穿过了那几个将士的喉咙,他们瞬间倒在了地上。 “子衿,你没事?”顾长昱突破了护卫圈,冲到了戚子衿身边,“快跟我走,这里不安全。” 正说着,一个将士又是一剑刺过来,顾长昱挡了一下,胳膊被划了一下。 戚子衿扶着顾长昱,看向了陆沅知。 “快过去。”陆沅知沉声道。 看到陆沅知这副模样,戚子衿就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在这里反而会影响她。 叛军们发现了躲在桌子下的陆初和陆荞,提剑就要刺过去,陆初护着陆荞,闭上了眼睛。 只是她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再次睁眼,发现是苏少禹拦住了那几个叛军刺来的剑。 “苏少爷……” 陆初刚喊了一声,苏少禹就说道:“你们在里面躲好,不要出来。” 说到最后,苏少禹又看了一眼陆荞,才继续去对付那几个叛军。 陆沅知躲在柱子后面,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整个大殿的场景,她时不时地放出银针射杀叛军。 只是叛军人多势众,再这样下去,陆沅知自己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陆沅知看着坐在上面的顾衍,有钊钥司的人护在他的身边,刺客和叛军都近不了他的身,但这满殿的其他人该怎么办? 援兵,还有多久才能到? 顾霖弘看到了躲在柱子后面的陆沅知,他从后面绕了过去,一刀对着陆沅知劈了下去。 陆沅知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她知道自己的武功怕是瞒不下去了,就在她准备动手杀顾霖弘的时候,有人比她快一步,一剑刺向了顾霖弘。 顾霖弘险险躲开,腹部还是被划伤了。 冷樾明握着手中染着鲜血的剑,笑着看向陆沅知:“陆姑娘,你没有受伤?” 看着冷樾明的神情,陆沅知总觉得他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刚才才会那么及时的出手,没有让自己的武功暴露出来。 “我没有受伤。” “冷姑娘还是去旁边休息,这里就交给朕和长公主。” 听到这句话,陆沅知心里松了一口气,援兵终于来了。 有了冷樾明的禁卫军和魏敏安的亲卫队加入,这场混乱很快就被平定下来。 顾霖弘被抓之后,一脸愤恨地看着冷樾明和魏敏安:“你们为什么要帮他,如果不是你们,本王怎么可能会输?” 顾霖弘既然敢在太后寿宴上面谋反,自然是有万全之策。 他特意派人拦住了盛意,以阻止援军到场。 这殿中保护顾衍安危的钊钥司下属,只要多花点时间耗一耗,总能耗死他们的。 顾衍和众位皇子今日全部在场,他杀了这些人,就算是盛意赶回来也来不及了。 可他怎么都没有防备冷樾明的禁卫军和魏敏安的亲卫队,终究是功亏一篑。 顾衍站起身,走到了冷樾明和魏敏安面前,向二人道谢:“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二位襄助。” “有来有往,广茂帝客气了。”冷樾明和魏敏安回道。 “今天让二位看笑话了。” “既然是大历皇室之事,本宫就不多参与了,先行离开。”魏敏安说道。 顾衍点了点头:“二位先回行宫歇息,择日再向二位道谢。” 魏敏安和冷樾明离开正阳殿的时候,正好看到盛意从台阶下走上来,他身后跟着的钊钥司下属,已经抓住了几个人,看起来也是这次动乱的主使者。 “盛大人接下来有的忙了。”冷樾明主动打招呼。 盛意回了一礼:“今日多谢冷皇和长公主及时出手。” “盛大人客气了。”冷樾明扫了一眼被抓住的几个人,“看来盛大人的事情办得也算是顺利。” “臣先带这几人去面圣。” 说完,盛意就带着人先走了。 魏敏安开口:“冷皇什么时候跟这位盛大人也有交情了?” “朕跟长公主不同,到底势弱一些,这位盛大人在广茂帝面前说的上话,朕自然希望他能在广茂帝面前为朕多说几句好话。” 听到冷樾明如此直白的话,魏敏安反倒是对他多了几分高看。 她突然想起来,冷樾明一进门就先救陆沅知的事情,心中多了几分疑虑:“你刚才为什么要先救那个陆姑娘?” 冷樾明笑而不答,往台阶下走去。 “冷皇若是能告诉本宫缘由,本宫说不定就同意了与冷皇的合作呢?” 冷樾明停下脚步,看向魏敏安:“很简单,盛大人重视的人,朕当然要做个顺水人情。” 魏敏安笑了一下:“冷皇还真是洞察人心。” “朕若是不能洞察人心,只怕印天早就换了皇帝。” 这一刻,魏敏安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小看了冷樾明:“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当日在佛寺的时候,我们与广茂帝交谈,长公主的目光多次落在了盛意身上。” 魏敏安自觉自己的动作很隐秘,没想到还是被冷樾明发现了:“之前冷皇说过想要与本宫合作,本宫现在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冷樾明微微一笑:“那长公主希望看到朕什么样的实力呢?” “若是冷皇能够让盛意跟本宫回临安,本宫就同意你的合作。” “一言为定!” 第213章 福王下场 冷樾明和魏敏安达成协议之后,就继续往下走去。 魏敏安开口询问:“你就不好奇本宫与盛意之间的关系吗?” “朕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只要长公主遵守承诺就足够了。” “你不怕本宫毁约?” “朕既然能帮长公主让盛意回临襄,也能帮盛意继续留在大历。”冷樾明转身看向魏敏安,这一刻,他之前表现出来的谨小慎微尽数消散,“朕终有一日会成为印天名副其实的帝王。” 看着这样的冷樾明,魏敏安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看来,本宫与冷皇的合作会非常愉快。” 这一次,魏敏安没有再开口拦着冷樾明离开。 她望着冷樾明越走越远的背影,脸上闪过复杂之色,印天古国的这位小皇帝是个不简单的人,若能为友、决不能为敌! 正阳殿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劫后余生,看向顾霖弘和云家人的目光中满是恨意。 之前若是有人怀疑云旎所言,现在也全部都相信了顾霖弘谋反之事。 云淮被绑着跪在地上,他还是努力仰起头看着云旎,一脸不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与云淮的疑惑相比,云家其他的人都开始咒骂云旎。 云旎根本不搭理那些人的咒骂,她看着云淮,眼中浸着恨意:“我虽然姓云,可我更是大历的子民,拥护皇室正统,何来的背叛之言?” 云淮难以接受:“不会的,你不会的……” “兄长,你从小被云家寄予厚望,受尽优待,而我只不过是你的附属品,你施舍我什么我就得接着。”云旎问了一句,“凭什么?” 云淮听着云旎的话,眼睛都瞪大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对云旎多年的疼爱,竟然换来了云旎满腔的恨意。 “贱人、贱人!”顾霖弘怒骂,“我就该杀了你,若非念在你是云家的人,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云淮冷哼一声:“一个阶下囚,也敢如此放肆!” 就在这时,盛意带着人走了进来,钊钥司的下属将抓到的叛军全部押在地上跪着。 “皇上,在京中与福王里应外合的武将已经全部抓获,福王派人送到京城的火药也被全部拦截。”盛意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福王府那边,已经被钊钥司全部接管,接下来就等着那边彻查清楚福王之事。” 听到这里,顾霖弘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一下子瘫倒在地:“怎、怎么会这样,本王筹谋了这么多年……” 顾衍一步步从台阶之上走下来,他站在顾霖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皇叔,这应该是朕最后一次这么喊你了。 之前你在福州做的那些事情,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反而让你的野心越来越大,既然如此,那朕只能收回曾经赐予你的一切了。” “呸!”顾霖弘怒道,“若不是本王出生晚了几年,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就是本王,哪里轮的到那个无用的先帝?” 听到顾霖弘对自己父皇的大不敬之语,顾衍一脚踹在了他的心口:“福王顾霖弘逼宫谋反,罪大恶极。查抄福王府,削除顾霖弘皇室宗籍,斩立决!” “顾衍,我是你的亲叔叔,你不能杀我!” 顾霖弘还想要垂死挣扎,顾衍冷笑:“所以朕先剥除你的皇室宗籍,你再也不是顾氏皇族之人,只不过是一个贱民,朕如何杀不得? 你放心,你的妻子儿女会和你一起上路,至于福王府的其他后嗣全部流放三千里。 他们也都会跟你一样,被除去顾氏一族尊贵的身份,沦为罪奴。” “皇上,求你放他们一条生路……” 听到顾衍的话,顾霖弘终于明白顾衍手段的狠毒,但是他此刻求情已经晚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刚才若是你赢了,恐怕朕和诸位皇子早就是你的刀下亡魂了?”顾衍的目光中没有一点温度,“从你决定做这件事开始,就要想到失败的后果。你现在这样,朕真是一点都看不起你。” 说完,顾衍又看向了云家的人,他没有特意处置:“盛意,至于福王同党之事全部交由你处置。” “是!”盛意应了下来,就让人将那些叛党带了下去。 在那些人被带下去之后,云旎跪了下来:“皇上,臣女对您忠心耿耿。” “云姑娘的忠心朕自然看在眼里。”顾衍甚至都没有看一眼云旎,“朕知道你知道受了许多委屈,如今云家不在,朕还是会给你一份体面,就在太子身边做个侧妃。” 听到这句话,顾长宜立刻跪下请求:“父皇,儿臣已经有了太子妃……” 顾衍看了他一眼:“朕难道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太子妃吗?” 顾长宜语塞住了,顾衍继续说道,“所以朕只是为你添了一个侧妃。” “父皇,恕儿臣不能迎云姑娘入太子府。” “你是觉得云旎是叛臣之后,不配当你的太子侧妃?” “云姑娘大义灭亲,儿臣怎么会看轻云姑娘?儿臣可以认云姑娘为义妹,以后定当好生照看她,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放肆!”顾衍岂能不知道顾长宜是为了温雪而拒绝自己,“朕是下令告知你,而不是与你商量。你此番拒绝,可曾将朕的旨意放在眼里,可有顾念云旎的忠君之义?” 顾长宜看出来,顾衍是真的发怒了,他不再开口拒绝,但也不肯接受。 看到顾长宜这固执的样子,顾衍愈发地气了,顾长宜这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他怎么敢? “难不成是太子妃善妒,不肯让你再娶侧妃?”顾衍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他这话是对着顾长宜说的,但敲打的人是站在一旁的温雪。 顾长宜到底是顾衍寄予厚望的儿子,顾衍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对自己的儿子如何,但他可以对付温雪。 温雪岂能听不出顾衍的威胁之意,她走上前跪在了顾长宜的身边:“父皇,云姑娘今日之举是为大义,儿臣不愿令忠臣寒心,也钦佩云姑娘的心性。 云姑娘入太子府为侧妃,再合适不过!” 听到温雪的话,顾长宜急了,但是在看到温雪坚定的神情时,他就明白这件事自己无法推拒。 若是自己再拒绝,就是害了温雪。 “太子妃同意了,太子呢?”顾衍再次看向顾长宜,语气明显沉了许多。 顾长宜违心地回道:“儿臣……遵旨。” 第214章 络嫔有孕 顾长宜应承下来,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云旎的眼中闪过得逞之色,再次抬头,脸上只有恭敬:“臣女谢恩。” “都起。”顾衍的面色恢复了平静,随即看向了正阳殿中的所有人,“顾霖弘之乱已然平息,各家若是有人受伤,朕会派太医入府治疗,诸位爱卿都先回府休息。” 众人惊魂未定,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顾衍再度开口:“各位皇室宗亲再多留一会儿,朕与你们还有话说。” 那些皇室宗亲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但顾衍开口,他们怎么敢拒绝? 陆沅知和陆荞、陆初走出了正阳殿,走到台阶下,陆沅知停下脚步,回首看向正阳殿,此时,正阳殿的殿门已经关上了。 “皇上会跟他们说什么呢?”陆荞有些疑惑。 “福王落马,正是皇上借机敲打那些皇室宗亲的最好时机,尤其皇上现在手里还握着他们的罪证。” 陆沅知知道,经过今天之后,不管其他皇室宗亲先前是否怀有异心,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陆荞似有所懂:“皇上这次还真是厉害,提前将所有的隐患都解决了。” “这次?”陆初有些奇怪,“难道还有上一次吗?” 陆荞咳嗽了一声,掩饰道:“我是说皇上很有先见之明。” “有先见之明的未必是皇上。”陆沅知很清楚,推动这一切的人是盛意。 重来一世,她好似真的和盛意一起改变了很多事情。 “沅知,你刚才没有受伤?”萧氏带着苏惠宁和苏少禹走了过来,一脸关切地问道。 陆沅知摇了摇头:“我没有受伤。” 陆荞看向苏少禹:“还要多谢苏少爷的救命之恩。” “顺手的事情,不必在意。”苏少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难得做件正经事,你们要是一个劲地谢他,他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萧氏说完这句话,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此次福王之乱,定然会在京中引起剧变,又要不安稳了。” “苏家从未参与过福王之事,定能安然无恙。” “我是怕有人会借机对苏家动手。”萧氏指的显然是钊钥司,她担心的是钊钥司借此机会铲除异己。 陆沅知听懂了萧氏的意思:“盛大人是个好官。” 萧氏没有想到陆沅知对盛意的评价如此之高,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 “母亲,我觉得沅知说的有道理。云家平时道貌岸然的,私底下都能做出谋反的事情来,可见人不能只看表面。” 听着苏少禹的话,萧氏忍不住轻笑:“好,是我想岔了。” “舅母今日也受惊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你也是。” 目送萧氏三人离开,陆沅知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在大家的心中,盛意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无愧于大历百姓,为何世人只能看到最表面的现象呢? 无人知道顾衍与那些皇室宗亲交谈了什么,只是那些人离开的时候,面色惶然。 顾衍从正阳殿出来之后,径自去了林疏月的未央宫。 “皇后,络嫔那边你如何处置?”顾衍问道。 林疏月起身回道:“臣妾已经将络嫔禁于宫中。” “只是禁足?”顾衍明显不满意了。 “可络嫔已经有孕,臣妾不能不顾及她腹中龙胎。” 闻言,顾衍眼中闪过诧异之色:“络嫔何时有孕的?” “这事怪臣妾没有告知皇上,本想等络嫔的身孕过了三月再告知您的。” 顾衍思考片刻:“既然如此,那络嫔的事情就交给皇后处置。” 顾衍此言,就是同意了林疏月如今的禁足之令。 “是。” 顾衍又叮嘱了一句:“她腹中胎儿,一定要安全降生,宫中已经很久没有新出生的皇儿了。” “臣妾明白。” 看着林疏月低眉顺眼的模样,顾衍的心口突然就有些堵:“朕之前对络嫔宠爱,是因为早知云家之事……” 不等顾衍说完,林疏月就打断了他的话:“皇上宠幸后宫嫔妃,无需与臣妾解释。” 顾衍看出了林疏月态度的疏远,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太后那边也需要皇后多加看顾。” “臣妾遵旨。” 交待完了,顾衍就起身往外走去。 等顾衍走远了,林疏月问道:“络嫔那边如何了?” “络嫔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宫人送去的饭菜都不肯用。”丛嬷嬷回道。 林疏月叹了一口气:“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岂能折腾自己,本宫去看看她。” 黑漆漆的宫殿之中,络嫔默默地坐着,整个人宛如一个木偶。 殿门被打开,林疏月走了进来,丛嬷嬷立刻吩咐宫人点灯。 宫灯点亮,众人才看清了坐在椅子上的络嫔,她还是穿着那身在寿宴上的衣服,没有换过,神情木然。 “你们都退下。” 林疏月吩咐下去,其他人都退了出去,随后,她走到了络嫔的对面坐下:“你的命保住了。” “是因为这个孩子吗?”络嫔的声音中夹杂着干涩。 林疏月点了点头:“你现在可以告诉本宫,当时为什么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林疏月发现络嫔有孕,是因为络嫔身边的宫女从太医院拿了打胎药,她亲自打翻了那碗打胎药。 在知道络嫔不想要这个孩子之后,林疏月就没有及时告诉顾衍,她想要多给点时间让络嫔考虑这个孩子的去留。 络嫔还没有做决定,云家就出了事,这个孩子终究还是保了她一命。 “云旎说的都是真的,我不过就是云家培养的杀手,因为容貌出众被送进了宫。我被云家控制一生,不想我的孩子也被云家掌控。” “所以你当时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而是你担心自己没有办法保护这个孩子。” “没错,若是无法保护他,还不如不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络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顺着眼眶滑落,她本就无意入宫,更无意争宠。 后来那一舞复宠,也不过是云家的命令。 她这一生,只不过是云家的棋子,她又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继续当一颗棋子呢? “如今云家已经倒了,不会有人再利用你的孩子,所以你就安心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可我现在只不过是个罪人,纵然有您护着生下这个孩子,又有何用呢?” 第215章 阴差阳错 络嫔格外的清醒,她如今是个罪人,自己腹中的孩子降生,在这宫中也只会受尽欺凌。 “本宫答应你,只要本宫在一日,就会护着你的孩子。”林疏月承诺道。 络嫔低头看着自己还没有显怀的腹部,脸上是苦涩的笑容:“我知道娘娘您是个好人,可我跟这个孩子只能活一个。” 林疏月想要说什么,但络嫔继续说了下去,“我活着,他就是罪人之子。” 络嫔在自己和孩子的生死之间,选择了孩子的生。 “络嫔……”林疏月还想再劝,络嫔看向了她:“娘娘,其实您很清楚,皇上现在让这个孩子降生,只是因为那份为父之情。 可等这个孩子出生了,我还活着,皇上对他就永远心存芥蒂。一个不被皇上喜欢的孩子,怎么可能过得好呢?” 林疏月很清楚,络嫔说的都是事实,正是因为她说的是事实,才让林疏月更加无奈。 “娘娘,我是个杀手,从来不看重自己的生死,主子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但是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人。”络嫔的眉目间闪过柔软之色,“这个宫里,我只认皇后您,所以这个孩子我只愿意交给您。” “络嫔,现在距离这个孩子降生还有许久,你不必如此着急,一切尚未有定论,也许会有改变呢?” 络嫔摇了摇头:“皇上对我从无半点真心,若非这个孩子,我现在恐怕已经身首异处。既然如此,能护下这个孩子,不让他重蹈我这棋子一生的覆辙,就已经足够了。” 这是络嫔第一次真心地笑了,她这一生都在受人摆布,从无半点自由。 但这一次,是她为自己做了选择。 林疏月看懂了络嫔的笑容:“那你要按时用饭,千万别饿着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多谢皇后娘娘挂念。” 从络嫔这里离开的时候,林疏月脸上现出了愁容,丛嬷嬷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月盈月缺,这世上之事,从无两全之法。” “娘娘,万事尽心即可。” 听着丛嬷嬷的宽慰,林疏月有些落寞地笑了…… 此刻,在睿王府,顾长昱正在给自己的手臂上药。 敲门声响起,顾长昱说了一声:“进来。” 戚子衿推开门走了进来:“殿下怎么自己在上药,宫中不是来了太医吗?” “侧妃说她不舒服,本王就让太医先去给她看看,这手臂上不过就是被划了一道,没什么大事。” 戚子衿接过了顾长昱手中沾着药膏的签子:“还是妾身来。” 戚子衿动作轻慢地给顾长昱包扎完伤口之后,替他将卷上去的衣袖给放下来了:“这几日伤口处不要碰水。” “嗯。”顾长昱应了一声。 “殿下金尊玉贵,还是要以自己为先。”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当然要保护你。” 听到这句话,戚子衿的心中有一丝动容。 顾长昱继续说道:“这件事你别有多想,本王只是做了该做的。” “厨房那边已经备了宵夜,妾身去端一些过来。” 戚子衿说完这句话,正要走出去,就见到许棉的丫鬟一脸喜色地走了进来:“王爷,刚刚太医诊脉,许侧妃已经有孕。” 这丫鬟是来替许棉报喜的,顾长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下意识地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戚子衿,看到戚子衿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神情变化,他的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殿下还是去看看侧妃,等会儿宵夜就直接送去侧妃那边,殿下和侧妃一同用些宵夜。” 听到戚子衿的话,顾长昱的心中空落落的,他总有一种好似失去了什么的感觉。 只是看着戚子衿离开的背影,顾长昱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喊住她。 戚子衿走出房间之后,寒凉的夜风扑面而来,让她有些混沌的大脑清醒了。 戚子衿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刚才真的就差一点了,幸好,自己没有陷进去…… 公主府中,此时也并不安宁。 沈观澜回想着今天在正阳殿发生的事情,放在桌子上的双手慢慢地握成了拳,狠狠地砸了一下桌面,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沈观澜一直在等顾霖弘逼宫谋反,一旦他成功,那沈观澜就会以驸马的身份为广茂帝报仇。 在自己平乱的过程中,顾霖弘狗急跳墙,杀了顾氏一众皇室宗亲,而自己则是在最后关头斩杀顾霖弘。 到了那个时候,能顺理成章登基的,只有自己。 可是一切全部都毁了。 沈观澜很清楚,看似是顾衍掌控全局,实则是盛意暗中出手、力挽狂澜。 看来,想要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还是要先除掉盛意。 普通人定然不是盛意的对手,看来自己继续炼制傀偶的计划,不能停。 眼下只能走那最危险的一步了。 想到这里,沈观澜站起身走出了房门。 “观澜,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吗?”顾云臻正好端着夜宵来看沈观澜。 看到顾云臻,沈观澜的脸上挂起了一如往常的笑容:“沈家有些事情要办。” “需要我帮忙吗?” “家里的一些小事而已。”沈观澜道,“若是凡事都要让公主出面,我未免也太无用了?” “那你夜路小心。” “今晚不必等我,你早些歇息。” 站在顾云臻身边的杨嬷嬷看着沈观澜转身离去,心中不安:“公主,今天宫里才出了事,这个时候驸马不该出门,万一被有心人看到,只怕会大做文章。” 顾云臻看着沈观澜的背影,神情复杂,但最后还是化为了坚定:“嬷嬷,观澜是什么样的人本公主最清楚了,他心中有数的。” 看到顾云臻如此相信沈观澜,杨嬷嬷更觉得沈观澜不对劲,但她到底只是一个奴才,有些话她不能再说了。 宫里戒备森严,静谧中透着几分不寻常的紧张。 唯独落棠阁,安于一隅,不管宫里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到这里。 而身处落棠阁的人,对外界亦是一无所知。 阿棠在院中煮茶,动作娴熟优雅。 她倒了一杯茶,茶杯放在了自己对面的空位处:“来者是客,这茶刚刚煮好,要不要尝尝?” 沈观澜从暗处走了出来:“听闻棠夫人武功高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这么多年过去了,耳力依旧超群。” 第216章 夜谈真相 沈观澜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苏棠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端起苏棠为自己倒的茶,浅尝一口:“是今年的新茶,好茶!看来皇上虽然将你困在此地许久,却不曾亏待过你。” 苏棠看着沈观澜:“你是?” “沈家沈观澜。” “原来是定国公的小儿子。” “棠夫人怕还不知道,我们沈家早就不是什么定国公了。” 闻言,苏棠微微一笑:“从我走进落棠阁的那一刻开始,外面的事情我就不能再知道了。” “以棠夫人的本事,想要从这里离开绝非难事,可你却心甘情愿地困于此地十几年,果然是性情中人。” 苏棠没有答话,只是自顾自地品茶。 沈观澜继续问道:“棠夫人一心想要护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可你知道陆彦舟已经无缘承袭镇远侯之位了吗?” “沈公子,我虽然不问世事,但也不是蠢人。彦舟是侯爷的嫡长子,只要他好好地活着,怎么可能无缘镇远侯之位?” “看来棠夫人真的错过了太多。”沈观澜将陆家如今的处境仔仔细细地说给了苏棠听,苏棠终于没有了品茶的兴致。 “所以,现在陆家所有人都把那个妾室腹中的孩子当做未来的侯府继承人吗?”苏棠的语气中有了起伏。 沈观澜点了点头:“皇上金口玉言,不管是陆彦舟还是陆书珩,都不能再继承侯位,侯爷自然是要为自己的侯位打算。” 苏棠并不担心沈观澜骗自己,毕竟这种事情,自己只要稍微一打听就什么都知道了。 “陆家走到现在这一步,陆沅知呢?”苏棠声音有些尖利起来。 沈观澜知道自己的话成功地激怒了苏棠:“如今的陆沅知,心早就不向着侯爷和她的兄长了,而且我总觉得她和盛意关系匪浅。” “盛意?”听到这个名字,苏棠眼中闪过异色。 “盛意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沈观澜不介意耗费点时间,在苏棠面前介绍一下盛意这个人。 听完了沈观澜的话,苏棠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感叹了一句:“陆沅知到底还是变了。” 想起上一次自己与误入此地的陆沅知对弈时的场景,苏棠的心中满是冷意,随即,苏棠看向了沈观澜:“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棠夫人为何会被困在这里。” “沈公子连这个都打听到了?”苏棠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看来沈公子的心不小啊。” “我知道棠夫人一手傀偶术出神入化,按理来说,皇上知晓此事之后不会放过你。可皇上还是放了你一条生路,只将你困在这里,可我觉得棠夫人想要的应该不只是自己的生?” 苏棠打量了一眼沈观澜:“先说说,你想要什么?” “自然是原本属于我沈家的龙椅。” “你的胆子还真是大!” 沈观澜的眼中闪过恨意:“当年打下这大历江山的是顾家先祖和我沈家先祖,凭什么他顾家先祖做了皇帝,而我沈家先祖只得了一个定国公的位置? 他顾家占了皇位几代,这龙椅也该换人坐坐了?” 沈观澜在来之前,自然打探清楚了苏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他在苏棠面前没有隐瞒自己的野心。 果然,听了沈观澜的话,苏棠笑了:“有野心、有胆量,可跟你合作,我能得到什么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会加封陆绥,让你与他团聚。” 苏棠不置可否,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药瓶放在了桌子上:“你若是吃下这颗药,我就同意与你的合作。” 沈观澜看着那小小的药瓶,眉头微皱。 “沈观澜,你想要我的帮助,但我是要给我自己找退路的,那种给别人做嫁衣的蠢事我是不会做的。” 听到苏棠这么说,沈观澜不再犹豫,拿起药瓶,倒出了里面的一颗药丸,直接塞进了口中,咽了下去。 确认沈观澜吃了药,苏棠点了点头:“这么看来,沈公子是个爽快人,只要沈公子记得今日的承诺,这颗药就永远不会有发作的时候。” 沈观澜自然听得出苏棠的威胁之意:“棠夫人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要一份保障,我敢给,也给得起。” “沈公子放心,我会先送你一份大礼,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沈观澜疑惑:“什么大礼?” “我听沈公子的意思,你对这个盛意应该是极为忌惮的,若是我帮你除掉他呢?” “盛意非常得皇上信任。”沈观澜是在提醒苏棠,不要大意。 闻言,苏棠眼中闪过不屑之色:“那就让天下人来阻止皇上再用盛意。” “你的意思是?”沈观澜微微眯起了眼睛。 “盛意是傀偶。” 听到这五个字,饶是沈观澜都惊住了,许久没有回过神:“他、他怎么可能是傀偶?我不是没有见过傀偶,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傀偶,你确定吗?” 苏棠直接来了一句:“我当然确定,因为他是我亲手炼制的傀偶!” 没有人可以抵制古姜秘术的诱惑,即便那个人是顾衍。 将苏棠关在落棠阁之后,顾衍便动了心思,他知道古姜一族的傀偶术可以炼制出有思想的傀偶,只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于是顾衍便为苏棠送来了许多人做试验,可惜都失败了。 苏棠就把主意打到了小孩子的身上,既然成年人都失败了,那就试试小孩子。 盛意是那几批孩子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傀偶,也是苏棠炼制出来的唯一一个有思想的傀偶。 顾衍为他取名盛意,自那之后,钊钥司的掌司之位才有了新的人选。 盛意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话,从来没有让顾衍失望过。 或许是因为知道盛意永远不可能背叛自己,顾衍才会那么信任盛意。 听苏棠讲完这段过去,沈观澜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借这个机会铲除盛意? 苏棠一眼就看出了沈观澜的心思:“一个傀偶只会认一个主人,我知道盛意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傀偶,可是他永远都不会为你所用。 你不想让盛意挡了你的路,你就只能彻底地毁了他!” 沈观澜还是有些可惜:“你唯一一个炼制成功的有思想的傀偶,你就没有在他身上留后手吗?” 第217章 死亡真相 “你知道为什么好的傀偶师很难得吗?” “为什么?” “因为傀偶是一个很简单的东西,若是傀偶师动了太多的心思,就会被傀偶反噬。”苏棠回道,“一个傀偶师,永远都不能在自己炼制的傀偶身上动手脚。当初将盛意给了皇上,就是给了他。” 沈观澜追问道:“那你还能再炼制出一个像盛意这样的傀偶吗?” 苏棠摇了摇头:“你以为顾衍得到了一个盛意,就不想再得到第二个吗?” 看来是在盛意之后,苏棠就没有再成功过,顾衍这才没有让苏棠继续尝试。 苏棠抬头看了看月色:“时辰不早了,沈公子早点离开,落棠阁看似安静,盯着这里的眼睛可不少。” “还要多谢棠夫人襄助。” “沈观澜,你可不要让我失望。”苏棠饱含深意地说了这么一句。 沈观澜站起身,看向苏棠:“放心。” 沈观澜离开之后,苏棠看着茶杯中已经凉了的茶,喃喃道:“顾衍,是你不遵守承诺在先,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镇远侯府,松香院。 陆沅知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好似骤然加速。 桌子上的茶水已经凉了,大半夜的,陆沅知也没有喊丫鬟进来换一杯,而是倒了一杯凉茶喝了。 喝完凉茶之后,陆沅知才感觉自己的心跳没有那么快了,可是刚才梦中的情景,在她的脑中不断地重现。 其实这也不算是她做的梦,而是她上辈子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事情。 上一世,与苍凌国的最后一战险胜,可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她将几万重伤难治的将士们转化为傀偶,本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带着变成傀偶的他们回家,可是沈观澜和她的母亲苏棠将傀偶的弱点告知了苍凌国。 最后一战,陆沅知不得不去,她必须守护西境的百姓。 在上战场之前,陆沅知特意安排人送申若泠离开。 可是在战到最后一刻的时候,申若泠居然跑回来了,她和那些将士们一起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陆沅知永远都无法忘记,他们用自己的身躯为她筑成了血肉长城。 他们将重伤的她护在身下,层层叠叠,她终究逃过了一死。 三万傀偶军,力挫苍凌二十万大军,这一战终究是彻底安定了西境。 苏棠和沈观澜派来的人,将她从死人堆里带了回去,却对外宣称无人生还,隐瞒了她活着的消息。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背叛者是自己的母亲和沈观澜。 直到她被偷偷送回京城,看到苏棠和沈观澜一起出现的时候,才明白了一切真相。 苏棠无情而又残忍地告诉她,她的出生就是为了给陆彦舟铺路。 这些年来,她在军中的累累军功换来了陆彦舟稳坐镇远侯世子之位;而她在朝堂上与盛意针锋相对,为陆绥和沈观澜赢得了喘息的时机。 “你们为什么不杀我?” 听完了所有的真相,彼时早已油尽灯枯的陆沅知只问了这个问题。 陆沅知永远都不会忘记苏棠的回答:“因为我很好奇,同为傀偶师,你是如何做到同时转化三万人为傀偶的?” 陆沅知自然不会告诉苏棠,而她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苏棠和沈观澜哪里还敢折磨她,只能将她关在密室中。 为了得到答案,还得好生为陆沅知调养身体。 那个时候的京城早就被沈观澜和苏棠掌控,但陆沅知得知盛意已经逃出京城的消息。 其实对手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所以陆沅知知道盛意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那段时间,陆沅知拼着残破之躯与沈观澜和苏棠周旋,让二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从而忽略了盛意。 果然,没有了沈观澜和苏棠的阻拦,盛意顺利联合北境、南境和东境的将领带兵入京勤王,破了沈观澜和苏棠的局。 密室的门被打开,陆沅知看到了外头的阳光,也看到了第一个走进密室的人,是盛意。 看到盛意出现的那一刻,陆沅知明白他成功了。 强撑了这么久,陆沅知终于倒了下去,她死前的最后一幕,是盛意跑向自己的焦急神色。 她多想跟盛意说一句话,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上一世的陆沅知,和盛意当了十几年的死对头,却在最后为了家国,完成了最默契的合作。 好在老天爷对自己不薄,竟然让自己重来了一世。 在她知道自己重生回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做了决定,这一世,她选择盛意。 所以盛意从来不是她的众多选择之一,而是她唯一的选择,也是她唯一可以交托性命的可信之人。 上一世发生的种种事情走马观花般地在她的脑海中一一闪过,她发现自己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跟上一世的盛意说一声抱歉,以及一句谢谢。 “你会原谅我吗?”陆沅知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杯沿,语气落寞。 这个问题,她应当永远都不会得到回答了…… —— 顾霖弘及其党羽全部被抓出来之后,几个主使者全族全部都被判了斩立决,其中自然包括云家,从属者也是按照律例重罚。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风声鹤唳。 据说这段时间,从钊钥司走出来的下属,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血腥之气,不知死了多少人。 福王之案,牵连者甚广,此案彻底结束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而朝堂上也因此空出了不少官职。 幸好福王案发生之前,秋闱已经出了结果,一批新鲜学子就这样顺势入了朝局。 盛意将新的官员名册送到了顾衍面前,顾衍看完了名册,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做事最得朕心,这批新入朝堂的学子安排的很好。” “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本分。” 顾衍放下盛意给自己的名册,随即将另一本名册递给了盛意:“你看看这一本。” 这也是一本安排官员职位的名册,顾衍没有说是谁安排的,盛意只当不知,看完之后说了一句:“这里面有几个职位不低的新官,心思不纯。” “太子办事终究还是不够妥当,可该教的朕都已经教了,还要怎么教呢?”顾衍是在为顾长宜识人不清而发愁。 盛意自然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说顾长宜的不是:“微臣觉得,云旎也该是时候入太子府了。” 第218章 听戏 人教人,总不如事教人。 盛意的意思很简单,顾衍与其再花费心思教,还不如让顾长宜自己经历些事情来的有用。 顾衍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云旎是该入太子府了。” 云旎虽然出身叛臣云家,但首告有功,且之前一直在传递福王那边的消息,算是有功之人。 之前太子已经同意云旎入府为侧妃,如今云家全族皆灭,若是再不迎云旎入府,只怕外面的流言又要起来了。 顾衍又吩咐道:“最近大历确实有些乱,没有顾得上临襄和印天使臣。朕记得御花园的梅花要开了,你替朕传个话给皇后,让她办一场赏梅宴,好生接待两国使臣。” “是。”盛意应声而去。 没过几日,林疏月就给各家送去了赏梅宴的帖子。 陆沅知看着汤嬷嬷递来的帖子,一时之间有些恍然:“没想到这么快,一年就过去了。” “是啊,又入冬了。”汤嬷嬷感慨了一句。 “露珠是不是快生了?”陆沅知突然问起了这件事。 汤嬷嬷点头:“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应该快了。” 闻言,陆沅知笑了一下:“这几天让伺候她的人都小心着些,千万别让姨娘摔着碰着。” 汤嬷嬷听出了陆沅知话语中的深意:“老奴明白了。” 很快就到了赏梅宴这一日,受邀之人一早就入了宫。 “听说皇后娘娘安排人在御花园搭了一个戏台子,邀请了最出名的戏班子来唱戏,咱们今天可以饱一饱耳福了。” 几家夫人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此刻往御花园走的脚步都快了许多。 果然,御花园中临时搭建了一个戏阁,远远地就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戏曲声。 只是提前入宫的各家夫人和小姐们都在园中赏花,并没有进戏阁。 “沅知,到这边来。”燕辞楹看到陆沅知进了御花园,立刻出声招呼。 燕辞楹正和萧氏一同赏梅,苏惠宁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早就跑去跟相识的姐妹们玩去了。 陆沅知带着陆荞和陆初走了过来:“舅母,我记得你最喜欢听戏了,今儿个怎的不去听戏?” 萧氏笑了一下:“那戏阁里的戏哪里是唱给我们听的?临襄的长公主和印天的皇帝都在里头坐着,咱们在外头赏赏花就行了。” 萧氏正说着话,就看到林疏月身边的丛嬷嬷走了过来:“沅知姑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听戏。” 闻言,萧氏的脸色微微一变,握着陆沅知的手紧了一下。 陆沅知抬起另一只手,在萧氏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正好我最近想听戏,就先过去了。” 萧氏这才松了手,小声地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现在戏阁里坐着的人都是不能惹的。” 陆沅知冲着萧氏点了点头,才跟着丛嬷嬷去了戏阁。 一入戏阁,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暖意。 这临时搭建的戏阁不大,林疏月、魏敏安和冷樾明在前排坐着,后排坐着两国使臣,宫人们均是站在旁边伺候着。 看到这一幕,陆沅知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外头的那些人不进来了,这戏阁应当是专门为两国使臣而搭建。 陆沅知上前行礼请安,礼刚行了一半,就被林疏月拦住了:“别管这些虚礼了,过来坐,这戏正好唱到了最紧要的时候。” 林疏月旁边有个空椅子,陆沅知就在椅子上坐下了。 林疏月微微侧身,小声地提醒陆沅知:“长公主特意让你进来听戏,只怕有些心思,你小心应对。” 林疏月自然不会主动将陆沅知牵扯进来,听到这句提醒,陆沅知结合盛意的身世,心里对魏敏安的目的已经有了猜测。 想来这位长公主这段时间,发现了一些事情,比如自己和盛意私下走的近。 陆沅知并未慌张,神色如常地听戏。 今天唱的戏也是有趣,讲的是一对夫妻寻子的故事,正好唱到如今已经长大的儿子,不肯认当初与自己走失的父母。 魏敏安突然开口:“这对老夫妻也是可怜,找了儿子这么久,儿子竟然不肯认他们。” 魏敏安点评之后,话锋一转,“陆姑娘,你觉得呢?” 陆沅知笑答:“这戏的前半段臣女没有听到,只是听这一段,只觉得这儿子也是委屈。于他而言,幼时之事早已遗忘,他顾念养父母的抚育之恩,不肯与亲生父母离开,也是人之常情。” “血浓于水,何况他的亲生父母一直在找他。”魏敏安添了一句,“他此举未免有些过于无情了?” “站在儿子的角度而言,亲生父母才是陌生人,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接受?对于亲生父母而言,儿子不愿意认他们,同样痛苦。我们身为看戏的局外人,似乎并没有资格去论及这种感同身受的事情。” 说着,陆沅知看了一眼魏敏安,“而且戏文是美化过的,这世间所有的父母都会对自己的孩子很好吗? 有的母亲,只不过是把孩子当做一个筹码罢了,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当母亲,又哪里来的脸面让儿子认她为母呢?”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魏敏安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也不由地握紧了:“陆姑娘的见解,还真是独特。” “这世上本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也并非所有的母亲都会为自己的孩子考虑,不是吗?” 魏敏安想要说什么,陆沅知在她开口前继续说了下去,“听闻长公主至今未有夫婿,更是没有子嗣,想来如何做母亲,您也未必知道。” 林疏月坐在陆沅知的身边,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看向陆沅知的眼神中透着诧异之色。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陆沅知是一个很懂进退的人。 目前来看,魏敏安并没有得罪过陆沅知,可陆沅知说的这些话,属实有些重了。 林疏月原本以为魏敏安会生气,没想到魏敏安反倒是笑了:“看来陆姑娘知道的事情比本宫想象的还要多。” 陆沅知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在为盛意抱不平。 “在长公主的心中,臣女有什么是不该知道的吗?” 看着陆沅知与魏敏安针锋相对的模样,林疏月在心里悄悄地为陆沅知捏了一把冷汗。 可魏敏安今天好似格外的有耐心,并未发怒:“正如陆姑娘所言,你来的时候,这场戏已经唱到了中间,前面发生了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 正所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陆姑娘以后说话还是要谨慎些为好。” 第219章 同病相怜 听着魏敏安暗戳戳的警告,陆沅知面色不改:“可长公主明知道臣女没有听前面的戏,还特意让臣女点评,才是不妥?” 陆沅知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对魏敏安说话,她毕竟是临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 可是想到盛意,陆沅知的心中好似起了一团火。 眼前的这个女人生下了盛意,却只是将盛意当做了可以牵制林行之的筹码,这样的人如何配当母亲? 至于她现在所说的寻子,看似一片深情,又能有多少真心呢? 毕竟上一世的魏敏安也曾经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大历,但那时的盛意并未如现在这般展露锋芒,魏敏安压根儿就没有提起认子之事。 原因很简单,上一世的盛意在魏敏安的面前,并没有表现出可以利用的一面。 但这一世的盛意展现出来的能力,让魏敏安注意到了,并且她觉得将盛意带回临襄,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 否则魏敏安绝对不会为了盛意费这么多心思,即便盛意是她的儿子! 既然是为了利益而来,魏敏安偏偏要给自己戴上一张慈母的假面具,这才是陆沅知最讨厌她的地方。 林疏月见场面有些僵持,开口打圆场:“长公主莫怪,沅知她素日里直来直去的,说话就这样,本宫回去定然好好说说她。” 林疏月在提到陆沅知的时候,并未称呼她为陆姑娘,而是沅知,就是在向魏敏安表示自己是护着陆沅知的,好让魏敏安不要为难陆沅知。 “皇后娘娘不必担心,本宫最是喜欢陆姑娘这样直白的性子。”魏敏安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喜怒,“细细想来,自打本宫出生以来,很少有人敢跟本宫这般说话,听来倒是新鲜。” 见魏敏安顺着台阶下来了,林疏月便说道:“继续看戏。” 众人安安静静地继续看向了戏台,只是并没有人真正地将这场戏听进去。 这场戏是魏敏安亲自点来给陆沅知听的,若陆沅知是个聪明人,就该帮着自己劝盛意回临襄。 可陆沅知似乎有些不识好歹了。 魏敏安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陆沅知身上,她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怒意,反倒是有些欣慰。 若陆沅知老老实实地帮自己,恐怕盛意也不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有几分血性,未必是坏事。 陆沅知陪着她们看完了这场戏,就起身告退了。 在下一场戏开始之前,冷樾明起身走了出去,说是要透透气。 “陆姑娘。”走出戏阁不久,冷樾明就喊住了陆沅知。 四下无人,显然已经被冷樾明安排的人给打发走了。 陆沅知停下脚步,看向冷樾明:“不知冷皇有何指教?” “陆姑娘的火气何必这么大呢?” “臣女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从刚才陆姑娘说的话来猜测,想来你是已经知道了长公主和盛意之间的关系,既然如此,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陆沅知笑了一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冷皇对这句话的理解倒是透彻。可人这一生,总会遇到那么几件,即便会惹上麻烦,也要去做的事情。” “盛大人对你来说,是这样的人吗?”冷樾明问道,“他的事情,你都想要帮?” “问心无愧而已。” 看着陆沅知坦然的模样,冷樾明倏然笑了:“朕本来不想说的,但突然有点好奇,你会怎么选。” “冷皇是什么意思?” “盛意是傀偶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陆沅知的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随即就放松下来,只怕冷樾明早就知晓了:“还有谁知道?” “沈观澜。” 听到这个名字,陆沅知瞬间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多谢冷皇提醒。” 话毕,陆沅知转身就想要离开,冷樾明又问了一句:“你知道是谁将盛意炼制为傀偶的吗?” 陆沅知有些奇怪地看着冷樾明:“难道冷皇知道?” 看到陆沅知这个反应,冷樾明就猜到了盛意并未告诉陆沅知关于苏棠的事情,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回了一句:“朕怎么会知道呢?” 陆沅知还要去找盛意,没有顾得上冷樾明的反常。 直到陆沅知走远了,单雨鹤才从梅林中走了出来:“皇上,您为何要提醒陆沅知?” 其实在印天的时候,冷樾明就发现了顾玄霜和沈观澜暗中有来往,所以他在来到大历之后,特意安排人盯着沈观澜。 在沈观澜入宫去见苏棠的那个晚上,是单雨鹤亲自跟过去的。 所以那些话,单雨鹤都听到了,回来就告知了冷樾明。 在得知了这些消息之后,冷樾明立刻就猜出了沈观澜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打算顺水推舟,利用这次机会,让魏敏安带走盛意。 可是刚才在戏阁之中听到陆沅知说的话,让冷樾明心中有些迟疑。 陆沅知说的那些话,是在为盛意鸣不平,可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在苏棠的心中,陆沅知也不过是一个为陆绥和陆彦舟铺路的棋子罢了,她也从未得到过真正的亲情。 “或许是同病相怜。”冷樾明淡淡地回道。 陆沅知和盛意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亲情,自己似乎也从来没有真正地得到过。 在印天,他原本只是一个无人过问的皇子,他曾经以为过继给顾玄霜,得到顾玄霜的关爱,会是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 直到他被顾玄霜扶持为皇帝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也不过是顾玄霜手中的一枚棋子,他从未得到过顾玄霜半分真心的对待。 这样一想,不管是自己,还是陆沅知、或是盛意,都从未得到过母亲真正的关心,当真是同病相怜。 可明明是同样的处境,为何盛意和陆沅知没有和自己一样呢? 冷樾明知道这两人的心计不会比自己少,但是他们为什么能够全身心地相信对方呢? 冷樾明难以接受这件事,所以他才会在刚才提醒陆沅知,他想要看看,这一次陆沅知会不会付出一切去救盛意? 此时的冷樾明还不明白,他的这种情绪名为嫉妒。 他嫉妒陆沅知和盛意和自己在同样艰难的环境下活着,自己被磋磨的面目全非,他们却还能不忘初心。 难道自己身为印天的皇帝,会不如一个傀偶,一个女子吗? 第220章 陆沅知的选择 “盛意。” 陆沅知好不容易在御花园中看到了盛意,急忙出声喊住了他。 盛意看着陆沅知一脸焦急的样子,问道:“发生什么了?” 陆沅知来不及解释,直接将一个药瓶放在了盛意的手里:“你把这个药吃下去,可以隐藏你手臂内侧的傀偶线。” 盛意握着药瓶,眼中闪过深思之色:“发生什么事情了?” “总而言之就是沈观澜已经知晓了你傀偶的身份,今天赏梅宴,是他在众人面前揭穿你的最好机会。” 听到陆沅知的话,盛意反倒是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他握住了陆沅知的胳膊,问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陆沅知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盛意盯着她的双眸:“若有一日,有人揭穿我傀偶的身份,你要离我远一点。” 这是在山洞的那个晚上,盛意对陆沅知叮嘱的话。 “我的回答和那一天一样,我永远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这是三件事之一,你不能违背你的承诺。” 陆沅知心中的担忧更甚:“只要你吃下这颗药,就可以隐藏你傀偶的身份。” “沅知,不管我傀偶的身份是否能够隐藏,你都不要牵扯到这件事里面。”盛意再次叮嘱,“在世人的眼中,你与我不该有任何的关系。一旦你站在我这边,很多事情都无法再隐瞒下去。” “可你比很多事情都重要。”陆沅知下意识地回了这句话。 闻言,盛意笑了,带着一种岁月静好的温柔:“有你这句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着,盛意曲起手指在陆沅知的额头轻轻地敲了一下,“所以你一定要记得,不要与我走的近。” 说完这句话,盛意就转身欲走。 “你要去哪里?”陆沅知急了。 盛意回眸看向陆沅知:“这一天早晚会来的,不必担心我,皇上不会让我死的。” “盛意。”陆沅知喊了一声,只是这一次,盛意没有再停下脚步。 看着盛意离去的背影,陆沅知的心底升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这似乎是第一次,盛意在她的面前走的如此决然…… 戏阁中,第二场戏唱完之后,林疏月就带着两国使臣出来了。 御花园中已经摆好了宴席,众人纷纷落座。 等众人都坐的差不多了,顾衍才缓步而来,见众人要起身行礼,顾衍出声阻拦:“今日设宴是为招待两国使臣,大家不用拘束,都坐。” 闻言,众人重新坐好。 顾衍坐在首位,盛意则是站在他身侧的位置。 “此次冷皇和长公主特意前来大历为太后贺寿,朕十分感激,咱们共饮此杯。”顾衍举杯,众人连忙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一同喝下了第一杯酒。 在放下酒杯的时候,沈观澜看了一眼坐在下面位置的吴绪风。 吴绪风自然是注意到了沈观澜的眼神,平复了一下心绪,抬眼看向了站在顾衍身侧的盛意,心中还是有些疑虑,盛意当真是傀偶吗? 想到沈观澜跟自己说过的话,吴绪风定了定心神。 云旎就是凭借着在正阳殿的首告才保全了自己,甚至还当了太子侧妃。 自己若是抓出了皇上身边的细作,那之前吴家的罪行应该也能抹除。 吴绪风在心中做了许久的准备,才在酒过三巡、众人畅谈的时候站起身,说道:“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听到吴绪风的这句话,众人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陆沅知一直提着的心,在这一刻更为紧张。 她知道沈观澜不会亲自出面揭穿盛意傀偶的身份,只是她没有想到沈观澜会让吴家出面。 转念一想,沈观澜这一步棋走的很妙。 换做其他人,未必有揭发盛意的胆量。 但吴家之前出了事,吴家之人迫切想要重新得到皇上的信任,沈观澜稍加引导,吴绪风必然会出面。 “爱卿有事,等赏梅宴之后再说。”顾衍语气淡淡的。 吴绪风却没有听顾衍的话,而是走到中间,重重地跪了下来:“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臣不敢耽搁。” 说着,吴绪风抬头望着盛意,眼中透着恨意,又夹杂着几分得意,“皇上,您身边的盛意是一个傀偶。”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吴绪风表现出义正词严的模样,好似一心为皇上着想。 在场的众人听到吴绪风的话,满眼震惊,甚至有人怀疑吴绪风疯了。 见众人不相信,吴绪风急忙自证:“皇上,这傀偶的手臂内侧都会有一条象征傀偶的黑线,您若是不信,可以让盛意掀开衣袖看一看。”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盛意。 盛意的神情是从始至终的淡然,明明身处事情的漩涡中心,可他表现的如同局外人一般。 “盛意在朕身边多年,朕相信他绝对不会伤害朕。”顾衍在这时开口。 闻言,吴绪风更急了:“皇上,您是大历之主,身边断不能有这样的危险。若是盛意问心无愧,为何不能给我们展示一下他的手臂?” 吴绪风说到这里,该暖的场子已经暖了,几位大臣接二连三地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了吴绪风身边跪下:“皇上,臣等担忧您的安危,还望盛大人自证。” 那几位大臣言辞恳切,在他们说完之后,又有不少大臣主动站了出来,希望盛意可以自证身份。 有的人是出于对顾衍安全的考虑,有的人是担心大历的江山社稷,也有人是心怀不轨,更是想要趁机落井下石。 一个接一个,所有的大臣及其家眷都跪在了地上,只求盛意自证。 其实顾衍很清楚,这些大臣所求合情合理,他无法拒绝。 扫视一圈,底下还有几人安坐于椅子之上,不曾跪下。 陆沅知不动,陆荞和陆初也没有动。 陆绥看着自己的三个女儿无动于衷的样子,有些急了,眼神示意她们赶紧跪下来。 “陆沅知,你觉得盛意是傀偶吗?”顾衍直接询问陆沅知。 与此同时,坐在另一边的冷樾明也在期待着陆沅知的答案。 陆沅知起身走到中间跪下,她仰起头直视着顾衍:“皇上,臣女不知什么是傀偶,只不过就事论事。 当初在临漳避暑之时,臣女等人的命是盛大人救下的。前段时间的福王之乱,亦是盛大人搜查证据,提前阻截了福王的谋反。 臣女不知盛大人还做过什么,但这两件事,就足以让臣女相信,他绝不是世人口中的奸佞之人。 至于盛大人是不是傀偶,有那么重要吗?” 第221章 身世曝光 陆沅知的回答,是在告诉所有人,盛意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大历有害的事情,为何要如此在乎他的身份呢? “无知女子!”吴绪风当即反驳,“你可知傀偶听命于其主人行事,若是那人下令伤害皇上,你能保证盛意不会伤害皇上吗? 再说了,他现在是没有伤害过皇上,那你能肯定以后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若是朝中官员都是吴大人这样的人,那臣女觉得,傀偶也比吴大人这样尸位素餐的官来得强。” 听着陆沅知为盛意辩驳,顾云臻忍不住了:“陆沅知,你和盛意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直帮他说话? 我们只不过是想要让盛意自证清白,又不是让他死,你为何一直在阻拦,难道你早就知道盛意是傀偶?” “臣女只是不愿意令忠君之士寒心。”陆沅知望着盛意,“臣女觉得,这世上之事无非是论迹不论心,盛大人既是从未做过危害大历的事情,就不能怀疑他的用心。 若是真的论心不论迹,那在场众多之人,有几人是真正的光明磊落?” “你这是巧言令色,为一个傀偶开脱……”顾云臻还想要说什么,就被盛意打断了:“既然所有的人都想知道我是不是傀偶,那就让大家看看。” 盛意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顾衍想要阻拦盛意,但是他终究没有开口,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若是在这个时候护着盛意,一旦盛意傀偶的身份暴露,会让天下人怀疑自己这个皇帝。 在维护皇位和盛意之间,顾衍选择了抛弃盛意。 盛意状若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陆沅知,才缓缓地将自己的袖子掀了起来。 在对上盛意眼神的那一刻,陆沅知就知道,他没有吃下那颗可以隐藏傀偶线的药。 陆沅知冲着盛意微微摇头,他若是自曝傀偶的身份,会成为众矢之的的,顾衍不会护着他的,他只会被所有人舍弃。 随着衣袖慢慢掀起,盛意手臂内侧浅淡的傀偶线就这样展露在众人面前。 “你们都看到了,盛意他就是傀偶。”在验证了盛意就是傀偶的那一刻,吴绪风情绪无比地激动地大声喊了出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忌惮地看着盛意。 “父皇,您看到了,盛意他是傀偶,您快将他处置了。”顾云臻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今日她终于可以为沈家报仇了。 见顾衍一直没有反应,顾云臻有些焦急:“父皇,您还在犹豫什么?” 沈观澜在这时开口:“公主,皇上肯定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件事。你放心,皇上是最厌恶古姜一族秘术的人,怎么可能留下一个傀偶?” 沈观澜的这句话,明面上是在劝顾云臻,实则是在提醒顾衍快点对盛意动手。 顾衍看着跪在地上的大臣,他知道,自己早晚是要做出选择的。 “来人,将盛意带下去。” 在顾衍说完这句话之后,陆沅知当即开口:“皇上,纵然盛大人是傀偶,但是他这些年在您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陆姑娘,刚才可以当做你不知道盛意傀偶的身份,现在他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你若是继续为他求情,我们就该怀疑这个傀偶的主子是不是你了?”沈观澜语气平静,但谁都听出了其中的威胁。 “逆女,你还不过来!”陆绥大怒,直接伸手就要去拉陆沅知。 陆沅知躲开了陆绥的手,神色更为坚定,正要继续说什么,盛意再度开口:“我既是傀偶,皇上按照规矩处置便是,就不劳各位大人操心了。” 在盛意的脸上,不见丝毫的畏惧和慌张之色,一如往常的镇静,好似生死于他而言从来不是什么大事。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盛意一直看着陆沅知。 陆沅知读懂了盛意的眼神,他不想让自己再出面了。 可是今天盛意一旦被带走,那他就彻底活不成了。 这一刻,陆沅知无比的坚定,就算是拼了自己这条命不要,也要护着盛意从这里离开。 几个护卫上前来抓盛意,他们本以为盛意会反抗,但盛意只是站在原地,任由他们抓住了自己。 陆沅知垂在身侧的手,掌心转动,在她即将出手的那一瞬间,魏敏安有了动作:“本宫今天倒是要看看,谁敢动盛意!” 魏敏安的话掷地有声,威严中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杀意。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跪在地上的人,眼底深处藏着嘲讽,盛意为了守护大历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可这些大历的臣子,只想让他死。 “长公主,您作为这次临襄出使大历的使臣,我们对您自然是尊敬。只是盛意的事情,是大历的事情,您不该插手。” 吴绪风这是在提醒魏敏安,她僭越了。 顾衍也有些不解地看向魏敏安,她为何要出面? 魏敏安冷冷地笑了:“大历的事情本宫确实没有资格插手,可盛意是本宫的儿子,本宫自然是要护着他!”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众人久久没有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 顾云臻觉得魏敏安是在胡说八道:“长公主,盛意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为了维护他,您连这样的谎话都能说的出口?” “你们若是不相信本宫与盛意的关系,大可以现场滴血验亲,看看盛意是不是本宫的儿子。” 魏敏安敢这么说,那她与盛意之间的关系,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吴绪风却好似抓住了盛意更大的把柄:“长公主,盛意如果是您的儿子,他为什么会在大历,难不成是你们临襄对我们大历皇上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沈观澜自然看出了吴绪风的用意,他想要将魏敏安一起拖下水。 众人以为顾衍会发怒,可顾衍的反应十分奇怪,他只是定定地盯着盛意的那张脸看,好似透过他的脸,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沈观澜甚至在顾衍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懊悔之意。 下意识地,沈观澜觉得盛意的身世大有文章。 果然,魏敏安继续说了下去:“盛意之所以要回到大历,是为了完成他父亲的心愿。” 说到这里,魏敏安顿了一下,随即看向了顾衍,这句话她是说给顾衍听的,“盛意本名林子规,他的生父是林行之!” 第222章 勉力相护 林行之这个名字,对于在场的众人来说,熟悉又陌生。 谁不知道,林行之是曾经的天之骄子,更是无数人羡慕的对象。 出身林家,风光霁月,姿容毓秀,世间鲜少有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那一年,林行之为状元郎,是众望所归。 无数的人都在期待着林行之接下来的作为,可是他就像是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或许会渐渐淡忘这个人。 可一旦有人提起这个名字,那些记忆就会立刻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之中,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刻的过去。 只是众人没有想到,再次提起林行之的名字,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盛意竟然是林行之的儿子吗? 林疏月顾不得其他,猛然站起身,她看着盛意,满眼的不可思议,只是看着看着,林疏月的眼中就有了泪光。 “你是兄长的儿子?”林疏月问完这句话之后,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意,“你的模样与兄长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这双眼睛,可我之前,怎么就没有认出来呢?” 林疏月的心中满是自责,她想到自己曾经对盛意的冷淡和不喜,更是懊悔。 盛意的眼中有动容之色,这让林疏月更为难受。 直到这个时候,林疏月才知道之前盛意帮过自己多少,他分明是早就认出了自己,可自己却没有认出他。 “你说他的父亲是林行之,有什么证据?”见众人都不说话,吴绪风开口质问,“再说了,林行之为何会跟你在一起?” “不需要证据,本宫相信盛意就是兄长的儿子。”林疏月的声音清亮,“只是本宫也同样好奇,为何本宫的兄长会到临襄?” 听到这个问题,所有人都看向了魏敏安,想来只有当事人是最清楚的。 魏敏安不答,只是笑着望向顾衍。 顾衍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行之当初前往临襄,是先帝的意思。” 先帝去世多年,他是不可能回答的了众人的问题。 顾衍又补充了一句,“总而言之,若无行之前去临襄,大历与临襄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年的和平。” 顾衍这是在告诉所有人,林行之是大历的功臣。 而这其中的曲折,顾衍想要彻底遮掩过去。 林疏月问道:“长公主,不知本宫的兄长如今是否还在临襄没有回来?” 面对林疏月,魏敏安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心虚的情绪。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的,林家的人一直在找林行之。 是她为了一己之私,当年执意将林行之暗中带走,才造成了林家人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 “他一直在临襄。” “长公主可否让他回大历?”林疏月的眸中满是悲伤,“父亲年事已高,此生唯一的遗憾就是兄长的失踪,他只希望再见到自己的儿子一面。” 听到林疏月的话,魏敏安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开口。 盛意看着魏敏安,眼中划过冷意:“父亲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闻言,林疏月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昏地暗,整个人差点就直愣愣地往后栽去,还是丛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娘娘,您要撑住啊。” 林疏月听懂了丛嬷嬷的言外之意,若是兄长已经去世多年,自己再出事,那父亲才是真正的撑不下去。 盛意的这句话也让顾衍的神色微变,他盯着魏敏安,手不由地握紧了,林行之怎么会死在临襄? 林行之的死,是魏敏安心中最痛苦的事情:“行之的死,本宫当年无力阻拦,但至少,他的儿子回来了。” 林疏月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真相的时候,而是要保住盛意。 “盛意是林家的血脉,谁敢动他,就是与林家为敌。”林疏月沉声开口,她没有再让丛嬷嬷扶着自己,自己走到了盛意的身前,将他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替他面对着那些跪着的朝臣。 盛意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林疏月,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好似被触动了。 难怪父亲至死都要将自己送回大历,这其中的原因,除了他的抱负,只怕还有对林家的牵挂。 “母后,他是傀偶!”顾云臻一脸不赞同,就连顾长宜也走到了顾云臻身边,表示了自己的立场。 林疏月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庆幸她对顾长宜和顾云臻早已失望,不然现在只会受到更大的打击:“本宫不知何为傀偶,只知道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曾经为大历出生入死的盛掌司,是本宫的侄子。 于情于理,本宫必然护着他!” 顾长宜想要说什么,魏敏安就先他一步开口了:“你们别忘了,盛意除了是林家的孩子,也是本宫的儿子。有他在,大历和临襄才有和谈的可能,若是没有他,本宫不介意这次无功而返。” 魏敏安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众人,“你们口口声声是为了大历的江山社稷才要杀盛意,那现在只有他安好,大历和临襄才能缔结和平之约,你们该怎么选呢?” 魏敏安说完,御花园中一片寂静,大臣们跪在地上,面面相觑。 今天的变故太大了,他们也不知该怎么办。 “一切请皇上做主!”最终,他们还是将决定权交给了顾衍。 顾衍开口:“朕若是早知你是行之的儿子,定不会如此薄待于你。” 这句话,顾衍是对盛意说的,也是在告诉众人自己的态度。 “行之为了大历的和平付出了太多,朕一直记得他的功劳,绝不会让人伤害他的儿子。” 顾衍犀利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你为盛意之时,为朕鞍前马后、从无怨言,是朕最信任的近臣。 陆沅知说的对,朕不该在意你是否为傀偶,最该看重的是你做了什么。” 顾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番话,自然不仅仅是因为盛意,其中掺杂了太多,有对林行之的愧疚,也有出于对临襄的忌惮。 听到这里,陆沅知一直提着的心微微松了下来。 过程曲折,但至少结果还算可以。 沈观澜跪在地上,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今天是他除掉盛意最好的时机,可是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变故。 自己不仅没有除掉盛意,反而还让盛意的身份地位水涨船高。 再这样下去,沈家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第223章 下一任掌司使 因着这一场插曲,赏梅宴在众人的唏嘘之中潦草结束。 陆绥走到了陆沅知面前,他看着陆沅知的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你今天为什么要帮盛意说话,你跟他私下是不是有什么勾结?” “父亲为什么这么讨厌盛大人?”陆沅知反问,“是因为有他在,很多损人利己的事情,你都不敢做了吗?” “陆沅知,你知不知道若是长公主没有出面护住盛意,你会牵连整个陆家,你是要整个陆家为你陪葬吗?” “在父亲心中最重要的是家族的荣辱兴衰,但是在女儿的心中,最重要的是大历的安定。”陆沅知目光灼灼,“其实你很清楚,若是盛大人死了,大历眼下的平和根本就维系不住,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这对百姓来说……” 陆绥打断了陆沅知的话:“百姓的事情与你何干?你只不过是个女子,好生待在你的闺房里就可以了,操这些心做什么?” 看着陆绥不耐烦的样子,陆沅知冷笑出声:“原来女儿还是高估你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让我自小习武,其实只是为了给陆彦舟铺路?”陆沅知问的直白,“我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你们摆在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后来我不能再习武,你就觉得我变成了一颗废棋,只想耗尽我最后的价值。 可我不会再任你们摆布,我有自己的判断,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陆绥抬手就要打陆沅知,陆沅知伸出手握住了陆绥的手腕,陆绥用力想要挣脱出来,但他涨红了脸,也没有从陆沅知的手中挣脱出来:“你、你不是武功尽废吗?” “父亲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着盛大人吗?”陆沅知甩开了陆绥的手,“因为有了盛大人的帮助,我的武功才能慢慢恢复。” 陆绥气急败坏:“你别忘了,陆家才是你的母族!” “陆家的生养之恩,我早就还清了。” 说完这句话,陆沅知毫无留恋地转身走了。 “陆沅知!”不管陆绥如何喊她,陆沅知都没有再停下脚步。 在陆沅知要走出御花园的时候,荀清俞出现在了花园门口:“陆姑娘,皇上请你过去。” 荀清俞如今已经在朝中任职,官职不大不小,倒是颇得顾衍青睐。 “皇上在哪里?” “御书房。” 陆沅知转了个方向,正要走的时候,荀清俞继续说道:“荀某佩服陆姑娘。” “荀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荀某很清楚如今能得皇上另眼相看,是盛大人的举荐。可是刚才那种情况之下,荀某一句话都不敢为盛大人说。反倒是陆姑娘虽为女子,却比我们这些男子都要侠肝义胆。” 陆沅知看向荀清俞:“盛大人举荐你,是觉得你会成为一个为民造福的官员。” “是荀某狭隘了。”荀清俞自嘲地笑了。 陆沅知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御花园中,冷樾明是最晚离开的人,走的时候,他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皇上,您怎么了?”单雨鹤问道。 冷樾明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朕到底是不如陆沅知。” 单雨鹤自然明白冷樾明说的是什么意思:“皇上,您一路是如何走到今天,臣看在眼里。臣觉得,您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很多事情,是做错了,才算错吗?”冷樾明叹息一声:“朕自诩看得透世人之心,却不明白盛意和陆沅知为何走这么一步?” 冷樾明提前告诉陆沅知这件事,就是希望她提醒盛意,让盛意做好准备。 以盛意的能力,想要遮掩手臂上的傀偶线根本不是难事。 可是盛意偏偏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任由自己傀偶的身份在众人面前被揭穿。 那个时候,换成自己,定然会觉得提醒过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不会再为他说一句话。 可是陆沅知宁愿与百官为敌,也要护着盛意。 冷樾明不明白盛意为何自求死路,更不明白陆沅知为何要公然维护盛意,他们都不怕死吗? “皇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单雨鹤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过决然之意,“只要自己心中无悔,就足够了。” “你说得对,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朕就不能失败。”冷樾明的神情逐渐坚定起来,他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动摇,因为他一旦开始动摇,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陆沅知本以为盛意也会在御书房,直到她走进御书房的那一刻,才发现里面只有顾衍。 陆沅知上前行礼,顾衍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行完礼,开口询问:“你的武功开始恢复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多亏了盛大人的帮助。” 顾衍盯着陆沅知的那张脸看了许久,良久,才回过神来:“朕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臣女不知其他人的选择,但臣女始终站在皇上这一边。” “你刚才为何要护着盛意?” 陆沅知回的干脆利落:“因为臣女知道,皇上您是想要保下盛大人的。皇上不能出面做的事情,臣女愿意去做。” “若是后面盛意的身份没有曝出来,你会成为众矢之的,你就不怕吗?” “这世上的事情并不是一直有人愿意去做,臣女自知以微薄之力无法改变什么,可若是能够实现自己这微末的价值,也足够了。” 闻言,顾衍笑了一下,随即叹息一声:“盛意倒是为朕找了个好帮手,你的确有几分常人没有的胆量,与你的父亲一点都不一样。” 陆沅知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以后,盛意只怕没有办法留在大历了,你愿意代替他,为朕办事吗?”顾衍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为何是臣女?” “因为你是他信任的人。”顾衍问道,“他不是早就将自己的令牌交给你了吗?” 陆沅知心中一震,顾衍这是要让自己接手钊钥司的意思:“臣女无能,但若是皇上所托,臣女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您失望。” 在说话的时候,陆沅知也直接跪在了地上。 看着眼前的陆沅知,顾衍想起了盛意方才对自己说的话。 “皇上,钊钥司的掌司使须有为常人所不敢为之事的胆量,臣自知无法再留在大历,只能为皇上推荐一人。” 盛意推荐的人,自然是陆沅知。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顾衍是震惊的。 但是震惊过后,顾衍发现,陆沅知的确是最合适当钊钥司下一任掌司使的人选。 第224章 三年之约 “从今往后,你就是钊钥司继任的掌司使,统领钊钥司。 但是你为女子,又是镇远侯的嫡女,朕不得不有所顾及。所以在明面上,朕会宣布竹青为下一任的掌司使,你在暗中执掌钊钥司,不得为外人所知。” 顾衍这么打算,自然有他的用意。 之前就是因为盛意站在明处,才会让那么多的人视他为敌。 若是陆沅知藏于暗处,便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样的陆沅知对于顾衍来说,就是一个暗卫。 对于一个必须要隐瞒自己身份暗卫,顾衍自然能放心。 盛意就是抓住了顾衍的这点小心思,才推荐了陆沅知。 “臣女遵旨。” 看着陆沅知应答下来,顾衍点了点头:“盛意在外面等你,在他离开大历之前,钊钥司的事情你务必要上手。” “是。” 陆沅知走出御书房的脚步声略显沉重,御书房的门被关上之后,陆沅知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更为沉重。 她顺着台阶慢慢地往下走着,此刻日头渐晚、也更为寒冷。 陆沅知仿若没有什么知觉一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突然,有人往陆沅知的身上披了一件狐裘:“这天愈渐寒冷,你要多穿一些,可别着凉。” 盛意的音线平缓中带着柔和,陆沅知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盛意:“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 盛意拿出了陆沅知先前给自己的药:“这药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陆沅知没有隐瞒他:“从你告诉我你是傀偶开始,我就担心你的身份被发现,才特意制药想隐瞒你傀偶的身份。” “所以不仅仅是我预料到了,你也早就预料到了。” “你为什么不吃,只要你吃下这颗药,就不会这么进退两难。” 盛意定定地看着陆沅知,眼神温柔:“其实你很清楚,如果我吃下了这颗药,隐瞒了我傀偶的身份,那皇上就不会再相信我。这样一来,你我之前所做的事情,都会白费。” 在顾衍的心中,盛意是一个有思想的傀偶。 盛意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必须在顾衍的掌控之中。 一旦盛意有丝毫表现出要隐瞒自己傀偶身份的念头,那顾衍就会觉得盛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对他将不再是全然信任。 那对于之前盛意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顾衍都会一一开始怀疑。 盛意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和陆沅知筹谋了这么久,最终功亏一篑。 “你就不怕,魏敏安不出面吗?” 今日如果魏敏安不出面护着盛意,那盛意必然会成为被舍弃的那个人。 盛意问道:“那你护着我的时候,不怕吗?” “我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为何会怕?” “我也是。”盛意回道,“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愿。只是你为什么这么傻,我明明早就提醒过你,不要维护我。” “你说我傻,难道你就不傻?”陆沅知有些无奈地问道。 盛意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聪明的人都明哲保身,咱们两个傻子,倒是顾不上自己。” 说着,盛意又补了一句,“既然你没有按照答应我的事情去做,那你是不是还欠我三件事?” 陆沅知点了点头:“是,还欠你三件事情。跟我你算的清楚,怎么跟别人就是那么多糊涂账?” 盛意有些委屈:“你这话说的可就有点没良心了,我与你之间何时算的清楚过?” 盛意凶名在外,哪有人敢占他的便宜? 唯有在陆沅知这里,盛意从来不计较任何得失。 陆沅知自知理亏,故意转了个话题:“你为何想起来在皇上面前举荐我为下一任掌司使?” “魏敏安这次出手保下我,我只能跟她回临襄,以后就算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 自古以来人心易变,不管我现在安排的有多稳妥,谁会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变故,还不如让你直接接手钊钥司,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完全掌控钊钥司。” 到了这个时候,盛意依旧不忘为陆沅知打算。 他以后再难保护陆沅知,那钊钥司就是他送给陆沅知的护身符。 陆沅知何尝不明白盛意的良苦用心,正因为明白盛意所有的考量,她的心中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 “你一定要走吗?” 陆沅知又怎么会不明白,盛意是一定要离开的,但是她还是问了出来,哪怕还有一点可能性呢? “我必须走。”盛意说的坚定,“只有我走了,大历才能重新恢复安静。” “大历的内斗从未停止过,不会因为你的离开,恢复安静。” “可至少我走了,眼前的矛盾才不会继续恶化。”盛意看着陆沅知微微泛红的眼眸,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眼眶,“而且你不相信我能够回来吗?” “你去了临襄只会比现在更危险,就算是回来,也不会容易。”陆沅知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有些不讲道理,但是她想要任性一次,哪怕结果无法改变。 陆沅知低下了头,她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在陆沅知的身上,盛意好似看到了凝为实质的悲伤。 这一刻,盛意清晰地感受到了陆沅知对自己的情义,这是他之前无比渴求的东西。 可是真正地看到陆沅知伤心,盛意只希望这份情义能够淡一些,至少这样,陆沅知不会如现在这般不舍。 “三件事,一件事一年,三年之后,我一定会来找你。” 听到这句话,陆沅知诧异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惊喜:“如果你三年之后没有回来找我,我就去临襄找你。” 这句话,陆沅知并非是任性之言,而是因为她知道,如果盛意待在临襄三年都回不来,那必然是遇到了连他都无法解决的危机。 真有那一天,陆沅知自然是要去找盛意的。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啊?”盛意故意装作失落的样子,这一句话也让减轻了不少伤感之意。 陆沅知笑了一下:“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陆沅知仰起头看着盛意,神情认真,她向盛意走近了一步,“所以,我会等你回来。” 这句话包含了陆沅知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她知道盛意恢复林子规的身份,除了形势所迫,也是因为只有他成为了林子规,才有和自己在一起的可能。 第225章 盛意的私心 身为盛意,他和陆沅知的所有交集只能藏于暗处,生怕被人知晓。 所以曾经的盛意永远都无法踏出那一步,那个时候的他,以为自己和陆沅知之间只能到此为止。 老天爷终究还是可怜他,给了他一线机会。 他以前最想隐瞒的身世,反而成为了他唯一的机会,只有成为林子规,他和陆沅知未来才会有在一起的可能性。 这是盛意一直藏在心底的私心,只是他没有想到,陆沅知也窥探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最想隐藏的秘密。 陆沅知没有明言,但她说愿意等,就足以表明一切。 盛意上前一步,将陆沅知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三年,我一定回来。” “好。” 陆沅知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泪意。 陆沅知深知,在两人这段关系中,盛意已经倾尽所有,那么自己也该向他靠近了…… 未央宫中,一片寂静。 林疏月坐在椅子上,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高悬于空中的明月,就连丛嬷嬷都不敢出声打扰。 顾衍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丛嬷嬷,夜间寒凉,把窗户关上。” 丛嬷嬷正要动手关窗户,林疏月就开口了:“嬷嬷,你带着人先退下去,本宫与皇上有些话要说。” 丛嬷嬷小心地看了一眼林疏月,见她依旧是一脸的木然,心中叹息一声,只能带着人先下去了。 殿门关闭,里面只有林疏月和顾衍。 “皇后,朕知道你对行之的事情耿耿于心,但是……” 不等顾衍说完,林疏月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皇上是觉得舍兄长一人,得到大历和临襄之间数十年的和平,很划算,对吗?” 林疏月坐在椅子上,就那样直直地盯着顾衍,顾衍有些不敢看林疏月的眼睛,侧过了脸:“行之心怀天下,他会同意的。” “既然皇上觉得兄长会同意,为何不告诉他呢?” “朕、朕……” 顾衍想说,当年的林行之是心甘情愿和魏敏安前去临襄的,只是这等违心之言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的脸面。 多年的枕边人,林疏月怎么可能不懂顾衍的心思:“其实皇上说得对,兄长那样的性子,自然是愿意为了大历牺牲自己的。 可是你们还是选择了隐瞒了兄长,是因为你们觉得此举太过于卑劣,连告诉兄长的勇气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魏敏安将兄长掳走了。” 若是林行之知情,他绝不可能突然消失,必然会交代好一切再走。 可是皇家虚伪,他们不敢将此事让世人知晓。 他们害怕世人嘲讽顾氏皇族无能,连国之栋梁都能送出去。 “是先帝的意思,朕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顾衍还在为自己狡辩。 “若是皇上当真一点都不知道,怎么会和长公主相处的如此融洽呢?”林疏月反问。 看着此刻无比冷静的林疏月,顾衍明白,她从始至终都是那个聪慧的林家之女,有些事情只不过是假装不懂罢了。 可在林行之的事情上,林疏月不愿意再退让了:“兄长那样的人,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魏敏安带回了临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你们舍弃了他? 他该有多绝望啊,可是他死前的执念,还是让子规回来。他从来没有对不起大历,对不起你们顾氏一族的地方,可是你伤害了他,又伤害了他唯一的孩子……” 子规是杜鹃鸟的别称,常夜鸣,声音凄切。 这个名字,蕴含了林行之对故国和故人的思念。 可惜林行之到死都没有回到大历,而他费尽心思送回大历的儿子也被炼制为傀偶。 大历对林家,似乎从未有什么优待,可林家的人好似注定了要为大历奉献自己的一生一般,从未有任何的例外。 林疏月字字泣血,而顾衍则是更不敢面对林疏月。 这些年来,若说顾衍对谁心有愧疚,那就是林行之了。 现在,他又伤害了林行之的儿子,这份愧疚愈发地深了。 只是顾衍还是说出了那句堪称残忍的话:“盛意的身份既然已经公之于众,他必须和魏敏安一同回临襄。” 林疏月一直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顾衍凉薄的本性,但是听到这句话,她才发现,自己之前还是高看了顾衍。 “皇上对林家还真是不留余地。” “朕是天子,身上背负万民的责任。” “难道我林家之人不是你的子民吗,为何你对我们林家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念?” “这或许就是你们林家的命,林子规自己都认命了,你还不认吗?” 林疏月看着顾衍,突然就趴在椅子扶手上笑了。 她以为自己对顾衍不会再失望了,原来顾衍还会做出更恶心的事情。 半晌,林疏月直起身子:“子规的事情,臣妾已经派人告诉了父亲。不管他以后会去哪里,至少都要与自己的祖父相认。” “这件事,你又何必再把林老大人牵扯进来呢?” “皇上以为,这件事能瞒过父亲吗?”林疏月反问,“皇上敢跟臣妾说这些话,难道不敢对父亲说吗?” “就算是林老大人出面,这件事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改变,皇后再好好想想。”留下这句话,顾衍逃跑似地走了出去。 未央宫外,顾衍遇到了在等着自己的盛意:“你怎么知道朕在这里?” “宫人说皇上来见皇后娘娘了。”盛意的眉眼之间一如往常的冷静,而又不失平和。 若是普通人短时间之内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早就承受不住了。 可盛意是傀偶,他无法感知这些情感,情绪一直很稳定。 这样一想,顾衍提起的心略略放下:“你知道的,只有你去临襄,朕才是最放心的。” “臣明白。” 顾衍答应魏敏安,让她带走盛意,自然是有条件的。 盛意回临襄,而临襄与大历之间将永结和平。 二十几年前,先帝和顾衍用林行之换来了两国的安定。 如今,顾衍用林行之的儿子再次和魏敏安做了相同的交易。 顾衍走上前,抬起手在盛意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因为知道盛意是永远都会忠于自己的傀偶,所以顾衍才会放心地让他去临襄。 “盛意,朕希望你,永远都不会让朕失望。” 盛意一如往常般恭敬:“臣定然不会让皇上失望。” “皇后还有些想不通,你去劝劝她,以侄子的身份。” “是!” 第226章 露珠“早产” 看到走进未央宫的人是盛意,丛嬷嬷心中不由地激动了起来,只是这激动中掺杂着几分伤感。 她是看着林疏月长大的,同样,也是看着林行之长大的。 这一辈子,她是再也见不到林行之了,但能再见到了林行之的儿子,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呢? “皇后娘娘还是一个人在里面吗?” 丛嬷嬷点了点头,盛意推开门走了进去。 林疏月以为是顾衍去而复返,只是抬眼看到是盛意的那一刻,眼底的冷漠瞬间消失,她立刻站起身,有些无措地看着盛意,不知该怎么办。 林疏月向来端庄自持,如此这般慌张的模样,还是盛意第一次见。 “娘娘……” 盛意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林疏月打断了:“你该喊我姑姑。” 盛意没有拒绝:“姑姑。” 听到这个称呼,林疏月眼眶一热,应了一声:“嗯。” “姑姑。”盛意又唤了一声,这一次,林疏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从眼眶滑落:“好孩子……” 林疏月哭了很久,哭到最后,连眼泪似乎都流不出来了。 “姑姑,不管我以后在哪里,我希望您都能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林疏月望着盛意:“是他让你来的?” “是他让我来的,但这些话是我自己想说的。”盛意将一方帕子递给了林疏月,“若是父亲知道我回临襄,可以换来大历和临襄接下来的和平,他应该也会同意的。” “你跟兄长还真是像。”林疏月知道了盛意的选择,她有些无奈地接过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只是我总想让你留下来,不想让你和兄长一样,到最后都回不来。” “我会回来的。”盛意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因为这里有很多人在等我回来。” 林疏月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我无法改变,既然是你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只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也能好好地活着,早日回来。” 盛意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姑姑了。” “你说。” “我不在的时候,希望姑姑可以帮忙看顾陆沅知。” 听到盛意在此时提起陆沅知,林疏月瞬间了然于心:“你说的等你回来的人,其中就有陆姑娘?” “是。” “既是你挂怀的人,我自当全力相互,更何况我对陆姑娘本就喜欢。” 盛意又陪着林疏月说了会儿话,只是他并没有提及林行之。 最后,还是林疏月问了出来:“兄长在临襄的那几年,过得如何?”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林疏月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她总想着,或许会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呢? “父亲他出不了长公主府的门,除此之外,长公主并未亏待父亲。” “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林行之就是那在九天翱翔的鹰,可有一天,有人折断了他的双翼,将他困在了笼子里。 困在笼子里的每一日,他必然痛苦万分。 可林行之明白,只有他留在临襄,大历南境才能安定。 以林行之的能力,他想要逃出长公主府并非难事,可他为了舍弃他的大历,终究还是放下了这个打算,只将林子规送出了临襄。 盛意时常在想父亲为他挡剑、护着他跑出临襄的时候,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念头呢? 故国他不能回,可留在临襄也是他万万不愿的。 此局无解,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盛意打开门走了出去,丛嬷嬷立刻走上前,问道:“皇后娘娘如何了?” “骤然之间知道太多的事情,姑姑受到的打击不小。但她是林家的女儿,心性终归是强于寻常人,总能走出来的。” 丛嬷嬷幽幽地说道:“老奴倒是觉得,娘娘放不下,只不过她会撑着。” “能撑下去就是好事。”盛意回道,“以后,还要劳烦嬷嬷费心照顾姑姑。” “这是老奴的本分。” 盛意没有再说什么,往外面走去。 就在盛意走远了之后,林疏月走了出来,她望着盛意离去的方向,喃喃地说道:“这孩子到底是受了多少苦,才能说出那些话啊?” 丛嬷嬷站在林疏月的身边,自然是听清了她说的话:“娘娘,不说之前的事情,就说他当了钊钥司的掌司使,哪一天是能安稳的? 他不愧是公子的儿子,林家的风骨,不曾失了半分。” 林疏月一脸苦涩:“本宫倒是希望他能自私一些……” —— 镇远侯府。 陆沅知刚刚踏进府门,就见了在门口守着的婆子,神色焦急地说道:“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姨娘那边出事了。” 这婆子是郑秀身边的人,陆沅知还是记得的:“露珠姨娘?” 婆子点了点头:“晚饭后,老夫人和姨娘在园子里散步,不知怎的,老夫人摔在了姨娘身上,姨娘受了惊,就早产了。” 婆子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陆沅知往老夫人的院子那边去了。 “二婶现在在老夫人那里吗?” “当时离园子最近的就是寿喜堂,下人们当即就把人抬回了寿喜堂,产婆进去许久了,姨娘一直没有生出来,二夫人就在门口守着。” 在寿喜堂外头,就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哀嚎声。 陆沅知走进院子,就见到了郑秀,郑秀拉着她到外间坐着,避开人之后,才心有余悸地说道:“沅知,幸好你提醒了我,不然今天害的露珠‘早产’的人可就是我了。” “看来二婶已经查到了。” 郑秀点了点头:“露珠这一胎找的是一个面生的大夫调养的,我没有发现她和大夫有什么联系,还是听你的话,盯死了百合那边,才发现和大夫私下联系的人是百合。” 郑秀知道露珠这一胎并不是陆绥的,但她想要揭穿这一点,总得有个说项,不然陆绥就要怀疑郑秀的用心了。 没想到,到了最后关头,还真被郑秀看出了大夫的不对劲。 在发现了大夫和百合的勾结之后,郑秀并未去威逼利诱那个大夫,而是找了他身边的小童,小童将真正的脉案交给了郑秀,郑秀才知道,原来露珠怀上的时间,比实际上的时间要早一些。 露珠想要隐瞒此事,必然要找个“早产”的由头,她本来盯上的人是郑秀,但郑秀不搭理她,露珠就将主意打到了老夫人身上,有了今晚的这场戏。 第227章 杀意毕现 “二婶是何时查出来的?” “也就这两日,还得是你提醒了我要注意露珠生子的事情,我才反应过来了。” 郑秀越说越觉得陆沅知厉害,“你看似什么都不管,可一切好像都在你的掌握之中。露珠的月份作假之事,你早就知道了?” 陆沅知其实并不肯定这件事,但是她当时看到了露珠和吴绪风苟合之事。 那个时候是温氏的丧事期间,陆绥就算是再无情,也不至于在温氏办丧那段时间和露珠做些什么。 不过她也不能确定露珠有孕的具体时间,也只是个猜测而已,所以才会让郑秀去查这件事。 “并不肯定。” “那也足够了,我可从来没有怀疑过露珠的月份。”郑秀思量着,“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把这件事给抖出来。” “这件事我已经有了安排,二婶到时候见机行事。” “你安排人揭穿这件事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父亲最好面子了,不管我们谁出面先揭穿这件事,他都不会将这件事情闹大。唯有一人出面,才能让父亲彻底查清这件事。” 郑秀也是有几分机灵的,她思索片刻,猜出了陆沅知说的那个人是谁,当即瞪大了眼睛:“沅知,你连那个人都敢算计?” “镇远侯的侯位是先祖皇帝亲封的,承袭百年,有人妄图混淆侯府血脉,这是死罪。” 郑秀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是何时开始布局这件事的?” 自然是从她发现,露珠和吴绪风有染的时候。 不过陆沅知并没有告诉郑秀:“二婶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这最后得到的定然比二婶想的更多。” 听陆沅知这么说,郑秀就知道这件事只怕牵连甚广,既然如此,自己还是少知道为好,毕竟她可没有陆沅知那般运筹帷幄。 里屋的动静越来越大,郑秀和陆沅知也谈完了,就过去看看露珠的情况,因而也错过了陆沅知眼中的杀意。 吴绪风既然敢首告盛意,那就该死! 此刻,吴家也是一片慌乱。 吴绪风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父亲,我们这次不仅没有扳倒盛意,还帮盛意恢复了身份,该怎么办啊?” 吴老大人骂了一句:“盛意是什么人,你怎么敢当众揭穿他的身份?” “皇上最讨厌古姜的三大秘术,盛意是个傀偶,只要他的身份被揭穿,皇上怎么可能还留着他?” “蠢货!”吴老大人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没救了,“你被沈观澜骗了。” “盛意就是傀偶,沈观澜他什么时候骗我了?” “首告盛意为傀偶若是大功一件,沈观澜会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你?”吴老大人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这个蠢儿子气的心梗了,“他肯定是知道此事会触怒皇上,才让你当这个替死鬼。” “我帮皇上揪出了他身边的傀偶,皇上不是应该开心吗,怎么会生气?” “你觉得皇上会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掌司使是傀偶吗?” “可皇上不是最厌恶古姜秘术……”吴绪风话说了一半,终于发现不对劲了,“父亲,盛意不会是皇上派人炼制出来的傀偶?” 吴老大人点了点头:“难怪皇上之前那么信任盛意,如果盛意是傀偶,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父亲,那我得罪了皇上,会不会死啊?”吴绪风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现在就去告诉皇上,是沈观澜骗我的。” “你要是想现在死,就去找皇上。” 一句话,让吴绪风彻底闭嘴。 “你脑子笨,做事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不然你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吴老大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沈观澜是真的心狠啊,他游说吴绪风出面首告此事,就等于将整个吴家都拉下了泥潭,吴家为了保住吴绪风,只能让盛意死。 若不是出了魏敏安的变故,沈观澜的计谋确实就成功了。 吴老大人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不过你现在也不用担心,你首告盛意为傀偶,这是事实,那皇上就不能因为这件事杀你,否则世人只会觉得皇上早就知道盛意的傀偶身份。” 听到这里,吴绪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过沈观澜这么坑我,我也不能白吃亏。” “你有沈观澜告知你此事的证据吗?” 吴绪风回想着自己和沈观澜的交集,他垂头丧气地回道:“没有。” 吴老大人显然已经猜到了:“能谋划这出计谋的人,怎么可能在你这里留下证据。以后,你切不可提起此事是沈观澜告诉你的,否则只会让皇上怀疑我们吴家和沈家有勾连。” “嗯。” 吴老大人继续说道:“你让清瑶回陆家打探一下情况。” “打探什么?” 吴老大人只能说的更直白一些:“你没有发现当时陆沅知维护了盛意吗,我总觉得陆沅知不简单,你让清瑶回去打探一下此事,最好能与陆沅知交好。” “行。”吴绪风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吴老大人挥了挥手,吴绪风也就下去办事了。 等他离开之后,吴老大人脸上浮现出了担忧之色,希望这一次,吴家能够度过这个难关…… 第二日的早朝还是如往常一般地进行,只是有人无意中提起了陆绥得子的事情,在其他官员恭贺的时候,顾衍看着陆绥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陆侯爷,下朝之后,你来一趟御书房。” 顾衍的命令,陆绥自然听从:“是。” 下朝之后,陆绥不敢耽搁,立刻去御书房面圣。 陆绥只在御书房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面色铁青。 回府的路上,陆绥一言不发,丝毫看不出再得一子的喜悦。 露珠是在寿喜堂产子,老夫人索性就留着她在寿喜堂休养身体,过完一个月再回自己的院子。 陆绥走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老夫人正看着睡在摇床上的孩子,笑容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 郑秀、以及陆沅知三姐妹都在,陆彦舟和陆书珩房里的百合和流云也在,应该是来看望露珠和孩子的。 至于露珠,正半坐在床上,笑意温柔地看着小床上的孩子。 看着这一幕,陆绥只觉得格外刺眼。 而老夫人也注意到了一直站在门口的陆绥:“侯爷,你快把门关上,免得风吹进来,孩子刚出生,着了凉可怎么办?” 第228章 孩子是谁的 陆绥没有搭理老夫人的话,只是沉默着走到了摇床旁边,他低着头看着孩子,眼中俱是冷意。 露珠立刻发现了陆绥的不对劲:“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陆绥将孩子抱了起来,露珠向来会察言观色,见状,只觉得孩子有危险:“侯爷,您刚刚下朝回来,还是先回去休息。” “你好像不敢让本侯抱这个孩子?”陆绥怀中抱着孩子,目光犀利地看着露珠。 露珠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侯爷,您是孩子的父亲,跟孩子亲近是正常的。” 陆绥却是一把掐住了孩子的脖子,孩子受到惊吓,立刻大哭起来。 “陆绥,你要干什么?”老夫人先急了,伸手就要去抢孩子。 陆绥加重了手里的动作,老夫人担心孩子出事,不敢再有动作:“你疯了吗,这可是你的儿子?” 露珠也吓得从床上滚下来:“侯爷,这可是您的儿子啊,您若是有气,就朝着妾身发作,别对孩子动手。” 百合见露珠倒在了地上,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侯爷,姨娘昨夜冒死为您生下了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为什么要如此狠心啊?” “你们自己问问看这个偷人的娼妇,这孩子是不是本侯的?” 陆绥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郑秀就明白了陆沅知所谓的见机行事,看来皇上已经告知了陆绥此事。 很难想象,陆绥被皇上告知此事时,该有多么的羞愤难当,这种家丑最先知道的人竟然是皇上。 陆老夫人脸上闪过心虚之色:“不管如何,这孩子是无辜的,你先把孩子放下来。” “老夫人对这个孩子倒是上心,难不成你知道这孩子的生父是谁,帮着这个贱人一起来骗我?” 陆绥刚刚说完,就听到陆清瑶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在外头远远地就听到了吵闹声?” 陆清瑶一边说着,一边从门外走进来,正好看到陆绥要掐死孩子的场景,当即怔住了:“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陆清瑶,这是我们陆家的事情,你别插手。” “大哥,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这露珠是我送来陆家,她的事情我总要过问的。” 陆绥怒极反笑:“你说不错,这个偷人的贱人是你送进来的,我是该好好地跟你算账。” “偷人?”陆清瑶迷惑了。 “这孩子根本不是我的,你在这里,正好问问这个贱人,这个贱种是谁的?” 陆清瑶下意识地反驳:“大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陆绥冷冷地问道,“要不要我现在跟这个孩子滴血验亲,看看这孩子是不是我的?” 老夫人、露珠还有百合,三人心中俱是一震。 就算是露珠再能巧言令色,但这个孩子生下来了,就是铁证如山。 “侯爷,昨天我发现了一件事,本不知该不该讲,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什么不该讲的了。” 说着,郑秀就让身后的嬷嬷将脉案送到了陆绥面前。 陆绥一看就看出了不对劲:“月份对不上。” “露珠的孩子并非早产,而是足月生产。”郑秀点出了这个事实。 如此一来,露珠生下来的这个孩子,必然不会是陆绥的。 陆绥直接一脚踹向了露珠:“贱人!” 露珠刚刚生完孩子,哪里能经得起陆绥暴怒之下的一脚,百合直接拦在了露珠身前,替她挡住了这一脚。 这一脚下来,百合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露珠吓得眼睛都瞪大了,连忙抱住了百合:“百合、百合……” “往日里在府中,也不见露珠姨娘和百合走得近,没想到是患难方见真情。”郑秀这一句话是在火上浇油,“为露珠养胎的大夫是百合一直在联系的,也不知她们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两人进府之中看上去并没有联系,这关系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变好,百合能为露珠做到这种份上,只有一种可能,两人在进府之前关系就很好。 百合是什么出身,府里的人哪个不知道? 露珠若真是良家女子,怎么可能入府之前就跟百合关系那么好? 只怕露珠和百合之前都是青楼里的,露珠入府之后,还是忘不掉青楼里那些勾人的手段,甚至连孽种都生下来了,还想要栽到陆绥头上。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陆绥就连看着陆清瑶的眼神中都带上了杀意:“陆清瑶,这就是你为我精心挑选的良家女子?” 陆清瑶真切地感受到了陆绥的杀意,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她今天过来,本意是为了跟陆沅知打探情况,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大哥,我再怎么样也不会用一个青楼女子来糊弄你,她当时把我也给骗过去了。” 陆绥这一次丢脸丢到了顾衍面前,怒意十足,连将露珠一起送来的陆清瑶也恨上了,又是一脚直接将陆清瑶踹翻:“你不是已经与陆家决裂了吗,怎么还有脸踏进我镇远侯府?” 陆老夫人见自己的爱女被踹,又见陆绥还要再踹第二脚,拦在了陆清瑶面前:“陆绥,清瑶是我的女儿,只要我在侯府一日,她就能回来。再说了,露珠的事情本就是你无能,你要是能早些让露珠怀上,她哪里还会找其他人?” 陆老夫人的话,无疑触动陆绥最不能提及的伤口。 他怎么敢告诉别人,自己被温氏下了绝子香,已经再无生育的能力? 陆老夫人的无心之言,就是在他血淋淋的伤口上撒了一层盐:“既然如此,那我就摔死这个孽种。” 陆绥将孩子举高,这一次他是真的要直接扔下来。 露珠见状不妙,顾不得自己尚且虚弱的身子,竟然站起身跑过去将陆绥撞开,从他手里抢走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中:“侯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就放过这个孩子……” 露珠此刻苦苦哀求的模样,只是愈发地激起了陆绥的怒火。 老夫人只当露珠生下的这个孩子是陆起的,硬着头皮说道:“你若是不愿意认这个孩子,就放在我这里养着,不碍你的眼。” 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陆绥是再清楚不过的,她怎么可能做这种吃亏的事情? 能让老夫人如此心虚且退让的只有一个人:“这个孩子,是陆起的?” 第229章 流云再告发 “怎、怎么可能?”老夫人的回答都有些磕磕巴巴的。 陆绥自然不会相信老夫人的话,他转过头看向露珠,眼中透着阴狠之色:“那你应该最清楚,那个奸夫是谁?” 露珠犹豫着不肯说,陆绥竟然意外地没有逼迫她:“你不想说就算了。” 露珠并没有因为陆绥的这句话而放松,果然,陆绥很快就说出了下一句话:“来人,将露珠和这个孽种一起沉塘。” “侯爷,我错了,我说、我说!” 其实露珠也不确定自己的这个孩子是谁的,但现在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她只能说出了一个名字:“是三爷的孩子。” 露珠在此刻说出这个孩子是陆起的,原因很简单,老夫人向来宠爱陆起,不管会不会护着自己,但总归是要护着这个孩子的。 看着自己怀中抱着的孩子,露珠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痛,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任何人,没想到在这个孩子出生之后,自己竟然拼死都要护着他。 正如露珠预料的那样,老夫人的确会护着孩子,但肯定会放弃她:“侯爷,这个露珠出身不干净,肯定是进府之后勾引了起儿。这种女人活该沉塘,只是这孩子好歹也是我陆家的骨血,还是留下他。” 老夫人刚刚说完,就听的流云扑通一声跪下了:“侯爷,奴、奴婢觉得这个孩子不是三爷的。” 闻言,陆绥看向流云:“你是书珩房里的通房丫头?” 流云点了点头:“侯爷,奴婢曾经见到,书珩少爷和露珠姨娘先后从假山后头走出来,两人都是衣衫不整的模样。” 这一句话,简直如同五雷轰顶,就连老夫人的脸都绿了:“你是不是看错了?” “奴婢绝对没有看错。”流云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书珩少爷的书房里有个暗格,里头还放着露珠姨娘的肚兜。” 闻言,陆绥往后踉跄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就在这时,陆沅知开口:“父亲,女儿看露珠姨娘脉案上的月份,这孩子大抵是在温氏去世那段时间有的,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何事?” “女儿当时夜里睡不着,就想着在府里走走,恰好走到了灵堂附近,见到露珠和姑父从灵堂离开,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想起来,两人似乎也是衣衫不整的样子。” 这一次,陆清瑶急了:“陆沅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绪风怎么可能跟这种贱人有关系?” “沅知只不过是说出了自己所见,姑姑何必如此着急?”陆沅知不紧不慢地说道,“再说了,我身为父亲的女儿,自然是要为父亲分忧解难,找出那个姘头。” 陆绥看着露珠,眼中甚至连怒意都没有,只有死一般的沉寂:“来人,将陆起、陆书珩还有陆家的姑爷都一起请过来,看看到底谁是孩子的父亲?” 闻言,露珠一脸颓丧地跪坐在地。 “看来,连你自己都搞不清孩子是谁的。”陆绥看露珠这样子,心中更冷。 陆清瑶还想要为吴绪风说话:“侯爷,不能仅凭她们的一句话,就直接将人请过来验,这要是被外头的人知道了,陆家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陆绥直接一巴掌扇在了陆清瑶,毫不留情:“你以为陆家还有脸面吗?” 老夫人言语间还是护着陆清瑶:“你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大不了就将露珠和这个孩子沉塘,难不成还要为了她,再拖其他人下水?” 老夫人在知道露珠同时与三个男人有染,不确定这个孩子是谁的血脉的时候,就果断地选择了放弃这母子二人,“只要这两人死了,这件事就不会外传,也不会损害侯爷你的声誉。” “老夫人以为我是如何知晓这孩子不是我的血脉的?” 闻言,老夫人也有些疑惑,谁会把手伸进陆家的后院? 陆绥冷声说了下去:“是皇上告诉我的,他让我彻查此事。老夫人现在还觉得,能够将这件事瞒下去吗?” 听到这句话,老夫人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皇上怎么会知晓此事?” “镇远侯之位乃是先祖钦定,陆家承袭百年,地位尊贵。如我们镇远侯府这般的人家,子嗣上岂可有问题?” 到了这个时候,陆绥反倒是镇定了下来,“钊钥司就是皇上的耳目,像我们这样的侯府世家,只怕一举一动都在钊钥司的眼里,老夫人觉得皇上会容忍一个青楼女子混淆我侯府血脉?”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陆绥何尝不想压下此事,也好保全自己的脸面,但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只能将这件事查的清清楚楚,给皇上一个交代。 陆清瑶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地去打露珠:“都是你这个贱人勾引男人,你怎么不带着这个孽种去死啊……” 露珠死死地护着孩子,不敢还手,百合上前拉扯着陆清瑶:“你别打她。” 陆清瑶反手一个耳光扇在了百合的脸上:“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都是窑子里出来的烂货,也敢碰我?” 还是陆沅知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了陆清瑶的手腕,将她拖开:“姑姑忘了,这人是你送进陆家的,你自己当时不好好查清楚底细,现在在陆家发疯,是什么意思?” “陆沅知,你怎么还帮着这个贱人?” “姑姑一口一个贱人地骂她,等会儿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怎么骂姑父的。” 陆清瑶脸色一僵:“我为何要骂你的姑父?” “露珠当真是姑姑自己寻来的人吗?” 陆清瑶立刻明白了陆沅知的意思,这露珠其实是吴绪风送到她面前的人,说是好好地教一教规矩,送到陆家去。 陆清瑶相信了吴绪风的话,就没有去深查露珠的身世,教了规矩之后就送到了陆老夫人身边。 这样一想,有问题的人其实是吴绪风。 只是陆清瑶怎么可能承认这一点:“绪风肯定也是被这个露珠给骗了。” “真是可笑,姑姑将所有的错都推在了露珠身上,一直在维护姑父,我倒是觉得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姑父的算计,说不定就是吴家看我们陆家日子过的太安稳,特意送了一个人进来。” 陆清瑶有些心虚:“怎、怎么可能?” “既然姑姑如此相信姑父,那等会儿正好可以验一验,这孩子与姑父到底有没有关系?” 第230章 滴血验亲 陆绥听着陆沅知的话,好似明白了什么,看向陆清瑶的目光中透着审视。 如果露珠进府就是吴绪风设下的局,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吴绪风想要混淆陆家的血脉,暗地里指使露珠与陆起、陆书珩有染,实则让露珠生下吴家的血脉。 老夫人肯定早知露珠和陆起有染之事,她必然会以为这个孩子是陆起的,只怕会为他谋划这侯府世子之位。 等到自己百年之后,这侯府不就是吴家的囊中之物了吗? 这样一想,陆绥的心更沉了。 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露珠生下来的孩子是谁的,若当真是吴绪风的孩子,那其中就大有文章了。 陆沅知松开了陆清瑶,陆清瑶这一次不敢再造次,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她终于感觉到了害怕。 陆沅知重新坐了回去,整个屋子里都陷入了寂静,就连露珠怀里抱着的孩子都没有再有任何的哭声。 这寂静中潜藏了太多的不安,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才有了动静,陆起和陆书珩都被请过来了,意外的是,陆彦舟也一起出现了。 下人们去请陆书珩和陆起的时候并没有说是什么事,但陆彦舟恰好遇到,就一起跟了过来。 此刻,走进寿喜堂,三人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混乱而又安静的场景。 “大哥,露珠姨娘刚为你生下了孩子,你就这般对她,未免有些过河拆桥了?” 陆起话音刚落,陆绥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一巴掌毫不犹豫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陆起只觉得自己无缘无故地挨了一巴掌,刚刚质问出这句话,下一秒,就看到陆绥一巴掌又打在了陆书珩的脸上。 陆绥这两巴掌用尽了力气,两人的脸上都是火辣辣地疼。 “父亲,您为何要打儿子?” 陆绥一把揪住了陆书珩的衣领,将他甩在了露珠的面前:“你怕是失心疯了,连父亲的姨娘都敢染指?” 闻言,陆书珩心中一颤,而陆起的眼神也变了,露珠为何跟陆书珩也有关系? “父亲,这都是误会……”陆书珩还想要狡辩,一个下人正好在这时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小木盒,看到那个小木盒的时候,陆书珩的话一下子就卡在了嗓子眼。 陆绥丝毫没有给陆书珩脸面,直接将木盒掀开,里面是一个肚兜,上面还绣了一个“露”字。 陆绥将肚兜扔到了陆书珩脸上:“误会,误会什么?你倒是来给我解释解释,露珠的肚兜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书房里?” 陆书珩就像一直被人提起来卡住了喉咙的鸭子一样,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陆绥又看向了陆起:“陆起,外面的女人不够你玩,你连我房里的人都敢碰?” 陆起理亏,不敢讲话。 就在这时,下人进来通传:“侯爷,吴大人和荣大夫到了。” 陆起有些疑惑,这两人怎么来了。 吴绪风一走进来,立刻就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对劲,他比陆起和陆书珩先反应了过来,但陆绥没有说话,他就不好开口。 陆绥也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了荣大夫:“荣大夫,今天请你入府,是希望你能帮忙验证一下,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此言一出,陆书珩、陆起和吴绪风都震惊了。 陆起开始给陆绥使眼色:“大、大哥,这种事情就不必外扬了?” “皇上下令,彻查此事。” 八个字一说出来了,三个涉事人都无比地慌张,他们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插手这件事。 陆绥看向了吴绪风:“所以谁今天不验,那就到皇上面前验。” 吴绪风明白,陆绥是在警告自己:“这件事是你们陆家的事情,为何要我来验?” “吴绪风,大家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本侯若是不知你和露珠的关系,今天就不会请你过来。”陆绥语气森然,“你若是光明正大,验一验反而能够证明你的清白,届时本侯会亲自去吴家致歉。” 吴绪风知道,自己这次是躲不掉了。 只是让吴绪风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他们三个人都要验血,这就表明露珠跟他们三个人都发生过关系。 吴绪风瞪着露珠,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没有想到,露珠的心竟然这么大。 加上陆绥在内,他们四人都会以为孩子是自己的,从而为这个孩子谋划。 而露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真是好手段。 陆起和陆书珩也不是傻子,吴绪风想的到的事情,他们也很快反应过来了,只是这个时候看穿露珠的用心,已经晚了。 荣大夫从露珠手中抱走了孩子,露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荣大夫滴血验亲。 吴绪风藏有私心,故意站在了最后一个。 此刻,他最期望的就是这个孩子是陆起或者陆书珩的。 事与愿违,陆起和陆书珩的血与这个孩子的血都不想融。 陆起和陆书珩明显都送了一口气,吴绪风满心忐忑地上前,扎破了手指,一滴血落入了碗中。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吴绪风的血与孩子的血相融。 一瞬间,吴绪风面如死灰。 看到这个结果,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只有孩子因为扎破手指的疼痛,而发出了哭嚎声。 荣大夫看了一圈,都不知该把怀里的孩子给谁。 陆清瑶却在这时冲了上来,一把从荣大夫手里抢走了孩子,狠狠地就要砸下去:“去死。” “不要……”露珠凄厉地惨叫起来,最终,是百合冲上前倒在地上接住了孩子,她抱着孩子无助地哄着。 陆彦舟没有想到百合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要帮露珠,伸出手就要拽走她:“你离这个娼妇远一点,还有这个孽种你赶紧扔掉。” 百合空出一巴掌打开了陆彦舟的手:“你们这些男的,只想着利用我们,一旦遇到一点难题,首先被抛下的就是我们。” 陆彦舟的脸瞬间就黑了:“百合,你记住你自己的身份,难道你要跟这个娼妇一起死吗?” 百合将孩子还给露珠后,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撸起了袖子,她胳膊上的伤就这样展示在了众人面前:“跟你这样残暴的人在一起,我还不如死了呢,至少死了不用挨你的打!” “百合,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青楼赎出来的,如果没有我,你现在还是个千人骑、万人枕的玩物。” 第231章 生死同命 陆彦舟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说出了这番话,好似自己是百合的再生父母一样。 百合嗤笑一声:“要不是露珠姐姐在你们陆家,你以为我会愿意跟你这种人在一起?” 陆彦舟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果然跟这个娼妇早就认识。”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百合指着吴绪风,“我跟姐姐都是被这个人带来京城的,他想让姐姐入陆府之后,帮他得到陆家。 姐姐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听他的命令行事而已,可现在事情被揭发,你们所有人都在怪姐姐,有本事你们就去找这个罪魁祸首啊。” 吴绪风听到百合当众指认自己,冷着脸为自己辩解:“百合,你这是挑拨离间。” “我挑拨离间?”百合反问,“那孩子为什么是你的?难道不是因为你想靠着姐姐的这个孩子,得到整个陆家吗?” 吴绪风当初让露珠入陆府,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但是他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过和露珠有染,是露珠在温氏的灵堂上引诱了自己,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是她自己有私心,勾引了我不够,又勾引了陆起、陆书珩,她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妇!” 听到吴绪风这么说,陆清瑶也回过神了:“没错,都是因为这个贱人。大哥,绪风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陆绥看着这对夫妻推脱责任的丑恶嘴脸:“这些事情本侯会一五一十地上奏皇上,吴绪风是什么样的人,自有皇上定夺。” “大哥,你这是把绪风往死里逼啊。”陆清瑶还想要让陆绥帮吴绪风隐瞒,但陆绥现在对吴家恨之入骨,怎么可能帮他? “露珠既然已经入了我镇远侯府,那就按照家法处置,沉塘!” 听到要将自己沉塘,露珠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抱紧了手中的孩子。 陆绥看了她一眼,冷声继续说道,“至于这个孩子,他既然是吴家的血脉,那就交给你们吴家带回去,我们陆家是断然容不得此等孽种的。” 陆清瑶想要说什么,但是吴绪风扯了扯她的衣袖,陆清瑶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陆绥又看向了陆书珩和陆起,陆起吓得一哆嗦,往老夫人身后藏。 至于陆书珩,躲无可躲,只能跪在地上向陆绥求情。 “陆起和陆书珩按照家法处置,藤鞭五十,跪祠堂三日。” 听到这个惩罚,老夫人当即就要求情,陆绥盯着老夫人:“不管是陆起还是陆书珩,若是不肯认罚,那本侯就会将他逐出陆家!” 此言一出,陆起和陆书珩都不敢再为自己辩解。 陆清瑶带来的两个婆子直接从露珠手中抢孩子,露珠不愿意放手,直接被那两个婆子大力推开。 百合上去帮忙,直接被陆彦舟拽开了,一时之间,屋子里哭声迭起。 陆绥不想再看这些糟心事,直接让两个婆子来将露珠拖下去。 露珠被两个婆子拖着从百合、陆彦舟身边经过的时候,突然爆发,她挣脱了两个婆子的手,然后拔下了头上的发钗,眼中满是凶光地刺向了……陆彦舟。 所有人都以为露珠突然暴起,会对吴绪风动手,但是她竟然选择了对陆彦舟动手。 陆彦舟长期酗酒颓废,身子早就废了,哪里还能反应过来,直接被露珠手中握着的发钗刺中了下体。 “啊……”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哀嚎声,露珠将发钗重新拔了出来,那两个婆子见状连忙要再去抓她,但是露珠手里还有凶器,她们根本不敢靠近。 “姐姐。”百合如何看不出,露珠已经心存死志,喊她的时候,语气明显焦急了很多。 “百合,我这一生都是不幸的,却还是把你一起拖入了泥潭,是我对不起你。”露珠看着百合,脸上带上了笑意,“我害过太多的人,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咎由自取,如果可以的话,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说着,露珠将发钗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顿时,鲜血四溅。 “姐姐!”百合冲上前抱住了露珠,露珠倒在了百合的怀中。 她看着百合为自己流泪的模样,想要抬手为她擦去眼泪,但是她已经做不到了,很快就死在了百合的怀中。 “姐姐……” 百合无力地喊着,过往的事情在她眼前一一闪过。 她想起了自己被卖进青楼的时候,是露珠问老鸨要了自己,自己在她身边当一个伺候的丫鬟。 在青楼的那些年,是露珠一直护着她,让她免去了不少伤害。 所以即便后来,百合知道露珠做的那些事情不对,但她依旧选择了做那个为露珠递刀的人。 这世上的好人很多,可曾经救了她的人,只有世人眼中是坏人的露珠。 在露珠终止生命前的最后一件事,也是为百合报仇,让那个一直伤害百合的陆彦舟断子绝孙。 “姐姐,你走的慢一些,我就来陪你了。” 百合泪中含笑,她拔下了发髻间的发钗,直接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郑秀原本是可以阻拦百合的,但是陆沅知拉了她一把:“这对她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和她最牵挂的姐姐,生死同命。” 能够死在百合的怀里,是露珠最安心的事情。 而可以和姐姐死在一起,是百合最开心的事情。 看着这对姐妹花的死状,郑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都是可怜人。” “大夫、大夫,快来彦舟的伤势。”陆绥看到陆彦舟受伤,急火攻心,幸好荣大夫还在。 荣大夫看着陆彦舟下身鲜血淋漓的现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先抬进里屋。” 陆绥跟着往里屋走去,走前还不忘叮嘱郑秀:“弟妹,这两个贱人丢到乱葬岗喂狗。” “侯爷放心,我会好好处理的。” 郑秀应下来之后,陆绥才放心离开。 其他人都跟着去看陆彦舟的伤势,吴家的人也趁机跑了,这里只剩下陆沅知三姐妹和郑秀,陆初看着那两人的尸首,有些不忍:“二婶,真的要把她们拖去乱葬岗喂狗吗?” 郑秀没有答话,只是看向了陆沅知,等着她的回答。 陆沅知知道露珠和百合之前的所作所为,她们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可那些将露珠强行纳进府的人就是好人了吗? 这个世道,对女子而言,总是格外艰难。 “好生安葬……” 第232章 吴家罪行 陆沅知没有去管陆彦舟的事情,在结束之后,直接回了松香院。 她一进推开门,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屋里有人:“嬷嬷,你帮我盯着点陆彦舟那边的情况。” “是。”汤嬷嬷应了一声,没有跟着陆沅知进房间。 陆沅知走进房间,反手将门关上,才往里走去。 果然看到盛意坐在她常坐的椅子上,拿着一本书在看。 从陆沅知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可以看到他的侧脸。 盛意目光下敛,认真专注,长长的睫毛垂下,愈发地衬得那双眼眸清冷。 “听说林老大人连夜进京了。”陆沅知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盛意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盛意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点了点头:“已经见过了。” “林老大人希望你留下来?” “但他更尊重我的意愿。” 林疏月的感性大于理性,但林老大人的理性大于感性,纵然他心中有万般不舍,也会放手。 因为即便是当年的林行之,林老大人也同样会放手。 “林老大人说,父亲将我教的极好。” 盛意对林疏月改口称为姑姑,但对林老大人一直没有改口,或许是因为在盛意的心中,对林老大人一直心存芥蒂。 果然,盛意还是问出了那句话:“沅知,姑姑或许猜不到父亲去了哪里,但林老大人真的猜不到吗?” 或许早就有所察觉,只是林老大人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一直找下去,何尝不是在填补内心的歉疚呢? “以你的性子,我还以为你会直接问他。” “原本想问的,只是看到他,突然就有点不忍心了。” 以前的盛意,是不会因为不忍心就不问的,他甚至会故意问出这个问题以刺痛那个人。 或许是因为跟陆沅知待得久了,盛意心中多了几分柔软。 “我今日在看到露珠和百合自杀的时候,也有些于心不忍,但除了死,她们也没有更好的结局了。” “很多事情,一旦做了就注定不能回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不是你提前识破了她们的计谋,那整个陆家都将万劫不复。” 陆沅知叹了一口气:“不提她们了。” “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去一趟钊钥司,带你认认人。” 盛意这是想要将钊钥司完完整整地送到陆沅知手中,陆沅知看着外面的日头:“就今天,毕竟这京城很快又要乱起来了……” 这一边,吴绪风无奈之下将孩子抱了回去,这一夜都没有安稳,陆清瑶简直要把吴家给闹翻了。 就在吴绪风还在为陆清瑶和孩子的事情头疼的时候,就等到了皇上的圣旨。 吴家先前收受贿赂、卖官鬻(yu)爵,如今又混淆公侯血脉,居心叵测,钊钥司奉命查抄吴家,主使者斩立决,族人尽数流放,三代以内不得从官。 很快,吴家的人全部被捉拿归案,其中自然包括陆清瑶。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吴老大人不停地跟盛意吼叫着,站在盛意身旁的竹青,隔着牢门几鞭子直接抽了过去,正好抽在了吴老大人的身上,他瑟缩在角落,不敢再讲话。 盛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吴老大人:“吴大人,当初吴家出事的时候,你选择了站在皇上这一边,皇上给了吴家一条生路。 吴大人当时聪明的很,怎么这一次如此愚蠢呢?你这一次既然站在了皇上的对立面,那皇上就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吴老大人立刻明白了顾衍这次突然发难的原因,是因为吴绪风首告盛意傀偶的事情,彻底惹怒了顾衍。 顾衍在明面上自然不会用这件事来问责吴家,但吴绪风和露珠的事情让顾衍抓住了把柄。 再加上受贿卖官的罪状,吴家这一次,是真的彻底完了。 “吴老大人还要见皇上吗?”盛意又问了一句。 吴老大人看着盛意,愤恨而又无奈地回道:“不用了。” 得到了吴老大人的答案,盛意带着人离开了。 在盛意一行人离开之后,吴老大人一巴掌打在了吴绪风脸上:“都是因为你,才给吴家带来了灭顶之灾,你连陆家都敢算计,你是要把我们吴家往火坑里推啊。” 看着父亲悲痛欲绝的样子,吴绪风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这几个牢房关着的都是吴家的人,只听得咒骂声和哭声不断,吴绪风拼命地堵着自己的耳朵,好像只要听不到这些人的声音,吴家获罪的事情就与自己无关了…… 得知了吴家的下场,陆绥的心情并没有丝毫的好转,因为他最为看重的儿子陆彦舟,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废人。 露珠的下手非常狠,即便荣大夫抢救及时,也已经无力回天。 这两天,陆家遍请名医,但只是确认了陆彦舟再也不能人事,并且还导致这件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如今京城之中,还有谁不知道陆彦舟已经是个废人了? 之前陆彦舟纳百合进府,已经沦为了京城的笑柄,如今又被证实是个废人,无疑是又给他添了一个谈资。 即便不用出门,陆彦舟也知道外面是怎么嘲笑自己的,整个人愈发地阴郁起来,房间里面就没有一个完好的瓷器,就连陆绥都被陆彦舟拒之门外。 在陆彦舟这里碰壁,陆绥有些无奈地回自己的院子,没成想老夫人竟然在他的院子里等着。 以往老夫人有什么事情,都会派人请陆绥过去,今天亲自上门,只怕是因为这次的事情非常棘手。 “母亲这是为了陆清瑶的事情来的?”陆绥没有跟老夫人走那些弯弯绕绕,直接开口询问。 老夫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为了陆清瑶,她只能服软:“侯爷,清瑶毕竟是你的亲妹妹,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就帮帮她。” “陆清瑶说过,与我划清界限,不管何时都不需要我的帮助,我有事也不去找她。”陆绥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夫人,“不过既然是母亲来求,那儿子自然是要给几分薄面的,她回府之后住在寿喜堂,只要她不再闹事,儿子可以当府里没有这个人。” 老夫人如何听不出来陆绥的讽刺之意,若只是让府里养着陆清瑶,老夫人今天绝不可能亲自走这一趟,她来自然是因为陆清瑶现在回不来。 “清瑶嫁给了吴绪风,那就是吴家的人。吴绪风是个心狠的,他不肯给清瑶和离书,清瑶就算是死都只能是吴家的人,怎么可能回得来?” 第233章 反常的吴悠然 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对吴家的恨意。 这让陆绥觉得十分可笑,往日里她跟吴家关系亲近的很,甚至可以跟吴家一起算计自己这个儿子。 如今吴家落难,老夫人的嘴脸立刻就变了。 “陆清瑶当年为了嫁给吴绪风用尽了手段,现在又舍得离开吴绪风了?”陆绥故意冷嘲热讽,“老夫人可别会错了清瑶的意思,兴许她愿意和吴绪风同生共死呢?” 老夫人知道,今天这件事自己势必要低头了:“侯爷,是清瑶给我传出来的消息,吴绪风不肯给她写下和离书,唯有你出面才能让他与清瑶和离。 你和清瑶都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地活着。只要你帮我救清瑶这一次,以后陆家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再插手。” 陆绥看着老夫人,目光阴冷:“如果不是陆清瑶偏心吴家,帮着吴绪风将露珠塞进了侯府,那百合就不会接近彦舟,彦舟绝不可能变成现在的样子? 你知道因为露珠和百合的事情,我们陆家已经彻底沦为了京城的笑柄吗?这都是因为陆清瑶这个蠢货,她就算是死了,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老夫人感受到了陆绥对陆清瑶的杀意,她就要跪下来求陆绥救陆清瑶,但是跪到一半,就被陆绥强行拉了起来:“老夫人应该清楚,我还留着陆起的命,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你若是再让我为难,就别怪我将陆起逐出陆家,到时候,京城中谁都能踩他一脚。老夫人可要想好了,为了一个将死的女儿,再赔上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值得吗?” 在老夫人的心中,陆清瑶很重要,但陆起比陆清瑶更重要。 陆绥这番威胁的话,成功地让老夫人站直了身子,她盯着陆绥:“侯爷,像你这种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管的人,早晚会有报应的。”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儿子说出来的话。 但陆绥并未有任何难受的情绪:“有你这样偏心的母亲,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报应。” 听到这句话,陆老夫人终于撑不住,转身离开了…… 吴家的案子是盛意在离开前办的最后一桩案子,赶在年前,吴家的案子彻底结束。 吴老大人、吴老夫人、吴绪风、陆清瑶作为主使者直接判了斩立决,其他从犯则是按照罪行轻重判了流放之地。 斩首的那一日,大历下了第一场雪。 血和雪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目。 陆老夫人看着陆清瑶被斩首,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晕在了周嬷嬷的怀中,她到底还是没有能够救下陆清瑶。 陆沅知和盛意坐在小巷口的马车里看完了斩首的过程,随即就放下了车窗窗帘。 “这下子放心了?”盛意问道。 陆沅知点了点头:“吴绪风必须死。” “是因为我吗?” “吴家的那些人作恶多端,本就该死。”陆沅知的这句解释略显苍白。 盛意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没有再继续纠结于这件事情:“如此一来,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想到即将到来的新年,陆沅知的心中没有一丝喜悦,反倒是多了几分伤感:“我已经听长公主说了,过完年,你们就走了。” “早些去临襄,就能早些办完那些要办的事情。”盛意掩去了心中的不舍,“而且钊钥司你已经接管的差不多了,这里也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了。” 陆沅知靠着马车车壁,没有说话。 盛意突然来了一句:“云淮没有死。” “什么?”陆沅知瞬间坐直了身子。 “他在斩首前一日被人救走了,能从钊钥司将人偷偷救走,可以想象那个人在京中的势力不简单,我至今都没有查到那个人是谁。” 这是盛意唯一担心的地方,他以为自己可以在离开之前找到那个人,但是现在看来,那个人隐藏的太好了,“所以,这京中还有一股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势力,你一定要小心。”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皇上。” “除了我和皇上,还有人知道这件事吗?” 盛意摇了摇头:“就连钊钥司的人都以为被斩首的人是云淮。” “既然如此,那就让所有人继续以为死去的人是云淮。” “敌不动、我不动,只怕有的等了。” “我都能等三年,还会怕再多等几年吗?” 陆沅知表面上是在说云淮的事情,实际上还是在说自己与盛意之间的事情。 只要盛意没有陷于危险之中,她可以一直等到盛意将事情办完之后再回来,哪怕不止三年。 盛意听懂了陆沅知的意思,眼中的笑意愈发地深了:“前路未知,但我的归处只有一处。” 你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 —— 陆老夫人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是许久都没有出现的吴悠然。 “老夫人,你可算是醒了。” 陆老夫人现在对吴家所有的人都没有好感,尤其是吴悠然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更是让她厌恶:“你怎么来了?” 吴悠然陪着笑脸说道:“听闻老夫人悲痛晕厥,我这个做儿媳的,自然是要来侍疾。” “起儿受了那么重的家法,连床都下不了,你若是有心,还是好好地照看起儿,我这里用不上你。” “我是看着三爷睡着了,才来看老夫人的。”吴悠然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老夫人,如今吴家落难,以后我能倚仗的只有侯府。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地对待相公,照看婆母。” 吴悠然如今失了娘家作为倚仗,她只能巴结着陆起和陆老夫人,才能在陆家把日子过下去。 陆老夫人本不想搭理吴悠然的,但是她环顾四周,除了吴悠然,竟然没有一个晚辈来探望自己,心下不由地失落了起来。 她望着眼前的吴悠然,松了口:“这还是要看你的表现。” 闻言,吴悠然立刻殷勤地将药端到了陆老夫人面前:“老夫人,这药的温度刚好入口,我来伺候您喝药。” 说着,吴悠然用勺子舀了一勺药,送到了陆老夫人嘴边,陆老夫人张口喝下了药。 很快,一碗药喝完,吴悠然起身搁下了药碗:“老夫人,看时辰三爷也快醒了,我回去伺候他喝药。” 陆老夫人摆了摆手:“去。” 吴悠然福了福身,才低着头走了出去。 陆老夫人一直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悲痛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吴悠然眼底深藏的怨恨…… 第234章 靠人不如靠己 这个年节,京中的年味很淡,吴家的死给不少人心上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在朝官员心里都如明镜一般,吴家这次全族出事,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吴绪风首告盛意。 至于那些被翻出来的旧案,原本皇上已经压下去了,就不会再提。 这个时候牵扯出来,就是要彻底地将吴家铲除。 众人心有余悸,开始回想自己当日在御花园有没有言辞过激的地方,得罪了盛意。 如此一来,人人自危。 尤其现在盛意背后站着的不仅仅是顾衍和林家,还有魏敏安。 至于盛意为傀偶的事情,众人哪里还敢再提,只怕刚提完,不仅是自己,全族的脑袋都保不住。 镇远侯府是最为惨淡的,陆老夫人因为陆清瑶的死大病一场,连年夜饭都没有跟府里的人一起用。 陆书珩和陆起被打了五十鞭子,又跪了三天祠堂,不养个半年,哪里能好的起来,如今更是连床都下不了,每日只能趴在床上哀嚎,更别提过节了。 至于陆彦舟,脾气日益见长,在他院子里伺候的人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陆绥苦于陆彦舟之事,再加上他已经再无生育能力,可以说是郁结于心,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让下人布置。 所以这一年的年夜饭,陆沅知三姐妹是和二房的人一起用的。 没有了往年的热闹,但却多了几分温馨。 “我已经将流云送去了庄子里。”郑秀说道。 流云原本以为自己当了陆书珩的通房,日子会好过许多,为此不惜背叛了陆沅知。 但是她到了陆书珩身边之后才发现,自己跟着他永远不会有好日子过。 所以流云在发现了陆书珩和露珠的奸情之后,就投靠了郑秀,她当众告发陆书珩和露珠,但事成之后,郑秀要保证她的下半生。 郑秀履行承诺,将她送去了城外的庄子里,只要她安生度日,下半生自然就好过,若是还像之前那样,在庄子里的日子只怕会更难熬。 陆沅知点了点头:“二婶心中有数就好。” “今天特意让厨房做了你们爱吃的菜色,都快尝尝,合不合胃口。”郑氏招呼着大家一起用饭。 往日里,桌子上菜色都是以老夫人和陆绥的喜好为主,用饭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今日难得随性一次,大家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陆初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感慨。 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跟陆家其他人相谈甚欢的一天,这一刻,她对陆家有了一种莫大的融入感。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她视陆家所有人为对手,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也可以跟家里人相处的融洽。 若是母亲还在,她是否会后悔之前所做的事情呢? 陆初用完饭回到院子,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嬷嬷,是温氏先前指派到陆书珩身边伺候的丁嬷嬷。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丁嬷嬷走到了陆初面前,行礼问好。 “丁嬷嬷不在那边伺候着,怎么来我这里了?” 陆初现在连陆书珩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及,丁嬷嬷眼中闪过黯然之意,但还是强撑着笑意说道:“姑娘,你和书珩少爷都是夫人的孩子,夫人去后,你们二人自当互相扶持,才能在这侯府中活下去。” “我曾经也以为母亲和兄长会是我的依靠,但是直到母亲去世、兄长背弃,我才明白,人这一辈子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陆初看着丁嬷嬷,“丁嬷嬷,我知道是兄长让你来的,他无非是想让我在父亲面前为他求情。我也实话实说,我和他之间的兄妹情义早就断了,所以以后他就当没有我这个妹妹,我也没有他这个兄长。” “姑娘,你忘记夫人在世的时候说过什么了吗?”丁嬷嬷还想再劝,“书珩少爷毕竟是男子,以后你要倚仗书珩少爷的地方还有很多。” “我不需要任何作为我的倚仗,我的路,我可以自己走。”说完这句话,陆初就直接走进了院子,没有再搭理丁嬷嬷。 丁嬷嬷有些无奈回去复命,陆书珩听到丁嬷嬷的话,气的将枕头直接扔在了地上:“她现在是一心向着陆沅知,哪里还会顾念我?” 丁嬷嬷看着因为愤怒,神情都有些扭曲的陆书珩,突然之间就明白了陆初的选择,难怪她说陆书珩靠不住。 “少爷,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伤养好了。”丁嬷嬷耐心劝道,“如今陆彦舟已经是个废人了,那您就是侯爷唯一能够指望的儿子,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想岔了。” 听着丁嬷嬷的这番话,陆书珩的心稍微定了下来:“你说的不错,我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伤养好了……” 用过了晚饭,陆沅知和汤嬷嬷一起往松香院走去。 看着走在前面的陆沅知,汤嬷嬷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意,过去的这一年,姑娘从来没有一日如今天这般轻松与家人相处过。 如果侯府没有那些糟心人和糟心事,姑娘的日子必然过得顺遂。 走进房间之后,陆沅知转身叮嘱了一句:“嬷嬷,我今晚要早些休息,你也早点休息。” 汤嬷嬷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皇上下令,今年的除夕要大办,扫一扫这过去一年的霉气。子时的烟花必然盛放,姑娘夜里醒了,倒是可以起来看一看。” “好。” 陆沅知将房门关上之后,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早点休息,而是坐在了窗下的矮榻上,拿着一本游记看了起来。 屋子里的炭火足,便是这般静静地坐着,也是暖和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沅知听到了窗棂的声响,她立刻放下书,打开了窗户,窗户外是她再为熟悉不过的人:“盛大人今年来的,好似比去年要晚一些。” 盛意熟练地翻进了窗户:“我现在住在驿馆那边,魏敏安的人盯得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避开她的耳目出来的。” 听到这句话,陆沅知心中生出了几分离别伤感:“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盛意点了点头:“明天,临襄使臣和印天使臣会一同离开。” 陆沅知抬头看向盛意,眼前的人明明近在咫尺,但陆沅知已经开始不舍:“一路平安。” 在盛意开口之前,陆沅知又补了一句,“去时平安,归时亦平安。” 第235章 中计 千言万语,都藏在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 盛意可以感知到那份沉甸甸的情义:“有你这句话在,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说着,盛意将一个荷包放进了陆沅知的手里,凭着手感,陆沅知知道那是一包沉甸甸的金子:“大人今年给的岁钱,未免太过贵重。” “给你的岁钱,再多都不贵重。” 盛意说着,往陆沅知那边走近了一步,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陆沅知回以一笑:“新年快乐。”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外面的声响,是烟花的动静。 两人站在窗前,抬头望着天空。 原本漆黑的夜幕,在一个接一个的烟花升空爆炸之后,立刻明亮了起来。 那些烟花绚烂异常,陆沅知看着空中的景象,倏然笑了:“盛意,我突然想起来你为了放的满城烟花,我觉得比今晚的烟花还要好看。” 那一个小城的烟花,如何比得上这满京城盛放的烟花。 但是那小城的烟花,是盛意特意为陆沅知一人而准备,在陆沅知的眼中,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场景。 盛意突然转过身,将陆沅知抱在了怀中。 陆沅知没有挣脱,只是仰起头看着盛意。 盛意低头,看着怀中的陆沅知。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除了陆沅知,再也不会为任何人心折了。 在烟花的映衬之下,陆沅知的双眸格外明亮。 盛意如同入了迷一般,缓缓地低了下头。 陆沅知好似预料到了什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盛意在陆沅知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就像是振翅的蝴蝶,微微颤抖着…… 直到后半夜,烟花之声才停止,整个京城再次归于寂静。 沈观澜再次趁着夜色,来到了落棠阁。 苏棠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沈观澜的到来,一直在院子里等着他。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京城的烟花了。”苏棠感叹了一句。 沈观澜回道:“毕竟有两国使臣在,大历总得做些什么,让两国的使臣赏一赏。”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了?”苏棠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沈观澜没有隐瞒,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棠。 听到陆绥被戴了三顶绿帽子,以及陆彦舟被废的事情,苏棠气的一掌碎了桌子上的茶盏:“那些人,竟然敢如此欺辱陆家?” “如今陆家的局面很不好,棠夫人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呢?” “沈公子,你人都来了,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计划直接说。” 沈观澜直接问道:“棠夫人手中还有多少傀偶?” “你能驱使得动的应该有三十个。” 沈观澜心中计算了一下:“够了。” “看来沈公子这一次势在必得。” “必然。” 在沈观澜转身要走的时候,苏棠又问了一句:“陆沅知当真心向盛意?” “满朝文武都听到了她说的话。” 苏棠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看来我的女儿,倒是个不一般的人,可惜,她与盛意之间隔着深仇大恨。今日的情,来日会成为刺向她自己的利刃。” “盛意不会让她知道的,他一直都隐瞒的很好。” “正是因为这份隐瞒,才会让陆沅知更痛!” 苏棠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对陆沅知的怜悯,沈观澜有些好奇:“我一直想不通一点,陆沅知是你生下来的女儿,你对她就没有一点顾念吗?” “有的人,从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当一颗棋子,她做不好这颗棋子,那就是一颗废棋,废棋有什么值得心疼的?” “那苏家呢?” 听到沈观澜提起苏家,苏棠的眼中划过一丝犹疑,但很快就消失了:“若当年不是苏家,我和陆郎何至于走到今日的地步?” 沈观澜对于苏棠和苏家之间发生的事情并不明确,看苏棠现在的样子,也不可能告诉自己。 沈观澜并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只要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影响,他也不会追问…… 第二日一早,顾衍招待两国使臣用完了早膳,随即就携百官亲自送他们离开京城。 盛意的目光一一扫过来送行的人,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魏敏安立刻就看出了他想要找谁:“子规,那个陆沅知配不上你,你还是早些斩断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对你、对她都好。” 盛意没有搭理她,转身就上了马,魏敏安看着他骑马前进的背影,眼中闪过冷意。 看来在盛意的心中,陆沅知的分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一些。 这样想着,魏敏安的转头看向了京城的方向,自己是不是该留点人在这里,除掉陆沅知呢? 两国使臣离开京城之后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去了,冷樾明坐在马车中,闭眼假寐。 突然,冷樾明睁开了双眼,他飞身从马车中出去。 在他离开马车的那一瞬间,整个马车瞬间炸开。 若是他刚才没有及时离开,只怕此刻已经和这辆马车一样四分五裂了。 三长老带着几十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他看着冷樾明一行人:“皇上,我们终于见面了。” “三长老这是在印天没有看够朕,特意跑来大历见朕?”冷樾明言笑晏晏地看着三长老,好似没有察觉到危险一般。 三长老冷笑:“皇上,你若是乖乖赴死,在你身边的人我也能给他们留个全尸。要是你不肯伏诛,就别怪我无情了。” “在印天的时候,就经常听人说起三长老的入梦术高强,今日正好领教一番。”话毕,冷樾明直接对着三长老挥剑。 三长老往后退去,那些黑衣人立刻冲上来与冷樾明对上了。 单雨鹤见状,直接带着护卫们冲上去厮杀。 两方胶着之际,冷樾明一直在追杀三长老。 三长老看着一直紧跟着自己的冷樾明,眼底深处闪过得逞之意。 最终,冷樾明追上了三长老,两人过招不过几下,冷樾明一剑捅进了三长老的胸口。 就在剑刺入三长老胸口的那一瞬间,铃铛的声音骤然响起。 那一刻,冷樾明只觉得地转天旋,他手中的剑似乎化为了一条毒蛇,慢慢地缠绕回自己的手臂。 “皇上!”单雨鹤眼睁睁地看着被冷樾明刺中胸膛的三长老得意地揭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而真正的三长老摇着铃铛,从旁边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这一瞬间,单雨鹤明白,他们中计了。 第236章 谁中了谁的计 入梦术,最关键的是要把握被施术者心神最不稳定的时候。 说白了,心神稳定的人是很难中招的。 之前盛意中招,是因为他过于担心陆沅知,被三长老钻了空子。 但陆沅知当时的反应很快,在盛意中招未深的时候就带走了他,再加上盛意本身的心神足够稳定,才能很快地恢复过来。 这一次,三长老对冷樾明施展入梦术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顾玄霜之所以对冷樾明如此防备,就是因为三长老发现入梦术对他无用,由此可见,此子绝不简单。 所以刚才三长老才会演了那么一场戏,在冷樾明剑刺入“三长老”胸口的那一刻,就是他最得意的时候,也是他心神松动的瞬间。 冷樾明松开了手中的剑,神情迷茫地倒在了地上。 单雨鹤想要来救冷樾明,但是一大批的傀偶在这时从外围包抄过来,那些护卫根本挡不住那些傀偶,就连单雨鹤自己也被傀偶和黑衣人逼得节节败退。 三长老握着剑慢慢地走向了冷樾明,看着躺在地上,似乎是陷入了噩梦之中不断挣扎的冷樾明,三长老的眼中迸发出杀意,他一剑刺下去。 只是另一把剑比他的剑更快地从他的后背刺了进来,而原本神情痛苦的冷樾明在一瞬间恢复了清明,他跃身而起,一把夺过了三长老手中的剑,从他的身前一剑捅了过去。 身前一剑,身后一剑,将三长老直接捅了个对穿。 三长老不可置信地转过身,他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偷袭了自己? 陆沅知一把将剑拔了出来,三长老直接倒在了地上,他也看清了陆沅知的脸。 他至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在一个女子手里? 那些黑衣人和傀偶并没有因为三长老的死而停止这场杀戮,反而因为三长老的死,有更多的黑衣人从密林中出现,他们想要将冷樾明一行人包围到中间再杀。 单雨鹤眼中闪过决然之色,他今天拼死,也要护着冷樾明离开。 就在这时,单雨鹤听到了阵阵马蹄声靠近,听声音,有不少人来了。 这一刻,单雨鹤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如果还是来杀他们的人,今天自己就算是死,也护不住冷樾明。 直到那一队人马近了,单雨鹤看清了领头的人是盛意,他的心中再度燃起了斗志,带着护卫们再次厮杀起来。 原本想要包抄围杀冷樾明一行人的黑衣人和傀偶,瞬间变成了被两边包夹。 有陆沅知在,解决那些傀偶,比杀那些黑衣人还要快。 盛意带领的事魏敏安的亲卫军,亲卫军各个都英雄善战,再加上盛意指挥得当,这些黑衣人很快就招架不住,顺势伏诛。 魏敏安并未上场,她在后面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在看到陆沅知绞杀傀偶之时,心绪格外复杂。 陆沅知和盛意都是来帮冷樾明的人,这收尾的部分自然不会再让他们出手,单雨鹤带着人去处理了。 “你连他都没有告诉吗?”陆沅知看了一眼远去的单雨鹤。 冷樾明回道:“三长老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一旦单雨鹤露出任何破绽,我们都会功亏一篑。” 只有单雨鹤相信了他们已经中计,才能引出真正的三长老,并且让他轻敌。 三长老说得对,人在觉得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心神最为松散。 所以当三长老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要杀冷樾明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陆沅知的靠近,被陆沅知从背后一剑穿胸而过。 冷樾明也看了一眼单雨鹤,继而说道:“再说了,你们两个人嘴巴都这么紧,朕当然更不能出差错了。” 今天这一局,最考验的还是陆沅知和盛意之间的默契。 因为盛意一旦出现的早了,就会让三长老那一方的人警觉撤离,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抓住了所有人。 若是盛意出现的晚了,那冷樾明今天必将损失惨重。 所以,陆沅知杀三长老,引诱那些藏在林中的黑衣人破釜沉舟,倾巢而动。盛意则是要在那些人全部出现之后,领着亲卫军前来与单雨鹤里应外合。 冷樾明说完之后,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眩晕,只是陆沅知和盛意都没有伸手服他,冷樾明还是撑住了一旁的大树,才站稳了。 “你刚才以身犯险,假装中了入梦术才引出了真正的三长老,虽然没有彻底沉于梦境之中,但肯定有影响。”陆沅知提醒了一句,“你还是多注意注意。” “多谢提醒,朕知道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皇上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希望冷皇也能够遵守承诺。” 盛意补了一句:“临襄那边亦如此。” 冷樾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沅知和盛意,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中饱含深意:“我们这一次尚且是盟友,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还会是盟友。” “只要冷皇遵守承诺,大历永不失信。”这句话是盛意说的。 冷樾明看向了魏敏安:“看来不管长公主做多少事情,都无法改变盛大人的心意,只是朕很好奇,盛大人能坚持多久。” 冷樾明的这句话并非挑衅,而是他打从心底里觉得,一旦盛意回到临襄,那一切局面就改变了,盛意未必能如现在这般,坚定地站在大历这一边。 “冷皇无需操心我们的事情,还是想想回印天之后该怎么办。” 顾玄霜肯定会把三长老的死,归咎到冷樾明身上。 “二位放心,朕还承诺着你们不少事情,自然不会出事。”冷樾明恢复了一脸正色,“这一次,是真的要分离了。此一别,不知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若是刚才的分别,只是为了引出三长老的计谋,那这一次的分离,就是真正的离开了。 听着冷樾明的话,陆沅知和盛意同时看了一眼对方,最终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目送着陆沅知离开,盛意才带着亲卫队往魏敏安那边走去。 在路过魏敏安身边的时候,盛意开口:“长公主,你之所以不喜陆沅知,是因为你觉得她不受你的掌控,甚至还会反抗你。可若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你应该会厌恶?” “不愧是本宫的儿子。”魏敏安回道,“不喜是因为忌惮,厌恶是真的想这个人死。可只有能被本宫忌惮的人,才有价值。” 魏敏安是在说陆沅知,但也不仅仅是在说陆沅知。 盛意听出了魏敏安的意思:“三年。” “那就要看你能走到哪一步了。” 闻言,盛意笑了一下,越过了魏敏安,继续往前走去。 魏敏安看着盛意的背影,眼中闪过兴味,还真是期待呢…… 第237章 反噬 陆沅知回京之后,立刻去见了顾衍。 顾衍得知一切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点了点头:“这次事情办的不错。” 说着,顾衍抬眼看着陆沅知。 往常都是盛意站在这个位置,如今乃至以后,都会是陆沅知。 顾衍以为自己会不习惯,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点不熟悉的感觉,陆沅知站在那里,就如同盛意一般,没有任何的不同。 “不过这次的刺杀中,依旧有傀偶。” “看来京城之后,还有人在炼制傀偶,甚至与顾玄霜为伍。”顾衍下令,“继续追查此事。” “是。” 见陆沅知要走,顾衍又问了一句:“陆家那边怎么样了?” 镇远侯府的情况,顾衍知晓大概,并未深究。 “父亲遭遇了那样的事情,自然难受。但就如母亲当年去世一样,父亲再难受,也能走出来的。” 陆沅知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没有任何的波动。 顾衍看了她半晌,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情变化,叹息一声:“你早些回去,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该跟家里人在一起。” 陆沅知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出了御书房。 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顾衍心中思绪万千,他以前竟不知,陆沅知和陆绥的隔阂如此之深。 “丁忠。” 听到顾衍的传唤,丁忠连忙走了进去:“皇上。” “皇后那边派人过来了吗?” 按照规矩,这大年初一,顾衍该和林疏月一起,但顾衍今日有意没有去未央宫,他以为林疏月会派人来请自己。 但丁忠只是摇了摇头:“皇后那边没有派人过来,但贤妃娘娘来了。” 顾衍思索片刻,说道:“让贤妃进来。” 贤妃走进御书房,见到皇上连忙请安:“皇上,臣妾为您准备了参枣乌鸡汤,您要尝一些么?”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白天的热闹转瞬即散,顾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贤妃,心中的那根一直紧绷的弦被触动:“用一些。” 闻言,贤妃立刻展露笑颜,不敢耽搁,立刻让宫女将带来的汤放下,自己亲手为顾衍舀了一碗汤,送到了顾衍的手里。 顾衍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贤妃并未发现,继续说道:“今儿个是年初一,不如臣妾留下来陪皇上多待一会儿?” 贤妃是有点小心思的,年初一皇上该和皇后一起,自己就算是不能陪着皇上过夜,能在御书房多留一会儿,那也是长脸了。 顾衍将汤碗搁在了桌子上,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这汤有些腻了。” “臣妾煲汤的时候,已经将上面的油都撇去了……”贤妃还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在对上顾衍的神情时,立刻止住了话头。 顾衍扫了她一眼:“看来贤妃这煲汤的功夫不到家,还是回去再试试。” 这就是要赶人的意思了,贤妃纵然有万般不甘,也只能先行退下。 丁忠在门外隐约听到了一些内容,他看着贤妃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贤妃的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了。 皇后如今将皇上拒之门外,但皇上到底是对皇后有愧疚,怎么可能真的责怪皇后? 贤妃想趁虚而入,她只要好生陪着皇上就行,何必要踩皇上的雷点呢? 她方才的意思,不就是皇后无德,不肯伴驾,所以她来伴驾吗? 丁忠正想着,就看到顾衍从御书房走了出来:“朕今日一直未曾见过温嫔,还是去瞧瞧她。” “是。”丁忠知道,顾衍这是又想起了温嫔,温嫔这次好歹聪明了一些,她没有往皇上眼前凑,皇上念及旧情,便不会全然忘记她…… —— 镇远侯府。 陆荞将今日收到的岁钱都收好,陆沅知给她的那一份,她特意单独收了起来。 在关上木盒的那一刻,陆荞脸色一变,她拿出帕子捂住嘴巴,一口鲜血就这样吐在了帕子上。 “荞荞,厨房那边送了饭菜,我们……”舒婉走进房间,恰好看到陆荞将帕子往身后藏,她当即发现了不对劲,“你藏了什么?” “没什么。” “陆荞,你我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多年,难道有什么是我都不能知道的吗?”舒婉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陆荞看着母亲这样子,心里不好受,但是她还是没有将染血的帕子拿出来。 舒婉直接走到她身后,握住了她的手,看到了她手中染血的帕子。 一瞬间,舒婉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你到底做了什么?” 陆荞低着头,不肯说话。 舒婉第一次如此厉色:“你是不是用了禁术?” “阿娘……” 舒婉在府中,只是一个姨娘,所以陆荞是不能喊她为母亲或者娘亲的,这是陆荞第一次这般喊她。 舒婉的心就像是被撕开了那般疼痛,但语气比起先前,柔软了许多:“你该有多疼啊……” 陆荞摇了摇头:“阿娘,只要能够挽回一切,再疼都是值得的。” “你为什么这么傻,你到底是为了谁?”舒婉问完这句话,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身影,她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沅知姑娘?” 陆荞的沉默,足以说明一切,舒婉的眼中闪过坚定之意:“我知道沅知姑娘对我们有恩,但你是我的女儿,我不能让你出事。” “阿娘,你觉得我为何要重来一世?”陆荞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舒婉不解地看向陆荞,陆荞神色平静地回答:“因为我上一世是按照您教我的活法去活着的,活到最后,生不如死。您应该很清楚,曾经有多少人想用回溯之术,但他们根本扛不住那份痛楚。 可我扛下来了,因为我知道,只有沅知姐姐重来一世,我才能有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样的结局。我宁可死,都不要再像上一世那样浑浑噩噩地活着。” 说到最后,陆荞的脸上满是坚定,舒婉看着这样的陆荞,满心复杂的情绪,最终只化为了一声叹息:“我就不应该让你知道回溯之术。” 回溯之术,是以施法人的寿数为代价的,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陆荞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逆转时光,只为让陆沅知重活一世。 一旦陆沅知开始改变原定的走向,那这一世的陆荞就会被反噬。 等陆沅知完全改变上一世结局的时候,陆荞就会呕血力竭而亡。 逆天改命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总会有人在承担因果反噬。 第238章 出使印天 “为什么?”舒婉始终不明白,陆荞为何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舒家先祖为一人,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才有了现在的古姜秘术。”陆荞回道,“阿娘,我知道您只想平平安安地过完此生,您的活法我尊重,但我也希望您尊重我的活法。” 舒婉的笑容中透着几分酸涩:“到底是舒家的血脉,这份血性你倒是不曾丢失,反倒是我,苟且偷生。” “阿娘,我知道您做的一切都是想要保护我,我也有拼尽一切要去保护的人。” 舒婉抬手为陆荞将两鬓散落下来的头发整理好:“既然是你所求,那阿娘只能帮你。” 若是能够随性洒脱地过一世,纵然短暂,陆荞应该也是开心的。 过去的这一年,陆荞确实改变了很多,她好像变得很喜欢这个世界了,活着对她而言,不再是一种折磨。 “阿娘,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陆荞特意叮嘱了一句,“尤其是沅知姐姐。” 若是陆沅知知道真相,该有多么自责啊? 所以陆荞宁可陆沅知,从头至尾什么都不知道。 舒婉何尝不明白陆荞的意思,不管心里有多疼,只能点头同意…… ——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在这三年之间,大历朝局也是一变再变。 当年的吴家被灭之后,翰林院学士之位大家是争得头破血流。 沈观澜和顾云臻暗中襄助胡程桉接任翰林院学士,只要翰林院学士之位到手,那整个六部就会成为他们的势力。 只是出乎众人意料,顾衍最后钦定荀清俞为翰林院学士。 荀清俞在朝堂之中不偏不倚,与其他官员没有什么走动,众位大臣都以为荀清俞会是昙花一现,没想到人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在与翰林院学士之位错失之后,胡程桉在沈观澜和顾云臻的安排下,娶沈珈音为妻。 沈珈音别无选择,只能上了花轿,入了胡府。 沈家这三年期间,已经有卷土重来之势,再次融入进了世家大族的圈子里。 而之前还算是鼎盛的镇远侯府陆家在这三年期间却低调了起来,并不是陆绥想要低调,而是因为陆彦舟被废的事情,陆绥不得不低调。 就在这时,顾衍接到了印天那边的来信。 原来是冷樾明的生辰将至,特意邀请大历使臣前去参宴,临襄亦在受邀之列。 这三年期间,不管是大历,还是临襄,都与印天的关系愈发地紧密,所以冷樾明的邀请,两国都是要有所表示的。 顾衍定下睿王夫妇出使印天,顾云臻夫妇、以及顾云晗也一同前往。 随行之人,顾衍也亲自选定了几人。 沈千檀身为顾云晗的伴读,一同前往。 沈家沈连迢、沈轻白,苏家苏少禹,陆家陆铭川负责本次使团的护卫。 至于这最后定下来的人,是陆家陆沅知。 陆家此次有两人在列,倒是让朝野上下颇为震惊。 陆铭川是陆家二房的子嗣,这三年也在京中崭露头角,想来也是入了顾衍的眼,毕竟虎父无犬子。 至于陆沅知,顾衍给出的理由是,她的武功已经恢复,可以近身保护女眷。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历时一个多月之后,入了印天境内。 “沅知,这入了印天之后,天气越来越热。这会儿是正午,你还是去马车里避一避,万一中暑了就不好了。”陆铭川骑着马到了陆沅知身边,提醒了一句。 陆铭川正是少年气最盛的时候,面容清俊,眼睛圆润而明亮,笑起来的时候透着几分可爱,但不笑的时候则显得严肃。 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铠甲坐在马背上,挺直着背,看上去意气风发。 陆沅知又看向了落在后面的苏少禹,这几年的时光让他脱去了不少稚气和莽撞,他的模样肖似苏明谦,所以即便是武将,也透着几分温润如玉的干净。 “这印天边境是大片的荒漠之地,在这里容易迷失方向,若是再遇到大的风霾,更是有走散的风险,我还是在外面看着更放心一些。” 陆沅知看着一望无际的荒漠之地,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担忧之色,在这片荒漠之地已经走了两天了,始终没有见到人,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印天边境多为荒漠之地,但面积当真有这么大吗,走了两天都不见人影? 一阵风吹来,卷起了沙土吹了过来,陆沅知抬手挡了一下。 随即就听到了马车里传出来的顾云臻的声音:“这沙土都吹进马车里了,本公主的脸都脏了,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片荒漠啊?” 顾云臻抱怨的声音很大,似乎是有意说给外面的人听的。 沈观澜应当是低声劝慰了几句,但没有什么用,顾云臻甚至开了车门,从里面探身往外看:“你们没有带错路?” “公主放心,这路是对的,只是这片荒漠太大了,走出去须得几日。” 顾云臻向来娇生惯养,这一路舟车劳顿,她早就受尽了苦头,这两日在荒漠里水源有限,她甚至都不曾沐浴,心情更差了。 听到这个回答,顾云臻气的砰的一声将马车车门关上了,她在向众人展示她的不满。 陆沅知看了一眼顾云臻坐的马车,这位公主的性子还真是越来越差了。 这样想着,陆沅知往前面看去。 陆沅知向来耳聪目明,此时尘土飞扬,但陆沅知还是看到了有龙吸水在往这边靠近。 陆沅知不敢耽搁,当即提醒:“是龙吸水。” 在这种荒漠之地,遇上风霾就已经是不幸了,若是再遇上龙吸水,那简直是不幸中的不幸。 陆铭川的脸色都白了几分,他回身看向身后的人,众人的脸色只比他更难看。 “现在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聚在重量最重的那几辆马车旁边。” 这荒漠之中,根本无处可躲,那就只能靠重量来稳住自己,但能不能抗住龙吸水,只能看运气了。 在天灾面前,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在这一刻都渺小到了极致。 身处龙吸水的漩涡之中,大家只能竭尽全力地握着马车车轮,幸好马车上装的东西足够重,众人没有被掀飞。 但是紧接着,几个龙吸水同时卷了过来,连马车带人都一起被卷到了空中。 陆沅知伸手拉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顾云晗的手,顾云晗也勉力拉住了沈千檀,沈千檀也学着她们,努力地去抓自己身边人的手。 慌乱之中,沈千檀都没有看清自己抓住的人是谁,就感觉自己被卷了出去,那种失重的感觉,让她只觉得地转天旋,很快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239章 万象城 在这一阵龙吸水彻底平息下来之后,不知过了多久,苏少禹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他来不及多想,一个个去拍醒在这周围的人,只是当发现少了很多人的时候,他的脸色立刻变得严峻起来,失散的人很多! “苏少禹,现在该怎么办?”沈连迢清醒过来之后,立刻慌张地询问苏少禹。 几个主子全部都失散了,如今还在这里的,除了护卫和几个使臣之外,能主持大局的只有他和苏少禹了。 在这个时候,沈连迢自然不敢出头,生怕惹上麻烦,所以才对着苏少禹抛出了问题。 苏少禹勉强自己定了定心神:“先清点人数,然后将东西都收好,粮食还好说,生辰礼是绝对不能出差错的。” “那走散的人该怎么办?”沈连迢总觉得还是要以找人为先。 苏少禹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个锦囊,他打开了锦囊,从里面飞出了一个金色的小虫子,看到这个小虫子还活着,苏少禹好歹松了一口气。 这是陆沅知之前给他的,防止的就是这种走散的情况。 陆沅知特意调制了香粉带在身上,就算是千万里,这种小虫子也可以闻到香粉的味道。 一旦走散,跟着小虫子,就能找到陆沅知。 以陆沅知的谨慎,她应该不止交代了自己,希望其他人那边也能一切顺利,只要虫子还活着,他们就能同时出发去找陆沅知…… 陆沅知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了身下的颠簸,她立刻警觉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辆牛车上。 “沅知,你可算是醒了。”陆铭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们得救了。” 陆沅知这才注意到,不仅仅只有身下的这一辆牛车,还有好几辆牛车,车上都躺着人。 顾云晗、沈千檀、顾云臻、顾长昱、戚子衿、沈轻白此刻都紧闭着眼睛躺在牛车上,应当还在昏迷中。 不过那几个和她们掉落在一起的将士们,已经开始转醒了。 “姑娘,前面就是我们万象城了,你们这次也是运气好,碰到我们出城寻找水源,不然你们可就要死在荒漠里了。”那驾着牛车的大叔开口说道。 “万象城。”陆沅知念着这三个字,转身往前方看去,果然看到在远处屹立着一座城门,上面写着万象城三个字。 “大叔,等会儿入城之后,麻烦您将我们送到城中的客栈。”陆铭川开口道。 “我们万象城很少有生人进入,哪里有什么客栈。你们要是无处可去,我只能先将你们送到万象楼了。” 大叔说完这句话之后,其他人也差不多都醒了,其中顾云臻的反应是最大的,她一直闹着要找沈观澜。 牛车在城门口停了下来,陆沅知瞪了顾云臻一眼:“你要是想去找沈观澜,现在就下车去找他,别跟我们进城。” 听到陆沅知这毫不客气的话,顾云臻立刻低了声音,但话语依旧嚣张:“我可是公主,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现在这种境况之下,能活着就不错了。”陆沅知丝毫没有给顾云臻脸面,顾云臻也不敢再闹,只能闭了嘴,安静地坐在牛车上。 那些驾车的人跟城门口盘问的人周旋了一番之后,就回来继续驾着牛车往里城里去了。 在经过那些城门守卫的时候,陆沅知察觉到那些守卫们的眼神不太对劲。 就连顾云晗都缩了缩脖子,沈千檀看出了顾云晗的害怕,立刻握住了顾云晗的手。 顾云晗靠着沈千檀,有些不敢看那些守卫们。 她不能明确地表述出来在害怕什么,但被这些守卫们盯着,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入城之后,陆沅知立刻就发现了怪异之处。 安静,太安静了。 道路两边没有摊贩、甚至没有任何店面。 街上也没有什么人走动,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看向她们这些坐在牛车上面的人,眼神几乎是瞬间就变了,就像是野兽一样,藏着点点凶光。 陆铭川和沈轻白也不由地将手放在了剑柄上,若是这些百姓敢扑上来,他们会直接出手。 只是那些百姓除了眼神怪异,并没有什么动作。 “大叔,你们这城里都没有开店吗?”在这种最微妙的时候,陆沅知若无其事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叔颇为耐心地解释:“我们这万象城在荒漠之中,生人罕至,这城里住着的人都是自给自足居多。 不过这城中还是有万象楼在的,万象楼会做些生意,大家有什么缺的,都会去万象楼问一问,万象楼有的我们直接买,没有的东家也会想办法,过几日就能有了。” “是城中最高的那栋房子吗?” 这万象城中都是平房,唯有正中央屹立着一个三层楼之高的房子。 大叔点了点头:“我们这里的人都不太欢迎外面的人,百姓的家里你们就算是给钱也住不进去,只能去万象楼那里问问了。” “那大叔你倒是挺热情的,还把我们带回来了。”陆铭川故意笑着问道。 大叔脸上也浮现出憨憨的笑容:“我们几个人时不时地会出去找水源和猎物,会遇到生人,就没有城中百姓那般排斥外面的人了。” “大叔,这荒漠之中不太宜居,你们就没有想过搬迁去其他地方吗?” 听到这句话,大叔表现出了近乎执拗的热情:“万象佛只会保佑最虔诚的信徒,若是我们离开了万象城,万象佛就不会再保佑我们了。” 印天与其他国家不同,自开国以来的历史是最为悠久的,而印天最特别的地方就是信仰。 在印天的百姓,信奉着不同的神佛。 听这位大叔的意思,这万象城中的百姓信奉都是万象佛。 陆沅知眼中闪过思索之色,是这城中的百姓自出生以来就信奉万象佛,还是信奉万象佛的信众都聚集在了这万象城呢? 陆铭川想的没有陆沅知这般深,他只觉得这万象城百姓为了那所谓的信仰都快魔障了,竟然为了信奉万象佛,甘愿住在这人迹罕至的万象城。 要不是因为那场龙吸水,他们怎么可能会来到这个堪称荒芜、又处处透着古怪的万象城? 就在这时,牛车全部停下,大叔提醒道:“万象楼到了,你们该下车了。” 第240章 夜探密室 万象楼在万象城中算是最为瞩目的存在,从外面看,整个楼体都是漆黑的,所有的窗户都紧紧地关着,只有大门敞开着。 从大门望进去,里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清。 这个万象楼,好像隔绝了所有的阳光。 众人从牛车上下来之后,从万象楼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 大叔看到男子,笑着走上前,说道:“章老板,这是我们今天带回来的生人,你这里有地方给她们住吗?” 章老板打量陆沅知一行人,那眼光恍如是在看什么货物一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当然有,二楼可以住人。” 一行人跟着章老板走进了万象楼,一进去,有几个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陆鸣川小声地说道:“外面那么热,这楼里怎么这么阴冷?” 章老板似乎是听到了陆鸣川的话,看向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这位公子,我们万象楼供奉万象佛,万象佛自然是庇护我们不受荒漠之地酷暑的侵扰,你可莫要说错了话,惹得万象佛不快。” 陆沅知看了一眼陆鸣川,陆鸣川原本还想跟老板再争辩两句,收到了陆沅知的眼神示意,立刻闭嘴了。 “这一楼卖些小东西,你们若是有看上的,也可以买。二楼的房间你们自己分配,不过我这里没有伙计,你们自己动手。” 章老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继而警告道,“三楼是我的住处,不经主人允许,不许进入三楼。切记,这地下的房间,都不要靠近,不然发生什么,我可不负责。” 明明是提醒的话,但陆沅知从中听出了几分不怀好意。 因为一般设下这些条件,原本对三楼和地下楼层不感兴趣的人,都会因为这番提醒而生出好奇心。 “多谢老板提醒。”陆沅知主动开口,“我们是因为龙吸水跟朋友失散,等他们找过来,我们就会离开,不会在这里叨扰太久。” “你们还有朋友会来?”章老板立刻抓住了关键信息。 陆沅知微微一笑:“当然,不然凭我们几个人,只怕也走不出这荒漠。” “我们万象城最喜欢生人了,希望你们的朋友能早些过来。”章老板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径自上楼,甚至没有再管这一行人。 直到老板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沈轻白才疑惑地问道:“刚才将我们送来的车夫,不是说万象城的人都不欢迎生人吗?” 顾云臻已经有些待不下去了:“我们一定要住在这么古怪的地方吗?” “这里除了万象城,外面一片荒漠,我们又没有地图和粮食,一旦离开这里就是找死。”陆鸣川已经看不惯顾云臻很久了,“公主若是想离开,我们也不拦着。” “本公主若是出事,你以为你们能够逃脱的了罪责吗?” “公主可别忘了我们此次出使印天的任务,若是完不成,您就算是回去,也会被皇上降罪。” 顾云臻环视一圈,根本没有人愿意搭理自己,她心中暗恨,但她势单力薄,只能压下了心中的不满。 众人上了二楼,这二楼的空房间确实很多,但每一间都落了很多灰,看上去应该很久没有住过人。 大家选定了房间,都开始动手打扫房间。 陆沅知并没有立刻打扫,而是查探起了房间,在房间的角落处,似乎留下了一些类似于野兽爪子的痕迹。 陆沅知又走回了一楼,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脚下的动静,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被野兽窥视的感觉。 这样想着,陆沅知走出了万象楼。 站在门口,陆沅知看着时不时经过的百姓,她很确定,自己这一次没有看错,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渴望。 再具体一点,那种渴望代表着食欲。 看来这次龙吸水,误打误撞地让自己找对了地方。 顾衍这次派她出使印天,自然不会是简单的来庆贺生辰。 “陆姑娘,你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沈轻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陆沅知转过身,看向沈轻白:“在这里,若是有不奇怪的地方,才是最奇怪的?” “你是故意来到这万象城的?”沈轻白的眼中有试探之意。 “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情,保护好她们。”陆沅知说完,再度走回了万象楼。 看着陆沅知往二楼走去,沈轻白总觉得陆沅知也很奇怪…… 很快,夜色降临。 众人累了一天,草草地吃过了晚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陆沅知则是走出了房间,顺着楼梯下去,她并没有停留在一楼,而是往楼下继续走去。 章老板站在三楼,看着陆沅知往楼底下走去,并没有出声提醒,眼睛似乎染上了透着饥饿之色的绿光。 地下的这一层很深,陆沅知手中举着烛台,沿着楼梯走了许久,才走到了底。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锁上的铁门。 陆沅知拔剑出销,直接斩断了铁链,推开了铁门之后,入目的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在通道尽头的房间,陆沅知听到了里面有微弱的动静。 陆沅知走路的脚步声是很轻的,但这长长的通道之中好似能无限放大声音,陆沅知每走一步,脚步声都在扩散,通道尽头房间里的东西应当是听到了有人靠近的声音,它闹出来的动静也越来越大。 陆沅知走到了房间门口,看着门上的把手,陆沅知还是将手放了上去,慢慢地将门推开。 门刚被推开,从里面就伸出了几个触手,直接绕住了陆沅知的腰,将她拖了进去。 陆沅知拔出剑将缠绕在腰上的触手斩断,随即就有更多的触手向陆沅知袭来,陆沅知借着那微弱的烛光旋身躲避。 只是那些触手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不管陆沅知躲到哪里,都能迅速地袭向她。 这间密室中没有一丝光亮,只是依靠着陆沅知手中的烛台之光,根本看不清怪物的本体在哪里。 陆沅知斩断触手之后,就会有更多的触手从黑暗之中伸出来想要绞杀陆沅知。 陆沅知索性顺着触手的来处往里探去,她看到了一团巨大的黑影,来不及多想,直接一剑刺了上去。 她感觉剑似乎抵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面,她再用力,发现根本刺不进去。 那怪物被陆沅知激怒,直接爆发,体型迅速暴涨,直接压向了陆沅知…… 第241章 守约 陆沅知迅速往后跑去,怪物滚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一直追着陆沅知,势必要压死她。 而从怪物身上蔓延出来的触手,也一直在试图去卷住陆沅知。 陆沅知闪避的艰难,就在一只触手即将缠住陆沅知的时候,她感觉的肩膀被人抓住,随即就被扯了上去。 来人带着陆沅知往前飞了一段,随即落地,然后将另一只手上的火把扔向了怪物。 在看到火把扔过来的瞬间,那原本穷追不舍的怪物立刻往后退去,一直退进了密室里面。 来人直接一脚将落在地上的火把,在密室门重新关上的前一瞬间,踢进了密室中,随即密室中就传出了刺耳的哀嚎声。 “你是真不怕出事,竟然敢在夜里独自来探这个密室。” 那人转过身,看向陆沅知。 陆沅知手中的烛台已经掉落在了地上,但烛火依旧还在坚挺着没有熄灭,所以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陆沅知看清了面前之人的面容,她的嘴角不由地弯起了一抹弧度:“邺王殿下,有失远迎。” 眼前的人,与三年之前似乎并无太多的改变,但是他眉眼之间的冷冽之意似乎更重了,只是在看到陆沅知的时候,就连周身的冷肃之意都消散了。 “我现在是该称呼你为盛意,还是林子规?” “从三年前离开大历的那一刻,我就不是盛意了,现在的我只能是林子规。”林子规慢慢地靠近陆沅知,近的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陆沅知瞳孔微微的颤意,“不过在你面前,盛意和林子规永远都是同一个人。” “邺王也是吗?” 三年前,魏敏安带着林子规回到临襄,恢复了他的身份,他被封为邺王。 这三年期间,邺王的名声可以说是响彻临襄。 在邺王的帮助下,魏敏安彻底压过了魏珝,如今的临襄,可以说是魏敏安的一堂之言。 林子规抬手在陆沅知的眉心轻轻地点了一下:“你在想什么呢?不管我是身份,对你而言,永远都会是一开始的盛意。” “所以你就是我敢夜探密室的底气。”陆沅知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顾衍应该不知道,是我来接应你?” 陆沅知此番出使印天,任务并不轻。 在过去的三年,印天的内斗从未停止过。 在损失了三长老和四长老之后,顾玄霜的实力到底是大不如前了,开始摆出自己的底牌。 而顾玄霜的底牌之一,就是她先前利用了印天一直传承下来的信仰,造出了万象佛。 万象佛的信众,就是顾玄霜的助益。 这些信众似乎拥有着不俗的能力,多次暗算并重创冷樾明那一边的人,可冷樾明根本抓不到这些信众,无奈之下,只能利用自己生辰的机会,请大历和临襄襄助。 这三年来,冷樾明也一直遵守承诺,大历和临襄既然得到了好处,自然不能拒绝冷樾明的求助。 所以顾衍在陆沅知离开大历前告诉了她,临襄那边也会出手调查万象佛一事。 临襄距离印天更近一些,临襄使臣应当会提前到达印天,到时候会接应陆沅知一行人。 顾衍根本不知临襄的使臣是谁,绝无可能告诉陆沅知。 但陆沅知对于林子规的出现并不惊讶,想来是早有预料。 “皇上猜不到,但我从未忘记过我们的三年之约,现在应该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所以我赌这次出使印天的临襄使臣中必然有你。” 林子规叹了一口气,他对陆沅知,向来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上去,这里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 两人顺着长长的楼梯往上走去,林子规接过了陆沅知手中的烛台,照亮了他们周围的黑暗。 两人并肩走在楼梯上,步伐一致的脚步声,让林子规的心中生出了暖意。 三年的时间或许算不得多长,但林子规总是觉得,自己和陆沅知并肩走在一起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他微微侧过脸,看着自己和陆沅知时不时会碰到一起的胳膊,眼中的笑意也多了起来。 “里面的那个怪物,就是那些人信奉的万象佛吗?”陆沅知问道。 林子规点了点头:“算是,怪物吃人,他们吃怪物的血肉,从而得到常人无法拥有的力量。” “用火可以杀死怪物吗?” “火应该可以伤害到他,但无法杀死他。” 陆沅知想起了这栋万象楼的古怪外观:“如果是光呢?” “这个怪物很难引出去,而且外面的信众很多,会阻拦我们。”林子规又说出了一个事实,“而且我们并不能确定光能杀死怪物。” “我刚才试过了,我的剑刺不穿它的身体,一般的方法根本杀不了它。这万象楼终年不见阳光,阴森可怖,或许就是因为黑暗是这个怪物最好的生存地点。”陆沅知问道,“你愿意跟我一起赌一次吗?” 林子规明白陆沅知的意思,怪物畏火,就算光无法杀死怪物,他们至少可以再次将怪物逼退回密室。 “好。”林子规回答的很干脆。 因为他知道,就算是自己不答应,陆沅知也会去做这件事。 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和她一起去做这件危险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章老板就将众人喊醒吃早饭。 看着自己面前稀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粥,大家面面相觑。 沈轻白直接开口询问:“章老板,我们给您的钱只多不少,我们并没有要求您准备山珍海味,但总该能让我们吃饱?” 与昨天相比,章老板的态度恶劣了不少,他直接将一大盆稀粥砰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喝完了自己盛。” 那一盆粥,依旧照的人影清晰可见。 顾云臻直接摔了筷子:“这种东西怎么敢送到本公主面前,你信不信本公主杀了你?” 章老板看着顾云臻,透出了几分阴狠之色:“我们万象城只有这个待遇,你要是不愿意待,现在就走!” “你……”顾云臻被气的直接说不出话。 突然,在章老板的身后传出了“砰”的一声,章老板回头看到来人,脸上的阴狠之色瞬间变成了震惊,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陆沅知将两袋大米放在了地上,随即笑吟吟地看向章老板,似乎根本没有发现章老板态度的改变:“章老板,我们交了这么多钱,你自己吃独食,有些不合适了?” 第242章 里应外合 “你还活着?”章老板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古怪。 听到他这话,在场的护卫们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剑柄上,似乎要随时拔剑斩杀章老板。 陆沅知面色不改,只是吩咐道:“将这两袋米拿去厨房煮了。” 那些护卫们你看我、我看他,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动。 陆铭川是反应最快的,他直接走上前将两袋大米提了起来,交给了两个护卫:“你们重新去做早饭。” 看着那两个护卫提着米袋走了,章老板面色更为不善地看着陆沅知:“这位姑娘,你这种行为不妥?” “我跟章老板不一样,有粮食就是得吃,没有储存口粮的习惯。” 陆沅知这话意有所指,章老板心中猜测,她昨天去了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还能全身而退? “你们还能待得下去?”顾云臻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她已经受够了这里,直接往外走去,“本公主今天就要离开这里,你们想待在这里就待。” 顾云晗想去拉住顾云臻,直接被顾云臻一把推开,幸好沈千檀及时伸手扶住了顾云晗。 “顾云晗,你们想死,可别带上本公主!”说完,顾云臻直接冲了出去。 见顾云臻离开,陆沅知给了陆铭川和沈轻白眼神示意,两人不敢耽搁,当即带着几个护卫跟在了顾云臻身后。 见这么多人同时离开万象楼,章老板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走了。 “沅知,这万象楼看上去确实古怪,我们要不要提前离开啊?”顾云晗问道。 “我们是要离开,但在离开前,有些事情要做。”陆沅知看向顾云晗,露出了安抚性的笑容,“公主不必忧心,用完饭就回房间休息。” 见陆沅知不愿多谈,顾云晗也只能点了点头。 众人用过饭后,就回了各自的房间继续休息。 而陆沅知的房门则是被敲响了,陆沅知淡淡地说了一声:“进来。” 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是沈千檀:“沅知姐姐,等会儿需要我做什么吗?” 沈千檀上来就直接问了这么个问题,陆沅知抬起头看着沈千檀。 三年过去,沈千檀出落的亭亭玉立,颇有名门闺秀的风范。 但陆沅知知道,沈千檀与一般的闺秀不同,她对危险有着一种分外敏锐的感知,也敢于去面对这样的危险。 “这万象楼的确有问题,等会儿章老板应该会来找我,你在他进门的时候,带着其他人走,外面有人接应。” “那你呢?”沈千檀担忧地问道。 陆沅知笑了一下:“以你的聪慧,应该能猜到皇上让我一同前来印天,是有要让我做的事情。” “跟万象城有关?” 陆沅知没有刻意隐瞒,点了点头:“我原本只是想自己来办完这件事,没想到会遇上龙吸水,将你们都卷了进来。” 沈千檀只问了一句:“你会有危险吗?” “我做的哪件事情不危险?” 沈千檀垂眸,显得有些落寞。 陆沅知站起身走到了沈千檀面前:“我知道你一直没有忘记当年我举荐你为伴读的恩情,但报恩不急在一时。而且你若是能够带着那些人及时离开万象楼,就是帮了我很大的忙。” 沈千檀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做好的。” 话音刚落,房门再度被敲响,陆沅知绕过沈千檀,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的是章老板,但是看章老板的脸色,此时的心情应该是极差的。 “章老板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有些事情要跟姑娘商量。” 陆沅知让开了路,让章老板走了进来。同时,陆沅知状似无意地对沈千檀说道:“千檀,你也先回房间。” 沈千檀离开之后,陆沅知重新关上了房门:“章老板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商量?” “昨天夜里,姑娘去了地下楼层?”章老板的语气甚为笃定。 陆沅知不慌不忙地坐回凳子上:“没有啊。” 章老板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质问的话,但是他没有想到陆沅知直接否认了这件事,当即冷笑道:“姑娘,我不是瞎子。” “那真是奇怪了,如果章老板看到我去了地下楼层,为何不阻拦我呢?” 章老板一时有些语塞,陆沅知继续说道,“不去地下楼层不是章老板你定下的规矩吗?那你看到有人下去,应该阻止,怎么只是看着呢?” 章老板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陆沅知看向了章老板的手,他的手指甲好似泛着寒光。 “姑娘,你别跟我在这里装傻,你昨天夜里不仅去了地下楼层,还打伤了我们的万象佛。”章老板的手指甲肉眼可见地在慢慢地变成黑色。 陆沅知估算着自己拖延的时间差不多,沈千檀应该已经带着那些人离开了万象楼,她就没有再假装:“你说那个怪物吗?你们万象城还真是奇怪,怎么供奉一个怪物为佛呢?” 听到这句话,章老板直接一爪袭向陆沅知的面门。 陆沅知早有准备,一脚踢翻了桌子,挡在了自己的章老板中间。 章老板已经全然变黑的指甲直接穿透了桌子,陆沅知的眼中划过寒意,她直接拔出了剑,一剑砍向章老板的手腕。 章老板迅速地收回手,陆沅知一剑落空。 随即,章老板一掌推开了桌子,再次袭向陆沅知。 陆沅知将剑横在眼前,章老板十指指甲从剑身上划过,几乎要迸发出火花。 见状,陆沅知退出了房间,章老板紧追不舍,两人在二楼走廊过招。 几个来回之下,章老板发现自己在陆沅知手里讨不到好,眼中的杀意更深,难怪这个女子能伤害万象佛,果然有点本事,绝对不能让她从万象城活着离开! 这样想着,章老板的出手更加狠厉。 陆沅知接招游刃有余,章老板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自己和她打了那么久,为什么二楼住的其他人还没有出来? 章老板抽空一脚踢开了一间原本应该住人的房间门,里面空无一人,他停下了攻击的动作,看着陆沅知闲,质问道:“你是故意拖着我,让这些人离开?” 陆沅知没有回答他的话,但章老板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对,这些人在我们打起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你没有必要再拖着我了。难道……” 章老板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了从楼下传上来的动静,看到那无比熟悉的触手,章老板目眦欲裂:“你们竟然敢打万象佛的主意?” 第243章 灭怪 章老板想要翻身下楼,陆沅知一脚就将他踹开了,拦住了他下楼的动作,再次与他缠打起来,章老板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子规将他信奉的“万象佛”引上了三楼。 万象佛庞大的身躯,通体漆黑,就像是一个大肉球一样,往楼上滚动。 从肉球上,可以随时长出触手,看着十分恶心。 陆沅知直接从栏杆上翻身上了三楼,她刚刚站定,章老板就追了上来。 陆沅知这一边跟章老板过招,而林子规这边是跟怪物的触手对抗。 两人看了一眼对方,同时向上方躲去,章老板一爪子就抓到了天花板,留下了如同野兽一般的抓痕。 林子规闪身避开怪物的触手,那些触手重重地打在了天花板上,但天花板并未碎裂,只是落下了灰尘和木屑。 看来这万象楼建造的颇为坚固,很难直接打穿天花板。 所幸陆沅知和林子规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靠自己的力气打穿天花板,所以接下来两人就引着章老板和怪物不断地攻击这天花板。 在天花板被打出了一个洞之后,阳光倾洒进来,那一缕阳光正好照在了怪物的身上,那一小片地方好似被烧焦了一样,在冒烟,怪物发出了尖锐的嘶吼声。 陆沅知看了半天,都没有看明白,一个没有嘴的大肉球是怎么发出来声音的。 章老板因为这怪物的吼叫声,瞬间清醒过来,他突然就明白了这两人的目的,想要带着怪物离开三楼。 但是怪物已经被林子规彻底激怒,在章老板靠近的时候,甚至一个触手甩了过去,直接将章老板甩下了楼。 随即,怪物的身上蔓延出更多的触手。 陆沅知和林子规发现,随着怪物的触手长得越多,它原本已经暴涨到最大的体型也开始逐渐变小。 两人对视了一眼,看来这些触手消耗的是怪物的力量。 于是在接下来,两人就引着怪物的触手往天花板上砸,然后再顺势斩下怪物的触手,逼得怪物不断地生出新的触手。 整个过程之快,令人眼花缭乱,也是两人配合的好,才一直没有被触手打到。 若是普通人在这里,怕是只能看到被斩断掉落的触手,以及破洞越来越多的天花板,根本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章老板是以怪物的血肉为食,已经不是普通人,所以他可清晰地看到发生了什么。 怒急之下,章老板甚至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再度冲上去要阻拦陆沅知和林子规。 但是两人的身影移动迅速,往往章老板才赶到,两人就已经跑远,而落后一步的章老板直接被怪物的触手击中。 几次下来,章老板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躺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了。 地上都是被斩断的触手,天花板到处都是破洞,体型已经变小的怪物不管躲藏到哪里,都会被阳光灼烧。 章老板还在挣扎着,口中念念有词,应该是在召唤其他信众。 但是他念了许久,都不见一个人进来。 陆沅知和林子规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两人同时拔剑刺向天花板,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已经被摧毁的破烂不堪的天花板直接碎裂,砸了下来。 林子规在天花板碎裂的那一瞬间,立刻拉住了陆沅知的手腕,带着她退到了旁边。 但是躺在地上已经没有逃跑的力气的章老板运气可就没有那么好了,直接被掉下来的木板和砖瓦覆盖。 至于那个怪物,直接一整个暴露在阳光之下。 于是陆沅知和林子规就目睹了非常惊悚的一幕,怪物浑身都被阳光灼烧,冒着白烟。 那外层的肉球在慢慢地被烧焦,一点点的褪下,露出了里面的……人? 为什么陆沅知如此犹疑,是因为里面的人一整个蜷缩成了球状,如果不是她眼力好,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个人。 他一动不动,看上去似乎是死了。 林子规拦着陆沅知,自己走上前查看。 就在林子规靠近那个人的时候,他突然暴起,张开嘴巴,从他的喉咙中生出了一条触手,直接袭向了他的面门。 陆沅知一直在注意着他的动静,在他暴起之时,直接一剑斩落了他的触手,比林子规出剑的速度都要快。 怪物的最后一根触手被斩断,他再次发出了哀嚎声,倒在了地上。 在阳光之下,怪物的身上也开始灼烧出黑色的烟,他的哀嚎声也越来越低,很快就没有了声息,最后化为了黑灰。 “我之前还在好奇这怪物是怎么发出的哀嚎声,没想到是里面藏了个人。”陆沅知看着那一堆黑灰,有些一言难尽。 顾玄霜真是荤素不忌,天天搞这些歪门邪道,之前教温太后的驻颜之术,如今造出了一个“万象佛”,着实恶心。 林子规猜出了陆沅知没有说完的话:“用正经的手段,她赢不了,只能用这些歪门邪道。”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到了砖瓦被推开的声音,竟然是章老板从下面爬了出来,他面脸是血,看起来伤得不轻。 只是此刻的章老板眼中满是那一堆黑灰,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林子规拔剑抵在了章老板的脖子上:“章老板,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们竟然敢毁了万象佛。”章老板恶狠狠地盯着他们,诅咒道,“你们绝对走不出万象城,都会死在这里。” “章老板,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别嘴硬了,万象楼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进来,你还猜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章老板脸色一凝,他想起了那些已经离开万象楼的人:“他们不可能打得过外面的信众。” “章老板,我承认你很强,但是靠外力得来的优势,怎么比得上自己的勤学苦练呢?” 章老板还有些疑惑,陆鸣川恰好在这时回来了:“沅知,你还真是料事如神,我们跟着云臻公主,城中百姓果然对她出手了,我们趁机动手。少禹他们及时赶到,我们里应外合,城中百姓都已经被抓。” 说到这里,陆鸣川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道,“只是那些百姓看上去非常奇怪,看着是人,但是我们在抓捕他们的时候,他们表现的就像是、就像是……” 一时之间,陆铭川有些想不出形容词。 林子规随口接了一句:“像是野兽吗?” 第244章 万象城始末 “对、对!”陆铭川表示赞同之后,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其他人在。 刚来他一心想要赶紧跟陆沅知汇报情况,根本没有注意在一旁站着的林子规,此刻看到林子规,眼睛都不由地瞪大了:“盛、盛……” 陆铭川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陆沅知打断了:“盛什么?这是临襄的邺王殿下。” 听到陆沅知这么说,陆铭川立刻行礼:“见过邺王殿下。” “无需多礼。” “方才在外面协助我们抓获百姓的人,是邺王殿下的人?”陆铭川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林子规点了点头:“那些信众可不是万象城的百姓,万象城中的百姓都被那些信众喂食他们的万象佛了。” 饶是陆铭川胆子大,听到这句话,都有些胆寒:“所以外面的那些人?” 林子规将自己知晓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这里并不叫万象城,而是宣城。 宣城虽然地处荒漠,但与外界还是有联系的,只是比较少。 后来顾玄霜利用秘法豢养怪物,怪物需要以人的血肉为食。 顾玄霜深知不能让怪物留在自己身边,所以她就想到找一个专门的地方豢养怪物,于是她就盯上了与外界没有过多联系的宣城。 顾玄霜很聪明,她利用印天自开国以来百姓对神明的信奉,为这个怪物披上了一层“万象佛”的伪装。 怪物以人的血肉为食,那些信众再吃下怪物的血肉,就可以获得常人所没有的力量。 后来那些信众带着怪物来到了宣城,他们整整屠了一城的人,全部喂给了怪物。 这样一来,怪物的力量越强大,他们的力量也就越来越强大。 “难怪他们看着那么像野兽,这种力量有了还不如没有。”陆铭川唾弃道。 陆沅知看着遍体鳞伤的章老板:“很多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如果他们没有怪物的血肉为食,很快就会死,为了自己活着,也为了获得更多的力量,他们为怪物献祭活人。” 陆铭川想起了他们这一行人进城之后,城中之人的古怪之处,瞬间就明白了:“原来,我们也是他们选中的祭品。” 说着,陆铭川又看向了那一堆黑灰,“这怪物到底是什么?” “是人。” “什么?”陆铭川不解。 陆沅知淡淡地回道:“是利欲熏心的人。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怪物原本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想要拥有强大的力量,所以才会和顾玄霜狼狈为奸。 从他开始吞噬人的时候,他的外表就慢慢地被肉团覆盖,直到最后,变得再也没有人样,只能活在永不见光的地下室。” “会不会是被逼迫的?”陆铭川还是不相信,居然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变成怪物。 “刚才他暴露出人形之后,装死偷袭我们。”陆沅知想了想,“我觉得他应该还是有残存的意识。” 陆沅知刚刚说完,章老板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既然你们知道这是顾太后的意思,就不要多管闲事。” 陆铭川直接一脚踹在了章老板的身上:“你们害死了这么多的人,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他当然不会有愧疚。”陆沅知看向章老板,“他应该是顾玄霜身边的人,负责保护怪物,同时也要看管外面的那群信众。” 听到这里,章老板第一次有些失态地盯着陆沅知,他行事谨慎,根本不可能在陆沅知面前暴露身份。 林子规一剑划向了章老板的眼睛,章老板立刻低下了头,随即就听到了林子规冷冽的声音:“你再敢这么盯着你不该看的人看,眼珠子就可以挪地方了。” 陆沅知问道:“现在怎么办?” “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我会将他送到冷樾明那里。” “和外面的那些人一起?” 林子规点了点头:“不过,在将他们送到印天京城之前,要确保他们伤害不了任何人。” “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我就不管了,反正该我做的事情,我也做完了。” 听着陆沅知和林子规的对话,陆铭川疑惑道:“咱们来这里有什么任务吗?” 林子规扫了一眼陆铭川,陆铭川想起了刚才他对章老板说的话,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嘴巴,闷闷地说道:“不该问的我不问,我的嘴巴不想挪地方。” 看到陆铭川这从心的模样,陆沅知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推了一下林子规的胳膊:“你吓他干什么?” “他话太多了。” 陆沅知故意问道:“那我以后是不是也不能在邺王殿下面前多说话了?” “你和其他人当然不一样。”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面走去,在路过陆铭川的时候,陆沅知特意提醒了一下:“刚才听到的话,就当没有听到。” 陆铭川疯狂点头,见到陆沅知和林子规走远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三年前,林子规还是盛意的时候,就已经能令见者胆战心惊了。 这过了三年,他这周身的气势是越来越能震慑人心了,那个看过来的眼神,让陆铭川现在还有些心悸。 这样一想,陆铭川觉得陆沅知也挺与众不同的,竟然能跟林子规这般的人谈笑自若。 正如林子规所言,临襄的护卫很快就接手了万象楼,而大历这边的人则是被拦在了外面。 沈连迢还想要查探一下万象楼的情况,直接被林子规身边的花照鸿给拦住了。 “同为出使印天的使臣,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 花照鸿冷着一张脸,回道:“你们大历使臣要做的事情已经结束,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你们无需过问。” 顾云臻在旁边听到这句话,顿时不乐意了:“本公主刚才差点死了,现在要进这万象楼查看,为什么不行?” 说着,顾云臻还走到了花照鸿面前,仰着脖子,威胁道,“你敢拦着本公主吗?” 她这话刚说完,花照鸿手上的剑就搭在了顾云臻的脖子上:“我不认识大历的公主,但今日谁敢踏进万象楼,我不介意提前送她一程。” 花照鸿的语气坚定,架在顾云臻脖子上的剑也是一点不抖,顾云臻毫不怀疑,自己若是敢再往前走一步,一定会血溅当场。 就在这时,顾云臻看到陆沅知走了过来,她立刻喊道:“陆沅知,你还不快点来帮本公主?” 第245章 双向奔赴 陆沅知慢步走了过来,她看到顾云臻的脖子上架着一柄寒光森森的剑,问道:“公主的脾气还是这么急躁,忘记刚才自己执意要离开,差点死在那些人手里的事情了?” 想到这件事,顾云臻心中就是一阵怒意:“你们这群狗奴才,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好好保护本公主!” “若是不保护公主,公主现在应该已经身首异处,哪里还能在这里跟我们叫嚣?” 见陆沅知对顾云臻说话如此不客气,站在一旁的沈连迢听不下去了:“陆沅知,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公主说话?” 话音刚落,沈连迢整个人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直接飞了出去,掉在地上的时候,猛地呕出了一口血,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沈连迢刚想要骂将自己一脚踹出来的人,但是在看到那人是谁的时候,当即就噤声了。 而顾云臻在看到林子规出现的时候,眼中除了震惊,还有恨意:“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子规直接拿过了花照鸿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划过了顾云臻的脖子。 顾云臻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阵刺痛,随即就有血流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尖叫着往后退了几步。 林子规直接将剑抛给了花照鸿:“本王跟你说过,出剑不要犹豫,否则只会让人觉得你不敢动手。” 顾云臻将自己捂着脖子的手放下,一眼就看到了手掌上刺目的鲜红之色:“盛意,你敢这么对本公主?” “公主忘了,本王现在是临襄的邺王殿下,这论起尊卑来,你未必有本王尊贵。” 一个是在临襄握有实权的邺王殿下,一个只是养尊处优的公主,身份尊卑,一想便知。 顾云臻瞪着林子规:“好一个邺王殿下,你知不知你伤了本公主,大历和临襄……” 在顾云臻说完之前,林子规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本王今日就算是杀了你,也不会影响大历和临襄之间的关系。本王敢赌,公主敢吗?” 听着像是玩笑的一句话,但顾云臻心中立刻就生出了退意。 这尊煞神,以前自己就不太敢招惹。 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身份更为尊贵的煞神,自己何必在这个时候逞强? 这样想着,顾云臻的语气软了几分:“邺王殿下还真是一点都不顾念旧主情义。” 语气软了几分,但话中讥讽之意是一点没少。 “公主的记性何时这么差了?”陆沅知看向顾云臻,“这论起旧主来,那也是皇上,跟公主有什么关系?” “你……”顾云臻见陆沅知帮林子规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三年前你就帮他,现在还帮他,你别忘了,你最后还是要回大历的。” “臣女也很好奇,回到大历之后,公主会如何对臣女。”陆沅知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笑容中透着几分冷意,“还有,公主不着急去找驸马了?” 听陆沅知提到沈观澜,顾云臻也不再纠缠:“走,带上人跟本公主去找驸马。” 陆沅知转身走进了万象楼,花照鸿没有拦着她。 沈连迢见陆沅知如此轻易地进去了,心中不平衡:“为什么她能进去,我们不能?” “万象楼的怪物是陆姑娘和本王一起除掉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林子规看了一眼沈连迢。 沈连迢从林子规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屑,还想要跟林子规理论,直接被沈轻白拉住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沈轻白,你凭什么管我?” “就凭我是沈家的人,你要是想死就自己死,别拖着沈家一起下水!” 听着沈轻白的话,沈连迢终于停止了。 “我先带你去看看伤。” 最终,沈连迢不甘不愿地被沈轻白拉走了。 林子规看着沈家两兄弟离开的背影,说了一句:“这沈轻白还是有点脑子的。” “若是他不参与沈家的那些事情,想来前途不会差。” “皇上当初愿意放过沈家一马,其实也是因为沈家并非所有人都是知情者,沈家不乏可用之人,皇上到底还是想人尽其用。” 陆沅知对这件事没有多做评价:“沈观澜去哪里了?” “他当然是想要看好戏,如果我们都死在万象城,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局面。” “现在看来,他的美梦落空了。” “所以他应该很快就会出现了。” 提到沈观澜,陆沅知叹了一口气:“这三年期间,我一直在盯着沈观澜,但是他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他跟落棠阁的人,也没有联系吗?” 三年前,是单雨鹤发现了沈观澜和苏棠合谋的事情,所以陆沅知一直提防着,但这两人这三年好似沉寂了下来,没有一点动静。 陆沅知摇了摇头:“但我总觉得,沈观澜和落棠阁的那位野心都不小,绝对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我最担心的是,他们的动作我没有发现。” “沈观澜和落棠阁的那位,都是面上能忍的人,藏得住事,但既然是狐狸,总会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说着,林子规转身看着陆沅知。 从他们昨天夜里相遇,一直到刚才,其实说过很多话,但那些都是公事。 此刻,林子规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他一直想问的话:“这三年,你过得好吗?” “于我而言,每一天都是没有任何区别,没有好坏之分。” 陆沅知说的是实话,正因为是实话,林子规才更为难受:“看来,你过得很不好。” “你不也是吗?” 每天晚上都不敢闭眼,就算是闭上眼睛,也不敢真正的入睡。 每一天,都在争权夺利、谋算朝堂,没有一刻的清静。 这三年来,无论是陆沅知还是林子规,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吃过一顿舒心的饭。 但他们并不厌倦这样的日子,因为这样度过的每一天,都是他们在拼命地向对方靠近的努力。 若是陆沅知没有办好顾衍那一桩桩任务,这一次顾衍就不会让她出使印天。 若是林子规回到临襄之后,依旧默默无闻,他亦不会有出使印天、与陆沅知一同解决“万象佛”之事的机会。 原来走向你的路,就算是再艰难,都会想一直走下去。 “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 闻言,陆沅知笑的格外温柔:“好,我们一起回大历。” 第246章 沈家之变 顾云臻派出去寻找沈观澜的将士们,在万象城不远处发现了一身狼狈的沈观澜,就立刻将他带了回去。 沈观澜见万象城现在是由林子规那边接管,眼底闪过不虞之色,他看向了刚刚包扎好伤口的顾云臻,问道:“万象城的事情,就这样直接交给林子规了吗?” 找回了沈观澜,顾云臻的情绪也平静下来了:“只要我们安全就行,万象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收拾烂摊子又不是什么好事。” “但我们和临襄使臣都在万象城,如果我们全然不管此事,只怕临襄会看低我们。” 顾云臻指着自己脖子上包扎好的伤口:“你看看我的伤,我就是因为之前要进入万象楼,被林子规弄伤的。他现在的身份不同往日,是真的敢直接对我们动手。” “那其他人呢?” “那些人都听陆沅知的,陆沅知跟林子规的关系有多好,你也不是不知道。” 闻言,沈观澜的眼中闪过深思之色,随即又问道:“沈连迢和沈轻白呢?” “沈连迢被林子规踹伤了,估计现在在养伤。至于沈轻白,他正忙着跟陆沅知示好呢,再这样下去,他都要忘了自己姓沈了。” 很显然,顾云臻对沈轻白十分不满。 沈观澜起身欲走,顾云臻急忙问道,“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连迢。”沈观澜刚走出房间没多远,正好遇到了沈轻白,沈轻白见到他,喊了一声:“四叔。” “轻白,听说连迢受伤了,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他。” “回四叔,是我将连迢送回来的,已经看过了。” 听着沈轻白有些淡漠的语气,沈观澜皱了皱眉:“轻白,你跟连迢都是沈家的子嗣,不管大房与二房的关系如何,在外面,有人欺负了沈家的人,你不该袖手旁观。” 沈轻白颇为恭敬地回道:“四叔,我已经将受伤的堂兄送回来了,也让大夫来为他看过了伤势,应该算不得袖手旁观。” “连迢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是一点都不心疼?” “四叔,我只不过是个护卫,就算是心疼堂兄受伤,又能如何呢?”沈轻白看着沈观澜,“不过四叔身为驸马,若是心疼堂兄,大可以为他出面。” 沈轻白将这件事又推给了沈观澜,沈观澜总感觉沈轻白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他抬手想要去拍沈轻白的肩膀,但是沈轻白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沈观澜的手,沈观澜动作一僵:“我们叔侄二人何时如此生疏了?” 沈观澜慢慢地收回手,语气中有些悲伤。 但沈轻白已经不会被他这副模样骗了,当年沈观澜回京的时候,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可是这三年来,沈轻白慢慢地发现,沈观澜对沈家并没有多少亲情,更多的是利用。 “四叔,你可知珈音在胡家过得并不好?”沈轻白问道。 沈观澜没想到沈轻白会关心沈珈音:“你跟沈珈音的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四叔才是最有意思的人,亲情在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讲,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抛之脑后。四叔既然不顾沈珈音的意愿,强行让她嫁给胡程桉,那就不该再要求我为沈连迢出面。 连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何要求我来做?” 面对着沈轻白的质问,沈观澜并没有任何的愧疚:“胡程桉是我为她挑选的最好的姻缘。” “到底是对珈音来说最好的姻缘,还是对你来说最有利的姻缘?” 沈观澜难得在人前发怒:“沈轻白,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你敢这样质问我?” “四叔,我这个人向来心直口快,你若是不愿意听我说话,下次就不必来问我了。” 沈轻白说完,转身就走了,沈观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沈轻白,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只是做出了对沈家而言最正确的决定。” 沈轻白停下脚步,看向沈观澜:“沈家不是你一个人的沈家,你没有资格一个人为沈家的未来做决定。” 说完这句话之后,沈轻白没有再停留,加快步伐离开了…… 沈轻白和沈观澜的这一番对话,自然是被一直关注着沈观澜的陆沅知得知了,她特意在沈千檀面前提起了这件事。 沈千檀听完之后,面色微沉:“其实轻白哥哥说的对,沈家那么多的人,不是四叔一个人说了算的。至少,我和轻白哥哥不会受他的摆布。” 此时,他们一行人已经离开了万象城,重新往印天的京城出发。 陆沅知和沈千檀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辆马车里,在沈千檀说话的时候,陆沅知侧过脸看向了马车车窗外,入眼的恰好是沈轻白骑马的身影。 “其实沈家现在缺少的,是一个真正能够代表沈家立场的人。 沈千檀没想到陆沅知会说出这句话:“沅知姐姐,你是说皇上对沈家还是没有放下戒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皇上要的不是一个四分五裂的沈家,而是一个忠于皇室的沈家。”陆沅知说完这句话,再度看向了沈千檀,“沈家再这样下去,只会成为沈观澜手中的武器,那皇上就不会再给沈家一点机会了。” 沈千檀聪慧,但对于朝堂局势到底还是不敏锐,她自知无法改变整个沈家,所以选择明哲保身。 可覆巢之下无完卵,沈千檀若是无力改变沈家,就会给沈家其他人陪葬。 “我说这番话,是看在苏家的情面上。” 沈千檀心中了然:“我知道沅知姐姐不是话多的人,今日的提点千檀铭记在心。” 陆沅知能帮沈千檀的已经帮了,接下来的路,是沈千檀自己要走的…… 一行人赶了一个多月的路,总算是到达了京城。 在城门口,已经有负责接待的大臣在等着了,带着大历的使臣们住进了专门的驿馆。 “太后娘娘特意吩咐,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故国之人,所以特意请几位入宫面见太后。” 说话的人是顾玄霜身边的房嬷嬷,她特意出宫陪同迎接大历使臣,就是为了转达顾玄霜的旨意。 闻言,顾长昱说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带着云臻公主和云晗公主进宫面见姑母。” 房嬷嬷却是将目光投向了陆沅知:“太后娘娘吩咐了,陆家的这位沅知姑娘也一同入宫。” 第247章 针锋相对 顾玄霜所住的梵宁宫是整个后宫最为奢华的宫殿,其奢靡程度,就连素来喜好奢华的顾云臻都震惊了。 一众人站在梵宁宫前,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那金灿灿的光给闪花了。 房嬷嬷见初见就将众人震撼住了,心中满意,只是当她看到一脸从容的陆沅知和戚子衿时,有些不悦。 “房嬷嬷,太后娘娘是还在休息吗,我们还需要等多久?”陆沅知问道。 房嬷嬷为了让她们看清这梵宁宫的外表,特意领着她们在门口站了许久。 此刻听到陆沅知的催促,房嬷嬷更为不喜:“陆姑娘,你在大历的时候见主子,难不成也如此着急吗?” “若是平时,我们多等片刻也无所谓,只是我们一路舟车劳顿,本来是想要在驿馆歇息一日再入宫面见太后。 因着太后思念故国之人,我们才如此匆忙地进宫。我也是怕房嬷嬷你会错了意,太后并非那么着急地想见我们。” 顾玄霜确实有让她们在外头多等一会儿的意思,由此来敲打这些人一番。 但是陆沅知这话一说,房嬷嬷就算是为了顾玄霜的脸面,也不可能让这些人在外头久等,只能领着她们进去了。 在场的人何尝不明白顾玄霜的敲打之意,只是无人敢在这个时候驳回顾玄霜的意思,没想到先站出来的人竟然是陆沅知。 顾长昱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陆沅知,这陆沅知还真是不管到哪里,胆子和脾气都这么大! 众人走进正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顾玄霜。 所有人看到顾玄霜的第一感觉就是张扬,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凤袍,一头繁杂的发饰更是衬托出了她的风姿,五官不似女子般柔美,透着几分英气。 她脸上的妆容并不重,甚至可以看到眼角的并不深的皱纹,更是增添了她为上位者的稳重。 众人看了她一眼,就依礼向她行礼问安。 顾玄霜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浅淡的笑容,笑意并不达眼底,锐利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人,说了一句:“都起身,看座!” 等众人都坐下之后,顾玄霜才继续说道:“绾绾今日正好入宫来见哀家,哀家与她说话,一时忘了时辰。” 听到顾玄霜这么说,众人才注意到了坐在顾玄霜旁边的女子,女子容貌婉约,就连眉目之间都尽显温柔端庄之意。 “这是姜丞相的女儿姜绾,也是未来的印天皇后。”顾玄霜的这句话说的就很有意思了。 姜绾也起身,不慌不忙地给众人行了礼。 行止之间,端的是稳重大气。 陆沅知在心中感叹了一句,果然是未来要做皇后的人,这一举一动都格外的合乎规矩。 紧接着,顾玄霜一一跟顾长昱、顾云臻和顾云晗寒暄了几句,最后望向了陆沅知:“你就是镇远侯陆绥的女儿?” 陆沅知点了点头:“正是臣女。” “陆绥和苏棠年轻的时候性子都不算是稳重,你如今倒也似你父母一般,性子还是要稳重一些为好。” 顾玄霜的这句话说的就有点难听了,陆沅知微微一笑:“若是臣女的性子不稳重,皇上也不会钦定臣女随同出使印天。太后娘娘与臣女不过是初次见面,就对臣女妄下决断,是否有些偏见呢?” “哀家提点你,你好生受教便是,怎敢顶撞?”顾玄霜语气沉了沉,她这些年来积威深重,一般人听她这样说话,已经吓得跪在地上认错了。 顾云臻见陆沅知被为难,一脸看好戏看着她。 但陆沅知依旧平平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笑容都不曾有丝毫的变化:“大抵是太后娘娘离开大历太久,已经忘记了大历先祖皇帝曾说过仁德为尊。这些年来,皇上和皇后秉持仁德祖制,倒是不如太后娘娘这般疾言厉色。” 陆沅知的这句话直接戳在了顾玄霜心中的痛处,顾玄霜一直惦记着大历的皇位。 而陆沅知就是在告诉顾玄霜,你连大历的祖制都忘了,又怎么配问鼎大历皇位? 顾玄霜刚才那番话只是想要试探陆沅知,而陆沅知的回答让她更为忌惮,这陆沅知倒是个不好对付的。 “仁德,并不意味着为臣者可以以下犯上。”顾玄霜警告道。 “若是臣女说了几句实话,就是以下犯上,那臣女无话可说。毕竟太后娘娘久居印天,擅揽朝政,早就习惯了别人对您言听计从。” 此言一出,与她同进宫的人都有些震惊地看着她,唯有戚子衿和顾云晗眼含担忧,生怕顾玄霜会因此降罪陆沅知。 顾玄霜对陆沅知已经生出了杀意,但她不能明着对陆沅知动手:“哀家听闻临襄的长公主辅政至今,临襄境内也无人有异议,陆姑娘对女子问政就如此看不惯吗?” 顾玄霜这是故意要曲解陆沅知的意思,这话要是传出去,就是在给陆沅知拉仇恨。 陆沅知依旧面不改色:“太后娘娘此言差矣,临襄长公主与皇上同出一脉,都是魏氏皇族之人,长公主辅政名正言顺。 只是据臣女所知,太后娘娘您与冷皇并无血缘关系,却在冷皇亲政之后依旧过问朝政,是否有些不妥呢?” 在陆沅知说话的时候,顾玄霜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差,顾长昱及时开口:“陆姑娘,这是印天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这的确是印天的事情,但太后娘娘出身大历,其他国家的人可不会管这么多,只会觉得咱们大历凭着和亲的公主,染指他国内政,这可不利于咱们大历的友好邦交。” 这句话,无异是火上浇油,可确实有道理。 毕竟这些年来,顾玄霜的所作所为,很多人只当是顾衍的授意,对大历与各国的邦交确实不利。 顾衍在陆沅知临行前,也是希望陆沅知能够隐晦地提醒顾玄霜要收敛一些,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陆沅知提醒的如此光明正大。 “陆沅知,你当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哀家面前大放厥词……” 顾玄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朕在外面听着陆姑娘说的话,只觉得甚为有理,太后做事还是要多念着故国的颜面。” 冷樾明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穿着象征天子身份的龙袍,长身玉立。 与三年前相比,冷樾明身上的帝王威压尽显,他如今已经拥有了与顾玄霜抗衡的势力,自然不会如先前那般伪装蛰伏。 第248章 金樨 “皇上来哀家这梵宁宫,怎么也不让人前来通传一声。” 对于冷樾明的出现,顾玄霜态度寡淡,两人估计连最表面的平和都要维持不住了。 冷樾明直接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下:“若是朕让人通传,岂不是就听不到陆姑娘的话了?” 见冷樾明出现,众人正要起身行礼,冷樾明直接摆了摆手,“既然是太后故国之人,那就没有必要行这些虚礼,都坐。” “皇上看起来与陆姑娘是相识匪浅啊。”顾玄霜意有所指。 冷樾明从容回答:“三年前去大历的时候与陆姑娘有过几面之缘,当然,不仅仅是陆姑娘,与在场的几位都见过。” 冷樾明的出现,让顾玄霜调转了矛头:“皇上贵为印天之主,说话要注意些分寸,陆姑娘是初来乍到,皇上可不能失了体统。” “朕只是觉得陆姑娘言之有理,太后应该在后宫好生颐养天年,不必操心前朝之事。” 顾玄霜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透出了冷意:“皇上这话说得令人心寒呐,哀家在你年幼之时,为你稳固江山社稷,如今皇上长大了,哀家老了,皇上就觉得哀家无用了。” “前朝后宫俱为一体,太后若是能为朕安顿后宫之事,朕在前朝才能无后顾之忧。” 说来说去,冷樾明就是希望顾玄霜能够自己放权前朝,他可以将后宫之权交给顾玄霜。 但顾玄霜怎么可能答应:“哀家也是为皇上操心后宫之事,如今后宫无主,皇上难免分心,绾绾毓秀名门、品貌出众,你该早些让她入主中宫。” 姜绾的确是顾玄霜很早之前就为冷樾明定下的皇后,只是冷樾明一直在推迟封后大典。 顾玄霜本以为这一次冷樾明会继续拖延,没想到冷樾明直接回道:“朕也觉得太后所言极是,不如朕的生辰就和封后大典一同举办,喜上加喜。” 听到冷樾明的回答,就连姜绾都有些震惊地看向了他。 “如此甚好,正好大历和临襄的使臣都在,大家一起热闹热闹。”顾玄霜脸上难得出了几分真切的笑意,只是姜绾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太后,临襄的使臣估计稍晚一些也就要到了,朕准备后天在宫中设宴款待两国使臣。” 顾玄霜点了点头:“这次让绾绾帮着一起操办接风宴。” 或许是因为冷樾明在姜绾的事情上让了步,顾玄霜的心情好了一些,没有再为难众人,直接让他们都退下了。 陆沅知一行人回了驿馆,但姜绾单独去见了冷樾明。 冷樾明站在空无一人的回廊下,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姜绾会来找自己。 “臣女见过皇上。”姜绾规规矩矩地行礼。 “起来。”冷樾明问道,“你来见朕,有什么事?” “臣女希望皇上顾念旧情,给姜家一族一条活路。” 从冷樾明答应娶她为后的时候,姜绾就知道,冷樾明是要对姜家动手了。 冷樾明盯着姜绾看了许久,才开口道:“你应该清楚,不是朕不放过姜家,是姜家选择了站在朕的对立面。” “皇上……” “姜绾,在朕过的最为艰难的时候,你帮过朕,所以朕这些年来从未为难过你,你不要让朕对你的最后一丝顾念彻底磨灭。” 姜绾心中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她希望冷樾明和姜家都能安好,可为什么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你今日来求朕,就是站在了姜家的立场上。朕可以当做刚才没有听到你的话,你就安安心心回去准备做皇后,毕竟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想要的吗?” 说完,冷樾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看着冷樾明离开的身影,姜绾的眼中闪着泪光。 曾经的她,在得知自己日后会成为冷樾明的皇后时,心中满是喜悦,一直憧憬着这一天的到来。 可是随着年岁渐长,她看到了以前看不到的事情,比如姜家是太后的势力,太后让她嫁给冷樾明为后,只不过是想要借此控制冷樾明罢了。 在冷樾明和姜家之间,姜绾进退两难。 单雨鹤在回廊的尽头守着,冷樾明和姜绾的对话他隐隐约约地听了个大概,此刻见到冷樾明,有些欲言又止。 冷樾明一眼就看出了他想要说什么:“你是觉得朕对姜绾太无情了?” 单雨鹤是一路陪着冷樾明走过来的,冷樾明几度历经生死,他看在眼里,所以他很看重曾经帮过冷樾明度过死局的姜绾。 若非姜绾是姜家的女儿,单雨鹤会觉得冷樾明和姜绾是天作之合。 但姜绾偏偏是姜家的女儿,可姜绾若不是姜家的女儿,也帮不了冷樾明。 这种局面,当真是无解。 “这三年来,朕看在姜绾的面子上放过姜家几次,但姜家本性难改,朕若是再对他们留情,就是自寻死路。朕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容不得行差踏错。” 在冷樾明和姜绾之间,单雨鹤当然是无条件地选择冷樾明。 但凡有可能威胁到冷樾明的人,单雨鹤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纵然是姜绾也不例外。 “是臣想岔了。” 冷樾明叹息一声:“你太重情义,这是好事,却也不全然是好事……” —— 陆沅知一行人回到驿馆的时候,恰好遇到临襄使臣入住驿馆。 临襄使臣显然是以林子规为首,而今日他们所看到的随行使臣,也比当日在万象城看到的多。 看来上次在万象城,林子规只带了一部分人去解决“万象佛”的事情。 见到陆沅知,林子规主动上前一步:“你们这是进宫见过顾太后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们会比我们先到。” “路上慢了些。” 林子规刚刚说完这句话,一阵风倏然吹过,霎时就有无数的花从树上飘落下来,散落了整个京城,鼻翼间也围绕着此花的异香,有一种梦幻的香甜之感。 陆沅知伸出手接住了一朵花,其实在来京城的路上,她就发现印天到处都种着这种花。 不过之前这花并没有盛开,只是花骨朵立在树枝上,没想到这两日竟然已经绽放。 花瓣是淡金色,但是花蕊呈现出有些妖异的血红色。 这种花,陆沅知之前并未见过。 林子规看出了陆沅知的疑惑,适时开口解释:“此花名唤金樨,算是印天的国花。” 第249章 花家兄妹 印天的气温格外炎热,娇贵的花在这里很难存活,而那些被养活的花品相也不怎么样。 直到金樨的出现,让印天百姓觉得这是神迹,故而被奉为国花。 所以印天百姓将金樨种遍了印天,而金樨的花期也很独特,每年只盛开一个月。 这一个月,后来逐渐衍变成了印天特有的簪花节。 在这盛开的一个月中,但凡有风吹过,金樨便会从树上飘落,就如现在这般。 说句实话,看着这漫天飘飞的金樨,确实是赏心悦目。 只是这花蕊中的一抹鲜红之色,让陆沅知看着格外不舒服。 林子规继续说道:“听说金樨一直之前的花瓣和花蕊都是淡金色,但在十年前,突然花蕊就变成了红色,每一年花蕊的红色都逐渐加深。” 陆沅知将手中的花扔在了地上:“你了解的挺多。” “你想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 陆沅知忍不住笑了一下:“有件事情想麻烦邺王殿下帮忙。” “说来听听。” “我之前担心申若泠跟我们同行会被沈观澜发现,所以让她跟在了队伍后面,想来还有几天也就要到了,届时能否让她藏在临襄的队伍里?” 陆沅知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让申若泠跟过来,林子规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你不觉得顾玄霜的手段有点古怪吗?”陆沅知回想了一下,“之前她给温太后献上的驻颜之术非常邪门,我感觉和古姜一族的巫医之术有共通之处。我担心顾玄霜还有什么其他的手段,特意让若泠过来看看。” “你倒是有先见之明。”林子规笑道,“以顾玄霜当年和古姜族人接触甚多,或许真的得到了我们没有发现的东西。” 陆沅知和林子规是特意避开了众人,站在旁边说话,二人有意压低了声音,其他人想听也听不到。 见他们聊了许久,沈观澜开口提醒:“陆姑娘,邺王殿下毕竟是临襄的人,咱们身为大历之人,还是要避嫌为好。” 陆沅知和林子规正好也谈完了,此刻听到了沈观澜的话,同时转身看向他:“沈驸马,邺王殿下的父亲是我们大历林家之人,你说他是外人,未免有些无情了?若是皇后娘娘和林老大人听到你这番话,才是真正的心寒。” 顾云臻见陆沅知连沈观澜都敢顶撞,立刻为沈观澜出头:“陆沅知,驸马是好心提醒你,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林子规往前走了一步,吓得顾云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难不成是驸马还一直记仇本王当年办的沈家那桩案子?”林子规眼中的笑意褪去,只余寒意,“驸马若是有不满的地方,大可以直接找本王,不必牵连其他人。” 沈观澜正欲说话,一个身着蓝色锦衣、看上去颇为伶俐活泼的女子从驿馆里面走了出来:“邺王殿下,臣女先前倒是听说过您在大历办过的案子,也就是广茂帝心善,还放了沈家一条生路。” 说着,那女子有些不屑地瞥了一眼沈观澜,“这若是在临襄,不管是皇上还是长公主,只怕都会诛杀了叛臣全族。一个叛臣,有幸当了驸马,就该谢天谢地,竟然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 女子的话无意戳中了沈观澜心中最不愿提及的伤疤,他不由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但脑袋始终低垂着。 顾云臻愤愤地看向女子:“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们大历的事情?” 不等那女子回答,花照鸿突然冷着一张脸出现在了女子身后:“悦影,不得胡闹。” 花悦影有些不满地看着自家哥哥:“大哥,你看不到这两人在欺负邺王表哥吗?” 听到花悦影称呼林子规为表哥,在场众人立刻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魏敏安的母族是花氏,这些年来,因为魏敏安势力日渐稳固,花家俨然成为了临襄第一大世家。 花悦影再度看向顾云臻:“我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敢欺负我表哥,我就得欺负回去。” “悦影,退下!”这一次开口的人是林子规,花悦影撇了撇嘴,但她依旧不忘瞪一眼沈观澜,说了一句:“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男人?” 花悦影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能让在这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了沈观澜。 的确,这一路以来,顾云臻将沈观澜护的极为周全,这么一看,沈观澜的确只会躲在顾云臻的身后。 沈观澜心中愈发地觉得羞愤,他受不了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转身走进了驿馆,顾云臻连忙追了上去。 看到顾云臻追过去的身影,花悦影目瞪口呆:“你们大历的驸马,这心性还真是脆弱。” 这下子,在场的大历使臣都感觉到了如出一辙的羞愧,各自找理由回了驿馆。 花悦影看向林子规,好似在邀功一般问道:“表哥,我今天的表现如何?” 林子规看了花悦影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不错。” 闻言,花照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了林子规的肯定,只怕花悦影以后更是要无法无天了。 下一刻,花悦影就走到了陆沅知面前,冲着她笑着问道:“你就是陆沅知陆姑娘,我听很多人提起过你。” 花悦影笑起来的时候很可爱,眼睛弯弯,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悦:“没错,我就是陆沅知。” 陆沅知的神情和语调依旧是淡淡的,并未被花悦影的情绪所感染。 花悦影想要上前去挽陆沅知的胳膊,但是中途就被林子规拦住了,这一次,林子规看向花悦影的眼神黑沉沉的,宛如深不见底的湖:“陆姑娘不喜欢被陌生人打扰,悦影,你逾矩了。” 看到这样的林子规,花悦影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往后退了两步:“下次不会了,我只是很喜欢陆姑娘。” “花悦影,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林子规再次出声警告。 花悦影抬头看着林子规一会儿,负气一般地转身跑回了驿馆。 花照鸿依旧面色冰冷地林子规点头示意了一下,也走回了驿馆。 “这兄妹二人还真是有趣,一个没有情绪,一个情绪格外地丰富。”陆沅知的声音响起。 林子规侧身看向陆沅知,眼中的笑意格外明显:“论感知敏锐,没有人能比得过你,这兄妹二人确实有些特殊,尽量不要靠近他们。” 第250章 印天始佛 花照鸿和花悦影站在二楼的窗户口,往楼下望去。 花悦影的目光一直落在林子规身上,她搭在窗台上的手几乎要深深地嵌进窗棂之中。 花照鸿注意到了花悦影的举动,他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陆沅知和你在临襄见到的其他世家小姐不同,你若是擅自对她动手,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你。” 花悦影的脸上的笑容此刻尽数消退:“她有什么不一样的?” “殿下对她很不一样。” 这句话,花悦影无法辩驳,愤怒地扭身离开。 花照鸿没有再提醒什么,花悦影性子确实骄纵了一些,但是她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第二日一早,陆沅知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喧闹之声。 陆沅知推开窗户往外看去,道路两旁都是小摊贩,大街上的百姓都站在道路两侧,围观着中间的游佛队伍。 这是簪花节的传统,这一个月,每天早上和晚上会有车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游佛。 自印天开国以来,百姓信仰甚重,其中以五大佛为主,所以游佛主要就是将这五尊佛像分别置于车鸾之上,在印天京城游行,见者双手合十祈祷,分外虔诚者更是会跪拜叩首。 陆沅知站在窗户口看了半晌,直到驿馆的小二将早饭送进来,她才关上了窗户。 估摸着所有人都用完了早膳,宫里就来人了,这一次来的是印天的诚王冷景贤。 冷景贤是冷樾明的皇兄,其实两人也就差着几个月。 冷景贤外穿着一件平褶青莲纹绛纱袍,看上去自带几分风流倜傥。 他的眉眼之间与冷樾明有几分相似,只是天生带着笑相,剑眉星目,看着就会让人心生好感。 “皇上担心诸位在驿馆待着无聊,特意让本王带着诸位在城中转转。”冷景贤走上前说道,“这个月正好是簪花节,正是京中最负盛名的法源寺极为热闹的时候,不如一起去走走?” 冷景贤笑容温润,很难让人拒绝。 最终,大历决定和冷景贤同去法源寺的是陆沅知、顾长昱、戚子衿还有苏少禹。 临襄那边则是林子规,还有花家兄妹。 几人都坐上了冷景贤的马车,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马车里面别有洞天,空间大到足够容纳他们几个人,还绰绰有余。 里面的装饰虽然看着简单,但所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 几人落座之后,车夫赶着马车往法源寺去了。 坐在马车里,他们感受不到丝毫的颠簸。 冷景贤似乎对陆沅知格外地感兴趣,目光有意无意地总是落在她的身上。 陆沅知直接问道:“诚王是有什么话要对臣女说吗?” 冷景贤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道:“不瞒陆姑娘,其实今日这桩差事是本王特意去皇上面前揽下来的,为的就是提前见一见传闻中的陆姑娘。 昨日陆姑娘在梵宁宫说的话,已经传遍了皇宫,很多人都很好奇陆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敢当面对着太后说出那番话?” 闻言,陆沅知只是若无其事地反问:“看来是冷氏皇族之人在顾太后的手底下委曲求全太久,连挺直腰杆站起来都不敢。” 冷景贤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并非人人都有如陆姑娘这般的胆量,你可以离开印天,我们可走不了。” “诚王这话说的有意思。”林子规突然开口,“你们冷氏皇族养虎为患,我们来帮你们解决祸患,诚王却在这里看戏,仿若置身事外,难怪冷氏皇族都要看顾太后的脸色,不冤。” 林子规的话就像是在冷景贤的脸上扇了一巴掌,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些什么,就听到陆沅知的声音再度响起:“别说什么当年你们还小的事,毕竟现在的你看上去也没有很有用。” “陆沅知,说话注意分寸。”顾长昱忍不住开口提醒,他是真担心,陆沅知先是得罪了顾太后,现在又得罪了诚王,这对他们此次出使印天有所不利。 陆沅知只问了一句:“难道臣女说的不对吗?” 花悦影接过了陆沅知的话:“我听着说的极为中听。毕竟这论起救人来,是要救有价值的人,若是救了之后还是自己立不起来,我们此行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功夫?” 在场的人,都是知晓此次出使目的的人,故而说话间也就没什么遮掩,直白的让冷景贤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揽这么一桩差事。 这车上坐着的人,是当真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几位放心,既然你们受邀前来印天,本王自然不能让你们失望。” 陆沅知回道:“那明日的接风宴,我们也希望能看到冷皇的诚意,而不仅仅是看戏。” 冷景贤神情微微一僵,自己刚才故意提起宫中之人对陆沅知十分好奇的事情,实则是提醒她,明天的接风宴上会有不少人针对她。 冷景贤自觉能够提前提醒陆沅知,已经是仁至义尽。 只是没想到,陆沅知还给自己和冷樾明挖了个坑。 明天的接风宴上,若是印天之人针对陆沅知,冷樾明不出手襄助,大历和临襄都会重新考虑帮助冷樾明之事。 冷景贤心中苦涩,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林子规适时补了一句:“万象城的事情已经表明了我们的实力和诚意,希望我们也能在冷皇身上看到同样的东西。” 看着陆沅知和林子规一唱一和,冷景贤感觉自己好像上了贼船一样,这会儿想下都下不了了。 冷景贤的笑容讪讪的:“自然、自然……” 顾长昱大概是看冷景贤太过不自在,正想开口缓解一下氛围,林子规正好一眼瞥向他。 顾长昱看出了林子规的警告,抿了抿嘴,还是没有开口。 于是,在一种诡异的尴尬之中,马车行驶了一路,停在了法源寺门口。 法源寺所供奉的是信众最多的印天始佛,传闻之中,印天开国先祖乃平民出身,彼时战乱四起、民不聊生。 先祖皇帝投身军戎,那时的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却在夜里梦见神佛降世,欲助他建国。 后来,先祖皇帝在战场厮杀,百战百胜,人人皆传他是神佛庇护之人,注定是真龙天子。 而先祖皇帝在登基之后,为梦中所见神佛塑造金身,称其为印天始佛,受万民香火。 第251章 清醒的痛苦 法源寺的主持大师一边为众人讲解着印天始佛的来历,一边将众人引进了正殿。 高台之上,金身佛像屹立于众人面前。 据说这尊印天始佛就是开国先祖皇帝命工匠打造的第一尊佛像,栩栩如生,法相庄严,佛像看向世人的眼中都透着慈悲之意。 今日游佛之时,陆沅知见过了其他佛像,但心中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触。 唯有在这尊佛像前,陆沅知感受到了一种渺小,宛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漂游不定。 围绕在鼻翼间的金樨花香好似愈发地浓郁起来,陆沅知有一瞬间的眩晕,踉跄了一步。 林子规原本并不站在陆沅知的身侧,但是她踉跄的那一瞬间,林子规却在第一时间扶住了她的手臂:“你怎么了?” 戚子衿也发现了陆沅知的不对劲:“沅知,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回去休息?” 陆沅知摇了摇头:“我没事。” “许是这里面香火气太浓,本王扶着陆姑娘去外面走走。” 让林子规陪着陆沅知去外面散心,这是完全不合礼数的事情,但戚子衿并未阻拦,只是目送着二人离去。 陆沅知和林子规走到了法源寺的后院,这里的金樨花不多,香味也没有那么浓烈了。 “你刚才是怎么了?” “我不喜欢金樨的味道,花香浓烈之时,总是让我一种恍惚的感觉。” 或许是陆沅知脑子里的记忆太多,这种恍惚,会让她两世的经历融合错乱,这让她很不舒服。 林子规扶着陆沅知在长廊上的椅子坐下:“等申若泠到了让她看看你的情况,还能撑得住吗?” 陆沅知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听到那个主持说的印天始佛的来历,有什么想法?” “我这个人不信神佛,更相信是印天先祖皇帝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才传出了这么一套说辞,无非是帝王心术。”林子规说着,看向了正殿所在方向,“印天是动荡最少的国家,原因很简单,百姓都有自己的信奉,尤其是信众最多的五大佛,更是在无形中巩固了印天皇权。” “所以顾玄霜入乡随俗,造出了万象佛。”陆沅知不得不感叹一句,顾玄霜当真是聪明,“若是任由万象佛继续发展下去,她恐怕能彻底颠覆这冷氏一族的皇权。” “可惜的是,她这个人手段过于阴狠,若是她当真为天下之主,只怕天下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身为帝王,可以有铁血手腕,却不可以嗜杀如命、阴险狡诈,否则受苦受难的将是一国百姓。 不知为何,陆沅知感觉金樨的味道又浓郁起来:“你闻到金樨花香了吗?” “你又不舒服了吗?”在陆沅知看不到的地方,林子规微微皱眉,他闻到的金樨花香似乎并不浓烈,为何陆沅知对金樨花的味道如此敏感? 林子规在陆沅知身边坐下,让她靠着自己休息一会儿。 陆沅知靠在林子规的肩膀处,因为头疼闭上了眼睛。 林子规侧过脸,正好可以看到陆沅知的面容,她微微蹙起的眉头让林子规有些心疼。 “施主,这位姑娘是不是身体不适,可以去那边的厢房歇息片刻。”一个扫地的僧人路过,轻声提醒了一句。 林子规看向扫地僧,是一个胡子已经花白的老者,面目慈祥,目光清明。 “我们初来印天,尚不习惯这金樨花的味道,她闻多了有些头疼,多谢大师关心。” 扫地僧看向陆沅知有些苍白的面容,从怀中拿出了一瓶药:“这药她吃下去,应该会好一些。” 林子规看了一眼扫地僧手中的药瓶:“这药有什么用处?” “施主可知,这世间什么人活得是最痛苦的?” 林子规没有回答,扫地僧继续说了下去:“清醒的人才会活的痛苦,这药可以暂时延缓她的痛苦,等你们离开印天,她闻不到金樨的花香,就不会再痛苦了。” “多谢大师好意,但是这药我们不需要。”林子规说完,直接将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陆沅知打横抱起,往另一边的厢房走去。 扫地僧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慢慢地将药瓶收了回来,眼中却是多了几分狐疑…… 林子规找了一间无人的厢房,抱着陆沅知走了进去。 他将陆沅知放在了床上,细心地为她掖好了被角,不经意间碰到了陆沅知的脖颈,他发现陆沅知的体温似乎比刚才高了一些。 难道是发热了? 林子规收回手,正想着要不要去请个大夫过来,他的手就被陆沅知扯住了:“不要走、不要走……” 陆沅知的双眸已经紧闭,看上去只是无意识的举动。 “沅知,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此刻,在陆沅知的脑海中,两世的记忆疯狂地闪现。 “陆沅知,凭什么这大历的江山只有他顾氏一族的人可以做,我们沈家到底差在哪里?” “这是顾氏一族欠我们沈家的,你为什么要插手此事?” “陆沅知,你为了天下百姓牺牲至此,不会有人记得你的。” “沅知,你为什么不能乖乖地按照我给你选的路走下去呢,为什么要反抗呢?我是你的母亲,给了你生命,你就要听我的。” “你到底是何时学会的古姜秘术,为什么你可以同时制作出这么多的傀偶,你说啊!” …… 沈观澜和苏棠的声音在陆沅知的耳边不断地响起,这让她想起了更多的事情。 苍凌侵犯大历西境,来的猝不及防。 陆隽多年镇守西境,对苍凌早有防范,那一战本不该有问题的。 可是陆家军中有陆家的内应,内应将西境布防图泄露给了苍凌,所以那一战,陆隽以一死才险险守住了西境。 陆隽死后,本该是已经被封为镇远侯世子的陆彦舟代替他继续镇守西境,但陆彦舟假装受伤,陆绥让陆沅知代替陆彦舟上战场。 其实那些年,陆彦舟在军中的功名,都是冒顶的陆沅知的功劳。 可笑的是,彼时的陆沅知根本没有与陆彦舟计较过这些,她一直记得父亲的教诲,一定要护着兄长、守着陆家的荣耀。 上一世的陆沅知一直是这么做的,在她领兵前往西境对抗苍凌大军的时候,有悲壮,却也是满心的希望,她以为自己可以打退苍凌、守住西境。 第252章 互诉心意 现实给了陆沅知狠狠的一记重拳,她在西境守了三年,也与苍凌对战了三年。 苍凌那一边补给一直充足,根本没有后顾之忧。 反观陆沅知这一边,补给越来越少,到后来直接断了。 陆沅知所有送回京城请求增援的折子,全部石沉大海,甚至到了后来,她连折子都传不出去了,西境与外界的联系似乎被人为斩断了。 若非是陆沅知发现了陆家军中的内应,西境只怕早就沦陷在了苍凌大军的铁蹄之下,也是因为找出了那些内应,陆沅知才发现了陆家那些人真正的面目。 而从内应与外界的往来书信,陆沅知明白补给断了的原因。 朝堂之上,吴家在明、陆家在暗,想要与苍凌议和。 沈观澜与苍凌早有约定,西境归苍凌,苍凌助沈观澜夺得帝位,所以吴家和陆家,以及朝中不少吴家提携起来官员,全部主张议和。 沈观澜不仅笼络了吴家和陆家,就连温家都被他以扶持顾长曜为由给拉拢了。 唯有盛意以一人之力对抗所有世家大族,他从始至终都不同意议和。 但世家大族沆瀣一气,不给前线运送物资,陆沅知就算是苦苦支撑,也终究会不敌苍凌。 至于那个时候的林疏月,早已被温岚害死,而温岚则是在温家的扶持之下为继后。 顾长宜娶了温雪,在温雪的蛊惑之下,并未怀疑林疏月的死与温岚有关。甚至在盛意与世家大族对抗的时候,力劝顾衍议和。 顾衍对顾长宜本就偏爱,加上群臣同奏,他终究还是偏向了议和。 在得知了西境被外界隔绝的真相之后,陆沅知才明白自己被所有人背叛了,所有人都希望她死。 只是她没有想到,满朝文武,唯有盛意始终坚定地站在她那一边。 可惜凭借盛意一人之力,他还是无法力挽狂澜。 大历舍弃掉的,是西境所有的百姓,以及驻守西境的所有将士。 所以那个时候的陆沅知,面前只有死路一条。 是申若泠教会了她古姜秘术,她在机缘巧合之下将所有重伤将死的将士们转为傀偶,终于在与苍凌的战场上占了上风。 只是陆沅知没有想到,她本应该死了的母亲苏棠也隐藏在了这件事情之中,就连远在印天的顾玄霜同样掺和了进来。 苏棠和印天四长老都精通傀偶术,他们找到了陆沅知制作出来的傀偶弱点,并告知了苍凌那边,才导致了将士们全军覆没的惨烈结局。 陆沅知被苏棠抓回京城的时候,整个京城已经在沈观澜的掌握之中,盛意彻底消失。 陆沅知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撑过那几个月的,但她知道,自己必须与苏棠和沈观澜周旋,为盛意争取时间。 所幸,她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在生命的最后,她等到了盛意带着援兵杀了回来。 上一世的陆沅知在彻底闭上眼睛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盛意。 这一世的陆沅知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林子规,他的脸上满是担忧。 迷迷糊糊之间,这一世的林子规,与上一世盛意的身影在陆沅知的眼中完完全全地重叠在一起,她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真正救赎自己的钥匙。 陆沅知死死地握住了林子规的手,她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语气愈发地坚定:“不管是盛意,还是林子规,都不要再离开了。” 林子规见陆沅知醒来,松了一口气,但是在听到她的话时,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之色:“你清醒了吗?” 陆沅知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那些一直藏在她心中的情义,也随着这句话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林子规眼前。 所以林子规才那么不确定,他以为会是自己先开口的。 陆沅知看着林子规,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容:“我很确定,你就是我想生死相守之人。” 陆沅知的这句话说的很重,沉甸甸地落在了林子规的心尖上,林子规的心脏跳动的愈发迅速,他的耳尖已经微微泛起了红意,滚烫。 陆沅知抬起另一只手,似乎想要去触碰林子规的耳尖,但她躺着,林子规坐着,够不着。 林子规乖乖地弯下腰,陆沅知的指尖恰好碰到了林子规的耳尖。 一时之间,陆沅知感觉自己的指尖似乎被烫了一下,热度传到了她的指尖,带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也传到了她的心脏处。 陆沅知收回了手,望着林子规的双眼依旧温柔:“你呢?” 林子规原本被陆沅知另一只手握住的手,反过来与陆沅知十指相扣:“三年前,离开大历之前,我就确定,你是我这辈子唯一会爱的人,只有你。” 林子规说完话之后,陆沅知没有再答话,整个厢房十分安静,衬得两人心跳加速的声音如此清晰。 一人躺着,一人坐在床边,两人的手紧紧地扣在一起,看着对方,眼波流转,对对方的心意喷薄而出,再也隐藏不住。 良久,还是陆沅知先开口,她似乎是故意岔开了话题,但与林子规扣在一起的手并未抽回去:“我知道金樨花的香味是什么作用了。” 说起这件事,陆沅知的眼神微微沉了下去,“致幻。” “可是我并未感知到有什么异常。”林子规有些疑惑。 很多事情,陆沅知并不想再隐瞒林子规:“金樨香气的致幻之效在你们的身上还没有发挥出来,只是以香气入体,在你们的身体中先种下引子。在将来的某个时刻,只要催动引子,就会让你们陷入幻境之中。” “这种手段,听起来跟古姜的织幻术和那个死去的三长老的入梦术有共通之处。” “织幻术和入梦术的范围都有局限,但用这种办法,可以将整个印天活人都囊括在内。或许,这是织幻术和入梦术的结合,借二长老的用毒之术施加在金樨上,而金樨遍布印天,无人可以逃脱。” 听到这番话,饶是林子规的后背都起了一层凉意,若是所有人的体内都被种下了致幻的引子,那就是一场无解的死局。 陆沅知自然明白林子规的担忧,继续说道:“其实这种致幻功效并不强,否则那个下毒手的人早就用了。那个人并非是为了杀整个印天的百姓,一个没有活人的国家,得到了又如何?” “既然不是为了杀,那就是为了禁锢。” “没错,哪怕致幻只能影响人一时半会儿,也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了。” 第253章 互相救赎 “以香气为引,其他人身上并没有出现反常的情况,你的反应怎么会如此迅速且明显?” 林子规感觉到陆沅知身上的热度还没有完全散下去,想起刚才陆沅知昏迷的场景,心中的担忧更甚。 陆沅知回道:“或许是因为,我一直觉得这一世是我的幻觉,所以金樨花香中带着的致幻之效与我产生了冲突,反应很大。” “这一世?”林子规立刻抓住了陆沅知话语中的关键词。 陆沅知笑了一下:“我给你讲个故事……” 陆沅知将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林子规。 若是以前,陆沅知提起上一世的事情,心情必然不能平静。但是这一次,陆沅知叙述的很平静,好像在讲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林子规心中的那些疑惑,在此刻都得到了答案。 难怪陆沅知对古姜的三大秘术如此精通,难怪她一直在对付京中的各大世家……这些都是陆沅知用自己上一世的命换来的。 除去一开始的震惊,林子规听到最后,只觉得悲痛和心疼。 “如果上一世的我,能够动作再快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林子规听完之后,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陆沅知感知到了林子规的愧疚,他竟然傻到将她的死归结到了自己身上。 “上一世的我身中寒毒,在发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可以治愈的机会。那些年,我强撑着习武,耗的是我的命,我被他们带回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油尽灯枯,若不是为了等你重回京城,早就撑不住了。” 陆沅知的语气中并没有对那些人的恨意,因为上一世的盛意,还有这一世的林子规让她从仇恨中走了出来。 陆沅知看着林子规,满目柔和:“不管是上一世的你,还是这一世的你,都救了我。” 陆沅知恨那些背叛自己的人,但她更恨自己上一世有眼无珠,被所谓的亲情蒙蔽了双眼。若非盛意最后带兵回京支援,沈观澜会成为最后的赢家,到时候大历将会陷入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一个满心只有仇恨和算计的帝王,能够为大历带来的只有灾难。 所以陆沅知说上一世的盛意救了她,没有让她因为识人不清,害了整个大历。 而这一世的林子规,为了可以走到陆沅知身边,不惜暴露了自己的身世,拥有了比上一世更为强大的权势,可以和陆沅知一起提前修正错误。 林子规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也彻底填补了陆沅知心中的空缺,这世间能够化解恨的,似乎只有无限包容的爱。 陆沅知不敢想象,自己若是继续满怀恨意地走下去,会不会变成另一个沈观澜? “沅知,我救了你,你又何尝不是救了我呢?” 林子规相信,不管是上一世的自己,还是这一世的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过父亲的教诲,他拼死也要保住大历的安定。 上一世的他最后必然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冒险暗中联合南境、北境和东境的将士进京平叛。 若是没有陆沅知在京中周旋,他绝对不可能那么顺利地做成这件事。 林子规很庆幸在上一世的最后,他让陆沅知对自己改观了,否则这一世的陆沅知不会一回来就找到自己合作。 这些年来,林子规一直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傀偶? 他的所思所想,或许也只是被人所掌控。 但是陆沅知现在告诉了他,他绝对不是受人摆布的傀偶,就算手臂上有代表着傀偶身份的傀偶线,那也无法改变他是林子规的事情。 “所以,我们这一世,不会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了,对吗?” 林子规点了点头:“我们当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可陆沅知接下来问出来的话,却让林子规心中大乱:“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将你炼制为傀偶了吗?” 林子规还想要说自己不记得,陆沅知又说了一句:“我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你,你还要对我有所隐瞒吗?” 陆沅知现在问出这句话,必然是因为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只是她不能确认,想从林子规的口中听到准确的回答。 林子规叹了一口气:“是苏棠。” 这个回答,在陆沅知的意料之中,只是她心中的苦涩还是蔓延开来了:“我以为,皇上至少不会心狠到这种地步。” 在苏棠年少之时,与顾衍和陆绥交好。 彼时的顾衍还是皇子,奉皇上之命前去剿灭古姜族人。 苏棠女扮男装,混在了队伍中,她原本只是想帮顾衍,但是在进入古姜之后,机缘巧合之后习得了傀偶术。 苏棠深知顾氏皇族对古姜秘术有多忌惮,就特意隐瞒了此事。 只是后来苏棠和陆绥同去镇守西境之时,面对苍凌的几次敌袭,领军的陆绥不敌。 苏棠为了帮陆绥,就炼制出了傀偶,有了傀偶的加入,陆绥几次反败为胜。 可这件事到底还是没有瞒过顾衍的眼睛,在苏棠生下陆沅知之后,他安排了苏棠的假死,实则将苏棠囚禁在了落棠阁。 现在想来,陆绥不杀苏棠,或许是当真顾念着年少时相交的情义,但更多的是想让苏棠为他暗中炼制傀偶,林子规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所以我忠于的从不是顾衍,而是大历。”林子规看着陆沅知,“这也是你当初找我合作之时,我同意的原因。” 当时的林子规假扮成太医,他见到陆沅知的时候,就有一种很奇特的熟悉感,眼前的女子与自己似乎是同一种人。 这一路走来,直到今日两人互相表明心迹,林子规更加确信,自己当初没有感觉错误。 “你恨过我吗?”陆沅知问道。 不管如何,苏棠都是陆沅知的生母。 林子规摇了摇头:“从来没有恨过,甚至一度觉得你很可怜,在你身边的亲人都是虚伪的,可你满心都是这些虚伪的亲人。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所有人都欠你。” 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陆沅知这种程度,在得知自己被所有人背叛的时候,她没有绝望、甚至没有怨恨,而是在西境苦苦支撑,只希望多保西境一日。 甚至在西境大军全军覆没之后,她被带回京城,面对“死而复生”的母亲的打击,她依旧能够冷静周旋。 那个时候,她是与所有人都站在了对立面,却用自己油尽灯枯的身子扛起了所有的担子。 林子规自问,若是换成自己,他也不会做的比陆沅知好。 第254章 诚王的试探 “那你呢?”陆沅知问道。 陆沅知只问出了这三个字,但林子规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 林行之用自己的命护着林子规回到大历,他历经千辛万苦回到故土,却被帝王派人抓走炼制傀偶。 他明明知道是顾衍的命令,让他在苏棠的手里受了非人的折磨。 顾衍想要的是有思想的傀偶,炼制方法更为痛苦。 寻常的傀偶,会在炼制之前让他们保持昏迷,他们能感受到的痛苦并不深。 但林子规是清醒地感知着一切,那几年的时光,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钻心之痛。 正常人早就承受不住这种痛苦,要么疯,要么死。 这就是有思想的傀偶一直无法炼制出来的原因,因为根本没有人可以承受的住这种痛苦。 可林子规硬生生地熬了过来,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经历了父亲之死的幼子。 陆沅知根本不敢想象,林子规是如何熬过来的。 最可笑的,当林子规从炼制傀偶的痛苦中熬过来之后,要面对的人是顾衍,是让他经受这么多年的痛苦的罪魁祸首。 可林子规却通过了顾衍的考验,数年如一日地听从顾衍的命令。 他的亲人近在眼前,他却不能相认。 林子规在过去的岁月中,好似经历了这世间所有的黑暗,明明最有资格去恨的人,可他没有,反而坚定地守住了自己的本心。 从黑暗中走来,但始终追逐光明,甚至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光明。 “痛过、也哭过,可现在回头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握着陆沅知的手,林子规恍如握住了自己生命的全部,因为陆沅知的出现,他早已枯死的人生似乎又重新鲜活起来。 他不愿意浪费时间去恨,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陆沅知缓缓地坐起身,她慢慢地伸出另一只手,似乎想要去抱住林子规。 林子规的眼中划过笑意,先她一步,将她抱入了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沅知,我过去从未有过什么执念,可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的执念也可以是另外一个人……” 前殿,众人已经在主持大师和冷景贤的带领下逛了一圈法源寺,中途还用了一顿素斋,此刻天色渐晚,大家站在正殿前,已经准备回驿馆了。 苏少禹面色担忧:“沅知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跟邺王表哥待在一起能有什么危险?”花悦影扫了一眼苏少禹,淡淡地回了一句。 冷景贤看陆沅知和林子规同时离开这么久,眼底闪过晦暗不明之色,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睿王妃不是说陆姑娘身体不舒服吗,会不会是邺王送陆姑娘回驿馆休息了?” 戚子衿摇了摇头:“若是他们回去了,一定会让人递消息,不会就这样直接走了。” 冷景贤看向一直未曾说话的顾长昱,话语中带着几分深意:“听说邺王是在大历长大的,他跟陆姑娘的关系一直这么亲近吗?” 顾长昱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这跟诚王有什么关系?” 见场面有些尴尬,住持开口说道:“要不老衲让寺中的僧人四处寻一寻。” 话音刚落,众人就看到陆沅知和林子规远远地走了过来。 戚子衿见陆沅知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来,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了,待陆沅知走近了,她立刻问道:“沅知,你好些了吗?” “一直在后院的厢房休息,现在已经恢复了。” “肯定是这一路舟车劳顿太累了,之前一直没有好好地休息,今天才会不舒服。”戚子衿说道,“等会儿回驿馆,我让人多给你准备点你爱吃的,你多用一些。” 冷景贤的目光一直在陆沅知和林子规身上徘徊,他总觉得两人这次出现有些不对劲,明明是一前一后走过来,两人之间也隔着距离,但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邺王一直在厢房陪着陆姑娘?”冷景贤倏然问了这么一句。 林子规看着冷景贤,目光中透着寒意:“本王自然是在外面守着,免得有不长眼的人私自闯入厢房。” “邺王对陆姑娘还真是关心。”冷景贤的这句话,带着点阴阳怪气之意。 “我们是出使印天的使臣,不是你们印天的臣子,莫说是诚王,就算是冷皇,也不能事事过问。” 冷景贤听出林子规是真的有些动怒了,就揭过此事没有再谈:“天色不早了,本王先送你们回驿馆。” 回去的路上,他们恰好遇到了游佛的队伍,冷景贤纵然贵为诚王,也是要给游佛队伍让路的。 透过马车车窗,陆沅知看着那五尊佛像从自己眼前经过。 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破了金樨花香的致幻,陆沅知现在非常清醒,她的目光落在那些虔诚祈求的百姓身上,她从他们身上看到了癫狂。 心中的欲望一直被压制着,那欲望在心底不断地叫嚣,想要冲破出去。 但每年的游佛,再度将这份欲望压制了下去。 陆沅知很难想象,若是他们体内的引子被牵动,金樨花香的致幻之效将会发挥的多么淋漓尽致。 “陆姑娘信佛吗?”见陆沅知一直看着窗外,冷景贤开口问道。 陆沅知转过身子,没有再看向窗外:“诚王殿下信佛吗?” 冷景贤笑了一下:“先祖祖训,冷氏皇族只信印天始佛。” 对于冷景贤的回答,陆沅知不置可否。 花悦影倒是接过了冷景贤的话:“诚王殿下当真信印天始佛?” 冷景贤没想到花悦影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花小姐为何问这个问题?” “我们这些人不信佛,今日在参观法源寺的时候没有拜佛。那个住持每次进入一间佛堂先做的事情都是拜佛,可诚王你好似一直跟我们站在一起,没有拜过你们冷氏皇族只信的印天始佛。” 花悦影的最后一句话特意加重了语气,经过了她的提醒,其他人回想在法源寺发生的事情,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都有些狐疑地看向冷景贤。 冷景贤晃了晃手中的折扇,回道:“冷氏皇族之人只能信奉印天始佛,但本王可以没有任何信奉。” 陆沅知注意到了冷景贤握着折扇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她与林子规对视了一眼,看来这个冷景贤还藏着不少秘密呢! 第255章 赏月 夜幕已至,整个印天的皇宫都安静了下来。 御书房中,冷景贤悄然而至。 冷樾明看到冷景贤出现,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朕说过,你去了讨不着什么好,不必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若是不试探他们的态度,臣实在是不能放心。” “那诚王试探出了什么?” “陆沅知和林子规之间肯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皇上,您一定要三思啊。”冷景贤劝道。 冷樾明叹了一口气:“诚王,不管陆沅知和林子规之间是什么关系,只要不影响我们的计划,就跟我们无关。” “可是……” 冷樾明打断了冷景贤后面要说的话:“事情尚未成功,现在说那些还太早了,而且陆沅知未必会答应。” “她不答应有什么用,这是我们与大历之间的交易。” 冷樾明有些无奈:“今天的事情你还没有长教训吗?就算是陆沅知迫于大历那边的压力同意了,你别忘了还有一个林子规。” “臣不相信他们之间坚不可摧。” “朕之前跟你一样,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坚不可摧的关系,可三年前,朕突然就明白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交易的方式双赢。” 听冷樾明的意思,他并不打算完全履行和顾衍的约定。 冷景贤有些迟疑:“皇上,这样对两国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有影响?” 想到陆沅知,冷景贤心里也有点不太愿意她留在印天,太能惹事了,“要不,将这件事的责任都推到陆沅知和林子规身上?” “诚王,朕说过,这件事还太早了,眼下最重要的是顾玄霜。”冷樾明的语气中明显带上了几分不悦,“你对陆沅知和林子规有意见,无非是因为他们对你的态度冷淡,你带着试探的心思去,你指望别人对你如何热情?” 冷景贤本来是想要提醒冷樾明提防陆沅知和林子规,可现在却被冷樾明警告了,他突然之间就明白了,冷樾明与陆沅知和林子规只怕是早就相识。 “倒是臣小人之心了。”冷景贤有些自嘲地说道。 冷樾明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冷景贤,不动声色地敲打着:“这三年我们的确是让顾玄霜吃了很多暗亏,但我们想赢,还是要依靠临襄和大历的力量。 摆正好自己的姿态,你要是太过自大,只会让他们自己会不会帮错了人。” 这一刻,冷景贤清晰地认知到了一件事,冷樾明看似是与临襄和大历合作,实则是跟林子规和陆沅知合作,而且冷樾明是将他们放在了完全平等位置。 冷景贤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试探有多蠢:“那臣今日的举动会不会让他们对皇上生出嫌隙来?” “他们没有你想的那么小气,朕今日之所以同意你去,就是希望你不要自视过高。你若是改不掉这个毛病,纵然我们将来赢了,你也走不远。” 闻言,冷景贤立刻跪在了地上。 此刻的他,只是畏惧于冷樾明,并非是出自真心地相信陆沅知和林子规。 冷樾明岂会看不出冷景贤的那点小心思:“明天的接风宴,你不要再出岔子了。” “皇上,明天必然会有人为难陆沅知,您真的要出手帮她吗?” 冷景贤担心的,无非是冷樾明会因此暴露出自己的实力。 冷樾明似笑非笑道:“陆沅知可不是普通人,朕想帮她,也得她愿意给朕机会。” 冷景贤不明白冷樾明的意思,冷樾明已经没有了跟他解释的兴致:“退下。” 见冷樾明不欲多谈,冷景贤只能先退出了御书房。 在冷景贤离开之后,冷樾明拿起了一本书,书中夹着一封密信,是顾衍亲自写给他的。 冷樾明的手划过信封,顾衍信中所写的内容,的确也是他心中所想。 可他到底欠了陆沅知和林子规的人情,这一次只怕是不能如顾衍所愿了…… 后半夜,驿馆房间里的灯基本上都熄灭了,只有走廊的灯依旧亮着。 陆沅知打开房门,悄悄地走了出去,一转身,就看到了斜靠在窗口的林子规。 窗户大开,银白色的月光倾洒在林子规的身上,陆沅知一时之间看得有些失了神。 林子规走到了陆沅知面前,抬手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陆沅知故意停顿了一下,直到看见林子规的耳尖微微泛红,才继续说道,“大晚上的喊我出来做什么?” 林子规看出了陆沅知眼中的戏谑之意,无奈又宠溺地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着,林子规搂住了陆沅知的腰,脚尖一点,带着她从窗户飞身而去。 林子规带着陆沅知落在了驿馆屋顶,两人坐在屋顶,肩并肩,抬头望着天空。 “这月亮,好像触手可及。”陆沅知抬手,似乎想要去触碰月亮。 “之前就听说印天的夜景很美,先前赶路的时候也曾经看过,并不觉得有多漂亮,可是今天晚上的夜景好像格外漂亮。” 陆沅知放下手,然后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自己仰起来的脸:“确实漂亮,我从未感觉自己距离月亮如此之近。” 陆沅知在看月亮,林子规则是在看陆沅知,眼波流转,似乎牵出了无数的缱绻之意。 陆沅知似乎是意识到了林子规看向自己的眼神,放下托着下巴的手,侧过脸看向林子规。 她以为林子规与自己还隔着距离,但是偏过脸,就看到了林子规近在眼前的俊颜。 林子规的容貌,是陆沅知见过的最为精致的人,以前的他冷着一张脸,眉宇是化不开的寒意,那肃杀之意令人望而生畏。 只是现在的林子规在陆沅知面前,眉宇之间没有半点寒意,笑容浅浅,眉眼尽显温柔,看的陆沅知挪不开视线。 此刻,在林子规眼中的陆沅知,宛如月下的仙子。 陆沅知的容貌本就是极为出众,三年前尚且还透着几分稚嫩的时候,就已经初显风华。 三年的时间,陆沅知的模样彻底长开,她的美带着一种很强的视觉冲击力,哪怕只是看一眼,便很难忘记。 此刻,月光似乎为陆沅知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流光,让她美得愈发地不真实。 林子规抬手轻轻地搭在了陆沅知的脖颈处,在陆沅知猝不及防的时候,再度将她拉近自己。 第256章 花悦影的不甘 陆沅知知道,自己是可以挣脱的,林子规也给了她逃离的机会,但陆沅知没有任何退避的动作,她甚至直直地看着林子规的双眸。 在林子规的眼眸深处,陆沅知看到了那浓的化不开的墨色,他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陆沅知突然侧过脸,在林子规的脸颊处轻轻落下一吻,这一吻甚至没有落在实处,宛如羽毛一样扫过。 若不是看到了陆沅知眼中的狡黠之意,林子规甚至会怀疑陆沅知只是在躲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自己。 随即,林子规搭在陆沅知脖颈处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拉近自己,这一次,他的吻密密实实地落在了陆沅知的唇上。 陆沅知没有闪躲,没有闭眼,她只是看着林子规眼中的墨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明显,在他的瞳孔快要被墨色吞没的时候,陆沅知突然抬手捂住了林子规的双眸,然后与他拉开了距离。 林子规的喘息声有些微微的加重,冷静了一会儿,林子规抬手移开了陆沅知捂着自己眼睛的手。 这一次,林子规眼中的墨色尽数褪去,只剩清明:“你是故意的?” “这致幻的引子在你体内留着,你自己也不放心?我好心帮你除掉,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想帮我清除藏于我体内的引子为真,想调侃我也为真。” 陆沅知见自己的意图被戳穿,也不慌张:“若非有致幻的引子藏在你的体内,只怕难得看到邺王殿下如此失态的模样。殿下放心,臣女绝对不会将今晚的事情透露出去。” 陆沅知向来稳重淡然,鲜少会表露出如此古灵精怪的一面,林子规抬头在陆沅知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我是说不过你了。” “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明天还有接风宴呢。” 林子规点了点头,拉着陆沅知站起身,搂住她的腰,再次飞身带着她回到了驿馆。 看着陆沅知走进了房间,林子规才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只是在楼梯口,林子规遇到了花照鸿。 林子规并没有开口跟花照鸿说些什么,只是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她就是殿下如此着急地回大历的原因吗?” “花照鸿,记住你的身份。” 花照鸿闪身拦在了林子规面前:“殿下,臣只是希望您平安。” “她平安,本王自然平安。” 花照鸿是魏敏安派到他身边来的,魏敏安不允许林子规的身边有软肋,所以花照鸿的任务是提前除掉林子规的软肋。 这件事,林子规是不应该知道的。 但林子规说的这句话,就是在警告花照鸿,不要对陆沅知动手。 “殿下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在花照鸿常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之色。 林子规看向花照鸿:“从你来到本王身边的时候。” “殿下既然知道微臣的来意,为何还要留下微臣?” “你走了,长公主还会派其他人来,还不如留下一个话少的。” 花照鸿怎么都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看着林子规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林子规继续说道,“这三年来,你在本王身边一直都很尽职,希望你继续按照本王的心意办事。” “微臣的主子是长公主。” 花照鸿是个固执的人,听到他的回答,林子规一点都不奇怪:“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到你真正的主子身边。” “殿下!”花照鸿急了。 “印天的事情结束之后,你就回临襄。”说完这句话,林子规没有再给花照鸿开口的机会,直接走了。 在林子规的身影消失之后,花悦影从暗处走了出来:“兄长,陆沅知绝对不能活着离开印天。” “可陆沅知死了,殿下也不会活着的。” “怎么可能?” “殿下从不说假话。” 此言一出,花悦影沉默了。 花照鸿看着花悦影:“你别忘了自己的任务,你想好选谁了吗?” 花悦影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能是表哥呢?” “你真的敢吗?”花照鸿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花悦影再度沉默了片刻,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不敢。” 对林子规动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有勇气陪在他身边,是一件分外艰难的事情。 “所以别想那些不该想的。”花照鸿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徒留花悦影站在原地。 花悦影缓缓地转身,看向了陆沅知房间的方向。 其实,如果陪在林子规身边的人是陆沅知,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总有些不甘心。 为何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陆沅知可以做到呢? 印天特意为大历和临襄准备的接风宴,就在隔日的晚上。 傍晚时分,两国使臣就分别进入皇宫,来到正殿落座。 今日除了两国使臣,印天的皇室宗亲和权贵官员均携家眷到场。 在众人到场之后,冷樾明也到了,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诚王冷景贤,以及昭和公主。 冷昭和是冷樾明的妹妹,与其他皇子、公主不同的是,顾玄霜对她颇为厚待,这些年来,冷昭和在宫中并未受过什么委屈,所以就养成她有些骄纵的性子。 甫一落座,冷昭和就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了在座的众人,目光停留在了林子规身上,带着几分惊艳之意:“皇兄,这位是?” 冷樾明开口介绍:“这位是临襄长公主的儿子,邺王林子规。” “他就是三年前从大历回到临襄的邺王?”冷昭和的语气中满是好奇,甚至直接起身跑到了林子规的身边打量着他。 冷昭和的这个举动可以说是颇为无礼,但在场竟然无一人阻拦她,对于她种种出格的行为,印天之人都是习以为常。 “邺王殿下,本公主远在印天就已经听闻过你的事迹,你可真是厉害。” 冷昭和这故作可爱的夸赞,并没有让林子规有任何的反应,他依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只是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了陆沅知身上。 陆沅知恰好也看向了他,眼中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色,好似在说,邺王殿下还真是受欢迎。 而冷昭和见林子规不搭理自己,眼底闪过羞恼之意,随即伸手要去抓林子规的手臂。 林子规在她碰到自己之前,直接一挥宽大的衣袖,带着几分内力,直接将冷昭和甩飞出去,重重地落在了大殿的正中央…… 第257章 挖坑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都陷入了沉寂。 冷昭和好歹也是一国公主,林子规竟然如此不给她面子吗? 而被林子规打出去的冷昭和深觉丢脸与愤怒,被宫人扶起来之后,指着林子规怒问:“邺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子规拂了拂衣袖,一脸的云淡风轻:“本王素有洁癖,尤为讨厌不干净的东西靠近,刚才只是无意识的举动,还望昭和公主莫怪。” 听了林子规的话,冷昭和只觉得自己再次被羞辱了:“你竟然如此辱没本公主?” “谁敢辱了昭和?”顾玄霜的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 听到顾玄霜的声音,印天那边的人脸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 而刚才冷樾明出现的时候,印天众人只是按照规矩起身行礼,神情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由此可见,印天皇室中人、以及印天官员,更为畏惧顾玄霜。 很快,顾玄霜就走进了大殿,与她一起进来的是姜绾。 看到自己的女儿和太后走在一起,和众人坐在一起的姜丞相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母后。”看到顾玄霜出现,冷昭和直接扑到了她的怀中,开始哭诉林子规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顾玄霜冷眼望向林子规,那一瞬间,众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威压。 印天群臣都跪伏在地,生怕顾玄霜迁怒自己。 反观大历和临襄这边的使臣,纵然有人心里害怕,也强撑着坐在椅子上,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露出丝毫的怯意,否则丢的就是自己国家的脸面。 “邺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顾玄霜,林子规依旧一脸淡然:“本王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确?” “昭和贵为一国公主,怎么就成了邺王口中的脏东西?” “心思不纯,还不脏吗?”林子规反问。 听到林子规的话,冷昭和的眼泪流的更多了。 顾玄霜的脸上已经隐隐有了怒火,林子规站起身,对顾玄霜对视:“顾太后,本王听闻昭和公主是你亲自教养的,想来言行也是受你的影响。这种随意触碰本王的举动,也是太后授意吗?” 林子规直接明嘲暗讽了冷昭和和顾玄霜是举止轻浮之人,顾玄霜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指责,脸色当即就变了:“昭和只是孩子心性,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邺王多心了?” 话音刚落,陆沅知的声音响起:“臣女记得昭和公主已经一十有八,言行还如此小孩心性,太后果真是教养得当。” “陆沅知,此事与你无关。” “太后此言差矣,您出身大历,今日的言论只怕会让人觉得我大历女子皆是如此,毁的可是大历的名声。臣女身为大历子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陆沅知这话说的义正辞严,大历的在场使臣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顾玄霜曾经是先帝最疼爱的公主,在某种程度上,她的所言所行就是代表了大历。 顾玄霜如此维护有错在先的冷昭和,这让大历使臣深觉不妥。 陆沅知的话,恰好也是他们想说的。 就在顾玄霜要发怒的时候,冷樾明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太后,临襄和大历使臣远道而来,今日确实是昭和有错在先,太后若是这个时候动怒,只怕怠慢了贵客。” 这三人一唱一和,还当真将顾玄霜架在了高台上,她若是继续计较,才是真的小肚鸡肠。 顾玄霜只能平白吃了这个闷亏,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时辰也到了,开宴。” 开宴这件事,本该由作为皇上的冷樾明宣布,但是顾玄霜偏偏先开了口,她是故意的。 但冷樾明好似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反倒是让宫人领着冷昭和继续落座,接风宴正式开始。 只是这场宴会从一开始就不顺利,注定了开宴之后的氛围一直处于紧张之中。 直到歌舞表演开始,众人的注意力才转移到了舞蹈上。 今天的舞很是新颖,之前宫中的舞坊从未表演过,众人看的连连称赞。 林子规的视线看似是一直落在领舞的舞女身上,实则是在看坐在对面的陆沅知。 陆沅知自然是发现了林子规的目光,眼神示意他不要太张扬。 林子规轻轻一笑,端起酒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酒。 陆沅知和林子规的小动作落在了花悦影的眼中,她的心中有些酸涩,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并非所有人都有花悦影的眼力,尤其是冷昭和,只当林子规是看上了领舞的舞女,心中有些不忿。 一舞终了,舞女们正要退下,冷昭和就开口了:“让她们这样退下,邺王殿下会不会舍不得?” 这夹枪带棒的话,让因为歌舞好不容易有所转圜的氛围,再度僵持起来。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冷昭和继续说道:“方才邺王一直看着领舞的舞女,我们印天身为此次的东道主,自然不能让贵客失望,不如接下来让这个舞女给邺王斟酒?” “本王是在欣赏舞蹈,没想到落在昭和公主的眼中,觉得本王只是看中了舞姬。果然,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毫无疑问,冷昭和再次落败。 顾玄霜有了前车之鉴,没有再为冷昭和出面,而是转移了话题:“今天的舞是绾绾特意编排的,看到大家都喜欢,哀家就放心了。” 说着,顾玄霜看向了姜丞相,“丞相为印天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顾玄霜的这句话说的颇为有深意,在场的人心领神会,只怕是冷樾明和姜绾的婚事将近,印天要有皇后了。 姜丞相在这时开口:“小女为大家准备了一场歌舞,不知临襄和大历使臣们为咱们准备了什么?” “为冷皇庆贺生辰的贺礼准备的足够充分。”林子规只回了这么一句话。 “邺王说笑了,咱们今天也只是想饱一饱眼福,赏一赏临襄和大历的舞。”姜丞相开始挖坑了。 陆沅知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早知道这印天的舞不能白看,刚才我就该走了。” 姜绾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为父亲说话:“陆姑娘一看就是不俗之人,若是能由陆姑娘为我们展示大历的舞蹈,必然是赏心悦目。” 陆沅知放下了酒杯,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姜姑娘编了一支舞,让舞姬来跳,却要求本姑娘亲自跳舞。姜姑娘合该去做生意,毕竟你这么会算,哪里能亏得了呢?” 第258章 填坑 姜绾好似没有听懂陆沅知话语中对自己的讽刺:“听陆姑娘的意思,是愿意为我们献舞一曲了。” 戚子衿当即出声阻拦:“沅知并不善舞,本王妃觉得还是让舞姬来跳更为合适,舞姬学舞快,也不差这几日。” “睿王妃此言差矣,今日正是在兴头上,不管陆姑娘跳的如何,就是图个开心。”姜丞相说道。 陆沅知实在是不能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觉得让自己献舞,就是在折辱自己? 顾玄霜看向陆沅知:“陆姑娘,不知你可愿意给我们这个面子?” 陆沅知笑问:“你们确定要让臣女献舞?” 陆沅知这个人确实是有些不按常理出牌,但是在今天如此重要的场合上,她应该是不敢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所以顾玄霜笃定地点了点头,陆沅知站起身,走到了一个护卫身边,顺手拔出了他的佩剑:“诚如睿王妃所言,臣女确实不擅跳舞,只不过自小习武,你们若是实在想看,臣女倒是可以舞一曲剑舞。” 顾玄霜的笑容淡了几分:“当然可以。” 陆沅知握着剑走到了大殿正中间,姜绾适时出声询问:“陆姑娘需要什么曲子?” “不用曲子。” 话音刚落,陆沅知顺手就挽了个剑花,剑使得顺手,陆沅知接下来的出招就果断凌厉了许多。 陆沅知的剑术使得出神入化,出剑速度快的只能看到剑光残影,当他们看到剑锋的时候,就是剑锋直直地指向自己,近在眼前。 剑光之中裹挟着杀意,印天的官员和皇亲国戚先是看到指向自己的剑锋,然后就看到了陆沅知冰冷的眼神,那一瞬间,他们从心底里生出了寒意。 没有乐声,这是纯粹的杀招,只是陆沅知身姿轻盈,出剑的动作都格外地优雅,翩若游龙、宛如惊鸿。 顾玄霜的脸色更为阴沉,她逼迫陆沅知当众献舞,是想要贬低她为舞姬,羞辱她。 但是看到陆沅知的舞剑,满殿之人纷纷被震慑住了,陆沅知看向哪个方向,坐在那边的人都会不由地打一个寒颤。 这一场舞剑,对他们而言,当真是印象深刻至极,此生难忘。 恰在这时,陆沅知手中的剑指向姜丞相,姜丞相面上强作镇定,但腿已经不由自主地想跑了。 这一次,陆沅知并没有点到即止,这一剑直直地刺向了姜丞相的眉心。 “啊……”姜丞相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是他抬头,就看到了陆沅知握着剑转了方向,而他刚才是真真切切地在所有人面前丢了脸面。 陆沅知对着顾玄霜甩出了手中的剑,剑从顾玄霜的耳边划过,就在剑即将钉在顾玄霜身后的墙壁上时,顾玄霜抬手握住了剑柄。 这一瞬间,莫说在下面坐着的大臣们,就连冷樾明都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顾玄霜身居高位多年,心性早已沉淀下来。 过去的三年,纵然是冷樾明出手,顶多是让顾玄霜发怒,但她从未表露过如此明显的杀意,这杀意是冲着陆沅知去的。 下一刻,顾玄霜握着剑飞身而下,剑势逼人。 林子规则是拔出了一柄剑,扔给了陆沅知。 陆沅知接住了林子规扔过来的剑,直接与顾玄霜对上了。 顾玄霜这些年来在武艺上倒是没有偷懒,面对陆沅知她是很自信的。 可是与陆沅知对了几十招,顾玄霜发现她对付自己游刃有余,反倒是自己的速度有些跟不上了。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聚精会神地看着顾玄霜和陆沅知比试剑术,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沈观澜看着陆沅知出招,眼底闪过诧异之色,随之而来的就是忌惮,陆沅知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子,武功怎么会如此厉害? 最终,陆沅知一剑劈断了顾玄霜发髻间簪着的、象征着她太后身份的凤簪。 两人同时停下,看着那已经裂成两段的凤簪落地,而顾玄霜的头发也散落了不少。 从来没有人,让顾玄霜如此失了面子。 此刻,顾玄霜的面色铁青。 陆沅知先开口道:“臣女原本只是想自己表演舞剑,没想到太后娘娘如此有兴致,愿意陪臣女一同舞剑。能够与太后娘娘切磋,臣女不胜荣幸。” 听到陆沅知的话,众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随即,他们就意识到了一件事,顾玄霜败给了陆沅知。 陆沅知气定神闲,反观顾玄霜,就连头发都散乱了下来。 所以,陆沅知不是险胜,她是实实在在地赢了顾玄霜。 一时之间,所有人对陆沅知的态度都有了微妙的转变。 之前他们或许会觉得陆沅知是仗着自己大历使臣的身份,才敢对顾玄霜出言不逊。 现在他们发现,陆沅知敢跟顾玄霜对着干,是她有把顾玄霜不放在眼里的实力。 “你、很好!”顾玄霜说出这三个字,感觉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太后给了臣女表现的机会,臣女当然不能辜负您的心意。” 顾玄霜联合姜家给陆沅知挖了个坑,陆沅知不仅把这个坑填上了,还踩得实实的。 顾玄霜将剑随手一扔:“回宫!” 顾玄霜转身就往殿外走去,房嬷嬷立刻带着宫人跟着离开。 冷樾明则是看向姜绾,出声提醒:“姜姑娘,还不快把丞相扶起来。” 众人这才发现,方才被陆沅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姜丞相,现在还坐在地上,一直没有爬起来。 看到他这胆小如鼠的样子,印天其他官员都感觉自己面上无光,好歹是一国丞相,怎么就被一个女子吓成了这样? 他们在嫌弃姜丞相的时候,丝毫没有想到,他们先前也被陆沅知吓得两股战战。 姜绾看向冷樾明,目光中透着几分无措。 扶姜丞相起来这种事情,冷樾明是可以吩咐宫人去做的,却偏偏让姜绾动手,他是故意的。 姜绾在走向姜丞相的时候,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注视,这段路并不长,但对姜绾来说,好似走了许久。 每一个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似乎在将她凌迟,如果地上有个洞,她恨不得直接钻进去。 走到姜丞相面前的时候,姜绾的眼眶中含着眼泪,脸颊也因为羞愧而滚烫。 姜绾扶着姜丞相起身,姜丞相腿一软,姜绾的力气没有那么大,没有扶住他,姜丞相竟是又一屁股重新重重地摔坐在地。 在这一刻,姜绾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滚落…… 第259章 无可选择 冷樾明这一招是真正的杀人诛心,他知道姜绾是个要脸面的人,尤其她是未来的皇后,德行更是不容有失。 所以冷樾明故意让她去扶姜丞相,就是让她在所有人面前丢脸。 既然姜绾选择了帮助顾玄霜,那她就要承担的起帮顾玄霜的后果! 所以在姜丞相重新摔坐在地之后,冷樾明依旧没有让人上前帮忙,只是静静地看着。 在场的印天之人,各个明哲保身,哪里还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所以姜绾只能再一次,将父亲扶了起来。 好在这一次,姜丞相没有再出意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的人。 接风宴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人还有兴致继续下去,草草收场。 刚出宫门,顾云臻就急不可耐地责骂:“陆沅知,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让姑母那么下不来台?” “那顾太后让我们下不来台的时候,怎么不见公主出面呢?”陆沅知淡淡地反问。 “姑母是太后……” 不等顾云臻说完,陆沅知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公主觉得顾太后为难的只是臣女一人吗? 她为难的是大历使臣,那就是要打大历的脸,公主你不仅没有担起一国公主的责任,反而在这里问责臣女,不觉得羞愧吗?” 被陆沅知这样讽刺,顾云臻怒了,但不等她开口,顾长昱就拦在了她面前:“云臻,陆姑娘说的对,今天她在大殿之上维护的是大历的颜面,你不该这么说她。” 顾云臻没有想到顾长昱会帮着陆沅知:“皇兄,我才是你的妹妹。” “可本王是大历的睿王,出使印天,更应当维护大历的尊严。”顾长昱声音冷了几分,“你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在外面不能做出有损大历颜面的事情。” 看顾长昱这个态度,顾云臻气的拂袖而去。 顾长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陆沅知。 对于陆沅知,顾长昱是一直都不喜的。 在顾长曜出事的时候,陆沅知直接舍弃了他。 而戚子衿更是为了救陆沅知,不惜将自己陷于险境。 所以顾长昱一直觉得,陆沅知是一个自私的人。 可顾长昱又矛盾的很,在所有人都不相信皇后的时候,陆沅知是唯一一个站出来维护皇后的人。 在所有人要求父皇诛杀盛意的时候,她敢于站在群臣的对立面,据理力争。 在刚才那种情况之下,陆沅知不仅化解了顾玄霜的为难,更是借机震慑了印天群臣,维护了大历的颜面。 “陆姑娘,今日的接风宴幸好有你在,否则我们几个人中,只怕很难有人能在剑术上赢过姑母。” 对于顾长昱的道谢,陆沅知并未表露出什么喜悦:“这是臣女身为此次出使印天的使臣该做的事情。” 陆沅知说完之后,向他行了一礼,就先行往驿馆那边走去了。 顾长昱看向还在等自己的戚子衿,道:“陆姑娘的性子还真是冷。” “沅知的性子是最不冷的。”戚子衿看了一眼顾长昱,“反倒是你们,才是最为冰冷的。” 只有心性冰冷的人,才会在算计别人的时候毫不犹豫,而皇族中人,大多数都带着这个特性。 并非他们生来如此,而是因为只有冷心冷情的人,才能在皇宫中活着。 顾长昱没有为自己辩驳什么:“走。” 说着,顾长昱想要去拉戚子衿的手,戚子衿拉开了自己与顾长昱之间的距离,躲开了他的手,在他身旁走着。 顾长昱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戚子衿,他心中落寞:“你还是不肯原谅本王吗?” “殿下难道做错了什么事情吗?”戚子衿问道。 “你从来不肯让本王碰你,是因为本王和侧妃的孩子吗?” 顾长昱和许棉的儿子,如今已经两岁了。 听到顾长昱的这句话,戚子衿心中并没有什么失望之意,毕竟她对顾长昱早就不抱期望了:“殿下贵为睿王,后院之中必然不会只有一人,妾身身为睿王妃,不会没有这等容人之量。” “那你到底在与本王怄什么气?” 戚子衿停下脚步,看向顾长昱,有些话她若是不说的清楚明晰,顾长昱是不会懂得。 “其实殿下清楚妾身嫁给您的原因,无非是为了维护皇家和戚家之间的关系,那妾身只要坐在睿王妃的位置上,就足以让所有人安心。 殿下与妾身两厢安好,难道不够吗,为何殿下总是想要让妾身继续退让呢?” 这是戚子衿第一次在顾长昱表现出对这桩婚事的不情愿,顾长昱有些错愕,随即就彻底明白了。 他与戚子衿的这桩婚事,是当年的温嫔为了戚家兵权算计而来,皇上赐婚,顾长昱一直都是既得利益者。 对于娶戚子衿,顾长昱甚至是满心期待的。 可戚子衿不一样,她根本不想与皇室中人有丝毫的牵扯,但她出身戚家,就注定了不可能独善其身,所以她履行了自己身为戚家女的责任,成为了睿王妃。 “你是想告诉本王,你根本没有与本王置气,你只是不喜欢本王而已。” “是。”戚子衿的回答干脆利落。 “你占了本王的正妃之位,却能说得出这样的话?”顾长昱的情绪有些激动,“戚子衿,你有没有心?” 戚子衿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殿下心中若是有更合适的王妃人选,可以给妾身一封休书,妾身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作为戚家的女儿,戚子衿连选择逃避的权利都没有。 但作为睿王府的下堂妇,她大可以拿着休书常伴青灯古佛,至少可以选择逃避。 顾长昱走上前,不顾戚子衿的不情愿,大力地握住了戚子衿的手腕:“戚子衿,这种事情你想都别想,你既然进了睿王府,就算是死,也是本王的正妃,唯一的正妻。” 顾长昱以为戚子衿会挣扎,但戚子衿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顾长昱。 在那样冷静的目光的注视下,顾长昱激动的情绪慢慢地冷却下来,他松开了戚子衿的手,满眼失望,自嘲地笑了,随即转身离开。 戚子衿垂眸,看向生疼的手腕,手腕上那一圈红痕格外明显。 想到顾长昱刚才失望的神情,戚子衿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有些人演惯了情深,还挺入戏…… 第260章 买河灯 在接风宴结束之后,冷昭和一反常态地去见冷樾明。 这些年来,冷昭和和冷樾明的关系并不亲厚,所以见到冷昭和,冷樾明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皇兄,我要林子规!” 一瞬间,冷樾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要谁?” “林子规!” 冷樾明深吸一口气:“找你的母后去。” “皇兄,你是印天的皇上,赐婚还不是小事一件。”冷昭和不满道。 冷樾明呵呵一笑:“这个婚朕赐不了,你找能赐婚的人去。” 冷昭和没想到冷樾明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皇兄,今天在接风宴上,林子规将我欺负成那样,你就不想给我出气吗?” “不是你先挑事的吗?”冷樾明反问,“再说了,你平时对太后恭敬有加,关于你自己的事情,最好还是找太后解决,朕管不着、也不想管。” 看着冷樾明如此无情的模样,冷昭和跺了跺脚:“皇兄,你明明是故意偏袒林子规。” “冷昭和!”冷樾明怒喝一声,“你是印天的公主,不是什么流氓强盗,你凡事都这样随心所欲,将冷氏皇族的脸面放在了哪里?” “你不愿意帮我就算了,我找母后去!”冷昭和说完转身就跑了,冷樾明看着这样的冷昭和,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顾玄霜对他们这些皇子提防的紧,一直都是打压。 唯独对冷昭和,顾玄霜是用的怀柔政策,她是故意将冷昭和养废了,然后再利用冷昭和来对付他们。 顾玄霜的目的,就是想看他们兄妹相残,确实够狠的。 御书房的门被敲响,单雨鹤的声音响起:“皇上,姜绾姑娘求见。” “朕还有奏折要看,不见。” 姜绾就站在御书房的门口,冷樾明的声音清晰地落在了她的耳中。 单雨鹤看向姜绾:“姜姑娘,您还是先回去。” 姜绾满心苦涩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御书房大门,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 她明白,冷樾明是在让她做选择,到底是选择姜家,还是选择他。 可姜绾无法选择,她既不忍心让姜家失望,又不能坚定地站在冷樾明这一边。 冷樾明并未翻看奏折,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想到了少时许多的事情。 对于姜绾,他的心中有几分说不出的酸涩。 他之前几次拒绝与姜绾的婚事,就是不想让姜绾为难。 姜家养了姜绾那么多年,在她身上耗费了太多的心血,他身为一个外人,没有资格让姜绾为了自己放弃家族。 姜绾曾经的的确确地帮过他,所以他并不想伤害姜绾,之前放过姜家几次,就是看在了自己与姜绾过去的情分上。 从他的私心而言,他希望姜绾能够远离他与姜家的纷争。 但是现在看来,姜绾还是彻彻底底地卷了进来,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既然如此,那他以后也不会再顾念什么旧情了。 毕竟,他是帝王…… 接风宴过去了两日,顾玄霜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宴会上的事情对她而言是不小的打击。 众人在驿馆中休息了两日,正是无聊的时候,冷景贤再度前来拜访。 冷景贤一进门,就被站在二楼的花悦影看到了:“诚王殿下今天怎么得空来了?” 与上次来驿馆相比,冷景贤这一次态度明显多了几分认真:“今天来的可不是只有本王。” 话音刚落,就看到冷樾明和单雨鹤走了进来。 听到冷樾明和冷景贤来了,其他人都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冷皇和诚王怎么来了?”顾长昱问道。 冷樾明虽然是回答顾长昱的问题,但目光是看向陆沅知和林子规的:“今天晚上是簪花节的灯会,要不要一起出去转转?” 陆沅知和林子规没什么其他的安排,就没有拒绝。 顾云臻倒是摆起谱来了:“本公主晚上跟驸马出去转转,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冷樾明笑容依旧,但说出来的话依旧不客气:“公主自便,朕今日过来,也只是想问一问邺王和睿王。” 林子规点了点头:“本王晚上正好无事,去看看也无妨。” 顾长昱这两日跟戚子衿的关系微妙的僵持,他不想在人前表现出与戚子衿的矛盾,好言拒绝了冷樾明。 顾云晗对林子规保留着几分畏惧,不太敢与他同行,决定跟沈千檀一同出去转转,沈连迢和沈轻白则是跟着保护她们。 所以最后和冷樾明、冷景贤同游的,是陆沅知、林子规、苏少禹,还有花家兄妹。 今晚的灯会,整个印天京城灯火通明。 几人走到人群之中,所到之处,便会引来一大群人的目光注视,毕竟俊男美女的组合还是很瞩目的。 “等会儿要放河灯,我们去前面的铺子里买河灯。”冷樾明说着,就带着几人往最大的灯铺走去。 陆沅知恰好看到了路边小摊子上卖的河灯,这摊子上卖的河灯造型别致,陆沅知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喜欢,就停在了小摊子前。 林子规也停下了脚步:“你们去铺子里买,本王在这里看看就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子规是要陪着陆沅知。 见陆沅知没有什么反应,苏少禹老老实实地往铺子里走去。 花悦影不敢违逆林子规,和花照鸿也走了。 冷景贤看着陆沅知和林子规站在小摊子前,微微皱眉,刚想要说什么,就被冷樾明拽走了,单雨鹤连忙跟上去了。 “让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冷景贤还是有所顾虑,小声地问道。 冷樾明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能长点记性?” 冷景贤自然是没有忘记,但陆沅知身份特殊,若是与外男接触太多,将来只怕会被人诟病。 但他看冷樾明当真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敢再说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冷景贤对你的态度有点奇怪?”林子规问道。 陆沅知心有所感,但她并未深究:“若是真的有事,他藏不了多久。” 陆沅知说着,就开始看小摊子上的河灯,这河灯都是做的小动物形状,憨态可掬,陆沅知索性每种都挑了一个。 摊主见有大生意上门,拿出了自己放在下面的鲤鱼大河灯,满脸堆笑道:“姑娘,这鲤鱼河灯比其他的河灯要贵一些,不过只有一个,您看看要不要?” 第261章 宋家宋暖 陆沅知看着摊主手上的鲤鱼河灯,每一片鳞片都是栩栩如生,看得出来制作这个河灯的人非常用心。 “这些河灯都是我家姑娘亲手做的,用料扎实、做工细致,价格也不贵,姑娘喜欢就多买几个。” 林子规直接拿了银子出来:“都要了。” 看到林子规出手大方,摊主当即开始为陆沅知打包她选中的河灯。 就在这时,林子规和陆沅知同时感觉到了一阵鞭风袭来,两人往旁边退去,那一鞭子正好打在了小摊子上。 更为巧合的是,这一鞭子恰好打在了摊主为陆沅知打包好的河灯上,河灯瞬时四分五裂。 看着这一幕,林子规的眼底闪过戾气。 “宋老头,你快点老老实实地把宋暖送到我的府上,不然你的生意就别想做了。” 看到来人,摊主连忙跪地求饶:“姜公子,我们就是普通的百姓,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姜彻手里握着鞭子,看向摊主的眼神中满是狠毒之意:“既然你这么不听话,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眼看着姜彻要再次动鞭,陆沅知正准备出手阻拦,就看了一个女子跑了过来,她拦在了摊主面前,一脸愤怒地看着姜彻:“姜公子,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入你姜家的门,有本事你今天就把我打死。” “暖暖,你别管这里,你快回去。”摊主无奈地喊着。 宋暖固执地不肯走:“爹,这事情是因我而起,我不能不管。” 陆沅知看着宋暖,姿容清秀、眼神坚毅,那双手格外修长漂亮。 陆沅知估计那些河灯,就是出自宋暖之手。 反观姜彻,长得肥头大耳,眼睛眯着,猥琐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的事情闹得很大,但周围的人都退的远远的,连围观都不敢,生怕惹事上身。 姜彻看着宋暖,色意愈发地明显:“你当真不跟本公子回去?” 宋暖语气坚定:“绝无可能!” “你放心,本公子可舍不得打坏了美人。”姜彻眼神一转,“来人,把宋老头拖回姜家。” 那几个跟在姜彻身后的护卫就要动手去抓人,宋暖去拦:“你们要干什么?” “宋暖,你想你爹平安无事,那就用你自己来换。” “你无耻!”宋暖骂道。 姜彻丝毫没有将宋暖的话放在心上:“宋姑娘,你爹年纪这么大了,可经不起折腾,你确定要让你爹替你受这个罪?” 宋暖自己不怕死,但是她害怕牵连父亲。 摊主见宋暖因为自己被威胁,毫不犹豫就往墙上撞,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死志明显。 “爹!”宋暖看到了摊主的举动,惊呼一声。 就在摊主要血溅当场的时候,林子规飞身上前,一把就将摊主拉开了。 姜彻这才注意到,旁边竟然还站着人:“你是什么人,敢管我们姜家的事?” 在看清了林子规的模样时,姜彻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转头看向宋暖,发现宋暖已经跑到了宋老爹身边拽住了他,生怕他再想不开。 “宋暖,难怪你不愿意入姜府,这是勾搭上小白脸了。” 听到姜彻的话,林子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飞身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啊……”姜彻倒在地上,直接吐出了一口血,他抬头正要骂,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另一边的陆沅知,眼睛都看直了。 陆沅知注意到他看向自己时恶心的眼神,原本就有些冷的神情更冷了。 林子规走到了陆沅知面前,挡住了姜彻看向陆沅知的目光:“再看,挖掉你的眼睛!” 护卫们将姜彻艰难地从地上扶起来,姜彻发了狠:“将宋暖和这个女子都带回去。” 那些护卫不敢违逆姜彻的命令,直接上前拿人。 在林子规面前,这些护卫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而陆沅知则是走向了姜彻,姜彻看来者不善,威胁道:“我的父亲可是当朝丞相,你若是敢对我动手,别想活着……” 不等姜彻的话说完,陆沅知再次一脚踹上去,姜彻再度被踹飞,倒在地上,口中呕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些护卫自知不是林子规和陆沅知的对手,索性不再出手,只是护着姜彻。 为首的护卫一脸警惕地看着陆沅知和林子规:“你们就不怕得罪姜家吗?” “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难道姜家之人就可以目无法纪、当街强抢民女吗?”陆沅知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人群后面的方向,“冷皇,今天你也在场,不如出来评评理?” 冷樾明等人从人群后走出来,看到冷樾明出现的那一刻,姜家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冷樾明并未直接处置姜彻,而是先向陆沅知和林子规道歉:“二位身为此次出使印天的使臣,远道而来,没想到参加个灯会,竟然遇到了这种糟心的事情,是朕招待不周。” 冷樾明这番话是告诉了在场所有人,陆沅知和林子规的身份。 闻言,姜彻直接傻眼了。 之前的接风宴,姜丞相担心姜彻惹事,就没有带着他一同参加,所以姜彻才没有认出林子规和陆沅知的身份。 “他当真是姜丞相的儿子?”陆沅知问了一句。 冷樾明点了点头,陆沅知冷笑一声:“他身为姜丞相之子,就可以当街强抢民女吗?” 冷樾明看到站在一旁的宋暖和宋老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来人,将姜彻送回姜家,跟姜丞相说一句,若是他不能处置好这件事,就由朕亲自处理。” “是。”几个跟着冷樾明出来的侍卫上前,直接将姜彻提了就走。 单雨鹤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宋老爹手里:“这是赔偿。” 宋老爹哪里敢收,陆沅知说道:“收下,毕竟你们从姜家手里可要不回来钱。” 但是冷樾明可以让姜家百倍千倍地吐出来! 宋老爹打量了一下面前几人的反应,这才安心地收下了。 陆沅知看了一眼地上已经碎了的河灯,不无可惜地开口:“这些河灯想必耗费了不少心力,就这样被损毁了……” “姑娘若是想要放灯,民女家里还有一些河灯,可以给姑娘送来。” “劳烦。”河灯的钱已经付了,断然没有收不到东西的道理。 “那等会儿我将河灯送到河边。”宋暖温声说道。 陆沅知应下之后,就和众人一起离开了。 宋暖看着陆沅知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她苦恼了这么久的事情,这些人不过是几句话就化解了所有的危机,说到底还是得有权有势。 “暖暖,回去。”宋老爹略显苍老的声音在宋暖的身后响起。 宋暖回过头,看到父亲日渐苍老的面容,心中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嗯。” 第262章 祭演 “冷皇现在还是不能动姜家吗?” 在往河边去的路上,陆沅知直接问了出来。 冷樾明已经猜到陆沅知会问姜彻的事情:“姜彻还有用。” “什么用处?” “朕那位不省心的妹妹让朕为她和邺王赐婚,朕拒绝之后,她已经求到了太后那里。”冷樾明意有所指,“若是冷昭和与邺王成婚,对太后来说有利无害,她自然乐见其成。” 闻言,林子规语气冷了几分:“这件事你还没有解决?” “快了,朕这不是已经给冷昭和物色了一个驸马吗?” 陆沅知想起了姜彻的样子:“冷昭和会同意?” “你觉得冷昭和想要接近邺王,会用什么手段?” 陆沅知沉默了片刻,心中已经计较。 林子规抿了抿嘴角,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差了:“本王还得配合演戏?” “邺王,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了这个时候,冷樾明依旧不忘打趣,“而且朕觉得邺王的演技特别好,定然能将这场戏唱的天衣无缝。” 林子规没有回答,但他没有拒绝,就表示会配合这场戏。 “这姜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陆沅知询问。 这一次,不用冷樾明开口,冷景贤就主动为两人答疑解惑了。 在顾玄霜来到印天之前,姜家已经有了落败之势。 但姜丞相选择了投靠顾玄霜,此举让姜家重新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 姜丞相有三子一女,嫡长子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姜彻,这些年来姜丞相对姜彻的前途早已死心,只将他好生地在府里养着。 嫡女姜绾从小就是太后派来的嬷嬷按照规矩教养长大的,可见顾玄霜从一开始为姜绾铺好了路。 至于姜夫人的小儿子今年才不过十岁的年纪,名为姜荣,姜丞相见姜彻无用,如今对姜荣的教养是上了心的。 姜荣不似姜彻那般烂泥扶不上墙,书读的不错,但本性与姜彻差不多,年纪小小,心肠挺黑的。 庶子姜临的岁数比姜彻小两岁,如今跟在姜丞相身边做事,但是姜丞相并未给他安排一官半职,只当是个奴才使唤着。 听了冷景贤的话之后,陆沅知问道:“冷皇没有在姜家找个内应?” 冷樾明笑了一下:“朕一直不得势,如何能够拉拢的了姜家的人?” 这种假话,陆沅知当然不会相信,但冷樾明不说,她也识趣地没有再问。 几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来到了河边,此刻,在河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今晚的祭演快要开始了,大家都往边上靠……” 有人在人群中大呼,提醒着围观的百姓。 “祭演是什么?”花悦影问道。 冷景贤回道:“其实以前的灯会是以生人祭祀河神的,后来觉得此举太过残忍,就逐渐变成了放河灯。不过对河神该有的敬重还是要有,所以百姓就为河神准备了一场祭演。 祭演是由京中舞技最好的舞女表演,她会在表演的最后跳入水中,若是能活着回来,就代表河神很满意这次祭演,众人放灯,河神才会实现众人的心愿。” “那要是没有活着回来呢?”花悦影追问。 冷景贤的目光看向了此刻尚且平静的湖面:“若是没有活着回来,就代表河神对祭演不满意,这个舞女就是今年的祭品。河神享用了祭品,众人放灯以此平息河神的怒火,河神就不会再迁怒其他人。” 想了想,冷景贤又加了一句,“从本王有记忆起,舞女跳河还能活着回来的寥寥无几,活着回来的也不会再继续参加祭演,余生都在惊惧中度过。” 闻言,几人都沉默了。 与他们的沉默相比,围在河边的百姓都格外地激动,似乎很期待这接下来的祭演。 “你们印天的习俗,还真是……”花悦影想了一会儿,补了四个字,“令人发指。” 对此,冷景贤不置可否。 陆沅知问道:“负责祭演的舞女是怎么挑选的?” “青楼。” 这两个字说出来,陆沅知就明白了这场祭演能持续到现在的原因了。 若是当真是从所有百姓中挑选,恐怕不会再有人去学舞了。 但是从青楼女子中挑选就不一样了,她们身在青楼,就必须学舞,还得跳的好,不然在青楼中根本没有办法生存。 一旦被挑选为这一年的祭演舞女,不管她是生还是死,根本不会有人在意的。 就在这时,丝竹之声伴随着鼓点声响起,与此同时,岸边百姓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他们都目光热切地看向湖面。 在湖面上有一艘造型奇特的画舫随着水流缓缓而来,为何奇特,是因为那画舫的上面是坚实的鼓面,一名身穿红白色相间舞衣的女子在那鼓面上起舞。 演奏丝竹之乐的乐工应当是坐在画舫里,舞女则是在画舫上面的鼓面起舞,那鼓点之声就是她跳舞时踩踏而发出的。 这音乐并不是那些靡靡之音,听起来颇为空灵,再搭配那掺杂的鼓点之声,多了几分神圣的肃穆之感。 那在鼓面上起舞的女子姿容非凡,身段柔软,好似天生为跳舞而生,只要看一眼她的舞蹈,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银白色的月光倾洒在舞女身上,好似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 周围的人看着那跳舞的女子,好像连呼吸都忘记了。 只是在画舫从陆沅知等人面前漂过去的时候,陆沅知感觉到那舞女似乎往这边多看了几眼,只是她隐藏的很好,在舞蹈动作的遮掩下,寻常人根本不会发现。 女子的舞步越跳越快,鼓点声也越来越密集,听得人心潮澎湃。 女子跃至半空,这一次落下的时候带着几分沉重之意,所以鼓声发出了闷响声。 随着这一声闷响声结束,所有的丝竹之声都暂停了,场面安静的可以说是诡异。 女子动了,她直接从鼓面上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女子落入了河中。 湖边灯火通明,映照在湖面上。 以陆沅知的眼力,应当是能看到女子跳水之后的踪迹的,但是女子在落水之后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湖底幽深黑暗,仿若是吃人的妖怪张开了嘴巴,将那女子一口吞了进去。 周围的百姓都盯着湖面,好似陷入了一种癫狂之中。 突然,那一直空无一人的桥上出现了一个身影,陆沅知当即认出了她,是那个跳河的舞女。 “回来了,她活着回来了。” “我就知道,纤若姑娘一定会成功的,这已经是第三年了。” “太好了,今年河神一定还会满足咱们的愿望。” …… 第263章 造神 在那名为纤若的舞女凭空出现在桥上之后,周围的百姓立刻沸腾开来,他们全部往桥那边涌去,丝毫不顾身边的人。 陆沅知差点被人流撞开,林子规眼疾手快地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带着她到了旁边空旷一些的地方。 “这印天的百姓怎么都这么奇怪?”林子规察觉到这些百姓情绪不太对劲,总感觉他们激动的过度了。 陆沅知看着那些百姓冲撞的身影,说的笃定:“是致幻之引在他们体内发生了作用。” 随即,陆沅知看着那站在桥上的女子,圣洁的宛如神仙一般。 连续三年跳完祭演之后活着回来,百姓对她已经陷入了一种近乎痴迷的追捧之中,加上金樨花香中的致幻之效,更是放大了百姓对纤若身负神性的信任。 “有人,想要造神。”林子规瞬间明白了陆沅知的意思。 “造神的人很聪明,他并未像顾玄霜那样造一个万象佛,而是以人造神,而这个人还是那些百姓以前根本不会在乎生死的青楼女子。” 因为祸不及己身,更因为他们从骨子里对青楼女子的轻视,所以他们从来不在意那些跳河女子的生死。 从冷景贤和百姓的话语中不难推测出,舞女跳完一场祭演之后,绝大部分的人都死在河里,活下来的舞女可以不再参加下一次的祭演。 但纤若不仅在第一次的祭演中活了下来,甚至还坚持继续完成了两场祭演,而这三场祭演,纤若都活了下来。 而且她出现的方式也很特殊,并不是半死不活地从河里爬上来,而是宛如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了空无一人的桥上。 这种迹象,足以让百姓相信纤若就是河神所看中的人,而她的一言一行就代表着河神的意思。 “他们原本轻视的人,转眼之间成为了他们追捧的神,还真是讽刺。”林子规问道,“你觉得这个造神,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他不赞同印天的传承,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去改变。”陆沅知看着四处栽种的金樨,“看来这金樨也是他的手笔了。” 纤若站在桥上,夜风将她宽大轻盈的舞衣吹起,她俯瞰众人,眼含悲悯之意。 所有的百姓都跪在了地上:“河神、她是河神……” 不知过了多久,纤若才从桥上离开,百姓就开始去放河灯。 “姑娘,你的河灯我送来了。”宋暖的声音响起,她的手里拿着好几个河灯,“家里做好的只有这些了。” 陆沅知从她手中接过河灯:“多谢。” 宋暖还给自己留了一个河灯,那个河灯一看就是半成品,还没有做完。 想来是因为宋暖将所有做好的河灯都给了陆沅知,她只能拿一个半成品河灯充数。 陆沅知随手拿了一个兔子河灯递给宋暖:“你等会儿放这个。” 宋暖连忙摆手:“这是姑娘的河灯。” “我没有那么多的心愿要许,只不过是看河灯做的精致才想买。你若是过意不去,明日再给我做一个。” 听着陆沅知的话,宋暖的心中蓦然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暖意,她的喉咙好像梗了一块东西:“多谢姑娘。” 宋暖从陆沅知的手中接过了河灯,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陆沅知这般的女子了。 她一看就是世家之女,但是在她的身上宋暖没有看到那种气势凌人,反倒是有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淡然。 与陆沅知说话,宋暖只觉得自己纠起来的心都慢慢地平了下来。 “姑娘,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宋暖问的有些忐忑。 “陆沅知。” 陆沅知回答了宋暖的话,就将河灯交给了林子规,转身往河边走去。 林子规接过陆沅知递来的河灯,和她一同往河边走去。 “陆沅知。”宋暖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微微上扬。 今天晚上,她看的真切,是因为陆沅知看中了自己做的河灯,才会在父亲的摊子上买河灯。 阴差阳错,陆沅知救了她和父亲。 此刻,宋暖手里握着陆沅知给自己的河灯,她突然就不想放这盏兔子河灯了。 她今年的愿望,是希望自己和父亲可以平安躲过姜家的劫难,但陆沅知似乎已经帮自己实现了愿望。 最终,宋暖还是将她的半成品河灯放进了河里:“河神,你如果听到了我的愿望,就帮帮我,我希望自己不再任人宰割,在别人伤害我的时候,我也能够有反击的权力。” 这个愿望,是宋暖经历了今天晚上的事情之后才有的,所以她将这个愿望寄托在了这个半成品河灯上。 至于这盏兔子河灯,那上面承载的是陆沅知已经帮她实现了的愿望,所以宋暖将兔子河灯抱了回去。 这一边,陆沅知拿了一盏荷花形状的河灯放进了河中,她只是看着那盏河灯在水中漂流,并未如印天百姓那样许愿。 “你许愿吗?”林子规问道。 陆沅知摇了摇头:“放一盏河灯就足够了,我的心愿,我自己会努力去实现。” 林子规也在河里放了一盏河灯:“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入乡随俗一次。” “二位的兴致倒是不错,但我们可是找了你们很久。”冷樾明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陆沅知回过头,问道:“你们放灯了吗?” 冷樾明几人都摇了摇头,他们买的河灯,刚刚在人流中,都被挤坏了,索性他们也不是非要放灯,已经准备回去了。 “不放了。”冷樾明回道。 陆沅知指着林子规手里提着的河灯,说道:“我买的河灯正好够,拿回去也没什么用,不如你们一人一盏放了。” 冷樾明率先走上前,他随便拿了一盏河灯,打量了一眼:“这河灯确实做工精巧。” 说着,冷樾明想起了什么,“那个姑娘还真把河灯给你们送过来了?” “做生意,讲究的不就是诚信吗?”陆沅知抬眸看着冷樾明,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陆沅知这一句模糊的提问,让冷樾明心中警铃大作:“陆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朕对你们不诚信吗?” “我们并未怀疑你说出来的话是真是假,只是担心你没有说出来的话,比说出来的话要多得多。”陆沅知的笑意不达眼底,“毕竟隐瞒,不算是不诚信。” 第264章 浮生若梦 冷樾明在心中揣度着,陆沅知到底发现了什么? 但是他一直派人在盯着驿馆那边,陆沅知这几天压根儿没有出门,就连今晚来看灯会,还是自己喊出来的。 难道她是在诈自己? 冷樾明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还想要继续试探的时候,陆沅知反倒是退开了几步,拉着林子规去给其他人分河灯,好像刚才跟冷樾明不是她一样。 看着陆沅知那从容自若的模样,冷樾明心中却愈发地忐忑。 苏少禹最是没心没肺,他接过了一盏河灯,就迫不及待地往河里放,然后开始闭眼许愿,一副虔诚的模样。 陆沅知看到苏少禹如此正经的样子,在他许完愿之后,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许的什么愿望?” 苏少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陆荞总是生病,我希望她能无病无灾。” 这三年来,陆荞的身体情况确实不太好,病情反复。 陆沅知多次请太医入府为陆荞看诊,但是太医并未发现病根,只说是陆荞的身体亏空太过,只能好生地将养着。 苏少禹借着苏家的名义,往陆荞那边送过不少补品。 陆沅知望着苏少禹放在河里的那盏河灯:“你的心愿,一定会实现的。” 其他人各自放了一盏河灯之后,就准备回驿馆了。 在驿馆门口,他们正好与回来复命的侍卫遇到了。 他们将姜彻送回去,按照冷樾明的吩咐与姜丞相说了今晚发生的事情。 姜丞相和姜夫人并不觉得姜彻做错了,但碍于此事牵扯到了两国使臣,又有冷樾明的旨意在其中,所以他们将姜彻关在了祠堂里面罚跪。 听了侍卫的回禀,林子规轻笑一声:“姜家还真是举重若轻,这样也算是罚了?” “朕说过,姜家不愿意动手,朕会亲自动手。”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林子规说完,抬脚走进了驿馆,其他人也跟着进去了。 冷樾明站在门外,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冷景贤问道:“皇上,姜家还有留的必要吗?” “留还是要留的,只是这丞相府的人要换一换。” 冷景贤明白了冷樾明的意思:“那臣立刻着手去办此事。” 冷樾明点了点头,冷景贤就先行离开了。 在冷景贤离开之后,冷樾明看向单雨鹤:“雨鹤,今天晚上你记得告诉那个人后面的计划,提前开始。” “是。”单雨鹤应了一声。 很快,在驿馆门口站着的人都散去了。 陆沅知和林子规站在窗前,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你觉得谁有问题?”林子规问了一句。 “没有问题才会是最大的问题,现在看来,冷樾明还是值得我们出手的,我可不想帮一个没有能力的傀儡皇帝。” “但冷樾明也不得不防。” 陆沅知点了点头:“跟这种人合作,总得留个底牌。”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去找底牌。” 驿馆周围冷樾明安排了许多暗卫盯着,但是对于林子规和陆沅知而言,从这些暗卫的眼皮子底下毫无察觉地离开,简直是轻而易举。 只是林子规看着陆沅知带着自己来的地方,难得沉默了片刻。 此刻,矗立在两人面前的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扶风馆。 “纤若是扶风馆的花魁。” 林子规没有说话,但是他眼中的疑惑,已经表明了他想说的话。 陆沅知也有些奇怪:“你真的没有发现吗?” “我应该发现什么?” 陆沅知有些无奈地回道:“今天纤若在画舫上跳舞的时候,往我们这边看了好几眼。” 说实话,林子规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毕竟当时情形有些混乱,他的注意力都在陆沅知身上:“她看的是谁?” “单雨鹤。” 听到这个名字,林子规立刻明白了是哪里不对劲。 在他们一群人中,单雨鹤是最不起眼的存在,但是纤若的目光偏偏落在了单雨鹤身上,只能说明一件事,她和单雨鹤早就认识,甚至与单雨鹤的关系不一般。 “你是觉得,今晚单雨鹤会来见纤若?” “碰碰运气。”陆沅知心中也有几分不确定,“指不定最危险的时候,反倒是最安全的见面机会呢?” “走。”林子规拉着陆沅知走到了扶风馆的后巷,直接从后院翻身而进。 纤若所住的地方,与扶风馆的其他人都是隔开的,她单独住在后院的房间里。 此刻,纤若应该已经回到房间了。 不过现在百姓都觉得纤若代表着河神,那些人都不敢太靠近纤若的房间,这反倒是方便了陆沅知和林子规,两人悄悄地绕到了后窗,站在窗户下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屋里,纤若已经换下了舞衣,穿着一身青绿色的衣裙,头发散在身后,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的。”纤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单雨鹤,抬手为他倒了一杯茶水,随后将茶杯放到了桌子对面的位置。 “我今天来,只是转达消息,主子说了,计划提前,你早做准备。” 纤若问道:“大人连一杯茶都不愿意喝吗?” “你知道我的习惯,外面的食物和水我从来不沾。” 听到单雨鹤的话,纤若垂眸,眼底划过些许的落寞之意。 只是她抬眼看向单雨鹤的时候,脸上已经不见了落寞之意,反倒是带上了几分歉意:“是纤若逾矩了。大人放心,主子的命令,纤若自当遵从。” 单雨鹤点了点头,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放在了桌子上:“这是浮生若梦,你知道它的效用,若是那个人对你动手动脚,就用此药。” 纤若并没有伸手去拿那个药瓶,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单雨鹤:“浮生若梦得来不易,这药是主子让大人带给我的吗?” 单雨鹤似乎是没有想到纤若会问这个问题,避重就轻地回道:“这药对你的用处很大,若是没了你记得传信给我,我再给你送。” 单雨鹤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纤若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自嘲:“纤若本就出身青楼,并不在乎清白之身,大人不必为了我这种青楼女子如此费心。” 单雨鹤看着纤若:“我已经向主子请命,事成之后,放你自由。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干干净净地离开这里。毕竟你还年轻,离开这里之后,会有更好的未来。” 第265章 牵手 单雨鹤说完那番话之后就离开了,相比来时的镇定,他走的时候脚步明显带上了几分仓促和凌乱。 纤若没有什么动作,坐在凳子上许久,她看着那杯已经不再冒着热气的茶,满心苦涩。 最终,纤若还是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小药瓶,若这是单雨鹤对她的善意,那她愿意珍藏。 窗外,陆沅知和林子规的身影也已经消失。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路上几乎已经没有了行人,但道路两侧悬挂着的灯并没有取下来,有些灯笼里面的蜡烛已经燃尽,有些蜡烛还没有燃尽。 相比起灯会时的热闹,现在星星点点亮着的灯笼为这夜晚增添了几分温馨。 陆沅知走在街上,倏然看到了街角一家馄饨铺子,拍了拍林子规的胳膊:“要不要去吃馄饨?” “好啊。” 街角卖馄饨是一个阿婆,馄饨铺子里还有零星的几个客人。 陆沅知和林子规找了空桌子坐下:“两碗馄饨。” 阿婆很快就煮好了两碗馄饨端了过来,陆沅知用勺子舀了一个馄饨送到口中,入口鲜美,分外满意。 “这馄饨可比这几日驿馆的饭食好吃多了。” “那以后我们都出来吃。” 陆沅知笑着点头,看着陆沅知真切的笑容,那围绕在林子规心头的阴霾都散去了不少:“纤若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吗?” “静观其变,反正这件事冷樾明早有打算,我们想管也管不了。” “刚刚单雨鹤提到的那个人,你觉得会是谁?” 单雨鹤给了纤若浮生若梦,就是为了让她能够在保护自己的时候,不被那个人发现。 看来那个人是冷樾明忌惮,却又不得不去拉拢利用的。 陆沅知问道:“你有没有想过纤若为什么能够在跳河之后,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跳了三年,应该是很确定自己不会出事。” 林子规脑海中灵光闪过:“我记得印天的大长老精通机关之术。” 陆沅知点头:“没错,水下藏有机关,纤若是通过机关逃生。” “或许还有其他会机关术的人,但能让冷樾明忌惮的只有大长老。”林子规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看到纤若跳水之后出现在桥上,有点怀疑纤若是太后那边的人,所以我当时试探了一下冷樾明。” 林子规回想起冷樾明当时的反应:“他的反应有点可疑。” “他的反应确实有点问题,所以我才想着去纤若那里看看情况,果然,她是冷樾明的人。” “四位长老,死了两个,还剩下两个,目前我们还没有头绪的就是二长老了。” “不着急,说不定这二长老都不需要我们操心。” “也是,冷樾明自己都能想办法搞定大长老,指不定二长老已经在他的算计之中了。” 两人一边吃着碗里的馄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碗里的馄饨就见了底。 林子规付了银两,两人一起继续往驿馆走去。 林子规看着走在自己身侧的陆沅知,眼中的笑意愈发地明显。 两人是并肩而走,手背时不时会碰到对方的手背。 在两人的手背再一次相碰的时候,林子规伸手将陆沅知的手握在了手心。 陆沅知可以感受到林子规掌心微微的湿意,是紧张。 陆沅知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却没有看林子规,只是任由林子牵着自己的手,继续往前走着。 陆沅知的态度无疑让林子规忐忑的心平稳下来,他不再紧张,只希望脚下的路可以再远一些。 走到驿馆附近,林子规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正要松开陆沅知的手,却反被陆沅知握住。 陆沅知只是轻轻地握了一下,就松开了林子规的手,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林子规抿唇笑的温柔,他没有戳穿陆沅知的小心思,只道了一句:“我们回去……” 第二日,陆沅知将近中午才从房间里出来。 “沅知,很少看你睡到这么晚,是昨天晚上逛灯会太累了吗?”戚子衿问道。 陆沅知点了点头:“是有点累。” “邺王一大早就出门买了许多吃食,特意给你留了许多,等会儿你尝尝。”戚子衿还不忘打趣一句,“看来邺王殿下是心疼某人整日里吃着驿馆里索然无味的饭食,特意去外头买的。” 陆沅知坐下之后,很快就有侍从将林子规为陆沅知买来的吃食端上了桌。 戚子衿在陆沅知身侧坐下,看着陆沅知动筷子,问了一句:“你跟邺王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戚子衿对陆沅知的性子也算是了解,若是其他人买来的吃食,陆沅知未必会吃,就算是吃,也会先跟那人表示感谢。 但是现在陆沅知吃的毫无心理负担,所以戚子衿觉得她和林子规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她心中难免担忧。 戚子衿并非不相信林子规对陆沅知的真心,而是她觉得林子规是临襄的邺王,陆沅知是大历的世家姑娘,两个人很难走到最后。 到时候,只会让两人都痛苦。 “他说会跟我们一起回大历。” “可他是临襄的邺王。” “但是他也是大历林家的孩子。” 看着陆沅知坚定的样子,戚子衿反倒是笑了:“是我忘了,邺王殿下先前可是咱们大历的钊钥司掌司使,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的。” 陆沅知想起了这几日戚子衿的郁郁寡欢:“子衿,你和睿王怎么来到印天之后,关系比之前更疏远了?” “他不知我,我也不想知他。”戚子衿淡淡地回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你想过以后吗?” 这三年来,戚子衿在睿王府的日子看似过得淡然,但陆沅知看出了她眼底深处的悲凉,她在睿王府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戚子衿摇了摇头:“我哪里敢想到那么远的事情呢?” “若是可以,你想要离开睿王府吗?” “当然。”这两个字,戚子衿回的干脆。 陆沅知握住了戚子衿放在桌子上的手,印天的天气炎热,但戚子衿的手冰的吓人:“子衿,你再等一等。” 戚子衿只当陆沅知是在安慰自己,努力地露出了微笑:“你放心,不管日子如何难捱,我总会活下去的。 毕竟我是戚家的女儿,承了戚家的养育之恩、至深的骨肉亲情,就该担起我应该担的责任。” 第266章 姜氏哭诉 姜家一早就得了顾玄霜的宣召,姜夫人和姜绾于午后入宫面见顾玄霜。 两人进入梵宁宫,就发现今日的梵宁宫透着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安静。 姜夫人和姜绾不敢四处打量,入殿之后按照规矩给顾玄霜行了礼。 顾玄霜给两人赐座,她们坐下之后,才敢望向顾玄霜。 这一看,两人心中俱是一惊。 顾玄霜十几年如一日地容光焕发,但今日的脸色透着几分憔悴之意。 想来是前几日接风宴的事情给了顾玄霜不小的打击,毕竟陆沅知让顾玄霜在三国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纵然心性强大如顾玄霜一时之间都难以从中恢复过来。 “哀家听闻姜彻受了不轻的伤。” 顾玄霜主动提起姜彻的事情,姜夫人也就不再隐瞒,开始了哭诉。 “彻儿不过就是看中了一个卖灯的姑娘,这是那姑娘几世修来的福气,她还不愿意了。若是她老老实实地听话,昨天晚上彻儿就不会跟那个邺王和陆沅知碰上面,怎么会招惹了那两个煞神? 太后娘娘,彻儿被打的那么惨,我们是一句话都不敢为他说,还得让彻儿跪祠堂,臣妇如何能不心疼?” 听着姜夫人的话,顾玄霜的手指在座椅把手上轻轻地敲着:“姜丞相这些年来为哀家尽心尽力,哀家自然是要护着姜家的。” “可是邺王和那陆沅知能动的了吗?” “昭和跟哀家说了,她对邺王有意,只要将邺王留在印天,日后有的是算账的时候。” 闻言,姜夫人眼珠一转:“太后娘娘,其实彻儿也跟臣妇说了,他看上了陆沅知,让臣妇想想办法。” “这样,你们姜家这几日筹备一场宴会,邀请临襄和大历的使臣前往,就说是为了姜彻的事情跟他们赔礼道歉。”顾玄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希望在这场宴会上,能够让昭和跟姜彻得偿所愿。” 姜夫人自然是听懂了顾玄霜的言外之意:“只是这两人的身份都不寻常,很难找到机会。” “你们后宅的那些东西自然难有机会,哀家这里恰好有个好东西,姜夫人拿回去用。” 顾玄霜话音刚落,房嬷嬷就将一个锦盒送到了姜夫人面前,姜夫人立刻从房嬷嬷手中接过了锦盒。 姜绾看着姜夫人手中的锦盒,眼中露出了担忧之色。 顾玄霜注意到了姜绾的这份担忧,开口道:“那个卖灯的姑娘也是个不懂事,今天你们也在,索性就将她带进宫,教她一些规矩。” “太后娘娘,那个宋暖哪里能让您亲自出面?”姜夫人诚惶诚恐地说道。 “无妨。”顾玄霜知道姜绾是在担心自己对姜家全然只有利用,她以后是要用姜绾的,肯定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姜绾对自己生疑。 所以顾玄霜就选择了用宋暖开刀,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姜夫人只当顾玄霜是给足了姜家脸面,但姜绾明白了顾玄霜的深意,一时之间,心中更为纠结。 顾玄霜对姜家重视是好事,但她这次让姜家办的事情太危险了。 不管是林子规还是陆沅知,都不是什么轻易可以得罪的人。 但顾玄霜发了话,姜绾就算是心中再纠结,也不敢出面反驳什么。 得了顾玄霜的命令,房嬷嬷立刻派人出宫,将宋暖带进宫来…… 晚膳时分,驿馆中的伙计将饭菜分别送到了各个房间。 陆沅知看着送来的饭食,没什么胃口。 她本想随便吃几口,房门却在这时被敲响了,她打开门,发现外面站着的是林子规:“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特意去打探了一下这京城中的酒楼情况,这附近有一家口味不错的店,我带你去吃。” 陆沅知没有犹豫,直接和林子规一同出门了。 花照鸿和花悦影站在窗户口,看着陆沅知和林子规出了驿馆门。 “兄长,我怎么觉得表哥自从见到陆沅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 今天早上,是花照鸿跟着林子规出门的,他见证了林子规是如何向这里的百姓打听京城中美食的全过程。 花照鸿知道林子规看重陆沅知,却从未想过他会对陆沅知的事情如此上心。 这种小事,明明只需要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办就行,但林子规偏偏亲自去做了。 听着花照鸿的话,花悦影叹了一口气,脸色落寞。 “怎么了?”花照鸿问道。 “我放弃了。” 花照鸿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以前怎么劝你都不听,怎么突然决定放弃了?” “因为我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像陆沅知那样,让表哥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听着花悦影的话,花照鸿又补了一句:“其实,你也做不到像陆沅知那样,一直站在殿下身边。” 林子规作为盛意在大历的经历,花家兄妹有所耳闻。 花悦影自问,在所有人都请求诛杀盛意的时候,她会公然与所有人为敌吗? 不管花悦影有多么不情愿,她都必须要承认,她不敢这么做。 “兄长,我已经很难过了,你就别让我更难过了。” 花照鸿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花悦影的脑袋:“悦影,我们是花家的人,你要时时刻刻记得自己该做的事情。” 想到离开前,长公主秘密召见自己时说过的话,花悦影的眼中有了泪意:“兄长,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也想回去。” 花悦影几乎没有对花照鸿示弱过,但这一次,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悦影,不仅仅是你,我也回不去了。” 残阳如血,透过窗户,照在了花家兄妹身上,好似勾勒出了一幅带着凄凉色调的画卷。 “这就是世家出身之人的既定命运吗?” “今天睿王妃和陆沅知说话的时候你不是也听到了吗?”花照鸿的目光看向远方,“其实我们跟睿王妃一样,承了恩情,就是要还的,既然躲不掉,还不如早点面对。” 花悦影居高临下地看着在街道上行走的普通老百姓:“有些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出身平民,是不是会自由一些?但是站在这里看着路上往来的人,我发现我还是更喜欢戴上这一层枷锁。” 闻言,花照鸿的眼中闪过异色:“长公主看人很准的,所以她才会在花家那么多人中选择了我们兄妹二人!” 第267章 宋暖出事 “今天你跟睿王妃说的话,是故意说给花家兄妹听的?” 出了驿馆,不必担心隔墙有耳,林子规就直接问了。 “是啊。”陆沅知点头,“我看花悦影好像还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陆沅知对别人的情绪感知是非常敏感的,花悦影对林子规的心思,她已经有所察觉,所以今天才会故意提起林子规会回大历的事情。 “她的心思我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只是我一直未曾放在心上,而且她这次出使印天,是有和亲的任务在身上。我想着,离开这里之后也不会再见到,就没有管。” 林子规向陆沅知道歉,“我应该早点断了她的那点心思,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 “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本该是我自己去解决的事情,最后反倒是由你出面解决,是我做事不够周到。” 林子规眼中的歉意真切,眼眸垂下,有几分丧丧的。 陆沅知伸手牵住了林子规的手,那一刻,林子规有些灰蒙蒙的眼神似乎瞬间被覆上了一层光彩,他诧异而又欣喜地看着陆沅知。 “我们以后的路还有很长,所以只要你我二人携手共进,就足够了。” 林子规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嘴角微微扬起:“嗯。” 就在这时,宋老爹从旁边跑了过来:“两位贵人,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 宋老爹老泪纵横地冲到了陆沅知和林子规面前跪下,他顾不得其他人看向自己异样的眼光,止不住地磕头哀求着。 “宋姑娘怎么了?” “今天宫里来了人,冲进了家里,直接就把暖暖带走了,说是太后喜欢暖暖做的河灯,想要让暖暖进宫给她做河灯。”宋老爹将事情原委说清楚了,“太后肯定是要为姜家出气,我的暖暖进了宫,哪里还有命活着出来啊……” 陆沅知想起了昨天晚上给自己送河灯的姑娘,心中一软:“我们帮你进宫去看看,但宋姑娘能不能平安回来,还是未知数。” 宋老爹听到陆沅知说愿意帮忙,感激涕零:“只要二位肯出手相助,草民已经心满意足,不管暖暖最后如何,草民只会感激二位贵人。” 陆沅知和林子规当然不会就这样直接入宫救宋暖,而是先入宫去见了冷樾明。 毕竟这是印天的事情,还是冷樾明出面最为妥当。 梵宁宫中,宋暖被几个嬷嬷带到了顾玄霜面前。 “将她的脸抬起来。”顾玄霜发了话,房嬷嬷上前,伸手用力地抬起了宋暖的下巴,好让顾玄霜看清宋暖的模样。 宋暖被迫抬起头,她看着顾玄霜泛着冷意的神情,并没有害怕,也同样地冷冷地看着顾玄霜。 “模样确实不错,难怪能被姜彻看上。”顾玄霜随口称赞了一句之后问道,“你现在愿意入姜府了吗?” “民女不愿意。”宋暖直接拒绝了顾玄霜。 姜夫人见状,立刻开始告状:“太后娘娘,您可是亲眼见着了,这宋姑娘傲气的很。” 顾玄霜看着宋暖,她在宋暖眼中看到了倔强,这样的宋暖,让顾玄霜十分厌恶。 “既然你不愿意入姜府,那哀家就替你出个主意。”顾玄霜似笑非笑地说道,“毁了你这张脸,姜彻就不会再对你有心思了。” 顾玄霜说完这句话之后,特意停顿了片刻,想要看看宋暖的反应。 她以为宋暖会慌张,但是宋暖只是说道:“太后娘娘,民女与姜公子都是印天的子民,您不能因为他出身显贵,就有失偏颇。” “你觉得哀家处理的不公正?”顾玄霜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威胁之意。 宋暖直视着顾玄霜:“太后娘娘,是姜彻强抢民女在先,您若是公正,就应该惩处姜彻,而非为难民女。 这些年来,太后与皇上共同执掌朝政,人心本就不定。若是让天下人知道太后娘娘今日之举,定然会怀疑太后您是否当真有掌权之能?” 闻言,就连坐在旁边的姜夫人和姜绾都变了脸色。 房嬷嬷一巴掌打在了宋暖的脸上:“你个刁民,竟然敢以下犯上!” 宋暖被打的偏过了脸,但是她心中依旧没有什么害怕之意。 因为从她被带进宫的那一刻,宋暖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再活着出去了。 既然横竖都是个死字,自己为什么不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呢? “你的胆子挺大的,哀家倒是觉得留你在宫里,应该会多不少乐趣。” 听着顾玄霜的这句话,宋暖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她是要放过自己,顾玄霜是觉得杀了自己,太便宜自己。 这是要把自己留在宫里,慢慢地折磨。 顾玄霜再度开口:“房嬷嬷,先划了她的脸,免得她在这宫里也不安生。” 房嬷嬷立刻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蹲下身一只手掐住了宋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是握着簪子往宋暖的脸颊靠近。 房嬷嬷已经做好了宋暖会抗拒的准备,但是宋暖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冷漠地盯着房嬷嬷。 在宋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房嬷嬷竟然生出了几分心虚,这个认知让房嬷嬷更为恼怒:“太后娘娘,老奴看宋姑娘的这双眼睛不错,不如先留下一只。” “你办事向来妥当,按你说的办。” 得了顾玄霜的允许,房嬷嬷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狰狞的笑容。 姜夫人看着这一幕,眼中露出了得意之色。 姜绾侧过脸,有些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宋暖眼睁睁地看着发簪距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她的瞳孔微微地颤抖起来,恐惧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油然而生,但是她始终没有求饶。 就在发簪即将扎进宋暖的眼睛里时,殿门被推开,冷樾明带着陆沅知和林子规走了进来。 “太后这是在做什么?” 在冷樾明开口的那一瞬间,房嬷嬷不仅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迅速地扎了下去。 陆沅知从头上拔下一根发钗甩了过去,发钗直直地扎穿了房嬷嬷的手腕:“啊……” 房嬷嬷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她手中的发簪也应声落地,宋暖手脚并用地从房嬷嬷身边逃走。 正在宋暖无措的时候,陆沅知走到了她面前,蹲下身将一方帕子递给了她,柔声说道:“擦一擦。” 听到陆沅知的话,宋暖才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凉意,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那是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害怕…… 第268章 封妃 宋暖心有余悸地从陆沅知的手中接过了帕子,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 陆沅知扶着宋暖站起来,再度走回了林子规身边。 看着陆沅知救下了宋暖,顾玄霜的脸色更差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朕还想要问一问太后是什么意思?”冷樾明看了一眼宋暖,随即又看向了坐在另一侧的姜绾,“姜绾,你身为印天未来的皇后,就是这样看着吗?” 看到冷樾明将姜绾拉下水,顾玄霜皱了皱眉:“这件事是哀家的主意,与姜绾无关。” “无关?”冷樾明冷冷地笑了一下,“姜绾身为未来的皇后,自当才德兼备。姜彻是她的兄长,做出了那等强抢民女之事,她不仅没有警示,反倒是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为难宋暖。 宋暖无辜受私刑,姜绾若能担得起一国之后的责任,就该规劝太后,而非为虎作伥!” 话音刚落,顾玄霜怒而拍桌:“皇上,你哪里是在指责姜绾,你是在指责哀家!” “太后做错了事情,难道不该被指责吗?” “区区一个宋暖,你要为了她与哀家为敌吗?” “宋暖是印天百姓,朕身为印天皇帝,就要为印天子民做主。纵然你贵为太后,也不能为所欲为!”冷樾明反问,“太后确定还要留下宋暖吗?” 顾玄霜盯着冷樾明,缓缓开口:“哀家只是觉得宋姑娘的河灯做的不错,想留她在宫里多做些河灯,难道皇上这也不允许吗?” “太后既然如此希望宋姑娘留在宫里,那朕就册封宋暖为暖妃,以后太后什么时候想要河灯了,直接派人去暖妃那里传个话便可。” 冷樾明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皇上,封妃之事岂能儿戏?” “朕也只不过是体谅太后。” 这一刻,顾玄霜明白了,冷樾明封宋暖为妃,是为了打自己和姜家的脸:“一介平民女子,怎么能一入宫就封妃,做个选侍已经是天大恩典。” 冷樾明看出了顾玄霜的慌乱,故意说道:“太后为朕挑了个皇后,朕为自己选一个妃子,难道不可以吗?” 冷樾明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姜绾,“今日之事,朕也算是看清了太后为朕挑选的这位皇后,若是太后觉得宋姑娘不适合封妃,朕同样觉得姜绾德行不配为后!” 顾玄霜知道,自己若是继续阻拦宋暖入宫为妃,那姜绾为后的事情同样会生出变故:“皇上既然喜欢,一个妃位而已,有何不可?” 顾玄霜最终还是低头了,冷樾明提醒道:“那太后以后召见暖妃可是要注意些,她不再是区区平民,而是宫中位分不低的妃子。” 顾玄霜自然听出了冷樾明的敲打之意,脸上强撑着露出笑容:“哀家明白了。” “若是太后没有其他的事情,朕就先行离开了。” 冷樾明说完之后,不等顾玄霜做出反应,抬脚就走了。 等冷樾明一行人离开梵宁宫,顾玄霜直接将桌子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面对着顾玄霜的怒意,就连被扎穿了手腕的房嬷嬷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良久,顾玄霜开口:“来人,将房嬷嬷先带下去看伤。” 得了顾玄霜的吩咐,才有宫人上前将房嬷嬷搀扶着下去了。 姜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后娘娘,现在该怎么办啊?” “这事情不得问你们吗?”顾玄霜抬眸瞥了她一眼,“如今皇上有了大历和临襄的帮助,哪里还会将哀家放在眼里?若是能够掌控住林子规和陆沅知,皇上不还是得听哀家的话?” 姜夫人立刻拉着姜绾,向顾玄霜保证:“太后娘娘放心,姜家这次的宴会定然会好好地办。” 顾玄霜看向姜绾,问道:“姜绾,你能办好这次的宴会吗?” 顾玄霜这是在问姜绾的意思,她到底愿不愿意彻底站在自己这一边。 姜绾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臣女必当办好这次的宴会!” 这一边,冷樾明几人出了梵宁宫。 陆沅知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宋暖,问道:“冷皇,你打算如何安置宋姑娘?” 陆沅知到底还是担心宋暖,冷樾明刚才在梵宁宫说的那些话本就是冲动之语,不知离开了梵宁宫,他会不会当真? “朕是金口玉言,怎么可能反悔?”冷樾明停下脚步,看向宋暖,“只是刚才没有问宋姑娘,是否愿意入宫为妃?” 听到冷樾明这么问,陆沅知倒是生出了几分诧异,他跟之前相比,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 宋暖思索了一会儿,坚定地回道:“民女愿意。” 听到这里,陆沅知知道冷樾明和宋暖应该还有话要说,主动开口请辞:“冷皇,臣女和邺王还没有用晚膳,就先出宫了。” 冷樾明点了点头,陆沅知和林子规便先走开了。 宋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陆沅知,直到看不见陆沅知的身影,她才收回了目光。 冷樾明继续往前走着,宋暖很有眼色地跟在他的身后走着。 “你刚才应该看得出来,朕与太后之间的关系不合,你若是进宫为妃,以后的日子不会安宁的。” “民女没有入宫之前,日子也过得不安宁。” “朕不可能时时刻刻地护着你。” “民女愿意入宫为妃,是不想如之前那样,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 听到这句话,冷樾明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宋暖低眉顺眼的模样,想起了在梵宁宫发生的事情。 其实冷樾明到梵宁宫还是要更早一些的,他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在房嬷嬷动手的时候,才带着陆沅知和林子规走了进去。 冷樾明很清楚,他根本不是被顾玄霜激的临时起意封宋暖为妃,在听到宋暖的话时,冷樾明就已经有了这个心思。 宋暖从始至终都没有向顾玄霜求饶,这让冷樾明觉得她是个可用之人。 冷樾明知道,自己的后宫将来会有不少嫔妃,这些嫔妃的出身必然不会低,她们永远都会考虑自己母族的利益。 所以他的后宫,需要一个没有母族的妃嫔,宋暖就是最好的选择。 她有着往上爬的决心,甚至有与顾玄霜为敌的胆量。 而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冷樾明。 “朕可以给你权力,那你能给朕什么呢?” 第269章 纤若的过去 “民女自知势单力薄,皇上给民女妃位,是希望民女能够让皇上无后顾之忧,民女必当不辜负皇上的厚望。” “你要如何让朕无后顾之忧?” “民女会为皇上挡住太后和姜绾,将来也绝不会再让顾太后的事情重演。” 冷樾明现在对宋暖确实是有几分另眼相看:“没想到你对着宫中局势看得如此透彻。” “民女方才是从死门关走过来的人,自然看得清楚。” “朕给你这个机会,若是你做不到,朕会换人。”冷樾明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陆沅知想要护着你,就算是你将来无用,朕也会让你平安地活着。” 宋暖跪在了冷樾明面前:“民女定然不辜负皇上的信任。” 冷樾明提醒道:“以后记得称自己为臣妾。” “是。” “宫中规矩繁杂,朕会派两个嬷嬷教你规矩,若是你连礼仪规矩这一关都过不了,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是。” …… 陆沅知和林子规出宫的时候,各家酒楼都是人满为患,两人并不喜欢太过嘈杂的氛围,正想着去哪里吃晚饭,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纤若。 陆沅知拉着林子规跟上了纤若,发现纤若去了一家位置比较偏僻的酒馆。 “醉梦。”陆沅知念着酒馆的名字,“好名字,我们也进去看看。” 在酒馆外面,就能闻到醇厚的酒香,进入酒馆之后,酒香扑面而来。 光是闻着酒的味道,就可以想象到这家酒馆的酒有多纯正了。 酒馆内部是竹楼装饰,一眼望去,便觉得心旷神怡。 在酒馆里喝酒的客人并不多,他们只是静静地品酒,时不时地交谈两句,十分惬意。 见着有客人进来,酒馆的掌柜亲自上前来迎接,掌柜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笑容明媚而又不显妩媚。 “两位客人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我们醉梦?我是醉梦的掌柜,鸢娘。”鸢娘领着陆沅知和林子规坐下,指着墙上贴的酒单,说道:“你们看看喝什么酒?” 陆沅知扫了一眼单子上的酒名,最后看向了纤若:“我们想喝跟她一样的酒。” 鸢娘笑着回道:“那位姑娘喝的酒名为醉梦,我这个酒馆取名醉梦,就是用这酒的名字。 一开始醉梦就是我们酒馆的招牌,只是这酒的后劲太足,一般酒量的人根本承受不住,所以我就忍痛将醉梦从酒单上除去,只有酒量好的老客才会点。” 鸢娘解释完之后,又问道,“二位要喝这酒?” 陆沅知看向林子规:“你的酒量如何?” “尚可。” 听到林子规的回答,陆沅知就放心了:“我们就喝醉梦。” 随后,陆沅知又点了几道菜,鸢娘就去准备酒和菜了。 “我记得你好像不喝酒的。”林子规担忧,“要不要先试试其他酒,万一这酒的后劲太大,你会很难受的。” “你们可知此酒为何名为醉梦?”纤若突然端着酒杯走到了二人面前,然后在空椅子上坐下,看着两人。 陆沅知摇了摇头,纤若解释道:“喝醉之后,会梦见自己最快乐的事情。很多人在醒来之后,无法接受现实与梦境的差距,心里空落落的难受,这才导致许多人不敢喝醉梦。” “那纤若姑娘是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人,想要在梦中梦到呢?” 纤若笑了一下:“那天晚上,你们不是在外面不是听到了吗?” “纤若姑娘何时发现我们的?”陆沅知没有任何的心虚,直接问了出来。 “我自小混迹欢场,若是没有好的耳力和目力,走不到花魁的位置,就已经死了。” “那天为何没有拆穿我们?” “你不也没有拆穿我吗?” 纤若知道,自己面前的女子心细如发,那天在画舫上跳舞的时候,自己看向单雨鹤的时候,她发现了,所以才会大半夜的去自己那里查探情况。 纤若不清楚陆沅知知道了多少,但她可以肯定,陆沅知没有告密。 陆沅知问道:“你不怕我跟你的主子是敌人?” “敌人不会一起看灯会。”纤若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也不会跟着我来酒馆。” “你知道我们在跟着你?” 纤若点了点头:“这里的酒不错,今天我请你们喝。” 话音刚落,鸢娘就将陆沅知点的东西送了过来,见到纤若主动坐了过来,笑道:“原来纤若你跟他们认识啊。” “今天这桌的钱记在我的账上。”纤若说道。 鸢娘应了一声,放下酒和菜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陆沅知看纤若和鸢娘熟稔的关系,问道:“你跟鸢娘是旧识?” 纤若点头:“我的娘亲是扶风馆的舞姬,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总之我生来就是在扶风馆的。鸢娘是我娘亲最好的朋友,娘亲去世之后,是鸢娘在照顾我。 后来鸢娘也被选中去跳祭舞,她是为数不多活着回来的人,但从那之后,她就再也不肯跳舞了。 我将娘亲留下来的积蓄用来给鸢娘赎了身,鸢娘用她自己的积蓄开了这家酒馆。自从开了酒馆之后,我感觉鸢娘又爱笑了,只要能够逃离以前的生活,怎么都是好的。” “这酒馆开的不容易?” “外头的人知道是扶风馆出来的舞姬开的酒馆,都会避开这里,好像怕沾上什么似的。可鸢娘坚持了下来,她酿酒的手艺很好,慢慢地也有了客人,虽然不多,但已经足够了。” 纤若看着在忙碌的鸢娘,眼底划过羡慕之意,她曾经和鸢娘约定过,将来自己离开扶风馆,就和她一起经营这家酒馆。 只是世易时移,这恐怕会成为自己永远都无法实现的奢望。 “你的娘亲,是怎么去世的?” 听陆沅知问出这个问题,纤若并没有露出什么悲伤之色,只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惘然:“我的娘亲并不是扶风馆舞技最好的舞姬,所以才躲过了先前的祭舞。 但是那一次被选中的舞姬,是姜丞相那段时间的心头爱,所以姜丞相用了些手段,将我娘换了上去,我娘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死在了河里。 她在河里足足泡了三天,才被人打捞上来,我站在人群中看着她面目全非的尸身,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第270章 真实意图 纤若在诉说这些往事的时候,语气格外地平静,只是眼中的泪光还是表露出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说完之后,纤若仰头喝下了一杯酒,眼泪顺着眼眶滑落,没入了发髻间。 等纤若放下酒杯的时候,似乎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好意思,让你们听我说了这么久的话。这酒才喝就已经醉了,什么话都藏不住。” “你与单雨鹤是如何相识的?”陆沅知问道。 提起自己与单雨鹤的相识,纤若有一瞬间的怔然:“其实在看到娘亲尸身的时候,我就打算也跳进那条河中,和娘亲死在同一个地方,也算是我们母女生死同命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在我跳河之后,竟然会有人把我救了上来,那个人就是单雨鹤。” 纤若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陆沅知可以体会到她当时的心情。 在扶风馆,纤若的母亲只是普通的舞姬,这就意味着两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纤若坚持活下去的支撑,就是母亲。 在看到母亲死去的那一刻,纤若也没有了生存下去的意志,而且她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在意她的生死。 所以在单雨鹤将她从河里救上来之后,纤若感觉自己好像又找到了活下去的支撑,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会希望她继续活下去。 陆沅知看着眼前的纤若,她很难想象,纤若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成长到如今扶风馆的花魁,付出了多少心血。 纤若在陆沅知的眼中看出了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的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难怪姑娘可以跟他们走在一起。”纤若感叹了一句。 “什么?”陆沅知有些不解。 “你们都是有情有义之人。” “有情有义吗?” 纤若点了点头:“其实单雨鹤只是面上看着冷,他比谁都要看重情义。所以我相信,他追随的主子,肯定是个好人。我也相信,跟他走在一起的你们,是好人。 现在看来,我想的是对的。姑娘对我这样的人都怜惜,怎么会是无情无义之人呢?” 纤若说着,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顺手给陆沅知倒了一杯酒,两人举杯碰了碰,然后一起喝下了一杯酒。 林子规看着这一幕,心底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庆幸自己可以遇到这样的陆沅知。 陆沅知上一世,被那么多的人背叛,可是她并没有因此去恨这世上所有的人,反倒更能共情那些身不由己之人。 因为自己曾经淋过雨,所以陆沅知想要为这世上的可怜人撑起一把伞。 陆沅知和纤若有几分相见恨晚,两人都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林子规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给陆沅知夹菜,提醒她多吃几口。 这醉梦入口绵密,不似烈酒那般,如同春风细雨一样,陆沅知从未喝过这样的酒,喝的有些多。 或许是因为知道林子规在自己的身边,陆沅知难得放纵了自己一次。 最后,陆沅知喝的晕晕乎乎的,林子规从她的手里拿走酒杯:“今天喝了很多,不喝了,我们该回去了。” 陆沅知乖乖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脚下却是一个踉跄,林子规连忙扶住了她,陆沅知顺势靠在了林子规的怀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与陆沅知相比,纤若依旧清醒。 林子规同样喝了几杯醉梦,看上去也是没有任何的醉意。 “看来邺王的酒量不浅,正常人喝几杯醉梦,就该醉了。”在林子规面前,纤若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林子规抱着陆沅知,看着纤若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冷意:“纤若姑娘,本王知道你接近我们,是想要帮单雨鹤打探消息,下次你若是再敢动这样的心思,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所以邺王殿下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目的,却没有提醒陆姑娘吗?” “沅知希望你是好人,所以本王不想让她失望。” 听到林子规的话,纤若的瞳孔微微一颤,她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 她在扶风馆这么多年,最能分辨的就是男人的虚情假意。 但是在林子规的身上,她只看到了认真。 这一刻,纤若的心底升出了一种羡慕的情绪,原来真心实意地爱着一个人,那便会凡事都为她着想。 “邺王殿下放心,我不会伤害陆姑娘的。” 林子规将陆沅知打横抱起:“我们对你们的计划不感兴趣,与其花时间来试探我们,还不如多花点时间想想如何让你们的计划更顺利一点。” 说完这句话,林子规就抱着陆沅知离开了。 此刻,酒馆中的客人已经都走光了,纤若站在原地,看着林子规抱着陆沅知越走越远。 鸢娘走到了纤若的身边,她的脸上已经没有面对客人时的笑容,反倒是有些沉重:“纤若,这几年我攒了不少钱,够你赎身了。你还记得与我的约定吗,我可一直等着你跟我一起经营这家酒馆呢。” 纤若转过身看向鸢娘,她看到了鸢娘眼角的皱纹,突然就意识到,鸢娘已经老了。 “鸢娘,我好像走不了了。” “为什么要跳三年,你知道我在酒馆里,听着那些人的谈论,心里都害怕你会出事。” 纤若伸手握住了鸢娘的手腕:“鸢娘,我会成为河神。” 听到这句话,鸢娘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纤若问道:“跳河之后,是不是很害怕?” 当年鸢娘从河里艰难地爬上来之后,纤若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但今天,她提了,这让鸢娘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纤若继续说道:“鸢娘你的运气好,至少还活着回来了,可我的娘亲、还有那么多的女子都葬身于水中。若是我不能成为河神,会有更多的人死在水中。” 作为曾经跳过祭舞的女子,鸢娘再清楚不过为何很多人都没有活着回来。 她们在跳舞时,手腕上和脚腕上分别戴着好几个足重的金镯子,那原本是为了向河神表示诚意的金镯子,成为了那些舞女的催命符。 祭舞的时间很长,她们跳完之后早就筋疲力尽,却被迫跳下河,那些金镯子成为了拖垮她们的累赘。 而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河水成为了那些舞女死前最可怕的画面,就算是侥幸活下来,也成为了幸存之人这辈子都不愿意再面对的噩梦。 第271章 晚归 “纤若,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想要你好好地活着。”鸢娘的眼泪含在眼眶里,“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鸢娘,在娘亲去世之后我想过逃避,我逃避的方式就是跳河,我想要跟娘一起死。” “你这个傻丫头!”听到这里,鸢娘忍不住出声说了一句,“怎么能做这种傻事,你要是出了事,我哪里还能活得下去?” “其实我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因为河水很冷,我很害怕,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有人把我救了上来。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想着,我不希望还有人再去经历这种面对死亡的恐惧。” 说到这里,纤若神情愈发地坚定,“所以,我一定要成为河神。” 鸢娘忍不住了叹息了一声:“纤若,你就不怕危险吗?”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活着的每一刻,我都是赚的,又怎么会害怕危险呢?” 这一次,鸢娘无言了,良久,她开口道:“其实在知道你娘怀有身孕之后,我劝她把你落掉,因为生下你之后,她将永无出路。可是她拼命生下了你,你也活成了我不敢想的样子。 你们母女都有勇气和胆量,终究是我无能,护不住你娘亲,也护不住你,反而要你们来护着我。” “你没有做错,你当初只是希望我娘能够活的轻松一些,后来我娘去世,不也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吗?如今,你守着这个酒馆,我就知道,我永远都有自己的家。” 鸢娘擦了擦眼角的泪光:“我在这里等你回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 此刻已经是深夜,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林子规背着陆沅知缓缓地走在大街上,夜风吹过,陆沅知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子规,你觉得纤若是什么样的人啊?” “你跟她聊了那么久,难道还看不出来?” “我只是好奇,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陆沅知岂会看不出纤若的试探之意,她愿意陪着纤若喝酒说话,又何尝不是在试探纤若? 只是听着纤若的过去,陆沅知终究还是心软了几分。 “纤若看似是听命行事,但她没有暴露出那天晚上我们在外面的事情,就说明她也有自己的心思。”林子规问道,“她想要成为河神,应该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陆沅知搂紧了林子规的脖子,她的脑袋靠着林子规的肩膀,呼吸间,气息喷撒在林子规的脖颈处。 林子规的动作有瞬间的僵硬:“你……” 后面的话林子规没有再说,陆沅知问道:“我怎么了?” “我们刚才不是在聊纤若的事情吗?” “我现在不想聊了。”喝醉了的陆沅知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孩子气,“她说醉梦会让人梦到自己内心最期盼的场景,你猜,我睡着之后,会梦到什么呢?” 林子规想了想,回道:“猜不到,你明天醒来之后告诉我,好不好?” 林子规并没有等到陆沅知的回答,耳边已经传来了陆沅知均匀的呼吸声,她已经睡着了。 林子规失笑,稳稳地背着陆沅知继续往前走去。 陆沅知睁眼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的林子规。 看到陆沅知醒了,林子规笑着说道:“醒了?你昨天晚上喝了太多酒,难受吗?” 陆沅知还有些懵懵地,她坐起身,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不难受,就是有点晕乎乎的。” “梦到什么了?” 陆沅知努力回想着自己的梦境,最终摇了摇头:“我好像没有做梦,只是感觉我睡了好久好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傍晚。” “什么?”陆沅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半开的窗户,果然,只见窗外的夕阳,“我睡了一天一夜?” “看来这酒的后劲确实很大,以后少喝。”林子规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能喝酒。” 陆沅知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了,昨天晚上你不是在吗?” 说着,陆沅知来了精神,“不过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喝的假酒啊,为什么我没有做梦?” “这个问题,你下次见到纤若姑娘,可以问问她。”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林子规起身站到了床后躲了起来,陆沅知这才开口道:“进来。” 戚子衿推门而进,她的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你可算是醒了,你再不醒,我就要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了,哪有人喝酒之后睡了一天一夜的?” 戚子衿一边说着,一边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我让厨房那边一直温着的米粥,口味清淡,你喝一点。” 陆沅知乖乖下床喝粥,戚子衿坐在她对面,突然问了一句:“你昨天没有跟邺王发生什么?”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陆沅知一口粥直接呛住了,连咳了几声。 戚子衿给她倒了一杯水,陆沅知喝了几口水之后才顺了气:“子衿,你说什么呢?” “我是提醒你,就算邺王以后回了大历,你跟他之间也不能有什么逾矩的行为,他若是真心待你,定然会先求皇上赐婚。” 陆沅知放下了水杯,有些无奈地回道:“子衿,我这个人做事向来有分寸,你还不了解我啊?” “旁的事情我当然不担心你,但事关邺王,你就没有一点分寸。先前他是盛意的时候,你都能为了他与群臣为敌,让我怎么放心?” 这一刻,陆沅知无比地庆幸林子规躲了起来,要是被戚子衿发现他一直在这里守着,肯定又是一通说教。 “子衿,你别多想了,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 戚子衿看出了陆沅知的敷衍,但她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就提起了另一件事情:“今天姜家那边送来了请柬,说是要为姜彻的事情向你和邺王道歉,姜家特意要办一场宴会请我们过去,你要去吗?” “姜家的请柬都送上门了,我们要是不去,才奇怪。” 戚子衿面露担忧之色:“这就是一场鸿门宴,还是针对你和邺王的,咱们还是要做好万全之策应对。” 与戚子衿的担忧相比,陆沅知倒是一脸的平静。 戚子衿瞧出了不对劲:“你怎么好像早就知道了?” 陆沅知索性将昨日进宫救宋暖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戚子衿,戚子衿听完之后只觉得头更疼了:“所以这一次,咱们又把顾太后和姜家给得罪了?” 第272章 金樨蛊毒 “顾太后和姜家现在应该恨极了我,你们只要不跟我走的近,他们是不会对你们出手的。” “其他人我管不了,但是我自己是不可能不管你的。”戚子衿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陆沅知自己去面对一切,即便她知道林子规一直在陆沅知身边。 陆沅知拉住了戚子衿的手,说的郑重:“谢谢你。” “我跟你不是朋友吗?既是朋友,便要患难与共。”听着戚子衿的话,陆沅知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们是朋友,一定要患难与共。” 戚子衿看着陆沅知喝了一碗粥,才从她房间离开。 戚子衿离开之后,林子规从床后面走了出来:“这位睿王妃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处理好,对你的事情倒是格外上心。” “想不到我们的邺王殿下还挺记仇的。” “我哪敢记她的仇?”林子规在陆沅知对面坐下,“我收到消息,申若泠已经到京城了。” 申若泠到了京城,定然会先给陆沅知传递消息。 但现在陆沅知没有等到申若泠的消息,反倒是林子规先告诉了她。 “看来你在印天,消息也很灵通。”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打无准备的仗。” “那等会儿我们一起去见她。” …… 夜幕降临,陆沅知和林子规才出了门。 申若泠所住的地方,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客栈。 陆沅知来到房门口敲了敲门,申若泠带着几分警惕的声音传了出来:“谁?” “是我。”听到是陆沅知的声音,申若泠才放心地打开了房门。 看到陆沅知的第一眼,申若泠的脸上立刻出现了笑容:“沅知,我还想着今天晚上给你送信,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 说着,申若泠看到了站在陆沅知身侧的林子规,脸上的笑容瞬间被震惊所取代:“盛大人?” 陆沅知一边往房间里走去,一边说道:“这是邺王殿下,下次不要叫错。” 申若泠立刻改口,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邺王殿下。” 对于林子规,很多人的畏惧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在林子规还是盛意的时候,申若泠只是见过他几面,后来钊钥司就被陆沅知接手。 但就是那短短的几面,让申若泠的印象格外深刻,今天再见林子规,申若泠格外的拘谨。 等林子规走进房间之后,申若泠更是不自在,她在房门口站着,不敢往里面走。 “若泠,你什么时候对我也能这么恭恭敬敬的?”陆沅知故意打趣缓和了一下氛围,“先前你在我面前,那可是随性的很,今儿个这拘谨的模样,我倒是第一次见。” “那今天本王是不该来了。”林子规说着便走到窗边站着,那意思就是不打扰陆沅知和申若泠说话。 见林子规走的远了些,申若泠松了一口气,这才走到了陆沅知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沅知,幸好你这次让锦书送我们过来,她行事谨慎,我们一路上都没有被发现。” “那就好。”陆沅知问道,“她呢?” 申若泠知道陆沅知说的人不是锦书:“情绪有点不稳定,但这一路上也没有出什么岔子,现在锦书正陪着她呢。” “等会儿我去看看她。” 申若泠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我帮你先诊脉看看。” 陆沅知不疑有他,直接将手腕搁在了申若泠面前,申若泠搭脉细诊,随即眉头舒展开来:“我就知道,你肯定察觉到了金樨花香的致幻之用,你体内的致幻引子已经被拔除了。” “你何时发现的?”陆沅知收回了手,将衣袖抚平。 “我一开始闻到金樨花香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我已经帮她们都拔出了体内留下的致幻引子,她们不会再受到影响。”申若泠说的是与她一同来的人。 “你感觉,是毒吗?” 申若泠已经研究过了金樨:“京城的金樨花蕊是最为鲜红的,越远离京城,花蕊的红色就越淡。 所以我猜测,一开始的金樨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有人在京城的金樨花上下了蛊毒,金樨花虽然只开一个月,但是蛊毒一直沾染在金樨上面,每当风吹的时候,就会带着蛊毒散向印天全国栽种的金樨。 这种蛊毒很独特,并不是附在其他东西上,只会停留在金樨上面,每年金樨花盛开,会将蛊毒的作用发挥到最大,谁闻到这种沾染上蛊毒的金樨花香,就会在他的体内留下致幻的引子。” 陆沅知细想着申若泠的话:“所以这种蛊毒并不会扩散出印天,因为只有印天才有金樨。” 申若泠点了点头:“下手的人一定在京城,毕竟越远离京城的金樨上附着的蛊毒就越少。” “所以在蛊毒之间,你更倾向于与这是蛊?” 申若泠点了点头:“不管那个人用毒有多厉害,都不可能制作出这种毒药,定然是与蛊相结合。幕后主使者的目的也不是杀人,他在所有印天百姓的体内种下致幻的引子,倒像是提前在做某种准备。” 陆沅知则是在想着,印天有谁能够制作出这种蛊毒? “我记得印天的二长老善用毒。”陆沅知问道,“之前死去的四长老是从古姜逃出来的,他会不会带走了古姜的医书?” “我之所以能够立刻发现这金樨的不对劲,就是觉得很像我们古姜的幻蛊,只是幻蛊的毒性更为强大。”申若泠揣度,“难不成是二长老改了幻蛊,用在了金樨上面?” “以顾玄霜的性子,她只会直接用幻蛊,主使者另有其人。” “你在印天这么久,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吗?” “现在一切都是猜测,无法确定,只能等那个人自己出来了。”陆沅知问道,“现在驿馆里的人体内都有致幻的引子,有什么办法帮他们拔出来吗?” 申若泠拿出了一个药方递给陆沅知:“其实施针是最快的,但是驿馆中人多眼杂,还是喝药,只是这药要喝上三天。” 陆沅知接过药方:“多谢。” “我现在是你手里的下属,帮你办事本就是应该的,谢我干什么?” 听着申若泠的话,陆沅知的眼中划过笑意。 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申若泠都是如此。 作为下属,她时刻记得自己的职责所在。 而作为朋友,她可以为了保护陆沅知身陷险境、甚至付出生命。 原来即便是在陆沅知看似满是黑暗的上一世,也有光穿破了重重黑暗,照在了她的身上。 第273章 劝说顾盼 “你们住在这里,到底还是不安全,我已经为你们准备了住处,晚些时候你们搬过去。” 陆沅知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我先去看看她。” 申若泠点了点头:“我带你过去。我能感觉到她现在很焦虑,如果她的情绪不能稳定下来,我们的计划很有可能会失败。” 申若泠打开了房门,带着陆沅知走了出去,林子规快步跟上。 申若泠带着陆沅知和林子规到了最边上的房间,她并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守着。 林子规走上前推开门,和陆沅知一同走了进去。 房间里,锦书守着背对着她躺在床上的女人,她正在愁眉苦脸的时候,听到开门的声音,以为是申若泠进来了:“若泠……” 锦书转身,看着走进来的陆沅知和林子规,声音戛然而止,原本苦着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沅知姐姐,你和哥哥一起来了。” 在这里看到林子规是锦书没有想到的,但是看到陆沅知和林子规站在一起,锦书就忍不住替陆沅知开心。 与其他人不同,锦书对林子规更多的是感激和敬重。 当初林子规收留锦书在钊钥司,还破例让她接受训练,才会有了如今的锦书。 这三年,锦书成长了不少。 她的脸上虽然还有着几分稚气,但眼中是这个年纪的姑娘没有的坚毅,这份坚毅是她从一次次危险中历练出来的。 从她选择成为钊钥司的一员时,就注定了她的日子不会平静。 能够留在钊钥司的人,他们的过去都不可能是美好的,只有曾经经历过苦难的人,才会有熬过钊钥司历练的毅力和决心。 陆沅知在接手了钊钥司之后,才发现了这件事情。 那一刻,她心中对林子规满是敬意,他自黑暗中走来,遍体鳞伤,但是他依旧去保护了那些受过伤的人。 钊钥司的人,对林子规先有敬意和感激,纵有畏惧,也盖不过他们对林子规的忠心。 若非当时林子规亲自带着她去见了所有人,她绝对不可能如此顺利地接手钊钥司。 锦书想起了林子规现在的身份,方才的惊喜有些消退下去:“哥哥,离开印天之后,你是不是又要去临襄了?” “不会了,这次会和你们一起回大历。” 闻言,锦书的脸上再度浮现出笑容,随即看向了陆沅知:“沅知姐姐,太好了,以后有哥哥在你身边,你就不会……” 不等锦书说完,陆沅知立刻打断了她的话:“锦书,顾盼公主的情况怎么样了?” 陆沅知这话题转移的太过生硬,锦书哪里不懂她的意思,但自己没有说完的话,以林子规的聪明肯定能够猜出来。 “公主自从到了印天之后就不肯再开口说话。”锦书看着背对着她们躺着的顾盼,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陆沅知走到床边,语气带着几分冷意:“公主,您如果只想自暴自弃,臣女现在就派人送您回大历。” 陆沅知的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扎在了顾盼的心上,顾盼坐起身看向陆沅知:“你看我,哪里还像一个公主?” 顾盼的脸上戴着一个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 顾盼与顾玄霜的年岁相仿,但她看上去比顾玄霜苍老很多,就连鬓边都已经长出了白发。 顾盼说着话,抬手揭开了自己的脸上的面纱,在她的脸颊上是一道深深的刀疤。 “皇上说公主想要在顾太后面前为自己讨回公道,为什么来到印天之后,就退缩了?” 顾盼伸手抚着自己脸上的伤疤,她似乎又想起了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当时已经是半夜,她被雷声惊醒,喊宫女进来,但走进来的人却是顾玄霜。 顾盼永远都忘不掉,顾玄霜将自己从床上扯下来,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握着匕首往她的脸颊靠近的场景。 顾玄霜早就支走了她殿里的人,顾盼怎么都无法从顾玄霜手里挣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顾盼眼睁睁地看着顾玄霜用匕首划伤了她的脸。 为了确保这刀伤没有恢复如初的可能,顾玄霜划的很深。 在电闪雷鸣之中,夹杂着顾盼凄惨的哀嚎。 最终,顾玄霜将满脸是血的顾盼扔在了地上,她就像是一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看着顾盼的目光中没有一点感情:“你要庆幸,若不是你与我有血缘,我会直接杀了你。” 那一刻,比起对顾玄霜的恨,顾盼更多的是对她的害怕。 这些年来,顾盼过得生不如死,她一闭眼,就会看到顾玄霜狰狞的面容,而她脸上的伤也时时刻刻地在提醒她,要逃离顾玄霜。 但是心中到底是不甘的,所以在顾衍找她的时候,她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来印天揭穿顾玄霜的真面目。 可是随着距离印天越来越近,顾盼越来越退缩,尤其在到达京城之中,顾盼的心中好似只剩下害怕。 “陆姑娘,顾玄霜会杀了我们的。” 陆沅知冷笑一声:“你这样不见天日地活着,还不如死了。” 说着,陆沅知将盖着镜子的布揭开,然后将顾盼拉下床,带着她来到镜子面前,逼迫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啊……” 顾盼发出了尖叫声,这些年来,她从来不敢照镜子,脸上的伤疤本不该痛了,可她却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伤疤的疼痛。 陆沅知直接将顾盼压在了镜子上:“臣女不觉得公主脸上的伤疤有多吓人,只是想让公主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臣女听宫中的人提过,公主不似顾玄霜那般张扬恣意,从小温婉贤淑,脸上的笑容永远都是温和的。 那些宫中的老人们提起你时都是夸赞,因为她们觉得你最为亲切,会为受欺负的宫人出头。 因为顾玄霜的陷害,你被先帝厌弃,被禁足于自己的宫中二十几年,臣女想问你,那些宫人们可有因为先帝的厌弃,对你有丝毫的怠慢?” 陆沅知的话,让顾盼的情绪逐渐地冷静下来,她开始回想自己这不敢见人的二十几年。 在她宫里伺候的人原本可以有更好的去处,但是她们还是留了下来,照顾了自己二十多年。 她本以为自己会受到苛待,但是那些送到自己殿内的东西都是正常的,没有任何的改变:“不是因为父皇吗?” 第274章 善意回馈 顾盼所说的父皇,自然是先帝。 看着这样的顾盼,陆沅知总算是明白顾玄霜为什么敢对顾盼下那样的重手了。 “公主,先帝从始至终都觉得是你自毁容貌、躲避和亲,恨极了你,怎么可能还会关照你?” “那那些宫人,还有我那里的东西?” “公主对那些宫人们的善意,得到了回报。可公主你又做了什么呢?苟延残喘地活着,连为自己讨公道都不敢。” 说完,陆沅知松开了顾盼。 但顾盼自己转头看向了镜子中的自己,她终于明白陆沅知让自己看的是什么了。 不是脸上的那道疤,而是她自己的眼睛。 曾经的她,眼神清亮,只是看着,就会觉得温暖。 现在的她,眼睛里只剩下了麻木,再看,就是深深的恐惧。 容貌从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变了,从一开始那个温柔大方的顾盼,变成了一个只敢躲在阴暗中苟活的顾盼,她甚至连自己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看着自己这副木然的模样,顾盼在想着,那些一直在照顾自己的宫人们每一日看着愈发面目全非的自己,该有多心疼? “公主,你从来不是一个人去承受那些事情,那些一直照顾你的宫人们,这次让你来印天讨回公道的皇上,还有现在在你身边的我们,大家都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去面对那个伤害你的人。 你不敢面对自己脸上的伤疤,其实也是不敢面对顾玄霜,可逃避真的有用吗?你逃避了这么多年,除了让关心你的人难受,还得到了什么呢?” 顾盼回想着这二十几年发生的事情,眼中慢慢蓄起了泪花:“是我错了……” 看到这样的顾盼,陆沅知缓缓地走远了,她看了一眼林子规和锦书,三人很有默契地一起退出了房间。 三人站在房门口,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呜咽哭声。 “顾盼公主也是个可怜人。”锦书感慨了一句。 “为什么要当可怜人呢?”陆沅知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纤若的身影,“没有人可以靠着别人的怜惜过一辈子,若是没有自救的勇气和胆量,活着只会更加痛苦。” “沅知姐姐有遇到这样的人吗?” “当然。” 陆沅知下意识看向了站在自己身侧的林子规,林子规低头笑了一下:“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明知纤若意图不纯,还不揭穿她的原因了。” “当年你假扮太医来到陆家的时候,不也没有揭穿我吗?” 林子规神情微微一怔,他从未想过,陆沅知对纤若的态度,竟然是从当年的自己身上学来的。 的确,那个时候的陆沅知孤立无援,所以他明明知道陆沅知是为了利用自己,却还是选择了答应陆沅知的合作。 但这个认知让林子规的心口痛了一下,原来那时的陆沅知已经站在了悬崖边,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再多帮她一些呢? 就在林子规自责的时候,陆沅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没有帮到你,是你自己走了过来。你明明知道是谁将你炼制为傀偶,却还能不计前嫌地帮我,你此刻若是再自责,我可就没脸再见你了。” 闻言,林子规抬头看向了陆沅知。 林子规看人的时候,眼神都是不带什么感情的,就像是凝结了一层的冰。 唯有在看向陆沅知的时候,那一层冰会化成水。 锦书在旁边看不下去了:“这里还有人呢,你们看得见我吗?” 陆沅知抬起另一只手,在锦书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看的见、看得见。” 申若泠出声提醒:“公主好像要出来了。” 陆沅知和林子规刚刚松开手,顾盼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锦书和申若泠惊讶地发现,顾盼竟然将戴了一路的面纱摘下来了,她的眼神也不再是之前的那般麻木,好似多了光亮。 顾盼的容貌属于清丽大气的那一种,她笑起来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只是她已经许久没有笑过了。 此时的顾盼,脸上竟然带上了一丝浅淡的笑容。虽然她不再年轻,但是看着依旧亲切,即便的她的脸颊上有一道疤痕,并不会让人觉得可怕。 其实陆沅知在知道那些宫人们守了顾盼二十几年的时候,心中是有些惊讶的。 可看到眼前的顾盼,陆沅知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愿意陪着她,她的笑容真的很有感染力,可以让人忽略她脸上的伤痕,只会觉得亲切。 顾盼径自走到了陆沅知面前:“沅知姑娘,我想清楚了,不管有没有人相信我,我都要说出当年的真相。说出来,我以后就能堂堂正正地活着。” “臣女相信,公主可以做到。” 顾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感激道:“谢谢你们一路送我来到这里,后面的路还会有仰仗你们的地方,但我自己要踏出去的那一步,我不会再退缩。” 看着顾盼眼中的坚定之色,在场之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申若泠送陆沅知和林子规离开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沅知,这一路走来,我都以为顾盼公主没有希望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劝动了她。” 陆沅知摇了摇头:“其实不是我劝动了她,是她曾经释放出去的善意,在她失意之时回馈到了她的身上,给了她重新面对过往的勇气。” 若不是有那些宫人护着她,顾盼肯定会死在先帝之前,等不到顾衍登基。 顾衍作为知情人,他自然不会让顾盼死在宫里,而且顾盼曾经对他也很好,所以顾衍护着顾盼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 所以顾盼前方的路,是曾经接受过她善意的人为她铺好的,她们一直在等着顾盼鼓起勇气,走上这条路。 这一等,就是这么多年。 那些人不敢对顾盼说的话,陆沅知说了出来。 幸好,顾盼没有让她们失望,她们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申若泠点了点头:“人果然还是要多行善事,顾玄霜现在看着光鲜亮丽,可早已众叛亲离。” “于顾玄霜而言,她在乎的只有权力,众叛亲离又如何?” “所以你是想要让她失去最在乎的权力?” “应该不需要等太久了。” 陆沅知说完这句话,恰好走到了门口,申若泠没有再送,只是站在门口看着陆沅知和林子规离去。 看着陆沅知和林子规走在一起的背影,申若泠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三年,陆沅知对林子规的思念她看的清清楚楚,幸好,陆沅知得偿所愿,等回了林子规…… 第275章 花悦影的选择 “沅知,你知道过去的三年,我是如何度过的吗?”林子规突然开口询问。 陆沅知没有回答,她在等林子规继续说下去。 “被苏棠炼制傀偶的那些年很痛苦,后来进入钊钥司,也很痛苦。但是那些痛苦现在想来都已经记不清了,可是这短短的三年,我尝尽了思念的苦楚,甚至会记得一辈子。 我遇到的每一件事,都会在想,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你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我的身边,可每次我望向旁边的时候,才发现那都是我的幻觉。” 说到这里,林子规停下了脚步,他伸手搭在了陆沅知的肩膀上,将她转向自己,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一直在想我,因为我也一直在想你。” 锦书未说完的话,林子规当然猜到了,所以他给了陆沅知回应:“我们之间分离的三年,虽然难熬,但我不后悔,我相信你也不后悔,因为我们是为了更好的再遇和相守。” 听着林子规说到这里,陆沅知再也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抱住了林子规:“林子规,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只要那个人是你,我愿意一直等下去。” 林子规抬手轻轻地拍着陆沅知的后背:“我拼了命也要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伤心的,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念了我三年?” 陆沅知搂着林子规的腰,闷闷地问了一句:“那你现在开心吗?” “只要跟你在一起,不管面对的是什么,我都很开心。” 陆沅知仰起头看向林子规,眼睛亮亮的:“我也是。” 林子规缓缓低头,陆沅知睁着眼睛看着林子规的脸越靠越近。 林子规原本是想要亲陆沅知的额头,但是看着陆沅知那双干净纯粹的眼睛,他这一吻轻轻地落在了陆沅知的眼睛上。 陆沅知闭上了眼睛,眼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一样微微地颤动着,泄露着她不平静的内心。 林子规的手放在了陆沅知的脸旁,手指摩挲着她的唇角,很快,他在陆沅知的唇上再次落下一吻…… —— 大历和临襄的使臣都收到了姜家的邀请,两边的人都没有拒绝,按照请柬上的时间,如期赴宴。 等到了姜府,陆沅知发现姜家这次邀请了不少人,基本上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冷景贤和冷昭和都在场。 冷景贤看到几人,主动跟他们打了招呼:“你们听说这几日京中发生的事情了吗?” “诚王是说河神之事?”陆沅知问道。 “听闻河神寄生于那舞姬纤若的身上,大家现在对她信奉的很,听说已经有人在为她铸造金身,要送去河神庙里了。” “你们印天的百姓还真是奇怪,喜欢给自己造神。” “人活着总是要给自己一点念想,不然可怎么活下去呢?” “听诚王殿下的意思,这神佛的存在是为了让百姓有活下去的支撑?” 冷景贤点了点头,只是眼底划过一丝轻蔑:“百姓不就是喜欢这些东西吗?” “到底是百姓喜欢,还是你冷氏皇族喜欢?” 陆沅知的反问让冷景贤心里有些不舒服:“陆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冷景贤这装傻的样子,陆沅知不想再跟他周旋下去:“我去那边走走,殿下自便。” 见陆沅知走了,冷景贤还想再说什么,就被花悦影拦住了去路:“陆姑娘向来聪明,诚王殿下这装傻的功夫可不到家。” “花小姐有话不妨直言。” “我敢直言,你敢听吗?” 冷景贤抿了抿唇,他现在深深地觉得,大历和临襄此次出使的使臣都很难缠,自己在她们的手里是一点好都讨不到:“花小姐找本王所为何事?” 冷景贤觉得花悦影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来拦着自己,他可不相信花悦影是来帮陆沅知解围的。 “明人不说暗话,你应该知道我们临襄与印天的和亲计划。” 冷景贤点了点头,他想当然的以为花悦影会嫁给冷樾明。 “本姑娘觉得和亲这件事情非常有利于稳固临襄与印天的关系,所以选了诚王殿下。” 这一刻,冷景贤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你、你说什么?” “临襄此次和亲的是我,我当然要给自己好好地挑一挑夫婿。” “花小姐的决定,皇上知道吗?” “作为本姑娘未来的夫婿,自然是要先通知你。” 冷景贤觉得花悦影疯了:“皇上不会同意的。” “我敢这么通知你,当然肯定皇上会同意。”花悦影问道,“你没有发现我兄长今天没有来吗?” 冷景贤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他环顾四周,根本没有看到花照鸿的身影,有点慌了:“和亲之事事关重大,邺王殿下今天都在姜府,花公子去跟皇上商议和亲的事情吗?” “诚王难道不知道印天和临襄的约定吗?我们花家的女儿嫁到印天,这夫婿是要自己选的,换人就不嫁了。”花悦影一步步地靠近冷景贤,“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定了人选,皇上应该会很满意?” 花照鸿身为花悦影的兄长,的确是更适合和冷樾明商议花悦影的婚事。 冷景贤可不会蠢到觉得花悦影是喜欢自己,恢复了一脸正色:“为什么是本王?” “朝中的适龄皇子我都看过了,要么就是被顾玄霜压得连头都不敢抬,要么就是已经有了正妃,这看来看去,还是你最合适。”花悦影提醒道,“再说了,我嫁给了别人,你和皇上能放心吗?” 花悦影背后代表的是临襄的立场,冷樾明若是不能娶花悦影,那他也只会放心冷景贤娶花悦影。 于公于私,冷樾明都只会同意这桩婚事。 “那花小姐想要什么?”冷景贤明白了花悦影来找自己的用意。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花悦影答道,“我跟你成婚之后,井水不犯河水。我不会管你以后会有多少女人,但我永远只能是正妃,只有我教养出来的孩子才能承袭你的位置。” “本王原本以为花小姐行事不着痕迹,没想到花小姐是早有打算。”冷景贤看着花悦影,“本王答应花小姐的要求。” 陆沅知和林子规站在湖的对岸,看着花悦影和冷景贤说话。 “我还以为你会出面,没想到是花悦影自己去了。” “你知道长公主选择花悦影和亲的原因吗?” “什么原因?” “花悦影是长公主带在身边教养长大的,所以她会将临襄的利益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林子规说着,看向陆沅知,“她跟长公主真的很像,看似不理智,其实是最理智的人,所以关于她自己的事情,她从不会假手他人。” 第276章 赔礼道歉 就在这时,陆沅知听到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她看了一眼林子规,林子规立刻懂了她的意思,没有再继续说话。 “邺王殿下和陆姑娘原来在这里,我找了你们许久。”姜绾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姜姑娘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之前姜彻得罪了二位,今日这行宴会本就是为了赔罪,自然要让姜彻亲自给二位赔罪。”姜绾说道,“姜彻已经在花厅了,咱们过去。” 陆沅知和林子规跟着姜绾到了花厅,花厅之中,姜家人都在。 姜彻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面容白净的小公子,应当是姜荣。 而姜临则是单独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他的身上有着浓浓的书卷气,看着便觉得温文尔雅。 在看到陆沅知和林子规进来的时候,姜临礼貌性地微笑颔首,毕竟姜丞相在场,他不能越过姜丞相先上前行礼。 而坐在另一侧的是顾长昱、戚子衿、沈观澜和顾云臻。 “邺王殿下、陆姑娘,你们可算是来了。”姜丞相起身跟两人打招呼,随即将姜彻喊了过来,“彻儿,还不快来跟邺王和陆姑娘道歉?” 姜彻有些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正要开口说话,陆沅知先说道:“你们印天这赔礼道歉的方式还真是稀奇,我们想要听姜公子的一声道歉,还得巴巴地上门来,姜公子反倒是跟个大爷似的坐在这里。 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们做错了事情,要跟姜公子道歉呢!” 听到陆沅知这毫不客气的话,姜荣急了:“我兄长愿意跟你道歉,已经是给你们脸面了,你们别不知好歹。” 陆沅知笑着望向姜荣:“你虽然年纪小,但我也不是不打小孩子的。” 姜荣瘪了瘪嘴,满脸不服气的扭过脸去。 “荣儿还小,不懂事。”到了这个时候,姜丞相还不忘讽刺陆沅知一句,“陆姑娘就别跟小孩子计较了。” “姜丞相这话可说的不对,小孩子正是要受教的时候,不然这姜荣长大了成为第二个姜彻,再想掰回来就晚了。” 此言一出,姜家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姜夫人不满道:“彻儿虽说行事有些惹怒了陆姑娘,但陆姑娘也至于说出这种话?” “我看你们姜家也没有道歉的意思,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先走了。” 陆沅知说着,当真是转身就要走,姜绾立刻拦住了她:“陆姑娘,我们姜家是真心诚意道歉的。” “不好意思,我看不到你们姜家的诚意。” 见陆沅知如此不给面子,顾云臻开口:“陆沅知,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姜家的道歉吗?姜公子之前是得罪了你,但是你也打伤了姜公子,这件事本就两清了,你现在这样子是给谁看的?” 见顾云臻开口为姜家说话,姜丞相和姜夫人都一脸得意,陆沅知冷冷地笑了:“你们姜家就连道歉都要仗势欺人,简直可笑。” 顾云臻拍了一下桌子:“陆沅知,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林子规站到了陆沅知前面,挡住了顾云臻看向陆沅知的目光。 顾云臻对上林子规那含着冷意的眼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你干什么?”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难怪公主与姜家为伍,都是仗势欺人习惯了。” 以前林子规还是盛意的时候,顾云臻自恃公主的身份,对他只是有几分忌惮,如今的林子规身为临襄邺王,顾云臻对他不由地生出了畏惧来,一时之间,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观澜见状,起身走到了顾云臻身边,伸手拦在了林子规和顾云臻的中间,好似护住了顾云臻:“邺王殿下对自己的旧主这么说话,未免有些过分了?” 沈观澜说着还瞥了一眼陆沅知,“陆沅知现在如此胆大妄为,无非是仗着自己先前对邺王的恩情,邺王可不要被她蒙蔽……” 沈观澜话没有说完,林子规抬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未说完的话就直接卡在了嗓子眼里。 沈观澜下意识地反抗,他挥开了林子规的手,与他缠打起来,但在林子规手下不过三招,直接被林子规再度掐着脖子压在了桌子上。 “盛意,你快放开观澜!”情急之下,顾云臻直接喊出了“盛意”这个名字,她甚至想要直接上手去掰开林子规的手,直接被陆沅知扯开了。 “陆沅知,你敢对本公主无礼?”顾云臻怒视着陆沅知。 陆沅知扫了一眼顾云臻:“是你先忘记了自己身为大历公主的身份,臣女大可以禀明皇上,云臻公主惦念顾太后,愿意与驸马一同留在印天陪伴顾太后。云臻公主愿意留在印天吗?” “父皇不会相信你的。”顾云臻瞪着陆沅知,“你这是颠倒是非黑白。” 一直坐在旁边的顾长昱突然开口:“云臻,本王觉得陆姑娘说的字字在理,从你来到印天之后,与顾太后和姜家都比较亲近,若是实在不愿意跟我们回大历,留在印天也是无妨的,父皇那边本王会帮你去周旋。” “皇兄……”顾云臻没有想到顾长昱会帮着陆沅知。 一直按着沈观澜的林子规适时开口:“本王离开印天之后,会和你们同回大历,届时也会帮着云臻公主和驸马解释。” 听到林子规的话,沈观澜顿时瞪大了眼睛,而顾云臻更是直接惊呼:“你要回大历?” “本王出身大历林家,为何不能回大历?” 顾云臻看到陆沅知一脸的云淡风轻,极其败坏地说道:“你早就知道!你就是仗着邺王回大历,有人为你撑腰做主,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你说本公主仗势欺人,你难道没有仗势欺人吗?” 顾云臻话音刚落,林子规就一脚将沈观澜踹在了地上,沈观澜倒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腿快要断裂的疼,根本爬不起来。 “顾云臻,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沅知不能对你动手,但本王可以对你的驸马动手。”说着,林子规看向了沈观澜的腿,“听说驸马的腿伤至今还未完全痊愈,你应该不想看到他的腿彻底被废了?” 林子规的眼底闪过寒光,沈观澜下意识地缩了缩腿,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林子规的杀意。 第277章 诬陷 看到沈观澜这样子,顾云臻当即慌了神:“是本公主错了,你们别伤害观澜。” 林子规蹲下身,抬手搭在了沈观澜的腿上,正好是他刚才踹到的伤处。 沈观澜盯着林子规,心底升出了一种浓浓的危险感,他想要将自己的腿缩回来,但是林子规手上突然用力:“啊……” 饶是沈观澜,都忍不住发出了痛呼声。 “观澜!”顾云臻要上前拦着林子规,但是被陆沅知拦住了。 “公主以后说话做事要多考虑考虑驸马的处境,本王不方便对公主出手,但沈观澜本王是不用有任何顾忌的。” 说完,林子规松开了手,缓缓地站起身。 陆沅知见状,没有再拦着顾云臻,顾云臻立刻冲到了沈观澜身旁,将他扶起来重新坐下,全程不敢抱怨一句话,甚至不敢看林子规一眼。 目睹了整个过程,姜家的人都沉默了。 他们本以为有顾云臻出面,能够压得住陆沅知,但是现在陆沅知和林子规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们,顾云臻根本不管用。 陆沅知转过身看向姜丞相:“姜丞相,看来今日姜公子并非诚心道歉,这场宴会我还是不参加了,先告辞。” 闻言,姜丞相立刻推着姜彻上前:“姜彻,道歉!” 姜彻看着陆沅知和林子规,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邺王殿下、陆姑娘,灯会上发生的事情是我鲁莽了,还望二位莫要见怪。” 林子规一脚踹在了姜彻的膝盖处,姜彻痛呼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姜家人均是一脸紧张地看着林子规,其中还掺杂着几丝不敢言的愤怒。 “这才是道歉该有态度。”林子规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姜彻面上难堪,但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能够顺利施行,他还是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恨意,跪在地上再次道歉。 “这一次我倒是能够看到姜公子道歉的诚意了,希望姜公子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否则下一次可就不仅仅是挨打了,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另说。” 陆沅知说完,也不管在场其他人的反应,转身就走了,林子规跟在陆沅知的身后一起出了门。 顾长昱和戚子衿也站起身,跟姜丞相告辞之后转身出了花厅。 剩下的人坐在花厅中,面面相觑。 良久的安静之后,姜夫人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姜彻扶了起来:“彻儿,你的腿怎么样?” 姜彻的眼中是不再掩藏的恨意:“娘,我一定要留下陆沅知,今天她给我的耻辱,我会让她加倍奉还。” 听了姜彻的话,姜临微微抬了抬眼皮,什么话都没有说。 姜丞相看向顾云臻和沈观澜:“云臻公主,太后与您商议的事情,您现在可以给出答复了吗?” 沈观澜握紧了顾云臻的手:“公主,我的腿……” 沈观澜没有说完,一脸落寞地低下头。 顾云臻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次的事情,本公主会帮忙,但只有这一次。” “云臻公主放心,以后我们断然不会再叨扰您。”姜丞相又吩咐道,“姜临,你送公主和驸马去客房休息,记得请个大夫来为驸马看伤。” “是。”姜临应了姜丞相的话,上前扶着沈观澜往外走去,顾云臻则是一脸担忧地跟在沈观澜身旁。 见三人离开,姜丞相开口说道:“夫人,等会儿客房那边你提前去布置一下,一定要确保没有破绽。” 姜夫人点了点头:“老爷,你就放心。” 姜丞相又看向了姜绾:“绾绾,你已经许久没有跟你的那些姐妹们聚一聚了,今天是个好机会。” 姜绾福了福身:“女儿明白了。” 姜荣看着姜彻一脸阴沉的样子,说道:“爹爹,我想去园子里玩。” “今天府里人多,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爹爹放心。” 姜荣说完就跑了出去,姜夫人不放心,连忙喊了两个小厮跟上去,但两个小厮追上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姜荣的身影。 陆沅知和林子规回到了湖边,冷景贤和花悦影已经离开了。 “看来花小姐和诚王谈的挺顺利的。”陆沅知说了一句。 “冷景贤不会拒绝花悦影的提议。”林子规回想起刚才在花厅发生的事情,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顾云臻和沈观澜很不对劲?” “沈观澜的心思不浅,他与顾玄霜本就暗中联系,如今更是要把顾云臻拖下水,我们拦也拦不住的。” “所以你打算将计就计?” 陆沅知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两人看了对方一眼,同时往两边退去。 姜荣悄悄绕到了陆沅知的身后,想要将她推下湖。 谁想陆沅知这一侧身,姜荣反倒是因为惯性往前冲去,他努力平衡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时,林子规抬脚就将姜荣踹进去湖里,随即就把陆沅知拉到了旁边藏着。 姜荣在湖中挣扎了许久,每次他要沉下去的时候,林子规就踢出去一块石头,将他从湖底打的冒出水面。 不让他死,却一直在折磨着他。 终于,姜荣落水的动静引来了小厮们的注意,在小厮们将姜荣救上来之后,周围也围了一圈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人。 姜绾看到自家弟弟差点死在湖里,上前抱着他就开始哭。 “姐姐,是陆沅知把我推下湖的……”姜荣立刻跟姜绾诉苦,他的声音很大,立刻引起了一片哗然。 到了这个时候,姜荣还在耍小聪明,他知道邺王自己无法扞动,就只提了陆沅知。 “荣儿,你没有看错,陆姑娘怎么会推你呢?” “肯定是因为兄长的事情,他迁怒到了我身上。我们明明都已经跟她道歉了,她也接受了我们的道歉,为什么还要这样害我?” 众人对姜彻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的,此刻听到姜荣这么说,纷纷觉得是陆沅知故意报复。 “陆沅知不是此次出使印天的使臣吗,身份特殊,难不成姜家这次要吃下这个暗亏了?” 有几人小声地议论起来,就在这时,冷昭和的声音响起:“今天有本公主在这里,不管是谁故意害人,本公主都会为姜荣讨一个公道。” 围了一圈的人让开了一条路,冷昭和带着人走了过来,她站在了姜荣面前,问道:“姜荣,你确定是陆沅知推的你吗?” 姜荣没想到冷昭和会掺和进来,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就是她推的。” 第278章 戳穿 看到姜荣如此斩钉截铁,冷昭和便说道:“来人,去请陆姑娘过来。” “不用昭和公主费心,臣女就在这里。”陆沅知清清冷冷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身后,陆沅知和林子规缓缓走来。 这园子里种了不少金樨,一阵风恰好吹来,花瓣落下,宛如下了一场花雨。 阳光明媚,两人在花雨中向众人迎面走来,这一幕如梦似幻,陆沅知和林子规的脸精致的不似真人。 两人的身形挺拔,走过来的时候带着几分从容不迫的优雅雍容之感,两人站在一起,会形成一种特殊的松弛氛围,别人根本无法融入。 说实话,看着这样的两人,大家心中有些动摇,陆沅知当真会推姜荣下水吗? 冷昭和看着两人走在一起的场景,心中的妒火熊熊燃烧,自己是一国公主,分明才是与林子规相配的人! “陆姑娘,你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下人来的及时,姜荣就要淹死在湖里了?”冷昭和的质问显得有些尖锐的突兀。 在她说完之后,所有人都盯着陆沅知看,她们本以为会看到陆沅知惊慌失措,但陆沅知什么反应都没有,反倒是林子规开口了:“姜小公子这是落水之后记忆错乱了,把他踹到湖里的人是本王。” 此话一出,反倒是冷昭和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姜绾问道:“邺王殿下为何要推姜荣入水?” “因为你的好弟弟为他的姜彻哥哥打抱不平,想要把沅知推到湖里,本王只不过是做了他想做的事情,这应该算是为民除害?” 听着林子规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番话,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姜绾气的脸都红了:“邺王殿下,您不能这样诬陷荣儿,他还只是个孩子。” “本王可以主动承认推他下水,又何必诬陷他?”林子规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不带一丝温度,看着有些渗人,“姜彻当街强抢民女,姜荣年纪小小就会诬陷别人,姜姑娘不问是非黑白一味护短,你们姜家的教养还真是令人‘叹服’!” 说着,林子规走到了一身狼狈的姜荣面前,低下头看着他,“你现在可以告诉在这里的所有人,你有没有动手要推陆姑娘下水?” 林子规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周身本就带着强大的威压,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那目光中的寒意似乎能将那人冻僵。 印天的天气炎热,姜荣浑身湿透,在阳光的照耀下并不觉得冷,但是此刻看着林子规,姜荣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子寒意,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 在林子规目光的注视下,姜荣不敢撒谎:“是、是我先对陆姑娘出手的。” 听到这句话,姜绾的脸红的快要烧起来了。 “听说姜姑娘是未来的皇后,那行事还是要稳妥一些,这等信人唯亲,只怕难以服众。” 姜绾咬着唇,没有敢再为自己辩解什么。 今日受邀的都是京中各家勋贵,她们看着这样的姜绾,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 冷昭和见状,有些讪讪地说道:“都是因为姜荣撒谎,本公主才会冤枉了陆姑娘。” “只是因为姜荣撒谎吗?”陆沅知反问,“难道不是因为昭和公主对臣女有偏见在先,所以遇到与臣女有关的事情,就会偏听偏信?” “本公主何必跟你过不去?” “是啊,公主金尊玉贵,何必跟臣女过不去?” 冷昭和被陆沅知反问的无话可说,拂袖而去。 姜绾也是受不了众人的目光,急匆匆地带着姜荣离开。 其他人则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陆沅知和林子规,这两人竟然能够让冷昭和和姜家就这样吃了亏?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传话,说是宴席要开始了。 众人纷纷往宴席那边走去,突然,一个手里端着茶水的丫鬟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正好撞到了陆沅知身上,那茶水洒在了陆沅知的衣裙上。 丫鬟见状,连忙跪在了地上,请求陆沅知的宽恕。 陆沅知扫了一眼那一个劲道歉的丫鬟,淡淡地说道:“无妨,带我去换一身衣服。” 丫鬟带着陆沅知和林子规走到了一座小院子前:“姑娘,奴婢陪着您进去换衣服。” 林子规则是站在院门口,没有跟进去。 小院子里面有两个房间,丫鬟带着陆沅知往其中一间走去,但是陆沅知走向了另一间,丫鬟想要拦住陆沅知,但是陆沅知已经推开了那扇房间的门,直接走了进去。 丫鬟无奈,只能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里点着熏香,味道清淡,却带着一种勾人心魄的诱惑,令人闻着不愿意离开。 “姑娘,您要换的衣服在另一间,要不……” 不等那丫鬟说完,陆沅知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去帮我送过来,我比较喜欢这间屋子。” 丫鬟看了一眼屏风后面,只能先去帮陆沅知取衣服。 在丫鬟走出去之后,陆沅知径自走到了屏风后面,见到在屏风后面站着的人,陆沅知丝毫不觉得惊讶:“昭和公主,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与陆沅知的坦然相比,冷昭和明显多了几分慌乱:“陆、陆姑娘,本公主想着来换一身衣服,真巧啊。” 陆沅知慢慢地走近冷昭和,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样啊……” 看着陆沅知脸上的笑意,冷昭和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地要走出去:“陆姑娘先更衣,本公主就不打扰你了。” 就在冷昭和从陆沅知身边走过去之后,陆沅知转身,一掌劈在了冷昭和的脖颈处。 冷昭和眼前一黑,往后倒去,陆沅知接住了冷昭和,将她搬到了椅子上。 丫鬟恰好在这个时候端着衣服走了进来,没有看到陆沅知的身影,下意识地走到了屏风后面,就看到了已经昏迷的冷昭和,以及站在旁边的陆沅知。 “陆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我记得你不是姜府的丫鬟,而是冷昭和身边的贴身宫女?”陆沅知走向那宫女,宫女的眼神一变,袖中掉出一把匕首,她握着匕首就刺向了陆沅知。 陆沅知上前一把握住了宫女的手腕,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反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你们主仆二人还真是齐心协力,既然如此,那本姑娘自当体谅你的伴主之心!” 第279章 迷情香 那宫女听着陆沅知的话,深觉不妙,她一个翻身想要从陆沅知的手底下挣脱出来,而陆沅知直接一掌将她劈晕在地。 就在宫女倒在地上的时候,房门再次被推开,林子规拖着已经昏迷的姜彻走了进来:“他在另一个房间的屏风后面等着。” “那个房间里面也点着迷情香吗?” 林子规点了点头,随即将姜彻扔到了床上,陆沅知则是将冷昭和和宫女扔到了床上。 看着躺在床上的三人,陆沅知问道:“接下来如何,就看这迷情香的效果了。” “用这种手段对付我们,就看她们自己能不能承受了。” 林子规说完,就拉着陆沅知出了房门。 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林子规强行压制住了心中的悸动,只是在看到陆沅知微微泛红的眼角时,他心中微微慌张:“你是不是在房间里待得时间太久,受到了迷情香的影响?” 陆沅知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自己更加头晕目眩:“这迷情香、不对劲。” 林子规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立刻抱着陆沅知先离开了…… 宴席上,此刻已经过了开宴的时辰许久,但始终不见陆沅知和林子规的身影。 “邺王和陆姑娘这是去了哪里,怎么还没有到?”姜丞相问道。 姜夫人环顾四周:“彻儿怎么也没有来?” 冷景贤也在这时补了一句:“本王看昭和好像也消失很久了。” 与姜丞相和姜夫人的故作紧张不同,冷景贤说话时透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姜绾出声询问:“要不要派人去找一找?这么一直等着也不是个事。” 姜临主动站起身说道:“还是儿子带人先去找一找。” 与姜家交好的几个夫人提议道:“反正在这里等着也没什么事,不如大家一起去找找?” 姜丞相和姜夫人顺势同意了这个提议,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在众人走到半路的时候,就看到顾云臻推着轮椅走了过来,沈观澜则是坐在轮椅上,他的腿伤不轻。 这两人刚才没有出现在宴席上,是顾云臻在陪着沈观澜看腿伤。 “云臻公主,您可有看到陆姑娘和邺王?”姜丞相问道。 顾云臻思考片刻,摇了摇头,随即有些为难地开口:“不过我刚才路过那边的院子时,似乎听到了里面有奇怪的动静,你们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顾云臻并非是印天的,对姜府的事情更不可能了解,所以对她的话众人便下意识地相信了三分,就顺着她来时的路走了过去。 戚子衿并没有跟着众人离开,而是看着停在原地的顾云臻和沈观澜。 “云臻公主,你是不是知道沅知和邺王的去向?” 顾云臻笑了一下:“本公主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去向?” 看到顾云臻这种反应,戚子衿的心凉了半截:“在公主的心中,私人恩怨大过于一切吗?” “本公主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戚子衿知道自己无法劝动顾云臻,转身离开。 看着戚子衿离开的背影,沈观澜的眸色暗沉下来:“睿王妃和陆沅知的关系还真是好。” “睿王兄根本就不喜欢她,也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顾云臻不满道。 “我们也过去看看。” 顾云臻立刻推着轮椅,跟了上去。 众人走进了院子里面,立刻就听到了屋子里传出来的动静,那不堪入耳的声音听的人脸红心跳。 “我好像听到里面有人在喊邺王。” “我也听到了,不过还隐约听到了陆沅知的名字。” …… 众人小声地议论着,却没有人敢推门进去。 顾长昱冷着脸走上前,一脚将房门踹开。 入目的是一张巨大的屏风,屏风挡住了后面的床,但床上的动静是一点不小。 香炉的熏香已经燃烧完,空气中只留着淡淡的余香,在门被踹开的时候,那余香就这样消散了。 一时之间,无人敢上前,就连刚才踹门的顾长昱都停下了动作,他害怕屏风后面的场景会让大历颜面无存。 顾云晗下意识地握住了沈千檀的手,沈千檀示意她安心:“别怕。” “里面的人,如果是……”后面的话顾云晗甚至不敢继续说下去。 “不会的。”说实话,沈千檀心里也有些打鼓,但是她还是会下意识地相信陆沅知和林子规。 正在众人犹豫的时候,戚子衿走了进来,她听到里面的人口中喊出的名字,脸色有一瞬间的惨白,随即又镇定下来,直接往前走去,但是顾长昱拉住了她的手:“子衿,别去。” “睿王兄,这里没有人敢进去看,既然王妃敢去,你就让她去。”顾云臻在后面说着风凉话。 戚子衿转过头看向顾云臻和沈观澜,眼中透着失望,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顾云臻和沈观澜竟然会为虎作伥。 “我相信陆姑娘和邺王殿下断然不会做出如此失态的行为来。”戚子衿这话说的坚定,她直接甩开了顾长昱的手,就要往里面走去。 沈千檀在这时走上前:“睿王妃,臣女跟您一起进去。” 戚子衿没有想到沈千檀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但是她的心陡然之间松了下来,两人一起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啊……”沈千檀虽然性子稳重,但她到底年岁小,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惊呼一声,立刻退了出来,差点没吐出来,直接用帕子捂着嘴。 “里面到底怎么了?”顾长昱一脸焦急地问道。 沈千檀没有答话,只是摇头。 戚子衿走了出来:“你们自己进去看。” 有了戚子衿这句话,顾长昱立刻冲了进去,在看到床上的场景时,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难以置信,只觉得眼睛要瞎了。 顾长昱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姜家人,一言难尽,神情复杂:“你们姜家的公子玩的还挺花。” 说着,顾长昱转头看向了冷景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冷景贤无甚在意:“里头到底怎么了?” “可能是本王太孤陋寡闻了,诚王想必见识得多,本王就不多嘴了。” 冷景贤大抵能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看顾长昱这副模样,他觉得事情可能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直接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看到床上的景象,冷景贤原本还有些戏谑的神色顿时变了,就连语气都瞬间沉了下来:“来人,将他们分开!” 第280章 原本的计划 “这里是发生了什么,如此热闹?”陆沅知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大家往后看去,发现陆沅知和林子规的时候,眼中满是诧异,在诧异之后就是疑惑。 陆沅知和林子规在外面,那房间里面的人是谁? 大家都往里面挪着,想要看看屏风后面的画面,于是所有人都变得目瞪口呆。 那屏风后面的人竟然是姜彻和冷昭和,还有一个女子。 三人在一起的不堪入目的画面,看的众人满眼错愕,那青楼中的女子只怕都比不上冷昭和的取悦手段。 姜彻一身肥肉,面目狰狞的模样看着都快马上疯了。 等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下的时候,眼底都有些鄙夷之色,难怪冷昭和和那宫女那个样子,这能满意吗? 最离奇的是,冷昭和口中一直喊着林子规的名字,而姜彻则是喊着陆沅知的名字。 说实话,这一幕震碎了众人的三观,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冷景贤下了命令之后,那些下人都不敢动,毕竟这床上的人有一个可是当朝公主。 床上的三人对外界似乎没有一点感知,沉溺于其中不能自拔。 最终,还是冷景贤自己看不下去了,他随意拿起一旁的毯子就要上前裹住冷昭和,谁想冷昭和竟然对着他伸出了魔爪,吓得冷景贤脸都绿了,直接出手将冷昭和打晕了,这才成功将她从上面拖下来。 而上面的姜彻和宫女,已经迅速在一起,颇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姜丞相老脸挂不住了:“还不快来人把少爷带下去?” 如今冷昭和已经被冷景贤拖到旁边去了,姜丞相又发了话,那些下人也就没有了什么顾忌,冲上去就把姜彻与那宫女分开。 姜彻被那几个下人用棉被包住了,还在棉被里面扭动着。 至于那宫女则是无人管她,还在那迷离的自顾自动着,甚至抓住了那几个下人,那几个下人吓得拖着姜彻就往后退。 那些受邀来做客的世家之人就偷偷地看着,心里对姜家和冷昭和已经彻底看低了,这冷昭和贵为一国公主如此秽乱,当真是令人不齿。 顾云臻在这时突然开口:“昭和公主和姜公子怎么就喊你们的名字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试探性地看向了陆沅知和林子规,眼神各异,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子规的眼神瞬间冷肃起来:“这种事情,本王为何要自证?反正大家有目共睹,这世上总会有人在肖想自己得不到的人。” 听了林子规的话,众人纷纷觉得有道理,毕竟陆沅知和林子规站在人群中,就是最瞩目的存在。 顾云臻看自己挑拨失败,只能愤愤地闭了嘴。 姜丞相看着眼前的一场闹剧,整个人气的都有些头晕,今日在场的人都是印天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连威胁这些人都不能。 原本是想喊这些人来看陆沅知和林子规的笑话,最后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诚王殿下……”姜丞相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已经昏迷过去的冷昭和。 冷景贤只说了一句:“昭和公主是在太后的膝下长大,丞相有什么话还是跟太后商议,以太后与丞相之间的交情,这件事指不定还能成两姓之好。” 说完,冷景贤大步走出了房间,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其中,姜家的人是最为难的,因为他们不知道该拿冷昭和怎么办。 还是姜绾开了口:“父亲,咱们还是尽快将公主送到宫里。” 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与其面对冷昭和醒来之后的怒火,还不如到太后面前认错,反正今天的事情也是太后的主意,谁知道会出这样的意外? “诸位,今日的事情关乎昭和公主的名誉,若是太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只怕是要迁怒到我们身上。” 姜绾这话是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的,若是往日里大家只会觉得姜绾此举颇为贴心,但是今日姜家设宴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所有人对姜家都有了偏见。 此刻听到姜绾的话,只觉得她是抬出了太后来威胁自己。 在场的人都是印天的勋贵之族,就算是顾玄霜出面,难道还能将她们都处置了? “这件事就不劳姜姑娘多虑了,这人是在姜府出的事,姜姑娘还是要想想怎么跟太后交代。”有人开口回道。 有了第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人:“看来今天这宴席我们是吃不上了,你们姜家应该挺忙的,我们就先告辞了。” 众人看了一场好戏,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意思,纷纷走了。 姜夫人上前去挽留,都没有留得住,脸色铁青地看着那些夫人小姐们离开,就连平日里与她颇为交好的几家夫人都没有给她一点面子。 姜家的人也不想面对陆沅知和林子规,吩咐下人抬着三个人,一起从院子里离开了。 顾云臻见势不妙,推着轮椅也想要跑路,但是被陆沅知拦住了。 “陆沅知,你想以下犯上吗?”顾云臻在陆沅知的眼中看出了危险之意,心中有些胆怯,但嘴上是不肯落下风的。 陆沅知没有说话,直接一巴掌扇在了顾云臻的脸上,在顾云臻要开口骂她的时候,她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她另一边的脸上,两巴掌将顾云臻打懵了。 “顾云臻,这两巴掌是提醒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你今天到底想要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愿意配合这种阴毒的计谋来陷害我和邺王,你有没有想过计划成功之后,无论是大历还是临襄,都将颜面无存?” 陆沅知一开始只是以为那是普通的迷情香,但是在看到那三人的状态时,她就明白了这种迷情香的作用会令人欲罢不能。 按照姜家的计划,两个房间,一个房间里是姜彻和陆沅知,另一个房间里是林子规和冷昭和。 冷昭和与姜彻必然有保持清醒的法子,到时候众人进来看到的就是陆沅知和林子规求欢的不堪模样,而冷昭和跟姜彻则是被塑造成了受到胁迫的样子。 顾云臻主要负责指引众人往这个院子过来,毕竟她是大历的人,没有人会怀疑她的用心,怎么会有人害自己国家的使臣呢? 一旦事情被发现,顾云臻会再度出面,促成两桩婚事。 第281章 冷樾明的布局 “陆沅知,本公主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凭什么教训本公主?本公主是大历的嫡出长公主,身份尊贵,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云臻刚刚说完这句话,顾长昱也忍不下去了,抬手一巴掌甩在了顾云臻的脸上:“你说陆沅知没有资格打你,本王有吗?” “睿王兄?”顾云臻一脸不解地看着顾长昱。 “顾云臻,从我们出发开始,你就没有安安分分过,到了印天,还要做出这等事情,你有没有考虑过大历的立场? 在你的心中,顾氏一族的荣辱不重要,大历的颜面不重要,沈观澜才是最重要的。那你就别要你这顾氏公主身份,还省的丢尽了大历的脸面。”顾长昱这一次是真的怒了,他没有想到顾云臻能做得出这种没有底线的事情。 “顾长昱,你难道看不出来是陆沅知针对我吗?” “本王有眼睛,看的出来每一次都是你在找事。别的不说,就今天姜彻道歉的事情,陆沅知和邺王明明是占据上风,你非要横插一脚,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就是讨厌陆沅知!” “你到底是讨厌陆沅知,还是讨厌当年从沈家搜出罪证的盛意?”顾长昱低头看向坐在轮椅上默不作声的沈观澜,“当年的沈观澜好歹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本王对你还算是钦佩,可是现在的你只会躲在云臻的身后,让云臻替你做尽那些肮脏的事情。” “顾长昱,这件事跟观澜无关,你别牵扯到他。” 这一刻,顾长昱看向顾云臻的目光中满是失望:“顾云臻,你会后悔的。” 说完这句话,顾长昱就转身走了,其他人见状,也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陆沅知和林子规是最后离开的,林子规在出院门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一眼沈观澜,这一眼,看的沈观澜头皮发麻。 “观澜,你没事?”顾云臻一脸关切地问道,“王兄刚才是口不择言,你别放在心上。” “睿王说的话我哪里敢放在心上?”沈观澜说的一脸平静,但顾云臻听出了其中的委屈,心中更是觉得对不起沈观澜。 顾云臻蹲下身,头轻轻地枕在沈观澜的腿上:“观澜,我从不觉得你变了,你只是放不下林子规对沈家做过的事情。我相信,只要林子规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你还会是以前的那个沈观澜。” 沈观澜低下头看着顾云臻,听着她的话,沈观澜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复杂之色,他抬起手,想要去抚摸顾云臻的头发。 只是手刚刚抬起来,沈观澜还是放下了。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他就永远都不可能回头。 如果顾云臻不是顾氏皇族的人就好了,可惜,她是顾衍的女儿,自己绝对不会容许,沈家后嗣的身上会有顾氏的血脉…… —— 冷景贤从姜家离开之后,就直接入宫去见了冷樾明。 在御书房门口,冷景贤正好遇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花照鸿。 “诚王殿下。”花照鸿主动开口问道,“悦影应该已经跟您说过了?” 冷景贤点了点头:“花小姐已经跟本王说过了。” “希望诚王日后善待悦影,长公主对悦影十分看重,若是悦影出了什么差错,必然会影响到临襄与印天的关系。” 冷景贤自然听得出来,这是花照鸿作为兄长对妹夫的警告,冷景贤只能受着:“花公子放心,本王必当善待未来的王妃。” 得了冷景贤的承诺,花照鸿面无表情地走了。 冷景贤松了一口气,走进了御书房:“皇上,姜家今日果然出事了。” “太后惯会使用那些手段,以前姜绾不认同,就不会与她同流合污,现在看来,姜绾也变了。” “姜绾毕竟有所求,人有了欲望,就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冷樾明没有再提这件事:“花悦影与你的婚事,朕已经同意了。” 冷樾明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冷景贤的脸色,“你可愿意?” 冷景贤心中暗自发苦:“臣只能愿意。” “景贤,朕知道这件事对不住你,但朕没有其他的办法。” 顾玄霜的事情终究还是在冷樾明的心中留下了阴影,所以若不是迫不得已,冷樾明不愿意让其他国家的女子入宫为妃。 而在皇族之中,冷樾明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的冷景贤。 “臣明白皇上的为难之处,所以臣答应了花小姐的请求。” “她想要什么?” 冷景贤将自己与花悦影的约定告知了冷樾明,闻言,冷樾明反倒是轻松了一些:“若她只是要这些,你与她还是能够好好相处的。” “花小姐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或许是臣高攀了她呢?” 闻言,冷樾明笑了一下。 冷景贤觑着冷樾明的神情,有些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皇上,臣看陆姑娘和邺王走的很近,是否要阻拦?” 冷樾明的神色一顿,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谁?” 宋暖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皇上,听单统领说您还没有用膳,臣妾特意为您炖了汤,您喝一些。” “汤放下,你先出去。” “是。” 宋暖低眉顺眼地走了出去,直到走远了,宋暖才吐出了一口气,她想起了自己刚才门口听到的内容,为何诚王如此在意陆姑娘和邺王的关系? 这样想着,宋暖的心中有了一些猜测,只是她无法确定,陆姑娘是否知道此事。 御书房中,冷景贤看着重新关上的殿门,又看了眼桌子上的汤盅:“这暖妃倒是贴心。” “她这几日做事还算是得力。”看的出来,冷樾明对宋暖还是满意的。 冷景贤继续说道:“皇上,冷昭和今日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太后一定会召您过去一同商议的。” “她做了这等丢尽皇家颜面的事情,纵然是太后也保不住她的。” “但太后会借此事来为难皇上。” 顾玄霜当然不会心疼冷昭和,但是不影响她用冷昭和的事情来恶心冷樾明。 “那就让太后自己放弃冷昭和。”冷樾明的心中已经有了计划,自己布了那么久的局,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说着,冷樾明抬起头看向冷景贤,“姜家那边该动了,你替朕提醒一下姜临,如果到了这一步他还是没有办法解决掉那两个嫡子,朕就该换人了。” 冷景贤心中一凛,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经彻底磨灭掉了冷樾明对姜绾的情义,他终于要真正的对姜家动手了:“是!” 第282章 隔阂 顾长昱和戚子衿共乘一辆马车回驿馆,在去姜府的时候,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回来的时候依旧沉默。 看着戚子衿闭眼假寐的模样,顾长昱想到了很多,出声询问:“子衿,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房间里的人不是陆沅知?” 戚子衿缓缓睁开眼睛:“沅知是我的朋友,妾身当然要相信她。” “只是因为她是你的朋友吗?” 戚子衿回道:“妾身相信沅知不会如此轻易地被算计,当然,就算是她被算计了,妾身第一个走进去,就能先护住她。” 顾长昱没有想到戚子衿会这么回答:“你不怕丢脸吗?” “可是妾身更想要护着沅知。” “为什么?” “因为妾身相信,沅知也会同样护着妾身。” 顾长昱笑了一下:“如果你能像护着陆沅知那般护着本王就好了。” “妾身承认,殿下曾经护过妾身,所以在睿王府的三年,妾身一直没有违逆您的意思。”戚子衿提醒道,“殿下应该清楚,妾身容忍何氏三年,是看在您的面子上。” “何氏是本王的乳母……” “所以妾身容忍了她三年,足够了。” 顾长昱皱了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希望殿下这次回去之后提醒何氏收敛,因为妾身已经不想再容忍她了。” “你到底是不想容忍何氏,还是厌倦了本王?” 戚子衿的笑容冷淡:“殿下明明知道答案,为何还要问呢?” “戚子衿,本王对你难道不够好吗?”顾长昱不明白,为何自己花了三年的时间,都没有融化戚子衿的心。 戚子衿反问道:“殿下到底是对妾身好,还是对所有人都好?” “何氏是本王的乳母,许棉是本王的侧妃,她还为本王生下了孩子,本王怎么可能不管她们?” “殿下,你与妾身之间的关系,从来不在于她们。” 这三年来,戚子衿明白顾长昱给了自己作为睿王妃的体面,所以她希望能够维持住目前的局面,她和顾长昱可以这样糊里糊涂地相安无事一辈子。 可是戚子衿突然之间发现,顾长昱想要的不止于此,那她为什么要一直忍着呢? “那在于什么呢?” 这个问题,戚子衿不想回答,因为她和顾长昱之间隔了太多。 她放不下的念想太多,而顾长昱放不下的人太多,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殿下,不管妾身想要做什么,您都会支持吗?” 顾长昱的目光有些闪避:“你可以先说是什么事情。” “所以,妾身与殿下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心无芥蒂,因为我们不可能全心全意地相信对方。”戚子衿有些释然地笑了,“不仅是殿下做不到,妾身也做不到。” 戚子衿突然就想到了陆沅知和林子规,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他们那般呢,永远都会坚定地选择对方,从不怀疑。 顾长昱也沉默了下来,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戚子衿的话,马车里再度陷入了沉寂…… 回到驿馆之后,众人都各自回房间休息。 林子规准备更衣,刚刚脱下外袍,就听到了敲门声:“谁?” “是我。” 听到是陆沅知的声音,林子规也没有披上外袍,直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在陆沅知进来之后将房门重新关上了。 “那个……我给你送药。”陆沅知有些不自然地将药瓶放在了桌子上。 林子规是在凳子上坐下,仰起头看着陆沅知,问道:“你不给我上药吗?” 陆沅知有些迟疑,林子规故意一脸委屈地开口:“唉,我这伤可是某人咬的,结果某人管都不管。” “谁不管你了,我这不是把药给你送过来了吗?” 林子规扯开了衣领,露出了脖颈处的肌肤。 林子规的皮肤是冷白色的,脖颈线条优美,有一种致命的诱惑。 只是此刻在脖颈处有着一个很深的咬痕,咬痕上还有些点点血丝,明明是看着可怖的伤口,但透着诡异的美感。 看到这个咬痕,陆沅知更不自然了。 那迷情香的作用很强烈,姜彻和冷昭和应当是有法子避免迷情香的影响,所以他们清醒的时候没有被影响。 但是陆沅知将他们打晕放在一起之后,他们在昏迷之中吸入了大量的迷情香,所以才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 当时陆沅知在房间里待的时间久一些,她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迷情香的影响。 在林子规将她抱走之后,她恍惚之间扯开了林子规的衣领,重重的一口咬在了林子规的脖颈处。 陆沅知对当时的情况没有太多的记忆,只是口中弥散开来的血腥味让她恢复了神志。 想到这里,陆沅知心中多了几分愧疚,她拿起药瓶,将里面的伤药倒出来,轻轻地抹在那咬痕上。 膏体清凉,抹在伤口处,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你当时为什么不推开我?” 以林子规的武力,想要制住陆沅知并不难,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任由陆沅知咬伤了他。 “我不知道那迷情香的作用,万一推开你,伤了你怎么办?” 在林子规说话的时候,陆沅知已经为他抹好了药,将他的衣领重新拢好。 林子规握住了陆沅知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坐着,“而且,我觉得我赚了。” “赚了什么?” “你亲自给我上药,我不是赚了吗?” 陆沅知抬手在林子规的额头轻轻地敲了一下:“这算什么赚了,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如果是你,也不是不可以。” 听着这话,陆沅知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偏过脸不看林子规,却也没有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林子规抱着陆沅知:“我心甘情愿。” 与陆沅知当时的神志不清不同,林子规很清醒。 他记得陆沅知在扯开他衣服时喊了他的名字,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缱绻,那一瞬间,林子规觉得就算陆沅知要自己的命,他都可以给她。 在陆沅知咬下去的时候,林子规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与肩膀上的疼痛相比,他的心中如吃了蜜一样的甜。 想到这里,林子规在陆沅知的耳边轻声说道:“阿沅,我真的很喜欢你。” 陆沅知抱住了林子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眼中满是柔情:“林子规,我也很喜欢你……” 第283章 伪善 姜彻是在半夜醒来的,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下半身火辣辣地疼。 姜夫人不敢耽搁,立刻让大夫来为姜彻诊脉,大夫只答是纵欲过度导致的身体亏空。 姜家的事情一个下午就已经传遍了京城,大夫也知道姜彻发生了什么,诊脉之后开了个方子:“每日三次,好生休养。” 大夫离开之后,姜夫人立刻让人拿着药方去抓药煎药。 姜彻则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姜夫人:“母亲,陆沅知呢?” 姜彻显然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姜夫人有心告诉他,但难以启齿,还是姜夫人身边上了年纪的嬷嬷将事实告诉了姜彻。 姜彻听完,如遭雷劈:“所以我和昭和公主,还有那个宫女,被京中世家的人都看到了?” 姜夫人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你父亲和妹妹入宫之后还没有回来,也不知太后是如何打算的。” 闻言,姜彻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漆黑。 看着姜彻这副模样,姜夫人立刻急了:“彻儿,你别担心,这次计划本就是太后的意思,太后肯定不会降罪咱们姜家。” “母亲,太后是不会降罪姜家,那昭和公主呢?”姜彻想到冷昭和,不由地打了个哆嗦,“昭和公主那样的性子,醒来之后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杀了儿子的。” “你放心,有太后的命令在,她不敢。”姜夫人心中也有些忐忑,但事已至此,她也是六神无主。 “肯定是陆沅知和林子规算计了我们。”姜彻的双目中充斥着恨意。 “事到如今,咱们只能吃了这个亏。”姜夫人安慰道,“不管如何,你先把你的身子养好了。” 姜彻感受着下身火辣辣的疼痛之意,心底闪过恐慌之意。 后半夜,丫鬟守在药罐旁边给姜彻煎药,很快就打起了盹。 姜临在这时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睡过去的丫鬟,面无表情地打开了药罐盖子,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药瓶,将药瓶里面的粉末全部倒了进去,将盖子重新盖上之后,姜临果断地离开了。 在姜临走了不久后,丫鬟突然惊醒,她看到在沸腾的药,连忙倒了一碗药出来,往姜彻院子那边送了过去。 在姜彻疼的受不了的时候,丫鬟将药送了进来。 都不等姜夫人催促,姜彻端起药碗,咕噜噜地就把药喝干净了,随即又躺了下去。 一碗药下肚没多久之后,姜彻就感觉自己下半身的疼痛越来越轻,很快就彻底不疼了。 “娘,我不疼了。” 听到姜彻这句话,姜夫人总算是放心了:“那就好,你早点休息。” 姜彻点了点头,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此刻,后宫之中也不平静。 冷昭和醒过来之后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直接就癫狂了,将殿里的东西砸的稀烂,不仅要把姜彻处死,甚至还要挖了看过那场景的人的眼睛。 在冷昭和不管不顾地冲到梵宁宫之后,顾玄霜直接派人将冷樾明请了过来。 冷樾明恰好在宋暖的宫里,所以两人就一起过来了。 大半夜的,顾玄霜看到冷樾明和宋暖一同出现,脸色微沉:“皇上,昭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有心思宠幸后宫妃嫔?” 冷樾明看了一眼状若疯癫的冷昭和,以及站在另一侧的姜丞相和姜绾,不慌不忙地开口:“太后,昭和的事情不是一向都是你做主吗,朕以前插不上手,现在也不必插手了。” “皇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冷樾明轻笑一声:“既然站在了这里,大家也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太后你想要帮昭和嫁给林子规,也想要让姜彻娶陆沅知,没想到最后闹成了这样子。难以收场的人是你,这个时候将朕扯进来,有什么用?” “皇上,哀家也是为了印天。” “太后得罪大历和临襄两国使臣都是为了印天考虑吗?” 顾玄霜看着冷樾明不愿意退让的样子,抿了抿嘴,开口:“皇上,这件事损害的是冷氏皇族颜面,皇上当真不在意吗?” “以朕的意思来看,不如直接为昭和和姜彻指婚。” 冷昭和听到这句话,当即就不愿意了:“母后,儿臣不愿意嫁给姜彻,您帮帮儿臣,儿臣喜欢的是邺王。” 听到这里,宋暖差点没笑出声,顾玄霜冷眼看着宋暖:“暖妃,你笑什么?” “臣妾听闻邺王是临襄长公主唯一的儿子,颇受重视,先不说邺王对昭和公主是什么心思,就说长公主会同意自己看重的儿子娶一个行为放荡的女子吗?” “宋暖,你出身卑微,竟然在这里讽刺本公主?” 宋暖面无惧色地看着冷昭和:“臣妾是出身卑微,但好歹身家清白,比不得公主高高在上,却偏偏做出那般事情来。臣妾在深宫之中都有所耳闻,昭和公主比那青楼中的女子都会邀宠!” 冷昭和冲向宋暖,抬起手就要打她,宋暖伸手接住了冷昭和打下来的这一巴掌:“公主这一巴掌臣妾受得起,只是公主能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吗?” 如今宫外对姜彻、冷昭和以及那宫女的床事议论的绘声绘色,根本制止不住。 听到宋暖的话,冷昭和放下了手,哭着跪坐在地:“皇兄,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只不过是喜欢邺王而已,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样?” “昭和,你现在只能嫁给姜彻。” 冷昭和想起姜彻的样子就想吐,她奋力摇头,宋暖补了一句:“昭和公主还是有另一条路可以走的。” “爱妃说说看?”冷樾明直觉宋暖的提议会非常有趣。 “既然昭和公主不愿意嫁给姜彻,那就剃发修行,如此一来,还能保全冷氏皇族的颜面。” 冷昭和当即破口大骂:“宋暖,你这个毒妇!” 被骂作毒妇,宋暖一点也不生气:“臣妾身为皇上的妃嫔,万事自当考虑皇家颜面,公主难道不愿意为了冷氏皇族牺牲自己吗? 再说了,这件事本就是公主有错在先,臣妾的提议也是给了公主弥补过错的机会,至于公主怎么选,还是要看公主的意思。” “行了!”顾玄霜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你们不心疼昭和,哀家心疼,只要哀家在一天,就不会让昭和受一点委屈。 皇上,昭和也是你的妹妹,咱们应当同心协力,帮昭和度过这个难关,而不是舍弃她。” 第284章 “河神”之言 顾玄霜这番话说出来,立刻让冷昭和心中更觉得委屈,果然最疼自己的人还是顾玄霜,冷樾明考虑的永远都是他自己的利益。 冷樾明抬眸看着顾玄霜,他知道顾玄霜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顾玄霜就是想要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等到彻底无法挽回地步,届时整个冷氏皇族就会成为印天的笑话。 而顾玄霜就会趁着这个机会,完完全全地掌控前朝后宫。 偏偏她还摆出了一副关心冷昭和的姿态,这个人真是伪善至极。 冷樾明没有直接回答顾玄霜,而是看向了姜丞相和姜绾:“姜丞相、姜姑娘,你们觉得此事该怎么办?” “皇上,昭和公主与姜彻之事都是一场误会,姜彻是绝对不敢对公主有非分之想的。” “听姜丞相的意思,你们姜家也不愿意让姜彻娶公主?” “是姜彻没有这个福分。” 闻言,冷樾明意味深长地说道:“姜丞相,朕提醒你一句,总是想着算计别人的人,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老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姜丞相看似回的恭敬,但他站在顾玄霜那一边的立场表现的格外坚定。 冷樾明没有再看姜丞相,而是回了顾玄霜的话:“既然太后觉得昭和的事情不用着急,那朕就不急了。这夜已深,朕就先回去休息了,太后也早些安歇。” 说完,冷樾明就直接带着宋暖回去了。 姜绾看着冷樾明和宋暖走在一起的背影,手里的帕子搅得皱巴巴的。 顾玄霜也有些累了:“姜丞相,你和绾绾先回府。” “是。” 顾玄霜似乎是看出了姜绾心中的不安:“绾绾,你放心,不管发生事情,你都会是印天未来的皇后。” 这一刻,姜绾的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悲伤。 她知道顾玄霜说出这句话,是因为自己这一次完完全全地站在了她这一边。 可是她喜欢的人明明是冷樾明,但是成为冷樾明的皇后,却是顾玄霜给自己的承诺。 “臣女明白。” 从梵宁宫离开之后,姜绾依旧心绪不宁。 姜丞相看出了姜绾的心思:“绾绾,你知道脚踩在行驶方向完全相反的两艘船上会怎么样吗?” “会掉下河。” “所以你要选好自己站在哪一艘船上,选好了,就不要后悔。” “父亲就不担心自己选择那艘船沉了吗?” “担心又如何?”姜丞相想到了冷樾明对自己的为难,“另一艘船已经行远了,为父若是反悔,会连自己现在站的这艘船都保不住。” 说到这里,姜丞相停下了脚步,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绾绾,为父不是看不懂你的心思,可是皇上对你若是有意,上次在宴会上就不会那样为难你。 你想要的无非是能够陪在皇上身边,太后既然能够达成你的心愿,你又何必纠结于立场呢?” 听着姜丞相的话,姜绾的心倒是慢慢地定下来了:“父亲说得对,只要能够达成心愿,女儿又何必继续纠结下去呢?” “你能想通就好。”姜丞相继续往前走去。 姜绾回过头,看向了后宫的方向,既然冷樾明不愿意让自己留在他的身边,那她会自己走到他的身边…… 第二日清晨,京城之中散出了河神之言。 顾氏之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施恩公主,引入歧途。 这些话,是“河神”借着纤若的口说出来的,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将冷昭和与顾玄霜联系起来。 冷昭和是冷氏皇族之人,但她也是顾玄霜唯一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公主,由此可见,冷昭和的一言一行必然是受到了顾玄霜影响。 恰在此时,有人提起了顾玄霜当年和亲印天,格外受到先帝恩宠的事情。 在冷昭和与姜彻还没有出事之前,众人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仔细一想,只怕最有诱惑手段的人是顾玄霜,才能让当初已经年老的先帝对她夜夜宠幸。 冷昭和是得到了顾玄霜的真传,才会在引诱姜彻行房事上那么有手段。 陆沅知推开窗户,听着外头百姓的议论,津津有味。 “我以前还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听这些街头巷尾的闲谈。”林子规走到了陆沅知身边,打趣道。 陆沅知依旧倚窗而站,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果然,‘神’说的话就是更有效力,只怕很快就要传遍印天了。” “顾玄霜这一次算是输的彻彻底底。” “利用冷昭和的丑闻,让整个冷氏皇族深陷泥潭,而她则是从这件事隐身,还能借机拉拢势力。不管是姜家还是冷昭和,都只是她棋盘上的棋子,可惜,她还是棋差一招。” 从一开始,顾玄霜就不相信姜家和冷昭和能成功,为了让姜家相信她的计划,她甚至将顾云臻都拉入了局中。 直到现在,姜家的那些蠢货肯定觉得是计划失败,才导致姜彻和冷昭和身败名裂。 却不知,这才是顾玄霜的计划。 顾玄霜养了冷昭和这么久,就是想用她的身份拖垮整个冷氏皇族。 这个计划原本是很顺利的,但纤若假借河神名义说出来的那些话,打了顾玄霜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次,所有的人都会觉得冷昭和做出这样秽乱的行为是受到顾玄霜的影响,和冷昭和一起身败名裂的人是顾玄霜。 反观冷樾明,倒是可以借此机会从顾玄霜手里拉走不少势力。 这一局,冷樾明赢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顾玄霜的计划的?”林子规问道。 “大概是在我走进那个院子的时候。”陆沅知回忆当时的场景,“这种捉奸的手段太低劣了,顾玄霜不至于这么蠢,但那时也只是怀疑,直到刚才才算是彻底看清楚了顾玄霜和冷樾明的布局。” “这一局,咱们两人倒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当惯了下棋的人,偶尔当当棋子的感觉也不错。”陆沅知问道,“这棋局我们不熟悉,若是为棋子,说不定还能发现身为局外人看不到的秘密呢?” 林子规立刻就明白了陆沅知的意思:“你想会一会印天的大长老?” 陆沅知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皇宫的方向:“这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入宫中,我们还得再等等。” 闻言,林子规笑了一下,透着几分宠溺:“不着急,反正先看戏也是一样的。” 第285章 何为神 梵宁宫中,顾玄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中年男子,面色不善:“大长老,那个河神是怎么回事?一个青楼女子,摇身一变成了河神,简直可笑。” 大长老的面容属于是那种放在人群中都不会注意到的普通,但他的眼底时不时地会流露出几分阴鸷之意,就像是常年关于幽暗之地的野兽一样。 “太后放心,我会去处理此事。” 顾玄霜想了想,说道:“不用杀她。” 大长老有些诧异地看着顾玄霜,顾玄霜继续说道:“我们造出来的万象佛至今都只能藏匿于荒漠之地,如果这个河神能够为我们所用,一切不就不一样了吗?” “但是她这次说出来的话影响了太后您的声誉。” “皇上长大了,比之前聪明了不少,哀家倒是小看他了。”顾玄霜冷笑道,“不过他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哀家这一次就教一教他。” 大长老明白了顾玄霜的意思,她要策反纤若。 顾玄霜看着大长老:“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大长老,这一次你不要让哀家失望啊。” “是。” 听着大长老的回答,顾玄霜笑了一下:“若是你解决了河神的事情,接下来就多来梵宁宫待几晚,哀家与大长老有许久没有说话了。” 闻言,大长老的眼中闪过亮意:“我定然不会辜负太后所托。” 看着大长老退出去之后,顾玄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房嬷嬷上前来为顾玄霜换茶,顾玄霜的目光落在了房嬷嬷手上包扎着的伤口:“你的伤怎么样了?” “这伤要痊愈还得许久,但这些简单的活老奴还是能做的。” “以后你不用沾手这些事情,免得不利于伤势的恢复。” 自打顾玄霜记事起,就是房嬷嬷在伺候她,后来房嬷嬷陪着她来到了印天,这么多年过去了,房嬷嬷对顾玄霜来说自然是有着不一样的情分。 “老奴的伤势无所谓,只是老奴担心太后心情不好。” 顾玄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房嬷嬷,你说哀家当年是不是就不该选冷樾明,如今弄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先帝都不是您的对手,何谈皇帝小儿呢?”房嬷嬷说道,“太后定能得偿所愿。” “哀家走到今天,可以说是付出了一切,所以任何挡在哀家面前的人,哀家都不会心软。” 这一刻的顾玄霜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没有再让先帝多拖一会儿再死,等她的势力彻底稳定下来,根本就不需要冷樾明当这个傀儡皇帝,她完全可以自己继任皇位,哪里还有现在这么多的事情? 说到底,当年年轻,还是不够狠…… 大长老出宫之后,没有去见纤若,而是往醉梦那边过去了。 往日里从早到晚开门的醉梦,今天却关门了。 大长老一脚踹开了醉梦的大门,里面空无一人,他不死心地搜遍了整个醉梦,都没有看到鸢娘的踪迹,只能无功而返。 在大长老离开之后,鸢娘的身影在街角出现,她看着被踹开了大门的醉梦,原本应当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喜悦,但此刻更多的是担忧。 “今日多谢二位提醒,只是不知纤若那里会不会有危险?”鸢娘看向身后站着的陆沅知和林子规,有些慌张地问道。 “纤若现在是河神,那么多人的眼睛都盯着她,除非她自己想见大长老,否则大长老是找不到接触她的机会的。” 鸢娘心中更为不安:“我怕纤若会做傻事,我还是过去看看。” “你现在最好是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要出现在人前。大长老能找到这里,其他人也能找到这里,你应该不想让自己成为纤若的软肋?” 鸢娘明白了陆沅知的意思:“还要劳烦二位替我跟纤若报一声平安,等到事情了结,我会去找她的。” “你有地方可去吗?” 鸢娘点了点头:“我们这种人为了活着什么都会,藏身而已。” 鸢娘再度向两人行礼道谢,随即转身离开,陆沅知想起了一件事,问道:“鸢娘,若是有人喝了醉梦,没有做梦,是因为什么?” “没有做梦?”鸢娘喃喃地念着着四个字,抬起头笑着看向陆沅知,“醉梦是能让人梦到此生最圆满的事情,若是姑娘没有大梦一场,只有一个原因。” 说到这里,鸢娘停顿了一下,陆沅知心中有些紧张。 而鸢娘眼神扫了一眼林子规,继而说道:“现在你身处的境地,已经是你此生最圆满的时候了,你没有其他想要的,又怎么会做梦呢? 你很清楚,你身边的人是你可以依靠的,而有他在,你想做的事情都会成真。” 说完这句话,鸢娘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陆沅知回想着鸢娘的话,下意识望向了站在自己身侧的林子规。 “走。”林子规对着陆沅知伸出了手,陆沅知握住了他的手,两人携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如今纤若已经搬到了河神庙中住着,她每日于河神金像旁打坐,接受着百姓的叩拜。 陆沅知和林子规并未走进大殿,只是在外面远远地看着。 如今他们眼前的纤若,与先前似乎不太一样。 坐在神台上的纤若仿若真的带上了几分悲天悯人的神性,她的容貌依旧动人,但看着她的脸,不会再生出一点点的亵渎之意。 她的双眸之中,时不时地会闪过金色,每当看到这一幕,在下面跪拜的百姓就更为信服,他们的眼中满是虔诚。 “子规,人的身上真的会出现神性吗?” “你觉得神是什么?” 陆沅知思索片刻:“悲悯众生为神,仁爱世人为神。可这一切也只不过是我们的揣测,世上真的有神吗?” “我听说,神受到信徒最为虔诚的信仰,就会拥有为信众赐福的力量。”林子规看向纤若,“其实无论是谁为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神者能否担得百姓的期望。” “所以在你的心中,君王为神吗?” “神与信徒是相互的,信徒信仰君王,君王才是神。若是信徒四散,那君王便不再是神,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陆沅知问出了一个她想问了很久的问题:“你觉得顾衍是你心中的神吗?” 林子规侧过脸,看向陆沅知,眼眸深邃:“我的心中原本没有神,直到你的出现,你是我唯一愿意付出生命也会相信的人。 就像是那些信徒一样,为了自己的信仰,可以不计代价、付出生命。” 第286章 “神灭” 林子规的爱是从不隐藏的炙热,与他冰冷冷的外表截然相反。 若是以前的陆沅知,她或许会怀疑自己是否担得起林子规这份不计任何代价的爱。 但是现在的陆沅知只是握紧了林子规的手:“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因为你也是我唯一愿意付出生命也会相信的人! 坐于高台之上的纤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站起身,从高台上拾级而下,回到了后面休息的房间。 她前脚走进房间,大长老后脚就跟了进来。 一进门,大长老直接上手掐住了纤若的脖子:“你骗了我这么久,就没有想过被发现之后的后果吗?” 纤若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大长老:“你现在敢杀了我吗?” “纤若,别人不知道你是如何从河里逃生的,你自己不清楚吗?如果不是我在水中设下机关,你早就死了。” “我死了,你舍得这张脸吗?”纤若嘲讽道,“我的这张脸,好像与太后有几分相似。” 听到这句话,大长老掐着纤若脖子的手更用力了:“你找死!” 纤若艰难地开口:“太后娘娘知道你心里头的那些心思吗?这些年来,你不敢在太后身上动的手,不都落在了我身上吗?” 大长老直接将纤若甩在了地上:“你本就是贱命一条,能够被我当成替身,是你的运气。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投靠冷樾明,你敢对太后下手,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太后舍得杀我吗?”纤若问道。 大长老一脸阴森地盯着纤若:“你连太后的心思都猜到了?” “杀了我有什么用,我说出口的那些话无法改变,依旧无法解太后眼前的危局。” “你怎么才肯改口?”大长老提醒道,“我今天先去了一趟醉梦。” 纤若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两个人,她的心中稍稍安定下来:“那又如何?” “你连鸢娘的命都不管了吗?” “大长老当真抓住鸢娘了吗?” 看着纤若胸有成竹地问出这句话,大长老脸色更为难看:“是你提前通知了她,你倒是好算计。” “在大长老身边这么多年,我总得学着自保的手段,不然哪里能活到今天?” 大长老蹲下身,看着纤若:“你现在跟我说话,硬气的很。可你别忘了,冷樾明可以造神,我也可以毁了你,只要毁了你,你说出来的那些话就不会再有人相信。” 闻言,纤若反倒是笑了:“那我就和你打个赌,看看是你先毁了我,还是我先毁了你!” 说着纤若往旁边滚了一圈,飞速地站起身。 大长老自然不会让纤若脱离自己的掌控,再度去抓她。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打开,门外站着的都是来拜河神的信众,他们一脸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纤若站在原地没有动,而她的瞳孔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变成了金色,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对神不敬者,灭!” 话音落地,之前原本快要抓住纤若的大长老好似被无形的力量往后拉去,将他狠狠地拉扯到了墙上,让他呈大字型凌空贴在墙上。 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中,无异于是神迹。 大长老的眼中迸发出恐惧之意,他恐惧的是纤若竟然学会了自己的机关术,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就在大长老想要将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一根利箭从墙后面穿了过去,正好贯穿了他的脑袋,他彻底没有了开口的机会,死不瞑目。 看着被钉死在墙上的大长老,那些信众并没有对纤若产生畏惧,而是更为虔诚地跪了下来,这才是他们心中的河神,只有河神才能展现出这种神迹。 在今天之前,或许还有人对纤若的身份存疑,但是今日之后,不会再有人怀疑她是不是河神。 纤若眼中的金色慢慢地褪去,她看着墙上大长老的尸体,眼中无悲无喜,只是一脸淡然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没有人敢跟上去。 行至无人处,纤若停下了脚步:“出来。” 陆沅知和林子规走了出来:“亲手设计了大长老的死,解气了吗?” 面对陆沅知,纤若没有再伪装:“我以前很害怕他,他来一次,我身上的伤就会多一层。可是后来被打到麻木之后,我发现我不再害怕他,甚至还偷学了他的机关术,我一直在等一个杀了他的机会,终于等到了。” “为什么不用浮生若梦?”陆沅知难得有些不解。 听到“浮生若梦”这四个字,纤若的眼底闪过一丝温暖的笑意,转瞬即逝:“我贱命一条,就不浪费好东西了。” 说着,纤若还不忘向她和林子规道谢:“谢谢你们提醒鸢娘,也谢谢你们将那些信众都引到了房间门口,让他们亲眼目睹了大长老的死。” “以后不会再有人怀疑你的身份了。”陆沅知只说了这么一句。 这一次,轮到纤若不解了:“你为什么一次次地帮我?” 纤若担心陆沅知敷衍自己,补充了一句,“你不要告诉我是单大人他们的原因,他们不会让你们这样的人做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 “因为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 听到这个答案,纤若心中有所触动,她甚至怀疑陆沅知是不是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否则她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陆沅知看出了纤若眼中的警惕,她走到了纤若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你的眼睛,很疼?” 纤若当即挪开了视线,不敢再看陆沅知。 为了改变眼睛的颜色,纤若用了一种毒药,每一次眼睛颜色变幻,都是剧痛无比。 “为什么不回答我?” 纤若有些艰难地开口:“一开始很疼,疼着疼着就习惯了。我这个人向来能忍,在大长老的手底下活了那么久,现在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陆沅知再次重复了这句话,“不要再让自己疼了。” 纤若猛然抬头望着陆沅知,她从未想过会在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的口中听到这句话。 在她过去的时光中,从来没有人关心她疼不疼,就算是单雨鹤,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这一瞬间,纤若明白了为何林子规那样清冷的人会心悦陆沅知了。 陆沅知那些对别人无意识的、细碎的关心和在意,是在潜移默化地温暖着早已冰冷的心。 第287章 二择其一 “陆姑娘,谢谢你。”纤若笑的发自真心,明明是很明媚的笑容,但陆沅知无端地从她的笑容中读出了悲伤。 纤若回过头看向那供奉河神的正殿,“其实我不想成为河神,可这世上的事情从来都不是随心所欲的。” “大长老今日死在这里,你现在已经成为了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保护好自己。” “多谢陆姑娘提点。”纤若向陆沅知行了一礼,“我先走了,二位自便。” 陆沅知站在原地,看着纤若走远的身影,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林子规走到了陆沅知身边:“你我已经尽力,她有自己的选择。” “走。”陆沅知没有再说什么,和林子规一同往外面走去…… 因为大长老的死,京中对河神的信仰更甚。 又过了两日,河神对顾玄霜的批判之语已经彻底地传出了京城,开始在整个印天传播。 顾玄霜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怒急之下,顾玄霜宣召大长老进宫,直到这个时候,顾玄霜才惊觉大长老自从离开梵宁宫之后,就彻底地失去了音讯。 顾玄霜派人搜寻大长老的踪迹,最后在河神庙中找到了大长老的尸身。 而顾玄霜此举,无疑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对河神不敬被反杀的人,是听命于顾玄霜。 如此一来,关于顾玄霜的流言尘嚣日上,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很快,在顾玄霜垂帘听政之时,朝堂上出现了公然反对顾玄霜的谏言,就连呈上去的奏折都是在奏请顾玄霜彻底还政于冷樾明。 梵宁宫中,顾玄霜愤怒地将面前的奏折全部推到了地上:“一群废物!” 房嬷嬷连声安慰:“太后,您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皇上呢?”顾玄霜问道,“让他来见哀家。” 顾玄霜刚刚说完,就听到有人通传,是冷樾明来了。 冷樾明走进殿内,看到扔了一地的奏折,笑道:“房嬷嬷,还不快给太后上一杯菊花茶,降降火气。” 房嬷嬷哪里敢回冷樾明的话,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房嬷嬷,你先下去。” “是。” 房嬷嬷离开之后,大殿之中只剩下了顾玄霜和冷樾明,这一刻,顾玄霜恢复了冷静:“皇上筹谋了这么多年,一击就让哀家措手不及,看到哀家这样,皇上满意了吗?” 冷樾明径自在椅子上坐下:“太后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冷昭和的事情,毕竟朕完全不用着急。” 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太后亲自处理冷昭和之事,若是她处理的不好,连她自己都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皇上对自己的妹妹就当真没有一点怜惜之情?”顾玄霜问道。 冷樾明笑的讽刺:“太后还真是奇怪,明明自己是最无情的人,偏偏喜欢对人打感情牌。不过很可惜,朕在太后身上其他的没有学上,但无情这一点学的是十成十的像。” 说到这里,冷樾明身体微微前倾,有些恶劣地继续说道,“太后向来喜欢在昭和面前表现的慈爱,朕很好奇,太后这一次还能不能继续伪装下去?” 顾玄霜看着冷樾明,语气狠厉起来:“冷樾明,你就一定要跟哀家这样作对下去吗?” “太后为何就是不肯安安心心的荣养后半辈子呢?”冷樾明还是给了顾玄霜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太后肯放权,朕可以既往不咎。” “皇上只不过是赢了哀家一次,就得意到觉得可以赢哀家一辈子吗?”顾玄霜的态度很坚决,她是绝对不可能退让的。 闻言,冷樾明也就不再浪费时间:“朕给过太后机会,既然太后已经有了决定,那朕就不会再留情了。” 说完这句话,冷樾明站起身要往外走,顾玄霜又说了一句:“皇上别忘了,封后大典不变,姜绾会是印天的皇后。” “太后既然为朕挑选了皇后,朕当然不会辜负了太后的心意。” 看着冷樾明离去的背影,顾玄霜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现在她绝对不能退让,一旦退让,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从梵宁宫离开后,冷樾明没有让单雨鹤跟着,独自走到了御花园无人的角落,在那里,有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墙角。 “大长老、三长老和四长老都已经死了,朕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在冷樾明开口之后,那个人依旧没有转身:“皇上放心,我答应您的事情不会违约。” “太后应该很快就会召见你了,你可别心软。” “当年我就是因为心软,才让她脱离了掌控,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听到这个回答,冷樾明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事成之后,你若是想要太后活着,应当明白朕的要求。” “皇上放心便是。” 冷樾明说完之后,没有再久留,转身离开了。 而那人的身影很快也消失在了御花园,好像这里从来没有人出现过一样…… 顾玄霜最终还是亲自去见了冷昭和,这几天冷昭和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去。 那个与冷昭和一起被捉奸的宫女就成了她的出气筒,磋磨了几天,那宫女撑不住咽了气。 宫人将那宫女去世的消息告诉了冷昭和,冷昭和闭眼靠着浴池休息,听到宫人的话,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丢去乱葬岗喂狗。” 听到冷昭和这近乎无情的话,那宫人也不敢有任何异议,立刻吩咐人去办。 “公主,太后娘娘来了。” 顾玄霜来了之后,立刻有人前来通传。 闻言,冷昭和一脸欣喜地睁开了眼睛:“快服侍本公主更衣。” 或许是因为觉得和姜彻的事情太恶心,冷昭和每日都能沐浴三次,仿佛这样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更衣梳妆之后,冷昭和急匆匆地去见顾玄霜:“母后,您是不是帮儿臣想到办法了?” 冷昭和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顾玄霜并不好看的脸色,心中一个咯噔:“母后,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顾玄霜面上露出了无奈之后:“昭和,如今外头的情况对我们不利,现在放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你嫁给姜彻;第二条,你出家常伴青灯古佛。” 听到顾玄霜的话,冷昭和脸上的血色尽失:“这两条路,儿臣一条都不想选。” 第288章 冷昭和的选择 对于冷昭和的答案,顾玄霜一点都不意外,她伸手拉住了冷昭和的手,劝慰道:“昭和,皇上拖了这么久,就是摆明了不愿意管你的事情。再这样拖下去,对你不是什么好事。” 顾玄霜本以为冷昭和哪怕不情愿,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会选一条路走。 可是让她震惊的是,冷昭和竟然直接甩开了她的手,声嘶力竭地吼道:“什么对我不好,是对你不好?” 顾玄霜的脸色骤然就变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母后,在所有的皇子公主中,只有儿臣是站在您这一边的,难道您要将儿臣推走吗?” 听到这句话,顾玄霜也不屑于再跟冷昭和伪装下去了:“你若是不想选前两条路,还有第三条路,死!” 冷昭和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玄霜:“母后,您让儿臣去死?” “你既不想嫁给姜彻,又不想出家为尼,不就只剩下死这一条路了吗?” 看着顾玄霜冷漠的样子,冷昭和跪在了地上,她伸出手抓住了顾玄霜的衣角:“母后,儿臣不想死,也不想嫁给姜彻,更不想出家为尼,您帮帮儿臣。” “昭和,其实你很聪明,以前只是装傻,你若是能为自己想出第四条路,那也是你的本事。” 顾玄霜的话抹掉了冷昭和心中最后的那一点希望,冷昭和怎么可能看不出顾玄霜想要掌控印天的意图? 只是她作为其中的受利人,全然当做不知道,她只要当好顾玄霜最疼爱的公主就够了。 利用这个身份,她可以得到很多东西。 她以为自己和顾玄霜的关系会维持一辈子,可是这段关系的破裂竟然来的如此之快,一旦有任何威胁到顾玄霜的地方,她首先放弃的就是自己。 而现在的冷昭和彻底地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顾玄霜只想将自己推出去,而冷樾明那一边是绝对不会管她的。 “如果儿臣选择嫁给姜彻呢?” “姜家素来听哀家的话,你若是老老实实地嫁给姜彻,姜家定然不敢亏待你。你与哀家的这段母女情分就能继续维系下去,不管你在姜家做了什么,哀家都能帮你。” 顾玄霜听出了冷昭和退让的意思,她的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你到底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对你并非全然没有情分,只要你乖乖听话,就永远都是哀家最疼爱的公主。” 冷昭和抬起头看着顾玄霜,她知道,自己现在只能选择嫁给姜彻:“儿臣愿意嫁给姜彻。” 闻言,顾玄霜亲自将冷昭和从地上拉起来:“昭和,你若是早些听话,也不必受这些罪。” 冷昭和没有回答,顾玄霜自然看出了她心中的不情愿:“昭和,要做个聪明人啊。” “儿臣明白。”这四个字,冷昭和回答的无比艰难。 顾玄霜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随即起身往外走去:“你与姜彻的事情已经不能耽搁了,如今外头闹得满城风雨,婚事就简单办一办。” 看着顾玄霜出了门,冷昭和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为什么自己要成为那个被舍弃的人? 很快,顾玄霜就下了懿旨,为冷昭和和姜彻赐婚,婚期直接定在了三天之后。 饶是冷樾明,在听到这个婚讯的时候,都有些惊住了:“朕猜到顾玄霜会放弃冷昭和,但是朕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心急。三天,也是想的出来。” 宋暖正在御书房侍墨,听到冷樾明的感慨,应和道:“太后的面上看似镇定,心里早就急的六神无主了,毕竟每天参她的折子只增不减。” 参顾玄霜的奏折,都是以冷昭和的事情为由头,所以顾玄霜才会这么着急地解决冷昭和的事情。 “昭和公主的婚事虽说是太后全权处理,但她怎么说也是朕的皇妹,你替朕从库房里挑一些贺礼出来,送给她。” “是。” 两人正说着话,单雨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冷樾明让他进来之后,宋暖就很有眼色地找了个理由,退出了御书房。 走出御书房,宋暖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情反倒是更加沉重起来。 原来皇家当真如此无情,即便是亲人之间,也满是算计。 宋暖从台阶上一步步地往下走去,她思绪万千,但脸上的神情愈发地坚定起来。 想要在这个随时可以吞掉人性命的皇宫活下去,绝对不能胆怯…… 此刻的姜家好似被乌云笼罩了,一个接一个的大夫从姜彻的房间里出来,对于姜彻的情况,他们都是束手无策。 房间里,姜彻在哀嚎着:“爹、娘,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成为一个废人,你们想办法救我啊……” 姜夫人坐在椅子上用帕子抹泪,姜丞相则是站在姜彻的床边唉声叹气,不过短短几日,姜丞相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相爷,公主和彻儿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若是在这个时候传出彻儿不能人道的消息,该怎么办?”姜夫人问道。 姜彻下半身的东西,现在无论如何刺激都没有反应了。 在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姜彻都快要吓疯了。 姜家这两日一直在为他请大夫看病,但所有的大夫都是摇头表示没有办法。 与姜夫人担心的点不同,姜丞相担心的是姜彻再也不能给姜家留后了。 至于姜彻和冷昭和的婚事,姜丞相可不相信婚后冷昭和还会让姜彻碰她。 两个人的婚事,只不过是顾玄霜的权宜之计。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彻儿与公主的婚事。”姜丞相提起精神,说道,“三日之后的大婚,彻儿必须出面。” 姜彻哪还有心思成婚:“父亲,我现在这个样子,如何成婚?” “你娘想不明白,你还想不明白吗?公主婚后怎么可能委身于你,这场婚事就是走个过场。” 听到姜丞相的话,姜夫人立刻不满了。 冷昭和现在就是个身败名裂的公主,嫁进了姜家,那就是姜家的人,这场婚事怎么能只是走个过场呢? 只是在看到姜丞相阴沉的面色时,姜夫人还是没有敢把这番话说出来:“自从沾上了陆沅知和林子规,咱们姜家就没有发生过一件好事。 荣儿落水之后,发了高烧,这两日还在床上躺着养身子。如今彻儿又变成了这样,可怎么办啊?” “行了,你也别说这些添堵的话了。彻儿这里有我照看着,你去照看荣儿。”姜丞相指派道。 姜夫人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出去,姜荣的贴身小厮突然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相爷、夫人,荣少爷不见了。” 第289章 姜绾的怀疑 听到这个消息,姜丞相立刻就急了,姜彻已经成了一个废人,若是姜荣再出事,他们姜家该怎么办? “还不快去找!”姜丞相吩咐全府的人一起找。 姜夫人心中更为慌张:“荣儿身体一直没有恢复,他是个静不住的性子,我就让人拘着他,不让他出门,难道他自己跑出去了?” “先把人找到再说。”姜丞相有些头疼,当真是诸事不顺。 府中的管家带着下人搜寻了一圈,最后竟然在后门的狗洞处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姜荣,姜荣整个下半身被恶狗咬的面目全非。 姜夫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悲痛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姜丞相的背似乎在这一瞬间佝偻了起来,他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姜临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让人将姜荣先抬回房间,然后请了大夫为他看伤。 姜丞相和姜夫人那副样子,自然不能在姜荣身边守着,最后是姜临和姜绾在姜荣房门外等着。 想到姜荣下肢被狗咬的血肉模糊,森森白骨可见的样子,姜绾胃里一阵翻涌。 姜临给她递了一方帕子,姜绾并没有接,姜临也没有强求,直接收了回去。 “姜彻和姜荣都出了事,现在父亲能指望的儿子只有你了?”姜绾看着姜临的目光中满是怀疑,她不相信姜彻和姜荣这样与姜临无关。 “姜彻和姜荣的事情我同样心痛。”姜临淡淡地回了一句。 姜绾总觉得眼前的姜临与平时的他不一样,可她又说不出来:“姜临,不管如何,姜彻和姜荣才是姜家的嫡子,你终究只是一个庶子。” 姜临并没有被姜绾这番话刺激到:“所以呢?” “你不要生出什么妄念来。” “那你呢?” 姜绾没想到姜临会反问自己:“你说什么?” “你让我不要生出妄念,那你为何就是不肯放手呢?” 几乎是在一瞬间,姜绾就明白了姜临说的是什么事情:“这是我与皇上之间的事情,不用你多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姜临最后提醒了她一次,“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在今天之前,姜绾从未对姜临有过敌意,或许是因为这样,姜临希望她能回头。 “姜临,我刚才就说过了,守好你自己的本分,你只是一个庶子!”姜绾态度坚决地警告道。 闻言,姜临反倒是笑了,姜绾的话彻底抹去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不忍。 直到这一刻,姜临才明白为何冷樾明对她的态度变了,是因为姜绾变了,或许她不是变了,而是她暴露了本性。 “你笑什么?”姜绾有些不满地问道。 “没什么,希望你能够心想事成,顺利地当上印天的皇后。” “这件事情无需你操心。” 姜绾刚刚说完,房门就被打开了,一盆盆被鲜血染红的水从里面端了出来,姜临和姜绾走了进去,就看到了浑身都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姜荣。 “我们已经替公子处理好了身上的伤,但是小公子的腿只怕是废了。”大夫想了想,对着姜临又说了一句,“小公子的那处也被咬断了。” 听到这里,姜绾震惊地往后退了几步:“那现在要怎么办?” “小公子伤的很重,若是能够撑过这三天,还有希望活下去,若是撑不下去……”大夫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姜绾立刻吩咐身边的丫鬟:“你现在立刻用父亲的名义请太医过府。” “是。” 见姜绾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大夫也就没有继续留下去,拎着药箱就走了。 姜绾走到了床边,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姜荣,冷声问道:“荣儿为什么要跑出房间?” 姜荣的贴身小厮不敢隐瞒:“自从上次的宴会过后,荣公子就一直病着,平日里与他交好的玩伴无一人来探望,公子心中憋闷。 公子原本是想要出府去找他们的,但是夫人不让公子出府,想来公子只能偷偷溜出去了。” 姜夫人派人盯着姜荣,姜荣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地跑出府,就想到了钻狗洞的方法,只是没想到在狗洞那里遇到了几条恶犬。 姜荣年纪本就不大,再加上身体还没有恢复,很快就被恶犬扑倒撕咬。 “姜府周围怎么可能会有恶犬?”姜绾立刻发现了不对劲,“那些护院呢,本姑娘要亲自审一审他们。” 姜府的护院不少,看管的还算是严实,姜绾绝不相信这周围竟然会出现咬人的恶犬,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奴才立刻去传召那些护院。” 那小厮离开之后,姜绾站起身看向了姜临:“姜临,姜荣的事情不劳你再费心,你回去。” 姜绾几乎把对姜临的怀疑写在了脸上,但姜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那我去看看父亲和母亲。” 姜临离开的没有任何的迟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姜绾心中的狐疑更甚。 姜绾重点审了看管后门那边的护院,这一审她才发现这些个护院都是酒囊饭袋,一问三不知。 最讽刺的是,这些护院都是姜彻招进来的。 姜彻结识了不少狐朋狗友,他们将这些人推给了姜彻,姜彻索性就留他们在姜家做了护院。 姜绾气的将桌子上的茶盏都摔了,在场的下人都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姜绾的性子最是和顺,从来没有发过火,这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发怒。 可发过火之后,姜绾的心中升起了一种浓浓的无力感,她查来查去,发现这罪魁祸首竟然是姜彻。 如果姜彻没有招这些不负责任的护院进来,姜府周围怎么可能会出现恶犬? “姑娘,现在该怎么办?”贴身伺候姜绾的嬷嬷问道。 姜绾有些头疼,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将这些事情如实地告知父亲和母亲。” 姜丞相和姜夫人很快就得知了事情始末,两人的脸上满是怔然,久久没有开口。 姜临站在两人身边,还不忘在他们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父亲、母亲,大夫说这三天是姜荣能否活下来最关键的时候,但姜彻与昭和公主三日之后大婚,婚礼也要开始准备了,还望父亲早做决定,不管是姜荣还是姜彻的事情,都是迫在眉睫。” 第290章 姜丞相的选择 姜丞相知道姜临说的是实话,但是他现在听到就觉得厌烦,而姜夫人的反应更大:“姜临,你还有没有心?彻儿和荣儿现在这副样子,你倒跟个没事人一样。” “母亲,如果您骂我几句,就可以解决掉眼前所有的难题,那我是愿意受着的。”姜临看向姜夫人,“可现在我们只能打起精神,面对这些事情,否则昭和那边我们无法交代。” 姜丞相正欲开口,管家就小跑着进来了:“相爷,出事了,大少爷不能人道的消息不知怎的就传出去了,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姜丞相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还是姜临上前为他顺气。 见到姜丞相这样子,姜夫人甚至顾不上姜彻的事情,连忙倒了一杯热茶给姜丞相喝:“相爷,这种时候您可不能出事,不然我们姜家可怎么办?” 喝了一口热茶,姜丞相缓和了一些,但心口依旧绞痛,他强撑起精神:“我跟姜绾要进宫一趟,府里的事情……” 姜丞相看了一眼姜夫人,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姜临身上,“姜临你先照看着。” “是。”姜临垂眸应了下来,掩去了眼底的狠戾之意…… 驿馆之中,陆沅知和林子规依旧站在窗口,听着外头百姓的议论。 “这样看来,冷昭和和姜彻的婚事,注定是一波三折了。” “太后不会让这桩婚事出现变故的。”林子规心中笃定,“为了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她连婚事都不会大办,冷昭和这一次是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你说是谁这么狠呢?” “那些大夫嘴巴严实,就算是真的流传出来这个消息,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人尽皆知。” “看来是姜府之中有人故意大肆宣扬了此事。”陆沅知轻笑道,“看来冷樾明在姜府之中的内应,地位不低、手段也够狠。” 陆沅知刚刚说完,就看到花照鸿走了过来,他没有避讳陆沅知,直接将一张纸条交给了林子规:“殿下,姜府最新的消息。” 林子规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随即就递给了陆沅知。 陆沅知看完纸条之后:“姜府的两个嫡子都废了,看来最有可能动手的人就是姜临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子规和陆沅知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商议,花照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林子规往窗外看去,他看的是皇宫的方向:“沅知,你觉得冷樾明会变吗?” “你是担心他会毁约?” “他是帝王。”林子规道出了一个事实,“自古以来,在成为了手握实权的皇帝之后,还有几人不改初心的?” 陆沅知对着他伸出了手:“那件东西给我,或许我可以试试。” 林子规没有丝毫犹豫地将那块代表了冷樾明承诺的龙纹玉佩放在了陆沅知的手里,他甚至没有问陆沅知要做什么:“距离冷樾明的生辰已经越来越近了,这印天京城的局势也更加诡谲难测。” “我倒是很期待冷樾明生辰之日的到来,毕竟我们给顾玄霜准备了那么大的一份礼。” 看着陆沅知,林子规的心底突然升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我总觉得会出现变故。” 陆沅知对此倒是看的很淡:“这世上的事情总是会有变故的,我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以不变应万变。” 陆沅知收起了龙纹玉佩,随即伸手握住了林子规的手,似乎是在安慰他:“子规,只要我们在一起,就算是有再多的变故,我也不会害怕。” 林子规的心在这一瞬间安定下来:“是我的心乱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陆沅知感慨了一句,“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林子规望着陆沅知,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中原本空荡荡的那一片地方,早已被陆沅知填满:“或许,也是因为爱更有往前走下去的勇气。” “希望早点结束印天的事情,我们一起回去。” 陆沅知的眼中满是希望,林子规不由地笑了,只要陆沅知在他的身边,他好像就会很安心…… 姜丞相和姜绾很快就入宫面见了顾玄霜,对于姜彻的情况,顾玄霜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 其实顾玄霜根本不在意姜彻能不能人事,她在意的是谁将这件事情传了出去。 “查到散播这个消息的人了吗?”顾玄霜冷冷地问道。 姜丞相摇了摇头,顾玄霜怒而拍桌:“丞相,这段时间姜家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哀家已经够容忍了,再这样下去,哀家也护不住你们姜家。” 闻言,姜丞相和姜绾立刻跪在了地上,不敢答话。 “姜彻和姜荣都废了,你们姜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顾玄霜对姜彻和姜荣没有丝毫的关心问候,她在乎是姜家接下来要怎么办,若是姜家无人可用,她就要考虑考虑姜家的价值了。 姜丞相哪里不明白顾玄霜的意思,情急之下,他立刻回道:“姜临。” “你那个庶子?” “是。”姜丞相硬着头皮夸赞道,“他是个机敏的。” “丞相,你应该知道姜家现在的处境,若是只有一个皇后和一个年老的丞相,这对哀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助益,反倒是你们你们还要哀家照拂。” 姜绾听出了顾玄霜的威胁之意:“太后娘娘,姜临确实可以重用。” 顾玄霜的目光如芒在背,姜丞相和姜绾心中更是忐忑,许久,顾玄霜才说道:“若是他可用,就该让哀家看到他的能力,姜丞相,你明白了吗?” “老臣明白了。” 姜丞相之前是有意打压姜临,因为他要为自己的两个嫡子铺路。 但是现在两个嫡子都废了,他只能重用姜临,姜临现在是姜家唯一的希望。 顾玄霜现在如此着急,看来姜临的事情慢不得,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姜临展现出实力来。 姜绾想起了自己对姜临的怀疑,她原本只是想要先敷衍顾玄霜,但是现在看来,只有姜临才能缓解姜家眼前的困境。 “至于姜彻与昭和的婚事……”顾玄霜拖长了尾音,也再次将姜丞相和姜绾的心吊了起来。 “照旧。” 听到这两个字,姜丞相和姜绾都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顾玄霜愿意继续这桩婚事,而不是让冷昭和出家为尼,就代表她还没有放弃姜家。 “这次大婚,姜家一定不会让太后失望。” 姜丞相说完之后,顾玄霜就驳回了他的话:“婚礼不用大办,怎么简单怎么来。” 第291章 姜荣苏醒 姜丞相有些愣住了,顾玄霜没有多做解释:“婚礼交给姜临去办,你只需要将哀家的话转达给他。” 顾玄霜这是要考验姜临,姜丞相明白了顾玄霜的用意,心又微微提起,他是真怕姜临这次把事情办砸了。 姜丞相还想再细问顾玄霜的意思,但他看顾玄霜已经不想再说话的样子,只得先和姜绾一同告退。 出了梵宁宫,姜丞相问道:“绾绾,你觉得太后是什么意思?” “太后肯定是想要低调处理这场婚事,但到底低调到什么程度,就看姜临对这件事的想法了。” “姜临能猜中太后的心思吗?” 听到姜丞相语气中的担忧,姜绾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父亲现在倒是会为姜临考虑了。” 姜彻和姜荣都是姜绾同父同母的兄弟,如今两个人成了那样子,姜临反倒是受到了重用,姜绾的心中肯定不舒服。 姜丞相自然明白姜绾所想:“绾绾,一笔写不出两个姜字,姜临终归是我的儿子、你的兄弟,等他出头之日,你已经是皇后了,难道还怕压不住一个庶子吗?” “我是担心姜彻和姜荣。” 姜丞相心里也不好受:“只有姜家的日子过好了,咱们才能护着姜彻和姜荣。” 姜绾点了点头:“也不知姜临这次能否通过太后的考验……” 此刻的梵宁宫中,顾玄霜依旧一人独坐于殿内。 此时,一个男子从内殿走了出来,他径自走到了顾玄霜的身后,从身后抱住了她。 顾玄霜闭上了眼睛,没有其他的动作。 若是林子规在这里,定然会一眼认出,这抱着顾玄霜的男人就是他在法源寺遇到的那个扫地僧。 “二长老,冷樾明生辰之日是哀家能否掌控他的关键时机,你会帮哀家的?”顾玄霜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妩媚,曾经的她最是厌恶以色侍人,但是现在的她只能走这条路。 二长老的手慢慢地伸进了顾玄霜的衣襟里,顾玄霜的脸上闪过痛苦之色。 “太后还不相信我的实力吗,当年我能助你独占先帝恩宠,现在就能助你彻掌朝政。”二长老的声音中藏着几分戏谑,“时隔这么多年,太后总算是记起我了,我怎么敢让您失望呢?” 顾玄霜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压抑着想要推开二长老的冲动。 二长老自然是看出来顾玄霜的强行忍耐,他眼底闪过暗色:“太后,当年您正值芳华,都能伺候的了我和老皇帝,怎么现在年纪大了,倒是忍不了了?” “怎么会呢?” 二长老笑了,笑容中掺杂着恶劣:“太后当年初到印天、孤立无援,为了权势肯牺牲一切,如今权势到手,早已忘记了一开始窘迫的处境。 太后,人可不能忘本啊,一旦忘了本,报应也就来了。” 顾玄霜当然明白二长老的意思,自己初来印天,求来了二长老的庇佑,但是在得势之后,她果断地扶持起了另外三位长老,抛弃了二长老。 至于原因,其实很简单。 二长老是一个让顾玄霜都分外恶心的人,他苍老的皮肉与老皇帝将死之时的模样几乎重叠。 想到这里,顾玄霜的胃里开始翻涌,但是她忍住了呕吐的冲动,任由二长老将自己抱向了内殿…… 三日之后,冷昭和入姜府。 一顶花轿从宫门抬出去,一路上没有什么吹吹打打的礼乐之声,围观的百姓们眼底深处更多的是鄙夷,毕竟冷昭和和姜彻的事情都快传遍整个印天了。 姜府那边并未大办,只在大门上挂了两个红灯笼以示喜庆,就连囍字都只是在府里贴了。 至于宾客,姜府只邀请了本族的族人,外头的人一个都没有邀请。 姜彻不举的事情已经是众所周知,这个时候他成婚无疑就是一场笑话,众人本想看姜家的笑话,但姜家格外低调,冷昭和的花轿抬进了姜府,府门直接就关上了,隔绝了外人打量的目光。 府里也没有多热闹,姜彻被人搀扶着跟冷昭和拜了天地,随后就被送回了房间。 姜临特意为冷昭和布置了一个新院子,距离姜彻的院子不近不远。 冷昭和对此还算是满意,大婚当日也没有闹事,安安分分地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 直到半夜,一阵凄厉的哀嚎声响起,令人不寒而栗。 原来是姜荣醒了,他在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情况之后,就跟疯了一样,虽然不能动弹,但一直在哀嚎着。 姜丞相、姜夫人和姜绾都在他床边陪着他,但不管她们说什么,姜荣都无动于衷,他只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 就在这时,冷昭和的宫女前来说话,说是姜荣太过吵闹,影响了她休息。 这番话被姜荣听到了,他难以置信地问道:“我伤成了这样,大哥竟然还有心情与公主成婚?” “你大哥与公主的婚事是太后定下的日子,不管姜府出了什么事,这婚事都必须如期举行。”姜丞相训斥道,“还有你的伤,要不是你贪玩,怎么可能会遇到这种事情?” “爹,我都这样了,您还要责怪我吗?” 姜丞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先好好养伤,等身子养好了……” 姜荣不耐烦地打断了姜丞相的话:“我是年纪不大,但不代表我是个傻子,我这样怎么可能养得好?” 姜丞相沉默了,姜夫人只是拿着帕子在一旁抹泪,唯有姜绾还算是镇定。 姜荣看向姜绾:“姐姐……” 之前姜荣诬陷陆沅知的事情让姜绾丢了脸面,姜绾对他是有几分怨气的,此刻看到姜荣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姜绾心中的怨气早就消散了。 姜绾走到床边,低下头看着姜荣:“荣儿,姐姐是印天未来的皇后,等姐姐当了皇后,一定会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姐姐,那些咬我的畜生呢?”姜荣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还有后院的那些护院,他们没有保护好我,我要让他们跟我一样。” “你想怎么做?” “把他们和那些畜生关在一起,等他们只剩下一口气,再把他们送回去。”说这些话的姜荣,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 但姜绾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安慰道:“你放心,姐姐会帮你处理此事,就按照你说的办。” 第293章 放大恨意 房嬷嬷来请陆沅知的时候,并未惊动其他人。 陆沅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房嬷嬷,心中有些好笑:“太后怎么突然来了兴致,竟然要召见臣女,嬷嬷可别是误会太后的意思。” 房嬷嬷如何听不出来陆沅知是在讽刺自己,但是想到顾玄霜的话,房嬷嬷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陆姑娘,您还是随老奴进一趟宫。” “云臻公主和沈驸马知道太后请臣女进宫吗?” 此言一出,房嬷嬷的眼中闪过些许的惊慌:“姑娘,太后是抬举您,您可别想岔了。” “那劳烦嬷嬷替臣女转告太后娘娘,臣女多谢太后娘娘的抬举,只是臣女与太后所求不同,今日就算是去面见了太后,也只会惹得太后不悦,臣女还是不去影响太后的心情了。” 陆沅知直接拒绝了顾玄霜的示好,房嬷嬷的脸色微变,语气中带上了淡淡的威胁:“姑娘,你当真想好了吗?” “嬷嬷,臣女嘴巴向来不算严实,指不定太后传召臣女进宫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驿馆,到时候其他人会怎么想呢?” 房嬷嬷恨不得伸手将陆沅知的那张笑脸给划烂了,但是她不敢,最终也只能愤愤地离开了。 房嬷嬷离开之后,陆沅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看来最近发生的事情,让顾玄霜开始自乱阵脚了。 “你这样直接拒绝顾玄霜,不怕她对你不利吗?”林子规从旁边走了出来。 陆沅知摇了摇头:“我这个人不做瓜田李下的事情,如果我今天当真进宫了,以冷樾明多疑的性格,只会给我们增添麻烦。 至于顾玄霜,她对我动手了,才能彻底地暴露出她的底牌,不是吗?” “你想以身犯险?”林子规有些不赞同,但他没有直接否定陆沅知的想法,“顾玄霜那样的人,情急之下必然会鱼死网破,我们再考虑一下。” “时间来不及了。”陆沅知说道,“冷樾明已经将顾玄霜逼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她都没有出手,很显然她是在等冷樾明生辰的那一天。” 林子规知道自己对陆沅知素来是没有办法的,她做的决定自己最后还是会答应:“我会保护你。” 闻言,陆沅知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也会保护你。” 林子规抬手揉了揉陆沅知的头发,眼中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 姜家,姜荣这几天难得安静了下来,他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躺在床上,每日似乎都处在昏睡之中。 突然,姜荣听到了窗外有人在小声地说话,是几个婆子在讨论那些护院的事情。 姜绾按照姜荣的要求处置了那些护院,那些护院被抬出去的时候跟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那惨状都没有人敢看。 听到这里,姜荣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快感。 只是下一刻,他又听到那些人在讨论这些护院的来历,从她们的口中姜荣得知了那些护院都是姜彻做主招进来的人。 姜彻哪里会招护院,招的都是那些狐朋狗友推荐来的二流子。 若是姜彻不插手护院的事情,指不定姜荣根本不会出事。 那些婆子们轻声讨论着,可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姜彻的耳中,刚才心中升起的快感在这一瞬间转化成了对姜彻浓浓的恨意。 姜荣自觉平日里对这个大哥很好,甚至为了他得罪了陆沅知。 可姜彻为自己做了什么? 他只会拖累自己。 姜荣想了许久,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婆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直到姜夫人来探望他,姜荣才回过神来。 姜夫人端了参汤来,一勺一勺地给姜荣喂下去,姜荣看着母亲贴心的举动,心中没有什么动容,他在想,母亲知不知道护院的事情? 就连府中的婆子们都知道了,母亲应该也是知道的,但是她还是选择了姜彻隐瞒。 “娘,那些护院怎么样了?” 姜夫人想起那些护院的惨状,迟疑了片刻,才说道:“都解决了。” “娘可知那些护院是谁招进来的?” 听到这个问题,姜夫人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说道:“这些事情当然都是管家在负责,还能是谁招进来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些什么?” 姜荣原本还有几分不确定,但是经过试探之后,他现在可以肯定,不仅仅是母亲知道,恐怕府里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合起伙来骗自己,只是为了保护姜彻。 “娘,我累了。” “你再多睡一会儿。” 姜夫人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姜荣重新睁开了眼睛,眼中没有一丝困意,只有恨意。 这一次,他恨得不仅仅是姜彻,而是整个姜家。 既然他变成了一个废人,那他会让整个姜家都过得不安生,谁都别想逃! 此刻,在姜临的院子里,管家一脸讨好地站在姜临的面前:“公子,那几个婆子都已经打发走了。” “处置好了?” “放心,她们不会在京城出现了。” 闻言,姜临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姜荣的药都是正常在喝的?” “当然。”管家又提醒了一句,“只是药快用完了。” 姜临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放在了桌子上:“拿走,记得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来。” “是。” 管家伸手去拿桌子上的小瓷瓶,姜临随口又说了一句:“这件事一旦被发现,你只能自己担着。” 管家脸上讨好的笑容有瞬间的凝滞,姜临继续说道:“没有本事的人做不了相府的管家,你很聪明知道该选谁,但是能力不足,我也是不会留着你的。” 管家听出了姜临的敲打之意,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就此烟消云散,只余敬畏:“奴才往后只听公子的吩咐。” “下去。” 得了这句话,管家才退了出去,走出院子之后,管家松了一口气。 姜临身上的气势竟然比相爷还要令人害怕,管家虽然还是心有余悸,但是他也很庆幸自己选择投靠姜临。 不怕主子狠,就怕主子没有用,找一个有用的主子,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才能鸡犬升天! 房间里,姜临站起身,走到了窗户前,他望向了姜荣院子的方向。 他给姜荣下的不是要命的毒药,而是能让姜荣情绪失常的药。 姜荣受伤本就情绪不稳定,再加上药的作用,一点点的事情都能放大他心中的爱与恨。 只是现在的姜荣哪里还会感受到爱,他现在心里应该充满了对姜家的怨恨? “姜荣,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亲手将整个姜家送上死路,来填平你心中的恨意……” 第294章 生辰礼 冷樾明的生辰在簪花节过后的一个月,在所有的金樨都掉落之后,就迎来了冷樾明的生辰。 而今年冷樾明的生辰办的格外盛大,因为这一天也是封后大典。 原本是举国同庆的日子,百姓的兴致却没有那么高,因为他们印天的皇后竟然出自姜家。 姜家姜彻和冷昭和的丑闻已经遍布印天,有这样的皇后,他们身为印天子民都觉得没有什么脸面。 普通的百姓或许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但是作为朝廷官员,大家心知肚明,冷樾明娶姜绾为后,那都是为太后所逼迫。 这样一来,朝堂之中反对顾玄霜的声音越来越大。 但不管众人如何不情愿,封后大典与冷樾明的生辰礼还是如期而至。 一大早,印天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全部身着礼服入宫先参加封后大典,随后与皇上、皇后同去祭祀宗祠。 大历和临襄两国使臣白天无需入宫参加封后大典,直接参加晚宴,晚宴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按照往常的规矩,封后大典结束之后,皇后是要被送回长乐宫,等待皇上晚上行礼。 但是今天也是冷樾明的生辰之日,既然已经册立皇后,那晚宴理当有皇后陪同。 所以在下午拜祭过宗祠之后,冷樾明就先入长乐宫与姜绾喝了合衾酒,随后两人更衣,再去参加今日的晚宴。 两国使臣今日出席晚宴,均换上了合乎规矩的礼服。 陆沅知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林子规从另一边的房间走出来。 林子规穿了一身蓝底白纹的礼服,身形挺直却不僵硬,带着一种松弛的天潢贵胄的气质。 林子规也下意识地看向了陆沅知,今日的陆沅知穿了一件蓝色的刺绣礼服,她本身就带着几分清冷感,独自站在那里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平时陆沅知很少盛装点缀,今日看起来更显端庄优雅。 林子规想要跟陆沅知说什么,恰好戚子衿走了过来:“沅知,马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我们走。” 陆沅知看了一眼林子规的方向,戚子衿顺着陆沅知的目光看去,了然一笑:“你要跟邺王一起去吗?” 陆沅知摇了摇头:“我们走。” 林子规走到窗边看着陆沅知和戚子衿上了马车,这才转身下楼。 到了宫门之后,所有人都按照规矩下马车,在宫人的带领下往正殿那边走去。 与之前几次进宫所见的场景不同,今天皇宫的布置透着喜意,但这喜意之中夹杂着森严,总是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大历和临襄使臣是到的最晚的,他们到达正殿的时候,印天的满朝文武以及皇室宗亲已经落座。 使臣的位置安排在前面,以彰显印天对他们的重视。 在两国使臣落座之后,顾玄霜就到了,她的目光在陆沅知的身上扫了一圈,才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陆沅知倒是没有看顾玄霜,反倒是看向了姜家那一边。 姜家今日到场的只有三人,姜丞相、姜夫人,还有姜临。 姜丞相和姜夫人脸上的笑容算不得真切,毕竟姜彻和姜荣变成了那个样子,两人哪里还能真心实意地笑出来? 等众人都落座了,冷樾明携姜绾而来,这是姜绾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站在冷樾明身边,加上今日又是大婚之日,她打扮的格外隆重。 与姜绾相比,冷樾明则显得素净了很多,并未穿着与姜绾相配的红色礼服,脸上的笑容很是浅淡。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满殿之人起身行礼,冷樾明和姜绾站在上面接受着众人的跪礼。 “平身。” 冷樾明说完之后,众人起身再次落座。 姜绾的目光则是停留在了宋暖身上,宋暖今日的装扮并不张扬,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但是看着她,姜绾的心中就好像被堵了一下。 “今日是朕与皇后成婚之日,亦是朕的生辰,诸位爱卿不必拘束。” 冷樾明说完之后,众人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忐忑。 顾玄霜主动开口说道:“今日难得齐聚于此,大家一起喝杯酒。” 有了顾玄霜发话,众人都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喝了一杯酒,有了这杯酒的暖场,接下来众人也就放松了许多。 酒过三巡,就到了唱礼的环节,各家派出一人做代表,当众献上此次的生辰礼。 今年是冷樾明二十岁的生辰,往年他并非没有过过生辰,但那些朝臣和皇室宗亲从未送过如今天这般重的礼。 说到底,还是因为朝堂局势。 顾玄霜看着那些人给冷樾明送的贺礼,眼里蕴藏着愤怒。 往年,这些人碍于自己,从不敢讨好冷樾明。现在自己略微失势,这些人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 果然,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唯有握在手里的权势才是最可靠的。 很快,所有的大臣都送完了生辰礼,接下来就轮到了两国使臣,大家都是一脸期待,想看看大历和临襄给冷樾明准备了什么。 顾长昱正要起身,就被戚子衿按住了,他正在狐疑之时,就见陆沅知站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 “子衿,你们想要干什么?”顾长昱小声地问道,“今天的宴会很重要,不能让陆沅知胡来。” “殿下看着便是。” 闻言,顾长昱的心中更为不安,他总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脱离他的掌控。 陆沅知抬头,只是她看着的人并非冷樾明,而是顾玄霜:“臣女听闻印天先皇去世之后,是太后一直在照看冷皇,今日是冷皇生辰,怎么能忘记太后这些年付出的心血呢?” 顾玄霜心中浮现出一种不妙的预感,陆沅知继续说了下去,“所以,臣女特意为太后准备了一份厚礼。” “陆姑娘有心了,但今天是皇上的生辰,哀家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顾玄霜拒绝的话刚刚说出口,冷樾明就开口了:“陆姑娘所言甚是,朕这段时日确实对太后有些冷落了,还是陆姑娘心细,为太后准备了一份厚礼。 今天所有人都在这里,不如让大家一起开开眼?” 听到冷樾明的话,顾玄霜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两人是合起伙来要对付自己。 不过顾玄霜面上没有显出任何情绪:“既然皇上好奇,那就一起看看。” 第295章 顾盼的控诉 顾玄霜话音刚落,殿门外出现了一个女子,随着那女子走进殿内,一步步地走近,顾玄霜原本的脸色终于变了。 “太后娘娘久居印天,想必思念故人,所以臣女特意请顾盼公主入印天,与太后您叙叙旧。” 顾盼这个名字唤起了几位老臣心中的记忆,在看到顾盼脸上的伤疤时,他们确定了这女子就是当年一开始要和亲印天的公主。 当下,就有人开始议论起来了:“这位顾盼公主是当年一开始要和亲印天的人,只是她不愿意和亲,自毁容貌。正在僵持之际,是玄霜公主主动请缨和亲。” 众人不由地打量起了站在大殿中央的女子,她的模样比不得顾玄霜出众,但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温婉纯良之感。 她脸上的伤疤看上去极为可怖,可是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自卑,她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异常的冷静。 这样的女子,当真会因为不愿意和亲,而自毁容貌吗? “顾盼,你忘了当年发生的事情了吗?” 顾玄霜这是在威胁顾盼,但是顾盼这一次没有受她的威胁,反倒是笑了:“皇妹此次特意前来印天,就是要看看皇姐当年不惜毁我容貌为代价,成功和亲印天,如今的日子过的如何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震住了,顾盼的这番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顾玄霜的脸色微微白了几分:“顾盼,你是糊涂了吗?当年是你自己不愿意和亲印天,才自毁容貌,哀家是好心,才会主动出面替你和亲,你怎么能如此恩将仇报?” “顾玄霜!”顾盼的声音陡然增大,“当年你勾结古姜一族,意图谋朝篡位,结果古姜事败,你生怕此事会查到你身上,你就毁了我的容貌,再假做好人,替我和亲。 你和亲印天本为避祸,可你本性难移,见印天先皇年老体弱,想要取而代之。但先皇去世太早,你势力尚未完全壮大,为了安抚朝中老臣才扶幼帝登基。 这些年来,你祸乱朝纲、铲除印天朝堂之中反对你的人,更是多次想要毒害冷皇,自己彻掌印天,其心可诛!” 顾盼说的都是实话,正因为是实话,才让顾玄霜勃然大怒:“顾盼,是谁教你的,你这是诬陷哀家……” 顾盼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怯懦,这一刻,她想要为自己、为大历向顾玄霜讨回一个公道:“顾玄霜,你不仅仅想得到印天,更是将手伸回了大历。 你来到印天掌权之后,又封了一个四长老,这个四长老就是当年的古姜族人。你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古姜秘术,凭借这些歪门邪道,你戕害印天和大历百姓。 你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顾玄霜了,只不过是一个不知用什么办法维持自己美貌、满心恶毒的人!” “你胡说。”顾玄霜指着顾盼大骂,“来人,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些侍卫们面面相觑,都不敢有动作。 先不说有冷樾明吩咐在先,顾盼的身份不同寻常,他们怎么敢对其他国家的公主动手? “太后怎么如此着急?难不成是被说中了,想要杀人灭口?”冷樾明似笑非笑地问道,“今日在场的人这么多,大家都听到了,太后杀得过来吗?” “皇上,你也要帮着一个疯妇吗?”顾玄霜逼问道。 冷樾明没有直接回答顾玄霜的话,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三年前朕出使大历的时候,遇到了三长老的截杀,三长老素来听太后的命令,朕很想知道为何他会出现在大历,更是要杀了朕呢?” 陆沅知也开口询问:“当年大历在武阳山围猎之时,你们大历的四长老带着数不清的傀偶偷袭我们,若非我们反杀了四长老,只怕大历早已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臣女此次出使大历,也是奉皇上的旨意来问一问您,为何您亲封的四长老会带着那么多的傀偶出现在大历境内呢?” 冷樾明和陆沅知的问题打了顾玄霜一个措手不及,当年顾玄霜势强,三长老和四长老的死并不曾在明面上宣扬出去,多年之后,这件事终究还是成为了顾玄霜无法解释的死局。 但顾玄霜依旧没有放弃:“三长老和四长老早已不知所踪,哀家怎么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太后的意思,是朕在骗天下人?”冷樾明反问道。 陆沅知说道:“武阳山众人被偷袭之事,大历使臣中有不少人亲身经历,他们都是人证。至于那人是不是四长老,臣女这里有一枚令牌,不如请大家辨认辨认?” 陆沅知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拿出了一枚圆形的玄铁令,上面刻着一个“四”字。 大历的四位长老,都会有一枚象征着自己身份的玄铁令,做不得假。 看到那枚出现在陆沅知手中的玄铁令,大殿内鸦雀无声。 冷樾明看了一眼单雨鹤,单雨鹤立刻拿出了一枚刻着“三”字的玄铁令:“这是皇上当年在大历遇到截杀之时,在三长老的身上拿下来的。” 两块令牌为证,足以证明陆沅知和冷樾明说的是实话。 而大历的使臣心中更添愤恨,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武阳山出事竟然是顾玄霜的手笔。 顾盼的话他们一开始半信半疑,毕竟顾玄霜的美名传遍了整个大历,他们更多的是不愿意相信顾玄霜竟然会有这样的狼子野心。 可是现在,他们不得不相信,顾玄霜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三长老和四长老只怕是早已生出了异心,哀家从未让他们做过你们口中所说的事情。”顾玄霜还想着倒打一耙,“你们发现的时候为何没有告知哀家,如今人死了这么久你们开始翻旧账,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 “太后当真从未做过任何对印天、对大历不利的事情吗?” 没有人想到,林子规会在这个时候出面,毕竟目前的事情并没有牵扯到临襄。 顾玄霜下意识地看向了林子规,林子规正好也看向了顾玄霜。 他的视线似乎永远都是带着凉意的,就像是化不开的厚厚的冰层,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顾玄霜从心底升出了一种无缘由的寒意,突然就哑声了。 “太后为何不回答本王的问题?” 第296章 当众指证 等顾玄霜回答的,不仅仅是林子规,而是今日在殿内坐着的所有人。 今天晚上,印天的文武百官以及皇室宗亲都在,若是顾玄霜当真做出了有害印天的事情,那她将会彻底失去一切。 姜丞相和姜绾是最紧张的,他们姜家是靠着顾玄霜起势的,若是顾玄霜出事,他们姜家就完了。 顾玄霜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笑着望向林子规:“哀家是印天的太后,抚育皇上多年,在朝政之事上更是勉励皇上,不敢有任何的疏忽。这么多年,哀家纵然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可你们现在是看着皇上长大了,就觉得哀家碍眼,今天你们是非要用莫须有的罪名逼死哀家才满意吗?” 对于在座的印天官员来说,顾玄霜所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当初冷樾明登基之时只不过是一个幼子,哪有处理朝政的能力? 若是没有顾玄霜稳定朝局,印天早就开始内乱了。 确实是应了那句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们今天晚上如此逼迫顾玄霜,是有些卸磨杀驴的不厚道的。 姜丞相在这时开口为顾玄霜说话:“太后娘娘,我们姜家相信您是一心为印天着想,绝不可能做出有害印天之事。 其他人的挑拨离间之言,我们断然不能相信,谁知道那些外来之人存的是什么心思呢?” 后面的这句话,姜丞相是在点冷樾明,同时也是在提醒在场的印天之人,别忘了今日为难顾玄霜的人是临襄和大历是使臣,他们就是想要看到印天内斗,从中得利。 不得不承认,顾玄霜个确实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和姜丞相这一唱一和,就让不少人开始怀疑起陆沅知和林子规的用心。 “太后无需与本王解释这么多,本王只问你,有没有做出过危害印天和大历的事情?”林子规的语气依旧冷然,“至于太后这些年在印天有多辛苦,本王不感兴趣。” 顾玄霜原本依旧有些缓和的心情,顿时急转直下,这个林子规怎么软硬不吃? “邺王,这是我们印天的事情……” “事关大历,臣女不敢含糊过去。更何况太后您出自大历,若是做错有害印天的事情,难保别人不会觉得您所为之事是大历君王授意。”陆沅知截了顾玄霜的话,“我们只是想要太后的正面回答,有还是没有,太后连一句肯定的回答都不敢给我们吗?” 顾玄霜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由地握紧了,她不知道陆沅知和林子规还有没有后招,所以不敢轻易回答。 但是她现在若是不回答,这件事就很难罢休。 冷樾明冷眼看着顾玄霜:“太后连这个问题都不敢回答,这让朕如何相信你,让印天的百姓如何放心呢?” “哀家……”顾玄霜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当然没有做过任何有损印天和大历的事情。” 林子规故作疑惑地问道:“那万象佛之事,太后如何解释呢?我们差点都死在了万象城。” “万象佛?”冷樾明的笑容中都透着冰冷,“当年万象佛因为杀戮太重,成为了第一个被印天驱逐的伪神,没想到这万象佛竟然还与太后有关系。” “皇上,哀家才是抚养你多年的人,为何外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顾玄霜还想要挽回局面,“你若是觉得哀家年老无用,哀家自行退位便是,你与外族之人勾连,是要害了整个印天!” 听到顾玄霜这番话,在场的印天之人心里都有些怀疑冷樾明的用意。 林子规懒得听顾玄霜的狡辩,直接让人将万象城的那些人都带了进来,在看到章老板出现的那一刻,顾玄霜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死了。 万象城的那些被污染的信众经过这段时间的关押,已经老实了很多,没有那怪物的血肉喂养,他们身上的兽态已经开始暴露,格外的畏光。 章老板看到太后的那一瞬间,立刻大声呼救:“太后,奴才都是听您的吩咐,您要救奴才啊……” 冷樾明看向章老板,有意提醒众人:“朕记得,这是太后身边的章公公,几年前因为偷盗梵宁宫财物被太后亲自下令处死,这人怎么还活着呢?” 冷樾明顿了一下,继续问道,“难不成一个内侍,能够在太后您的眼皮子底下假死逃生?” 顾玄霜还在想着如何为自己辩解的时候,章老板的求生欲爆发,在没有见到太后的之前,章老板已经是满心死志,但是见到太后,看到了生的希望,他怎么可能坦然赴死呢? “太后娘娘,奴才当时都是听您的吩咐,假死出宫,为您处理万象佛的事情。这些年来,奴才带着那些信众逃到了边境荒漠,成立了万象城,为您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您不能放弃奴才。” 章老板的哭诉完全在林子规的预料之中,他之前关了这些人那么久,就是让他们绝望,但是在他们绝望之际,看到了顾玄霜,无疑是抓住了求生的希望。 人在落水将死之时,就算是抓住了一根稻草,都会拼死握在手里,绝不可能放手。 “假的、都是假的!”顾玄霜猛然起身,“这个刁奴是跟其他人合谋陷害哀家。” “太后娘娘,本王在万象楼中搜出了不少你与这个刁奴往来的信件,这信上的字迹虽不是你的,但这信上的私印应该是你的?” 林子规说完之后,花照鸿就把那些信全部都送出去让在场的人传阅。 众人看到那些信件上的内容,脸色各异,但没有一个人的神情是轻松的,他们难以相信,害死那么多人的伪神,竟然是出自顾玄霜之手。 “我等并非是有意入万象城,是那些伪神信众为了给他们的神献祭,将我们带回了万象城。若非我等命大,定然逃不出万象城。”陆沅知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若是大历和临襄的使臣都死在了印天,这后果应该不用我多说了?” 印天众人都沉默了,就连姜家都不敢为顾玄霜说话。 冷樾明站起身,走到了顾玄霜面前:“太后,你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解释,为何要造出万象佛残害印天百姓?” 顾玄霜无法回答,冷樾明厉声问道:“难道太后真的如顾盼公主所言,从一开始就觊觎大历皇位,只是事败才用计和亲印天,继而设计先皇之死,扶持彼时还是幼子的朕登基,以便独揽朝政?” 第297章 顾玄霜的不甘 冷樾明说的这些话,落在众人的耳中,那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顾玄霜还在垂死挣扎:“若是哀家想要独揽朝政,为何还要扶持你登基,哀家自己继位不可以吗?” “太后,你当年来到印天不久,根基不深,若非借朕的名义,如何号令群臣?自从你揽政,那些匡扶正统的大臣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这朝堂之上都快成你的一人之言了。” 冷樾明一步步逼近顾玄霜,“朕今日也是要为那些为你所害的忠臣们,讨要一个公道!” “哀家从未害过那些大臣。”顾玄霜下意识地狡辩,她自觉那些事情做得隐蔽,而且三长老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有什么证据。 而单雨鹤在这时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这是在三长老的府邸上找到的名册,这名册上的字迹已经找人验过,出自太后之手。而名册上的人,要么已死,要么就是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流放。” 看到那份名册,顾玄霜的脸色骤变。 这份名册,确实是她亲手写下来交给三长老的,她以为在名册上的那些官员都被解决之后,三长老会销毁名册,没想到三长老竟然一直留着,还被冷樾明找到了。 顾玄霜做得那些铲除异己之事,支持她的官员们必然是能察觉到的,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并不觉得顾玄霜做错了,毕竟不铲除那些人,他们如何上位呢?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和其他人一起愤恨地看着顾玄霜。 顾玄霜看着满殿之中,无一人为自己说话,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讽刺。 自己培植了这么多年的势力,冷樾明只用了几年就让这些人全部退缩了。 就是因为自己是女子吗? 这一刻的顾玄霜心中是对所有人的恨,就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当年在大历的时候,不管她如何表现出众,得到的只是父皇的宠爱,父皇从未想过将皇位传给她。 她只不过是为自己的未来搏一把,虽然败了,但是她也成功从大历脱身,来到了印天。 她忍受了印天的老皇帝那么久,却碍于世人的眼光,不得不扶持冷樾明登基。 趁着冷樾明年幼,自己借机培植势力,那些人讨好逢迎自己的嘴脸还是历历在目。 可是总有人在自己耳边说什么要匡扶正统,自己不过是牝鸡司晨,终究不为世道所容。 所以顾玄霜利用三长老的入梦之术一一解决了那些反对自己大臣们,那个时候,是她最为顺心的时候,朝野上下总算是没有反对自己的声音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冷樾明那个被自己从小打压到大的可怜虫,竟然敢反抗她。 甚至在她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冷樾明已经拥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顾玄霜不想看到自己多年的努力为别人做了嫁衣,这一次她一定要成为皇帝。 她想到了印天的开国皇帝就是以始佛的名义,在乱世之中建立了印天古国,那自己也可以造神,以神的名义来为自己铺一条称帝的路。 或许是老天爷都觉得她以女子之身无法称帝,所以她的万象佛失败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血白费,顾玄霜只能让章公公带着万象佛和残存的信众去往印天边境躲藏。 顾玄霜改变了主意,她想要用万象佛来为自己打造出一张与众不同的底牌,守卫皇城的将士们未必是这些以万象佛血肉为食的信众们的对手。 她以为自己拥有了一把刺向冷樾明的利剑,怎么都没有预料到,这利剑先刺向了她自己。 事到如今,顾玄霜依旧没有悔过的意思:“先是让顾盼出面指证哀家和亲内情,然后让陆沅知和林子规引出万象佛之事,最后你再拿出哀家交给三长老的名册定哀家的罪。真的是环环相扣,皇上等今天等了许久了?” 顾玄霜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可是皇上你以为自己赢了吗?” “太后,今日不管你,还是朕,没有人赢了。”冷樾明质问道,“因为你的一己之私,你害了顾盼公主的一生,你残害了那么多忠臣,牵连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朕今日揭发出你的真面目,只觉得骇然,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 “皇上要杀了哀家吗?”顾玄霜问的平静。 “太后不死,不足以平民愤。”冷樾明也想看看,顾玄霜还有什么没有拿出来的底牌。 顾玄霜看了房嬷嬷一眼,房嬷嬷端着一个木盒走到了顾玄霜身边,顾玄霜却没有打开看,而是说道:“给皇上看。” 房嬷嬷端着木盒走到了冷樾明面前,冷樾明打开木盒,里面居然放着一道先帝的遗旨。 冷樾明拿起遗旨展开看了起来,眼神渐深。 “皇上,先帝遗诏,不管哀家做了什么事,任何人都不得动哀家,哀家永远都是印天的太后。”顾玄霜的笑容中透出了些许的得意,“若是皇上对哀家出手,就是违逆先帝的旨意,您的龙椅还能坐得稳吗?” 冷樾明知道顾玄霜不可能束手就擒,必然有保命的手段,但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如今有些进退两难。 他若是违逆了先帝遗诏,就是给天下人留下了话柄,将来若是有人别有用心,拿此事大做文章,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所以太后就是凭借着这份遗旨肆意妄为吗?”陆沅知突然开口询问。 对上陆沅知带着冷意的视线,顾玄霜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散去了:“怎么,难道陆姑娘想杀了哀家吗?” “臣女现在当然不会。”陆沅知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你犯下累累恶行,虽能够以印天先帝的遗旨保全自己,但我们大历无法接受有你这样的皇室之人。” “陆沅知,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对哀家说出这些话?”顾玄霜指着坐在位置上的顾长昱、顾云臻和顾云晗,“他们身为大历皇室中人都没有开口,你怎么敢如此僭越?” 在众目睽睽之下,陆沅知从袖中拿出了一枚令牌展示于众人眼前,令牌上刻着一个“衍”字。 看到这枚象征着顾衍身份的令牌,在场的大历使臣立刻起身跪下行礼,毕竟见到这块令牌,就如顾衍亲临! 第298章 断绝关系 看到令牌的那一刻,顾玄霜有些慌了神,她的心中有了隐隐的预感,但是现在她无法阻止。 “臣女在出使印天之前,皇上特意传召,将此令牌交于臣女,命臣女转达其口谕。” 陆沅知对上了顾玄霜有些慌乱的视线,将顾衍的话当着满殿之人的面复述出来:“顾玄霜本为大历公主,奈何其心术不正,为一己之私残害手足,在和亲印天之后更是做出种种有害印天与大历之事,罄竹难书。 朕对此深感痛心,决意将顾玄霜逐出顾氏一族,从此往后,顾玄霜不再是大历公主,与顾氏皇族再无关系。无论印天如何处置顾玄霜,大历绝不干涉。” 陆沅知每说一个字,顾玄霜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当陆沅知说完之后,顾玄霜怒道:“顾衍他怎么敢这么对哀家,哀家是他的亲妹妹,他竟然要将哀家逐出顾氏一族?” 与顾玄霜的怒意相比,陆沅知反倒是一脸的平静:“太后看看站在您面前的顾盼公主?” 顾玄霜下意识地看向了顾盼,以前的她,看到顾盼的脸,心中只觉得得意。不管她做了什么,顾盼都不敢反抗,她一辈子都是天之骄女,顾盼只不过是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可怜虫。 可是在这一瞬间,看到顾盼脸上的伤疤时,她突然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她了。 “顾盼公主脸上的伤是你造成的,她因为你背负这么多年的骂名,生不如死!这些年来,太后的心中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吗?” 面对着陆沅知的质问,顾玄霜只回了一句:“哀家现在后悔当年没有杀了她,才让她有了今日与哀家对峙的机会。” 听到这句话,顾盼的眼中划过失望之色。 “顾玄霜,你到了这个时候,都不愿意跟我道歉吗?” “哀家只是为了自保,何错之有?”顾玄霜反问,“皇家本就无情,哀家若是顾念太多情义,先死的就是哀家了。” 顾盼看着已经疯魔的顾玄霜,说不出来一个字。 “人在做、天在看。”陆沅知回道,“太后既然决定舍弃亲情,那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也是理所当然的。今日大历与太后已经划清界限,不管太后以后是生是死都与我们无关。” 陆沅知说着话,目光在顾云臻和沈观澜身上扫过,这一刻,两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威压。 这些话,陆沅知是对顾玄霜说的,却也是对他们二人说的。 只是不管是顾玄霜,还是顾云臻和沈观澜,她们都没有想过回头。 随后,陆沅知看向冷樾明:“冷皇,我们皇上的意思如今顾玄霜已经是印天的太后,大历不便过多插手此事,但我们的态度已经清清楚楚,还请冷皇自行决定。” “广茂帝当真不再管太后的事情?”冷樾明问道。 冷樾明的这个问题,是问给在场的印天大臣听的,若是顾玄霜连母族的庇护都失去了,日后注定难以翻身。 “自然。”陆沅知又说道,“且太后这些年所行之事,皇上也会广而告之,为顾盼公主正名。” 顾玄霜难以置信,顾衍竟然无情至此? 他这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若是所有的事情都被揭露出来,自己纵然坐在太后的位置上,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冷樾明微微挑眉,他倒是没有想到顾衍竟然会做到这一步:“朕明白了。” 陆沅知再度向冷樾明行礼:“臣女代我们皇上向您祝贺生辰之喜,生辰礼和礼单礼官稍后会送过来。” “今晚你们送的礼朕很满意。”冷樾明笑着回道,“替朕向广茂帝转达谢意。” 陆沅知只恭贺了冷樾明生辰之喜,对他大婚之事只字未提。 而冷樾明的态度也很鲜明,似乎已经遗忘了坐在身边的姜绾。 这充满了深意的举动,足以表达出冷樾明对姜绾的不满。 姜绾怎么可能看不出冷樾明的意思,但太后失势,她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出头,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想来印天还有事情要处理,臣女就先告退了。”陆沅知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大历使臣见陆沅知离开,也纷纷跟着她一同离开。 林子规也带着临襄的使臣,退了出去。 最后,殿内只剩下了印天的人。 众人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冷樾明。 冷樾明看着他们,心中满是冷意,这种时候,谁都不敢出面,顾玄霜这些年将他们养的跟废物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太后所行之事倒反天罡、残害无数百姓,按照印天律例,当斩!” 冷樾明说完之后,满殿俱静。 顾玄霜盯着冷樾明,一字不发,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姜丞相率先站了出来,跪在了冷樾明面前:“皇上,先帝遗旨,不可不遵。若是皇上您执意处死太后,如何堵得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 “可太后犯下如此大罪,朕若是不加以惩处,天下百姓如何信服于朕?” 姜丞相回道:“皇上,一旦您处死太后,那些百姓也会声讨您不遵先皇旨意,皇上就不怕后患无穷吗?” “其他爱卿是如何想的?”冷樾明看向了其他大臣。 那些大臣三缄其口,这个时候不开口是最好的,因为不管是处死太后,还是不处死太后,他们都会是那个恶人,谁知道皇上以后会不会将他们推出来顶罪? 见其他人都不说话,冷樾明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先将太后禁足于梵宁宫,等你们先商讨出一个结果来,再做决定。” “皇上这是要幽禁哀家吗?”顾玄霜质问道。 冷樾明反问:“难道太后想死?若这是太后心愿,那朕就算是违背了先皇遗旨,也会让太后如愿。” 闻言,顾玄霜冷哼一声,站起身往外走去:“那哀家就等着皇上的决定。” 见顾玄霜离去,在场的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顾玄霜余威尚在,这些大臣哪里敢真的得罪了顾玄霜呢? 毕竟顾玄霜连先帝遗旨都有,谁知道她会不会翻身呢? 这些人的心思,自然都落在了冷樾明的眼中,但是他并不着急,毕竟要名正言顺地杀了顾玄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今能够顺利地禁足顾玄霜,也算是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要看顾玄霜自己能不能沉得住气了? 看着顾玄霜越走越远的背影,冷樾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太后,希望你这次不要让朕失望…… 第299章 何为挚友 在顾玄霜离开之后,冷樾明让单雨鹤带走了那些与万象佛之事相关的人,势要继续追查此事。 到了这里,今天的这场晚宴也继续不下去了,冷樾明直接宣布散宴。 冷樾明走出了大殿,突然听到了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 “皇上。”姜绾的声音在冷樾明身后响起。 冷樾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姜绾:“皇后还有何事?” “皇上,今日是您与臣妾的大婚之日,您要去哪里?”姜绾问的小心翼翼。 冷樾明不无讽刺开口:“太后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这个时候想到的只有这些吗?” “太后之事,皇上自有定夺。” 听着姜绾的回答,冷樾明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那皇后就替朕去太后那里走一趟。” 说完,冷樾明转身而去,姜绾不明白冷樾明的用意,但他既然这么说,自己必然是要去一趟梵宁宫的。 这一边,众人出宫之后,顾云臻就开始问责陆沅知:“陆沅知,父皇的命令你为何不早一点说?” 陆沅知看着顾云臻,淡淡地回了一句:“皇上说了,顾太后之事未曾明确之前,这些话不得对任何人提起。若是公主不满,回去之后可以面见皇上。” “那姑姑跟我们一起来印天,为什么我们也是今天才看到她?”顾云臻还想要在这个时候挑起内部的矛盾,“陆沅知,你就是想要揽功,若是我们提前知晓此事……” “提前知晓此事,云臻公主只怕会提前告知顾太后,让她派人暗杀顾盼公主?”陆沅知冷冷地打断了顾云臻的话,“云臻公主和驸马是什么心思,上次在姜家臣女就已经明了,难道还要臣女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吗?” “陆沅知,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放肆?” 顾盼站到了顾云臻面前:“云臻,是皇兄让人单独送本宫前来印天,就是担心有你这样的人知道了本宫的行踪,会坏了事。” 顾盼的话说的直接,顾云臻难以接受:“姑姑,你怎么帮着她说话?” “云臻,你以前不是这样不明事理的性子,现在愈发地骄躁起来。”顾盼看了一眼站在顾云臻身后的沈观澜,皱了皱眉,“看来你身边的人,对你并没有什么好的影响,你还是趁早和离了。” 以顾盼的性子是说不出这些话的,但是从她看到顾云臻对陆沅知如此疾言厉色,就忍不住了。 “姑姑,观澜是我自己挑的夫婿,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顾云臻立刻开始维护沈观澜,“不需要姑姑在这里说这些话。” “那你就好自为之。”顾盼说完,看向了陆沅知,“沅知,我们走,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顾云臻还想要再说什么,顾长昱拦住了她:“你胡闹还没有闹够吗?我们这么多的人出使印天,父皇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了陆沅知,你难道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陆沅知她凭什么得到父皇如此的信任?” “是啊,你我都是父皇的孩子,为何父皇宁愿相信陆沅知,也不相信我们呢?”顾长昱反问,“你自己就没有好好地反思一下吗?” “……”顾云臻一时之间竟无力辩驳,因为她很清楚,就算是顾衍将此事交给她,她也绝不可能按照顾衍的命令行事,很有可能帮顾玄霜掩饰过去。 但顾云臻不觉得自己有问题,顾玄霜是大历的公主,是自己的亲姑姑,她在印天得势,对大历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既然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顾云臻就想为难顾长昱:“那皇兄是如何反思自己的?” “因为本王做不到如陆沅知那般的无所畏惧。”顾长昱承认的大大方方,“不管是顾盼姑姑,还是陆姑娘都很勇敢。” 顾长昱回想起了几年前陆沅知维护林疏月和盛意的场景,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父皇对陆沅知已经有了几分另眼相看。 所以这一次检举顾玄霜的重任,只有陆沅知能够担当的起来。 顾云臻没有想到顾长昱会这样回答,她以为顾长昱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可她的亲人,竟然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眼看着顾长昱离开,顾云臻的眼中多了几分湿意。 沈观澜走到了顾云臻的身边:“公主,你不必难过,是他们先背弃了你。” “观澜,我不明白,我跟他们才是一家人,为什么出了事,他们永远都不帮我们?”顾云臻愤愤不平道,“沈家的事情父皇相信了林子规,母后偏袒陆沅知,如今就连皇兄都维护陆沅知,我跟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看着顾云臻快要崩溃的样子,沈观澜走上前安抚道:“云臻,这些年你为我和沈家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不管别人如何,我是一定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顾云臻猛地抱住了沈观澜,并没有注意到在她碰到沈观澜的时候,沈观澜微微变了的脸色:“观澜,幸好还有你陪在我的身边,其他人都只会责怪我。” 沈观澜抬手敷衍地在她背上拍了两下:“云臻,你别想太多了,我们先回去。” “那太后那边怎么办?”顾云臻还是有些担心顾玄霜。 “太后若是连这种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她也就枉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后了。” 顾云臻点了点头,和沈观澜一同回去了。 这一边,顾长昱和戚子衿在马车里面对面坐着,见顾长昱欲言又止的样子,戚子衿开口道:“殿下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陆沅知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殿下说的是什么事情?” “当然是她受命于父皇之事。”顾长昱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嘲弄,“你跟她是这么好的朋友,她难道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瞒着你吗?” “殿下心中对朋友的定义是什么?”戚子衿的神情依旧冷淡,“妾身认为朋友应该守望相助,而不是给朋友负担。此事如此重要,沅知选择了独自承担,不肯让我担心,难道这还不是朋友吗?” “你不觉得她是故意隐瞒你此事吗?” “能告诉我的事情,沅知都会告诉我。就像我一样,能告诉沅知的事情,我也会告诉她。”戚子衿问道,“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不能说出来的秘密,难道殿下会什么都说出来吗?” 第300章 举棋不定 听到戚子衿的回答,顾长昱的心中多了几分无奈:“难怪你和她会成为朋友。只是本王不明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本王一个机会呢?” “因为妾身与殿下永远都不可能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 顾长昱不解:“为何你不信本王能够做到?” “因为妾身做不到。”戚子衿的回答很是直白,“所以即便是殿下做到了,妾身也给不了殿下任何承诺。” 后面的话,戚子衿没有说。 顾长昱其实也不可能做到,这三年已经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不管是何氏还是许棉,顾长昱始终觉得她们的地位不如自己这个王妃来的尊贵,所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顾长昱是偏袒她们的,生怕她们在府里受了自己的欺负。 而这一切的根源,是顾长昱不相信她的为人。 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呢? 听着顾长昱这些看似深情的话,戚子衿没有丝毫感动,只觉得恶心。 “戚子衿,你不是自私,你只是对本王无情而已。” 戚子衿不愿意再回答顾长昱的话,偏过头去。 顾长昱也不再自讨没趣,换了个话题:“你提醒一下陆沅知,让她小心一点。顾玄霜这个人睚眦必报,今天的事情,顾玄霜不会放过她的。” “多谢殿下提醒。” 顾长昱听出了戚子衿语气中的嘲讽:“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的确是因为我们无用,父皇才会让陆姑娘去办这件事。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挽回,还是要先保证陆姑娘的安全。” 戚子衿听的出来,顾长昱说这些话是带着几分真心的:“妾身会提醒沅知的。” —— 梵宁宫 殿内,烛火摇曳,映衬的顾玄霜的脸如鬼魅一般阴沉。 “太后,皇上已经派人将梵宁宫围起来了。”房嬷嬷低着头回禀道。 顾玄霜并未发怒,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皇上这次逮到了机会,可不是得咬下哀家的一块肉?” “太后,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顾玄霜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片漆黑:“皇上为了除掉哀家,一定会让那个假河神再次开口,哀家没有时间了。” “我们先除掉那个假河神吗?” “假河神的事情反倒是不急,毕竟当着百姓的面揭穿伪神不是更有意思吗?”顾玄霜说道,“陆沅知那边更为棘手一些。” “太后您的意思是?” “哀家今夜会亲自去解决了陆沅知,只有她死了,哀家才能安心地继续后面的计划。”顾玄霜的眼中划过异色,“等到天明,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那些流言该怎么办?”这是房嬷嬷最担心的地方。 提到流言,顾玄霜并未放在心上:“这外面的话怎么传,还不是看谁是赢家?哀家现在最担心的是大历那边的变数,如今大历使臣那边显然是以陆沅知为主,只有除掉陆沅知,站在哀家这边的人才能出头。” 顾玄霜刚说完,就听到了殿外传来了声响,她立刻警惕起来,“谁在那里?” 外面一片安静,仿佛刚才只是顾玄霜的幻听。 房嬷嬷立刻走出门去查看情况,外面空无一人。 回到殿内,房嬷嬷对着顾玄霜摇了摇头。 顾玄霜的心微微提了起来,但不管刚才外面有没有人,都不重要了。 只要等到天明,局势就会彻底逆转! 姜绾走出了梵宁宫,脚步慌乱,她想到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大脑中有瞬间的空白。 眼下,自己该怎么选? 姜绾明白了冷樾明让自己来梵宁宫的意思,他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是选他,还是选太后? 怀着这种沉重的心思,姜绾慢步走向了冷樾明的寝殿。 单雨鹤守在寝殿外面,见到姜绾,他没有说话,直接放行,冷樾明应该是早就吩咐过他了。 姜绾走进寝殿,就看到冷樾明穿着一身便衣,坐在桌前看着奏折。 冷樾明看奏折的时候很认真,但神情不会有任何变化,这是为了防止别人看出来他的情绪。 看着眉目英挺的冷樾明,姜绾的心跳都有些加速了,她上前行礼,喊了一声:“皇上。” 冷樾明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皇后来了。” “臣妾是从梵宁宫过来的。” “皇后有什么话要跟朕说吗?” 姜绾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臣妾听到太后说等到天明,她就有机会了,只是这其中缘由,太后并未提及。” 听到这里,冷樾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还有吗?” 姜绾摇了摇头:“没有了。” “有劳皇后了,皇后回去早些休息。” 姜绾有些诧异:“皇上呢?” “朕还有事情要办,今天就不陪皇后了。” “皇上若是有公事要处理,可以去长乐宫,臣妾不会打扰皇上的。” 大婚之夜,若是冷樾明没有踏足长乐宫,姜绾会成为满宫的笑话。 “朕答应过你,会娶你为后,如今也做到了。”冷樾明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皇后还想要什么?” 冷樾明的话刺痛了姜绾的心:“皇上,臣妾是您的妻子。” “你只是皇后。”冷樾明强调,“记住你的身份和职责,若是你当不好皇后,朕会让能当好皇后的人替你当这个皇后。” 这一刻,姜绾领会到了冷樾明的残忍,但是现在她根本无法违逆冷樾明的命令:“那臣妾先行告退。” 姜绾离开之后,宋暖才能从后面绕了出来:“皇上,皇后只跟您说了一半。” “她永远都是这样,举棋不定,什么都想要,最后注定一场空。” “陆姑娘那边要派人去通知吗?” “不必,顾玄霜的一举一动都在陆沅知的预料之中。”提到陆沅知,冷樾明笑了一下,“正好,我们也一起看看顾玄霜真正的底牌。” 天明,要么是顾玄霜的死局,要么是自己的死局。 但是从现在的局面来看,似乎还是自己的赢面更大一点。 “这段时间你的事情办的不错,为表嘉奖,朕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冷樾明顿了一下,意有所指道,“哪怕是要当皇后,朕也可以答应你。” “臣妾多谢皇上看重,但这个承诺还是等事情了结之后再说也不迟。” 宋暖的回答让冷樾明深感满意,他看着一脸恭敬的宋暖,应了一声:“暖妃自己记得便可。” 第301章 假意被抓 后半夜,整个驿馆都安静下来了。 陆沅知房间的窗户被推开了一个小缝,一阵白烟飘了进来。 等白烟散去,一个黑衣人从窗户跃了进来,她拔剑直接刺向了躺在床上的人,就在剑快要刺到陆沅知身上的时候,一支利箭从窗户射进来,直接射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为了躲开这一箭,只能闪身避开,这一箭深深地扎进了地上。 黑衣人看着躺在床上,一直陷在昏睡之中的陆沅知,眼中闪过算计之意,她一把将陆沅知从床上拖下来,挟持着陆沅知从窗户跳了下去。 她刚刚站定,林子规就提剑刺了过来,黑衣人连忙闪躲,她看的出来林子规是要救陆沅知,直接将陆沅知推向了自己身后。 在她身后,突然跑出来了几个傀偶,接住陆沅知之后直接将她扛在肩膀上带走了。 林子规想要去追,黑衣人带着几个傀偶拦截住他。 不过是几招,纵然有帮手,黑衣人也落于了下风。 林子规一剑挑开了她脸上的面具,是顾玄霜! 就在这时,那些听到了打斗声的人都赶了过来,正好看到了顾玄霜面具被挑下来的那一瞬间。 “顾太后,你大晚上的来驿馆挟持沅知,想要干什么?”林子规的身上的杀意必显。 见自己的身份被戳穿,顾玄霜索性摊牌了:“你们想要救陆沅知,就来城郊外的南山。” 顾玄霜说完这句话,就在两个傀偶的掩护下逃走了。 “邺王殿下,现在该怎么办?”苏少禹焦急地问道。 陆沅知是大历的人,她出了事,苏少禹是应该去跟顾长昱一行人商量的,但是在这一刻,苏少禹第一反应就是向林子规求助。 “本王会带人去南山,你们去吗?”林子规问道。 苏少禹和沈轻白立刻上前一步:“我们去。” “还有我。”戚子衿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 林子规看了一眼戚子衿,并未拒绝她:“事不宜迟,走。” 林子规走的利落干脆,苏少禹和沈轻白立刻带着人跟上去了。 戚子衿抬脚就往外走,却被顾长昱拦下来了:“子衿,你别跟着胡闹。” “殿下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吗?”戚子衿问道,“沅知有危险。” “那么多人都去了,其中还有邺王,有他在,陆沅知怎么可能救不出来?” “其他人去救沅知那是其他人的心意,妾身不能因为有人出面,就躲在别人的身后。”戚子衿说的坚定,“妾身必须去南山,若是殿下不同意,现在就可以杀了妾身。” 戚子衿将顾长昱已经拔出鞘的剑抵在了自己的心口,看着这样的戚子衿,顾长昱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剑:“本王陪你一起去。” 戚子衿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转身就去追林子规了,顾长昱也立刻带着人赶了上去。 此刻,顾云臻和沈观澜正站在房间的窗户旁,两人看着一大群人去南山救陆沅知,神情冷漠。 “姑姑这一招倒是一石多鸟,用陆沅知将这些人引出去,想来他们是无法从南山活着回来了。”顾云臻问道,“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当然是先保护好驿馆里的人。” 听到沈观澜的这句话,顾云臻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是观澜你想的周到。” 南山是京城外的一座荒山,其实这山上原本是有人居住的,但是十几年前这南山山中频频出现怪事,死了不少人,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敢踏入南山了。 众人赶到南山山下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了微微的亮意。 在半暗不明的时候仰望南山,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怪,满是危险。 “进山。”林子规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下了命令。 花照鸿问道:“殿下,不用让人在山脚下接应吗?” “有人会来的。”林子规施展轻功,直接飞身入了山林,其他人的速度跟不上林子规,只能远远地在他身后跟着,生怕落下了。 林子规并非是漫无目的地找人,陆沅知已经提前在自己身上撒了特制的香粉,林子规循着味道就能找到她的位置。 陆沅知感觉到自己被人放下来之后,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清明,看上去不像是中了迷药的样子。 顾玄霜看到她睁眼,笑着问道:“装了这么久,舍得醒了?” “我这不是配合太后的将计就计吗?”陆沅知也回了顾玄霜一个笑容,“毕竟你想要利用我杀了大历和临襄对你有威胁的人,我总得给太后制造机会,不然你的戏哪能唱的下去呢?” 陆沅知一边回答顾玄霜的话,一边打量起了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南山山顶的一块平地,此刻太阳还没有升起,但天边已经有了微弱的霞光。 见陆沅知还有心思赏景,顾玄霜心里有些不痛快:“你就这么自信自己能赢吗?” “不管能不能赢,这风景还是得看的,若非太后半夜命人将我扛到山顶,我应该是不会想到来看朝霞的。”陆沅知还不忘感叹一句,“这景色确实漂亮,想来太阳出来的时候,会更为震撼。” 此刻的陆沅知,手脚都被绑起来了,靠着一块石头坐在地上,周遭都是看着她的傀偶。 若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怕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但陆沅知不仅能够平和地与顾玄霜交谈,甚至还能从容地欣赏风景。 顾玄霜目光紧紧地盯着陆沅知,一路被扛上山,陆沅知的头发有些散落下来,脸颊两侧的碎发被风吹起,不仅没有显得狼狈,反倒是多了几分与众不同的美感。 看着这一幕,顾玄霜心底无端地多了几分怒意,她走到陆沅知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陆沅知,你是什么时候清醒的?” “我就没有中迷药,一直都是清醒的。”陆沅知在回答这句话的时候,还露出了一个堪称纯良无害的笑容。 顾玄霜以为陆沅知是半路清醒过来的,未曾想到她根本就没有中迷药,自己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将人掳过来,简直像是一个傻子。 顾玄霜松开了抬着陆沅知下巴的手,正要说什么,陆沅知已经听到了有人过来的动静:“还有,我顺便好心地将其他人带了过来,这应该也是合了太后的心意?” 陆沅知话音刚落,顾玄霜就看到林子规率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等林子规走近了,其他人才跟上来了…… 第302章 傀偶的感谢 按照顾玄霜的计划,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在南山山顶,她应该是开心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顾玄霜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有这么多的人在意陆沅知,看到他们如此急迫的样子,可以想象的到这一路赶得有多急。 可是在她自己身陷险境的时候,却没有几个人愿意为她出面。 难道自己还比不上一个陆沅知吗? 顾玄霜拔出手里握着的剑,抵在了陆沅知的脖子上:“你们若是轻举妄动,陆姑娘可就要哀家的剑下亡魂了。” “太后到了现在还是不知悔改吗?”林子规独自一人站在最前面,他看着顾玄霜,目光依旧清冷。 “哀家苦心孤诣了这么多年,是你们让哀家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哀家只有杀了你们,才能解心头之恨。” 林子规反问:“杀了我们,你就能名正言顺地登上那至高之位了吗?” “林子规,你也觉得哀家不如那些男子吗?” “本王从不觉得坐在皇位上的人必须是男子,但能坐上皇位的人,必然不会是你这种视人命如草芥之人。” 林子规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顾玄霜,“你为了皇位,残害手足,戕害百姓,滥杀忠臣,更是想要密谋犯上、挑起内斗,你所言所行,到底有何资格去争抢皇位?” “若是哀家是皇子……” “若你是皇子,凭你的心性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受先皇的宠爱,只因为你是公主,先皇才多庇护你几分。”林子规无情地打断了顾玄霜的幻想,“不管是男是女,都不配称帝。” “你胡说!”顾玄霜从未如此愤怒过,她手中的剑直接刺向了陆沅知,“哀家要让你看看,忤逆哀家的下场。” 在剑即将刺到陆沅知脖子的时候,陆沅知抬手以食指和中指卡住了剑刃。 顾玄霜这才注意到原本绑着陆沅知的绳子已经全部落在了地上,她还想再用力刺向陆沅知,而林子规飞身上前,一脚将顾玄霜踢翻在地。 随即,林子规将陆沅知扶了起来:“你没受伤?” 陆沅知摇了摇头:“没有。” 顾玄霜也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她怒视着两人:“你们以为今天能从这里活着离开吗?” 在顾玄霜说话的时候,太阳缓缓升起,那一刻,霞光倾洒大地,云层在光照之下显得格外炫目。 陆沅知正好看到了朝霞最为夺目的那一瞬间:“这景色确实漂亮。” 这已经不是陆沅知第一次无视自己了,顾玄霜不怒反笑:“让你们在死之前能够欣赏到这么美的景象,算是哀家对你们的最后一份仁慈了。” 说完,顾玄霜从袖中拿出了一根短笛,她把短笛放在嘴边,吹奏出了一首曲子。 只是这曲子吹了许久,顾玄霜见众人毫无反应,从一开始的踌躇满志变得气急败坏,她移开了短笛:“你们怎么会不听哀家的命令?” “太后是说昨天晚上我们在宴会上喝的那杯酒吗?”陆沅知笑了一下,“冷皇说那酒中有些小虫子,已经提前换掉了。” 闻言,顾玄霜脸色一白,那小虫子是什么,顾玄霜再清楚不过了。 那是二长老特意炼制的蛊虫,顾玄霜特意将虫卵放在了酒里,众人将虫卵喝下,经过一夜的孵化,自己吹奏短笛,蛊虫就会将他们的脑子蚕食干净,从此往后,他们就是只听命于自己的人形蛊虫。 “不可能,那虫卵根本无法以肉眼察觉到。”顾玄霜下意识地反驳。 “所以,太后您还猜不到是什么原因吗?” 顾玄霜的身形踉跄了一下:“是二长老?” 顾玄霜在问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些期待的。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陆沅知慢慢地走近顾玄霜,“或许太后可以亲口问一问冷皇。” 就在陆沅知靠近自己的时候,顾玄霜的神情骤然变得狠厉起来:“你们都去死!” 随着顾玄霜的一声嚎叫,无数的傀偶从悬崖下爬上来,他们开始攻击眼前的人。 那些原本站在后面的人见状直接冲了上来,想要保护陆沅知和林子规,与那些傀偶缠打起来。 陆沅知则是在观察着那些傀偶的弱点在哪里,林子规一直围绕在陆沅知身边,帮她隔绝开那些傀偶。 顾玄霜看陆沅知被保护在中间,眼中闪过嫉恨之色,直接提着剑飞身加入了战局,她的目标是陆沅知,但是每一次她对陆沅知出招,都会被林子规打开。 “林子规,你拦不住这些傀偶的。”顾玄霜说的得意。 “这就是太后的底牌吗?”林子规出声问道。 “整个南山都是听命于哀家的傀偶,你们逃不掉的。” 顾玄霜话音刚落,就见陆沅知双手伸展开,从那些傀偶的眼睛里延伸出一根金色的线,全部慢慢地向陆沅知的手掌中聚合。 陆沅知握住了那些看似无形的细线,逐渐收紧双手。 那些原本还在与众人对抗的傀偶全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呆滞地转身看向了陆沅知,这个场景看的人毛骨悚然。 顾长昱看着在自己身边的戚子衿,抬手想要去捂她的眼睛:“别看了。” 但戚子衿往旁边走了一步,没有让顾长昱碰到自己:“你看他们的眼睛。” 在顾长昱的眼中,那些傀偶的眼神都是麻木而又呆滞的:“他们的眼睛怎么了?” “他们好像在感激沅知。” “什么?”顾长昱不解。 那些金线在陆沅知的手中团成了球,在陆沅知彻底握紧手的那一瞬间,金球在她的掌心碎开,化为了点点金光飞向四周,将近在眼前的朝霞映衬的更美了。 那些傀偶全部倒在了地上,这一次,他们真正地得到了安息。 顾玄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可能会抹杀傀偶的方法?” “顾玄霜,这些人都是印天的子民,你到底有没有心?” 这不是陆沅知第一次抹杀傀偶,但是这是陆沅知第一次在抹杀傀偶的时候,感受到了他们强烈的恳求。 他们比谁都想要解脱,可是他们被顾玄霜困在这南山上十年之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感知到死亡气息的时候,他们注视着陆沅知,是在向她道谢,谢谢陆沅知让他们得以解脱。 第303章 民怨沸起 “杀了他们的不是你吗?”顾玄霜讽刺道,“你这么良善,怎么抹杀了这么多傀偶呢?” “是你把他们变成了不人不鬼的傀偶,这么多的人,你就没有一点点内疚吗?”陆沅知很想知道,在顾玄霜的心中还有没有良知。 “内疚?”顾玄霜念着这两个字,不由地笑出了声,“他们能够成为哀家称王路上的踏脚石,就已经是他们此生的荣幸了。” “顾玄霜,你该死!”陆沅知一把从林子规的手里将剑拿了过来,刺向了顾玄霜,顾玄霜不甘示弱,再度与陆沅知打了起来。 有人想要上前帮忙,但是被林子规以眼神制止。 顾玄霜想起了上次在大殿之上被陆沅知击败的场景,想要一雪前耻,出招愈发地狠辣。 与顾玄霜的狰狞不同,陆沅知显得游刃有余,最后一剑将顾玄霜的剑轻飘飘地甩了出去,在顾玄霜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之中,她一剑直直地刺向了顾玄霜的眉心。 “陆姑娘,手下留情。”关键时刻,冷樾明带着人过来了。 听到了冷樾明的声音,陆沅知收手,而顾玄霜直接摔坐在地,心有余悸。 冷樾明走到了陆沅知和林子规跟前,他扫了一眼在地上的顾玄霜,眼神愈发地冷了:“那些听她命令要逃出南山的傀偶已经都被朕拦下了,只是傀偶特殊,还是要请陆姑娘前去帮忙,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抹杀傀偶。” “那她呢?”陆沅知瞥了一眼顾玄霜,她从来没有如此地想要杀一个人。 “她让这么多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难道不应该让她也落于同样的处境吗?”冷樾明看着那遍地的傀偶尸身,心中绞痛,这些都是他印天的子民,却被顾玄霜迫害至此。 陆沅知将剑收回了剑鞘中:“那臣女就等着看顾太后的下场。” 说完,陆沅知就转身走了,林子规跟上了她的步伐。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下山了,毕竟接下来就是印天自己的事情了。 下山的路上,顾长昱问道:“陆沅知,你是不是故意被顾玄霜挟持上山的?” 陆沅知没有回答,顾长昱继续追问,“你知不知道这样是把我们所有人都推入了险境,若是你不知道抹杀傀偶的方法,我们都会死在南山。” 陆沅知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顾长昱:“睿王殿下以为臣女为何非要假意被顾玄霜挟持?我们若是不先一步诱出顾玄霜的底牌,这南山上的傀偶一旦下山,殿下想过后果吗?” “那是印天的事情……” “殿下以为顾玄霜会让我们活着离开印天吗?”陆沅知直接打断了顾长昱的话,“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殿下不懂吗?” 苏少禹立刻上前帮着陆沅知说话:“沅知说的不错,武阳山的事情殿下都忘了吗?那些傀偶差点害的我们都死在武阳山,这一次顾太后肯定也想让我们死在印天。” “这都是你们的猜测。”顾长昱还想要狡辩。 “事不关己,殿下就能高高挂起了吗?”陆沅知深问下去,“顾玄霜的目的不仅仅是印天,还有大历。一旦她彻掌印天,下一步就是要对大历出手,不然殿下以为皇上为何要与冷皇联手对付顾玄霜?” “这、这些事情本王根本不知情,父皇是信任你,才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完成父皇的任务不是应该的吗?” 林子规略显凉意的声音幽幽响起:“看来皇上对睿王的能力并不信任。” 此言一出,顾长昱就急了,林子规继续说道,“也对,如睿王这般明哲保身的人,如何能担当得起重任呢?” 这一次,顾长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林子规看向陆沅知,神情变得柔和起来:“沅知,我们走,时辰正好,赶得上早点。” 众人看着陆沅知和林子规远去的背影,面面相觑。 “都回去,驿馆里饭食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戚子衿面无表情地开口。 众人如闻大赦,连忙往山下跑去。 只剩下戚子衿和顾长昱的时候,顾长昱再也不掩饰心中的恼怒:“戚子衿,你是不是也觉得本王无用?” 戚子衿转身看着顾长昱:“殿下觉得何为无用?” “自然是技不如人。” 戚子衿摇了摇头:“妾身倒是觉得,没有担当的人才是无用的。” “你觉得本王没有担当?”顾长昱不解,“本王肯陪着你上南山,难道还不够吗?” “殿下若是因为妾身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妾身承受不起殿下的这份厚爱。”戚子衿回道,“妾身希望殿下有一日能够按照你自己的心意行事,而非反问别人自己要做到何种程度。” 说完,戚子衿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长昱气的一拳锤在了旁边的树干上,冷樾明恰好看到这一幕,从后面走了出来:“睿王火气不小。” 在冷樾明面前,顾长昱不想失了面子:“冷皇说笑了。” “睿王殿下这一路走来应当都是很顺利的?” “冷皇这是何意?” 冷樾明笑的有几分玩味:“所以睿王才会觉得对别人释放出一点善意,别人就要对你感恩戴德。” 顾长昱听懂了冷樾明对自己的揶揄:“冷皇此言逾矩了,这是本王的家事。” “看来睿王还有点过于自傲。”冷樾明提醒道,“你既然在意睿王妃,就该多听听她说的话,而非只让她听你的话。” 见顾长昱还想再说什么,冷樾明已经往山下继续走了,显然是不想再搭理顾长昱。 顾长昱再次气急败坏地捶了一拳树干,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觉得是自己有问题? 自己在戚子衿的身上投入了那么多,戚子衿看不到,这些人也看不到吗? 这一边,陆沅知和林子规走到城外,就已经听到百姓在传“河神”今天早上的预言了。 “顾氏太后,心术不正,倒行逆施,天必将降大祸于印天。” 与这则预言一同流传的,还有顾玄霜当年和亲的真相,以及大历顾氏皇族与顾玄霜断绝关系的事情。 “这顾太后心肠竟然如此歹毒,为了和亲,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 “你们自己想想,那些站在顾太后那边的官员,就几个好官?就说姜家,仗着顾太后,为非作歹,如今姜家的那两个嫡子成了废人,指不定就是老天爷的惩罚。” “那河神的预言肯定会成真,这顾太后到了现在还是咱们印天的太后呢,老天爷肯定会因为她的所作所为降灾于印天。” “还是大历那边聪明,直接将顾太后除名,不管顾太后做什么,也挨不着大历的事。” “为什么她还是印天的太后?” “我听说皇上都要处死太后了,偏偏有先皇的旨意,皇上哪能不管先皇的旨意?” “先皇是驾崩了,纵然这天罚降下来,也不关他的事情,咱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哪经得起折腾?” …… 第304章 更胜一筹 陆沅知和林子规一路听着百姓的议论,进了城。 两人找了个早点铺子,随便点了几样东西就坐下来了。 早点铺子这个时候正是人多的时候,他们谈论起顾玄霜的事情更是热火朝天。 往日里,哪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议论太后,尤其是他们谈论的内容,有一部分是外面的百姓不应该知道的。 很显然,有人故意纵容,且将顾玄霜所做的事情一点点地流传出去了。 这人是谁,不言而喻。 “看来冷樾明是准备利用天下百姓来违逆先帝的旨意了。”陆沅知似有所悟,“他这一招还挺聪明。” “冷樾明是绝对不可能让顾玄霜活在明面上的,她必须死。但他不能自己违抗先帝遗诏,会留下把柄,但若是顺应印天百姓所求,这把柄就会成为一桩美谈。” “的确,如今顾玄霜傀偶的这张底牌已经彻底被抹杀,她就算是留有其他后手,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闲谈,直到铺子里的客人都快走完了,两人才慢悠悠地起身离开。 站在驿馆门口,陆沅知就感受到了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 “顾云臻,我们不过就是离开了一会儿,你怎么敢带人将姑姑和云晗她们都囚禁起来?” “我是为了她们的安全考虑,才不让她们离开驿馆。” 顾长昱听不下去了,抬手一巴掌扇在了顾云臻脸上:“顾云臻,你还要不要脸了?” 旁边,顾云晗和沈千檀在安慰着顾盼,就在刚才,顾盼的脸上差点又要多一道伤疤。 想到这里,顾云晗愤怒地看了一眼顾云臻。 “这是怎么了?”陆沅知和林子规从外面走了进来。 苏少禹是跟顾长昱一起回来的,明白了事情经过,立刻告知了陆沅知。 原来是他们都去了南山之后,顾云臻就让沈连迢带兵将驿馆控制起来,她甚至直接闯进了顾盼的房间,要在顾盼尚且完好的另外半张脸上再划一刀。 顾盼呼救,只有顾云晗和沈千檀拼死冲进来拦住了顾云臻,谁能想到顾云臻是一点情面不留,直接让将士抓住了顾云晗和沈千檀,她继续对顾盼动手。 幸好顾长昱等人赶了回来,这才救下了顾盼一行人。 “看来云臻公主对顾太后的情义十分深厚,到了这个时候,都不忘替顾太后报仇。”陆沅知走到了顾云臻面前,问道,“不过与顾太后要断绝关系的人是皇上,公主回到大历之后想如何为顾太后报仇呢?” 这一句话说的在场之人,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看顾云臻的眼神中都藏着审视。 有顾玄霜这个先例,谁知道顾云臻会不会也动了什么歪心思? “陆沅知,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本公主绝无那个心思。”顾云臻冲上前要打陆沅知,她不敢让陆沅知继续说下去了。 一把匕首从林子规的手中掷出,直接刺向了顾云臻,顾云臻侧身避开,那把匕首在她脸上划了一道,然后钉在了墙壁上。 匕首嵌进墙壁一半,足以想象若是这匕首扎在了顾云臻身上,她的命可能已经没了。 顾云臻抬手摸到了脸上的血,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林子规,你竟然敢毁了本公主的脸?” “那你在对顾盼公主下手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同样的下场呢?”陆沅知挡在了林子规身前,她看着顾云臻,神情冷肃,“顾云臻,你和沈观澜无非是觉得我们回不来了,才敢如此胆大妄为。看来,你们跟顾玄霜的联系不少啊?” 顾云臻顾不得脸上的伤,连声否认:“本公主就是担心你们都离开了,驿馆会有危险而已,这些事情,都是、都是……” 顾云臻环顾一周,最后指向了沈连迢,“都是他自作主张,也是他撺掇本公主去毁姑姑的脸。” 被顾云臻指着的沈连迢一脸的不可思议:“公主,臣明明是听您的吩咐行事。” “沈连迢,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敢污蔑本公主?” 沈连迢下意识地向沈观澜求救,沈观澜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连迢,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担当。” “四叔……” 沈连迢想要说什么,但是在沈观澜的眼神下,他没有敢再开口。 如今沈家是依靠着沈观澜和顾云臻,他明白,自己若是不能承担这一次的罪行,沈家就彻底完了。 沈连迢的沉默,无疑是默认了顾云臻的话。 看着这样的变故,沈轻白心中对沈观澜越来越失望了,沈家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重振? “来人,将顾云臻、沈观澜和沈连迢都带下去看押起来。”顾长昱下了命令。 “顾长昱,你凭什么关我们?”顾云臻不满地问道。 顾长昱冷眼扫了过去:“你们是什么样的心思,本王懒得管。这些事情等你们回去,跟父皇解释,看父皇愿不愿意相信你们。” “顾长昱!” 面对着顾云臻的怒视,顾长昱表现的极为冷淡:“带下去!” 看着来抓自己的人,沈观澜只是说了一句:“我自己走。” 此处是驿馆,顾长昱也没有特意为难他们,只是将他们关押在各自的房间里,不许他们再与外界接触。 在离开大堂的时候,沈观澜看了陆沅知一眼,饱含深意。 陆沅知抬眼,正好对上了沈观澜的视线。 陆沅知的脸上露出了非常标准的笑容,这一局,沈观澜输了。 在沈观澜的计划中,顾玄霜会成功地将陆沅知一行人的命留在南山,然后触发蛊虫的效力,彻底掌握印天。 而他则是在驿馆中控制住临襄和大历的使臣,但是花家兄妹留在了驿馆,他不敢轻易动临襄那一边的人。 原本他以为掌控大历这边的局势会很顺利,可是他没有想到,顾玄霜失败了。 关键是顾长昱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顾云臻这个蠢货要毁顾盼的脸,他连辩解都辩解不了,最终只能将沈连迢推了出去。 解决了这三人的事情,顾长昱看向了陆沅知,他终于明白了陆沅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从他出使印天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要卷入印天的内斗之中,且冷樾明必须赢,他们才能活着从印天离开,才能守得住大历的安定。 “陆沅知,父皇从一开始就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吗?” 第305章 纤若的选择 “殿下,这些事情等别人告诉你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陆沅知看着眼前的顾长昱,突然就明白了顾衍从未考虑过顾长昱的原因。 顾长昱永远只能看到别人想让他看到的东西,这是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 “陆沅知,难道你都是自己发现的吗?”顾长昱不相信陆沅知有这么聪明。 陆沅知已经无心跟他说话了,林子规看出了陆沅知的意思,上前挡住了顾长昱:“睿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反应迟钝的。难道上一次发生在姜府的事情,还没有让你看出来顾云臻和沈观澜的不对劲吗?” 闻言,顾长昱一怔,他当时只觉得顾云臻有些任性,从未想过顾云臻会与顾玄霜有私联。 陆沅知和林子规往楼上走去,林子规开口道:“难怪你要让顾长昱亲眼看到这一幕。” “他太蠢了,既然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那我就只能让他看了。不然他一直这样下去,只会坏了我们的事。” 陆沅知自然是知晓了顾玄霜和沈观澜的计划,才会在南山的事情结束之后和林子规去吃早点,为的就是让顾长昱回来,亲眼看到顾云臻和沈观澜的恶行。 而申若泠和锦书一直藏在暗处,纵然顾长昱没有及时回来,她们也会出手救下顾盼。 顾玄霜在算计她们,她们同样也在算计顾玄霜。 只有将顾长昱暂时拉到她们这一边来,才能免除掉一些麻烦。 若是顾长昱没有看到顾云臻的真面目,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顾云臻的几句话就心软了? —— 梵宁宫 冷樾明直接将顾玄霜带回了梵宁宫,此时的梵宁宫已经是戒备森严,顾玄霜再也不可能从这里逃离出去了。 顾玄霜满身狼狈地被人扔在了地上,她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冷樾明:“皇上,你指责哀家造神,你难道没有吗?” 冷樾明笑了一下:“看来太后的耳目依旧清明,倒是朕小瞧了太后。” 顾玄霜笑的有些癫狂:“皇上,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一旦你造神的事情被发现,那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万象佛是顾玄霜造出来的伪神,百姓纵然反感,却也不会多想。 但河神不同,那是印天自开国以来便存在的神明,一旦那些百姓知道自己信奉的神明被冷樾明利用,那才是真正的反噬。 “看来太后最后的底牌,就是要揭穿朕造神的事情了。” 冷樾明并未如顾玄霜预想的那样气急败坏,顾玄霜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冷樾明,你要干什么?” “太后,你知道朕为何在这个时候让‘河神’再度预言吗?” “为什么?” “因为朕要拔除掉你最后的耳目。” 顾玄霜的双眸微微睁大,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宫外,在关于顾玄霜的流言愈演愈烈的时候,‘河神’之言的真假也开始流传起来。 “我总是觉得这河神说的话不太对劲,太后临朝多年,咱们印天也算是安定,怎么落在这河神的口中,太后一件好事都没有做过?” “太后扶持幼帝登基,劳苦功高,只怕是幼帝长大,心也大了,容不下自己的养母。” “先帝既然留下遗诏,定然是有自己的用意,咱们不能偏听偏信。” “这河神怎么会寄身于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上,我总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当日的神迹,谁知道是不是假的?” …… 陆沅知站在自己常站的窗口位置,听着街上百姓的议论,眉头微皱,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是冷樾明和顾玄霜在博弈,但不管谁输谁赢,受伤的人只会是纤若。 想到这里,陆沅知立刻往楼下跑去。 林子规走出房门,恰好看到了陆沅知:“沅知,你去哪里?” “我去找纤若。” “一起。” 在赶去河神庙的途中,陆沅知和林子规发现了周围的人都在往河神庙那边过去,很显然,顾玄霜让人放出去的流言,终究还是产生了影响。 “河神在桥上,不在庙里。”有人大喊了一声,众人立刻调转了方向。 纤若所在的桥,就是当日举办祭礼的河上的桥。 陆沅知和林子规赶到河边的时候,发现今日聚集在这河边的人,就跟祭礼当天的情况差不多。 只是今天没有什么祭舞,所有人都看着站在桥上的纤若。 纤若一头青丝披散,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衣裳,腰间却系着一条红色的腰带。 未施粉黛,却美的惊心动魄。 “纤若。” 陆沅知听到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回头望去,鸢娘和单雨鹤一起赶了过来,只是人群拥挤,两人再难上前。 纤若的目光扫过人群,在看到陆沅知、林子规、鸢娘和单雨鹤的时候,眼中多了一丝神采。 能够在这个时候见到她们,纤若觉得自己此生应该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吾寄于此身,是感念印天百姓百年信仰,特来预兆。然有宵小之人执意逆天而行,顾氏太后,若是不除,必成大祸。”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纤若眼中金光流转,“吾已尽心血,即将离开。印天百年供奉,吾甚喜此身之女,往后无需祭礼,若有人再行祭礼,吾必降灾于印天。 既受此女,吾亦预言印天之祸,是生是死,皆在尔等手中!” 说完,纤若直接往后倒去,在她掉进河里的这个过程,她整个人都被金光包围,当真似神佛降临于人世。 “纤若……”鸢娘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只是她的声音被百姓几乎疯魔的呼喊声压了过去。 所有百姓跪地高呼“神迹”,他们的眼中满是狂热,有人调动了他们体内的致幻之引,再加上眼前呈现的景象,让他们相信了河神的存在。 纤若在落水之前,看向了陆沅知。 那一眼,太过复杂,但陆沅知看懂了她的眼神,原来这才是她的选择。 以一人之死,换印天太平、以及往后无数青楼女子的性命。 没有人会再怀疑纤若是不是真的河神,因为假河神不可能如此大义地以身赴死,纤若用自己的死粉碎了顾玄霜的阴谋。 纤若甚至在死前,明言取消了祭礼一事,以后,不会再有人去跳祭舞,不会再有人因此而丧命。 纤若用她自己的命,终结了百年的死亡之舞。 第306章 纤若的心愿 “快去下游。”陆沅知拉着林子规就往下游跑,如果速度够快,或许纤若还有救。 单雨鹤提醒道:“你们别忘了,纤若跳了三年的祭舞,不会出事的。” 陆沅知看着单雨鹤不为所动的样子,心底生出了一丝愤怒:“单雨鹤,纤若这次不会主动逃生的。” 闻言,单雨鹤的动作一顿,陆沅知没有再理他,和林子规冲向了下游。 眼见鸢娘追了上去,单雨鹤才反应过来,跟着一起跑向了下游。 但是他们到下游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水下打捞了。 林子规拉住了要跳河去找纤若的陆沅知:“这些人是纤若提前安排的。” 陆沅知脚步一顿,神情哀默。 其实不用林子规提醒,她也是知道的,纤若既然选择了赴死,就不可能活着。 只是陆沅知心里总是存着一丝希望,也许纤若还能活下来呢? 越来越多的人往下游这边聚集,在众目睽睽之下,纤若的尸首被打捞上来。 与一般溺死的尸体不同,纤若的面容看上去与生前并无二致,好似睁开眼睛就是个活人。 但是她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人都围着尸体跪了一圈。 纤若连她自己的死都算计在内了,她根本不是溺死的,而是提前吃下了毒药,从她决定做这件事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完好的尸身,让所有的百姓彻彻底底地相信了她的话。 单雨鹤在不远处看着纤若的尸身,死死地扯着鸢娘,没有让她上前。 直到纤若的尸身被人抬走,人群散去,单雨鹤才松开了鸢娘。 鸢娘反手一巴掌甩在了单雨鹤脸上:“单大人还真是心狠。” 单雨鹤被鸢娘打的偏过脸,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亦没有伤心:“你应该知道纤若想要什么,你若是冲上去,只会让纤若的计划功亏一篑。” 鸢娘何尝不明白单雨鹤的意思,她的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下来:“单雨鹤,你冷静的让人害怕。你知不知道,纤若一直喜欢你……” 单雨鹤没有回答,鸢娘看他这副模样,也不愿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林子规问道:“我们要跟上去看看吗?” 陆沅知摇了摇头:“鸢娘会好好地活着的,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单雨鹤。” 陆沅知从单雨鹤平静的神情下,看出了他深藏的扭曲。 其实,单雨鹤只是不能接受纤若已经死了的事实。 纤若的尸身被抬去了河神庙,众人在外面跪拜,直到夜幕降临,那些百姓才散去了。 在众人散去之后,一道修长的身影走进了殿里。 单雨鹤走到了纤若的尸身旁,此刻的纤若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睡着的人一样。 “纤若,他们都走了,你可以醒过来了。”这句话,单雨鹤说了三遍,只是不管他如何重复,纤若都没有睁开眼睛。 单雨鹤抬手去抓纤若的肩膀,将她扶起身:“纤若,你别吓我,我知道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不会死的……” “单大人如此厉害,难道还分辨不出纤若到底是生是死吗?”陆沅知和林子规一同走进了殿内。 单雨鹤看向两人:“没想到你们会出现在这里。” “单雨鹤,纤若活着的时候,你忽视她的心意。现在她死了,你在这里深情给谁看呢?” “陆沅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这样随心所欲的。” “可是你根本没有为你们的未来努力过,你只是想把纤若送走。” “我都是为了她好。”单雨鹤的声音陡然提高,更显悲戚,“我想让她离开权力斗争的旋涡,后半生活的自由自在,难道不可以吗?” 陆沅知叹息了一声:“这是你的想法,你可曾了解过她的想法?你说的自由自在,是她想要的吗?” “那她想要什么?”单雨鹤犹如困兽一般,“要跟我在一起吗,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听到单雨鹤的话,陆沅知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单雨鹤,你从来都不懂她。她想要的,是不会再有人因为祭舞而丧生,为此她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单雨鹤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 陆沅知走上前,移开了单雨鹤的手,扶着纤若躺下:“曾经有千千万万个青楼女子因祭舞而死,其中也包括她的母亲,侥幸活下来的女子后半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你们或许觉得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从未在意过那些女子的性命,更何况那些女子只是你们眼中的风尘之人,你们更是轻视。 总有人要去救她们的,你们没有人愿意去做这件事,但曾经跳河差点死了的纤若不想再有人经历这种痛苦,她牺牲了自己,解救了其他女子。” 直到此刻,单雨鹤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未真正地了解过纤若。 曾经是他将跳河的纤若救了上来,他看到了纤若醒来之后对生命的渴望。 他以为,纤若会是那个比谁都想要活下去的人,所以他想要让纤若活的自由自在。 至于纤若对他的感情,单雨鹤从来都是假装不知道的,他很清楚,自己和纤若之间绝无可能,若是纤若继续留在京城,只会徒增两人的痛苦。 现在看来,纤若对他确实有情,但是这份情终究比不上她的心愿。 单雨鹤的眼前一片朦胧,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是我对不起她,若是早知道……” “单雨鹤,就算是你早知道会如此,你也不会阻拦她的。”陆沅知戳穿了他面上的深情,“就像纤若一样,她对你的情比不上想要解救那些女子的心意,而你对纤若的情也同样比不上你对冷皇的忠心。” 为了冷樾明的大业,纤若必须要成为河神。 而纤若也有不得不成为河神的原因,只有她成为了河神,才能以河神的身份阻止以后得祭礼,代价就是她的性命。 单雨鹤纵然知道纤若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也不会阻拦纤若成为河神的。 冷樾明的棋已经走了九十九步,还差一步就要成功了,单雨鹤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冷樾明失败? 单雨鹤没有真正地了解过纤若,但纤若很了解单雨鹤。 所以纤若从来没有让单雨鹤知晓她内心真正所想,只要单雨鹤不知道,他就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纤若的爱很纯粹,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为他考虑到极致。 第307章 真情与算计 能够跟在冷樾明身边那么多年,单雨鹤自然不是蠢人。 陆沅知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单雨鹤就已经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他抬起手,轻轻地抚过纤若的脸颊:“你为什么这么傻?我到底哪里值得你如此付出?” 陆沅知和林子规对视了一眼,两人慢慢地走出了大殿。 殿外,冷樾明正在等着两人。 “冷皇今晚怎么如此有兴致?”陆沅知的语气有些冷。 冷樾明看了一眼大殿的方向:“单雨鹤是朕的心腹,他有事,朕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冷皇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陆沅知的话语中透着淡淡的嘲讽之意,“单雨鹤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和纤若不仅私下见过,甚至还达成了交易。你帮她成为河神,她帮你除掉太后。” “陆姑娘还知道什么?” “除掉太后之后,你不会让纤若活着的。你很清楚,一旦造神的事情被发现,你的皇位就不稳了。”陆沅知定定地看着冷樾明,“你之前答应单雨鹤的事情,事成之后让纤若离开京城是假的,你不会容许自己的秘密有丝毫被发现的可能。” 冷樾明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陆姑娘倒真是聪明。” “你来这里,固然是担心单雨鹤,亦是来确认纤若真死还是假死。” 陆沅知所说的话,全部都是冷樾明心中所想。 看着眼前的陆沅知,冷樾明的心底没有由来地升出了一丝恐慌,他感觉自己在陆沅知面前,好像无所遁形。 但到了这一步,冷樾明在陆沅知面前也就没有再隐藏什么了:“你说的对,朕本来还在想着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纤若,但是她选择了这种方式自杀,确实是解了朕的难题。” “冷皇似乎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所谓的真情,是吗?” 冷樾明点了点头:“没错,朕不相信。” “其实纤若在与你做交易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活下去,她已经为自己选好了结局。还是那个道理,她也不想让单雨鹤为难。” “单雨鹤永远都会选朕。”这点自信,冷樾明还是有的。 陆沅知听了只觉得可笑:“纤若也知道单雨鹤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但单雨鹤选择的时候还是会痛苦,她连这份痛苦都不想让单雨鹤承受。 冷樾明,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一份情义,哪怕这个人卑微到尘埃里,她的爱也是能够拿得出手的。” 冷樾明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重重地撞了一下,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陆沅知的身上,他看到了与众不同的坚定。 但他以为陆沅知是个例外,可是现在陆沅知告诉他,这世上有无情之人,但有情者更众。 即便是被世人看不起的青楼女子,纤若爱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倾尽所有。 可为了大义,为了救更多的人,纤若抛下了心中所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死路。 “为什么?” 冷樾明不明白,当年的陆沅知宁可与群臣为敌也要维护盛意,也不明白如今的纤若为何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为君者当无情,但无情如顾玄霜,她得到了什么?” 论起无情来,顾玄霜当属第一,但她只得到了众叛亲离。 陆沅知继续问道,“所以冷皇觉得,真正无情之人能够坐得稳皇位吗?” “陆姑娘是觉得朕坐不稳皇位吗?” 陆沅知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冷皇从不是无情之人,又何必强迫自己去当那个无情之人呢?” 冷樾明还想再说什么,陆沅知却是直接走开了。 林子规慢了陆沅知一步,他走到了冷樾明身边,说了一句:“有些事情,冷皇没有必要做违心的决定。” 林子规没有明言,但冷樾明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或许将她留下,才是顺了朕心意的决定。” “本王觉得,冷皇刚才说的这句话,挺违心的。”林子规笑了一下,“其实你很适合当皇帝,有些时候,真情和算计你自己都分不清,可虚虚实实才能让你坐稳皇位,不是吗?” 林子规说完就走了,冷樾明看着这两人离开的背影,有一种被揭穿心事的无力感。 枉自己以为隐藏的很好,没想到陆沅知和林子规将自己看的如此透彻。 可是就这样放走陆沅知,他始终有些不甘心。 冷樾明没有再纠结这件事,他走到了殿门口,看着单雨鹤无声痛哭的样子,他的心好似被针细细密密地扎着。 单雨鹤陪他走过了这么多年,何曾如此痛苦过? 冷樾明心疼是真,但他不会后悔自己和纤若的交易。 就像林子规说的那样,是真情还是算计,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在回驿馆的路上,林子规问道:“你觉得冷樾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很别扭。”陆沅知回道,“但就像你说的,他可以做一个好皇帝。” “今天晚上我们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时间,他会改变心意吗?” “在他身上,我倒是愿意赌一把。” “为何?” 陆沅知想起了当年冷樾明在戏阁外提醒自己的事情:“他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但他很清楚自己是一个帝王,不敢心软,可又忍不住心软。” 林子规自然是听出了陆沅知对冷樾明的认可:“你倒是了解他。” 这话中,透着几分酸意。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陆沅知握住了林子规的手,“这点事你都能放在心上?” 感受着陆沅知的手传来的温度,林子规心中多了几分喜悦,他握紧了陆沅知的手:“那我就陪着你一起赌这一把。” “我想起了一个地方,我们先不回驿馆,去那里看看。” 林子规问道:“醉梦?” 陆沅知点了点头:“我想替纤若再去看看鸢娘。” —— 站在醉梦门口,陆沅知想起了自己和纤若在里面喝酒的场景。 这才过去了多久,已经阴阳两隔。 醉梦的门半敞着,里面一片漆黑,两人听到了里面的呼吸声,有人在里面。 陆沅知和林子规走了进去,醉梦已经许久未曾开张,里面落了不少灰尘,十分冷清。 林子规点亮了蜡烛,几根蜡烛就照亮了这间并不大的酒馆,两人看到了喝的醉醺醺的鸢娘。 听到动静,鸢娘支起身子,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你们要不要一起喝酒,今天醉梦不限,随便喝……” 第308章 上下一心 陆沅知走到倒在地上的鸢娘身边,蹲下身看着她:“你喝了多少,醉成了这样?” “喝了一下午,才喝醉了。”鸢娘指着自己的脑袋,“但是这里始终保持着一丝清醒,为什么我连彻彻底底的醉都做不到?” “或许再喝一些,你就醉的彻底了。” 闻言,鸢娘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劝我不要再喝了。” “为什么不喝呢?喝醉了、睡着了,你在梦里就能见到活着的纤若了。” 陆沅知的语气太过平静,鸢娘一时之间竟然区别不出她到底是在安慰,还是在讽刺自己:“你是不是觉得我只会逃避,不敢面对?” 陆沅知从鸢娘的手中拿过酒壶:“酒是个好东西,喝醉了,就可以什么都不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活着的人,身上总是会多了一份责任,希望你醉过之后,还能记得你和纤若共同的心愿。” 听着陆沅知,鸢娘想起了很多事情:“是啊,我跟纤若商量好的,要一起经营这家酒馆,不管她在不在,我都要带着她的心愿好好地活下去。” 陆沅知将酒壶放在了地上:“以后的路你想怎么走,看你自己的选择。” 说着,陆沅知站起身,在她转身之际,鸢娘的声音响起:“纤若她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我们死里逃生之后,一直活在那种濒死的恐惧之中。唯有她,不仅从那种恐惧之中走了出来,甚至还想要救其他人。 难道这世上的好人,都活不长久吗?” 久久的沉默之后,陆沅知开口:“是因为好人从不在意生死,只在意自己所做的事情有没有价值。” 听到陆沅知的回答,鸢娘似乎陷入了沉思,而林子规的瞳孔有些微微地颤抖,他从未忘记过陆沅知曾经跟他提过的上一世。 上一世的陆沅知也是如此,她耗尽了自己的生命,也想要护着大历边境的安定。 她自己的生死,她从未考虑过,可是她会在乎别人的生死。 边境的将士,边境的百姓,陆沅知一个都放不下。 好人,似乎都会活得很累。 回去的路上,林子规难得的沉默。 “子规,其实在纤若的身上,我们都看到了对方的影子,这或许就是我们都希望她能活下去的原因。” 好像纤若这一次活下来了,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也救了上一世的自己。 可是纤若的死让他们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上一世走到最后,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死局,但对大历而言,才是真正的新生。 “这一次,我们都会活下去的。”林子规牵着陆沅知的手,这话不知是在安慰陆沅知,还是在安慰自己。 陆沅知没有回答,她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其实只要能够跟林子规在一起,生死她早已不在乎…… 纤若的预言在整个印天迅速地流传开来,至于那些质疑纤若的人直接被百姓们自发地抓了起来,全部送去了河神庙。 冷樾明不费一点力气,将顾玄霜安排在民间的耳目一网打尽。 而因为预言之势愈演愈烈,无数的百姓都跪在了宫门口,在万民书上按下手印,祈求处死顾玄霜。 学子们亦是长跪于宫门前,请求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处死顾玄霜。 甚至原本还在动摇的官员,在短短几天之内都坚定了决心,与那些学子一同跪在宫门口。 这个时候,什么先皇遗旨都不重要了,死人的意愿哪有活人的命重要? 举国上下,在处死顾玄霜一事上,格外的同心协力。 冷樾明看着案桌上堆的高高的奏折,他知道,自己蛰伏多年,终于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单雨鹤,带着这些奏折,随朕走一趟梵宁宫。” “是。” …… 站在无比萧条的梵宁宫前,冷樾明回想起了往日里梵宁宫的辉煌。 抬脚走进梵宁宫,里面安静的有些可怕。 走进空旷的大殿里,冷樾明看到了坐在高台凤椅之上的顾玄霜。 几日未见,顾玄霜看上去老了很多,鬓边多了许多白发,靠着脂粉才盖住了脸上的憔悴。 此刻,在顾玄霜身边伺候的人只有一个房嬷嬷。 “房嬷嬷对太后倒是不离不弃。”冷樾明嘲讽道。 顾玄霜抬起眼皮看向站在下面的冷樾明:“皇上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看哀家的笑话了?” 冷樾明示意单雨鹤将那些奏折全部搬到顾玄霜面前:“太后的那些耳目朕都已经拔除掉了,想来太后这几日不曾听到外面的消息,应该心急如焚,朕特意带了奏折让太后瞧瞧。” 在自己的耳目都被拔除之后,顾玄霜就明白,自己失败了。 只是顾玄霜不甘心:“哀家很好奇,皇上到底是如何再次坐实了她河神的身份?” 冷樾明只回了三个字:“她死了。” 这三个字,已经足以让顾玄霜明白一切:“皇上还真是雷厉风行,这手段比哀家狠多了。” “太后应该还不知道,她是在所有信众面前自愿赴死。” 顾玄霜的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她以为是冷樾明派人杀了纤若,却没有想到纤若竟然愿意在众人面前自杀。 “太后现在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吗?”冷樾明再次问道。 顾玄霜明白了冷樾明的意思:“皇上是说无人愿意为了哀家付出自己的性命,却有人可以为了皇上付出生命?” 冷樾明摇了摇头:“是太后你把事情做的太绝,那别人对你又怎么会留情面呢?” 顾玄霜翻开了那一本本的奏折,每一本奏折上的内容,都是在请求冷樾明处死顾玄霜。 顾玄霜越看越心惊,她没有想到这些人宁可违逆先皇的旨意,也要自己死。 顾玄霜奋力地将所有的奏折都推到了地上,她起身愤怒地拍着桌子:“冷樾明,哀家当年就应该杀了你,若非是你,哀家怎么会落得今天的地步?” 看着眼前面容狰狞的顾玄霜,冷樾明的笑容愈发冰冷:“太后,你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悔过之意。 不过也幸好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回头,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朕做起来丝毫不会有心理负担。” “皇上要杀了哀家吗?” 冷樾明恢复了一脸的严肃:“是,朕要在天下百姓面前杀了你。” “皇上忘记自己是如何坐上这皇位的吗?”顾玄霜恶狠狠地问道,“若是没有哀家抬举你,你怎么可能成为皇帝?” 第309章 请太后赴死 当年,的确是因为顾玄霜选中了冷樾明,冷樾明才有了登上皇位的可能,否则他可能会像这深宫之中其他失去了母妃的皇子一样,死的悄无声息。 顾玄霜从来不觉得自己对冷樾明严苛,她已经将冷樾明扶上了那至高的皇位,他为什么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当一辈子听话的傀儡皇帝呢? “现在想来,陆姑娘有一句话说的非常精准,太后明明是最无情的人,却喜欢用情义去要挟别人。”冷樾明的声音低沉,彰显着他低落的心情。 在他被顾玄霜接走的时候,年幼的冷樾明怀揣着的是无限的欣喜。 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了母亲了。 即便是在刚才,只要顾玄霜示弱,他还是不会将事情做到最绝。 可是顾玄霜,终究还是打破了他所有的期待。 这些话,冷樾明没有对顾玄霜说,因为他知道,顾玄霜是无心之人。 沉甸甸的宫门再次被关上,梵宁宫里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顾玄霜的心中多了几分恐慌和畏惧,她能感觉的到,自己这一次好像真的要完了。 “太后……”房嬷嬷上前欲扶着顾玄霜,但是被顾玄霜拍开了:“皇后呢?” 房嬷嬷摇了摇头,顾玄霜怒骂:“废物,都是废物!枉费哀家那么心血抬举姜家,到了关键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 “太后,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看着房嬷嬷一脸焦急的神色,顾玄霜抬手掐住了房嬷嬷的脖子:“你先下去等哀家。” 房嬷嬷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挣扎一下,顾玄霜直接用力掐断了她的喉骨,房嬷嬷死的时候,眼睛大睁。 她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死在忠心了一辈子的顾玄霜手里? 顾玄霜松开手,将已经死了的房嬷嬷扔在了地上,她的眼底没有丝毫的悲伤:“你伺候了哀家这么多年,到了下面继续伺候哀家……” —— 印天百姓所求,冷樾明不能不理。 所以冷樾明让钦天监选了个吉日,他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去宗祠祭拜,在历代先祖牌位前将顾玄霜的所作所为一一细数。 最后,冷樾明亲自摇签以求历代先祖们的明示。 钦天监当众解签,顺应国本,顾玄霜必诛! 听到解签的结果,所有人跪地三呼万岁,由此顾玄霜的命运彻底被定了下来。 众人本以为冷樾明会私下处死顾玄霜,没想到他在解签结果出了之后,直接让人去梵宁宫将顾玄霜带到了宗祠这边。 从梵宁宫到宗祠的路,算不得近,众人等了许久,却无一人不耐烦。 直到他们看到顾玄霜出现的那一刻,心中百味杂陈。 冷樾明已经让宫人为顾玄霜准备好鸩酒,送到了顾玄霜面前:“太后,请。” 顾玄霜看着眼前的酒杯,始终没有伸手去拿,她看着冷樾明:“若是哀家不肯喝,皇上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强灌哀家毒酒吗?” 冷樾明默不作声,而在台阶下面的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全部跪地恳求:“请太后为印天安定赴死!” 一声高过一声,顾玄霜的心终于死了。 冷樾明这时开口道:“太后现在明白了吗,你死是顺应民意。” “皇上还真是聪慧,用这样的方法,让天下人与你一起违逆先帝旨意。”顾玄霜知道,自己输的彻彻底底。 对这个结果,顾玄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没有再做无用的挣扎,抬手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下。 酒杯落地,四分五裂。 请太后赴死的声音也随之停下。 顾玄霜看向冷樾明:“皇上满意了吗?” “让太后死从来不是朕想要的,朕想要的是太后生不如死。” 顾玄霜还未来得及深想冷樾明话中的意思,她就感觉腹中一阵绞痛,浑身的力气在迅速流失,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顾玄霜努力地往下面看去,那些人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好似在恭送自己这个太后上路。 还真是可笑啊! 冷樾明看着顾玄霜不甘地闭上了眼睛,吩咐了一句:“按照太后规制,为太后办丧……” 顾玄霜已死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一直在宫门口长跪不起的百姓听到了这个消息,才起身散去。 驿馆中,顾长昱听到了顾玄霜的丧事,只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没有人跟顾长昱提要不要去吊唁顾玄霜的事情,尤其是大历之人,连顾玄霜的丧礼都不敢出席,生怕因此惹上什么麻烦,毕竟如今的大历与顾玄霜已经再无任何干系。 “吩咐下去,这几日若无要事,都不要离开驿馆。”顾长昱叮嘱道。 “是。” 传达命令的将士离开之后,顾长昱看向了戚子衿:“子衿,陆沅知那边你亲自去提醒一下。” 戚子衿想说陆沅知自有分寸,但看到顾长昱的脸色,戚子衿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 看着戚子衿离开的背影,顾长昱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戚子衿与自己的话越来越少了…… 戚子衿来见陆沅知的时候,就看到陆沅知正在与林子规对弈,两人之间并无那种对弈时紧张的氛围,反倒是透着一种松弛自然。 “子衿,我和子规发现了一家不错的酒馆,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开门,这两日已经重新开门,我们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喝酒?” 听着陆沅知的邀请,戚子衿笑着回道:“我随时都可以。” 戚子衿一边说,一边看向棋盘。 待看清棋局之后,戚子衿调侃道:“我也算是见过不少人对弈,可从未见过你们这样对弈的,都生怕对方输了,再这样互相谦让下去,这一局棋下到明年都结束不了。” 陆沅知看了一眼林子规,嗔怪道:“你听到了,让你拿出真本事跟我下棋,你是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林子规笑而不语,戚子衿听不下去了:“你还好意思说邺王,你看看你自己落的子,我也没有看你使出下棋的真本事来。之前你跟我下棋的时候,可没见你这般心慈手软。” 陆沅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见她这样子,戚子衿就没有再继续调侃她:“真没有想到,顾太后最后竟然就这样死了。” “你觉得顾太后真的死了吗?”陆沅知反问。 戚子衿有瞬间的错愕:“难道她还有金蝉脱壳之计?” “我是觉得以冷皇的性子,不会让她这般轻易地死了。”陆沅知来了几分兴味,“也许还会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第310章 废人 顾玄霜的丧仪都是按照太后的规制来办,所以身为皇后的姜绾是要亲自为顾玄霜守灵的。 姜绾跪在灵堂中,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心中凉意愈深。 自从她与冷樾明大婚以来,冷樾明就没有踏足过她的长乐宫。 身为皇后,却迟迟没有与帝王合寝,姜绾已经成为了宫里的笑话。 那些宫人在姜绾面前自然不敢表现出任何的嘲笑来,但是姜绾在那些人的眼底看出了轻视。 而在宫里唯一能帮自己的顾玄霜,如今正躺在棺材里。 这一刻的姜绾心中满是悲意,她并非是悲伤于顾玄霜的死,而是悲伤于自己以后的命运。 若是她不能挽回冷樾明,长乐宫与冷宫又有何异? 至于姜家,失了太后之后,姜家的颓势已经无力回天。 姜绾的心中甚至有一些庆幸,毕竟姜家的两个嫡子已经废了,他日必然是姜临继承姜家的一切。 若是将一个辉煌的姜家交到姜临手中,姜绾还是不愿的。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太后去世之后,皇上和姜家之间反倒是有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姜家无可用之人,那就不会再是冷樾明的威胁,冷樾明也就没有了对付姜家的必要。 而姜家出了一个皇后,朝野上下自然不敢随意轻看了姜家,当一个有名无权的国丈,对姜丞相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如此一来,姜家和冷樾明就能两厢无事。 曾经的姜绾一直在姜家和冷樾明之间左右为难,现在的她终于可以不再担心这件事。 这样想着,姜绾的心中一松。 皇上是个念旧情的人,只要让冷樾明看到自己的心意,他一定会谅解自己的! 这次太后丧礼,冷樾明是特意交给姜绾操办的,礼部从旁协助。 姜绾想要向冷樾明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这场丧礼办的格外用心。 等到丧礼办完之后,姜绾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与一直在忙碌的姜绾相比,冷樾明显得清闲了许多。 御书房中,冷樾明听着单雨鹤汇报姜绾这段时间的动向,神色莫名。 “……皇后特意派人送信回姜家,让姜丞相上书请辞。” 单雨鹤说完之后,冷樾明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皇后还真是天真。” “皇后应当是觉得姜家落魄下来,皇上您就不会再对姜家出手了。” “既然皇后将太后的丧事办的这么周到,朕该送姜家一份大礼。”冷樾明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讽刺。 冷樾明对太后都已经下了死手,怎么可能还会放过姜家? 姜绾现在让姜家退出,为时已晚。 冷樾明倏然抬起头看向单雨鹤,问道:“纤若的尸身你好生安葬了吗?” 提起纤若,单雨鹤的心中划过痛意,他点了点头:“微臣将她和她娘葬在了一起,她这一生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救下母亲,死后能够母女团聚,她应当能开心一些。” 听着单雨鹤的话,冷樾明有几分酸涩,到底是自己对不起纤若。 “若是没有她,除掉太后的事情不会如此顺利。” 冷樾明还想要再说点什么,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还是单雨鹤接过了他的话:“纤若也有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如今事情既成,想来她是不会后悔与皇上的交易的。” 单雨鹤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不愿、也不能再深想下去。 纤若的事情,终究还是到此为止了。 冷樾明站起身,走到了单雨鹤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冷樾明落手很轻,但是落在单雨鹤的肩膀上,单雨鹤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快要塌下去了:“皇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微臣永远都会站在您的身前。任何人想要伤害您,都要踏过微臣的尸体。” “单雨鹤,你后悔过吗?”冷樾明问道。 单雨鹤回答的坚定:“微臣从不后悔,单家护国护君的祖训微臣从不敢忘记,而且纵然没有祖训,微臣也会誓死护着皇上。” 单雨鹤和冷樾明曾经走过了最为艰难的岁月,单雨鹤很清楚自己保护的不仅仅是一位君王,更是印天的未来。 所以不管何时何地,保护冷樾明这件事,单雨鹤都是放在首位的。 “走,陪朕再去见那旧人最后一面。” 冷樾明抬脚往外走去,单雨鹤立刻跟了上去。 —— 顾玄霜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茫然,直到感受到了喉咙火辣辣的疼痛,她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 巨大的欣喜从她的心底涌起,老天爷对她还是仁慈,只要没有死,她就还有机会。 她想要开口喊人,但是她一张嘴,就发现自己无法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和脚一点力气都没有,手腕和脚腕都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还渗出了血迹。 那种欣喜立刻从顾玄霜的心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恐慌。 尤其是在她发现不管自己如何调动内力,都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她的恐慌达到了巅峰。 顾玄霜拼命地向四处张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梵宁宫。 此时的梵宁宫内外俱是寂静,就连风声都听不到。 在漆黑的夜幕之中,整个梵宁宫就像是一个吃人的怪物,而顾玄霜此刻就在怪物的肚子里。 身处往日里最为熟悉的梵宁宫,顾玄霜的心中冒出了无限的恐惧,莫非是自己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沉重的殿门被人推开,单雨鹤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为冷樾明照亮了前面的路。 对于单雨鹤和冷樾明,顾玄霜是厌恶至极的,但是现在看到这两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的心中竟然只有庆幸,有活人就好。 “顾玄霜,朕说过,不会让你死的。” 一句话,让顾玄霜如坠冰窟,她记得冷樾明说过,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顾玄霜想要说什么,但是她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应该还没有看过自己现在的样子?” 冷樾明说着,看了一眼单雨鹤,单雨鹤直接上手将顾玄霜拖到了殿中的镜子前,让她看着自己如今的模样。 借着灯笼的光,顾玄霜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她的瞳孔骤然睁大,镜子里的那张脸已经是面目全非,脸上是几道深可见骨的划痕。 而她未曾感到疼痛的原因,是因为伤口上敷着镇痛效果极好的药。 第311章 囚禁余生 “二长老心疼你,给你上了最好的药,这药的止痛效果最好,副作用是你的伤口永远都不可能愈合,而且会越来越严重,直到毁掉你的整张脸。” 冷樾明幽凉的声音在顾玄霜身后响起,顾玄霜宛如疯了一样扭动着。 冷樾明继续说道:“那杯毒酒,毁掉是你的内力。不过朕可不敢小看你,所以将你的手筋和脚筋都断了,就连你的喉咙也毒哑了。” 听到这里,顾玄霜停止了挣扎,只是怨恨地看着冷樾明。 看着顾玄霜怨愤的目光,冷樾明反倒是笑了:“顾玄霜,朕说过,会让你生不如死。你这样自傲的人,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成为一个口不能言、武功尽失的废人。 至于你的脸,这是你欠顾盼的债,过去了这么多年,还债自然是要连本带利。” 冷樾明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看着顾玄霜,“顾玄霜,成为一个废人之后,你连死的权力都没有了,以后你就这样在梵宁宫一直活着。 朕终究是念着太后当年扶持朕登基的恩情,所以封锁了太后‘生前’最喜欢的梵宁宫,不许任何人踏入。 所以你放心,不会再有人打扰你的清净了。” 顾玄霜要扑上去咬冷樾明,被单雨鹤一脚踹开,冷樾明站起身,垂眸冷冷地看着顾玄霜:“是朕考虑不周,忘了现在的你已经没有了自理的能力,所以朕特意安排了一个人照看你。” 在冷樾明说完之后,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从殿外走了进来,随着他越走越近,顾玄霜眼中的惊恐越来越深。 二长老看着顾玄霜,脸上的笑容堪称温柔:“玄霜,到了最后,陪着你的还是我啊。” 顾玄霜拼命地往后退,但是二长老直接上前一把将顾玄霜抱在了怀中,一脸满足:“原来只有你落到了这步田地,才能无法从我的身边逃走。你放心,我不嫌弃的脸,也不嫌弃你现在成为了一个废人,只要能够在你的身边,你怎么样,我都是开心的。” 顾玄霜摇着头,眼中满是抗拒,她甚至望向了冷樾明,想要向冷樾明求救。 她宁可死,都不想再与这个人朝夕相处。 但是二长老非常强势地扭过了顾玄霜的脸,让她的眼中只能看到自己:“顾玄霜,我才是那个最爱你的人,为什么你要抛弃我? 当年我就不该帮你夺权,你有了权力之后就一脚把我踹开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有抛下我的机会,你永远都没有再离开我的可能。” 不管顾玄霜如何不情愿,她都无法反抗,只能任由二长老将自己抱在怀里。 “二长老,朕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到了,至于你答应朕的事情,还没有全部办完呢。”冷樾明提醒道。 二长老回过头看向冷樾明:“皇上遵守承诺,让玄霜永远留在了我的身边,我自然会完成那最后一件事。 以后,印天也不会再有二长老,我会和玄霜一起待在这无人踏足的梵宁宫,直到死。” 冷樾明看向二长老怀中抱着的顾玄霜,他愈发地看不懂二长老的执念了,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冷樾明问了一句:“你放弃了一切,为了这样的人,值得吗?” “每个人所求都不一样,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放手了。” “在法源寺扫了那么多年地,你的执念倒是更深了。” “连佛祖都无法度化我的执念,那我就只能顺应这份执念了。” …… 冷樾明和单雨鹤走出了梵宁宫,梵宁宫的大门再次关上。 冷樾明回身看着梵宁宫,他很清楚,自己在位期间,这扇宫门永远都不会再被打开了。 顾玄霜的余生,都会被困在这里,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而在她身边的人,只有她最厌恶的二长老。 这对顾玄霜来说,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看到这样的她,你们满意了吗?”冷樾明看向了一个方向,出声问道。 陆沅知和林子规走了出来,对于冷樾明发现了他们这件事,两人并不心虚,陆沅知看了一眼梵宁宫紧闭的宫门:“冷皇做事,还真是令人放心,说让她生不如死,就不会让她那样轻松地死去。” “陆姑娘和邺王满意就好。”冷樾明的心中并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感觉,反倒是觉得心中堵得慌。 “冷皇,人生一世,鲜少有人能够得到一人从始而终的陪伴和真心。”陆沅知说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臣女觉得冷皇很幸运,有一人始终站在你这一边,而您的身边,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所以,那些不值得你执着的人,就放下。” 冷樾明明白陆沅知所说的人是顾玄霜,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生母去得早,她对亲情有着一种执念。 此刻,听着陆沅知的话,冷樾明又想到了二长老的模样,自嘲地笑了:“多谢陆姑娘提醒,或许朕与陆姑娘一样,注定是亲缘淡薄的人。” “亲缘淡薄又何妨?”林子规问道,“冷皇过于追究十全十美,最后未必会有好的结果。” “会像顾玄霜一样吗?” “世上之事,从无定数。”林子规回道,“但人不能做坏事,一旦为之,报应就在路上了。” “邺王这话有点意思。”冷樾明自然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不知邺王有什么指教?” 林子规一脸无畏地看着冷樾明:“本王希望冷皇放下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邺王的话,朕实在听不懂。” 冷樾明说完转身就要走,林子规继续说道:“在法源寺的时候,二长老给的药,若是本王当真给沅知吃下,会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冷樾明没有看林子规,而是下意识地看向了陆沅知。 他以为陆沅知会愤怒,但是陆沅知的神情依旧平静。 “永远活在幻境之中,无法醒来。”冷樾明还是说出了实话。 “为什么?”陆沅知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情绪依旧稳定。 这是冷樾明第一次没有任何隐瞒地回答陆沅知的问题:“当年在大历的时候,朕是想要带你回印天的,可是你拒绝了朕。所以这一次,朕想要将你留在印天。 陆沅知,如今顾玄霜已经不能再威胁朕了,你愿意留下来吗?” 第312章 林子规的不安 “如果臣女答应了你,冷皇只会失望。”陆沅知一眼就看穿了冷樾明真正想要的东西,“你想要的无非是有一份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情义,当年你千方百计地试探我和邺王,现在还是这样啊。” “陆沅知,你聪明的可怕。”冷樾明这话说得,听不出是夸是贬。 陆沅知也没有在意冷樾明的态度:“臣女说无心争权夺利,你信吗?” 冷樾明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所以他没有开口回答。 陆沅知似乎也没有想过冷樾明会回答自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但是子规相信。” “你想说什么?” “冷皇从来不相信臣女。就算臣女留下来和亲,你也只会怀疑臣女是不是下一个顾玄霜。”陆沅知的话很直白,“臣女一直觉得跟冷皇可以是朋友,也不想失去你这位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对冷樾明来说十分陌生。 陆沅知点了点头:“在危难之时,可以互相扶持走出困境的朋友。” 冷樾明看向了站在陆沅知身边的林子规:“那邺王呢?” “邺王是臣女哪怕明知走不出危局,也愿意和他一起坦然赴死的人。” 这个回答,是冷樾明意想不到的,他没有再说什么,或许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转身离开的冷樾明,陆沅知和林子规没有再阻拦他离开。 直到冷樾明和单雨鹤走远了,林子规才开口问道:“其实我可以用其他方法,让他放你离开。” “子规,他现在是可以独掌大权的帝王,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如履薄冰的冷樾明。”人一旦彻底掌握了权力,不管是否出自他的本意,都是会改变的,“他若是受了威胁,或许会暂时低头,但其后的反噬谁知道会有多大的影响呢?” 林子规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子规,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所以我不想再横生枝节,加剧这份危险。冷樾明可以不是朋友,但决不能是敌人。” 陆沅知说的是实话,但林子规听在耳中,心里更觉难受:“还是我太无用了。” 眼下,只有让冷樾明主动放陆沅知离开这一条路可走。 正因为这样,林子规又一次感觉到了无力。 陆沅知牵住了林子规的手:“子规,我们能走到今时今日,已经很出乎意料了。往后的路或许会更难走,但就像我方才说的那样,就算前路走到底是万丈悬崖,我也愿意跟你一起跳下去。” 直到此时,陆沅知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纤若之死对林子规的影响。 林子规以前不是这样患得患失的人,但是他以为自己能救下纤若的。 可是纤若还是死了。 这让林子规开始觉得无力,他如今救不了纤若,以后会不会也救不了陆沅知? 这才是林子规最担心的事情。 但是陆沅知现在再一次地告诉了他,她已经预想到了未来的无数种结局,无论是哪一种结局,她都不会后悔。 林子规抬手将陆沅知抱在怀中:“好,我们生死相依。” “所以,你不用觉得自己无用,因为这是我们两个人要一起去面对的事情。”陆沅知下巴靠着林子规的胸膛,仰起头看着他,“你不要总是走在我的前面,为我扫除所有的障碍,我们是可以互相保护的。” 看着陆沅知亮晶晶的眼眸,林子规的眼底也不由地染上了笑意:“不过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在法源寺的时候,我听了二长老的话,把药给你吃了?毕竟,关心则乱。” “因为我相信你啊。”陆沅知回道,“就算我真的吃了那颗药,沉浸在幻境之中,你也会将我唤醒。” “你对我这么信任?” 陆沅知点头:“当然。” 原因很简单,因为陆沅知永远都会选择真实的林子规,她会为了林子规回来的…… 冷樾明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思索着陆沅知说的话。 “雨鹤,你觉得朕该留下陆沅知吗?”冷樾明问道。 单雨鹤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 冷樾明看到他的反应,叹息一声:“连你都帮她吗?” “微臣不是帮她,而是希望皇上能够事事顺心。”单雨鹤解释道,“陆姑娘心有所属,她不会愿意留在印天的,您强行让她留在印天,只会给您带来麻烦。” “你倒是实诚,这种话都敢说。” 听冷樾明的语气,他并未责怪单雨鹤,反倒是有些动摇一开始的想法,“朋友确实是比敌人听起来更为诱人一点,只是朕始终不甘心。” “皇上喜欢陆姑娘吗?” 冷樾明想了想,回答:“朕也不知道。” 或许曾经有过心动,但相较于心动,更多的还是利益的算计,所以那份心动就显得更微不足道了。 冷樾明很清楚,他和林子规不一样。 他可以接受身边人的聪明,但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心思被人完全看破。 宋暖在这一点上做的很好,所以冷樾明对宋暖很满意。 可是只要对上陆沅知的眼睛,冷樾明就会觉得自己的心思都被看穿了,这让他极为不快。 这样的陆沅知,带着一种蛊人的力量,令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可是他的意识在时时刻刻地提醒他,靠近陆沅知会受伤。 所以冷樾明对陆沅知的感觉,很复杂。 “皇上还没有同意和亲,就已经为陆姑娘如此耗费心神,若是陆姑娘当真入了宫,皇上还能安心吗?” 单雨鹤的声音在冷樾明耳边响起,冷樾明恰好走到了寝殿门口,他独自一人走进了寝殿。 单雨鹤面对着已经关上的殿门,神色复杂,其实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是有私心的。 他终究是对不起纤若,既然无法送纤若离开,那就让他尽自己的绵薄之力,送陆沅知离开。 单雨鹤转身,恰好看到了站在柱子后面的暖妃,神情瞬间严肃起来:“暖妃在这里久候,怎么不进去?” 单雨鹤不知道宋暖听到了多少,故意试探道。 “本宫来的不巧,远远地就看到皇上在和大人说话,不敢上前打扰,就在旁边等着。” 宋暖这是在告诉单雨鹤,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就算是听到了,也会当做没有听到。 “皇上现在的心情应当不会太好,暖妃还是先行回去。” “那本宫明日再来看皇上,皇上这里还要劳单大人多费心思了。” 看着宋暖干脆利落地离开,单雨鹤在心中感叹了一句,难怪她能得到皇上如此重用,这眼力见就不是中宫那位能比得上的。 第313章 冷昭和之死 下了早朝,冷樾明就回了御书房,在御书房门口看到了一直在等他的姜绾:“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亲自为皇上炖了汤,皇上刚下了早朝,可以用一些。” 姜绾跟在冷樾明身后,走进了御书房。 冷樾明坐下之后,姜绾就为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了他的手边。 “皇后有什么事情就直说。” “臣妾听闻父亲已经向皇上上疏请辞之事。” 姜丞相在上朝的时候已经提过此事,不过冷樾明并没有同意,当然,也没有拒绝,只是一直拖着。 姜丞相总觉得冷樾明的态度不大对劲,特意让姜绾来打探情况。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不知道吗?” “父亲年老,臣妾只是担心父亲的身体已经无力再担得起丞相一职。” 姜绾刚刚说完,单雨鹤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皇上。” “进来。” 单雨鹤走了进来,看到姜绾在里面,他给两人都行了礼,随后说道:“皇上,姜家出事了。” 听到是与姜家有关的事情,姜绾立刻急了:“姜家出了什么事?” 单雨鹤看着冷樾明,继续说道:“姜荣刺伤了昭和公主,如今太医已经入姜府为公主看伤,尚且不知情况如何。” “姜荣身上的伤那么重,怎么可能刺伤昭和公主,其中有什么误会?”姜绾的第一反应是为姜荣开脱。 冷樾明听着姜绾的话,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昭和是朕的妹妹,她出了事朕该去看看,走,去姜府一趟。” 姜绾立刻询问:“皇上,臣妾能与您一同前往吗?” 冷樾明打量了一眼姜绾:“既然皇后如此担心姜家,那就一起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姜府,刚走到冷昭和的院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哭声:“昭和公主薨了……” 听到这句话,姜绾的脸色霎时就白了,冷樾明抬脚走进了院子里,众人看到冷樾明,立刻战战兢兢地跪下请安。 姜丞相、姜夫人还有姜临都站在院子里,听到冷昭和去世的消息,正是焦急害怕的时候,看到冷樾明出现,姜丞相和姜夫人的呼吸都快停了,跪在地上连话都不敢说。 冷樾明没有搭理这些人,直接走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太医和伺候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冷樾明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冷昭和大睁着眼睛躺在那里,死的很是不甘。 她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浸湿,旁边放着一把沾满了血迹的刀。 看起来,姜荣就是用这把刀杀了冷昭和。 只看了一眼,冷樾明就走出了房间。 重新站在院子里,冷樾明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满院子的人都沉默了下来,无人敢回答,冷樾明走到了姜临面前:“姜临,你来说!” 姜临不敢不从,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养,姜荣身上的伤恢复的不错,大夫特意叮嘱了每日都要用轮椅推着姜荣去园子里转转,晒晒阳光。 但是今天一早姜荣被人推到园子里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来逛园子的冷昭和。 冷昭和看不起已经变成了废人的姜荣,甚至嘲讽起了姜荣和姜彻是难兄难弟,如今都成为了废人。 姜荣哪里受得了这种讥讽,当即拔了护院的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冷昭和的心口。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冷樾明只问了一句:“姜荣呢?” “皇上,姜荣并非有意,他只是一时被激怒了……”姜夫人想要为姜荣说情,跪在地上要去扯冷樾明的衣角,被单雨鹤阻止了。 冷樾明打断了姜夫人求情的话:“姜夫人,你不用为姜荣求情,因为你们姜家都会因为姜荣,一起下去给昭和陪葬!” 闻言,姜夫人瘫软在地,姜丞相立刻上前恳求道:“皇上,姜荣之错理当他一人承担……” “姜丞相以为姜荣杀的人是谁?”冷樾明反问道,“他杀的是一国公主,姜大人当了这么多年的丞相,难道不知道刺杀公主是什么罪行吗?” “皇上,此事疑点颇多,姜荣连站立都做不到,怎么可能一刀就刺死公主?”姜绾也跪在了地上,“皇上,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您要明查此事。” “事关昭和,朕自然不会随意定案。”冷樾明直接下令,“昭和之死,召集三司会审!从现在开始,姜家人全部收押。” “皇上……” 这一次,冷樾明没有再管姜家那些人的哭喊,直接走了。 冷昭和的事情震惊朝野上下,纵然她现在的名声不好听,但到底是一国公主,竟然被人一刀穿胸而死,往大了说,那就是姜家根本没有将皇家放在眼里。 而三司会审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姜荣捅的那一刀就是致命伤。 一旦确定了姜荣是罪魁祸首,那等待着姜家的就是灭顶之灾。 姜绾在御书房门口一直跪着,苦苦哀求冷樾明可以放过姜家。 宋暖从姜绾身边经过,走进了御书房。 看到宋暖,冷樾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事情办得如何了?” “按照皇上的吩咐,冷昭和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已经传了出去,再加上冷昭和和姜彻的那些事情,很多人都会觉得冷昭和是自作自受。” 冷樾明微微颔首:“皇后在外面已经跪了许久,朕不想再看到她。” “皇上是希望姜家的事情解决之前不要看到皇后,还是想以后都不再见皇后?” 宋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很是冷静。 冷樾明轻笑了一下:“你觉得皇后去哪里最合适?” “听说太后生前对皇后是最为满意的,若是皇后能够为太后守皇陵,太后九泉之下,想来也不会孤单。” 看着宋暖低眉顺眼地说出这番话,冷樾明的嘴角微微扬起:“这后宫的生存之道,你适应的比朕预想的还要好。” “臣妾永远记得一件事,臣妾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仰仗皇上,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身份,才能为皇上分忧。” “你为皇后安排的这个去处不错,那就由你来劝皇后。” “皇上会放过姜家吗?”宋暖问道。 冷樾明想了一下:“朕想要一个改头换面的姜家。” “臣妾明白了。” 宋暖说完,再次行礼退了出去。 这一次,宋暖停在了姜绾面前,姜绾抬起头看着宋暖,两个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一种诡异的讽刺感。 第314章 姜临的布局 曾几何时,宋暖苦苦哀求姜彻放过她和父亲,只是换来了姜彻变本加厉的报复。 如今,姜彻的妹妹姜绾跪在了自己面前。 “皇后起来。”宋暖淡淡地说道。 姜绾问道:“你是来看本宫的笑话的吗?” “姜丞相和姜夫人已经老了,天牢阴冷,也不知他们还能熬多久?” 姜绾自然是听出了宋暖的威胁:“宋暖,你想要干什么?” “是臣妾要问皇后娘娘,你想救你的父母吗?” “条件是什么?” 宋暖回道:“皇后娘娘愿意代皇上尽孝,日后守太后皇陵,永远不再回宫。” 闻言,姜绾原本挺直跪着的背,好似瞬间散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颓丧了下来,她看着御书房紧闭的门,苦笑道:“原来,皇上竟然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 “很多事情,皇后应该比臣妾更清楚。既然您执意选择当这个皇后,那皇上自然会让您做一辈子的皇后。” “当一辈子有名无实的皇后。”姜绾自嘲地笑了,“皇上对我还真是没有一丝情义。” “太后已逝,姜家注定是保不住的,皇后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想要保姜家,就要有所牺牲。” 宋暖说完这句话,没有再多留,转身走了。 姜绾跪坐在地,仰起头看着眼前这偌大的御书房,她与冷樾明如今只隔着一扇门,可她觉得自己与冷樾明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么遥远过。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冷昭和的死,从一开始就在冷樾明的算计中。 顾玄霜、冷昭和,以及姜家,冷樾明一个都没有想要放过。 顾玄霜已死,冷樾明就不再顾忌,利用姜家杀了冷昭和,而姜家也是死罪难逃。 但冷樾明偏偏给了姜家一线生机,那就是自己占住了皇后这个有名无实的位置,以后不管是谁,都不能再打皇后之位的主意,这会给冷樾明省去了许多麻烦。 自己被囚禁在皇陵一辈子,换父亲和母亲的生,这桩交易,还真是公平的可怕。 可是现在的自己,还有选择吗? 冷樾明果真残忍,他明明知道自己一直在他和姜家之间左右为难,这一次却为自己提前做好了选择。 既保住了父母,又为冷樾明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真是两全其美。 冷樾明为自己选择的路当真是充满了讽刺意味,他对自己到底还是恨更多一些。 想到这里,姜绾跪直身子,对着御书房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跪礼,然后慢慢地起身,转身往台阶下走去。 在生死面前,姜绾心中的执念全部都放下了,至少自己还是皇后。 哪怕生前再也不能见到冷樾明,死后,身为皇后的自己,终究还是会与冷樾明葬在一起的。 生不能见,死则同陵,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冷樾明站在窗前,看着姜绾离去的背影,他知道,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她了。 从自己遇到姜绾之后,她一直在左右为难,既然她总是举棋不定,那这一次,就由自己来为她做选择。 以后,她再也不用为难了,而且她也得到了想要的皇后之位。 冷樾明喃喃地说道:“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朕了……” —— 冷昭和因为嘲讽姜荣是个废人,反被恼羞成怒的姜荣反杀的事情很快就在民间流传起来,跟这桩案子一起流传的还有冷昭和往日里蛮横霸道的行事作风。 而姜绾在这时主动说出要为太后看守皇陵之事,甚至没有等到姜家之事了结,直接动身前往皇陵。 如此一来,民间的风向就变了,朝堂上下也觉得姜荣死罪难免,但姜家的其他人罪不至死,毕竟是冷昭和挑衅在先。 冷樾明当众宣布,处死姜荣。 就在姜家其他人以为自己会被流放的时候,狱卒却是打开牢门,放他们离开了。 冷樾明旨意,革去姜家所有人的职位,并且姜家家产全部收入国库。 这就意味着,姜家失去了往日所有的荣光,以后只是最普通的老百姓。 这无疑是从天堂跌入地狱,以后这么一大家子人该如何过活? 如今姜家的宅子都被封了,他们身上又无银钱傍身,离开了天牢,他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皇上还有一道旨意。”前来宣旨的宫人看向了姜临,“姜临公子,随奴才入宫面圣。” 谁都没有想到,冷樾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召见姜临。 “临儿……”姜父喊了一声,眼中满是担忧。 只是他并非担忧姜临的生死,而是担心姜临不在了,姜家这么多的人该怎么办? 姜临如何看不懂姜父的意思,他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宫人一同离开了。 看着姜临走的决绝,姜母骂道:“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好了,姜荣如今已经死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给他收尸。”姜父不悦地斥责道。 如今面对姜荣的死,两人心中虽有悲戚,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 姜临进宫之后,先是被带去梳洗更衣,才去见了冷樾明。 “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冷樾明看着明显消瘦了许多的姜临,说了一句。 “能看到姜家的那些人自食恶果,微臣并不觉得委屈。” 以姜荣那样的情况,当然不可能一刀捅死冷昭和。 那一刀并未要冷昭和的命,但是在冷昭和被送回去的时候,姜临暗中动手加深了刀伤。 至于姜荣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被激怒,这就更简单了。 之前姜临布了那么久的局,让姜荣知道了他伤成这样是因为姜彻,而姜父和姜母为了护着姜彻,选择隐瞒了姜荣关于护院的事情,姜荣的心思就更为敏感了,根本经不起任何的刺激。 冷昭和讲话就没个顾忌的,果然,几句话说出来就彻底让姜荣失了理智。 “姜家的事情你办的很好,这几日朕已经让人接手了姜家所有的势力。”冷樾明问道,“若是朕封你为丞相,你会如何对待姜家的那些人?” 每一个姜家人手里都不干净,所以冷樾明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放过那群祸害印天百姓和朝堂的蛀虫。 “送回祖籍,只是路途遥远,盗匪不少,他们应当是不可能活着回到祖籍了。尸体回去了,不也算是人回去了吗?” 第315章 封相 “朕答应了姜绾,只要她看守太后皇陵,她的父母就可以活着。” “那微臣将他们留在京城,会让他们活到老死的那一天。” 姜临的回答,让冷樾明颇为满意:“明日,朕会封你为丞相。” 姜临有些疑惑:“皇上,这会不会太快了?微臣担心有人用昭和公主之死做文章,让皇上为难。” “姜临,顾玄霜已经死了,若是朕还不能封一个丞相,未免也太无用了?”冷樾明问道,“封你为相是早晚的事情,有人想要阻拦都会用冷昭和的事情做文章,那为什么不现在就解决了那些人呢?” 姜临明白了冷樾明的意思,他是要用封自己为相这件事来筛选朝堂上的官员,看看还有哪些人有不臣之心。 “臣明白了。” “下去。” “是。” 姜临走出了御书房,在门口看到了单雨鹤,他主动打了一声招呼:“单大人。” 单雨鹤点头回应:“提前恭喜姜大人了。” 姜临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单雨鹤突然就明白了陆沅知说的话,以后在冷樾明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到了那个时候,冷樾明反倒是不会再执着于那些曾经苦求不到的人和事了…… 隔日一早,冷樾明就在早朝的时候封姜临为丞相。 文武百官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震惊的,但是往日里姜临跟在姜老丞相身边做事的时候,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这姜临确实有几分本事。 有的人是欣赏姜临,有的人是相信冷樾明,也有人是旁观,没有站出来反对。 当然,也有人以姜荣杀了冷昭和的事情为由弹劾姜临,觉得姜临不配为相。 “杀昭和的人是姜荣,而且这桩案子已经结了,姜家之人尽数受罚,朕为何不能封姜临为相? 姜绾亦是姜家之女,如今是印天的皇后,按照你们的意思,朕是不是该派人送一杯毒酒去皇陵赐给皇后呢? 姜临是否有资格为相,是看他以后做了什么,若是他担不起丞相之职,朕会先撤了他的职。” 冷樾明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反对的大臣,的确,都是先前与顾玄霜和姜老丞相走得近的大臣,看来这些余孽还是不能留。 将这些人记下之后,冷樾明再度问道,“还有谁有异议?” 这一次,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高呼冷樾明英明,哪还敢有人反对? 早朝还没有结束,姜临封相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挨饿受冻一夜的姜家人满是震惊,姜家这是又要复起了? 与姜家其他人的喜悦相比,姜父的心却是沉了沉,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咱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家了?” “应该,皇上都已经封姜临为丞相了,姜家的产业该还给我们了?” …… 就在姜家那些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姜临带着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姜临,你是来接我们回去的,怎么来的这么晚?”有一个叔叔辈的同族之人不满地问道。 姜临看着这些人丑恶的嘴脸,只说了一句:“皇上体恤你们,准许我送你们回祖籍。” “我们不要离开京城,姜临,你这是一朝得势,就要把我们都丢下啊,你别想!” 姜临看着那些同族之人一脸愤懑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可笑。 在他的记忆中,这些人为了讨好姜母,每一次见到他,都对他冷嘲热讽。 后来他跟在姜父身边做事,这些人也看不起他,不停地给他使绊子。 在这些人的眼中,自己恐怕就是姜家的一个家奴。 “既然你们不想走,那就继续流落街头。”姜临又看向了姜父和姜母,“皇上看在你们二位是皇后父母的份上,准许你们留在京城养老。” “难道我不是你的父亲吗?”姜父听出了姜临想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我不愿意走,你还能赶我走吗?” “皇后为太后守灵是否出于自愿,父亲应该清楚,所以你们不要让皇后的心血白费。” 姜父终于明白了,姜绾是用她去守灵换来了自己和姜母的生。 突然,姜父转脸看向了那些同族之人,那这些人岂不是没有了生路? “所以父亲,愿意和母亲跟我回去吗?”姜临再次问道。 姜父立刻做了决定:“我们要带姜彻一起。” 姜临看向了躺在席子上的姜彻,如果说姜彻先前只是身体上的废人,那他现在整个人彻底崩溃了。 之前姜家得势的时候,姜彻作威作福惯了,天牢之中不少狱卒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羞辱。 难得有了报仇的机会,那些狱卒自然不会放过他。 他们将姜彻抓了出去,故意挑拨他,在他丝毫没有反应之后,再嘲讽他是个废人。 历经几次之后,姜彻扛不住了,整个人变得痴傻起来,算是活生生被逼疯的。 “当然可以。” 姜临直接让人将姜彻抬走了,姜父和姜母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姜家其他人也要跟过去,直接被姜临派来的人拦住了:“丞相说了,要么回祖籍,要么就流落街头。” 那些同族之人还在嘴硬,他们不相信姜临会真的不管他们:“我们可是姜临的长辈,他要是不管我们,也不怕脊梁骨被人戳死……” 这场闹剧被周围的百姓看在眼里,不过他们可没有丝毫的同情,看着这些往日里作威作福的姜家人落魄至此,他们都觉得心情舒畅,恨不得上前在他们身上吐口水。 今日陆沅知、林子规和戚子衿三人准备去醉梦喝酒,恰好路过这里,目睹了全程。 戚子衿看着那些姜家人骂骂咧咧的样子,不由地摇了摇头:“这些人落到这般田地,还敢这么嚣张?” “往日里作惯了,仗着自己的身份,想要拿捏姜临,姜临跟姜家那些废物可不一样。” 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姜临,选择投靠了当时尚且势弱的冷樾明。 能够走到今天,姜临是不能有一点心软的,否则早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死局。 陆沅知猜测,冷昭和的死应该是出于姜临之手,毕竟只有这样才能毁掉姜家。 不破不立,姜临的胆识确实过人,难怪冷樾明会选定他为下一任的丞相。 至于他为何要送这些人回祖籍,应该是想要斩草除根,毕竟在京城动手实在是太过乍眼,在回祖籍的路上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第316章 再回醉梦 三人来到醉梦,现在还是白天,来酒馆喝酒的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着。 鸢娘看到陆沅知来了,连忙上前招呼:“你们来这边坐,这里清净。” 鸢娘特意将陆沅知三人领到了靠近角落的位置,周围都是空着的,三人聊天也方便。 与那天晚上颓败的模样不同,鸢娘现在看上去精气神十足,她的行事作风也不似之前那般透着几分妩媚之意,笑容之中满是真切,整个人平和了很多。 “你这是换风格了?”陆沅知打趣道。 鸢娘点了点头:“我最近可忙了,一直在琢磨着酿新酒,醉梦也不再卖了。” “你连酒馆的招牌都不要了?” 鸢娘笑了一下:“这不是姑娘告诉我的道理吗,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要往前走,所以我要好好经营这间酒馆,过好自己的日子,替那些死在河里的姑娘们一起活着。” 这一刻,陆沅知在鸢娘的身上看到了纤若的影子。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鸢娘不仅仅是带着纤若的那一份继续活下去,更是承了纤若的志向。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最近除了酿酒,也一直在找之前那些在祭舞中有幸活下来的人,我不想看到她们一直活在恐惧之中,想带着她们一起经营酒馆。 以后这酒馆会越做越大,我到时候和她们一起酿酒。老天爷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大家都得活得好好的。” 鸢娘想了想,又说道,“若是她们有其他想做的事情,我也想帮她们。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更何况我们这些出身风尘的女子,若是不互相帮扶,怎么能活得下去呢?” 陆沅知颇为大气地拿出了一锭银子:“给我们上最好的酒和菜。” “姑娘给的这么多,这是要喝空我们这小酒馆?” “喝不完的酒,我们带回去给大家一起分分。”陆沅知补充道,“放心,钱不够我再补。” “好。” 鸢娘岂会看不出来陆沅知是特意在照顾她的生意,她没有推拒陆沅知的好意,她相信自己酿出来的酒,只要喝过的人都不会忘怀。 看着鸢娘离开,戚子衿神情复杂:“没想到一间小酒馆的老板娘都有这样曲折的故事。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生在世就没有容易的。” “我们能帮的,也就只有在离开之前多来喝几次酒了。”陆沅知无不感慨。 戚子衿问道:“我们这次来印天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什么时候启程回去?” 陆沅知看向林子规:“子规,你要等花悦影和冷景贤的婚事结束吗?” 林子规摇了摇头:“花照鸿会留在这里,陪着花悦影出嫁。” “顾玄霜去世,正是国丧期间,若是两人想要大婚,必须在三个月之内办完,否则就不能办了,想来婚期也不会太远。”戚子衿猜测道,“只是冷皇对姜家的态度我至今是没有明白。” “哪里不明白?” “姜临到底是姜家的人,冷皇好不容易才将姜家拉下马,为什么又要重用姜临呢?” 陆沅知没有过多解释:“等过了这几日,你看看姜临对姜家旁支的态度,你就明白冷皇的用意了。” “难道姜临背叛了姜家?”戚子衿不解。 “子衿,何为背叛?” “姜家明显是站在太后那一边的,如果姜临选择了冷皇,不就是背叛了姜家吗?” 陆沅知询问:“那若是姜临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是姜家的人呢?再说了,先有国、才有家,姜家与顾玄霜一起倒反天罡,姜临就算是投靠了冷皇,也只能说是匡扶大统,如何算的上是背叛呢?” 听着陆沅知的这番话,戚子衿若有所悟:“听你的意思,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背着我做了很多事情?” 陆沅知微微一怔,有些掩饰性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怎么会呢?” 看陆沅知这局促的样子,戚子衿哪里还猜不到:“算了,你只要平安就好,有些事情我也是不该知道的。” 鸢娘恰好在这时将酒菜送了过来,陆沅知立刻招呼着戚子衿喝酒。 戚子衿喝了一口酒,眼前一亮:“这酒确实不错。” 陆沅知刚要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林子规就给她换了一杯:“这酒不容易醉人,你可以多喝几杯。” “好。”陆沅知端起林子规给自己倒的酒喝了一口,这应当是果酒,还带着甜意。 不得不承认,林子规是很了解陆沅知的口味的,陆沅知接连喝了几杯。 她的酒量到底是浅了一些,几杯下肚,已经有了些醉意。 林子规正好将一碟子除了鱼刺的鱼肉放在了陆沅知的手边:“这鱼不错,你尝尝。” 陆沅知点了点头,夹起鱼肉送到了口中,鱼肉嫩而鲜美,陆沅知细细品味着:“我感觉鸢娘肯定能把这间酒馆做大,她的手艺太好了。” 酒过三巡,陆沅知的醉意已经很深了,她趴在了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林子规看着她浅眠的样子,不由地笑了,眼神缱绻。 只是一抬眼,他就对上了戚子衿有些揶揄的目光:“睿王妃的酒量不错。” 戚子衿低头看着桌子上的酒杯:“姑姑从小教我,纵然是女子酒量也不能浅,因为有人会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去害人。” 说着,戚子衿看向了陆沅知,“沅知她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习武上,也没有人教她这些,她的酒量浅是正常的。” 戚子衿说着,又是一杯酒入口。 “睿王妃纵然是借酒浇愁,也是要有度的。”林子规提醒了一句。 戚子衿苦笑了一下:“以后怕是连借酒浇愁的机会都没有了。” 林子规问了一句:“在睿王府的日子那么难捱吗?” 以林子规那清冷的性子,哪里会问的出这种关心别人的话,毕竟能让他心软的人只有陆沅知。 想来也是因为陆沅知承认了自己这个朋友,林子规才会问了这么一句话。 “算不得难捱,就是心里始终憋着一股气,总觉得我不该被困在那个地方。”戚子衿摇了摇头:“不提我的事了,说说你和沅知,你们做的事情应该很危险?” 林子规点了点头,戚子衿叹息了一声:“我知道,我势单力薄,帮不了你们什么,但只要有我能做的事情,你们直接开口。” 陆沅知应当是睡得不太舒服,眼睛有些微微的颤动,林子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抬手放在她的肩膀处,轻轻地拍了几下安抚,陆沅知很快又陷入了睡眠之中。 看着这一幕,戚子衿觉得自己心中的郁气都散了很多,她希望自己得不到幸福,陆沅知可以得到。 第317章 宋暖所求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林子规看向了戚子衿,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的承诺。 戚子衿点了点头:“邺王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很多事情并非是你们二人的责任,若是你们什么都做了,有些人就什么都不会做了。” “多谢王妃的提醒。”林子规回的认真,“不过我与沅知,敢为天下先。” 听到这句话,戚子衿突然之间就明白了陆沅知为什么会那么信任依赖林子规的原因了,林子规这个人值得陆沅知的倾心相待。 戚子衿看向了趴在桌子上已经沉沉睡去的陆沅知,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陆沅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有那样一心只知利用她的亲人,但是她遇到了这世上最懂她、无条件支持她的林子规。 林子规好似看出了戚子衿的心中所想:“王妃有所不知,其实能够遇到沅知,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若是没有陆沅知,他的世界永远都只会是灰暗的,不管他将来有没有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他都不会感觉到丝毫的快乐。 但是陆沅知的陪伴,让他体验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就连那原本灰暗的世界也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 姜父和姜母本以为跟着姜临回府,他碍于脸面也会对他们如之前那般敬重。 但是姜临只是将他们带到了下人房,让他们以后在府中做活谋生。 “逆子,我们是你的父母,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姜父一脸愤怒地问道。 面对姜父的怒火,姜临格外的冷静:“姜彻能活多久,有没有人来为他看病,就看你们能够在府里做多少事了。” 这一刻,姜父和姜母明白姜临是为了利用姜彻来威胁他们,才同意将姜彻带回姜府。 “姜临,你简直卑鄙至极,你信不信我们现在就带着彻儿离开姜府?” 姜母不想受姜临的威胁,作势要带走姜彻,姜临也不急,只是看向姜父:“父亲,母亲常年居于后宅之中,对外面的事情不甚了解,父亲觉得呢?” 姜父很清楚,一旦离开了姜家,他们就真的要流落街头了。 外头的那些人看到了落魄的姜家人,只会落井下石,他们就算是想找个谋生的活计都难,更别提照看姜彻了。 现在看来,只有作为下人留在姜府,才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我们留下来。”姜父再次确认道,“你确定我们只要按时做事,你就会宽待姜彻吗?” 姜临笑了一下:“姜彻现在这个样子,我有什么为难他的必要吗?反倒是我该提醒你们一句,我姜临不养闲人,你们若是不想姜彻被扫地出门,就好好地展现你们的价值。” 这一刻,姜父和姜母都是屈辱的。 曾经他们看不起的庶子,摇身一变成为了他们命运的主宰人。 往后,在这府里他们只是最为普通的下人,姜临自然不屑于让人故意为难他们,但是曾经高高在上的丞相和丞相夫人沦落到了这般处境,他们的身心每天都在备受折磨,而为了他们的废人儿子,他们只能苦苦求生。 这是姜临对他们的惩罚,他们会一直活着,直到老死的那一刻。 但是他们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姜临此举,并不算是违背了冷樾明和姜绾之间的约定。 至于姜彻,受到那样的屈辱彻底疯癫,以后只能做一个不能见天日的疯子,对他而言,才是他应受的惩罚。 那些姜家同族之人在外面只撑了两天,就支撑不住了,前来哀求姜临送他们回祖籍。 姜临对这件事毫不意外,直接让人送他们离开了京城,去往了他们的死路。 姜家的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 姜临在那些同族之人被诛杀之后,连夜将相关的事宜回禀了冷樾明。 冷樾明听完之后,有片刻的沉默,随即说道:“好。已经是深夜,你回去早些歇息。” “谢皇上,微臣告退。” 在姜临离开之后,宋暖从里间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行礼:“皇上。” “这次的事情你也是有功之人,朕之前答应过你一件事,你现在要说吗?” 这个时候,宋暖上前请安之后没有主动离开,那就意味着她有话要说,冷樾明也想看看,她所求的是什么。 难不成,当真是那皇后之位? 就在冷樾明猜测的时候,宋暖开口了:“臣妾恳求皇上放陆姑娘离开印天。” 冷樾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臣妾恳求皇上放陆姑娘离开印天。” 冷樾明声音渐冷:“你跟陆沅知什么时候如此交好了?” “陆姑娘曾经帮过臣妾,所以臣妾这一次也想要帮陆姑娘。” “你可知,你提出这个条件,朕很有可能会厌弃你?”冷樾明反问道,“为了一个陆沅知,放弃你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值得吗?” “臣妾不知什么是值得,只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宋暖跪在了地上,抬首与冷樾明对视,“陆姑娘对臣妾有恩,臣妾就不能忘恩负义。陆姑娘所求,无非是和邺王同回大历,还望皇上成全。” 看着宋暖坚定的模样,冷樾明心中有些发苦:“那朕呢,难道朕对你不够好吗?” “正因为皇上对臣妾足够好,臣妾才更不能让您留下陆姑娘。” “为什么?” “陆姑娘的性子,皇上是再清楚不过的。一旦您强行留下陆姑娘,那您的身边就多了一份危险。”宋暖再度叩首,“臣妾这个要求,亦是为皇上考虑。” “你的要求朕现在无法给你答复,但朕会考虑。” 宋暖没有强求,回道:“臣妾多谢皇上。” 这一次,宋暖走的干脆,冷樾明看着重新关上的殿门,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单雨鹤!” 冷樾明喊了一声,单雨鹤就走了进来,行礼道:“皇上。” “雨鹤,方才宋暖求了朕一件事,她希望朕可以放陆沅知离开,你觉得朕该放陆沅知离开吗?” 单雨鹤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回了一句:“臣觉得,皇上还是放陆姑娘离开的好。” “雨鹤,你应当知道陆沅知留下来的意义。” “可是微臣更担心的是皇上的安危,若是您执意留下陆沅知,那邺王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咱们印天与临襄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平之约,很有可能付之一炬。” 第318章 冷樾明的释然 单雨鹤说的话,点出了冷樾明心中所想,他的确是考虑到了林子规如今在临襄的地位。 林子规为了陆沅知,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冷樾明知道单雨鹤说的是实话,可是他也明白,在这一刻,单雨鹤的心是偏向陆沅知的。 “为什么?” 冷樾明没有直言,但是单雨鹤明白他想要问什么:“皇上与陆姑娘实非良配,微臣希望皇上和陆姑娘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冷樾明想要是权,可陆沅知想要的是真心。 两个人若是在一起,只会两败俱伤,还不如彼此成全。 而且这一次冷樾明能够斗倒顾玄霜,还是仰仗了陆沅知的,若是过河拆桥,只怕冷樾明的信誉也会大打折扣,这并非是单雨鹤想要看到的。 于公于私,单雨鹤都希望冷樾明这一次可以成全陆沅知。 “行了,你退下。” 冷樾明挥了挥手,单雨鹤没有再说什么,退了出去。 在走出殿的那一瞬间,单雨鹤心里松了一口气。 冷樾明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固执的人,希望自己和宋暖的话,能够改变冷樾明的心意。 第二日一早,冷樾明下朝之后,就直接召见了陆沅知。 听到冷樾明传召,驿馆众人都有些惊讶,林子规想要陪着陆沅知一起入宫,但是被陆沅知拒绝了。 最终,林子规只能看着陆沅知独自走出了驿馆。 戚子衿走到了林子规身后,面含担忧地问道:“我们当真不需要在外面接应沅知吗?” 林子规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冷樾明不会对沅知做什么的。本王会去宫门口等沅知入宫,王妃不必担心。” 闻言,戚子衿点了点头,只是没有看到陆沅知回来,她总归还是不放心的。 陆沅知入宫之后,就被领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冷樾明已经在等她了。 “陆姑娘,不必行礼了,直接坐。”冷樾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陆沅知应他的话坐在了椅子上:“冷皇今日特意传召臣女进宫,不知所为何事?” 冷樾明将那封顾衍写给自己的密信交给了陆沅知:“你自己看。” 陆沅知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展开看了起来,其实信中的内容并不复杂,但陆沅知看了很久,最后,她的动作有些缓慢地将信叠好重新放回了信封里,还给了冷樾明。 “你现在应该知道,让你和亲印天,从来不是朕的意思,是广茂帝的意思。” 陆沅知微微扯起嘴角:“所以冷皇希望臣女和亲印天吗?” “昨天夜里,朕已经将回绝的信先一步送出去了,广茂帝应该很快就能收到了。” 陆沅知难得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她以为冷樾明最多是放她离开,却没有想到冷樾明竟然特意写了一封信回绝顾衍。 有了这封信,按顾衍只会觉得是冷樾明不愿意娶陆沅知,而非陆沅知不愿意嫁。 “冷皇为何愿意如此帮臣女?” “因为朕身边的人都希望朕可以成全你,所以朕就索性送佛送到西了。”冷樾明说的十分豁达,“不过朕有点好奇,林子规应该已经将那枚玉佩交给你了,你为何没有用那块玉佩?” 陆沅知微微一笑:“因为臣女相信冷皇是不会做出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 陆沅知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枚龙纹玉佩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臣妾觉得这枚玉佩有更大的作用。” 冷樾明挑眉:“说来听听。” “臣女不能留在印天,但臣女将此玉佩留下,希望冷皇时刻记得今日答应臣女的事情。”陆沅知看着冷樾明的眼睛,神情严肃认真,“臣女希望冷皇在位期间,可以保持与大历、临襄的友好关系。” “那若是大历和临襄对印天先出手呢?” “所以臣女的条件是,只要大历和临襄没有对印天有动作,冷皇就不能先动手。” 听到陆沅知的条件,冷樾明笑了一下:“朕现在想想,觉得你还是离开印天为好,你在朕身边一日,朕就不能放心,毕竟你太懂朕了。” 对于帝王而言,纵然是撕毁当年的和平之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陆沅知拿出了这枚玉佩,这是冷樾明答应盛意的事情,而非冷皇答应的事情。 作为皇帝,自然会考虑到朝局的瞬息万变。 但作为冷樾明,他一定会遵守承诺。 冷樾明拿起龙纹玉佩:“陆姑娘放心,朕当初许下的承诺,永远都不会改变。朕今日答应你,只要大历的和临襄没有对印天有动作,朕在位期间决不挑起纷争。” “臣女多谢冷皇。” 冷樾明手里握着玉佩,再次问道:“你当真从未想过用这块玉佩,让朕不同意和亲吗?” 陆沅知摇了摇头:“臣女从始至终都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冷皇绝非卑劣小人。谁的心中没有自己的算计,冷皇所有算计都是为了印天,其实臣女很佩服您,对于印天而言,您一定会是一位仁明的君王。” 冷樾明的笑容中多了几分释然:“陆沅知,谢谢你。” 陆沅知起身,对着冷樾明行了一礼:“臣女告退。” 陆沅知走出御书房,就看到了在门口等着的宋暖和单雨鹤。 看着宋暖欲言又止的模样,陆沅知主动走到了她的面前:“臣女多谢暖妃娘娘出言相助。” 说着,陆沅知又看向了单雨鹤,“多谢单大人为臣女说话。” “陆姑娘不必多想,本官只是为皇上的安危考虑。” 看着单雨鹤一脸正气的样子,陆沅知心中多了一份惆怅。 若是纤若遇到的是现在的单雨鹤,她未必会得不到一点回应。 可世事弄人,是因为纤若的死,才让单雨鹤开始改变。 “陆姑娘,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本宫今日陪你走一走,也算是送你出宫。” 陆沅知点了点头,两人顺着台阶一路往下走去。 “本宫记得初见陆姑娘的时候,狼狈的很。” “娘娘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很少有人会在风光无限的时候,在故人面前提起自己以前最落魄的时候。” “本宫从未想过掩藏自己的过去,那些时光于本宫而言从不是耻辱。”宋暖问道,“只是本宫时常在想,那些故人见到本宫,会不会觉得本宫趋炎附势,变得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第319章 魏敏安的过去 有些时候,宋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已经要忘记自己先前的模样了。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待久了,有几个人不会改变呢? 陆沅知笑道:“在臣女心中,娘娘一直未曾忘记过来时的路,那就足够了。这天底下,能有几个人是一成不变的?” 宋暖有些诧异地看着陆沅知,她没有想到陆沅知会说出这番话:“是这样吗?” “臣女知道娘娘心中所求,无非是不想再受人欺凌,所以您只要不对别人生出欺凌之心,那您一定能够如愿以偿。” 宋暖似有所悟:“多谢陆姑娘提醒。” “是臣女该谢谢娘娘,若非娘娘帮忙,臣女无法如此轻易地回大历。” “此间事了,也到了你们的归期,此一别,以后只怕没有再见的机会。”宋暖看着陆沅知,她又想起了陆沅知送给自己的兔子河灯,那盏河灯她一直好生保存着,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释放出那般善意。 陆沅知看出了宋暖眼中的不舍:“娘娘,只要我们都能好好地活着,就足够了。” 闻言,宋暖脸上露出了笑容:“是啊,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 宋暖一直将陆沅知送到了宫门口,两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宫门外的林子规。 宋暖停下了脚步:“外面有人在等你,本宫就送你到这里了。” “多谢娘娘相送。” 陆沅知再次向宋暖道谢,随即走向了宫门外,一步步地走到了林子规面前:“子规,我们回去。” 一句话,但林子规已经明白了陆沅知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看向了站在宫门里面的宋暖,宋暖看出了他眼中的感激。 林子规牵住了陆沅知的手,和她一起往回走去。 宋暖看着两人携手而走的模样,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这扇宫门终究是隔开了她与外面的世界,但是她不后悔选择了这条路。 这样想着,宋暖转过身往里走去,这宫门里的世界,才是她以后要生活的地方…… 林子规和陆沅知回到驿馆之后,才发现大家都在大堂里等着,看到他们,全部都看向了两人。 戚子衿立刻走到了陆沅知身边,问道:“沅知,怎么样了?” 陆沅知看了一眼站在戚子衿身后的顾长昱,随即回道:“我们此次出使印天的任务都已经完成,准备启程回大历。” 听到这句话,戚子衿松了一口气,这里的事情总算是结束了。 林子规走到了花照鸿和花悦影面前:“你们过来,本王有事跟你们交代一下。” 陆沅知大概能够猜得到,林子规是想要交代花悦影的婚事。 因为有了陆沅知的准话,大历这边的人都面带喜色地去收拾东西了。 陆沅知没有回房间,她在走廊上站着,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果然,没一会儿,花悦影就走了过来,从她微微泛红的眼眶能够看得出来,她刚刚哭过了。 “殿下会带着一部分人和你们一起回大历,临襄那边应该已经给大历传过信件了,殿下此次回大历,是为成婚之事。” 花悦影说完了这些话,陆沅知问道:“那你呢?” 花悦影没想到陆沅知会问自己的情况,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我当然是留在这里与冷景贤成婚,兄长也会先陪着我,直到我这边稳定下来,他再去找大历找殿下。” “他不回临襄吗?” 花悦影苦笑了一下:“陆姑娘,我们兄妹二人是被长公主挑中的,这意味着我们有了无上的荣耀,却也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兄妹二人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听着花悦影的话,陆沅知倏然想到了戚子衿。 高门贵女的命运从来难以自己掌控,尤其是被上位者选中的人,更是身不由己。 花悦影继续说道,“你不用觉得我可怜,因为这是我们兄妹二人自己选择的路。花家向来弱肉强食,若是我与兄长一辈子默默无闻,早晚会沦为花家的弃子,弃子的下场是很惨的。 而我与兄长,至少一人能成为无人敢轻慢的和亲王妃,一人能够随侍在殿下身边,不会成为弃子。” 高门大户里面的那些事情,花悦影即便不讲,陆沅知也是能够猜到的:“希望你们自己选的这条路,走的顺顺利利。” “今天应该是我能与你单独说话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花悦影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哀怨,“我知道,除了你没有人能够站在殿下身边,不管是你为殿下做的事情,还是殿下为你做的事情,都很让我惊愕,因为那是我这一辈子再喜欢一个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花悦影说着,走近了陆沅知,笑了一下,“希望你和殿下可以长相厮守。” 这句祝福,花悦影出自真心。 “谢谢你。” 花悦影没有再说什么,笑着转身离开了,从这一刻开始,花悦影放下了对林子规所有的旖念。 在花悦影离开后不久,林子规来到了陆沅知身边:“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花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族?” 提起花家,林子规眼底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无非是一个利欲熏心的家族罢了,在那些人的心中没有亲情可言,若是没有利用价值,就算是亲生子女都可以弃之不顾。” “长公主恨花家?” 林子规点了点头:“当年先帝病重之时,花家的那些人根本没有考虑到魏敏安的安危,一心联合其他几位皇子想要谋夺皇位。先帝为了稳住朝局,选的人是他最疼爱的公主魏敏安。 但是魏敏安终究是女子之身,短时间之内难以服众,所以先帝才会看到魏珝。魏珝是冷宫废妃所生之子,加上年纪小,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所以先帝就想着明面上立魏珝为帝,实则让魏敏安把持朝政。” “花家没有支持魏敏安?” “不仅没有支持她,甚至在她辅政之初多次为难,幸好她走了过来。只是她走过了那段最为艰难的时光,魏珝也长大了,花家竟然选择投靠魏珝,他们想要帮魏珝从魏敏安手上夺权。” 听到这里,陆沅知明白魏敏安为何会那么讨厌花家了。 在花家人的眼中,从来没有什么亲情,只有利益,他们没有考虑过魏敏安,更没有考虑过临襄的安定。 第320章 心冷 这是陆沅知第一次听到魏敏安的那些过往,她回想着自己见到的魏敏安,心中有些唏嘘。 “所以魏敏安习惯了抢夺,甚至在出使大历的时候,把人也抢走了。” “她这个人向来霸道,若不是这样的性子,也不可能稳得住临襄的安定。”林子规心中泛起苦涩之意,“这样的人很可怕,在她的身上,能看到花家的缩影。” “她还在用花家?” “当然,花家这么趁手的武器,她为何不用?”林子规的笑容中透着几分嘲讽,“其实她的本质跟花家那些人并无差别。” 看着林子规这模样,陆沅知心中有些担忧:“她对你一点都不好吗?” “在她眼里,我还是有点价值的,她自然不会对我不好。”林子规抬手在陆沅知发髻间抚了抚,“而且我也不是那种会任由她欺负我的人,在我的心里,她从来不是我的母亲。 只是当时那种情况,我想要和你有一个未来的话,我只能让她承认我的身份。这也是我跟她的一场交易,过去的三年,我已经还够了。” “林子规,你是这个世上最傻的傻子。”陆沅知搂住了林子规的腰,头靠着他的胸膛。 林子规环抱住陆沅知:“你还是第一个说我是傻子的。” 其实林子规能够感知的到,陆沅知从宫里回来之后,情绪是很低落的,但是她没有说,林子规就没有问。 刚才林子规说起魏敏安的那些往事,也只是想要转移一下陆沅知的注意力。 陆沅知有些闷闷地开口:“子规,如果你一直以来还算是相信的人,抛弃了你,你会怎么样?” “相信到什么程度?” “相信我对他来说还是有价值的,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那么早就摆了我一道。” “顾衍?” 陆沅知点了点头,她又想起了那封密信上的内容,说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顾衍明明可以直接告诉她和亲的事情,却选择了什么都不说,反倒是让冷樾明直接将她扣在印天和亲。 顾衍的心思,太好猜了。 他知道陆沅知是不愿意和亲印天的,可是他又有不得不让陆沅知完成的出使任务。 顾衍担心陆沅知知道要和亲之后,不仅不为他尽心办事,还会联合顾玄霜背叛他,所以顾衍选择了什么都不说。 “在顾衍身边待了那么多年,我能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一位出色的君王,自己的小心思多了,就很难顾全大局。”林子规安慰道,“他三年前就看出了冷樾明对你的心思,这一次为了维系大历和印天的关系,他选择了出卖你。就像我的父亲一样,当年他也是毫不犹豫地将我的父亲出卖了。” “子规,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一个至少能够维持大历安稳的帝王,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非这样。” “你打算如何验证?” “看他这次如何处置顾云臻和沈观澜的事情。” “好。” 林子规的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答案,但是他知道陆沅知的心底深处还是有着一丝期盼的,所以他会陪着陆沅知继续看下去…… 很快,顾长昱就代表大历向冷樾明请辞了。 林子规只带着部分人离开,其他人则是留在这里,要等花悦影和冷景贤的婚事结束。 使臣离开印天的那一天,冷樾明带着诸位朝臣一起为他们送行。 冷樾明看了一眼陆沅知,随即走到了林子规面前,亲自将一个小木匣递给了他:“朕原本还在想这东西要不要给你们,但思来想去,也许你们以后能够用得上。” 林子规接过小木匣,他没有打开,直接道谢:“多谢冷皇。” 冷樾明笑了一下:“陆姑娘此生认定了你,朕不愿强她所难,希望你和她能够白首偕老。” 林子规看向了冷樾明身后的那些大臣:“那本王也祝愿冷皇以后事事顺利。” 两国使臣的马车队都慢慢地离开了京城,冷樾明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以后,只怕是再难有见面的机会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竟然真的将陆沅知和林子规当做了朋友。 “皇上既然如此不舍,为何还是放她离开了呢?”冷景贤问道。 冷樾明想起了单雨鹤和宋暖说的那些话,留下陆沅知,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威胁,但是他也没有那么害怕。 “或许是因为,朕以前没有朋友。” 冷樾明的回答,让冷景贤有些摸不着头脑。 冷樾明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抬手拍了拍冷景贤的肩膀;“你以后要对花悦影好一些。” 提起花悦影,冷景贤的心中也多了几分凝重:“皇上放心,以后那花悦影就是诚王府的祖宗。” 闻言,冷樾明失笑:“回去。” 冷樾明回宫之后,立刻下了一道圣旨,如今皇后为太后守灵,后宫之事无人主理,擢暖妃为皇贵妃,统摄六宫之事。 宋暖从宫人的手中接过圣旨,看着宫人谄媚的笑容,她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手中的圣旨仿佛有千斤之重,但是不管这圣旨有多重,宋暖相信自己都能稳稳托住! —— 夜晚,众人在驿馆住下,赶了一天的路,大家早早地就睡下了。 陆沅知听到了窗户被人扣响的声音,她打开窗户,林子规就跃身而进。 站稳之后,林子规直接将小木匣递给了陆沅知:“白天不方便给你,你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今天冷樾明在将小木匣交给林子规之前,先看了一眼陆沅知,其实是在告诉林子规,这小木匣是他给陆沅知的。 只是当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冷樾明不方便直接给陆沅知。 陆沅知接过小木匣之后顺手就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张乐谱。 看到乐谱,林子规和陆沅知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 “他这份礼,送的确实厚。” 当时申若泠给过致幻引子的解药方子,陆沅知当然不可能枉做好人,她只给了相信自己的那几个人解药,其他人索性就没有管,所以那些致幻的引子还藏在他们体内。 冷樾明送出来的乐谱,是激发人体内的致幻引子的曲子。 现在或许无用,但谁知道将来有没有用到的一天呢,毕竟这一次出使印天的人中,有不少人心存异心。 第321章 顾衍的私心 从印天回大历的路途比较顺利,众人甚至比预期的还要早到两日。 提前得知了临襄使臣到来,顾衍让顾长宜提前安排驿馆招待事宜。 所以临襄的使臣到来之后是顾长宜亲自去接待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林子规,顾长宜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之感。 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突然又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与三年前相比,林子规的身上多了几分连顾长宜都比不上的矜贵。 在顾长宜打量林子规的时候,林子规也在看着顾长宜。 看得出来,顾长宜这三年的日子过的应该不是很顺利,他的眼底深深地藏着疲惫之意。 自从云旎进了太子府之后,府里就没有太平过。 温雪与顾长宜一直未曾有子嗣,就连顾衍都明里暗里地催了几次,只是温雪和顾长宜之间多了一个云旎,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大不如前了,顾长宜在几方的压力之下,心中疲累才是正常的。 “邺王殿下此番奔波受累了,父皇两日后会在宫中设宴款待临襄使臣,这两日你们先在驿馆中歇息。”顾长宜向林子规传达了顾衍的意思。 林子规点了点头:“劳烦太子费心了。” 顾长宜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就见林子规已经转身往楼上走了,他抿了抿唇,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这一边,顾长昱回到府中之后立刻更衣进宫,向顾衍回禀此次的出使情况。 当然,顾长昱重点提了顾云臻和沈观澜的事情。 顾衍听完之后,只会挥了挥手:“朕知晓了,你先回去休息。” 看顾衍没有要处置顾云臻和沈观澜的意思,顾长昱的心中有些焦急,但看着顾衍有些不耐烦的脸色,顾长昱还是退下了。 顾长昱离开之后不久,陆沅知就来向顾衍复命了。 临行前,顾衍交给她的任务,陆沅知全部都完满完成了。 顾衍看着陆沅知没有什么神情的面容,良久,才问了一句:“冷皇没有对你说什么吗?” “冷皇让臣女转达对您的谢意,两国定下来的和平之约,冷皇说他定然履行。”陆沅知恭恭敬敬地回道。 “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的吗?”顾衍继续问道。 陆沅知摇了摇头:“冷皇确实没有再说其他的。”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顾衍又说道,“你将顾云臻和沈观澜的事情从头至尾再说一遍。” 陆沅知所说的内容,与顾长昱回禀的内容几乎没有区别。 顾衍听完之后,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你觉得云臻会和顾玄霜有勾连吗?” “此事臣女并不确定,但是当时我们离开驿馆,顾云臻和沈观澜妄图伤害顾盼公主为真,他们试图囚禁大历使臣也为真。” “他们不是说是被沈连迢蒙蔽了吗?” 听到顾衍的这句话,陆沅知就明白了顾衍想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没有说话,这是在告诉顾衍自己的态度。 顾衍当然看出了陆沅知对顾云臻和沈观澜的不喜,语气缓和了一些:“云臻是朕的长女,她出生的时候朕只觉得她值得这世上所有的宠爱。其实朕知道她的性子,之前她做的事情朕虽然有些失望,但她毕竟是朕的第一个女儿。” “就像太子是您的第一个儿子一样吗?”陆沅知看着顾衍,定定地问道。 顾衍点了点头:“当年办沈家的案子,朕的确是没有考虑到云臻的处境,云臻才会如此极端,她是将这笔账算在了林子规的头上,看你和林子规的关系好,所以这次出使印天才会多次使绊子。” 顾衍并不相信顾云臻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只是将顾云臻这次出使印天的种种事情归咎于她是因为沈家当年的事情在使小性子。 “皇上,若是云臻公主这次的事情做成了,那我们这次出使印天的任务……” 不等陆沅知说完,顾衍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若是你们做不成,是你们太过于无用,云臻能有多大的能耐?” 陆沅知没有再说什么,顾衍继续问道:“难道你就没有因为云臻和沈观澜故意为难林子规,而讨厌云臻吗?” 陆沅知没想到顾衍会维护顾云臻至此,便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既然皇上心中已有定夺,那臣女便先退下了。” 顾衍却没有让陆沅知退下,反倒是又问了一个问题:“林子规此次回大历,是为了和亲之事,你觉得谁适合嫁给林子规?” “皇上,这种事情应当是您和邺王殿下决定,臣女如何能决定?” 陆沅知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头是低垂着的,所以顾衍没有看清她的神色:“朕知道你与林子规的交情匪浅,但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沾的。” “臣女明白。” 这一次,陆沅知回答之后,顾衍没有再拦着她离开。 在陆沅知退出去之后,顾衍拿出了冷樾明写给自己的密信,上面明确拒绝了顾衍让陆沅知留在印天和亲的提议。 顾衍皱了皱眉,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想到与临襄和亲的事情,顾衍的心中更是多了几分烦闷。 其实他想要让陆沅知留在印天,也是因为不想让陆沅知和林子规再有关系,可如今,林子规和陆沅知一起回到了大历,那事情就难办了许多。 陆沅知走出御书房之后,心里的冷意愈发地深厚。 她走的时候尚是春末,归来已经是深秋,寒凉的秋风吹在她的身上,吹得她的脸色愈发地泛白。 丛嬷嬷恰好在这时走了过来:“陆姑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陆沅知点了点头,跟着丛嬷嬷到了未央宫。 这三年来,林疏月倒是没有什么变化,陆沅知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林疏月亲自拿着羹匙在给九皇子喂食。 九皇子顾长宁是络嫔之子,当年络嫔产子之后就血崩而亡,只留下了嗷嗷待哺的孩子。 林疏月索性将顾长宁抱到了未央宫养着,将他记在了自己名下。 如今后宫之中,林疏月也放权给淑妃和贤妃,不用操心那么多的宫务,林疏月反倒是有时间亲自照看顾长宁了。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陆沅知上前请安。 林疏月见了她,立刻笑着说道:“你快过来瞧瞧长宁,他昨儿个还在念叨着你呢。” 第322章 温家献人 顾长宁长得虎头虎脑,肉嘟嘟的看着十分可爱。 他显然是极为熟悉陆沅知的,见着陆沅知过来了,直接冲着她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想要让陆沅知抱他。 陆沅知从林疏月的怀中接过顾长宁,抱在怀中哄得顾长宁咯咯直笑。 林疏月担心陆沅知抱孩子累了,说道:“将长宁交给丛嬷嬷,他这会儿该睡了。” 陆沅知将顾长宁抱给了丛嬷嬷,丛嬷嬷看出来林疏月是有话要跟陆沅知说,就抱着顾长宁、带着殿里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你这次出使印天可还顺利?”林疏月关切地问道。 陆沅知点了点头:“皇上交代的事情都完成了,算是顺利。” 林疏月一下子就听出了陆沅知的言外之意:“那就是还有不顺利的地方。是不是云臻给你们添麻烦了?” “云臻公主对驸马付出了所有的真心,皇上可怜公主的一片心意,对公主就宽厚了几分。” “在本宫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林疏月直接问道,“这一次她又做了什么蠢事?” 陆沅知将印天的事情跟林疏月讲过之后,林疏月愤怒又无奈:“本宫对她早就不抱什么期望了,没想到她现在行事愈发地猖狂。” 这三年来,林疏月与顾云臻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对顾云臻的那点母女之情早就耗尽了。 “皇上到底还是顾念着那份父女之情的。” “皇上到底是顾念父女之情,还是忌惮你和子规,本宫心里清楚的很。” 陆沅知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到顾衍真正忌惮的人是谁,只是林疏月很是直白地说了出来。 林疏月叹息了一声:“这三年来,你为皇上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竟然丝毫不念这份情义。” “在皇上的心中,臣女与子规是不能一同出现的。” “大历与临襄的和亲,子规必然会选你,若是皇上当真从中阻拦,本宫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们分开。” “娘娘放心,子规如今已经不是当年的盛意,臣女也并非当年的陆沅知,臣女与子规不会任由别人这么算计的。” “皇上这几个月是越来越糊涂了。”林疏月再度叹了一口气,“你们出使印天之后,皇上的头疾犯得愈发严重,太医院那边都束手无策。温家那边就送了一个老道士进宫,吃了那老道士献上来的丹药,皇上的头疾确实有好转,但这性情是有些变了。” 陆沅知刚刚回京,尚且还不知道老道士的事情,此刻听到林疏月这么说,心中立刻警惕起来:“那老道士献上去的丹药太医院可曾验过?” 林疏月点了点头:“自然是验过的,说是丹药没有问题,皇上吃着效果好,对那老道士更为信任。过两日皇上会设宴款待临襄使臣,以那老道士如今的受重用程度,他必然会出席,你到时就能见到了。” 林疏月说着,伸手拍了拍陆沅知的手,安慰道,“本宫也知道温家送进宫的人不可信,只是皇上愿意用这人,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臣女自然是明白的。” “子规一切可安好?”林疏月也是想要知道林子规的近况。 陆沅知点了点头:“子规一切都好。” “那就好。”林疏月没有再留陆沅知,“你刚回来,应当还没有休息就进宫了,本宫也不拉着你说话了,你回去好生歇息。” “是。” 陆沅知从林疏月这里离开之后,脸色凝重了许多,那老道士的事情确实出乎了陆沅知的意料,她总觉得温家送出来的人不可能如此简单。 陆府门口,陆初、陆荞还有陆湘都在等着陆沅知。 看到陆沅知回来,三人立刻迎了上来。 “你们怎么不在里面等?” “反正在里面坐着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出来站着等你。”陆初拉着陆沅知往里走,“二婶已经准备好了晚膳,都是你爱吃的菜色。” “我正好从印天带回了一些酒,你们也尝尝。” 陆沅知带回来是鸢娘酿的酒,大家落座之后,立刻就倒了一杯酒尝了一口,郑秀夸赞道:“这酒确实不错。” “这酒我带回来了不少,等会儿给你们都分一些。”陆沅知又补了一句,“我也给你们带了其他的东西,到时候一起给你们。” 几人听了陆沅知的话,连声道谢。 今天的晚膳,郑氏只邀请了与陆沅知平时关系较为亲近的人,所以这顿饭吃的都比较尽兴。 晚膳结束之后,其他人都先后离开了,只剩下了郑氏和陆沅知。 “沅知,你今儿个还没有见过老夫人,等会儿我陪你去见见老夫人。” 按照规矩,陆沅知回府之后是要去见老夫人的,郑氏特意留下,就是想着陪她一起去。 陆沅知没有拒绝郑氏的提议,两人一起往寿喜堂那边过去了。 两人进了院子,周嬷嬷见了立刻进去通传,没一会儿就让两人进去了。 陆沅知一进屋子,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老夫人半靠在床上,她的脸上已经不见了之前的富态,因为消瘦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 见到陆沅知和郑氏过来,老夫人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她们,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愿意使。 吴悠然坐在老夫人床边,给老夫人喂药。 陆沅知和郑氏进来的时候,吴悠然恰好喂完了最后一口药,端起碗站远了:“你们跟老夫人说话。” 周嬷嬷让人搬了两张椅子放在床边,陆沅知和郑氏顺势坐下了。 “你回来了。”老夫人说着这四个字,喘气声就粗重了起来。 周嬷嬷连忙上前给老夫人顺气,陆沅知问道:“我记得当时离开的时候,老夫人还能下地走一走,怎么这次回来,老夫人说话都这么费力了?” “大夫说老夫人是被气到了,郁结于心,不得纾解,都是心病。”吴悠然开口解释。 郑氏看了她一眼:“老夫人最疼三爷了,你多劝劝三爷来看看老夫人,兴许老夫人的心情一好,这病也就好了。” 闻言,吴悠然的面色有微微的一僵。 陆起如今是愈发地荒唐了,以前不管如何,夜里还是会回府的,但是现在陆起基本上不着家,整日里流连秦楼楚馆。 郑氏的这句话,是在戳吴悠然的心窝子。 第323章 趁人之危 “三爷随性惯了,我哪敢管他?”吴悠然这话接的尤为自然,听上去是一点都没有将陆起放在心上,“我现在就等着老夫人的病好转了,帮着我管一管三爷,毕竟三爷最听的就是老夫人的话了。” 老夫人咳嗽了两声:“悠然,起儿毕竟是你的丈夫,该管的你还是要管。” “老夫人说的是。”吴悠然笑着回道。 老夫人又望向了陆沅知:“沅知,你也要劝劝你的父亲,他跟起儿都是兄弟,平日里还是要管着些起儿的。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多久都不一定,以后还是得他们兄弟二人相互扶持。” 老夫人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情况一日不如一日,她这是在为陆起打算。 “老夫人这话该对父亲和三叔说,跟我们这些晚辈说,我们哪能劝得动?” 看着陆沅知油盐不进的样子,老夫人闭了闭眼睛:“我累了,你们回去。” 陆沅知和郑氏起身,从寿喜堂离开了,周嬷嬷跟着她们出去了。 “老夫人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也不知还能撑多久。”周嬷嬷说道。 郑氏明白周嬷嬷担忧的是什么:“老夫人若是去了,以后你就去庄子上养老,不会薄待了你的。” 闻言,周嬷嬷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吴氏那边你盯得如何了?”郑氏继续问道。 周嬷嬷回道:“她也是个白眼狼,趁着老夫人神志不清醒,偷走了老夫人不少的财物,请大夫给她那个傻儿子治病。 还有,她给老夫人下的药剂量是越来越重了,再这样下去,老夫人没有多久可活了。” “行了,你回去伺候着。” “是。” 周嬷嬷离开之后,郑氏看向了陆沅知:“沅知,你觉得到时机了吗?” “老夫人都快死了,总得让她死的明明白白?” 听到这句话,郑氏就知道陆沅知要动手了:“看来这镇远侯府该变天了。” —— 回到松香院,陆沅知就感觉到了疲累,毕竟奔波了这么久,她一直没有怎么休息过。 汤嬷嬷为她备好了热水沐浴,陆沅知靠着浴桶桶壁,闭目养神。 “嬷嬷,帮我端杯水来。”陆沅知泡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口渴,喊了一声,随即伸出了手。 有人将一杯茶水放在了陆沅知的手中,陆沅知睁开眼睛喝完了一杯水,将杯子还给来人的时候,才发现站在后侧的人并不是汤嬷嬷,而是林子规。 林子规接过茶杯之后就绕过屏风走了出去:“我、我是外面的,听到你的声音才进来的。汤嬷嬷好像是去小厨房了,没听到你的话。” 林子规有些磕磕绊绊地解释着,陆沅知心中的那点慌张瞬间就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戏谑的意味:“我的衣服在屏风外面,你帮我拿过来呗。” 林子规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衣服,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将衣服拿了起来放到了屏风里侧的桌子上。 陆沅知换了衣服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林子规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邺王殿下不在驿馆休息,来我这里做登徒子吗?” “我、我没有。”林子规慌忙解释,“我就是想来见你一面。” 陆沅知已经在梳妆台前坐下了,她拿起布巾准备擦头发,林子规直接从她手里将布巾接过,站在她身后为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话说的磕磕绊绊,但事情做的倒是十分顺手。 陆沅知忍住了心中的笑意:“也是,我们邺王最是正人君子了,自然不会做出奇怪的事情。” 林子规给陆沅知擦着头发,心绪也平复了下来:“你就欺负我。” 陆沅知笑了,笑意直达眼底,有些时候,欺负林子规还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给陆沅知将头发擦干之后,林子规立刻将厚披风给她披上了:“要不要去屋顶上看看风景?” “你都给我披上披风了,还问什么?” 闻言,林子规直接抱着陆沅知从窗户飞身而出,落在了屋顶上。 两人在屋顶上并排坐下,肩膀挨着肩膀,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微风吹过,吹起了陆沅知未曾挽起的头发,将那丝丝清香送到了林子规的鼻翼间。 林子规侧过脸看着陆沅知,只觉得陆沅知的眼睛比那天上的星星还要漂亮。 “皇上准备放过顾云臻和沈观澜。”陆沅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透着几分哀愁,她侧过脸看向林子规,两人的鼻梁微微擦过,陆沅知这才意识到她与林子规之间有多近。 陆沅知想要往后退去,但是林子规抬手搭在了她的脖子上,没有让她往后退。 四目相对,林子规的眼神格外地深邃:“沅知,在这个时候提他们,挺煞风景的。” 陆沅知抿了抿唇,突然往前凑近,在林子规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一触即松,陆沅知睁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林子规。 林子规再次亲了上去,加深了这个吻。 陆沅知感觉自己被亲的已经有些喘不过来气了,林子规适时地松开了她,陆沅知连忙往后退去:“你这是趁人之危。” 林子规抬手将她被风吹得有些乱了的头发理好:“是,我就喜欢趁你之危。” 陆沅知扭过脸去,气鼓鼓的不想看他。 看她这模样,林子规的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就连语气中都带上了笑意:“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陆沅知又看向了林子规,点了点头:“好些了。” “那你现在再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沅知这一次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平静了很多,提起今日面见顾衍的事情,她的心绪也没有那么波动了。 “……子规,我担心的不是皇上对我们如何忌惮,而是我怕我们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其实解决的方法很简单。”林子规回道,“我们换一个皇帝。” 林子规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语气依旧温柔,但是却有着一种坚定人心的力量。 “换个皇帝?”陆沅知念着这几个字,“是个好方法,可是能换成谁呢?” “你若是对现在的皇子不满意,那就自己教一个皇子出来。” 林子规的语气平静的有些可怕,陆沅知突然意识到他不是方才有了这个想法:“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知道他想让你留在印天和亲开始。” 第324章 顾衍的偏袒 林子规在顾衍身边待了许多年,其间受了多少苦楚,陆沅知很清楚。 但是在那段最黑暗的时光中,林子规从未想过让坐在皇位上的人换一换,却因为知道了顾衍想让陆沅知和亲印天,有了这样的打算。 林子规担心陆沅知有负担,继续说道:“而且你不觉得皇上他老了之后,愈发地糊涂了吗?” 陆沅知的神情有些黯然下来:“是啊,皇上现在越来越多疑了。” 林子规伸手揉了揉陆沅知的发顶:“不用想太多,尽我们所能。” 陆沅知点了点头,她靠着林子规的肩膀:“如果时光可以一直停留在这个时候就好了。” 不用置身于那权力的争斗之中,只有安宁和美好。 林子规低头看着靠着自己肩膀的陆沅知,眼底满是温柔,总有一天,他能够带着陆沅知离开这权力的旋涡…… 顾云臻和沈观澜的事情顾衍还是给了众人一个交代,他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在了沈连迢身上,沈连迢最后被判了流放最苦寒之地,终身不得回京。 至于顾云臻和沈观澜,则是被禁足在府中三个月以示惩戒。 对于这个结果,本次出使印天的使臣都有点失望。 他们都是从危险中过来的人,自然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险,本以为皇上会重惩顾云臻和沈观澜,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只是皇命难违,他们也敢怒不敢言。 顾盼倒是有胆量,直接冲进了御书房,想要顾云臻为当日毁自己容貌之事讨一个说法。 顾衍看着眼前的顾盼,神色冷漠:“皇妹,你别忘了若是朕不为你做主,你现在还只是在宫里半死不活地苟延残喘着,朕还了你清白的名声,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听着顾衍的话,顾盼的心脏一阵刺痛:“皇上跟顾玄霜不愧是亲兄妹,这过河拆桥的本性倒是一模一样。你无非就是觉得已经除掉了顾玄霜这个隐患,如今大历朝堂之中亦无人敢反驳你,你就彻底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 顾衍的心事被顾盼戳中,他的脸色更冷了:“顾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盼直接跪在了地上:“请皇上允许皇妹在后宫设一佛堂,从此往后,皇妹一心吃斋念佛,永远不再管外面的事情。” 顾衍凝视着顾盼许久,问了一句:“你此言当真?” 顾盼点了点头,顾衍索性同意了:“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朕成全你。” 顾盼从御书房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守在门口的林疏月。 “公主。”林疏月喊了一声。 顾盼看向林疏月,笑容有些勉强:“皇后以后行事还是小心一些,皇上他终究还是变了。” “或许不是变了,只是以前碍于处境需要隐藏自己的真面目,现在他没有了威胁,就暴露出真面目了。” 林疏月的镇定让顾盼有些讶然,随即就释然地笑了:“果然,最了解他的,是他的枕边人。皇后看得透彻,也比我们先走出来。” 顾盼说完就继续往前走去,林疏月则是抬脚走进了御书房。 林疏月上前给顾衍行礼请安,顾衍看到她,亲自上前要扶她起来,被林疏月不动声色地躲开了:“皇上召臣妾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顾衍看着自己空着的手,微微皱眉:“此次林子规回大历是为了和亲之事,如今宫中的适龄公主是云畔和云晗,你觉得谁更适合与林子规成婚?” “既然是邺王的婚事,皇上该去问问邺王,这种事情关乎两国的和平,哪里是大历能单独决定的?” 林疏月称呼林子规为邺王,就是在提醒顾衍,林子规如今的身份不一般了,他是临襄的邺王,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由顾衍呼来喝去的盛意。 顾衍当然听出了林疏月的意思,对于林子规,他终归是带着几分轻视的:“一日是奴才,那终身都是奴才。就算他现在是临襄的邺王,也无法改变他的过去。” 顾衍这话说得无情,林疏月却没有什么表情:“邺王回京之后,皇上还没有见过他?” “明天就是接风宴了,不就见到了吗?”顾衍并未将林子规的和亲之事放在心上,“朕想着今天先决定一下人选,明天在接风宴上直接赐婚,子规他不会拒绝的。” 在顾衍的心中,林子规就像是他的附属物一样,不管他下达什么样的命令,林子规只会按照吩咐执行。 “皇上觉得无需经过邺王的同意,可云畔是淑妃的女儿,皇上就没有想过问一问淑妃的意思吗?” 对于戚家,顾衍还是有些顾虑的:“朕知道了,等会儿朕亲自去淑妃那里走一趟。” “皇上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臣妾先行告退了。” 见林疏月要走,顾衍又开口道:“云臻到底是你与朕的第一个女儿,你该多关心关心她。” “云臻有皇上的偏袒已经足够了。” 顾衍听出了林疏月语气中的不平:“你跟外面的人一样,都觉得朕对云臻的处罚太轻了吗?云臻不也是你的女儿吗,你对云晗那么亲厚,就连不是你亲生的顾长宁你都悉心照料,为何对自己的亲生儿女如此苛求?” 顾衍始终不明白,为何林疏月现在与顾长宜和顾云臻那么生分? 林疏月看向顾衍,神情坚定:“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不仅仅是长宜和云臻的父亲,更是一国之主,天下百姓和朝中官员都是以您为表率,您做不到公正,那文武百官以后还能秉公办案吗?” 听着林疏月疾言厉色的话,顾衍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林疏月,你是觉得朕昏庸吗?” “这话是皇上自己说的,与臣妾无关。” 看着林疏月不咸不淡的模样,顾衍终究还是泄了气:“算了,你先退下。” 林疏月离开之后,顾衍气的将桌子上的奏折摔在了地上。 为什么林疏月就是不能理解自己呢,他想要维护自己的子女何错之有? 而且当年办沈家的事情,确实是他欠考虑,没有考虑到顾云臻的立场,如今弥补一下她也是应该的。 林疏月是云臻的亲生母亲,为何就是不肯多心疼心疼自己的女儿呢? 丁忠来奉茶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了。 顾衍看了他一眼,吩咐道:“朕去淑妃那里走一趟。” “是。” 第325章 沈珈音的恨 顾衍去了淑妃那里,本以为会在淑妃那边得到满意的答复,谁知道淑妃跪在地上恳求顾衍,不让顾云畔嫁给林子规。 淑妃态度之坚决,即便顾衍面色阴沉地砸碎了茶杯,她都没有松口同意顾云畔的婚事,只是跪在地上磕头,磕的头破血流也不停。 看着淑妃这个态度,顾衍免了她协理六宫的权力,让她在自己宫里好好地反思。 顾衍离开之后,淑妃身边的嬷嬷一脸心疼地劝道:“娘娘,公主终归是要出嫁的,邺王殿下未必不是一个好的归宿啊。” “嬷嬷,邺王对陆沅知的心意本宫看得清清楚楚,云畔若是插进去,就是毁了自己的一生。本宫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就算是搭上了这条命,本宫都不能把她推进火坑。” 听着淑妃的话,嬷嬷叹了一口气,这做母亲的,肯定是会为自己的女儿打算,但生在天家,更多的是无奈…… —— 公主府中,管家领着沈珈音从后门进来,去见沈观澜和顾云臻。 沈珈音一见到两人,立刻跪在地上了,恳求两人救救沈连迢。 “四叔,我和兄长这些年一直在为您做事,如今您不能任由兄长被流放啊,求您救救兄长……”沈珈音跪在地上给沈观澜和顾云臻磕头,希望两人能出手救沈连迢。 沈观澜有些为难,顾云臻直接开口道:“珈音,若非有观澜在,你以为你能嫁给胡程桉这么有前途的人?你和沈连迢是帮了我们不少,难道我们没有帮你们吗,做人是要讲良心的。” 沈珈音一脸诧异地看着顾云臻:“公主,我和兄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怎么能卸磨杀驴,把所有的错都推给兄长呢?” “能为本公主顶罪是他的福气,等过了这段风头,本公主把她再弄回来不就好了,你着什么急?” 沈珈音当然不会相信顾云臻这敷衍的话:“公主,皇上已经下令不让兄长回京城……” 顾云臻拍了一下桌子:“沈珈音,这些年来本公主从未亏待过你们,难道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惹本公主不开心吗?” “公主,兄长若是当真被流放到那等苦寒之地,性命难保啊。” 见沈珈音一直在苦苦哀求,沈观澜开口了:“珈音,连迢的事情我和公主现在确实无能为力,但只要皇上还护着公主,我们以后就有机会将连迢从流放之地带回来,就算是不能留在京城,难道其他地方不行吗?” 沈珈音这一次是铁了心的要让沈观澜和顾云臻想办法救出沈连迢:“以后是多久,谁知道这段时间兄长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胡程桉走了进来,他进来之后先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珈音,然后向顾云臻和沈观澜行礼请安:“公主、驸马勿怪,珈音只是太过于担心兄长,微臣立刻将她带回去了,不会再让她因为这种事情麻烦公主和驸马。” 听到胡程桉的话,沈珈音拼命地摇头:“我不要跟你回去……” 这一次,就连沈观澜都怒了:“够了!沈珈音,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就在沈珈音愣神的时候,胡程桉已经架起她,直接将她拖了出去。 顾云臻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这个沈珈音是怎么回事,我们帮了她那么多,她竟然还如此胡闹?我们这次脱身本就艰难,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公主不必跟她一般见识。”沈观澜面露歉疚之色,“只是接下来这禁足的三个月,公主要受累了。” “只要是跟你在一起,本公主在哪里都是心甘情愿的。”顾云臻抚着自己的肚子,“说不定这三个月过去了,我们还能有一个孩子呢。” 顾云臻最遗憾的事情,就是和沈观澜之间没有孩子。 她特意请了太医来问诊,调理身子的汤药喝了许久,始终没有成效,顾云臻已经开始焦虑了。 “公主,孩子这种事情随缘,不必焦心。” 听着沈观澜宽慰的话,顾云臻更是心中有愧…… 公主府外,胡程桉一把将沈珈音拖上了车,将她扔在了地上,随之就是两巴掌重重地甩在了她的脸上:“沈珈音,你是害死我吗?你知不知我能走到今天,都是因为公主和驸马的扶持,你跑到他们面前发什么疯?” “胡程桉,你的眼里只有你的前途,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好好地对我。” 听到沈珈音抱怨的话,胡程桉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没有让她再继续说下去:“我不是你喜欢的荀清俞,可你偏偏嫁给我,你能怎么办呢?” 沈珈音瞪着胡程桉,一脸愤恨地看着他。 “回府!”胡程桉吩咐道,车夫立刻驾车离开了。 到了胡家,胡程桉直接将沈珈音关进了房间里,因为沈珈音闹着不肯进房间,他一把将其推了进去。 沈珈音倒在地上的时候,衣袖上移,露出了胳膊上的伤痕,一看就是被打的。 “你要是不想继续挨打,就老老实实地听话。”胡程桉又威胁了一番,才锁上门离开了。 屋里,沈珈音躺在地上无声地哭泣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她好歹也是沈家的嫡女,却因为沈观澜和顾云臻的一句话,被迫嫁给了根本不喜欢的胡程桉。 因为嫁人的不甘心,婚后她对胡程桉一直不冷不热的,但日子好歹还是能过下去的。 直到胡程桉发现了她心悦荀清俞的事情,开始对她动辄打骂,她身上的伤就没有断过。 人前胡程桉对自己处处周到,人后就立刻变了副嘴脸。 至于胡母那个老虔婆,更是见风使舵,跟着胡程桉一起磋磨自己,她再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嫁进胡家才多久,她已经心力交瘁。 想到这里,沈珈音心中对胡程桉的恨意更深了。 而逼迫她嫁给胡程桉的沈观澜和顾云臻,沈珈音自然是一起恨上了,再加上今天的事情,沈珈音只恨不得沈观澜当年死在边境,他为什么要回京呢? “沈观澜、顾云臻、胡程桉,你们现在都看不起我,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沈珈音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如今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只有恨…… 第326章 来历 接风宴准时开始,大历这边的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到场之后,林子规带着临襄的使臣缓步而来。 看到林子规进来,众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当年,林子规还是盛意的时候,他们都曾经恳请皇上处死过他。 可林子规不仅没有死,还成为了临襄的邺王,这对他们来说就是莫大的讽刺。 在林子规落座之后不久,顾衍携林疏月走进了大殿,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顾衍坐下之后,才道了一声:“众卿平身。” 与顾衍和林疏月一同来的,还有一个看着仙风道骨的老道士,那老道士的座位就在顾衍旁边,由此可见他的受重视程度。 等众人重新坐下之后,顾衍看向了林子规,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子规,你可算是回来了,皇后一直在朕的耳边念着你。” 林子规笑着应道:“本王此次前来大历,身负临襄与大历两国的和平之任,希望不负两国所望。” 听着林子规的自称,顾衍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邺王此行辛苦了,大家先共饮此杯。” 有了顾衍的话,众人都端起了桌子上的酒杯,喝下了今晚的第一杯酒。 酒过三巡,顾衍问道:“邺王,朕有意将公主许配给你,你看中了朕的哪位公主?” 闻言,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全部看向了林子规。 林子规站起身向顾衍行了一礼:“承蒙皇上抬爱,只是本王许久未回大历,对大历的一切人和事都有些陌生,皇上今晚就让本王做决定,本王有些为难。” 听到林子规的回答,顾衍的神色已经有些冷了,贤妃在这时开口道:“邺王是为难选哪位公主,还是为难皇上说的人选不是你心中所想?” 在这种场合下,这些话是不适合说出来的,但是顾衍没有阻拦贤妃,就代表贤妃说的话,就是他想说的话。 “两国和亲,岂是儿戏?”林子规反问,“若是这个和亲的人选并非是本王所愿,那本王宁愿不娶。这后果本王可以承担,你们可以吗?” 林子规看似是回答贤妃的话,但目光一直是看向顾衍的。 顾衍听出了林子规不想娶公主的意思,目光逐渐阴沉下来:“邺王这次回大历,倒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本王身上的重任,容不得本王如之前那般胡闹。”林子规直视着顾衍,“若是娶的人不是本王心中所愿,那对两国的关系来说并非有益之事。” 看着顾衍和林子规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林疏月开口了:“今天这场宴会是为了迎接临襄诸位使臣,这和亲人选还是可以再选一选的,不必如此着急。” 林疏月给两人之间搭了个台阶,顾衍和林子规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没有继续将事情闹在明面上。 只是接下来的宴会上,众人明显都拘谨了很多。 顾衍甚至没有留到最后,很快就借口有事情离开了。 看着顾衍离开的背影,林子规眼中闪过失望之意。 如今的顾衍以为自己没有了任何的威胁,所以说话做事就没有了顾忌,还真是可笑! 那老道士见顾衍走了,便也站起身往殿外走去,那目中无人的样子,众人早已习惯。 陆沅知借口起身追了出去,她是想看看这个道士会去哪里,谁知道在回廊处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老道士。 “你就是陆沅知?”老道士似乎是预料到了陆沅知会追上来,所以特意在这里等着陆沅知过来。 陆沅知心中生出了几分警惕:“是。” 老道士看着陆沅知,倏然就笑了:“陆姑娘,你想要逆天改命?”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陆姑娘,我的眼睛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你和邺王身上的光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所以呢?” 面对着陆沅知云淡风轻的反问,老道士心中生出了诧异:“你就不好奇贫道是如何看出来的?” “温家把你送到皇上面前,你要是没有一点本事,怎么可能蛊惑的了皇上如此相信你?” 听着陆沅知的话,老道士问道:“陆姑娘不信贫道?” “你若是真的有本事,就不可能来到这里。”陆沅知一脸无畏地看着老道士,“就算你有几分本事,在荣华富贵里面浸淫久了,那些本事会慢慢被消磨掉的。” 陆沅知的话让老道士想起了一些往事,他终于失了耐心:“陆姑娘,贫道处于好心劝你一句,少跟邺王来往。不然,对你、对陆家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与邺王的事情就不劳道长你多虑了,道长还是把这些心思用在皇上身上。” 老道士的眼睛微微眯起:“陆姑娘当真是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吗?” 就在这时,林子规走了过来,他站在了陆沅知身侧,看向了老道士:“皇上现在心情不好,道长有时间在这里说教,还不如去皇上面前多露露面,指不定皇上对你就更加看重了。” 看着面前油盐不进的两人,老道士拂袖而去。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见老道士走了,林子规担心道,“这老道士的来历我已经查过了,确实有些不寻常,你现在尽量不要跟他单独见面,万一他对你下手,你很难防备。” “他是个什么来历?”陆沅知一边说着,一边在檐廊下坐下,林子规坐在了她的身边,解释道,“其实古姜一族的秘术并非是古姜族人自创的……” 在很久之前,大历有一座非常灵验的道观,道观的观主手下有两个弟子,大弟子姓舒,二弟子姓苗。 在道术上,舒姓弟子更有天赋,所以观主是准备将道观传给舒姓弟子的。 可是舒姓弟子偏偏喜欢上山下的一名女子,为了那女子还俗入世。 两人婚后的日子过的很是幸福,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可惜好景不长,有人找到了他们。 找到他们的不是别人,是那苗姓弟子。 原来在舒姓弟子离开了道观之后,苗姓弟子就从观主手里接下了道观,但是他的道术不精,无法解贵人之忧,所以只能来找自己的师兄。 念着曾经的同门之谊,已经还俗的舒姓弟子还是出手帮了他。 可是在他回去之后,却被心生嫉妒的师弟派人暗杀。 舒姓弟子勉力带着妻儿逃出,但妻子为了救他,身中剧毒。 也许是他们的运气,他们并没有死在路上,而是被古姜一族的人收留了。 第327章 顾衍的责问 听着林子规的娓娓道来,陆沅知已经有了猜想:“所以古姜一族的秘术,皆是出自于这个舒姓弟子之手?” 林子规点了点头:“那舒姓弟子不想让自己的妻子感受到病痛的折磨,才有了傀偶术;至于制香术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妻子每日喝着苦药,才想到了以香为药的法子。” 说到这里,林子规的语气有些许的落寞,“可惜他终究没有救得了自己的妻子,在妻子死后,他因为太过于思念亡妻自创了织幻术,加上制香术的辅助,他可以在梦中看到她的妻子。” “古姜的三大秘术,从一开始就是那舒姓弟子为了救自己的妻子所创,没想到流传到今天,成了杀人的手段,还真是讽刺。”陆沅知不无感慨。 林子规赞成道:“古姜一族的族人偷学了这三大秘术,并未用在正道上,这路越走越歪,落得了一个灭族的下场。” “所以温家献上来的这个老道士是苗姓弟子的后代?” “没错,苗姓弟子的能力薄弱,他接手道观之后,道观很快就走了下坡路,他又追杀帮过自己的师兄,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天理难容。后来他关了道观,也下山入世,应当也是与人成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 那苗姓弟子的道术本就弱一些,又历经这么多代,你觉得温家找到的这个苗家后代能有多大的能力?” “看来温家也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陆沅知明白了林子规的意思,“温家和沈观澜应该是已经搭上线了,这个老道士在皇上面前必然是说了沈观澜和顾云臻不少好话,我说皇上怎么突然之间对顾云臻如此歉疚?” “温嫔至今都没有晋位,温家应该是不指望她了,所以想着在皇上身边再安插其他人,这个人就是那个老道士。”林子规分析道。 陆沅知故意叹了一口气:“我们两个人刚才是把那个老道士给得罪死了,也不知他要怎么对付我们呢。你怕不怕?” 林子规伸出手在陆沅知的脸颊处轻轻地捏了一下:“从我拒绝了皇上赐婚的人选开始,他就已经视我为眼中钉,想来是要利用傀偶术来控制我,却发现我不再受他的控制,你觉得他会如何?” “你现在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陆沅知握住了林子规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不过我身为你想要成婚的对象,处境也很危险,我俩还真是默契。” 林子规笑道:“放心,一切有我。” “有些时候想想,其实皇上和顾玄霜真的很像。”陆沅知苦笑了一下,“我们明明是陪着他从困境中走出来的人,却因为见证过他最无助的时候,成为了他眼中的威胁。” “皇家无情,更何况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君王。”林子规说出了事实,“他以为自己如今高枕无忧,却不知道真正威胁他地位的人就在他的身边。” 陆沅知看着时辰不早了,站起身说道:“估计他们要散席了,我就先回去了。” 林子规点了点头,目送陆沅知离去…… 顾衍从宴会上离开之后,没有人让人跟着自己,他独自来到了落棠阁。 落棠阁的院子里,苏棠正躺在躺椅上赏月,手边是一盏热茶,十分悠闲。 看到顾衍走进来,苏棠略略抬了抬眼皮,语气中透着几分慵懒:“这不是皇上吗,怎么有时间亲自来我这落棠阁?” 顾衍走到了苏棠身边,低头看着在躺椅上的苏棠:“苏棠,你不是说你做的傀偶没有问题吗,为什么林子规现在不听话了?” 苏棠慢悠悠地起身:“皇上也说了,他现在是林子规,不是当年的盛意了。他好歹也是临襄长公主的儿子,难道长公主不会为自己的儿子考虑吗?” “一个人变成了傀偶,难道还能再变成正常人吗?”顾衍有些怀疑,“你的傀偶术这么好解?” 苏棠微微一笑:“其实解傀偶术没有难不难之说,只看那个人愿不愿意花这个心思。其实皇上也很清楚,从盛意变成林子规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您手中的傀偶,而是临襄的邺王。” 顾衍听着苏棠的话,总算是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你对外面的事情倒是了解,朕记得你与外界应当没有什么联系了。” “盛意是我一手制作出来的傀偶,这点事情我不应该知道吗?”苏棠反问,“他摇身一变成了临襄的邺王,我每日都心惊胆战,生怕有人来找我算账。皇上难道没有担心过吗?” 苏棠最后问的这句话,让顾衍脸色大变。 如果林子规现在已经不受自己掌控,那他会不会报复自己? 看着顾衍变了的脸色,苏棠心中嘲讽,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外头的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我注定是要困在这里的,皇上与其怀疑我,还不如想想怎么面对林子规的怒火。 皇上可别忘了,当初是您将他送到了我面前,他知道了我们太多的秘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衍的脸色越来越差:“这些事情你不用多管。” 顾衍说完,甩袖而走。 看着重新关上的院门,苏棠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出来,他走了。” 闻言,沈观澜从里屋走了出来:“前有苗道长,后有你开口,皇上和林子规这一次只会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失去了皇上信任的林子规,什么都不是。” 苏棠听出了沈观澜语气中的得意,皱了皱眉:“沈观澜,我再提醒你一件事,如今的林子规就算是没有皇上的信任,他依旧是临襄的邺王,更是大历林家的后嗣。 你应该明白,这两个身份加在他的身上,他的地位已经不是寻常皇子能够比得上的。不要轻敌,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棠夫人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太贬低自己了?” “我当年恃才傲物,落得如今被困的局面,你若是当真想赢,就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苏棠提醒道,“林子规的婚事,你们到底有什么打算?如果他娶到了陆沅知,对我们而言,绝非好事。” 闻言,沈观澜笑的颇有深意:“沈千檀到底是沈家的人,沈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也到了该回报的时候了……” 第328章 带走陆湘 第二日一早,陆家的人都在大厅用早膳。 陆沅知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陆湘:“二婶,陆湘今天不来跟我们一起用早膳吗?” 前两日的早膳,陆湘都是会来的。 郑氏摇了摇头:“估计是来不了了,吴氏不放心下人照看陆时律,前段时间一直都是让陆湘亲自照看陆时律的,陆时律虽说傻,但是力气比同龄的孩子大许多,我好几次都看到了陆湘被陆时律伤到的地方。 陆湘是个可怜的,但她到底是三房的人,我就算是管着家,这种事也是不方便过问的,毕竟吴氏是陆湘的亲生母亲。” 陆沅知前两日倒是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件事,此时一听,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 陆绥看了一眼陆沅知:“沅知,彦舟才是你的亲兄长,你回来之后还没有去看过他?” 提到陆彦舟,陆沅知的神情冷淡了许多:“兄长不是每一天都那个样子吗,还要看什么?” 陆彦舟每天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酒,人已经颓废的不成样子了。 因为这个儿子,陆绥两鬓的头发都白了。 至于陆书珩,他如今是彻底失了陆绥的欢心,明面上还是住在陆家,实则都是在为温家办事。 温家也是看不上陆书珩的,只拿他当个跑腿办事的,并不曾为他安排个一官半职,所以现在的陆书珩日子过的也是艰难。 再加上当年露珠的事情闹得不小,陆书珩跟自己的姨娘有染之事传了出去,京中的那些官家小姐压根不会想着与他结亲,陆书珩至今还是没有个正头夫人。 陆绥对这个儿子,是一点不管,哪里还会上心他的婚事? 有这样的两个儿子,外面的人都在猜测陆绥的镇远侯之位最终会便宜了谁。 此刻,听到陆沅知对陆彦舟的嘲讽,陆绥生出了不悦:“沅知,彦舟到底是你的兄长,你就不能多关心他一些吗?” “父亲当真要女儿去关心兄长?” 听着陆沅知说话的语气,陆绥微微一塞:“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陆沅知对此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如常地用着早膳,陆绥只觉得自己憋了一肚子气,还没有地方撒气。 饭后,陆沅知就往三房那边去了。 还没有进院子,陆沅知就听到了吴氏的骂声:“你这个废物,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你怎么连弟弟都照顾不好?弟弟就是想骑马,你连跪着走都走不动吗?” 听到这里,陆沅知加快脚步走了进去,看到眼前的一幕,素来冷静的陆沅知,心里的火气都是噌噌直冒。 陆湘好歹也是陆家三房的嫡女,此刻却被迫跪倒在地上,背上骑着身形肥壮的陆时律,她撑在地上的手和腿都已经稳不住了。 但陆时律的手死死地拽着陆湘长长的头发,手舞足蹈地甩着头发,就像是甩着马的缰绳一样,口齿不清地说着:“驾、驾、驾。” 他的口水从口中流出,滴在了陆湘的后背上,陆湘后背的衣服已经被他滴落的口水洇湿了一团。 看到陆沅知进来,吴悠然面露不满:“沅知,你怎么还随意……” 吴悠然抱怨的话没有说完,就见陆沅知上前一把将陆时律掀翻在地,随即将陆湘从地上拉了起来:“我记得陆湘是在寿喜堂那边养着的,什么时候又回了三婶这边?” 吴悠然见陆沅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回道:“让陆湘回来的事情老夫人是点了头的,再说了,我是陆湘的生母,把女儿留在身边,谁能挑的出错来?” 被陆沅知直接摔在了地上的陆时律在这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哭声,吴悠然瞪着陆湘:“你还不快点哄着弟弟,时律要是出事了,你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就在陆湘左右为难的时候,陆沅知将她抓的更紧了:“陆湘,我带你走,我看看谁敢拦我?” 眼看着陆沅知要把陆湘带走,吴悠然急了:“陆沅知,陆湘是我的女儿,就算你今天能带走她,你能护着她一辈子吗?” 陆沅知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吴悠然:“只要你不在了,陆湘就能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吴悠然急了,陆沅知没有理睬她,直接拉着陆湘离开了。 吴悠然还想要追上去,但是陆时律的哭声还是拦住了她的脚步,她赶紧回身去哄儿子了。 陆沅知和陆湘走出院子没多久,迎面就遇到了豆蔻和陆安安。 豆蔻应该是刚刚带着陆安安逛完园子回来,母女二人有说有笑的。 只是在看到陆沅知拉着一身狼狈的陆湘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陆沅知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连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拉着陆湘从她们母女身边走过。 豆蔻出声喊住了陆沅知:“沅知姑娘……” 后面的话,豆蔻却是怎么都开不了口了。 陆沅知停下脚步,看向豆蔻:“你想说什么?” 豆蔻有些不敢面对陆沅知的眼神:“我只是个妾室,能够护住自己的孩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有些事情我不能管。” “豆蔻姨娘,我从来没有想过你能够为陆湘做些什么,你只要告诉我一声,我自己会来带走陆湘,不需要你出面。可你只是站在旁边看了几个月,一个字都没有往外透露,你可怜自己的孩子,就不能可怜可怜其他的孩子吗?” 陆沅知的语气平静,但是豆蔻从中听出了愤怒:“我、我只是不想再招惹是非。” 陆沅知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无话可说。豆蔻姨娘选了漠视这条路,那以后就别怪别人对你的苦难漠视到底!” 说完,陆沅知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披在了陆湘的身上,为她挡去了一身的狼狈,随后再次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豆蔻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底涌现出一丝恐慌。 陆安安问道:“姨娘,为什么沅知姐姐要把陆湘姐姐带走?陆湘姐姐走了的话,以后母亲会不会就欺负我们了?我一点都不喜欢陆时律,不想照顾他。” 陆安安口中的母亲,自然就是吴氏了。 听到陆安安的话,豆蔻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安安,这些话可不能在外面说。” 看着豆蔻紧张的神色,陆安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329章 下毒事发 陆沅知带着陆湘回到了松香院,让汤嬷嬷给她备水沐浴更衣。 陆湘那边沐浴到一半,汤嬷嬷就来给陆沅知汇报情况了。 “湘姑娘身上有许多淤青,有些淤青估计是陆时律打的,但他应该不会掐人,这掐痕看起来不像是陆时律动的手。” 汤嬷嬷没有证据证明是吴悠然动的手,但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陆沅知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吴氏可是陆湘的亲生母亲,怎么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呢?” “在她的心中,儿子是人,女儿可未必是人。”汤嬷嬷回道,“更何况吴氏现在满腹的怨气,她总得有个发泄口。” “我希望豆蔻只是旁观者,而非加害者。” 汤嬷嬷不解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叔如今都不怎么回来,外头不知有多少新欢,对豆蔻母女自然就不在意了。偏偏吴氏在这个时候讨好起了老夫人,有了老夫人撑腰,她在三房还不是作威作福?” 汤嬷嬷明白了陆沅知的意思:“姑娘的意思是,豆蔻为了保全自己和女儿,将陆湘推了出去?她也是个做母亲的,能干得出这种缺德事?” “人会疼爱自己的孩子,却未必会为别人的孩子考虑半分。”陆沅知无奈道,“她若是选择了用这样的手段来自保,那我也无需再顾念什么了。” 汤嬷嬷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豆蔻姨娘终归不是什么正经出身,那眼界差一些是正常的,可害人就不对了。” 陆沅知没有说话,但心中已经有了考量…… 晚上,吴悠然陪着陆老夫人用了膳食,然后亲自去小厨房给老夫人煎药。 等到吴悠然端着药碗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陆沅知和郑氏已经到了,正在陪老夫人说话。 “二嫂和沅知这么晚怎么来了?”吴悠然总觉得这两人过来,是跟陆湘有关。 这样想着,吴悠然就继续为白天的事情解释,“我是陆湘的母亲,还能害她吗?沅知,你今天就是太莽撞了。” 郑氏主动说道:“我今天晚上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跟老夫人商量一下,想要将陆湘养在二房名下,以后陆湘跟三房就没有关系了。” 此言一出,吴悠然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二嫂这话还真是有意思,抢女儿抢到自己家里人身上了,你又不是没有女儿,何必惦记着别人的女儿呢?” “陆湘比较乖巧听话,在某些人手里受了委屈也是一句话不讲,我是看不下去的,还不如将陆湘接到我那边抚养,我也能放心一些。” “二嫂,我可是陆湘的生母,你说我这个做母亲都不疼她,还能指望一个外人对她好?” 老夫人在这时咳嗽了两声:“行了,方才老二媳妇跟我提了这事,我已经拒了,你们又何必在这里多费口舌?” 听到老夫人的话,吴悠然立刻得意地端着药碗走到了老夫人的床边,坐下来要给她喂药:“二嫂和沅知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还是先走,老夫人这里有我照看就足够了。” 吴悠然说着,已经舀了一勺药送到了老夫人的嘴边,就在老夫人张嘴要喝的时候,周嬷嬷从屋外跑了进来:“老夫人,这药里加了东西,您可千万不能喝啊。” 吴悠然本就做贼心虚,闻言,手里的药碗直接就翻了,陆沅知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那掉下来的药碗,一滴药汁都没有撒。 吴悠然见状,连忙去抢陆沅知手里的药碗,直接被陆沅知一脚踹开:“周嬷嬷只说了这药里加了东西,可没有说三婶你放得,兴许是哪个丫鬟婆子动的手,三婶何必这么着急呢?” 这一番话说出来,老夫人立刻怀疑起了吴悠然,她只说了一个字:“查!” 大晚上的,镇远侯府里再一次忙了起来。 经过几位大夫的验证,那碗药中确实放了能令人心力衰竭的毒药,这种毒药本就是慢性的,再加上每一次的用量少,很难被察觉出来。 但是日积月累,老夫人的身体情况已经是积重难返。 听到了大夫的话,老夫人阴沉着脸吩咐下人搜查整个镇远侯府。 事关老夫人的安危,陆绥早就赶了过来,此刻听到老夫人的吩咐,他没有阻拦,就意味着同意了搜府。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那些下人们才回来了,只是他们什么都没有搜到。 吴悠然立刻跪在地上喊冤:“老夫人,儿媳是尽心尽力地伺候您,定然是有心之人故意挑拨儿媳与您的关系……” 在这里受了一夜,郑氏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老夫人每日都要喝的药,被人下了这么久的毒,你一直亲自为老夫人熬药,你就一次都没有发现?” 吴悠然反驳道:“我就算是再细心,也防备不住有些人的算计。” 说着,吴悠然又看向了老夫人,“老夫人,您可一定要相信我。” 比起吴悠然,老夫人其实更怀疑郑氏。 毕竟自己死了,对吴悠然来说没有一点好处,反倒是郑氏以后没有了掣肘。 郑氏看出了老夫人对自己的怀疑,心中只觉得可笑。 陆沅知突然在这时走上前:“三婶手上戴着的手钏不错。” 郑氏接了陆沅知的话:“我记得弟媳喜欢换首饰,但是这三年多来,每次见你,你手上的这个手钏从来都没有换过。” 吴悠然下意识地放下衣袖挡住了手钏:“我只是喜欢这个手钏而已。” “那三婶可否将手钏拿下来,给我们看一看?” 见众人都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钏,吴悠然直接将手钏取下来递给了郑氏,直接略过了陆沅知:“那你瞧一瞧。” 郑氏看了许久,没有发现这手钏有什么异样。 见郑氏什么都没有发现,吴悠然的眼底闪过得意之色:“现在可以将手钏还给我了?平时没有见你们来老夫人病榻前照顾,这个时候倒是跳出来了,还真是有意思。” 听到了吴悠然的话,老夫人的脸色微沉:“悠然,你先起来。” 吴悠然站起身,就要从郑氏的手中拿过手钏,但陆沅知的动作比她更快。 从郑氏的手上拿过手钏之后,陆沅知直接将手钏砸在了地上。 霎那间,手钏碎裂,从裂口处滚出了不少只有米粒大的小药丸…… 第330章 谋杀婆母 看到那些滚落一地的药丸,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其中,老夫人的反应是最大的,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麻烦大夫再验一下这些是什么药。” 吴悠然连忙上前阻拦:“我根本不知道我的手钏里有这些东西,是陆沅知她故意陷害我。” “这手钏你一直贴身佩戴,从来不曾换过,沅知她如何陷害你?”郑氏责问道。 见吴悠然状若癫狂地去拉扯那几个大夫,老夫人怒了:“还不快将吴氏拉开!” 几个力气大的粗使婆子立刻上前拉住了吴悠然,大夫们这才从地上捡起了药丸,聚在一起验药。 很快,那几个大夫就得出了结果:“这确实就是加在老夫人药中的毒,每次一粒,剂量很小,经年累月地服用就会令人死的无知无觉,只当是心力衰竭而亡。” 周嬷嬷听到这里,连声说道:“老奴刚才是隔着远远地看着,吴氏在进门前在药碗里扔了什么东西,只是天黑没有看清。思来想去,事关老夫人安危,就算是老奴看岔了,也不能让老夫人冒险。” 闻言,老夫人看了一眼周嬷嬷,语气缓和道:“你起来,别跪着了。” 周嬷嬷从地上爬起来,来到老夫人身边伺候着。 老夫人看向一直不曾开口的陆绥:“侯爷,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陆绥并未有太大的反应:“事关母亲的安危,母亲自己处理便是,儿子必定支持。” 老夫人想了想,说道:“方才老二媳妇说要将陆湘养在她的名下,我做主同意了,这件事今天就可以办妥。” 听到这里,吴悠然立刻激动起来:“陆湘是我的女儿,你们凭什么抢走我的女儿?” 那几个婆子立刻堵住了她的嘴,老夫人看着她,眼中只有杀意:“当初你们吴家覆灭,我可怜你,才让你继续留在了陆家,本想着你能有感激之心,没想到你居然连自己的婆母都敢害,立刻动家法,然后将她绑了扭送京兆府尹。” 一旦她谋杀婆母的罪名被坐实,送到京兆府尹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吴悠然奋力挣扎起来,张嘴咬住了捂着自己嘴巴的手,那婆子吃痛一声,松开了手,吴悠然就开始了控诉:“你个老虔婆,你就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把我骗进了你们陆家。我们吴家糟了难,你们陆家是一点忙都不肯帮,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吴家落难。 我可怜的儿子,是你非要把他抱到寿喜堂,他才糟了这么多罪,变成了一个傻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老虔婆,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我只恨自己不能一刀捅死你! 像你这样的老虔婆,就该潦倒一辈子,你这样的人活着就是祸害,我杀了你,是给陆家除害……” 听着吴悠然的诅咒,陆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一口老血吐了出来,眼前一黑,人直接晕了过去。 陆绥见场面再度陷入了混乱,主动开口:“来人,将吴氏先带去祠堂,动完家法之后将她送去官府。” 不管吴氏有多么不甘心,她都被拖走了。 在吴氏被拖走之后,大夫们连忙上前给陆老夫人诊治,其他人就先退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陆绥直直地看向陆沅知:“沅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吴氏的事情?” 陆沅知回道:“平日里老夫人不喜我来,我来的少,怎么会知道吴氏的事情呢?今日也就是周嬷嬷发现了,不然我们恐怕一直都要被蒙在鼓里了。” 陆绥显然是不相信陆沅知的话,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什么辩驳的话,只能在房门口等着。 没过一会儿,那几个大夫就走了出来,为首的荣大夫冲着陆绥摇了摇头。 “老夫人到底是什么情况?”陆绥问道。 荣大夫语气中夹杂着沉重:“老夫人原本就有旧疾,过去的几年体内的毒素一直在堆积,本就撑不了多久,今天怒火攻心,已经有积重难返之势。” 荣大夫就差将老夫人没几日可活直白地说出来了,本该是悲伤的话语,但是落在众人心中,并没有什么感慨。 “今日多谢几位大夫。”陆绥让管家多给几位大夫备了银钱,才让人将他们送出府。 等管家送那几位大夫离开之后,陆绥又让人去请太医来为老夫人诊治。 一番折腾下来,太医跟那几个大夫说的大差不差。 郑氏问道:“我要不要派人去外头将三爷找回来?” 陆绥摇了摇头:“不必了,看他自己什么时候回来。” 眼看着陆绥转身就要走,郑氏直接提醒道:“侯爷,如今老夫人的身边只有您这么一个儿子,您若是不守在老夫人的身边,老夫人就算是醒来了也不安心。” 陆绥顿了顿,停下了脚步,又走回了房间。 郑氏心中一松,自己到底只是个媳妇,这老夫人自然还是让他们陆家人的子孙去解决。 陆绥不让自己将陆起找回来,那他就去面对老夫人,别想着把这个烂摊子甩给自己。 随后,郑氏又看向了陆沅知:“沅知,趁着现在府里的人都在焦急老夫人的事情,我们赶紧去把陆湘的事情办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两人立刻就去办过继的事情了。 过继的事情,原本是该大办的,但事情紧急、一切从简,郑氏直接请了族中的族老做主办了这件事。 至于吴悠然,被动了家法之后就落了个半死不活的地步,然后直接被陆家的下人抬去了京兆府尹府衙。 沿途,陆家的下人也没有避讳围观的百姓,将吴悠然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出去。 吴悠然身为陆起的妻子,做出了这等谋杀婆母的事情,陆起至今还在烟花柳巷里享乐,京中之人对陆起也愈发地看不上了。 陆老夫人是在傍晚的时候才逐渐清醒过来,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除了伺候的下人,就只有陆绥,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陆绥一眼就看出了陆老夫人要找谁,略带讽刺地开口:“老夫人别找了,你最喜欢的儿子陆起现在还在喝花酒呢,从昨天到现在,根本没有回来过。” “你为什么不派人去把起儿找回来,你让外头的人如何看他?”到了这个时候,陆老夫人担心的还是陆起的名声。 第331章 吐血而亡 陆绥看着陆老夫人瘦削的面容,面无表情地问道:“老夫人知道自己还有几天可活吗?” 听到这句话,陆老夫人慌张了,她努力地想要抬起手,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巨大的恐慌在陆老夫人的心底散开,她一脸慌乱地看着陆绥:“我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以为吴氏给你下的是什么不要命的毒药吗,你吃了三年多,毒素攻心,你能不能撑过这个月都是另说。” 听到对自己死刑的宣判,陆老夫人满眼的不可置信:“不可能的,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老夫人,到了这个时候,就别自欺欺人了。”陆绥的心中甚至觉得十分的解气,“你当初为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千挑万选了吴悠然,如今吴悠然亲手将你送上了死路,你满意了吗?” 陆老夫人被陆绥的这番话气的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而在老夫人房里伺候的那些丫鬟婆子只当做什么都看不见。 老夫人已经是将死之人,这府里说到底还是侯爷做主,他们日后自然是要仰仗侯爷,哪里还会在这个时候维护老夫人? 老夫人死死地瞪着陆绥:“陆绥,你是故意激怒我。” “老夫人可千万不能生气,太医说了你若是无法静养,可能都没有办法熬过今天晚上。”陆绥看着陆老夫人惨白的脸,他很清楚,陆老夫人刚才吐出了那口精血,已经再撑不住了,“吴悠然将你害成了这样,陆起流连花丛顾不上你的死活,你本就是强弩之末,又被陆起活生生的气的吐血而亡。 等你死后,我就会将陆起这一房逐出陆家,所以老夫人能够为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再撑多久呢?” 陆绥这一招可以说是杀人诛心,陆老夫人的心中是强烈的求生欲,但是她的口中再次溢出了大量的鲜血。 最终,在不甘和怨恨中,陆老夫人吐血而亡。 陆绥上前,伸出手将陆老夫人瞪圆了的眼睛阖上了:“老夫人,下辈子为人母,就不要再偏心了……” 说着,陆绥站起身,吩咐道:“为老夫人准备丧事。” “是。”那些下人们应声就立刻忙起来了…… 陆老夫人的死来的猝不及防,等陆起得知消息回府的时候,老夫人已经躺在了灵堂的棺椁之中。 “母亲……”陆起哭倒在灵堂上,他对母亲的偏袒心知肚明,这哭声中有对没有看到母亲最后一面的悲痛,却也有对往后无人再护着他的担忧。 陆绥冷眼看着陆起嚎啕大哭的样子,只说了一句:“老夫人到死都在等你,那个时候你在哪个温柔乡呢?” 闻言,整个灵堂都安静了下来,衬得陆起的哭声格外的可笑。 陆起止住了哭声:“兄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那本侯应该怎么说?常年给老夫人下毒的人是你的妻子,你在事发之后更是杳无音信,老夫人也是被你活活气死的,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老夫人的灵前哭?” 陆起反驳:“我是母亲最疼爱的儿子……” 陆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是啊,你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儿子,却在老夫人性命垂危之际对她不闻不问。你知道吗,吴氏给老夫人下了三年多的毒药,你但凡对老夫人有一分上心,老夫人或许都不会落得一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这一刻,陆起终于感觉到了害怕,他想要说什么,但陆绥没有给他机会:“你没有在这里哭!来人,将陆起带下去关起来,在老夫人的丧事办完之前,不许将他放出来。” 几个下人立刻上前将陆起按住了要带下去,陆起拼命地挣扎着,但是他的身体早已空虚,根本无力抵抗,最终在所有人面前被狼狈地拖了下去。 陆绥面向所有前来吊唁的人:“今天让诸位看笑话了。” 关于陆老夫人的死,大家都已经知晓:“我们今天就是来吊唁的,陆家的家事我们哪里能管?这陆三爷做事确实是令人心寒,老夫人九泉之下只怕也不想见到这个儿子了。” 听到众人的话,陆绥就知道自己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他面上依旧是一片悲伤之色。 众人看着他这样子,纷纷上前安慰。 陆沅知和郑氏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郑氏说道:“侯爷什么时候也会做这样的戏了?” “他的戏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嘛?”陆沅知回道,“看来这一次,父亲是铁了心要把三房赶出去了。” “之前侯爷容许三房吸侯府的血,就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如今老夫人去了,还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三房这一次是逃不掉的。” 郑氏管着偌大的侯府,三房那边一直闹幺蛾子,她对三房早就不满了,若是能够趁此机会将三房赶出去,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陆老夫人的丧事办完之后,京兆府尹那边也定了吴悠然的死罪。 时隔几日,陆绥推开了关着陆起的柴房门,陆起浑身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原先那种风流的模样。 见到陆绥进来,陆起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哭的涕泗横流:“兄长,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地待在府里,再也不给侯府惹麻烦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 陆起一开始被关在柴房的时候是很愤怒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恐慌。 没有了陆老夫人对自己的纵容,陆家哪里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所以陆起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讨好陆绥。 陆绥面无表情地看着哭的丑陋的陆起,冷漠地开口:“陆起,你知道我跟老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我永远都不可能对你心软。” 听到这话,陆起有瞬间的呆怔:“兄长,我们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只有我们互相扶持……” 不等陆起把话说完,陆绥一脚就将他踹开了:“陆起,从今天开始,不会再有人给你收拾烂摊子了。你的事情族中已经做出了决定,陆家容不得你这气死生母的无情无义之徒,从现在开始,你已经被逐出陆家了。” 陆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你要赶我走?” 陆绥蹲下身,与趴在地上仰着头往上看的陆起对视:“不是本侯要赶你走,是陆家全族之人一致决定要将你移出陆家族谱,从此往后,你不再是陆家之人!” 第332章 三房结局 这一瞬间,陆起如遭雷劈。 看到他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陆绥的心中有了一种诡异的快感,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陆起:“陆起,像你这样的吸血虫,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说完,陆绥就站起身转身往外走去,陆起爬上前去抓陆绥的衣角:“兄长,你不能这样对我。” 陆绥低下头看着一脸卑微的陆起,眼底深处满是恨意:“陆起,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够得到老夫人的偏爱?” 这一刻,陆起突然就明白了陆绥为何这么恨自己了,他恨得是陆老夫人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偏袒。 所以不管自己如何做小伏低,陆绥都不可能对自己有一点点的怜悯,他只会将自己狠狠地踩在脚下。 这样一想,陆起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头仰视着陆绥,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做派:“你有什么资格说母亲,你自己不也是吗? 陆彦舟那样的废物,你看得比什么都重。你真的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你从一开始就是想要用陆沅知给陆彦舟铺路,可惜陆沅知不听你的话,你现在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自己的心也偏的没边,当心你以后的下场还不如母亲!” 陆起的这一番话戳中了陆绥的痛处,他一脚将陆起踹翻在地:“陆起,本侯的下场不用你来担心,你还是担心担心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绥愤而离开之后,就有几个下人冲进来将陆起拖了出去,直接将他丢出了府。 此时,三房的人也一起被府里的下人拖出来往府外扔。 豆蔻抱着安安被那些粗使婆子们往外推,一脸的无助。 她原本趁乱收拾的包袱也被婆子抢了过去:“这是陆家的东西,你没有资格带走。” 那婆子说着,又把她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都搜刮走了。 安安在豆蔻的怀中直哭,场面非常混乱。 就在这时,豆蔻看到了从旁边经过的陆沅知,她从那些婆子们的手中挣脱出去,扑到了陆沅知跟前:“沅知姑娘,你救救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我们母女一个容身之处……” 陆沅知垂眸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豆蔻,声音平静:“豆蔻姨娘还记得我当日说过的话吗?” 豆蔻一时没有回想的起来,陆沅知重复了自己当日的那句话:“豆蔻姨娘选了漠视这条路,那以后就别怪别人对你的苦难漠视到底!” 一句话,让豆蔻想起了那天的场景,她的眼泪瞬间流不出来了,略显苍白地解释:“我也是没有办法,吴氏那个时候深得老夫人的喜欢,我哪里敢跟她作对。安安是我的女儿,我当然想要保护我的女儿。” 豆蔻的话无疑是佐证了陆沅知的猜想,是豆蔻见吴氏对自己的女儿出手,就想方设法地将陆湘推出来给陆安安挡灾。 “豆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无法指摘你的生存之道,你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你就自己承担相应的后果。” 说完,陆沅知就继续往前走去,豆蔻伸手扯住了衣角,再度开口之时,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怨恨:“你明明有对付吴氏的办法,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如果我知道的话……” 陆沅知打断了豆蔻的话:“那你为什么没有先告诉我们吴氏的事情呢?你若是告诉我,我同样会加快计划,不会让你和安安受到吴氏的欺辱。 所以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我,那你现在为什么要求我来救你呢?” 听着陆沅知的话,豆蔻一点点地松开了手里握着的衣角,她好像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她声音微弱地开口:“如果可以的话,替我向陆湘道歉。” 说完,豆蔻站起身,走回去牵住了陆安安的手:“我们离开这里。” 豆蔻和陆安安从后门走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了被扔在地上的陆起。 豆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陆起,直接牵着安安从他旁边走过去。 “豆蔻,你要带着孩子去哪里?”陆起扬起头艰难地问道。 豆蔻看向他,面露讥讽地问道:“怎么,你能养得起我们?” 闻言,陆起低下了头。 豆蔻继续说道:“我会带着安安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我觉得我们今生都不会再见面了,就算是见了,也请你当做是陌生人。” 说完这句话,豆蔻牵着安安的手越走越远,陆起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心中是说不出的酸涩。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得妻离子散的地步。 就在这时,后门再次被打开,陆时律被人扔了出来:“陆起,记得带走你的儿子。” 陆起没有看到陆湘,问道:“陆湘呢?” “陆湘的福气好,之前老夫人做主将她养在了二夫人名下,如今她是二房的女儿,自然跟你们再无干系。” 那人说完,砰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陆时律嚎啕大哭,陆起直接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哭什么哭,我可不是你那个娘,你哭给谁看?” 陆时律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见状也不敢哭了,跟着陆起一摇一晃地走远了。 陆起和陆时律的动向,下人自然是立刻跟陆绥回禀了。 陆绥只说了一句:“不要让他们活着出京城。” “是!” …… 陆起被赶出陆家的事情很快就成为了京城的谈资,他离开陆家之后就去了烟花之地,想找自己的那些老相好借钱,但是连人都没有见到,就被痛打一顿丢了出去。 陆起的身子本就亏空,经过一顿毒打之后就没有再爬起来。 那陆时律是个憨儿,哪里能自找生路,没有了陆起,很快就横死街头。 陆起和陆时律的死在京城中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人们谈起这两人,只会觉得是咎由自取。 很快,吴悠然也被处以斩首,一家三口算是整整齐齐地一起上路了。 —— 再一次踏入御书房,陆沅知只觉得这里愈发地阴森了。 “你们陆家最近不太平啊。”顾衍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森然。 陆沅知垂眸回道:“父亲对三房素来不满,这次三叔夫妇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父亲自然是不会容下他们的。” “你们镇远侯府的事情朕本不该多问,但这一次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着实有些难看了。” “身为女儿,父亲的有些决定臣女无法阻拦。” 第333章 冬至灯会 听着陆沅知的回答,顾衍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子怒意:“既然镇远侯府的事情你管不了,那不如你来帮朕解决一下邺王的婚事。” “皇上不是已经有了和亲的人选了吗?” “邺王有自己的想法,朕只能让他无法拒绝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顾衍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陆沅知的脸上,“这些年来,你为朕办的事情都非常出色,所以这一次,你应该也能将这件事情办好?” “皇上的意思是?”陆沅知问的不卑不亢。 顾衍回道:“如今已经入冬,朕打算办一场冰鞠,希望在这场冰鞠上,能够促成邺王的婚事。” “这场冰鞠需要臣女去安排吗?” 顾衍不相信陆沅知听不出自己的意思,他想要让陆沅知去解决林子规的婚事,而非让她去办这场冰鞠,陆沅知只是在故意装傻而已。 顾衍并没有点破陆沅知的装傻,开口询问:“陆沅知,你跟邺王的关系不错,在婚事上你还是多劝劝他,毕竟事关两国和平,不能随心所欲。” 陆沅知听出了顾衍语气中淡淡的威胁:“臣女明白。” “退下。” “是。” 陆沅知离开御书房之后,原本应该在公主府禁足的沈观澜从后面绕了出来,跪在了顾衍面前:“皇上,您现在相信了,这陆沅知和林子规之间不清不楚的,只怕她会为了林子规,忤逆您的意思。” 顾衍岂会看不出沈观澜和陆沅知之间不对付,他并没有立刻应下沈观澜的话:“沈观澜,朕知道你的心思,你无非就是想要恢复沈家往日的荣光。但是朕不能因为你的几句话就信你,所以还要看你自己的行动。” 沈观澜知道,林子规的婚事就是顾衍对自己的考验,如果自己这次能够通过考验,才能谈以后。 沈观澜在心中暗骂顾衍是个卑鄙小人,但是面上依旧是迎合道:“微臣定然不会让皇上失望。” 话音刚落,就见苗道长走了进来,他甚至不需要人通传,足以可见如今的苗道长有多么受顾衍的重视。 苗道长将一个小木盒放到了桌子上,随即打开,里面放着一颗刚刚炼制出来的药丸:“皇上,您到吃药的时辰了。” 顾衍直接将药丸拿起来送到了口中,苗道长将一杯水端到了顾衍面前,顾衍喝了一口水,将药丸咽了下去:“这几日的药吃完之后,朕觉得身心舒畅了很多。” “这药对皇上有用就好。”苗道长伺候着顾衍吃了药之后,就退出了御书房,只是在经过沈观澜身边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沈观澜。 沈观澜接收到了苗道长的暗示,在他离开之后,继续开口:“皇上,皇后和淑妃对邺王的婚事都有想法,微臣觉得这次的冰鞠由皇后出面来办不大妥当。” 顾衍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但是贤妃一人只怕是办不了这么重大的冰鞠。” “皇上忘了吗,温嫔之前也是办过不少宴会的,若是有温嫔帮忙,贤妃也就多了个帮手。” “你思虑的倒是周全,既然如此,那这次的冰鞠就由贤妃和温嫔来办。”顾衍说着挥了挥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就先退下。” “那微臣告退了。” 沈观澜在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顾衍,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陆沅知从皇宫出去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但是大街小巷一片灯火通明,与平日里的宵禁是完全不一样的场景。 看到这一幕,陆沅知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冬至日。 冬至的夜晚,会有一场灯会节。 这个灯会节也有另外一层寓意,相爱的男子和女子在树上挂灯结红绳,就可以相守一辈子。 往年,陆沅知从来不曾在冬至的夜晚出来过,自然就不记得这件事。 今日一见,陆沅知反倒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雪花,在灯笼散发的光芒衬托下,更是有了一种朦胧的美感。 走在人群中,陆沅知发现有的人脸上戴了面具,有的人则是没有戴。 陆沅知第一次经历这种灯会节,对此一知半解,正在她不明所以的时候,一个面容清隽的男子直接停在了陆沅知面前:“这位姑娘,你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逛一逛灯会?” 陆沅知的拒绝脱口而出,但那男子还是不想放弃:“姑娘,我看你也是一个人……” 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陆沅知身旁多了一个人影。 来人的脸上戴着一张色彩缤纷的颇为怪诞的面具,长身玉立,纵然看不到他的模样,但站在陆沅知身边,就觉得是极为登对的。 林子规一手为陆沅知撑伞,一手将一张同样五彩斑斓的面具递给了陆沅知:“我不过是去买两张面具的功夫,都有人来邀请你逛灯会,看来我是得将你看得更紧一些了。” 陆沅知一眼就认出了林子规,她想也没想地从他手中接过了面具。 见到陆沅知的动作,那男子眼中闪过暗淡之色:“是我唐突了,还请姑娘莫怪。” 那男子一脸落寞地走远了,陆沅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把面具戴上。” 陆沅知将面具戴在了脸上:“我之前只是听说冬至之夜会有一场灯会,但从来没有来过,今天还是头一遭。” “难怪……”林子规轻笑一声,解释道,“戴着面具的人代表自己已经心有所属,而没有戴着面具的人是想求一段姻缘。方才那男子是看中了你,所以才会来邀请你一起逛灯会,你若是同意了,就代表你对他也有意。” 陆沅知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具:“那我接受了你的面具是什么意思呢?” 林子规没想到陆沅知连这一点都想到了:“你接受了他人逛灯会的邀请,就是对他有意,但未必能成。可你若是接了一个人的面具,就代表你愿意与他定下终身。” “原来你是仗着我什么都不知道,故意送我面具,占我便宜啊。”陆沅知故意调侃道。 林子规重新问道:“那请问这位美丽的姑娘,愿意接受我的面具吗?” 隔着面具,林子规看不到陆沅知的神情,但是从她双眼中流露出来的笑意,林子规可以感受到她此刻的心情。 “这面具我还挺喜欢的,戴都戴了,就接受呗。” 林子规眼神温柔,继而问道:“那我这送面具的人,姑娘也可以接受吗?” 第334章 余生之约 在林子规期待的目光之下,陆沅知点了点头:“我们去挂灯。” “好。” 林子规撑着伞,两人并肩往前缓缓走去,而林子规手中撑着的伞也越来越向陆沅知那边倾斜,他的半边身子已经落上了雪花。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忙陆家的事情,今天正好出来走走,散散心。” “陆家的事情是结束了,但你的事情才开始呢。” “什么?” “皇上要举办一场冰鞠,这场冰鞠与你的婚事有关。”陆沅知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看来你与公主的婚事,皇上势在必得。” “皇上怀疑你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皇上今日召见,本就是为了试探我,我的回答没有能让他满意,他肯定对我有怀疑。当时御书房里还有一个人,我猜是沈观澜。” 林子规瞬间明白了陆沅知的用意:“看来沈观澜这一次是想要借着皇上的势再爬起来,不过这次的冰鞠必然会牵扯到各方势力,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沈观澜既然愿意去担,那就让他担着。” “你我为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事,终究还是比不上别人的几句话。” 林子规听出了陆沅知语气中的那丝落寞:“他这样的人,只能共苦、不能同甘。在他腹背受敌之时,对我们百般信任,一旦他觉得自己安全了,就会开始疑神疑鬼。 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他手底下办事的傀儡,不能有自己的私心和想法,否则就会被他抹杀。” 所幸,不管是林子规还是陆沅知,他们所办的事从来不是为了顾衍。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顾衍想要做的事情,正好与他们相合。 如今,终究还是走到了岔路口。 “道不同,不相为谋。”陆沅知苦笑一声,“其实不仅仅是他,我们的生命中会出现很多人,他们只能陪着我们走一段路,在分岔路口分开,下一段路或许是我们自己走,或许还会出现新的人。” 陆沅知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看到了面前的挂灯的姻缘树。 许是时辰太晚,此刻的姻缘树下并没有多少人,但姻缘树上的灯已经快挂满了,在灯的照耀之下,整棵姻缘树显得格外漂亮。 林子规和陆沅知同时停下脚步,两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来时的路。 其实这一路走来,也不算近。 这一路上有过许多的岔路口,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直走到了这棵姻缘树下。 “我从不在乎其他的同行之人,只在乎你是否愿意一直陪着我走下去。”林子规看向陆沅知。 陆沅知看到了他肩膀上落的雪,抬起手轻轻地为他拍去了肩膀上落的雪:“我们已经一起走到了这里,难道还怕以后的路不能继续走下去吗?” 林子规揭下了脸上的面具,同时伸手将陆沅知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 这还是今天晚上陆沅知第一次看清了林子规的面容,往日的他眉眼之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冷意,但是今天的林子规没有将头发全部束起来,只是半散着,显得眉眼之间柔和了很多。 他在面对陆沅知的时候,脸上冷硬的面部线条似乎都温柔了下来,眼睛里恍若藏着星辰大海。 “林子规,你今天真好看。” 听着陆沅知的夸赞,林子规忍不住曲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敲一下:“我以前是有多难看?” 陆沅知摇了摇头:“不,是今天的你格外地好看。” 林子规笑的眼角都上扬了起来:“你也是。” 两人一起走到旁边买挂灯,那卖挂灯的摊主见了两人,连声赞叹郎才女貌,于是林子规毫不犹豫地选了摊子上最贵的那一盏挂灯。 买挂灯是要送红绳的,摊主将送的红绳一起递给了林子规。 林子规没有接红绳,而是看向了放在一旁明显编的更为精致的红绳:“要这个。” “公子好眼光,但是这红绳不是赠送的。” “不会少了你的钱。” 那摊主更是喜笑颜开,将林子规挑中的红绳递给了他。 林子规付完钱之后,正准备去拿东西,陆沅知已经将挂灯拿了起来:“你还要撑伞,东西我来拿。” 林子规却是将伞收了起来:“有句话说,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我也想提前体验一下和你共白头的日子。” 林子规说着,从陆沅知的手中将重一些的挂灯接了过来,只让陆沅知拿了红绳。 那摊主看着林子规和陆沅知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今天来这他这摊子上买挂灯和红绳的男男女女很多,唯独这一对,这公子对这姑娘是当真不吝啬,又体贴入微,满眼都是那姑娘的身影。 那姑娘看向公子的时候,也是满眼的笑意与温柔,一看就是心意相通的璧人。 陆沅知和林子规站在树下,一起将挂灯挂在了树上。 两人挂完灯之后,同时看向了对方,相视一笑。 陆沅知低下头,将红绳的一端系在了自己手指的小拇指上,随即将红绳的另一端系在了林子规的小拇指上。 两人低头,看着手上紧紧相连的红绳,心中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沅知,我许你余生,不管将来是生是死,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陆沅知牵住了林子规的手,牵得很紧:“我亦是。” 那漫天飘飞的雪花落在了两人的头发上,倒真是如同共白首一般…… —— 睿王府 自从顾长昱从印天回来之后,睿王府中热闹了许多,唯独戚子衿的院子依旧清冷。 “王妃,听说睿王今天晚上陪着许侧妃一同出去逛灯会了。”晓瞳看着自家王妃独自坐在窗前看书的样子,有些心疼。 “应该是少恒吵着要出府的?” 顾长昱和许棉的孩子名为顾少恒,顾少恒虽然不是正经的嫡出子,但他到底是顾衍的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因着顾少恒的存在,顾长昱在顾衍心中的地位也高了一些。 所以平日里,顾长昱对顾少恒也算是疼爱,像冬至晚上出去逛灯会这种要求,顾长昱自然不会拒绝。 许棉身为顾少恒的生母,跟着一起出去照看,也是理所当然。 晓瞳点了点头:“的确是恒公子吵着闹着要去逛灯会,但他一个小孩子,若是没有人在他耳边说那些话,他怎么会懂这些?” 第335章 城外流民 这些年来,许棉仗着顾少恒争宠,晓瞳是看在眼里的,她说出这些话也只是心疼戚子衿。 顾长昱受许棉和何氏的蛊惑,从来不肯亲近自家王妃,戚子衿被困在这院子里三年多,过的就跟那庵里的尼姑一样,府里的下人对戚子衿能有几分敬重? 在戚家的时候,戚子衿从未受过这些委屈。 晓瞳本以为嫁给顾长昱,戚子衿的日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差了。 可入了睿王府,晓瞳是眼睁睁地看着戚子衿受了多少委屈的,那睿王是个只会张嘴说话的,一点事都不肯为戚子衿做,哪里是个有担当的人? “若是他们不来扰我,我这样过日子,也不错。” 听着戚子衿的回答,晓瞳在心中叹息一声,自家王妃就是脾气太好了,不争不抢的。 “王妃,这雪下大了,奴婢将窗户关上。”晓瞳走到窗边,抬手将窗户关上了。 戚子衿正好把书放下,往窗户那边看去。 这一眼,戚子衿就看到晓瞳手腕上方的红痕。 这一处的伤,因为有着衣袖的遮挡,原本是看不到的。 若非晓瞳关窗户,衣袖往下掉了掉,戚子衿哪里能看的到? 戚子衿的眼中瞬间多了几分冷意,但是她并未开口询问什么,只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晓瞳,我这里不需要人守着了,你早些回去歇着。” “奴婢还是伺候您睡下之后再走。”晓瞳有些不放心。 戚子衿笑了一下:“没事,你去。” 在晓瞳离开之后,戚子衿脸上的笑容消散了。 晓瞳身上的伤,最好是跟睿王府的人没有什么关系,不然她不介意打破睿王府如今表面上的平静! 雪下了一夜,第二日一早,陆沅知醒来的时候,推开门一看,就看到院子里的人在扫雪。 “姑娘,外头冷,你把披风披上再出门。” 汤嬷嬷见陆沅知出了门,立刻将一个毛茸茸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同时又将一个热乎乎的暖手炉塞在了陆沅知手里。 “二夫人昨儿个约了今天早上一同用早膳,姑娘若是觉得路滑难行,老奴派人去跟二夫人那边说一声。” 陆沅知摇了摇头:“没事,正好走一走。” 陆沅知走到大堂外头,就看到了陆冉在陪着陆湘堆雪人。 看着陆湘脸上的笑容,陆沅知心中多了几分欣慰。 “冉冉跟京中的那些世家小姐们交情不深,这一次可算是多了个能交心的姐妹。”郑氏的声音在陆沅知身后响起。 陆沅知笑着回道:“陆湘能够从三房那个泥潭里出来,又遇到二婶这样宽厚的人,是她的福气。” 两人正说着话,陆湘和陆冉已经将雪人堆好了,喊郑氏和陆沅知过来看。 郑氏夸赞了一番之后,就喊两人先进去用早膳了。 陆初和陆荞很快也到了,两人坐下之后,陆沅知看向了陆荞:“陆荞,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是不是昨天夜里没睡好?” 陆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说道:“我觉轻,听着下雪的声音没怎么睡着,可能是这样脸色不太好。” 郑氏补充道:“可别是冻着了,你和你姨娘有什么缺的东西,一定要跟我说。” “二婶管家以来,我和姨娘的用度从来不曾缺过什么。” 这三年多来,陆荞的吃穿用度跟府中的姑娘们都是一样的,长高了许多,脸颊上也长了肉,看着十分可爱。 “那便好。”郑氏如今看着府中的几个姑娘,心中都是欢喜。 “二婶,过几日皇上要举办冰鞠,到时候我们府中的几位小辈应该都会被邀请过去,这几日可以给她们准备冰鞠那日穿的衣服。” 顾衍重视这场冰鞠,那必然会大办,参加冰鞠要穿的衣服自然是要提前准备。 郑氏点了点头:“等会儿我就派人去请绣娘过来。” 说完这句话,郑氏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听府里的人说,你昨天晚上回来的晚,是不是跟谁去逛灯会了?” 郑氏问这句话,本是为了调侃,但是陆沅知直接点了点头:“是。” 看到陆沅知如此直白地承认了,郑氏反倒是有些错愕:“你当真出去跟人逛灯会了?” “这种事情我何必骗二婶呢?” “那府里是不是快有喜事了?” 陆沅知笑了一下,回道:“尚且未定,且走且看。” 听陆沅知这么说,郑氏有些急了:“沅知,我知道你素来聪慧,但外头的男子惯会骗人,你可千万不能随意相信别人。” 郑氏是担心陆沅知所托非人,陆荞开口为陆沅知解释:“二婶放心,沅知姐姐的眼光很好的。” 陆初也跟在后面点头,看这姐妹俩的样子,郑氏猜到了她们知道那个人是谁。 但这个时候她们不说,想来是还没有到时候。 郑氏也不是那等不识趣的人,就略过了这个话题:“快吃,都早饭都快凉了。” 用完早膳之后,陆初急匆匆地就要走。 “陆初,这雪还在下,你要不要晚点再去善堂?”陆沅知问道。 陆初摇了摇头:“其实不是善堂里面的事情,是城外多了不少流民,那些守城的将士们不肯让他们进来,我也不忍心看着他们冻死在外头。 所以就让善堂的姑娘们准备了粥和棉衣,等会儿我跟她们一起送过去。” “城外的流民很多吗?”陆沅知皱了皱眉。 “不算多,只是聚在城外的一处。若非善堂里的一位姑娘出城时看到那些流民,可能都没有人注意到。” 听着陆初的话,陆沅知心中有些不安,往年的京城外头几乎不会有流民,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郑氏主动开口道:“这天寒地冻的,我再帮你准备一些驱寒的汤药送给他们。” “二婶,这会不会……” 陆初是担心从府里的账上出这笔钱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郑氏直接说道:“这药钱从我这边出,就当是我做一件好事了。” “谢谢二婶。” 见陆初要走,陆沅知又补了一句:“陆初,你在送东西的时候,顺便再打听一下流民的情况。若是有什么棘手的地方,及时告诉我。” 陆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就放心。” 看着陆初离开,郑氏感叹了一句:“看陆初现在的样子,哪里还能想的起来温氏在的时候她的模样呢?” 第336章 戚子衿之怒 陆沅知是和陆荞一起回去的,在路上,陆荞一直有些瑟缩着。 陆沅知看陆荞穿的厚实,并未多想,只当她格外畏寒,便将自己的暖手炉塞到了陆荞的手里。 碰到陆荞的手,陆沅知才发现她的手一片冰凉:“你怎么这么冷?我那里有一件狐裘,非常保暖,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沅知姐姐,不用了。”陆荞连声拒绝,“我平时不怎么出门,屋子里炭火足,不冷的。” “过几日的冰鞠你也要去的,狐裘你肯定用得上。”陆沅知说着,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以前也这么畏寒吗?” 陆荞心中“咯噔”一声,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任何的破绽:“可能是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的确,今年的冬天比起往年是更冷了些。 “那你要注意保暖,可别冻着了。”陆沅知叮嘱道。 陆荞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了一句:“沅知姐姐,你已经确定了吗?” “什么?” “确定邺王殿下就是你余生要相守的人吗?” 提到林子规,陆沅知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很确定。” 闻言,陆荞也笑了:“沅知姐姐,你和邺王一定要幸福。” 此刻的陆荞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看到那一天了。 陆沅知忍不住摸了摸陆荞的脸颊:“你才多大年纪,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 “我只是想要提前祝福沅知姐姐。” “那你的祝福我也提前收下啦。” 看着陆沅知脸上的笑容,陆荞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一次,似乎所有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归属…… —— 睿王府 晓瞳一早就出了院子往花园那边去了,她知道戚子衿喜欢红梅,所以特意去梅林那边剪几株梅花带回去。 红梅林盛开,晓瞳用剪刀剪了几株开的最盛的红梅放在了篮子里,随后就往园子外走去。 没成想刚出园子,晓瞳就遇到了何氏和顾少恒。 晓瞳不想惹事,想着等人进去了,自己再走,但是何氏牵着顾少恒特意停在了晓瞳面前:“晓瞳,你怎么在这里?” “奴婢来为王妃摘几株梅花。” 何氏看着晓瞳篮子里的几株红梅,眼中闪过不屑之意:“许侧妃也喜欢红梅,你选的这几株红梅不错,就留下,等会儿我把恒公子送回去的时候,顺便将红梅一起交给侧妃。” “梅林里的梅花那么多,嬷嬷还是自己去挑一挑,万一奴婢选的这些梅花入不得侧妃的眼呢?” 何氏讥笑一声:“让你把梅花留下是看得起你,有这种能讨好侧妃的机会,那是你的福气。” “奴婢的主子是王妃,不是侧妃。”晓瞳回道,“嬷嬷想要讨好侧妃,还是自己去摘梅花更合适。” 听着晓瞳的话,何氏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闪过怨毒的光。 而被何氏一直牵着手的顾少恒则是甩开了她的手,随即上前将晓瞳往后猛推了一把。 雪天路滑,再加上晓瞳本就没有想到顾少恒会突然出手,直接往后摔去,手蹭在了地上,擦破了一层皮。 看着晓瞳手上的伤口,顾少恒笑的十分开心。 在晓瞳摔在地上的时候,她手中的篮子掉落在地,那几株梅花都落在了地上。 顾少恒抬脚就把那几株梅花踩得稀烂:“让你不肯把梅花给嬷嬷,你这个坏人!” 晓瞳眼眶里含着泪花,眼泪就快要流出来了。 何氏不仅没有阻止顾少恒的行为,反而站在旁边说起了风凉话:“晓瞳,恒公子年纪小不懂事,又受到王爷疼爱,你应该知道你就算是告状,你的主子也护不了你。 所以这些事情,你最好烂在肚子里,不然你的那个窝囊主子就更得心疼了。” 其实何氏是可以直接对晓瞳出手的,但是她每次都撺掇着顾少恒动手,因为只有顾少恒动手,晓瞳才不敢多言。 动不了戚子衿,自己还动不了她身边的丫鬟了? 就在何氏得意洋洋的时候,她的后背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整个人像一只大王八一样砸在了地上,鼻青脸肿。 何氏回过头一看,脸上凶狠的神情一滞,戚子衿怎么来了? 戚子衿并未搭理何氏,而是上前将晓瞳从地上扶了起来。 顾少恒向来无法无天惯了,根本不管戚子衿是什么身份,见她一脚将何氏踹翻在地,又将晓瞳扶了起来,当即开始踢打戚子衿:“你这个坏人,你竟然敢欺负嬷嬷,我要让父王杀了你……” 戚子衿可不像府里的人那样惯着顾少恒,她单手就制住了顾少恒,语气冰冷:“你以前经常欺负晓瞳?” 顾少恒的火气也上来了,骂道:“不过是一个贱婢,我就算是杀了她又怎么样?” 听到这里,戚子衿直接捏住了顾少恒的嘴巴,让他无法再发出声音。 “王妃,这可是恒公子,是王府里唯一的孩子,你若是敢伤了公子,就不怕面对王爷的怒火吗?”何氏威胁道。 戚子衿面无表情地看向何氏:“本王妃身为睿王府的正妃,有权教养王府中所有的孩子。 恒公子如此目中无人、蛮横无理,想来是侧妃初为人母,不会教养,那本王妃是要替她好好地教一教恒公子。 若是想要领走恒公子,让王爷亲自来,其他人来领,本王妃都不认!” 戚子衿说完之后,直接将顾少恒带走了。 晓瞳哪里敢在这个时候说话,连忙跟在戚子衿的身后离开了。 跟在何氏身后的几个丫鬟被戚子衿的话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她走远了,才敢上前将何氏从地上扶起来:“嬷嬷,要不要先请个大夫来为您看看脸上的伤?” “不用!”何氏的眼中满是怒意,“正好让王爷看看王妃是如何对待我的。” “那恒公子该怎么办?” 提到顾少恒,何氏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只是她刚笑了一下,就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她痛呼一声,不敢再笑了,抬手捂着自己的脸:“这一次,是王妃自己将这么大的把柄送到了我的手里,只要她动了恒公子,那王爷就不可能再对她留情。” 说完,何氏转身往许棉的院子那边过去了,她相信,许棉一定能抓住这次机会,将戚子衿从王妃的位置上拽下来! 第337章 决断 戚子衿带着顾少恒回去之后,就把他关在暖房里跪着,顾少恒闹着不肯跪,戚子衿直接让人按着他跪在地上。 在戚子衿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是她从戚家带来的,对戚子衿的命令是不折不扣地完成,所以死死地按着顾少恒跪在地上,不管他如何哭闹,都是充耳不闻。 顾少恒也发现自己怎么闹都无济于事,就止住了哭声,不甘心的在地上跪着,内心祈祷着父王和娘亲来救自己。 晓瞳跟着戚子衿走进了房间,她看着戚子衿冷冷的神色,不敢说话。 “王妃,伤药已经备好了。”老嬷嬷端着伤药走了进来。 戚子衿点了点头:“你给晓瞳上药。” 老嬷嬷给晓瞳的手上完药之后,正要把药收起来,戚子衿问道:“还有哪里有伤,一起把药给上了。” 晓瞳正要说没有,戚子衿一记目光扫了过去:“你想好再回话。” 晓瞳不敢遮掩,将胳膊上的伤露了出来。 老嬷嬷看着晓瞳胳膊上的青紫,有些心疼:“这些伤可不轻,你怎么之前不说呢?” 晓瞳抿了抿唇,不敢说话。 等伤都上完药了,晓瞳将衣袖放下,然后走到了戚子衿面前径自跪下:“王妃,奴婢知道不该隐瞒您,只是……” 后面的话晓瞳有些说不下去了,戚子衿接过了她的话:“你是觉得伤害你的人是恒公子,我为你出面的话会为难,你担心我的处境,对吗?” 晓瞳不说话,但这已经是默认了。 戚子衿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伸手将晓瞳从地上拉了起来:“晓瞳,你打小就在我身边伺候,戚家没有什么与我同龄的孩子,你是我的丫鬟,但更是我的玩伴。我既然带着你来到了睿王府,那就是要保护你,不能让外人欺负了你。” “您和王爷本就生分,若是再因为奴婢的事情惹得王爷不开心,奴婢担心您的日子会更难过。” 晓瞳说着话,眼泪已经往下落了,到底是年纪不大的姑娘,此刻情绪压抑不住了。 戚子衿叹息了一声:“不管我与王爷如何,都不会让人欺负了咱们院子里的人。” 戚子衿正说着话,就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是许棉在院门口求戚子衿放了顾少恒。 守门的婆子进来通禀许棉的情况:“王妃,侧妃在门口跪着,要让她进来吗?” 戚子衿摇了摇头:“既然她喜欢跪,就让她跪着,王爷不来之前,让顾少恒在里面也继续跪着。” 见戚子衿心意已决,婆子便应声走了。 顾长昱是午后才回了府,一回府就听到了顾少恒的事情,他立刻赶来了戚子衿这边,在院门口看到了跪在那里的许棉,气不打一处来:“王妃还是不肯放恒儿走吗?” 许棉看到顾长昱,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她连忙说道:“王爷,王妃不肯让妾身进去,也不知道恒儿在里面怎么样了,您一定要救救恒儿啊……” 顾长昱要往院子里走,那几个守门的婆子不敢拦,放他进去了。 许棉见状,想要跟着顾长昱进去,再度被守门的婆子们拦住了。 看着这几个婆子油盐不进的模样,许棉气的直跺脚,只能在院门口守着。 顾长昱走进了院子,就看到了在长廊下站着的戚子衿。 戚子衿的脸色,比顾长昱的脸色还要冷上几分。 对上这样的戚子衿,顾长昱心中的怒火突然之间就灭了几分。 他走到了长廊下,看着戚子衿,问道:“恒儿的事情本王已经知晓,但他到底是个孩子,你别为难他了。” “殿下觉得恒公子做的事情对吗?” 戚子衿的眼神透着几分凌厉,在这样的目光下,顾长昱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恒儿是本王的儿子,就算是任性一些也无所谓,他年纪小……” “殿下觉得恒公子年纪小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戚子衿反问道,“他小小年纪就如此强横霸道,这样的孩子若是不加以管教,以后得变成什么样子?” 顾长昱有些不耐烦了:“你在本王面前如此指责恒儿,不就是因为昨天晚上本王因为恒儿的哭闹,陪着他和侧妃去逛灯会了吗?” 戚子衿没有想到顾长昱会说出这番话,语气更冷了:“殿下非要这样想,那妾身无话可说。只是今天的事情,妾身不会这样轻易了结,若是他不亲自来给晓瞳道歉,妾身绝对不会放他离开!” 看到戚子衿态度如此坚定,顾长昱只能先放软了态度:“你先带本王去看一看恒儿。” 戚子衿带着顾长昱走到了暖房,一进去,顾长昱就看到了被几个婆子压着跪在地上的顾少恒,顾少恒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见状,顾长昱瞬间心疼,他上前将那几个婆子推开,抱着顾少恒就开始安慰。 顾少恒看到自己的靠山来了,更是嚎啕大哭。 顾长昱抱着顾少恒就要离去,戚子衿拦在了他们面前:“殿下是不是忘了让恒公子先道歉再走?” 顾长昱皱着眉头看向戚子衿:“子衿,你让恒儿跪了这么久,还不够吗?” “他还没有道歉。”与顾长昱的情绪激动相比,戚子衿格外的冷静。 顾长昱的怒意再也压不住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跟一个孩子过不去?恒儿身份尊贵,晓瞳就是一个丫鬟,恒儿就算是打杀了晓瞳,又能怎么样?” 听到顾长昱的话,戚子衿让开了路:“既然殿下觉得恒公子没有做错,那就带他走。” 顾长昱丝毫没有察觉到戚子衿的不对劲,直接抱着顾少恒离开了。 看着顾长昱走的决然,那几个婆子担心道:“王妃,王爷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将这件事迁怒到您身上?” 戚子衿只说了一句:“将我们先前搜集到的东西,都送去京兆府尹那边。” 为首的婆子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王妃,若是您当真这么做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既然王爷不能公正地处理这件事,那就由本王妃亲自来处理!”戚子衿吩咐道,“京兆府尹燕大人是个秉公执法的好官,本王妃将何家人的罪状送到了他面前,他应当不会让本王妃失望的。” 那几个婆子知道戚子衿已经下了决心,也没有再劝。 她们都是戚家的家仆,自然是心向戚子衿,如今睿王如此不给王妃脸面,那这脸面索性就都不要了…… 第338章 及时出现 顾长昱将顾少恒从王妃院子里抱了出来,并且和许棉一起回去了。 从这件事来看,赢的人是许棉。 府里的人对戚子衿的事情本来就不上心,经此一事之后,更是看轻了她,只觉得这个王妃已经是名存实亡。 何氏顶着一张伤脸,笑容显得格外狰狞,只要顾长昱厌弃了戚子衿,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只是还没有等到何氏动手,何家就出事了。 何家的所有人都被京兆府尹的衙差抓走了,衙差甚至来到了睿王府要将何氏带走,还是顾长昱出面将何氏暂时保了下来。 顾长昱在查到何家所犯之事后,径直去了戚子衿那边。 与府中紧张的气氛相比,戚子衿这里显得格外的悠闲,她正在围炉煮茶。 似乎是预料到了顾长昱会来,戚子衿已经为他准备了一杯茶水:“殿下要尝尝吗?” 顾长昱在她对面坐下,目光阴冷:“是你将何家的罪证交到了京兆府尹?” “是!”戚子衿回的毫不犹豫。 “为什么?” 戚子衿抬眸看向顾长昱:“殿下知道何家犯了什么罪吗?这些年来何家仗着睿王府,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情,何家为了敛财害死了那么多人,殿下对此毫不在意吗?” “这些事情你明明可以告诉本王,为什么直接送到京兆府尹?” 戚子衿冷笑一声:“这些事情殿下不知道吗?” 顾长昱沉默了,戚子衿继续说道,“何家做的那些事情,殿下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是你有意纵容,何家所为之事才会越来越过分。何家走到今日的地步,难道不是因为殿下的默许吗?” “何氏是本王的乳母,本王是被她带大的……” 戚子衿打断了顾长昱的话:“就算是何氏对殿下有恩,那殿下自己去还这份恩情便是,为什么要用别人的性命来还何氏的恩情?你知道你的纵容默许害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吗?” 面对着戚子衿的质问,顾长昱直接摔碎了桌子上的茶盏:“那你要本王怎么办,让本王去认罪吗?” “殿下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本王何错之有?” 看着顾长昱丝毫不知悔改的模样,戚子衿心中一点都不意外,这才是她认识的顾长昱。 “如今何家的案子是京兆府尹在办,妾身也很好奇,殿下这一次能不能保全何家?” 到了这个时候,顾长昱哪里还看不出来戚子衿是在对付何家:“就因为一个晓瞳,你不惜动何家?” “何家所犯之罪,罪罪属实,没有人冤枉他们。天理昭昭,何家做了那么多恶事,报应总是会来的。” 顾长昱站起身,怒视着戚子衿:“你以为你除掉了何氏,这睿王府就是你说了算吗?” “妾身从不在乎这睿王府是谁说了算。”戚子衿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动,“但只有殿下先打破了平静,那妾身可以搅浑整个王府。” “戚子衿!”顾长昱怒喊一声,但是在戚子衿面前,他的怒火显得毫无用处,因为戚子衿从来不曾在意过他。 顾长昱终究没有再说下去,拂袖而去。 在顾长昱离开之后,晓瞳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王妃,刚才吓死奴婢了,看王爷那架势,都要对您动手了。” “他不敢。”戚子衿安慰道,“毕竟我的身后是戚家。” “可您这样,以后在王府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的。” 戚子衿叹息了一声,正要开口的时候,就听到了有人来通传的声音:“王妃,陆姑娘来了。” “快请她进来。” 陆沅知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收拾好了,戚子衿拿了一个新茶杯给她倒了一杯茶:“坐。” 陆沅知一眼就看出了氛围有些凝重,她在戚子衿对面坐下之后,问了一句:“何家的事情是你做的?” 戚子衿点了点头,陆沅知又问道:“你以后怎么办?”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办事太冲动了。” “何家本就是罪有应得。”陆沅知看得出来,戚子衿心中是有些忐忑的,“我今天来是想要告诉你,不管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 面对陆沅知,戚子衿那些开不了口的话似乎没有那么难开口了:“如果我说想要离开睿王府呢?” “那就离开。” “这件事会有不小的麻烦,而且姑姑最近也在头疼云畔的婚事,我不想让她再为我操心了。” “但是你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对不对?” 戚子衿点了点头:“我累了。” 戚子衿在睿王府待了三年多,已经足够了。 即便是她现在从睿王府离开,也不会再让顾衍起什么其他心思了。 “累了就好好休息。”陆沅知笑了一下,“等休息好了,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 戚子衿听懂了陆沅知话语中的深意:“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听说了何家的事情,就感觉你现在应该挺需要有个人陪着你的,所以就过来了。” 陆沅知知道戚子衿想要做什么,但是她担心戚子衿孤立无援,特意来了这一趟。 戚子衿问出了自己心中最担忧的一点:“若是睿王插手何家的事情,燕大人那边还能扛得住压力吗?” “这件事你不必担心,睿王这一次若是插手何家的事情,他才是真正的引火上身。” 听陆沅知这么说,戚子衿的心里就有底了:“看来,你已经替我做准备了。”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当然要早点为你考虑。” 陆沅知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的温度正好,甘甜与醇厚完美结合,“好茶,有些人将摆在面前的好茶摔了,是他自己没有福气。” 这一刻,戚子衿觉得自己能够交到陆沅知这样的朋友,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陆沅知放下茶杯,站起了身:“既然喝了你的茶,自然就要去帮你把事情办妥了。” “你现在要进宫吗?”戚子衿问道。 陆沅知微微颔首:“睿王对何家的事情很上心,我刚来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已经出府了,是往京兆府尹那边去的。我若是不抓紧,指不定真的就让何家逃过这一次了。” 戚子衿送陆沅知走出了房间,眼看着陆沅知在雪地里越走越远,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当初她执意入睿王府的时候,陆沅知理解她的难处,不曾多说过一句话。 如今,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陆沅知及时出现,解了她心中最大的担忧。 “沅知,谢谢你……” 第339章 何氏事败 第二日一早上朝之时,京兆府尹燕大人直接将何家的罪行面呈皇帝,并且将睿王威胁他压住何家的案子之事当众说了出来。 顾衍看到呈上来的何家罪证,当众发怒,让京兆府尹按照规矩去办此案。 随后,顾衍当众斥责了顾长昱维护乳母何氏一族的行为,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 三个月的俸禄不多,但顾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降下责罚,就是对顾长昱最大的惩罚。 顾长昱还没有出宫,关于他被皇帝责罚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出来,睿王府中人人自危,尤其是何氏更是心惊胆战。 顾长昱回府之后,带着满心的怒意直接冲到了戚子衿那边。 面对顾长昱的怒火,戚子衿并不在意:“殿下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本王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殿下应该守着你的乳嬷嬷,不然等衙差上门来抓人,这府里的其他人可护不住她。” 顾长昱听出了戚子衿的讽刺:“昨天陆沅知来过了,今天父皇就因为何氏的事情震怒,是你们在从中作梗!” 陆沅知昨天进宫,在顾衍面前并未直言何氏之事,只说了顾少恒被许棉教养的有失皇家体统。 顾少恒是顾衍的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他对这个孩子自然是有几分上心的,连夜就派人去查了睿王府的事。 在查清了睿王府的事情之后,顾衍就把目光落在了何氏身上,睿王府现在如此乱,就是因为何氏在其中颠倒是非。 所以今天一早上朝的时候,京兆府尹上呈何家的罪证,对顾衍来说无异于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而顾长昱对何氏的维护,简直是踩在了顾衍的雷点上,这才引得了顾衍的当众发怒。 “若是何家所行之事光明正大,殿下又何愁自己护不住何家呢?”戚子衿反问道,“说到底,其实是何家自己的问题。” “你就这么见不得何嬷嬷在府里待着吗?”顾长昱质问道,“你接下来是不是要把侧妃和恒儿一起赶出去?” 戚子衿开口道:“殿下现在给妾身一封和离书,妾身绝对不会在睿王府多留一刻。” 戚子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格外平静。 看着这样的戚子衿,顾长昱突然就意识到,戚子衿是一点都不想留在睿王府,他的心底蓦然就升起了一丝恐慌,他不敢想象,戚子衿若是当真离开了睿王府,自己该怎么办? “你既然进了睿王府,不管是生是死,都是睿王府的人,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里。” “侧妃为您生下一子,妾身自请下堂,她扶为正妃也是名正言顺的。”戚子衿看着顾长昱,“睿王府如今的事情,都是因为妾身引起的,殿下放妾身离开,才能保得住睿王府的宁静。” “你做了这么多,就是想要离开睿王府?”顾长昱怒极反笑,“你就死了这个心,你就算是死,也得死在睿王府!” 说完,顾长昱就转身走了。 “想走的人,你拦不住的。” 听着戚子衿的这句话,顾长昱脚步微微一顿,随后继续往前走去…… 这一次,顾长昱没有保得住何氏,何氏直接被衙差抓走了。 何氏被捉拿归案之后,京兆府尹那边的动作格外地迅速,人证物证俱全,何家所有人都被判了斩首之刑。 而府中失了何氏之后,许棉就打起了管家大权的主意,利用顾少恒,多次在顾长昱面前算计掌家大权。 许棉以为顾长昱知晓了是戚子衿害的何氏之后,必然会和戚子衿生出龃龉,她是府中的侧妃,接管府中掌家大权是理所当然的。 但许棉在顾长昱面前旁敲侧击了许多次,听到的是顾长昱将管家大权送到了戚子衿跟前。 戚子衿拒绝之后,顾长昱也没有在许棉面前提起这件事,而是府中的管家继续管着府里的事务。 许棉气的在房间里摔了不少名贵的瓷器,对戚子衿满是怨恨,而她做这些事情并未避讳顾少恒,已经在顾少恒的心中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何家的事情结束之后,顾衍就宣布了冰鞠之事,京中世家的公子和姑娘们都受邀参加了冰鞠。 与寻常的宴会不同,冰鞠对场地的要求很高,所以历年来很少举办冰鞠。 今年举办冰鞠,对京中的各大世家来说也是一件新鲜事,一时之间,各大布庄和绣娘的生意都忙了起来。 郑氏还不忘夸赞陆沅知提前告诉了她,如今府里姑娘们的衣服都已经备好了,不用跟外头的人去争抢布料。 很快,就到了举办冰鞠的这一天。 一大早,众人就入宫了,来到了冰鞠场。 冰鞠场中央是一块巨大的冰面,等会儿就是在这上面蹴鞠。 冰鞠场是圆形的,围了一圈的座位,不上场蹴鞠的人就坐在那里观赛。 众人入宫的早,蹴鞠还没有到开始的时间,那些参赛的世家公子们是要先入场练习一番,而各家夫人和小姐们则是陪着贤妃和温嫔赏花。 陆沅知走在人群的后面,并未像其他家夫人、小姐那般往贤妃和温嫔身边凑。 贤妃注意到了陆沅知:“沅知姑娘今天怎么走在了最后面?难不成是因为皇后不在,本宫和温嫔都入不了你的眼?” 众所周知,林疏月待陆沅知尤为亲厚。 那些世家小姐看在眼里,酸在心里。 这场冰鞠是贤妃和温嫔主办,皇后称病没有参与,外头的人听了自然是觉得林疏月失了圣心,称病只不过是个借口。 如今见贤妃为难陆沅知,她们都在看好戏。 陆沅知看着围在贤妃和温嫔身边的人,笑道:“臣女见两位娘娘身边已经有不少人陪着说笑,也不差臣女一人。若是娘娘如此喜欢臣女,不如您看看臣女站在哪里最合适?” 此刻,站在贤妃和温嫔身边的人心中都微微提了起来,若是贤妃让她们其中一人为陆沅知让位,可以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面。 贤妃当然不会为了陆沅知做出打其他世家小姐脸面的事情来:“倒是本宫想的不周到,只是本宫见你的脸色不是很好,还当你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事情不悦呢。” 贤妃再一次给陆沅知挖坑,陆沅知笑容不改:“贤妃娘娘说笑了,皇后娘娘的事情自有皇上做主,臣女岂敢妄论? 而且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臣女担心皇后娘娘,也是理所当然的,难道贤妃娘娘对皇后娘娘一点都不关心吗?” 第340章 图谋为何 “陆沅知,你放肆!”贤妃被陆沅知质问的有些怒了,“谁允许你这么跟本宫说话的?” 面对贤妃的责问,陆沅知的神情依旧平和,不曾露出丝毫的胆怯:“是臣女有错,平日里与皇后娘娘说话习惯了,倒是忘了与贤妃娘娘说话的规矩,还请贤妃娘娘责罚。” 贤妃心中气恼陆沅知说话挑不出什么破绽,若是自己这个时候罚了陆沅知,岂不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自己不如皇后宽厚? 贤妃看了一眼温嫔,想让她开口解围。 但是自从办冰鞠以来,贤妃仗着自己的身份,处处打压温嫔,温嫔早就看不惯她了,看到贤妃被陆沅知架在那里下不来台,她乐意都来不及。 所以面对贤妃的眼神示意,温嫔只当看不见。 见温嫔不说话,贤妃心中更为气恼,语气有些僵硬地说道:“前头梅林的梅花开的更盛,我们过去。” 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在场的人只当是看不出来,跟着贤妃继续往前走去。 陆初看着贤妃走在前头的背影,一脸的无奈,小声地说道:“贤妃娘娘这是找的哪门子的麻烦,最后还不是她自己不痛快?这下子,又要把你记在心里了,以后还会为难你。” 陆沅知知晓陆初说的是实话:“贤妃把皇后娘娘当做敌人,我与皇后娘娘的关系亲近,她早就视我为眼中钉,今天难得有为难我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今天的冰鞠才开始,贤妃就如此发难,还不知道接下来她会怎么样呢?”陆初的心中满是担忧。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陆沅知笑了一下,“而且她未必能够为难的了我。”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了前方传来了一阵惊呼。 郑氏正要往前去看,被陆沅知拉住了:“先等等,不急。” 闻言,郑氏停下了脚步,陆家的几个人是到最后才走到了前面。 地上,云旎捂着自己腿坐在那里,衣裙已经被血染湿,众人已经可以想象云旎腿上的伤有多严重。 云旎脸上挂着泪,她看着站在温嫔身边的太子妃温雪:“太子妃,妾身知道当初你点头同意妾身入府就很不情愿,自打妾身入府以来,你就对太子殿下横眉冷眼,对妾身更是怨恨在心。 可是今天冰鞠这么重大的场合,你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就把妾身从上面推下来呢?这大好的日子见了血,不吉利啊。” 其实刚才人多眼杂,众人并未看清是不是温雪将云旎推下来的,但是云旎就走在温雪旁边,最有可能下手的人的确是温雪。 如今云旎一身是血地控诉温雪,众人心里还是更偏向于相信云旎的话。 温雪皱着眉头回道:“云侧妃,本妃没有推过你,你这是栽赃陷害!” “当时在妾身身边的人只有太子妃,若不是你,还会是谁?” “指不定就是你自己故意做的,从而来陷害本妃。” 云旎并未跟温雪继续争论下去,而是看向了温嫔和贤妃:“两位娘娘,妾身是万万不敢陷害太子妃的,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但凡有一个人看到妾身是自己摔下来的,妾身不就露出破绽了吗?” 温嫔看向四周:“方才你们有人看到云侧妃是如何摔下去的吗?”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最终都摇了摇头。 站在温雪身边的丫鬟梧桐突然开口:“奴、奴婢刚才看到太子妃抬了一下手,随后侧妃就摔下去了,只是奴婢也没有看到实处,不确定侧妃摔下去跟太子妃有没有关系。” 温雪难以置信地看着梧桐,她没有想到梧桐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云旎说话。 “连太子妃身边的丫鬟都这么说了,想来云侧妃摔下去跟太子妃未必毫无关系。”贤妃开口道。 温嫔自然是想要维护温雪:“贤妃,仅凭一个丫鬟的话就断定是太子妃动的手,未免有些臆断了?” 贤妃哪里看不出温嫔的意思:“今日的冰鞠才是正事,太子妃和侧妃的事还是等冰鞠过了再说。” 说着,贤妃自顾自地吩咐道,“来人,先将侧妃送去医治,至于太子妃就先找一个空着的宫殿关着。” 温嫔立刻不同意:“贤妃,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清……” “所以本宫只是将太子妃禁足在宫殿里,等冰鞠结束之后再查,甚至没有让慎刑司来接手这件事。”贤妃反问,“温嫔还有哪里不满意?” 贤妃的处置并无任何问题,若是温嫔依旧不同意,才是有意偏袒温雪。 见温嫔不作声,贤妃继续说道:“将这个丫鬟和太子妃分开关起来。” 几个宫人立刻上前,先是将云旎送去太医院那边医治,随后将温雪和梧桐分别带走了。 “太子妃,你放心,本宫定然不会让一些不怀好意之徒诬陷了你。”温嫔在温雪被带走之前,出声安抚道。 温雪深深地看了一眼温嫔,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跟着那几个宫人走了。 有了这一出闹剧,众人方才的兴致都散了许多,场面有些沉默。 陆沅知看着被宫人抬走的云旎,眼神微微一紧。 “沅知姐姐,怎么了?”陆荞询问道。 “云旎的武功不弱,不至于被人推了一下就摔成了这样。” “我觉得未必是太子妃动的手。” 陆沅知点了点头:“确实不一定是太子妃动的手,但就算是太子妃动的手,云旎也不可能伤成这样。” “以太子对太子妃的情义,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对太子妃生出嫌隙,云旎闹了这么大的阵仗,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平白地受一番罪?” “等会儿就知道了,现在我们谁也说不清云旎想要做什么。” 陆荞叹了一口气:“这冰鞠还没有开始,就已经上演了一场大戏,等会儿冰鞠开始了,还不知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众人从梅林回来的时候,一个嬷嬷火急火燎地从外头跑了过来:“贤妃娘娘,温嫔娘娘,那负责冰嬉的主舞舞女不慎伤了腿脚,没有办法上场了。” 贤妃看了她一眼:“不是有替换的吗?” “其他的舞女多有替换,但是那主舞的舞女并无替换,眼下没有人能顶上去。” 听着嬷嬷的话,贤妃和温嫔的脸色顿时都沉了下去。 第341章 陆荞的维护 若这场冰鞠是皇后或者淑妃操持,就连主舞的舞女都会多几个替换人选,但是贤妃和温嫔并没有细致到这种程度,哪里会注意到这些事情? 冰嬉是冰鞠的开场舞,若是冰嬉出了问题,那皇帝必然会觉得失了颜面,龙颜大怒。 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嬷嬷当众说出了舞女的事情,贤妃和温嫔已经觉得失了体面:“之前不是有那么多跳过冰嬉的舞女,就没有其他主舞的舞女吗?” “有是有。”嬷嬷有些为难地解释,“但是两位娘娘说了,这次的冰嬉一定要有新意,舞步的难度着实有些大,这个主舞的舞女练得本就不容易,其他人怕是更难学。” 众人到现在也算是听懂了,就是贤妃和温嫔为了展现自己操持冰鞠的能力,特意让舞坊那边新编了一个颇有难度的冰嬉,但是思量又不够充分,导致现在主舞的舞女出了事,没有人能够顶上去。 这下子,还真是骑虎难下。 那嬷嬷见贤妃和温嫔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娘娘,若是还是跳以前的冰嬉,倒也是可以的,原先的舞步大家跳起来也不会出差错。” 温嫔突然看向身后的世家小姐们:“本宫听闻京中的各家姑娘们,有不少人极为擅长跳舞,不知这冰嬉可有人会跳?” 听到温嫔的话,众人的小心思都有些起来了,若是能够在冰嬉上大放光彩,必然能够成为今日冰鞠之上颇受瞩目的人,这种能够给家族增光的事情,她们自然有意。 当即就有几个善舞的世家小姐站了出来,只是当她们看到舞步的时候,纷纷摇头,难度太大,她们是想在人前展现自己,可不是想要在人前出丑丢脸。 见这几个姑娘心生退意,贤妃和温嫔都着急起来。 贤妃突然想起了陆沅知:“沅知姑娘,本宫记得你的武功功底不错,要不你来试试。” 见贤妃又把自己扯了进来,陆沅知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贤妃娘娘,臣女并不善舞,习武跟跳舞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恕臣女无法胜任。” 陆沅知只是和其他世家姑娘们一样拒绝了,但是贤妃就是对陆沅知多了几分不满:“若今日让你跳舞的人是皇后娘娘,你也会拒绝吗?” “若是皇后娘娘,定然不会问出这等强人所难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贤妃眼中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性,她正要发难的时候,陆荞站了出来:“贤妃娘娘,臣女可以一试。” 贤妃看着陆荞,满眼的怀疑:“你?” “是。”陆荞看着贤妃,回的不卑不亢。 那嬷嬷看到有人主动出头,说道:“娘娘,老奴带这位姑娘先去舞坊那边,看看这位姑娘能不能跳的出来?” 贤妃冷笑着看向陆荞:“陆姑娘,你最好是能跳的出来,不然这冰嬉要是出了岔子,你负不起责任。”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贤妃的弦外之音,她这是借机将这件事的责任往陆荞身上推。 陆沅知想要去拉住陆荞,但是陆荞对着她摇了摇头。 “陆荞,你回来,贤妃那边有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出面。”陆沅知担心陆荞出事。 “沅知姐姐,你信我一次,我可以的。”陆荞不想让陆沅知和贤妃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贤妃到底是顾衍的枕边人,万一她在顾衍的耳边说些什么,对陆沅知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陆沅知知道陆荞的良苦用心,她只是愧疚,自己并未帮过陆荞什么,但是陆荞为自己做了太多的事情…… 看着陆荞跟着嬷嬷离开,贤妃和温嫔招呼着众人往冰鞠场那边走去。 众人走到冰鞠场的时候,就看到冰场上的各家公子们在练习蹴鞠,他们都换上了一身劲装,头发束起,额头上绑着代表不同队伍颜色的布巾。 一个个的意气风发,看着就是少年气满满。 正在蹴鞠的苏少禹看到女眷们过来,目光搜寻一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眼中闪过失落之意。 随即,他看到了母亲和妹妹,立刻笑着跟她们打招呼。 沈轻白站在苏少禹身边,他看到了和萧氏一同走来的沈氏和沈千檀,也是跟两人招手示意。 如今在沈家,沈千檀和沈轻白的关系是最好的,看到沈轻白跟自己招手,沈千檀也笑着回应了。 沈氏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沈千檀:“千檀,你什么时候跟轻白的关系这么好了?” “是出使印天的时候,我发现轻白哥哥跟沈家的其他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对于沈氏,沈千檀并未隐瞒什么:“轻白哥哥有担当,他不会将自己的私利放在大义前面。” 沈氏有些犹豫地问道:“可人总该是要为了自己身边的人考虑的,若有一日,我希望你有更好的未来,伤害了其他人,你会怎么样?” “姑姑是知道千檀的性子的,若是伤害了别人,换来了我的未来,那千檀余生都于心难安。” 听着沈千檀的话,沈氏心中一颤。 沈千檀对沈氏太了解了,她立刻就察觉出了沈氏的不对劲:“姑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见沈氏一直不开口说话,沈千檀急了,“是不是四叔找过你?” “你怎么知道?”沈氏这一问,她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沈千檀将沈氏拉到了一旁:“姑姑,四叔的话绝对不能相信,这次我们出使印天,差点就死在四叔的手里了。” “你说什么?”沈氏一脸错愕,“沈观澜到底做了什么?” “四叔所为的根本不是沈家的前途,而是他的私心。沈连迢就是被四叔推出去顶罪的,你想想他连沈家的小辈都能舍弃,怎么可能是真心为了沈家?” 相较于沈观澜,沈氏自然是更相信沈千檀的话。 她想起了沈观澜跟自己的话,后背起了一层凉意:“千檀,沈观澜确实是来找我了,他说皇上想要给邺王和公主赐婚,但始终没有决定选择哪一位公主。 你是云畔公主身边的伴读,若是你能够帮着云畔公主嫁给邺王,于云畔公主就是大恩,以后云畔公主只会更加信任你……” 听着沈氏的话,沈千檀心中的怒意难以压制,她没有想到,沈观澜竟然无耻到了这种程度,为了利用自己去害云畔公主,竟然撺掇起了沈氏! 第342章 苏少禹的心意 “姑姑,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四叔有什么计划,你及时告诉我。”沈千檀叮嘱道。 沈氏心中也有些慌乱,她着实没有想到沈观澜现在变成了这样:“我都听你的。” “姑姑,我先去找沅知姐姐商量这件事。” “陆沅知她能行吗?”沈氏有些担忧。 “眼下我能信任的人,也只有沅知姐姐了。” “为何不直接去跟公主说?”沈氏还是觉得陆沅知不如顾云晗和皇后来的靠谱。 有些话,沈千檀不能直接告诉沈氏:“姑姑,你就别操心了,这些事情我能处理好的。” 沈千檀看得出来,顾衍是有意要促成林子规跟顾云晗或者顾云畔的婚事,皇后和淑妃这次冰鞠没有出面,肯定是因为两位公主的婚事跟皇上闹得不愉快。 沈观澜在这个时候做出这些事情,定然是合了顾衍的心意。 自己若是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并没有什么用,还不如跟陆沅知商量一下,如何应对此事。 见沈千檀离开,沈氏的心愈发地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顾云臻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喊道:“苏夫人。” 沈氏看到顾云臻,心中一惊,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问道:“臣妇见过云臻公主。” 顾云臻点了点头:“本宫要去那边走走,苏夫人若是无事,不如陪本宫走走?” 公主相邀,沈氏哪里敢拒绝,就跟着顾云臻去了…… —— “沅知姐姐。”苏少禹见陆沅知身边无人,特意跑到了她身边,问道,“陆荞今天没有来吗?” “她来了,只是方才出了一些事……” 不等陆沅知说完,苏少禹立刻担心地问道:“陆荞出事了吗?” “她等会儿要跳冰嬉。” “陆荞会冰嬉?之前倒是从未听她提起过,不知她何时学的。”苏少禹挠了挠头,有些惊讶,“我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她身上有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对于陆荞的事情,苏少禹有着一种奇特的敏锐。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陆荞素来畏寒,按理来说,就算是自己练舞,也不可能练冰嬉。”陆沅知心中的不安在逐渐扩大,“等会儿我问问她。” “我担心的是陆荞什么都不说,你别看她柔柔弱弱的,其实很固执的。”苏少禹说道。 陆沅知有些奇怪地看着苏少禹:“你对她,比我对她还要了解呢。” 苏少禹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我只是感觉她跟我们都不一样,她看起来是最需要别人保护的人,可是她却在一直努力地对我们好。” 陆荞心中最担忧的事情,就是她会成为别人的拖累,所以她在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只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似乎这样她就不会成为别人的拖累。 苏少禹当初在猎场救下陆荞只是顺手的事情,他自己都没有当一回事,但陆荞记在了心里,每一年他的生辰,陆荞都会给他送开过光的佛珠、佛牌等物作为生辰贺礼。 陆荞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但是她忽略了自己。 经过了苏少禹的提醒,陆沅知才发现,在府里陆荞确实是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个人,只是因为她们习惯了什么事情都带上陆荞,所以从未察觉到这一点。 “别人对她有一分好,她都愿意十分还回去。”苏少禹再次感叹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 或许连苏少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无形之中,他对陆荞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陆沅知没有错过苏少禹在提起陆荞时,眼中透出来的光彩:“你若是关心她,也该让她知道。” “啊?”苏少禹不理解陆沅知的话。 “你什么都不说,她怎么懂呢?”陆沅知反问道。 就在苏少禹疑惑的时候,沈千檀跑了过来:“沅知姐姐,我有事情找你。” 看到沈千檀一脸急切的样子,苏少禹很有眼色地先回避了:“我继续练习去了,你们说话。” 苏少禹离开之后,沈千檀将沈观澜撺掇沈氏的事情立刻告诉了陆沅知:“……沅知姐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以不变应万变。”对于沈观澜要做的事情,陆沅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沈观澜的计划。” “姑姑那边有什么动静我会立刻告诉你。”沈千檀猜测道,“她若是想要让姑姑动手,必然会提前告诉姑姑如何动作。” 见沈千檀有些慌张,陆沅知安抚道:“你只当没有听到这件事,该怎么表现就怎么表现,沈观澜是个聪明的人,他若是看出了你的异常,事情就更危险了。” 沈千檀点了点头,随即叹息了一声:“四叔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记忆中的四叔,会带着我们几个小辈出去玩,会给我们买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也会在长辈责备我们的时候帮我们遮掩过去……” 沈千檀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难道就因为沈家落败之事,让四叔变了性子吗?” 这些藏在心里的话,沈千檀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唯有面对陆沅知的时候,沈千檀没有隐瞒。 “千檀,他是你的亲人,你难过是正常的。”陆沅知替她将脸颊两侧散落的碎发理好,“但人不管怎么变,都不能变坏。” 沈千檀垂眸,整个人的身上都围绕着一种低沉的氛围。 之前在印天,沈千檀对沈观澜已经失望了,回来之后,沈千檀对他甚至多了几分无端的恐惧。 沈观澜现在好像已经疯了,为了利益,连自己的至亲都可以舍弃。 “沅知姐姐,这里人多眼杂的,我先走了,有什么情况我及时告诉你。” 陆沅知点了点头,沈千檀这才转身离开了。 陆沅知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假山石:“你听了这么久,是不是该出来了?” 林子规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的,没想到这两人一前一后地来了,我只能先避开。” “沈家当年的案子,到底谁是主谋?”陆沅知问的直白。 当年沈家私藏古姜族人被揭发之后,沈老将军担下了所有的罪责,以丹书铁券和国公之位保全了族人的性命。 所有的人都以为是沈老将军糊涂了,犯下了这等事,牵连了整个沈家。 但是在陆沅知看来,真相未必如此! 第343章 袒护 “沈老将军认了。”林子规答了这几个字。 “所以真正的主谋,是沈老将军要护着的人。”陆沅知心中的猜测成真,“是沈观澜。” 林子规点了点头:“沈老将军的直觉很准,他当时感受到了沈家祸事将临,自查出了沈家私藏古姜余孽之人是沈观澜,他当机立断,抹去了沈观澜在其中的所有痕迹,自己担下了所有的罪责。” “所以,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 “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沈观澜是主谋,沈老将军又甘愿承担罪责,沈家的案子只能这样定下来了。”林子规话锋一转,“沈观澜那样的能言善辩,只怕沈老将军也被他说服了,所以后来沈老将军亲自给皇上上折子,让沈观澜回京。” “沈家的人对沈观澜似乎都格外信任,大抵是之前的沈观澜太会伪装了,如今本性暴露,沈千檀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提到沈千檀,陆沅知想起了她跟自己说的事情,“婚事你打算怎么办,皇上势在必得,我们一直这样处处提防也不是个办法。” 林子规有些迟疑地说道:“我已经有了打算,只是这样一来,你很有可能被他舍弃。” “他现在不是已经舍弃我们了吗?”陆沅知的目光落在了往冰鞠场来的路上,她看到顾衍带着人往这边走来,在他的身边,站着的是温丞相和苗老道,“所以我们这一次也该让他知道,有些人不是他想用就用、想弃就弃的。” 看着陆沅知眼中闪过的凌厉之意,林子规脸上闪过了笑意,方才是自己多想了,陆沅知这样的人怎么会被世俗所困呢? 别人都在意的皇权,陆沅知从未在意过…… —— 顾衍到达冰鞠场之后,所有人都起身行礼,那些原本在冰上蹴鞠的世家公子们都连忙退开,站到了两侧。 “都起身。”顾衍道,随后他环视一周,问了一声,“邺王还没有来吗?” “本王来的晚了些,还望皇上莫怪。”林子规恰好在这时带着人出现,他走到中间,给顾衍行了一礼。 今日林子规是临襄邺王的身份出席,他只是微微躬身行礼,并不曾如在场的其他人那样行大礼。 看着这一幕,顾衍的眼底闪过不悦之色,所以他在林子规行礼之后没有开口说话,而林子规并未等他的应答,就直接站直了身子,带着临襄的一众使臣往他们的位置过去,然后坐下了。 贤妃看着顾衍紧抿的唇角,就知道他的因为林子规这不算恭敬的行为愠怒了,当即开口说道:“今日本宫瞧着邺王殿下,倒是一直想起了邺王殿下当初在大历的日子,那会儿见了皇上都是恭恭敬敬的,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面对贤妃,林子规自然不会给她什么面子:“娘娘既然知道是今时不同往日,有些话就不该再提。” 贤妃被林子规呛了一下,有些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顾衍看向林子规:“邺王的脾性跟长公主倒是越来越像了,行之当年可不似你这般。” 林子规听出了顾衍的讽刺,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本王跟父亲不一样,受不得什么委屈,这一点跟母亲确实相似。 母亲在本王来时特意说了,她在大历多亏了皇上的厚待,才能宾至如归。想来本王来了,皇上也不会让本王失望的。” 看着坐在那里、一脸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番话的林子规,顾衍明白,林子规到底不是当年的盛意了,他不再是当年只听自己命令的傀偶了。 顾衍并没有想过是因为傀偶术的失败,他只是觉得是魏敏安将林子规带回了临襄,寻了法子解了林子规身上的傀偶术。 顾衍的脸上不得不挤出了笑容:“你身为长公主唯一的儿子,此次出使大历,朕自然是同样厚待,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邺王直说便是。” 闻言,林子规微微一笑:“有皇上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看到林子规脸上的笑容,顾衍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是不等顾衍细想,林子规就继续问道:“皇上,今天的宴会可否开始了?这么多人在这里干等着,也有些无趣了。” “开始。” 随着顾衍一声令下,负责冰嬉的舞女们就从旁边走到了冰面上。 舞衣厚重便很难在跳舞时美观,所以在其他人都是穿着厚实的冬衣之时,那些舞女们穿着略显轻薄的舞衣走了过来。 其他舞女们的舞衣都是红色与白色结合,唯有主舞的陆荞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舞衣,十分瞩目。 乐声起,冰嬉也正式开始。 冰嬉,就是在滑冰的时候跳舞,这更考验舞女的舞蹈功底,并不是所有的舞女都能跳冰嬉。 舞坊今年新编的舞步确实新颖,但难度是成倍的增长。 那些舞女的动作看得在场不少人心中忐忑,生怕她们下一秒就摔下来。 而陆荞的冰嬉在一众舞女之中脱颖而出,不管是难度多大的动作,她总是透着一种游刃有余的闲适感,这样的冰嬉是非常流畅且有美感的。 众人看着,并不会觉得心惊胆战,观赏性很足。 陆荞在冰面上跳着上一世重复了无数遍的动作,曾经最为屈辱的冰嬉,她以为自己这一世不会再跳,但若是能够帮陆沅知,她心甘情愿。 上一世的她被迫嫁给了福王,福王看她身形纤弱娇小,就起了让她学习冰嬉供自己欣赏的心思。 福王让陆荞学的并不是那些普通的舞步,陆荞不记得自己在冰面上摔过多少次,更不记得自己被守在身边监督自己的嬷嬷抽过多少鞭子,只有麻木的身体记得那些冰嬉的动作。 每年的冬天,陆荞都是要跳冰嬉的,撑着满身伤痕的身体跳出了最美妙的舞姿,成为她心中最害怕的事情。 而冬天,也变成了她最害怕的季节。 可是今天,她终究还是在她最害怕的季节,跳出了她引以为耻的冰嬉。 乐声结束,陆荞带着舞女们完成了最后的定舞动作,众人意犹未尽,先是沉浸在冰嬉之中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献上了掌声。 陆荞接受着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她以为会是不屑、嘲讽,但是这一次,众人的目光中满是惊艳,甚至还掺杂着几分嫉妒和羡慕。 第344章 顾衍的忌惮 感受着与上一世完全不同的目光,陆荞的心中百味杂陈。 原来冰嬉带给她的除了屈辱,还有别人的羡慕。 这一刻,陆荞心中最黑暗的地方似乎有一缕光照了进来。 陆荞跟着舞女们退场之后,就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她披着陆沅知送给她的狐裘重新回到场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了声音,注视着她。 陆荞并不习惯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她下意识地看向了陆沅知。 陆沅知正笑着看着她,那笑容中的温暖之意,似乎就这样慢慢地划过了陆荞的心头,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不自信。 于是陆荞扬起头、唇角扬起,笑容灿烂地走到了陆沅知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荞荞,你今天真的很棒。”陆沅知一边说着,一边将提前备好的暖手炉塞到了陆荞冰冷的手里,“但你冬天畏寒,下次不要再做这种勉强自己的事情了。” “只要能帮到姐姐,我就一点都不勉强。” 在陆荞跳冰嬉的时候,其他人都在惊叹陆荞的舞姿出众,唯有陆沅知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悲伤。 陆沅知不知道陆荞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是她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冰嬉对陆荞来说是一件不太美好的事情。 陆沅知不希望陆荞去做自揭伤疤的事情,即便是为了自己。 “傻姑娘,人要多为自己考虑,你总为我考虑什么?” 陆荞摇了摇头:“沅知姐姐不也没有为自己考虑吗?而且冰嬉,我好像没有那么勉强了。” 陆荞说的是实话,其实不仅仅是冰嬉,还有上一世所有她曾经连回想都不敢的事情,陆荞都觉得没有什么了。 过去的时候都过去了,她若是一直沉浸在上一世的伤痛之中,这一世也不会过的如意的。 哪怕这一世留给她的时间不多,陆荞也想快快乐乐地过往剩下的时光,她不想再让别人担心自己了。 另一边,苏少禹的目光也一直跟随着陆荞。 苏惠宁注意到了自家兄长的视线,她偷偷地戳了戳母亲的胳膊:“娘,哥哥一直在看陆荞姑娘。” 萧氏是个心细的人,对于苏少禹的异常,她早就有所察觉。 苏少禹算不得是个多么细致的人,别人送他的生辰礼,他并不见得多么爱惜。 唯有陆荞送他的那些东西,他都用小心翼翼地用盒子收了起来,生怕被磕碰坏了,连戴都不敢戴。 想到这里,萧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身为母亲,萧氏自然是会为自己的儿子考虑,苏少禹是苏家正经的嫡子,但陆荞只是陆家的庶女,从门第上来说并不相配。 可是每一次看到陆荞,萧氏总是忍不住心疼她。 何况她也不是瞎子,看得出来自家儿子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陆荞根本没有想过这一茬。 所以萧氏就当做不知道了,若是苏少禹当真有一天要让自己去陆家提亲,大不了自己到时候就劝劝苏明谦,姑娘的人品心性好比什么身份地位都来的重要。 萧氏点了一下苏惠宁的额头:“你这丫头鬼精鬼灵的。” “兄长的眼睛都要长陆荞身上了,我又不是傻子,他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苏惠宁想了想,又说道,“若是兄长当真将陆姑娘娶回来了,我到时候就可以请她教我冰嬉了。” 萧氏叮嘱道:“这话可不能在外头说,免得污了陆姑娘的名声。” 苏惠宁立刻捂紧了自己的嘴巴,连连点头。 见她这样,萧氏才放下心来。 见众人对冰嬉满意,贤妃和温嫔的心中都是得意。 顾衍也注意到了陆家的这个庶女:“你叫陆荞?” 陆荞连忙起身向顾衍行礼:“臣女陆荞。” 顾衍赞赏地点了点头:“冰嬉表演的不错,赏。” “臣女多谢皇上。” 得了顾衍的赏赐,众人看陆荞的目光又不一样了,但总体上都是羡慕。 “皇上,臣妾知道您喜欢看冰嬉,特意让陆荞主舞,您看的开心就好。”贤妃开始在顾衍面前邀功。 “朕自然是记得两位爱妃的功劳,冰鞠结束之后会嘉奖你们的。”顾衍说着,看向了一直未曾说话的温嫔。 这些年来,顾衍从未动过温嫔的位份,但温丞相给自己举荐了这么苗道士这么一个能人,温嫔也是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自己是该念些旧情,等冰鞠结束之后,是该升一升温嫔的位份了。 这样想着,顾衍的眉眼之间舒展了不少。 “皇上,这冰嬉结束了,冰鞠是不是该开始了?”贤妃提醒道。 顾衍点了点头,那分成了两组的世家子弟立刻上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比赛开始,两组比拼。 能够上场的都是世家子弟中的翘楚,这一场冰鞠看的众人目不暇接、连连喝彩。 最终还是苏少禹、沈轻白这一组以微弱的一分赢了对面一组。 顾衍特意看向了林子规,问道:“邺王觉得刚才的这一场冰鞠如何?” 林子规笑着回道:“本王离开大历数年,这京中的世家子弟跟以前确实是不一样了。” “朕记得邺王的冰鞠技术也不错,今天正好有场地、也有时间,邺王要不要从你们的使臣中挑几个人一起出来比试比试?” 林子规看出了顾衍的不安好心:“本王已经有许久不曾冰鞠过,就不在人前献丑了。” “所以邺王殿下是认为自己比不过大历的世家子弟吗?” 顾衍的这句话带着非常明显的挑衅意味,有几个临襄使臣已经生出了怒意,但是有林子规坐在这里,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顾衍自然发现了这一点,他的眼底闪过意味深长之色。 他本以为林子规只不过是长公主手中用来制衡的棋子,现在看来,林子规在临襄的地位是实打实的。 想到这里,顾衍心中陡然生出了一些危险之意,若是再让林子规回临襄,自己是不是就放虎归山了? 林子规的实力,顾衍比任何人都清楚。 魏敏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是这母子二人强强联手,临襄未来的发展不可估量,很快就会成为大历需要忌惮的存在! 面对顾衍的挑衅,林子规依旧从容:“皇上跟数年之前也不同了,这心性似乎更年轻了。”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林子规的言外之意,无外乎是在说顾衍现在说话做事越来越冲动了。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紧张,更衬托的林子规格外淡然,“不过若是皇上执意要比试冰鞠,客随主便,本王自是不好全然拂了皇上的兴致,切磋一下也无妨。” 第345章 沈观澜的失常 顾衍听到林子规同意了,目光扫视过在场之人,随即宣布:“那大历这边,就由太子、睿王、沈观澜、荀清俞、胡程桉……” 还差一个人,顾衍的目光落在了陆沅知身上,“还有陆沅知一同比试冰鞠。” 这一次顾衍选定的人,都是上一场没有上场比赛的人。 只是顾衍最后选了陆沅知,让众人都有点惊讶,一般冰鞠是不会选择女子上场的,但顾衍钦定,在场的人自然不敢说什么。 在提起陆沅知名字的时候,顾衍特意观察起了林子规的反应,没有在林子规的脸上看到他想要看到的神情,顾衍有些失望。 顾衍的选择,是在林子规和陆沅知的意料之中的,毕竟他这个人从本性上来说是有点卑劣。 他看得出来陆沅知和林子规的关系不一般,这才故意选了陆沅知,也是想要看好戏,这两人上场之后,到底谁会选择退让? 陆沅知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只是站起身跟着其他人一起先去换冰鞠的衣服。 沈观澜走在了陆沅知的身侧,不怀好意地提醒道:“今日的冰鞠虽说只是切磋,但也关系到大历的脸面,陆姑娘可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留手啊。” 陆沅知扫了一眼沈观澜的腿:“驸马的腿好全了吗?” 被人这样提起痛处,沈观澜的神色微微一僵,随即笑道:“多谢陆姑娘关心,我的腿已经好全了。” “那就好,等会儿驸马接球可得接准了,可别因为先前的腿伤出了纰漏,毕竟事关大历的脸面,驸马千万当心。” 沈观澜的脸色有些黑了,陆沅知继续说道,“不过公主和驸马的运气倒是好,原本要禁足三个月,因为冰鞠被提前放了出来。 只是可怜了沈连迢,为你们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最后被你们推出去顶罪。” 沈观澜面无表情地开口:“沈连迢的事情是皇上圣明,陆姑娘现在提他,是对皇上的处置不满吗?” “公道自在人心,驸马和公主逃过了这一次,那下一次呢?”陆沅知反问。 沈观澜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怎么会有下一次呢?不管是我还是公主,都对皇上忠心耿耿,陆姑娘多虑了。 反倒是陆姑娘能得皇上如此信任,却对皇上的命令如此质疑,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若是皇上知晓了,只怕也会怀疑陆姑娘的用心。” 陆沅知并未被沈观澜的话给威胁到:“臣女于皇上来说,终究只是一个外人,自然比不得公主和驸马,万望公主和驸马永远都不会让皇上失望。” 这一刻,沈观澜总觉得陆沅知知道了很多事情,他正要细问的时候,陆沅知已经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前面,显然是不想再跟沈观澜多说一个字。 看着陆沅知走在前面的背影,沈观澜眼眸微微眯起,陆沅知这个人变数太大,必须要尽快除掉! 很快,众人更衣回来,在周围观看的人眼中都是满满的期待。 比起第一场各世家子弟的比赛,这一场比赛显然更有意思。 很快,两组人面对面站在了厚实的冰面上。 顾长宜身为太子,主动与林子规那一组的人开口表示友好:“等会儿我们就是切磋一下,点到为止。” “自然如太子所言。”林子规笑着回道。 说着,林子规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陆沅知,正好与陆沅知含着笑意的眼眸对上了,他也忍不住微微地弯起了嘴角。 比赛正式开始,裁判将蹴鞠抛向空中,两组的人同时飞身而上去踢蹴鞠。 这一次,林子规成功抢到,他将蹴鞠踢给了自己那一组的人,其他人立刻去抢蹴鞠。 陆沅知凌空而起,从中截胡,一脚将蹴鞠传给了沈观澜,沈观澜跃至空中,抬脚去接。 尴尬的事情发生了,蹴鞠从他的脚边划过,他这一脚踢空了。 现场一片安静,不敢相信刚刚开场,沈观澜就踢空了,简直是给大历丢脸。 沈观澜落在冰面上,下意识地看向了陆沅知,果然在陆沅知的眼中看到了戏谑之意。 他立刻就想起了陆沅知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心中顿时升起了耻辱之意,陆沅知就是故意的,但是没有接得住陆沅知踢来的蹴鞠,是他自己没本事。 这样想着,沈观澜更觉愤怒,于是在接下来的时候,沈观澜每一次抢到蹴鞠,就会以各种刁钻的角度踢给陆沅知。 但每一次,陆沅知都是游刃有余地接到蹴鞠,从容地传给其他人。 在场的人看了一会儿,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沈观澜的气量未免也太小了,就因为一开始没有接到陆沅知踢来的蹴鞠丢了面子,所以接下来就一直在报复陆沅知,也想要让陆沅知出丑。 可不管沈观澜如何为难陆沅知,陆沅知总是能够轻轻松松地化解。 这样一来,就更显得沈观澜无用又记仇,自家人跟自家人打起来了,岂不是让临襄的使臣看笑话吗? 众人心中所想,自然也是顾衍心中所想,他看着冰鞠场上发生的事情,心中愈发地暴虐,这个沈观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紧接着,沈观澜再一次抢到了蹴鞠,他没有将蹴鞠传给自己身边的队友,反倒是踢向了背对着自己的陆沅知,是直直地对着陆沅知的后脑勺踢过去的。 林子规凌空跃起,从中间一脚将蹴鞠踢开,见状,众人心中松了一口气,但顾衍的脸色已经是越来越难看了。 顾云臻坐在上首,注意到了顾衍的脸色,心中一紧,再看向场上的沈观澜时,眼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担忧之色。 沈观澜不是这等不知轻重的人,为什么今天表现的这么莽撞? “中场休息一会儿。”顾衍开口道。 有了顾衍发话,场上就暂时先休息了。 在宣布休息的那一瞬间,沈观澜回过神来,他想起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立刻看向顾衍,正好看到了顾衍带着怒意的视线看向自己。 沈观澜愣在那里,只觉得那冰鞠场上的寒凉似乎从脚底升起,传遍了他的全身,凉透了。 他确实是因为接空了陆沅知的蹴鞠而感到愤怒,但他绝不可能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做出那等不理智的事情,刚才自己到底怎么了? 第346章 措不及防的变故 陆沅知和林子规从场地中间分开的时候,看了一眼对方,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观澜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做出那种不理智的事情,方才陆沅知在更衣的时候,提前吹奏了一曲小调,是冷樾明当时给他们的曲谱,从而调动了沈观澜体内的致幻之引。 刚才在蹴鞠的时候,沈观澜第一次接空了蹴鞠,心中升起了对陆沅知的愤怒,而那致幻之引会无限扩大沈观澜的这份愤怒,从而驱使着他做出最本能的行为,丧失最基本的理智。 现在中场休息,有了时间的缓和,估计沈观澜在后半场会恢复理智。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上半场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众怒,不管下半场如何表现,都于事无补。 顾衍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斥责沈观澜,所以这件事就交给了顾长宜。 顾长宜走到了沈观澜身边,面容严肃:“沈观澜,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臣、微臣刚才是一时昏了头。”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时昏头,大历被那么多人看了笑话?”顾长宜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也是深觉丢脸,“自己人打自己人,很有意思吗?” “是陆沅知先让微臣出丑的。” 听到沈观澜的辩解,顾长宜皱着眉头道:“刚才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陆沅知第一次给你传蹴鞠的时候,没有一点问题,是你自己没有接住。 你自己技不如人,后面又故意想要让陆沅知出丑,做出了那等丢脸的事情,你能不能顾全大局,先放下你的个人私心?” 听着顾长宜的训斥,沈观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这些话,他前不久才跟陆沅知说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还到了自己身上。 “殿下放心,接下来微臣不会再做出刚才那样的事情了。” 顾长宜见沈观澜认错态度好,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你接下来自己要多注意一点,别在闹出刚才那样的笑话了。” 果然,在下半场的时候,沈观澜恢复了理智,没有再针对陆沅知,这样一来,就暴露出了胡程桉的短板。 胡程桉几乎抢不到蹴鞠,还差点将自己的队友给绊倒,也就是其他人武功底子好,才没有被胡程桉给坑了。 反观临襄那一边,林子规提前制定了计划,几个人配合的相当默契,若不是陆沅知几次拦着他们踢进蹴鞠,大历这边失分将会非常惨淡。 看到场上的比赛情况,顾衍一直都是沉着脸,他没有想到自己钦点的胡程桉和沈观澜竟然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感觉到了地面一阵颤动。 而站在冰面上踢蹴鞠的人,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脚下的震动。 “冰面裂开了!” 有人惊呼一声,众人下意识地往冰面裂开的方向看去,不仅仅是一处裂缝,而是从边缘往中间裂开了无数条裂缝。 “快跑。”顾长宜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开始寻找逃生的路,想要从冰面上离开。 但是那裂缝越裂越大,而且是从边缘往中间扩散,直接拦住了他们往岸上跑的生路。 有人脚下的冰面裂开,直接掉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陆沅知往湖底看去,看到了一道黑影,她顿时感觉不对劲,直接跳进了湖里。 林子规见陆沅知跳了进去,当即毫不犹豫地跟着陆沅知一起跳下去了。 “殿下!”那几个临襄使臣见状惊呼一声,趴在冰面上往下看,但湖水很深,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原本坐在椅子上看的人也全部都站起了身,一脸紧张地看着湖面,若是林子规今天出了事,那临襄和大历之间的关系算是彻底地破裂了。 顾衍立刻吩咐人先将还没有掉下湖的人救回来,随即派侍卫下去救人。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那湖水是刺骨的冷意,那些侍卫不敢违逆皇命,只能一个个地像下饺子一样往下跳。 湖下,陆沅知一直追着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黑影。 那黑衣人回头,看到了紧追不舍的陆沅知,眼中闪过浓烈的恨意。 随后,黑衣人放慢了速度,等陆沅知靠近的时候,他拔出了腰间的软剑刺向陆沅知,陆沅知侧身躲过这一剑,然后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刺向了他。 两人缠斗起来,但是因为在水里,都有些力不从心。 突然,陆沅知看到了往这边游过来的林子规,她拖住了黑衣人,没有让他往后看。 林子规游到黑衣人身后,一掌打在了他的后背,黑衣人受了完完整整的一掌,没有憋住气,在他手忙脚乱的时候,陆沅知一簪子刺在了他的胸口。 林子规趁机上手拿下了他挡脸的布巾,竟然是云淮! 云淮顾不上身上的伤口,抬手就要去挡自己的脸,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愤恨地看了一眼林子规和陆沅知,随即整个人直挺挺地往下坠落。 陆沅知还想继续追,但是被林子规拉着往上游去。 这湖底深不可测,谁知道云淮下面有没有接应的人,他们继续追下去,很有可能会溺死在这湖里。 林子规拉着陆沅知浮出湖面的时候,就听到了不少宫人和侍卫欣喜的呼声:“邺王殿下和陆姑娘出现了……” 在那些人喜极而泣的声音中,林子规拉着陆沅知上了岸,立刻有宫人将厚厚的两条大氅拿了过来,分别裹在了两人身上。 陆沅知见刚才掉下湖的人都被救了上来,这才跟着宫人去更衣。 等陆沅知等人更衣回来之后,就看到了贤妃、温嫔等人跪了一地。 这次的冰鞠,是贤妃和温嫔操办,出了这样的意外,她们难辞其咎。 “邺王,你和沅知刚才在湖下面发现了什么?” 刚才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陆沅知和林子规是自己跳下去的,显然是有什么发现。 陆沅知立刻回道:“回皇上,方才臣女看到湖中有黑影闪过,立刻跳下去追查此人,没想到这个黑衣人还是个老熟人。” 闻言,顾衍眉头紧皱:“是谁?” “云淮!” 这个名字一出来,在场的人全部都是一脸震惊,云淮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你确定?”顾衍再度确认。 “臣女与邺王与那人缠斗之时扯下了他的面巾,无意中看到的,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并不确定有没有看清。” 顾衍听了陆沅知的回禀,有些不耐地责问道:“你们两个人都没有抓住他?” 这一次,不等陆沅知开口,林子规反问道:“皇上,这次主办冰鞠之事与本王和陆姑娘都没有关系,冰鞠场上出了这种变故,皇上为何要斥责本王和陆姑娘呢?” 第347章 驱寒药 今日的冰鞠是贤妃和温嫔主办,至于负责冰鞠场安危的人,顾衍更是钦定了沈观澜,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最应该负责的人是沈观澜。 可是顾衍现在却在这里质问陆沅知,确实是于理不合。 更为可笑的事,顾衍竟然连林子规都斥责上了,林子规此次出使大历,算是大历的贵客,贵客在冰鞠场出了意外,顾衍不仅没有安抚,反而质问贵客为何没有替他抓住贼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听着林子规的反问,顾衍顿时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云家的案子当初是钊钥司办的,彼时是邺王掌管钊钥司,若是当真是云淮出逃,邺王不应该为那时的事情负责吗?” “如果是本王的话,现在更想要追究的是谁能够在钊钥司手里将云淮救走,这人有着这样的能力,如何能不忌惮? 而云淮蛰伏多年,毁了今日的冰鞠,但凡有一个贵人死在了湖里,对大历和临襄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皇上想着的只是过去,难道就没有想到眼前的危机吗?” 被林子规当众反驳,顾衍的面子上更是挂不住,但是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承认林子规说的是对的:“太子、睿王还有驸马,这次的冰场事故朕交给你们查明,一定要将贼人捉拿归案。” 被点到的三人感觉心里沉甸甸的,顾衍将这件事交给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对他们的信任,但这次的事情确实棘手。 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都只能应下来:“儿臣遵旨。” 顾衍又看向了贤妃和温嫔:“这次出事,你们两人也是难辞其咎,你们一同查明此事,若是给不出交代,统统降位。” 听到这里,两人诚惶诚恐地请罪,顾衍懒得听她们请罪的话,挥了挥手:“去查。” 贤妃和温嫔刚刚站起身,就有人看到了一处宫殿上冒出了浓烟:“那里是不是走火了?” 众人顺着那人指着的方向看去,神情俱是一惊,温嫔脸色更差了:“那里是不是关着太子妃的地方?” 温嫔话音刚落,就有宫人一路跑了过来:“不好了,殿内失火,太子妃还在里面……” 听到这话,顾长宜瞬间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带着人往失火的宫殿跑了过去,留下顾长昱和沈观澜面面相觑。 顾衍有些不满地看着顾长宜失态的模样,每次遇到温雪的事情,顾长宜总是冷静不下来:“太子妃那边出了事,太子已经赶过去了,你们先彻查冰场之事。” 顾长昱和沈观澜见状,立刻带着宫人和护卫将湖围住了,然后亲自带着人跳下湖查看情况。 陆沅知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隔了这么长时间,云淮肯定是抓不到了,当年到底是谁将云淮救走了? 顾云臻在这时站起身说道:“父皇,刚才那多人落水,不如让他们先去暖房休息,万一染了风寒可不好。” 顾云臻难得如此善解人意,顾衍倒是有些诧异,随即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当由皇后来主持大局,但顾衍因为公主的婚事和林疏月闹得格外不快,他想要冷落林疏月一段时间,让她后悔,所以这次冰鞠故意没有让林疏月参加。 没想到这次没有让林疏月操持冰鞠,竟然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样想着,顾衍心中对贤妃和温嫔更加不满了,平日里只会争宠,靠谱的事情是一件都办不了。 顾云臻派人将临襄那边的使臣都请去暖房那边休息,看着林子规跟着宫人离开,沈千檀的心不由地提了起来。 似乎是注意到了沈千檀的目光,陆沅知回过身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 沈千檀心中稍定,想来陆沅知和林子规已经有了准备。 正想着,顾云臻已经派人来传话了,说是等候的时间太久,这外头寒冷,让诸位女眷先去休息。 顾云晗和顾云畔原本是想要先行回自己的宫殿,但是顾云臻拦住了她们:“贤妃和温嫔要在这里查清冰鞠场的事情,皇后和淑妃都不在,你们身为公主,难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担起责任吗?” 顾云臻这是让她们两个人去陪着那些女眷,顾云晗和顾云畔想了想,觉得顾云臻言之有理,就跟着那些女眷到旁边的宫殿先休息了。 既然是休息,那自然是走不了多远,幸好这附近有一所面积广阔的宫殿,里面的空房间倒是够用。 临襄的使臣都在靠外侧的房间休息,而大历这边的女眷都在内侧的房间休息。 众人进了房间之后没多久,顾云臻就派人送来了驱寒的汤药。 顾云臻亲自将一碗汤药端给了沈氏:“苏夫人,这碗驱寒药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想起顾云臻先前对自己说的话,沈氏点了点头,随后端着汤药走到了沈千檀身边:“千檀,这驱寒的汤药你给云晗公主送过去。” 公主入口的东西,肯定是要经过专门的人检查,但若是沈千檀送过去的东西,顾云晗定然不会怀疑,会直接喝下去。 沈千檀去接药碗,但是沈氏没有松手:“真的没有问题吗?” “姑姑,云臻公主已经找上你了,若是我们这一次不反击,只会一直被她利用。” 听着沈千檀的话,沈氏只得松了手。 眼看着沈千檀从沈氏的手中接过了药碗,送去了顾云晗的房间,顾云臻的眼中闪过得意之色。 没过一会儿,沈珈音端着一碗驱寒药走到了顾云臻身边:“公主,您今天受累了,这驱寒药您还是喝一碗,万一受了风寒,那滋味可不好受。” 顾云臻并未多想,从沈珈音手中接过了药碗直接喝完了。 看着顾云臻喝完了药,沈珈音脸上的笑意愈发地深了。 此刻,临襄使臣这一边也收到了宫人送来的药,而林子规的药是有宫人特意端了一碗送到了他面前。 “邺王殿下,这是驱寒的药,您快喝了。” 宫人心中满是忐忑,他甚至做好了林子规不会喝这碗药的准备。 出乎意料地,林子规连一句话都没有问,端起宫人送来的药一饮而尽,将药碗还给宫人的时候还不忘补了一句:“云臻公主还真是心细,记得替本王向云臻公主转达谢意。” 第348章 火场猜测 那宫人端着空药碗走了之后,一直守着林子规的侍卫走上前问道:“殿下,那碗药会不会有问题?” 林子规笑了一下:“有问题的药已经被人换走了,想来有人是自食恶果。” 听到这句话,那侍卫才放下心来。 “等会儿你陪本王去外面走走。” 听到林子规的这句话,那侍卫心中有些奇怪,但是他已经习惯了服从林子规的命令:“是。” 这一边,顾云臻喝完药之后不久,就感觉头晕乎乎的,沈珈音正准备上前扶着她,就被顾云臻的贴身宫女秋菱给拦住了:“公主有奴婢伺候,不劳胡夫人费心了。” 沈珈音没有再动手,只是退到了一边。 “公主,奴婢扶您去休息。” 秋菱扶着顾云臻离开之后不久,杨嬷嬷就过来了,她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顾云臻,就询问沈珈音:“公主呢?” “秋菱陪着公主先去休息了。”沈珈音问道,“嬷嬷要去看看吗?” 杨嬷嬷摇了摇头:“公主既然歇下了,老奴就不去打搅公主了。” 杨嬷嬷对顾云臻是实打实的好,但是沈观澜看杨嬷嬷为人精明,生怕她看出什么,所以过去的几年一直在离间顾云臻和杨嬷嬷之间的关系。 顾云臻最信任沈观澜,如今已经不怎么用杨嬷嬷了,秋菱是个势利的,见杨嬷嬷失宠,就见缝插针地在顾云臻面前表现,如愿成为了顾云臻面前最受重用的人。 见杨嬷嬷没有去找顾云臻,沈珈音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传来了温雪那边的消息。 温雪在火场中昏迷了,火势盛大,当时外面的宫人并没有救出来她,是顾长宜不顾自身危险冲了进去将温雪救了出来,只是温雪的半张脸已经被火烧到毁容。 至于那个关在温雪隔壁的丫鬟梧桐,被发现吊死在火场中,看着应该是在起火之前就上吊自尽了。 太子妃出事,众人理当前去看望,不少女眷都跟着宫人过去了,陆沅知也在其中。 等众人到了起火地点的时候,火已经被扑灭了,只剩下满地的废墟。 梧桐的尸身就直接被扔在了地上,并没有人为她收敛。 陆沅知走上前查看梧桐的情况,梧桐的脖子上确实有上吊的痕迹,只是陆沅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伸出手查验了一下梧桐喉咙处的情况。 “她有什么异常吗?”顾长宜不知何时走到了陆沅知身后。 陆沅知收回手,站起身看向顾长宜:“她的喉软骨和舌骨均有骨折情况,按照常理来说,上吊自杀的人舌骨不会骨折,更像是遭到了勒颈绞杀。” “所以她是被人勒死之后假装成了上吊自杀?” 陆沅知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火是从哪里起来的?” 顾长宜指向梧桐原先待着的屋子:“屋子有炭火盆,是褥子掉在了炭火盆上导致起火,只是当时的起了风,火势并未先将梧桐所在的房间烧尽,反而蔓延到了隔壁房间。” 陆沅知看向温雪所在的房间:“当时太子妃倒在哪里?” “就在中间的位置。” 见陆沅知没有再问什么,顾长宜等了片刻才问道:“你有发现什么吗?” “臣女猜测,这杀人纵火的人目的在于梧桐。” 顾长宜皱了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应该知道太子妃和梧桐为什么被关在这里?”陆沅知问道,“梧桐的尸身就算是被烧毁,也无法隐藏她被伪装成自杀的事实,到时候谁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 顾长宜明白了陆沅知的意思:“大家都会以为是雪儿为了隐瞒自己推倒侧妃的事情杀了梧桐这个人证,她晕倒在火场中也是装的,只是为了脱罪。” 陆沅知点了点头:“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风向变了,这火先蔓延到了太子妃所在的房间。当时的那种情况,应该也没有人会怀疑太子妃是假晕。” 这样一来,倒是洗脱了温雪杀梧桐的罪名。 “可是雪儿的脸被毁了。”顾长宜恨道,“她醒来看到自己的脸变成那样,该如何面对自己?” 顾长宜的话让陆沅知对他有几分侧目,温雪毁容之后,他最先关心的是温雪自己能不能接受。 此刻站在陆沅知面前的顾长宜一身狼狈,应该是刚才冲进火场中救出温雪所致,他甚至都来不及换一身衣服,一直在这里追查失火之事。 顾长宜对温雪,倒是情深义重。 顾长宜又问道:“陆姑娘,你觉得这个杀人纵火的人会不会是云侧妃?” 陆沅知提醒道:“殿下可别忘了,云侧妃的腿伤很严重,当时所有人都看见了。” 陆沅知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顾长宜瞬间就听懂了陆沅知的言外之意。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云旎做的,她都已经将自己摘了出去,不可能有人怀疑她。就算是有人怀疑她,她也有完美的证据证明她做不了这件事。 顾长宜有些垂头丧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里应该查不出什么了,殿下还是去看看太子妃,她若是醒来了,有您陪在她身边,她应当会好受一些。” 听了陆沅知的提醒,顾长宜点了点头:“多谢陆姑娘提醒。” 在顾长宜离开之后,陆沅知又绕着火场看了一圈,心中已经有了眉目。 大抵就跟她猜想的一样,至于做这些事情的人,应该就是云旎,只是云旎是如何在伤成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动手呢? 陆沅知回想着当时云旎摔倒时的情景,她的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腿,血不停地往外渗,看着非常吓人。 但是所有人看到的只有血,并没有人看到云旎腿上的伤。 如果这一切都是云旎的谋划,那云旎腿上的伤一开始就是假的。 以云旎的狠劲,她在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肯定会将自己的腿砸伤,不会留下一点破绽。 陆沅知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按照云旎本来的计划,温雪会毫发无伤地从火场被带出来,这也将彻底坐实她推倒云旎的事情。 到时候,世人会如何看待这个一心善妒的太子妃呢?在冰鞠这么重要的日子做出这等事情,温雪的太子妃之位还能坐得稳吗? 若这一局当真是云旎设计的,那她确实是有几分聪明的,难怪当初云家全族被灭,偏偏只有她躲过一劫,还能成为太子侧妃。 第349章 无法回头 陆沅知走到太医院的时候,温雪所在的房间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世家女眷。 屋子里非常安静,陆沅知看到萧氏和苏惠宁在这里,问道:“太子妃还没有醒吗?” 萧氏低声回道:“已经醒了,也知道了自己脸上的伤,太子在里面陪着呢,我们就在外头守着。” “里面之前有什么动静吗?” 萧氏摇了摇头:“没有动静才是最吓人的,寻常的姑娘看到自己的脸毁容了,怎么可能这般平静? 可太子妃从知道自己脸上的伤之后,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话,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云侧妃呢?” 萧氏指了指另外一间屋子:“在那里呢。” 陆沅知没有犹豫,直接走向了云旎所在的房间,她在半途上还拦住了一个太医:“云侧妃腿上的伤是什么时候上的药?” 太医没有隐瞒,回道:“云侧妃一开始说我们这里没有医女,她就自己拿了伤药进了房间,没有让给我们给她上药。 不过我刚才进去查看的时候,发现云侧妃给自己上药有些仓促,伤口都没有完全包扎好,又给侧妃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 陆沅知向太医道谢之后,才走进了云旎的房间。 房间里,云旎半躺在榻上,她并没有盖被子,所以那腿上包扎的伤口十分明显。 见到陆沅知走进来,云旎有些惊讶:“所有的人都在那边守着太子妃,陆姑娘倒是第一个来看我的。” 陆沅知的目光扫过云旎腿上的伤,感叹道:“我以前只觉得你对别人狠,没想到你对自己更狠。” 云旎自嘲地笑了一下:“你果然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说着,云旎看向了陆沅知,语气逐渐加重,“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我跟你不一样,你好歹还有家族的支撑,我孤身一人没有任何支撑,若是再不为我自己打算,以后的日子要怎么熬呢?” 陆沅知没有跟云旎争论什么,反正不管自己怎么说,云旎都不会相信的。 “你应该知道冰鞠场出事的事情?”陆沅知换了个话题。 云旎点了点头:“我听说你掉进去了,看到你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心里还真是有点失望呢。” 此刻的云旎,在陆沅知面前,已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劣了。 “那你听说的事情不太齐全,我在湖下面看到了云淮。” 听到云淮的名字,云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声音陡然拔高:“你说什么?” “看来你很害怕他活着。”陆沅知顺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云旎,“我猜,你一定是有什么致命的把柄在云淮的手里,毕竟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实的。” 云旎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放在一旁的被褥:“你是故意来骗我的?” “我是不是骗你的,日后自见分晓,毕竟云淮是回来报仇的。你背叛了整个云家,你说云淮会不会来找你这个背叛者呢?” 这一刻,从云旎的心底深处升出了惧怕之意。 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自己曾经委身过福王的事情被说出去。 知道这件事的人本该都死了,可云淮为什么又活下来了? “要让你失望了,云淮手里没有你口中所谓的把柄。”云旎还在死撑。 陆沅知没有戳穿她:“若是云淮当真来找你,指不定你还能再立功一次呢。” “陆沅知,我知道你在讽刺我,可如果没有我,皇上和钊钥司能如此轻易地除掉云家和福王吗?” 陆沅知看着云旎有些疯癫的模样,不无感慨地说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用入太子府来当做交换条件。” “什么?”云旎有一瞬间的怔愣。 陆沅知站起身:“你明明可以换来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不用与任何人相争,可你偏偏选了这样一条路。太子府的日子不好过,你费尽心机有得到太子的一丝青睐吗?” 陆沅知的话戳中了云旎心中的痛处,她当初怀着无限的期待入了太子府,她以为凭借着自己的手段,一定能够让顾长宜改变对温雪的心意。 可是她入府以来,顾长宜根本没有碰过她,只当她是个摆设。 顾长宜的眼中只有温雪,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纵然温雪对顾长宜态度冷淡,顾长宜也改变过心意。 就像现在,自己明明也受伤了,但是顾长宜只会陪着温雪,甚至都没有来看自己一眼。 “事已至此,我无法回头,就算前面的路再难走,我也会拼了命的走下去。”云旎嗤笑道,“你现在能说这些风凉话,无非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被亲族背叛的绝望,你若是身在我的处境,未必会做出比我更好的选择。” 听着云旎的话,陆沅知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随后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看着重新被关上的房门,云旎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她何尝不明白自己选错了路,可是老天爷不会再给她重新再选的机会了。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自己这一次的谋划就算是被陆沅知看穿了,她也不可能找出任何的证据。 至于温雪,虽然中间出了偏差,但她毁容的下场似乎更有意思了。 云旎不相信,对着温雪那张毁容的脸,顾长宜还能从一而终! 此刻,在另一个房间里,温雪睁着一双眼睛躺在床上,她脸上的伤处被纱布包裹,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破碎的娃娃。 顾长宜坐在床边,握着温雪的手,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 突然,温雪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是云旎打晕了我,这一切都是她做的,你会杀了她吗?” 温雪转动眼珠,看向了顾长宜。 她说话的时候,牵动起了脸上的烧伤,应该是很疼的,但温雪感受不到一丝的疼痛,她整个人都麻木了。 看着这样的温雪,顾长宜心里很难受。 这个时候,温雪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应该答应的,可杀了云旎,顾长宜确实做不到:“对不起。” 听到顾长宜的答案,温雪的喉咙中发出了类似于嘲讽的声音:“你不信我?” 顾长宜摇了摇头:“我当然相信你。” “你信我,知道我现在这样是云旎害的,但是你不能为我杀了她?” 这句话的嘲讽意味更浓,好似化为了一把利剑刺在了顾长宜的心头,刺的他的心生疼。 第350章 兄妹相见 顾长宜有些不敢看温雪的眼睛,他的解释格外地苍白无力:“在其他人眼中,云旎是无辜的。” “那殿下到底是真的信我,还是只是在敷衍我?” 顾长宜急切地说道:“我肯定是真心的相信你,但是在世人的眼中云旎是无辜的,若是我真的杀了她,才是对你不利。” 温雪并不相信顾长宜说的话,但是看着他真切的神情,温雪那些要继续说出口的讽刺之言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最终,温雪只是偏过头不看顾长宜了:“妾身要休息了,殿下出去。” “雪儿……” “其实殿下很清楚,妾身遭了这样的灾是因为云旎要争宠,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所以妾身现在不想看到你。” 听着温雪冷冰冰的话,顾长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随即起身缓缓地走了出去。 在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温雪的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下来。 她知道,在最危险的时候,是顾长宜不顾自身安危将她救了出来。 她不该怨顾长宜的,可是只要看到顾长宜,她就会想起云旎,她无法克制自己对顾长宜的怨恨…… 顾长宜出来之后,就让几个宫人在门口守着,随即看向了前来看望太子妃的各家女眷:“太子妃需要静养,诸位还是先回去休息。” 在场的各家女眷看得出来顾长宜的心情低沉,都纷纷告退了。 在她们离开了之后,顾长宜抬脚走进了云旎所在的房间。 看到进来的人是顾长宜,云旎的脸上闪过惊喜之色:“殿下来了。” 顾长宜的目光在云旎的腿上的伤口处扫过,面色阴沉:“云旎,你还真是好手段,能把太子妃害成那样。” 云旎心中一个激灵,随即开始为自己喊冤:“殿下,妾身都伤成这样了,哪里还有可能对太子妃动手? 太子妃是您的正妃,您心向她是正常的,但是今日受伤的不仅仅是太子妃,妾身也受伤了。殿下对太子妃是百般迁就,为何到了妾身这里只有冷言冷语?” 如果顾长宜不知道这一切是云旎做的,听到这番话心中定然会生出愧疚,但是现在的顾长宜看着云旎,心中只觉得可怕:“云旎,当年你是如何进太子府的,大家都清楚。 你若是安分守己,本太子只当府里多养了一个人,但是你连太子妃都敢算计,本太子如何能容得下你?” 面对着顾长宜的疾言厉色,云旎直接仰起了脖子:“殿下既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妾身做的,那就杀了妾身,妾身绝对不会有一句怨言。” 顾长宜当然不会被云旎这一心求死的虚假模样给骗了:“你无非就是仗着本太子现在不能杀你而已,你逃得过这一次,你以为下一次死不了吗? 在太子府,本太子就无数种方法让你死的无声无息!” 说完最后一句话,顾长宜直接拂袖而去,云旎好似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床。 她知道,顾长宜说的都是真话,他刚才眼里透着的杀意是那么的清晰,若非自己这次没有留下破绽,刚才顾长宜真的会杀了自己。 的确就像是顾长宜说的那样,只要自己在太子府一天,总会有栽在他手上的一天。 “这就是你背叛云家也要嫁的人吗?”云淮的声音在云旎身后响起,云旎吓得坐起身往身后看去,果然看到了云淮那张无比熟悉的脸。 惊惧之下,云旎连最基本的反应都没有了,整个人恍若呆滞了一般。 云淮的身上还是湿漉漉的,他好似察觉不到冷意,一步步地走到了云旎面前,带着肃杀的气势:“云旎,从小到大我最护着的人就是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云旎仰起头,对上了云淮的眼神:“在无事的时候你当然可以护着我,可是一旦出事,你就会毫不犹豫地将我舍弃。顾霖弘的事情还不足以证明吗,你跟他们一起把我往火坑里推!” “若是福王荣登大典,你就是未来的皇后。” 听着这句话,云旎笑出了声:“当一个连奴婢都不如的皇后吗?你们明明知道顾霖弘是一个残暴的性子,有几个女子在他手里活下来的? 你们说的好听,其实就是用我跟福王做交易,我日日忍受折磨,享福的人却是你们,凭什么?” 直到这一刻,云淮才明白了云旎一直以来的恨意:“原来你一直恨着云家的人。可是我一直以来对你的维护没有一点虚假,在避暑山庄的时候也是为了帮你出气才被打的去了半条命,这些事情你有一点记在心上吗?” “你高兴的时候,我这个妹妹就是锦上添花;你遭难的时候,我这个妹妹就是你谋求富贵的工具。”云旎嘲讽道,“云家的人,哪里会有什么真情,大难临头都是自找生路。” 听着云旎尖酸刻薄的话,云淮好像是第一次真正地看清了她:“现在看来,你为自己找的生路也不怎么样啊。” 云旎看着云淮一身湿透了的衣服:“兄长死里逃生之后的日子,看来也不好过。” “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只能活在黑暗之中,这样的日子怎么会好过呢?” 云旎的心中并无任何的愧疚:“你来找我干什么?” “原本是想要来杀你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了主意。” 云旎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你想要干什么?” “我们好歹也是兄妹一场,不如再合作一次。” 云旎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不怕我又把你出卖了?把你这个破坏了冰鞠场的刺客送出去,我应该是大功一件?” “可太子日后还是会找机会杀了你,他是太子府的主子,想要在你身上找到错处太容易了。” 想起顾长宜刚才说的那些话,云旎心中开始动摇,的确,现在她要想办法给自己找一条生路,太子府如今已经不安全了。 “你能帮我离开太子府?” 云淮摇了摇头:“我可以帮你扳倒太子。”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云旎质疑道,“我现在是太子侧妃,太子若是被扳倒了,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太子自顾不暇,你不就可以趁乱出逃了吗?”云淮蛊惑道,“以你的求生欲,退路应该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 第351章 挨打 云淮的话戳中了云旎的心思,从她入太子府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与太子的命运休戚与共,但是现在太子视她如眼中钉,她若是不离开太子,必然会死在太子手里。 只要顾长宜一日是太子,她就要提心吊胆。 云淮说得对,唯有扳倒顾长宜,她才能趁乱逃出去。 “你想要让我做什么?” 见云旎这么快就下定了决心,云淮的心中充满了讽刺,想来当初她选择背叛云家也是如此轻易地就做了决定。 “顾长宜的弱点在温雪,只要温雪一日不舒坦,那顾长宜就会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所以你要做的就是给温雪添堵,让顾长宜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这件事云淮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并不容易,因为现在顾长宜对云旎已经有了杀心,她这个时候继续在温雪面前蹦跶,只会让顾长宜更加恨她。 但是云旎现在无法拒绝:“好,我答应你。” 说完,云旎又问了一句,“你确定事成之后不会再来找我?” “只要你离开京城,我可以当做你已经死了。” “好。” 与云旎达成交易之后,云淮就离开了。 看着重新归于平静的房间,云旎的心中是说不出的酸楚。 她曾经为了留在这繁华的京城,背叛了云家。 如今,她却为了能够离开这个地方,再次选择了背叛…… 在冰鞠场那边调查情况的顾长昱和沈观澜是一无所获,他们湿淋淋地从湖里爬了上来,心里都是苦涩。 守在一旁的人立刻将干衣服披在了他们身上,同时也将驱寒的汤药送到了他们面前:“殿下、驸马,这湖里实在寒凉,喝些驱寒药。” 顾长昱和沈观澜接过药碗,直接将碗里的药喝尽了。 那端来汤药的宫人,看到沈观澜喝完了药,立刻低下了头,端着空了的药碗退下了。 顾长宜恰好在这时回来了,顾长昱忍不住出声讽刺道:“这湖底我们已经都下水查过了,没有任何发现。太子现在过来,正好也不用再下水受冻了。” 顾长宜听出了顾长昱语气中的埋怨:“睿王,我们都是在为父皇做事,你是对父皇交代的差事有怨言吗?” “怎么会呢?”顾长昱裹紧了身上的外衣,“只是今天的事情本来就多,你身为太子本该为父皇多分忧一些,可你连家事都没有料理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平白的让人看了太子府的笑话。” “睿王在提醒别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该先想想自己的家事?”顾长宜看向顾长昱身后,恰好看到戚子衿往这边走了过来,“听闻睿王的后宅也不算是安宁,睿王妃那样性子的人只怕受了不少委屈?” 顾长昱皱了皱眉,却没有出声辩驳些什么。 “殿下。”戚子衿走到了顾长昱身后,喊了一声。 顾长昱转过身看向戚子衿:“你不是先去休息了吗,怎么过来了?” “少恒吵着闹着要见你,我们劝不住,你若是有空就去看看他。” “这种事直接让宫人走一趟就好,你何必冒着风寒出来呢?” 戚子衿没有任何的遮掩:“太吵了,待不下去。” 顾长昱脸上的神情一滞,随后有些干巴巴地解释道:“他还是个孩子,今天侧妃没有来,又许久没有见到本王,一时吵闹是正常的。” 戚子衿懒得听顾长昱的解释:“殿下现在要去看看少恒吗?” 顾长宜开口道:“睿王,你和驸马都先去换衣服吗,这里有我在,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听到顾长宜这么说,顾长昱和沈观澜就准备先回去换衣服。 顾长宜刚走了两步路,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恒儿,你怎么出来了?” 顾少恒一路跑到了顾长昱身前,脸上还挂着泪珠:“父王,儿臣想母亲了,为什么母亲不能跟我们一起来?” 顾长昱是考虑到戚子衿和许棉现在的关系不睦,若是一起来难免会生出事端,这才只带了戚子衿进宫。 顾少恒现在问出来的话,很明显是许棉不满意自己不能进宫,故意让他开口问的。 因为哭闹了太久,顾少恒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听在顾长昱的耳中,他只觉得心疼。 顾长昱抬起手在顾少恒的头上摸了摸:“等回去你就能见到母亲了。” 于是顾长昱、顾少恒和戚子衿三人就一起往回走去,戚子衿和两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走在靠近湖边的那一侧。 顾少恒看着戚子衿,他回想起了许棉昨天晚上的抱怨:“肯定是因为戚子衿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殿下才不让我参加冰鞠。 少恒明明是我的孩子,我却不能带着自己的孩子去宫里,若是没有戚子衿,那王妃的位置必然就是我的……” 许棉当时是和自己的贴身丫鬟在抱怨,顾少恒听得模模糊糊的,但他懂了母亲的意思。 若是戚子衿消失,那母亲就可以是父王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这样想着,顾少恒突然一头撞向了戚子衿。 戚子衿根本没有防备顾少恒的动作,直接被撞进了湖里。 顾长昱看着眼前的一幕,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是沈观澜喊了一声:“快来人把睿王妃救上来。” 冬天的衣服本就厚实,尤其是今天都是在外面活动,更是穿的保暖。 一入水,戚子衿就感觉自己身上似有千斤重,压着她往下沉。 幸好这周围的侍卫多,立刻有几个侍卫跳下湖将戚子衿救了上来。 戚子衿被人救上来之后,顾长昱立刻上前要去扶她起来,但是戚子衿没有看他,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步步地走到了顾少恒面前。 顾少恒这个时候感觉到了害怕,他下意识地向顾长昱求救。 “子衿,少恒还是个孩子,你也没有出什么事,不如……” 顾长昱话还没有说完,戚子衿抬起手一巴掌就扇在了顾少恒脸上。 她这一巴掌的力道很大,顾少恒的脸上浮现出了清晰的手指印,直接被打肿了。 这是顾少恒第一次挨打,他立刻开始嚎啕大哭,只是他刚刚哭出了一声,另一边的脸又被戚子衿毫不犹豫地扇了一巴掌。 顾少恒的哭声立刻止在了喉咙里,只是一脸畏惧地看着戚子衿,无声地流着眼泪。 第352章 同心蛊 顾长昱上前将戚子衿拉开,挡在了她和顾少恒中间,生怕戚子衿再打顾少恒:“戚子衿,你为什么要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一个孩子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我撞下湖,等他再长大一些,是不是就要直接拿刀把我捅死,我好给她的母亲腾位置?” 面对着戚子衿的质问,顾长昱的怒气更甚:“他只是一个孩子,他懂什么?” “是啊,他什么都不懂,那你好好教他了吗?”戚子衿反问,“上次她欺负晓瞳,难道还不够给你警醒吗?” “他现在还小……” 戚子衿直接打断了顾长昱的话:“所以小孩子就可以无法无天地害人了吗?殿下若是不愿意花心思教,那妾身来教他!” 这个时候,顾长昱怎么敢把顾少恒交给戚子衿教养:“你不是他的生母,你怎么可能会真心地疼爱他?” “殿下别忘了,妾身身为睿王正妃,理当教养府中的孩子,就算妾身将他养在身边,也是合情合理的。” “戚子衿,你现在就是在跟一个孩子置气。”顾长昱问道,“这么多人在这里,你就算是被推下去,很快就会被救上来的。你已经打了他两巴掌,还不够吗?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自私狭隘了?” 听到这番话,戚子衿已经不想再跟顾长昱争辩出什么结果了,她只是转身离开了。 顾长昱要上前去拉她:“你要去哪里?” “殿下管好自己的孩子就够了,何必再管我呢?”戚子衿的语气中满是冷意,脚步不曾停下。 顾长昱还想追,但是顾少恒突然放声大哭,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先回去哄顾少恒。 顾长宜目睹了全程,说了一句:“睿王,身为你的皇兄,我提醒你一句,睿王妃才是最适合教导孩子的人,你刚才不该说那些话伤她的心。” 顾长昱回过身看向顾长宜:“皇兄膝下没有子嗣,自然不能体会我的爱子之切。” “一个庶长子敢对自己的嫡母动手,你的那个侧妃到底都教了孩子什么?”顾长宜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顾长昱想要为许棉辩驳几句,但是想到顾少恒方才的所作所为,他有些难以启齿。 顾少恒伸出手扯了扯顾长昱的衣袖:“父王,儿臣是不是做错事了?” 顾长昱看着脸上顶着两个巴掌印、可怜兮兮的顾少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蹲下身看着他说道:“王妃是你的嫡母,你应该尊敬她。” “可儿臣平日里很少见到嫡母,自然是更喜欢自己的母亲。” 听到这句话,顾长昱原本还想责备的话就没有再说出口:“先回去。” 见顾长昱没有对自己生气,顾少恒的心中满是得意,他就知道母亲说的都是对的。 母亲叮嘱过他,若是他犯了什么错,只需要在父王面前装可怜就可以不被责骂。 —— 众人重新回到休息的地方,各个都有些心力交瘁,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沈千檀走在陆沅知的身侧,问道:“沅知姐姐,那药是不是该发挥作用了?” “你以为那是什么药?” 沈千檀有些疑惑:“不是那种药吗?” “沈观澜做事没有那么蠢,若是他当真准备的是那种药,一旦事发,大历和临襄都会失了脸面。” “那他准备的是什么药?” “不是药,是同心蛊。” 服下同心蛊的男女在三天之内会丧失自己的理智,在蛊虫的影响下喜欢上对方。但三天一过,这蛊虫就会失效,两人会再度恢复清醒。 “所以四叔是想趁这三天,定下邺王和云晗公主的婚事,三天之后就算是两人清醒过来,也于事无补了。” 沈千檀在知道了同心蛊的作用之后,立刻就明白了沈观澜的用意,“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 陆沅知问道:“你把那碗药交给邺王了?” 沈千檀点了点头:“其中一碗药云臻公主喝了,邺王殿下要将另一碗药给谁喝呢?” 沈观澜恰好在这时换完衣服走了出来,陆沅知意有所指:“你看,这人不是来了吗?” 沈千檀有些诧异:“云臻公主跟四叔本来就是夫妻,这同心蛊给他们下了,不就没有作用了吗?” “沈观澜多次恶心我们,我们当然要恶心回去,你日后就懂了。” 沈观澜和顾云臻之间的事情,其他人不知道,但陆沅知和林子规是知道的。 沈观澜会让不同的男子代替自己跟顾云臻行房,在他的心里,顾云臻是肮脏的。 他恢复清醒之后,发现自己和顾云臻做了什么,会是什么反应呢? 这样一想,陆沅知的心中甚至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云臻公主呢?”沈观澜询问道。 杨嬷嬷回道:“公主在里间休息。” “云臻公主已经休息了许久了,四叔,要不我陪你去看看公主。”沈珈音主动开口道。 沈观澜看了一眼沈珈音,总觉得她有些奇怪:“那你陪我去看看公主。” 走到房门前,沈观澜敲了敲门,秋菱从里面立刻开了门。 沈珈音比沈观澜还要先一步进门,她进去之后立刻看向床榻的位置。 房间里并无任何异样,顾云臻和衣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看到这一幕,沈珈音的眼中闪过淡淡的失望之色,自己明明把药换过来了,为什么顾云臻什么反应都没有? “胡夫人,你这也太没规矩了,怎么能自己闯进来呢?”秋菱指责道。 沈观澜也是有些奇怪地看着沈珈音:“你怎么了?” 沈珈音连忙摆手:“我没事,就是有些担心公主。” “有奴婢在这里,公主不需要胡夫人来操心。”秋菱有些不满地说道。 几人说着话,吵醒了顾云臻,顾云臻睁开了眼睛,她似有所感地看向了沈观澜:“观澜,你来了。” 在与顾云臻对视的那一刻,沈观澜只觉得脑海中有一根弦绷断了,他的眼中似乎只能看到顾云臻的身影:“我来看看你。” 沈观澜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了顾云臻床边坐下,伸手就要将顾云臻揽在怀中。 秋菱直接将沈珈音拉出了房门,在关上房门之后,还不忘说她一句:“你有没有点眼力见,公主和驸马要单独相处,你在里面凑什么热闹?” 秋菱说完,就站到远处守着了。 沈珈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平日里不是没见过沈观澜和顾云臻的相处,从未见沈观澜如此急切过。 不过这是人家夫妻间的事情,自己也不能多说什么。 这样想着,沈珈音也就走开了…… 第353章 请求和离 顾长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抱着顾少恒哄着他。 丁忠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宫人径自走到了顾长昱面前,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被顾长昱抱在怀中的顾少恒:“睿王殿下,皇上请您过去。” 顾长昱有些不解:“父皇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睿王妃的事情。” 想到离开的戚子衿,顾长昱的脸色微微一沉:“是王妃冲撞了父皇吗?” 丁忠摇了摇头:“睿王殿下去了就知道了。” 陆沅知站在旁边,听到了丁忠和顾长昱的对话,事关戚子衿,她也跟了上去。 在离开之前,陆沅知叮嘱了陆初一声:“陆初,你想办法通知淑妃关于睿王妃的事情。” 陆初点了点头:“姐姐放心。” 御书房外,戚子衿依旧穿着那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跪在外面。 冰冷的衣服紧贴着她的身体,寒冷令人瑟瑟发抖,但戚子衿依旧倔强地跪在地上,冻得面色惨白,可她依旧没有任何退让之意。 顾长昱赶到之后,在戚子衿身边停下,责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父皇不快?” 戚子衿依旧冷着一张脸,没有回答。 随后赶来的陆沅知看到了这一幕,直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裹在了戚子衿身上:“你身上怎么都湿透了,发生了什么?” 丁忠提醒道:“睿王殿下,快进去,皇上在里头等着呢。” 听到丁忠的催促,顾长昱抬脚走进了御书房。 见顾长昱走了,戚子衿看向了蹲在自己身侧的陆沅知:“我是被顾少恒推下湖的,所以我直接以此为由向皇上提出了跟睿王和离之事。” 见陆沅知没有说话,戚子衿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冲动了?” 陆沅知摇了摇头:“我只是心疼你。” 戚子衿再次看向那紧闭的御书房大门:“其实我很清楚,即便如此皇上也不会同意我跟睿王和离,但是我想要为自己拼一次。” “你要用自己的命去做赌注?” 陆沅知岂会看不出戚子衿穿着一身湿透了衣服跪在寒风之中的意图,她是在赌顾衍不会让她死在这里。 “我除了这条命,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无法离开睿王府,那我宁可死在这里。” 陆沅知叹了一口气:“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嫁给睿王。” 戚子衿摇了摇头:“只要我一日未成婚,就算是逃过了睿王,皇上依旧会算计我的婚事。但是我成婚之后再和离,皇上就不会再算计我的婚事了,这婚事终究还是要经历一次的。” 陆沅知看向了御书房,这一刻,她当真是恨极了在里面坐着的顾衍。 他是手握大权的皇帝,任何人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他为了掌控自己的臣子,当真是不择手段,关乎女子一生的婚姻也只不过是他的算计。 陆沅知跪在了戚子衿身侧,戚子衿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在这里跪着干什么?” “你想要做的事情,我总是要帮你的。” “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为何非要受我的拖累呢?” “你我不是朋友吗?”陆沅知笑着问道,“既然是朋友,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 这一次,戚子衿没有再拒绝陆沅知的好意:“谢谢你。” 御书房内,顾长昱从顾衍的口中听到了戚子衿的请求。 “戚子衿说你并未尊重她这个王妃,既然如此,她自请下堂,睿王,你觉得呢?” 顾长昱跪在地上连忙恳求:“皇上,儿臣对子衿绝无半分轻视,只是事关少恒,儿臣觉得子衿对少恒应当多几分耐心,所以言语之间多了几分厉色,子衿因此对儿臣生出了怨怼之意。” “那以后少恒就养在子衿膝下,你和许侧妃都不得过问少恒的事情。” 听到顾衍的话,顾长昱立刻急了:“父皇,子衿对少恒并无任何欢喜之意,您若是同意他养在子衿身边,对少恒来说并非是好事。” “那你就与子衿和离。” 两个选择,都是顾长昱不想要的,所以他迟迟说出来话,场面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在这时,淑妃的哭喊声在外面响起:“皇上,臣妾的兄长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子衿出了事,兄长该怎么办啊?” 听着淑妃的声音,顾衍起身走了出去,顾长昱跟在顾衍的身后。 御书房外,淑妃和陆沅知一左一右地陪着戚子衿,戚子衿的面色已经很差了,似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顾衍看着戚子衿:“戚子衿,你好歹也是戚家出身的贵女,又是睿王正妃,为何如此容不下一个孩子?” 戚子衿抬头看向顾衍:“回父皇,并非儿臣容不下一个孩子,而是顾少恒容不下儿臣。经过今天的事情,儿臣没有那份心性与要杀自己的人一同生活。” “若是朕同意你来教养少恒呢?” “儿臣与顾少恒之间,永远不可能并存。儿臣知晓他是您的第一个孙子,亦是睿王的第一个孩子,您和睿王对顾少恒都很看重,所以儿臣自请下堂,离开睿王府,以后绝不再与睿王府的人有任何牵连。” 所有的人都看出了戚子衿要和离的决心,顾长昱急了:“戚子衿,在王府中谁敢为难你,你今日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戚子衿再次向顾衍叩首:“父皇,既然睿王对儿臣也是满心的怨言,并无任何夫妻情义,那这段夫妻关系就更加没有维系下去的必要,还望父皇准许儿臣与睿王和离。” “戚子衿,婚姻不是儿戏,岂是你说和离就和离的?”顾衍皱着眉头,显然他是不愿意看到戚子衿和顾长昱和离的。 戚子衿回道:“今日儿臣是为何跪在这里,很快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若是儿臣因为此事失了性命,更是有损皇家颜面。 儿臣与睿王和离之后,会寻一庵堂清修,余生常伴青灯古佛,不再踏入红尘,还望父皇准许。” 看着戚子衿固执的样子,顾衍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顾衍当然不敢让戚子衿因为这件事而死,不然他没有办法对戚许交代。 戚许这一生只戚子衿一个女儿,这样的武将顾衍用起来是最放心的,若是因为戚子衿而让戚许与自己生出了嫌隙,才是得不偿失。 这样想着,顾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顾长昱,但凡他能对戚子衿好一些,自己何必如此为难? 第354章 初衷 “戚子衿,你与睿王当初是朕赐婚,你现在提出和离,是想要让天下人看皇室的笑话吗?” 顾衍说着又看向了淑妃,“淑妃,你是子衿的姑姑,她年纪小不明事理,你难道不知道她与皇子和离之后的下场吗?” 淑妃似乎早就想到了顾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皇上,臣妾当初为何进宫其实您很清楚,这些年来臣妾只想守着云畔,可如今皇上又念起了云畔的婚事。 臣妾至今明白,婚姻不管表面上看起来多么的光鲜亮丽,重要的还是日子过的如何,各中冷暖,只有自己明白。 臣妾虽然是子衿的姑姑,但心里是将她当做女儿来看待的,为人母者只愿看到自己的孩子能够随心快乐而活。若和离是子衿的心愿,那臣妾自然是支持的。 我们戚家没有不欢迎出嫁女归来的旧俗,只要子衿回来,戚家养她一辈子又有何不可呢?” 淑妃的声音不轻不重,语气十分坚定,足以让守在御书房的宫人护卫们听的清清楚楚。 这番话落在他们的耳中,称得上是惊世骇俗。 淑妃平日里是最为温良淑德的,谁都没有想到,她也会有这样当众忤逆顾衍的一天。 淑妃是在说戚子衿,但也不仅仅是在说戚子衿,还有顾云畔。 淑妃这是摆明了告诉顾衍,她不愿意让顾云畔嫁给林子规。 顾衍听出了淑妃的意思,他以为自己冷落淑妃一段时日她就会低头,没想到她竟然还生出了几分傲骨来。 她这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众人,当年她进宫并非自愿,是自己强行将她纳入宫中。 顾衍冷笑着问道:“你只是戚子衿的姑姑,若是戚将军并不想看到戚子衿和离的局面呢?” 淑妃望着顾衍,说的义正严词:“戚将军是臣妾的兄长,臣妾与兄长都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幸福。不管是当年的我,还是如今的子衿,兄长都说过,就算我们一辈子留在家中,他的心中也只有欢喜。” 看着淑妃如此坚决的态度,顾衍竟然有一瞬间的语塞。 顾长昱见状,直接跪在了地上:“父皇,儿臣与子衿只是因为一件事闹了矛盾,若是这天下的夫妻都因为一件事产生矛盾而和离,哪里还有规矩可言?” 戚子衿看向顾长昱,开口道:“妾身与殿下之间的矛盾并非因为这一件事,而是因为殿下前面要走的路,与妾身要走的路完全不一样。 妾身只想安稳度过此生,并不想去谋夺一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妾身不愿跟着殿下去争抢。 希望殿下能早日找到志同道合之人,您就放过妾身。” 戚子衿这是直接当着顾衍的面点出了顾长昱的野心,听的顾长昱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他立刻向顾衍表忠心:“父皇,您要相信儿臣绝对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不等顾长昱说完,顾衍就挥了挥手:“行了,都别吵了。” 闻言,顾长昱不甘地闭上了嘴巴。 顾衍看向淑妃,意味深长地问道:“淑妃,云畔是公主,她既然享受了大历百姓的供养,就应该为大历尽自己的公主之责。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淑妃回的不卑不亢:“若是事情当真走到了皇上所说的这一步,那臣妾绝无半句怨言,这的确是云畔应该尽的责任。可是您明明知道邺王心中已经有了人选,您偏偏要让邺王另选他人,您此举才是有失妥当!” 听到这里,顾衍终于忍不住了,他抬手直接给了淑妃一巴掌:“你胆敢如此以下犯上。” 所有人都是一脸紧张地看着淑妃,戚子衿心中更是愧疚,若非因为自己,姑姑也不会被皇上如此对待。 淑妃挨了一巴掌,但是她的身形没有一丝颤动,宛如磐石一般跪在那里:“皇上就算是打死了臣妾,也无法改变事实,为何皇上就是不能如邺王所愿呢?” 顾衍还想再次抬起来的手,在淑妃那坦荡而又真诚的目光中,他好像瞬间失了所有的力气,有些无奈地放下了手。 随后,顾衍看向了陆沅知:“陆沅知,你觉得呢?” “臣女跪在这里,亦是希望皇上能够如王妃所愿。” 顾衍笑了一声:“你知道朕说的不是睿王妃的事情。” “臣女愚钝,还请皇上明言。” 看着陆沅知无动于衷的样子,顾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林子规的事情恨上了自己。 就在这时,戚子衿再也受不住了,眼前一黑,直接往后倒去,幸好陆沅知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顾衍只得先说道:“送睿王妃去太医院。” 顾长昱想要上前帮忙,直接被陆沅知拦住了:“子衿不会想要你靠近的。” 闻言,顾长昱眼中闪过落寞之色。 “淑妃送睿王妃过去,陆沅知你留下来。”顾衍开口道。 淑妃从陆沅知手中接过戚子衿:“有本宫在,你放心。” 陆沅知点了点头,随后跟着顾衍往御书房走去,顾长昱见状也想要跟进去,顾衍扫了他一眼:“你继续跪着。” 不管顾长昱有多么不愿意,他也只能重新跪了下去。 御书房的大门重新关上,顾衍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陆沅知直接跪了下来。 “你刚才说话的时候硬气的很,怎么这个时候又懂事了呢?”顾衍的语气中透着嘲讽之意。 陆沅知垂眸,没有答话。 顾衍继续说道:“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你身为钊钥司的掌司使应该只听命于朕,但你为了戚子衿、为了林子规一次次地忤逆朕,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陆沅知问道:“皇上还记得太祖皇帝设立钊钥司的初衷吗?” 听到这个问题,顾衍的神情一僵,祖训他自然是记得的。 太祖皇帝当初是依靠各大世家的力量称帝的,所以在他登基之后自然会受制于各大世家的力量。 看着朝堂上官官相护、后宫之中乌烟瘴气,却无人敢出面解决的情形,太祖皇帝亲设只听命于他的钊钥司,钊钥司的任务就是解决前朝后宫那些不干净的事情,从而保大历的平稳安定。 从一开始,钊钥司就不是为皇帝的私心办事,而是为了整个大历的平稳和安定! 第355章 再求 “陆沅知,你是觉得朕所为有悖祖训吗?” 陆沅知毫无畏惧地回道:“皇上在问臣女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您希望臣女如何回答呢?” 顾衍望着陆沅知,紧抿着唇,神情格外严肃:“陆沅知,太聪明未必是一件好事。” “可臣女若是不聪明,皇上还会如此重用臣女吗?” 良久,顾衍叹息了一声,他面色逐渐缓和下来:“陆沅知,你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吗,林子规早已不是以前的盛意了,他的心不在大历。你若是执意跟他在一起,朕便不能再如现在这般重用你。” “在臣女的心中,不管是曾经的盛意,还是现在的邺王殿下,他一直心向大历。”陆沅知反问,“皇上在邺王回来之后,对他始终怀着仇视的态度,您有没有开诚布公地跟他谈过?” 顾衍再一次沉默了,他觉得林子规不可信,又怎么还会跟他开诚布公地谈呢? 但看着面前的陆沅知,顾衍觉得,应该给自己和林子规一个缓和关系的机会。 “朕会如你所言与邺王好好地商议此事。”顾衍话锋一转,“只是如今迫在眉睫的是睿王和睿王妃的事情,你觉得朕应该同意他们的和离吗?” “在睿王和睿王妃之间,臣女自然是偏向睿王妃的。”陆沅知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补充道,“而且如今在朝堂之中,睿王的声誉隐隐有越过太子之势,皇上若是顾念太子的处境,也该早日做出抉择。” 经过陆沅知的提醒,顾衍想起近来那些参太子的奏折已经越积越厚,再这样下去,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众位朝臣参奏太子,无非是因为顾长宜太过于沉溺儿女私情,从而忽视了政事,引起了各位大臣的不满。 想到太子妃今天又出了事,顾衍只觉得自己的头疾要犯了,接下来的日子太子府又要不得安宁了,到时候那些朝臣又要一同参奏太子。 的确,有顾长昱和离在前挡着,众位大臣的目光就不会只盯着顾长宜了。 顾衍目光复杂地看着陆沅知,如今的他对陆沅知可以说是又爱又恨。 陆沅知所说的话总是能够切实地解决他心中担忧的事情,但其中夹杂着陆沅知的私心,这让顾衍十分不悦。 “陆沅知,你若是能够坚定地站在朕身边,该有多好?”顾衍不无感慨。 陆沅知只当做听不懂顾衍的话,直直地跪在地上不曾回答。 最终,顾衍挥了挥手:“你下去。” “臣女告退。” 陆沅知从御书房离开,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顾长昱,她面无表情地从顾长昱身边走过,顾长昱开口道:“陆沅知,你若是真心为了子衿好,就应该劝她继续留在本王身边。” “留在殿下身边做什么?”陆沅知讽刺道,“不管如何被欺负,都不能反抗吗?” “你应当知道,一旦本王与子衿和离,她该如何面对世俗的目光?” “殿下说出这番话,就代表你从未真正地了解过子衿,子衿与你和离才是正确的决定。” 陆沅知说完这句话就径直往前走去,顾长昱还在她的身后奋力地喊着:“陆沅知、陆沅知,你给本王回来……” —— 冰鞠场的事情在短时间之内很难查出真相,但是受邀而来的人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宫里,在天色渐晚的时候,顾衍下令送各府之人回去。 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也在整个京城传开了。 冰鞠场遇袭、太子侧妃受伤、太子妃毁容,以及睿王妃要与睿王和离的消息都成为了大家关注的事情。 戚子衿是在后半夜才缓缓清醒过来,她一睁眼就看到了在床边守着自己的陆沅知、淑妃还有顾云畔。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是嗓子干的她说不出来话,头更是昏昏沉沉的,格外沉重。 陆沅知连忙倒了一杯热水喂戚子衿喝下去了:“子衿,你别着急说话,好好休息,太医说你经此一事,身体亏损太过严重。若是不好好养病,只怕会影响你的寿数。” 在场的人都没有想过隐瞒戚子衿她的身体情况,她素来有自己的主意,关乎她自己的事情,自然是要她自己来拿主意。 “皇上同意了吗?” 听到戚子衿这么问,淑妃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不管皇上这一次同不同意,你都要养好自己的身子。” “如果皇上不同意和离,我的身体养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戚子衿有些自嘲地笑了,随即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了鲜血,吓得淑妃连忙去喊太医过来为戚子衿问诊。 在太医为戚子衿把脉的时候,她已经撑不住睡了过去。 淑妃看着脸色惨白的戚子衿,眼圈不由地红了:“子衿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睿王妃本就受寒严重,再加上忧思过度,继续这样下去,身体情况只会越来越差。” 听着太医的话,淑妃忍不住就要往外冲,顾云畔问道:“母妃,您要去哪里?” “去求皇上,让子衿与睿王和离。”淑妃这是打定了主意,就算是自己跪断了腿,也必须让戚子衿如愿。 “母妃,儿臣跟您一同去。” 淑妃拦住了顾云畔:“云畔,你不用去,有母妃就够了。” 顾云畔摇了摇头:“儿臣也想要子衿姐姐好好的。” 看着目光坚定的顾云畔,淑妃终究还是没有再阻拦她,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陆沅知看着离开的淑妃和顾云畔,并未出声阻止,她回过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戚子衿,神色复杂。 戚子衿想要和离太难了,自己在御书房的那番话的确是让顾衍的心思动摇了,现在唯有淑妃和顾云畔继续去求顾衍,才能让顾衍下定最后的决心。 陆沅知在床边坐下,她握住了戚子衿的手,并不管戚子衿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子衿,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淑妃和顾云畔在御书房外跪着,而御书房里,顾长宜也在跪着。 顾衍看着顾长宜,有些无奈地问道:“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梧桐背主,在上吊之前故意放火想要与太子妃同归于尽,这个结果对所有人都好,你为什么还要执意查下去?” 顾长宜回道:“父皇,梧桐死的蹊跷,这场大火来的也很奇怪,若是不彻查此事,这宫里也不会安生。” 第356章 同意和离 “到底是宫里不安生,还是你太子府不得安生?”顾衍薄怒,“在上朝之前,这件事得不出一个结果,你知道你会被多少大臣弹劾吗?” “比起被弹劾,儿臣更希望还原真相。” “你无非就是认为温雪是清白的,可她当真清清白白吗?” 听到顾衍的话,顾长宜急了:“父皇此言何意?” “你难道看不出来,温雪心向温家,她怎么可能真的帮你?” 顾衍跪着往前移了几步,“父皇,雪儿如今和温家并无联系,这一点儿臣可以用性命担保。雪儿如今脸已经毁了,儿臣不能再让她背负一丝一毫的骂名。” 若是以顾衍的说法去搪塞天下悠悠众口,总会有人怀疑是温雪对云旎下了手,这对温雪的名声来说自然不是一件好事。 “你为她处处考虑,她可曾为你考虑过什么?”顾衍是怒其不争,“她若是识大体,就不该在云旎进府之后跟你使小性子,她让你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父皇,儿臣此生有温雪一人足矣。” 听着顾长宜的话,顾衍的心里生起了一股子的无名之火:“顾长宜,你是太子,就代表你会是未来的君王,你的后宫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 你这副儿女情长的模样,朕如何能放心地将这大历天下交给你?” 顾衍几乎是丝毫没有掩饰地将自己的打算对顾长宜和盘托出了,但顾长宜对此并不关心:“父皇,儿臣不管未来如何,如今只想要保住雪儿的清誉。” 看着顾长宜执着的样子,顾衍不仅头疼,心也开始疼:“朕给你一天的时间去查太子妃的事情,若是你查不出真相,朕就会按照原来的打算对外公布此事。” 顾长宜知道云旎这次不曾留下任何证据,别说一天,就是给他一个月,他也是查不出什么来的:“父皇……” 顾长宜还想要恳求顾衍,但是顾衍直接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砸向了顾长宜。 顾衍到底还是心疼顾长宜,并未砸重,茶杯落在地上,茶水洇湿了顾长宜的衣袍。 “滚出去!” 顾长宜意识到顾衍是真的动怒了,这才不甘不愿地退出了御书房。 但是顾长宜并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往未央宫走去,他想要再去求一求林疏月,若是母后开口,父皇定然会听几分的。 毫无疑问,顾长宜在林疏月这里吃了闭门羹。 顾长宜二话不说,直接在未央宫前跪了下来,大有不见到林疏月就不离开的架势。 未央宫内,林疏月也没有睡着,她只是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林疏月听到了落雪的动静。 丛嬷嬷在这时走了进来:“娘娘,外头下雪了,太子殿下还跪在外头呢。” “他喜欢跪,那就让他跪。”林疏月的声音中透着疲惫。 丛嬷嬷看着这样的林疏月,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林疏月的失眠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近来一天能睡个两个时辰都是多的,安神汤一碗一碗地喝都没有任何作用。 偏偏在这个时候,顾长宜还要来找麻烦。 “娘娘,您还是睡一会儿。”丛嬷嬷劝道。 林疏月摇了摇头:“本宫睡不着。” 说着,林疏月看向丛嬷嬷,“嬷嬷你去休息,你的岁数不能这么熬了。” “娘娘不睡,老奴哪里能睡得着?” 林疏月叹了一口气,问道:“丛嬷嬷,子规回来是好事,为何事情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娘娘,有些事情皇上心中已经有了主张,不是咱们能改变的。” 林疏月摇了摇头:“本宫只是不解,林家世代忠君护国,怎么林家就没有顺遂的人呢?” “娘娘,老奴不懂那些,只是一些粗浅的道理还是懂的。人在做天在看,报应都在路上呢。” 听着丛嬷嬷的话,林疏月站起身往内殿走去。 伺候着林疏月睡下,丛嬷嬷正要退出去,林疏月出声提醒:“你不许去劝他。” 在丛嬷嬷的心中,林疏月与顾长宜终究是母子,不管两人现在如何生分,她作为奴才是该去劝一劝的。 但是林疏月的提醒让丛嬷嬷的心中一凉,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林疏月是当真放弃了顾长宜这个儿子。 “可太子到底是您的儿子。”这句话丛嬷嬷是想要说出口的,但是不知为何,她张不开嘴。 林疏月如何教养三个孩子,丛嬷嬷是看在眼里的。 她是一个对自己的子女极尽爱护的母亲,当这样的一位母亲决定彻底放弃自己的孩子的时候,该是被伤的有多深,心里该有多痛啊? 最终,丛嬷嬷只是应承了林疏月的吩咐,没有再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这一夜,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一大早,彻夜未眠的顾衍从御书房走了出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淑妃和顾云畔,开口:“朕同意睿王与睿王妃和离,让睿王妃好好地养身子,别在为了那些糟心的事情忧思了。” “臣妾代子衿多谢皇上恩典!” 顾云畔跟着淑妃一起叩首,顾衍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在丁忠的伺候下,去上朝了。 顾云畔想要站起身,但是她已经快要被冻僵了,没有站稳,又跌坐回去,淑妃连忙抱紧了顾云畔。 就在这时,陆沅知从远处走来,她走到了淑妃和顾云畔面前蹲下。 陆沅知想要将两人扶起来,但是淑妃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腕,一脸惊喜地将好消息分享给她:“沅知,皇上同意子衿和离了。” 淑妃的手一片冰冷,但她对戚子衿的爱护之意是热烈的。 陆沅知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们做到了。” “子衿情况怎么样了?”淑妃问道。 陆沅知想起戚子衿如今的情况,微微摇头:“子衿的情况不太好。” 闻言,淑妃脸色更白了:“怎么会这样?” “先去太医院,正好您和公主也让太医瞧一瞧。”陆沅知扶着两人起来,往太医院走去。 下了几个时辰的雪在这时渐小,阳光从东边透过来,照在雪地上,格外地漂亮。 陆沅知搀扶着淑妃和顾云畔走在雪地里,并没有其他人的帮助,走的很是艰难,但她们到底走过来了,以后也会一直走下去…… 第357章 和离书 太医院中,几位太医围在戚子衿身边,脸色沉沉,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陆沅知带着淑妃和顾云畔来了之后,那为首的太医立刻上前回禀戚子衿的情况:“娘娘,睿王妃本就落水受寒,又穿着湿衣服在寒风中跪了许久,再加上心病难医,身体已有崩颓之势。” 闻言,淑妃立刻走上前握住了戚子衿的手:“子衿,皇上已经准许了你和睿王和离之事,你要醒过来才能与睿王和离啊,本宫相信你一定可以撑过这一关的。” 戚子衿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脸色越来越差。 “你们快救救子衿啊……”淑妃看向那几个太医。 “娘娘,微臣也只能尽自己能力救治睿王妃,只是能不能撑过去还是要看睿王妃自己的求生欲,毕竟微臣等人医术再高,也无法救下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听着太医的话,淑妃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下来了:“都是本宫的错,当年本宫就不该同意子衿与睿王的婚事,她必然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屋里的人听到了淑妃的话,都沉默了下来。 此刻,站在屋外原本正准备进去的顾长昱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父皇已经同意了戚子衿要与自己和离的事情,来这里是想要再挽回戚子衿的,可是他没有想到戚子衿竟然病的如此之重,而她的心病竟然是因为和自己的这桩婚事。 这一刻,顾长昱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冷了下来,原来自己已经将戚子衿伤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顾长昱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看到顾长昱出现在这里,顾云畔立刻冷着脸上前拦住了他:“睿王兄怎么来了?” 看着顾云畔眼中对自己的敌意,顾长昱的心被刺痛了一下:“本王与子衿尚未和离,她现在依旧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来探望自己的王妃,有何不可?” 淑妃站起身,她走到顾云畔的身边,拉着她往旁边退了一步,让顾长昱可以清晰地看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戚子衿:“既然睿王想看,那这样看得足够清楚了吗?” 顾长昱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他从未想过戚子衿会有这样脆弱的一天。 在他的心中,戚子衿永远都是那平淡从容的模样,不管自己的心中有多么的浮躁,只要靠近她就会平静下来。 所以尽管知道戚子衿不喜欢自己,顾长昱也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当初顾衍赐婚的时候,顾长昱对戚子衿并无什么感情,只当这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赐婚。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戚子衿的呢? 顾长昱想了许久,都回想不起自己是何时喜欢戚子衿的,大抵是因为喜欢上如戚子衿这般的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感觉自己付出了真心,所以他也想要得到戚子衿的真心。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带给戚子衿的似乎只有一次次的伤害。 最终,顾长昱闭了闭眼,再次睁眼的时候,他的眼中闪过坚定之意。 顾长昱抬脚走到了旁边的书桌旁,他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他写的过程是很流利的,只是在最后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犹豫了,落笔格外艰难。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顾长昱艰难地写完了自己的名字。 顾长昱将写好的和离书交给了站在一旁的陆沅知:“陆姑娘,本王知道子衿已经不愿再见到本王,本王就不在这里影响她的病情了。这和离书本王已经写下,劳烦你将和离书交给她。” 说到这里,顾长昱望向了躺在床上的戚子衿,眼中划过了浓浓的后悔与疼痛之意,“从此往后,本王与戚子衿各自婚嫁,再不相干!” 陆沅知从顾长昱的手中接过了和离书:“多谢殿下成全。” 顾长昱看着被陆沅知接走的和离书,心中是说不出的憋闷难受,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失去戚子衿了。 “睿王殿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先回去。”陆沅知开口赶人。 顾长昱再度回首看了一眼戚子衿,这才缓缓地走出了房间。 顾长昱还没有走远,就听到了顾云畔的声音:“这会儿装深情了,之前子衿姐姐被何氏和顾少恒欺负的时候他怎么不出面呢?等到走到和离的这一步,他后悔了,这个时候后悔有什么用?” 顾云畔是故意将这些话说给他听的,顾长昱听在耳中,只觉得自己脸颊烧的火辣辣的。 他加快了步伐,从太医院匆匆离开了,带着几分仓惶。 淑妃岂会看不出顾云畔的那点小心思,她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这个时候还是子衿的安危最重要,有些人不值得咱们跟他怄气。” 陆沅知看向门外,神情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焦急的神色。 淑妃问道:“沅知,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子衿病的太重了,只能试试其他办法了。” 陆沅知话音刚落,就见林子规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 “邺王殿下?”淑妃有些诧异,林子规这个时候怎么会过来? 林子规主动解释道:“这位医女的医术精湛,让她给戚姑娘看看。” 林子规称呼戚子衿为戚姑娘,而非睿王妃,看来他是已经知道了顾长昱与戚子衿和离的事情。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知晓这件事,林子规的实力不容小觑。 淑妃心中思量着,或许林子规的身边当真有能人可以救戚子衿。 “那就要劳烦这位姑娘了。”淑妃说道。 林子规看着站了一屋子的人:“本王身边的这位医女为病人看病时,不喜有其他人在场。” 听到这位医女要单独为戚子衿看病,那几位太医都有些不赞同,但淑妃咬着牙同意了。 “娘娘,您要三思啊。”为首的那位太医劝道,“这位医女并非是大历之人,若是出了岔子,她能承担责任吗?” 淑妃看向那几位太医:“你们若是能救得了子衿,本宫还会找其他人吗?你们现在只要有人保证能够救子衿,本宫立刻就让邺王和这位医女离开。” 听到这里,所有太医都低头缄默不语,淑妃环视一圈,声音冷肃下来,“若是没有人敢保证,那就给本宫都退出去!” 第358章 诛心之言 那些太医没想到淑妃会发怒,当即不敢再有异议,退出了房间。 随即,淑妃走到了那位医女的面前,语气恢复了温和:“我们等会儿都会离开,子衿就有劳姑娘了。” 申若泠点了点头:“娘娘放心。” 淑妃没有犹豫地带着顾云畔走出了房间,随后陆沅知和林子规也一同走了出来,申若泠在所有人离开之后从里面将房门关上了。 淑妃在门口守着,不管她面上表现的如何镇定,但眼底的紧张担忧之色是掩饰不住的。 陆沅知走到了淑妃身边,宽慰道:“娘娘且宽心,这位医女的医术很厉害。” “本宫自然是相信你和邺王的,只是子衿心病太重,本宫担心的是她自己不想活,我们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心思。” 说着,淑妃又看向了林子规,“邺王殿下放心,不管这位医女能不能救得了子衿,本宫都会一力承担所有的责任,不会牵连到你和那位医女。” 淑妃或许不了解现在的林子规,但是她了解曾经的盛意。 若非是因为陆沅知与戚子衿交好,林子规今天绝对不会带着医女过来多这一桩事。 不管结果是好是坏,她都应该感激林子规的出手相助。 听着淑妃的话,林子规总算是明白林疏月与她交好的原因了,两人的心性确实有相通之处。 在门外等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半个时辰之后,房门被申若泠推开,她从里面走了出来:“戚姑娘已经没有大碍了。” 说着,申若泠将一纸药方交给了淑妃,“按照这个方子抓药煎药,每日三次。” “多谢姑娘。”淑妃接过药方,“今日太过仓促了些,改日本宫一定登门道谢。” “娘娘客气了。” 淑妃与申若泠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匆匆忙忙地走进了房间,顾云畔也跟了上去。 那几个太医见状,也是满心狐疑地走进了房间,他们不相信一个医女的医术能够超过他们这么多人。 申若泠既然说了戚子衿无事,那肯定不会再有事,又见那么多人进去,陆沅知索性就站在了外头。 “子规,今天的事情谢谢你。”陆沅知一直在太医院守着戚子衿,不方便去找申若泠,而且她就算是将人带了过来,短时间之内也没有办法解释申若泠的身份。 林子规的出现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既将申若泠带了过来,又为她安排了一个完全找不出错漏的身份。 “你我之间若是再谈谢谢,是不是太过于生分了?”林子规笑着问道。 “我是谢谢若泠。”陆沅知故意这么说道。 申若泠装作一脸愁苦地感叹道:“沅知,你这样跟我道谢,原来是因为我们之间生分了。” 陆沅知连连认输:“是我错了,你们都不要再说了。” 见有人往这里一直张望着,林子规开口道:“我就先走了,你进去看看戚姑娘,有什么事情再找我。” 陆沅知点了点头,她目送林子规和申若泠离开之后,才转身走进了房间。 房间内,那几位太医面上都是一脸的震惊。 经过他们几人的把脉,可以断定戚子衿的确已经脱离了危险,脉象趋于平稳也更有力了,已经看不出之前那气若游丝的模样。 估摸着,戚子衿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就在这时,戚子衿的眼皮动了动,淑妃立刻开始喊她的名字:“子衿、子衿……” 戚子衿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光怪陆离,她处于梦境之中,好似整个人泡在热水之中,温暖而又舒服,她不想从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离开。 就在她要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感觉到了头顶一阵刺痛,好似有一双手将她从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大力拉扯出来。 戚子衿缓缓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守在自己身边的淑妃和顾云畔。 她转过脑袋,看到了站在靠后一些的陆沅知,然后,目光没有再转动,一直停留在陆沅知身上。 在戚子衿视线的注视下,陆沅知走到了她的身边,将顾长昱写下的那封和离书放在了她的手里:“这是和离书,以后你就是戚姑娘,不再是睿王妃了。” 即便是在刚刚醒来,浑身都有些无力的情况下,戚子衿还是拼命地握紧了那放在自己手中的和离书:“谢谢你们。” “有我们在这里,你怎么舍得离开呢?” 听到这句话,戚子衿的心中闪过愧疚之意,她虽然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但是她记得那种想要长眠的感觉。 若是她没有醒来,大抵是会死的。 “对不起。”戚子衿的眼泪从眼眶中慢慢滑落下来,没入了她的发间。 淑妃拿出帕子为戚子衿擦去了眼角的泪花:“你这傻孩子胡思乱想些什么呢,纵然是拿不到这份和离书,有我在一日,也不会让你再回到睿王府。” 顾云畔也说道:“子衿姐姐,你一定好好养病,我还等着你好好地跟我们一起过年呢。” 戚子衿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顾云畔的脑袋,温声应道:“好。” —— 未央宫外,顾长宜依旧跪在那里,他的眉眼之间都带着风雪的寒意,身上还有残留的积雪。 终于,未央宫的宫门在他面前打开了,顾长宜的眼里满是期待地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林疏月。 林疏月走到了顾长宜面前,停下了脚步。 顾长宜仰起头看着林疏月,恳求道:“母后,求您帮儿臣这一次。” “太子,温雪的事情你求错人了,你应该去求温嫔,而不是本宫。” 林疏月的话落在顾长宜的耳中,显得是那么的凉薄:“母后,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你的眼中,本宫以前是什么样子?” “不管受冤枉的人是谁,您都会查清真相,不会让任何人受委屈。”顾长宜继续说道,“太子妃之事发生在后宫,母后您身为皇后,理当查明此事。” “太子倒是记得本宫的职责,那你还记得自己肩上的重任吗?”林疏月质问道,“你做到太子应该做的事情了吗?” 顾长宜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林疏月的眼睛。 看到这样的顾长宜,林疏月脸上闪过自嘲的笑:“从小到大,本宫护过你无数次,可你护过本宫几次呢? 身为儿子,你不曾尽到为人子的责任;身为太子,你不仅管不好后宅,甚至连自己妻子的清白都查不出来,你有何脸面求到本宫这里来?” 第359章 信任难得 林疏月字字珠玑,丝毫没有给顾长宜脸面。 顾长宜听着林疏月的话,心中更觉得羞愧。 他好歹是一朝太子,妻子蒙冤受伤,他连查出真相的能力都没有,以后如何有能力接管大历? 这一刻,林疏月怀疑的是他能否为君的能力。 若是往常的他,听到这些话,已经羞愤离去了,但是事关温雪,顾长宜还是厚着脸皮继续恳求林疏月:“母后,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这一次求您出手帮帮太子妃查明真相,还她清白。” 丛嬷嬷站在林疏月身后,听着顾长宜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太子明明知道,皇上以皇后身体有恙为由,并未让娘娘参与这次冰鞠,您如今让皇后娘娘以什么名义去查太子妃的事情? 再说了,太子妃是温家的人,温嫔恰好是此次冰鞠的操持人,您更应该去求温嫔。您若是觉得温嫔查不出什么,也该去求皇上。 您跪在这里求皇后娘娘,有没有为皇后娘娘的立场考虑过?自打您出生,皇后年娘对您如何老奴都是看在眼里的,您这样做对的起皇后娘娘多年来对您的关心爱护吗?” 丛嬷嬷是真心地为林疏月觉得委屈,当年的月珠之事已经让林疏月对顾长宜失望,后来的假孕之事更是让林疏月彻底对顾长宜绝望。 这几年来,林疏月和顾长宜之间的母子关系淡漠了许多,顾长宜并不是感觉不到,但是他根本没有费心去修补过这份母子关系,如今出了事,却还有脸求到林疏月面前。 这世界上所有的情分都是有底线的,一味的索取,终究会走到背道而驰的境地。 丛嬷嬷对顾长宜说这些话是不应该的,她作为一个奴婢没有这个资格。 但是身为看着林疏月长大的人,丛嬷嬷还是说了出来。 顾长宜听着丛嬷嬷的话,他知道温雪的事情,林疏月是不可能出手相助了。 “是儿臣叨扰母后了。”顾长宜对林疏月心有歉疚,但也有几分莫名的怨气。 自己明明是她唯一的儿子,母后怎么会如此狠心地舍下自己? 林疏月听出了顾长宜话语中的怨气,但是她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顾长宜站起来,缓缓地从未央宫离开。 看着顾长宜越走越远的背影,丛嬷嬷不无感慨:“太子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呢?” “嬷嬷不觉得太子与皇上的性子很相似吗?” 听到这句话,丛嬷嬷神情立刻紧张起来,提醒道:“娘娘,这话可不能在人前说。” “本宫明白,只是心中有些不甘罢了。”林疏月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三个孩子都是本宫带在身边教养的,为何云臻和长宜的性子就与云晗一点都不一样呢?” 这个问题,丛嬷嬷无法给出答案:“娘娘,这天寒地冻的,回去歇着。” 林疏月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了。 丛嬷嬷跟在林疏月的身后,不知为何,她感觉林疏月的背影多了几分难言的萧瑟…… 顾长宜从林疏月这里离开之后,就立刻去找温嫔。 但是温嫔直接拒绝了顾长宜的要求,她如今还在发愁冰鞠场出现的刺客一事,哪有时间去管温雪? 顾长宜满眼失落地离开,还被温嫔催着去抓刺客。 如今温嫔和贤妃可以说是热锅上的蚂蚁,现在她们可以说是非常后悔主办了这次冰鞠。 若是还如之前那样,是皇后和淑妃筹备冰鞠,现在她们是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会看好戏。 不管顾长宜有多不愿意,后宫失火的事情还是按照顾衍说的那样给了所有人一个交代。 这一次受伤最重的人是温雪,但是因为她推云旎的事情先传出去了,所以外面的人都在猜测温雪是想要脱罪才设计了这么一场大火,最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尽管顾长宜早有准备,还是没有压住这些流言扩散,就连在养伤的温雪都听到了,气的她脸上的伤口再度裂开。 这样一来,顾长宜肯定是要花更多的心思在温雪身上,难免在抓捕刺客的事情上多有疏漏。 顾长昱因为和戚子衿和离之事郁郁寡欢,办事也不如之前那般尽心尽力。 至于沈观澜,自从和顾云臻回府之后,这两日都没有进宫。 三个主要彻查刺客的人如此行事,事情自然不会有什么进展,临襄那边的使臣可不是好糊弄的,天天催促顾衍早日给一个交代。 顾衍看着顾长宜三人那么不中用,气的头疾直接就犯了,让丁忠去宣苗道长来觐见。 苗道长看到顾衍头疼的厉害,将一颗丹药呈给了他:“皇上,您有几日没有吃仙丹了,所以这头疾才会来势汹涌。” 苗道长一边说着,一边伺候着顾衍将药吃了下去。 吃下药没多久,顾衍就感觉自己的头疾症状缓和了不少:“这丹药的效果不错。” “为皇上分忧,是贫道应该做的。”苗道长说着将一个装着香料的木盒放在了桌子上,“此香是贫道特意配制的,具有凝神静气之效,皇上平日地多闻此香,对头疾也有好处。” 顾衍点了点头:“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先退下。” 苗道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恭敬之意瞬间消失。 回想起刚才顾衍对自己的态度,苗道长就知道顾衍并没有全然相信自己。 顾衍的疑心确实很重,但假以时日,自己一定能让皇上只相信自己一人! 在苗道长离开之后,丁忠走了进去:“皇上,邺王殿下来了,您现在要见吗?” “让邺王进来。”顾衍看到苗道长给自己送的香料,又吩咐道,“这香料拿去太医院验一验。” “是。”丁忠立刻将香料带下去了。 随后,林子规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走到了顾衍面前,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怎么,邺王这是亲自来催朕早点给你们一个交代吗?”顾衍的语气不善。 林子规微微一笑:“本王此次前来大历,是为两国交好,所以才有了婚约之说。 刺客的事情看这情况短时间之内是查不出什么结果了,但婚约之事还是要早做决断,大历和临襄两国的人才能安心,皇上觉得呢?” 第360章 同意赐婚 在林子规说完话之后,顾衍并没有立刻回应他,而是直直地盯着他看。 寻常人面对顾衍这样的眼神肯定会被吓到,但是林子规依旧一脸从容地站在顾衍面前,等着他的回复。 “朕的两位公主,云晗和云畔,不知邺王更属意谁?”顾衍问道,“只要邺王做出选择,朕现在就可以下旨赐婚。” “这里只有本王与皇上两人,明人不说暗话,皇上当真不知道本王要娶的人是谁吗?” “朕当然知晓邺王心中属意的人,但朕给出的选择之中没有她,邺王如此聪明,难道不明白朕的意思吗?” 顾衍以为林子规听到这番话会生气,但林子规只是走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神情没有一丝的不耐:“皇上应该知道,若这个人不是陆沅知,本王绝不会另娶她人。” “事关两国和平,邺王就不怕长公主降罪吗?” 林子规笑了一下:“皇上应该还不知道,此次两国和亲的人选原本并非本王,若是换成其他人,皇上还会满意吗?” 如今临襄是魏敏安手握大权,两国和亲,必然是要挑与魏敏安关系最近的人,林子规是最好的选择。 顾衍知道林子规说的并非假话,以魏敏安的性子,是不会让她的儿子娶他国之人的。 如果不是因为陆沅知在大历,林子规是绝对不会主动提出和亲的。 林子规继续说道:“本王母亲的性子皇上应该很清楚,若是这联系两国关系的人不是本王,她是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性命的,那和亲将没有任何意义。” 顾衍听出了林子规的威胁,这一刻,他犹豫了。 也就是这份犹豫,让他从主动变成了被动。 “邺王殿下能如此随心所欲,想来是极为受到长公主信任的。” 顾衍的言外之意,林子规自然是听出来了:“本王是她唯一的孩子,她不信本王,还能信谁呢?” “为何一定是陆沅知?”顾衍问道。 林子规回道:“本王的心不大,这一辈只能装得下一个人。若是皇上不能让本王如愿,本王其实也很记仇的!” 看着眼前的林子规,顾衍明白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盛意了,现在的他已经拥有了可以与自己抗衡的能力。 “朕当初就不该用你。”顾衍的后悔之意溢于言表。 林子规轻笑一声:“那个时候除了本王,还有谁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呢?毕竟本王是唯一一个被苏棠炼制出来的有思想的傀偶,若不是本王,有谁敢为皇上办那些侵犯所有世家大族利益的事情?” 说着,林子规伸出了双手,他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嘲讽地继续说道,“为了帮皇上办事,本王的手上染过太多的鲜血,甚至挡在了你们父子面前,成为了世家的公敌。 怎么说也算是有功劳的,可皇上现在却在赐婚这件事上为难本王,着实是让本王心寒。” 听到林子规提起苏棠的名字,顾衍的眼中闪过慌乱之色:“你怎么会记得成为傀偶的过程?” 林子规提醒道:“皇上忘了吗,本王可是你当初最期待的有思想的傀偶,既然有思想,肯定什么都记得。” 顾衍微微眯起眼睛:“你既然知道是谁将你炼制成为傀偶,难道就不恨陆沅知吗,毕竟苏棠是她的母亲?” “陆沅知是陆沅知,苏棠是苏棠,这一点本王区分的很清楚,不需要皇上特意提醒。” 看到态度如此坚决的林子规,顾衍知道自己这一局是注定要输给他了:“林子规,你手里刀不仅可以刺向别人,也可以刺向朕啊。” “可这桩婚事,本王倒是觉得皇上没有吃亏。” “邺王此言何意?” “本王成婚之后会一直留在大历。” 听到这句话,顾衍直接惊得站起身:“你说什么?” “本王说的难道不够清楚吗?” 顾衍还是有些不相信:“你若是回临襄,以后很有可能继任临襄帝位,你当真要放弃临襄,留在大历?” “沅知要留在大历,本王既然想要和她在一起,自然会留在这里。而且对本王而言,大历的确更熟悉一些。” “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吗?” 其实顾衍很清楚,魏敏安百年之后,继承临襄帝位的人一定会是林子规。 可他如今已经失去了对林子规的控制,有林子规在的临襄,总有一天会成为大历的威胁。 唯有将陆沅知留在大历,才能掣肘住林子规,这也是顾衍不愿意让陆沅知和亲临襄的原因。 但是现在听到林子规要为了陆沅知留在大历,顾衍惊讶中又带着无法掩饰的欣喜。 “皇上,本王从不在意权势,只愿天下安稳、百姓安居乐业,所以您口中的失去,对本王而言或许是自由。” 林子规说的是真心话,但顾衍不愿意相信天底下会有这样的人:“林子规,就算你将来后悔了,朕也不会放你回去的。” “皇上放心,只要这桩婚事成了,本王不会再回临襄。” 说完这句话,林子规站起身往外走去。 顾衍重新坐下,他回想着林子规刚才说的那些话,心中多了几分嘲讽。 林子规真是一个蠢货,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放弃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情义总会有耗尽的那一天,在将来的日子里,林子规一定会后悔他今日做出的决定。 但到了那个时候,久居大历的林子规就未必还能再回临襄了。 想到这里,顾衍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陆沅知的价值还真是不小,竟然让失控的林子规心甘情愿地留在大历! —— 深夜,松香院中,陆沅知站在无人的院子里抬头仰望着空中的那一轮明月。 林子规来到松香院就看到了这一幕,他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了陆沅知身上:“夜间寒凉,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大氅还带着林子规的温度,陆沅知感受着这份温暖,笑容恬淡:“或许是因为我想让你来到这里,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林子规握着陆沅知的手,带着她慢慢地走回了房间。 “皇上已经同意我和你的婚事了。” “他现在应该很得意你选择留在大历。” 陆沅知将大氅解下放在一旁,坐下来的时候,就看到林子规已经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 林子规点了点头:“他确实很得意,不过将来他知道了我留在大历真正要做的事情,应该会恨不得杀了此刻的自己。” 第361章 终赐婚 闻言,陆沅知轻笑一声,夹杂着对顾衍的讽刺:“他自己无用,生出来的孩子也多数是没有用的,太子和睿王如此,只怕后继无人。” “其实对百姓来说,谁为君王从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给他们带来安定富足的生活。” 陆沅知从林子规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各大世家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但朝堂局势并未清明,看来问题出现在上位者身上。” “路要一步一步走,有些事急不来。”林子规安抚道。 陆沅知点了点头:“子衿今日被送回戚家了,淑妃派人去睿王府将子衿的东西都拿走了,包括她当初带去的嫁妆。子衿与顾长昱以后再无干系,却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上一世的戚子衿和顾长昱也走到了这一步吗?”如今林子规已经可以坦然地跟陆沅知谈起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是。”陆沅知回道,“我希望这一世子衿和顾长昱分开之后,可以过得如意顺遂。相比留在京城,我知道她更希望去到父亲身边,为大历戍守边疆。” “她会等来这一天的。” 陆沅知的笑容中透着几分落寞:“我以为顾玄霜的事情结束了,大历就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可是我看到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顾氏皇族,难怪上一世沈观澜能够那么顺利地走到逼宫夺位的那一步。” 林子规看着有些失神的陆沅知,伸出手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你少想这些事情,我可不希望看到你忧思过重,伤己之身。” “你放心,我不会的。”陆沅知心中的确有许多担忧的事情,这一世的发展已经与上一世偏离了很多,所以未来对她而言也是未知的,她不知道这一世的自己能不能成功。 但是在看到身边的林子规时,陆沅知的心中多了坚定,这一世总不会再比上一世差了…… 隔日的早朝上,顾衍就当众宣布了林子规和陆沅知的婚事,并且在京城中选了一处王府即日修缮布置为邺王府,也就是林子规和陆沅知婚后的住处。 闻知这个消息,文武百官俱惊,想到林子规以后会留在大历,他们的心中更多的是担忧,毕竟盛意留下来的阴影对他们来说此生难忘。 陆绥下朝,前脚入府,后脚赐婚的圣旨就到了。 镇远侯府上下一同接旨,郑氏让人拿了赏钱分给前来传旨的宫人,那些宫人拿了赏钱笑逐颜开地离开后,陆绥看向站在最前面的陆沅知:“沅知,你还真是有本事,竟然能让邺王殿下为了你留在大历。” 陆绥言语之中的刻薄让在场的其他人不由地皱了皱眉,陆沅知转过身看向陆绥:“父亲这是对邺王留在大历不满?” 陆绥当然不会承认:“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之前的和亲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父亲若是觉得奇怪,今日在朝堂之上为何不直接问皇上呢,想来皇上才是最清楚其中曲折的人。”陆沅知反问,“和亲之事事关朝堂局势,女儿怎么会清楚缘由呢?” 陆绥被陆沅知怼了一通,自觉失了脸面,有些不悦地说道:“你这要强的性子还是改一改,不然日后和邺王殿下成婚,容易生出矛盾来。到时候你就算是回侯府哭诉,我们也帮不了你。” “父亲真是多虑了,女儿自小丧母,不知受了多少委屈,父亲在府中女儿的委屈都无处可诉,难不成女儿成婚之后出府,还会指望父亲来为女儿做些什么?” 陆绥这个父亲做的确实不称职,他对陆沅知并无多少关心,只在乎她能给侯府带来的利益,怎么会在意她有没有受委屈呢? 这个时候说陆沅知成婚之后帮不了她,简直是滑稽可笑。 陆绥显然也是想到了自己之前就没有为陆沅知出过面,此刻被她当众揭发出来,面上无光:“不管你要嫁的人是谁,镇远侯府永远都是你的母族,你想要在夫家站稳脚跟,还是要依仗母族的力量。” “母族的力量固然重要,若是女儿自己立不起来,在哪里都站不稳。”陆沅知回道。 看着陆沅知油盐不进的样子,陆绥气的拂袖而去。 郑氏见状,面露担忧:“沅知,侯爷到底是你的父亲,你若是此刻将话说绝了,他在婚事上故意为难你,可怎么办?” “天家赐婚,事关两国和平,他若是敢在婚事上动手脚,我倒是佩服他的胆量。” 正如陆沅知所言,陆绥不仅不敢在婚事上动手脚,还得费心去办。 其他的事情尚且可以让郑氏帮忙,但嫁妆的事情陆绥必然是要亲力亲为,毕竟陆沅知的生母早逝,如今他院子里也没有主事的继室。 —— 公主府,沈观澜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睡得正熟的顾云臻,强行忍住了内心的翻涌的呕吐,他悄悄地起身穿衣,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沈观澜没有压抑自己内心的反胃,直接吐了出来。 三日已过,沈观澜的神智恢复,这三天发生的事情他历历在目,一旦回想起来,沈观澜又开始犯起了恶心。 想到自己曾经安排过那么多人跟顾云臻发生了关系,如今自己与这个肮脏无比的女人缠绵了三日,他就恨不得搓掉自己身上的一层皮。 同心蛊出自沈观澜之手,他很清楚自己和顾云臻是中了同心蛊。 原本应该用在林子规和顾云晗身上的同心蛊最后用在他自己身上,沈观澜的心中升腾起了愤怒。 能让他都毫无察觉中招,下手的必然是林子规。 这样一想,沈观澜的心底更多的是恐慌。 按照常理来说,他和顾云臻本就是夫妻,林子规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在他和顾云臻身上用同心蛊。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让人假扮自己与顾云臻发生关系的事情,林子规从始至终都知道,所以才会用这样的办法来恶心他。 林子规的确是很成功地用这件事恶心到了他,并且他也没有办法在明面上去说这件事。 同心蛊的事情本就不能外传,而且他和顾云臻是夫妻,就算是中了同心蛊也没有任何的影响,他若是当众去质问林子规此事才是最令人起疑的。 想到自己只能吃下这个闷亏,沈观澜的心中对林子规更恨了。 第362章 环环相扣 驿馆中,侍从给林子规送来了热茶:“殿下,夜色已深,您还是早些安歇。” 林子规不置可否,只是说了一句:“再送一杯茶来。” 侍从明白了林子规的意思,这是半夜有客要到。 第二杯茶奉上来之后,侍从退出了房间。 林子规面对着打开的窗户坐着,不等桌子上的两杯热茶凉了,就有人从窗外跃了进来,是沈观澜。 林子规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说道:“驸马深夜冒着寒风而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看到桌子上的两杯热茶,沈观澜哪里还不明白林子规这是算准了自己今夜会过来。 沈观澜在椅子上坐下,他并没有碰那杯茶:“殿下的茶我可不敢喝,你先前可以不知不觉地给我下同心蛊,谁知道今天会下什么毒呢?” “本王若是你,就不会提起同心蛊的事情,毕竟是你要害本王在先。” “到底是我要害你,还是另有其人,其实殿下很清楚。”沈观澜靠在椅背上说道,“毕竟想要让殿下与公主成婚的人不是我,我也只不过是替人办事。” 林子规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几分明晃晃的嘲讽:“原来驸马深夜前来,是为了祸水东引。” 沈观澜脸上的神情一僵:“殿下这是何意?” “驸马这三日想来是太过于沉溺情爱,对外界的消息不甚了解,皇上已经为本王和沅知赐婚。” 听到这个消息,沈观澜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皇上绝对不可能同意你和陆沅知成婚。” “若是本王婚后留在大历呢?” 听到这里,沈观澜就知道这是顾衍绝对无法拒绝的条件,但林子规留在大历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殿下当真要为了陆沅知留在大历?” “很多人都问了本王这个问题。”林子规反问,“难道沅知不值得吗?” 纵然是对陆沅知心怀怨恨的沈观澜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陆沅知的确是优秀到足以让林子规为了她留下来。 沈观澜沉默了,林子规已经知晓了他心中的答案:“现在看来,你的主子心思难猜,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 两人说了这么一番话,桌子上的茶已经凉透了。 林子规扫了一眼已经没有热气的茶:“看来本王这里的茶不合驸马口味,如今茶也凉了,本王就不送了。” 沈观澜今夜过来,是想要挑拨林子规和顾衍的关系,但是反而被林子规说的他开始动摇自己的想法。 沈观澜是想要获得顾衍的信任之后再办其他的事,现在看来,不可能有人能够得到顾衍全部的信任。 自己的这一步棋似乎走错了。 沈观澜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林子规一眼,随后再次翻窗离开。 林子规走到窗边,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后院的角落,那里是大片的黑暗,而藏在那里的人也与黑暗彻底融合在一起。 林子规抬手将窗户关上,眼神更为幽深。 顾衍怎么可能不防备自己,派暗卫跟踪自己才是正常的,想来那个暗卫已经看到了沈观澜出入驿馆,纵然什么都没有听到,也足够了…… 顾衍很快就收到了暗卫传来的消息,他坐在椅子上许久,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沈观澜半夜私下去见了林子规?” 那暗卫不敢隐瞒:“是。” “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吗?” 暗卫摇了摇头:“邺王殿下的武功高强,属下不敢靠近,但是能看得到驸马和邺王相谈之时并无任何不悦。” 这一刻,顾衍的脑海中划过了万千思绪,最终挥了挥手,让暗卫先离开。 在暗卫离开之后,顾衍抬手将桌子上的砚台摔了出去:“沈观澜!” 难怪沈观澜明明答应了他会在冰鞠期间促成林子规和公主的婚事,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原来是因为他和林子规早就私下勾结,让自己放松警惕。 果然,沈家还是不可信! —— 自从顾衍赐下林子规和陆沅知的婚事之后,京中难得平静了几日。 这一日,林子规正在看准备送往镇远侯府的聘礼礼单,就听到了侍从的禀告声:“殿下,太子来了。” 顾长宜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林子规微微蹙眉,随即合上了礼单:“请他进来。” 在顾长宜进来之前,林子规将礼单收了起来。 顾长宜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书桌后的林子规,在他开口之前,林子规率先问道:“太子殿下今日亲自过来一趟,是要告知本王冰鞠场出事的原因吗?” 闻言,顾长宜动作一滞,他最近全身心地关注着温雪的情况,哪里还能顾得上冰鞠场的事情? 看到顾长宜这个反应,林子规轻笑一声:“看来殿下的办事效率不高,这种事情若是出在临襄,不到半日刺客就能被捉拿归案。给殿下半个月的时间,殿下能抓到刺客吗?” 林子规的语气平静而又淡漠,但听着这番话,顾长宜只觉得自己的尊严被林子规踩在了脚下。 “本太子现在确实还没有查到刺客。” “既然没有查到刺客,太子今天为何登门?” 顾长宜岂会听不出林子规的嘲讽,但是他想到温雪如今的模样,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听说邺王殿下身边有一个医术高超的医女,太子妃的脸在大火中毁容,希望殿下能够让那位医女为太子妃看伤。” “本王不同意。” 顾长宜没有想到林子规会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你当初可以带着那位医女去太医院救戚子衿,为什么现在不肯出手救太子妃?如果是因为酬劳的事情,本太子可以……” 林子规直接打断了顾长宜的话:“本王与戚子衿有些交情,愿意救她一命。至于太子妃,不管是当初身为盛意,还是现在作为邺王,本王似乎都没有帮她的理由。” “邺王,你若是能够将太子妃的脸恢复如初,本太子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太子方才说这些话,经过皇上的允许了吗?”林子规问道,“你还是先回去跟你的父皇禀告一声,再来跟本王谈此事。” 见顾长宜的脸上似乎出现了笑意,林子规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就算是皇上同意了你的请求,本王也绝对不会出手救太子妃!” 第363章 初现端倪 “林子规,你耍我?”顾长宜恼怒之下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直接喊出了他的名讳。 林子规一脸坦然地看着顾长宜:“这怎么能称得上是耍呢?如果殿下去求了皇上,得到允许之后本王出尔反尔,这才算是耍你。” 顾长宜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意,问道:“邺王殿下要怎么样才肯救太子妃?” “太子问的如此直白,那本王也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本王绝对不会救太子妃。” “你记恨的是温家,太子妃已经脱离了温家,她……” 林子规直接打断了顾长宜的话:“太子妃出身如何与本王没有任何关系,本王只是不愿意救她而已,没有任何缘由。” 见顾长宜还想要再说什么,林子规直接开口道:“送客!” 顾长宜依旧不死心:“邺王,之前你还是钊钥司掌司使的时候本太子和你有些龃龉,但是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放不下吗?” “太子为了太子妃可以如此低三下四,那你为何不能为自己的母后做到这一步呢?”林子规提醒道,“皇后是本王的亲姑姑,当年的月珠之事和假孕之事你伤透了皇后的心,你这样的人如今在本王摆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只会让本王觉得恶心。” 林子规的话就像是无数绵密的针扎在了顾长宜心头,他以为这些事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过去,不会再有人记得,反正林疏月到最后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但是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些事情林疏月从未忘记过,就连在意林疏月的人也不曾忘记过。 他多年前射出的箭,多年之后射中自己的心脏,因果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邺王殿下如此记仇,就不怕自己曾经得罪过的人以后也会来找你吗?” “本王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问心无愧,就算是那些人来报复,本王能解决他们一次,就能将他们解决到底。” 听着林子规坚定的语气,顾长宜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说动林子规了。 最终,顾长宜一脸落寞地从驿馆离开了。 林子规站在窗边,看着顾长宜离开的身影,眼底闪过不屑之色。 所有的人都觉得顾长宜对太子妃情深义重,但是林子规觉得他才是最凉薄自私的人…… —— 松香院中,陆沅知正在院中练武。 她手执一柄长剑刺向前方,内力卷起了地上的残雪,她以剑锋控制着残雪推了出去。 锦书恰好在这时从墙外跳了进来,迎面撞上了陆沅知推出来的雪,毫不意外,雪落了她全身。 陆沅知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雪:“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以后从正门走进来,不用翻墙。” 锦书没有让陆沅知继续替自己擦雪,接过了帕子自己擦,有些无奈地说道:“习惯使然,下次我一定记得从正门进来。” 锦书作为钊钥司的密探,轻功一绝,称得上来无影去无踪。 陆沅知带着锦书进了屋子,汤嬷嬷上了茶之后就退下了。 “云淮的踪迹查的怎么样了?” 锦书回道:“冰鞠那天,云淮是通过密道进出皇宫的,我们发现密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他应该没有离开京城,我们这几日都快将整个京城翻个底朝天了,都没有找到他,真是奇怪。” “那个密道很隐秘?” 锦书点了点头:“若不是根据他留下的蛛丝马迹追查过去,根本找不到那个密道。不过其他人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密道的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办事的。” 锦书口中的其他人,指的是顾长宜等负责此事的人。 陆沅知思索道:“皇上如此重视此事,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密道,足以证明那些人并不知晓密道的事情。看来云淮背后的人对这个皇宫很了解,甚至知道别人所不知道的消息。” “他能藏到哪里去呢?”锦书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我们下意识就会忽略的地方。”陆沅知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这些年来,顾长曜在他的府里可还安生?” 锦书不明白陆沅知为何突然提到顾长曜,一五一十地回道:“顾长曜被囚禁于皇子府中一直都很安生,没有闹出过什么动静。” “顾长曜的野心不会因为一次失败消失的,或许他是在准备更大的动作。” 经过了陆沅知的提醒,锦书终于反应过来了:“我们看似查遍了整个京城,其实顾长曜所在的府邸我们忽略过去了,毕竟鲜少有人会注意到一个已经被废的皇子。” 锦书的脸上露出了自责之意,若是因为她的疏漏导致云淮的事情再生意外,她无法原谅自己。 “锦书,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陆沅知看出了锦书的心思,安慰道,“一开始总有考虑不到的地方,等经历的事情多了,考虑的就更全面了。” “沅知姐姐,你的岁数也没有比我大多少,待在你的身边总是会让人格外安心,好像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有你在就不用担心。” 听着锦书的话,陆沅知抬手在她的眉心轻敲了一下:“你少用这种话来诓我给你办事,我可不上你的当。” 锦书有些憨憨地笑了:“这不是希望跟着沅知姐姐能多学点东西嘛。” 两人正说着话,汤嬷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姑娘,陆初姑娘来了。” “快请她进来。” 陆初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焦急之色:“沅知姐姐,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流民吗?” 陆沅知点了点头:“那些流民出事了吗?” “流民现在越来越多,而且都是从西境那边过来。”陆初急迫地说道,“我感觉有些流民的身体情况不太对劲,原本想要请大夫来给他们看看的,可是大夫来了之后,那些身体有异的流民都不见了,我听其他人说跟着百姓混进了京城。” 闻言,陆沅知站起身:“你还记得那些身体有异样的流民的特征吗,我们先尽量将那些混进城里的流民给找出来。” “那么多的人其实我不太记得清,但那些流民也不知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若是有什么传染性的时疫,那整个京城就完了。” 这一点,陆沅知已经想到了:“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那些流民找出来,如果及时的话,兴许能够挽回局面。” 第364章 私心再起 陆沅知当即下令,让锦书带着钊钥司的人先在全城找到那些流民。 随后,陆沅知就进宫面圣,她将城中流民的情况汇报给了顾衍,恳请顾衍将加强城门的看守,同时派人去管理城外的流民,再顺着流民过来的路线追查过去。 顾衍听着陆沅知的话,并未立刻下令:“陆沅知,这一切只是陆初的猜测,若只是一些染了普通风寒的流民进了京,朕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只会让人看了笑话。” “皇上,城门守卫岂会轻易让流民混进京城?而且那些流民进城之后很快就失去了踪迹,肯定是有人在城中接应他们,这些混进京城的流民们背后必然蕴藏着更大的阴谋,皇上不可大意。” “陆沅知,朕现在做事都需要你来教了吗?” 陆沅知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已经让顾衍反感,但是她不得不继续说了下去:“皇上,就算是那些混进京城流民如您所言不成气候,可城外那么多的流民总得想办法安置,皇上何不趁此机会将那些流民安置妥当?如此一来,天下百姓必然会记得皇上的宽厚仁慈。” 顾衍怒而拍桌:“陆沅知,你有没有将朕的话放在心上?” “皇上……” 陆沅知刚说了两个字,顾衍整个人就因为怒急攻心而倒了下去,陆沅知不敢耽搁,立刻让人去传太医。 太医来了之后,用了各种方法,对顾衍的情况都是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苗道长过来给顾衍喂了一颗丹药,顾衍才悠悠转醒。 “皇上,贫道给您的香料有凝神静气之效,您若是点上了,也就不会出现方才这种情况了。” 那香料的查验结果丁忠已经告诉了顾衍,顾衍得知香料没有问题,此刻又听到了苗道长的话,就命令丁忠去将香料点上。 很快,殿内就充斥着香料的清冽香气,闻着这香气,顾衍感觉自己的气息似乎都平稳了许多。 就在这时,顾衍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陆沅知,他此刻已经平复了心绪,淡淡地说道:“陆姑娘,朕知道你方才所言都是为了大历,这次就不计较你的御前失仪,没有下一次了。” 顾衍当然不是那么宽宏大量地原谅了陆沅知将自己气的昏倒的事情,而是因为现在的陆沅知是未来的邺王妃,他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没有处置陆沅知。 陆沅知看向顾衍,她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得回道:“臣女多谢皇上。” 陆沅知走出殿门的时候,心中依旧满是疑惑。 她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了苗道长的声音:“陆姑娘。” 陆沅知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苗道长:“道长有话要跟我说?” “陆姑娘,皇上的身体不如从前那么康健,贫道一心为皇上调理身体,只希望皇上能够恢复如初。若是陆姑娘不顾皇上身体,再说出那等让皇上震怒的话,对皇上的身体恢复很不利。” 苗道长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陆姑娘深得皇上信任,应该不会再做出这等对皇上不利的事情了?” 陆沅知笑了一下:“道长此言差矣,你是因为能够为皇上调理身体才被温家送进宫,若是你连自己的本职都做不好,那就是你无能。 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自然是要直言善谏的,难免会有让皇上发怒的时候,若是下一次皇上再因为心绪不宁而出事,我只会怀疑道长有没有能力为皇上调理身体。 毕竟调理身体,总不至于将人的身体调理的越来越差,对?” 听着这番话,苗道长就知道此女不是什么善茬,他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很多:“陆姑娘现在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未来邺王妃的身份,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可女子若是都如陆姑娘这般咄咄逼人,难免就会让夫君厌烦了。” “本王的心思,也是你可以揣测的?”林子规的声音在苗道长身后响起,苗道长转身,一脸错愕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林子规:“殿下是何时来的?” 林子规走到了陆沅知身侧:“就在你对沅知出言不逊的时候,本王来了。” 苗道长掩去了脸上的尴尬神色:“贫道只是关心皇上的身体情况,才跟陆姑娘多说了几句话,若是陆姑娘听不进去,贫道也没有办法。” 林子规问道:“道长的医药之术很高?” 苗道长一脸自信地说道:“这是自然,贫道之所以能够留在宫里,就是因为精通医药之术。” “既然如此,那治伤应当也格外出色。”林子规看了一眼随后赶到的顾长宜,“想来苗道长能够让太子妃脸上的烧伤恢复如初。” 苗道长这才意识到自己跳进了林子规的陷阱之中,正想说什么,顾长宜就先开口了:“道长,你是不是可以治太子妃脸上的烧伤?” 面对着顾长宜的问题,苗道长有一瞬间的心虚:“贫道入宫是为了给皇上调理身体……” 不等苗道长说完,顾长宜就打断了他的话:“本太子这就去求父皇让道长给太子妃治伤。” 说着,顾长宜就急匆匆地往顾衍的寝殿去了。 苗道长想要喊住顾长宜,但是被林子规和陆沅知拦住了:“道长怎么急了,难不成你说的精通医药之术是假的?” 苗道长如今是被林子规架在了高台上,他下都下不来了:“怎、怎么会呢?” “有道长这句话,臣女就放心了。”陆沅知微微一笑,“太子对太子妃素来看重,若是太子妃脸上的伤能够愈合如初,太子必然会感念道长对太子妃的再塑之恩。” 看着陆沅知脸上的笑容,苗道长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升起了一股子凉意,这个陆沅知不是什么好人啊! 苗道长走回顾衍的寝殿,就听到顾衍给他下的命令,让他入太子府为太子妃治脸上的烧伤。 苗道长看了一眼站在顾衍身边的顾长宜,恨得牙痒痒,这个太子的动作倒是快,这么快就求来了皇上的应允。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苗道长也只能面含微笑地接受了这桩差事。 “你们都先下去,太子留下。” 顾衍吩咐下去之后,其他人都退出了内殿。 顾衍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长宜,他想起了陆沅知跟自己说过的话。 的确,城外越聚越多的流民不可不管,安置流民的事情办妥了那就是大功一件,名声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这种好差事,顾衍第一个就想到了顾长宜:“太子,朕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你一定要办好了……” 第365章 定婚期 “流民的事情皇上并未放在心上,万一京城出了事就来不及了。”这是陆沅知现在最担心的事情。 林子规听完了事情始末,说道:“若是四年前的皇上,还能听得进去你的话,但是现在的皇上绝对不会将你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你提出要安置妥当那些城外的流民,皇上应该会交给太子去办。” 如今顾长宜在朝中的名声并不好听,顾衍想要帮他树立威望,那让顾长宜去安置流民就是目前最合适的功绩。 “皇上事事为太子考虑,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件事只要结果是好的,就算是交给太子去办也无妨。但是太子现在整日沉溺于儿女情长,我担心的是他当真能办好这件事吗?” “城外流民的安置暂时不用那么着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楚流民的来源,以及那些混进京城的流民。” “皇上不同意搜查混进京城的流民,这件事我只能私下去办,速度必然会慢一些。” “西境那边的情况我去追查。” 陆沅知点了点头:“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林子规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递给陆沅知:“这是钦天监选好的婚期,你觉得哪一天最合适?” 陆沅知展开纸张,看完几个日期,回道:“明年的四月二十,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候。” 林子规含笑点头:“那就选在四月二十那一天。” 这一刻,两人的心中都多了一份对未来的期待…… —— 就在陆沅知暗中追查城中流民的情况时,城外的流民却是先一步爆发了。 按理来说,有陆初在,城外的那些流民就算是没有朝廷的援手,也不可能发生暴乱。 但是偏偏在顾长宜接手此事的第五天,城外的流民出事了,他们奋起激昂地打伤了守门的将士,冲进了京城,混入了人群之中。 这一天,无数守城将士和城中百姓受伤,而顾衍在上朝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收到了无数参顾长宜的折子。 顾衍看着那些奏折,心中恼火,却又无法对着群臣发脾气,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在下朝之后将顾长宜召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顾衍第一次对顾长宜如此愤怒地动手了,他将那些奏折全部砸在了顾长宜身上:“你自己看看这些折子上写的什么,你身为大历太子,连安置流民这种事情都做不好吗?” 顾长宜在接手此事之后,原本是想要亲力亲为的,但是后宅之中不宁,温雪整日里闹脾气,缠着顾长宜不让他离开,所以顾长宜只能将安置流民的事情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办。 这手底下的人办事也不靠谱,只想着从其中牟利。 他们赶走了一直在照看流民的陆初,不让陆初一行人接近流民。 与此同时,他们将朝廷派发的米粮棉衣以及银子都贪墨了下来,流民们喝的粥稀得可以照见人影,里面还掺杂着无数砂砾,就这样的救济粮都从一天三顿缩减为了一天一顿,而那些棉衣更是单薄的无法取暖。 那些流民们哪里受得了这种落差和待遇,他们数量众多,直接跟那些人起了冲突,爆发之下直接打伤了守城的将士,冲进京城之后更是仇视京城之中的百姓,很多百姓都受到了流民的攻击。 如今京城之中的治安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导致民怨沸腾,再这样下去,顾长宜的太子之位都未必能保得住。 “父皇,那些流民都是刁民,他们本就心怀不轨……” 顾衍怒而拍桌,打断了顾长宜的话:“朕已经查明,之前是陆初在接济那些流民,流民们安分得很,怎么轮到你这个太子,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顾长宜跪在地上不敢说话,顾衍看着他这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若是能补救及时,此事还有挽回的余地,不然朕也护不了你。” “儿臣明白了。” “明白了还不快去做?”顾衍催促道。 顾长宜不敢耽搁,连忙起身退下了。 看着顾长宜离开的背影,顾衍有些疲累地靠在了椅背上,头隐隐作痛,闻着那香料燃烧出来的香气,他才感觉自己的头疼情况缓和了一些。 顾衍想起了陆沅知之前跟自己说的话,或许那些流民当真是有问题,但是现在众多流民都流入了京城,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顾衍还在左右为难吗,这一想就是两天,等他想通要召陆沅知进宫的时候,京城之中的疫病以所有人都惊讶的速度蔓延开来。 这个时候,顾衍终于慌了,他不仅将陆沅知召进宫,就连林子规都一起宣召了,跟他们商量该如何是好。 “皇上,依臣女之见,应该在城中隔出一块地方,专门医治得病的百姓。民间大夫和太医都前去问诊看病,争取早日找出根除时疫的方子。 此病传染极为迅速,只有让百姓们相信他们能得到妥善的救治,百姓们才会自发地去治病。 同时,还要加派人手去找那些流民,免得他们继续散播时疫。这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查清楚这些流民的来历,时疫之源不断,到时候可能会殃及整个大历。” 听着陆沅知的建议,顾衍明白现在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只是其中还需要邺王的帮助。” “本王倒是可以帮忙,只是有一个条件。” 听到林子规这么说,顾衍顿时紧张起来,语气也微微地变了:“什么条件?” “流民暴乱之事是因为太子御下不严,还望皇上事后秉公处置。” 顾衍提醒道:“太子是朕的儿子,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纵然是你有些话也是不能说的。” “本王是在为太子收拾烂摊子,总不至于连让皇上责罚罪魁祸首的请求都不能提?” 顾衍听出了林子规的威胁之意,但想要调查清楚西境流民之事确实是需要林子规出手。 这个时候,顾衍才发现,自己身边并无多少可用之人。 这一刻,顾衍的心中升起了挫败之感,没想到林子规离开了四年,除了当初他离开时推荐的陆沅知,这四年之内竟然都没有人的能力可以与之相比,这对顾衍来说是莫大的讽刺。 最终,顾衍只能答应了林子规的要求:“邺王放心,只要你能查清流民的事情,朕就会让太子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第366章 姐妹齐心 从御书房离开之后,陆沅知问道:“皇上当真会让太子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雷声大、雨点小而已。”林子规说道,“但只要皇上给了这个承诺,我们就有无限发挥的可能。” 陆沅知叹了一口气:“你之前去派去西境查探情况的人怎么样了?” 林子规摇了摇头:“看来我还是要亲自去一趟。” “你此去任务艰巨,若是有人能在西境接应你是再好不过的了。”陆沅知想了想,说道,“二叔镇守西境多年,对那里的情况是最清楚的,我会让二婶修书一封,有了家书,二叔那边应该会配合你行事。” “那就要麻烦二夫人了。”林子规又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我还是不放心京城的情况,留些人手在你身边帮你一起捉拿流民。” “不用,你此行危险,人手还是要带足了。我好歹还有个钊钥司可以倚仗,你就放心。” 两个人都担心对方会有危险,所以都想着在对方身边多留些人手。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时疫不可马虎大意,就怕有些人鱼死网破。” 陆沅知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行事。” 林子规看着陆沅知,说的也很认真:“我也会小心行事,平安归来,毕竟我还等着娶你呢。”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因为对太子的不信任,所以顾长宜在安抚那些流民的时候格外不顺利,他不敢去找顾衍,只得求到了陆沅知面前。 陆沅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长宜,心中满是无奈,这太子未免也太废了些:“太子为何不让陆初出面试试呢?” “连本太子都办不好的事情,陆初一介女子当真可以办妥?” 面对顾长宜的质疑,陆沅知对他是愈发地看不上了:“太子来问臣女解决的办法,臣女也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至于做不做就看太子的了。” 看到陆沅知冷脸的样子,顾长宜不敢再提出质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顾长宜还是请陆初出面了。 让顾长宜没有想到的是,那些流民在看到陆初一行人之后,竟然真的不再闹事了。 陆初让在善堂帮忙的女子们按照往日的规矩继续救济流民,这一次出物资的是朝廷,善堂只是需要出人手,还是减轻了不少负担的。 至于陆初,她则是直接进入了被划出来的疫区,帮着照看里面染上时疫的百姓和流民。 陆初没想到自己一进疫区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陆荞,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初这几天一直在忙,根本没有顾得上陆荞,没想到再见她竟然是在这里。 在疫区的所有人为了防止时疫的传染,脸上都戴着面巾,陆荞也不例外:“你不是在安抚城外的流民吗,怎么也来了?” “城外的流民们有善堂的其他姑娘在救助,我就来这里帮忙。” “你知不知道,一旦进了这里,除非所有人的疫病都治好了,否则我们都无法再离开这里。” “那你怎么进来了?”陆初反问。 陆荞想到在城中捉拿流民的陆沅知,叹息了一声:“沅知姐姐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进这里,我知道她担心里头的情况,所以特意进来帮她留意着疫区的情况。” 陆荞没有告诉陆初的是,她自觉已经没有时日可活了,就算是死在了这里,死前好歹也是做了一件善事。 但陆初不一样,她的前途一片光芒,万一染上疫病,没有撑过去,怎么办? 在这里的几天,陆荞每天都在看着人死去,或是今天还在照看病人的人,明天就倒下了,所以她担心陆初。 “我相信我们姐妹几人都是福大命大之人,所以我们一定帮沅知守好这里,不让她有后顾之忧。” 听到陆初这么说,陆荞只得教陆初如何照顾病人,进都进来了,还能怎么办呢? 城中,染病的人越来越多,每日都有无数人被送进疫区医治。 原本靠近年关,正是京城最为热闹的时候,如今大街小巷无比萧条,也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月的光景。 面对疫区的有进无出,不管是疫区里面的人,还是疫区外面的人都开始惊慌,尤其是在外面的人,他们但凡感觉自己的身体不适,都躲了起来,生怕自己带走。 这也就造成了陆沅知抓捕染病流民的难度不断加大,连她那样心性平稳的人,难免都生出了几分急躁之意。 时疫,是上一世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陆沅知在想,难道是因为自己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吗? “陆姑娘还在发愁那些染病流民的事情吗?”荀清俞走到了陆沅知身边,问道。 “抓人困难,救人也困难,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陆姑娘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按照染病的百姓情况来看,他们从染上时疫的那一刻到最后的死亡,整个过程是很快的。可那些流民虽然一直有病症,但至今死亡的人数并不多,按照道理来说,他们应该是最先死的那一批,毕竟他们是最先染上疫病的。” 陆沅知听懂了荀清俞的言外之意:“荀大人是觉得整个事情就是一个针对京城的巨大的阴谋?” “可能针对的不仅仅是京城,一旦京城的局势稳不住,接下来就会向四周扩散,最终祸延整个大历。”荀清俞提醒道,“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查明疫病的来源,否则我们做再多的事情,最终都是无用功。” 听着荀清俞的这番分析,陆沅知在心中暗暗夸赞他一句,他能想到这么多已经是难能可贵。 “追查疫病源头之事,已经有人去了。” “那个人可信吗?”荀清俞猜到这个任务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否则会打草惊蛇,反而让幕后主使之人有了准备。 “若是连他都查不到,应该不会再有人能查出来了。” 荀清俞的脑海中瞬间想到了一个人的身影:“您说的是邺王殿下。” “荀大人还真是聪明。” 得到了陆沅知肯定的答复,荀清俞心中轻松了一些,若是林子规亲自出手,那查明此事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样一想,荀清俞的心中多了几分羞愧,大历众多皇子和臣子,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要依靠临襄的邺王,真是莫大的可悲。 陆沅知看出了荀清俞的心思,她并没有点破,而是换了个话题:“荀大人既然如此聪明,不如就再想想,如果这一切当真是人为的,为何要先从京城开始呢?” 第367章 不安的猜测 若是想要用时疫来危害大历,那绝不可能选择从京城开始爆发,而是会从周边开始向京城扩散,这样对京城造成的伤害才是最大的。 荀清俞眼中闪过沉思之色,他很快就明白了那幕后之人的用意:“只有在京城动手,对皇上的冲击力才是最大的,而且那个幕后主使者必然身在京城操纵着这一切。” “荀大人觉得这个人最有可能是谁?” “眼下来看必然不会是太子,毕竟太子被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荀清俞一下子就想到了皇位之争,“难道是睿王殿下?” 荀清俞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的答案,“此事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好完全的准备,睿王殿下奉命出使临襄,回来之后又因为后宅之事不大安宁,也没有这个时间准备。而且从现在的朝堂局势来看,睿王殿下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陆沅知问道:“荀大人觉得这件事是针对谁来的?” “太子和睿王?” 陆沅知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是冲着皇上来的。” 荀清俞立刻明白了陆沅知话中的深意,有人想要借着这件事谋朝篡位。 当然,这个念头荀清俞也只敢在自己的心里想一想,并不敢说出来:“陆姑娘为何如此肯定?” “我也只是猜测,毕竟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陆沅知的眼中闪过凝重之色,现在西境那边的消息没有传过来,一切就没有定论,她只能做好多手准备。 听着陆沅知的话,荀清俞眼中闪过敬佩之意:“难怪皇上对陆姑娘如此看重,陆姑娘实在是思虑周全。” 陆沅知钊钥司掌司使的身份对很多人来说是个秘密,但荀清俞和朝堂上的其他官员不同,他在京城没有根基,只能仰仗皇上。 对于荀清俞这样有能力而又需要依靠自己的官员,顾衍自然是比其他人多了几分信任,会委派他办一些难缠的任务,难免要与钊钥司打交道,所以荀清俞是为数不多知道陆沅知钊钥司掌司使身份的人。 荀清俞一开始是不能理解皇上为何要将这样重要的位置交给陆沅知,直到他看到陆沅知这几年的所言所行之后,他才明白,再也没有人比陆沅知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陆沅知听出了荀清俞夸赞的真心实意,心中却觉得更为讽刺。 顾衍如此看重自己,当初不也是想要将自己留在印天和亲吗? 可见被顾衍看重,并不是一件好事。 “荀大人,接下来的京城应该会更乱,你万事小心。”陆沅知看着被人抬走的染上时疫的百姓,语气中凉意渐深。 荀清俞直觉不妥:“陆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是一直找不到治疗时疫的办法,又闹得人心惶惶,荀大人觉得这京城中会不起乱子吗?”陆沅知停顿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些得病将死的百姓,他们的命有多少人会在意呢?” 闻言,荀清俞的心跳都加速了,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是很快就否定了:“皇上断然不会同意走到那一步的。” “荀大人,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等,等着疫区的大夫能够找出治疗时疫的方法,否则京城之中染病的人越来越多,我们不想看到的那一天终究还是会来的。” 不是陆沅知太悲观,而是因为她足够了解顾衍这个人自私的本性。 这一次,荀清俞沉默了,陆沅知的话他听进去了,但他始终觉得皇上不可能漠视那么多条人命! 天气越来越冷,京城之中好似蒙上了一层阴影,每日染病的百姓越来越多,而疫区之中负责照看病人的人也开始倒下,就连大夫和太医也未能幸免。 如今,疫区之中紧缺人手,可外面的人哪里敢进去,毕竟进去之后很有可能就出不来了。 而外面的情况也是越来越紧张,京中已经出了大大小小几次暴动,顾衍下令让苏少禹、沈轻白、陆鸣川几人也开始带兵在京中巡逻维护秩序。 御书房中,陆沅知站在了顾衍的对面,恳请道:“皇上,眼下疫区的情况越来越严峻,不管是民间大夫还是宫中太医都没有研制出时疫的良方,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臣女觉得,可以让申若泠进疫区试一试。” 听到申若泠的名字,顾衍抬眸看了她一眼:“如今京城之中人多眼杂,她若是出现在人前,被人认出来她的身份,你该怎么解释?” 申若泠的身份顾衍早就知晓,这些年来申若泠藏身钊钥司,他并不担心被发现。 可若是申若泠出现在人前,纵然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被人认出来,顾衍也不敢冒这个险。 不得私藏古姜一族的余孽是他亲自下的命令,而申若泠公然出现在疫区为百姓治病,一旦被人发现,那顾衍的处境将会进退两难。 到了这个时候,顾衍想的依旧是他自己。 陆沅知岂会不知顾衍心中所想:“皇上,之前申若泠为戚子衿治伤的时候用的是临襄医女的身份,这一次可以让她继续以临襄医女的身份出现在人前,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也与皇上无关。” 陆沅知提出来的这个方法确实可以,但顾衍并没有立刻同意,他目光定定地看着陆沅知,情绪不明:“陆沅知,你确定申若泠能研制出时疫的方子吗?” 这个问题,陆沅知无法给出明确的答复。 顾衍继续说了下去,“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时间不多了,如今疫区外的百姓情绪已经要压制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朕会将此事交给睿王和沈观澜处理。” 陆沅知想要保那些百姓,但顾长昱和沈观澜未必会想要保住所有人。 “臣女明白。” 陆沅知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心中多了几分沉重。 现在京城的难题,是要解决时疫的问题,如果时疫无法解决,顾衍的耐心很快就要没有了。 申若泠是陆沅知亲自送去疫区的,走到栅栏门口,几个看守的将士打开围门,示意申若泠快进去。 申若泠转身看向陆沅知,布巾覆面,陆沅知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看到了她眼中的坚定:“沅知,里面有我,你不用担心。” 陆沅知突然走上前抱住了申若泠:“对不起。” 第368章 石碑预言 现在进去的人生死难料,申若泠是可以不管这件事的。 但几日前,申若泠主动找到了陆沅知,她要进疫区。 如今普通的大夫对疫病束手无策,让她进去,对里面的百姓来说是或许一条生路。 申若泠听懂了陆沅知的无可奈何,她轻轻拍了拍陆沅知后背:“我们好歹也合作了这么多次了,相信我。” 陆沅知松开了申若泠,目送着申若泠走了进去。 苏少禹负责看守疫区周围,他正好带着将士们巡逻完一圈,看到陆沅知送了一个人进去,走到了她的身边,心情沉重地开口:“那位就是临襄的医女?” 陆沅知点了点头,苏少禹看向被隔离出来的疫区:“我们大历所有的人都应该感激她肯在这个时候走进去,希望她能研究出治疗时疫的方子,否则这里面的人都会死。” 如今在这里面的人,不管是他们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是大历的百姓,他们希望不要再有人死了。 “希望能再多撑几天。”不知为何,陆沅知的心中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安来。 —— 深夜,一道雷声乍起,伴随着大雨落下。 陆沅知原本就没有入睡,站在窗前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磅礴大雨。 冬夜惊雷,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夜半惊醒。 那种围绕在陆沅知心中的不安在逐渐加剧,她的双手放在了窗棂上,有雨水溅在了她的手上,但她好似一点都没有察觉,目光一直看着窗外的黑暗。 此刻,西境的夜晚并没有下雨,但是这一夜的风很大。 在西境与苍凌的交界之处,不少人趁着夜色从苍凌那边偷偷潜入西境,借着芦苇荡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只要走出了这片芦苇荡,他们就成功了。 为首的那几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了,他们看到前方的出口,脸上不由地露出了喜色。 就在第一个人探出头的时候,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那人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来得及散去。 “快跑!”那人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大呼一声。 跟在他身后的人连忙往四处跑去,此刻是深夜,又是在芦苇荡中,他们逃跑都是占据着地形优势的。 可是直到逃跑起来,他们才发现芦苇荡中埋伏着大历将士,他们根本没有来得及跑多远,就直接被抓起来了,无一漏网。 这些人全部都被带到了芦苇荡外,负责本次行动的将士上前禀告道:“邺王殿下,这些人已经全部抓获。第一时间就卸了他们的下巴,在他们的牙齿里发现了藏着的毒囊。” 说着,几个将士将从这些人牙齿里搜出来的毒囊都呈到了林子规面前。 林子规看着被压制住的那些苍凌人,目光中透着森然冷意。 他并没有跟这些苍凌人说什么,而是看向了站在自己身侧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形壮实、面容严肃中又透着几分沧桑,此刻看到这些被抓住的人,他的眼中除了震惊就是愤怒。 “陆将军这次应该可以相信本王了?” 陆隽面色沉了下来:“没想到本将军那么信任的副将,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里是两国边境连接之地,按理来说是巡逻是最为严谨的地方,但是副将故意留出了破绽,才使得这些苍凌人偷偷地溜了过来。 这些人都不敢通过正规的方式进入大历,足以想见他们有多危险了。 “将一半的毒囊连夜送去京城,八百里加急,不得有误!”林子规下令,将士们立刻领命去办。 陆隽问道:“邺王,那这些人应该怎么办?” “自然是先关押起来,看看能不能钓鱼。” 闻言,陆隽心中一颤:“邺王的意思是,军中还有他们的内应?” 林子规问道:“你这个主将到底是怎么做的?本王来这里才几天就发现了许多不对劲的事情,你就一点都没有发现?” 被一个小辈斥责了,陆隽并无半点不自在:“确实是我的失职。” “再这样下去,你的西境军就要被苍凌那边的密探透成筛子了,一旦苍凌发动战争,你该如何应对?” 陆隽被说的连头都不敢抬,看他这样,林子规也没有再继续抓着这件事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楚京中的疫病跟这些偷偷潜入大历的苍凌人有没有关系。” “此事还是要劳烦邺王,本将军定然全力配合。” 看着面前的陆隽,林子规想到了陆沅知说的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在心中有些无奈地感慨。 陆隽此人是个敢打敢拼的,武功高强,也能震慑的住手底下的将士。 但是相对而言,他的脑子没有那么灵光,自己身边的副将被策反了,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难怪上一世苍凌攻打西境,陆隽败的那么快,军中出了叛徒,败的能不快吗? “这是本王的职责所在,自然是会办妥此事。”想了想,林子规又补充道,“正好这几日,本王看看你军中还没有漏网之鱼。” 听到林子规愿意帮自己抓叛徒,陆隽心中多了几分欣喜:“那就多谢邺王殿下了。” 这样的将领,若是放在临襄,林子规是绝不可能让他做一军主将,但大历现在的年轻将军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陆隽只能继续在西境顶着。 希望自己这一次帮他除去军中的蛀虫,陆隽能在这西境撑得再久一些…… ——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人在护城河中发现了一块石碑。 石碑应当是沉在水下的,可能是夜里的一场大雨将这石碑冲了上来。 只是当他们看清了石碑上所刻的字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沈轻白是今日负责守城的将领,他注意到了护城河的动静,自然也看到了那石碑。 当即,沈轻白不敢大意,直接将将士将这一处围住,驱散百姓,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至于那些看过石碑的百姓,还留在这里的自然是被沈轻白单独抓走关了起来,已经走了的他也派人全程追踪。 尽管沈轻白的动作很迅速,但石碑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彻底压下去,已经有百姓在回去之后将石碑上刻着的八个字传了出去。 今上无德,天降疫罚! 毫无疑问,这八个字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传的是满城风雨,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顾衍身上,难道皇上当真是这次疫病的罪魁祸首? 第369章 疫区之变 “石碑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顾衍怒而拍桌,他怒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沅知、沈轻白和顾长宜三人。 沈轻白连忙上前回禀情况:“皇上,今日一早看过石碑的百姓应当不多,还有部分百姓被扣住了,按理来说不应该传播的如此之快。” “朕不是在问你为什么石碑的事情为什么传的这么快,朕是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谁想要陷朕于不义?” 这件事就是一场针对顾衍的局,有多少百姓看到并不重要,幕后主使之人必然是在城里提前安排了人传播此事,就是想要闹得人心惶惶。 看着三人都不说话,顾衍气的将手边的茶盏摔了出去:“那你们现在倒是说说看,该怎么挽回局面?” 顾长宜在这时开口道:“父皇,石碑现在在我们的手里,我们大可以毁了石碑,看不到石碑,那些就是谣言。只要尽快研究出时疫的方子,那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时疫方子?”顾衍冷笑一声,“朕还能等的到吗?是不是要等那倒反天罡的人将朕从这个位置上推下去,才能研究出时疫方子?” 闻言,陆沅知三人连忙跪在了地上。 顾衍点名:“陆沅知,你素来聪明,此局可有破解的方法?” “回皇上,眼下只能先安抚百姓……” 顾衍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够了,什么时候能够研究出时疫的方子?” 这个问题,陆沅知无法回答。 顾衍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陆沅知,从今天开始疫区的事情你不用再负责,朕会交给睿王和驸马去办。” 这个结果,是陆沅知不愿意看到的,但是现在研究不出时疫的方子,她就无法劝顾衍改变主意。 从御书房离开之后,陆沅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顾长宜看到她这样,说道:“陆姑娘,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事情,睿王和驸马做的不一定会差,你还是放宽心回府休息。” 陆沅知还没有开口,沈轻白就忍不住了:“太子殿下还真是好心性,我们这个时候哪里还能安心休息?” 沈轻白对顾长宜是有怨气的,若是顾长宜从一开始就将安抚流民的事情办好了,现在京中的情形或许就不会那么严峻了。 顾长宜岂会听不出来沈轻白语气中的怨气,但是流民的事情的确是他办事不周,他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加快步伐离开了。 看顾长宜走远了,沈轻白一脸担忧地问道:“陆姑娘,若是疫区的事情当真交给睿王和四叔去办,对里面的人来说不会是一件好事。” “皇上下令,在睿王和驸马没有做出应对之策来,我们不能多言什么。”陆沅知叹息了一声,“现在找不出医治时疫的方子,一切都是空谈。” 沈轻白何尝听不出陆沅知的意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顾长昱和沈观澜接手疫区之后没几天,整个疫区的情况都严峻了起来。 疫区之中,患病而死的百姓的尸体都是要统一拉去焚烧的,这样可以有效防止疫病继续扩散。 可顾长昱和沈观澜根本等不得那些病人死了,在他们病重的时候,就下令将他们拖去跟死人一起烧了。 “她还没有死,你们怎么能把她跟死人一起拖走呢?”陆荞追着运尸的将士们跑到了围着的栅栏那里,想要从他们的手里将一个小女孩救下来。 小女孩已经没有了哭喊的力气,只是不停地伸手想要去抓陆荞。 终于,陆荞跑到了那几个将士们面前拦着他们:“你们运走的人里面明明还有活人,你们不能焚烧他们,这是在杀人!” 那几个将士没想到陆荞竟然追出来这么远,他们一把将陆荞推开:“滚开,别妨碍我们办事。” “你们的任务是要把病死的人运去焚烧,这里面的活人不能带走。” 看着陆荞穷追不舍的样子,一个将士直接伸手掐断了小女孩的喉骨,那小女孩当即没有了气息。 事情发生的太过迅速,小女孩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死了,她的眼睛还是睁着的,望着陆荞的方向。 “现在她死了,你不要再拦我们的路了。”那个杀人的将士毫无心理负担,拖着尸体要继续往前走。 “啊……”陆荞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她扑上去就想挠那个杀了小女孩的将士,那个将士彻底没有了耐心,一脚将陆荞踹了出去:“滚!” 这一脚很重,陆荞倒在地上的时候甚至还吐出了一口血,但是她依旧仰起头恶狠狠地盯着那将士。 周围的几位将士看到这一幕,有些迟疑地问道:“现在要怎么办?” 那杀了小女孩的将士觉得陆荞是个不小的麻烦:“要不一起杀了拖去烧了,反正少一个人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听到这些恶魔的话,陆荞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爬起身就要跑。 “不能让她跑了。” 那几个将士也顾不上手里的尸体,直接冲上去抓陆荞了。 陆荞本就受了伤,哪里跑得过这些将士,很快就被按在了地上,其中一个将士拔出了剑,对着她直接刺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愤怒的声音由远及近:“你们在干什么?” 苏少禹一边往这边跑,一边拔出了佩剑,直接出招挡住了那将士刺向陆荞的一剑。 看到苏少禹出现,那几个将士顿感事情不妙,但还不忘恶人先告状:“这个女子袭击我们想要逃出去,我们只是给她一个教训。” 苏少禹根本没有看清被他们压在地上的人是谁,直到这会儿上前查看情况,才发现是陆荞。 他立刻将陆荞从地上扶了起来,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你们撒谎也不看看这个人是谁,陆姑娘是自愿进来照顾病人,怎么可能会逃出去?” “是他们要把活人拖走一起烧了,我想拦住他们,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地将病人杀了,还要来杀我。”陆荞三言两语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苏少禹看这几人的目光顿时就变了:“谁允许你们把活人一起烧了的?睿王还是驸马,我倒是要去问一问这是他们谁定的规矩!” “苏公子,如今管辖疫区的是睿王和驸马,谁定的规矩还重要吗?”那杀了小女孩的将士问道,“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子得罪了睿王和驸马吗?” 第370章 疫区之危 苏少禹二话不说,直接拔剑出鞘划过了杀了小女孩的将士的脖子,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的脖子上,他很快就没有呼吸,倒在了地上。 “我要守的是这疫区里所有的人,敢杀人者,必要以命换命。”苏少禹出手的动作很快,其他几个将士根本没有来得及去阻拦。 他们原本是想要为那个被苏少禹杀了的将士讨个说法,但是在对上苏少禹的狠厉的眼神时,他们都退缩了。 “活着的人送回去,死了的人才能烧。”苏少禹警告道,“你们若是再敢在生死上搞小动作,我就先送你们上路。” 他们都被苏少禹震慑住了,一时之间再也不敢有什么其他心思,几个人将还活着的百姓送了回去,另外几个则是将已经死去的百姓尸体带去焚烧。 看到他们离开,苏少禹转过身看向陆荞:“陆姑娘,你没事?” 陆荞摇了摇头:“我没事,但是你刚才的行为会得罪睿王和驸马的。” 这些将士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肯定是得到了顾长昱和沈观澜的默许。 他们想要尽快解决疫区的事情,那只要染病的人都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不怕得罪他们,他们今日可以舍弃这些患病的百姓,那来日也会舍弃其他人。”苏少禹担忧道,“我担心的是,再这样下去,皇上也会同意这件事。” 京中最近是分外的不太平,疫区之中一片惨淡,疫区之外,因为那石碑的预言更是民怨沸腾。 顾衍现在,比谁都想要早点结束疫区的事情。 陆荞看到苏少禹所在的位置,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你怎么进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进来就出不去了?” 苏少禹是在疫区外巡查情况,但是他刚才看到几个将士要杀一个无辜女子,什么都顾不上了,当即冲了进来。 一旦他进入疫区,那就出不去了。 “我当然知道,但我负责的这一片的安全,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出事?” 这一刻,陆荞的心中满是愧疚,是自己连累了苏少禹。 苏少禹见状,立刻又说道:“我在进来之前根本不知道是你,今天就算是换成其他人,我也是会进来的,这是我的任务,跟你无关。” 听着苏少禹的话,陆荞的心里更难受了:“你不该进来的。” “我当然要进来。”苏少禹说的理所当然,“现在疫区里面形势紧张,我们在外面巡逻的作用不大,我进来之后也能管束那些将士,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们都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 陆荞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苏少禹,在陆荞的记忆中,苏少禹就是一个心性单纯热切的世家公子,但是这一刻,苏少禹好像成长了很多。 陆荞点了点头:“好,我们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在这时,陆荞听到了陆沅知的声音,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沅知,连忙和苏少禹走了过去。 “沅知姐姐,你怎么来了?” 陆沅知将一个小木盒交给了陆荞:“你将这个东西亲自交给申医女。” 看着陆沅知郑重的模样,陆荞知道这样东西一定很重要,她接过之后,保证道:“我一定会亲自将他交给申医女。” 陆沅知看到了站在陆荞身边的苏少禹,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你?” “沅知姐姐,你也知道最近疫区之中的那些事情乱的很,我如果不进去看着,难免他们会阳奉阴违。如今睿王和驸马管辖疫区,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我至少要护着那些还活着的人。” 苏少禹的话听的人心里沉甸甸的,陆沅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保重。” 陆荞没有再耽搁,她转身往里面走去,要尽快将东西交给申若泠。 陆沅知带来的东西,就是林子规从西境加急送回京城的毒囊,或许这是这一场时疫的转机…… 几日之后,京中的局势更为紧张,民怨已经有隐隐压不住的趋势。 这段时间,顾衍的脾气也是越来越暴躁。 “时疫之事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吗?”顾衍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顾长昱和沈观澜,他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 在顾衍的注视下,沈观澜先开口道:“皇上,微臣有一计。” “说!” “这几日京城之中染病的百姓数量已经逐渐减少,唯有疫区的情况不见一丝好转,如今城中尚未染病的百姓们胆战心惊,生怕自己沾染上时疫。微臣觉得,或许可以将整个疫区焚烧,那时疫的危险便尽可消除。” 如今石碑的流言在京中愈演愈烈,若是放在以前,或许还能压得住那些声音。 但是现在正是紧张的时刻,所有的人都会将时疫的责任往顾衍身上推,再这样下去,顾衍的帝位怕是很难坐得稳。 沈观澜提出的这个办法于顾衍而言,确实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只要疫区消失,再对城中的百姓进行安抚,事情还是可以平息的。 顾衍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了顾长昱:“睿王,你觉得呢?” 沈观澜敢这样说,自然是跟顾长昱提前商量好了。 以前,或许顾长昱不会同意,可是现在顾长昱不得不同意,毕竟他也不想继续面对顾衍的怒火。 “儿臣觉得驸马的办法甚好。” “既然你们都觉得可以,那就去办。”顾衍这是顺着他们的话同意了。 烧毁疫区,就代表彻底放弃了还在疫区里面的人,这不是一件小事。 当这条消息传出去的时候,不少大臣都跪在了御书房外,恳求顾衍收回成命。 陆沅知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是石碑上的预言,让顾衍等不了了。 最终,陆沅知跟那些大臣们一同跪在御书房外。 顾衍自然是看到了那些在外面跪着的大臣们,他没有躲避,选择主动走出去面对这些人。 “皇上,疫区之中的人并非少数,还望皇上三思啊……” 顾衍看着这些大臣们恳求自己的模样,脸色冷凝:“那些都是朕的子民,朕同意睿王和驸马的办法也很心痛,可朕没有办法,为了保护更多的百姓,只能如此! 三日之后,就是疫区烧毁之时,朕可以给出特赦,没有染病的人可以撤出来,至于染病的人,朕不能因为他们,再牵连更多无辜的人了。” 第371章 提前准备 “皇上,那些染病的百姓何其无辜?”陆沅知开口道,“您这个时候下令将他们一起焚烧,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您不能就这样放弃他们。” “陆沅知,你是要忤逆朕吗?”顾衍冷声反问道。 陆沅知毫无退缩之意:“臣女没有任何忤逆之意,只是规劝皇上不要做出让百姓心寒之事。” 看着一脸固执的陆沅知,顾衍只说了一句:“陆沅知以下犯上,杖责五十!” 紧接着,他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若有再求情的人,杖责一百!”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噤声了。 而林疏月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皇上,臣妾觉得陆姑娘所言甚合情理,您不该杖责她,更不该焚烧那些还活着的染病百姓,他们可都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看着往这边走来的林疏月,顾衍只觉得头疼:“皇后,这个时候你来凑什么热闹?” 林疏月跪在了陆沅知身旁:“皇上,臣妾贵为一国之后,有规劝之责。纵然受那一百杖责,臣妾也是无怨无悔。” 那些跪在下面的大臣纵然没有再开口,但他们也没有起身离去,他们的行动已经表明了态度。 “朕念在皇后和陆沅知你们是关心则乱,这一次的杖责就免了。”顾衍加重了语气,“但从现在开始,谁还敢继续跪在这里,朕就诛其九族!”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心中一颤,他们没有想到顾衍竟然会是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林疏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她觉得顾衍已经疯了。 那些跪在这里的大臣都是一心为民请命,在听到顾衍的这句话时,心中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震惊和失望。 他们所求之事并无不妥,皇上竟然用他们九族的性命来威胁他们离开,这简直是昏君所为。 之前的石碑之事,他们心中并非全然相信,可是现在他们觉得那石碑所言或许是真的。 有这样是非不分、草菅人命的帝王,大历当真还能太平吗? 因为顾衍的威胁,所有跪在御书房前面的人都离开了,可从他们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对顾衍已经没有了什么敬重。 陆沅知走出宫门的时候,满心的悲凉,难道这一次当真无力回天了吗? “沅知,还有三天的时间,未必没有转机。”说话的人是苏明允,是陆沅知的大舅舅。 陆沅知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位舅舅,三个人的脸色满是沉重:“除非时疫的方子能研究出来,否则不会有转机的。” 苏明谦难得外露出如此的愤怒:“睿王和驸马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那些病了的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睿王和驸马是为了推诿责任,皇上是想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但是那么多条人命,只会让天下人觉得皇上并非明君。”能让苏明允说出这番话,可见他对顾衍是当真失望了。 “两位舅舅先回府。”陆沅知生怕隔墙有耳,让苏明允和苏明谦先回去了。 但陆沅知并没有回去,而是换了个方向,往钊钥司去了。 陆沅知自接任以来,很少亲临钊钥司,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竹青在管事。 看到陆沅知回来,竹青只当有大事要办,不然陆沅知也不会亲自走这一趟:“掌司使有什么吩咐?” 陆沅知看向竹青:“竹青,我这一次要办的事情是我的事情,而非皇上的命令。” 听到这句话,竹青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他跪在了陆沅知面前:“钊钥司只听命于掌司使。” “哪怕违抗皇命?” 竹青点头,回答的坚定:“是。” 对于钊钥司的人而言,他们信奉的从来不是皇帝,而是上一任掌司使盛意。 他们都是被盛意从绝境之中救回来培养的人,所以盛意让他们听谁的命令,他们就听谁的命令。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皇上下令焚烧疫区及染病百姓的事情了?” “是。” “三日之内,挖出一条通道……” 陆沅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转移疫区的百姓。 这是陆沅知最不希望走的一条路,但她必须为了这条路先做好准备! —— 当天夜里,后宫就出事了。 时疫之前一直是在宫外传播,并未扩散到皇宫中。 谁都没有想到,九皇子顾长宁竟然会染上时疫。 九皇子是养在皇后的未央宫,在顾长宁被发现染上时疫之后,整个未央宫就被封了起来。 林疏月彻查之后才发现,先染上时疫的是顾长宁的乳嬷嬷,她是在照看顾长宁的时候传染给他的。 但一个乳嬷嬷是不可能无端地被传染的,所以顺着乳嬷嬷这个人查下去,整个后宫都是人心惶惶。 而原本照顾顾长宁的宫人们,在发现他染上时疫之后,全部都吓得不敢近身。 林疏月倒是没有逼他们继续照顾顾长宁,只是让人将她们都关了起来,事后再处置他们。 至于顾长宁这边,林疏月也担心再指派其他宫人来照看不尽心,索性就自己亲自进去照顾了。 丛嬷嬷拦着林疏月不让她进门:“娘娘,您若是不放心其他宫人进去照看九皇子,老奴去就是了,您亲自去太危险了。” “嬷嬷,络嫔走的时候你是在的,本宫答应过络嫔什么你应该清楚,所以本宫一定要进去照看长宁。” “娘娘……”丛嬷嬷还想再劝。 “络嫔为了让这个孩子活下来,牺牲了自己的命,本宫既然答应了会替她照看长宁,就要说到做到。” 林疏月说完,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进去。 看着重新关上的殿门,丛嬷嬷的眼中闪过泪光,她知道林疏月选择走进去是有不得不进去的缘由。 一来是林疏月刚才自己说的原因,二来林疏月是希望皇上能够收回焚烧疫区染病百姓的命令。 林疏月此举是在告诉顾衍,若是他想要烧死那些百姓,那就连她这个皇后,以及九皇子一起烧死。 未央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顾衍的耳中,顾衍岂会不明白林疏月的用意。 丁忠压根不敢看顾衍的神色,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怎么敢、用她自己的命来威胁朕?”顾衍怒道,“为什么她明明是朕的皇后,却始终都站在朕的对立面?” 第372章 选择留下 深夜,顾衍站在未央宫门口,他看着紧闭的宫门,神色莫名。 在经历了最初的怒火之后,顾衍亲自来到了这里,如今心中的情绪更是复杂。 其实他很清楚,这些年来林疏月从来都没有变过。 可他最恼恨的也是这一点,为什么林疏月就是不愿意为了自己改变呢? 她贵为皇后,却将自己置身险境,她就不怕自己染上疫病而死吗? “丁忠,你说皇后在乎的到底是什么呢?”顾衍始终都不明白了,林疏月不在乎后位、甚至不在乎她自己的命,她到底在乎什么呢? “娘娘大抵是不想辜负络嫔的托付。” 丁忠的回答很表面,他一个做奴才的,哪里敢在主子面前说实话? 丁忠是在顾衍做皇子的时候就伺候他的,后来顾衍当了皇帝,丁忠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总管太监。 所以他记得顾衍和林疏月这二十几年走来的种种事情,他知道林疏月一开始在乎的是顾衍的真心。 可是在顾衍称帝之后,林疏月对他的真心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奢望,只想好好地当一个皇后,尽她之责。 那些年来,好歹也是相安无事的过来了。 直到假孕之事,让林疏月对顾衍、顾长宜和顾云臻彻底失望。 顾衍总是在责怪林疏月的冷漠,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是谁逼着林疏月走到了漠视的这一步。 这些事情,丁忠岂会不知道? 但是他不能说,毕竟皇上自己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就算是点出来了又能怎样呢? 顾衍听着丁忠的回答,脸上并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只是吩咐了一句:“传睿王和驸马。” 丁忠本以为经过了林疏月的事情,顾衍大半夜的传召睿王和驸马是想要改变先前的旨意。 但事实恰恰相反,顾衍只让顾长昱和沈观澜加快速度去办妥疫区的事情。 顾长昱和沈观澜出宫之后,直接趁着夜色去了疫区,下达了顾衍的最新命令,先将还未染上疫病的人撤出来。 那些病人如何不清楚,皇上是要放弃他们了,所以疫区之中当即发生了不小的乱子。 顾长昱和沈观澜早有准备,直接下令将士们武力镇压。 沈观澜脸上戴着布巾,与那些病人隔得远远的:“再有闹事的,就地处决。”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没有病的人可以到门口排队,等太医查验过后再从这里离开。”沈观澜说完这句话之后,在场的人并没有动作。 沈观澜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补了一句,“现在不走的,就跟这些病人一起留在这里,天亮之后不再放行。” 沈观澜语气中的威胁溢于言表,听到这里,终于有人动了,往门口走去。 那些躺在临时搭建的床上的病人看到这里,有不少人伸手想要去抓那些往外走的人:“不要走、不要走,我不想死啊……” 听着那些病人痛苦的呻吟声,有些人不忍心地停下了脚步。 当即就将士出手,一剑刺进了那试图伸手去抓人的病人身体中,当场暴毙。 看到这一幕,不少人尖叫出声,看向那些看守这里的将士们的眼神中满是惊惧。 “谁敢阻拦皇上的命令,谁就死!”沈观澜的声音再次响起。 事到如今,已经是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不少人都沉默着继续往外走去。 陆荞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苏少禹:“你快走。” 苏少禹说道:“我们一起走。” 陆荞却是往后退了一步:“我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 陆荞苦笑着说道:“我今天晚上突然开始忽冷忽热,浑身没什么力气,我应该是染上时疫了,我走不出去了。” 苏少禹怎么可能让陆荞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跟你一起留在这里。” “苏公子,你别傻了,快走。”陆荞劝道,“留在这里,会死的。” 陆初原本是来问问陆荞和苏少禹的打算,恰好听到了这段对话,她立刻上前想要去抓陆荞的手,但是被陆荞眼疾手快地躲开了:“别碰到我,不然会传染给你的。”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们?”陆初急了。 陆荞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就算我提前告诉了你们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让你们担心。不过现在,你们也不用再为我担心了,你们快走。” “你这个样子,让我们怎么走?” 陆初当然不能放下陆荞离开这里,陆荞反问:“难道要一起死在这里吗?陆初,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死在这里不值当。而且你们就算是留下来,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听着陆荞的话,陆初沉默了下来,苏少禹先开口道:“陆初姑娘,我们先走。” 不管陆初有多么舍不下陆荞,她也只能离开这里。 看着陆初和苏少禹离开的背影,陆荞脸上露出了笑容,但是很快,她就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 她没有再站起来,只是闭上了眼睛,如果就这样睡着了,再也不醒过来,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陆荞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此刻在这个疫区之中连走动的人都没有了,所有的病人都躺在床上无助地呻吟着。 陆荞勉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她这才注意到盖在自己身上的大氅,她记得昨天自己撑不住睡着之前,身上没有盖任何东西。 就在这时,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陆荞下意识地看向来人,但因为他是逆着光走进来的,所以陆荞没有看清他的脸,可是看到他的身形,陆荞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她喃喃地喊了一声:“苏公子?” 苏少禹越走越近,他戴着面巾的面容清晰地映在了陆荞的眼中。 “你怎么还在这里?”陆荞顿时就急了,“你快走啊。” “天已经亮了,我想走也走不出去了。”苏少禹指了指外面的天色。 陆荞声音都大了几分:“苏少禹,你是不是傻啊,为什么要留下来陪着我这个将死的人?” 苏少禹蹲下身,一脸认真地看着陆荞:“还没有到最后一刻,我不能放弃你。” 陆荞移开了目光,她不敢看苏少禹的眼睛:“你身后是苏家,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死在了这里,苏家该怎么办? 我只不过是一个庶女,拖累了你一个前途无限的世家公子,就算是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第373章 试药 “陆荞,我想要留在这里陪着你,这是我自己的心意,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苏少禹说的坚定,这一刻他心中的那些情义都掩饰不住了。 陆荞再度看向了苏少禹,她自然看出了少年赤忱的感情,可是这份感情她注定是无法给出任何回应的:“苏少禹,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恨我自己。” 闻言,苏少禹身形微微一怔,良久,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陆荞只觉得眼眶一热:“苏少禹,你是不是傻啊,这个时候你给我道什么歉,是我对不起你!” “我只是想要陪着你。”苏少禹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不管你是生是死,我都不想让你我之间留下任何遗憾。” 苏少禹低下了头,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有些无措,他没有想到陆荞会对自己留下来的事情反应如此之大。 陆荞看着苏少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想要伸手去安慰他,可是她想到了自己的病情,终究还是忍住了:“那你离我远一些。” 苏少禹的身后毕竟是苏家,陆荞觉得他若是没有染上疫病,还是能够走出这里的。 “我应该没有打扰你们。” 门外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陆荞和苏少禹同时往门口看去,看到来人,两人一脸惊讶:“申大夫,你怎么还在这里?” 申若泠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我还没有研究出疫病的方子,怎么能离开呢?” “为什么?”陆荞不解,“你明明是可以走的。” “我答应过一个人,一定会研究出时疫的方子,我这个人言出必行。”申若泠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相信她不会真的让我们被烧死在这里。” 苏少禹似乎明白了申若泠口中的人是谁了:“没错,我也相信沅知姐姐会来救我们的。” “在别人来救我们之前,我们也要学会自救。”申若泠将那碗药送到了陆荞面前,“你敢喝吗?” “这是什么?” 申若泠没有任何隐瞒:“我研究出来的新方子,效果如何尚且不清楚,你喝了之后可能会好转,但更可能会死。” 陆荞没有任何迟疑地接过申若泠手中的药碗,直接一饮而尽:“申大夫都愿意为了我们冒险留下来,这药我为什么会不敢喝呢?” 申若泠的眼中闪过赞赏之色:“不愧是她的妹妹。” 申若泠将空的药碗接过来,又叮嘱陆荞好好休息之后才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申若泠面巾之下的神情立刻凝重起来,她看着这空了的药碗,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这已经是她第十二次试药了,之前尽数失败,如果这一次还是失败了,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疫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连夜从疫区撤出来的人都回了家,可是每个人的心上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陆初回府之后立刻将陆荞的情况告知了陆沅知:“沅知姐姐,我们还有没有办法救荞荞?若是没有时疫的方子,陆荞就算是不被烧死,也会病死的。” 看着陆初脸上难掩的疲惫之色,陆沅知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累了这么多天,先去休息。” 陆初没有再说什么,先回自己的院子了。 陆沅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沉重。 紧接着,陆沅知往府外走去,却在门口被陆绥拦住了:“你一个姑娘家的总是出门做什么,回自己院子里待着!” 陆沅知触怒顾衍的事情,陆绥已经知晓,他是特意来阻拦陆沅知的。 “父亲拦得住女儿?” “陆沅知,你能不能安生几天?”陆绥厉声问道,“等疫病的事情过去了,你再出府,到时候我绝不拦着你。” “陆荞还在疫区,她染上了疫病。” 听到这个消息,陆绥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神情变化:“就是你们不听我的话,非要去掺和那些事情,不然她能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父亲是觉得一个庶女不重要,死了也无所谓?” 这的确是陆绥心中所想,但是被陆沅知这样直白地说出来,陆绥还是有些恼羞成怒的:“皇命难违,这是陆荞自己的命。” 陆沅知并不想跟陆绥纠缠下去,径自往外走去,陆绥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陆沅知,你今天若是走出了这扇门,以后就不再是陆家的女儿。” 陆沅知扫了一眼陆绥:“父亲在乎自己的官位,但我在乎是人命,我这个人从不认命。若是父亲觉得我不配做陆家的女儿,大可以开祠堂将我逐出陆家!” 说完,陆沅知直接往前走去。 陆绥知道自己拦不住陆沅知了:“陆沅知,那么多官员都无法改变皇上的心思,你一个女子又能做什么?” “尽我所能,为我能为。”陆沅知只留下这八个字,就走远了…… 未央宫中,林疏月一直在照看顾长宁。 顾长宁的年岁本就不大,又染上疫病,难受的哭闹不止,后来哭的没有力气了才勉强睡着。 林疏月拿着拧干的帕子给顾长宁擦脸,一旁的嬷嬷说道:“娘娘,还是老奴来,您哄了九殿下许久,快歇一会儿。” “再让人准备一些长宁爱喝的牛乳来,他一直呕吐,根本吃不下东西,再这样下去身体哪能撑得住?”林疏月并未让嬷嬷来接手。 嬷嬷看着林疏月,一脸的担忧,顾长宁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昨天在林疏月的怀中哭闹之时,几度伸手扯下了林疏月脸上的面巾,嬷嬷到底还是担心林疏月被传染。 只是看林疏月态度坚决,嬷嬷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去让外面的人准备牛乳了。 顾长宁睡着的时间不长,外面的牛乳送进来没多久,他就醒了。 林疏月当即喂他喝牛乳,喝了几口,顾长宁又吐了出来,林疏月只得先放下碗给他擦脸,再次尝试着哄他入睡。 等顾长宁再次安静下来,已经又折腾了许久。 这一次林疏月也有点撑不住了:“扶本宫去旁边的榻上休息片刻”。 嬷嬷立刻上前扶着林疏月站起身,在站起身的那一刻,林疏月只觉得地转天旋,眼前一黑,整个人就直接往后倒去。 幸好那嬷嬷一直扶着她,林疏月没有摔倒。 看着昏迷过去的林疏月,嬷嬷大惊直呼:“娘娘、娘娘……” 第374章 勘破真相 林疏月染上时疫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这一来,宫中人人自危,有人已经在猜想,皇上会不会将染病的皇后一起焚烧。 御书房中一片寂静,顾衍周身的气压低到在他面前的人都不敢抬头。 顾衍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长宜、顾长昱和沈观澜三个人,出声问道:“皇后如今感染时疫,该怎么办?” 三人依旧沉默,这个时候谁敢回答? 就在这时,丁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皇上,陆姑娘求见。” 这个时候,陆沅知来做什么? 顾衍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让她进来。” 陆沅知一脸匆忙地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随即立刻说道:“皇上,宫外出事了。时疫已经彻底扩散开了,再这样下去,整个京城和周边的地区都无法幸免。” 听到这里,顾衍坐不住了:“你说什么?” 陆沅知刚出府门没多久,就看到了几个流民在周围徘徊,看到她从陆家出来,那几个流民主动上前提醒她,疫病已经彻底扩散开来。 那些流民自然不是无缘无故地提醒,而是因为陆初曾经的照看,他们是不忍心看到陆初也染上时疫,所以特意来提醒陆初赶紧离开京城。 只是他们来的不巧,并未遇到陆初,只能找上了陆沅知。 陆沅知跟着他们的指引,来到了城中的一处废弃的庙宇之中,里面都是染上时疫的人。 原来是因为朝堂对那些染病之人的态度,倒是现在的百姓们就算是得了病也只能躲藏起来,甚至有人已经跑出了城。 如今城中看似没有新的病人,实则是因为没有人敢开口说出来,只怕是家家户户都有人染上了时疫,如今京城的局势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平静。 听着陆沅知的回禀,顾衍的脸色越来越差:“那些流民不是都已经抓起来了吗?” “皇上,流民并未全部抓获,您就让睿王和驸马接手了,他二人后面就没有再继续抓获流民,而且那些至今还未抓到的流民,身份并不简单。” “什么意思?” “臣女今日过去的时候,恰好听到几个流民在撺掇百姓,当即出手要抓他们。他们似乎早有准备,互相配合得当,最终还是有两个人跑了。”陆沅知回想那几个流民的情况,“他们看似也染上了时疫,可是出招之时丝毫不见病态,臣女斗胆怀疑这场时疫并非天灾,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此言一出,就连顾衍都沉默了下来,良久,他才开口:“你确定吗?” “皇上,臣女无法确认,只是猜想。按照常理来说,染病的人都已经被带到疫区,就算外面还有病人,传播的速度也不至于如此之快,这不像是病,反倒像是毒!” 顾衍的理智在告诉他,陆沅知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他不愿意相信,这一场疫病竟然只是一场圈套。 陆沅知继续说道:“皇上,如果疫病是假的,那石碑肯定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幕后之人是想要让您着急,从而迫使您做出后面的决定。” 顾衍现在所做的决定,就是要焚烧整个疫区,包括里面的人。 “为什么要逼着朕做出这样的决定?”顾衍不解。 陆沅知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如果焚烧病人之后,毒会扩散的更快呢?”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顾长宜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所以之前焚烧了病人的尸体其实是会加速毒素的传播,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染病之人越来越多了。” 听到这里,顾衍怒而拍案,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人戏弄了:“焚烧疫区的计划暂停,太子、陆沅知,这件事交给你二人继续追查。” “是!”陆沅知和顾长宜领命正要下去,沈观澜开口了:“皇上,这一切没有任何证据,只是陆姑娘的猜测,如果……” 沈观澜的话未说完,丁忠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荀大人求见,说是为了疫区之事。” “进来。” 顾衍说完之后,就见荀清俞走了进来。 “不必多礼,荀爱卿为何而来?” 荀清俞不敢耽搁,立刻回禀:“皇上,疫区那边传来消息,临襄那位医女研制出了药方,只是医女说这并非是疫病,而是毒。” 别的人不知道临襄医女是谁,但顾衍是知晓的,对于申若泠的巫医之术他必然相信:“什么意思?” “医女说此毒是域外奇毒,服此毒者于本身伤害不大,但自身携带毒性,并且在与他人接触之时会将毒性扩散出去,而被传染毒性的人则会承受此毒全部的毒性。 因为此毒是慢性毒,所以在他们身亡之前会继续传播毒素,所以会不停地有人染病。而且死后焚烧他们的尸体,毒素会在大火之中继续传播,且传播的范围更广。 如今京城之中定然还有更多的中毒之人,只是他们因为朝廷对他们这些染病之人的态度,不敢说,只能藏起来。而一旦焚烧计划实行,只怕整个京城都会沦陷,无人可以幸免。” 荀清俞的话如同一记重锤落在众人的心上,众人心思各异,但毫无疑问都对陆沅知十分敬佩。 陆沅知的猜测,竟然跟真相如此接近,而沈观澜之前对陆沅知的质疑就显得格外的愚蠢。 顾衍目光在沈观澜身上扫了一眼,其中的不满已经足够让沈观澜心惊。 沈观澜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顾衍的信任。 顾衍不管怎么样,都不会重用一个蠢货,而沈观澜现在在顾衍的心中就是一个蠢货。 至于陆沅知,沈观澜知道,她再一次地得到了顾衍的重用。 或许顾衍不会如之前那般信任她,可顾衍会继续重用她。 这一局,自己终究还是败了。 想到这里,沈观澜心中苦涩,他本以为天衣无缝的局,面对陆沅知,似乎从来没有赢面,她当真就是那个变数吗? 有了申若泠研究出来的解药方子,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至少不用再为中毒的百姓而担忧,陆沅知和顾长宜需要做的就是去抓捕那些“毒源”。 这个过程,顾长宜本来以为会很困难,但是他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按照陆沅知指定的地方去抓人,没过几天,就将那些“毒源”都抓到了。 顾长宜看着那些被抓到的“毒源”,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陆沅知:“你怎么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 第375章 密谋再起 “殿下还记得城外的那些流民吗?” 听到这个问题,顾长宜有一瞬间的愣怔,那些人他根本就没有重视过,又怎么会记得呢? 陆沅知看到他这个反应,立刻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我们今日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地抓住这些人,是因为陆初的善心。这些毒源是跟流民一起过来的,最了解他们的人自然是那些流民。” 顾长宜的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滋味,他想起了那些让他去安置的流民,可是他并没有办好这件事。 “本太子会追赏那些流民。” 听到顾长宜有些生硬的话,陆沅知感慨了一句:“殿下跟皇后娘娘还真是不一样的人。” “什么?” “皇后娘娘原本是不用亲自照顾九皇子的,她冒着被传染的危险都要做这件事,是她在告诉所有人,她与那些要被你们舍弃的百姓是站在一起的。” 陆沅知笑了一下,但笑意并不达眼底,“太子殿下,您没有皇后娘娘的心怀,护不住大历的子民,您将来的路该怎么走呢?” 陆沅知说完这句话就走开了,只留下顾长宜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入夜,沈观澜来到了一处后宅院落,他直接推开了一间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并没有点灯,一片黑暗。 借着月色,可以隐约看到一个男子坐在桌子后面。 沈观澜在男子对面坐下了,开口说了三个字:“失败了。” 男子的喉咙中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不愧是陆沅知,我以为她会在焚烧计划完成之后才发现所有的真相,没想到她发现的这么快。” “你密谋了这么久,功亏一篑,真是可惜了,你以后未必还有机会走出这个牢笼。”沈观澜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嘲讽。 男子丝毫不在意:“你本想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得到皇上的重用,不也同样失败了吗,而且以后皇上都不会再用你了,你的处境也不太妙啊。” 沈观澜的眼底闪过暗色:“到了这个时候就别再留什么后手了,你的下一步到底要怎么走?” “除太子!” 听到这三个字,沈观澜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在开什么玩笑,以皇上对太子的喜爱,除非太子谋反,否则他绝对不会废太子。太子虽然人蠢了些,但是他断然不会做出谋反的事情。” 男子轻笑出声:“你说的对,皇上的确不会主动废太子,但若是太子主动请废呢?” 沈观澜眼睛微微眯起:“你就这么肯定太子会主动请废?” 月头西斜,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似乎更为明亮了一些,恰好照在了男子的脸上,赫然是已经被废了信王之位的顾长曜。 顾长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的那位皇兄,我难道还不清楚他的性子吗?” 沈观澜有些怀疑地看着顾长曜,顾长曜继续问道,“至少这一次,我在皇上身上走的棋没有走错?” 听到这话,沈观澜倒是放下心来,确实,若非陆沅知最后搅局,事情会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不会出任何的意外。 “若是陆沅知这一次也从中阻拦呢?” “按理来说,这一次轮不到她出面。” “你接下来要走哪一步棋?” “当然是太子的软肋,太子妃了。” 沈观澜疑惑:“你确定太子妃会听你的?” “太子妃不需要听我的,只需要听温家的话就行。”顾长曜看向沈观澜,“这件事还得需要你出面,毕竟其中还牵涉到你的故人。” “故人?” “申若泠。” …… 沈观澜和顾长曜商量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没有久留,很快就走了。 在沈观澜离开之后,云淮走了进去,这一次,屋子里的灯已经点亮了。 “这个沈观澜当真能把事情办好吗?”云淮对沈观澜也是一脸的不信任。 “他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沈家也就没有复起的可能了。”顾长曜问道,“云旎那边还顺利吗?” 云淮点了点头:“很顺利,如今太子府的后宅很不安宁,温雪那样的性子已经对云旎动手了。” “很好,只有逼急了温雪,才能让顾长宜方寸大乱。” 云淮有些迟疑地问道:“殿下,苍凌那边应该不会出问题?” “陆沅知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想到我还会继续布局,至于其他人,就更不足为虑了。”顾长曜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跟林子规的婚期是不是定下了?” 云淮点头:“已经定下来了。” “好歹是我曾经的未婚妻,她的大婚之日我该送她一份大礼……” —— 废王府的后巷,陆沅知和林子规站在暗处,看着沈观澜离开。 直到沈观澜走远了,陆沅知才开口道:“你看,我就说顾长曜和沈观澜有问题?” 林子规是今天傍晚才暗中归京的,他回京之后立刻就去见了陆沅知,陆沅知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告知他之后,林子规对沈观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产生了疑问。 “我以为他只是跟苏棠有勾连,没想到他连顾长曜都没有放过。” “对于沈观澜来说,只要能够实现他的目的,他可以跟任何人合作。” 林子规看向被封的王府:“没想到顾长曜的心思竟然会深到这种程度。” “顾长曜这个人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陆沅知说道,“他从出生就注定要成为顾长昱的垫脚石,这样的人要么就是当一个听话的傀儡,要么就是在暗中筹谋着翻身。 很显然,顾长曜的野心不小,温家到头来是养了一只白眼狼,不过温家对顾长曜那种态度,也不怪顾长曜那样对温家。” 林子规想起了陆沅知和顾长曜曾经的婚约:“你对他倒是挺了解的。” 陆沅知听出了林子规话语中的酸意,调侃道:“那都多久的事情了,你竟然到现在都还记着呢?” “这种事情我想忘也忘不掉?” 陆沅知若有所思:“我怎么记得当初我和顾长曜的婚事之所以能够定下来,其中还有某人的促成呢。” 往事历历在目,林子规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做的事情,恨不得给过去的自己几拳,他当时怎么就会同意促成陆沅知和顾长曜的婚事呢? 这样一想,林子规更气当时的自己了,索性就揭过不谈:“这戏也看完了,我们回去。” 第376章 身份暴露 两人走下无人的长街之上,月光倾洒在两人身上,透着一种静谧的美好。 陆沅知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林子规的手背,林子规含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你还记得你假扮太医入府的时候吗?” 林子规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对于我来说,那个时候的你是我唯一的生路。” “就算是没有我,你同样可以走到今天。” “但我会花更多的时间,甚至会遍体鳞伤。若不是你不计后果地帮我,我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一路走过来?”陆沅知笑道,“所以,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再记得了,毕竟都过去了。” 林子规知道陆沅知说的是她与顾长曜的那段婚约:“我哪有不开心,我只是觉得当初没有更好地护着你。” “那时的你我可以说是站在对立面的,我甚至不敢肯定你愿不愿意帮我,但你还是出面了,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保护。”陆沅知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林子规,“其实有些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回来的更早一些,会不会能够再早一点将你从那段黑暗的经历中救出来。” “已经足够了。”林子规回的郑重而又认真,“你能够重来一次,已经是命运对我最大的眷顾。” 透过林子规的双眸,陆沅知似乎看到了他最为澄澈的内心。 其实这个世道对林子规是最为不公的,他的过往几乎是一片黑暗,他从黑暗中一步步走来,却没有怨天尤人,始终坚定着最初的信念,一直走到了今天。 陆沅知不知道林子规那段最为痛苦的时间是如何撑过来的,但是她很感激林子规从痛苦中走出来,走到了自己面前。 无论是这一世的林子规,还是上一世的盛意,都弥补了陆沅知生命中的遗憾。 “那个……打扰一下。”申若泠的声音响起,“你们现在有空吗?” 陆沅知没想到申若泠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了?” “就是那个毒药的事情,我觉得还是要跟你们再说一下。”申若泠解释道,“我也是担心生出其他的变故,早点说清楚为好。” 申若泠之所以能够在紧要关头将解药研究出来,是因为林子规将毒囊及时送回京城。 她一开始也以为是纯粹的毒药,但所有的解毒之法都行不通,所以申若泠就想到了蛊。 换了方向之后,申若泠立刻就有了收获,她意外地发现这毒粉是蛊虫尸身研磨出来的。 最让她震惊的是,这种蛊虫出自古姜。 “所以这毒囊殿下是从何处发现的?”申若泠问道。 林子规的脸色微沉:“是苍凌的人。” “那苍凌之中很有可能藏有古姜之人,古姜之外的人绝对不可能有这种蛊虫。” 陆沅知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古姜之外的人能够解这种蛊毒吗?” 申若泠摇了摇头:“所以现在京城脱险,对方已经猜到这京城之中有古姜一族的人,我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 —— 有了申若泠研制出来的解药,那些还在病区里的人经过了几日的调养,很快就恢复了。 陆荞走出病区的时候,心中不无感慨。 她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苏少禹,心绪复杂。 苏少禹并没有看出陆荞略显沉重的心情,笑着说道:“我们终于出来了。” “你家里的人应该很着急了,你快回去。” 苏少禹不放心陆荞:“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反正我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陆荞看向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陆家来人接我了。” 镇远侯府的马车自然有标识,陆荞一眼就认出来了,而陆初、陆湘和陆冉恰好也在这时从马车上下来,往这边走了过来:“陆荞,我们来接你回去啦。” 三人走近了,陆初一眼就看到了苏少禹,故意打趣道:“苏公子当初明面上是和我一起离开了这里,后来就折返回来,这是放不下陆荞?” 陆初说这句话是想要点破苏少禹和陆荞之间的那一层尚未言明的情愫,苏少禹想要说什么,陆荞就先开口了:“苏公子是个好人,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都要留下来,我们应该感激他,而不是再让他有心理负担。” 这句话,代表着陆荞再度将苏少禹推远了。 陆初有些诧异地看着陆荞,她没有想到陆荞会说出这些话。 苏少禹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受伤的神色:“你们先送陆荞姑娘回府,她这段时间都没有休息好。” 陆荞看向苏少禹:“改日我必当登门道谢。” 直到那辆马车走远了,苏少禹的眼中才闪过落寞之色。 就在这时,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后,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看来你还是没有得到陆荞的欢心。” 苏少禹回头一看,发现是苏惠宁,没好气地说道:“如今京城还乱着呢,你怎么出来了?” “我是担心你因为没有人来接而感到失落,这才大发慈悲地走了这一趟,你竟然不领情?”苏惠宁故意这么说,是为了减轻苏少禹心中的伤感。 苏少禹看出了苏惠宁的用意,他笑了一下:“你别担心,你哥哥我哪有这么脆弱。” 苏惠宁怀疑地打量了他一眼:“你确定?实在不行,就让娘亲出面呗。” 苏少禹摇了摇头:“如果她不喜欢我,强求也没有什么意义。” 苏惠宁没有想到苏少禹会说出这句话来:“苏少禹,我发现你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苏惠宁思索片刻,说道:“好像更傻了。” 苏少禹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转身走了,苏惠宁立刻跟上上去:“你等等我啊……” 这一边,陆荞几人回到了陆府,陆初特意支开了陆湘和陆冉,自己跟陆荞一起往院子那边走去。 “陆荞,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陆初问的直白,陆荞却开始装傻了:“我现在就想着回去多陪陪姨娘,我离府这么久,姨娘肯定很担心我。” “陆荞,你知道我说的是苏家公子的事情。”陆初问道,“你当真看不出来他对你的心思吗?” 陆荞知道自己是躲不开这个话题了:“我对他没有任何心思。而且我虽然出身侯府,说到底只是一个庶女,他是苏家嫡子,他跟我之间永远都没有可能。” 第377章 难以支撑 “陆荞,你到底是对他没有心思,还是自觉身份有差才不敢有心思?”陆初说道,“其实苏家之人不会有什么门户之见,而且……” 陆荞打断了她的话:“陆初姐姐,我想的很清楚,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我对他没有任何的欢喜。” 陆初见状,没有再劝什么:“你若是对他当真没有任何心思,就早些断了他的念想,苏公子心思单纯,他不会放弃的。” 陆荞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陆初见陆荞情绪低落,连忙说道:“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我们跟苏家的关系是靠沅知连起来的,若是闹出点什么事情来,为难的还是她。” 陆荞明白陆初的意思:“这些事情我都懂。现在想想,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谁会想到当年还与陆沅知针锋相对的陆初,如今会为陆沅知考虑的如此全面? 现在的陆家虽然人少了很多,但意外的让她感受到了许多温暖,在这样温暖的包围之下,她已经越来越舍不得离开了。 “时间过得再快,我们只要都在这里,也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听着陆初的话,陆荞的心中生出了几分难言的酸涩痛楚,她也不想离开啊! 院子门口,舒姨娘一直在等着陆荞,见到陆荞和陆初迎面走来,当即走上前去:“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陆初没有打扰陆荞和舒姨娘说话,先行离开了。 舒姨娘和陆荞走进了院子里,舒姨娘看着陆荞的模样,满是心疼地说道:“你这一场病,又瘦了许多。你本来身体就不好,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没有研制出解药方子,你让姨娘怎么办?” 陆荞拉着舒姨娘坐下,她握住了舒姨娘的手:“我回来了,以后应该哪里都不去了,就在这里陪着你。” 听着陆荞的话,舒姨娘的心中一颤,一股巨大的悲哀的在她的心底弥散开来:“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还剩下多久的时日?” 舒姨娘刚刚问完这句话,陆荞猛地就开始咳嗽,她拿出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咳嗽声止住之后,她拿下帕子。 如今她咳出来的血已经不是鲜红的了,而是透着黑色,血量也比之前更多了。 舒姨娘看着陆荞咳出来的血,脸色大变:“荞荞,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陆荞苦笑了一下,透过打开的窗户,她看向了外面:“应该还能撑过这个年节。” 听到这句话,舒姨娘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下来。 她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悲伤都化作了眼泪,她甚至不能哭的大声,生怕被外面的听到发现异常。 陆荞拿了另外一方干净的帕子给舒姨娘擦拭眼泪:“娘,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冷,我觉得我等不到明年的春暖花开了……” —— 御书房中,林子规和陆沅知站在了顾衍面前,顾衍看向林子规,问道:“你此去西境,查的如何了?” “苍凌那边有古姜一族的人,这一次传过来的是蛊毒,而非寻常毒药。申若泠解了京城的危局,只怕已经有人猜出了她的身份,接下来应该要对付她了。” 闻言,顾衍沉思片刻:“留着她本就是为了钓出那背后的人,如果有人站出来指证她,不正好实现了她的价值吗?” 陆沅知和林子规都听出了顾衍要放弃申若泠的意思,顾衍的心思自然早就被两人猜到了。 “皇上,申若泠是此次解了蛊毒的有功之人,若是她出了事,只怕难以服众。” 在大历的大夫和太医都撤出去之后,只有申若泠留在了当初注定要被焚烧的病区,研制出了蛊毒的解药。 正如林子规所言,若是他在申若泠被指认古姜一族的人之后杀了她,确实会让民心不稳。 顾衍再度问道:“你们确定申若泠只会古姜的巫医之术?” “古姜的三大秘术她并未学过,这一点皇上放心。” 听着林子规的回答,顾衍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她的巫医之术着实精湛,死了有些可惜,或许以后留着还有用。” 想了想,顾衍又问道,“苍凌那边的人是如何将蛊毒带入大历的?” “西境军中出了叛徒。” 听到这个回答,顾衍脸上立刻有了怒意:“你说什么?” “西境军中有人与苍凌之人里应外合,苍凌国人偷渡入大历,然后集结大历边境流民同来京城,他们混迹在流民之中,既能隐瞒身份,又能利用流民扩散蛊毒。” 林子规看到顾衍愈发黑沉的脸色,继续说道,“幸好陆家陆初先注意到了在城外的流民,及时救济了他们,这才延缓了那些苍凌人的计划,而且也是因为那份善心,让那些流民主动开了口,否则京城的局势会更加难以收场。” 顾衍点了点头:“这一次陆初确实有功,而且沅知你也提前发现了苍凌的诡计,朕会让人将嘉奖之物送去镇远侯府。” “多谢皇上。”陆沅知的谢恩并没有什么情感。 言归正传,顾衍还是更担心西境那边的情况:“西境军中的叛徒都抓住了吗?” “本王已经协助陆隽拔除了西境军中大部分的叛徒。” “还有叛徒没有找到?” “找到了。” 顾衍皱了皱眉:“为什么不抓?” “皇上觉得苍凌会因为一次蛊毒的失败就放弃对大历的谋划吗?而且京城之中定然有人与苍凌合谋,若是将叛徒全部抓出来,反而会让我们对苍凌下一步的行动一无所知。 而且留下一些人,既能迷惑苍凌,也能让他们产生危机感,迫使他们早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毕竟他们没有第二次在西境军中策反将士的机会了。” 顾衍知道这些事交给林子规去办是绝对稳妥的,但是现在镇守西境的人并非林子规,所以他的心中还是有些疑虑:“你确定陆隽在这件事上能稳得住吗?” “只要苍凌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之内有行动,陆隽就一定能够稳得住。” “若是苍凌一直没有行动呢?” “那陆隽就会击杀那些特意留下来的叛徒。” 听着林子规的回答,顾衍点了点头:“至少现在西境那一边的情况朕不用担忧了,只是我们能在西境开始下一步动作之前,找出京中与他们有勾结的反贼吗?” 第378章 贤妃的算计 顾衍现在最忧虑的是还潜藏在京中的反贼,若是找不出那个反贼,他寝食难安。 林子规和陆沅知已经猜到了那个人是顾长曜,但没有证据的事情,顾衍不会相信,所以还是要逼顾长曜出手。 但现在顾长曜的底牌还没有用完,他不会主动出手的,为今之计只能先消耗他的牌面。 “皇上,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林子规回道,“那个人应该比我们更着急。” 顾衍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现在只能等吗?” “是。” 顾衍叹了一口气:“行了,你们下去。” 林子规和陆沅知从御书房出来之后,陆沅知问道:“你有没有发现皇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林子规回想起顾衍方才的模样:“他的脾气比之前更暴躁了,而暴躁会让一个人丧失最基本的思考和判断。” “看来已经有人在对他出手了。” 林子规问道:“你想怎么做?” “这或许也是我们的机会。” 林子规明白了陆沅知的意思:“看来你早就意识到了皇上的不对劲,只是你想推动这个过程。” “我们再怎么拦,也拦不住有人自取灭亡,更何况,现在的局势我们还能稳得住,就看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能不能忍得住了。” 林子规看出了陆沅知眼底的杀意,他知道,陆沅知已经下定了决心。而不管陆沅知做出任何决定,他都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陆沅知看了一眼后宫的方向:“皇后娘娘和九皇子大病初愈,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 陆沅知原本是可以一个人去探望林疏月的,但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问了林子规,是因为她知道林子规心中担忧林疏月,所以特意喊他一起去探望。 林子规笑着点了点头:“走。” —— 未央宫的宫门时隔多日之后再次打开,不少人都上赶着来探望林疏月,但都被林疏月拒之门外。 陆沅知和林子规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贤妃和温嫔。 “你们也是来探望皇后娘娘的?”贤妃看了一眼未央宫的方向,“只怕你们要失望了,皇后娘娘现在不见外人,你们还是回去。” “这里是皇后娘娘的未央宫,就算是皇后娘娘不见我们,她自会派人出来传消息,就不劳贤妃娘娘费心了。” 陆沅知回完了话,就继续往前走去。 贤妃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盯着陆沅知的背影,等着看一场好戏。 可是贤妃看到的是,丛嬷嬷亲自出来将陆沅知和林子规领了进去。 看着这一幕,贤妃只觉得自己的脸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林疏月不见她们,但是见了陆沅知和林子规。 站在贤妃身边的温嫔开口:“看来皇后娘娘是对你我二人心怀芥蒂。” “她对我们有什么可不满的?”贤妃抱怨道,“这次的冰鞠原本应该是皇后负责的,我们替她挡了灾,她就该偷着乐了。” “看来我们今天是见不到皇后了,先回去。” 看温嫔转身离开,贤妃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温嫔,你这几日看着一脸忧愁,是为了睿王的事情?” “嫔妾不明白贤妃的意思。” “皇上如此看重太子,日后太子继承大统,咱们两个人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贤妃感叹了一句,“可惜本宫膝下无儿无女,没有什么倚仗,不如温嫔你好歹还有两个皇子。” “贤妃莫不是忘了嫔妾的位份是如何降下来的?” 贤妃笑道:“虽然一个皇子不成事,但你不是还有另外一个皇子吗,总归是有指望的。” “贤妃娘娘有话就直说。” “本宫好歹也是妃位,膝下无子女。络嫔产子去世之后,九皇子最该养在本宫的膝下,哪能什么好处都让皇后得了去?”贤妃意有所指,“再这样下去,这后宫当真就要没有你我的容身之处了。” “贤妃想要抚养九皇子,你该自己去跟皇上商量,跟嫔妾说有什么用呢?” “温嫔,明人不说暗话,你难道不想除掉皇后吗?” 温嫔停下了脚步,看向贤妃,这一刻,温嫔在心中怀疑这个贤妃到底是有多蠢,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当然知道贤妃的意图,无非就是想跟自己联手从林疏月手里抢走顾长宁,可是贤妃有什么让自己帮她的价值吗? 这样一想,温嫔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贤妃确实有那么一点价值,她想要空手套白狼,自己为什么不能趁机设计她呢? “嫔妾若是帮了你,能得到什么?”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只要本宫能够得到九皇子,定然能帮你复位。” 温嫔假意思考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嫔妾自然不能辜负了贤妃娘娘的好意。” 看到温嫔同意,贤妃立刻就笑了:“本宫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只要没有皇后,这后宫不就是你我的天下了吗?” 温嫔又敷衍了贤妃几句,贤妃才离开了。 确认贤妃离开之后,温嫔贴身伺候的嬷嬷走了过来:“娘娘,您可不能相信贤妃说的话,她这人就是一条毒蛇。” “嬷嬷不必担心,一条愚蠢又自大的毒蛇才是最好的武器,她想要利用我,又怎么知道不会成为我手里的棋子呢?” 听着温嫔的话,那嬷嬷才放下心来:“娘娘,丞相那边传了消息过来。” “父亲那边怎么了?” 嬷嬷低声在温嫔身边耳语了几句,温嫔听完之后,眉头微微皱起:“你确定消息是真的?” “既然是相爷传进来的消息,相爷那边肯定是证实过的,只是眼下还不确定谁来当这个揭发的人。” 温嫔想了想,说道:“如今太子妃被流言缠身,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若她办成了这件事,对她的名声只有好处,这件事就让太子妃去办。” “是。” 温嫔知道兄长将这件事告诉自己是为了什么,无非是希望自己出面首告,事成之后指不定就有望复位了。 可温嫔现在不敢做这么冒险的事情,温雪出面才是最好的。 温雪怎么说也出身温家,她有功,温家与有荣焉。 若是出了事,温家自然也有办法从其中脱身,不会被温雪牵连。 “娘娘,下雪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去。” 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温嫔伸手接住雪花,看着雪花在自己的掌心融化,她叹了一口气。 曾几何时的她任性妄为,可在她失去了那些倚仗之后,每走一步都必须格外小心,不然她就会粉身碎骨! 第379章 提醒 陆沅知和林子规走进内殿的时候,正好看到林疏月在喂顾长宁牛乳。 “不用多礼,来了就坐。”林疏月示意两人在椅子上坐下。 在两人坐下之后,林疏月继续说道,“本宫知道,你们是担心本宫的情况才特意来的,现在看到人了,能放心了?” 顾长宁的牛乳恰好都喂完了,林疏月就将他交给乳嬷嬷:“带他下去睡会儿,他刚刚恢复,现在要多休息。” 在顾长宁被抱出去之后,林子规开口:“娘娘这一次冲动了,您不该亲自去照看九皇子的。” “其实本宫很清楚这一次的病来的蹊跷,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束手无策,难道本宫就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将那些病人都焚烧尽了吗?” “真的到了那一步,皇上不会放过娘娘的。” 林疏月笑的淡然:“本宫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岂会不知道他的性子?正因为知晓他的选择,才必须走出这一步,若是本宫跟那些病人一起被烧死,就可以压住动乱。” 在所有百姓的眼中,连一国皇后感染了时疫都是一样的结果,他们纵然再悲痛、再不甘,还是会认命。 看着沉默的林子规和陆沅知,林疏月安慰道:“本宫此举并非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大历的安稳。本宫身为大历的皇后,既不能舍下那些百姓,也不能不管事情发生之后的乱象,这是本宫当时唯一能够选择的路。 幸好,你们查出了时疫的真相,并且在最关键的时刻研制出了解药,才避免这一场灾祸。” 在很多人的眼中,林疏月这个皇后着实有些软弱了。 但是在陆沅知心中,林疏月是最好的皇后。 她看似软弱,实则是最坚强的那个人。 在经历了丈夫和子女的背弃之后,她依旧担起了属于自己的责任。 林家能够给林疏月的助益只有名声,哪来的实权? 后宫之中那么多的妃嫔,背后的关系千丝万缕,如当年温嫔还是温贵妃的时候,就连顾衍都要忌惮温家的势力。 可林疏月管辖后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乱子,这其中要花多少心思? 在这后宫之中的人,有几个人不是如履薄冰,就连林疏月也不例外。 但林疏月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会想到宫外的百姓,甚至会念及整个大历的安稳。 她不是软弱,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身边的人,去保护整个大历的子民。 “娘娘,这些年来您很累?”陆沅知问道。 在陆沅知面前,林疏月没有隐瞒,她点了点头:“确实很累,中间甚至几度撑不下去了。可是在这后宫里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哪有不累的? 这样一想,本宫好歹还是皇后,地位尊崇。不管当初是否愿意做这个皇后,只要坐在这皇后位置上一天,就要尽一天的责任。” 说着,林疏月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悲意,“而且你们这一路走来,也很累?” “正如皇后娘娘所言,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再累也只能走下去。” 林疏月倏然就笑了:“其实本宫不希望你和子规的身上有那些枷锁,若是有一天可以放下那些枷锁,就放下。” 陆沅知笑了一下:“希望能等到那一天。” 听着陆沅知的这句话,林疏月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沉浸在那些回忆之中不过片刻,就主动问道:“你们今天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看本宫?” “娘娘有没有去查九皇子为何染病?” “还没有来得及,难不成长宁染病有其他缘由?”事关顾长宁,林疏月当即就紧张了起来。 陆沅知问道:“当时宫外的情况那么严峻,皇后娘娘对后宫的管束应当更严?” “这是自然。” “可最先染病的人竟然是在未央宫的九皇子,皇后娘娘不觉得奇怪吗?” 事情发生的太过仓促,情况又紧急,当时林疏月并没有来得及深想此事,后来又一直照看顾长宁,她自己也病了之后更是没有精力去想这件事。 此刻经过了陆沅知的提醒,林疏月的脸色当即就冷凝了起来:“的确,事情发生的太过于凑巧,就算是后宫之中有人先染病,也绝不可能是长宁。 看来是有人心怀不轨,想要趁机害死长宁。本宫是抚养长宁的人,若是长宁患病而死,那就是本宫照看不周。再加上后宫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本宫身为皇后难辞其咎,这后位当真就是坐不稳了。” 这一刻,林疏月明白了那人的谋划,心底升出了阵阵凉意。 她并非害怕这个人的手段,而是愤怒于此人在那种紧迫的境况下还要出手害人,为了把她这个皇后拉下台,当真是一点都不顾忌人命,当真是该死! “此招并不高明,但胜在有用。只是那个人没有想到娘娘您会执意亲自照看九皇子,甚至染上了病,这才计划失败。” 这世上的事情,本就是因果循环。 林疏月是为生民请命,不惜以自己的命做赌注,也正是因为林疏月的这个举动,让那人的计划落空。 “这件事本宫会暗中调查,若是放在明面上定然会打草惊蛇,只有让那个人以为本宫什么都没有发现,她才会放松警惕。” 陆沅知起身:“皇后娘娘眼下还有事情要办,臣女就先告退了。” 既然要调查,那必须尽快行动,不然证据很有可能会被那个人抹掉,那就来不及了。 林疏月点了点头:“今日本宫就不留你们了,你们在外头也要万事小心。” 说着,林疏月看向了林子规,“子规,你要保护好沅知。” 林子规应道:“我定然会好好保护她。” 两人走出殿门,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雪,丛嬷嬷拿了一把伞过来:“这雪下的大了,殿下和陆姑娘还是撑伞。” 看到丛嬷嬷手里只有一把伞,林子规的眼底闪过浅浅的笑意,他伸手接过伞:“多谢嬷嬷。” 说着,林子规撑开伞,举在了自己和陆沅知的上方:“我们也该走了。” 两人一同迈步走进了大雪之中,看着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的身影,丛嬷嬷的脸上闪过欣慰之色。 林家,总算是有这么一个人,能够与自己的心悦之人相伴相守了…… 第380章 真正的开始 林子规送陆沅知到了镇远侯府,府门口,下人们正在为了即将到来的新年张贴对联。 看到这一幕,陆沅知才意识到,还有两日就是除夕了。 这一路走来,家家户户过年的喜气并不浓厚,到底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众人心有余悸,大家已经没有了什么过新年的心思。 “沅知,你回来了。”郑氏看到陆沅知,连忙走出来,“你回来的晚了些,刚才宫里来人给你和陆初送了不少赏赐,单子我已经交给汤嬷嬷了,她去清点入库了。” “劳烦二婶费心了。” “我能费什么心,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郑氏看到了站在陆沅知身边的林子规,赶紧上前行礼:“邺王殿下可要进去坐坐,喝杯热茶?” 郑氏就没有想过林子规同意,她只是说了一句话场面话,但是林子规点头了:“可以。” 林子规这出乎意料的举动,打了郑氏一个措手不及。 陆沅知笑着说道:“二婶,邺王殿下不挑茶,你安排就行。” “那我就先去安排了,你带着邺王殿下在府里转转。”郑氏转身正要走,似乎又想起了,停下脚步,看向林子规的目光中透着迟疑,“殿下喝完茶之后,要不要再顺便用了饭?” 现在天色将晚,若是林子规在府里转一圈再回去,就难免会错过饭点,所以郑氏还是觉得自己要先问清楚。 林子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陆沅知。 陆沅知开口道:“殿下用饭也不挑,按照平时的菜色就行。” 这就是要留饭的意思了,郑氏点了点头:“好。” 看着郑氏离开的背影,林子规笑道:“你现在倒也会使坏了。” “我可是跟你学的。你明明知道二婶只是客套一句,你就是故意的。既然茶都喝了,就一起用个饭,我也想带你先见见我的家人。” 陆沅知这是特意要带着林子规正式与自己家里的人见一面,林子规顿时就意识到今天这顿饭不简单,心里竟然生出了些许紧张。 “我觉得我得先回去一趟。” 陆沅知一脸好笑地问道:“怎么,一顿饭就让咱们天塌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邺王殿下退缩了?” 林子规伸出手轻轻地在陆沅知额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第一次正式登门,我不得准备点见面礼?正好你也了解她们的喜好,跟我一起去挑一挑。” 陆沅知没有拒绝:“行,走。” —— 等两人再次回来的时候,身后的侍从手里已经多了不少礼品。 陆沅知带着林子规走进了正堂,郑氏已经带着陆家的几个小辈在等了,其中自然没有陆彦舟和陆书珩这两个碍眼的。 郑氏是个聪明人,知道陆沅知今天带林子规入府是为了见她们这几个走的近的人,所以连陆绥那边都没有派人去通知一声。 见几人要行礼,林子规摆了摆手:“不用行礼,都坐。” 说着,林子规率先落座,其他人见他坐下了,才敢坐下。 “今日算是本王初次正式来镇远侯府见沅知的亲人,略备薄礼,也不知你们喜不喜欢。” 在林子规说话的时候,侍从已经将为她们每个人单独准备的礼品放在了她们的手边上。 她们面面相觑,还是年纪最小的陆湘率先打开了送给她的礼物,看到里面是她想要了许久的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她的眼中满是喜色:“多谢殿下。” 见状,其他人都纷纷打开了各自的礼品盒,里面装着的东西都是她们喜欢的。 其实她们很清楚这些东西是陆沅知挑的,但林子规能有这份心,想到要给她们准备礼物,已经是很难得了。 至少这可以证明,林子规很重视陆沅知,所以他才不会轻慢了陆沅知身边的人。 这样一想,她们心中对林子规的畏惧也就淡去了不少。 林子规端起了给自己上的茶,喝了一口:“好茶。” “殿下喜欢就好。”郑氏应和道。 陆沅知看天色不早了,说道:“这茶也喝了,我们该用饭了?我今天在外头奔波了一天,又累又饿。” 陆沅知鲜少会说出这些抱怨的话,她用轻快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是想要淡化林子规带来的压抑。 果然,陆沅知开口之后,场面顿时就没有那么压抑了,郑氏连忙招呼着大家用晚饭。 等大家围着饭桌坐下之后,陆湘几人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们竟然真的会有跟林子规坐在一张桌子上,就像是一家人一样一起吃饭的一天。 她们心中畏惧的并不是临襄的邺王,而是曾经的钊钥司掌司使盛意,这是在每一个大历人的心中都无法完全抹去的敬畏。 菜上全了之后,郑氏说道:“家常便饭,殿下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林子规拿起了筷子:“大家一起吃。” 林子规发话之后,其他人才敢动筷子。 真正地吃起饭之后,众人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紧张,气氛反倒是松快了下来。 “沅知,今年还会有皇家夜宴吗?”郑氏开口询问,皇家夜宴是在新年的前几日举办,按照惯例,往年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但今年还没有动静。 郑氏问这个问题,还是想再确认一下,毕竟参加皇家夜宴是要早做准备的。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如今人心还未定,取消皇家夜宴也有可能。 陆沅知想了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皇家夜宴会照常举办,只是这时间会往后移。” “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了,难不成今年的皇家夜宴要在除夕举办?”郑氏否定了这个想法,“年前出了这样的事,虽说已经了结了,但大家心里头都害怕着呢。” “二婶,你觉得这件事结束了吗?” “那些病人都痊愈了,难道还没有结束吗?” 这一次不用陆沅知回答,陆初就摇了摇头:“没有结束。” 郑氏有些诧异地看向陆初:“什么意思?” “城外的流民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聚集到这里来,再怎么样也得查清楚西境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初心中有一种预感,“我总觉得,这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 听陆初提到西境,郑氏心中咯噔一下,毕竟她的夫君现在就在镇守西境。 郑氏正欲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了陆绥的声音:“邺王殿下亲临侯府,你们怎么也没有人通知本侯一声?” 第381章 陆绥的算计 在陆绥走进来的那一瞬间,整个场面都有些凝滞住了。 陆绥的目光落在了林子规身上,他的打量肆无忌惮了,似乎觉得陆沅知嫁给了林子规,那自己的身份就在林子规之上,所以他连礼都没有行,站在那里,等着林子规主动请他入座。 “本王今日入府并非是为了见侯爷,所以就没有人让人通知你,免得打搅了侯爷。” 陆绥听出了林子规语气中的不善:“殿下别忘了,本侯是沅知的父亲。” 林子规站起身,缓缓地走向陆绥,周身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慵懒与矜贵。 看着林子规向自己走来,陆绥的心中生出了片刻的慌张,随即他告诉自己要镇定下来,这里是镇远侯府,林子规不敢对自己做什么。 林子规站在陆绥面前,不带感情地笑了一下,随后出手按在了陆绥的肩膀上,力道之大,一下子就让陆绥跪了下来。 陆绥想要站起身,但是林子规的手恍若有千斤之重,看似漫不经心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实则彻底让他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陆绥有些狼狈地抬头望着林子规。 “皇上总是说侯爷是个聪明人,怎么如今连礼仪规矩都要本王亲自提点了呢?” 陆绥看向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动作的陆沅知:“陆沅知,你就这么看着你的父亲被你未来的夫婿欺辱吗?” “怎么会是欺辱呢?难道以父亲的身份,见了邺王不需要行礼吗?”陆沅知反问,“父亲别忘了,将来女儿嫁给了邺王,你见了我也是要行礼问安的,还是要早点习惯。” 陆绥自然是听出了陆沅知言语中的讥讽之意:“陆沅知,这就是你的孝道吗?” “我就是太看重孝道了,所以在那一年落水之前一直像个傻子一样任由你们摆布。”陆沅知笑了一下,笑容中透着几分冷意,“若不是因为孝道,父亲以为自己还能过的这般顺遂吗?” 陆绥看着陆沅知,冷笑道:“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一朝攀附上了权贵,就忘记了自己的根,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能。” 陆绥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的肩膀宛如碎裂了一般的疼痛,他痛呼一声,再度看向林子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恨意:“邺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为自己未来的王妃出头吗?” “镇远侯今天晚上硬气的很。”林子规收回手,淡然道,“看来镇远侯是另外有了倚仗,已经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提醒侯爷一句,可别上错了船,最终船毁人亡。” 陆绥有些艰难地站起身:“这就不劳邺王费心了,本侯不需要上任何人的船,怎么会船毁人亡呢?” 林子规没有再提这件事,他看向饭桌:“这桌子上的菜都快吃完了,侯爷才来,是不是晚了些?” 陆绥总觉得林子规话里有话:“本侯觉得来的正是时候,这一桌饭菜结束了,下一桌就该开始了。毕竟吃别人的残羹冷炙,哪有新开一桌来的有意思?” “就怕这下一桌上的不是侯爷想要的菜色,后悔了,连桌都下不了。” “婚期将近,邺王还是多在婚事上费心,本侯的事情就不用邺王操心了。” 陆沅知恰好在此时站起身:“这晚膳也用完了,臣女送殿下。” 林子规看向陆沅知,笑意柔和:“好。” 见陆沅知和林子规走了,郑氏就带着几个姑娘们往外走去,在陆初从陆绥身边经过的时候,陆绥开口:“陆初,你留下。” 陆初停下脚步,有些不解地看向陆绥。 直到其他人都离开之后,陆绥才开了口:“陆初,如今陆沅知婚事已定,陆荞的婚事有皇后做主,你别忘了你的婚事还是需要本侯做主的。” 陆初听出了陆绥话语中的威胁,她淡然一笑:“原来父亲还记得我们是您的女儿,在您的心中,对我们可有过一丝一毫的真心?” “本侯养了你们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父慈子孝,父不慈,让子女如何孝顺呢?”陆初说完这一句话,就直接转身走了。 看着陆初没有任何迟疑地离开,陆绥的心中翻涌起愤怒之意,不管是陆沅知,还是陆初、陆荞,就没有一个让他顺心的。 陆初之所以敢这么说,就是因为她料定了自己刚刚被皇上嘉奖,陆绥不敢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出手。 至于以后,陆绥就未必还会有时间算计自己的婚事了。 这样想着,陆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苦涩的笑容,曾经的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她有一天会和父亲走到反目为仇的地步。 这一边,陆沅知单独送林子规出府,没有让任何人跟着。 “今天陆绥的出现,是他背后之人的有意试探。”林子规问道,“你觉得陆绥站在了谁的船上?” “沈观澜!” “这么肯定?” “因为顾长昱永远都不可能违逆顾衍曾经说过的话,即便他将来有继承江山的一天。” 顾衍当日所言,是绝了陆彦舟和陆书珩继承侯府的可能性,只要下一个皇帝还是姓顾,那不管是陆彦舟还是陆书珩都不可能继承侯府。 所以陆绥就打起了其他的主意,如果改天换地,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林子规难得有些不解:“陆彦舟那个样子,已经没有后嗣的可能,这样一个废人有什么资格继承侯府?” “陆书珩以后会有子嗣,到时候可以让陆彦舟过继他的孩子。”陆沅知将陆绥的心思看得透透的,“其实父亲担忧的从来不是这侯府是否后继有人,而是他如果想要保陆彦舟的一生无虞,只有让陆彦舟继承侯位。” 陆彦舟现在就是一个毫无价值废人,将来不管是谁继承了侯位,都不可能善待陆彦舟,陆彦舟的下场可以想象。 正是因为这样,陆绥才更要为陆彦舟打算,而他为陆彦舟铺的路就是让他成为下一个镇远侯。 只要陆彦舟坐上了镇远侯的位置,那他就是主掌陆家其他人生死的人,陆家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 陆彦舟没有生育能力的事情众所周知,只能过继旁嗣,陆家宗族的那些人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搏一个前程,对陆彦舟自然是要百般讨好,哪里敢对他不敬? 第382章 温嫔告发 这其中的道理,林子规很快就想通了,可正因为明白,他的心中才为陆沅知更加不平。 “他为了陆彦舟,还真是费心了心思。” 陆沅知笑的释然:“其实我上一世知道真相的时候很痛苦,原来我的一生只不过是陆彦舟的踏脚石,一旦这个踏脚石挡路了,他们可以没有任何迟疑地将我踢开。 古人云,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不管是陆绥还是苏棠,他们都做到了这一点,是陆彦舟的慈父、慈母,只可惜我是那个从一开始就被放弃的孩子。” 陆绥为了陆彦舟如此思虑,甚至不惜走上了谋反的那条路。 他的确是陆彦舟的好父亲,可他忘了自己其他的孩子,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再生育其他孩子呢?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府门口。 陆沅知停下了脚步:“我就送到这里了,你早些回去。” 林子规看向陆沅知,良久,开口:“我不知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思虑之中。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一直在想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我们的未来。” “我知道。”陆沅知望着林子规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受伤,她早已从上一世的背叛之中走了出来,“从你决定恢复身份的那一刻,我也坚定了我的心意。那个的时候的我告诉自己,纵然你无法回来,我也会在所有的事情结束之后去找你。” 陆沅知很清楚,她和盛意是永远都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所以即便当初动了心,也只能压抑在心里。 当盛意选择了自曝身份的时候,陆沅知就明白在他们的这段关系中,盛意已经向自己走了九十九步。 最后那一步,陆沅知不能再让他走了。 陆沅知向前走了一步:“这最后一步,应该是我走。” 林子规伸手将陆沅知抱在了怀中,他弯腰,下巴轻轻搁在了陆沅知的肩膀上:“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手的。” “我亦是如此。” ……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年的皇家夜宴会取消的时候,宫里传出了消息,今年的皇家夜宴在除夕举办。 而今年受邀参加皇家夜宴的人,比起往年多了不少,临襄使臣亦在受邀之列。 接到消息的世家大族,一反常态的多了许多忧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年的皇家夜宴注定不会平静。 不管大家心中有多么不情愿,在除夕那一天,还是满脸带着笑意地入了宫。 陆沅知一行人走进正殿的时候,人已经都差不多齐了,只是并不如往年那般热闹,大家都没有什么谈笑的兴致,只是各自在位置上坐着。 在宫人的带领下,陆家的人都坐下了。 陆沅知刚坐下,就听到宫人通传几位皇子和公主到了。 顾长宜是和温雪一起来的,温雪的脸上覆着一张只挡住了伤处的面具,面具做工精美,若是不知道温雪脸上有伤,可能会以为那面具是别出心裁的装饰。 自从温雪受伤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 温雪的到来的确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他们以为顾长宜会带着面容没有受损的云侧妃来,没想到今日来的还是温雪。 与顾长宜不同的是,顾长昱今日是带着侧妃许棉来参加宴会的,顾少恒一直站在许棉的身边,看上去安静了很多。 顾长昱落座之后,下意识地扫视全场,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眼底闪过失落之意。 戚家是在这次的受邀之列,但是并无一人出席。 许棉注意到了顾长昱的视线,心中恼恨。 她本以为戚子衿离开之后,自己可以母凭子贵,成为睿王妃。 但是她多次在顾长昱的面前旁敲侧击,顾长昱都没有松口,她依旧还是侧妃。 此刻看到顾长昱满场搜寻戚子衿的身影,许棉就知道他还没有放下戚子衿。 许棉拍了拍顾少恒:“恒儿,你坐到你父王身边去。” 顾少恒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了许棉的话去到了顾长昱身边,看到顾少恒过来,顾长昱心中对戚子衿的惦念立刻被冲散了不少。 看到顾长昱和顾少恒坐在一起的模样,许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只要有顾少恒在,自己就能笼络住顾长昱,假以时日,自己定然能够被扶正。 在后宫几位妃嫔也到场之后,顾衍和林疏月终于到了,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以林子规为首的临襄使臣。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顾衍免了他们的礼之后,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有了丝竹之乐和舞蹈助兴,众人的兴致也慢慢地起来了。 今年宴会上的菜色倒是有了不少新意,尤其是这最后一道梅花羹,宫人们端上来之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拿起了汤勺准备去尝尝这羹汤的味道。 顾长宁年纪小,一直被丛嬷嬷抱在怀里照顾着,梅花羹送过来之后,丛嬷嬷就端起了汤碗要给顾长昱喂羹汤。 贤妃看着丛嬷嬷舀了一勺羹汤往顾长宁嘴边送,眼中闪过莫名之意。 就在这时,温嫔突然开口:“九皇子的羹汤中有毒,不能喝!”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脸色大变,就连丝竹乐声和舞蹈都停下来了,整个大殿一片寂静。 丛嬷嬷听了温嫔的话,也不敢再喂,当即将勺子放回了碗里,随后看向了林疏月。 林疏月开口道:“嬷嬷,你先带着长宁回未央宫休息。” 顾衍也附和道:“多派几个人跟着。” 直到丛嬷嬷抱着顾长宁走出了大殿,顾衍才看向温嫔:“温嫔,你刚才说九皇子的羹汤中有毒?” 温嫔走到顾衍前方跪下:“皇上,嫔妾也是担心九皇子的安危,不能用九皇子的命去冒险。” 顾衍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喜怒:“你细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嫔妾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贤妃的贴身宫女茱萸往御膳房那边去了,一脸的鬼祟之相,形迹可疑,就派连喜跟上去看看了。 连喜是个机灵的,他瞧见了茱萸在九皇子的那碗羹汤里放了什么东西,就立刻来告诉了嫔妾,嫔妾刚才想了许久,还是说了出来。” 听到温嫔的指控,贤妃当即起身跪了下来:“皇上明鉴,臣妾只是让茱萸回去取一件披风,不曾让她去过御膳房,更没有让她在九皇子的羹汤中下毒。” 贤妃说完,看向了温嫔,“温嫔,本宫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如此诬陷本宫?” 第386章 自露马脚 见贤妃和温嫔各执一词,顾衍直接下令:“宣太医来查验九皇子的这碗梅花羹。” 听到顾衍的这句话,温嫔低垂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今日在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被丁忠请了过来,考虑到此事非同小可,确实是多几位太医来查验更为稳妥。 那几个太医来的速度很快,他们到了之后当场验了顾长宁的那碗梅花羹,几位太医看到查验的结果,当即跪在了地上:“皇上,此羹中确实有剧毒。” “不可能!”贤妃立刻大声否认,“本宫从未让茱萸下过毒,你们这是诬陷本宫。” 顾衍有些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贤妃:“贤妃如果觉得这碗羹汤之中无毒,那你就当众喝下,只要你喝完了,朕就处置温嫔的诬告之罪。” 贤妃看着那碗羹汤,毫不犹豫端起了碗,直接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只是她想到太医们刚才信誓旦旦说的话,她心中开始犹豫,最终,贤妃还是没有胆量喝下这碗梅花羹。 顾衍看着贤妃僵在那里的动作,问道:“怎么不喝了?” 贤妃手中的梅花羹落地,羹汤泼洒在地毯之上,直接将地毯腐蚀了一小块。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大惊失色,这羹汤之中果然掺有剧毒。 “贤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顾衍的语气逐渐危险起来,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贤妃的预料,她看着被羹汤腐蚀的地毯,心中大骇:“皇上,这些都是温嫔的一面之词,她想要诬陷臣妾,您不能只听她的话,说不定这羹汤中的毒是她下的,她这是故意栽赃陷害。” “皇上,茱萸下毒是嫔妾身边的连喜亲眼所见,若是皇上不相信,可以将茱萸带来问话。” 顾衍再度看向贤妃:“贤妃,朕记得茱萸是你的贴身宫女,她总不至于陷害你?” 贤妃当即说道:“还请皇上传茱萸问话。” 顾衍给丁忠使了个眼神,丁忠立刻派人去找茱萸。 顾衍看着跪在地上的贤妃,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茱萸在宴前替你去取披风,时间过了这么久,早就该回来了?” 顾衍的一句话就让贤妃的脸色瞬间变白,她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茱萸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皇上,臣妾怀疑是有人为了陷害臣妾,故意害死了茱萸。”贤妃没有提温嫔,但字字句句都是在说温嫔害了茱萸。 “皇上明鉴,贤妃一开始笃定九皇子的梅花羹中无毒,结果羹汤之中有毒,又改口是嫔妾陷害她。 皇上您传召茱萸前来问话,没有任何证据,贤妃就说是嫔妾害死了茱萸,简直是胡言乱语。 嫔妾怀疑贤妃是心里有鬼,说话才这般前言不搭后语。” 听着温嫔的话,顾衍的心中已经有了考量,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等着丁忠回来。 满殿之人皆是寂静,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贤妃想要为自己辩解,都不敢开口。 在场之人心中都在揣测着,丁忠带回来的茱萸,到底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了。 这一次,丁忠回来的有点慢。 随着等待的时间越来越漫长,贤妃心里反倒是不慌了,如果茱萸当真出了事,她就可以反告温嫔诬陷。 顾衍看似没有注意在地上跪着的温嫔和贤妃,实则一直在关注两人的变化。 贤妃虽然一直低着头,但顾衍发现了她的跪姿已经松散了下来,不如一开始紧绷,这是她放松的表现。 至于温嫔,顾衍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因为温嫔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有任何变化,她一直保持着平静,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丁忠就是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回来了,而他身后跟着的是被两个侍卫抓来的茱萸。 丁忠不等顾衍开口询问,就主动将手里的戒指呈了上去:“皇上,奴才找到茱萸的时候,她正要毁掉这枚戒指。奴才蠢笨,没有看出这戒指的用处,只能先带回来了。” 顾衍并没有看那枚送到自己面前的戒指,而是看向了贤妃,所以他没有错过贤妃在看到戒指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这枚戒指肯定有问题! 顾衍望向坐在一旁的林子规:“朕记得邺王殿下对这些小玩意很有见解,不如看看这枚戒指可有不妥?” 这是一枚红宝石戒指,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宫女能拥有的东西。 “这枚戒指一看就不会出现在一个宫女的手里,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林子规说着,从宫人手里接过了戒指,他的目光扫过贤妃,在贤妃强作镇定的眼神中,直接将戒指上面的红宝石掰了下来。 红宝石被掰下来之后,里面藏着的白色粉末就直接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林子规直接将戒指交给了宫人:“皇上可以查查这不知名的粉末了。” 得到了顾衍的授意,几个太医立刻上前接过戒指,查验白色粉末。 很快,那几个太医就有了结果:“皇上,这正是下在九皇子羹汤中的毒药。” “皇上,这几个太医一定是验错了,这不是毒药,而是……”后面的话,贤妃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已经暴露了。 顾衍盯着贤妃,语气中已经带着森然的怒意:“贤妃怎么不说了,这不是毒药,是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贤妃知道自己已经隐瞒不下去了:“皇上,臣妾没有想过要害九皇子,只是想要抚养九皇子。” 林疏月听到贤妃的这番话,开口讽刺道:“贤妃你说想要抚养九皇子,却给九皇子下毒,你的抚养还真是要命。” 顾衍一脸凉薄地开口:“你说这药不致命,那你就当场验给我们看,只要你敢吃下这些粉末,那朕就相信你说的话。” 绕了一圈,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顾衍两次都让贤妃自证,但是贤妃两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不敢! 见贤妃没有动作,顾衍问道:“怎么,你又不敢了?” “皇上,臣妾绝对没有害九皇子的心思,这必然是温嫔的栽赃陷害,臣妾百口莫辩。今天的臣妾就如当年的皇后娘娘一样,臣妾都是遭到奸人所害……” 贤妃这是在说林疏月当年被陷害假孕一事,听贤妃提起这件事,顾衍直接当众所有人的面给了贤妃一巴掌,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第384章 再封娴妃 贤妃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衍。 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受了顾衍一巴掌,就是失了所有的体面。 “你怎么敢提皇后当年的事情,皇后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可你呢?”顾衍质问道,“你说这戒指里的不是毒药,想来这戒指里本来藏着的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着顾衍的质问,贤妃语塞了。 事到如今,顾衍怎么可能看不出贤妃那点心思。 贤妃准备的药定然是会损害九皇子的身体,一旦九皇子大病不愈,那自己就会觉得皇后照看九皇子不周,另外替他找个养母。 贤妃的确是想要抚养九皇子,但是她的手段着实卑劣。 看着顾衍眼里浓得快要化为实质的厌恶之意,贤妃说道:“皇上,臣妾并没有让茱萸在羹汤中下药,但九皇子的羹汤中有毒,是有人出手,想要将这件事推到臣妾的身上来,臣妾冤枉啊……” 顾衍已经不想听贤妃的辩解了,他看向了跪在大殿之中的茱萸:“茱萸,贤妃有没有让你下药?” 听到顾衍这么问,贤妃就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只要茱萸如实回答皇上的问题,她今天还有生机。 茱萸跪伏在地:“回皇上,奴婢只是按照贤妃娘娘的吩咐做事,这戒指是娘娘交给奴婢的,奴婢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药,只是按吩咐将药偷偷放进了九皇子的那碗羹汤之中。” 听到茱萸的话,贤妃如遭雷劈,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茱萸:“茱萸,本宫分明只是让你去御膳房走一趟,没有让你下药……” 贤妃的话未说完,茱萸继续开口:“皇上,贤妃娘娘确实是存了要害死九皇子的心思,之前九皇子在未央宫染上病,是贤妃娘娘故意在九皇子的乳嬷嬷身上使了手段。” 听到茱萸的这句话,贤妃直接瘫坐在地,她知道,自己完了。 顾衍显然没有想到贤妃还弄出了这桩事,眼神立刻锐利起来:“你是说之前未央宫出事,是贤妃一手造成的?” “回皇上,奴婢不敢撒谎,一应罪证都在奴婢的房间里,皇上可以派人去搜查。” 顾衍看了一眼丁忠,丁忠立刻就带着人去了。 其实不用等丁忠带来物证,看贤妃现在的样子,在场之人都明白茱萸所说的都是真的。 顾衍看向贤妃,甚至没有了怒意,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贤妃,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贤妃在顾衍身边这么多年,岂会看不出他心底的杀意? 走到这一步,贤妃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她抬头望着顾衍,目光凄凉:“皇上,臣妾也是陪着你从皇子一路走来的人,可你根本没有在意过臣妾,封了一个贤妃就将臣妾抛之脑后。 这些年来,臣妾看着你与皇后离心,看着温嫔从宠冠后宫的贵妃跌入谷底。臣妾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可你的眼中依旧没有臣妾。 皇后、温嫔,还有淑妃,她们都有自己的孩子,只有臣妾没有子嗣。臣妾只是想要抚养一个孩子,何错之有?” 贤妃的声音陡然增大,“是你偏心,你从来没有在意过臣妾的处境,没有给过臣妾一点恩宠,臣妾在你身边守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一场空啊!” 伴随着贤妃的控诉,她的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这些年来,贤妃已经不记得自己在深夜无人之时哭过多少次了,这是她第一次在皇上面前诉说自己的委屈,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落泪。 林疏月原本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贤妃这副模样,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你说完了?”听了贤妃的控诉,顾衍并没有任何的动容,“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身为朕的妃嫔,岂敢不满?” 看着顾衍凉薄的模样,贤妃知道顾衍对自己从未有过一点情义,她突然就笑了:“原来是臣妾自欺欺人……” 顾衍看着贤妃有些疯魔的样子,直接下令:“贤妃谋害皇嗣,牵连皇后,扰乱后宫,杖责七十,撤去妃位,打入冷宫。” 顾衍没有明着要贤妃的命,但是他说出口的杖责七十,那就是与要贤妃的命无疑。 宫人的动作很快,直接将贤妃拖了下去,带到殿外执刑。 众人坐在殿内,听着殿外传来的一声一声的杖声,心在无形之中不由地揪紧了。 贤妃一开始的哀嚎声还是很大的,但是到了后面声音就弱了下来,七十杖没有打完,就有侍卫裹挟着血腥之气进来回禀情况:“皇上,七十杖还没有结束,贤妃就已经没气了。” 顾衍的目光扫过跪在下面的茱萸:“将这个叫做茱萸的宫女带下去,她主子没有受完的杖刑,她继续受完。” “皇上饶命啊……”不管茱萸如何哀求,她都被侍卫无情地拖了下去。 很快,殿外响起了杖刑声,以及茱萸的哀嚎,众人听着那哀嚎声越来越弱,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没过多久,侍卫进来回禀情况:“皇上,七十杖已经结束,那宫女也没气了。” 顾衍正欲说什么,林疏月先他一步开口了:“皇上,既然人都已经没了,后面的事情就由臣妾来处理。” 顾衍看了一眼林疏月,点了点头。 随后,顾衍看向了温嫔,对着她伸出了手。 温嫔从一开始跪下来之后,顾衍就没有让她起身,此刻温嫔的腿已经跪得有些麻木了,她看着顾衍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最终还是压抑住了心底的那一丝恐惧,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顾衍的手里。 顾衍握着温嫔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温嫔检举有功,升为妃位,封号就……” 顾衍停顿片刻,继而说道,“封号就选个娴字。” 听到娴这个字,温嫔差点腿一软重新跪在地上,但是顾衍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温嫔连动一下都不敢:“温柔娴静,朕为你从其中选了个娴字,娴妃满意吗?” 顾衍的语气堪称温柔,但是温岚从中听出了危险,她努力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臣妾谢恩。” 得了温岚的回答,顾衍好似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林疏月:“朕升了娴妃的位份,皇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 林疏月微微一笑:“皇上做主便可,臣妾没有任何异议。” 第385章 温雪指证 目睹了整个过程,在下面坐着的人脸色都有些变了,今天晚上的顾衍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陆沅知看着顾衍眼底的那一丝猩红之色,她知道这是在苗道士的丹药和香料作用下,顾衍的性情开始扭曲了。 随着时间的推进,顾衍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留给她和林子规的时间不多了。 温岚重新坐回了她的椅子上,但是她的心中丝毫没有升了位份的喜悦,更多的是恐惧。 明明有那么多的封号可以选,但顾衍偏偏选了与贤同音的娴字,温岚不相信顾衍是无意为之。 因为这份猜测,温岚的心中愈发地没有底。 而最让温岚心惊的是贤妃的死,她想过茱萸会死,但没有想到贤妃会死在茱萸的前面。 温岚以为自己足够了解顾衍,就算贤妃做的事情都被揭发出来,顾衍至少会留贤妃一条命。 可是顾衍没有一点犹豫,直接要了贤妃的命。 这对温岚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顾衍正在脱离她的掌控。 贤妃和茱萸死在殿外,但是坐在殿内的人似乎都能够闻到那散开来的血腥气息,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担忧和恐惧,哪里还有兴致继续参加晚宴? 顾衍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大家怎么都不动筷子了,是今天的菜色不合口味吗?” 随着顾衍的声音落下,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拿起了筷子,生怕自己动作慢了就会被顾衍注意到。 看着众人如此听话,顾衍的心中很是满意。 直到顾衍看到了温雪,温雪依旧僵直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顾衍皱了皱眉:“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不等温雪回答,顾长宜连忙为温雪找了个借口:“父皇,太子妃因为脸上的伤有些心绪不宁,这段时间的胃口一直不大好。” 顾衍只是看向了温雪:“太子妃,当真是如太子所言吗?” 温雪没有回答顾衍的话,而是先看了一眼顾长宜,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顾长宜看不懂的决然。 顾长宜不知道温雪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但是他的心底升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顾长宜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拉温雪,但是温雪先他一步站起身,走到了顾衍面前跪下了:“父皇,儿臣最新确实是心绪不宁,只是并未为了面容,而是担忧另一件事。” “说来听听。” 温雪的目光看向了临襄使臣座位那一边,申若泠赫然坐在其中。 今日的申若泠并未戴着面纱,面容直接展露在众人面前。 “父皇,这临襄的医女名为申若泠,乃是古姜一族族长之女。” 听到温雪的话,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看向了申若泠。 而被温雪当众揭发的申若泠脸上神色并未有任何的改变,她如常地坐在那里,脸上甚至还带着浅淡的笑容,好似温雪说的人不是她一样。 林子规开口:“太子妃一句话就可以随便指认别人的身份吗,你凭什么说她是古姜一族的族长之女?” 温雪没有回答林子规的问题,而是看向了顾衍:“父皇,儿臣手里有一幅画卷,这画卷是从古姜流落出来的,上面画着的人正是古姜族长之女,画像与这位医女一模一样。” 温雪说完,她身边的嬷嬷就将早已准备好的画卷拿了出来,直接在众人面前展示出来,画上的女子果然是申若泠。 在满殿寂静的时候,林子规悠悠开口:“那真是奇了怪了,申若泠是临襄太医院院首的孙女,并非太子妃口中的古姜之人,她的身份临襄所有使臣都可以证明。 太子妃用一幅可以随意篡改的画卷就想要指证申若泠,是不是太过于儿戏了?” “你们临襄的使臣自然听你的话,你想要给申若泠安排什么身份都行,但她是古姜一族的人,这一点无法改变。” 林子规似笑非笑:“就凭一幅画卷,你就想陷害临襄的医女,太子妃,你是不是没有将我临襄放在眼里?” 温雪一脸无畏地回道:“难道邺王要仗势欺人吗?” “真是可笑,本王曾经在大历待了那么多年,对大历与古姜一族的旧怨一清二楚。如若申若泠当真是古姜一族的人,本王怎么可能带着她来大历,又怎么可能让她出现在今日的晚宴上?” 显然,林子规的话更符合常理,众人更倾向于相信林子规。 顾衍看向温雪:“太子妃,除了这幅画卷你还有其他的证据能够证明她是古姜一族的人吗?” 温雪想了想,回道:“古姜一族极为重视血脉,尤其是族长一脉,孩子出生之后会在肩膀上刻下莲花印记。申若泠是族长之女,她的肩膀上必然有莲花印记,父皇可以查验一番。” 听了温雪的话,顾衍望向了申若泠:“申医女可愿意验明正身?” 申若泠站起身,问道:“那若是我的肩膀上没有莲花印记呢?” “父皇,若申若泠当真不是古姜族人,儿臣愿意受罚。”温雪主动开口。 “雪儿。”情急之下,顾长宜喊了一声,“你不要冲动。” 顾衍再度向温雪确认:“太子妃,你确定要继续吗?” 温雪点了点头,说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宁可错认,不可错放,儿臣也是为了大历。” 林子规冷冷开口:“太子妃这话说的还真是令人心寒,当初在病区大历所有的大夫和太医都离开了,只有我们临襄的医女留了下来,制出解药方子,否则现在你们还能安然地坐在这里吗? 这样的功劳,你们大历之人不仅没有心怀感激,反而诬告我临襄医女,说一句狼心狗肺也不为过?” 林子规说着,又看向了顾长宜,“一国太子有这样不明是非的太子妃,很让人怀疑太子的品行和能力。” 听到林子规的这番话,顾长宜的脸白了几分,但是他没有开口。 事到如今,温雪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必须查明申若泠的身份。 顾长宜知道,温雪敢当众指证申若泠的身份,肯定是确定了这件事。 所以,即便顾长宜知道申若泠在这次危机中的功劳,现在也不能再阻拦此事,因为他要保温雪。 这样想着,顾长宜的心中愈发地坚定下来:“邺王你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无非就是让我们愧疚,若是申医女的身份没有问题,邺王何必多出此言呢?” 第386章 旧事再提 听到顾长宜说出这样的话,林疏月的眼中只有失望,以前的顾长宜纵然再混账也做不出颠倒是非的事情来,但是现在的顾长宜已经变了。 他为了温雪,竟然连这种话都敢说出来,哪里还有一国太子的体统? 他们顾氏皇族之人对有功之人如此逼迫,当真是要让天下人看尽了笑话。 顾衍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对顾长宜向来寄予厚望,这些年来也一直在扶持顾长宜,直到此刻,顾衍才开始怀疑顾长宜当真能撑得起这大历江山吗? 申若泠抬手就要去扯开自己的衣服,林疏月阻拦道:“申医女,本宫相信你并非是古姜之人。这里这么多的人,你一个姑娘家岂能脱衣?” 温雪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母后体恤是善心,但不能因为这一点善心就错过了罪人,不如就让人带着申医女进内殿查验。” “罪人?”申若泠嘲讽道,“原来为大历解了危局的人在太子妃的眼中就是一个罪人。” 温雪不仅没有回答这句话,还继续说道:“儿臣愿意陪同申医女去查验。” 这一次,温雪是彻底犯了众怒,就连在下面坐着的人看向温雪的目光中都透着愤怒。 就算如温雪所言,申若泠当真是古姜一族的人,可她此次功劳甚大,温雪这么咄咄逼人,确实是太丢大历的颜面了。 林疏月已经不想看到温雪那张脸了:“皇上,既然太子妃去了,臣妾也一起去,免得有失公允。” 顾衍点了点头:“这样,临襄和大历都去几个女眷,免得有人无中生有。” 顾衍最后说到“无中生有”几个字的时候,就是在明晃晃地敲打温雪,在场之人自然都听出来了。 温岚的心不由地提了起来,看来今天晚上不管能不能确认申若泠的身份,温雪这颗棋子都算是废了,皇上对她的不满已经是放在了明面上。 温岚十分不解,以顾衍对古姜一族的态度,那是宁可错杀也不能错放,怎么这一次变了? 几家的夫人陪着申若泠一同进了内殿,没过一会儿就出来,温雪的面色是最为沉重的,毕竟她亲眼看到了申若泠光洁的肩膀,上面没有任何印记,也没有伤痕。 “如何?”顾衍问道。 林疏月回答了他的问题:“申医女的肩膀上没有任何印记。” 听到这个回答,顾衍看向了温雪:“太子妃,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 温雪跪在了地上:“父皇,儿臣也只是因为那幅画卷才怀疑申医女的,儿臣一心都是为了大历……” “太子妃还是少说几句。”陆沅知出言打断了温雪的话,“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历,可你今日所作所为,只会让人觉得我们大历忘恩负义,你这是要故意挑起两国之间的纷争吗?” 临襄使臣的不满和愤怒已经溢于言表,此刻得到了结果,一位临襄使臣站起身问道:“皇上,我们的医女已经查明了身份,是你们的太子妃诬告,不知您要如何处置这位太子妃? 我们临襄此次出使大历,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友好邦交,但这不代表我们临襄软弱可欺!” 顾长宜连忙为温雪求情:“父皇,太子妃今天确实言行失仪,但是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大历,您就看在太子妃一片忠心的份上从轻发落。” 林子规冷笑一声:“太子妃当真是为了大历吗?在本王看来,太子妃是因为本王没有让申医女为她医治脸上的伤,怀恨在心,今日才故意报复申医女。” “邺王,当日是本太子去求的你,跟太子妃无关,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看着顾长宜如此急切地为温雪开脱,顾衍的心越来越沉。 林子规并未将顾长宜的话放在心上:“至于太子所说的忠心,本王在太子妃的身上也没有看到。” 林子规说完这句话,就看了一眼申若泠,申若泠得到他的示意,就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囊。 看到锦囊的那一刻,温雪的面上露出了惊慌之色,这个锦囊怎么会在这里,自己当初明明都毁掉了。 申若泠将锦囊呈到了林疏月面前:“娘娘可还记得这个锦囊?” 林疏月回想了片刻:“这锦囊是太子妃几年前曾经戴过的,当时她每次来见本宫都是戴着这个锦囊,所以本宫印象很深。” “绣锦囊的丝线都是经过特殊的香料侵染,只要接触的时间长了,会让人有假孕的反应。” 申若泠这话说出口,林疏月就明白了当年自己假孕的罪魁祸首,是温雪。 林子规在旁边解释了一句:“当年皇后娘娘假孕的案子本王心中存疑,但奈何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只发现了这个锦囊。后来回到临襄,就让申医女验了这个锦囊,发现了其中秘密。” “这不可能。”温雪反驳道,“锦囊都已经被烧掉了,你手里的是假的。” “雪儿!”顾长宜厉声喝道,他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顾衍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锦囊没有问题的话,你为何要烧掉?” 温雪张了张嘴,她发现自己无法解释,最终一脸颓然地低下了头,这无疑是默认了当年林疏月假孕之事是她的手笔,当初的温岚只不过是为她顶罪。 林子规扫了温雪一眼:“还有一件事本王也觉得十分奇怪,这古姜一族族长血脉肩膀上刻有莲花印记的事情太子妃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本王先前都不清楚,是谁告诉太子妃的?” 闻言,顾衍看向温雪的眼中更是多了几分警惕,这件事他也不知道,那温雪是从何得知的? “邺王说的不错,你到底是如何得知这么隐秘的事情?”顾衍问道,“还有这幅画卷你又是怎么得到的?” 这两个问题,温雪依旧无法回答。 顾长宜想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顾衍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太子,你是要告诉朕,莲花印记的事情是你告诉太子妃,画卷也是你给太子妃的?” 顾长宜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看他这窝囊的样子,顾衍真想给他一巴掌,“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以太子你对太子妃的维护,绝对不可能让太子妃出面指认申若泠,你不会让她冒这个险。” 第387章 自请废位 面对着顾衍的质问,顾长宜无法给出回答,他只是沉默着跪在顾衍的面前,只希望顾衍能够看在他的情面上放过温雪。 林疏月在这时开口询问:“太子妃,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母后,儿臣无话可说。” 林疏月笑了一下:“太子为你思虑至此,你的心中可有太子的半点位置?” 闻言,温雪的身形微微一怔,但依旧没有说话。 “现在看来,太子妃与古姜一族的余孽牵连较深,你之前更是谋害皇后,其心可诛。”顾衍说着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温岚,“娴妃,太子妃出身温家,你们温家对此当真毫不知情吗?” 温岚站起身,走到了顾衍面前跪下:“皇上,其实温雪只是兄长收养的养女。当年兄长受伤,再无生育能力,在回回府的路上救了一个孤女,兄长觉得此女与自己有缘,就将她收作养女,取名温雪。” 听到温岚的话,众人一片愕然,谁都没有想到温雪的身世竟然大有文章。 顾长宜自然听出了温岚的意思,温家这是要舍弃温雪,他当即出言维护温雪:“娴妃,太子妃所为都是为了温家,你现在舍弃太子妃,还用如此卑劣的借口,不觉得枉为人吗?” 温岚看向顾长宜:“太子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让太医去温家查验温仑的情况,他有没有生育能力一看便知。若是太子还不相信,甚至可以直接让温雪与温仑滴血验亲,这总做不得假?” 当温岚信誓旦旦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顾长宜就知道她所言都是真的,但这更让他绝望,若是没有了温家,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如何护得住温雪? 温岚面向顾衍,继续说道:“皇上,臣妾当年就怀疑温雪的出现时机太过于巧合,只是兄长当时正是悲痛之时,臣妾不忍心多说什么。 这些年来,温雪表现的都很正常,臣妾也就对她放下了戒心,没想到给了她可乘之机,此女必然是古姜一族的人,她是故意藏身于温家,我们温家也是不知情啊。” 听着温岚的话,顾衍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问了一句:“那当年假孕之事,你为何要承担那莫须有的罪名?” “皇上,臣妾当年也是被温雪迷惑,听了她的蛊惑才害了皇后娘娘。事发之后,臣妾以为是自己动的手,没想到这都是温雪的幌子,其实她才是下毒手之人,臣妾也是方才才知道了此事。” 看到温岚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了温雪,顾衍心中的冷意渐深,他再度望向温雪:“温雪,你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吗?” 温雪承认的干脆:“罪女无话可说。” 被温岚泼了一身的脏水,温雪竟然连一句辩驳都没有,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但他们这个时候哪里敢说什么话,只能等着顾衍发话。 对于这明显的破绽,顾衍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古姜一族遗孤温雪在温家潜藏多年,蛊惑太子,陷害皇后,离间大历与临襄两国邦交,妄图动摇大历国本,罪不容诛。现废去其太子妃之位,打入天牢。” 顾衍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朕念在太子对你往日的情分,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免了你的凌迟,赐你一杯鸩酒。” “罪女多谢皇上恩典。”温雪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干巴巴地应道。 就在侍卫要上前将温雪拖走的时候,顾长宜拦在了她身前。 顾衍看着顾长宜的动作,厉声问道:“太子,你若是再敢阻拦,朕就判她凌迟之刑。” 顾长宜看向顾衍,这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了决绝之色。 顾长宜抬手取下了头上象征着太子身份的发冠放在了地上:“父皇,儿臣自觉无能再担起太子一位,主动请废。从此往后,儿臣甘愿一辈子困于府中不再踏出一步,只愿父皇放温雪一命!” 语毕,满殿俱惊,没有人会想到顾长宜竟然会为了温雪做到这种程度。 温雪原本满是麻木的双目之中也多了一丝不一样的神采,她看向顾长宜,问道:“顾长宜,你疯了吗?为了我这样的人,一点都不值得。” 顾长宜没有回答温雪的话,只是固执地看着顾衍:“还望父皇准许儿臣的请求。” “你要用你的太子之位还有往后的自由,换她一条命?”顾衍指着温雪,不可置信地问道。 顾长宜点了点头:“父皇,儿臣自知能力浅薄,担不起一国重任,有愧于父皇多年培养,无颜再见世人。” 说完这句话,顾长宜深深地叩首下去。 看到这一幕,殿内的人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跪在了地上。 太子主动请废,当真是大历开国以来的第一遭,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看着乌压压跪在自己面前的人,顾衍闭了闭眼,再次睁眼的时候,顾衍眼中那些复杂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去,他看向了林疏月。 如今整个大殿之中,除了临襄的使臣,只有林疏月还坐在那里。 “皇后,太子也是你的儿子,你觉得呢?” 林疏月回的一脸淡漠:“无论是册立太子,还是废太子,都是政事。皇上忘了吗,后宫不得干政。” 林疏月没有开口为顾长宜说一句话,温雪见状,终于忍不住了:“皇后娘娘,太子是您的亲生儿子,他只是一时犯错,您不能就这样放弃了他,您再给他一次机会。” 林疏月看着向自己求情的温雪,问道:“是本宫放弃了他,还是你放弃了他?你但凡为太子的处境考虑过一点,今天晚上都不可能做出当众指认申若泠的蠢事。 你以一人之力担下了所有的罪责,你不怕死,你多厉害啊。可惜,到了最后要救你命的人,只有你从未放在心上的顾长宜!” 听到林疏月的诛心之言,温雪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淌,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后悔的,可是到了这一刻,温雪的心中生出了对顾长宜的愧疚。 直到此时,温雪才看到了顾长宜对自己满心满眼的爱。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可以为了自己付出所有,可是她明白的太迟,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温雪泣不成声的样子,顾衍出声提醒:“温雪,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开口还来得及。” 第388章 死生不见 温雪看了一眼顾长宜,那一眼满含不舍,这是顾长宜第一次在温雪的眼中看到了她对自己的不舍。 但也是这一眼,让顾长宜明白了温雪的选择。 从温雪今天晚上指证申若泠的那一刻,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纵然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或许是从温雪踏入温家开始,她就注定了身不由己。 所以现在的温雪,什么都不能说。 但顾长宜的心中生不出丝毫的怨恨,能在这个时候确认温雪的心意,于他而言足够了。 “皇上,罪女愿意赴死,请您不要牵连太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受到了罪女的蒙蔽才会说出那等妄言。” 见温雪依旧什么都不肯说,顾衍也失了耐心:“将温雪带下去!” 顾长宜看着顾衍,神情坚定:“父皇,儿臣与温雪同命。” 顾长宜的意思很清晰,温雪死,他同样会随温雪而去。 看着如此执拗的顾长宜,顾衍迟疑了,他毫不怀疑顾长宜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当真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最终,顾衍还是落了下风,到底是他真心实意疼爱了多年的儿子,他怎么舍得看着他死? 顾衍看向温雪,没有责骂,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温雪,你废了朕的一个太子……” 这句话落在温雪的耳中,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她明白了顾长宜对自己的守护,可是自己也有不得不守护的人。 此生是她温雪对不起顾长宜,若有来生,她必定偿还顾长宜的一世恩情。 “来人,将温雪幽禁天牢,此生不得出。”顾衍终究还是留了温雪一命。 听到这句话,顾长宜的心中一松,自己总算是保住了她一次。 紧接着,顾衍继续开口:“顾长宜身为太子,却识人不清、黑白不明,此前安顿流民引发暴乱,导致京中混乱加剧。无力管束内宅,政事上亦无建树,朕今日废了你的太子之位,你可有异议?” 顾长宜回道:“儿臣无异议。” “自今日起,朕废去顾长宜太子之位,幽禁府中,此生不得出。” 一个幽禁天牢,一个幽禁府宅,两人此生都无法再见。 顾长宜下意识地看向温雪,或许知道是最后一眼,所以他的目光中满是眷恋。 顾衍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十分刺眼:“顾长宜与温雪死生不得再见,今日群臣见证,无论来日继承大统的人是谁,都不能违逆朕今日之意。” 顾衍虽然舍不得杀了顾长宜,但他要让顾长宜知道背叛自己的代价。 自己可以让温雪活,但要让顾长宜和温雪承受更多的痛苦。 顾长宜没有想到顾衍会说出这番话,他看向顾衍,眼中多了震惊。 顾衍看着他,眼神之中多了一丝哀伤,这是他第一次在顾长宜面前展现出自己的脆弱:“长宜,今天是除夕,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你真是送了朕一份大礼。” 顾衍说的这句话,只有身边的几个人听到了,在他说完之后,眼中的哀伤就彻底消散了。 这是顾衍身为一个父亲,对顾长宜这个儿子最后的情义。 闻言,顾长宜的眼前一片模糊,眼泪盈满了眼眶,他的心中只剩下悲痛之意。 这一生,他对得起温雪,却对不起父皇、母后,对不起大历子民…… 温雪和顾长宜被分别带走之后,殿内久久没有任何的动静。 顾衍的目光扫过在下面跪着的人:“都起来,跪着干什么?” 众人这才颤颤巍巍地起身,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是这一次,没有人还有胃口吃得下东西。 “今年的夜宴倒是让你们看了一场大戏,现在这戏也散了,大家都回去。”顾衍这句话,落在众人的耳中,简直就像是赦免一样。 顾衍站起身,他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温岚。 被顾衍注视着,温岚只觉得如芒在背,就在她想要跪下的时候,顾衍的脸转了过去,看向了林疏月:“皇后,你陪着朕走走。” 林疏月应道:“是。” 顾衍和林疏月离开之后,在场的人也就慢慢地散了,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顾长宜就这样被废了太子之位。 在他们的眼中,顾长宜简直是疯了,竟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放下了一切。 陆沅知独自走在了最后,等到周围的人都走远了,她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林子规。 林子规默默地走到了陆沅知身边,陪着她慢慢地走向宫门。 陆沅知回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开口道:“事情明明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为什么在结束之后我的心里没有一丝喜悦? 我并不觉得顾长宜适合当太子,可是在他为了温雪自请废位的时候,我竟然有了几分动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我们没有提前计划好,今天得手的人就是温雪了,她可不会对我们心慈手软。” 陆沅知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并不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我只是感叹顾长宜那样的人,竟然会对温雪用情至此。” 其实正如温雪所言,当初她用来陷害林疏月的锦囊早就被烧毁了,但是陆沅知曾经看见过那个锦囊,所以她仿制了一个。 当时申若泠拿出锦囊打了温雪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有林疏月的指认,温雪根本没有机会发现那个锦囊是仿制的。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承担后果,哪怕过去了再久的时间,陆沅知都会将这份因果重新还给温雪。 “你不觉得奇怪吗?”林子规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陆沅知已经明白了林子规想要说什么:“是很奇怪,温雪为什么要那样袒护温家?” 若是温雪是温家的人,她为了自己的家族有可能自己承担了所有的罪责,但温雪根本不是温家的人,她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温家手里? “温雪的身世的确出乎我们的意料,或许顺着她的身世查下去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现在想查温雪身世的人应该不少,我们的动作要快一点,不然温家那边很有可能会抹去所有的痕迹。” 见陆沅知加快了步伐,林子规伸手牵住了她的手:“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陆沅知有些好奇:“什么事情?” “时隔多年我们才一起过除夕,怎么也不能浪费了这个晚上?” 第389章 除夕暖意 陆沅知坐在凳子上,胳膊撑在桌子上,手撑着脑袋,看着在自己面前忙活的林子规,感慨了一句:“原来你说的有事情,就是包饺子啊。” 林子规将调好的馅料放进擀好的饺子皮里,再捏好边角,一个完美的饺子就出现了。 不得不承认,林子规即使是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很赏心悦目的。 “你今天晚上应该没有怎么吃东西,正好吃点饺子再回去。” 陆沅知想要帮忙:“我也一起包饺子呗。” 林子规摇了摇头:“说好了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你不许动手。” “可是我在这里看着也很无聊啊。” “我陪你说话。” 回想着林子规从调馅到和面、擀面皮,到现在包饺子动作娴熟的全过程,陆沅知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我记得以前好像不会?” “是我去了临襄之后学的。” “为什么?” 林子规想起了自己在临襄度过的那几年:“以前在大历的时候,除夕都是孤身一人,但那个时候的我从来不觉得孤单。 后来去了临襄,每年的除夕都会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宴会之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可每个人都心思诡谲,再美味的东西也吃不下去。 那个时候,觥筹交错,但我在那种环境下突然就有了孤单之感,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大历的时光,尤其是我跟你一起看烟花的场景。 回去之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走进了厨房,想着做一些事情让我不那么索然无味,其实包饺子不难,难得是我想亲手做给你吃。” 林子规一边低着头包着饺子,一边说着这些话,语气平静淡然,但陆沅知的鼻尖一酸,她的眼前似乎有了画面。 在偌大的府宅之中一片寂静,林子规独自在厨房里包饺子,煮一碗饺子,独自吃着。 他与外面的热闹格格不入,就像他从未真正地融入过临襄一样,他对临襄而言,就是一个外人。 思及此,陆沅知放下手,坐直了身子:“林子规,你今天的饺子就算是做的再难吃,我也一定会吃完的。” 闻言,林子规笑了出来:“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手艺?” “我这是不想让你有负担。” 林子规已经包完了最后一个饺子,端着饺子准备下锅煮,陆沅知见状,自告奋勇:“我来烧火。” 林子规有些不信任:“你确定不会把伙房烧了?”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陆沅知已经站起身走向灶膛那边,开始点火。 见陆沅知成功生火,林子规就开始往锅里加冷水,水沸腾之后往里下饺子。 陆沅知抬头,透过蒸腾的雾气看着林子规忙碌的样子,她的心里蓦然就多了几分踏实与温暖。 这一刻,她突然就懂了林子规的心境。 林子规盖上锅盖,抬眼正好与陆沅知四目相对,他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怎么了?” “这里很暖和。”陆沅知笑着回道,火光映衬着她的笑容。 看着这一幕,林子规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满是温暖。 他走到了陆沅知身边蹲下,陆沅知让开了小凳子一半的位置:“坐。” 两人挤在小凳子上坐着烤火,听着火膛里木头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林子规突然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是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画面,但这一次,陆沅知真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陆沅知靠着林子规的肩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子规,如果时光可以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林子规握紧了陆沅知的手:“也许我们以后会有更幸福的时刻。” 闻言,陆沅知笑的更灿烂了:“你说得对,我们都要往前看。” 其实不管是林子规还是陆沅知,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真正宁静的只有这里。 今天晚宴上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人会彻夜难眠? 饺子煮好之后,林子规就舀出了两碗饺子,陆沅知看着端到自己的面前的饺子,立刻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吹了吹就咬了一口。 入口鲜美,陆沅知吃完一个饺子,立刻夸赞道:“真好吃。” 听到这句话,林子规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就安定下来了:“多吃点。” 陆沅知点了点头:“以后说不定我们还能开个饺子馆,到时候我就帮你烧火。” “听你的意思,其他的事都是我来做?”林子规笑着调侃道。 陆沅知想了想:“我还可以收钱。” 林子规笑容更深,满眼宠溺:“好。”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吃着饺子,等到吃完最后一个饺子,陆沅知感觉自己的胃已经有点撑了:“我感觉我得消消食,不然我今天晚上可能都睡不着了。” “你吃这么撑干什么?” “我可是有言在先,你做的再难吃我也会吃完,何况你做的这么好吃,我更不能浪费了。”陆沅知说的振振有词,“还有,这是我第一次尝到你亲手做的饺子,当然好好品尝。” “以后我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好。” 看着陆沅知眉眼之间俱是笑意,林子规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柔软了下来:“我送你回去。” 因着陆沅知要消食,所以两人是慢慢往镇远侯府走的。 今天是除夕,家家户户都睡得晚,此刻已经是深夜,路上虽然没有什么行人,但街道两边的房屋里的灯都是亮着的。 家家户户的灯从窗户透出来,照亮了两人前方的路。 “你说皇上会发现今天的事情有皇后的推波助澜吗?”这是陆沅知想问了许久的问题。 顾长宁当初被传染的事情,林疏月很快就查清楚了是贤妃所为,但是她没有自己动手,而是故意派人提醒了温岚。 温岚和贤妃看似结盟,实则两人都是想踩着对方往上爬。 温岚发现了贤妃对未央宫出手的事情,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茱萸是贤妃身边最得力的宫女,为什么会反水,原因很简单,茱萸与宫中侍卫私通被温岚发现了。 茱萸想要护着那个侍卫,就只能背叛自己的主子。 不过温岚到现在应该都不会知道,茱萸的事情是林疏月先发现出来的,也是林疏月让人引着她看到了茱萸与侍卫私通的一幕。 林疏月这一次是借着温岚的手,处理了贤妃和茱萸。 林疏月并非愚笨之人,只是她以前不屑于用这些手段,可一旦被逼急了,出手也很果决。 在这皇城里,一个人可以心善,但绝不能没有任何心机手段,否则就会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第390章 真正的自私 “以皇上的自大,他不会怀疑今天的事情有皇后的手笔,而且顾长宜又出了事,现在他肯定更关心顾长宜。” 林子规淡淡地说道,“至于贤妃和温岚之间,是她们狗咬狗,最终谁都没有得到好处。” 贤妃之前假意与温岚合作,温岚表面上答应,实则是想要当众揭穿贤妃,从而再获圣宠。 贤妃也从来没有相信过温岚,所以并未让茱萸下药,她想要在温岚揭发自己的时候反将一军。 这样一来,贤妃在顾衍的眼中就是一个受害者,她再提出抚养顾长宁的事情,顾衍很有可能会同意。 贤妃的谋划很周全,但是她没有想到茱萸的背叛。 在外人眼中,茱萸所做的事情就是贤妃的授意,更何况在最后茱萸还揭发了贤妃谋害九皇子之事,更是让贤妃无路可退。 最终贤妃和茱萸身死,可顾衍哪里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温岚的算计,所以才会故意给她的封号选了一个娴字。 温岚看似升位娴妃,但是顾衍经过此事,对她更多的是厌恶。 而温雪的事情紧随其后,虽然温雪以一人之力担下了所有的罪责,看似没有牵连温家,但顾衍怎么可能相信这件事与温家没有任何关系? 顾衍这个时候不动温家只有一个原因,他在等一个能够彻底铲除温家的机会。 温家的势力先前被顾衍削弱了不少,顾衍还是给温家留了一条活路,但现在看来,温家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一次,顾衍应该不会再给温家留活路了。 “皇上当真会关顾长宜一辈子吗?” 对于这件事陆沅知心里还是不确定,最了解顾衍的人是林子规,她觉得林子规应该会猜到顾衍的心思。 林子规思索片刻:“会。皇上对顾长宜纵然有几分父子情义,但是今天顾长宜所做的事情让他在群臣面前丢脸了,相较于这份父子情义,皇上更看重自己的脸面。 而且皇上给了顾长宜机会,顾长宜舍不下温雪,就注定是与太子之位无缘。为了保顾长宜,皇上费了太多的心思,如今保不住了,他也不想再保了。 曾经的皇上有多么疼爱顾长宜,他现在对顾长宜就有多恨。” 陆沅知叹息了一声:“说到底,最后还是对顾长宜早已失望的皇后娘娘,全了他们母子之间的最后一点情义。” 在面对顾衍问话的时候,林疏月回答后宫不得干政,就代表着她选择了成全顾长宜心中所愿,她帮着顾长宜保下了温雪的命。 “贤妃和茱萸的死应该是皇后没有预料到的,其实也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 的确,没有人会想到顾衍会杖毙贤妃,在贤妃和茱萸死后,顾衍应当也只是想用席子卷了直接扔出去。 林疏月是猜到了顾衍的打算,才会主动开口揽下了两人的身后事,至少不会落得一个曝尸荒野的地步。 恐怕连贤妃自己也不会想到,最后是她害过的林疏月,全了她死后的体面。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侯府门口。 应当是郑氏特意叮嘱过,所以门房给陆沅知留了门。 “我要进去了,你也快回去。” “再等等。” 林子规握着陆沅知的手没有松开,他的心里在计算着时间,子时到,无数道烟花在空中炸开,那是百姓们在迎接新的一年。 不管年前的京城发生了多么令人恐慌的事情,人们都会带着满心的希望去期待下一年。 在漫天的烟花之下,林子规笑着对陆沅知说道:“新年快乐。” 陆沅知看着林子规,同样笑的温柔:“新年快乐!” —— 此刻,在未央宫里,顾衍站在窗前看着那空中绽开的烟花,眉眼之间满是凝重之意。 直到这场烟花结束,林疏月才开口:“皇上,您在这里休息,臣妾去偏殿。” 顾衍转身看向林疏月:“朕现在来未央宫,都不能与皇后同寝了吗?” 林疏月一脸疏离地回道:“有臣妾在您的身边嘛,您应该更难以入眠。” “难道皇后今天夜里还能睡得着?”顾衍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你明明知道朕不想废太子,你为何不肯出言阻拦?” “皇上不是也很清楚长宜想要护着温雪的心意吗?只要皇上不杀温雪,长宜自然不会自请废位。” “温雪只要活着,就会影响长宜,难道你要让这样的女人留在长宜身边吗?” “这是长宜自己选的路,臣妾是他的母亲,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成全他想走的路。” “他以后会后悔的!”顾衍说的笃定。 林疏月回道:“可是他今天不救温雪,他以后也会后悔的。如果注定以后都会后悔,那他选择现在想要去做的事情又有何不可呢?” 顾衍看着林疏月,只觉得面前的人十分陌生:“长宜是你和朕的第一个孩子,他是嫡长子,不管是朕还是你都对他寄予厚望。 这些年来,你对长宜的教养朕看在眼里,朕曾经无比地相信你可以做好一个皇后、一个母亲,可是现在看着你,朕已经快忘了你先前的模样了。” “那臣妾现在在皇上的眼中是什么模样呢?” “皇后,你太自私了,你只考虑到了自己,没有为大历江山社稷考虑。” 闻言,林疏月反倒是笑了:“可臣妾正是为了大历的江山社稷考虑,才会希望皇上为大历另择一位更合适的储君。长宜的能力皇上看在眼里,为何就是不愿意承认他当不了太子,未来更担不起一国之君的责任呢?” 听着林疏月的话,顾衍久久没有出声。 林疏月继续说道:“其实皇上心里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只是你在长宜的身上付出了太多的心血,你始终不愿意放弃,所以一直坚持到了现在。如今打破你美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宜自己。 你是为了长宜而愤怒吗?不是,你是为了自己多年来的心血白费了而愤怒。你说臣妾自私,可自私的人到底是谁啊?” 因为不愿意承认自己选错了人,所以即便知道顾长宜没有为君的能力,顾衍也没有起过废太子的念头,他才是那个没有为大历的江山社稷考虑的人! 顾衍心中的那层遮羞布就这样直接被林疏月扯了下来,他看着林疏月,眼底闪烁不明:“皇后,你僭越了!” 第391章 顾云臻有孕 林疏月听出了顾衍语气中隐隐的怒意,但是她心中没有丝毫的慌乱:“臣妾只是说了想说的话,皇上若是不喜,可以按规矩处置臣妾,臣妾没有半分怨言。” 林疏月面上尤为恭敬,但是顾衍知道她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皇后,朕知道你这么多年来统管后宫辛苦了,可这是你应尽的责任。你纵然心中有不服,也不能表现出来。” 林疏月望着顾衍,倏然笑了:“皇上,夜已经深了,还是早些安歇。” 看到林疏月这模样,顾衍知道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还是朕去偏殿休息,希望皇后今天夜里能睡得着。” 顾衍说完,抬脚就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丛嬷嬷走了进来:“娘娘,皇上已经在偏殿安歇了,您也早些休息。” 林疏月叹息了一声:“嬷嬷,你觉得本宫在长宜的事情上做错了吗?” “娘娘,老奴不懂对错,只是相信娘娘不管做任何事,都有您自己的理由。” 看着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丛嬷嬷,林疏月的笑容中透着几分心酸苦涩:“你说本宫能抚育好九皇子吗?” “娘娘为何这么问?” “长宜和云臻都是本宫亲自教养,现在看来,本宫教养的不算好。” “娘娘,云晗公主也是您亲自教养的,公主是极好的。”丛嬷嬷劝道,“每个孩子的心性都是不一样的,这几年来,老奴看着九皇子的性子不错。” 林疏月笑着摇了摇头:“对了,长宁可有受到惊吓?” “小孩子经历了那样的事情,难免会有些受惊吓,不过九皇子入睡的安稳,估计醒来就忘了。” “那就好。”林疏月应道,“嬷嬷,你忙了许久,早点去歇着。” “老奴伺候您歇下了再走。” 丛嬷嬷伺候着林疏月躺下之后,才从内殿退了出去。 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林疏月在丛嬷嬷离开之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没有一丝睡意,恐怕此刻在偏殿的顾衍也是如此。 不过今夜无眠的,应当大有人在…… —— 公主府中,沈观澜独自坐在书房里,他回想着在夜宴上发生的事情,一切似乎是按照他和顾长曜的计划在推进,顾长宜已经被废去了太子之位。 可是沈观澜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自己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可他感觉操纵这一切的另有其人。 沈观澜很确定申若泠的身份,温雪的指认不应该失败,为什么申若泠摇身一变成为了临襄的医女? 想到这里,沈观澜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林子规的脸。 是林子规! 当年沈观澜派人去抓申若泠,却在回京之后让申若泠逃跑了。 自己当时派人暗中找了很久,几乎是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发现申若泠的踪迹,现在看来,当时的申若泠极有可能藏身在钊钥司中。 这样一想,一切就明了了,难怪自己当时怎么都找不到申若泠。 想来是林子规在回临襄的时候,也一起将申若泠带走了,而他这次将申若泠再次带回大历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谁会指证申若泠,从而确定谁有不轨之心。 “林子规果然是个棘手的敌人!”沈观澜喃喃自语,自己当时要除掉他的想法是对的,可惜的是林子规太狡猾了,自己没有得手。 幸好这次自己没有出面,而是让温家去做这件事,否则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沈观澜皱了皱眉,这个时候谁会过来? “进来。” 看到推门而进的人是顾云臻,沈观澜的脸上立刻换上了微笑的表情:“公主,这个时辰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哪里能睡得着?”顾云臻说着话,突然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腹部,“而且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观澜,我们有孩子了。” 听到这句话,沈观澜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顾云臻的腹部,眼神暗了暗:“什么时候发现的?” 顾云臻沉浸在怀孕的喜悦之中,并没有发现沈观澜情绪的不对劲:“是前几天我没什么胃口,请了太医入府,太医说我是有了身孕。算算日子,应该是冰鞠之后的那几天怀上的。” 听到顾云臻提起那几天,沈观澜的心中的恶心差点没有掩饰的住:“我们成婚已经许久,也该有个孩子了。” 顾云臻点了点头:“这个孩子来的确实是时候,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我之前特意没有告诉你,就是想着这个消息可以给你当新年礼物。” “你现在有孕在身,更应该好好休息,要是休息不好,对孩子也不好。”沈观澜强行让自己耐心地劝道。 顾云臻问道:“那你呢?”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休息。” 听到沈观澜这么说,顾云臻也就没有再坚持:“那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也早点回来。” 在顾云臻离开之后,沈观澜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强行压下了反胃。 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下! —— 大年初一的清晨,天空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陆沅知坐在梳妆台前,望着窗外的雪,不知在想什么。 汤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今年的雪真是多。” “今年似乎也格外地冷。”陆沅知感慨了一句。 汤嬷嬷点了点头:“姑娘,咱们该去拜年了。” “嬷嬷,你替我去二婶那里走一趟,跟她说一下我暂时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再去拜年。” “这么急么?要不先去拜年,然后再出门,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我现在要先过去。” 汤嬷嬷没有细问是什么事情,见陆沅知着急,又问道:“那侯爷那边呢?” “今年的新年的第一天,父亲应该不会想看见我,他不会过问我的行踪的。”陆沅知说完,就直接走出了门。 看着陆沅知冒雪离开,汤嬷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担忧。 侯爷和自家姑娘明明是父女,怎么就走到了这相看成仇的地步呢? 幸好,姑娘就要出嫁了,而她要嫁的也是自己的心仪之人。 想到这里,汤嬷嬷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这些年来,她最担心的就是陆沅知的婚姻,现在看到陆沅知得遇良人,她这一生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第392章 云旎之死 往年的大年初一,是太子府最为忙碌热闹的时候,但是今年的太子府格外地萧条。 在得知顾长宜被废去太子之位,以后只能幽禁府中之后,府里的人都收拾细软各奔生路了。 云旎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心中闪过狂喜之意,这就是云淮对她承诺的机会。 云旎特意将自己打扮成了丫鬟模样,带着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财物跟着府里的奴才们一同混了出去。 到最后,这偌大的太子府中只剩下了几个老仆,他们走到了顾长宜的房间外面,站在院子里等着。 顾长宜彻夜未眠,他枯坐在椅子上,听着府里的动静,从喧闹不安到最终的寂静,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顾长宜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在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几个老仆,眼底闪过惊讶之色,随即说道:“这太子府很快就要被封起来了,你们现在不走,以后都走不了了。” “殿下,老奴们都是自小在您身边伺候的人,如今其他人都走了,可奴才们不能走。” 顾长宜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那些很久远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重新浮现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林疏月曾经挑选出来近身伺候他的,但是随着自己的年岁逐渐增长,他就不再喜欢用林疏月为他安排的人。 所以他将这些人都从自己的身边调开了,换上了自己的人。 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甚至已经记不清这些人的模样了。 讽刺的是,最后留在他身边的人,竟然只有这些林疏月为他挑选的人。 “为什么?” “当年皇后娘娘挑选奴才们伺候殿下的时候,就说了,不管殿下以后如何,奴才们都不能舍弃殿下。” “母后的话你们就这么听从?你们应该知道,那些离开的人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奴才们管不了其他人,但奴才们自己说过话,就不会违背。” 听到这个回答,顾长宜突然就笑了,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的这一生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他确实识人不清,重用的人在最后关头都弃他而去。 可林疏月为他选的人,哪怕在自己身边不得重用,最后也不曾舍弃他离去。 直到这一刻,顾长宜才明白林疏月在自己身上付出了多少心血。 而他对林疏月的忽视和不信任,就是刺向林疏月的利刃。 难怪母后会对自己失望至此。 可就是这样的林疏月,在昨天的晚宴之上,还是选择了成全他这个儿子的心愿,他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母后。 那几个老仆见顾长宜突然狂笑起来,以为他是受不了这个落差发了疯。 他们上前想要搀扶顾长宜,可是顾长宜停下了笑声,他背过身,没有让这几个人看到自己眼泪落下的模样:“你们走,这府里不需要你们了。” “可殿下需要奴才们。”那为首的老仆说道,“殿下您一个人在这府里该怎么活啊?” “你们若是留下来,非死不得出府。” “老奴们也无需离开这里,只在这里伺候殿下就足矣。” 顾长宜抬头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满眼悲戚,这或许就是自己的命。 此刻,在天牢之中,温雪坐在地上,她仰起头,透过那一扇高高的小窗,看到了外面的飘雪。 窗户很小,没有封起来,只有铁栅栏围住了。 时不时地有雪花透过铁窗飘进来,温雪伸出手,接住了那一片从外面飘进来的雪花。 “温雪,你现在连死都不能死了。”温雪自嘲地笑了,她的这条命是用顾长宜的太子之位和余生的自由换来的,她纵然想要解脱,也做不到了。 温雪想起了顾长宜,想起了她和顾长宜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个本该风光无限的太子,以后只能被困在那一方天地之中,失去了一切。 为了这样的自己,值得吗? 也许只有那个傻子会觉得值得。 温雪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 —— 太子府外,云旎看着官兵贴完了封条,她确认太子府被封了之后才背着包袱转身离开。 巷子外面,一辆马车停在那里等着她,马夫头上戴着斗笠坐在马车上。 云旎没有看清马夫的模样,她也来不及去看,直接上了马车,吩咐道:“快出城!” 马夫二话不说,驾着马车往城外驶去。 直到出了城门,坐在马车里的云旎才彻底放下心来。 只是她刚刚放松没有多久,马车突然的停下让她立刻警觉起来:“怎么停下来了?” 马车外面,车夫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云旎拔出了防身的匕首,往外看去,发现车夫已经摘下了头上戴着的斗笠,恰好也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云旎的瞳孔顿时放大:“云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妹妹要离开京城,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来送你一程。” 云旎可不会相信云淮有这样的好心,她警惕地问道:“原来的车夫呢?” “今天是大年初一,我说代替他出城,他开心的很。” 就在云淮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云旎握着匕首出其不意地刺向了他,云淮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躲过了她手里的匕首,拉着她一起从马车上跳到了地上。 “云旎,你的武功还是我教的,你觉得你能偷袭的了我?”云淮讽刺道。 云旎环顾四周,这周围根本没有行人,她就知道这里是云淮特意选的地方:“和你的交易我已经完成了,顾长宜现在也已经被废,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云淮直接将匕首刺进了云旎的胸膛,云旎看到了云淮的动作,可是她根本没有躲避的时间,眼睁睁地看着匕首扎进了自己的身体。 云旎往后退了一步,她望着云淮,问道:“为什么?” “就像你要杀了我一样,我当然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云淮提醒道,“你别忘了,云家的血海深仇,其中也有你的一份。” “我只不过是为形势所逼,你杀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去杀了顾衍啊!” 云淮再度出掌,这一掌直接震碎了云旎的心脉。 云旎彻底撑不住了,倒在了地上。 云淮蹲下身看着云旎:“你放心,顾氏皇族的那些人都会死,黄泉路上你走的慢一些,他们很快就会去找你了。” 大口的鲜血从云旎的口中涌出,染红了周围的雪地。 云旎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她甚至看不清云淮的模样,视线之中只有那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 云旎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她只是再度呕出了一口鲜血,就彻底断了气…… 第393章 传信 云淮面无表情地看着云旎断气之后才站起身,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开口道:“看了这么久,还不出来吗?” 随着云淮话音落下,林子规撑着伞和陆沅知一同走了出来。 两人站在伞下,看向云淮:“云公子特意来为自己的妹妹送行,这份兄妹情义还真是深厚。” 听着陆沅知带着讽刺之意的话,云淮拔出了自己腰间的软剑:“二位这是来给我送行的?” 林子规将手里撑着的伞交给了陆沅知:“上次在湖里让你逃走了,今天本王来领教云公子的剑术。” 林子规说完拔出了手里的剑,直接刺向了云淮。 云淮不敢大意,迎上了林子规的剑势。 两人在雪地之中连过几招,剑势催起了雪地的雪,再加上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两人好似被冰雪包裹,若不是陆沅知眼力好,都看不清两人的战势。 就在林子规和云淮缠斗之时,陆沅知神情微动,她听到了林中的动静,在那里埋伏着的人开始搭弓射箭。 就在箭矢从林中射出来的那一瞬间,陆沅知手中握着伞柄飞身而上,她将真气汇聚于伞中,利用伞面将箭矢全部绕了过来。 随后,陆沅知反手一震,那些绕在伞面周围的箭矢全部被她打了回去,径直射向了射箭的埋伏之人。 云淮以剑势在空中聚起雪球打向林子规,林子规一掌震碎雪球,雪球在空中散开,而云淮则是趁机一剑刺向林子规,想要偷袭。 林子规没有接他这一剑,而是直接挥出了手中的剑,随即侧开身子,躲开了云淮的杀招。 云淮没有躲过林子规的剑,胳膊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云淮往后连退数步,一脸阴狠地看着林子规。 林子规站在原地,并未再有动作。 而陆沅知也在这时撑着伞从空中缓缓落地,恰好站在林子规的身侧,她手中撑着的伞再次挡在了两人的上方。 与云淮的狼狈相比,陆沅知和林子规显得格外的游刃有余。 “你的武功比之前确实进步不小,可惜,还是差了很多。” 林子规的这句话差点没有把云淮气的吐血,他这几年日夜练武,丝毫不敢懈怠。 可是与林子规交手不过几招,他还是败了。 他很清楚,自己躲不开林子规的杀招。 云淮站直了身子,他胳膊上的伤口不断有血往下流,染红了他脚下的雪地:“我确实武功不如你们,但是你们也杀不了我。” 云淮猜到了陆沅知和林子规今天会来,所以已经提前布下了埋伏,陆沅知刚才出手解决的只不过是一小部分。 只要林中的人全部出手,定然是能够拖住陆沅知和林子规,他还是可以逃走的。 想来也是讽刺,他们这么多的人,才能勉强拖住陆沅知和林子规。 “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我们今天过来主要还是让云公子给你背后的主子传个信。” “传信?” 陆沅知点了点头:“提醒一下你背后的人,记得藏好了,要是被我们抓住了尾巴,这一次要的就是他的命了。” 陆沅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但这笑容落在云淮的眼里,只觉得背后升腾起凉意:“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公子若是做不好这个传信的人,那你今天就没有必要活着回去了。” 云淮当即改口:“这话也不是说给我听的,我只负责传信。” 说完这句话,云淮转身就走了。 林子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问道:“不杀?” “现在杀了他有什么用?”陆沅知看向了林子的方向,“今天是大年初一,不宜见太多血。” “大老远走这一趟只为了传信,是不是太浪费了?”林子规一边说着,一边从陆沅知手里拿走了伞,伞面如先前那般倾向了陆沅知那一边。 “怎么会是浪费呢,我们不是可以一起逛一逛吗?” “那走。” 陆沅知和林子规往回走去,随着两人的离开,在林中埋伏的那些人也很快散去了…… —— 第二日一早,陆沅知就往苏府去拜年了,郑氏提前备好了给苏家那边的年礼,让陆沅知带过去了。 苏少禹特意在门口迎接陆沅知,见陆沅知从马车上下来,他又继续往马车里面看去。 陆沅知知道他在找谁:“别看了,今天只有我过来了。” 苏少禹眼底闪过失落之色,但很快就是掩饰过去了:“大家都在府里等着你用早膳呢。” 在用完早膳之后,萧氏就借故拉着陆沅知单独去一旁说话了,只是东拉西扯了一堆,也没有说到点上。 陆沅知直接问道:“舅母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萧氏叹了一口气:“沅知,其实我是为了少禹的婚事。” “舅母是想问陆荞的意思?” 萧氏点了点头:“连你们都看得出来少禹对陆荞的心思,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我是想着派人去侯府说亲,但总得先问问陆荞的心思。” 萧氏看得出来苏少禹对陆荞的心意,同样也看得出来陆荞对苏少禹的躲避。 她今天特意跟陆沅知提起此事,就是想要跟苏少禹讨一个结果。 若是陆荞当真不愿意,苏少禹以后也就绝了这个心思了。 若是陆荞愿意,自然是最好的局面。 陆荞对苏少禹的心思,陆沅知确实也是拿不准的:“舅母,这件事我也只能去问陆荞,只是这结果如何我也不确定。” “你跟陆荞的关系好,她跟你说话应当不会遮掩什么。”萧氏回道,“我是挺喜欢那孩子的,就怕她不愿意。” 陆沅知应承了此事,随后就单独去见了苏老大人。 苏老大人已经准备了一局棋等着陆沅知了:“沅知,上一次你我祖孙对弈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今天再来下一局。” “好。”陆沅知在苏老大人对面坐下,两人开始下棋。 这一局棋,一直持续到中午都没有结束,只是看着棋局,苏老大人叹了一口气:“我又输了,这些年来跟你下棋,我就没有赢过。” “是祖父让着我。” “我有没有让着你,我自己心里能不清楚?”苏老大人感叹道,“不过你的棋风倒是越来越凌厉了,以前还能再跟你多周旋一段时间,现在是不行了。” “局势有变,身为棋手,自然是要适应局势布棋了。” 第394章 苏老大人的选择 苏老大人从陆沅知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其他意思:“京中年前才出了事,难不成年后又有变故?” “兴许是年前的事情没有彻底结束,年后只是延续呢?” 苏老大人微微皱眉:“废太子之事,到底是谁动的手?” “祖父这是怀疑孙女?” 陆沅知问的直白,不由地让苏老大人心中一颤:“沅知,我知道你聪明,但搅弄风云者,往往是过慧易折。” 陆沅知的目光落在了棋局上:“祖父,从我们坐在这里落下第一个棋子的时候,就代表已经入局,既然入了局,没有颠覆棋盘出局的能力,就只能顺着棋局走下去。 不管是孙女,还是其他在这棋盘上的棋子,都是如此!” “邺王也已经入了局吗?” “从孙女的那场落水开始,这场棋局就已经开始了,几年下来,棋局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局势也越来越捉摸不透。不过孙女可以肯定,在邺王还是钊钥司掌司使的时候就已经入局了。” 苏老大人看向陆沅知:“你就那么相信邺王?” “祖父尚且会有怀疑孙女的时候,但子规从来没有怀疑孙女一次。” 听到陆沅知的回答,苏老大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这水越来越浑,你们怕是难以脱身啊。” 闻言,陆沅知莞尔一笑:“祖父,若是有一日有故人归来,您会怎么选?” 苏老大人不解:“故人?” “比如,生下我的那个女人。” 陆沅知甚至不愿意称她一声母亲,苏老大人立刻就听出了其中的含义:“她不是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吗?” “若她回来了呢?” 陆沅知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问这个问题,苏老大人的心乱了:“难道她还活着?” “是啊,还活着。” “她在哪里?”苏老大人的话语中透着几分急切。 陆沅知继续问道:“祖父还没有回答孙女的问题,若是她回来了,您会怎么做?” 陆沅知的情绪稳定的有些不正常,苏老大人隐约感受到了什么:“她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大历的事情?” “祖父应该明白,一个本该死了的人重新出现,就是最不寻常的事情,因为她就算是活着,也应该安安静静的。” 陆沅知没有明言,苏老大人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苏老大人沉默了,陆沅知也没有催他,只是耐心地等着。 良久,苏老大人艰难地开口:“她若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女儿,我只当苏棠已经死了。” 听到这个回答,陆沅知的心微微一定。 苏老大人继续问道:“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她到底做了什么?” “叛国。” 听到这两个字,苏老大人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又问道:“确定吗?” “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不会来跟您说这些的。” 苏老大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活得挺累?” 陆沅知点了点头:“活得不累一点,就活不到现在了。” “你放心,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苏家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苏老大人的承诺很有分量。 陆沅知心中有几分诧异,她明白祖父这句话的含义,他是将苏家百年的名声都押在了自己身上,若是输了,等待苏家的将是灭顶之灾。 “祖父为何这么信任我?” “丫头,这些年来我跟你下的每一局棋,我都会反复地复盘。下棋知心性,棋艺见谋略,你有心性也有谋略,你要做的事情必然不会是什么坏事。 我已经老了,兢兢业业地当了一辈子文臣,谈不上多大的功劳,但我心底里是希望能够为大历的安定、百姓的安稳做一些事情的。” 苏老大人缓缓地站起身,“以前我最疼爱的是苏棠,因为我觉得她虽是女儿身,却走出了苏家没有人走过的路。 后来在所有的小辈中我最看重的是你和少禹,少禹他在闯一条属于他自己路,而你一直都走在我们所有人的前面,帮我们不知当了多少灾祸。 沅知啊,祖父其实不曾护过你多久,但只要你需要,苏家永远都站在你的身后。” 听着祖父的话,陆沅知的眼眶有些酸涩:“沅知多谢祖父。” 苏老大人拍了拍陆沅知的肩膀:“我们或许都走不到你的前面,但你只要回头,就会发现你的身后我们一直都在。所以你不要顾虑,大胆地继续往前走,每个时期,总有人要走在前面,不是吗?” 陆沅知笑中含泪:“嗯。” 两人说完话不久,就有下人来喊着去用午膳了。 陆沅知跟苏家的人一同用完午膳之后就回侯府了,目送着陆沅知乘坐的马车逐渐驶远,苏少禹的心中满是忐忑。 萧氏看出了苏少禹的心思:“往日见惯了你没心没肺的样子,难得你这么忧心,倒是稀奇了。” 苏少禹一脸的愁眉苦相:“陆荞今天都没有来,她就是在躲我。”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问出来?” 见母亲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心上“扎”了一刀,苏少禹只觉得自己的心更痛了:“母亲,都这个时候了,您就不能安慰安慰我,我可是你儿子。” 萧氏劝道:“你啊就是太过于执着,当初习武如此,如今对陆荞也是。” “可这不一样啊,习武是我努力就能做好的事情,但陆荞我好像不管怎么努力都走不到她的身边。” 见自家儿子垂头丧气的样子,萧氏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你跟陆荞的事情我已经让沅知去打探了,不过不管结果如何,你都要接受。 若是陆荞当真不愿意,你以后就不要去纠缠她,免得让人说她的闲话,影响她以后议亲。” 苏少禹将萧氏的话听了进去:“我明白的。” 苏少禹应了萧氏的话就先回自己院子了,苏惠宁从旁边跑过来一把就搂住了萧氏的胳膊:“娘,你说陆荞能当我的嫂子吗?” 萧氏无奈地在苏惠宁眉心点了一下:“你又偷听了。” “我这也是担心我哥的终身大事。” “那你接下来就做好安慰你哥哥的准备。” “啊?”苏惠宁还是不死心,“哥哥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萧氏沉默片刻,回道:“我总觉得陆荞对少禹并非全然无意,只是她有自己的顾虑,能让她说出这份顾虑的人只有沅知,也不知我们苏家与陆荞有没有这个缘分……” 第395章 油尽灯枯 回到侯府之后,陆沅知恰好在松香院门口见到了陆荞。 看着陆荞,陆沅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陆荞的脸色苍白的有些不正常。 “汤嬷嬷,你去请荣大夫过来一趟。”陆沅知直接跟汤嬷嬷吩咐了一句,汤嬷嬷点了点头,就先离开了。 陆沅知和汤嬷嬷的这段对话并没有被陆荞听到,陆荞看着汤嬷嬷离开,有些奇怪:“沅知姐姐,汤嬷嬷这是去哪里?” “我这两天身体有点不舒服,让汤嬷嬷去请荣大夫来给我看看。” 听到陆沅知说身体不舒服,陆荞立刻紧张了起来:“哪里不舒服?” “等会儿大夫来看了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陆沅知说着牵起了陆荞的手,“这外头这么冷,你怎么在这里傻站着,我们进去。” “我估摸着姐姐这会儿要回来了,就在这里等你。” 陆沅知偏过脸,看着陆荞脸上露出的笑容,不知为何心中多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伤感。 “昨天下了一天的雪,今天正是化雪的时候,外头冷得很,你本就畏寒,要注意保暖。” 走进房间之后,陆沅知拿了一个汤婆子塞到了陆荞的手里。 陆荞坐下之后,说道:“姐姐,我今天来是给你送东西的。” 陆荞说完,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就将一对兔毛做的护膝放在了桌子上。 “这护膝是?”陆沅知一眼就看出了护膝的针脚格外细密。 陆荞解释道:“是我亲手做的,姐姐总是在外奔波,我怕你受寒,就给你做了一对护膝。” “既然是你亲手做的,我肯定会好好地珍惜。”陆沅知说着,还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福牌,“你之前给我求的福牌我一直都随身带着呢。” 看到陆沅知对自己送出去的礼物如此珍视,陆荞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姐姐喜欢就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汤嬷嬷就带着荣大夫进来了。 荣大夫给陆沅知诊脉之后,心中疑虑,陆姑娘的身体并无任何不妥,特意让汤嬷嬷请自己过来一趟是为了什么? 不过荣大夫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开了个养生的方子,让陆沅知好好休息。 陆沅知收回了自己的手,状似不经意地说道:“荣大夫,麻烦您再给陆荞看看。” 闻言,陆荞顿时不自在起来:“不、不用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陆沅知直接拉过了陆荞的手腕,语气加重了几分:“你怎么了?” 陆沅知眼神中似乎带着洞察人心的力量,陆荞心中一颤,但手一直在努力挣脱。 陆荞的力气哪里是陆沅知能比得上的,她急切之下,一口鲜血直接涌上了喉咙口,她想要咽下去,但是没有忍住,直接呕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整个房间里的人都震惊住了,震惊之余,就是沉默。 陆沅知看着陆荞嘴角残留的血迹,语气中不由地带上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音:“你都这样了,还不让大夫看看吗?” 陆荞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掉了,她只能让荣大夫给自己把脉。 荣大夫这下子也是看出来了,陆沅知今天将自己请过来的目的,是为了给陆荞看病。 只是诊脉之后,荣大夫眼中的疑惑不解之色愈发地浓烈。 见荣大夫搭了许久的脉,都没有说话,陆沅知的心越来越沉。 良久,荣大夫面色沉重地收回了手,而陆荞也沉默着收回了手。 陆沅知看了一眼陆荞,随后看向荣大夫,问道:“荣大夫,荞荞到底是什么情况?” “姑娘,老夫无能。荞姑娘的身体已有油尽灯枯之势,只是老夫诊不出是什么病因。”荣大夫实话实说,“或许陆姑娘可以让那位临襄的医女来试一试。” 听到荣大夫的话,陆沅知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吩咐道:“嬷嬷,你去一趟驿馆,帮我请……” “不必了。”陆荞突然出声打断了陆沅知的话,“姐姐,我的身体情况我自己很清楚,不必做这种无用的事情了。” “所以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但你一直瞒着我们。”陆沅知问道。 陆荞苦笑了一下:“姐姐,你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不想让你们再为我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撑不住,是我自己福薄。” “是不是因为中过毒?”陆沅知指的是在病区发生的事情。 陆荞摇了摇头:“与那件事无关。” “不可能!”陆沅知说的笃定,“你从病区离开的时候,申医女肯定确认过你的身体情况。所以,你现在身体恶化成这个样子,是你从病区回来之后发生的。 我猜,你的身体本来就有隐疾,你原本是可以多撑一段时间的。可是你偏偏在病区被传染了毒,当时看似毒素清了,身体无异状。 实则这毒素已经加剧了你的病情恶化,你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诊出了油尽灯枯之势,是不是?” 即便是在这个关头,陆荞心中想着的依旧是陆沅知的聪慧。 陆沅知猜的八九不离十,幸好,陆荞最不想让她知道的那件事,陆沅知这辈子都不可能猜的出来。 “姐姐……” 陆荞话没有说完,陆沅知直接继续问道:“到底是什么隐疾,之前一点都诊不出来?而且我怀疑,若非因为你这次中毒,只怕你哪一天突然死了,我们都查不出任何原因。” 陆荞很清楚,她这是回溯之术的反噬,就像陆沅知所言,这种反噬就算是她死了,都不可能查的出原因。 偏偏因为她这次中了毒,毒素虽然被清除了,可却让这份反噬暴露出来,她的油尽灯枯之势压根瞒不住了。 陆荞没有说话,陆沅知眼神示意屋里的人都先退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陆沅知和陆荞之后,陆荞才缓缓开口:“姐姐真的很聪明,那你应该也能猜的出我的心思。如果我的结局注定是死,那何必再让你们为我平白操心呢? 悲伤,我死的时候,发生一次就够了。我不想让你们看到我等死的全过程,那只会让所有人都难过许久,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陆荞在这府中其实是最不起眼的,她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给别人添麻烦,就连面对死亡,陆荞想着的也是不能让大家陪着她一起等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 第396章 寻真相 “荞荞,既然你如此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那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你?” 听到陆沅知的话,陆荞的心中升起了莫大的悲哀。 想要解除回溯之术的反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一切回归到原点,陆沅知死,她就能活。 可是陆荞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陆沅知的今生是她承受了回溯的噬心之痛好不容易才换来的。 陆荞摇了摇头:“姐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不可能,你上一世……”陆沅知原本想说,陆荞上一世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意外,她记得,自己身死的时候,陆荞还是活着的,那这一世的陆荞为何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 “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看着陆荞一脸疑惑的模样,陆沅知那些要问出口的话突然就咽了下去,如果陆荞有心隐瞒,那她是问不出来什么的,只会让陆荞警惕。 陆沅知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我还是想要让申若泠来为你看看身体情况。” “姐姐,不用再费这个心思了。” “我不相信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见陆沅知态度坚定,陆荞只能应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去驿馆那边走一趟,总不能一直麻烦申姑娘。” “你现在身体撑得住吗?”陆沅知问道。 “我已经习惯了。” 听着陆荞的回答,陆沅知的心中有几分不是滋味:“既然如此那就不耽误时间了,我们现在就去驿馆那边。” —— 驿馆中,陆沅知和林子规站在一旁,看着申若泠给陆荞诊脉。 申若泠诊完脉之后,问道:“你这种吐血的情况多久了?” 陆荞正想要回答,申若泠一眼扫过去:“说实话。” 陆荞抿了抿唇:“快四年了。” 看陆荞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个事实,申若泠皱了皱眉:“我记得你应该没有学过医术?” 陆荞摇了摇头,申若泠继续问道:“那你从四年前开始吐血,你就没有看过大夫吗?” “没有。” “陆荞,你是疯了吗?”申若泠问道,“你自己的命,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还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为什么会吐血?” “是。”陆荞直接回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死,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看大夫,世间上不可能有人能够治好我的病。若不是因为先前我中过毒,你们都不可能诊断出我的身体情况有异。” 申若泠站起身,看向陆沅知:“她的病,我没有办法。” “连你都没有办法吗?” “我只能试着帮她续命,而且不确定有没有效果。” 申若泠说完之后就没有再开口,她在等陆沅知的回答。 沉默许久,陆沅知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尽力做,我都明白的。” 林子规陪着陆沅知走出了房间,在走下楼梯的时候,陆沅知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幸好林子规扶住了她:“你是担心陆荞?” “我明白她为什么回绝少禹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陆沅知想起了自己重生回来之后,她第一次见到陆荞的场景,那个时候,陆荞的眼神很奇怪。 现在回忆起陆荞当时的眼神,陆沅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窒息感,她在林子规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外走去。 “沅知,你要去哪里?” “去找答案。” “我陪你一起去。” 陆沅知摇了摇头:“你帮我在这里稳住陆荞。”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陆沅知努力让自己站直了身体:“子规,我有一种预感,我的重生和荞荞有关。” “什么?” 陆沅知看向林子规:“上一世,荞荞没有这种隐疾,而且我重生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她,她看向我的眼神很不对劲。后来她被强行送去福王府上的时候,我出手拦住了,她当时说的话和神情都很奇怪。 仔细回想,陆荞对我所有的异常表现都没有任何的疑惑,你说,她是不是也是重来了一次?” 林子规知道陆沅知是一定要找到答案的:“那你去找答案,我帮你稳住陆荞,在你没有回来之前,我不会让陆荞离开这里。” 陆沅知点了点头,随后往外走去。 林子规看着陆沅知离开的背影,眼中的担忧之色浓的要化为实质了。 陆沅知回到镇远侯府之后,就直接去了舒婉和陆荞的院子,她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冷静镇定。 舒婉见到站在院门口的陆沅知,态度并不算热情:“沅知姑娘怎么来了,荞荞呢?” “舒姨娘,我方便进去坐坐吗?” “进来。” 陆沅知坐下之后,舒婉亲自给她端来了一杯热茶:“沅知姑娘是要跟我说什么吗?” “陆荞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婉没有想到陆沅知上来就问的如此直接:“姑娘想知道什么?” “陆荞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有办法救她吗?” 听到这个问题,舒婉有些无奈摇了摇头:“姑娘今天来找我,应该是已经找大夫为她看过了?难道大夫没有告诉你吗?” “舒姨娘,到了这个时候,就没有必要再打哑谜了?”陆沅知问道,她盯着舒婉的双眸,“这是不是陆荞的第二次生命?” 陆沅知相信,以舒婉对陆荞的关心,若是陆荞是重生的,她身为母亲一定能够陆荞的异样。 舒婉不知道陆沅知是如何确定陆荞重生的事情,她的心中有些犹豫。 舒婉心中清楚,陆荞是不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陆沅知的,她害怕陆沅知知道之后会有心理负担。 可舒婉是一个母亲,她看着的女儿一日比一日虚弱,很有可能在众人无知无觉的时候饱受折磨地死去,她怎么能不心疼? 为什么陆沅知活得一天比一天好,付出代价的人是陆荞? 带着一种微妙的报复心,舒婉还是说了出来:“姑娘说错了,这是你的第二次生命,不是陆荞的。” 听到舒婉的这句话,陆沅知心中就明白了,她深知一切真相:“姨娘就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我敢说,姑娘敢信吗?” “姨娘什么都不说,让我怎么信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舒婉也就没有再隐瞒回溯之术的事情:“其实我们舒氏一族才是古姜秘术真正的开创者……” 第397章 习惯疼痛 百年前,舒家先祖被人追杀,他带着妻儿一路躲得艰难,妻子更是为了救他中了剧毒,生命垂危。 舒家先祖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无意中闯入了与世隔绝的古姜,被古姜一族族长收留。 舒家先祖精通玄门之术,他研究出了傀偶术,让自己的妻子可以免受毒药毒性的痛苦,但傀偶术只能让人感受不到痛苦,并不能治愈。 最终,妻子还是死了。 舒家先祖对妻子日夜思念,于是他再次想出了以香为引,编织出一个幻境的办法,在幻境中舒家先祖再次见到了亡妻。 而这就是傀偶术、制香术和织幻术的前身,当时的古姜族长暗中偷学,并且将它们改成了邪恶的控人杀人之术,妄图带领族人谋反。 舒家先祖看出了族长的野心,他在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带着孩子逃离了古姜。他在离开古姜之后,穷尽毕生心血创出了回溯之术。 他想要回溯光阴,回到妻子还没有去世之前,他想要救妻子,也不想再让古姜一族沾染那些阴邪之术。 可惜,回溯之术太过于逆天,所以局限性也很大。 回溯之术只能用于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之间,承受着被时光洪流撕裂之痛,往前踏出一步就代表着时光倒推一年,而且此术只有舒家血脉可以施展。 所以除了舒家人,外面并无人知晓回溯之术。 “百年来,从来没有舒家人施展过回溯之术,因为作为创术者的舒家先祖都没有在时光洪流的撕裂之痛中跨出一步,他死在了自己创出来的秘术上。” 舒婉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在滴血,“连对自己的妻子那般执着的人都没有跨出一步,可荞荞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份痛苦,走了十步,所以时光往前倒推了十年。” 陆沅知听着这些话一言不发,但是她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手指甲嵌进掌心里,划破了掌心,有鲜血溢了出来。 “承受痛苦还不算,她为了你逆天改命,所以这一世她注定会遭受回溯之术的反噬,耗尽浑身精血油尽灯枯而亡。”舒婉看着陆沅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说这是你的第二次生命,却不是荞荞的第二次生命了? 你活这一世会变得更好,可荞荞回来就是为了受尽痛苦而死,这些年来我看着她一天不如一天,我恨不得代替她死啊……” 逆天改命终究违背了世间法则,所以回溯之术只能用一次。 百年前的舒家先祖没有成功,在陆荞成功的那一刻,就代表着回溯之术将不会再起作用,纵然舒婉想要启用回溯之术救自己的女儿,也办不到了。 这才是舒婉最无力的地方,她为什么连自己的女儿都救不了呢? “对不起。”陆沅知眼底一片猩红,除了这三个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你走。”舒婉开始下逐客令。 陆沅知再度问道:“真的没有解开反噬的方法吗?” 舒婉深深地看了陆沅知一眼:“无解,因为这是天命。” 陆沅知有些恍然地站起身,在她从舒婉身边经过的时候,舒婉开口:“沅知姑娘,荞荞说她很感激你。我不知道你上一世为荞荞做了什么,但是我同样感激你这一世为荞荞做的事情。” 陆沅知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往前走去。 舒婉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舒婉最终还是没有告诉陆沅知解开反噬的方法,她明明是可以自私一点的,陆沅知死,陆荞就能活。 可是舒婉偏偏是那样良善的人,她终究是还是做不到将这件事也一起告诉陆沅知。 而且舒婉很确定,如果她真的说了,陆荞真的会恨自己一辈子…… 陆沅知回到驿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了。 林子规一直在门口等着她,看着陆沅知走了过来,林子规立刻走上前,他正要问什么,陆沅知就直接靠在了他的身上。 陆沅知什么都没有说,但林子规感受到了她身上的疲累、无奈和悲伤。 林子规抬手拍了拍陆沅知的后背:“陆荞还没有醒,你要去看看她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林子规感受到自己肩膀处湿润了,那是陆沅知在哭。 这是林子规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了陆沅知的无助,他没有询问原因,也没有开口安慰,只是任由陆沅知靠着自己,无声地哭着。 过了许久,陆沅知站直了身子,一双眼睛已经哭的红肿,林子规满眼心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 两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陆沅知将自己从舒婉处得知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林子规。 听着陆沅知一点一滴的叙述,林子规的心都揪了起来,他从未想过,陆荞竟然为陆沅知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上一世根本就没有救得了她,她还是被送去了福王府。为了我,值得吗?” “人在身处黑暗的时候,哪怕只见过一缕阳光,都会拼命地想要将这一缕阳光握在手里。”林子规看着陆沅知,“对你而言,你当初的阻拦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但是对她而言,那是她的救赎。 如果回到上一世,你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陆荞改口说不愿意去福王府,你会妥协吗?” “当然不会!”陆沅知回的坚定。 “陆荞很了解你,所以她知道你的选择,为了保全你、还有舒姨娘,她只能违心说愿意去。”林子规说道,“这一世,你至少完完整整地救过她。” “我跟荞荞之间,到底是谁救谁,我已经彻底分不清了。” 话音刚落,陆沅知身后响起了陆荞的声音:“一直都是你在救我。” 陆沅知和林子规同时回过身看向陆荞,陆荞面含微笑地走到陆沅知身边,在台阶上坐下,三人坐成一排。 “你什么时候来的?” “该听的都听到了。”陆荞叹了一口气,“还是失败了,本来什么都不想让你知道的。” “荞荞,疼吗?” 这四个字,陆沅知说的很轻,可落在陆荞的心中,却有千斤之重。 疼吗?很疼! 被时光洪流撕裂之痛,呕血噬心之痛,陆荞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的痛楚,即使是现在她的心口也在隐隐作痛。 “沅知姐姐,我已经习惯了。” 第398章 难藏 陆荞在回答的时候很平静,带着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 如今的陆荞,已经可以接受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姐姐不用觉得自责,其实我很喜欢这种疼痛的感觉,这让我觉得我是真真切切地活着。 上一世的我活的生不如死,那个时候的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活着,难道只是为了受那些屈辱吗? 直到看到你的尸身,我才明白我想要什么。原来我上一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你阻拦我进福王府的时候,选择听你话。 你觉得我救了你,其实是你救了我,这一世的我终于没有再彻底陷入泥潭。我清楚我的能力有限,就算是重来一次,也做不到逆天改命,沅知姐姐你就是我唯一的希望和救赎,你也做到了。” 陆荞说着,抬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处,“姐姐,你知道吗,心脏的跳动并不能让我感觉到活着,可心脏的疼痛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这一世我活成了自己想要活成的样子。 我只庆幸,我这个深陷泥潭的人还有改变命运的机会,所以姐姐不用觉得愧疚,因为我想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 陆荞说的是真心话,她从不觉得自己让陆沅知重来一世是恩情。 说到底,她也是个懦弱无能的人。 她做不到反抗,只能渴盼着陆沅知将自己从泥潭里拉出来。 有些事情,她就算是重生无数次也做不到,与其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还不如为自己搏一次机会。 她只是一个将所有赌注都押在了陆沅知身上的赌徒,幸好,她选择了正确的人。 陆沅知抬手揉了揉陆荞的脑袋:“荞荞,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沅知姐姐,我不在乎我能活多久,只要我活着的时候是开心的,就足够了。”陆荞微微扬起嘴角,“这一世的我身边有很多关心我的人,我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我很开心。” 陆沅知抱住了陆荞:“可是,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上一世我就没有一件如意的事,除了活的比你们久一些。但是这一世,好像除了会活的短一些,其他的都很如意,这是我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 陆荞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告诉陆沅知,她过的很开心,她不后悔用了回溯之术。 可是每一个字落在陆沅知的耳中都是沉重:“那苏少禹呢?” 听到这个名字,陆荞的眼底有不舍一闪而逝。 陆沅知松开了陆荞,她望着陆荞:“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沅知姐姐,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这个时候不管我对他是什么感情都不重要了,因为我不想再拖累一个人。”陆荞的脑海中浮现出苏少禹的面容,“我已经欠他很多了,不想再欠他的情义了。” 陆沅知明白了陆荞所想:“不后悔吗?” “他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我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难道要用我这短暂的一生去困住他的未来吗?”陆荞回的认真,“我想的很清楚,或许我对他动过心,可人怎么能因为动心就什么都不顾了呢?” 陆沅知看出了陆荞眼底的泪光,她应该是很喜欢苏少禹的,可她只能一直压抑着这份感情,已经做好了将这份感情带到地下的准备。 “陆荞、陆荞……”申若泠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她一路找了过来,看到了在台阶上坐着的三个人,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聊天倒是聊的尽兴,我快吓死了,还以为我的病人失踪了呢。” “对不起,我下次不胡乱跑了。”陆荞立刻道歉。 申若泠笑了一下:“今天的治疗算是结束了,以后每天我都会去侯府找你,不管如何,我都想试一试。” “只是这样一来要麻烦你了。”陆荞站起身,突然腿一软,整个人往后栽去,幸好陆沅知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若泠,荞荞这是怎么了?” 申若泠看着被陆沅知抱住的陆荞,眼底闪过沉重之意:“她的身体情况会一天比一天差,浑身的力气会逐渐消失,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陆荞叹了一口气:“今天可是大年初二,还真不是时候。” 林子规开口:“我去准备一辆马车,送你们回府。” 在回程的路上,马车里面很安静。 陆沅知和申若泠陪着陆荞坐在马车里,林子规则是在外面驾车。 陆荞感受着车里氛围的凝重,脸上努力扬起笑容:“你们别为我担心,这些事情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荞荞,不想笑就别笑了。”陆沅知伸手抚过陆荞的脸颊,“这样的笑容不好看。” 陆荞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淡去:“那我就说实话,其实我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可是现在有你们陪在我的身边,我一点都不害怕了。” “傻丫头。”陆沅知有些无奈地回了一句。 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但是陆荞已经没有了下车的力气,陆沅知直接将她从马车里面抱下来,直接往府里走去。 只是在即将踏上府门前的台阶时,林子规按住了陆沅知的肩膀,他看向了门口的阴影处,沉声问了一句:“谁在那里?” 随着林子规问出这句话,一个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在月光下,几人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顿时有些错愕,苏少禹怎么会在这里? 苏少禹从台阶上慢慢走下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被陆沅知抱在怀里的陆荞身上:“沅知姐姐,陆荞到底怎么了?” 陆荞偏过脸,没有看苏少禹:“我的事情不需要苏公子多虑,时辰不早了,苏公子还是早些回苏府,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苏少禹看得出来,陆荞又瘦了许多,脸色也格外地苍白,此刻她整个人窝在陆沅知的怀中,让苏少禹想到了一只病弱的小猫,这样的陆荞很不对劲。 “沅知姐姐,连你也不愿意告诉我吗?”苏少禹看向陆沅知,问的固执而又倔强。 陆沅知看着苏少禹:“少禹,如果你是真的关心荞荞,现在不应该拦在我们面前,而是应该让我们赶紧把她送回去休息。” 听到这句话,苏少禹侧开了身子,陆沅知抱着陆荞从他身边走去,林子规和申若泠紧随其后。 看着几人进了府,苏少禹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第399章 余生赌局 陆沅知从房间里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外等着的苏少禹。 在苏少禹不安的神情中,陆沅知开口:“进去,她有话要跟你说。” 闻言,苏少禹直接走了进去。 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陆沅知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林子规站在陆沅知身侧,握住了她的手。 林子规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用行动告诉陆沅知,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房间里,陆荞靠着两个厚厚的靠枕坐在床上,看到苏少禹进来,陆荞笑了一下:“苏公子这么晚怎么来了?” “陆荞,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如苏公子所见,我已经时日无多。” “难道是你在病区被传染,体内的毒素没有清干净吗?” 陆荞摇了摇头:“是我自己的身体原因,原本就注定活不了多久。” 苏少禹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情况,才拒绝了我的心意?” 陆荞主动要求见苏少禹,就猜到了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毕竟苏少禹向来坦诚。 “苏公子,我很感激你之前对我的保护和陪伴,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继续耽误你。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情况,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苏少禹上前一步:“陆荞,在你的眼中,难道我是一个因为你时日无多就会舍弃你的人吗?”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特意跟你说这些话。”陆荞回道,“苏公子,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有些人你或许当下觉得很重要。可等你见过了更多的人之后,你就会发现那些曾经在你的生命中停留过的人,并没有你当下感受到的那般重要。” “陆荞,你怀疑我对你的心意!我这个人就是执着,只要我认定了你,那一辈子我就只认你。” “少禹,你的一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陆荞这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你若是如此执意,那今天晚上我们就打个赌。” “什么赌?” “在我死后,你要好好地活着,我赌你在往后的几十年里会逐渐遗忘我。” “不可能!” 陆荞看着苏少禹,神情认真:“所以,你敢不敢跟我赌这一次?” 苏少禹也同样望着陆荞,他明白陆荞跟自己打这个赌的真实用意,正因为如此,他无法拒绝:“好,我跟你赌。” “你赢了的话,下辈子我来找你。”陆荞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我赢了,你要放下对我所有的心理负担,过好你往后的日子。” 闻言,苏少禹的语气有些苦涩:“这个赌怎么看,都是我稳赚不赔。” “回去。”对着苏少禹,陆荞再次露出了笑容,这笑容中带着几分诀别的意味。 苏少禹并没有离开:“我愿意跟你打这个赌的前提是,在你离开之前,你不可以拒绝我的陪伴。” “什么?”陆荞有瞬间的错愕。 苏少禹解释道:“你不是说自己时日无多吗,那这段时光我想陪着你,你如果不同意,我就不跟你打赌。” 陆荞看着苏少禹良久,最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得到了陆荞的答案,苏少禹脸上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作勉强的笑容:“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这句话,苏少禹就立刻转身,匆匆地从房间离开了。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眼泪就直接顺着他的眼眶滑落下来,他没有让陆荞看到自己落泪的场面。 从房间里走出来,苏少禹就对上了在门外站着的陆沅知和林子规。 陆沅知看着苏少禹哭成这副模样,原本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苏少禹擦干了眼泪:“姐姐,陆荞的身体当真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你应该知道哪怕只有一点机会,我们都不会放弃的。” 苏少禹没有再追问陆荞的身体情况:“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 “你想好怎么跟舅舅和舅母开口了吗?” “如果陆荞当真没有多少时日,我希望陪着她走完最后这段时光的人是我。这是我跟她打赌的前提,她同意了。” “打赌?” 苏少禹点了点头:“她希望我在她离开之后能够好好地活着,所以提出了一场赌局,我同意了。” 苏少禹说完就走了,陆沅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说了一句:“他好像又成长了一些,可成长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我们也走,让陆荞好好休息。”林子规开口,“你今天也很累了。” 陆沅知又回头望了一眼陆荞的房间,这才和林子规一同离开了。 —— 云淮趁着夜色翻进了院子里,他走进了唯一一间还亮着烛光的房间,顾长曜正坐在里面等他:“你晚了一天回来,发生了什么事?” “是陆沅知和林子规。” “有那么多人在,还是没有近的了他们的身吗?” 不管云淮有多么不想承认,但是他最终也只能点了点头:“我差点就死在林子规的手里了。还有,他们让我给你带了话……” 听着云淮转达的话,顾长曜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殿下,陆沅知和林子规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长曜笑了一下:“看来他们查出来前段时间在京城蔓延的毒素跟本王有关。” 闻言,云淮心中顿时有些紧张:“我们的行动如此隐秘,他们怎么可能查的出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被查出来是迟早的事情。不过他们现在手里没有直接指向本王的证据,所以也只能让你传个信来威胁本王。”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顾长曜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工匠那边安排的如何了?” “殿下放心,工匠那边的进展没有出任何意外。” 听到这个回答,顾长曜点了点头:“既然林子规和陆沅知已经有了察觉,那我们就要在他们找出确凿的证据之前,让事情尘埃落定。” “殿下的意思是提前行动?”云淮的心中有隐隐的不安,“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如今京城中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在父皇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出手才是最合适的时机,难道要等他恢复过来再出手吗?” 听了顾长曜的话,云淮立刻应道:“那我去通知那一边。” 就在云淮要走出房间的那一刻,顾长曜突然问了一句:“云旎死了?” 云淮脚步一顿:“我亲手杀了她。” “恭喜你,除掉了第一个仇人。” “以后,我会手刃更多的仇人,这是他们欠我云家的!” 第400章 温雪来历 这个年节与往年相比,过的异常平静,甚至没有太多的年味。 初五的夜里,京城之中再次响起了接连不断的鞭炮声,那是人们的在迎财神。 闻着空中淡淡的火药气息,陆沅知才恍然察觉,这个年已经快结束了。 就在陆沅知将窗户关到一半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窗户上,拦住了陆沅知关窗户的动作,紧接着,林子规出现在陆沅知面前。 “怎么了?”陆沅知知道,若是没有紧急的事情,林子规不会大半夜的过来的。 林子规从窗户翻了进来:“我上次不是让人去查了温雪的事情吗,已经查出来了。” 林子规说着,将一个信封递给了陆沅知。 陆沅知打开信封,先看到的是一个长命锁,随后她拿出了里面的信,展开看了起来。 信中所写的内容并不多,陆沅知很快就看完了:“现在看来,温雪谁都没有守护的住。”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她?” “宜早不宜迟,明天我就去见她。” “还有一件事情。”林子规继续说道,“顾长曜那边有动静了,看来我们上次让云淮给他传的话达到目的了,他应该是打算提前行动。” 陆沅知将长命锁从信封里拿了出来,随后将信和信封一起放在蜡烛上点燃烧毁了:“早点开始,早点结束,也好。” “你觉得他会选在哪一天?” 陆沅知想了想:“以他那狭隘的性子,我猜他会选在你我成婚的那一天。” 陆沅知的回答和林子规心中猜想一致:“他还真是……蠢!” “皇上那边怎么样了?” “顾长宜的事情发生之后,皇上的头疾发作次数越来越多了,他对苗道长十分依赖。” 闻言,陆沅知看向林子规:“你觉得,我们的计划要提前吗?” 林子规摇了摇头:“对他,我们只能借刀,绝不能自己动手。” “是我心急了。” “你是因为担心陆荞?” 陆沅知想起了这几天陆荞的情况,心中一阵钝痛。 从初二那天开始,陆荞的身体恶化情况越来越严重了,这几日大家都在陪着她,她的变化也是切实地看在眼里。 一开始,陆荞在搀扶之下还可以下地走路,可从昨天开始,她只能坐轮椅了。 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陆荞的力气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她的身体中抽离,纵然是申若泠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子规,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京城之中毒素蔓延的时候,我救不了那些中了毒的人,是我第一次经历无助。没想到,这么快就经历了第二次,我现在依旧救不了荞荞。” 没有什么,比看着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而自己无能为力更无助的了。 林子规走上前抱住了陆沅知,屋子里的炭火很足,在里面待着应该是不会冷的。 可是林子规抱着陆沅知的时候,仿佛怀里抱着一个冰块,陆沅知很冷,那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的冷意。 “沅知,人力终有所不及,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让当下遗憾。” 陆沅知靠在林子规的怀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子规,我真的好累。” “累了就好好休息,我会一直陪着你……” —— 第二天的午后,陆沅知站在了天牢门口。 在守门的狱卒看到陆沅知出现在这里,脸上带上了惊慌之色:“陆姑娘,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陆沅知直接拿出了代表着钊钥司的令牌,看到这块令牌,狱卒们全部都跪下了,陆沅知怎么会有钊钥司的令牌? “钊钥司办事,阻拦者一律杀无赦!” 这一次,没有人敢再拦着陆沅知,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天牢。 这一路遇到的狱卒,看到陆沅知时脸色都有些变了,陆沅知只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径自往前走去。 “陆姑娘要去见谁?”终于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我们领您过去。” 就在这时,陆沅知听到了一些动静:“不必了。” 顺着动静的声音,陆沅知走了过去,很快,她就看到了被几个嬷嬷摁住的温雪,这些人在往温雪的口中灌毒酒,温雪一直在奋力挣扎着。 那几个嬷嬷直接对着温雪的脸狂扇:“温雪,你就老老实实地把酒喝了,免得又多受一份罪。” 温雪一直紧闭着嘴巴,目光愤恨地看着这几个嬷嬷。 “娴妃这是派你们来斩草除根?”在陆沅知的声音响起来的那一瞬间,那几个嬷嬷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温雪趁机从她们手中挣脱出来,爬到角落地蜷缩起来。 那几个嬷嬷认出了陆沅知,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陆姑娘怎么来了?这是我们娘娘的吩咐,陆姑娘可别多管闲事,免得引火上身。” “当然是来送你们上路的!”陆沅知一挥手,数枚银针直接从她的衣袖中飞出,射穿了那几个嬷嬷的眉心,她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温雪看着这一幕,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盯着那几个嬷嬷的尸体,她眼底的恨意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陆沅知走进了牢房之中,在她开口之前,温雪说话了:“你别白费心思了,我在夜宴上没有说出口的话,以后也不会说的。” 陆沅知走到了温雪面前,直接将那块长命锁展现在她面前。 看到那块她无比熟悉的长命锁,温雪立刻伸手将长命锁拿到了自己手里仔细端详着,脸色变了又变:“这是我妹妹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温雪,你确实很厉害,当初被拐去了苍凉山的狩女台,你在温仑带人‘狩猎’的时候,反伤了他的下体,让他成为了一个废人。” 听到这番话,温雪不无嘲讽地开口:“你查的速度还真是快。” 陆沅知没有搭理她的嘲讽,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废了温仑之后,温仑并没有杀你,而是找到了你的家人,用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你为他所用。 的确,在那样的情况下都敢反抗、且能反抗成功的人,你的能力自然就入了温仑的眼。 你也不负温仑的期待,顾长宜见你不过一面,就对你念念不忘,最终娶你为太子妃。 你在顾长宜身边离间他和皇后的母子情义很成功,而他为了你甚至心甘情愿地自请废位,温家用你来牵制顾长宜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第401章 苏昭昭 “陆沅知,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温雪仰头看向陆沅知,“你既然知道了我所有的过往,那你就应该明白我不能背叛温家。” “温雪,这个长命锁的主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听到这句话,温雪摇了摇头:“不可能,你在骗我!” “温仑当年找到了你的家人,你有用,他留了你一命,但你的家人是被他亲手折磨死的。” “你骗我!” 陆沅知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温雪,温雪已经无法维持面上的冷静。 “温雪,其实你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了,温仑那样睚眦必报的人,他放过了你,怎么可能会善待你的家人?他将对你所有的恨都转移到了你的家人身上,据我所知,他们死的时候很惨。” 温雪手里握着长命锁,这一次,她沉默了,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其实当年在狩女台伤了温仑之后,温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她在地牢里被关了好几天,然后被人带了出去。 那些人蒙住了她的眼睛、堵住了她嘴巴,将她押上了马车。 温雪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那些人解下蒙着她双眼的黑布时,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她曾经最熟悉的地方和人。 坐在马车里,温雪被迫看着外面的场景。 她听到了父母在说着自己怎么就突然消失了,明天要去哪里找自己。 妹妹从茅草屋里跑了出来,她也嚷嚷着要找姐姐。 父母将妹妹赶紧抱回了屋子里,他们已经走失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女儿了。 看着这一幕,温雪泪如雨下。 “你想要你的家人活着吗?” 那个时候的温雪,除了点头,没有其他选择。 “你伤了主子,本该将你和你的家人千刀万剐,但主子心善,他决定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好好地听主子的话,你可以活,你的家人也可以活。” 温雪就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点头,她不怕死,但她害怕爹娘和妹妹出事。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叫温雪,是主子的女儿。至于外面的那些人,跟你再也没有关系,你想要让她们活下去,你就忘记这里的一切,只记住你温雪的身份。” 温雪转过头看了一眼家的方向,眼中闪过不舍,很快就消散了。 侍从将温雪口中的布巾拿下来,温雪答了一个字:“好。” “还不快给小姐松绑。” 马车调转方向,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小山村。 绑住温雪的绳子明明已经被解开了,但是温雪依旧僵直地坐在那里。 从那天开始,温雪的身上就被绑上了无形的绳子,不管她做什么,都必须听温仑的话,她只是想要让自己的家人活着。 在过去那么多年的时光里,温雪一直在温家生活,她怎么可能会不清楚温仑的性情? 可是温雪不敢深想,好像只要她不去想这件事,自己的家人就会在那个小山村里活得好好的。 温雪给自己编织一个美梦,这个美梦也是她的执念,所以在与顾长宜的相处之中她一次次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心动。 但是现在,陆沅知亲手打碎了温雪的美梦。 “陆沅知,你还真是残忍。”温雪抬眸看向陆沅知,“可我还是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更讨厌这样的你。” “对不起。” 听到陆沅知说出的这三个字,温雪眼底有些诧异:“你说什么?” “对不起。”陆沅知再次重复了这三个字。 “你跟我说对不起?” “狩女台的事情是我们发现的太晚了,你是狩女台的受害者之一,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朝廷对不起你和你的家人,也对不起那些在狩女台丧生的女子。” 陆沅知蹲下身,看着温雪,“如果朝廷一开始就发现了温家所行之事,你应该不会被抓到狩女台经历这些。你会像你所想象的那样,过着平淡却美好的生活,而不是被胁迫着做了那么多违心之事。” 温雪看出了陆沅知眼中的认真,她说的这些话字字出自真心、发自肺腑。 “在我知道你和林子规解决了狩女台之事的时候,我的心里对你们是有恨意的,为什么你们没有发现的再早一些,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就不会经历这一切了?” 温雪说着,眼泪再度流了下来,“我明明知道这不是你们的错,温家建立狩女台的时候,你和林子规也不过都是孩童,你们怎么可能发现的了? 我不敢恨温家,因为他们手里握着我家人的命,那我应该恨谁呢,难道要恨自己吗?恨我自己不该走那条路,或许我不走那条路就不会被人抓去狩女台。 从我踏进温家开始,这十几年来我的确恨我自己,为了那些坏人,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可是我更恨朝堂,无能的官员、无能的皇子、无能的帝王,才有了狩女台的惨案呐!” 温雪字字泣血,她将这十几年的痛苦全部都说了出来。 说完这些话之后,温雪无力地靠在了墙上,她的目光看向了那扇小小的铁窗,似乎这样就能看到外面完整的世界。 “温雪……” 温雪打断了陆沅知的话:“我的名字叫苏昭昭,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苏昭昭。”陆沅知念出了这个名字。 温雪,不,应该称她为苏昭昭,她有一瞬间的迷惘,有多少年,没有人喊过自己这个名字了? “你和林子规到底想要做什么?”苏昭昭再度看向陆沅知。 在陆沅知说出“对不起”之前,苏昭昭会以为她仅仅是为了扳倒温家,但现在苏昭昭不相信陆沅知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你甘心让狩女台的事情就这样被掩埋吗?” 当年顾衍在得知了狩女台的事情之后,选择了暗中解决此事,他怕此事被世人知晓,会动摇国本。 可狩女台从建立开始,已经有了十几年,这十几年里,不知有多少无辜的女子死在了狩女台,难道她们的死就完全不值一提吗? “你要违抗皇命吗?” “与违抗皇命相比,我觉得为那些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更重要。” 看着陆沅知坦坦荡荡地说出了这句话,苏昭昭的心中动容。 如果其他人说这句话,苏昭昭是不会相信的,但是对面的人是陆沅知,苏昭昭是相信她的,因为陆沅知这些年做的事情确实担得起无愧于心四个字! 第402章 因果之债 “陆沅知,你当真能够让狩女台的真相重现世人面前吗?”苏昭昭问道。 “狩女台的事情,温家是主犯,皇上想要的是借这件事从温家手里夺权,同时让参与其他狩女台一事的官员为他所用。可这不是我的目的,我希望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应。”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难道不怕我告诉皇上?” 陆沅知看着苏昭昭:“你不会的,因为你的心性很坚定。” 听着陆沅知的话,苏昭昭微微一怔:“你想要让我做什么?” “证人。” “只有我一个人?” “还有我们从狩女台救出来的人。” 闻言,苏昭昭笑了:“你陆沅知办事果真是运筹帷幄,从你发现狩女台之事的那一刻,你就一直在谋划此事?所有的人都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但在你的心中,那只是个开始。” 这一刻,苏昭昭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给陆沅知了。 自己走一步,看十步。 但陆沅知那一步还没有走出去,就已经看到了后面的一百步。 当年的陆沅知借着狩女台的事情,得到了顾衍的另眼相待,她帮着顾衍从温家手里夺回了权力。 一切看似结束,但陆沅知一直在隐忍,她想要的是将狩女台一事昭告天下,让为恶者以命偿命。 当年的陆沅知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的陆沅知未必做不到。 “苏昭昭,你想做成这件事吗?” “事成之后,我可以离开这里吗?”苏昭昭问道,她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你放心,我不是要去见顾长宜,只是想离开京城。对我而言,某种程度上,顾长宜也是我的仇人。” “好。”陆沅知回答了这个字后,就转身离开了。 在陆沅知走出牢房的那一刻,苏昭昭说道:“谢谢你,把长命锁带给了我。” 听到这句话,陆沅知转身看向苏昭昭。 在看到那封密信之前,陆沅知对苏昭昭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上,但是今天与她交谈之后,陆沅知发现自己以前从未真正地了解过她。 如果没有发生过狩女台的事情,陆沅知相信,苏昭昭一定会成为撑起一个家的长女。 苏昭昭原本可以是善良坚毅的人,是温家对不起她,是大历朝廷对不起她。 “你的家人在死前都没有放弃过找你,所以你要带着他们的希望好好地活下去。”留下这句话,陆沅知走了。 直到陆沅知走远了,才有狱卒走进牢房,他们将几个嬷嬷的尸体拖了出去,随后将牢门重新锁上了。 苏昭昭手里紧紧地握着长命锁,这一刻,她的心中突然就升出了一抹对未来的希望…… 陆沅知从天牢离开之后,就看到了在前面等着自己的林子规,她走上前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子规看出了陆沅知眼底的疲惫:“上马车,你应该很累了。” 两人坐上马车之后,车夫就驾着马车往镇远侯府的方向去了。 陆沅知靠着林子规的肩膀,开口道:“我去的时候正好撞见娴妃派人去杀苏昭昭。” “苏昭昭?” “这是温雪的原名,她应该不太喜欢别人叫她温雪。” 林子规知道温雪的来历:“看来身在这场旋涡之中,每个人走来的路都是坎坷的。” “有人为了权势地位甘愿入局,可她是被迫入局,说到底,还是朝廷对不起她。 身为臣子、身为皇上,无力保护百姓,在那样的情况下,苏昭昭只能相信自己。她纵然做错过事情、害过人,可追根究底,当真只是她一人的错吗?” 林子规一直都知道,狩女台的事情是陆沅知心中的结:“你想要借苏昭昭的口,重新翻出这桩已经被皇上掩藏的旧案?” “没错。”陆沅知抬眸看向林子规,“这件事会很危险,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林子规伸手在陆沅知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忘了吗,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跟你一起。” 陆沅知搂住了林子规的胳膊:“子规,你说我们走的这条路是对的吗?”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这条路不走到尽头,怎么会知道对错呢?而且有些路就算是走到了头,也分不出对错,只是选择而已。”林子规握住了陆沅知的手,“所以,只要我们每一次做出的选择问心无愧,那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就值得我们继续走下去。” 闻言,陆沅知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 身在这旋涡之中,每个人都是被命运推着往前走,但陆沅知很庆幸,在这条路上她遇到了林子规。 纵然前途未卜,但陆沅知相信,林子规会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 —— 殿中,温岚看着镜中的自己,短短几日,她感觉自己眼角的细纹又多了几条:“她们还没有回来吗?” “回娘娘,还没有回来。” “一群蠢货,办一件这么小的事情,都这么慢!”不知道为什么,温岚的心里多了几分不安。 就在这时,殿门被推开,温岚一脸怒意地看向来人,这个时候,谁敢来打搅自己? 只是当她看到来人的时候,脸上立刻就挂上了笑容,连忙起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自从夜宴之后,温岚就没有再见过顾衍,此刻顾衍没有让人通传,直接进殿,温岚的心中愈发地慌乱。 “朕为娴妃准备了一份新年贺礼,虽然现在已经过了年关,但应该不晚。” 闻言,温岚立刻回道:“皇上肯为臣妾花心思,就是臣妾的荣幸。” 顾衍对着温岚伸出了手:“跟朕出去看看。” 温岚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顾衍的手中,但顾衍往后一抓,直接大力握紧了她的手腕,几乎是拖着将她带出了内殿。 温岚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走到了外面,入眼的就是那几个嬷嬷的尸体。 看到这几具尸体,温岚的大脑一片空白。 “娴妃,这几个嬷嬷都是你宫里的人,她们今天奉你的命去天牢毒杀温雪。”顾衍带着凉意的声音在温岚的耳边响起,“娴妃是不是忘了,朕已经下令,留温雪一条命? 娴妃这是抗旨不遵,还是娴妃的意思,同样也是温家的意思?” 温岚一脸慌乱地看向顾衍,她想要跪下请罪,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顾衍死死地握着,她无法动弹:“皇上,臣妾绝无此意。” 第403章 支援人选 “那娴妃你来告诉朕,你安排这几个人去杀温雪,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上,这些奴才是担心臣妾,才会自作主张去天牢杀温雪。”温岚摇着头,拼命地狡辩,“臣妾从来没有下令让她们对温雪动手,皇上您要相信臣妾。” 顾衍一把甩开了温岚,直接将她甩在了地上。 温岚不敢喊疼,反倒是在地上跪正了。 “温岚,你是不是觉得朕是个任你糊弄的傻子?” “皇上……” 不等温岚说下去,顾衍直接一脚踹在了温岚心口,将她踹翻在地:“温岚,这是最后一次,你要是不知道安分守己这四个字怎么写,朕就会让你当一个死人,毕竟死人就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温岚趴在地上,看着顾衍,眼中满是惊恐。 见她不答话,顾衍蹲下身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听懂了吗?” 温岚从未见过这样的顾衍,心中被畏惧侵占,她奋力地点头:“臣妾,明白了。” 得到了温岚的回答,顾衍慢条斯理地松开手,脸上的怒气也很快消散,丝毫看不出之前几欲疯癫的模样:“记住,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扔下这句话,顾衍站起身转身离开。 直到顾衍离开,温岚身边的宫女才敢上前将她扶起来:“娘娘,您还好吗?” 温岚看着顾衍离开的方向,心有余悸,刚才她切切实实地在顾衍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杀意:“派人去请睿王入宫。” “是!” 这一边,丁忠带着人跟在顾衍身后走着。 看着走在前面的皇上,丁忠的眼底闪过疑惑和不安,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皇上的异常? 丁忠直觉皇上的变化与苗道长有关,可是皇上现在对苗道长太信任了,他就算是有心提醒,也不敢开这个口。 想起皇上方才对温岚的态度,丁忠心中一寒,如今在皇上身边伺候是更难了,毕竟皇上的脾气变得愈发地喜怒无常。 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这条老命都要被折腾没了…… —— 未央宫中,林疏月用完了晚膳,丛嬷嬷就陪着她进了内殿。 “娴妃那边怎么样了?” “她传召睿王进了宫,不过睿王如今哪有心思理她,睿王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看来她是真的急了。” “听说皇上今天在娴妃那边发了好大的火。” 闻言,林疏月冷冷地笑了一下:“皇上的脾气是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皇上回去之后,就传召了苗道长,想来是又服用了苗道长的丹药。” 林疏月看了一眼丛嬷嬷:“你今天的消息挺灵敏,有人指点你了?” 丛嬷嬷回道:“还是娘娘聪明,老奴打探到的这些情况,大部分都是出自丁公公的口。不过丁公公说的这些,也算不得是什么隐秘之事,只要老奴再多花点时间去打听,都是能打听出来的。” 林疏月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丁公公以后给你传的消息,你就听了回来告诉本宫。” “那咱们要给丁公公示好吗?” 林疏月摇了摇头:“丁公公想要的可不是示好,而是保他的命,所以有些事情记在心里更重要。丁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个道理他懂。” 林疏月自然不是那种平白会接受别人示好的人,而她既然让丛嬷嬷接受了丁忠的传信,那就代表了她在最紧要的关头会护着丁忠。 这桩交易,两个人的心里都有数。 丛嬷嬷回想着这段时间林疏月的举动:“娘娘,您现在看上去跟之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老奴觉得您的眼睛里多了之前没有生机。” 林疏月侧过脸,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的确,现在的她表面看上去还是温和的,但有些东西已经自内而外地开始改变了。 “子规和沅知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本宫能帮他们的不多,只能尽力而为,不让他们有后顾之忧。” “有娘娘帮着邺王和陆姑娘,他们行事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林疏月走到了窗前,看着高空中悬挂着的那一轮明月,轻轻叹了一口气:“大历接下来只怕又要不安稳了……” —— 还没有过正月十五,西境那边就传来了苍凌发动进攻的战情。 幸好陆隽早有准备,领兵扛住了苍凌的第一波进攻。 但是苍凌这一次来势汹汹,颇有举国之兵拿下西境之势,所以陆隽从前线送回了请求支援的奏折。 可关于派谁前去支援,上朝的时候群臣发生了激烈的争论,顾衍到最后都没有做出决定。 下朝之后,顾衍就宣召了陆沅知来御书房。 陆沅知已经猜到了顾衍宣自己来觐见的原因,但她并未主动开口提起此事。 “陆沅知,如今朝中对于派出谁去支援西境意见不一,你觉得谁合适?” “如今朝堂上举荐的人选虽多,但还是以驸马和睿王为主。” 闻言,顾衍有些狐疑地看着陆沅知:“你想在沈观澜和睿王之间选?” 陆沅知摇了摇头:“皇上,臣女觉得这两人都不太合适。” “那你说说看,让谁去支援西境?” “距离西境较近的是南境和北境,按理来说派出这两处的将领前去支援是最合适的,但是北境云启国一直对大历虎视眈眈,若是沈将军带兵离开北境,只怕北境也有危险。 南境那边是临襄,如今大历与临襄算是交好,况且邺王也在大历,临襄那边发生异动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最合适的是派萧将军带兵前去支援西境,同时从京城再派出人去支援,毕竟此次苍凌声势浩大,不能小觑。” 陆沅知的分析说到了顾衍的心坎上,但是他还是有疑虑:“一定要动南境军吗?” “支援西境,自然是要优先选择有同样镇守边境经历的将领和将士,而且从南境去西境会更快一些,宜早不宜晚。” “那从京城派去支援的队伍作用不就没那么大了吗?” “朝堂之上,不可无可用之将,皇上也该趁这个机会培养新的将领,这一次正好可以试炼他们。” 顾衍想了想,问道:“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回答朕该派谁领兵前去西境支援,难道你也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 “臣女觉得沈家沈轻白和苏家苏少禹合适。” 第404章 不留遗憾 陆沅知的回答出乎了顾衍的意料,但在某种程度上,又很契合顾衍现在的心思。 顾衍在朝堂上的犹豫,并非是无法在沈观澜和顾长昱之间做出选择,而是因为这两个人他都不想选。 沈观澜是驸马,顾衍是不能容忍一个驸马掌兵权的,况且沈观澜如今根本不得他信任,他也不会将这种重任交给沈观澜。 至于顾长昱,顾衍更多的是对温家的顾虑,顾长昱到底是温岚的儿子,若是接触到了兵权,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对顾衍来说是很大的威胁。 而陆沅知举荐的沈轻白和苏少禹则是打消了顾衍的担忧,这两个人都很年轻,之前并无多少经验,只怕很难让将士信服。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派心腹去当监军,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这两个人起什么心思。 况且也像陆沅知说的那样,朝堂之中是该有新鲜的武将血液了。 “朕再考虑考虑,你先退下。” “是。” 就在陆沅知告退之后,顾衍又问了一句:“对了,你和邺王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婚事都是父亲和二婶在准备,臣女倒是没有花太多心思。” 顾衍点了点头:“邺王的府邸也快要整修结束了,再布置一番,应该能赶在你们成婚之前落定。” “多谢皇上费心。” “陆沅知,朕并没有打算在你和邺王成婚之后撤去你钊钥司掌司使一职,邺王是上一任的掌司使,你们成婚之后,说不定钊钥司的办事效率会比之前更高。” “臣女多谢皇上厚爱,定然不负皇上所托。” “没什么其他事,你就回去。” 这一次,陆沅知顺利地走出了御书房。 看着陆沅知离去的方向,顾衍的眼神逐渐深邃起来。 眼下,他身边用的最得心应手的人是陆沅知。 所以即便陆沅知曾经几次冲撞过自己,顾衍也舍不得弃她。 人,最重要的还是价值! 陆沅知从离开皇宫之后,就立刻回了侯府,她刚到门口,门房就冲了过来:“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陆沅知的心沉了沉。 “荞姑娘怕是不行了。” 听到这句话,陆沅知直接跑进了府里,跑向了陆荞的院子。 但是在院子门口,陆沅知倏然停下了脚步,她有些不敢进去,因为她已经听到了里面隐约的啜泣声。 就在陆沅知不知如何迈出这一步的时候,林子规出现了:“走,我们一起去看看陆荞。” 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林子规,陆沅知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是申若泠给我传的信,她说陆荞也想见我一面。”林子规刚才过来的时候,自然看到了陆沅知的踟蹰,“不管我们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总不能让她留下什么遗憾?” 陆沅知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林子规走在她的身侧。 两人进了屋子之后,就看到郑氏、陆初、陆冉、陆湘还有舒姨娘都围在床边,看着申若泠给陆荞施针。 申若泠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有为陆荞延续生命,但是她至少可以减轻陆荞的痛苦,所以这段时间对于陆荞来说,并不算太痛苦。 两人进来的时候,申若泠正好将最后一根银针拔了出来,此刻,躺在床上的陆荞已经是无比虚弱,她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沅知姐姐,你回来了。”陆荞主动开口说道。 陆沅知点了点头:“我和子规一起来看你。” “我想跟你们单独说话。” 听到这话,其他人都先离开了房间,在房间里她们确实也待不下去了。在陆荞面前,她们不敢放声大哭,生怕影响了她,出去痛痛快快地哭也好。 在其他人离开之后,陆沅知坐到了床边,林子规站在陆沅知的身侧。 看着陆沅知和林子规,陆荞的眼泪忍不住从眼眶中滑落。 陆沅知伸手为她擦去了眼泪:“荞荞,你难受吗?” “有若泠姐姐在,我感受不到痛苦,身体上一点都不难受。”陆荞想要去握陆沅知的手,但是她已经抬不起自己的手,只有手指轻轻地动了动。 陆沅知看出了陆荞的想法,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荞荞,你再撑一撑……” 陆沅知话没有说完,眼泪就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如断了线的珍珠,根本止不住。 陆荞摇了摇头:“我知道我撑不到你和邺王成婚的那一天了,但是能够看到你们一路相互扶持着走到今天,我也心满意足了。 上一世,其实所有人都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局,希望这一世,每个人都能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 听着陆荞的话,陆沅知不忍地侧过脸。 陆荞希望每个人都能有好的未来,但是她自己呢? 她成全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成全她自己。 “陆荞,我会照顾好沅知,你放心。”林子规看出了陆荞对陆沅知的担心,主动开口承诺。 “我相信你,毕竟在上一世你就是唯一懂姐姐的那个人。姐姐跟其他人任何人在一起,我都不会放心的,唯有你我放心。” 陆荞说着,又看向了陆沅知,“姐姐,虽然你哭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但是我很心疼的。” 陆沅知努力不让自己再流出眼泪来:“荞荞,如果有下一世,我还要当你的姐姐,我会从一开始就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能当姐姐的妹妹,是我这两世最幸福的事情。”陆荞的目光移向了房门的方向,到了这一刻,她很清楚,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 现在想来,除了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她还想见到一个人,那个人是苏少禹。 或许,他今天不会来了? 林子规看出了陆荞想跟他和陆沅知说的话已经说完,就走到了房门口,打开了门,而在门口守着的人,竟然是苏少禹。 苏少禹应该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在这寒冷的天气之中,他的额头上还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陆荞怎么样了?” 苏少禹一边问,一边看向了里面。 在苏少禹往里面看的时候,陆荞也正看着房门的方向,四目相对。 在看到苏少禹的那一瞬间,陆荞逐渐灰暗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丝光亮:“你来了。” 苏少禹感觉自己有些腿软,他踉踉跄跄地走进了房间,走到了陆荞的床边,他看着陆荞气若游丝的模样,嘴角努力地扬起了一抹弧度:“我今天来晚了。” 第405章 皇后造势 在苏少禹进来之后,郑氏、舒姨娘她们几个人也走了进来。 陆荞只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的目光扫过围在自己床边的人,似乎只要再多看这些人一眼,下一辈子她就会一直记得这些人。 感受着陆沅知此刻紧握着自己的手,陆荞的心中没有一丝对死亡的害怕。 她原本以为死亡是一件很可怕、很孤独的事情,但是看到这么多的人守着自己,陆荞觉得她这辈子不会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候了。 最后,陆荞的目光落在了苏少禹脸上:“少禹,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苏少禹点了点头,他努力控制着眼眶中的眼泪:“好。” 陆荞笑了一下:“我好像困了。” 舒姨娘走上前,她伏在床边,手轻轻地碰着女儿的脸:“困了,就睡。” “娘,我好累,这一次,别再叫醒我了……”陆荞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而她原本轻轻握着陆沅知的手也彻底松开。 “荞荞……”舒姨娘看着已经没有了生息的女儿,哭喊得撕心裂肺。 听着舒姨娘这几欲泣血的声音,在场的人终于忍不住了,泪如雨下…… 陆荞是镇远侯的庶女,她的丧礼并不能大办,但是郑氏还是将她的丧仪按照嫡女的规制来准备的。 陆荞生前并无多少结交的世家姑娘,所以她的丧礼请的人并不多,看上去有些清冷。 但是每一晚的守灵,大家都是争着去守。 “沅知,今天是你和陆初守灵……”郑氏正跟陆沅知和陆初说着话,陆绥在这时走了进来。 今天是陆荞丧礼的第三天,而今天也是陆绥第一次出现在丧礼上,此时的陆绥一副醉态,看着那灵堂中的棺材,有些不屑说道:“一个庶女而已,你们对她倒是尽心尽力。” “父亲这是喝多了酒醉了,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免得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话,让大家都不开心。”陆沅知看向陆绥,眼神冰冷。 陆绥自然是看出了陆沅知对自己的不悦:“陆荞一个庶女,这丧仪办的不合规矩?” “父亲别忘了,陆荞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前两天甚至都没有来看过一眼,今天喝的醉醺醺的来这里,说这些话,难道是想要大闹自己女儿的灵堂吗?” 面对陆沅知的质问,陆绥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陆沅知,是本侯该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身为女儿这么跟自己的父亲说话,是大不敬。” 陆初听不下去了:“父亲,您今天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荞去世,本侯心里也难受,但是她只是一个庶女,这些不合规矩的东西还是不要出现在灵堂上。”在陆绥说完这句话之后,陆书珩带着人过来,就要动手去拆除灵堂。 陆沅知直接将这些人都踢了出去,就连陆书珩也没有例外。 看着一群人被陆沅知打出了灵堂,陆绥的酒也醒了大半:“陆沅知,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沅知走到了陆绥面前:“父亲是要自己走,还是女儿把你打出去?” “陆沅知,你敢?” “父亲可以试试看,我到底敢不敢。” 在陆沅知的眼中,陆绥看到了她对自己的恨意,这种恨意让陆绥心惊:“区区一个陆荞,就让你开始恨我了吗?” “其实在父亲的心中,你在意的人只有陆彦舟。我们的存在,都是为了给陆彦舟铺路,你对我们是满心的算计,我们为什么不能恨你?” 陆初同样站在陆沅知身边,她注视着陆绥,这是在告诉陆绥,她选择了站在陆沅知这一边。 “你们可真是本侯的好女儿。”陆绥不敢动陆沅知,但是他敢动陆初,当即抬起手就要给陆初一巴掌。 陆沅知直接握住了陆绥的手腕:“父亲这是恼羞成怒了?” “陆沅知,你放开我!” 陆沅知一把将陆绥甩开了,陆绥喝了酒,整个人的动作有些迟钝,直接往后退了几步,摔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沅知:“陆沅知,你敢推我?今天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你未来邺王妃的身份都未必能保得住!” “只是推了你一把,没有动手打你,是不想打扰荞荞灵堂的清净,你识趣的话就自己走。”陆沅知警告道,“我相信,荞荞也不会想要见到你这样的父亲。” 陆书珩从地上爬了起来,赶紧来扶着陆绥:“陆沅知,你为了一个死人,竟然要赶走父亲,你别忘了,这里是镇远侯府,父亲才是这府里真正的主子。” 陆书珩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前来通传,是皇后派了人前来吊唁陆荞。 看着出现在灵堂的丛嬷嬷,陆绥和陆书珩都有些傻眼了。 丛嬷嬷是林疏月身边最得重用的人,她此次亲自前来吊唁陆荞,足以想见皇后对陆荞的重视。 丛嬷嬷压根儿没有看陆绥,而是径自上前给陆荞上了一炷香,随后将带来的丧礼交给了陆沅知:“皇后娘娘之前对荞姑娘就很喜欢,原本还想着亲自为荞姑娘指一桩婚事,没想到荞姑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皇后娘娘一直惦念这荞姑娘,特意让老奴出宫来替她祭拜荞姑娘,好送荞姑娘最后一程。” 丛嬷嬷说着,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陆绥和陆书珩,“如果有不长眼的人打扰了荞姑娘灵堂的清净,就别怪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多言几句了。” 丛嬷嬷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在提点陆绥和陆书珩了,两人没有想到皇后会掺一脚,当即不敢再多说什么。 “辛苦丛嬷嬷走这一趟了,荞荞在天有灵,定然会感念皇后娘娘的仁善。” 丛嬷嬷拍了拍陆沅知的手背:“沅知姑娘,逝者已逝,但生者还是要继续往前走的。” 陆沅知点了点头,丛嬷嬷回过头,看着在灵堂中守着的人,道了一句:“节哀顺变。” 丛嬷嬷并未久留,说完这句话就带着人离开了。 陆沅知明白,林疏月特意让丛嬷嬷来这一趟,不仅仅是来吊唁的,也是为了给她造势。 现在,没有人敢再说陆荞的丧仪不合规制之事。 陆绥见状,知道今天他们欲借陆荞丧事打压陆沅知的计划失败了。 按照陆绥的计划,他可以在事成之后借口喝醉,做事失了分寸。 但是他没有想到陆沅知竟然会为了陆荞,对他们动了手。 更没有想到,林疏月会横插一脚。 第406章 万人同悲 “书珩,走。”陆绥转身就想要离开。 舒姨娘却是拦在了陆绥面前:“侯爷,您对荞荞当真就没有一点的父女之情吗?” 陆绥看着眼前的舒姨娘,有些不耐烦地伸手挥开了她:“舒婉,谁允许你这么跟本侯说话的?这些年来,你在这府里还是没有学乖。” 听到陆绥的话,舒姨娘有些震惊:“所以侯爷一直都知道我和陆荞的处境,但是你选择了漠视,对吗?” “舒婉,若不是看你的容貌与苏棠有几分相似,你以为你能进的侯府的大门吗?”陆绥抬手在舒婉脸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带着一种屈辱的意思,“现在想来,你最听话的时候,就是你和陆荞受尽欺凌的那些年。” 舒婉抬手捂着自己脸,她看着陆绥,带着几分自嘲开口:“你果然,不配做父亲,也不配为人夫。” 听到舒婉的讽刺,陆绥的脸色骤变,陆沅知敢对自己动手就算了,舒婉凭什么敢这么对自己说话? “舒婉,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陆绥抬脚就踹向了舒婉,陆沅知眼疾手快地将舒婉往旁边拉了过来,陆绥这一脚踹空了。 陆绥不满地看向陆沅知:“陆沅知,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句话该我问父亲,你今天大闹灵堂,究竟想要做什么?”陆沅知反问,“父亲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装醉?” 听到这个问题,陆绥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本侯当然是真的喝多了。书珩,扶本侯回去休息。” 看着陆绥离去的背影,陆沅知的眸光逐渐深邃。 陆初奇怪道:“父亲到底想要做什么?” “很显然,他背后的人想要恶心一下我,所以借了他的手。” “皇上?”陆初更奇怪了,“不至于。” 陆沅知摇了摇头:“父亲背后的人当然不是皇上了。” 闻言,陆初的脸色微微一变:“父亲是疯了吗?” “他清醒的很。” “他是要害死整个陆家!”陆初问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吗?” “他自找死路,谁能拦得住?”陆沅知回身看向灵堂,“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的事情不急。” 听陆沅知这么说,陆初微微放下心来。 舒婉站在一旁,很久都没有动作。 陆沅知走到了舒婉身边,关切地问道:“姨娘,你没事?” 舒婉摇了摇头:“我没事。” 看着舒婉的神情,陆沅知觉得她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但舒婉显然不想再开口,陆沅知就没有再问。 舒婉走到了棺材旁边,她伸手搭在了棺材边上,看着在里面躺着的陆荞。 在陆荞去世的那一瞬间,舒婉好像也跟着她一起去了,没有了灵魂,只剩下了一具躯壳。 但是现在,舒婉的眼底升出了恨意,这是对陆绥的恨意。 这恨意,让舒婉找到了接下来活着的目标。 其实从一开始,她最应该恨的人就是陆绥。 当年她并非自愿做陆绥的姨娘,是陆绥看她的容貌与苏棠有几分相似,强行将她纳入了府中。 后来舒婉生下了陆荞,她原本想着往后余生有女儿的陪伴,也算是圆满。 可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她和陆荞在温氏的手底下受尽屈辱和折磨,可这一切陆绥竟然都是知道的,他甚至默许纵容了这一切的发生。 上一世的陆荞走到那样的境地,说到底还是因为陆绥对她从不在意,所以可以随意将她送给福王。 若非走投无路,陆荞怎么可能施展回溯之术? 最该死的人,是陆绥! 思及此,舒婉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陆荞的脸,但是下一秒,她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往后栽去。 是站在舒婉身边的郑氏扶住了昏迷的舒婉,她看着舒婉惨白的面色,说道:“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这几天也没有怎么吃过东西,这是撑不住了。” 在场的众人看着昏迷不醒的舒婉,都有些不忍心,陆荞之死,最难以接受的自然是舒婉这个做母亲的…… 很快,就到了停灵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苏惠宁陪着苏少禹一起过来了。 众人围在棺材旁边,看着抬棺人为陆荞封棺,舒婉在一旁哭的几欲昏厥过去。 封棺之后,抬棺人抬着棺材走出了灵堂,一路前往墓地,陆家的人跟在后面走着。 在走出灵堂的那一刻,陆沅知才发现天空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陆沅知伸出手,掌心接住了一片雪花。 林子规看到了那些雪花落在了棺材上,好似在为陆荞送行:“这场雪来的,还真是时候。” 从镇远侯府前往墓地的路不长不短,众人沉默地走在路上,任由雪花落在身上。 在前面引路之人抛向空中的白色纸钱,与那漫天的雪花似乎融为一体,在这阴天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你们看前面。”陆湘突然出声,原来在前面的道路两侧,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百姓。 百姓们都让开了中间的路,好让送葬的队伍走过去。 他们看向陆荞的棺材时,眼中都是悲伤。 今天他们出现在这里,都是想要送陆荞最后一程。 在百姓们看来,京中之前的那次毒素蔓延能够解决,离不开陆家三女的功劳。 陆沅知在病区外面操心奔走,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病区里面的百姓。 陆初和陆荞主动入病区照看病人,若不是陆初一开始的善心,这件事不可能被发现如此之快。 陆荞不顾自身危险阻拦侍卫火烧病人,扭转了病区里面的局势,后来更是以身试药。 她们所做的事情,百姓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今日陆荞下葬,他们是自发前来为陆荞送行。 万人同悲,如此震撼的场面,世间再难重现。 舒婉看着这一幕,她甚至忘记了哭泣。 不求回报,但求问心无愧,是陆荞的初心。 或许连陆荞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记得她曾经的付出。 原来你从来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有这么多的人来为你送行,你应该不会再感觉到孤单了。 舒婉的心中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悲伤,她的女儿真的不在了。 郑氏一直在扶着舒婉,她也是做母亲的,自然明白舒婉现在的心情:“舒姨娘,我知道送荞荞下葬的这条路很难走,但有这么多人在,我们要一起走完这条路,让荞荞安心地离去。” 舒婉点了点头,在郑氏的搀扶之下,她继续往前走去。 郑氏的手没有从舒婉的胳膊处移开,一直稳稳地托着她,似乎这样就能够支撑舒婉走完这段路…… 第407章 互不信任 未央宫,林疏月站在殿外,看着宫人在清扫地上的雪。 天色已暗,算算时间,陆荞应该已经入土为安。 丛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荞姑娘的丧事算是办完了。” 林疏月点了点头:“没有出什么意外?” “京中百姓都自发地为荞姑娘送灵,怎么会有意外呢?” 闻言,林疏月长长地叹了一声气:“陆家的姑娘,各个不同凡响,是为天下女子表率。” “镇远侯为人不怎么样,生出来的女儿倒是优秀。”丛嬷嬷感叹完,又说道,“娘娘,还有一事,皇上方才已经定下了此次去支援西境的将领人选,圣旨已经送过去了。” “是谁?” “萧定辰萧将军带兵从南境赶过去,京中则是由沈轻白和苏少禹领兵支援西境。” 这个决定,的确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就连林疏月都没有想到顾衍会启用沈轻白和苏少禹。 “看来这次又有不少人的计划落空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京城,京中又要不太平了。” “这京城之中何时真正地太平过?”林疏月说完,转身往殿内走去。 丛嬷嬷看着林疏月的背影,想到了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 因为顾长宜废太子之事,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皇后的好戏,毕竟顾长宜是皇后唯一的嫡子,顾长宜如今被皇上厌弃,只怕皇后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但是顾衍并没有动林疏月,这让不少原本蠢蠢欲动的人收回了手,开始观望。 或许,这就是林疏月最好的伪装时机,看似处于弱势,实则在暗中推波助澜,为陆沅知和林子规争取更多的时间…… —— 深夜,沈观澜亲自去见了顾长曜。 顾长曜看着沈观澜铁青的面容,问道:“怎么,驸马这次的计划又失败了?” “皇上没有选我,也没有选顾长昱,他选了沈轻白和苏少禹。” “沈轻白不也是你沈家的人吗,他若是得势,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沈观澜回道:“沈轻白这个人不好掌控。” “难道驸马连自己家里的人都掌控不了吗?”顾长曜笑着说道,“这样的话,本王可就要怀疑驸马的本事了。” “你的意思是?” 顾长曜提醒道:“驸马身边不是有一个精通傀偶术的人吗,只要有她在,沈轻白不足为惧,只看驸马狠不狠的下心了。” “他能为我们牺牲,是他的福气。” 看到沈观澜如此迅速地就下了决定,顾长曜心中对更是多了几分警惕,沈观澜这样心狠的人,还是要多提防着点:“听闻陆荞的葬礼,可谓是大出风头,这可跟我们一开始的计划不一样啊。” “陆绥那个蠢货,什么事情都办不好。”沈观澜不屑地骂了一句。 “那就任由陆家出了这个风头吗?” “陆沅知仰仗的无非是皇后,如今顾长宜已经被废,她这个皇后的位置也该坐到头了。”沈观澜心中已经有了谋划,“当初我们可以除掉顾长宜,这一次同样也能除掉林疏月!” “驸马有计划了?” “一国皇后谋害了自己女儿腹中的孩子,这样狠毒心肠的人,能当皇后吗?” “驸马连自己的孩子都能舍弃?” “若是让顾云臻生下了这个孩子,殿下才会不安心?” 顾长曜打量着沈观澜,他总觉得沈观澜这话说的太过于轻巧,好似从未将顾云臻以及她腹中的孩子放在心上过:“顾云臻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对她当真没有一点情义?” “没有,我对她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喜欢。”沈观澜说的决绝,仿佛顾云臻是他的仇人。 看着这样的沈观澜,顾长曜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对皇后下手,宜早不宜迟,正好苍凌那边有了动作,可以让皇上顾不上皇后。” 沈观澜点了点头:“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顾长曜摇了摇头,沈观澜站起身:“我这一次是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殿下身上,殿下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在沈观澜离开之后,云淮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殿下,此人的话不可全信。” “他有他的算计,本王也有自己的算计。”顾长曜说道,“不到最后,怎么知道鹿死谁手?” “殿下,这个人心思太深,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变故太多了。” “在他翻脸之前把他除掉不就好了吗?现在我们不便于在明面上出现,有些事情他去做是最合适的。” 见顾长曜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云淮就没有再说什么。 “对了,苍凌那边如何了?”顾长曜问道,“如果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攻下西境,等援军到了,苍凌就没有胜算。” 云淮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苍凌在西境军中的暗桩全部都被拔出来了,之前陆隽利用这几个暗桩传递了假消息,导致苍凌内部出了问题,短时间之间苍凌只怕无法攻下西境。” 顾长曜手握成拳,重重地在桌子上锤了一下:“陆隽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殿下,我怀疑是有人提点过陆隽。” “京中那些人我们一直都盯着,根本没有人去过西境……”说到这里,顾长曜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不对,有一个人我们没有注意到。” “谁?” “林子规。” “他是临襄的人,怎么可能会如此尽心尽力地帮陆隽?” 顾长曜提醒道:“你别忘了,他以前是盛意,而且他既然选择留在大历,目的就绝不简单。之前我们确实忘记盯着他了,若是他在京中出事的时候,偷偷去过西境,那现在陆隽所做的事情,就不足为奇了。” “这样一想,流民的事情那么快就被查出来,很有可能是林子规在西境那边发现了什么。”想通了这一点,很多事情在云淮的脑海中串联了起来,“除了林子规,其他人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发现西境军中的暗桩。” 不管是顾长曜,还是云淮,都没有小看过林子规的能力。 顾长曜之前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现在发现了这件事,脸色也沉重了起来。 云淮继续问道:“殿下,如果这件事林子规插手了,那苍凌那边会不会有意外?” 顾长曜深吸了一口气:“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我们已经不能收手。而且苍凌若是败了,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本王当初可没有答应过会保他们赢。” 第408章 发现端倪 云淮听着顾长曜的话,眼底划过暗色:“确实,苍凌如果失败了,那就是他们自己无能。但这次是我们要求提前计划,我怕他们会将失败迁怒到我们身上。” “苍凌如果聪明,就应该知道,只有本王登上皇位,才能履行承诺。”顾长曜眼睛微微眯起,“而且,他们未必会输,但我们确实是要未雨绸缪。” 尽管顾长曜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很镇定,但云淮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还是看出了他的心虚。 当年的盛意留给他们的心理阴影太大了,纵然过去了这么多年,面对现在的林子规,顾长曜总是忍不住去想最坏的结果。 “殿下,我们想要成事,还是要先除掉林子规和陆沅知这两个隐患。” 顾长曜点了点头:“放心,本王已经为他们准备了一份新婚大礼。” 陆沅知和林子规,必须死! —— 苏府,众人都聚集在前厅,他们都是为了苏少禹的事情而来。 白天,苏少禹和苏惠宁为陆荞送葬回来就接到了顾衍的圣旨,按理来说,这份圣旨对苏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现在众人都一脸担忧地看着苏少禹,苏少禹本就因为陆荞的事情心力交瘁,此刻还能担得起这份重任吗? 苏少禹看出了众人的担忧,他走到了苏老大人面前跪下,一脸坚毅地开口:“祖父放心,孙儿定然不会落了苏家的名声。” “你想好了?”苏老大人问道。 苏少禹坚定地点了点头:“孙儿想去西境。” 苏老大人拍了拍苏少禹的肩膀:“这才是我苏家的子孙。” 苏家的其他人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感慨,往常那个最不着调的苏少禹,在最短的时间成长了起来。 假以时日,苏少禹或许真的能够撑起苏家的门楣。 萧氏看着眼前的苏少禹,心中有欣慰,更多的是担忧。 苏少禹站起身,看向萧氏:“母亲,这次萧表哥同样会前往西境,有他和陆将军在,想必能用得上我和沈轻白的地方也不多,所以您就放心。” “什么时候启程?” “支援西境,刻不容缓,应该明天就要出发了。” 萧氏点了点头:“我去帮你准备行囊。” 萧氏说完,就带着人先离开了,但是从她离开的背影,不难看出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苏明谦走到了苏少禹的身边:“少禹,此行一定要注意安全。” 萧氏是一个慈母,那苏明谦就是一个严父,往日里他对苏少禹鲜少会说这样关怀的话。 苏少禹看向苏明谦,笑了一下:“父亲放心,我可是您的儿子,不会让您失望的。” 苏明谦知道最近发生在苏少禹身上的变故,他原本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苏少禹因为陆荞的死而消沉。 现在看到一脸斗志的苏少禹,苏明谦虽有欣慰,但同样有心疼。 这些年来,他对苏少禹从武之事一直都是不赞同的,可他也从来没有拦着苏少禹走这条路。 他以为苏少禹会荒废一辈子,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少禹,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不要半途而废,我们都等你回来。” 苏少禹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圈的人,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陆荞和他的那场赌约。 陆荞是想要告诉他,在他的身边,有更多的人值得他好好地活下去…… —— 沈观澜从顾长曜这里离开之后,就直接回了公主府。 他径自走到了顾云臻的院子里,发现院子里一片安静。 顾云臻这一胎怀的艰难,孕吐严重,又格外嗜睡,每天她的院子是熄灯最早的。 沈观澜并未进房间,而是在等着人出来。 没过一会儿,秋菱就从里间走了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沈观澜,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驸马,您来了。” “公主这两日怎么样了?” “公主怀孕的反应严重,不过有您之前为公主准备的香包,确实有宁神之效,公主这两日睡得沉了些。” 沈观澜点了点头,随后将一个木盒递给了秋菱:“这木盒里面的香包记得换,公主一旦离开这个院子,就要将她原本的香包再换回来,同时,要把这个香包销毁,记住了吗?” 秋菱接过了木盒,她打开木盒一看,里面的香包与公主现在佩戴的那个香包一模一样,就连味道也是一样的。 但秋菱心中清楚,这个香包里面必然是加了一些东西:“奴婢明白。” “去。”沈观澜又吩咐了一句,秋菱才转身重新走回了房间。 沈观澜并没有打算去看顾云臻,他转身准备离开,走了没几步,就撞见了沈珈音。 沈观澜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公主怀孕之后,特意派人去胡家请我过来陪陪她,我也是今天才到的。” 听到沈珈音的解释,沈观澜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她:“你刚才在哪里?” “我刚才在屋子里,感觉屋子里有些闷,想着出来走走。” “这天寒地冻的,你还是少出来为好。” “我这就回去了。” 见沈珈音回答自己的话没有什么异样,沈观澜也就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自己的这个侄女是什么性子,沈观澜自认为是清楚的,如果她真的听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镇定。 见沈观澜离开,沈珈音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她抬手撑住了一旁的柱子,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方才沈观澜和秋菱的对话她自然是都听到了,原本是想要悄悄地离开,没想到被沈观澜发现了,幸好她应对及时。 沈珈音想着,又看向了顾云臻的房间,心中不由地好奇,沈观澜让秋菱换香包到底是为什么? 若是为了顾云臻好,沈观澜完全没有必要偷偷摸摸的。 难道沈观澜是想要害顾云臻腹中的孩子?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沈观澜不也是孩子的父亲吗? 虎毒尚且不食子,沈观澜总不至于连个畜生都不如? 回想起沈观澜看到自己时有些紧张的神情,沈珈音愈发地觉得不对劲。 如果沈观澜当真对顾云臻腹中的孩子动手了,那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想到自己在胡家经历的一切,沈珈音的眼神愈发地坚定起来,她一定会让沈观澜和顾云臻付出代价! 只是这件事只凭自己的力量还是很难办到,她该找谁帮忙呢? 突然,沈珈音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自己办不到的事情,沈千檀未必办不到,毕竟她现在是顾云晗面前的红人。 第409章 搭戏台 随着苏少禹和沈轻白领兵前往西境,京城之中的局势愈发地紧张起来,所有人都在等着西境的战情。 在焦急的等待之中,天气开始转暖。 一大早,陆沅知就收拾妥当,准备进宫。 陆沅知和林子规的婚事是两国大事,所以顾衍特意交给了皇后操办。 如今四月份将近,林疏月前面准备的差不多了,但有些细节之处还是要与两人商量,就宣召两人进宫。 陆沅知一出府门,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林子规正站在马车外面等着她。 “你等了许久了?” “没多久,我也刚到。” 林子规说着就伸出了手,陆沅知搭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随后,林子规也一起进了马车,车夫稳稳地驾着马车往皇宫去了。 马车里,林子规望着陆沅知,只觉得她又消瘦了许多:“你最近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地吃饭?” 距离陆荞的葬礼过去已有月余,陆沅知面上看着一切正常,但林子规知道她没有完全走出来。 “不太吃得下。”在林子规面前,陆沅知并没有隐瞒。 “最近刚学会了做酸汤面,等回来给你做。” “你这是真打算往大厨的方向发展啊?” 林子规笑了一下:“我这还不是为了某个人?” 陆沅知抿唇一笑,林子规又问道:“再过段时间,郊外就可以踏青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散散心?” 陆沅知明白林子规的心思,他无非是想让自己多出门走走,就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路聊着,马车很快就停在了宫门口,车夫提醒道:“殿下、沅知姑娘,到了。” 林子规先一步下了马车,然后扶着陆沅知下来。 宫门口,林疏月已经派内侍在等着了,内侍见两人来人,就领着两人往未央宫去了。 陆沅知和林子规到的未央宫的时候,林疏月正在用早膳,她直接免了两人的礼:“这几日膳房那边准备的膳食很有新意,你们也坐下来一起用一些。” 听林疏月这么说,陆沅知和林子规就坐了下来,丛嬷嬷让人又加了两副碗筷。 吃的快差不多的时候,有人进来通传:“娘娘,公主和驸马前来给您请安。” 听到顾云臻和沈观澜过来,林疏月微微皱了皱眉:“让他们回去,本宫用不着他们来请安。” “娘娘,今天驸马可是准备了一场大戏,您确定不让他们进来?”陆沅知提醒道。 林疏月问道:“怎么,沈观澜又要闹出什么事了?” “前两日千檀找到了我,跟我说了一些沈珈音发现的事情。” 大家都是聪明人,林疏月一下子就听出了陆沅知的意思:“沈珈音不是跟沈观澜的关系最好吗,她这是要借我们的手去打压沈观澜,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沈珈音可不是那种会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人,她这么做,无非是因为沈观澜和她产生了利益冲突,她当然不容许自己成为沈观澜的踏脚石。” “你是说,沈珈音和胡程桉的婚事?” 陆沅知点了点头:“通过这场婚姻,胡程桉和沈观澜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沈珈音可什么都没有得到,而且她现在过得也很不如意。” “看来今天本宫是非得见这两人一面了。” “有人给我们搭好了戏台,我们若是不演,是有点浪费了。” 闻言,林疏月笑着吩咐道:“让公主和驸马进来。” 顾云臻和沈观澜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林子规和陆沅知陪着林疏月喝茶,两人上前行完礼,林疏月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起来,怀着身孕就别跪了。” 顾云臻可不相信林疏月这话是出自真心,真要是心疼自己,在自己行礼之前,就该开口了。 沈观澜看出了顾云臻的神色有些难看,连忙伸手将她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随后笑着对林疏月说道:“母后,云臻自从有身孕之后,身子一直都不太舒服。儿臣想着母后您在这方面有经验,您帮着劝一劝云臻,让她放宽心。” 林疏月没有搭理沈观澜,而是吩咐道:“云臻有孕在身,别给她上茶了,将膳房那边送来的燕窝给她端上来。” 丛嬷嬷亲自将燕窝送到了顾云臻面前,但是顾云臻并没有接,秋菱立刻从丛嬷嬷的手上接过了燕窝,将燕窝放在了桌子上,手看似漫不经心地从碗上面拂过。 林疏月似乎是这时候才意识到沈观澜还没有坐下:“驸马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坐下。” 沈观澜陪着笑脸,在椅子上坐下。 在坐下来之后,沈观澜劝道:“云臻,这是母后特意为你准备的燕窝,你快尝尝,可别辜负了母后的心意。” 顾云臻素来听沈观澜的话,闻言,就端起燕窝,拿起勺子搅了搅,喝了几口。 顾云臻只当沈观澜今日带着自己过来,是为了缓和自己和林疏月的关系,所以在喝了几口燕窝之后说道:“还是母后这里的燕窝好喝,儿臣今后就算是为了这燕窝,也要多来几趟。” 林疏月笑了一下:“你现在怀有身孕,还是安生在府里养胎的好,万一出门磕着碰着了,有个好歹怎么办?” 林疏月拒绝的意思溢于言表,顾云臻的脸色当即黑了下来,扭过脸去不再看她。 “母后,云臻自从怀孕之后,情绪比较容易激动,还望母后莫要怪罪。”沈观澜在一旁为顾云臻解释,看上去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 “她怎么对本宫都无所谓,毕竟本宫不是与她朝夕相处的人,驸马自己受得了就行。” 听到林疏月的话,顾云臻直接炸开了,她站起身看着林疏月:“母后,今天儿臣和驸马特意过来跟您请安,您就算是不喜欢,也不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本宫只是实话实说,若是你觉得难听,大可以现在就离开。” 看到林疏月这不咸不淡的反应,顾云臻将矛头对准了坐在对面的陆沅知和林子规:“母后,您现在就知道偏袒邺王和陆沅知,邺王是林家的人,难道儿臣的身体里没有流着林家的血脉吗?” “本宫有时候也很好奇,同样都流着林家的血脉,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林疏月扫了顾云臻一眼,“你连自己枕边人的真面目都看不清!” 第410章 相互对峙 听到林疏月指责沈观澜,顾云臻怒火中烧:“母后,观澜一直在为修复我们母女之间的关系而努力,您怎么能这么说他呢?” 顾云臻怒气冲冲地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自己的小腹一阵坠痛,她脸色一白,随后就感受到有液体从自己的下面流了出来。 今天的顾云臻穿的是一套浅色的衣服,所以血染在衣服上格外地明显。 下一刻,顾云臻就直接往地上摔去。 沈观澜本以为会有人接住顾云臻,但是殿内没有一个人有动作,无奈之下,沈观澜只能自己出手接住了她。 “云臻,你怎么了?” 顾云臻握着沈观澜的手,心底一阵害怕:“观澜,我好疼……” 林疏月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有些无奈地吩咐道:“来人,去请太医过来。” 太医来的很快,和太医一同来的还有顾衍。 顾衍看着殿内发生的一切,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还是先让太医为云臻看诊。”林疏月开口道。 见状,顾衍也只能先同意了。 其实看到顾云臻这样子,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果然,最后的结果是小产。 沈观澜似乎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不可能,云臻很在意这个孩子,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小产呢?” “方才公主是不是动怒了?” 听到太医的询问,沈观澜状若不在意地瞥了一眼林疏月,没有说话。 顾衍注意到了沈观澜的小动作,问道:“难道是皇后和公主之间发生了矛盾?” 顾衍说着,就看向了林疏月,“皇后,如今云臻有孕在身,你就是让一让她,会怎么样?天底下有你这样做母亲的吗?” “皇上,臣妾之前已经明言,无需公主和驸马来请安。今日公主和驸马不请自来,还在未央宫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到底是谁的错?” 顾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皇后,你什么时候也如此尖酸刻薄了,你别忘了,云臻是你的亲生女儿!” “皇上和皇后莫要动怒,一般的孕妇不会因为动怒就小产,只怕是有其他的原因。”太医的声音再度响起,“公主今日可有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沈观澜突然想起了什么:“公主今天的饮食和平常一样,只有在来到未央宫之后用了一碗燕窝。” 听到沈观澜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碗还没有喝完的燕窝上。 顾衍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林疏月:“皇后,云臻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她纵然骄纵了一些,你也不能对自己的女儿下这样的毒手?” 看到顾衍如此轻易地就信了沈观澜的挑拨,林疏月心中没有掀起丝毫的波澜,她对顾衍本就没有抱什么期待。 陆沅知在这时开口提醒:“皇上,公主小产事关重大,您不能因为驸马的一句话就怀疑皇后娘娘。 正如您所言,公主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母女之间纵然有些不悦,但臣女相信皇后娘娘绝对不是那种残害自己孩子的畜生。” 听到陆沅知的最后一句话,沈观澜心中一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陆沅知的这句话是在骂自己。 但陆沅知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看他,沈观澜只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本王觉得陆姑娘所言甚是,若是没有证据,皇上可别又冤枉了皇后娘娘。” 听着林子规的话,顾衍想起了当年的假孕一事,他被沈观澜几句话挑起来的怒火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先查验这碗燕窝。” “等等。”陆沅知出声阻拦。 沈观澜看向陆沅知:“陆姑娘你为何要阻拦太医查验燕窝,难不成是想要袒护皇后娘娘?” 陆沅知解释道:“皇上,臣女觉得还是应该多派几个太医一同查验为好,毕竟只有一个太医在这里,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 顾衍点了点头:“来人,将今天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都请过来。” 看着这一幕,沈观澜的心中并无任何惊慌。 来的人越多,到时候见证林疏月丑事的人就越多,谁都保不住她。 “还是先将公主移到内殿去。”林疏月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顾云臻,吩咐道。 沈观澜没有让人靠近顾云臻:“娘娘,有臣在这里,是不会让任何人动公主殿下的,今天不管是谁对公主下手,臣都要为公主,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听着沈观澜这铿锵有力的话,若不是陆沅知早知他心中有鬼,只怕都要信了他的鬼话。 “驸马还真是有意思,公主小产,不见你有丝毫的悲伤,更不见你对公主的关心。这么多人在这里,你就让公主浑身染血地躺着,你让公主以后还有什么脸面面对我们?” 面对陆沅知的质问,沈观澜丝毫不露怯:“陆姑娘,你为了袒护皇后,还真是什么话都得出来。我正是知道公主对这个孩子有多看重,才会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查出凶手。” 听到沈观澜的话,林疏月忍不住出言讥讽:“本宫还真是不该对你们心软一点,但凡今日不让你们进未央宫的门,也就不会牵扯上这些糟心事了。” “公主有孕之后,深感为母不易,这才主动与皇后娘娘缓和关系,如今公主在未央宫出事,皇后的心中就没有一点点的愧疚吗?” 听着几人的话,顾衍觉得自己的头由开始疼了:“够了,都别说了。等太医来了,查验之后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顾衍突然的怒吼吓到了在殿内伺候的宫人,他们全部都战战兢兢地跪下了,大气都不敢喘。 见殿内安静了下来,顾衍转头看向了林疏月,林疏月脸上的镇定之色刺痛了顾衍的心:“皇后,云臻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就一点都不心痛吗?朕听闻云臻出事,可是立刻就赶过来了。” “皇上这是在跟臣妾宣扬您的慈父之心吗?”林疏月面无表情地看着顾衍,“可臣妾的慈母之心早就消耗殆尽,如今面对云臻,再无半丝温情。 当年云臻执意嫁给沈观澜,臣妾该劝的、不该劝的都说了,可拗不过云臻的心意。她自己选的路,臣妾无力干涉。” 听着林疏月无情的话,顾衍心中的怒意再起:“林疏月,云臻出事之后,驸马一心要查出真凶,你到了这个时候连驸马都要怀疑吗,难道驸马会害死自己的孩子吗?” 第411章 分辨 听着顾衍的质问,林疏月没有再与他过多纠缠,有些话多说无益。 见林疏月不说话,顾衍只当是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林疏月,你现在是变得彻彻底底。” “皇上现在定一个人的罪,连证据都不需要了吗?”林疏月反问,“还是只要是在未央宫出事的人,都是臣妾谋害的?” “皇后娘娘,皇上也只是担心公主,您若是没有做过对公主不利的事情,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好事。”沈观澜这一番话看似是出于好意,实则带着几分拱火的意味。 看着一脸伪善的沈观澜,林疏月只觉得顾云臻是眼睛瞎了,才会嫁给这样的人,为他付出了这么多,最后被枕边人算计到了这步田地。 就在沈观澜说完没多久,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顾衍二话不说,直叫他们快点查验那碗燕窝。 几位太医一同查验,面面相觑,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这碗燕窝没有问题。 听到太医们的回答,沈观澜心中的喜意顿时就消散了:“你们都验清楚了吗,这碗燕窝当真没有问题?” “这燕窝当然没有一点问题,若是驸马不放心我们的医术,可以直接找人来试一试这碗燕窝。” 几位太医说的如此信誓旦旦,沈观澜就知道这件事做不得假,难道是秋菱背叛了自己? 沈观澜扫了一眼秋菱,秋菱也是一脸茫然,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明明将药下在了燕窝里面,怎么会验不出来? “这碗燕窝既然没有问题,那问题出在哪里?”林疏月开口道,“劳烦几位太医再看看公主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几位太医得了林疏月的命令,很快就注意到了顾云臻腰间挂着的那个香囊,他们解下了香囊,仔细地闻了闻,随后面露慌张地回道:“皇上、皇后娘娘,这香囊之中掺杂了大量的麝香,公主想必是佩戴这香囊久了,导致小产。” 闻言,秋菱有一瞬间的愕然,今天公主之前,她明明已经将香囊换了过来,怎么会这样? 就在秋菱愣神的这个间隙,站在另一边的杨嬷嬷主动说道:“公主的确是已经佩戴这枚香囊许久了,但这香囊是太医特意为了让公主宁神静气所配,里面没有麝香啊。” 听到杨嬷嬷的话,顾衍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了在场的几人,眼下事情的走向似乎有些不对劲:“看来是有人要故意害公主腹中的孩子。” “皇上,公主平日里的衣食起居都是秋菱负责,这香囊出了问题,秋菱难辞其咎。”杨嬷嬷早就看不惯秋菱那狐假虎威的样子,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告了她一状。 秋菱听到这话,也赶紧跪在了地上:“皇上,奴婢冤枉。这香囊肯定是杨嬷嬷换的,她就是看公主如今更信任奴婢,所以想要陷害奴婢。” 沈观澜突然看向了林疏月:“娘娘,这杨嬷嬷应该是您亲自指给公主的奴才?” 沈观澜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想要借杨嬷嬷扳倒林疏月。 “驸马的意思是,本宫授意杨嬷嬷用麝香害公主?”林疏月不无讽刺地问道,“在驸马的心中,本宫是一个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的人,那驸马今天带着公主来未央宫请安,到底是何居心? 这么一想,本宫倒是觉得驸马的心思不正,这么久都没有来过未央宫,偏偏今天一来公主就小产了。” “皇后娘娘,臣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呢?” 听着沈观澜为自己辩解的话,陆沅知直接开口问道:“所以驸马是觉得皇后娘娘会害自己的孩子? 你凭着自己的猜想就要给娘娘定罪,燕窝查出来没有问题,你又说是杨嬷嬷动的手脚,合着这好话坏话都被你说了。 你今天带着公主来未央宫请安的目的,难道就是要把公主小产的事情栽到娘娘身上吗?” 陆沅知的话说的太过于直白,殿内一片寂静,就连沈观澜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随后,陆沅知又看向了顾衍:“皇上,臣女并非是为皇后说话,只是觉得驸马今日的言行举止十分奇怪,他既觉得娘娘对公主心思不纯,就不该让有身孕的公主前来未央宫。 在公主出事之后,驸马对公主的情况一点都不关心,明面上看着是要找出罪魁祸首,但在臣女眼中,驸马十分着急坐实皇后娘娘下毒手一事,好似他从一开始就笃定了此事。” 陆沅知说完之后,又瞥了一眼沈观澜,“只怕是有心之人想利用皇上对公主的关心,达到自己的目的。” 陆沅知对顾衍太了解了,她知道自己说什么会让顾衍心中生疑。 果然,在陆沅知说完这些话之后,顾衍确实开始怀疑沈观澜的用心:“既然杨嬷嬷和秋菱都有嫌疑,那就都带下去好好地问一问。” “皇上……” 沈观澜还想再说什么,直接被顾衍打断了:“怎么,驸马不想查出是谁害的云臻小产吗?” 沈观澜脸色有些难看地闭上了嘴巴,顾衍继续说道:“来人,将公主抬去内殿,浑身是血地躺在这大殿之上好看吗?” 这句话,顾衍就是对沈观澜明显的不满了。 沈观澜心中暗恨,但面上还是要认错:“确实是臣考虑不周。” 几个宫人抬走顾云臻,沈观澜想要跟上去,被林子规出言阻拦:“驸马这是要去哪里?” “公主出了这样的事情,臣当然要陪在公主身边。” “驸马这会儿又不着急查出真凶了?” 被林子规这么一反问,沈观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顾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驸马就留下来。” 顾衍说完这句话,又看了一眼丁忠,丁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那几个太医一起进了内殿。 杨嬷嬷和秋菱被带到了未央宫外盘问,那几个侍卫都是刑讯逼供的好手,对两人下手没有丝毫的手软。 不过杨嬷嬷和秋菱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但是秋菱在挣扎之际,那为首的侍卫发现了她指甲里残留的粉末。 那侍卫不敢耽误,立刻将这件事回禀了顾衍。 而太医经过查验,发现那些粉末只是普通的面粉。 这样一来,事情反倒是更为奇怪。 “你好端端地在手里藏什么面粉?”林疏月质问道。 就在秋菱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有宫人进来通传:“娘娘,沈姑娘和胡夫人一同在外面候着,说是有要事禀告。” 第412章 怀疑之种 沈珈音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沈观澜看着沈珈音和沈千檀一起走了进来,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两人在行完礼之后,沈珈音就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纸包:“皇上、皇后娘娘明鉴,臣妇这几日一直陪着公主,发现秋菱这丫头似乎存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总是要往四叔身边凑。 臣妇担心此事会影响公主的心情,就没有告知公主,但私下一直在关注她的举动。昨天晚上,臣妇就发现秋菱私藏了这个小纸包,臣妇没有打草惊蛇,就用面粉调换了这纸包里的东西。 今日公主和四叔出门,臣妇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将这件事禀明皇上和皇后娘娘。” 听了沈珈音的话,顾衍给那太医使了个眼色,太医立刻从沈珈音的手中接过了纸包,查验里面的粉末。 “回皇上、皇后娘娘,这是毒粉,只要公主吃下了一点,就会一尸两命。” 听着太医的话,顾衍和林疏月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尤其是顾衍,他看向秋菱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丁忠恰好在这时从内殿走了出来:“皇上,公主方才醒了,奴才已经问过了,公主的衣食住行确实都是秋菱在负责,杨嬷嬷沾不了手。” 听到这里,顾衍直接将手边的茶盏砸向了秋菱,砸的她头破血流:“你这个贱婢,竟然敢害自己的主子,还想将此事嫁祸给皇后娘娘,不诛你九族,难消朕心头之恨!” 秋菱在听到顾衍的话之后,原本还想要独自承担罪行的打算立刻就断了,她立刻就把沈观澜给推了出去:“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受驸马的指使,否则奴婢怎么敢害公主呢?” 闻言,沈观澜也立刻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对公主的心意苍天可鉴,怎么可能会害公主呢?分明是这个贱婢贪生怕死,故意说这些话来扰乱圣心,您千万不能相信这贱婢的话。” 顾衍打量着沈观澜,没有说话。 看到顾衍的这个反应,沈观澜就知道他是听进了秋菱的话,便厉声质问秋菱:“秋菱,你说是我指使的你,你有证据吗?总不能你空口白牙,想诬陷谁就诬陷谁!”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林子规却轻笑出声:“驸马还真是有意思,你方才指认皇后娘娘的时候不也没有证据吗,你凭着自己的猜想对皇后出言不逊。如今这奴婢指认你,你倒是要证据了?” 面对林子规的嘲讽,沈观澜无法回答,只能梗着脖子强调自己的无辜。 沈观澜很确定,他授意秋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留下一点证据。 纵然是秋菱现在反水,没有证据,他只要咬死了自己是被陷害的,谁都没有办法奈何自己。 秋菱愤恨地看着沈观澜,因为她确实拿不出证据,可光凭自己一张嘴,谁会相信? 顾衍有些头疼地看向林疏月:“皇后,你觉得此事该怎么办?” 林疏月故作诧异地问道:“皇上对云臻一片慈父之心,云臻之事臣妾岂能插手,不然如何体现出皇上的心意呢?” 顾衍当然听出了林疏月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但是他刚才怀疑了林疏月对顾云臻动手,正是理亏的时候,哪里敢强制要求林疏月去查清此事。 “陆姑娘,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办?”顾衍看向了陆沅知。 陆沅知回道:“其实这件事的受害者是云臻公主,皇上为何不让云臻公主自己做主呢?” 陆沅知的话提点了顾衍,顾衍立刻反应了过来:“的确,这件事也让云臻自己思虑思虑,她是和驸马相处最亲近的人,该信谁她心里有数。” 顾衍顺势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扔了出去,顾云臻在知道自己小产之后,情绪已经开始崩溃,又得知了沈观澜和秋菱的事情,她直接下令杖杀了秋菱。 很显然,顾云臻是相信了沈观澜的话。 对于这个结果,顾衍是有些意外的,他以为顾云臻自己至少会再深查下去,没想到她对沈观澜竟然如此信任。 “公主和驸马还真是伉俪情深,只是公主此举未免还是有些草率了,毕竟秋菱说的话但凡有一丝的可能性为真,那驸马的用心就很值得斟酌了。” 陆沅知状似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而顾衍将陆沅知的这句话听在了心里。 如果秋菱说的话是真的,那今日发生在未央宫的事情就很可怕了,沈观澜想要将残害公主的罪名扣在林疏月身上,那林疏月的皇后之位还能坐得稳吗? 有了这份怀疑,顾衍就开始回想沈观澜在未央宫说的每一句话,他似乎一直在把矛头往皇后身上指。 他如此笃定此事是皇后所为,那只有一个原因,这件事从始至终就是他出手陷害皇后。 想到了这一点,顾衍的脸色更沉了。 林疏月在这时开口:“幸好胡夫人调换了秋菱手里的毒药,云臻才活了下来,只是可惜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胡夫人有功,该赏!” 听到林疏月这番话,沈珈音立刻谢恩:“臣妇多谢皇后娘娘。” 沈千檀也在一旁说道:“姐姐,你今天可真是救了娘娘,若不是你及时换了药,娘娘现在就是百口莫辩。 除夕之夜出了那样的事情,今天未央宫又差点出事,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担心云晗公主了。” 沈千檀说完之后,顾衍整个人身子一怔,他将前后的事情串联在一起,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这难道是针对顾长宜和林疏月的连环套? 顾长宜因为温雪自请废位,这件事本就疑点重重。 今天但凡坐实了林疏月的罪名,那林疏月的皇后之位肯定是保不住的。 这是有人要除掉太子和皇后啊! “这件事应该就是秋菱自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林疏月感叹了一句,“看来本宫与云臻之间的母女情义,到底是少了几分缘分。” “皇后,你就是太心善了,这件事未必是你想的这么简单。”顾衍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地偏向了林疏月。 林疏月浅浅地笑了一下:“皇上,没有证据的事情就别再提了,免得影响了云臻和驸马以后的感情。” 林疏月再一次提起了没有证据,顾衍的心愈发地沉了下去。 刚才的一切只是他自己的猜想,没有任何的证据。 但如果沈观澜当真将这些事情办的滴水不漏,那不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吗? 第413章 林子规的警告 就在顾衍怀疑沈观澜的时候,沈观澜恰好来跟顾衍和林疏月辞行,他准备带着顾云臻先回公主府休养。 按理来说,顾云臻刚刚小产,此刻应当静养,不宜挪动。 但是林疏月并没有出言阻拦,只是说了一些场面话,就同意沈观澜带着顾云臻离开。 “还有一件事,杨嬷嬷确实是本宫当年派到云臻身边去照顾她的,既然你们现在都不相信杨嬷嬷,本宫也就不让杨嬷嬷随你们回去了。” 林疏月这话看似是在商量,实则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杨嬷嬷闻言,有些震惊地看向林疏月,她没有想到林疏月会在这个时候出言留下自己。 顾衍也帮着林疏月说话:“皇后说得对,你们既然不信任杨嬷嬷,用起来也不放心,就让杨嬷嬷继续留在皇后身边。” 顾衍发了话,沈观澜和顾云臻就算是不想同意,也只能同意了。 看着沈观澜离开的背影,顾衍的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皇后,朕还有奏折要看,就先回御书房了。” “恭送皇上。” 在顾衍离开之后,几人重新坐了下来,杨嬷嬷依旧跪在地上,不知该去哪里。 “杨嬷嬷,以后你还留在未央宫伺候,可愿意?” 听到林疏月的问话,杨嬷嬷当即叩首谢恩:“老奴愿意。” “这些年来,你在云臻身边伺候,受了不少委屈。” “这是奴才的本分。” 当年杨嬷嬷被林疏月派去顾云臻身边的时候,顾云臻只是个幼童,她可以说是杨嬷嬷看着长大的,杨嬷嬷对顾云臻的情义自然是深厚的。 可是再深厚的情义,也被顾云臻这几年的行为给作没了。 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后,杨嬷嬷甚至可以预想到自己回公主府的结局,肯定是无声无息地死了。 皇后这个时候留下自己,那是在保她的命。 “当年是本宫将你派去云臻身边,如今云臻不信你,本宫自然是要把你接回来的。”林疏月说完,看向了丛嬷嬷,“丛嬷嬷,你带她下去安置。” 杨嬷嬷再度跟林疏月谢恩,这才跟着丛嬷嬷一起离开了。 见殿内没有其他人,陆沅知问道:“娘娘,这个杨嬷嬷原本是林家的家仆?” 林疏月点了点头:“当年本宫出嫁之时,从林家带走了不少忠仆。后来本宫担心几个孩子身边没有可用的人,就派了几个忠仆分别去了她们身边照看。 只是孩子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看不上本宫派去她们身边的人。这样一想,倒是本宫思虑过多了。”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娘娘一片慈母之心,思虑过多才是正常的。只是这世上有的人不配为人父母,自然也有人不配为人子女,娘娘不必为了那些人感伤。” 林疏月知道陆沅知是在安慰自己,不由地笑了:“你不必为本宫担心,很多事情本宫早就想明白了,不再执着于那些不值得的人。” 说着,林疏月想起了刚才指证秋菱的沈珈音,“只是胡夫人今天出面,她以后得日子怕是难过。” “娘娘不必担心,有千檀在,胡夫人不会有事的。” “也是,千檀那丫头聪明,会教胡夫人应对之策。”林疏月没有再纠结于此事,而是继续跟陆沅知和林子规商议起了婚礼的事情。 因为婚礼的流程繁杂,几人一直聊到了中午,林疏月留两人用完了午膳才让他们离开。 在陆沅知和林子规离开之后,丛嬷嬷才出声问道:“娘娘,云臻公主那边当真不需要派人盯着吗,驸马的心思怕是不纯。” “你以为今天的这场戏是白唱的吗?”林疏月有些疲累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必皇上已经盯上沈观澜了,无需我们费心。” 丛嬷嬷见林疏月累了,满是心疼地说道:“娘娘,您这段时间一直在操劳,还是休息一会儿。” 林疏月站起身,丛嬷嬷扶着她往内殿去了…… 这一边,陆沅知和林子规走出未央宫没有多久,丁忠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陆姑娘,皇上召见。” 陆沅知看了一眼林子规,林子规问道:“丁公公,本王可以去吗?” 丁忠陪着笑脸说道:“皇上说了,邺王若是想要陪同,是再好不过的。” 两人跟着丁忠来到了御书房,丁忠通报之后,陆沅知就走了进去,林子规站在门口等着,并未走进去。 看着御书房紧闭的大门,林子规突然说了一句:“这些年来,丁公公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丁忠没有想到林子规会主动跟自己说话,他笑着应和道:“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能有什么改变,倒是邺王跟几年前不一样了。” “丁公公在这里站在这么多年,见过了许多人,应该也是看惯了生死,不知道对自己的生死是如何看待的。” “咱们这些奴才哪里敢看自己的生死,不都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吗?” 林子规轻笑一声:“是本王眼拙了,比起几年前,丁公公还是变了,这人老了,脑子就不灵活了。” 丁忠自然明白林子规的言外之意,但是这几句话的功夫,他哪能就这么被林子规轻易策反,不得你来我往个几次? 但是林子规完全不按规矩来,丁忠心里有些急了:“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王只是提醒丁公公一句,小恩小惠保得住你的命,未必能保得住你后半生的安稳,就看丁公公的决心有多大了。” 听到这句话,丁忠才明白,林子规不是来拉拢自己,而是来警告自己,少打皇后的主意。 丁忠的后背不由地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被林子规看得一清二楚。 丁忠给皇后卖好,无非是想给自己多找一条退路,他是看准了皇后心软,自己只要示好,皇后必然会在紧要关头保下他。 可这并不代表着丁忠彻底放弃顾衍,转投皇后那一边。 丁忠是两边的好处都想要,而他给皇后那边透露的消息也不算多么隐秘,只不过是提前告诉了她,顶多算是给皇后行了个方便。 而这样的人,在林子规眼里是完全不可信的,谁知道未来的哪一天,丁忠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前程出卖皇后? 毕竟在这件事中,丁忠没有完全站在皇后那条船上,他想要借口脱身不难! 第414章 难办的差事 丁忠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林子规的脸色,心中忐忑,他完全没有想到林子规竟然会如此为林疏月着想。 “殿下,老奴在这宫里活了大半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能一直安稳地活到死的那一天。”丁忠说道,“以前老奴不觉得这有多难,但是现在看来,这倒成了奢望。” “丁公公这般聪明的人都为自己的未来担忧,那这宫里岂不是人人自危?” “殿下离开的这几年,皇上身边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老奴也只是想为自己的后半辈子留一个退路,殿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本王护短,丁公公敢把手伸到林家的人身上,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丁忠知道,自己今天是一定要做出选择了,是坚定地选择顾衍,还是选择彻底地投靠林疏月? “本王还要在这里等沅知,可以多给丁公公时间想一想。” “殿下就不怕老奴将这一切都告知皇上?” 林子规扫了一眼丁忠,脸上甚至露出了一抹笑容:“你若是敢告诉皇上,先死的那个人一定是你,至少皇上现在不敢动本王和皇后。” 以顾衍那多疑的性子,但凡丁忠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他,那顾衍就不会再信任他,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丁忠心中骇然,时隔多年,林子规对顾衍的了解似乎更深了。 这样一想,丁忠的额头上流下了一滴冷汗…… 御书房内,陆沅知进去之后才发现,荀清俞也站在里面。 顾衍看到陆沅知进来,直接免了她的行礼:“朕今日宣召你们二人前来,是为了让你们去查公主府以及胡程桉的事情。” 顾衍开门见山,荀清俞还有些茫然,胡程桉他可以理解,但公主府是什么情况? 陆沅知在听到顾衍的这句话时,就知道自己今天在未央宫配合的那场戏,达到目的了。 “公主府,尤其是要注意沈观澜的动向。”顾衍又叮嘱了一句。 荀清俞心中一惊,皇上竟然怀疑起了驸马? 不管心中是如何想的,荀清俞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跟陆沅知一起领了皇命。 顾衍看向陆沅知:“陆沅知,你觉得今日发生在未央宫的事情,当真都是那个丫鬟一人所为吗?” 未央宫的事情,陆沅知是从头看到尾,所以顾衍问了她的看法。 “回皇上,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是秋菱一人所为,那结果是最好的。 但是臣女觉得秋菱的前后行为有些矛盾,她若是要害公主腹中的孩子,调换香囊已经足够了,可她今日又在未央宫下毒要谋杀公主,甚至想要将这个罪名嫁祸给皇后娘娘,有些多此一举了。 如果秋菱想要谋害公主,那调换香囊也是多此一举。而且下毒的话,她明明可以选择更熟悉的公主府,在未央宫下手太危险了,很容易就会暴露出来。” 陆沅知的分析,其实也是顾衍心中所想:“所以今天的重点,是在未央宫!” “驸马今天的意思,无非是下毒是皇后娘娘指使,调换香囊是杨嬷嬷私下做的,这两件事不管是哪一件,都是冲着中宫之位去的。” 顾衍的眼底染上了怒意:“太子被废、皇后若是再被废,得益的人是睿王,难道睿王与驸马也有勾结吗?” “臣女先前与睿王同行出使印天,睿王倒不像是会使出这般手段的人。” 听到陆沅知的话,顾衍有些意外:“朕还以为你会因为戚子衿的事情,怨恨睿王,没想到你还会为了睿王说话。” “臣女只是实话实说,睿王但凡有这样的心计,他不会让子衿那般和离的。” 顾衍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睿王未必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他的外家未必没有这样的心思。想了想之前,太子被废不也是因为温雪吗?” 顾衍的目光已经放在了温家身上,看来温家这一次是彻彻底底地不安分了。 这样一想,顾衍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在查公主府和胡程桉的时候,也要注意温家的动向。” “是。” 顾衍看着两人应下,有些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此事事关重大,但在明面上绝对不能被他们有所察觉,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若是找不到证据,你们所行之事被发现了,朕不会保你们。” “微臣(臣女)明白。” 荀清俞在回答的时候,心底沉重起来,皇上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了自己,又不能给自己托底,这差事是真的难办。 他尚且不清楚未央宫发生了什么,但从顾衍和陆沅知的对话中也听了个大概,这件事所涉及到的人都不简单,自己该不会查到最后没了命? 至于陆沅知,她就没有想过顾衍会给自己什么帮助,从一开始,她只是想要顾衍开口同意她去查这件事,这样她后面不管做什么,顾衍都不会怀疑自己。 从御书房出去之后,荀清俞叹了一口气:“陆姑娘,皇上这次吩咐的差事不好办啊。” “皇上的差事有哪一次是好办的?” 荀清俞看了一眼陆沅知:“陆姑娘胆子大,向来是无所顾忌的。” “荀大人,这次的差事要是办好了,你的前途就是一片光明,谁都没有办法再拦住你前面的路。” “陆姑娘知道本官想要什么?” 陆沅知笑了一下:“荀大人想做个好官,但现在看来,皇上只想你当一个听话的臣子。以荀大人的能力,当一个听话的臣子,应该不难。” “本官的确是想要前途光明,但也不想只做一个听话的傀儡。”荀清俞回想起顾衍近来愈发喜怒无常的行为,心里不由地生出了担忧。 如今顾衍的情绪尚且还能自控,可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只怕无人再敢谏言。 一个连谏言都听不进去的皇帝,还能当一个好皇帝吗? 荀清俞并非是那种古板之人,忠君是很重要,但是他没有忘记过自己为官的初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为官,并非只是为了当一个听话的臣子,他有自己的抱负。 陆沅知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悠悠响起:“荀大人,路都是要自己走出来的。荀大人是意志坚定之人,我相信你能够找到自己想走的路。” 说完这句话,陆沅知就继续往前走去,显然是无意再多说什么,荀清俞突然问了一句:“陆姑娘找到自己想走的路了吗?” 第415章 最动听的话 听到荀清俞问的这句话,陆沅知脚步一顿:“我走的这条路,未必适合荀大人。” “陆姑娘不说,怎么知道适不适合本官呢?” “若是我与大人是志同道合之人,就算不说,也会走上同样的路。” 这一次,荀清俞没有再多问什么,他看着陆沅知走向林子规的身影,眼底闪过深思之色。 在很多人看来,陆沅知行事没有章法,但是在荀清俞眼中,陆沅知才是那个真正恪守本心之人。 但他与陆沅知之间的交集并不深,此时的他看不出陆沅知真正想要什么,所以他才会在自己迷茫之时出言试探。 可这试探的结果,反倒是让荀清俞更加看不懂陆沅知了。 正常人听到自己的话,不是应该说服自己加入吗,但陆沅知未免也太过于云淡风轻了。 此时,丁忠看着陆沅知越走越近,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丁忠看了一眼御书房的方向,最终还是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了一个纸包悄悄地塞到了林子规的手中:“殿下,这是苗道长给皇上的丹药,老奴特意留下了一枚,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林子规微微挑眉,丁忠投诚还真是给了他意外之喜:“丁公公以后会很庆幸,今日做出了此生最正确的选择。” 说完这句话,林子规也迈步走向了陆沅知:“事情都谈完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我们回去。” 丁忠本以为自己将丹药交给林子规之后会很不安,但是现在看着陆沅知和林子规一同走下台阶的身影,丁忠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其实在知晓林疏月亲自照看染病的九皇子之时,丁忠的心就已经偏向了林疏月。 只是他之前一直无法下定决心,今天林子规逼了他一把,他总算是选了自己一直想选的人。 想到陆沅知和林子规之前所做的事情,丁忠觉得自己也不亏。 有些人连皇上都未必护得住,但陆沅知和林子规偏偏护了下来,这样的主子,才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真正想选的人。 陆沅知和林子规缓步走在宫道上,陆沅知问道:“丁公公那边怎么样了?” 林子规给她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纸包:“有我出手,你还不放心?” “我还以为你出面,丁公公会吓得有心也不敢选呢。” “丁公公是个很有眼色的人,他若是当真分辨不出真心假意,早就死在这宫里的明枪暗箭之下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丁公公会答应的这般快。” “他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就意味着他对皇上的情况是最了解的,他答应的这么快,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皇上的变化已经让他开始害怕了。” “这个苗道士确实有几分本事,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闻言,林子规笑道:“看来这一次,皇上是彻底将沈观澜和温家的事情交给你了。” “准确地说,是交给我和荀清俞。”陆沅知说道,“毕竟这么重要的事情,皇上还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办,荀清俞如今算是他的心腹,有他在,皇上才会更放心。” 想到陆沅知和荀清俞在御书房门口谈话的场景,林子规问道:“你刚刚跟他聊了什么?” 陆沅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觉得荀清俞是什么样的人?” “忠,却不愚忠,这个人是个聪明的,志在民。” “你见过荀清俞不过几面,就能看出他的性子,皇上却看不出来,他只是想让荀清俞做听命行事的臣子,荀清俞当然要反抗了。” 上次的火烧病区之事,已经让荀清俞对顾衍心怀不满。 而今日顾衍最后说的那句话,让荀清俞彻底怀疑这样的皇帝是否值得自己效忠。 荀清俞不怕死,但他想要死得其所,而非死的不明不白。 “你想拉拢他?” 陆沅知摇了摇头:“这样的人,拉拢是没有办法拉拢的,只要确定他想做的事情与我们想做的一样,他会自己走到我们这一边的。” “你就这么肯定他与我们目标一致?” “我不肯定啊,所以我没有给他准话。”陆沅知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子规,一脸认真地说道,“能让我无条件相信的人只有你。” 听到这句话,林子规倏然笑了,这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话…… —— 沈珈音离宫之后,并未回胡家,而是直奔公主府,进府就先去看望顾云臻。 此刻,沈观澜正陪着顾云臻,他看到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沈珈音,脸色一变:“沈珈音,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沈珈音有些委屈地问道:“四叔,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你今天为何要进宫?” 沈珈音连忙解释:“四叔,那个秋菱要害公主,我进宫揭发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那今天我们出发之前你为何不说,非要等我们进宫之后,你才说?”沈观澜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在注意着沈珈音的神情变化。 “四叔,你和公主都那么相信那个秋菱,我若是说了,你们被那丫鬟哄骗了怎么办?”沈珈音问道,“而且我怎么会想到,秋菱竟然胆大到在未央宫谋害公主?我当时进宫只是想要在皇后娘娘面前揭发秋菱,这样她就算是倒打一耙,皇后娘娘也能为我做主。” 沈珈音这话说完之后,沈观澜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躺在床上的顾云臻是相信了。 她假想了一下,若是沈珈音跟她说了秋菱的事情,她定然是不会相信的,甚至还会听信秋菱的话,觉得是沈珈音故意陷害。 这样一想,沈珈音确实是在皇后面前揭发秋菱最为合适。 “你当真只是这么想的?”沈观澜还是不相信沈珈音的话,“那你为什么会和沈千檀一起进宫?” 沈珈音直接反问道:“难道以我的身份,没有宣召我能自己进宫?千檀是云晗公主的伴读,没有她带着,我连宫门都进不去。 而且我今天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公主和四叔着想,不然我哪里敢去未央宫揭发秋菱?如今那个害人的秋菱死了,四叔不是应该宽心了吗,怎么还来质问我?” 说到最后,沈珈音有些狐疑地看向了沈观澜,“四叔,你难道真的对那个秋菱有其他心思?公主对你、对咱们沈家那么好,你可千万不能对不起公主啊……” 第416章 沈珈音的选择 听着沈珈音的这番话,沈观澜只觉得脑仁疼:“我怎么可能对那个丫鬟有什么心思?” “那四叔你为什么因为一个丫鬟的死,就来责骂我?” “这是一个丫鬟的事吗?” “那是什么事?我是在皇后面前揭穿了秋菱要害公主的事情,四叔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质问我?” 沈观澜发现自己竟然回答不出来,顾云臻开口道:“珈音,今天的事情确实要谢谢你,你四叔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听顾云臻这么说,沈珈音走到了她床边坐下,一脸真诚地说道:“公主,你一定要养好身体,你和四叔还年轻,很快就能有下一个孩子。” 沈珈音的话说进了顾云臻的心坎里,她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这段时间你就继续住在公主府陪着本公主。” “公主这般信任我,是我的福气。” 听着沈珈音和顾云臻的对话,沈观澜微微地皱了皱眉,沈珈音当真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若是沈珈音当真发现了什么,今天在未央宫也不会只说出毒药的事情。 一切,当真都是巧合吗? “公主,药熬好了。”丫鬟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沈珈音立刻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地给顾云臻喂药。 “我还有点事情,先去书房了。”沈观澜从房间离开之后,并未走远,而是站在了窗户旁边。 屋内,顾云臻一直望着门口的方向,眼中流露出悲伤之意。 沈珈音见顾云臻不想喝药,劝道:“公主是担心四叔吗?” “珈音,你说驸马跟秋菱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 “四叔对公主的心意我是看在眼里的,那个丫鬟虽然多次故意亲近四叔,但是四叔跟她没有什么亲密的接触,大抵是秋菱自己起了心思,四叔才不会被这样的人蛊惑呢。” “那他为什么不留下来?” “公主失了孩子心痛,四叔必然也是心痛的,他肯定不想让公主看到他难过的样子,这才出去了。” 听着沈珈音的劝说之语,顾云臻的心情有所好转,这才继续喝药。 站在窗外的沈观澜听着里面的对话,他自觉猜到了沈珈音的目的,无非是想要讨好顾云臻。 以沈珈音那愚蠢的脑子,也只能想到讨好顾云臻这一条路了,估计是不可能有其他算计的。 这样想着,沈观澜也就直接离开了。 此时,房间里,顾云臻喝完了药,沈珈音将药碗搁下的时候扫了一眼窗外,见人影消失,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想来,沈观澜已经打消了对自己的怀疑。 按照沈珈音原本的性子,她是绝对不可能再回公主府的。 但是沈千檀让她回来了,并且教了她如何应对沈观澜和顾云臻,如今在这公主府,她只需要讨好顾云臻就不会让沈观澜起疑。 顾云臻喝了药,有些困了,沈珈音扶着她躺下,眼看着顾云臻睡着了,她才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站在屋前,顾云臻再度回想起自己跟沈千檀离开未央宫时的场景。 “你现在应该看得很清楚,四叔对沈家并无多少感情,我们这些沈家人对他而言,都只是棋子而已。 你被四叔逼着嫁给胡程桉,如今过的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你的兄长也被四叔和公主推出去顶罪,在那种苦寒之地,能不能撑到活着回来都是未知之数。 就连公主和她腹中的孩子,都在四叔的算计之内,你觉得四叔当真在意你的死活吗?” 听着沈千檀的话,沈珈音心中更多的是无助,她的确是看清了沈观澜,但是以她的力量,能做什么呢? “经过了今天的事情,四叔一定会怀疑我的。” “但你想要好好地活着,就必须有自己的筹码。” “什么意思?” “你就没有想过跟胡程桉和离?” 听到这句话,沈千檀的心中立刻升起了希冀,但很快就消失了:“我不是戚子衿,沈家也不是戚家,先不说能不能和离成功,就算是和离了,沈家也不会容得下我。” “以你现在的情况确实如此,更糟糕的是,一旦四叔对公主做的那些事情被揭发出来,沈家也同样会被牵连,这一次沈家可没有丹书铁券了。” 沈珈音知道沈千檀说的都是事实,正因为这些都是事实,她听在耳中,心中才会更加绝望:“我能怎么办?” “你留在公主府,搜集四叔的罪证。” “你疯了吗,你想让我回去送死?”沈珈音当然不愿意。 与沈珈音的激动相比,沈千檀显得尤为冷静:“你可以接近四叔和公主,能找到别人发现不了的证据,这就是你现在唯一的筹码。找到罪证,先一步揭发四叔,方可保沈家,说不定还能为沈连迢翻案。” 沈千檀的话就像是天方夜谭,沈珈音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可转念一想,她如果能够做到,那她以后得路会好走很多。 到时候,她就算是和胡程桉和离,也会非常顺利。 她于沈家有恩,和离之后,沈家必然容得下她。 “可我能做到吗?”这是沈珈音最怀疑的事情。 沈千檀看着沈珈音,笑了一下:“珈音姐姐,当年沈家出事的时候,你的年岁并不小,你撑过了那段沈家最难熬的时光。那么难得事情你都办到了,为什么现在不可以了?” 沈千檀的话让沈珈音想起了沈家最落魄的那段时光,沈家出事,京中之人落井下石,她一个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也是饱受打击,但是她从来不敢在人前落泪,还要每日去安慰母亲和家中长辈,只因为她是沈家大房的长女,必须担得起这份责任,沈家人不能全部倒下去。 那段时光是沈珈音最黑暗的经历,是她走过那段时日之后再也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但是这一次,沈珈音再度想起那些日子,心中没有了不敢面对,反而生出了几分勇气。 是啊,她曾经也勇敢过,为什么现在就失了这份勇气和担当呢? “珈音姐姐,人可以走错路,但不能一直错下去。”沈千檀的声音再次响起,“重回公主府的这件事很危险,珈音姐姐一时之间难以做出决定是很正常的,但你若是选择回去,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不坚定,一定会被四叔发现端倪的。” 第417章 赫连浠 其实在沈珈音发现了沈观澜和秋菱的事情之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告诉沈千檀,才会有了今日未央宫的揭发。 这一次之所以没有牵涉到沈观澜,一来是因为没有实证,二来也是想要保住沈家。 通过这件事,沈千檀也看到了沈珈音想要报复沈观澜的决心,所以她才会在离宫之际跟沈珈音说这些话。 沈千檀原本以为沈珈音会考虑很久,但是她说完没有多久,沈珈音就点头同意了:“我等会儿就要回公主府。” 沈千檀有些惊讶:“你确定?” “如果我今天不去公主府,就错失了最好的补救机会,以后想去都去不了了。”沈珈音这话说的坚定,“就像你说的,我曾经走错过路,但这一次,我要亲手挽回我曾经的错误。 我比不上你们的聪明,但我也想要为我自己的未来搏一搏,我不想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此刻,站在顾云臻屋前的沈珈音,回忆着自己和沈千檀说的那些话,她觉得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不管前路如何,她只要努力了,就算是死,也好过在胡程桉的手底下被打骂过一辈子! 这样想着,沈珈音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她曾经那么信任沈观澜,是因为她觉得沈观澜能够重新让沈家恢复以前的荣光,但是现在看来,沈观澜根本不在意沈家。 既然如此,那她也想让沈观澜看看,就算是没有他,她们这些小辈,同样也可以重振沈家! —— 西境的战况很快就传来回来,大捷。 听到这个消息,顾衍的脸上露出了近期以来最开心的笑容。 陆沅知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西境与苍凌的这一场战事比上一世提前了好几年,但这一次的结果比上一世好太多了,西境军没有如上一世那样伤亡惨重,苍凌这一次输的彻彻底底。 这一世,林子规上一次去西境探查情况之时,已经提前安排妥当。 朝堂之中,陆沅知也彻底稳住了局势,援军和军需都及时到达西境,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苍凌这一次连连退败之后,迫于无奈,选择了和谈。 为了彰显苍凌的诚意,这一次的和谈是由苍凌皇帝最疼爱的三公主赫连浠带领使臣前来大历。 在这个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赫连浠那边已经动身了,而有关赫连浠的信息也送到了陆沅知面前。 彼时,林子规亲自给陆沅知送来了几款红盖头,让她选自己喜欢的。 按照大历这边的习俗,成婚之时女方的嫁衣是自己准备,但是红盖头则是男方那边准备,从红盖头也能看得出来男方对女方的重视程度。 陆沅知的嫁衣并未让陆家准备,而是林疏月那边准备的,估计再过两日才会送来。 林子规这边准备的红盖头,已经提前送了过来。 陆沅知看着这几个红盖头,每一个都制作精美,上面的点缀之物一看就是不俗之物。 总而言之,在陆沅知看过的婚礼上,她没有见过比这几个更贵重、更为精美的红盖头。 只是现在的陆沅知,完全选不出来。 林子规以为陆沅知全部都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这些款式,我再去重新做。” “别别别,我只是还没有想好选哪个。”陆沅知果断拿起了一旁的信看了起来,“先放着,我看完有关赫连浠的密报,再选也不迟。” 赫连浠是苍凌皇后所生之女,皇后出身将门,赫连浠受皇后影响,自小习武,后来更是选择了去军营历练。 如今在军中,赫连浠的名声威望是明显高于她的那几位皇兄皇弟的,此次与西境的战役之中,赫连浠也是主要将领之一。 赫连浠如今已过双十年华,至今未曾婚嫁,苍凌皇帝格外宠爱这个女儿,所以在婚事上并未逼迫过她。 关于赫连浠的信息很简明,陆沅知看完之后转手就将信纸递给了林子规,林子规看完之后,问道:“上一世你跟她打过交道吗?” 陆沅知点了点头:“她可不像这上面写得这么简单。” “很厉害?” “或许,但我觉得她的手段不太光彩。不过各为其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陆沅知上一世在西境守了那么多年,与赫连浠多次交手,对这个人自然是熟悉。 “你觉得她这次来大历当真只是为了和谈吗?” 陆沅知想了想:“或许还有和亲呢?” “苍凌皇帝舍得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和亲异国,而且还是一个这么厉害的女儿?” “之前京中还盛传温氏对我极好呢。” 林子规了然一笑:“看来这位三公主也是为情势所逼。” “她败了这一场仗,自然是要付出代价,或许我们见到她的那一刻,就明白她付出了什么代价了。”陆沅知算了一下时间,“她应该会在我们成婚之前到达京城。” 听陆沅知提起成婚,林子规的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让他感觉很安稳:“我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你就这么想把我早点娶回去?” 林子规点了点头:“这件事都不着急,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我着急?” 听着林子规这无比直白的话,陆沅知忍不住笑了,她的目光在几个红盖头上逡巡片刻,选定了一条:“就它了。” “你刚刚还选不出来,这么快就有主意了?” “某人这么急,我当然不能让他失望了。” “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如此贴心了。”林子规说的不无宠溺。 陆沅知继续说道:“皇上下令让二叔回京养伤了,西境那边先交给沈轻白和苏少禹镇守,短时间之内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顾二叔伤的重吗?” “他这些年来西境,身上的伤只多不少,这次在援军到达西境之前,他撑了那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再不回京休养,也不知要落下多少旧疾。” “皇上应该也是想要趁机试炼一下沈轻白和苏少禹?” 陆沅知微微颔首:“皇上肯定有这个意思,毕竟年轻的将领总得顶上去。不过二叔还能回京养伤,但萧定辰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萧定辰受伤了?” 这个消息,目前只有顾衍和陆沅知知道,京中其他人还要多等几日才会收到消息。 “苍凌举全国之力攻打西境,他们赢得不容易,若非萧定辰先一步及时赶到,二叔只怕是守不住西境了。 萧定辰伤的很重,但皇上只让他在西境多养几日伤,就立刻赶回南境,毕竟南境那边也离不开他。” 第418章 清晨送行 听着陆沅知的话,林子规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大历如今的安定,是有人在边境负重前行。 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林子规,陆沅知心有所感:“当年萧定辰离开京城的时候,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时隔几年,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没有回得来?” “他离开京城去南境将祖父还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他选择那个时候去南境,无非是想要让祖父回来多陪陪自己的儿子。” 萧定辰看着会给人一种冷肃之感,但是他的心是柔软的。 他知晓祖父一生戎马,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时间陪伴多病的儿子。 所以在知道父亲时日无多之后,他选择奔赴南境,让祖父回京城休养身体、陪伴儿子。 林子规定定地看着陆沅知,突然问了一句:“这一世,你还有遗憾吗?” 陆沅知摇了摇头:“上一世我最大的遗憾,就是那些死在边境的将士们,这一世我至少保住了他们绝大多数人的性命。 其实那个时候我在想,我们在前线抗战,若是后方补给充足,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现在看来,苍凌并没有那么强,原来只要后方安稳,大历是不需要牺牲那么多生命换来胜利的。” 林子规一直都知道,陆沅知上一世最大的痛就是死在西境的将士们,所以她一直在为西境和苍凌的这一战做准备。 林子规站起身,走到陆沅知身前抱住了她,他轻轻地拍着陆沅知的后背:“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始终无法弥补,但这一世我们都已经尽了全力。” “我明白。”陆沅知环住了林子规的腰身,“我只是愈发地恨那些人,他们没有上战场拼命,却还要在背后捅浴血奋战之人一刀。” 林子规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陆沅知…… —— 萧定辰的消息不日传回了京城,萧家的人立刻就慌了。 萧氏担心萧家的情况,特意回了一趟萧家。 萧老将军看到女儿回来,只说了一句:“你去劝劝辞楹,她从收到消息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闻言,萧氏只得先去看看燕辞楹的情况。 萧氏本以为会看到燕辞楹躲在房间里伤心落泪,但是一进房间,她就看到燕辞楹在收拾行李:“你这是要去哪里?” 燕辞楹没想到萧氏会来,有些手忙脚乱地想把东西藏起来,萧氏拉住了她的手:“别藏了,我都看见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燕辞楹见被发现了,只得和盘托出:“姑姑,我想了想,还是要亲自去看一眼定辰才能放心。” “你要去南境?”萧氏立刻反对,“从京城到南境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子,路上出了意外怎么办?” “姑姑,我想的很清楚了,不管如何,我是一定要去南境的。” “为什么?” 燕辞楹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木箱:“这小木箱里装着的都是定辰这些年的家书,每一封家书都是报喜不报忧,在得知定辰受伤之前,我还收到了他的家书,写着他无恙。 我现在根本不知道定辰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伤的重不重。所以我一定要亲自过去看一眼,才能安心。” “你要是不放心,就派人过去照看,何必要自己亲自去呢?你路上要是遇到危险,你让萧家和燕家怎么办?” 见萧氏态度坚决,燕辞楹沉默了,萧氏又劝了许久,才勉强打消了燕辞楹的想法。 从萧家离开之后,萧氏没有回苏家,而是先去了一趟镇远侯府。 萧氏知道陆沅知和燕辞楹的关系好,想着让陆沅知也一起去劝劝燕辞楹。 陆沅知答应了萧氏的请求,只是在送萧氏离开之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人能够劝住燕辞楹,陆沅知很清楚这一点,若是劝不住,那她只能尽力去护着燕辞楹的安全。 第二日清晨,城门刚开没有多久,一辆马车就驶出了京城。 坐在马车里的燕辞楹见离开了京城,这才舒了一口气。 只是出城之后没有多久,车夫就看到一辆马车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只能停下了马车。 在马车停下的时候,燕辞楹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掀开马车帘,看到了坐在对面马车上的陆沅知,神情一变。 陆沅知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燕辞楹的马车前:“辞楹,你这是连送行都不给我机会啊。” 听到陆沅知的这句话,燕辞楹的心中一轻,她知道陆沅知不是来拦着自己的。 燕辞楹从马车上下来,拉着陆沅知走到了一边:“我如果告诉了别人,就走不了了,他们不会同意我去南境的。” 陆沅知看了一眼燕辞楹带去南境的人:“我要是看到你带这几个人去,我也不会同意的。” 燕辞楹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地说道:“走的匆忙,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我为你准备了几个人,让她们陪你一起去南境。” “不行,这太麻烦你了。” “你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把你抓回京城。” 听到陆沅知的“威胁”,燕辞楹只能点头:“行,我带着你的人一起去南境。” 陆沅知往后看了一眼,锦书带着几个护卫走了过来。 燕辞楹看到锦书的时候,有些诧异:“你让我带着一个小姑娘去吗?” 陆沅知对着锦书招了招手,锦书走了过来,陆沅知抬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你可别小瞧我们家锦书,有她在,你这一路上都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在来之前,陆沅知已经跟锦书说过她此行的任务,此刻听着陆沅知的话,锦书看了一眼陆沅知,满脸郑重。 “行,我相信你。” 燕辞楹说完,陆沅知又指了指自己的那辆马车:“那辆车也是给你的,你东西收拾的匆忙,肯定没收全,帮你多准备了一些。” 听到陆沅知的这句话,燕辞楹上前抱住了陆沅知,轻声说道:“谢谢你。” 谢谢你,在所有人都反对我的时候,坚定地站在了我这一边。 说完这三个字,燕辞楹就松开了她,陆沅知微微一笑:“一路顺风,希望你这次去南境,也能找到你想找的答案。” 当年萧定辰离开京城之前,燕辞楹是想要与他和离的,只是萧定辰突然领兵前往南境,让燕辞楹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几年下来,燕辞楹对萧定辰的感情并没有减少,但她当初所纠结的那些事情也没有解决。 陆沅知希望燕辞楹这次去南境,能够彻彻底底地解开她与萧定辰之间的心结。 第419章 失策 在燕辞楹离开后不久,萧家的人就发现了她留下信,看到信上所写的内容,他们纵然不放心燕辞楹去南境,也只能随了她的心意。 燕辞楹前往南境的事情并未掀起多大的风浪,但京中不少人对她还是有几分侧目的。 谁能想到,养在京中金尊玉贵的世子夫人,敢冒险前往南境,只为了照看受伤的丈夫呢? 在赫连浠一行人到达京城的时候,距离陆沅知与林子规的大婚只剩下了两天。 荀清俞是这次负责迎接使臣的官员,他领着苍凌使臣的车队停在了驿馆门口。 荀清俞下了马车,走到了车队中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前,说道:“三公主,驿馆已经到了,请下车。” 马车车门打开,一只手先伸出来搭在了车门上。 那只手一看就是女子的手,但算不得纤细,常年握着兵器的手虎口处有明显的茧。 随后,赫连浠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她的两位贴身侍女星回、晚冬扶着她下了马车。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赫连浠看上去一副病弱的模样,她的面容姣美,看不出常年征战沙场的痕迹,唯有那双手是她上过战场的见证。 赫连浠的打扮并不显华丽,但她站在那里,就会让人一眼注意到她。 与她相比,守在她身边的星回和晚冬看上去更像是常年征战沙场的女将军。 “三公主一路劳顿,这几日还是先在驿馆休息。” 听到荀清俞的话,赫连浠望向了他:“广茂帝这几日不见我们吗?” “三公主来的赶巧,过两日是临襄邺王与镇远侯之女大婚,接见使臣之事就放在了大婚之后。” 赫连浠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在驿馆休息。” 赫连浠进退得宜,虽然苍凌此次战败,但是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丧气。 荀清俞看着赫连浠走在前面的身影,眼底划过一抹深思之意,这个三公主与传闻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赫连浠一行人走进驿馆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林子规和陆沅知。 邺王府已经修整完毕,林子规今日是要搬过去,陆沅知是来陪着他的,顺道一起看看府邸。 没想到会这么巧,正好赶上了赫连浠进京。 在看到赫连浠的第一眼,陆沅知就认出了她,她也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赫连浠的不对劲。 上一世的赫连浠,可没有现在看上去的这般柔弱。 赫连浠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随后轻咳了两声:“这位应该就是临襄的邺王殿下?” 林子规看了一眼赫连浠:“本王不记得见过你。” “本公主也不过随口一猜。”赫连浠看向了站在林子规身侧的陆沅知,“听闻殿下和陆姑娘不日成婚,本宫来的还真是时候,不然这贺礼就赶不上了。” “三公主初来乍到,本王和沅知与你都不算是相熟,贺礼就免了。”林子规说完,牵着陆沅知的手往台阶下走去。 赫连浠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邺王殿下和陆姑娘就如此自信吗?这婚礼上要是出一点意外,都不是你们想看到的?” 林子规一道劲风甩了过去,赫连浠根本没有躲过,直接往后退了几步,吐出了一口鲜血,还是站在她身边的星回出手化解了这道劲风。 晚冬怒目而视:“这就是邺王殿下的礼数吗?” 陆沅知看了一眼被星回扶住的赫连浠,开口道:“苍凌此次战败,三公主来和谈,还是要摆正自己的姿态,这一来就诅咒别人的婚事,在我们大历挨打都是轻的。” “我们公主是好心提醒你们,你们可别不识好歹!” 陆沅知直接上前掐住了晚冬的喉咙,晚冬原本还想躲开,但是陆沅知的动作太迅速了,她不仅躲不开,就连反抗都做不到。 “陆姑娘,手下留情……”赫连浠刚刚开口,就见陆沅知直接将晚冬从二楼丢了下去,晚冬被砸在一楼的大厅里,没死,但也受了不轻的伤。 荀清俞站在一楼大厅,看着这一幕,什么都没有说,而苍凌的使臣则是愤怒地看着陆沅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欢迎我们苍凌的使臣吗?这就是你们大历对前来和谈的使臣的态度吗?” 陆沅知可不会给这些人脸面,直接从二楼跃下,将一张桌子直接踢向了那些使臣。 众使臣没有想到陆沅知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躲避的甚是艰难,互相推搡之间甚至因为踩到了对方,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至于被桌子砸到的人,更是直接被砸飞出了驿馆,倒在大街上动弹不得。 “你们苍凌国之前不怀好意,暗度边境,利用流民将毒素传到京城,这笔账还没有跟你们算完,你们就先发动战乱。 如今你们借着和谈的名义来我大历,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对你们以礼相待是我们大历的礼数,但你们不仅认不清形势,还敢离间临襄和大历的关系,其心可诛!” 此刻,在驿馆周围围了不少百姓,听到陆沅知的话,对这些苍凌使臣全部都没有好脸色,若不是顾及周围有不少将士,他们恨不得捡石头扔这些使臣。 西境的战乱对京城的百姓来说或许很遥远,但是年前的那场毒素扩散,他们都是真真切切的受害者,对于这些始作俑者,他们恨得牙痒痒。 感受到了周围百姓的怨恨,那些原本还很张狂的使臣都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但依旧不肯这么认输:“我们什么时候离间临襄和大历的关系了?” “你们三公主见到我们第一面就说两日之后邺王大婚会出意外,若非苍凌想要从中作梗,你们的三公主会说的如此言之凿凿吗?” 赫连浠从楼上走下来,听到陆沅知的这番话,心中恼恨,她原本只是想要提醒陆沅知,谁知道陆沅知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正常人闻知此事不都是应该紧张,然后询问自己缘由吗? 陆沅知在说话的时候,特意带上了几分真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声音听的清清楚楚。 那些苍凌使臣的脸色大变,他们怎么会想到向来稳重的赫连浠见到陆沅知第一面,就会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 陆沅知要是不计较,那才是说不过去。 第420章 倍受屈辱 闻知此事的大历之人,心中对这些苍凌使臣更加鄙夷。 “听闻苍凌三公主是领兵打仗的,我原本还以为有多厉害,没想到是这样心毒的人。看她那柔弱的样子,哪里像是个能上战场的,还得是眼见为实。” “苍凌果然没有一个好人,难道这三公主此行明面上是和谈,实则是想要破坏咱们大历和临襄的关系?” “之前下毒的事情绝对不能这么善罢甘休,我们死了这么多的人,苍凌必须付出代价!” “都这样了,还和谈什么,直接打到他们苍凌国都去。” “打了败仗都敢这么嚣张,真当我们大历无人了吗?” 听着大历百姓义愤填膺的议论,赫连浠只觉得自己的面子和里子都被扔在了地上踩。 即便是这样,赫连浠还是强忍着心中的屈辱,向陆沅知道歉:“陆姑娘,方才是本公主失言了,还望你莫要见怪。” 陆沅知看向赫连浠,此刻的赫连浠看上去一副楚楚可怜、受尽委屈的模样。 看着她这样子,陆沅知冷冷地说道:“三公主,若是我和邺王的婚事出了任何意外,这笔账你们苍凌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 闻言,赫连浠的脸色一白:“陆姑娘,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霸道了?” “霸道?”陆沅知冷笑道,“是你们苍凌无礼在先,难道只允许你们苍凌动手,不允许别人动手吗?” “陆姑娘,我们此次来是为了和谈,你现在的行为就不怕破坏了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吗?” “破坏了又如何,打去你们苍凌国都,才是我们大历众望所归!” 听着陆沅知的话,在外面的百姓纷纷附和,看这架势,要不是有一众将士拦着,这些百姓只怕能把这些苍凌使臣当街打死。 赫连浠看着这一幕,脸色白了几分,事到如今,就连苍凌的使臣看赫连浠的目光都有些不善了,今天的事情本就是赫连浠自己挑起来的。 “陆姑娘,今天的事情是本公主不对,还望姑娘和邺王恕罪。”赫连浠说着,竟是当众跪在了陆沅知面前。 不管如何,赫连浠都是一国公主,她跪陆沅知,确实是不妥当的。 陆沅知很清楚,赫连浠这是在用下跪逼迫自己。 而林子规在这时走到了陆沅知身前,他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赫连浠,说道:“三公主口出狂言,企图破坏临襄和大历的关系,你确实该跪。既然如此,那三公主就在这里跪上半天,以示诚意。” 林子规说完,就拉着陆沅知走出了驿馆,“诸位今日也做个见证,是苍凌三公主赫连浠威胁在先,但凡本王与陆姑娘的大婚有任何意外,苍凌都脱不了干系。” “邺王殿下,您说话不能这么武断,万一是其他人出手呢?”有苍凌使臣反驳道。 林子规看向那说话的人:“或许是其他人出手,但本王不管,谁让你们的三公主先到本王面前放肆呢? 你们记住了,这里是大历,不是你们苍凌。你们这一次来大历,并非受邀前来,配不上礼遇有加,再敢生事,杀了你们又如何?” 林子规身为临襄的邺王,他说这些话,自然是代表临襄的立场,他要是当真对苍凌使臣动手,这账自然是要算在临襄那一边。 如今的苍凌已经败给了大历,又怎么敢再得罪临襄? 所以苍凌的那些使臣全部都噤声了,各个低眉顺眼,生怕自己哪里又惹怒了林子规。 荀清俞看着这些人的模样,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多了几分轻蔑。 这些使臣来的时候,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苍凌打了胜仗呢。 现在看来,他们之前是根本没有将大历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果然,还是欠收拾! 在林子规和陆沅知离开之后,苍凌的那些使臣才敢从地上爬起来,这一次,他们不敢再嚣张,灰溜溜地进了驿馆。 而赫连浠继续跪在地上,不跪足了半日,她是不敢起身的。 荀清俞从赫连浠旁边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荀大人,邺王殿下可以随心而为,你也可以吗?”赫连浠突然开口问道。 荀清俞自然听出了赫连浠的意思,他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这外面百姓是群情激奋,本官自然是要安排好人手守着驿馆,不然那些百姓冲进来,伤了公主可怎么办?” 赫连浠岂会听不出荀清俞的嘲讽,她仰头看着荀清俞:“荀大人还真是为我们苍凌使臣着想。” “公主这几日就在驿馆休息为好,这万一出了驿馆,被人认出来了,不管是苍凌使臣出了事,还是大历百姓出了事,都不好交代。” 赫连浠的声音沉了下来:“多谢荀大人提醒,本公主铭记在心。” 荀清俞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而围在驿馆附近的百姓们也慢慢地散去了。 受了内伤的晚冬有些艰难地走到了赫连浠身边跪下:“公主,这些人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该怎么办?” “看来计划要提前了。”赫连浠看向星回,“星回,你想办法给广茂帝传信,本公主今天晚上要私下见他一面。” 星回面露犹豫之色:“公主,会不会太快了。” 谈判的两方,一旦有一方急了,那就处于弱势了。 “星回,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苍凌那边已经待不下去,如今这些同行的使臣也看不惯我们了,如果我们再没有动作,这一趟出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听着赫连浠的话,星回点了点头,她看着赫连浠,满是心疼。 自家的公主本该是人人仰望的存在,就因为这次战败,一朝跌落泥潭。 苍凌的那些人,就是一群白眼狼! “公主,那那边呢?”星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了一句。 赫连浠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这京城人多眼杂,我们刚来,私下见一面皇上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只要能瞒住苍凌的那些使臣就足够了。 如果我们去见那个人,一旦被发现,那就真的是没有保命的底牌了。” “奴婢明白了。”星回正准备离开,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公主,您当真要听那个邺王的话,在这里跪半日吗?您现在的身体,根本撑不住。” “不跪,又怎么会记得今日的屈辱呢?”赫连浠的眼底闪过恨意,她绝对不会放过陆沅知和林子规! 第421章 夜谈交易 邺王府的位置极佳,从府邸外面看是庄严,走进去更是华丽堂皇,看得出来整修府邸时费了不少心思。 花照鸿已经从印天那边回来了,此刻正指挥着府中的下人往里面搬东西。 林子规和陆沅知则是在逛着这座府宅,一路过去,亭台楼阁、池馆水廊,富丽而又不失雅致。 两人一路走到主院这边,与其他地方相比,这里的人显然少了许多。 “东西都添置水云居那边了,这里应该只是大婚当天会用到。” “有你安排,我还能不放心?”陆沅知说着,想起了赫连浠,“你觉得赫连浠知道顾长曜的计划吗?” “她若是不知道,今天就不会跟我们说那些话了,不过现在,她是跟顾长曜一样,都想让我们死。” 赫连浠今天说那些话,是主动跟陆沅知和林子规示好,但是她的示好直接被两人挡了回去,还当众让她没有下得来台。 “赫连浠这次来大历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和谈这么简单。”陆沅知思索着,“看她今天的状态,她的武功可能被废了。” “苍凌战败,她身为主将,怎么可能安然无恙?”林子规不无感慨,“但因为战败,废了主将武功这种事情,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赫连浠这些年来在苍凌的威望颇高,已经有威胁几位皇子之势,这一次赫连浠战败,他们必然会联合背后的势力落井下石。” 废掉赫连浠的武功,就是他们的第一步。 至于第二步,就是以戴罪立功的名义,让赫连浠带领苍凌使臣前来大历和谈,而一旦赫连浠来到大历,就不可能再有机会回苍凌,毕竟和谈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留下人质,赫连浠就是这个人质。 如此一来,苍凌那边的人就将赫连浠这个威胁彻底地送走了。 林子规开口:“赫连浠也知道她自己无法继续在苍凌立足,所以顺水推舟来了大历,她的野心不小,不可能乖乖地和谈,你觉得她会找谁合作?” “明面上肯定是要找大历最有权势的人,至于暗地里,那能合作的人就太多了。”陆沅知说道,“她应该会在使臣觐见之前,先面见皇上。” “那就等等看,看她有多少耐心。” “我们今天没有接她的示好,她应该会很急。” 来到京城之后,赫连浠第一个想要拉拢的对象是陆沅知和林子规,首次出手就失利的滋味应该不太好受。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水云居。 水云居距离主院的距离不近不远,这里的景色更为秀丽,相对于主院,两人明显是更偏向水云居。 “你送去侯府的聘礼我都看过了,你该不会把临襄的国库搬空了一半?”陆沅知问道。 林子规笑了一下:“我的确是在临襄搜罗了不少好东西,在那里攒了三年呢,就等着给你当聘礼。后来我离开印天的时候,长公主让我自己去库房挑,算作是她给你的见面礼,我可一点没有留手。” “难怪你送来了两份聘礼单,有一份是你从长公主的库房里挑的?” 林子规点了点头:“没错,不过她的库房里没太多的好东西,我攒的那份更好,反正你都收着,她的那份就当是为当年的事情给你赔罪了。” “那你现在的身家岂不是都在我身上了?” “是啊,以后我只能靠夫人养我了。”林子规故意装作一脸愁苦的模样,“夫人应该不会嫌弃为夫?” 陆沅知假做思考片刻,才回道:“谁让你把身家都给了我呢,那就勉为其难地养养你。 不过,我们还没有成婚,你还不能喊我夫人。” 林子规笑的温柔:“好,我等成婚之后再喊。” —— 入夜,皇宫之中,御书房的烛火依旧亮着。 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趁夜而来,丁忠看到女子出现,他推开了门,将女子迎了进去。 在关门之际,丁忠抬头望了一眼女子的方向,恰好看到了她宽大帽檐下的面容。 下一刻,丁忠垂眸关上了门。 赫连浠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顾衍,抬手将帽子掀了下来,上前行礼。 “三公主不必多礼,坐。”顾衍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见赫连浠坐下,顾衍直接询问,“深夜到访,不知三公主所为何事?” “自然是想跟皇上做一笔交易。”赫连浠回道。 “什么交易?” “我知道皇上想要苍凌的荆楚十三州,我可以帮您拿到这荆楚十三州。” 顾衍看了一眼赫连浠:“就算是没有公主相助,朕也可以攻下荆楚十三州,指不定还能再攻入皇城。” “的确,以苍凌现在的情况,大历会胜,但也只是惨胜。大历的周边还有不少国家虎视眈眈,皇上应该不会想冒这个险。” “公主可明白跟朕做了这个交易,意味着什么?”顾衍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玩味的意思。 “我的情况皇上应该很清楚,我一身武功都被苍凌皇室所废,又被他们合力赶出苍凌,我现在对他们只有恨。若是能用荆楚十三州换来我在大历余生的平安,为何不可?” 听着赫连浠的话,顾衍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公主还真是各中翘楚,今天在驿馆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现在还能平静地跟朕谈这笔交易。” 这话语中,多少带上了几分嘲讽。 顾衍现在当着赫连浠的面提起这件事,无非是在告诉她,今天发生在驿馆的事情自己全部都知道,他并不打算为了苍凌使臣出头。 赫连浠怎么会听不出顾衍的意思:“苍凌朝堂之人素来傲慢,今天邺王和陆姑娘给了他们一个这么大的教训,想来接下来的和谈有我的暗中襄助,必然会很顺利。 只是邺王毕竟是临襄之人,他在大历如此高调,皇上就不担心他吗?” 到了这个时候,赫连浠还不忘给顾衍上眼药,顾衍轻轻一笑:“三公主对邺王看起来不太了解啊,他除了临襄的邺王,同样也是大历林家的后嗣,对林家之人,朕怎么会不信任呢?” 不管顾衍心里对林子规是怎么想的,此刻在赫连浠面前,他都会维护林子规,“而且三公主别忘了,临襄与苍凌在朕心中的地位可不一样,毕竟苍凌只是一个战败国!” 第422章 釜底抽薪 顾衍毫无顾忌地在赫连浠面前提醒她,苍凌只是战败国,几乎是一点颜面都没有给赫连浠留。 赫连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但是她脸上神情并没有变化:“今天的事情确实是苍凌使臣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邺王殿下替皇上小惩大诫,我们自然会铭记在心。 但是我今夜前来,只是想单独与皇上谈一笔交易,如今我已经给出了筹码,就看皇上同不同意了。” 荆楚十三州对苍凌来说很重要,想要通过和谈,兵不血刃地拿下荆楚十三州并不容易,若是大历与苍凌再起战乱,对大历的负担很重。 赫连浠的这个交易,对顾衍来说其实很划算。 顾衍沉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皇上应该很清楚,我此次来到大历,他们就不会再让我回去,所以我会以和亲的名义留在大历。” “你看上了谁?” 赫连浠看向顾衍:“有皇上在,我还会看上其他人吗?” 这个答案,出乎顾衍的意料,他完全没有想到赫连浠会选择自己:“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睿王妃的位置如今空悬,你若是留在宫里,只能当一个妃嫔。” “我做出的决定就不会改变,而且我留在后宫,皇上才能放心?” 赫连浠与寻常的和亲公主不同,她曾经是驰骋疆场的将军,在这一战之前,从无败绩,深受苍凌百姓拥护。 若非是这一战败了,赫连浠绝不可能落到这样的境地。 但纵然是这样的赫连浠,顾衍也不会小看了她。 的确,赫连浠只有留在后宫,顾衍才能放心。 “公主很聪明,但你用荆楚十三州,只是换留在朕的后宫?” “我希望皇上能够给我贵妃的位置,护我在后宫无忧。” 顾衍盯着赫连浠看了许久,最终说了一句:“好,朕答应与你的这笔交易。” 见顾衍同意了这桩交易,赫连浠并未久留,很快就趁着夜色离开了。 在赫连浠走后,顾衍的目光逐渐幽深起来,他不相信赫连浠这样的人会安稳地待在后宫,用荆楚十三州换来她余生的平安。 但现在他看不破赫连浠的目的,那不如先按照赫连浠的意思来,反正人在后宫,怎样都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赫连浠连夜面见顾衍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陆沅知和林子规的手里,这个消息是丁忠传出来的。 “没想到赫连浠这么沉不住气,皇上这么多疑的人,纵然是答应了跟他的交易,只会更防备她。” 林子规思量片刻:“或许这就是赫连浠的目的呢?她根本不需要皇上相信她,她只需要确保自己留在大历的时候是安全的,就足够了。” “看来这位公主在苍凌也并非孤立无援,她还在等待时机,重回苍凌。” “这样的话,就更有意思了。”林子规想了想,突然走到了书桌前,提笔写信。 陆沅知看着林子规所写的内容,眼底闪过诧异之色:“你想要把临襄也拉进来?” “苍凌的气焰太过嚣张,不好好地打压一番,迟早还会有第二个赫连浠出现。而且赫连浠这个人很能蹦跶,与其见招拆招,不如釜底抽薪,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陆沅知点了点头:“这件事由临襄去办,的确更合适。” 林子规等信纸上的墨迹干了,便装入信封之中封好,交给了在外面守着的花照鸿。 “之前丁忠给我的药已经查验出来了。”林子规说道,“这药确实有镇痛提神的成分,所以看上去对皇上的头疾有效果,但是有成瘾性,而且经常服用此药,会让人的性情大变,易怒易躁,长期下来,对身体的危害也不小。” “我之前听丁忠说过,皇上现在还会用苗道长配置的香料。” “那香料的作用应该也是大同小异,不过不管是药丸还是香料,所用的成分都非寻常药材,若非申若泠见过许多域外之药,也很难发现。” “难怪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什么都没有查验出来。” “如果能验的出来,苗道长怎么敢把药和香料送到皇上面前?” 听着林子规的话,陆沅知突然问了一句:“我们布了这么久的局,是不是该到收网的时候了?” “收网还差一点,但大婚当日可以收点利息了,希望顾长曜这次不会让我们失望。”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了汤嬷嬷的声音:“姑娘,咱们该回府了。” 天色已晚,陆沅知看向林子规:“那我先走了。” 见陆沅知起身,林子规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有些迟疑地问道:“我们明天是不是不能再见面了?” “按照规矩,我们是成婚三日前都不能见面的,难不成你连一天都等不了了?” “以前跟你分离之时,只觉得思念难熬,但都熬过来了。可现在想到后天就是你我的大婚之日,只不见明日一天,我好像有些忍不住。”林子规站起身走到了陆沅知面前,伸手将她搂在了怀中,“我再抱抱你。” 陆沅知没有动,任由林子规抱着自己。 门外的汤嬷嬷见陆沅知久久没有出门,心中焦急,姑娘这两日见了林子规本就于礼不合,若是在外头又留的久了,也不知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陆沅知似乎感受到了汤嬷嬷的焦急,抬手拍了拍林子规的后背:“我真的要走了。” 林子规有些不舍地松开了陆沅知,看他那眼神,陆沅知又提醒了一句:“你明天不许偷偷去陆家找我,要是被嬷嬷发现了,你我都是要挨训的。” 自己的计划还没有实行,就被陆沅知无情地戳破,林子规轻叹一口气:“我可以不让汤嬷嬷发现的。” “我们还是让汤嬷嬷省点心,而且明天府里肯定很忙,我那里肯定一直有人,你就算是来了也未必能单独见到我。”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陆沅知要送给林子规的络子至今还没有编出满意的来。 明天是大婚前的最后一天了,陆沅知怎么着也得编出一个能入眼的络子来,拿着她之前编的那些络子,陆沅知都没脸送出手。 林子规点了点头:“行,那我明天也好好准备准备,后天我去陆家接你。”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沅知,林子规突然就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等了很久的姑娘,终于要栖在自己的枝头了。 第423章 添妆 四月二十日,宜嫁娶。 陆沅知感觉自己刚刚躺下没多久,就被一群人喊醒了,然后开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从天不曾亮,一直忙碌到天光大亮,丫鬟们才停了手上的动作。 这一刻,陆沅知只觉得自己头上的装饰有十几斤重,再加上那一身极为繁重华丽的婚服,陆沅知面露怀疑地问道:“嬷嬷,其他人家的姑娘出嫁,都是这样吗?” 汤嬷嬷一脸的欣慰:“姑娘,你这一身的派头莫说是寻常姑娘了,就是公主都未必能比得上。” “嬷嬷,这样是不是太过僭越,要不我们商量一下,这头上的发饰摘下一半。” 汤嬷嬷连忙按住了陆沅知的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姑娘,这次可是你与邺王大婚,事关两国的关系,婚事自然是要大办,岂能马虎? 你头上戴的这些发饰,有皇后那边送来的,也有邺王送来的,这些可都是你的福气,等会儿族中之人还会来为你添妆,添的越多,就代表福气越多。” 陆沅知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嬷嬷,你看看我的脑袋,这还能再插得进发饰吗?” 汤嬷嬷打量了一眼,抬手将几根足金的发簪拔了出来,就在陆沅知以为汤嬷嬷要放下的时候,汤嬷嬷又重新将它们插回了陆沅知的发髻间,只是间距更为紧密了。 “这下子就有地方添妆了。”汤嬷嬷对自己想的办法很满意。 “嬷嬷,你就不担心我等会儿走不动?” 对于这件事,汤嬷嬷还是很放心的:“姑娘你常年习武,这点分量算什么?” 汤嬷嬷看着陆沅知,眼中的喜色是越来越深,在她心中,她家小姐就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肤光胜雪,双目似一泓清泉,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着一抹英气。她压住了满身华丽的装扮,一眼看去只觉得端庄大气。 突然之间,汤嬷嬷的眼中多了一抹泪意,陆沅知连忙问道:“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老奴想到了姑娘刚出生时的样子,一转眼过去了这么多年,你都要出嫁了。”汤嬷嬷无不感慨。 闻言,陆沅知笑了一下:“嬷嬷,你可是要跟我一起去邺王府的,到时候我恐怕又要让你继续操心了。” “能为姑娘多操心一日,老奴就更心安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外头添妆的人已经到了,汤嬷嬷将她们迎了进来。 一开始进来的都是族中长辈,陆沅知与她们的关系并不亲近,她们留下了自己送来的东西、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陆沅知扫了一眼她们送来的东西,价值相当,都比较昂贵。 这些人在送东西之前,肯定都是商量好了。 陆沅知此次是嫁给临襄邺王,她们还指望着陆沅知成婚之后能够多帮扶陆家,这添妆之礼的分量自然不能轻。 最后进来的郑氏几人,郑氏、陆初和陆冉送的都是发饰,直接就插在了陆沅知的发髻间。 陆湘年纪小,她攒了许久的月银,给陆沅知买了一副手钏。 与陆沅知手腕上戴着的镯子相比,这手钏算得上廉价,但这已经是陆湘能够给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郑氏原本是想自己补贴陆湘银钱的,但陆湘固执的没有要,用她的话来说,给沅知姐姐的添妆,得是她自己的心意。 陆沅知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手钏戴在了手上,她笑着摸了摸了陆湘的头:“谢谢湘儿,这手钏我很喜欢。” 听了陆沅知的话,陆湘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姐姐,等你嫁给了邺王之后,我还能去找你吗?” “当然可以了。”陆沅知说完这句话,就看到了舒婉从外面走了进来。 自从陆荞下葬之后,舒婉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了院子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她们都没有想到,舒婉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见到舒婉进来,其他人都给她让了路,好让她走到陆沅知面前。 陆沅知站起身看着舒婉,喊了一声:“舒姨娘。” 舒婉打开了手里的长木盒,里面放着一根竹叶形状的玉簪:“这根竹叶玉簪是荞荞特意留给你添妆的,她说她的沅知姐姐就像竹叶一样清绝而又坚毅,可惜她没有机会亲自来这一趟。” 陆沅知弯下了腰,让舒婉亲自将这根竹叶玉簪簪进了她的发髻间。 舒婉将玉簪稳稳地簪进了发髻间,这一刻,看着陆沅知,她似乎看到了陆荞。 这辈子,她都没有机会为自己的女儿添妆了,能为陆沅知亲手添妆,也算是成全了她的心愿。 “很衬你。”舒婉说了这三个字,她是真心地为陆沅知嫁得良人而开心。 陆沅知伸手抱住了舒婉:“姨娘,谢谢你今天能来。” 舒婉笑了一下:“你大婚,我总该要来的。” 管家从前院跑了过来:“邺王殿下带着人快到了,姑娘该准备出门了。” 听到管家的催促,众人连忙拉着陆沅知坐下,要给她盖上最后的红盖头。 郑氏频频看向门外的方向,陆沅知猜到了郑氏在等谁:“二婶,别看了,他不会来的。” “侯爷怎么会如此荒唐?”郑氏以前从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陆绥不好的话,今天是真的急了。 按照大历的规矩,女子出嫁,应当由兄弟背出门,若是兄弟无可用之人,那就由父亲背出门。 陆书珩和陆彦舟是决计不会来的,郑氏也没有指望过他们,但是陆绥怎么也不出现呢? “二婶,今天要麻烦鸣川堂兄了。” 见陆沅知无比淡然地说出了这句话,郑氏的心中更是心疼,若非对自己的父兄绝望,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放心,鸣川保准稳稳地把你背出侯府。”郑氏说着,亲自上前为陆沅知盖上了红盖头。 这个步骤,原本应该是由陆沅知的生母来完成的,但是现在,只能交由郑氏来做。 没过多久,陆隽和陆鸣川久来到了松香院。 他们原本是在前院等着的,被郑氏派人请了过来,在来的途中,他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陆鸣川对此并不惊讶,毕竟他一直在府里生活,对陆绥的为人也算是看得透彻。 但是陆隽不一样,他才刚刚回京不久,不相信自己的大哥会对亲生女儿那么刻薄。 可看到陆绥至今未曾出现,陆隽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的大哥当真是心胸狭隘到,在大婚之日都不肯给沅知脸面! 第424章 送嫁 吉时将至,林子规带着人已经到了镇远侯府门口,而陆沅知也该出门了。 陆隽拉着陆鸣川走到了陆沅知面前,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沅知,有二叔在,一定看着鸣川把你稳稳地背出门。” “多谢二叔、多谢堂兄。”陆沅知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悲伤之意。 陆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陆鸣川的肩膀,叮嘱了一句:“要背稳了。” 郑氏扶着陆沅知趴在了陆鸣川的背上,陆鸣川将陆沅知稳稳背起,一步步地走出了松香院,陆初几人都在旁边走着,一路护着陆沅知。 看着这一幕,郑氏的眼眶微微一热:“今天出嫁的是沅知,我怎么总觉得是自己的女儿出嫁了呢?” “你说过,你们在京中的日子能这么好过,是因为沅知帮忙。大哥既然对沅知如此无情,那我们就当多了个女儿。 我虽不是侯爷,但好歹是个将军,日后她若是受了欺负,我也是能为她讨回公道的。” 听着陆隽的话,郑氏心中安稳下来:“我们也过去。” 从松香院到侯府大门的这段路不近,陆鸣川背着陆沅知,每一步都走的很稳,连颤都没有颤一下。 在看到陆沅知出现的时候,林子规亲自上前撩开了轿帘,让陆鸣川送陆沅知进了轿子。 看着林子规放下轿帘,陆鸣川说道:“邺王殿下,我知道你与沅知的感情深厚,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你若是欺负了沅知,我们陆家也不是没有人为她出头的。” 陆沅知坐在轿子里,听着陆鸣川的话,她心中一颤。 经历了上一世的事情,对亲情陆沅知已经不再奢望。 她没有想到,当初对二婶顺水推舟的帮助,结出了亲情的果,二房的人对她都是发自真心的维护。 这一世,她拥有了与上一世完全不同的亲人。 轿子外,林子规看着陆鸣川,一脸郑重的保证:“你放心,沅知是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包括我自己。” 陆鸣川知道自己的身份与林子规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此刻听到林子规的保证,他突然就有了一种真实感,眼前的人似乎只是自己的姐夫,而非高高在上的邺王。 “吉时已到,起轿!” 与喜婆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鞭炮齐鸣的声响,林子规飞身上马,领着众人往邺王府去了。 在花轿后面,就是抬嫁妆的队伍。 抬着嫁妆的下人从侯府陆陆续续地出来,跟上了迎亲的队伍。 围观的人看着那些嫁妆抬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抬完,眼睛都看直了。 “这侯府嫁女儿还真是大手笔,十里红妆都不止啊。” “那你是没有看到邺王给侯府送聘礼的场面,进门就花了将近两个时辰,这抬嫁妆出门的时间不得更长?” “这侯府的姑娘出嫁,场面比公主出嫁都气派呢。” “陆姑娘嫁的可是临襄的邺王,哪里是那些驸马能相提并论的?” …… 林子规这边已经到了邺王府,但嫁妆还没有全部抬出门,这毫无疑问成为了京城的一桩盛谈,往后再难见到这样的婚嫁盛况。 到了府门前,林子规下马,他握住了喜绸的一端,亲自将喜绸的另一端放在了陆沅知的手中,然后才扶着陆沅知出了花轿。 随后,两人各自牵着喜绸的一端走进了邺王府。 到了前厅之后,典仪看着空着的高堂座椅,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众人在琢磨着,要不要让林老大人坐在高堂的椅子上。 但林老大人拒绝了,他知道自己没有坐在那椅子上的资格,更没有让林子规拜自己的资格。 不是因为身份之差,而是林老大人心底深深的愧疚。 “皇上到、皇后到!” 顾衍和林疏月亲临,所有人都赶紧下跪请安,顾衍免了众人的礼后,说笑道:“邺王,皇后这一路上都担心赶不上你们拜堂成亲,现在看来,来的正是时候,快开始。” 典仪有些犹豫,林疏月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邺王的生母是临襄长公主,父亲是本宫的兄长,如今这两人虽然都不在这里,但该有仪式还是要有的。” 林疏月这话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今天没有人有资格坐在代表着高堂身份的椅子上,纵然是她和顾衍也不行。 顾衍看了一眼林疏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完成了拜堂成亲的仪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见仪式完成,林疏月再度开口:“邺王、邺王妃,今日皇上与本宫前来是为庆贺你们二人大婚,这一对玉如意赠与你们,希望你们夫妻二人永结同心。” 当年顾云臻大婚之时,林疏月和顾衍都没有亲自来送贺礼,今日却出现了,足以可见两人对这场大婚的重视。 同时,顾衍也是用这件事告诉所有人,不管顾长宜如何,都不会动摇林疏月的皇后之位。 那些原本心思蠢蠢欲动的人,只得先把心思摁下去了。 陆沅知和林子规谢恩之后,汤嬷嬷等人就先送陆沅知回主院新房了。 顾衍和林疏月并未久留,送完玉如意之后就准备走了,林子规亲自送两人出府。 站在府门口,顾衍突然问了一句:“今天镇远侯是不是没有送邺王妃出嫁?” “想来侯爷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能比女儿出嫁更重要?” “这话皇上该去问镇远侯。” 听着林子规的回答,顾衍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朕知道邺王妃跟镇远侯关系不睦,但他们终归是父女,不可落人话柄,让人看了笑话。” 顾衍这是在提醒林子规劝一劝陆沅知,不管她和陆绥的父女关系如何,但至少要维系表面的和平,像今天这样闹得太难看,对谁都不好。 林子规并未答应:“为人子女,沅知做的很好了,这些话皇上该对镇远侯说。” 看着林子规的反应,顾衍不由地多了几分怒意:“你跟她倒是挺像,今日林老大人在场,应该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坐在主位上?你们宁可对着空椅行礼,都不肯给林老大人这个脸面吗?” “我并未阻拦祖父坐在主位上,是祖父心中有愧,不敢坐。”说着,林子规直直地看向了顾衍,“皇上洞察天下事,应当知道祖父为何愧疚?” 第425章 不曾后悔 林行之一事看似是先皇的手笔,但顾衍知晓一切真相,且赞同让魏敏安暗中带走林行之。 林老大人对这一切隐隐有所察觉,可是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日复一日地寻子。似乎只要一直找下去,就可以压下内心的愧疚。 林子规知道顾衍清楚当年的事情,也知道林老大人默许了那件事情的发生,而顾衍同样清楚林老大人在林行之的事情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所以这一刻,林子规的问题就是扯下来顾衍面上挂着的那一层遮羞布。 “你是在怨林老大人吗?” “皇上多虑了,最有资格怨恨他的人已经不在这世间,所以他就算是求原谅也得不到回应,他这一辈子都只能活在愧疚之中。” 林子规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的云淡风轻,顾衍心中疑惑:“你就一点都不怨吗?” “我的父亲从始至终,心中都没有任何的怨恨,他都不怨,我为何要为他的经历而去怨恨别人?” “他就一点都不怨?”顾衍不愿意相信这件事。 “父亲死在了临襄,他到死也没有想过离开临襄,只是想着将我送回大历。他很清楚,为了两国的和平他不能离开。”林子规看着眼前的顾衍,笑容中带上了几分嘲讽之意,“你们这些人提起他交口称赞,但有几个人是真正懂他的?你们的称赞,无非都是随波逐流罢了。” 林子规说完这句话,转身走进了府邸。 而顾衍的身形一愣,他回想着林子规的话,心中多了一丝说不明的意味。 当年的林行之名动京城,可众人所看皆为表象,谁会在乎他的表象之下是善是恶? 现在看来,林行之才是那个真正表里如一之人,反倒是他们这些策划了当年之事的人小人之心了。 为了大历的颜面,他们终究还是负了那满心满眼都是大义的林行之。 此刻,站在顾衍身边的林疏月,眼底闪过悲痛之意。 几年前林子规的身份曝光时,她就隐约猜到了父亲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那一刻,对德高望重的父亲,林疏月也是失望的。 长期以来对父亲的敬重在那一瞬间出现了裂口,她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对父亲,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质问父亲。 幸好,她一直没有再见父亲的机会。 直到今天,她再一次见到了林老大人,她回避了父亲看向自己的目光,其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顾衍和林疏月坐上车辇,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你现在应该安心了?”顾衍突然面无表情问了这么一句。 林疏月目视前方,并不在意顾衍的反应:“臣妾是否安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以后还能安心吗?” “朕为何不能安心?” 林疏月轻笑一声:“皇上既然能安心,那臣妾自然也能安心。” 顾衍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的感觉,他总觉得如今的林疏月跟之前不一样了…… 这一边,林子规刚走进府门,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林老大人,林老大人看着他,欲言又止。 很显然,方才他们在门口说的话,林老大人都听到了。 林子规没有看他一眼,直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这一次,林老大人彻底不能再开口了。 直到林子规的身影在视线内消失,林老大人才让侍从一同回去。 侍从有些惊讶:“大人,不等婚宴结束吗?” 林老大人叹息了一声:“没有必要了。” 林老大人不无落寞地走出了邺王府,府内的热闹与他似乎再无关系,今天林子规还肯让他进门,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了。 当年林老大人选择了舍弃自己的儿子成全大义,那他落得一个鳏寡独孤的下场,似乎也是他应得的。 林老大人上了马车,侍从驾着马车从邺王府门口离开。 马车内,无人之时林老大人眼中多了几分泪意,其实从他舍下林行之的那一天,他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心中竟然会这么难受。 那当年的林行之发现自己被暗中带到临襄的时候,该有多绝望? 这一刻,林老大人的心更疼了,他这一辈子对得起大历,唯独对不起自己的一双儿女。 对林行之和林疏月的愧疚之意,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但是林老大人心中唯独没有后悔,他从不后悔自己当年默许用林行之换来了大历和临襄的和平,也不后悔将林疏月推到了皇后的位置上。 如今的苦果,他可以自己咽下去…… —— 镇远侯府,陆绥在书房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人来请自己出去。 直到府中的喧闹之声几近消失,他才有些奇怪地走出了院门,随口喊了一个下人来询问送嫁的情况。 从下人口中得知是二房的人为陆沅知送嫁之后,陆绥的心中充斥着愤怒。 他之所以久未露面,是故意要给陆沅知一个下马威,他要告诉陆沅知,自己才是她的父亲,身为女儿是不能忤逆父亲的。 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陆沅知根本没有派人来请他过去,直接抛下了他这个父亲。 这个认知让陆绥又羞又恼:“二爷和二夫人呢?” 如今陆沅知已经出府,他没有机会找她的麻烦,只能去找二房的人讨一个说法,自己的女儿,他们凭什么送她出嫁? “二爷已经带着人去邺王府了。”下人心中不解陆绥为何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个时候,二房的人肯定是要去邺王府参加婚宴的。 “就没有人问过本侯?”陆绥似乎是不能接受自己被忽视了的事情。 “奴才对前院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要不侯爷再去问问前院的下人?” 陆绥挥了挥手,那下人立刻小跑着离开了。 现在府里的下人都觉得陆绥的脑子不太清醒,三姑娘嫁给了邺王,这以后就是邺王妃,身份多么尊贵。 可侯爷就跟疯了一样,这个时候不仅不讨好三姑娘,反而想在大婚的时候给三姑娘难堪。 身为镇远侯固然地位不轻,但在邺王面前,还不是矮了一头? 再加上侯爷的两位儿子那样的处境,这侯府眼瞅着是要没落了,连他们这些下人都知道要讨好三姑娘,才能撑得起侯府的门楣,这么浅显的道理,侯爷咋就看不懂呢? 第426章 顾长曜的大礼 邺王府,外头的婚宴一直持续到天黑都没有结束。 林子规每一桌都敬了一杯酒,就直接去了主院新房。 按照往常大婚的旧俗,宾客们不把新郎官灌醉了是不会让他离开的,但是谁敢灌林子规的酒啊? 而且有林子规在这里,他们喝酒都不敢放开了喝,林子规离开之后,他们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 “咱们要去闹洞房吗?”有人提议。 那人刚开口,头上就被人赏了一个爆栗:“你不要命了?想死就自己去,别拖上我们。” “……” 主院新房,陆沅知一直在洒满莲子、红枣的床边上坐着,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脑袋,就被守在旁边的汤嬷嬷提醒了一句:“王妃,可不能动。” “嬷嬷,我都快坐化了。” “这大喜之日,王妃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汤嬷嬷嗔怪一声。 “嬷嬷,到底还要坐多久啊?” “前院的宾客正喝到兴头上,王爷自然是要陪着的,这怎么着也得一个时辰?”汤嬷嬷说完,又不忘提醒一句,“王妃,您可不能再说话了。” 听到自己连话都不能说了,陆沅知只觉得自己这场婚,真是结亏了。 林子规在外头好吃好喝的,而她只能在这里顶着十几斤的重量忍饥挨饿,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汤嬷嬷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了,林子规走进了房间。 看到林子规出现,汤嬷嬷一脸震惊:“王爷,您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嬷嬷去前院那边看着,这里有本王在就行了。” 听了林子规的话,屋里的其他下人都先退了出去,汤嬷嬷见状,一同退出了房间。 林子规走到了床边,看着端坐在那里的陆沅知,抬手慢慢地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盖头之下,陆沅知的脸美的惊心动魄,她抬眸望着林子规:“你可算是来了。” 林子规不由地笑了,他揭下红盖头之后,就去一旁倒了两杯酒过来,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陆沅知。 陆沅知接过酒杯,两人喝了交杯酒。 “沅知,以后你就是我的夫人了,此生此世,只愿与你携手白头。” 陆沅知将一个络子放在了他的掌心,林子规低头看向那络子,若是旁人见了,定然认不出那是什么花样,但林子规一眼就认出来了:“百合。” “我就知道你能看出来,嬷嬷还说我打的络子是个四不像。” “你给我系上。” 陆沅知将络子系在了林子规的腰间,婚服精美,上面用金线绣的图案栩栩如生,显得那络子格格不入。 陆沅知皱了皱眉:“要不还是摘了。” 林子规握住了陆沅知的手:“不必,我很喜欢。” 说着,林子规看向了陆沅知满头的珠翠:“是不是很重,我帮你先拆下来。” 听到这话,陆沅知立刻拉着林子规走到梳妆台前,她坐下之后,林子规便动手帮她把头饰全部都取了下来。 许是担心扯到陆沅知的头发,林子规的动作很慢,等到头发全部散下来之后,陆沅知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我今天顶着这一头的东西,脖子都僵了。” “辛苦了。”林子规顺手在陆沅知的脖颈处按了起来,很快,陆沅知就感觉好多了。 她抬眸看向面前的镜子,镜子中倒映出林子规的模样,他低着头,一脸认真地陆沅知按着脖子的酸痛处。 那认真的神色,看得陆沅知有些心潮荡漾:“林子规,我发现你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 林子规故作哀叹地说道:“原来我也只能落得一个以色侍人的待遇了。” “能被本姑娘看上,那是你的荣幸。”陆沅知站起身,转身看向林子规,她踮起脚直接亲了上去。 陆沅知浅浅地亲了一下,在看到林子规有些错愕的神情时,唇角微扬:“林子规,我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是啊,等了很久了。”林子规说完这句话,抬手扣住了陆沅知的腰,将她拉近了自己,他俯身再次亲了下去。 与陆沅知的蜻蜓点水不同,林子规逐渐加深了这个吻,在陆沅知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才放开了她。 陆沅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林子规打横抱起,然后走向了……桌子那边。 林子规在椅子上坐下,将陆沅知抱在怀中,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一手扶着陆沅知的腰,另一只手则是拿起了盘子里的一块白玉糕送到了陆沅知的嘴边:“你这大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肯定很饿,快吃,我还让小厨房那边炖了燕窝,等会儿应该就送到了。” 陆沅知就着林子规的手,两口就吃完了一块白玉糕。 林子规继续拿糕点喂陆沅知,这桌子上的糕点都是陆沅知素日里爱吃的,看得出来是林子规特意让人准备在这里的。 看陆沅知吃的这么急,林子规眼中闪过心疼之意:“我还以为有汤嬷嬷在,你不会饿着的。” 林子规让人在新房里准备糕点,就是想着让陆沅知先垫垫肚子,没想到汤嬷嬷是一点都没有让陆沅知吃。 “嬷嬷就是太看重这场大婚了,凡事自然都是要按照规矩来。不过在我出府前,嬷嬷还是往我身上塞了两块糕点,叮嘱让我在路上吃完。进了邺王府的门,只有你揭了盖头我才能吃东西。 要不是路上吃了糕点,我现在看到的就是一个快要饿死的我了。” 陆沅知说话的时候,声音清软,不似抱怨,倒像是在撒娇。 “我应该早些来的。”林子规说完,敲门声就响起了,陆沅知直接站起身去开门,从丫鬟的手里将燕窝接过来就把房门关上走了回来。 “这燕窝来的正是时候。”陆沅知喝了半碗之后,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吃饱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吃饱了,该干活了。” 林子规微微挑眉,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笑意:“看来顾长曜的大婚贺礼已经快送到了。” 陆沅知环视了一眼整个房间:“就是可惜了这个新房了……” 此刻,顾长曜正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目光望向了邺王府的方向。 想来,现在的邺王府应该是极为热闹的。 计算着时间,顾长曜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林子规,你准备好接受本王送出的新婚大礼了吗? 就在这一瞬间,爆炸声响彻整个京城,彻底地打破了京城的平静。 邺王府中,在前院喝酒的那些宾客们全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往后院的方向看去,目之所及,是一片烟雾,那是火药爆炸之后的白烟。 闻着空气中散开的火药刺鼻呛人的味道,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爆炸的地方,好像是主院的方向……” 第427章 云淮被抓 等到众人赶到主院的时候,眼前只见一片废墟,整个主院在火药爆炸后被夷为平地。 众人面面相觑,林子规和陆沅知都在里面,现在主院被炸成了这样,里面的人肯定也活不了了。 这大喜之日,一转眼就变成了白事? 汤嬷嬷看着眼前的一幕,人差点就晕过去了,但她硬是强撑着精神,带着人进了主院,看那架势,是要把这废墟翻一遍。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临襄的使臣见到了这一幕,二话不说,直接进宫了,毕竟邺王死在大历,大历难辞其咎。 只是临襄的使臣刚出了邺王府的门,宫里就来人了。 在邺王府出事的时候,宫里就被惊动了,顾衍急急忙忙地就赶过来了。 顾衍看着主院的模样,眼前有些发黑:“邺王,也在里面?” “当时邺王和王妃都在新房。” 听着这句回答,顾衍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如果林子规死在这里,那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封锁消息肯定是来不及了。 “查!”顾衍彻底怒了,“邺王府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火药,偏偏只炸了主院,这人是有备而来,查不出来,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陪葬!” 按照旧俗,这个时辰邺王应该在前院,不会出现在新房。 那个人是想要杀陆沅知,但谁会想到林子规会提前了这么久去新房呢? 有了顾衍的这番话,在场的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惊。 到了这个时候,谁还敢藏私,找不出真凶,谁都活不了。 第一时间,众人就想到了那些工匠,毕竟能够有机会在主院下面埋下火药的人,极有可能是当初负责修整王府的工匠。 荀清俞带着侍卫们去一一寻找那些匠人的时候,发现他们都已经死在了家中,无一人生还。 看到这种情况,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荀清俞蹲下身,伸手摸了一下被杀工匠的脖颈,感受着手下的温热,他眼神一凛:“杀人的人还没有跑远,追。” 在荀清俞带着人追出去之后不久,一道身影从房梁上飞身而下,落在了地上,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间。 只是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刻,身形一僵,门外站着的赫然是荀清俞,以及无数围捕他的将士。 “看来荀大人是知道我藏在这里了。”云淮声音冷冷地开口。 “人你要一个一个地杀,我们却可以分派人手同时去找这些工匠,按照距离远近,这里应该是你最后来的一家。我们来的太快,你根本没有逃脱的时间。” 云淮拔出了手中的剑:“你不是我的对手。” 荀清俞往后退了几步,立刻有几个将士上前拦在了荀清俞前面:“本官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你未必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荀清俞话音刚落,四周的房屋屋顶上就出现了无数将这里包围的弓箭手。 今日包围这里的将士,只怕超过上千人。 云淮面上一僵,不过是死了一个陆沅知,怎么会如此大动干戈? “你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我们动手?”荀清俞问道。 云淮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刺向了拦在自己面前的将士,他的动作很快,那几个将士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死在了云淮的剑下。 云淮的目标是荀清俞,只是当他剑指荀清俞的那一刻,弓箭手们对着云淮射出了箭矢。 云淮连忙躲闪着那些射过来的箭,但是他不是陆沅知和林子规,没有于万箭之中过而安然无恙的本领,很快就身中数箭。 荀清俞一抬手,那些弓箭手都停止了放箭,随后,几个将士上前将已经受了重伤、倒地不起的云淮带走了。 荀清俞没有耽搁,直接带着云淮去了邺王府面见顾衍。 顾衍看清云淮面容的那一刻,他眼中的愤怒简直要化为实质:“云淮,你果然还活着!” 云淮一脸不屈地看着顾衍,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我不仅活着,我还在你们举办冰鞠的时候破了冰面,甚至今天邺王府的这场爆炸也是我策划的。 看着我一个早就应该死了的人,做下了让你如此愤怒的事情,皇上现在心里很不好受?” 听着云淮故意挑衅的话,顾衍的愤怒直接烧毁了他的理智,他拔出一旁侍卫手中的剑就要刺进云淮的心脏。 荀清俞上前拦住了顾衍的这一剑:“皇上,云淮是故意激怒您,想让您杀了他。不管是破冰之事,还是今日的爆炸一事,都牵涉甚广,绝不可能是他一人所为,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出他背后的主谋。” 受到药物的影响,顾衍的理智还是没有完全回归,荀清俞继续说道,“皇上,云淮当年凭一己之力逃不出去的,那个幕后主使将他救了出去,甚至还为他准备了替死之人,此人绝不简单。 京城之中有这样的人,谁知道他接下来所做之事会不会威胁到皇上您的安全?” 听到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顾衍的理智瞬间回归,他放下了手中的剑:“顺着云淮继续查下去,一定要揪出幕后主使者。” 荀清俞上前将云淮拉了起来,突然,一个玉佩从云淮的身上掉落下来。 这块玉佩瞬间吸引了顾衍的注意力,他看着这枚玉佩,觉得十分眼熟。 云淮看着这枚玉佩,眼中闪过疑惑之色,自己的身上并没有玉佩,这块玉佩怎么会从自己的身上掉落。 “这是顾长曜的玉佩!”顾衍的声音阴沉沉的。 听到顾衍的这句话,云淮心中一怔,随后,他看向了抓住自己的荀清俞:“是你把玉佩藏在了我的身上。” 荀清许一脸的无辜:“若此物当真是顾长曜的,本官怎么会拿的到呢?” “我看跟顾长曜有勾连的人是你,你这是栽赃陷害。” “你说本官与顾长曜有勾连,为何这块玉佩会从你的身上掉出来?按你的意思,本官应该藏好这块玉佩才是。” 云淮被噎住了,而顾衍已经彻底失了耐心:“来人,去顾长曜的府宅!” 顾衍的话刚刚说完,京城之中又响起了爆炸声,看着空中因爆炸产生的强光,众人的心中狠狠一颤,这怎么又出事了? 有人已经辨认出了爆炸的方位,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那里,好像是废王府宅的方向。” 第428章 顾长曜之败 如果说邺王府下面埋着的火药只会炸毁了一个主院,那废王府是一整个府宅都被炸了。 顾衍带着人赶到废王府的时候,恰好看到那坚固无比的府门直接砸了下来,府中的场景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 跟着顾衍而来的官员和将士们看着里面的场景,目瞪口呆,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废王府里面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里面或站或坐或躺着许多暗卫,这场爆炸是从地下开始,所以那潜藏在废王府邸下面的巨大暗宫,首当其冲地承受了最大的伤害,藏身于地下暗宫的暗卫只能从下面爬了出来。 他们原本就不是普通人,在火药爆炸的那一瞬间,大部分人都跑了出来,但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正在他们爬上来喘息的时候,正好被顾衍一行人看到了。 顾衍看着眼前这成百上千的暗卫,眼底的杀意已经是没有任何的隐藏了。 顾长曜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到了顾衍的面前的,看到府外的人,顾长曜知道自己的事情是彻底瞒不过去了,他完全没有想到顾衍来的这么快,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这也不全是坏事,只要顾衍死了,或许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样想着,顾长曜的眼中也满是对顾衍的杀意。 顾衍岂会看不出顾长曜的心思:“顾长曜,你现在束手就擒,朕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顾长曜冷笑一声:“父皇,你在龙椅上坐了那么久,也该换换人了。” “你这是谋逆!” “谋逆?”顾长曜嗤笑道,“只要我杀了你,谁敢说本王是谋逆呢?” 顾长曜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暗卫们就出手了。 跟在顾衍身后的将士们连忙冲上前护驾,他们原本并不是那些暗卫们的对手,但是经历了方才的爆炸,这些暗卫们因为受伤,行动上大打折扣,所以两方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顾长曜看准时机,直接拔剑刺向了顾衍,荀清俞立刻拔剑带着人冲上去拦着顾长曜。 就在这时,从顾长曜的身后再次出现了几个如鬼魅一般的身影,他们才是顾长曜真正的杀手锏,影卫。 能当上暗卫的人武功已经是极为高强,而只有暗卫中的佼佼者才能成为影卫。 暗卫潜藏在暗处,等待主人的命令。 而影卫,则是如影随形地保护主人。 荀清俞在影卫手中不过几招,就被一剑刺中了腹部,再难起身。 顾衍的身边,已经无人守护。 顾长曜剑指顾衍,顾衍的眼中闪过惊恐之色,他没有想到顾长曜的势力竟然如此强大。 就在顾长曜的剑即将刺中顾衍的时候,一根银针从旁边射了过来,直刺他的面门,顾长曜为了躲避这根银针,只能闪身避开。 他看向银针刺来的方向,只见两个身穿红衣的人手中各执一把剑站立在屋檐之上,以月为背景,好似踏月而来的谪仙。 在看清了两人的面容之时,顾长曜咬牙切齿地念出了他们的名字:“陆沅知,林子规!” “顾长曜,你送了本王和沅知一份新婚大礼,本王自然要送你一份更大的礼,你满意吗?” 听着林子规轻飘飘说出来的一句话,顾长曜只觉得自己之前费尽千辛万苦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笑话:“我要杀了你们。” 那几个影卫听到了顾长曜的话,直接飞身而上,要去杀陆沅知和林子规。 荀清俞心中难免担忧,这几个影卫他们能对付吗? 只见刚才打的众人难以招架的几个影卫,在林子规和陆沅知的手底下过了不到十招,就全部被斩落。 两人从屋顶上飞身而下,这一次,是冲着顾长曜去的。 顾长曜在两人面前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被踹出去之后,就被几个将士按住了。 看到这一幕,顾衍总算是回过神了,他看向陆沅知和林子规,问道:“你们没事?” “我们抓到了那个邺王府点燃引线的暗卫,问出了他是顾长曜的人,所以特意先来了一趟这里。 原本只是想要搜查一番,没想到这府邸下面竟然有那么大一个地宫,为了降低这些暗卫的战斗力,我和沅知只能先引动了这地宫里藏着的火药。” 听到林子规的话,顾长曜满脸不甘地骂道:“都是因为你们,你们为什么不去死啊……” 顾衍走到顾长曜面前,亲自动手狠狠地给了顾长曜几个巴掌,打的他脸直接高高肿起。 此时,见顾长曜被抓,那些暗卫们也失了斗志,很快就被将士们拿下了。 看着这一幕,顾长曜的眼神彻底灰败下来,他为了这一天,蛰伏了那么多年,最后竟然败在了陆沅知和林子规手里。 当年顾长曜被废之时,他都没有如此绝望。 因为他知道,他手里还有一张没有用出去的底牌,在他的府邸之下,是千名供他驱使的暗卫。 这一次策划邺王府爆炸,顾长曜已经做好了自己被发现的准备了,而今天晚上也是他的屠龙之时。 他特意提前在地宫中准备了火药,就是想着京中将士们前来搜查的时候,引爆火药,炸死这些将士。 那在火药爆炸的时候,他已经带着暗卫们从府中离开,直取皇宫。 届时,那些保护皇城的将士们大部分死在废王府的爆炸之中,皇宫的那些守卫根本不是暗卫们的对手,皇位唾手可得。 这个计划,顾长曜已经谋划了太久,为了这一天他忍辱负重,却没有想到功亏一篑。 按照他的计划,陆沅知会死在爆炸之中,林子规必然没有心思再管这皇城的事情,无形之中,他就牵制住了自己最担心的变故。 可陆沅知为什么没有死? 为什么陆沅知和林子规会先来到他这里引爆火药? 一切都超出了顾长曜的预料,他输的彻彻底底。 “顾长曜,朕还真是小看了你。”想到刚才自己差点死在他手里,顾衍又愤怒地甩了顾长曜几巴掌。 顾长曜的脸被扇肿了,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线,但就算是这样,他眼神中对顾衍的恨意也十分明显:“你们所有的人都不在意我,温家是这样,你也是这样,那我就偏偏要把你们这些忽视我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顾衍,你有什么可得意的?我不是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林子规和陆沅知,如果不是他们,你现在已经死在我的剑下了。” 第429章 凌迟之刑 “朕是你的父亲!”顾衍怒吼道。 “父亲?”顾长曜仰天长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才停下了笑声,“你只是顾长宜的父亲,对于你其他的孩子,你何曾真正地上过心? 可惜啊,你最看重的儿子顾长宜却是最没有用的那一个,你将所有的期盼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可是他却辜负了你所有的期待。 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亲眼看到,顾长宜自请废位时,你是什么样的表情。” 此刻身为阶下囚的顾长曜,语气中满是嚣张。 到了这步田地,顾长曜知道自己求生无望,所以他干干脆脆地将所有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在你的眼中,我就是一个棋子,所以你当年才会毫不犹豫地为我和陆沅知赐婚。等我明白你只是想要借我的身份来扶持陆沅知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情吗?我的亲生母亲和父亲对我从来没有真心,只有利用!” 顾长曜说着,一脸愤恨地看向了陆沅知和林子规,“你们两个也是贱人,陆沅知,你当年明明是我的未婚妻,却与林子规暗通曲款。你借了我的势爬起来,得势之后把我一脚踢开,你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面对顾长曜的指责,陆沅知异常的平静:“不管你信不信,当年皇上赐婚的时候,我是真心想过与你成婚的。就像你说的,既然是想要借你的势,就不能忘恩负义。 可是在狩女台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可能跟你成婚,我跟你永远都不会是一路人。” 听到陆沅知提起狩女台,顾长曜愣住了,他不知为何就想起了那个在狩女台打伤自己的女子。 那个戴着面具的女子与陆沅知的身形逐渐重合起来:“是你!” “顾长曜,我可以忍受你的虚情假意,反正我对你本来也没有什么真情。可是我不能容忍你在狩女台的所作所为,你我终归是陌路之人。” 在陆沅知重生归来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想过去爱一个人,即使是那个时候的盛意,对她而言也只是一个盟友。 为了不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陆沅知利用了自己所能利用的一切,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泥潭里爬起来。 所以陆沅知连自己的婚姻都可以利用,那个时候的她并不在乎自己嫁给了谁。 可是在狩女台发现顾长曜也是众多刽子手之一的时候,陆沅知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件事,她一定要跟顾长曜退婚,也一定会让顾长曜付出代价! 如何能够让皇上处死自己的皇子,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谋逆。 所以今天的这一局,顾长曜谋算了许久,而陆沅知也等了许久。 而顾长曜则是从陆沅知的话语中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陆沅知从来没有忘记过狩女台的事情。 明白了这件事情之后,顾长曜看向顾衍的眼神中透着嘲讽之意。 他们这些参与过狩女台之事的人,陆沅知没有忘记过。 那顾衍这个明知狩女台一事,却选择了将此事压下来的人呢? 想到这里,顾长曜的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顾衍的下场未必会比自己好多少,他亲手养大了一条会咬人的毒蛇! 顾衍被顾长曜眼底的嘲讽给刺激到了:“来人,将逆贼顾长曜处以凌迟之刑,即刻行刑!至于那些暗卫,一个不留。” 顾长曜并未被顾衍口中的凌迟之刑给吓到,他反而笑了:“顾衍,只可惜我死的太早了,看不到你的下场。不过我就算是死了,黄泉路上也会等着你的,你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了……” 顾长曜并未将自己的猜测告诉顾衍,如果告诉了他,那接下来的戏就没有意思了。 纵然他现在退了场,也不影响这京城的一场大戏继续唱下去。 “拖下去、拖下去!”顾衍愤怒地喊着,“一千刀,在他死之前,一刀都不能少。” 凌迟之刑,俗称千刀万剐,将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直到第一千刀,犯人才能死。 在这个过程中,犯人所承受的痛苦难以想象。 从来没有皇子被凌迟处死,但在场的人无人敢劝,看着已经要癫狂的顾衍,他们毫不怀疑,一旦自己开口求情,同样也会被顾衍凌迟处死。 见顾长曜被拖下去,林子规拉着陆沅知转身就要走。 “邺王,邺王妃,你们要去哪里?”顾衍看着两人,目光阴恻恻的,不知在想什么。 林子规看向顾衍:“皇上,今天是我和沅知的大婚之日,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看这么血腥的场面上。” “朕记得你的凌迟之刑手法是最好的,怎么,自己动手的时候不觉得血腥,现在看别人行刑,觉得血腥了?”顾衍不相信今天晚上的事情,林子规和陆沅知全然无辜,否则他们怎么可能从新房的爆炸之中逃出来? “皇上当真希望我们留下来?”陆沅知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顾衍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陆沅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迟之刑的时间长,等着也是等着,不如我们一起来评一评当年的狩女台之事。” 听到狩女台这几个字,顾衍皱了皱眉:“陆沅知,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何必再提?” “不是皇上先提起邺王过去的事情吗?” 陆沅知说这句话的时候,满眼的认真。 看着她维护林子规的样子,顾衍想起了当年盛意傀偶的身份被曝光之时,她于群臣面前力保盛意的模样,与现在并无二致。 当时的顾衍并不觉得陆沅知和林子规之间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只怕那个时候,两人之间就已经生出了情愫。 “陆沅知,你对邺王还是从始至终的维护啊。为了他,你连朕都敢忤逆!”顾衍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威胁的意思。 陆沅知并未因为这番话而慌张,她依旧坚定地站在林子规身边,就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林子规都会坚定地站在她的身边一样。 “邺王当年为何会成为盛意,皇上比谁都清楚,说到底,你才是那个最没有资格提起那些过往的人。” 听到陆沅知的这句话,在场的其他人都纷纷跪在了地上,生怕下一刻顾衍的怒火就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陆沅知这是疯了吗,竟然敢对皇上这样说话? 难道她以为自己成了邺王妃,就无所顾忌了吗? 第430章 钊钥司的生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顾衍会发怒的时候,顾衍一反常态地平静下来了,他看着陆沅知,目光一凝:“看来邺王跟你说了不少事情。” 林子规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陆沅知面前,他与顾衍对视:“沅知是本王的王妃,她知晓本王的过往,才是正常的。” 顾衍盯着林子规,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林子规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即便是提起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些黑暗过往,林子规也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好像根本不在意那些事情。 顾衍已经看不懂林子规了,他就对当年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吗? 从林子规回来的第一天开始,顾衍最害怕的就是他重提当年的事情,此刻被陆沅知直接说出来,顾衍心底更多的是担忧。 林子规岂会不懂顾衍的心思:“皇上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本王和王妃就先走了。” 这一次,顾衍没有再阻拦林子规和陆沅知离开,但是心底的忌惮越来越深。 在回去的路上,陆沅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怎么了?” “我们跟皇上算是在明面上撕破了脸皮,以后想做的事情会更难。” “放心,他现在顾不上我们,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子规,你是如何看待钊钥司的?” 林子规思索片刻,回道:“其实钊钥司的权力从来不在于自身,而在于帝王。钊钥司的设立初衷并无问题,只是每一任帝王的心性不同,所以导致了每一任钊钥司掌司使所能做的事情也不一样。” “在某种程度上,钊钥司就是帝王的影卫。”陆沅知问道,“你觉得钊钥司有存在的必要吗?” 大历开国的先祖皇帝,是依靠各大世家的力量才登上了皇位,所以必然会受到各大世家的制约,而各大世家的内斗也导致大历内部纷争不断、民不聊生。 先祖皇帝为了瓦解各大世家的力量,亲设了只听命于帝王的钊钥司,为帝王解决前朝后宫之事,保大历安定。 百年过去,在每一任帝王借钊钥司的打压下,各大世家的势力大大削弱,所以顾衍才会生出了自己在位期间,彻底铲除各大世家的念头。 因此对于钊钥司掌司使的人选,顾衍任用了当初只听命于自己的“傀偶”盛意。 同样,这也代表着顾衍是准备在铲除各大世家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废除钊钥司,毕竟到了那个时候,在他眼中,钊钥司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顾衍从不觉得大历的安稳需要钊钥司去维护,他只是将钊钥司当做了刺向各大世家的利刃,敌人被灭,那利刃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作为曾经的钊钥司掌司使,林子规对这个问题也思考过,只是他没有得出答案,此刻,陆沅知再次问出来,林子规突然就有了最终的答案:“不应该存在。皇帝的手里本就掌握着生杀大权,若是再有一把可以斩向任何人的利刃,那万民的性命在他眼中将不值一提。 或许会有我们所期待的帝王出现,但我们赌不起。而且现在的钊钥司,早就偏离了一开始的方向,就算是短暂地指正方向,很快又会偏离,还不如换个形式,重新开始。” 林子规所想与陆沅知不谋而合:“只有护卫之责,才是钊钥司最终的生路。” 等到各大世家都倒台之后,那凌驾于众臣之上的钊钥司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顾衍想要废除钊钥司,是过河拆桥。 而陆沅知和林子规是希望钊钥司能有新的生路,而不是直接被抹杀。 林子规笑了一下:“我之前没有想到,你会考虑钊钥司的生路。” “为何?” “因为你有太多的事情要去考虑,钊钥司从来不是你的责任,我会为钊钥司托底。” 林子规当初将钊钥司交给陆沅知,只是让陆沅知办事更方便一些,他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回来,陆沅知从来都不需要为钊钥司负责。 陆沅知停下脚步,她望着林子规,眉眼之间俱是温柔笑意:“我知道钊钥司对你来说很重要,如今在钊钥司当差的很多人,都是你曾经救回来的人,他们对你忠心耿耿。 你这人看上去冷漠无情,实则最重情义,所以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皇上抹杀了这些人的存在。 既然是你在意的人,那就是我在意的人,你会为他们考虑的事情,我同样也会为他们考虑。” 林子规抬手,轻轻地抚过陆沅知精致的眉眼:“谢谢你。” 陆沅知微微一笑:“我们回家。” 这一次,他们是回自己的家。 林子规牵着陆沅知的手,两人缓缓地往邺王府的方向走去。 花照鸿一直在府门口守着,看到林子规和陆沅知携手走来,立刻走上前说道:“王爷、王妃,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花照鸿深知以林子规的实力不会死在爆炸之中,只怕是借着这场爆炸的遮掩去办了其他的事情,所以一直在门口守着。 果然,他等到了两人回来。 “府里情况如何了?”林子规问道。 “属下已经尽力安抚了众人,只是王妃身边的那位嬷嬷似乎不太好。” 听到花照鸿的话,陆沅知连忙跑进了府中去看汤嬷嬷。 汤嬷嬷见着还活着的陆沅知,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大悲大喜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陆沅知立刻让人去请大夫入府给汤嬷嬷看病,她一直守着汤嬷嬷,直到大夫入府为汤嬷嬷看诊之后,确认汤嬷嬷无事,陆沅知才离开。 主院那边已经被炸毁,如今府中下人正在收拾那一边,陆沅知和林子规径直往水云居那边去了。 两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住在主院,这水云居才是按照两人的喜好布置的。 “阿沅,累了一晚上,先去沐浴。” 浴房之中,下人已经备好了水,陆沅知沐浴更衣之后就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了房间。 林子规沐浴的速度比陆沅知快一些,他已经在房中等着她了。 见到陆沅知回来,林子规顺手拿了一条干毛巾为她擦拭头发,直到头发干了,林子规才放下了毛巾:“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 陆沅知站起身,走向了床,她坐下之后,才发现林子规依旧站在原地,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你快过来啊。” 第431章 杀顾长曜儆朝野 林子规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他往床边走去,甚至有些同手同脚。 陆沅知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原来你也会紧张。” 林子规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在陆沅知身边坐下。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有龙凤烛燃烧时不时发出的噼啪声响起。 “夫人。” 听到这个称呼,陆沅知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在反应过来林子规是在喊自己的时候,心中多了几丝甜意:“夫君。” 看着眼前的陆沅知,林子规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充盈了起来,他抬手抚过陆沅知脸颊两侧的头发,最后手托住了陆沅知的脸颊。 他望着陆沅知,眼中满是深情,直到这一刻,林子规才有自己娶了陆沅知的实感。 林子规俯身上前,轻轻地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 陆沅知的眼眸微颤,一双眼睛有些湿漉漉地看着林子规。 在这样的目光下,林子规只觉得身体里似乎起了火,见陆沅知没有拒绝,他再度加深了这个吻。 陆沅知伸手揪住了林子规的衣角,感受到了陆沅知的回应,他另一只手搭在了陆沅知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将她往后推去。 陆沅知顺着林子规的力道往后仰去,躺在床上,她看着俯身于自己身上林子规,突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再度笑着喊了一声:“夫君。” “阿沅,我的夫人……”林子规伸手一挥,床幔落下,床上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 —— 在天边的曙光出现的那一刻,顾长曜受完了最后一刀,终于咽了气。 顾衍全程在一旁看着,那些随行的臣子也只能强撑着看完了。 在整个受刑过程中,顾长曜都没有求饶一声,只是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观刑的人,好似要把这些人的模样都记在心里。 那些臣子们各个心中胆寒,场面太过残忍,有些人甚至不敢直视,可顾衍在这里,他们谁敢走? 一时之间,他们都在羡慕因为受伤被抬下去治伤的荀清俞,早知道,还不如他们给顾衍挡剑,受伤也比这里活受罪强啊。 只是令众位大臣没有想到的是,顾衍竟然能够面无表情地看完顾长曜受刑全程,顾长曜再怎么样都是他的儿子,他如何能够看得下去的? 在顾长曜死后,那些暗卫们也全部都被斩杀,只剩下云淮一人还活着。 顾衍拔出了将士的剑,走到了云淮面前。 云淮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他仰起头看着顾衍,无所畏惧:“皇上还真是心狠,竟然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受刑而死。” “这个逆贼当年救下你,生出了这么多的事端,企图破坏大历与临襄的关系,今夜连谋逆弑君之事都做的出来,朕就算是亲自杀了他又如何?”顾衍将剑抵在了云淮的胸口,“你早就该死了。” 说完这句话,顾衍一剑刺了进去,确认云淮彻底死了,顾衍才转身离开。 见顾衍回宫,在场的其他大臣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原本只是参加一场婚宴,没成想出了这样的意外。 大家都是人精,何尝不明白顾衍让他们在这里看完行刑全过程的意思,杀鸡儆猴罢了,担心他们其中有人涉及逆党。 看着废王府中不计其数的尸体,那已经流出来的鲜血,这里简直与地狱无异。 顾衍没有下令让人清理这里,所以这血流成河的场景,在天明之时晓瑜京城,顾衍此举是震慑整个京城之中怀有异心的人。 但同时,他残暴不仁的形象也开始在百姓之中流传开来。 后宫之中,温岚在得知此事的时候,直接吓懵了。 顾长昱和顾长曜都是她的儿子,纵然温家对顾长曜只有利用,但她身为一个母亲,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死的如此凄惨。 “皇上竟然连一个痛快都不肯给长曜吗?”温岚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有人传了消息进来:“娘娘,皇上将清理废王府的差事交给了睿王。” 闻言,温岚惊得直接打碎了手边的茶盏:“皇上还说了什么?” “皇上特意说,睿王和废王是亲兄弟,让睿王送废王最后一程。” 听到这话,温岚哪里还有不清楚的,皇上这是在敲打顾长昱,如今皇上已经彻底怀疑起温家了。 “父亲那边有消息了吗?”温岚询问道。 宫人摇了摇头:“相爷那边并无任何动静。” 温岚对父亲还是了解的,到了这个时候,越是平静,就代表着越大的反扑,温家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娘娘,废王的事情未必会牵扯到温家,您不必如此忧心。” 听到嬷嬷的劝慰,温岚嗤笑一声:“若是没有温家的帮助,顾长曜怎么可能养得起那么多的暗卫?不管这些暗卫是他何时开始培养的,在皇上的心中都与温家脱不了干系。 如果皇上没有怀疑温家,就不会让睿王去处理废王府的事情,只怕皇上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睿王了。” “娘娘,如今太子已经被废,睿王是唯一有望继任大统的皇子,皇上怎么可能还会对睿王动手?” “你别忘了,皇后那里还有一个九皇子!”温岚想起废太子当晚发生的事情,眼中闪过狠意,“废太子之时,皇上就已经确定此事是我温家主使,只不过当时没有证据,而且顾长宜主动承担了罪责。 但皇上认定了是温家和睿王共同谋划了此事,他就绝不可能让睿王继任大统。所以如果温家继续等下去,睿王注定是与皇位无缘。” 这才是顾衍利用顾长曜一事敲打温家的真正目的,别再对皇位有什么心思。 可温家筹谋了这么多年,又岂会甘心到了这最后的时候,功亏一篑? “娘娘,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温岚沉思片刻,说道:“现在只能等父亲的消息,本宫能够想通的事情,父亲必然也能想到,所以接下来就看父亲要怎么做了。” 话音刚落,顾衍那边就派人传了消息过来,今天晚上设宴招待苍凌使臣,温岚身为娴妃一定要到场。 刚刚经历了顾长曜的叛乱一事,顾衍就要见苍凌使臣,甚至还派人来通知自己务必到场,温岚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温岚无法拒绝,只能同意。 目送着传信的宫人离开,温岚心中忐忑,她总觉得如今京城的局势,已经在逐渐超出温家的控制…… 第432章 荀清俞的选择 荀清俞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 府中的下人将他受伤昏迷之后的事情如实说了,荀清俞听到废王府的惨状时,心中也闪过震惊之意,皇上对自己的儿子竟然这么狠吗? “大人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不然您昨天夜里只怕也要留在那里观刑。”下人一边说着,一边将药碗递给了荀清俞,荀清俞看似平静地接过药碗,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昨天从云淮身上掉出来的那枚玉佩,确实是他在捉拿云淮时藏在他身上的,为的就是坐实云淮和顾长曜的勾结关系。 那枚玉佩,是他主动提前问陆沅知要的。 当初他只是想要问陆沅知要一个能够代表顾长曜身份的东西,陆沅知直接将玉佩交给了他。 当时他还惊讶于陆沅知竟然能未卜先知,现在想起那场爆炸,荀清俞总算是明白了,如果他不拿走那枚玉佩,那玉佩就会在火场里被发现。 邺王府出事,顾衍必然会亲临,他势必会看到那枚玉佩,从而发现邺王府的这场爆炸与顾长曜有关。 而他拿走了玉佩,藏在了云淮身上,效果显然更好。 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荀清俞一定能够抓到云淮,否则就会出现纰漏。 荀清俞很奇怪,为什么陆沅知如此相信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 一边想着,荀清俞一边也喝完了药,他将空了的药碗放在了桌子上:“在我昏迷期间,皇上可下达过什么旨意?” “一则旨意是让睿王前去清理废王府,另一则旨意是今晚会在宫中设宴款待苍凌使臣。”下人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皇上特意叮嘱了大人这段时间在府中好好地养伤,尽量不出府门。” 前两则旨意,荀清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顾衍的那句叮嘱,让荀清俞微微皱眉,顾衍当然不会是因为心疼他,才让他在府中养伤。 这句话极有可能是提醒他,这段时间不要出现于人前,尽量在暗中办事。 需要他在暗中办的会是什么事情呢? 荀清俞猛然想起了沈观澜的事情,看来皇上这一次是真的有些着急了。 但沈观澜的事情,荀清俞觉得自己还是得找陆沅知商量一下,他觉得陆沅知肯定知道些什么。 荀清俞将下人招到了自己面前,轻声说道:“最近肯定有不少人盯着这里,你小心行事,去给邺王府那边传个口信……” —— 邺王府,陆沅知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对面椅子上的林子规。 林子规斜靠着椅背,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陆沅知。 此刻,太阳已经高高升起,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了进来,恰好照在了林子规的身上。 在阳光的沐浴下,林子规整个人似乎都染上了几分神性,成为了陆沅知眼中最瞩目的存在。 “你醒了。”林子规看到陆沅知醒来,立刻起身走到了床边,问道,“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陆沅知坐起身来,她睡得还有些懵,有些懵懵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有些饿了。” “我让他们上菜。”林子规掀开陆沅知的被子,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我抱你去洗漱。” 陆沅知挣扎着想要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我自己的夫人。” 陆沅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真心疼我,今天晚上睡另一间屋子去。” 林子规一副心碎的模样:“我如此心疼夫人,夫人对我倒是一点都不心疼,真是令人心寒。” 陆沅知岂会听不出他这是故意调笑自己,轻轻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嗔怪道:“就你话多。” 两人黏黏糊糊地洗漱完更衣,随后就一起去用早膳,不过看这会儿的时辰,应该是午膳了。 汤嬷嬷醒来之后,就继续来陆沅知跟前伺候了,陆沅知想让她回去多休息,她都是满脸的不情愿:“王妃这是觉得老奴老了,没有用了。” 看到汤嬷嬷这哀怨的模样,陆沅知立刻举手投降:“怎么会呢,我是一刻都不能离开嬷嬷的。” 汤嬷嬷这会儿想起了秋后算账:“王妃,昨天晚上主院的爆炸,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算是。” 听到陆沅知的回答,汤嬷嬷一脸的无奈和担忧:“王妃,您怎么能以身犯险呢?” “嬷嬷,有本王在,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汤嬷嬷看了一眼林子规:“殿下也是跟着王妃一起胡闹,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若是出了岔子,你们没有提前逃出来,那怎么办?” 这样一说,汤嬷嬷心中又是一阵后怕。 陆沅知立刻认错:“嬷嬷,我下次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见陆沅知说的认真,汤嬷嬷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王妃,老奴就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我也希望嬷嬷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见状,汤嬷嬷只能催促道:“王妃还是快用膳,可别饿过了头。” 陆沅知和林子规用完膳之后,花照鸿恰好走了进来:“殿下、王妃,方才荀府的下人前来传信,荀大人希望见你们一面。” 林子规看向陆沅知:“现在过去吗?” “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我们正好去给荀大人解解惑。” 见陆沅知和林子规现在就要动身,花照鸿出言询问:“殿下、王妃,现在盯着荀府的人不少,当真不用等到晚上过去吗?” “花照鸿,你是不是对你的殿下有什么误解?” “什么?” “就算是大白天,我们也能悄无声息地进入荀府,不被任何人发现。” 陆沅知说完,就拉着林子规离开了。 得,自己是白操心了,花照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抬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眼中不由地染上了些许笑意。 他总觉得,在陆沅知身边的林子规才是鲜活的,只有陆沅知能够走进林子规的世界,也只有林子规才能让陆沅知全然信任。 荀府,荀清俞上午喝了带有安神作用的药之后就昏昏沉沉地入睡了,直到午后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房间里站着的两个人时,荀清俞的那点困意顿时吓没了,整个人瞬间清醒:“谁?” “荀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上午派人请我们过来,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第433章 势在必得 陆沅知和林子规是背光而站,所以荀清俞根本没看清是谁,此刻听到陆沅知熟悉的声音,荀清俞心中松了一口气:“殿下和王妃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我们来的快,你还不满意了?”陆沅知和林子规走到了床边,“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陆沅知问道:“荀大人现在也没有心思静养?” “如今京城之中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的确是没有心思静养。”荀清俞开门见山地,“王妃,沈观澜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荀大人不自己去查一查?” 荀清俞苦笑了一下:“王妃,您就别为难下官了,咱们齐心协力,指不定就能把沈观澜早日拉下来。” “沈观澜与温家有勾结,表面上是想要扶持睿王登基,实则另有所图,当然,镇远侯也参与了此事。” 荀清俞听到最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镇远侯?” 陆沅知点了点头:“你没有听错,就是我那位父亲。” 荀清俞沉默了下来,他感觉陆沅知的这句话,自己要好好地捋一捋,最后问了一句:“王妃说沈观澜是另有所图,难不成是他想要扶持自己和顾云臻的儿子?” “我觉得你可以猜的再大胆一些。” “这还不够大胆?”荀清俞看着陆沅知严肃的面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总不至于他是要自己当皇帝?” “恭喜你,猜对了。” 荀清俞这一次是彻底沉默了,果然,还是他想的不够大胆,沈观澜还真是什么都敢想。 “那云臻公主呢?”荀清俞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她知道这件事吗?” “不管顾云臻知不知道这件事,她都是站在沈观澜那一边的,在她的心中,没有人比沈观澜更加重要。 不过沈观澜对她可没有什么真心,他不会容许顾云臻生下自己的孩子,所以上次在未央宫发生的事情,是他一手谋划的,想要除掉顾云臻腹中的孩子,同时也能扳倒皇后,可惜他失败了。” 荀清俞感觉自己接二连三地被冲击到了:“可公主腹中怀着的是他的骨肉,他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沈观澜之前想用同心蛊算计他人,被我用在了他和顾云臻身上,所以他们才会有了孩子,之前沈观澜根本没有碰过顾云臻。” 荀清俞听着有点绕:“那云臻公主之前是怎么回事?” “沈观澜自己给自己戴了不少绿帽子。” 荀清俞的眼睛都不由地瞪大了,他已经清楚了沈观澜之前是如何蒙骗顾云臻的了:“如果云臻公主知道了这一切,岂不是会发疯?” “沈观澜是她自己的选择,那这苦果当然要她自己咽下去。” 荀清俞呆滞住了,陆沅知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回神。” “王妃、殿下,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荀清俞觉得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若是如实将一切都禀告给顾衍,先死的一定是知道了诸多皇家秘密的自己。 这样一想,荀清俞感觉自己脖子一凉,他缩了缩脖子,这一次,他真是接了个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活了。 他是挺想在朝中有一番作为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惜命啊,命都没了,还能有什么作为? “放心,咱们只管沈观澜的谋逆之事,至于他和顾云臻之间的事情,那就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没有必要知晓。”陆沅知在心中琢磨着,沈珈音这会儿,应该也已经发现这件事了? 只是,她会如何利用这件事呢? 荀清俞看出了陆沅知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味:“王妃,您这是有主意了?” “荀大人以前可不是这种让别人想主意的人。” “下官跟王妃和殿下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什么事不都得商量着来,才能万无一失。” “荀大人对我们倒是信任。” 听到这句话,荀清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下官现在这么相信王妃和殿下,是因为王妃和殿下先相信了下官。 那枚玉佩在王妃手中,也能发挥很大的作用,但王妃还是将玉佩交给了下官,并未怀疑下官是否能抓住云淮,那下官又怎么能让二位失望呢?” “荀大人确定要跟我们走同一条路?” “下官并不确定王妃和殿下要走的是哪一条路,但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下官愿意听王妃和殿下的差遣。” 荀清俞这个人身上有着文人的傲气和志气,但是他又不似那些固执己见的老臣,在他的心中有自己的一杆秤,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陆沅知才会选择荀清俞合作。 “皇上今日下令让睿王去清理废王府,温家必然会受到影响,要么温家趁着这个机会推睿王上位,要么就继续沉寂下去,但这一次沉寂下去,就意味着温家再无机会。 荀大人,你觉得温家会怎么选?沈观澜会趁这个时候,劝温家走哪条路呢?” 陆沅知所说的每一个字荀清俞都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他的大脑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荀清俞才反应过来了。 陆沅知没有催他,反而和林子规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了,等着荀清俞的答案。 与两人的悠闲相比,荀清俞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时间已经如此紧迫了吗?” “皇上想要苍凌的荆楚十三州,但苍凌那边不会轻易同意的,这个时候,正是温家借机拉拢苍凌的最好时机。 苍凌为了保住自己的荆楚十三州,一定会答应温家的请求,帮着温家扶持睿王登基,从而促成苍凌与大历的和谈。说不定那个时候,大历还会同意将西境割让给苍凌呢!” 陆沅知说到最后,语气中的嘲讽之意尽显。 那些满心只有权势的官员,根本不会在意大历的疆土,也不会在意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更不会在意边境的百姓。 在他们的眼中,将士死守的边境,只是他们争权夺利的筹码。 荀清俞并未反驳陆沅知的话,他很清楚,温家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我们现在要断了温家和苍凌的联系吗?” “不用,让他们继续蹦跶。”陆沅知的眼底闪过狠意,“毕竟只要苍凌参与了大历的谋反之事,那荆楚十三州他们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王妃也想要荆楚十三州?” 陆沅知笑着反问:“难道荀大人不想要?” 荆楚十三州就是苍凌的一道天堑,只要大历占据了荆楚十三州,再加以谋划,未必没有直取苍凌皇都的可能。 想到这里,荀清俞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荆楚十三州,我们大历势在必得!” 第434章 皇贵妃 傍晚时分,星回和晚冬走进了赫连浠的房间。 赫连浠已经换上了一身华丽的宫装,此刻正站在窗前,看着太阳慢慢地下沉。 “公主,该进宫了。”星回提醒了一句。 赫连浠眼眸微微眯起:“顾长曜那个废物,我们刚来他就死了,我们就不能按原来的计划继续走了。” “公主,若非顾长曜从中撺掇,与大历的这一战,我们未必会输,跟他合作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死了也好。”晚冬是个急性子,有什么话也就直接说出来了。 赫连浠转身看向晚冬,被赫连浠注视着,晚冬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公、公主,奴婢说错话了吗?” 赫连浠笑了一下:“你说的不错,他死了,有些秘密才能藏得住。或许,这偌大的皇城之中,我们还能找到另一个合作伙伴。” 说着,赫连浠走到了晚冬身边,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晚冬,祸从口出,这一次本宫不怪你,若是还有下一次,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晚冬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公主,晚冬记住了。” 赫连浠没有再看晚冬,直接走出了房间,星回将晚冬拉起来:“走。” 苍凌一行人并没有先行入殿,是等到殿内的晚宴开始,由内侍宣召,他们才入了正殿。 这是赫连浠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正式露脸,受邀到场的官员和皇亲国戚看着赫连浠一行人,神色各异。 赫连浠女将军的大名他们早有耳闻,在见到她之前都有些期待,此刻见到了,不少人心中都有些失望。 赫连浠看上去过于柔弱,并不像是那种能够征战沙场的将军,眼前的人当真是赫连浠吗? 在苍凌使臣行礼之后,顾衍便让他们都落座了。 “皇上,臣先前听闻赫连浠公主武艺高强,是苍凌赫赫有名的女将军,不知可否请三公主为我们展现一下武艺?” 很显然,这位大臣所说的话是经过了顾衍的授意,顾衍今天晚上设宴的目的是要打压苍凌使臣。 赫连浠看向顾衍:“皇上,本公主先前受伤,筋脉受损,已经无法再动武。” 听到赫连浠的回答,在场的人心中都有些怀疑,这个时候,他们想起了陆沅知,毕竟曾经的陆沅知也因为落水受寒无法习武,可后来不还是恢复了吗? “朕也听闻了过三公主的事迹,若是当真不能再习武,实在可惜。邺王妃之前也曾经受伤无法习武,现在已经恢复如常,不如让邺王妃为公主看看?” 陆沅知和林子规的位置恰好在赫连浠的对面,赫连浠抬眸看向陆沅知:“既然如此,那就等宴会结束之后劳烦邺王妃为本公主看看。” 陆沅知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顾衍继续开口说道:“三公主,你们这次出使大历,是为了和谈一事,不知苍凌的诚意如何?” 赫连浠看了一眼身边的使臣周宪,他是这次和谈的主力,在他们出发大历之前,已经商议好了和谈要付出的代价。 周宪站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说道:“此次苍凌与大历一战,导致两国生灵涂炭、百姓困苦,我们苍凌王实在是不愿看到两国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主动提出和谈。” 周宪说完,拿出了一份赔偿单,“这是我们苍凌的诚意,还望广茂帝过目。” 听着周宪的话,大历的人都有些不屑,这周宪还在给苍凌挽尊呢,谁不知道苍凌是败了,苍凌王才提出和谈。 这会儿倒是说的冠冕堂皇,既然苍凌王念及两国百姓,那为什么要先发动战争呢? 这份赔偿单很长,金银、丝绸、瓷器等若干,但都是钱财,并没有涉及到疆土。 顾衍看完之后,直接将单子扔到了面前的桌子上:“这份赔偿单,朕可没有看到苍凌王的诚意。” “皇上,我们苍凌有和亲之意,此次三公主亲自来往大历,便是为了和亲之事。” 顾衍觑了一眼坐在那里的赫连浠,冷哼一声:“你们苍凌王还真是好算计,送了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过来,就想让朕同意和谈?” 顾衍此言,是明晃晃地对赫连浠的羞辱,但是赫连浠已经稳如泰山,好似谈论的人不是她一样。 “广茂帝,三公主是此次的主将,我们将主将送过来,已经代表了我们苍凌最大的诚意。” 闻言,顾衍嗤笑一声:“三公主和这份赔偿单朕就收下了,但是朕还要荆楚十三州。” 听到顾衍的话,周宪的脸色一变,要不是场合不对、身份有差,周宪都想破口大骂,顾衍未免也太贪心了? “皇上,荆楚十三州对我苍凌来说非同小可,您现在提出这个要求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顾衍并未将周宪的反应放在眼里:“正是因为荆楚十三州重要,若是苍凌王肯割舍,朕才能看得到苍凌和谈的诚意。周大人现在当众拒绝,是没得谈的意思吗?” 顾衍说着威胁的话,脸上挂起了淡淡的笑容。 周宪哪里会不明白顾衍的意思,若是自己不答应,那他们这些使臣不仅走不出大历,而大历也会继续跟苍凌打下去。 周宪心中暗恨,但是不敢与顾衍撕破脸面:“广茂帝,荆楚十三州事关重大,我们还需要商议一番才能给出答复。” 顾衍点了点头:“朕并非不通情理之人,那朕就再给你们一段考虑的时间,从大历传加急信回苍凌,一来一回,一个月足矣,这也是朕给你们的时限。” 周宪看出了顾衍态度的坚决,他没有办法,只能先应下了。 顾衍继续说道:“为了展示朕与苍凌和谈的诚意,朕就先册封三公主为皇贵妃。” 听到这句话,就连赫连浠都震惊了,她没有想到顾衍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 周宪面露艰难之色,他根本没有想过赫连浠会入后宫:“皇上,三公主和亲之事是否要再从长计议?” “整个大历还有比朕更尊贵的人吗?” 周宪摇了摇头,顾衍问道,“朕册封三公主为皇贵妃,地位在众妃之上、仅次于皇后之下,难道还不足以彰显朕的诚意? 要知道,三公主如今对大历来说,不仅是废人,更是挑起战乱的罪人,朕给她的位份,已经是天大的恩典。” 第435章 轻视之心 顾衍这话说的可以说是找打,但是苍凌的那些人哪里敢对顾衍动手,各个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顾衍是给了赫连浠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之位,但是他话语中满是对赫连浠的轻视,他根本就没有将赫连浠放在心上,更没有将他们这些苍凌使臣放在眼里。 明知是这样,周宪脸上还是露出了勉强的笑容:“广茂帝如此看重三公主,是三公主的福气。” 顾衍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赫连浠:“宴会结束之后,皇贵妃就直接留在后宫。” 说着,顾衍又吩咐了林疏月一句,“皇贵妃的住处,皇后安排。” “是。”林疏月应了一声,时间急迫,若是等晚宴结束之后再安排住处,肯定是来不及了,她轻声吩咐道,“丛嬷嬷,你带人去将雍华宫收拾出来。” 在住处上,林疏月并未为难赫连浠,给了她适合皇贵妃身份的雍华宫。 丛嬷嬷没有耽搁,立刻退下了。 此刻,赫连浠的心中已经不复之前的冷静,她的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口中已经有了淡淡的血腥味。 赫连浠看向了顾衍,心中除了被羞辱的愤怒,就是不解。 明明她已经跟顾衍谈妥了交易,为什么他要这样轻贱自己? 如此仓促地封了她的皇贵妃之位,又如此匆忙地将她留在了宫里。 按照规矩来说,皇贵妃入宫,是要先举行册封大典的。 看顾衍现在的意思,是不可能有什么册封大典的,他只不过是空给了自己一个皇贵妃的头衔。 顾衍自然看出了赫连浠心中的愤怒,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个战败国被废去了武功的将军,竟然敢跟自己谈交易,她还真是太高看了自己的价值,简直可笑! 今日的晚宴,原本就是为了招待苍凌使臣,一来被顾衍当众羞辱,他们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看上去都有些恹恹的。 晚宴结束之后,众人起身离开。 陆沅知则是走到了赫连浠面前,问道:“皇贵妃还需要问诊吗?” 皇贵妃三个字落在赫连浠的耳中,似乎都沾染上了讽刺的意味,她对着陆沅知伸出了自己的手腕:“劳烦邺王妃了。” 陆沅知的手搭在了赫连浠的手腕上,不过一会儿,陆沅知就已经有了结果,她收回了自己的手:“苍凌王对皇贵妃还真是舍得,连皇室秘药都给你用了。” 赫连浠服下的是苍凌特有的散功散,服下之后,武功会彻底消散,变成一个身体比普通人还要弱的废人。 “本宫的武功确实令人忌惮,父皇此举也是害怕本宫会在大历做些什么,只有本宫成为了一个废人,他才能地放心地让本宫来到大历。” “那皇贵妃会在大历做些什么吗?”陆沅知问了这么一句。 赫连浠的目光落在了站在陆沅知身边的林子规:“王妃就一点都不担心邺王吗,毕竟他身上也有着临襄长公主的血脉。” “皇贵妃,你这挑拨离间的招数太明显了,武功废了也就算了,可别脑子也坏了。”陆沅知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林子规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沅知的身后。 赫连浠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她开口问道:“星回,你觉得邺王夫妇当真是全心全意地信任对方吗?” “奴婢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尤其是邺王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得到大历之人的全然信任。”星回说的自信,赫连浠自然是认同她的话。 顾衍已经留下赫连浠,就意味着赫连浠不能再回驿馆,周宪带着使臣离开之前,特意先来见了一面赫连浠。 “公主,广茂帝既然已经封你为皇贵妃,你应当明白自己的责任。” “周大人有话就直说。” “公主当真不明白下官的意思?”周宪知道赫连浠在苍凌经历了什么,他明白赫连浠心中对苍凌有怨气,“公主应当清楚,你身为苍凌的公主,想要在这大历过的安稳,就必须依仗苍凌。 荆楚十三州对苍凌来说有多重要,公主曾经身为主将很清楚,所以公主还是劝劝广茂帝打消对荆楚十三州的心思。” “周大人,本宫现在是广茂帝的皇贵妃,你注意对本宫的称呼。” 听到这句话,周宪的脸色一变:“贵妃这是要忘本了?广茂帝如此仓促地封你为皇贵妃,是为了羞辱你,你以为是给你脸面吗?” “周大人与其有时间在这里提醒本宫,还不如早点回去写信问问父皇荆楚十三州的事情。” “贵妃这是觉得苍凌要舍弃荆楚十三州?” “以大历如今的战力,攻下苍凌只不过是要多费些时间和兵力罢了,苍凌若是不愿割舍荆楚十三州,恐怕接下来就是要灭国了。 苍凌是本宫的母族,本宫当然希望苍凌能继续传承下去,周大人也看到了广茂帝的坚决,所以这该怎么选你其实也很清楚。” 赫连浠说完,就直接带着星回和晚冬离开了,而周宪则是愣在了原地,他当然知道赫连浠说的是实话,可是他身为苍凌的臣子,怎么会甘心割舍荆楚十三州? “周大人,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有使臣看情况不妙,试探性地询问道。 苍凌王在周宪出使大历之前,就已经猜到了顾衍会想要荆楚十三州,早就有了决断,只是自己还是要按照规矩向苍凌王再确认此事。 “先回驿馆。”周宪带着其他使臣先回去了。 赫连浠走出了正殿,就看到了顾衍身边的内侍丁忠站在门口,她知道顾衍是特意派人来接自己,于是赫连浠就跟着丁忠走了。 顾衍并没有走的太远,此刻正站在无人的走廊下。 丁忠领着赫连浠走到了顾衍身后,就退到了一边,而星回和晚冬则是在远处守着。 “臣妾见过皇上。”赫连浠主动行礼。 顾衍转过身看着赫连浠:“你对自己的身份转变接受的还挺快。” “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那就只能接受。” “贵妃的这份洒脱,朕倒是钦佩。被废去一身武功,又被苍凌舍弃,到了这种地步,还能跟朕耍心眼,是有几分胆量。”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顾衍冷笑一声:“苍凌王早就知道朕有意拿下荆楚十三州,为了和谈成功,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贵妃用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来跟朕谈交易,朕还愿意给你一个皇贵妃的位置,朕才是那个亏了的人。” 赫连浠一直觉得自己的父皇是一个假君子、真小人,现在看来,顾衍更胜一筹,她仰起头看着顾衍:“皇上既然觉得亏了,为什么当初要答应与臣妾的交易呢?” 第436章 顾衍设局 “贵妃以前的经历不俗,身上有几分傲气是正常的。但入了大历,朕当然是要磨去你身上的这份傲气。”顾衍打量着赫连浠,“所以贵妃以后不要再做这些自作聪明的事情,免得害了自己。” 赫连浠看着顾衍,心中微颤,她目前为止的谋算,似乎都在眼前之人的掌握之中。 许久,赫连浠才弯腰行礼:“臣妾谨记皇上教诲。” 顾衍转身:“走。” 赫连浠有些诧异:“什么?” “皇后特意为你准备了雍华宫,你是今日新册封的皇贵妃,朕自然不能冷落了你。” 赫连浠脸上恭敬的表情差点没有维持住,她以为顾衍不会碰自己的。但是现在看来,事情的走向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周宪等人出了宫门,一辆马车恰好从他们面前经过,马车车帘掀起,里面坐着的人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周宪记得,这个人是大历的温丞相。 温丞相看了他一眼,嘴巴微动,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周宪通过口型,已经明白了温丞相的意思。 这个时候,大历的丞相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 周宪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在来大历之前,他们已经提前查过大历的情况,尤其是朝堂局势。 若是苍凌不想失去荆楚十三州,或许温丞相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这样想着,周宪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夜是要赴温家的约了。 陆沅知和林子规是最后离开皇宫的,他们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周宪带着使臣离开。 “看来温家已经跟周宪联系上了,周宪为了保住荆楚十三州,一定会同意跟温家合作。”陆沅知扯了扯林子规的衣角,“你觉得皇上猜到了吗?” “皇上今天设了这场宴,不就是为了逼温家和苍凌联手吗?”林子规先扶着陆沅知上了马车,然后自己坐上了马车,花照鸿驾着马车从宫门口离开。 马车里,陆沅知回想着今天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娴妃目睹了全过程,现在应该也很着急了,你说她会去求助太后吗?” “太后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新皇登基,她能够恢复以往的生活,若是娴妃去求她,她会同意的。” 陆沅知思索着:“可太后现在还有什么能够帮到温家的地方呢?” “其实现在整个后宫之中,太后那里反倒是受众人关注最少的地方,毕竟她沉寂了太久,久到让所有人都以为,皇上对她已经放下了戒心。” “看来皇上这一次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将温家一网打尽了。” 这才是顾衍让温岚参加今日晚宴的目的,他想要借温岚的手,将太后拉入局中,一旦太后参与了谋反之事,那她这次就彻底保不住了。 当年的顾衍尚有顾忌,为了隐瞒驻颜术的事情,只能软禁太后。 但现在的顾衍更多的是担心温家事发之后,驻颜术的事情传出去,从而动摇他的皇位。 毕竟身为皇帝的母亲,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情,肯定会影响到皇帝的威望。 所以顾衍就索性利用这件事,将太后一起解决掉,永绝后患。 陆沅知想明白了其中的曲折,不由地感叹了一句:“皇上现在做事,愈发地狠辣了。” “他原本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只是之前被诸多事情束缚了手脚,做不到如此罢了。”林子规对顾衍看得是很透彻的,“沈观澜这次必然会入局,也不知落棠阁那边会如何应对。” “落棠阁的那位聪明,她对顾衍的了解不比我们少,所以这一次她会斩断与沈观澜的联系。” “可这也是她翻身的机会。” 陆沅知摇了摇头:“她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不等到最有把握的时候,她不会出现在明面上的。这一次,皇上为了逼沈观澜和温家动手,有些着急了,苏棠会怀疑的。” “她倒是挺会藏的。” “可惜她藏不了多久了。”陆沅知看向林子规,饶有兴致地问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上逼温家和沈观澜动手,那我们就借这件事,逼苏棠出手。” 说到最后一句话,陆沅知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林子规猜到了陆沅知接下来想做的事情:“过两日要回门了,或许我们也该催一催你的父亲了。” “趁着这个机会,该让二房从侯府脱离出来。” “你想好了吗,若是这么做了,镇远侯这个侯位就到此为止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铲除京中各大世家的势力是势在必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陆家先祖荫蔽后代这么多年,也该到头了,陆家后人的路,我们可以自己走出来。” 说到最后,陆沅知似是累了,她靠着林子规的肩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你说,二叔他们会怨我吗?” 陆家二房从来没有肖想过镇远侯之位,可镇远侯毕竟是陆家先祖的功勋,不管如何,二房身为陆家后人,都会想要去维持这份荣耀。 若是陆沅知亲手终结了陆家的这份荣耀,二房的人会责怪她吗? 从陆沅知一开始重生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陆家的结局,她谋算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她与二房的牵绊会越来越深。 所以现在的她,会考虑到二房的想法。 陆沅知的心中生出了几分说不清的苦涩之意,这世上的一切皆可谋算,唯独感情是永远都无法谋算的,也会成为变数。 就像此时此刻陪在她身边的林子规,曾经的陆沅知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林子规的夫人。 情之一字,从来都是难以控制的。 林子规低头,看着面露倦色的陆沅知,为她拢了拢披风,说道:“阿沅,你若是担心你二叔他们,不如早些跟他们说清楚你想做的事情。 在西境之时,我与你二叔接触过一段时间,他这个人对侯府的感情未必有那么深,他更加在乎的身边的人。” 陆沅知伸手搂住了林子规的胳膊,她没有开口回应,不过她显然是将林子规的话听进了心里的。 林子规看着怀中的人,眼中多了心疼。 以身入局,棋盘上局势越乱,需要顾虑的人和事就会越多,总会有节外生枝的情况。 阿沅,你做不到的事情,我来替你做;你想守护的人,我会帮你守! 第437章 赫连浠的过去 第二日一早,顾衍从床上起身准备上早朝。 他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侧躺在床上的赫连浠,脸上没有太多的神情。 丁忠伺候着顾衍洗漱、换上了龙袍,随后顾衍就走了出去。 在顾衍离开之后,赫连浠就睁开了眼睛,她想起昨天晚上经历的一切,眼中不由地多了几分泪意。 星回和晚冬走进了内殿,她们可以感觉到赫连浠此刻已经醒了,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等了许久,赫连浠才坐起身,她看向星回和晚冬:“先沐浴。” 沐浴的时候,星回一直陪在赫连浠身边。 赫连浠闭着眼睛靠在浴桶边上,星回看着赫连浠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有些担忧地开口:“公主,你还好吗?” 赫连浠缓缓睁开眼睛,她望着星回:“星回,你说我当初选择来大历,是对还是错?” 赫连浠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要与顾衍做那场交易,她只是想利用荆楚十三州来拖住顾衍,这样她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但是她没有预料到,顾衍根本不走寻常路,他并未等到和谈的条件谈妥了,再册立自己为妃。而是在面见苍凌使臣的时候,就直接让自己入了宫。 “公主,不管是对是错,咱们现在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能再回头了。” 赫连浠自然明白星回说的是什么意思:“或许有了皇贵妃这个身份,在这后宫行事还能更方便一点。你昨夜可有查到什么?” “皇上一直有头疾,他很信任一个姓苗的道士,据说这个苗道士能够治皇上的头疾。苗道士是温家派人送进宫的,应该是温家在宫里的内应。” “顶着这样的身份进宫,苗道长都能得到皇上的信任,看来此人必定不简单。”赫连浠的心中已经有了算计。 星回继续说道:“今早接到了驿馆那边传来的消息,周宪昨天夜里去了温府,回来的时候,明显轻松了许多,想来周宪与温家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苍凌不会轻易舍下荆楚十三州的,他们想要保住荆楚十三州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大历的皇帝换一个人。温家想要扶持顾长昱上位,看来是想要借助苍凌的力量。” “若是周宪和温家的算计成功,那您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吗?” 赫连浠回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和顾衍的那番对话:“你觉得这位广茂帝当真不知道此事吗?” “您的意思是?” “只要温家和苍凌联手扶持顾长昱上位,那就正中广茂帝的心思,届时他不仅可以彻底铲除温家的势力,也能拿到荆楚十三州,一箭双雕,好深的心计。” “可这样的话,他不就失去了一个皇子吗?” “皇子?”赫连浠冷笑道,“星回,你在本宫身边待了这么久,难道还没有看清皇室的真面目吗?皇室之中,哪来的亲情?” 闻言,星回沉默了。 所有的人都说赫连浠是苍凌王最宠爱的公主,但她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听到这种传闻,都觉得恶心。 苍凌崇尚武治,以武为尊,这也就导致了男子的地位似乎天生高于女子。 纵然是在皇室之中,也不例外。 赫连浠是皇后之女,纵然是嫡出的公主,也没有改变她自小被苍凌王和皇后忽视的事情。 赫连浠十分艰难地长到了五岁,宫中所有的皇子都可以任意欺辱她。 其实不仅仅是赫连浠,其他的公主都是如此。 皇子与公主之间,从来没有所谓的亲情,因为生来就是女子,所以即便是公主,也可以被皇子随意折辱打骂。 年幼的赫连浠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人生,她偷学了武功,再大一些之后,她假扮男子混进了武学。 在习武这条路上,赫连浠付出了比那些男子更多的精力和心血。 星回记得,那几年赫连浠每次从武学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但是她从来没有劝过赫连浠停止练武,因为她知道,公主这是在为苍凌所有的女子搏一条生路! 那一年苍凌王依旧亲自坐镇每年一度的比武大会,赫连浠以女子之身血战那一届所有的男子,赢得了第一名。 也是从那之后,苍凌王才注意到了这个女儿。 赫连浠并未留在宫里,而是选择了从军。 女子入军营本就比男子艰难,是赫连浠一次次出生入死,用无数军功才坐稳了大将军的位置。 可就是这样的赫连浠,让那些皇子无比忌惮,他们着手对付赫连浠。 赫连浠知道,只有自己不停地往上爬,爬到更高的位置,才能让那些想要害她的人因为畏惧而停手,才能做她真正想做的事情。 苍凌之内,赫连浠已经很难再挣出超越她现有的军功,所以她将目光投向了大历。 若是攻下大历,那赫连浠在苍凌的地位将无人可以撼动,她就可以去救更多的女子。 也是在那个时候,赫连浠做下了此生最错误的决定,她选择了与顾长曜合作。 赫连浠战败,她的那些兄弟就像是饿虎扑食一般,死死地咬住了她的血肉,让她无法再翻身。 他们以这次战败为由,逼着赫连浠服用了散功散,只有武功尽废的赫连浠,才能让他们安心。 赫连浠用十几年的时光、用浑身数不清的伤疤换来的一切,就这样被毁掉了。 星回看着赫连浠肩背上的伤疤,泪意冲上了她的心头:“娘娘,大历的这些人各个满腹心计,您不是他们的对手。” 论行军打仗,很难有人超出赫连浠。 可是论起阴谋算计,赫连浠未必是那些人的对手,所以来到大历之后,赫连浠就踏入了顾衍的陷阱之中。 如今的赫连浠,已经彻底失了先机。 赫连浠回头看向了星回:“星回,我不能输,要是我这一次输了,那苍凌的女子,会遭到比之前更狠的打压,她们就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因为出现过赫连浠这样的女将军,所以苍凌的那些男子会担心出现更多的如赫连浠这样的人。他们无法忍受自己被女子打败,只会更加过分地去打压那些女子,让她们再难有出头之日。 听着赫连浠的话,星回心中满是酸楚:“公主,不管如何,奴婢和晚冬都会陪在您身边,就像我们当年一起从那个败落的宫殿里走出来一样。” 闻言,赫连浠倏然笑了:“幸好你和晚冬一直都陪着我,不然我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第438章 回门 大婚第三日,陆沅知和林子规按照规矩回门。 邺王府的马车停在了镇远侯府门口,林子规先下了马车,然后扶着陆沅知下来。 侯府门口,陆初和二房的人都站在那里等着两人回来。 见到陆沅知,她们都迎上前来,陆初握住了陆沅知的手:“姐姐,新婚那天晚上的爆炸真是吓死我们了,幸好你和殿下没事。 后来我们都被带着去了废王府那边,看了一晚上的行刑,回来之后大家都有点不太舒服,这两日才没有去邺王府看你。” “我这不是回来看你们了吗?”陆沅知的目光从她们的脸上一一扫过,见她们脸色正常,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郑氏走上前说道:“先进府,有什么话到里面说。” 一行人进了府之后,郑氏很有眼色地带着陆湘和陆冉去了厨房,说是要亲自叮嘱厨房那边多准备一些菜色。 陆隽则是领着陆沅知和林子规去了自己的书房,陆鸣川和陆初也跟在了后面。 几人到了书房之后,陆隽的脸色就凝重了起来:“沅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皇上那边,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最迟一个月,京中必然会有动乱。” 听陆沅知说起动乱,陆隽、陆鸣川和陆初的脸色都变了。 陆沅知继续说了一下,“还有就是,镇远侯的侯位也未必能保得住。” 陆隽急了:“难道你口中的动乱,连你父亲都参与了吗?” 陆沅知点了点头:“所以我今日回来,是提醒二叔一声,早日从侯府分出去。” “若是兄长当真参与了这种事情,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们二房哪怕分出去了,也未必能逃过此劫。” “所以二叔需要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提前向检举父亲,并且展现你一心要护卫皇上的决心。” 陆隽有些犹豫:“这能行吗?” “皇上现在想做的是铲除各大世家的力量,所以镇远侯府是逃不掉的。但二叔你不一样,你镇守西境多年,抵御外敌,是靠着自己的实力才被封为平西将军。 只要你身后没有了侯府的支撑,那皇上就一定会继续用你。” 陆隽明白了陆沅知的意思:“就像是戚家一样吗?” “没错。” 陆隽点了点头:“侯位跟我们二房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你和初儿到底是大哥的亲生女儿,我是担心你们心里难受。” 听陆隽提到自己,陆初主动开口回道:“二叔,我现在一点都不在乎他们。”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陆初已经看透了陆绥和陆书珩的真面目,她对这两人早已死心。 陆沅知也说道:“父亲的心中只有陆彦舟,我和陆初从来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他对我们无情,我们又岂会顾虑他们呢?” 听着两人的话,陆隽的心中百味杂陈,从西境回来之后,陆隽只觉得自己已经彻底不认识陆绥了。 在陆沅知大婚之日,陆绥都没有出面,让陆隽愕然又失望。 今日再听到陆绥参与了谋反之事,陆隽的心里竟然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再也生不出什么波澜。 他回来的时日不长,尚且都对陆绥失望至此,那一直在京城的陆沅知和陆初该是多么绝望啊? “从侯府分出出之后,我会去面圣陈情,只希望大哥的事情不会株连到我们身上。” 到了这个时候,陆隽自然不会蠢到去劝陆绥打消谋反的念头,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有办法停下。 所以现在陆隽能做的,就是自保。 “到时候我陪着二叔一起去。” 陆隽有些诧异,但是他并没有再询问什么,直接同意了:“好。” 陆沅知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二叔,侯位之事你不怨我吗?” 陆隽有些摸不着头脑:“侯位的事情怨你做什么,明明是大哥自己做错了事情,就算是将来到了地下见了老祖宗,老祖宗们也只会觉得是大哥终结了侯府的荣光。” 说着,陆隽看向了陆鸣川,“鸣川,咱们不要陆家祖上的那些荫蔽,自己的功名自己挣,为父的将军之位不也是自己挣来的吗?” 陆鸣川点头:“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听到了陆鸣川的回答,陆隽再度看向陆沅知:“沅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二叔永远都支持你。” 陆初和陆鸣川附和道:“我们也是。” 陆沅知看着面前的三人,不由地笑了,她的一生,幸也不幸。 她的亲生父母、兄长对她从来都只有利用,没有一丝真心。 可是外祖一家,还有二叔一家,对她是真心的。 走出书房的时候,林子规轻轻地勾了一下陆沅知的小拇指:“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你不用担心,这一次,你不是孤军奋战,我们都在。” “我知道,也相信你们一直都在我的身边,这一次,我们一定会赢。” 这一刻,陆沅知这几日有些浮躁的心,彻底地平静下来…… 几人到了花厅的时候,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落座了。 见他们来了,郑氏就招呼着他们坐下了:“你们快来尝尝,今天可有不少新菜色。” 几人刚刚坐下,就看到陆绥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目光扫过了围着桌子坐了一圈的众人,声音阴沉地开口:“沅知,你今日回门,不来见我,反倒是来了二房这里,是什么意思?” 陆沅知正要开口,林子规抬手拍了一下她的手,随后开口:“本王当日来迎娶王妃之时,只见二房的人来为王妃送嫁,是二叔和鸣川将王妃背出了府门。 当时时间紧张,我没有来得及细问侯爷的情况,还以为侯爷是死了才没有为王妃送嫁,没想到侯爷还活着呢!” 听着林子规的讽刺,陆绥的脸色更难看了:“不管如何,本侯都是沅知的生父,她回门不来见我,就是不孝!” 陆隽听不下去陆绥这不要脸皮的话了,他直接拍案而起:“大哥,原来你还记得沅知是你的女儿,自己的女儿出嫁你身为父亲从头至尾不曾出现,你尽了父亲的责任了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沅知不孝?” “陆隽,你现在翅膀硬了,连我这个兄长都敢质问,你区区一个庶子,敢将本侯不放在眼里?本侯告诉你,没有了侯府,你什么都不是,你真以为你是靠自己当上的平西将军吗?” 被陆绥如此羞辱,陆隽也不再容忍:“既然如此,那就分家啊!” 第439章 坚持分家 听到陆隽的分家之言,陆绥直接嗤笑出声:“陆隽,你想分家,你有没有问过弟妹的意思,她如今掌着侯府大权,舍得吗?” 陆隽之前根本没有与郑氏商量过分家之事,此刻听到陆隽提出分家,郑氏直接回道:“侯爷,不管老爷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是支持的,侯府的掌家大权固然重要,但我与老爷共进退。” 此言一出,陆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郑氏:“弟妹,二弟他离开京城这么久,对京中的局势不清楚,难道你也不清楚吗?若是没有了侯府,你以为你们二房在京中还有立足之地吗?” “离开侯府之后的日子,就不劳侯爷担心了,到时候我们二房与侯府就没有关系了。” 与陆隽的激动相比,郑氏表现的非常平静。 看着眼前的郑氏,陆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他和陆家的其他人一样,素来看不起出身商贾之家的郑氏,对二房更是不在意。 后来同意郑氏掌管侯府,只是因为他觉得郑氏好歹有经商的本事,由她来掌家,会省心一点。 郑氏接管侯府之后,他的确省了不少心,但他从心底里依旧是看不上郑氏的,无非是一个满心都是钱财算计的市侩妇人。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郑氏会主动放弃侯府的一切,愿意和陆隽一起离开。 陆绥这才发现,眼前的郑氏早已不复当年入府时的谨小慎微,身上已经有了世家主母的风范,纵然是当年的温氏也是比不上的。 陆绥显然是没有想到郑氏会说出这番话:“你们夫妻二人倒是同心,但你们就没有为自己的子女考虑过吗?” “多谢大伯为我们考虑,但我们为人子女,就是要跟与父母同在,岂能为了自己的前途而不顾自己的父母呢?”陆鸣川直接将陆绥的话驳了回去。 看着态度明确而又坚定的一家人,陆绥心中恼恨,因为他想到了自己。 他娶妻不贤,如今房中也没有个能主事的正妻,自己也被下了药,不能再有后嗣。 他最疼爱的儿子陆彦舟如今成了一个废人,而陆书珩更是与他的姨娘有染,不堪重用。 至于如今还在的两个女儿,也彻彻底底地站在了二房这一边。 他这一生到头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 所以看着同心协力的二房一家,陆绥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嫉妒的发狂。 明明自己才是继承了侯府的嫡子,陆隽只不过是一个庶子,为什么他能如此顺遂? “既然你们一力坚持分家,那你们今天就从侯府搬出去,这侯府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你们一件都别想带出去,以后在外面也休得用侯府的名声说事。” 陆绥一直觉得陆隽能当上平西将军,是皇上看在了侯府的面子上。而郑氏如今在京中的夫人圈子里站得住脚跟,只是因为她如今管着侯府,那些夫人才会与她来往。 一旦离开了侯府,二房什么都不是! 可二房的人竟然一朝得势,就忘记了自己只不过是庶出的身份,陆绥等着看他们离开侯府之后后悔的样子,到时候他们就算是来自己面前哭都别想再进侯府的门。 “既然是分家,按照规矩是要请族中的长辈来做个见证,父亲直接让二叔他们搬出去不合规矩?”陆沅知出言问道。 陆绥冷笑道:“这要是请了族中长辈开宗祠,那你们以后想回来也没有机会了,你们确定?沅知,你可别因为一时之气,撺掇着你二叔一房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此事与沅知无关。”陆隽冷着一张脸说道,“既然大哥觉得我们二房一直在倚仗侯府,我们总不能让大哥一直吃亏,等会儿我就请族中长辈前来开宗祠,分家!” 陆绥不由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既然你们心意已定,那等会儿人到了,派人来知会一声。” 说完这句话,陆绥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在陆绥离开之后,陆隽下意识地看向了陆沅知,他的眼底有凝重、也有担忧。 若是之前的陆隽,还会觉得陆绥不想分家是因为顾念着手足之情,但是在书房跟陆沅知聊过之后,他就明白陆绥方才阻拦他们分家,是因为陆绥想要把二房一起拉入谋逆的这件事中。 陆隽到底也是个将军,手里还是掌着部分兵权的。 陆绥在陆沅知大婚当日都没有出现,今天回门特意来质问她,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要来拿捏二房,想要让自己为他所用。 幸好陆沅知提前跟自己通了气,他就顺势接过了陆绥的话头,提出了分家,否则以后还不知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而陆绥今日的所作所为,也是在提醒陆隽他们一件事,那就是沈观澜和温家要动手了。 郑氏不相信陆隽是那种冲动的人,分家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她刚才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同意了分家。 此刻陆绥离开,郑氏问了出来:“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咱们现在只有离开侯府才能避祸。” 听到陆隽这句话,郑氏等人就明白了:“吃完这顿饭,我们就早点去收拾,这侯府的东西我们一样也不要。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我爹娘特意在京中给我置办了一处宅子,咱们就搬到那里去。” 陆隽看着郑氏,面露愧疚之色:“这些年来我甚少归家,这二房都是靠着你撑下来的,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 郑氏摇了摇头,笑的温和:“老爷,你当年是为了我们二房的生路才主动去西境,这些年来,若不是你在外头建功立业,我们这一家子恐怕不知被人欺辱成什么样子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的心里就没有一点怨言。” 郑氏说着,又看向了陆初,“只是初儿该怎么办,还有舒姨娘?” “二婶不必担忧,有我在,可以保陆初和舒姨娘不受牵连。”陆沅知说道,“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分家一事,等这件事了结,再谈其他的事情。” 郑氏不知道陆沅知口中的其他的事情是指什么事情,但陆隽很清楚,分家之后,他必须要进宫面圣了。 “你今日回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是……”说到最后,郑氏叹了一口气。 陆沅知笑了一下:“就像二婶说的那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那就足够了。” 第440章 沈家心思 陆隽的动作很快,立刻就派人去请族中的长辈们前来开宗祠,商议分家一事。 他们用完饭之后没过多久,族中的那些长辈就过来了。 当然,他们来的这么快,肯定是有自己的私心。 陆绥的两个儿子都没有了继承侯府的资格,陆起那一脉直接被逐出了陆氏一族,那他们最担忧的就是这侯位会落在二房身上。 如今二房主动提出分家,那就意味着放弃了侯位的继承。 这样一来,陆氏的旁支就有了机会。 等到二房分家之后,陆氏族中的长辈就可以让陆绥过继族中的旁支之子,以作为侯位的继承人。 考虑到这一层,陆氏族中的长辈们都来的很快。 陆绥被人请到宗祠的时候,脸色是阴沉着的,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等着分家。 族中之人本以为这次分家会闹得很难看,毕竟侯府产业不少,陆隽分家必然是要争家产的。 出乎众人意料,陆隽不曾要侯府的产业,他只是带走了自己的俸禄置办的东西,以及郑氏的嫁妆。 看到陆隽如此决绝地要与侯府划清界限,在场的人都有些愣住了。 “陆隽,你想清楚了吗?”陆绥又问了一句。 陆隽目光一一扫过在这宗祠里站着的人,他何尝不明白这些人都是为利而来,如今自己什么都不要,他们明明在心中窃喜,偏偏面上还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来,真是可笑。 “我心意已决。”陆隽回的坚定。 陆绥知道,一旦陆隽从侯府分出去,那他手里的兵权自己就没有办法再沾染了。 可事情走到了这一步,陆绥想拦也拦不住了:“既然如此,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在族中之人的见证下,这次分家进行的格外顺利,从宗祠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陆隽这一房的人甚至都没有在侯府里多待,连夜收拾东西,一直搬到第二天天明才算是全部搬完。 最后一箱东西搬上马车,二房的人站在了侯府门前,抬头仰望着镇远侯府的匾额,他们的心中都有些唏嘘。 明明是住了许多年的地方,离开的时候心里该有不舍的,可是他们的心中更多的是轻松。 或许是因为在这府里生活的记忆,算不得有多快乐。 在郑氏掌家之前,二房的日子过的太难了。 幸好,陆沅知改变了二房的命运。 “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郑氏又问了一句。 “没有了。” “那我们走。” 一行人分别坐上了两辆马车,从侯府门口离开了。 在二房的人都离开之后,管家去跟陆绥回禀了情况。 “侯府的东西,他们当真一样都没有带走?” “是。” 管家在回答的时候,有些汗颜,其实侯府对二房本就没有多么厚待。二房置办的那些东西,大多是郑氏自己的嫁妆,哪里能指望着陆隽的俸禄? 郑氏掌家之后,也从未用中馈之物来贴补二房,掌家公正又面面俱到,所以府里的下人对郑氏才会心服口服。 说实话,管家并不觉得二房从侯府分出去是一件好事。 但是在陆绥面前,这番话他自然是不能说的。 “行了,你退下。” 得了陆绥的吩咐,管家立刻退下了。 在房中只剩下陆绥一人的时候,他直接将手边的茶盏砸了出去:“陆隽,你一定会后悔的……” —— 陆家二房从侯府分出去的事情很快京中传遍了,京中各世家的夫人因为此事与郑氏疏远的不在少数。 有人走,也总是有人留下,亦有少数的世家夫人和小姐依旧与郑氏母女继续往来。 这部分人,自然是看重郑氏心性的人。 在陆家分家的风声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陆沅知和陆隽半夜去见了顾衍,同行的还有荀清俞。 陆沅知和荀清俞将沈观澜与温家合谋谋逆的罪证呈到了顾衍面前,直到这个时候,陆隽才知道,原来陆沅知如今的钊钥司掌司使。 “皇上,还有一事,事关当年沈家私藏古姜族人的案件。” “说!” “臣在调查沈观澜的时候,发现他才是沈家私藏古姜族人的罪魁祸首。只是沈老将军为了袒护沈观澜,让整个沈家一同担下了这桩大罪。” 听到这里,顾衍的眼神更为阴沉。 当年沈家因为此事获罪,就连顾衍都认为是沈老将军主使,他甚至怀疑过沈老将军的其他三个儿子,唯独没有怀疑过沈观澜。 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延续顾云臻和沈观澜的这桩婚事的。 “所以,沈观澜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在谋划着谋逆一事了?” 私藏古姜族人的罪名与谋逆的罪名是完全不一样的,钊钥司当年查出了沈家私藏古姜族人,顾衍只当沈家是为了扩大势力,对沈家意图谋反之事是完全没有料想到的。 现在看来,沈家隐藏最深的人就是沈观澜。 顾衍闭了闭眼,随后看向了陆隽:“陆将军今天晚上来所为何事?” “皇上,臣今日是来检举镇远侯陆绥与温家、沈观澜同谋之事。”陆隽说着,将一个账本交给了顾衍,“皇上,臣的内人在掌管侯府期间,发现了大量银钱的漏洞,她特意去询问过镇远侯,但是镇远侯只说是自己取用,不让内人追究钱财的去处。内人不放心,私底下去查此事,发现了这个账本。” 顾衍翻看着账本,越看越是心惊,顾衍提供给沈观澜的钱财,不仅仅有侯府的收入,还有他受贿所得,数额巨大,足以让沈观澜和温家再次豢养起一批私兵。 “皇上,臣还查到镇远侯的庶子陆书珩也参与了此事,陆书珩主要负责联系温家那一边。” 对此,顾衍并不惊讶:“陆书珩是温氏所生,他身上有着温家的血脉,参与进这件事,倒是顺理成章。” 说着,顾衍将手中的账本直接扔到了桌子上,“看来是朕先前太顾念旧情,养大了这些人的胃口。” 三人站在顾衍面前,都没有出声回答。 良久,顾衍又问了一句:“睿王呢?” 陆沅知开口回道:“目前来看,睿王对这些事情似乎还不知情。” “他们想要推睿王上位,不让睿王知晓?” “其实不管是温家还是沈观澜,亦或是镇远侯,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由他们操纵的帝王,他们一旦扶睿王上位,睿王只会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帝王。 所以,睿王是否提前知晓此事,并不重要。皇上觉得,一旦他们为睿王铺好了成皇的路,睿王会放弃吗?” 第441章 另求生路 人心从来经不得试探,尤其是皇位的试探。 不管顾长昱现在是否想要夺皇位,面对温家为他铺的路,他怎么可能不走上去? 而他一旦走上那条路,就意味着他会成为一个被温家控制的皇帝。 顾衍听着陆沅知的话,他思索了良久,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疼,所有的思绪在这一瞬间全部都断掉了。 “你们都先退下。”顾衍说了一句。 “微臣告退。”三人并未再多言什么,直接退出了御书房。 就在三人走出御书房的时候,正好与迎面走来的苗道长撞到了。 苗道长带着打量之意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他的眼神微深,随后直接走进了御书房。 “这大晚上的,苗道长这个时候怎么来了?”荀清俞有些困惑。 “还能是因为什么,无非是给皇上送丹药。”陆沅知回了一句,“不过这位道长看上去也不老实。” “我看他刚才好像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你看出什么了吗?” 陆沅知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从丁忠身上扫过,丁忠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看到这一幕,陆沅知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他这种人未必会按照温家的意思来行事。” 丁忠按照陆沅知和林子规的意思,一直在关注苗道长和赫连浠,他刚才是在告诉陆沅知,赫连浠的确是主动去找过苗道长。 正如陆沅知所预料的那样,赫连浠想要在这宫里找到同盟,她现在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苗道长,不过苗道长未必会答应赫连浠的交易,但是今天晚上见到他们三个人出现在这里,苗道长应该很快就会给赫连浠答案了。 陆沅知转头看向了落棠阁的方向,苏棠,希望这一次,你和苗道长不会让我失望。 “我们走。”陆沅知说完,率先往前走去,荀清俞跟在了她的身后。 陆隽看着陆沅知走在前面的背影,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他在回京的时候听郑秀说过陆沅知的不少事情,他很难想象,一个被害的差点成为废人的陆沅知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位置的,但是这条路一定走的很艰难。 从今天皇上对陆沅知的态度来看,他显然是忌惮的,可他又不得不用陆沅知。 能让皇帝都有所顾忌的人,陆沅知怎么会是池中之物? 陆绥这一辈子都把心血倾注在了陆彦舟身上,只想让陆沅知当陆彦舟的垫脚石,难怪陆彦舟会落得那样的地步,陆沅知是谁都能踩的吗? 纵然是女子之身,陆沅知也是那个唯一有希望振兴侯府的人,可惜,是陆绥亲手毁了侯位的生路…… 苗道长在御书房待了一个时辰之后才离开,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宫殿,而是趁着夜色去了雍华宫。 雍华宫中,赫连浠并没有入睡,她正在练字。 只是写出的每一个字赫连浠都不满意,她将宣纸团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她的这双手,终究写不出曾经苍劲的字迹了。 苗道长从窗户翻了进来,他捡起了地上的纸团,打开看了一眼,随手扔到了地上:“贵妃对自己的要求还挺高的。” “本宫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不管你一开始是如何算计的,最终还是沦落到了以色侍人的地步。” “苗道长,本宫从不认命,你认命吗?” “贫道若是认命之人,娘娘会找到贫道吗?” “看来本宫上次与道长商议的事情,道长愿意考虑了。”赫连浠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在了自己对面的位置,“用茶。” 苗道长在赫连浠对面的位置坐下,他并未喝茶:“你就这么肯定温家这次会输?” “本宫一开始只是猜测皇上早就知道了温家的计划,只等着温家自投罗网。道长今夜特意来找本宫,应该是确认了此事?” 苗道长点了点头:“你想要怎么做?” “与其花费那么多心思去造反,兵不血刃地拿下皇上,才是最明智的,而现在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道长。” 苗道长笑的得意:“贫道的确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皇上,但是除掉皇上之后呢,难道咱们要扶持九皇子登基吗?” 赫连浠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或许本宫的肚子里也可以有一个孩子呢?” 苗道长有些狐疑地看着赫连浠:“你?” “我们苍凌王室有一种秘药,在侍寝之前服下此药,便能受孕。”提起这件事,赫连浠的心中生出了淡淡的屈辱之意。 这种秘药是王室十分珍贵的药物,她在来大历之前,她的父皇亲自将这个秘药交给她,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答应和亲只不过是赫连浠的缓兵之计,她从未想过嫁给任何一个男子,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用这种药。 她一开始假意与顾衍合作,没想到顾衍坑了她一把,直接将她纳进了后宫。 既然事情有变,那赫连浠的计划自然也就变了,秘药还是派上了用场。 换一种方式回苍凌,也未尝不可。 闻言,苗道长微微放心:“不过这件事靠你我二人有些难办。” “道长莫非还有合作的人选?” 苗道长点了点头:“这宫中有一个地方叫做落棠阁,落棠阁的那位棠夫人傀偶术很厉害,我们若是想要掌控皇宫,离不开她的帮助。” “她可信吗?” “她原本是与沈观澜合作的人,不过现在沈观澜和温家看起来没有什么胜算,那位夫人想要出落棠阁,只能另谋出路,咱们就是这另一条路。” 苗道长这个人最厉害的就是他的求生欲,当初他被温家送进宫,就猜到了温家想做的事情。 他对温家的那些人太了解了,事成之后,他们还是不会留自己的性命的。 所以进宫之后,苗道长看似一切都在按照温家的吩咐办事,实则一直有自己的心思。 他是跟踪沈观澜,才发现落棠阁的秘密。 落棠阁的事情,沈观澜并未跟温家提起,足以可见沈观澜和温家之间的关系并非牢不可破。 苗道长立刻就想到了,沈观澜根本没有想过扶持睿王登基。 温家,未必是沈观澜的对手,那自己不就更活不了了吗? 所以苗道长斗胆去见了落棠阁里的人,与虎谋皮,不如自找生路。 落棠阁的棠夫人很聪明,她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只是像棠夫人那样的人注定是以利益为先,若是沈观澜的胜算更大一点,她还是会倒戈的。 眼下,自己这边若是加上了赫连浠这个筹码,或许胜算会更大一点。 第442章 心境之变 “温家那边跟你说过什么时候动手吗?”赫连浠问道。 苗道长摇了摇头:“没有,他们只让贫道按照计划行事。” 赫连浠思索片刻:“本宫觉得他们会在下一次召见苍凌使臣的时候动手。” 下一次召见苍凌使臣,就代表要彻底定下和谈之约了。 苗道长想了想,也觉得赫连浠的猜测比较合理:“那我们要在那一天动手吗?” “我们找个机会,去见一见那位落棠阁的夫人再说。” “落棠阁那边看守很严,我们要另找时间了。” “到时候道长通知本宫一声就行。” 苗道长点头应下了:“今天也晚了,贫道先行离开了。” 苗道长走后,赫连浠没有再继续练字,她的心中毫无困意,但还是走到了内殿的床上躺下了。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让腹中的男胎降生。 那颗秘药,不仅仅能让人有孕,也能让人生下男孩…… 未央宫中,丛嬷嬷走进了内殿,林疏月正在给自己梳发。 看到丛嬷嬷进来,林疏月放下了手中的梳子:“那边什么情况?” “苗道长去了雍华宫。” “不要打草惊蛇,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林疏月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落棠阁那边也要盯紧了。” 丛嬷嬷点了点头,问了一句:“娘娘,这些事可要告知皇上?” “不必了,皇上如今忧心温家和驸马的事情,这后宫里面就别让皇上操心了。” 林疏月的语气平静,但丛嬷嬷从中听出了一丝杀意,她心神一凛,看来皇后娘娘已经做出了选择。 林疏月看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丛嬷嬷的身形,继续说道:“你若是害怕,本宫会提前为你安排好去处,这些事情,本就不该牵扯到你。” 丛嬷嬷回的坚定:“娘娘,不管您做什么事情,老奴都站在您的身边,绝不后悔。” 闻言,林疏月站起身,她走到了丛嬷嬷面前:“嬷嬷,当年他们都放弃了兄长,这一次,哪怕只有本宫一人,也一定会护着子规。” 丛嬷嬷明白了林疏月的决心:“娘娘放心,老奴跟着您一起护着殿下。” —— 茶楼门口,马车慢悠悠地停下了。 陆沅知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林子规,说道:“我去见一见子衿,你在车里等我。” “我去前面的糕点铺子买一些你爱吃的点心。” “好。” 陆沅知从马车上下来,径直走进了茶楼。 店小二领着陆沅知去了二楼的包厢,戚子衿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 陆沅知大婚之日,戚子衿是到场了的,她送了贺礼,看完了拜堂就先离开了,所以那一天陆沅知并未见到她。 今天,算是这段时间以来,陆沅知真正地见到戚子衿。 “上次你大婚之时,我和离之身,不敢久留,如今看你这模样,就知道你和邺王相处的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戚子衿在说着这番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眼中没有了压抑,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成婚之前的戚子衿。 看到这样的戚子衿,陆沅知就知道她已经彻底从那段婚姻中走了出来:“别人在意那些,我是不在意的。不过幸好你提前走了,避开了晚上的麻烦。” 戚子衿给陆沅知倒了一杯茶:“你尝尝这茶,我觉得还不错。” 陆沅知喝了一口茶,此茶回味甘甜,不带一丝苦涩之意:“你的口味跟以前不一样了。” “其实我从小就喜欢喝清甜的茶,随着年岁渐长,婚姻之事压在心上,我突然就舍下了清甜之茶,喝上了苦茶。 后来入了睿王府,喝着苦茶,都觉得是甜茶,可能是因为跟心里的苦相比,苦茶都不苦了。 如今从睿王府离开,虽在生死门前走了一遭,好歹得到了自由。心境变了,这口味自然也就变了。” 在论起自己过去的事情时,戚子衿好似置身事外,过去的事情再也无法扰乱她的心神。 “我很开心,你能做回从前的戚子衿。” 闻言,戚子衿笑了:“我今天请你来这里,是跟你告别的。同时,也是想要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 “你要离开京城?” 戚子衿点了点头:“父亲镇守东境多年,我想去看看他。这京中的水太浑了,或许东境的日子会平静一点。” 听到戚子衿要去东境,陆沅知一开始有些诧异,随后,她就明白过来了,只怕戚子衿已经隐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是想要避开接下来会在京城中发生的事情。 “你一个人去吗?” “母亲原本也想去的,但是她身体不好,我还是没有让她去。我去东境无非是见见父亲、散散心,应该不会待太久。” “你此去东境,也是为了我,对吗?”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戚子衿有些释然地笑了,“京中出事,若有京城之外的人帮你,你必然会事半功倍。我人微言轻,能想到的也只有父亲了。” “子衿……” 不等陆沅知说完,戚子衿继续说道:“沅知,父亲处处为我考虑,我定然不会做出让他为难的事情。所以你就放心,我很肯定你想让我去做的事情,父亲是愿意做的。” “你还不知道我要做的事情,你就这么肯定?” “我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这一次,陆沅知没有推拒:“我确实是有一件事想麻烦戚将军。” “但是你担心我为难,所以你准备越过我,去找我父亲,对吗?” 陆沅知点了点头,戚子衿伸出了手,“我知道你准备好了,所以把东西交给我,父亲他只会相信我说的话。” 陆沅知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放在了戚子衿手里:“若是不着急,过几日再走,否则会引人怀疑。” “会耽误吗?” 陆沅知摇了摇头:“应该是正好赶得上。” 戚子衿将信收好:“这件事交给我,你放心。” 说着,戚子衿站起身,走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上面已经摆放好了棋盘,“许久没有与你对弈了,不如今天再陪我下一场棋?” 陆沅知走到戚子衿对面坐下,执子落在棋盘之上。 这一局,下了许久都未见胜负,最终,戚子衿将手中的棋子丢回了棋盒中:“你多次放我生路,再这样下去,这一局棋怎么都下不完。” 陆沅知微微一笑,落下一子,原本看着势均力敌的局面立刻就变了,戚子衿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跟人下棋从来都不会故意放水,原来之前铺垫了那么多,是在这里等着我。 不到这最后一步,我还一直心存侥幸,真以为自己的棋艺进步,兴许这一次能赢你呢。” 第443章 沈珈音的谋算 看着陆沅知笑而不语的模样,戚子衿恍然大悟:“看来京中的这局棋你也一直在撒网布局,眼下还没有到最后的收网时刻?” 陆沅知点了点头:“还差一点,不过应该很快就能先收点利息了。” 戚子衿浅浅一笑:“想来我是看不到了,就在这里祝你一切顺利。” 说着,戚子衿端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敬你。” 陆沅知端起了手边的茶杯,两人同时喝完了杯中的茶水。 陆沅知将茶杯搁下:“今日多谢款待,要一起走吗?” 戚子衿摇了摇头:“我想再待一会儿,你先走,邺王殿下应该等了你许久了。” 陆沅知起身,走到了门口,推开门的时候,又说了一句:“等你回京之后,我再陪你下棋。” “一言为定。” 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戚子衿的心底蓦然一松,她走到窗边,看着陆沅知上了马车,喃喃地说了一句:“沅知,你一定要幸福……” 马车里,林子规看到陆沅知有些凝重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子衿要离开京城去往东境,我不放心她独自前去,但是钊钥司皇上现在盯得紧,我不方便派人去。” “没事,我这边派人暗中护送戚子衿去东境。”林子规又提醒了一句,“苍凌那边的回信已经在路上了,他们应该快动手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陆沅知微微颔首:“这一次关乎太多人的命运,不能失手。” 马车在行驶的途中,车帘微微掀动,陆沅知坐在马车里,透过那掀起一角的车帘,看到了外面那充满生活气息的场景。 京中的百姓好不容易才从年前的那场灾祸中走了出来,这份得来不易的安宁,很快又要被打破了…… 距离顾衍给的一月之期越来越近,京中的各大势力暗流涌动,都在紧锣密鼓地布局,带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公主府中,顾云臻的身子早就调养好了,这段时间她与沈观澜似乎又过上了那种蜜里调油的日子。 只是近来,沈观澜总是很忙,白天几乎不在府里,都是晚上回来。 想到每日晚上的翻云覆雨,顾云臻的脸上不由地浮现出笑容。 她与沈观澜那第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一直都是她心中的伤口,想要治愈这个伤口,唯有下一个孩子的到来。 想必,自己很快就会与沈观澜有第二个孩子了。 沈珈音一直陪在顾云臻身边,看着她的神情,沈珈音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公主,后花园那边的花开的正好,不如去那边瞧瞧。” 听到沈珈音的话,顾云臻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在她身体休养好之后,她就不想让沈珈音留在公主府了,但是她没有开口赶人,沈珈音就全当不知,一直住在公主府。 “那就去后花园走走。”顾云臻和沈珈音走在前面,丫鬟们远远地追在后面。 顾云臻扫了一眼沈珈音,状似不经意地说道:“珈音,你跟胡大人已经成亲许久,一直没有子嗣,再耽搁下去,只怕胡家会对你不满。” “夫君倒是没有跟臣妇提起过此事,莫不是他跟四叔提了这件事?” “珈音,你既然嫁给了胡大人,就该早日为他开枝散叶。你在公主府待了几个月,本公主的身体也已经休养好了,你也该回胡家了,以后有时间你再来公主府,本公主哪有不欢迎的?” 沈珈音笑着回道:“臣妇之前就想着早些回去,只是一直担心公主,才没有离开。今日听到公主这番话,心里也算是安心了,臣妇等会儿就收拾东西回去。” 沈珈音这般回答,倒是让顾云臻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用这么着急,明天再回去。” 沈珈音应了下来,接下来的这段路就安静了许多,所以就显得假山后面的动静格外地清晰了。 听着不堪入耳的声音,顾云臻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就在她要出声呵斥的时候,听到了假山后面的人开口说话。 “你说,我跟公主比,谁把你伺候的更好?” 一句话,就让顾云臻脸上血色尽褪,她以为假山后面的那个男子是沈观澜。 “公主的床上本事倒是厉害,也不知道驸马是怎么舍得让我们沾染公主的。” 这个声音,根本不是沈观澜。 “公主那么高高在上的人,伺候你们这些下等人,你还不满意了?” “不过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罢了,只怕到现在,她还以为每天晚上跟她缠绵的人是驸马呢。” “驸马是什么时候让你们上公主的床的?” “从公主和驸马成婚开始,驸马就没有碰过公主,一直都是我们轮流去公主房里,先前公主怀孕,也不知她到底是怀的我们其中谁的孩子。” …… 听着那些话,顾云臻的嘴唇已经被牙齿咬出血了,但是她死死地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假山后面的那两个人尽兴之后离开,顾云臻才一下子跌坐在地。 沈珈音扶着顾云臻:“公主,四叔应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若是他做了呢?” “公主,若是没有你,我们沈家哪有如今的好日子过。不管如何,我们都是站在您这一边的。” 顾云臻望着沈珈音,她也是沈家的人,她说的话可信吗? “来人!”顾云臻喊了一声,原本在远处站着的丫鬟们走上前,“将胡夫人先关起来。” 沈珈音一脸惊恐地看着顾云臻:“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云臻抬手在沈珈音的脸上拍了几下:“你如果还想活着,就老老实实地待着,不然本公主不介意先杀了你。” 听到顾云臻的威胁,沈珈音立刻畏畏缩缩地低下了头,任由那些丫鬟们将自己带下去了。 被关进房间之后,确认那些人都离开了,沈珈音脸上的怯懦之色立刻就消失了,她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顾云臻,被自己最爱的枕边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 今天的这一局,我可是谋划了许久,只要你查下去,就注定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堂堂的一国公主,为了心爱之人连自己的父皇和母后都背弃了,结果所爱之人并非良人。 顾云臻,知道了真相的你,接下来会怎么做呢,可别让我失望啊! 第444章 顾云臻的恨 沈观澜回府之后就去顾云臻院子里用晚膳了,在用膳的时候,顾云臻依旧如往常那般体贴入微,甚至亲自为他布菜。 “公主,你跟珈音说了吗?”沈观澜问道。 顾云臻为沈观澜盛了一碗汤:“观澜,我想了想,还是觉得珈音在公主府多留些日子更好。” 沈观澜没想到顾云臻会违逆自己的意思,但是他并没有对此质疑:“既然你想让珈音多陪伴你,那就让她在府里继续住着也行。” “观澜,你为什么总是想让珈音离开呢?” 闻言,沈观澜面色一怔:“我也只是担心她一直留在公主府,胡家那边心里有想法。” “观澜,你这段时间太忙了,有珈音陪着我,我还能得趣。” “那就等我忙过了这段时间,再让珈音回去。” 顾云臻突然问了一句:“观澜,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忙些什么,白日里都不见你的身影?” “公主平日里都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的,看来是我最近太忙了,让公主都有些不开心了。” 沈观澜是很明显地在扯开话题,若是以前的顾云臻自然不会发现,但是现在的顾云臻立刻就听出了沈观澜是在回避自己的问题,她的眸色不由地暗了几分。 顾云臻站起身,走到了沈观澜的身后,手指轻轻地放在了沈观澜的脖颈处,替他揉了揉脖子:“累了一天,我帮你揉一揉。” 只不过揉了几下,沈观澜就避开了顾云臻的手,站起身说道:“公主,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办,等会儿再来。” 顾云臻拦住了沈观澜:“观澜,今天就别忙了,早先休息。” “好,你在房里等我,我去沐浴更衣。” 看着沈观澜离开的背影,顾云臻的眼眶开始泛红,往常她和沈观澜相处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其实沈观澜做的事情算不得缜密,是她自己太过于信任沈观澜,才一直没有发现。 很快,有丫鬟进来点了香料。 这香料是沈观澜最喜欢的,所以每天傍晚她都会让丫鬟点上。 现在想想,每次躺在床上,闻着这香料的味道她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其中肯定有古怪。 夜色渐深,顾云臻躺在了床上,屋内只留下一盏烛火亮着,屋内的香料气息越来越浓郁。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他先是吹灭了那一盏还亮着的烛火,才往床边走去,摸着黑上了床。 在他的手要碰到顾云臻之前,顾云臻先一步搂住了他的脖子,凑近他的颈部闻了闻,随后,她松开了手:“本公主今天乏了,早些休息。” 顾云臻说完,就翻过身背对着他躺着了。 男子显然有些愣住了,但他没有敢动顾云臻,无声地在她身边躺下了。 黑暗中,顾云臻无声地落着眼泪。 她今晚特意在沈观澜的脖颈处留下了一种异香,即便是沐浴这种香味也会停留两到三天。 但是刚才,顾云臻没有闻到异香,这个人不是沈观澜。 如果说之前的顾云臻对沈观澜爱到了骨子里,那现在她对沈观澜就恨到了骨子里。 想到自己在后花园听到的话,顾云臻恨不得将沈观澜千刀万剐。 自己为了沈观澜,做了那么多违心之事,甚至与父皇和母后离心,可他生生践踏了自己的爱,他让自己这个公主成为了笑话。 顾云臻并没有选择现在揭穿沈观澜,因为她已经想到了更好的报复手段! —— 一月之期将至,苍凌的使臣主动请求觐见顾衍,是为荆楚十三州一事。 此时天气已暖,御花园中百花齐放,顾衍就顺势举办了一场赏花宴,邀请苍凌使臣和朝中诸位大臣同来赏花。 这场赏花宴声势浩大,陆沅知和林子规来到御花园的时候并不算晚,但御花园中已经到了许多人,成群地聊天赏花,看上去一派祥和。 陆沅知和林子规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着,看着满园花开的景象,当真是赏心悦目。 “邺王和王妃还真是好兴致。”顾云臻的声音响起,她是独自一人过来的。 陆沅知看向顾云臻:“难得看到公主一人出现,怎么不见驸马呢?” 顾云臻脸色微微一僵,随后说道:“父皇跟诸位大臣商议和谈之事,驸马和睿王都过去了。” “公主在这宫里生活了十几年,觉得今年御花园的花开的如何?” “今年御花园的花开的格外的盛,是这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景象。”顾云臻的目光在陆沅知和林子规的身上扫过,漫不经心地说道,“邺王和王妃若是喜欢,就趁着现在多看看,过了今晚,这御花园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云臻笑了一下:“邺王妃,其实本公主一直都很不喜欢你,但是现在看来,你比本公主更会识人。” 说完,顾云臻就直接走开了。 “她是来提醒我们的,沈观澜应该就是今天会有动作了。” 林子规望着顾云臻离开的背影,不无感慨:“爱能救人,也能杀人。顾云臻算是对沈观澜真心之人,可惜,沈观澜背弃了这份真心。” 陆沅知手撑着下巴,看向满园花开景象:“这御花园的花鲜少开的这般盛丽,不多看几眼,确实可惜了。” “等所有事情结束之后,我带你去看遍大历的山河,一定会让你看到比这御花园更美的景象。” 陆沅知看向林子规,笑道:“我这人可是很容易当真的,尤其是你说出来的话。” “你还怕我骗你?” “这以后得事情谁知道呢?” 林子规被陆沅知逗笑了,随后问了一句:“皇上今天安排你动手了吗?” “皇上现在更相信荀清俞和二叔,至于钊钥司那边,我看皇上是打算亲自接手了。” “咱们这位皇上,向来有野心,他这是对你我都不放心,所以要把钊钥司这个杀器掌握在自己手里。” “按照他的想法,过了今晚,钊钥司也就不该存在了。”陆沅知停顿了一下,神情逐渐严肃起来,“至于你我二人,你说他会不会想着趁机一起除掉呢?毕竟能把杀临襄邺王的罪名嫁祸给苍凌的机会,可不多啊。” “这就各凭本事了,看看谁先赢下这一局。”林子规虽然还是笑着的,但是眼底满是冷意…… 第435章 离经叛道的开始 赏花宴的午膳,林疏月是让御厨那边准备了各色以花作为原材料制作的点心,众人浅尝了一些,垫了垫肚子,等着傍晚的晚宴。 往常的晚宴都是天黑之后开始,但是今天的晚宴设在了傍晚时分,在御花园中露天举办。 随着日头西斜,顾衍带着大臣们来到了御花园。 陆沅知环顾一圈,并未看到陆绥的身影,想来今天这场赏花宴,陆绥是借口没有出席。 等大家都入席之后,苍凌的使臣们也就到了。 周宪落座之时,目光在赫连浠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个月,他私下派人给赫连浠递过许多次信,但赫连浠从无回应。 就连此刻,赫连浠的目光也没有看向他们。 周宪的眼底闪过恼恨之色,赫连浠这是当上了皇贵妃就彻底忘本了,她真以为成为了顾衍的皇贵妃,就有了倚仗吗? 周宪想起了临行前苍凌王对自己嘱托,与那些逼赫连浠服下散功散的皇子和大臣不同,苍凌王更为忌惮赫连浠。 即便是武功尽失的赫连浠,苍凌王也是不放心的。 所以周宪在离开大历之前,一定要杀了赫连浠。 周宪原本是准备利用完赫连浠再杀她,但赫连浠现在已经不听话了,既然如此,那就趁着今天顺道一起解决了。 残阳如血,昏黄的阳光笼罩在御花园的花海之上,白日里看着娇艳欲滴的花朵突然之间就染上了点点杀意。 晚风吹过,花海掀起波澜,那杀意似乎瞬间消散于无形。 “诸位爱卿,歌舞大家想必都看惯了,今日朕特意请了宫外的杂耍班子入宫,来给大家表演。” 听到顾衍这么说,众人连忙起身道谢。 随着菜肴一道道地端上桌,众人也就纷纷动筷。 “这道酒糖牛肉不错。”顾衍夸赞了一句,随后看向了顾长昱,“睿王,朕记得你喜食牛肉,可以多用一些。” 顾长昱没想到顾衍会记得自己的喜好,受宠若惊:“儿臣多谢父皇关心。” “这牛啊最是任劳任怨、安分守己,朕希望睿王你吃着盘中的牛肉,也要时刻记住安分守己四个字!” 闻言,场面一度陷入了寂静之中,顾衍这哪里是关心顾长昱,分明是在敲打他。 顾长昱诚惶诚恐,正要起身请罪,顾衍先他一步开了口:“行了,用膳。” 顾长昱不明白顾衍这番话的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继续坐在那里。 沈观澜和温言礼交换了一下眼神,皇上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敲打睿王,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就在这时,那杂耍班子上了台,他们先是表演跳丸、舞轮、走大索,动作矫健优美,看得在场众人满脸惊奇、连声喝彩,气氛也在这杂耍表演中被带动起来。 此刻,太阳已经彻底落山,而杂耍也到了耍飞剑这个项目。 顾衍突然出声询问周宪:“周大人,荆楚十三州一事你跟苍凌王商量的如何了,今晚也该给朕一个答复了?” 周宪站起身回道:“皇上,荆楚十三州对我们苍凌来说十分重要……” 周宪的话没有说完,那在台上表演飞剑的几人突然举起手中的剑,直接刺向了坐在首座的顾衍。 “护驾、护驾!”丁忠焦急地大声喊着,但顾衍的面上没有一丝惊慌之色,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几个准备刺杀他的人。 不等他们接近顾衍,钊钥司的下属就冲了出来,截杀这些杂耍艺人。 钊钥司的下属武功精湛,按理来说不是这些杂耍艺人能够比得上的,但是交手之下,钊钥司众人竟然隐隐有落于下风的趋势。 “温家这次是直接出动了影卫?”陆沅知的眸光微缩。 林子规摇了摇头:“应该说温家这一次培养的私兵,都是按照影卫的要求去培养的,是人形杀器。” 因为这些刺客的出现,场面彻底陷入混乱,大家四处逃窜。 负责守卫皇宫的禁军们听到御花园的动静,立刻前来护驾,但是宫门大开,陆绥带着人杀了进来,一部分人与这些禁军抗衡,另一部分人则是冲进了御花园。 到了这一步,今日来参加赏花宴的大臣及其家眷哪里还有不清楚的,这根本不是刺杀,而是叛乱,京城这是要变天了。 御花园中的那些守卫,根本不是温家培养出来的私兵们的对手,被这些私兵斩杀殆尽,只能靠钊钥司的下属们苦苦支撑。 陆沅知和林子规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钊钥司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冲上前帮着他们对付那些私兵。 一队弓箭手冲进了御花园,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顾衍和那些大臣。 温言礼厉声开口:“你们再不停下,本相就不留情面了。” 一时之间,钊钥司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私兵们顺势将他们全部都绑了。 至于陆沅知和林子规,两人依旧站在那里,无人敢动他们。 沈观澜则是提着剑走上高台,将剑身架在了顾衍的脖子上,林疏月和赫连浠也被私兵包围住了。 至于参加赏花宴的大臣及其家眷,则是全部被弓箭手包围,望着那冒着寒光的箭锋,他们哪里敢动? 温言礼走到了林子规和陆沅知面前:“邺王,只要你和邺王妃不插手今晚的事情,本相现在就可以放你们走。” 温言礼到底还是忌惮林子规身后的临襄,但沈观澜听了他的话,立刻反驳道:“不行,他们今天必须死。” 林子规看着温言礼,神色平淡地问了一句:“看来温丞相和驸马没有商量好,你们到底是谁听谁的?” 林子规这句话挑拨的意图太明显了,但温言礼还是听进去了,只是他现在并未表露出对沈观澜的不满,毕竟事情还没有结束,他还有用得上沈观澜的地方。 “温丞相,你别忘了之前林子规做钊钥司掌司使的时候,是如何对待温家的。今日不除掉林子规和陆沅知,就是放虎归山!” 沈观澜说完之后,温岚也说道:“父亲,沈观澜说得对,这两个人绝对不能放过。” 温言礼还有些纠结,陆沅知出言提醒道:“你们今天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应该不只是为了对付我们两个人?不如先办你们的正事,反正我们也跑不掉。” 站在陆沅知身边的林子规顺手将两张椅子拖了过来,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下,两人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从容不迫的模样,仿佛只是在看一场戏,就差给他们端上一壶清茶、一碟瓜子了。 第446章 顾长昱的质问 温言礼看向沈观澜:“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谈此事。” 沈观澜知道处理林子规和陆沅知的事情不着急,但是看到两人那闲散的模样,他的心里就来气。 只是温言礼态度坚决,这两人现在也被控制住了,掀不起什么风浪,他只能同意了。 顾长昱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外祖父,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温岚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长昱,我们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扶你上位。如今这皇位就在你的面前,你傻了吗?” 顾长昱有些愣愣地看向了坐在首位的顾衍,顾衍也看向了顾长昱:“睿王,你倒是有个好外家,什么事情都为你打算好了。” “父皇……”顾长昱想要说什么,但是他只喊出了这两个字,就沉默了。 站在顾长昱身侧的许棉急了,她拉住了顾长昱的胳膊:“殿下,温家为您做了这么多,您可不能在最后关头出了差错。如今皇上就是阶下囚,这是咱们翻身最好的机会了。” 顾长昱看着顾衍坐着的那个位置,眼中闪动着欲望的火光,是啊,这皇帝自己为何做不得? “祖父,那父皇该怎么办?”顾长昱又问了一句。 温言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顾长昱怎么是这样软弱的性子? 随即,温言礼就想清楚了,顾长昱这样的性子才是最好掌控的。 “皇上头疾愈发严重,无力承担江山重任,禅位于睿王。”温太后在这时被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她锐利的目光看向了顾衍,“太上皇以后自然是要安心休养,不得再与外人接触。” 此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温太后比起寿辰之时,更显苍老,几乎看不出年轻时的模样,满脸的皱纹,下垂的眼角,越发显得刻薄阴狠。 她此刻说的这些话,自然是因为想要让顾衍尝尝自己被困时所经历的一切。 顾衍倒是一点都不惊慌:“太后对朕还真是关怀备至啊。” 温太后冷眼看着顾衍:“皇上当初囚禁哀家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的下场?” “今日在场的人众多,你们如此大张旗鼓地篡位,就不怕日后顾长昱的皇位坐不稳吗?”顾衍质问道。 赏花宴邀请的大臣及其亲眷,身份地位自然不低,如今谋逆之举被这些人看到,的确是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顾长昱心中多了几分顾虑。 温言礼看向那些被弓箭手包围在中间的王公大臣,冷笑了一声:“皇上放心,今日在场的人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受我们温家恩惠的官员学子可不少,这些人不死,位置怎么能空的出来呢?” “温言礼,你个老匹夫,你欺君罔上、大逆不道……”那些人听到温言礼要将他们全灭不留,一个个地开始急了。 温言礼嘲讽道:“你们对皇上忠心耿耿,刚才怎么不开口维护皇上,本相谈及你们的性命,你们舍得开口了?” 那几个骂的最厉害的人顿时都住了口,但眼里都是充满了怨恨。 温言礼注意到了一直未曾开口的苏家人,他的心中突然就来了几分兴致:“苏老大人,本相素来敬重你们苏家的刚正不阿,今日你们若是跟本相求饶一次,本相可以放过苏家的人。” 苏老大人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温言礼,什么都没有说。 温言礼继续说道:“苏老大人,你这么大岁数是活够了,别忘了你们苏家的小辈们,你难道也让他们陪着你一起死吗?到了这个时候,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我们苏家世代忠良,绝不与叛党同谋,你们可以杀了我们,却折不断我们苏家的铮铮傲骨。” 苏明允和苏明谦带着苏家的小辈们将苏老大人护在身后,与温言礼对峙。 看着苏家人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温言礼的心中没有任何的动容,他只是想要折断苏家的傲骨,可不是为了让苏家人展示他们的无畏。 就在温言礼要开口的时候,有几个大臣直接开口向温言礼投诚求饶,看着这些人跪在地上向自己求生的谄媚模样,温言礼的心中无端地生出了厌恶之意,他看了一眼那些弓箭手。 下一秒,那些弓箭手对着那些跪地求饶的大臣和他们的家眷射出了手中的利箭,那些人连躲避都来不及,中箭倒地身亡。 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 看到这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惊恐之下有人尖叫几声,那些弓箭手再度出手,毫不客气又夺走了那几个人的命。 这下子,纵然害怕,被包围住的那些人也用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温言礼一直在注意苏家的那些人,看到这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苏家的人脸色微微泛白,但他们依旧没有开口求饶。 对于苏家的这些硬骨头,温言礼决定等今天结束之后再好好地折磨,他势要掰断这些人身上的硬骨头。 顾长昱站在一旁,看着转瞬之间死了这么多人,脸上惊疑不定:“祖父,这么多人当真都要杀了吗?” “殿下,他们不死,你的皇位如何坐得稳?”温言礼的一句话,就让顾长昱立刻坚定了自己的心思,他抬头看向了走到顾衍面前的那一层层台阶,对他身下的皇位势在必得。 顾长昱的眼神,顾衍再熟悉不过了:“睿王,温家和沈观澜谋逆,你若是现在回头,朕可以保你余生荣华富贵;若是你执意同流合污,睿王府的所有人都逃不过。” 听到顾衍的话,沈观澜握剑的手再度用力,剑刃划破了他脖颈的皮肤:“到了这个时候,皇上就不要嘴硬了,你要是还有手段就使出来,让我们也见识见识,不然我手中的剑可不长眼。” 顾衍没有搭理沈观澜,而是执着地望着顾长昱:“睿王,你不适合这个位置。” “父皇是不是也觉得儿臣与子衿不适合在一起?” 直到这一刻,顾衍才明白,原来自己当初同意两人和离之事,竟然让他一直记恨自己。 “你自己没有本事让戚子衿对你死心塌地,你反倒是怨朕同意戚子衿与你和离的事情。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无能!” 第447章 温家之败 顾长昱彻底被顾衍的这句话给激怒了:“父皇觉得儿臣无能,可偏偏是你觉得无能的人现在掌握着你的生死。 你从一开始最看好的储君人选是顾长宜,这些年来你忽略了其他所有皇子,可现在走到你面前,要继承你皇位的人是我顾长昱!” 顾长昱一步步地踏上台阶,慢慢地走到了顾衍面前。 站在那里,看着坐在椅子上被挟持的顾衍,顾长昱是得意的:“现在看来,父皇你也不过如此。” 顾衍抬头看着顾长昱:“顾长昱,你知道吗,你不如长宜,甚至都不如顾长曜。温家选了你,舍了顾长曜,他纵然罪该万死,可他至少是凭着自己走到了那一步。 可你呢,留不住心爱之人,如今被推着走到朕面前来,将来也只不过是受温家操控的傀儡罢了。” 顾长昱直接夺过了沈观澜手中的剑,抵在了顾衍的喉咙前:“顾长宜那个废物,为了一个女人自甘堕落,放弃储君之位,我怎么会不如他? 顾长曜受凌迟之刑而死,他费尽心思培养的那些心腹也无一生还,废王府的血蔓延的那么可怕,无人为他们收尸,最后不还是我去的吗?” “长宜爱一人可弃天下,你为戚子衿做了什么?戚家一心忠君,戚子衿更是宁折不弯,你的确配不上她,当初朕就不该为你们赐婚。”顾衍说着,目光扫了一眼站在下面的许棉,“你跟许棉才是一对外强中干的废物!” “你胡说。”顾长昱反驳道,“只要我登基为帝,子衿还会回到我身边的。” 听着顾长昱的话,顾衍只觉得十分可笑,他直接站起身,顾长昱看到他的动作,有些惊慌地提起剑继续对准了他的喉咙。 顾衍伸手握住了剑刃,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顾长曜狼子野心,他至少还有杀朕的胆量,可你呢,你现在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难怪温家会选你这样的废物,因为好掌控啊。 你要是有本事,你就杀了朕,现在就动手!” 顾长昱被顾衍突如其来的厉色给吓到了,他甚至松开了手中的剑,往后退了几步,一脚踩空,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呆滞住了。 温言礼的脸色最为难看,他的确是看中了顾长昱的好摆布,但是这未免也太过软弱了,简直令人耻笑。 沈观澜走下台阶,他将跌坐在地的顾长昱扶了起来,在顾长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的匕首直接捅进了他的胸膛。 “沈观澜,你干什么?”温言礼直接冲了上去一把推开了他,他扶着顾长昱,焦急地大喊,“快请太医。” 沈观澜将捅进顾长昱胸膛的那把匕首在温言礼面前拔了出来,然后横在了温言礼的脖子上:“温相,既然睿王如此烂泥扶不上墙,咱们也别强求他了。” 温言礼松开了顾长昱,他先是低头看着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又抬头看着沈观澜,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沈观澜想做什么:“沈观澜,你还真是好算计,你是利用我们温家的势力,为你自己铺路。 不过你以为本相对你就没有任何防备吗,今天在这里都是温家的私兵,你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沈观澜直接握着匕首划过了温言礼的脖子,力道之大,血流如注。 沈观澜松手,温言礼捂着自己的脖子倒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观澜,可是因为喉咙被割断,他说不出一个字。 “温家与睿王谋逆犯上,温太后与娴妃为同党,来人,将她们一起拿下。” 随着沈观澜说完这些话,那些温家培养的私兵立刻动手将温太后和温岚抓了起来。 顾长昱胸口中了一刀,一直没有止血,如今已经奄奄一息。 许棉见状,转身就要带着顾少恒跑出去,刚跑出两步,弓箭手已经对着两人射出了箭矢,箭射穿两人的喉咙,许棉和顾少恒当场倒地身绝。 看到自己的侧妃和儿子被人射杀,顾长昱愤怒地看着沈观澜:“为什么?” “斩草除根,过了今天,大历不会再有顾氏皇族的一丝血脉存在。” 沈观澜刚才才割断温言礼脖子的时候,鲜血喷涌,纵然他手松的快,还是有血喷溅到了他的脸上。 脸上沾染的点点血迹,映衬着沈观澜说话时阴狠的神情,让他显得如同恶鬼一般,令人生寒。 温言礼看到温家的私兵听了沈观澜的吩咐,他就知道,温家这一次一败涂地,彻彻底底地沦为了沈观澜手中刺向顾衍的刀。 不管有多么不甘愿,温言礼还是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爹!”温岚一脸悲痛地喊道,而温太后则是愤恨地看着沈观澜:“沈观澜,你竟然敢谋朝篡位?” 沈观澜直接挥出了自己手中染血的匕首,直接扎进了顾长昱的喉咙,顾长昱痛苦地大张着嘴巴,彻底没有了呼吸。 看着沈观澜如此残忍地杀害了顾长昱,温太后刚才质问时嚣张的模样立刻就消散了。 沈观澜看向温太后,嘲讽道:“大家都是谋逆,你凭什么质问我?难道只许你温家篡位,不许我沈观澜夺皇位吗?” 温太后哑了声,当然,她并不是害怕与沈观澜对峙,而是害怕沈观澜杀了自己,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温太后依然想苟且偷生。 至于那些被困在这里的大臣们,看着眼前的变故,都有些傻眼了,这事情走向怎么不太对劲? 顾衍站在台阶之上,低头望着站在下面的沈观澜:“沈观澜,你们沈家先祖有开国之功,历任皇帝对你们沈家都是厚待,沈家人何时生出了夺位的心思?” 沈观澜抬头对顾衍对视,解决了温言礼和顾长昱,他觉得自己是胜券在握,所以跟顾衍的对话再也没有了隐瞒:“这大历是我们沈家先祖与你们顾家先祖一起打下来的,凭什么皇位是你们顾家的,我们沈家先祖只能做定国公?你们顾氏一族占了皇位这么久,也该换成我们沈家人了? 沈家先祖愚蠢,放弃了皇位,那些沈家后人竟然也认了。可我沈观澜不认顾氏一族人为帝,我就要颠覆你顾氏的天下,除尽你顾氏血脉,将你们顾氏一族永远踩在脚下!” 第448章 谁输谁赢 听着沈观澜的控诉,顾衍冷笑一声:“沈观澜,坐上这大历皇位,我们顾氏一族没有一点对不起你们沈氏的地方。 你只知道这大历是顾氏先祖和沈氏先祖一起打下来的,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坐上龙椅的是顾氏先祖?” 顾氏先祖和沈氏先祖并非靠两族之势打下大历的,还借助了各大世家的力量。 后来大历初定,这大历的皇位是落在顾氏先祖还是沈氏先祖身上,尚且未有定论。 就在这个时候,各大世家纷纷送出了祝酒。 当时各大世家的势力强盛,甚至隐隐有越过顾氏和沈氏的趋势,所以顾氏先祖和沈氏先祖都在猜测这祝酒中下了毒。 沈氏先祖当即就害怕了,他不敢喝各大世家送来的祝酒。 顾氏先祖临危不惧,将祝酒一杯一杯地喝完了,这才坐稳了皇位,成为大历的太祖皇帝。 太祖皇帝念及沈家先祖的开国之功,封其为定国公,并赐沈家丹书铁券,以彰圣恩。 这是沈观澜第一次听人说起这段过往,他想过无数种顾氏先祖登上皇位的手段,唯独没有想到是因为沈家先祖的胆怯。 不过沈观澜只是微微地愣了一下:“我沈家先祖当年不敢做的事情,由我沈观澜来做。今天,你们顾氏皇族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从这里离开!” 沈观澜杀意毕现,今天他势必诛杀顾氏皇族所有人,以及所有在场的大臣,以防自己弑君篡位的消息传出去。 “沈观澜,你做的这些谋逆之事,沈家人知道吗?你的父亲当年为了保你,不惜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看来你是一点都没有领他的情。” “从我回到京城开始,我就没有动用沈家的力量,走到今天,是我自己的努力,与沈家何干?” 听到这话,顾衍讽刺道:“原来沈家是养出了一个白眼狼。不过今天这一局,你未必能赢。” “现在整个皇宫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谁还能救你?”沈观澜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坐在椅子上的陆沅知和林子规二人身上,“邺王和邺王妃似乎只想看戏,并不想出手啊。” 话音刚落,原本已经安静的外面再一次有了动静,是有人带兵冲进了皇宫。 沈观澜有些奇怪,这个时候,还有谁能带兵进宫护驾? 突然,沈观澜想到了一个人,他看向陆沅知,咬牙切齿地说道:“是陆隽。” 陆沅知点了点头:“猜对了。驸马要不要再跟我们赌一局,镇远侯和陆隽谁会赢?” 沈观澜提醒道:“陆沅知,你别忘了,镇远侯是你的父亲。” “驸马这话还真是有意思,你做事从来不顾念自己的亲族,怎么这个时候倒有心提醒起我来了?” 陆沅知每称呼沈观澜一声驸马,就是对他的一种羞辱,沈观澜愤怒大喊:“你不要喊我驸马,我有名字,我叫沈观澜。” “你既然不愿意别人称呼你为驸马,那你为什么要跟云臻公主成亲呢,为什么要利用云臻公主呢? 你口口声声地说你走到今天是靠你自己,没有云臻公主,你以为你能那么顺利地回京吗?就算你回京了,没有这桩婚事,整个京城有几个人看得起你? 你说你要诛杀所有的顾氏皇族之人,可是你明明是靠着顾云臻才站起来的。难怪皇上说你是白眼狼,你的眼里永远只有你自己。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走不到最后的。” 听着陆沅知的话,沈观澜不怒反笑:“陆沅知,你的确很聪明,陆绥不是陆隽的对手,可是我手里还有一张牌,你知道落棠阁里的人是谁吗?” 沈观澜在此时提起落棠阁,顾衍的神情变化是最大的:“沈观澜,你怎么会知道落棠阁里的人?” 与顾衍的紧张相比,陆沅知依旧从容:“落棠阁里的人名为苏棠,是将我生下来的人。” 看到陆沅知波澜不惊地说出了答案,在场之人皆是心惊,尤其是苏家人,满眼震惊。 顾衍下意识地看向陆沅知,这一刻,他的心中百味杂陈,他从未想过,陆沅知竟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那另一件事,她知道吗? “怎么回事,苏棠不是已经死了吗?”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怎么会被关在落棠阁里?” 陆沅知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顾衍,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让顾衍自己解释。 看到陆沅知如此淡然,沈观澜心里不舒服了:“陆沅知,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林子规开口道:“如果你说的是将本王炼制为傀偶的事情,那就不必再提了,本王的王妃已经知晓。” 沈观澜看到两人的情绪都这么平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他精心准备了许久的一击,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当年苏棠偷学了古姜的傀偶术,朕念在陆绥的情面上,留了她一命,只将她关押起来。”顾衍的解释有些苍白无力。 沈观澜笑了一下:“皇上还真是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念旧情?你是舍不得一个会傀偶术的人,这些年来你将苏棠关押在落棠阁,让她为你炼制傀偶。 当年我沈家被你冠上了私藏古姜一族余孽的罪名,你又是什么好人吗?古姜一族被灭之后,古姜秘术就被禁止了,这是你们皇室自己下的命令,怎么身为大历君王的你还明知故犯呢?” 沈观澜的这番话说出来,简直是在当众打顾衍的脸。 沈观澜拿出苏棠这张牌,的确是顾衍没有想到的。 此刻,顾衍脸色阴沉地看着沈观澜,他的心中忐忑。 若是苏棠当真站在了沈观澜那一边,那么陆隽将毫无胜算,那些傀偶的战斗力,顾衍自己太清楚了。 沈观澜有些得意地看向陆沅知:“邺王妃,看来这一局我注定是赢家了。” “沈观澜,你可以背叛一直跟你合作的温家,为什么你觉得苏棠不会背弃你呢?” 此言一出,沈观澜的脸色有瞬间的僵硬,但他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苏棠绝对不会背弃我。” 陆沅知扫了一眼已经死去的温言礼:“或许他在你割他喉咙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呢。”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仿佛是在印证陆沅知所说的话,而被围在这里的大臣们似乎也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一个小兵浑身是血地冲了进来,他跪在了沈观澜的面前,一脸惊恐地说道:“大人,平西将军带着人杀进来了,镇远侯不敌,已经趁乱逃走了……” 第449章 沈观澜之死 这个消息对于沈观澜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落棠阁呢,那边没有动静吗?” 小兵摇了摇头:“那边并无动静。大人,咱们撑不住了多久了。” 听到这里,沈观澜转身看向了陆沅知:“你早就知道苏棠不会出手。” “沈观澜,她这个人很重利,在你的身上,我没有看到你有值得她出手的利。或许她之前曾经帮过你,那也只是因为她想要借你的手去做一些事情。”陆沅知笑了一下,“她这个人从来不会与人合作,换句话说,她只在乎自己出手能得到什么。” 从一开始,苏棠只是想要从沈观澜口中得知外面的消息,所以才会帮了他几次。 今日宫中大乱,落棠阁那边的看守必然有疏漏,这是苏棠逃离的最好机会。 此刻,被挟持的赫连浠听到了陆沅知的话,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很快又消失了。 沈观澜知道陆沅知说中了一切,他直接抢过了小兵手中的剑:“就算是我今天败了,也要杀了顾衍!” 说完,沈观澜直接握着剑飞身刺向顾衍,他担心陆沅知和林子规出手护着顾衍,所以动作很快。 但是陆沅知和林子规根本没有动作,沈观澜的剑即将刺中顾衍的时候,顾衍一个旋身躲开了,随后他握住了自己坐的椅子的扶手,竟然从中抽出了一把剑,抵住了沈观澜的这一剑。 “原来还是我小看了皇上。”沈观澜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出招愈发地凌厉。 顾衍如今纵然有几分武功傍身,却也难敌沈观澜鱼死网破的杀招,很快身上就多了几道伤痕,他有些焦急地看向陆沅知和林子规:“你们还不出手?” “大历内斗,本王代表临襄立场,不出手。”林子规回的一本正经,“沅知是本王的王妃,同样不出手。” 陆沅知则是好整以暇地抬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皇上忘了吗,之前您特意叮嘱我,钊钥司由您亲自调派,今日我不需要出手。” 听着两人的回答,顾衍被气的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而沈观澜趁着这个空子,一剑刺向了顾衍的面门,这一次,顾衍已经躲闪不及。 突然,在剑即将刺中顾衍的时候,沈观澜停下了动作,他的口中呕出了大口的鲜血,手中的剑也掉落在地,而他也直接倒在了地上。 面对这个变故,在场的人都惊住了,唯有陆沅知和林子规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发生,就像是在看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戏码。 一直没有出声,几乎被人遗忘在角落的顾云臻走了出来,她走上了台阶,走到了沈观澜身边,垂眸看着吐血的沈观澜,面无表情,无爱也无恨。 到了这一步,大家都很清楚,是顾云臻给沈观澜下了毒。 “为什么?”沈观澜有些艰难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顾云臻蹲下身,她深深地凝视着沈观澜:“不是你先舍弃我的吗?今天入宫之前,你养在府里夜里代替你的人,都被我杀了。沈观澜,你觉得我会放过你这个罪魁祸首吗?” “果然,你们顾氏皇族没有一个好人。你也挺能忍的,在发现之后竟然还假装不知道。” 听着沈观澜的骂声,顾云臻冷冷地笑了:“我要是忍不住,怎么能让你毫无防备地喝下特意为你准备的毒酒呢? 这毒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慢性毒药,只是当你运功之后,这毒素会在你的身体中加速扩散。其实你本来可以多活一会儿的,可你太着急了。” 怒急之下,沈观澜再次吐出了一口血,他无力地瘫倒在地:“没想到,我最后竟然会死在你的手里。” 顾云臻拔出了袖中的匕首:“你当然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你会死在我的手里,因为你从来就不在意我,所以你根本不会相信我这样一个被你轻视玩弄的人,会杀你!” 说完,顾云臻握着匕首狠狠地对着沈观澜刺了下去,沈观澜的双眸骤然睁大,他眼中的灰败之色越来越明显。 最后一眼,沈观澜看向了龙椅,只差一点,他就要成功了。 为了今天,他付出了太多,可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看着沈观澜断了气,顾衍松了一口气,他正准备说什么,就见顾云臻拔出了匕首,她看向了林疏月,眼中满是悲伤:“母后,对不起,您原谅不孝女一次。” 说完,顾云臻用那把染着沈观澜鲜血的匕首划过了自己的喉咙,她满怀留恋地看了林疏月最后一眼,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后悔了,后悔为了沈观澜背弃了所有的亲人,死都了结不了她满身的罪孽。 沈观澜已死,大势已去。 而陆隽也在这个时候带着将士们进来了,那些私兵失了斗志,不敢反抗,乖乖被抓。 林疏月定定地看着顾云臻的尸身,顾云臻死不瞑目,眼睛一直睁着。 最终,林疏月还是缓缓地走到顾云臻的身边,她蹲下身,伸出手放在了顾云臻的脸上,为她合上了双眼。 “云臻,这一世你我母女情浅,无所谓原谅与否,只愿你黄泉路顺,下一世不要再相遇了。” 一滴眼泪从林疏月的眼眶中落下,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地上,消失于无形。 这是林疏月作为母亲,为自己的女儿落下的眼泪,不管顾云臻曾经做过什么,她都斩不断这一世的母女血缘关系,所以她要送顾云臻最后一程。 顾衍叹了一口气:“皇后,云臻最后也算是有功,她之前不管做了什么,到底是我们的孩子,让她安心地走。” 林疏月没有回答顾衍的话,站起身之后退到了一旁。 满地的尸体还没有清理,诸位大臣还没有从这一系列的变故之中缓过来,就见到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的模样,顾衍脸色一变:“温雪,谁放你离开的天牢?” 跟在苏昭昭身后的还有几十名女子,陪着这些女子同来的,还有陆初。 当初陆沅知和林子规救了狩女台的所有女子,有些女子尚且还能回家,但更多的女子回家之后就被赶出去了,她们的家人不承认她们的身份。 这个世道,女子本就艰难,何况她们不明不白地失踪了那么多年。 是陆初站出来接纳了这些无家可归的女子,她的善堂救的不仅仅是那个山村里的小姑娘们,还有这世上被亲人舍弃满心绝望的女子们。 今日,这些女子们站出来,她们想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狩女台的事情绝对不能那般轻描淡写地揭过去,而陆初选择与她们站在一起,陪着她们一起面对。 苏昭昭走到中间站定,她抬头仰望着一身狼狈的帝王,目光坚定:“皇上,民女今日站在这里,并非是以温雪的身份,而是以狩女台受害者苏昭昭的身份。” 第450章 求公道 听到狩女台三个字,顾衍微微皱眉:“你在胡说什么?” 苏昭昭径自说了下去:“温家在苍凉山建立狩女台有数十年之久,拐卖女子汇聚狩女台为猎物,温家勾结朝中大臣及其亲眷,在狩女台狩猎女子为乐,残害女子千名不止。 温太后先前为驻颜有术,以女子鲜血沐浴、血肉制香、精血制药,这些女子都是为温家所拐,太后为一己之容残害女子千名,桩桩件件、罄竹难书,还望皇上为我们做主。” 顾衍看着苏昭昭,问道:“你到底是谁?” “民女当年也只是一个被拐去狩女台的小姑娘,不甘受辱,带着狩女台的姐妹们重伤温仑。温仑见民女有几分胆魄,以民女家人做要挟,让民女以温家之女温雪的身份活了下来。 后来温家指使民女接近当时还是太子的顾长宜,就是为了蛊惑太子、离间太子与皇上和皇后的感情。” “那当日在夜宴上顾长宜为你自请废位的时候,你为何不说?” “当年邺王和邺王妃倾覆狩女台之时,皇上明知温家和温太后所为之事,不也同样没有深查下去吗?皇上当时有不得不压下这些事的苦衷,民女亦有不能开口的苦衷。 如今民女首告此事,也是希望皇上能够重查此事,还所有受害女子一个公道,以彰天恩。” 顾衍的眼中闪过危险之色:“你这是在威胁朕。” 苏昭昭俯首叩拜,而她身后的所有女子也同样跪地。 “皇上,民女并非是威胁,而是恳求。我们都是大历的子民,相信皇上当年压下此事是有难言之隐,如今温家已败,难道我们女子还是不能讨回自己的公道吗?” 在苏昭昭说完之后,所有女子同时叩首恳求:“请皇上还民女们公道。” 顾衍看向陆沅知和林子规,到了这个时候,他要是还看不出来眼前发生的事情是这两人安排的,他这皇位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坐下去了:“邺王、邺王妃,太后驻颜之案以及狩女台一案是你们负责的,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顾衍是想要将这件事的责任往陆沅知和林子规身上推,两人走到了苏昭昭身边,看向顾衍:“皇上,不管是太后驻颜一案还是狩女台一案,所有的罪证我们当年都是呈交给皇上的。皇上当年暗中处置了谁,从谁手里夺回了权力,您心里有数。 这两桩大案关乎大历数千女子的性命,她们的性命不是皇上与世家大族博弈的筹码,所以我们今日站在这里,希望皇上将此案公诸于众,惩治所有涉案官员,还受害女子一份公道。” 站在旁边的赫连浠听着这番话,眼中似乎有了光彩,这世间多有不公,但只要有人愿意为这份不公打抱不平,那黑暗总有被掀开的时候。 顾衍不解:“就为了这些女子?” “皇上,不仅仅是为了这些有幸从狩女台活着出来的女子,更是为了那些死在狩女台的女子,亦是为了整个大历百姓的平安。 您如今给不了这些女子公道,那大历的子民如何能相信您以后能给所有人公道?民心不稳,皇上的龙椅还能坐得稳吗?” 陆沅知的话彻底触怒了顾衍,他提着剑从台阶上走下来,剑指陆沅知:“你简直是大逆不道,难道你今天也要跟这些叛党一样忤逆朕吗?” “皇上可以杀了我,也可以杀了这些求公道的女子,甚至可以杀了我们在场的所有知情人。”陆沅知步步逼近顾衍,“龙椅从来不是一把冰冷的椅子,那是天下万民对你的信仰。你杀光了我们之后,龙椅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椅子,只有你一人的天下,那你还是天子吗? 君王所要承担的是天下万民的责任,而不仅仅是朝堂之上的权势争夺,当你的眼中只剩下权势的时候,就会彻底失去民心。失去了民心的帝王,纵然有再多的权利,还有谁会奉你为君呢?” 陆沅知言语犀利,她的眼睛很亮,似乎比天空的启明星还要耀眼。 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一种胆怯之意从顾衍的内心升起,他松开了手中握着的剑,剑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在这一次的对峙中,顾衍失败了。 陆沅知今日敢为这些人出头,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所以她敢问心无愧。 可顾衍不敢,其实在场之人,又有几人敢呢? 林疏月走下台阶,跪在了顾衍面前:“臣妾恳请皇上重查太后驻颜案以及狩女台一案。” 苏家人也在这时跪下:“臣附议。” 陆隽亦是如此:“臣附议。” 随着林疏月、苏家人和陆隽的表态之后,许多大臣一同跪下了:“臣等附议。” 顾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往后退了一步,他突然发现,那些依旧站在那里的大臣,都是曾经参与过狩女台一案的大臣。 此刻,他们一个个的面色灰败,曾经他们以为交出了自己手里的权力和金银,这件事就此揭过。 现在看来,他们的报应还是来了。 当顾衍意识到什么样的人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时候,他彻底心慌了,他的身边,难道只剩下这些弄权的小人了吗? “陆沅知,你可知将此案公之于众,将会给大历百姓带来多大的震荡?” “此等大案,自然会引发百姓震荡,但只有震荡吗?”陆沅知回道,“百姓从来不怕黑暗,他们害怕的是自己明明身处黑暗,却以为身在光明。皇上若是连一个真相都不敢给天下人,又如何担得起天下人的责任呢?” 顾衍转过身,一步步往台阶之上走去。 因为死的人太多,鲜血已经蔓延到了那一层层台阶之上。 顾衍踏着那些人的血,再次走上了高位,他回过身看着跪在下面的人,开口:“太后驻颜案以及狩女台之案交由苏御史主审,荀清俞和陆隽从旁协助,所有涉案之人,严惩不贷!” 听到这里,苏昭昭的心头一松,她抬头看向了站在所有人前面与顾衍对峙的陆沅知,她的背影单薄却始终挺拔,为她们撑起了一片天。 苏昭昭感觉脸上一片冰凉,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曾经的她,包括跪在自己身后的那些女子,都以为狩女台的事情不可能公之于众,她们这些活着的人永远都得不到公道,也看不到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可陆沅知做到了她们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不管走了多远、走了多久,陆沅知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初心…… 第451章 昏迷 顾衍下令将两案并审,苏昭昭等女子再度叩首谢恩。 顾衍望着苏昭昭:“苏昭昭,就算朕下令重审两案,你还是要回天牢。朕曾经的决定,永远不会更改。” 随着顾衍话音刚落,有两个将士上前将苏昭昭拉了起来,要把她带下去。 那些女子们想要阻拦,但是苏昭昭对着她们摇了摇头,任由那两个将士将她带了下去。 顾衍知道苏昭昭今天出现在这里,肯定有陆沅知和林子规的手笔,他最想看到的就是两人阻拦苏昭昭被带下去。 但是陆沅知和林子规并没有阻拦,顾衍的算计落空,他失了对这两人动手的机会。 苍凌的使臣们看似从头至尾都没有参与这件事,但他们的人早就混在了温家的私兵之中,想要帮着温家和沈观澜篡位。 此刻,看到温家和沈观澜落败,那些苍凌使臣们脸色微微一变,唯有坐在最前面的周宪还算是冷静。 顾衍看向周宪:“周大人,我们现在可以继续之前未说完的话了,荆楚十三州你们苍凌给不给?” 顾衍这话说的是一点都不委婉了,看来刚才两案并审的事情,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周宪看着地上的尸体,知道顾衍这是在威胁自己,若是他今天不同意,恐怕所有的使臣都无法活着离开这里,顾衍完全可以将他们的死推到沈观澜和温家头上。 “我们苍凌王很重视这次与大历的和谈,愿意割让荆楚十三州。”周宪的回答很迅速,生怕自己回答晚了,顾衍会没有耐心。 闻言,顾衍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那朕就派人前去接手荆楚十三州。今日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实在是不方便招待诸位使臣,等下次有机会,朕再设宴款待。” 听到顾衍这么说,周宪立刻带着使臣们起身,行礼告辞之后离开了。 等苍凌的使臣离开之后,陆沅知和林子规也同时告退。 顾衍盯着两人看了许久:“你们现在就要走?” “如今叛党初平,皇上想必还有诸多要事需要处理,本王和王妃就不在这里凑热闹了。” 林子规说完之后,顾衍开口道:“邺王妃,你别忘了镇远侯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牵扯到叛党,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皇上若是觉得身边无可用之人,我们可以为您去一趟镇远侯府,只是这最后能不能抓住镇远侯,我们可不负责。” 听着陆沅知推诿的话,顾衍还想说什么,陆沅知提醒道:“皇上与其在我们身上下功夫,还不如去查查看落棠阁的情况。” 陆沅知说完,就和林子规一起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顾衍只得说道:“来人,去将落棠阁的人带过来。” 说完,顾衍的目光在在场之人身上环视一圈,语气严厉,“今日恰逢叛乱,想来大家都受了惊吓,这几日就在宫中静养,等身体恢复了再回府。” 这身体什么时候恢复,还不是要看顾衍的意思。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听得出来顾衍这是让他们闭上嘴巴,日后离宫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安置了这些大臣,顾衍将目光投向了陆初带进来的那些女子,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你们也都回去,等案子审完,自然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很快,在御花园的人都被清走了,顾衍留下了陆隽来帮忙收拾残局。 一回头,顾衍看到了那些钊钥司的人,心中有些迟疑。 按照他的计划,今天这些人都会死在这场叛乱之中,但是出了太多的意外,顾衍想了想,还是放过了他们。 陆沅知和林子规没有死,那他现在就不能对钊钥司的人出手。 这样想着,顾衍的心中多了一丝憋屈。 就在这时,前去落棠阁抓苏棠的人回来了,只是他们并未将苏棠带回来,苏棠趁着宫中叛乱,唤出傀偶杀了看守落棠阁的人,已经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顾衍盛怒之下吐出了一口血。 今天的一切,看似是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很多事情终究还是没有如他的意。 苏棠的消失,是顾衍万万没有预料到的,他直觉,苏棠离开之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又是一个大麻烦。 突然,顾衍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往后倒去,丁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顾衍:“快请太医……” —— 镇远侯府 陆绥从后门偷偷摸摸地回来,他想趁着宫里还在乱着的时候,收拾东西跑路。 陆绥收拾了大量的金银细软,只是在离开院子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陆彦舟院子的方向。 思索片刻,陆绥还是转身跑向了陆彦舟那边。 陆绥进了陆彦舟的院子之后,一把将门推开,拉着陆彦舟就要跑:“彦舟,你快点跟我走。” 陆彦舟甩开了陆绥的手:“你干什么?” “彦舟,侯府完了,你要是现在不走,就走不掉了。” 听到这话,宿醉的陆彦舟一个激灵,当即就清醒了,先陆绥一步跨出了门,当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人时,陆彦舟眼中闪过杀意:“舒姨娘,你怎么来了?” 陆绥走出门,看到舒婉,声音严厉起来:“舒婉,你要是不想死就让开,自谋生路去。” 舒婉将自己身上背着的包袱拿了下来,然后走到了陆绥面前,将包袱递给了他:“侯爷,你匆忙之下收拾的东西怕是有疏漏,这是妾身为你准备的东西,你们一起带着。” 听到舒婉的话,陆绥的心中有些怀疑,但陆彦舟丝毫没有怀疑,直接从舒婉的手里将包袱抢了过来:“算你有点眼色,我们走。” 舒婉让开了路,一副乖顺的样子。 见状,陆绥就没有再怀疑,从舒婉面前经过。 突然,舒婉拿出了袖中藏着的匕首,直接捅进了陆绥的后腰。 陆绥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正好与舒婉满是怒火的双眸对视:“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对本侯动手。” 陆绥说着,就要伸手去打舒婉,而舒婉已经将匕首拔了出来,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扎进了他的胸膛:“陆绥,是你害死了我的荞荞,我要你为她偿命。” 陆绥直接摔在了地上,他看着状若疯魔的舒婉,心里突然就生出了惧意,他有些艰难地向陆彦舟求救:“彦舟,救我。” 看着陆绥如今的样子,陆彦舟一点没有犹豫,转身就跑了,生怕自己走晚了一步,舒婉会拔出匕首追上来把他也一起杀了。 第452章 惨死的陆绥 陆绥看着陆彦舟如此无情地离开,他的眼中充满了惊慌:“彦舟,我是你爹啊……” 而回应他的,是陆彦舟跑的越来越快的身影,直到彻底看不到陆彦舟的身影,陆绥扭过头看向舒婉,但是舒婉蹲下身直接拔出匕首,再一次刺进了陆绥的胸口。 “陆绥,在所有的子女中,你对陆彦舟是最看重的,你处处为了他考虑,应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他抛弃? 就因为你生而不管,我的荞荞才会在这府里受尽欺辱,都是因为你,她才会死的,你根本不配做父亲,不,你根本不配为人!” 舒婉越说越激动,她一次次地将匕首拔出来,又一次次地刺下去,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陆绥早就断了气,浑身都是伤口。 看着这一幕,舒婉放声大笑:“荞荞,为娘终于给你报仇了……” 就在这时,一个毒镖直接射向了舒婉。 舒婉看到了那射向自己的毒镖,但是她没有躲闪,反而伸展开了自己的双臂,迎接着死亡的到来。 从陆荞死的那一刻开始,舒婉的世界就坍塌了,为陆荞报仇是支撑舒婉活下去的全部动力,如今她亲手杀了陆绥,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就在毒镖即将刺中舒婉心口的时候,一枚银针横空出现,将那毒镖打开了。 陆沅知和林子规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幸好两人来的及时,救下了舒婉。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舒婉并没有活下来的喜悦。 陆沅知看向舒婉:“舒姨娘,我们救你,是因为你是陆荞的母亲,陆荞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难道你要让荞荞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吗?” 舒婉沉默了,一道女声恰好在这时响起:“还真是令人感动的母女情义。” 陆沅知下意识地看向来人,看着她提着陆彦舟的尸体走过来的模样,陆沅知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苏棠,我们终于见面了。” 苏棠将陆彦舟的尸体随手一扔,可以看得出来,她现在很愤怒:“你们都是我和侯爷的孩子,为什么就是不能保护好自己的父亲呢?” 听到陆沅知对她的称呼,舒婉有些傻眼了,眼前的人是那个早就“死”了的苏棠? 舒婉看向苏棠,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说自己跟苏棠长得相似了。 而苏棠在看到舒婉与自己相似的眉眼时,心中的愤怒更盛,她再次对着舒婉挥出了一个毒镖,林子规拔剑,随手将毒镖斩落在地。 “陆沅知,这个贱人杀死了你的父亲,你为什么要救她?” 陆沅知看了一眼已经死去没多久的陆绥,眼中没有一丝悲伤:“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苏棠再也忍不住了,拔出自己手中的剑直接杀向了陆沅知。 林子规正准备出手去拦,被陆沅知拉到了身后,随后,陆沅知接过了林子规手中的剑,冲上前去与苏棠对上了。 不过几招,苏棠就再也不敢轻视陆沅知,两人的剑锋相撞,苏棠看着眼前的陆沅知,眼中满是警告:“陆沅知,你当真要为了外人,与我为敌?” “在你的心中,只有陆绥,我们所有人对你而言都是外人。” 陆沅知再度出手,招招凌厉,苏棠根本不是陆沅知的对手,很快身上多处被划出了剑痕。 苏棠连退数步,正要召唤傀偶的时候,就听到了前院的动静,是朝廷派人来抓陆绥了。 见状,苏棠不再恋战,飞身而去。 看着苏棠离开,陆沅知并未去追,而是将手里的剑抛给了林子规,林子规接过之后,将剑送入剑鞘:“今天不杀了她?” “杀了她,苗道长和赫连浠的戏怎么唱下去?”陆沅知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而且我们替皇上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他不就得意了,我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 两人说话的时候,那些将士们已经冲了进来。 为首的将领见陆绥已死,直接让人将他的尸首抬了下去。 随后,他走到了陆沅知和林子规面前:“邺王、邺王妃,皇上下令查抄镇远侯府,还望二位早些离去,免得被牵涉其中。” 陆沅知转身看向舒婉:“舒姨娘,跟我们走。” 按理来说,舒婉是无法离开这里的,但陆沅知发了话,这为首的将领也就卖了个人情,放舒婉一同离开了。 走出了侯府的大门,舒婉回首看向那困住了自己多年的地方,眼中无不感慨:“原来走出这里,竟然这么简单。” “舒姨娘,以后这侯府困不住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这一刻,舒婉明白了陆沅知带自己离开侯府的意义:“其实你说得对,荞荞是希望我能好好地活下去的,我不该让她失望。她那么勇敢,我也不能懦弱。” “舒姨娘,你已经很勇敢了。” 三人从镇远侯府门口慢慢地走远了,苏棠出现在巷口的位置,她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眼中满是恨意。 这些人竟然敢杀了夫君,她一定会让这些人血债血偿! —— 皇宫中,顾衍的寝殿中众多太医愁眉苦脸地进进出出,林疏月在外头等着,她并没有去询问这些太医,顾衍的情况如何。 看这些人的样子,林疏月就知道顾衍还没有醒过来。 就在众多太医对顾衍的昏迷束手无策的时候,苗道长来了,他只是喂顾衍吃了一颗丹药,顾衍便悠悠转醒了。 顾衍醒了之后,挥手让殿内的人都下去了,只留下了苗道长。 “道长,朕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皇上这次是怒急攻心,只要配合吃药,一定能早日康复。” 顾衍可以感觉到,自己这次昏迷醒来,身体愈发地沉重了:“苗道长,朕还能相信你吗?” 苗道长跪在了地上:“皇上,贫道检举温家谋逆,只是希望皇上能够平安。” 顾衍盯着苗道长,良久,问了一句:“为什么选朕?朕记得,当初是温家将你送到朕身边的。” “皇上,贫道自入宫以来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您的恩赏,怎么敢做那忘恩负义之事? 而且贫道也想要活着,温家若是得势,一定不会让贫道活着的,只有追随皇上,贫道才有活路。” 听到苗道长这般说,顾衍的心中对他的怀疑少了几分:“你只要调理好朕的身体,朕就能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苗道长叩首谢恩:“贫道多谢皇上。” 只是他低垂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阴险的笑容…… 第453章 空手套白狼 在顾衍养病期间,温太后驻颜之案与狩女台一案也有了结果。 狩女台一案,温家主使,但参与者众多,如今温言礼死了,但温家的其他人都被判斩立决。而曾经参与过狩猎的官员视情节轻重定罪,案情严重的与温家同罪,最轻的也是举族流放,后五代不得入官场。 荀清俞将案件的审判结果回禀顾衍,顾衍点了点头:“就按照你们说的去办。只是这样一来,朝中会空出不少官位,你身为翰林院学士,官员的选拔任用记得呈上一份奏疏来。” “是。”荀清俞应下之后,顾衍问道:“狩女台之案已经有了结果,那太后的案子呢?” “回皇上,按照规矩,太后当处死刑。” 这个回答在顾衍的意料之中:“你们不敢判?” 荀清俞沉默了,但他的意思显而易见,顾衍叹了一口气:“太后到底是朕的生母,朕身为人子,该去看她最后一眼。” 闻言,荀清俞心中松了一口气,太后那边顾衍亲自过去处置,他也就省的为难了。 见两桩案子回禀完毕,一直站在旁边的陆隽开口了:“皇上,温家和沈观澜的谋逆案已经有了结果,温家都是死刑。陆绥和他的大儿子陆彦舟已死,陆书珩也处以死刑,陆家其他族人判处流放,但沈家那边臣有些为难。” 此刻,陆隽心中满是庆幸,幸好他站对了队伍,否则纵然他这一房分家离开侯府,也会被牵连判处流放之刑。 但这一次,他不仅保全了二房的所有人,甚至还趁此机会入了皇帝的眼,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他先前斗胆想保住陆初,顾衍都同意了,以后陆初就是他们二房的女儿。 “说来听听。” “沈家的人确实不知道沈观澜的计划,而且我们在去公主府搜查的时候发现了沈珈音,她和沈千檀在阻止沈观澜谋逆之举中有功,后沈珈音又检举了胡程桉,微臣只能暂时先扣押了沈家之人。” “北境那边的交接顺利吗?”顾衍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回皇上,北境那边的交接很顺利,驻守北境的沈家人都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沈轻白也跟朕上疏回京请罪,你觉得朕该让他回京吗?” 这个问题,陆隽不敢回答,因为他猜不到顾衍心中所想。 见陆隽不回答,顾衍看向了荀清俞:“荀大人,你觉得呢?” “皇上,微臣觉得沈观澜一人之罪,殃及全族确实有些不妥,毕竟沈家之中也有有功之人。微臣觉得可以让沈轻白先回京,再做决定。” 荀清俞当然看出了顾衍想要保沈轻白的意思,毕竟现在朝堂智商高确实缺武将。 沈家那些原本驻守东境的人不能再用,荀清俞猜测,他会将沈家的其他人都困在京中作为人质,最终还是会让沈轻白去驻守边境。 沈观澜不在乎沈家那些人的生死,但沈轻白在乎。 “沈老将军回京之后,带他来见朕,沈家人都先扣押,暂不处置。” “是。” 荀清俞原本想要退下,顾衍又说道:“荀大人,如今丞相一位空缺,你若是官员任职办得好,你就是下一任的丞相。” 荀清俞连忙叩谢皇恩,随后跟陆隽一同退出了寝殿。 出了殿门之后,陆隽向荀清俞道喜,荀清俞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喜色:“将军,丞相这个位置可不好坐。” “荀大人是聪明人,不是我们这种武夫比得上的,若是荀大人都坐不稳丞相的位置,这朝堂之上还能找出第二个人吗?” 陆隽这是在跟荀清俞示好,荀清俞自然是听出了他的意思。 突然,荀清俞看到陆沅知和林子规往这边走来,他笑了一下:“其实将军的身边有一个更聪明的人,只要跟着她的路走,将军后半生的荣华安稳都不用忧愁了。” 陆隽听懂了荀清俞的意思,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直到两人走近了,陆隽和荀清俞上前主动行礼。 “荀大人和二叔是刚从里面出来?” 陆隽点了点头:“皇上召见你们,莫不是为了苏棠的事情?” “皇上现在最担忧的就是苏棠的行踪,他抓不到人,我和邺王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陆隽看得出两人现在是有恃无恐,顾衍是不能对他们如何了:“你们先进去,我和荀大人就先走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和林子规一起走进了寝殿。 看到两人进来,顾衍并没有什么好脸色:“苏棠那边,你们还是没有消息吗?” “皇上什么时候将苏棠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了?”陆沅知反问,“而且皇上已经将钊钥司从我的手中收回去了,我手里哪里还有人办事?” 顾衍看向林子规:“邺王手里也没有人?” “皇上,本王是临襄的邺王,并非大历的王爷,皇上想要让本王办事,总得付出点什么?” 顾衍提醒道:“林子规,你别忘了你姓林!” “皇上,本王与父亲不同,他对大历忠心耿耿,但本王来到大历之后经历了什么,皇上你很清楚。本王没有与温家和沈观澜合谋倾覆了你的皇位,已经是本王大度了。” “朕已经重审了驻颜之案和狩女台一案,你们也该退一步了?” 听到顾衍这么说,陆沅知脸色微变:“皇上,你重审这两桩案子并非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大历的百姓,为了你自己的江山社稷。 皇上,我们曾经为你做了多少事情,你一清二楚,如今你想我们为你继续办事,却连钊钥司都想算计到你手里,如此空手套白狼,未免有些过分了。” 陆沅知话说的直白,顾衍盯着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当了邺王妃就如此放肆,看来还是朕之前对你太好了。 苏棠对陆绥的心意你应当很清楚,就算你不去解决她,她也会先来解决你。你去抓苏棠,不仅仅是帮朕,也是在帮你自己。” “皇上如此体恤,我感念在心,不过我很确定,苏棠杀不了我,但是她未必杀不了皇上。”陆沅知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皇上还是要想想清楚,用什么筹码才能让我和邺王为你办事。” 顾衍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陆沅知直接告退,和林子规一同离开了。 顾衍有些无奈地靠在了软枕上,随后将丁忠唤了进来:“为朕更衣,朕去见一见太后。” 第454章 沈家的后路 温太后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少天了,她所处的暗室伸手不见五指,长时间被困在这种地方,她已经要疯了。 终于,暗室的门被打开,温太后先是被外面透进来的光芒刺了眼睛,等反应过来之后,她有些贪婪地看着外面的阳光。 丁忠扶着顾衍走进了暗室,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太监,有一个太监的手里正捧着白绫。 看到这一幕,温太后慌了,她几乎是爬到了顾衍的脚边,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皇上,哀家是你的生母啊,你不能杀我。” 顾衍一脚将温太后踢开:“是你先要杀朕,朕只能杀你。” 温太后依旧苦苦哀求:“哀家是被温岚蛊惑,才会帮着他们谋逆,你要相信哀家,哀家是不想害你的。” “太后这话说的,自己相信吗?”顾衍嘲讽道。 “你若是杀了哀家,你让大历的臣民如何看待你?” “太后你知道驻颜案被公之于众之后,百姓们是什么反应吗?”顾衍冷冷地说道,“他们都恨不得生啖你的血肉,朕杀了你,也是民心所向。” 温太后摇了摇头,她不停地往后缩:“不会的、不会的……” “太后,朕今日来送你最后一程,也算是尽了与你的母子情意。”顾衍抬手示意身后的太监动手。 那几个太监立刻拿着白绫上前,而顾衍则是在丁忠的搀扶下退出了暗室。 站在暗室门口,顾衍听着里面的动静,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儿,那几个太监走了出来:“皇上,已经办妥了。” 顾衍的余光扫过里面,看到了温太后死后狰狞的面孔,点了点头:“太后罪孽深重,死后不葬皇陵,秘密发丧。” “是。” 在回去的路上,顾衍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心口也越来越难受,他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落在了地上。 丁忠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皇上,宣太医。” 顾衍摇了摇头,他最近的头疾发作次数越来越少,但是他感觉自己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大,而他每一次情绪波动都会让他心口不顺,导致吐血。 所有人对他的病情都是束手无策,只能静心养病。 可是现在的他,如何能够静心? 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去操心。 “回去。” 见状,丁忠也没有强求,继续扶着顾衍往回走去…… —— 雍华宫 苗道士为赫连浠诊脉之后,脸上多了喜色:“你肚子里的孩子,快满三个月了,等过了三个月,这一胎就算是稳了。” 与苗道士的喜悦相比,赫连浠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苍凌的使臣们回去的路上如何了?” “棠夫人已经将他们全部截杀,那些使臣久不回国,苍凌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赫连浠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皇上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他撑不了多久,等他死了,这大历的天下不就是我们的了吗?” 赫连浠心中有些担忧:“但是皇后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这段时间我一直找机会对九皇子下手,他将九皇子保护的太好了,根本没有机会。” 苗道士对林疏月倒是没有什么警惕心:“一个后宫女人罢了,只要我们掌控了皇宫的局势,到时候就先杀了皇后和九皇子,只要你腹中的孩子是皇上唯一的继承人就足够了。” 赫连浠点了点头,苗道士站起身,“贫道先走了,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派人来知会一声,你腹中的孩子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苗道士离开之后,星回和晚冬走进来,她们不由地为赫连浠抱屈:“这苗道长的眼中只有您腹中的孩子,这样的人我们能相信吗?” 赫连浠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本宫当然知道他想要什么,用一个孩子能换来本宫想要的东西,很值。” 星回有些踟蹰地问道:“可是苍凌王那边会为了使臣的消失,对大历出兵吗?苍凌王连荆楚十三州都能让出来,又怎么会顾念那些使臣的死活呢?” 赫连浠嘴角勾出了一抹弧度:“他当然不会顾念那些使臣的死活,但他在乎荆楚十三州。大历派去接管荆楚十三州的人还在路上,一切未定,本宫将使臣失踪的把柄交到他手里,你觉得他会不会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 “可这样一来,大历会不会继续对苍凌出兵?” “那个时候,顾衍应该已经死了,正值改朝换代的时候,有谁还会顾得上苍凌?届时,苍凌不仅可以保得住荆楚十三州,大历也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听着赫连浠的话,星回和晚冬的脸上都出现了笑意…… 温太后和狩女台的案子被百姓知晓之后,确实在民间掀起了千层浪。 但是荀清俞的判案动作很迅速,百姓们在知道所有犯案之人都被处罚,就连太后都未曾幸免过后,也就没有出现闹事的情况。 毕竟皇上连自己的生母都没有包庇,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再愤恨于此案,又能怎么办呢? 顾衍特意从户部批了一笔银子给了善堂,以妥善安置那些狩女台的幸存之人。 顾衍此举,确实安了不少百姓的心。 沈家的男子从东境回来之后也被收押在天牢之中,唯有沈老将军进宫面圣了。 沈老将军在面圣之后,也被关进了大牢,只是当天晚上,沈老将军就在天牢中自杀了。 因着沈老将军的死,顾衍并未将沈观澜之事迁怒到沈家其他人身上。 这种谋逆案,原本就是要牵连全族的,但沈珈音和沈千檀检举有功,沈家又有开国之功,顾衍还是网开一面了。 沈家的其他人都被放了回去,沈轻白为祖父办了丧事之后,也应召入宫。 站在顾衍寝殿前,沈轻白心情很复杂,他清楚祖父的死,是皇上和祖父的一场交易,祖父是用自己的死换来了沈家其他人的生。 沈轻白最终还是走进了寝殿,此时天气渐冷,但还没有到用暖炉的时候,可顾衍的殿内已经升起了暖炉,沈轻白刚刚走进去,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意。 “罪臣参见皇上。”沈轻白上前行礼。 顾衍正坐在榻上看折子,他见沈轻白来了,便将折子放下了:“沈老将军的后事办完了?” “是。” “你怨朕?” 听到这个问话,沈轻白的后背立刻出了一层汗,他跪在了地上,回道:“皇上没有因为四叔的事情牵连沈家其他人,罪臣已经感激在心、无以回报。” 顾衍轻笑一声:“你知道沈老将军为什么自愿赴死吗?” “罪臣不知。” “是为了你。”顾衍顿了一下,“沈家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不得再入仕,且永生不得离开京城半步。朕答应了沈老将军,沈家的事情不会影响你的仕途,所以你应该明白自己身上承担了什么。” 第454章 沈家的后路 温太后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少天了,她所处的暗室伸手不见五指,长时间被困在这种地方,她已经要疯了。 终于,暗室的门被打开,温太后先是被外面透进来的光芒刺了眼睛,等反应过来之后,她有些贪婪地看着外面的阳光。 丁忠扶着顾衍走进了暗室,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太监,有一个太监的手里正捧着白绫。 看到这一幕,温太后慌了,她几乎是爬到了顾衍的脚边,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皇上,哀家是你的生母啊,你不能杀我。” 顾衍一脚将温太后踢开:“是你先要杀朕,朕只能杀你。” 温太后依旧苦苦哀求:“哀家是被温岚蛊惑,才会帮着他们谋逆,你要相信哀家,哀家是不想害你的。” “太后这话说的,自己相信吗?”顾衍嘲讽道。 “你若是杀了哀家,你让大历的臣民如何看待你?” “太后你知道驻颜案被公之于众之后,百姓们是什么反应吗?”顾衍冷冷地说道,“他们都恨不得生啖你的血肉,朕杀了你,也是民心所向。” 温太后摇了摇头,她不停地往后缩:“不会的、不会的……” “太后,朕今日来送你最后一程,也算是尽了与你的母子情意。”顾衍抬手示意身后的太监动手。 那几个太监立刻拿着白绫上前,而顾衍则是在丁忠的搀扶下退出了暗室。 站在暗室门口,顾衍听着里面的动静,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儿,那几个太监走了出来:“皇上,已经办妥了。” 顾衍的余光扫过里面,看到了温太后死后狰狞的面孔,点了点头:“太后罪孽深重,死后不葬皇陵,秘密发丧。” “是。” 在回去的路上,顾衍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心口也越来越难受,他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落在了地上。 丁忠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皇上,宣太医。” 顾衍摇了摇头,他最近的头疾发作次数越来越少,但是他感觉自己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大,而他每一次情绪波动都会让他心口不顺,导致吐血。 所有人对他的病情都是束手无策,只能静心养病。 可是现在的他,如何能够静心? 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去操心。 “回去。” 见状,丁忠也没有强求,继续扶着顾衍往回走去…… —— 雍华宫 苗道士为赫连浠诊脉之后,脸上多了喜色:“你肚子里的孩子,快满三个月了,等过了三个月,这一胎就算是稳了。” 与苗道士的喜悦相比,赫连浠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苍凌的使臣们回去的路上如何了?” “棠夫人已经将他们全部截杀,那些使臣久不回国,苍凌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赫连浠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皇上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他撑不了多久,等他死了,这大历的天下不就是我们的了吗?” 赫连浠心中有些担忧:“但是皇后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这段时间我一直找机会对九皇子下手,他将九皇子保护的太好了,根本没有机会。” 苗道士对林疏月倒是没有什么警惕心:“一个后宫女人罢了,只要我们掌控了皇宫的局势,到时候就先杀了皇后和九皇子,只要你腹中的孩子是皇上唯一的继承人就足够了。” 赫连浠点了点头,苗道士站起身,“贫道先走了,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派人来知会一声,你腹中的孩子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苗道士离开之后,星回和晚冬走进来,她们不由地为赫连浠抱屈:“这苗道长的眼中只有您腹中的孩子,这样的人我们能相信吗?” 赫连浠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本宫当然知道他想要什么,用一个孩子能换来本宫想要的东西,很值。” 星回有些踟蹰地问道:“可是苍凌王那边会为了使臣的消失,对大历出兵吗?苍凌王连荆楚十三州都能让出来,又怎么会顾念那些使臣的死活呢?” 赫连浠嘴角勾出了一抹弧度:“他当然不会顾念那些使臣的死活,但他在乎荆楚十三州。大历派去接管荆楚十三州的人还在路上,一切未定,本宫将使臣失踪的把柄交到他手里,你觉得他会不会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 “可这样一来,大历会不会继续对苍凌出兵?” “那个时候,顾衍应该已经死了,正值改朝换代的时候,有谁还会顾得上苍凌?届时,苍凌不仅可以保得住荆楚十三州,大历也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听着赫连浠的话,星回和晚冬的脸上都出现了笑意…… 温太后和狩女台的案子被百姓知晓之后,确实在民间掀起了千层浪。 但是荀清俞的判案动作很迅速,百姓们在知道所有犯案之人都被处罚,就连太后都未曾幸免过后,也就没有出现闹事的情况。 毕竟皇上连自己的生母都没有包庇,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再愤恨于此案,又能怎么办呢? 顾衍特意从户部批了一笔银子给了善堂,以妥善安置那些狩女台的幸存之人。 顾衍此举,确实安了不少百姓的心。 沈家的男子从东境回来之后也被收押在天牢之中,唯有沈老将军进宫面圣了。 沈老将军在面圣之后,也被关进了大牢,只是当天晚上,沈老将军就在天牢中自杀了。 因着沈老将军的死,顾衍并未将沈观澜之事迁怒到沈家其他人身上。 这种谋逆案,原本就是要牵连全族的,但沈珈音和沈千檀检举有功,沈家又有开国之功,顾衍还是网开一面了。 沈家的其他人都被放了回去,沈轻白为祖父办了丧事之后,也应召入宫。 站在顾衍寝殿前,沈轻白心情很复杂,他清楚祖父的死,是皇上和祖父的一场交易,祖父是用自己的死换来了沈家其他人的生。 沈轻白最终还是走进了寝殿,此时天气渐冷,但还没有到用暖炉的时候,可顾衍的殿内已经升起了暖炉,沈轻白刚刚走进去,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意。 “罪臣参见皇上。”沈轻白上前行礼。 顾衍正坐在榻上看折子,他见沈轻白来了,便将折子放下了:“沈老将军的后事办完了?” “是。” “你怨朕?” 听到这个问话,沈轻白的后背立刻出了一层汗,他跪在了地上,回道:“皇上没有因为四叔的事情牵连沈家其他人,罪臣已经感激在心、无以回报。” 顾衍轻笑一声:“你知道沈老将军为什么自愿赴死吗?” “罪臣不知。” “是为了你。”顾衍顿了一下,“沈家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不得再入仕,且永生不得离开京城半步。朕答应了沈老将军,沈家的事情不会影响你的仕途,所以你应该明白自己身上承担了什么。” 第455章 意图苍凌 沈轻白听懂了顾衍的言外之意,他的身上背负着沈家所有人的期待,所以他以后不能再随心所欲,为了沈老将军的期待,他必须为大历尽心尽力。 看着沈轻白一脸沉重的模样,顾衍继续说道:“沈观澜的事情应该给了你一个教训,你要铭记在心,你应该也不希望沈家留在京城中的那些人为了你而死?” 这一刻,沈轻白只觉得跪在地上的双膝都麻木了,沈家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他一人身上,他能担得起祖父的期待吗,能担得起沈家所有人的未来吗? 但不管沈轻白心中是怎么想的,在顾衍面前他都不能露怯,否则沈家的人将再无生路。 沈轻白叩首:“皇上愿意给沈家其他人一个机会,罪臣感激不尽,必将为皇上肝脑涂地,为大历死而后已。” 顾衍微微颔首:“起来,沈观澜之罪朕既然不牵连沈家其他人,以后你莫要以罪臣自称。” “臣多谢皇上。” 看着沈轻白起身,顾衍说道:“你过两日就去西境,西境那边只有苏少禹,朕还是不放心。” “是。” 沈轻白应承之后就退下了,在他即将走出殿门的时候,顾衍的声音再度响起:“沈轻白,你是沈家人最后的机会,你莫要再让朕失望了。” 沈轻白脚步微顿:“臣定然不会让皇上失望。” 沈轻白离开之后,顾衍神色一松,想来今天敲打过后,未来的几年之内,沈轻白都不会敢生出什么异心来。 至于几年之后,他就未必要再用沈轻白了。 而沈轻白在走出宫门之后,他的脚步愈发地沉重,突然,他想起了祖父办丧事,陆沅知和林子规私下来悼念祖父时对他说的话。 “沈轻白,沈老将军用他的命为你换来是时间,你若是把握不住这个时间,那以后还是会被皇上舍弃。 所以沈家这一次要站在谁的那一边,沈轻白你要为沈家做出决定,毕竟这关乎整个沈家的生路。 你要记住,只有你的身上有无法抹去的价值,才能让皇上无法动你,也不能再提起沈观澜的这桩旧事,沈家才能重新活过来。” 那个时候的沈轻白还不明白陆沅知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今天被顾衍召见过后,沈轻白突然就明白了陆沅知的意思。 顾衍今天的言语之中看似是对他倚重,但沈轻白看出了其中的威胁,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忠心,只是想要利用自己。 等到顾衍不需要自己之后,不仅自己会被丢掉,整个沈家都会被丢掉。 所以自己这一次该怎么选呢,怎么样才能有让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价值呢? 或许自己该去邺王府拜访一下了。 沈轻白是在深夜偷偷去敲了邺王府的后门,他刚刚敲了一下,门就开了,是花照鸿在等着他:“跟我进来。” 见状,沈轻白就知道自己的到来已经被人预料到了。 花照鸿领着沈轻白进了待客的花厅,陆沅知和林子规正坐在里面品茶。 见沈轻白进来,林子规也为他倒了一杯茶:“本王最近在学烹茶之道,沈小将军尝一尝这茶的味道如何。” 沈轻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入口微涩,但回味甘甜,邺王殿下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听着沈轻白的夸赞,林子规笑了一下:“愿沈小将军如此茶一般,现在的苦只是暂时的,未来都是甜。” “邺王殿下就莫要打趣微臣了,今日皇上已经召见了微臣,殿下和王妃有什么指点吗?” “沈小将军从西境回来,可曾听到苍凌使臣回国的消息?” 闻言,沈轻白的神色一变,苍凌使臣的消息他确实很久没有听到了,但他驻守西境,不应该听不到苍凌使臣回国的消息。 “难道是苍凌那边又有动作了?” “或许是在大历的赫连浠动的手呢?” 沈轻白面露诧异:“她在宫里,皇上必然会对她严加看管,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搞事?”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赫连浠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将荆楚十三州让给大历,所以她派人截杀了那些使臣,想要借此事拖延大历交接荆楚十三州的时间。” “她就算是拖延的了一时半会儿,又能如何呢?”沈轻白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好似醍醐灌顶一般,赫连浠如此自信,那只有一个原因,顾衍撑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想到自己今天去见顾衍时所见的场景,他后知后觉,顾衍病的似乎很重。 “所以你们已经知道了赫连浠的计划,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她呢?”沈轻白不解。 “她不动手,大历只能得到荆楚十三州,她动了手,大历或许能将整个苍凌趁机打下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想到能够拿下苍凌,沈轻白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开始热起来了,随即,他就意识到了现实的问题:“皇上未必会同意这等冒险之举。” “所以就看沈小将军的选择了。” “可光凭西境军,未必能够攻下苍凌。” “若是有人襄助呢?” 陆沅知敢这么说,那必然是已经有了后手,沈轻白没有细问,而是直接说道:“若是有人襄助,通过荆楚十三州我们必然能够拿下整个苍凌。” “所以只要苍凌那边用使臣失踪的借口拖延交接荆楚十三州之事,开战的借口不是也送到我们的手里了吗,毕竟是苍凌毁约在先。” 若是能够攻下苍凌,沈轻白的功绩将不可抹杀,将来谁要动他、动沈家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沈轻白看向陆沅知和林子规:“沈家出了沈观澜这样的人,你们就不担心我办不到吗?” “沈家不是沈观澜一个人的家,满朝文武,但凡是人数众多的家族,有谁敢保证自己族中之人皆无私心?沈家有沈观澜,也有沈千檀,也有你,不是吗?” 这番话说到了沈轻白的心中,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有人相信沈家,相信他,这就足够了。 “王妃、殿下,这次回西境微臣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与面对顾衍的沉重相比,此刻的沈轻白语气中满是坚定。 “沈轻白,你这次不是为了我们,是为了你自己、为了沈家,更是要为整个大历拔除苍凌这个威胁。” 这一瞬间,沈轻白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陆沅知和林子规的事情总是那么顺利了,因为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第455章 意图苍凌 沈轻白听懂了顾衍的言外之意,他的身上背负着沈家所有人的期待,所以他以后不能再随心所欲,为了沈老将军的期待,他必须为大历尽心尽力。 看着沈轻白一脸沉重的模样,顾衍继续说道:“沈观澜的事情应该给了你一个教训,你要铭记在心,你应该也不希望沈家留在京城中的那些人为了你而死?” 这一刻,沈轻白只觉得跪在地上的双膝都麻木了,沈家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他一人身上,他能担得起祖父的期待吗,能担得起沈家所有人的未来吗? 但不管沈轻白心中是怎么想的,在顾衍面前他都不能露怯,否则沈家的人将再无生路。 沈轻白叩首:“皇上愿意给沈家其他人一个机会,罪臣感激不尽,必将为皇上肝脑涂地,为大历死而后已。” 顾衍微微颔首:“起来,沈观澜之罪朕既然不牵连沈家其他人,以后你莫要以罪臣自称。” “臣多谢皇上。” 看着沈轻白起身,顾衍说道:“你过两日就去西境,西境那边只有苏少禹,朕还是不放心。” “是。” 沈轻白应承之后就退下了,在他即将走出殿门的时候,顾衍的声音再度响起:“沈轻白,你是沈家人最后的机会,你莫要再让朕失望了。” 沈轻白脚步微顿:“臣定然不会让皇上失望。” 沈轻白离开之后,顾衍神色一松,想来今天敲打过后,未来的几年之内,沈轻白都不会敢生出什么异心来。 至于几年之后,他就未必要再用沈轻白了。 而沈轻白在走出宫门之后,他的脚步愈发地沉重,突然,他想起了祖父办丧事,陆沅知和林子规私下来悼念祖父时对他说的话。 “沈轻白,沈老将军用他的命为你换来是时间,你若是把握不住这个时间,那以后还是会被皇上舍弃。 所以沈家这一次要站在谁的那一边,沈轻白你要为沈家做出决定,毕竟这关乎整个沈家的生路。 你要记住,只有你的身上有无法抹去的价值,才能让皇上无法动你,也不能再提起沈观澜的这桩旧事,沈家才能重新活过来。” 那个时候的沈轻白还不明白陆沅知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今天被顾衍召见过后,沈轻白突然就明白了陆沅知的意思。 顾衍今天的言语之中看似是对他倚重,但沈轻白看出了其中的威胁,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忠心,只是想要利用自己。 等到顾衍不需要自己之后,不仅自己会被丢掉,整个沈家都会被丢掉。 所以自己这一次该怎么选呢,怎么样才能有让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价值呢? 或许自己该去邺王府拜访一下了。 沈轻白是在深夜偷偷去敲了邺王府的后门,他刚刚敲了一下,门就开了,是花照鸿在等着他:“跟我进来。” 见状,沈轻白就知道自己的到来已经被人预料到了。 花照鸿领着沈轻白进了待客的花厅,陆沅知和林子规正坐在里面品茶。 见沈轻白进来,林子规也为他倒了一杯茶:“本王最近在学烹茶之道,沈小将军尝一尝这茶的味道如何。” 沈轻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入口微涩,但回味甘甜,邺王殿下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听着沈轻白的夸赞,林子规笑了一下:“愿沈小将军如此茶一般,现在的苦只是暂时的,未来都是甜。” “邺王殿下就莫要打趣微臣了,今日皇上已经召见了微臣,殿下和王妃有什么指点吗?” “沈小将军从西境回来,可曾听到苍凌使臣回国的消息?” 闻言,沈轻白的神色一变,苍凌使臣的消息他确实很久没有听到了,但他驻守西境,不应该听不到苍凌使臣回国的消息。 “难道是苍凌那边又有动作了?” “或许是在大历的赫连浠动的手呢?” 沈轻白面露诧异:“她在宫里,皇上必然会对她严加看管,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搞事?”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赫连浠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将荆楚十三州让给大历,所以她派人截杀了那些使臣,想要借此事拖延大历交接荆楚十三州的时间。” “她就算是拖延的了一时半会儿,又能如何呢?”沈轻白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好似醍醐灌顶一般,赫连浠如此自信,那只有一个原因,顾衍撑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想到自己今天去见顾衍时所见的场景,他后知后觉,顾衍病的似乎很重。 “所以你们已经知道了赫连浠的计划,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她呢?”沈轻白不解。 “她不动手,大历只能得到荆楚十三州,她动了手,大历或许能将整个苍凌趁机打下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想到能够拿下苍凌,沈轻白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开始热起来了,随即,他就意识到了现实的问题:“皇上未必会同意这等冒险之举。” “所以就看沈小将军的选择了。” “可光凭西境军,未必能够攻下苍凌。” “若是有人襄助呢?” 陆沅知敢这么说,那必然是已经有了后手,沈轻白没有细问,而是直接说道:“若是有人襄助,通过荆楚十三州我们必然能够拿下整个苍凌。” “所以只要苍凌那边用使臣失踪的借口拖延交接荆楚十三州之事,开战的借口不是也送到我们的手里了吗,毕竟是苍凌毁约在先。” 若是能够攻下苍凌,沈轻白的功绩将不可抹杀,将来谁要动他、动沈家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沈轻白看向陆沅知和林子规:“沈家出了沈观澜这样的人,你们就不担心我办不到吗?” “沈家不是沈观澜一个人的家,满朝文武,但凡是人数众多的家族,有谁敢保证自己族中之人皆无私心?沈家有沈观澜,也有沈千檀,也有你,不是吗?” 这番话说到了沈轻白的心中,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有人相信沈家,相信他,这就足够了。 “王妃、殿下,这次回西境微臣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与面对顾衍的沉重相比,此刻的沈轻白语气中满是坚定。 “沈轻白,你这次不是为了我们,是为了你自己、为了沈家,更是要为整个大历拔除苍凌这个威胁。” 这一瞬间,沈轻白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陆沅知和林子规的事情总是那么顺利了,因为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第456章 开始收网 沈轻白没有在京城久留,沈老将军丧事办完后的第三天,沈轻白就踏上了回西境的路。 沈家的其他人算是暂时摆脱了牢狱之灾,不过他们是无法离开京城的。 胡程桉参与沈观澜谋反之事,在定罪之前,顾衍就准许了沈珈音与他和离,如今胡程桉问斩,而沈珈音则是回了沈家。 沈家众人见局势不明,对沈珈音和离归来总是有些不安,甚至想要将大房赶出去。 还是沈千檀出面,告知沈家其他人,若非沈珈音首告沈观澜有功,沈家如今就是灭顶之灾。 承了沈珈音的这份情,沈家人对她不敢再有异议。 沈珈音见众人不再说话,就先一步离开了,沈千檀追出去,就看到沈珈音独自坐在只剩下残荷的池塘边。 “珈音姐姐。”沈千檀走到她的身后,喊了一声。 沈珈音看着那一池子的残荷,有感而发:“咱们沈家现在的境况,跟这些枯败的荷叶有什么二致呢?” “荷叶盛一季,一季后枯败,但来年依旧会盛开。这世间,能有什么花是长盛不败的呢?要么做那永不褪色的常青树,要么做盛开一时的花,有人选前者,自然也有选后者,没有对错。” 若是以前,沈珈音会选盛开一时的花,毕竟风光无限。 可是现在的她,经历了这么多,会选择成为一棵默默无闻的常青树,虽然不受人瞩目,但可以坚毅地活下去。 “千檀,你怎么选呢?” “珈音姐姐,沈家如今人人自危,轻白哥哥暂时保得住沈家人的生,但沈家再这样下去,哪里还有生存的银钱?” 很难以想象,如今的沈家最棘手的是银钱的问题。 因为沈观澜的事情,沈家当时所有的田铺庄子都被封了,如今虽然解封,但大家都不敢再经营起来。 毕竟沈家已经出了两次事,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三次呢? 这种时候,谁敢触沈家这个霉头? 再这样坐吃山空下去,沈家的这些人早晚得饿死。 所以沈千檀已经做好了经营那些田铺庄子的准备,沈珈音听出了沈千檀的意思:“我帮你一起。” 如今沈家的男儿回京,但他们还不如几个晚辈坚强,沉浸在沈观澜谋逆、沈老将军去世的噩耗中不能自拔。 尤其是沈仲和沈瑞,身为沈老将军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本该在这个时候承担起沈家的责任,可他们每日只知道酗酒、怨老天爷不公平。 想到有沈仲这样的父亲,沈珈音心里都有些羞愧。 “你当真要跟我一起?”沈千檀再次确认。 沈珈音点头:“我很确定,这一次,我不想再依靠别人活着了,我要靠自己而活。” “你们也带上我呗。”沈恒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沈千檀转过身,看到是父亲来了,有些惊讶:“爹?” 沈恒走到了两人身边,说道:“大哥和二哥在东境时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他们原本已经从那桩私藏古姜余孽的案子打击中缓过来了,转眼间又出了事,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你们再给他们一点时间,我们沈家一定能重新站起来的。 我们几个人,先打好头阵,以后怎么说,也得是沈家的功臣?” 沈恒的最后一句话是故意说笑,沈珈音和沈千檀笑过之后心中的沉重少了几分,事在人为,沈家能爬起来一次,也能爬起来两次! —— 自沈轻白离开之后,顾衍一直在等着荆楚十三州的消息,只是他并没有等到大历派过去的官员接手荆楚十三州,反倒是等来了苍凌那边质问使臣失踪的事情。 顾衍并不相信使臣失踪,只当是苍凌那边在借故拖延时间,愤怒之下,他将赫连浠宣召进殿,没想到才问了几句话,赫连浠就晕了过去。 太医诊断之后,发现赫连浠是怀孕了,且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顾衍已经失去了几个皇子,如今看到赫连浠有孕,到底还是没有为难她,只让宫人将她送回雍华宫安心养胎。 而苍凌那边也再度传来消息,只说等查清楚使臣之事与大历无关,自然会将荆楚十三州割让给大历。 看到这封来信,顾衍气的直接扔了出去,他正想说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被针刺一般地疼,所幸苗道长一直在陪着他,立刻给他吃药安神,他的头疼才缓解了一些。 “皇上,贫道不是叮嘱过您了吗,不可忧思过重,更不可情绪激动。” “苍凌这是要背弃承诺,朕怎么可能不气?” “皇上,该是大历的疆土,苍凌怎么都夺不走的,况且还有皇贵妃在这里,苍凌应该不会食言。毕竟他们的使臣无缘无故在大历消失,若是在这个时候又心无芥蒂地割让荆楚十三州,苍凌王也没有办法给臣民交代啊。” 苗道长的话落在顾衍的耳中,不知为何带上了几分蛊惑性,引得顾衍昏昏欲睡,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那就再等等。” 苗道长伺候着顾衍睡下之后,他盯着顾衍那张明显憔悴了很多的脸色看了许久,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随后,苗道长退出了内殿,一转头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丁忠,他脸色冷了下来:“丁公公,好好地伺候皇上,皇上身体有任何不适,记得派人请贫道过来。” 丁忠脸上露出了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老奴记住了,皇上这边有什么情况,都会立刻通知您。” 看着丁忠的反应,苗道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直到看不到苗道长的身影,丁忠脸上的笑容才消失了,随后,丁忠推开内殿的门走了进去。 丁忠走到床边,他看顾衍睡得沉,拿出一根银针扎破了顾衍的手指,一滴泛着黑的血从他的手指流了出来,丁忠用一个小玉瓶接住了这滴血,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内殿。 林子规那边很快就拿到了丁忠捎出来的血,申若泠接过去只是看了一眼,便得出了结论:“皇上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但是他若是无法稳住情绪,最多三个月。” “也就是说,我们尽量要在三个月之内结束一切。”陆沅知并不相信苗道长会让顾衍活到半年之后,只有可能加速他的死亡。 申若泠问了一句:“你们确定要这么做吗,一旦你们动手,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他们想用使臣的死来拖延割让荆楚十三州的时间,我们也同样可以用皇上去吸引他们的目光,从而将京城与外面隔绝开来。” 一阵凉风突起,透过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 陆沅知感叹了一句:“这秋天还真是容易起风。” 林子规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撒了这么久的网,终于到了要收网的时候了。” 第456章 开始收网 沈轻白没有在京城久留,沈老将军丧事办完后的第三天,沈轻白就踏上了回西境的路。 沈家的其他人算是暂时摆脱了牢狱之灾,不过他们是无法离开京城的。 胡程桉参与沈观澜谋反之事,在定罪之前,顾衍就准许了沈珈音与他和离,如今胡程桉问斩,而沈珈音则是回了沈家。 沈家众人见局势不明,对沈珈音和离归来总是有些不安,甚至想要将大房赶出去。 还是沈千檀出面,告知沈家其他人,若非沈珈音首告沈观澜有功,沈家如今就是灭顶之灾。 承了沈珈音的这份情,沈家人对她不敢再有异议。 沈珈音见众人不再说话,就先一步离开了,沈千檀追出去,就看到沈珈音独自坐在只剩下残荷的池塘边。 “珈音姐姐。”沈千檀走到她的身后,喊了一声。 沈珈音看着那一池子的残荷,有感而发:“咱们沈家现在的境况,跟这些枯败的荷叶有什么二致呢?” “荷叶盛一季,一季后枯败,但来年依旧会盛开。这世间,能有什么花是长盛不败的呢?要么做那永不褪色的常青树,要么做盛开一时的花,有人选前者,自然也有选后者,没有对错。” 若是以前,沈珈音会选盛开一时的花,毕竟风光无限。 可是现在的她,经历了这么多,会选择成为一棵默默无闻的常青树,虽然不受人瞩目,但可以坚毅地活下去。 “千檀,你怎么选呢?” “珈音姐姐,沈家如今人人自危,轻白哥哥暂时保得住沈家人的生,但沈家再这样下去,哪里还有生存的银钱?” 很难以想象,如今的沈家最棘手的是银钱的问题。 因为沈观澜的事情,沈家当时所有的田铺庄子都被封了,如今虽然解封,但大家都不敢再经营起来。 毕竟沈家已经出了两次事,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三次呢? 这种时候,谁敢触沈家这个霉头? 再这样坐吃山空下去,沈家的这些人早晚得饿死。 所以沈千檀已经做好了经营那些田铺庄子的准备,沈珈音听出了沈千檀的意思:“我帮你一起。” 如今沈家的男儿回京,但他们还不如几个晚辈坚强,沉浸在沈观澜谋逆、沈老将军去世的噩耗中不能自拔。 尤其是沈仲和沈瑞,身为沈老将军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本该在这个时候承担起沈家的责任,可他们每日只知道酗酒、怨老天爷不公平。 想到有沈仲这样的父亲,沈珈音心里都有些羞愧。 “你当真要跟我一起?”沈千檀再次确认。 沈珈音点头:“我很确定,这一次,我不想再依靠别人活着了,我要靠自己而活。” “你们也带上我呗。”沈恒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沈千檀转过身,看到是父亲来了,有些惊讶:“爹?” 沈恒走到了两人身边,说道:“大哥和二哥在东境时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他们原本已经从那桩私藏古姜余孽的案子打击中缓过来了,转眼间又出了事,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你们再给他们一点时间,我们沈家一定能重新站起来的。 我们几个人,先打好头阵,以后怎么说,也得是沈家的功臣?” 沈恒的最后一句话是故意说笑,沈珈音和沈千檀笑过之后心中的沉重少了几分,事在人为,沈家能爬起来一次,也能爬起来两次! —— 自沈轻白离开之后,顾衍一直在等着荆楚十三州的消息,只是他并没有等到大历派过去的官员接手荆楚十三州,反倒是等来了苍凌那边质问使臣失踪的事情。 顾衍并不相信使臣失踪,只当是苍凌那边在借故拖延时间,愤怒之下,他将赫连浠宣召进殿,没想到才问了几句话,赫连浠就晕了过去。 太医诊断之后,发现赫连浠是怀孕了,且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顾衍已经失去了几个皇子,如今看到赫连浠有孕,到底还是没有为难她,只让宫人将她送回雍华宫安心养胎。 而苍凌那边也再度传来消息,只说等查清楚使臣之事与大历无关,自然会将荆楚十三州割让给大历。 看到这封来信,顾衍气的直接扔了出去,他正想说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被针刺一般地疼,所幸苗道长一直在陪着他,立刻给他吃药安神,他的头疼才缓解了一些。 “皇上,贫道不是叮嘱过您了吗,不可忧思过重,更不可情绪激动。” “苍凌这是要背弃承诺,朕怎么可能不气?” “皇上,该是大历的疆土,苍凌怎么都夺不走的,况且还有皇贵妃在这里,苍凌应该不会食言。毕竟他们的使臣无缘无故在大历消失,若是在这个时候又心无芥蒂地割让荆楚十三州,苍凌王也没有办法给臣民交代啊。” 苗道长的话落在顾衍的耳中,不知为何带上了几分蛊惑性,引得顾衍昏昏欲睡,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那就再等等。” 苗道长伺候着顾衍睡下之后,他盯着顾衍那张明显憔悴了很多的脸色看了许久,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随后,苗道长退出了内殿,一转头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丁忠,他脸色冷了下来:“丁公公,好好地伺候皇上,皇上身体有任何不适,记得派人请贫道过来。” 丁忠脸上露出了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老奴记住了,皇上这边有什么情况,都会立刻通知您。” 看着丁忠的反应,苗道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直到看不到苗道长的身影,丁忠脸上的笑容才消失了,随后,丁忠推开内殿的门走了进去。 丁忠走到床边,他看顾衍睡得沉,拿出一根银针扎破了顾衍的手指,一滴泛着黑的血从他的手指流了出来,丁忠用一个小玉瓶接住了这滴血,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内殿。 林子规那边很快就拿到了丁忠捎出来的血,申若泠接过去只是看了一眼,便得出了结论:“皇上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但是他若是无法稳住情绪,最多三个月。” “也就是说,我们尽量要在三个月之内结束一切。”陆沅知并不相信苗道长会让顾衍活到半年之后,只有可能加速他的死亡。 申若泠问了一句:“你们确定要这么做吗,一旦你们动手,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陆沅知点了点头:“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他们想用使臣的死来拖延割让荆楚十三州的时间,我们也同样可以用皇上去吸引他们的目光,从而将京城与外面隔绝开来。” 一阵凉风突起,透过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 陆沅知感叹了一句:“这秋天还真是容易起风。” 林子规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撒了这么久的网,终于到了要收网的时候了。” 第457章 亦真亦假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顾衍的身体情况也越来越差,他每日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意识也越来越昏沉。 如今朝中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靠荀清俞在支撑,他赶在顾衍意识还算是清醒的时候给他上了一份官员任免的奏疏,这份奏疏顾衍同意了,随后也正式任命荀清俞为丞相。 如今顾衍虽然久未上朝,但是朝堂之上一切井然有序,比顾衍上朝的时候还要平静。 这一日,顾衍醒来的时候,发现殿内的窗户没有关,他看到了树叶在不断往下飘落。 顾衍咳了两声,丁忠立刻上前给他顺气:“皇上,您还好吗,要不要让苗道长来给您看看?” “朕这个身体,苗道长来看了有什么用?”顾衍自嘲地笑了,“所有的人都说朕是因为太过于殚精竭虑才会这般病重,可朕很清楚,朕之前身体很好,如今垮成这样,还是被气的。” 几个皇子,无论是他在意的,还是不在意的,没有一个让他顺心。 在得知顾玄霜去世,而他也成功打压了世家气焰之时,他多么意气风发,这才过去了多久,竟然病的连床都下不了了。 “皇上,您就是太过于忧思了。” 顾衍没有接他这句话,而是问道:“皇后来过了吗?” “皇后娘娘一直在操心后宫的事情,这段时间有不少人想对雍华宫那位皇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幸好都被皇后娘娘拦住了。” 听了丁忠的话,顾衍的心里好受了些:“皇后到底还是顾念着朕的血脉的。” “皇后娘娘跟皇上您是年少夫妻,这么多年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怎么可能不顾念您的血脉呢?” 丁忠正说着话,苗道长就走了进来:“贫道见过皇上。” “道长,你的丹药朕吃了这么久,怎么一点效果都不见好?” “皇上,贫道已经开始炼制新的丹药,这次一定能让皇上你药到病除。” 顾衍觑了他一眼:“道长既然这么有信心,那朕现在就下一道圣旨,若是朕死了,便让道长你殉葬。” 苗道长听到这句话,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皇上,这……” 见苗道长“这”了半天什么都没有说出来,顾衍声音冷了几分:“朕会将这个旨意晓谕六宫,将来不管是谁继承了朕的皇位,只要没有让道长为朕殉葬,他这个皇位都坐的名不正、言不顺。 当然,如果朕在道长的丹药加持下能够再活二十年,就会撤去这个旨意。道长若是不敢接这个旨意,那就是欺君,朕现在就杀了你。‘’ 不过道长你对自己炼制的丹药如此自信,应该不会不敢接这个圣旨?” 这段时间,苗道长每日面对病弱的顾衍,只是在糊弄他,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但是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到了这个时候,顾衍依旧狠狠地摆了他一道。 这一刻,苗道长的心中有些犹豫,他犹豫的并不是杀不杀顾衍,毕竟顾衍现在的身体情况,除非是神仙显灵,否则谁也救不了。 他犹豫的是,不管他事成还是事败,似乎都逃不掉一死,那他还有必要留下来拼命吗? “贫道一心求皇上圣体康健,如何不敢接这道旨意?”苗道长脸上的冷汗已经下来了。 “既然这样,那朕也就放心了。”顾衍说了这么一句,就闭上眼睛不再看苗道长。 丁忠给苗道长倒了一杯茶:“道长,坐下来歇歇,皇上这里还是得劳烦您多加看顾。” 苗道长接过茶杯之后,喝了一口,发现这茶的口味是自己喜欢的,就连温度都是最适宜的,他直接一饮而尽:“这茶不错。” “道长若是喜欢,以后您来了,老奴都给您上这茶。” 苗道长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丁忠又给苗道长倒了一杯茶,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闭着眼睛的顾衍开口问道:“丁忠,这个时辰,丞相是不是要到了?” 荀清俞每日都会来给顾衍汇报朝堂要事,大抵就是这个时辰。 “老奴去外头看看荀丞相到了没有。” 丁忠走出门,正好看到荀清俞往这边走来,他迎了上去:“丞相快进去了,皇上在里头等您呢。” “多谢丁公公提醒。”纵然身居高位,荀清俞的身上依旧不见丝毫傲慢,他走进了内殿,看到苗道长坐在里面,只是如常地给顾衍请安,然后回禀今日的朝中要事。 顾衍闭着眼睛听着,看似是睡着了,但时不时就会说一两句话回应一下。 这段时间,苗道长每日都会看到这一幕,所以他对朝中的形势也很清楚。 在今日之前,苗道长会觉得这是一个了解朝局的好机会,但是经过了刚才的事情,苗道长突然开始反思,为什么皇上会让他留在这里? 这样一想,苗道长的心愈发地凉了。 因为在皇上的心里,自己就是个死人,一个死人,就算是听到再多的事情,又能如何? 顾衍甚至都没有让丁忠进来守着,只怕到了最后,自己死了,丁忠都能活的好好的。 苗道长心中想法很多,但是他面上不敢表露出分毫,接下来的时日,他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不然最后可就未必跑得掉了。 荀清俞说完之后,顾衍问了一句:“荆楚十三州还没有交接好吗?” “还是西境上次传回来的消息,咱们大历的人已经到了荆楚十三州,但是那边一直在拖延不肯交接,那些苍凌的使臣确实失踪了。” 听着这番话,顾衍的心中又起了怒意:“朕看,是苍凌自己杀了他们的使臣,还把这个责任扣在了我们身上,借口拖延时间。 朕再给他们半个月的时间,如果还是不可能交接清楚,就别怪我们大历踏平他们苍凌。” “是,臣会将这个消息传给苍凌那边。” “这段时间朝中大事你多操心些,受累了。” “能为皇上分忧是臣的荣幸。”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退下。” “那微臣先行告退。” 荀清俞从殿内退出去之后,他看了一眼丁忠,丁忠很有眼色地走近了荀清俞几步。 荀清俞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给娘娘传个信,半个月之后,她们就要动手了。” 丁忠心中一凛,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丞相在宫外,凡事也要多加小心。” 荀清俞点了点头,抬脚要走,丁忠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丞相,老奴觉得皇上对苗道长并不算是信任,您觉得皇上心里是不是跟块明镜似的?” 第457章 亦真亦假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顾衍的身体情况也越来越差,他每日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意识也越来越昏沉。 如今朝中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靠荀清俞在支撑,他赶在顾衍意识还算是清醒的时候给他上了一份官员任免的奏疏,这份奏疏顾衍同意了,随后也正式任命荀清俞为丞相。 如今顾衍虽然久未上朝,但是朝堂之上一切井然有序,比顾衍上朝的时候还要平静。 这一日,顾衍醒来的时候,发现殿内的窗户没有关,他看到了树叶在不断往下飘落。 顾衍咳了两声,丁忠立刻上前给他顺气:“皇上,您还好吗,要不要让苗道长来给您看看?” “朕这个身体,苗道长来看了有什么用?”顾衍自嘲地笑了,“所有的人都说朕是因为太过于殚精竭虑才会这般病重,可朕很清楚,朕之前身体很好,如今垮成这样,还是被气的。” 几个皇子,无论是他在意的,还是不在意的,没有一个让他顺心。 在得知顾玄霜去世,而他也成功打压了世家气焰之时,他多么意气风发,这才过去了多久,竟然病的连床都下不了了。 “皇上,您就是太过于忧思了。” 顾衍没有接他这句话,而是问道:“皇后来过了吗?” “皇后娘娘一直在操心后宫的事情,这段时间有不少人想对雍华宫那位皇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幸好都被皇后娘娘拦住了。” 听了丁忠的话,顾衍的心里好受了些:“皇后到底还是顾念着朕的血脉的。” “皇后娘娘跟皇上您是年少夫妻,这么多年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怎么可能不顾念您的血脉呢?” 丁忠正说着话,苗道长就走了进来:“贫道见过皇上。” “道长,你的丹药朕吃了这么久,怎么一点效果都不见好?” “皇上,贫道已经开始炼制新的丹药,这次一定能让皇上你药到病除。” 顾衍觑了他一眼:“道长既然这么有信心,那朕现在就下一道圣旨,若是朕死了,便让道长你殉葬。” 苗道长听到这句话,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皇上,这……” 见苗道长“这”了半天什么都没有说出来,顾衍声音冷了几分:“朕会将这个旨意晓谕六宫,将来不管是谁继承了朕的皇位,只要没有让道长为朕殉葬,他这个皇位都坐的名不正、言不顺。 当然,如果朕在道长的丹药加持下能够再活二十年,就会撤去这个旨意。道长若是不敢接这个旨意,那就是欺君,朕现在就杀了你。‘’ 不过道长你对自己炼制的丹药如此自信,应该不会不敢接这个圣旨?” 这段时间,苗道长每日面对病弱的顾衍,只是在糊弄他,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但是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到了这个时候,顾衍依旧狠狠地摆了他一道。 这一刻,苗道长的心中有些犹豫,他犹豫的并不是杀不杀顾衍,毕竟顾衍现在的身体情况,除非是神仙显灵,否则谁也救不了。 他犹豫的是,不管他事成还是事败,似乎都逃不掉一死,那他还有必要留下来拼命吗? “贫道一心求皇上圣体康健,如何不敢接这道旨意?”苗道长脸上的冷汗已经下来了。 “既然这样,那朕也就放心了。”顾衍说了这么一句,就闭上眼睛不再看苗道长。 丁忠给苗道长倒了一杯茶:“道长,坐下来歇歇,皇上这里还是得劳烦您多加看顾。” 苗道长接过茶杯之后,喝了一口,发现这茶的口味是自己喜欢的,就连温度都是最适宜的,他直接一饮而尽:“这茶不错。” “道长若是喜欢,以后您来了,老奴都给您上这茶。” 苗道长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丁忠又给苗道长倒了一杯茶,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闭着眼睛的顾衍开口问道:“丁忠,这个时辰,丞相是不是要到了?” 荀清俞每日都会来给顾衍汇报朝堂要事,大抵就是这个时辰。 “老奴去外头看看荀丞相到了没有。” 丁忠走出门,正好看到荀清俞往这边走来,他迎了上去:“丞相快进去了,皇上在里头等您呢。” “多谢丁公公提醒。”纵然身居高位,荀清俞的身上依旧不见丝毫傲慢,他走进了内殿,看到苗道长坐在里面,只是如常地给顾衍请安,然后回禀今日的朝中要事。 顾衍闭着眼睛听着,看似是睡着了,但时不时就会说一两句话回应一下。 这段时间,苗道长每日都会看到这一幕,所以他对朝中的形势也很清楚。 在今日之前,苗道长会觉得这是一个了解朝局的好机会,但是经过了刚才的事情,苗道长突然开始反思,为什么皇上会让他留在这里? 这样一想,苗道长的心愈发地凉了。 因为在皇上的心里,自己就是个死人,一个死人,就算是听到再多的事情,又能如何? 顾衍甚至都没有让丁忠进来守着,只怕到了最后,自己死了,丁忠都能活的好好的。 苗道长心中想法很多,但是他面上不敢表露出分毫,接下来的时日,他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不然最后可就未必跑得掉了。 荀清俞说完之后,顾衍问了一句:“荆楚十三州还没有交接好吗?” “还是西境上次传回来的消息,咱们大历的人已经到了荆楚十三州,但是那边一直在拖延不肯交接,那些苍凌的使臣确实失踪了。” 听着这番话,顾衍的心中又起了怒意:“朕看,是苍凌自己杀了他们的使臣,还把这个责任扣在了我们身上,借口拖延时间。 朕再给他们半个月的时间,如果还是不可能交接清楚,就别怪我们大历踏平他们苍凌。” “是,臣会将这个消息传给苍凌那边。” “这段时间朝中大事你多操心些,受累了。” “能为皇上分忧是臣的荣幸。”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退下。” “那微臣先行告退。” 荀清俞从殿内退出去之后,他看了一眼丁忠,丁忠很有眼色地走近了荀清俞几步。 荀清俞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给娘娘传个信,半个月之后,她们就要动手了。” 丁忠心中一凛,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丞相在宫外,凡事也要多加小心。” 荀清俞点了点头,抬脚要走,丁忠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丞相,老奴觉得皇上对苗道长并不算是信任,您觉得皇上心里是不是跟块明镜似的?” 第458章 再生叛乱 荀清俞从皇宫离开之后,一直心神不宁,他等到了夜里才去了邺王府,将丁忠白日里问的话告诉了陆沅知和林子规。 两人听后,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 看着两人一脸淡然的模样,荀清俞的心中有了猜测:“殿下和王妃从一开始就猜到了?” “荀大人觉得皇上是一个什么样人?” “皇上的心思很重。” 陆沅知点了点头:“他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所以他今天说那些话是故意逼苏棠提前动手,他死之前不除掉苏棠,他不安心。” “那我们所行之事?”荀清俞有些忐忑。 “你怕了?” 荀清俞立刻摇头:“我不怕死,大不了就是一条命,我怕的是计划失败,毕竟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放心,很顺利。” 听到顺利两个字,荀清俞心神安定下来,他立刻起身告退:“今夜多有叨扰,微臣先行告退。” “荀大人,接下来的时日,尽量不要再来这里。”陆沅知提醒了一句,“如今京城之中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我们,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我们有联系。” 荀清俞心中一个咯噔:“那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吗?” “守好整个京城,让京中的那些人的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是我们想让他们看到听到的。其他的,一切如常就好。”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切断京城和外面的联系,不让外面的消息传进京城。 而整个京城也处在戒严的状态的之中,因为苏棠到现在都没有抓到。 陆沅知和林子规并非抓不到苏棠,只是一旦抓住了她,京城就不再戒严,到时候再难切断京城与外界的联系。 所以这一局,苏棠看似逃出了落棠阁,但实则还是被陆沅知和林子规利用了。 荀清俞离开之后,陆沅知走到了门口,她望向了皇宫的方向。 林子规走到她的身边,问道:“这一局,皇上会配合我们吗?” “如果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他不会配合的,但是到了这一步,他很清楚只能配合我们。” “你比我当年强多了,那个时候的我被他利用,而你已经在利用他了。” “你说的不对。”陆沅知转身看向林子规,“这一局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布的,这成果自然也要一起收。” 林子规倏然一笑:“这一次,我要沾你的光了。” ——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苗道长在这期间内加重了丹药的用量,所以顾衍在收到苍凌临时反悔、不肯割让荆楚十三州的消息时,彻底压制内心的怒火,吐出一口血之后就彻底昏迷不醒,眼看着就是要没气了。 太医院的所有太医立刻都被召到了寝殿,而苗道长则是趁着最乱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疏月也赶了过去,她一进门,就听到太医宣布了顾衍薨逝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林疏月脚下差点踩空,幸好丛嬷嬷扶住了她。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的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丛嬷嬷去拍门,但是外面没有人开门,反倒是起了杀戮的声音。 丛嬷嬷下意识回头看向林疏月,但林疏月依旧是一脸的从容:“现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等外面的事情结束了,会有人来开门的。” 林疏月说完,转身就往里面走去,丛嬷嬷跟上了她的步伐。 林疏月走到了床边,她站在那里,看着已经没有了气息的顾衍,脸上无悲无喜,好似此刻床上躺着的人不是他的夫君,只是一个陌生人。 所有的太医都跪在旁边,听着外头的动静,他们纷纷低垂着头,吓得瑟瑟发抖。 皇帝刚死,外面就闹了起来,这是遇到了宫变。 上一次叛乱才过了多久,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第二次? 这一等,从天明等到了天黑,一直紧闭的殿门终于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人是赫连浠和苏棠。 看着两人进来,林疏月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反倒是赫连浠透着几分气急败坏:“林疏月,你把顾长宁藏到哪里去了?” “皇贵妃没有找到吗?” 从林疏月的问话中,赫连浠听出了嘲讽的意味,她走上前,抬手就要对林疏月动手。 在她抬起手的时候,林疏月说道:“皇贵妃,不管是你还是苏棠,本宫对你们没有丝毫的亏欠。” 赫连浠有些心虚地放下了手:“我们只是想找到顾长宁,你老老实实地把顾长宁交给我们,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林疏月没有说话,苏棠开口了:“皇后娘娘是出了名的仁厚之人,她既然想要保护顾长宁,就不会再把他交给我们。” 苏棠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林疏月面前,她扫了一眼顾衍,“我知道你恨他,顾长宁的身上根本没有你的血脉,你为什么要保他的血脉呢?” “长宁是本宫养大的,本宫不管他是谁的血脉,只知道他是本宫的孩子。” 看着林疏月这坚定的模样,苏棠忍不住笑了:“林疏月,有些时候我挺羡慕你的,这么多年过来了,你一点都没有变,做人能如你这般,世上能有几个呢?” 突然,苏棠脸色一变,将手中的剑架在了林疏月的脖子上,“你不交出他,我就杀了你,等你死了,我会对外宣布顾长宁也死了,彻底绝了他的后路。能坐上这大历皇位的,只有赫连浠腹中的孩子。” 林疏月不惧反笑:“苏棠,本宫从未想过长宁有朝一日能成为皇帝,只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所以你对外宣称他是死是活,本宫根本不在乎。” 苏棠的手微微用力,剑刃割破了林疏月的脖子,血珠顺着她的脖子流了下来,林疏月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只是平静地看着苏棠。 苏棠收回了手里的剑:“林疏月,你是算准了我们不会杀你。” 这世上有一种人,她好到让别人都不会对她动手,林疏月就是这种人。 纵然赫连浠之前想过杀了林疏月,但这段时间她对自己和腹中孩子的保护,也让赫连浠下不了这个手。 “林疏月,你还不如从始至终都是坏人,这样我们至少没有心理负担。”赫连浠的声音中带着对自己的讽刺,“林疏月,你如果愿意自己赴死,我们可以不再追究顾长宁,只要他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第458章 再生叛乱 荀清俞从皇宫离开之后,一直心神不宁,他等到了夜里才去了邺王府,将丁忠白日里问的话告诉了陆沅知和林子规。 两人听后,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 看着两人一脸淡然的模样,荀清俞的心中有了猜测:“殿下和王妃从一开始就猜到了?” “荀大人觉得皇上是一个什么样人?” “皇上的心思很重。” 陆沅知点了点头:“他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所以他今天说那些话是故意逼苏棠提前动手,他死之前不除掉苏棠,他不安心。” “那我们所行之事?”荀清俞有些忐忑。 “你怕了?” 荀清俞立刻摇头:“我不怕死,大不了就是一条命,我怕的是计划失败,毕竟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放心,很顺利。” 听到顺利两个字,荀清俞心神安定下来,他立刻起身告退:“今夜多有叨扰,微臣先行告退。” “荀大人,接下来的时日,尽量不要再来这里。”陆沅知提醒了一句,“如今京城之中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我们,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我们有联系。” 荀清俞心中一个咯噔:“那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吗?” “守好整个京城,让京中的那些人的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是我们想让他们看到听到的。其他的,一切如常就好。”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切断京城和外面的联系,不让外面的消息传进京城。 而整个京城也处在戒严的状态的之中,因为苏棠到现在都没有抓到。 陆沅知和林子规并非抓不到苏棠,只是一旦抓住了她,京城就不再戒严,到时候再难切断京城与外界的联系。 所以这一局,苏棠看似逃出了落棠阁,但实则还是被陆沅知和林子规利用了。 荀清俞离开之后,陆沅知走到了门口,她望向了皇宫的方向。 林子规走到她的身边,问道:“这一局,皇上会配合我们吗?” “如果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他不会配合的,但是到了这一步,他很清楚只能配合我们。” “你比我当年强多了,那个时候的我被他利用,而你已经在利用他了。” “你说的不对。”陆沅知转身看向林子规,“这一局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布的,这成果自然也要一起收。” 林子规倏然一笑:“这一次,我要沾你的光了。” ——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苗道长在这期间内加重了丹药的用量,所以顾衍在收到苍凌临时反悔、不肯割让荆楚十三州的消息时,彻底压制内心的怒火,吐出一口血之后就彻底昏迷不醒,眼看着就是要没气了。 太医院的所有太医立刻都被召到了寝殿,而苗道长则是趁着最乱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疏月也赶了过去,她一进门,就听到太医宣布了顾衍薨逝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林疏月脚下差点踩空,幸好丛嬷嬷扶住了她。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的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丛嬷嬷去拍门,但是外面没有人开门,反倒是起了杀戮的声音。 丛嬷嬷下意识回头看向林疏月,但林疏月依旧是一脸的从容:“现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等外面的事情结束了,会有人来开门的。” 林疏月说完,转身就往里面走去,丛嬷嬷跟上了她的步伐。 林疏月走到了床边,她站在那里,看着已经没有了气息的顾衍,脸上无悲无喜,好似此刻床上躺着的人不是他的夫君,只是一个陌生人。 所有的太医都跪在旁边,听着外头的动静,他们纷纷低垂着头,吓得瑟瑟发抖。 皇帝刚死,外面就闹了起来,这是遇到了宫变。 上一次叛乱才过了多久,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第二次? 这一等,从天明等到了天黑,一直紧闭的殿门终于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人是赫连浠和苏棠。 看着两人进来,林疏月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反倒是赫连浠透着几分气急败坏:“林疏月,你把顾长宁藏到哪里去了?” “皇贵妃没有找到吗?” 从林疏月的问话中,赫连浠听出了嘲讽的意味,她走上前,抬手就要对林疏月动手。 在她抬起手的时候,林疏月说道:“皇贵妃,不管是你还是苏棠,本宫对你们没有丝毫的亏欠。” 赫连浠有些心虚地放下了手:“我们只是想找到顾长宁,你老老实实地把顾长宁交给我们,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林疏月没有说话,苏棠开口了:“皇后娘娘是出了名的仁厚之人,她既然想要保护顾长宁,就不会再把他交给我们。” 苏棠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林疏月面前,她扫了一眼顾衍,“我知道你恨他,顾长宁的身上根本没有你的血脉,你为什么要保他的血脉呢?” “长宁是本宫养大的,本宫不管他是谁的血脉,只知道他是本宫的孩子。” 看着林疏月这坚定的模样,苏棠忍不住笑了:“林疏月,有些时候我挺羡慕你的,这么多年过来了,你一点都没有变,做人能如你这般,世上能有几个呢?” 突然,苏棠脸色一变,将手中的剑架在了林疏月的脖子上,“你不交出他,我就杀了你,等你死了,我会对外宣布顾长宁也死了,彻底绝了他的后路。能坐上这大历皇位的,只有赫连浠腹中的孩子。” 林疏月不惧反笑:“苏棠,本宫从未想过长宁有朝一日能成为皇帝,只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所以你对外宣称他是死是活,本宫根本不在乎。” 苏棠的手微微用力,剑刃割破了林疏月的脖子,血珠顺着她的脖子流了下来,林疏月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只是平静地看着苏棠。 苏棠收回了手里的剑:“林疏月,你是算准了我们不会杀你。” 这世上有一种人,她好到让别人都不会对她动手,林疏月就是这种人。 纵然赫连浠之前想过杀了林疏月,但这段时间她对自己和腹中孩子的保护,也让赫连浠下不了这个手。 “林疏月,你还不如从始至终都是坏人,这样我们至少没有心理负担。”赫连浠的声音中带着对自己的讽刺,“林疏月,你如果愿意自己赴死,我们可以不再追究顾长宁,只要他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第459章 援兵 赫连浠的话刚刚说完,陆沅知的声音陡然响起:“赫连浠,你还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看到陆沅知和林子规走进来,苏棠一脸震惊:“你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是觉得靠那些傀偶就能杀进邺王府?” 苏棠面色阴沉下来:“几百个傀偶,还杀不了你们两个人?” “看来你这是把自己的底牌直接都送到了我们面前。”陆沅知笑道,“我这个人其他的未必行,但杀傀偶那是手到擒来。” “你果然是我的克星,不过你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苏棠冷笑道,“如今整个皇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纵然你们逃得出去,其他人未必能活着离开。” “沈观澜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帮手,若不是你当初调走了他手底下大部分的兵力,上一次皇上未必能赢的那么顺利。” 陆沅知特意加重了“好帮手”三个字,讽刺之意不言而喻,“你说,如果你上一次全力以赴,陆绥会不会就不用死了?” 陆沅知知道苏棠最在乎什么,所以毫不留情地往她心口上扎刀子。 提起这件事,苏棠更加愤怒了:“沈观澜那个小人,我明明跟他说了,绝对不能将陆绥牵扯进来,是他骗了我。” “你骂别人是小人,那你临时毁约,就不是小人了吗?”陆沅知问道。 苏棠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陆绥是你的父亲,你怎么忍心让他死的?” “我这个人记恩也记仇,在他的身上,我没有看到一点对我的恩情,所以我不认他这个父亲,没有亲手杀了他,已经是我对我与他之间的血缘最大的尊重了。” 苏棠彻底听不下去了:“那我就杀了你,为他报仇。” 苏棠握着剑飞身刺向陆沅知,陆沅知没有让林子规插手她与苏棠之间的斗争,她自己拔出剑迎了上去。 不管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苏棠都不是陆沅知的对手。 所以苏棠在跟她打到一半的时候,剑直接转向了林疏月,若是陆沅知去救林疏月,那她自己就会露出破绽。 此刻,林子规所站的位置距离她们很远,苏棠很肯定林子规赶不过来。 但林子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紧张的神情,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一直关注着林子规的赫连浠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棠夫人,快退开。” 可已经来不及了,陆沅知并没有去拦苏棠手中的剑,她一剑斩断了苏棠一臂,苏棠从空中坠地,痛苦地哀嚎着。 看着这一幕,赫连浠一脸的不可置信:“陆沅知,你疯了吗?她可是你的母亲!” “她刚才对我出手的时候,可没有顾念这份母女之情。”陆沅知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且我的母亲苏棠,在我出生之后不久就去世了,现在活着的人只是一个恶鬼罢了。” 苏棠像是疯了一样地质问:“你为什么要帮顾衍,是他拆散了我们一家人啊。” “你真的把我当成过家人吗?”陆沅知反问,“在你的心中,只有陆绥是最重要的。你看似重视陆彦舟,但是你看到陆彦舟丢下陆绥跑了,你甚至可以杀了陆彦舟。至于我,就是你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只是你没有想到我这颗你生下来的棋子,会摆脱了你的控制。 苏棠,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绥都比你多一点为人父母之心,他至少在最后关头都没有丢下陆彦舟,可你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孩子。” 陆沅知说着,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林子规给她倒了一杯茶,陆沅知接过之后喝了一口,继而问道:“苏棠,你素来骄傲,怎么会看上陆绥那样的懦夫呢?” “他不是懦夫!”到了这个时候,苏棠还是想着维护陆绥。 “当年在战场上,是你为他披甲上阵,你护着他坐稳了镇远侯之位,可他照样纳妾生子,根本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 你偷学傀偶术,也是为了陆绥才被发现,皇上留了你一命,只让你假死离开,可当时你的‘死’透着那么多的蹊跷,但陆绥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现。 在你死后,无人为他披甲上阵,他就假借受伤回京逃避镇守边境,是二叔顶了他的这份责任。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让你一直念念不忘?” 赫连浠听了这番话,都有些诧异地看向苏棠,她没有想到苏棠喜欢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苏棠苦笑了一下:“你以为我看不出他的本性吗,可你心悦一个人的时候当真会那么理智吗,说不爱就不爱了吗? 这么多年,陆绥早就成为了我的执念,我只可惜与他厮守的时间太短。” 说到这里,苏棠猛地抬头看向了陆沅知,“陆沅知,你以为你杀了我,今天就能赢了吗?我的人已经控制了整个京城,你们都逃不掉的,都要给我陪葬。” 说到最后,苏棠仰天长笑,“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外面的厮杀之声再度响起,苏棠的笑声就那样卡在了嗓子眼里:“这个时候,不可能再有人来救你们了!” “京城之中的人确实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但你们别忘了,还有京城外面的人。” “京城外面的人?”苏棠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你让边境军回京了,但边境的将领无召不得进京,他们怎么可能会听你的话?” 不管苏棠如何不相信,外面的援军不是假的,直到戚将军将苗道长的首级扔到她们面前时,苏棠才彻底接受了她这一次又输了的事实。 “戚将军是如何找到他的?”陆沅知没想到戚将军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戚将军回道:“不算是本将军找到他的,是他自己中了毒,快要毒发身亡,竟然冲出来找我们求救,有人认出了他,本将军当即就斩下了他的首级带过来了。 不过就算是本将军不出手,他也不可能活过今天,邺王妃是早就算好了一切,难怪子衿这一路上都是在跟我夸你聪明。” 丁忠给苗道长倒的茶都是下了毒的,他根本没有察觉到。 苗道长一直在给顾衍下毒,却没有想到也会有人给他下毒。 “今日京城之危,要多谢戚将军不辞辛劳前来相助。” 戚将军摆了摆手:“是你自己有本事,让子衿愿意来给你当说客,不然本将军无召是绝对不会入京的。只是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第459章 援兵 赫连浠的话刚刚说完,陆沅知的声音陡然响起:“赫连浠,你还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看到陆沅知和林子规走进来,苏棠一脸震惊:“你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是觉得靠那些傀偶就能杀进邺王府?” 苏棠面色阴沉下来:“几百个傀偶,还杀不了你们两个人?” “看来你这是把自己的底牌直接都送到了我们面前。”陆沅知笑道,“我这个人其他的未必行,但杀傀偶那是手到擒来。” “你果然是我的克星,不过你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苏棠冷笑道,“如今整个皇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纵然你们逃得出去,其他人未必能活着离开。” “沈观澜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帮手,若不是你当初调走了他手底下大部分的兵力,上一次皇上未必能赢的那么顺利。” 陆沅知特意加重了“好帮手”三个字,讽刺之意不言而喻,“你说,如果你上一次全力以赴,陆绥会不会就不用死了?” 陆沅知知道苏棠最在乎什么,所以毫不留情地往她心口上扎刀子。 提起这件事,苏棠更加愤怒了:“沈观澜那个小人,我明明跟他说了,绝对不能将陆绥牵扯进来,是他骗了我。” “你骂别人是小人,那你临时毁约,就不是小人了吗?”陆沅知问道。 苏棠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陆绥是你的父亲,你怎么忍心让他死的?” “我这个人记恩也记仇,在他的身上,我没有看到一点对我的恩情,所以我不认他这个父亲,没有亲手杀了他,已经是我对我与他之间的血缘最大的尊重了。” 苏棠彻底听不下去了:“那我就杀了你,为他报仇。” 苏棠握着剑飞身刺向陆沅知,陆沅知没有让林子规插手她与苏棠之间的斗争,她自己拔出剑迎了上去。 不管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苏棠都不是陆沅知的对手。 所以苏棠在跟她打到一半的时候,剑直接转向了林疏月,若是陆沅知去救林疏月,那她自己就会露出破绽。 此刻,林子规所站的位置距离她们很远,苏棠很肯定林子规赶不过来。 但林子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紧张的神情,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一直关注着林子规的赫连浠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棠夫人,快退开。” 可已经来不及了,陆沅知并没有去拦苏棠手中的剑,她一剑斩断了苏棠一臂,苏棠从空中坠地,痛苦地哀嚎着。 看着这一幕,赫连浠一脸的不可置信:“陆沅知,你疯了吗?她可是你的母亲!” “她刚才对我出手的时候,可没有顾念这份母女之情。”陆沅知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且我的母亲苏棠,在我出生之后不久就去世了,现在活着的人只是一个恶鬼罢了。” 苏棠像是疯了一样地质问:“你为什么要帮顾衍,是他拆散了我们一家人啊。” “你真的把我当成过家人吗?”陆沅知反问,“在你的心中,只有陆绥是最重要的。你看似重视陆彦舟,但是你看到陆彦舟丢下陆绥跑了,你甚至可以杀了陆彦舟。至于我,就是你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只是你没有想到我这颗你生下来的棋子,会摆脱了你的控制。 苏棠,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绥都比你多一点为人父母之心,他至少在最后关头都没有丢下陆彦舟,可你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孩子。” 陆沅知说着,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林子规给她倒了一杯茶,陆沅知接过之后喝了一口,继而问道:“苏棠,你素来骄傲,怎么会看上陆绥那样的懦夫呢?” “他不是懦夫!”到了这个时候,苏棠还是想着维护陆绥。 “当年在战场上,是你为他披甲上阵,你护着他坐稳了镇远侯之位,可他照样纳妾生子,根本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 你偷学傀偶术,也是为了陆绥才被发现,皇上留了你一命,只让你假死离开,可当时你的‘死’透着那么多的蹊跷,但陆绥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现。 在你死后,无人为他披甲上阵,他就假借受伤回京逃避镇守边境,是二叔顶了他的这份责任。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让你一直念念不忘?” 赫连浠听了这番话,都有些诧异地看向苏棠,她没有想到苏棠喜欢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苏棠苦笑了一下:“你以为我看不出他的本性吗,可你心悦一个人的时候当真会那么理智吗,说不爱就不爱了吗? 这么多年,陆绥早就成为了我的执念,我只可惜与他厮守的时间太短。” 说到这里,苏棠猛地抬头看向了陆沅知,“陆沅知,你以为你杀了我,今天就能赢了吗?我的人已经控制了整个京城,你们都逃不掉的,都要给我陪葬。” 说到最后,苏棠仰天长笑,“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外面的厮杀之声再度响起,苏棠的笑声就那样卡在了嗓子眼里:“这个时候,不可能再有人来救你们了!” “京城之中的人确实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但你们别忘了,还有京城外面的人。” “京城外面的人?”苏棠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你让边境军回京了,但边境的将领无召不得进京,他们怎么可能会听你的话?” 不管苏棠如何不相信,外面的援军不是假的,直到戚将军将苗道长的首级扔到她们面前时,苏棠才彻底接受了她这一次又输了的事实。 “戚将军是如何找到他的?”陆沅知没想到戚将军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戚将军回道:“不算是本将军找到他的,是他自己中了毒,快要毒发身亡,竟然冲出来找我们求救,有人认出了他,本将军当即就斩下了他的首级带过来了。 不过就算是本将军不出手,他也不可能活过今天,邺王妃是早就算好了一切,难怪子衿这一路上都是在跟我夸你聪明。” 丁忠给苗道长倒的茶都是下了毒的,他根本没有察觉到。 苗道长一直在给顾衍下毒,却没有想到也会有人给他下毒。 “今日京城之危,要多谢戚将军不辞辛劳前来相助。” 戚将军摆了摆手:“是你自己有本事,让子衿愿意来给你当说客,不然本将军无召是绝对不会入京的。只是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第460章 庇护之地 陆沅知看向了赫连浠,赫连浠立刻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脸警惕地说道:“我的肚子里怀着的是皇子,你们不能杀我。” 戚将军手起刀落,他没有动赫连浠,但是杀了赫连浠身边的星回和晚冬。 看着两个人死在自己面前,赫连浠的眼睛骤然睁大,她似乎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你怎么敢杀了她们?” “苍凌之中能有什么好人?”戚将军冷哼一声,“连说好的荆楚十三州都能转眼不认,你们苍凌人就等着自食恶果。” “你们大历休想从我们苍凌手里夺走荆楚十三州!”赫连浠怒道。 戚将军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向陆沅知:“邺王妃,她在说什么,如今整个苍凌都是我们大历的,何谈荆楚十三州呢?” 赫连浠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林子规从袖中拿出了一本奏疏丢到了赫连浠面前:“你自己看。” 赫连浠蹲下身将奏疏捡了起来,只是在打开的时候她犹豫了,她竟然有些不敢看里面的内容。 陆沅知也没有催她,颇有耐心地等着。 赫连浠最终还是打开了奏疏,看着里面的内容,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直接讲奏疏丢了出去:“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是你们在骗我。” “能如此出其不意地攻下苍凌,其实还是要多谢皇贵妃。若不是皇贵妃你截杀了苍凌使臣,给了苍凌为难我们的借口,我们的人出手都没有那么名正言顺。” 听着陆沅知的话,赫连浠直接跪坐在地,眼底的神采在这一刻全部消散。 苍凌借口使臣失踪不肯将荆楚十三州交接给大历官员,那些大历官员只能在荆楚地界等着。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做给他们看的。 暗地里,苏少禹已经带着西境的将士埋伏在荆楚十三州,而萧定辰则是去而复返,与苏少禹里应外合直接拿下荆楚十三州,并迅速地拦截了所有消息。 占据了荆楚十三州之后,攻下苍凌的难度直线下降。 苏少禹和萧定辰继续深入攻打苍凌,但是在攻打苍凌国都的时候还是出现了支援不足的情况,沈轻白正好带着从京城带回去的军备粮草支援,一切时机都是刚刚好。 他们用最短的时间,彻底攻下了苍凌。 而大历京城这边则是被陆沅知和林子规有意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让身在京城的赫连浠、苏棠还有苗道长以为计划都在顺利进行。 而顾衍的死,则是逼着他们抽出最后底牌的最关键原因。 所以这一次,赫连浠和苏棠是输的彻彻底底。 “为什么会这样?”赫连浠想明白一切,但是她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输? “赫连浠,你们看似合作,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没有共同的目标,怎么可能成功呢?” 赫连浠摇了摇头:“我没有输,我肚子里还有皇上的孩子,你们杀我,就是在谋杀皇子!” “那朕动手杀了你呢?”顾衍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龙床的位置,丁忠已经扶着顾衍坐起身。 顾衍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无法站起来,但他至少还是活着的。 看到这一幕,赫连浠和苏棠都呆住了:“诈、诈尸了。” “朕若是不假死,如何引你们动手呢,如何引出你们手底下的叛军呢?”顾衍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停顿了两次,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地。 苏棠笑了,就像是疯了一样:“骗子、都是骗子……” “苏棠,朕曾经给过你活着的机会,但是你自己放弃了,这一次,你该死了。”顾衍看向戚将军,“动手。” 随着顾衍一声令下,戚将军对着她的脖子一刀砍下去,苏棠的头颅就那样滚了下来,眼睛还是睁着的。 这一幕过于惊悚,不少人偏过脸,有些胆寒。 看到苏棠死了,赫连浠突然就不害怕了,她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让顾衍给自己一个痛快。 可顾衍怎么会如她的意:“赫连浠,你刚才不是说你肚子里还怀着朕的孩子吗,你如此厌恶朕,朕偏偏要让你生下仇人的孩子。” 闻言,赫连浠立刻睁开眼睛,想要撞上戚将军的刀。 戚将军眼疾手快地将赫连浠制住了,随后让两个将士抓紧了她。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赫连浠还在不停地叫嚣着。 顾衍根本没有搭理她,而是看向了林疏月,吩咐道:“皇后,你一定要让皇贵妃顺顺利利地生下孩子,明白吗?” 林疏月点了点头,顾衍继续说道,“皇贵妃的孩子出生之后,无论男女,直接贬为贱籍,朕不承认他们是顾氏皇族的血脉。至于皇贵妃,生子之后处死!” 听到这番话,赫连浠彻底害怕了:“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顾衍挥了挥手,那两个将士就直接将赫连浠带下去了。 如今局势已经稳住,戚将军此刻站在这里就有些尴尬了,他主动上前请罪,不管他进京之后做了什么,无召入京就是大罪。 顾衍没有搭理他的请罪,而是看向了那个被赫连浠扔出去的奏疏:“那本奏疏现在可以让朕看看了吗?” 陆沅知点头之后,丁忠才将奏疏捡起来,递到了顾衍面前。 顾衍看了丁忠一眼,才从他手里接过了奏疏,打开看完里面的内容,顾衍看向了林子规和陆沅知:“这一招瞒天过海,你们用的比朕还要炉火纯青。” “难道这个结果皇上不想看到吗?” 顾衍将奏疏合上,原本他是应该生气的,毕竟这一切连他都被瞒过去了,可顾衍的心情却异常地平静:“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或许是苍凌主动攻打西境之时,或许是苍凌利用流民将毒传到京城的时候,亦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听着陆沅知的话,顾衍叹了一口气:“朕老了,不中用了,这天下到底还是你们年轻人的。” 说完,顾衍又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戚将军,“你起来,他们什么都谋算好了,朕怎么敢问罪于你呢?” 这话说的,就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了,一时之间,戚将军当真是不知道能不能站起来了。 “戚将军起来,皇上就算是问罪,也得先问我们的罪。”陆沅知开了口,戚将军才站起身。 顾衍问道:“长宁到底在哪里?” 林子规主动开口:“在邺王府,很安全。” 顾衍饶有深意地笑了一下:“的确是没有比邺王府更安全的地方了,皇后还真是给长宁找了个好的庇护之地。” 第460章 庇护之地 陆沅知看向了赫连浠,赫连浠立刻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脸警惕地说道:“我的肚子里怀着的是皇子,你们不能杀我。” 戚将军手起刀落,他没有动赫连浠,但是杀了赫连浠身边的星回和晚冬。 看着两个人死在自己面前,赫连浠的眼睛骤然睁大,她似乎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你怎么敢杀了她们?” “苍凌之中能有什么好人?”戚将军冷哼一声,“连说好的荆楚十三州都能转眼不认,你们苍凌人就等着自食恶果。” “你们大历休想从我们苍凌手里夺走荆楚十三州!”赫连浠怒道。 戚将军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向陆沅知:“邺王妃,她在说什么,如今整个苍凌都是我们大历的,何谈荆楚十三州呢?” 赫连浠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林子规从袖中拿出了一本奏疏丢到了赫连浠面前:“你自己看。” 赫连浠蹲下身将奏疏捡了起来,只是在打开的时候她犹豫了,她竟然有些不敢看里面的内容。 陆沅知也没有催她,颇有耐心地等着。 赫连浠最终还是打开了奏疏,看着里面的内容,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直接讲奏疏丢了出去:“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是你们在骗我。” “能如此出其不意地攻下苍凌,其实还是要多谢皇贵妃。若不是皇贵妃你截杀了苍凌使臣,给了苍凌为难我们的借口,我们的人出手都没有那么名正言顺。” 听着陆沅知的话,赫连浠直接跪坐在地,眼底的神采在这一刻全部消散。 苍凌借口使臣失踪不肯将荆楚十三州交接给大历官员,那些大历官员只能在荆楚地界等着。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做给他们看的。 暗地里,苏少禹已经带着西境的将士埋伏在荆楚十三州,而萧定辰则是去而复返,与苏少禹里应外合直接拿下荆楚十三州,并迅速地拦截了所有消息。 占据了荆楚十三州之后,攻下苍凌的难度直线下降。 苏少禹和萧定辰继续深入攻打苍凌,但是在攻打苍凌国都的时候还是出现了支援不足的情况,沈轻白正好带着从京城带回去的军备粮草支援,一切时机都是刚刚好。 他们用最短的时间,彻底攻下了苍凌。 而大历京城这边则是被陆沅知和林子规有意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让身在京城的赫连浠、苏棠还有苗道长以为计划都在顺利进行。 而顾衍的死,则是逼着他们抽出最后底牌的最关键原因。 所以这一次,赫连浠和苏棠是输的彻彻底底。 “为什么会这样?”赫连浠想明白一切,但是她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输? “赫连浠,你们看似合作,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没有共同的目标,怎么可能成功呢?” 赫连浠摇了摇头:“我没有输,我肚子里还有皇上的孩子,你们杀我,就是在谋杀皇子!” “那朕动手杀了你呢?”顾衍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龙床的位置,丁忠已经扶着顾衍坐起身。 顾衍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无法站起来,但他至少还是活着的。 看到这一幕,赫连浠和苏棠都呆住了:“诈、诈尸了。” “朕若是不假死,如何引你们动手呢,如何引出你们手底下的叛军呢?”顾衍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停顿了两次,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地。 苏棠笑了,就像是疯了一样:“骗子、都是骗子……” “苏棠,朕曾经给过你活着的机会,但是你自己放弃了,这一次,你该死了。”顾衍看向戚将军,“动手。” 随着顾衍一声令下,戚将军对着她的脖子一刀砍下去,苏棠的头颅就那样滚了下来,眼睛还是睁着的。 这一幕过于惊悚,不少人偏过脸,有些胆寒。 看到苏棠死了,赫连浠突然就不害怕了,她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让顾衍给自己一个痛快。 可顾衍怎么会如她的意:“赫连浠,你刚才不是说你肚子里还怀着朕的孩子吗,你如此厌恶朕,朕偏偏要让你生下仇人的孩子。” 闻言,赫连浠立刻睁开眼睛,想要撞上戚将军的刀。 戚将军眼疾手快地将赫连浠制住了,随后让两个将士抓紧了她。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赫连浠还在不停地叫嚣着。 顾衍根本没有搭理她,而是看向了林疏月,吩咐道:“皇后,你一定要让皇贵妃顺顺利利地生下孩子,明白吗?” 林疏月点了点头,顾衍继续说道,“皇贵妃的孩子出生之后,无论男女,直接贬为贱籍,朕不承认他们是顾氏皇族的血脉。至于皇贵妃,生子之后处死!” 听到这番话,赫连浠彻底害怕了:“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顾衍挥了挥手,那两个将士就直接将赫连浠带下去了。 如今局势已经稳住,戚将军此刻站在这里就有些尴尬了,他主动上前请罪,不管他进京之后做了什么,无召入京就是大罪。 顾衍没有搭理他的请罪,而是看向了那个被赫连浠扔出去的奏疏:“那本奏疏现在可以让朕看看了吗?” 陆沅知点头之后,丁忠才将奏疏捡起来,递到了顾衍面前。 顾衍看了丁忠一眼,才从他手里接过了奏疏,打开看完里面的内容,顾衍看向了林子规和陆沅知:“这一招瞒天过海,你们用的比朕还要炉火纯青。” “难道这个结果皇上不想看到吗?” 顾衍将奏疏合上,原本他是应该生气的,毕竟这一切连他都被瞒过去了,可顾衍的心情却异常地平静:“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或许是苍凌主动攻打西境之时,或许是苍凌利用流民将毒传到京城的时候,亦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听着陆沅知的话,顾衍叹了一口气:“朕老了,不中用了,这天下到底还是你们年轻人的。” 说完,顾衍又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戚将军,“你起来,他们什么都谋算好了,朕怎么敢问罪于你呢?” 这话说的,就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了,一时之间,戚将军当真是不知道能不能站起来了。 “戚将军起来,皇上就算是问罪,也得先问我们的罪。”陆沅知开了口,戚将军才站起身。 顾衍问道:“长宁到底在哪里?” 林子规主动开口:“在邺王府,很安全。” 顾衍饶有深意地笑了一下:“的确是没有比邺王府更安全的地方了,皇后还真是给长宁找了个好的庇护之地。” 第461章 顾衍之求 林疏月淡淡地看了一眼顾衍:“长宁是本宫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本宫当然要为他选一个安全的地方。如今宫里的事情平定下来,本宫也该去接长宁回来了。” 林疏月说完,就先走了出去。 顾衍没有阻拦林疏月离开,只是看着她离开时的背影,顾衍的目光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其他人都先退下,邺王、邺王妃你们留下。” 殿内收拾干净之后,顾衍一脸平静地半坐在床上,他靠着身后的软枕,看着坐在床边椅子上的陆沅知和林子规,说了一句:“你们是不是觉得朕很无能?” “这话可不是我们说的,是皇上你自己说的。” 顾衍被林子规的这句话噎了回来:“你们此番布局,就不怕失败吗,你们明白一旦失败会造成的后果吗?” “皇上这个时候倒是犹豫起来了,当年将本王的父亲送去临襄的时候,怎么那么决绝?” 在这件事情上,顾衍始终都是对不起林子规的。 顾衍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叹了一口气:“朕留你们,不是为了跟你们争论什么。” “皇上现在也没有力气跟我们争论了?” “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有事情想托付给你们。”顾衍终究是先示弱了。 林子规看了顾衍一眼:“皇上自觉无人可用,想起来我们了?先前你要舍弃我们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的局面。” “钊钥司朕不会再管,这次你们设局之事朕亦不过问半句。”顾衍补了一句,“你们应当知道,朕原本是不想留下钊钥司的,也没有想过让沈家一直存活下去,但你们想,那朕这一次顺你们的意。” “那皇上想要什么?” “朕膝下皇子不算少,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如今可堪大用的只有九皇子顾长宁。朕时日无多,但九皇子尚且年幼,朕只能将大历的江山和幼帝交托给你们。” 顾衍说着话,猛咳了两声,咳完之后,他继续说道,“朕与长宁接触甚少,他一直都是皇后在教导,你们对他应该可以放心?” “皇上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对这江山有多觊觎一样。”陆沅知说了一句,“这种苦差事,我们可不想干,皇上还是另请高明。” 说完,陆沅知作势就要起身,顾衍急了:“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历,朕现在给了你们这个机会,难道你们不想握住吗?” “皇上,我们为大历做了太多的事情,人都是会累的。” 顾衍艰难地从床上起身,他走下床,对着陆沅知和林子规跪了下去。 “朕知道,你们从来没有对不起朕、对不起大历的地方,是朕对不起你们,朕之前做过很多错事,如今悔之晚矣。 这大历的江山不能毁在朕的手里,朕求你们再护大历十年。十年之后,不管长宁能否担得起大历的重担,你们都可以自行离开。” 不管是陆沅知还是林子规都没有扶顾衍起身,此刻的顾衍跪在地上,因为被病痛折磨了许久,他的身形格外瘦削,虚弱却又固执地跪在地上,看上去着实可怜。 但是两人并没有可怜他,如果他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是绝对不会跪在这里恳求他们的,甚至可能还在算计着杀了他们。 “皇上这个时候不怀疑我们有夺位之心了?”陆沅知嘲讽了一句。 顾衍苦笑了一下:“你们若是觊觎皇位,就不会设计这一局了。朕之前虽不明白你们想要做什么,但也配合了你们,假死逼那些人出手。 事到如今,朕才明白,你们想要的是大历得到真正的太平安定。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之前是朕对不起你们,朕不奢望你们的原谅,只希望你们不要因为对朕的怨恨而抛下大历。” 自从登基为帝之后,这是顾衍第一次下跪其他人,可除了眼前的两个人,他已经找不到可以其他托付的人了。 陆沅知站起身:“我和子规留下来,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大历。” 说完这句话,陆沅知和林子规一起走出了大殿。 顾衍依旧跪在地上,眼泪顺着他的脸庞落下,西斜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更显凄凉。 皇帝,注定是孤家寡人。 以前的顾衍并不觉得孤家寡人有什么不妥,皇帝是要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那龙椅岂是好坐的? 但是这一瞬间,顾衍心中的孤寂感几乎要冲破他的身体,原来这才是孤家寡人真正的滋味。 他所珍视的人都会离他而去,而帝王的多疑,也让他无法相信有人是真心只为了他而来。 所以到头来,他的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 丁忠在这时走了进来,他看到顾衍跪在地上,立刻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皇上,您身体要多休养,怎么能下床呢?” 丁忠绝口不提顾衍刚才下跪的时候,他不是傻子,刚才在里面的人是陆沅知和林子规,顾衍跪的是谁不言而喻,他怎么可能说出来? 丁忠伺候着顾衍重新躺下,一如他伺候了那么多年一样体贴周到,可顾衍知道,有些东西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什么时候的事?”顾衍问的,是丁忠什么时候投靠了陆沅知那边。 丁忠选择装傻,反正顾衍问的模糊,而且到了这个时候,顾衍就算是想问清楚,也不能了:“皇上,您指的是什么事?” 顾衍就那样看着丁忠,而丁忠丝毫不心虚,只是低垂着头站在床边。 良久,顾衍闭上了眼睛:“你出去。” “是。” 在丁忠即将走出门的时候,顾衍的声音幽幽响起:“丁忠,朕还是皇子的时候你就在朕身边伺候了,你几十年如一日地伺候朕,朕对你也不薄,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朕?” 丁忠脚步一顿:“皇上,老奴跟了您几十年,之前从未变过,那是什么让老奴变了呢?” 说完,丁忠就走出去了,而顾衍在听了丁忠的话之后,眼皮微微地颤抖着。 他听懂了丁忠的言外之意,丁忠从来都没有主动想过换个主子,只是自己变了,所以丁忠也不得不变。 “朕变了吗?”顾衍喃喃地问了一句,只是已经没有人给他答案了。 陆沅知和林子规从顾衍处离开,就遇到了在收拾残局的戚将军,见到两人,戚将军主动上前行礼:“邺王、王妃,不知皇上现下如何了?” “东境那边,将军安排妥当了?” “自然安排妥当了,而且印天那边几乎不会主动生出什么事端来,东境安全的很。” “戚将军最近应该是回不了东境了,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多陪陪子衿。” 陆沅知没有明言,但戚将军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深意。 戚将军看向了顾衍寝殿的方向,脸上情绪复杂。 陆沅知问了一句:“将军不舍?”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不算是一个好皇帝,但是他对我的提拔是真的。其他人可以怨他,但我不可以。” “戚将军这次回来,一方面是因为子衿的劝说,另一方面也是担心皇上?” 戚将军点了点头:“子衿来东境找我,我就知道京城出事了,而且这件事很有可能危及皇上,所以即便是冒着死罪,我还是带兵回京了,幸好我回来了。” “戚将军是重情重义之人,皇上不会薄待你的。” 戚将军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是个没什么学识的武人,不如你们聪明,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大历奉献我这一身的武艺,就算只是你们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能够发挥出我自身的价值,也足够了。” “将军不必担心,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就算是棋子,不也有走到最后,让棋手不愿舍弃的棋子吗?” 戚将军看向陆沅知,笑了一下:“那就承王妃吉言了。” 第461章 顾衍之求 林疏月淡淡地看了一眼顾衍:“长宁是本宫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本宫当然要为他选一个安全的地方。如今宫里的事情平定下来,本宫也该去接长宁回来了。” 林疏月说完,就先走了出去。 顾衍没有阻拦林疏月离开,只是看着她离开时的背影,顾衍的目光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其他人都先退下,邺王、邺王妃你们留下。” 殿内收拾干净之后,顾衍一脸平静地半坐在床上,他靠着身后的软枕,看着坐在床边椅子上的陆沅知和林子规,说了一句:“你们是不是觉得朕很无能?” “这话可不是我们说的,是皇上你自己说的。” 顾衍被林子规的这句话噎了回来:“你们此番布局,就不怕失败吗,你们明白一旦失败会造成的后果吗?” “皇上这个时候倒是犹豫起来了,当年将本王的父亲送去临襄的时候,怎么那么决绝?” 在这件事情上,顾衍始终都是对不起林子规的。 顾衍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叹了一口气:“朕留你们,不是为了跟你们争论什么。” “皇上现在也没有力气跟我们争论了?” “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有事情想托付给你们。”顾衍终究是先示弱了。 林子规看了顾衍一眼:“皇上自觉无人可用,想起来我们了?先前你要舍弃我们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的局面。” “钊钥司朕不会再管,这次你们设局之事朕亦不过问半句。”顾衍补了一句,“你们应当知道,朕原本是不想留下钊钥司的,也没有想过让沈家一直存活下去,但你们想,那朕这一次顺你们的意。” “那皇上想要什么?” “朕膝下皇子不算少,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如今可堪大用的只有九皇子顾长宁。朕时日无多,但九皇子尚且年幼,朕只能将大历的江山和幼帝交托给你们。” 顾衍说着话,猛咳了两声,咳完之后,他继续说道,“朕与长宁接触甚少,他一直都是皇后在教导,你们对他应该可以放心?” “皇上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对这江山有多觊觎一样。”陆沅知说了一句,“这种苦差事,我们可不想干,皇上还是另请高明。” 说完,陆沅知作势就要起身,顾衍急了:“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历,朕现在给了你们这个机会,难道你们不想握住吗?” “皇上,我们为大历做了太多的事情,人都是会累的。” 顾衍艰难地从床上起身,他走下床,对着陆沅知和林子规跪了下去。 “朕知道,你们从来没有对不起朕、对不起大历的地方,是朕对不起你们,朕之前做过很多错事,如今悔之晚矣。 这大历的江山不能毁在朕的手里,朕求你们再护大历十年。十年之后,不管长宁能否担得起大历的重担,你们都可以自行离开。” 不管是陆沅知还是林子规都没有扶顾衍起身,此刻的顾衍跪在地上,因为被病痛折磨了许久,他的身形格外瘦削,虚弱却又固执地跪在地上,看上去着实可怜。 但是两人并没有可怜他,如果他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是绝对不会跪在这里恳求他们的,甚至可能还在算计着杀了他们。 “皇上这个时候不怀疑我们有夺位之心了?”陆沅知嘲讽了一句。 顾衍苦笑了一下:“你们若是觊觎皇位,就不会设计这一局了。朕之前虽不明白你们想要做什么,但也配合了你们,假死逼那些人出手。 事到如今,朕才明白,你们想要的是大历得到真正的太平安定。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之前是朕对不起你们,朕不奢望你们的原谅,只希望你们不要因为对朕的怨恨而抛下大历。” 自从登基为帝之后,这是顾衍第一次下跪其他人,可除了眼前的两个人,他已经找不到可以其他托付的人了。 陆沅知站起身:“我和子规留下来,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大历。” 说完这句话,陆沅知和林子规一起走出了大殿。 顾衍依旧跪在地上,眼泪顺着他的脸庞落下,西斜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更显凄凉。 皇帝,注定是孤家寡人。 以前的顾衍并不觉得孤家寡人有什么不妥,皇帝是要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那龙椅岂是好坐的? 但是这一瞬间,顾衍心中的孤寂感几乎要冲破他的身体,原来这才是孤家寡人真正的滋味。 他所珍视的人都会离他而去,而帝王的多疑,也让他无法相信有人是真心只为了他而来。 所以到头来,他的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 丁忠在这时走了进来,他看到顾衍跪在地上,立刻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皇上,您身体要多休养,怎么能下床呢?” 丁忠绝口不提顾衍刚才下跪的时候,他不是傻子,刚才在里面的人是陆沅知和林子规,顾衍跪的是谁不言而喻,他怎么可能说出来? 丁忠伺候着顾衍重新躺下,一如他伺候了那么多年一样体贴周到,可顾衍知道,有些东西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什么时候的事?”顾衍问的,是丁忠什么时候投靠了陆沅知那边。 丁忠选择装傻,反正顾衍问的模糊,而且到了这个时候,顾衍就算是想问清楚,也不能了:“皇上,您指的是什么事?” 顾衍就那样看着丁忠,而丁忠丝毫不心虚,只是低垂着头站在床边。 良久,顾衍闭上了眼睛:“你出去。” “是。” 在丁忠即将走出门的时候,顾衍的声音幽幽响起:“丁忠,朕还是皇子的时候你就在朕身边伺候了,你几十年如一日地伺候朕,朕对你也不薄,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朕?” 丁忠脚步一顿:“皇上,老奴跟了您几十年,之前从未变过,那是什么让老奴变了呢?” 说完,丁忠就走出去了,而顾衍在听了丁忠的话之后,眼皮微微地颤抖着。 他听懂了丁忠的言外之意,丁忠从来都没有主动想过换个主子,只是自己变了,所以丁忠也不得不变。 “朕变了吗?”顾衍喃喃地问了一句,只是已经没有人给他答案了。 陆沅知和林子规从顾衍处离开,就遇到了在收拾残局的戚将军,见到两人,戚将军主动上前行礼:“邺王、王妃,不知皇上现下如何了?” “东境那边,将军安排妥当了?” “自然安排妥当了,而且印天那边几乎不会主动生出什么事端来,东境安全的很。” “戚将军最近应该是回不了东境了,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多陪陪子衿。” 陆沅知没有明言,但戚将军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深意。 戚将军看向了顾衍寝殿的方向,脸上情绪复杂。 陆沅知问了一句:“将军不舍?”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不算是一个好皇帝,但是他对我的提拔是真的。其他人可以怨他,但我不可以。” “戚将军这次回来,一方面是因为子衿的劝说,另一方面也是担心皇上?” 戚将军点了点头:“子衿来东境找我,我就知道京城出事了,而且这件事很有可能危及皇上,所以即便是冒着死罪,我还是带兵回京了,幸好我回来了。” “戚将军是重情重义之人,皇上不会薄待你的。” 戚将军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是个没什么学识的武人,不如你们聪明,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大历奉献我这一身的武艺,就算只是你们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能够发挥出我自身的价值,也足够了。” “将军不必担心,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就算是棋子,不也有走到最后,让棋手不愿舍弃的棋子吗?” 戚将军看向陆沅知,笑了一下:“那就承王妃吉言了。” 第462章 皇城丧钟响 苍凌彻底被大历攻打下来,这件事传到京城之后,可以说是臣民尽欢。 荀清俞是喜忧参半,喜是不用说的,忧的是他要带人去接手苍凌后续的事宜,毕竟是吞并一个国家,荀清俞估计自己的速度再怎么快,至少也得有个半年才能将苍凌那边安顿好。 叛乱的事情还没有彻底平息下来,荀清俞就要踏上前往苍凌的路程了。 荀清俞此去,也带上了顾衍的圣旨,圣旨是对萧定辰、沈轻白和苏少禹三人的嘉奖,恐怕在不久的将来,大历就要多出三个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了。 陆沅知和林子规特意来城外送荀清俞离开,荀清俞拜别二人,望着城门的方向,有些感概:“此一去,只怕下官回来的时候,这大历已经易主了。” “新君登基,荀丞相是看不到了。不过丞相放心,你永远都是大历的丞相,这一点不会改变。”陆沅知说道,“所以安排好苍凌的事情,就快些回来。” 荀清俞的脸色有些古怪:“苍凌那边是个烂摊子要收拾,下官收拾好了,还得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继续卖命,这丞相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荀清俞说到最后,已经有几分哀怨了。 陆沅知听着,忍不住笑了出来:“丞相能者多劳。” 荀清俞也笑了:“下官该走了,王妃和殿下就等着下官顺利归来。” 目送着荀清俞一行人离开,陆沅知感叹道:“我怎么觉得,自己一直在送别人离开?” “戚子衿已经回来了,燕辞楹和荀清俞也会回来的。”林子规回道,“有人离开,自然会有人回来,或许下一次离开的人就是我们了呢?” 林子规说着,伸手牵住了陆沅知的手,“不过我很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陆沅知看向林子规,深秋的风吹在人的身上,已经透着些刺骨的凉意,风吹乱了陆沅知的头发,有几缕头发散到了她的眼前,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子规,即使是你不在我身边的那几年,我也能感觉到你的陪伴。” 林子规抬手将陆沅知被风吹乱的头发撩到了耳后,随后又为她拢了拢披风:“我们回家。” “好。” …… 顾衍的生命力还是透着顽强的,谁都没有预料到,靠着那样的身体情况,顾衍硬是又多活了将近两个月的时光。 当然,这也离不开申若泠的治疗。 顾衍不想死,可当他再一次被申若泠从死门关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已经快要彻底将自己笼罩了。 突然,顾衍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是下雪了吗?” 申若泠点了点头:“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顾衍似乎想起了什么,吩咐道:“宣皇后和九皇子来见朕,然后再去请邺王和邺王妃进宫。” 说到这里,顾衍顿了一下,“还有,让戚将军带兵进宫。” 听到最后一句话,申若泠和丁忠都有些微微地愣住了,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林疏月和顾长宁是最先到的,顾长宁和顾衍之前接触的不多,也是这两个月才每日都被带着来给顾衍请安,不过他对顾衍依旧没有什么亲近之意。 林疏月拉着顾长宁上前给顾衍行礼请安,顾衍先是看向了顾长宁。 其实顾衍早就不记得顾长宁的生母络嫔的模样了,此刻看着顾长宁,他只觉得顾长宁眉眼间的灵动之意与年轻时林疏月很像,到底是她亲手带出来的孩子。 这样想着,顾衍的目光移向了林疏月,她也苍老了许多。 怎么可能不苍老呢? 操持宫务那么多年,劳心劳力,又被子女和夫君伤透了心,她如今还能这般平静地站在这里,足以可见她的心志已经非常人可比。 “疏月,不管你信不信,当初朕娶你时,是真心的欢喜。” 听到这句话,林疏月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臣妾当初嫁给皇上的时候,也是满心的欢喜。皇上的真心欢喜后来变了,臣妾的满心欢喜不也变了吗?” 林疏月的话刺的顾衍的心脏细细密密地疼:“疏月,是朕对不起你。” “皇上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顾衍知道,林疏月这辈子是不会原谅自己了。 丁忠在这时进来禀告:“皇上,邺王和邺王妃到了。” “请他们进来。” 陆沅知和林子规从外面走进来,这段时日朝堂大小事都是两人在处理,对此,不少大臣都有反对的声音。 但顾衍还活着,他都同意了,那些反对的大臣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这也是顾衍拼命也要多活几天的原因,他只要还活着,就能压下那些反对的声音。 可是现在看来,他的生命还是要走到尽头了。 “子规,朕怕是撑不住了。”顾衍只说了这么一句。 林子规开口道:“你放心,你死后,谁敢质疑本王和沅知,本王绝不会手软。” 林子规现在说这话,是有些大逆不道的,但顾衍听了,反倒是放下心来:“是朕糊涂了,忘记了你之前做钊钥司掌司使时的铁血手腕了。” 没有人接顾衍的这句话,顾衍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朕死后,九皇子顾长宁继位,封林子规为摄政王,统摄朝堂大局,陆沅知为太傅,与太后一同教导新帝,太傅亦可代新帝掌国事。” 听到这里,纵然是林疏月都震惊了,她知道顾衍对林子规和陆沅知看重,没想到竟然看重到了如此的地步。 林疏月很了解顾衍,她知道顾衍对两人是全心全意的信任,是丝毫不怕两人起异心。 顾衍看向了顾长宁:“长宁,你要记住,摄政王和太傅是为了大历才留下来的,你不可忤逆他们,将来也绝不能对他们有不敬之心。还有你的母后,你要永远孝顺她,明白吗?” 顾长宁本就喜欢林疏月和陆沅知,林子规在他眼中虽然严厉了些,但他同样敬重林子规的能力,对于顾衍的叮嘱,他跪地叩首以表决心:“儿臣一定铭记在心。” 顾衍重重地喘着气:“戚将军到了吗?” “将军到了。”丁忠说着,就将戚许请了进来。 见人都到齐了,顾衍有些艰难地开口:“方才朕所下的旨意,圣旨已经写好加盖玺印,放在朕的枕下,朕死后,戚将军你拿出圣旨在群臣面前宣读。” “臣遵旨。”戚将军在回答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有了湿意。 顾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看向了陆沅知:“朕知道你一直为狩女台的女子不平,温雪永生被困在天牢之中,但苏昭昭是无辜的,你放了她。” 陆沅知有些惊讶地看向顾衍,她没有想到,顾衍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还会想起苏昭昭。 “多谢皇上。” 闻言,顾衍笑了一下,他听到了陆沅知一声真心实意的道谢:“把窗户打开,朕想看看落雪。” 丁忠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风裹挟着雪花飘进来了不少。 顾衍偏过头望向窗外,他看着那轻盈的雪花从空中飘落,心里蓦然就轻松了几分。 他这一生行差踏错过很多次,幸好在死前清醒了过来,今日的种种旨意,应当是能保得住大历的江山社稷,不至于让大历从他的手里开始走向衰亡。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的真大。”顾衍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真好啊……” 在殿内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恭送大历的广茂帝离去。 “皇上驾崩!” 皇城中最大的丧钟敲响了二十七下,响彻整个京城,将广茂帝去世的消息告知于天下百姓…… 第462章 皇城丧钟响 苍凌彻底被大历攻打下来,这件事传到京城之后,可以说是臣民尽欢。 荀清俞是喜忧参半,喜是不用说的,忧的是他要带人去接手苍凌后续的事宜,毕竟是吞并一个国家,荀清俞估计自己的速度再怎么快,至少也得有个半年才能将苍凌那边安顿好。 叛乱的事情还没有彻底平息下来,荀清俞就要踏上前往苍凌的路程了。 荀清俞此去,也带上了顾衍的圣旨,圣旨是对萧定辰、沈轻白和苏少禹三人的嘉奖,恐怕在不久的将来,大历就要多出三个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了。 陆沅知和林子规特意来城外送荀清俞离开,荀清俞拜别二人,望着城门的方向,有些感概:“此一去,只怕下官回来的时候,这大历已经易主了。” “新君登基,荀丞相是看不到了。不过丞相放心,你永远都是大历的丞相,这一点不会改变。”陆沅知说道,“所以安排好苍凌的事情,就快些回来。” 荀清俞的脸色有些古怪:“苍凌那边是个烂摊子要收拾,下官收拾好了,还得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继续卖命,这丞相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荀清俞说到最后,已经有几分哀怨了。 陆沅知听着,忍不住笑了出来:“丞相能者多劳。” 荀清俞也笑了:“下官该走了,王妃和殿下就等着下官顺利归来。” 目送着荀清俞一行人离开,陆沅知感叹道:“我怎么觉得,自己一直在送别人离开?” “戚子衿已经回来了,燕辞楹和荀清俞也会回来的。”林子规回道,“有人离开,自然会有人回来,或许下一次离开的人就是我们了呢?” 林子规说着,伸手牵住了陆沅知的手,“不过我很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陆沅知看向林子规,深秋的风吹在人的身上,已经透着些刺骨的凉意,风吹乱了陆沅知的头发,有几缕头发散到了她的眼前,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子规,即使是你不在我身边的那几年,我也能感觉到你的陪伴。” 林子规抬手将陆沅知被风吹乱的头发撩到了耳后,随后又为她拢了拢披风:“我们回家。” “好。” …… 顾衍的生命力还是透着顽强的,谁都没有预料到,靠着那样的身体情况,顾衍硬是又多活了将近两个月的时光。 当然,这也离不开申若泠的治疗。 顾衍不想死,可当他再一次被申若泠从死门关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已经快要彻底将自己笼罩了。 突然,顾衍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是下雪了吗?” 申若泠点了点头:“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顾衍似乎想起了什么,吩咐道:“宣皇后和九皇子来见朕,然后再去请邺王和邺王妃进宫。” 说到这里,顾衍顿了一下,“还有,让戚将军带兵进宫。” 听到最后一句话,申若泠和丁忠都有些微微地愣住了,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林疏月和顾长宁是最先到的,顾长宁和顾衍之前接触的不多,也是这两个月才每日都被带着来给顾衍请安,不过他对顾衍依旧没有什么亲近之意。 林疏月拉着顾长宁上前给顾衍行礼请安,顾衍先是看向了顾长宁。 其实顾衍早就不记得顾长宁的生母络嫔的模样了,此刻看着顾长宁,他只觉得顾长宁眉眼间的灵动之意与年轻时林疏月很像,到底是她亲手带出来的孩子。 这样想着,顾衍的目光移向了林疏月,她也苍老了许多。 怎么可能不苍老呢? 操持宫务那么多年,劳心劳力,又被子女和夫君伤透了心,她如今还能这般平静地站在这里,足以可见她的心志已经非常人可比。 “疏月,不管你信不信,当初朕娶你时,是真心的欢喜。” 听到这句话,林疏月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臣妾当初嫁给皇上的时候,也是满心的欢喜。皇上的真心欢喜后来变了,臣妾的满心欢喜不也变了吗?” 林疏月的话刺的顾衍的心脏细细密密地疼:“疏月,是朕对不起你。” “皇上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顾衍知道,林疏月这辈子是不会原谅自己了。 丁忠在这时进来禀告:“皇上,邺王和邺王妃到了。” “请他们进来。” 陆沅知和林子规从外面走进来,这段时日朝堂大小事都是两人在处理,对此,不少大臣都有反对的声音。 但顾衍还活着,他都同意了,那些反对的大臣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这也是顾衍拼命也要多活几天的原因,他只要还活着,就能压下那些反对的声音。 可是现在看来,他的生命还是要走到尽头了。 “子规,朕怕是撑不住了。”顾衍只说了这么一句。 林子规开口道:“你放心,你死后,谁敢质疑本王和沅知,本王绝不会手软。” 林子规现在说这话,是有些大逆不道的,但顾衍听了,反倒是放下心来:“是朕糊涂了,忘记了你之前做钊钥司掌司使时的铁血手腕了。” 没有人接顾衍的这句话,顾衍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朕死后,九皇子顾长宁继位,封林子规为摄政王,统摄朝堂大局,陆沅知为太傅,与太后一同教导新帝,太傅亦可代新帝掌国事。” 听到这里,纵然是林疏月都震惊了,她知道顾衍对林子规和陆沅知看重,没想到竟然看重到了如此的地步。 林疏月很了解顾衍,她知道顾衍对两人是全心全意的信任,是丝毫不怕两人起异心。 顾衍看向了顾长宁:“长宁,你要记住,摄政王和太傅是为了大历才留下来的,你不可忤逆他们,将来也绝不能对他们有不敬之心。还有你的母后,你要永远孝顺她,明白吗?” 顾长宁本就喜欢林疏月和陆沅知,林子规在他眼中虽然严厉了些,但他同样敬重林子规的能力,对于顾衍的叮嘱,他跪地叩首以表决心:“儿臣一定铭记在心。” 顾衍重重地喘着气:“戚将军到了吗?” “将军到了。”丁忠说着,就将戚许请了进来。 见人都到齐了,顾衍有些艰难地开口:“方才朕所下的旨意,圣旨已经写好加盖玺印,放在朕的枕下,朕死后,戚将军你拿出圣旨在群臣面前宣读。” “臣遵旨。”戚将军在回答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有了湿意。 顾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看向了陆沅知:“朕知道你一直为狩女台的女子不平,温雪永生被困在天牢之中,但苏昭昭是无辜的,你放了她。” 陆沅知有些惊讶地看向顾衍,她没有想到,顾衍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还会想起苏昭昭。 “多谢皇上。” 闻言,顾衍笑了一下,他听到了陆沅知一声真心实意的道谢:“把窗户打开,朕想看看落雪。” 丁忠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风裹挟着雪花飘进来了不少。 顾衍偏过头望向窗外,他看着那轻盈的雪花从空中飘落,心里蓦然就轻松了几分。 他这一生行差踏错过很多次,幸好在死前清醒了过来,今日的种种旨意,应当是能保得住大历的江山社稷,不至于让大历从他的手里开始走向衰亡。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的真大。”顾衍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真好啊……” 在殿内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恭送大历的广茂帝离去。 “皇上驾崩!” 皇城中最大的丧钟敲响了二十七下,响彻整个京城,将广茂帝去世的消息告知于天下百姓…… 第463章 稳住局势 先帝新丧,顾长宁登基,但他岁数太小,无力操持先帝丧礼,最后还是林子规和陆沅知操办先帝丧礼,林疏月从旁协助。 对于顾长宁登基这件事,其实大家的心里都已经有了准备,毕竟顾衍在最后那段时间已经透露出了要将皇位传给顾长宁的意思。 但是封林子规为摄政王,陆沅知为太傅,就让很多人无法接受了。 在戚将军宣读圣旨之后,大臣们就已经不平静了:“戚将军,林子规是临襄的邺王,怎么能当我大历的摄政王?陆沅知是女子,怎么可以为太傅?而且陆绥和他那两个儿子是那样的德行,陆沅知身为陆绥的女儿,我们岂能让她教导新帝,更遑论让她参与朝政!” 对陆沅知的反对之声,比反对林子规的呼声还要高。 陆沅知直接拔出了头上的发簪,射穿了那为首反对的官员的喉咙,那官员上一秒还在叫嚣,下一秒就大张着嘴巴,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原本聚在他身边的众多官员全部都散开了,看着他死状凄惨的模样,鸦雀无声。 “先帝刚刚驾崩,你们就如此质疑他的遗旨,怀的是什么心思?”陆沅知质问道。 “谁知道你们是如何蛊惑先帝的?这旨意未必就是先帝的意思,保不准是有些人为了权势狼狈为奸、伪造圣旨。” 那人话音刚落,戚将军直接飞身上前,一脚将那人踹了出去:“本将军是临危受命,这圣旨就在先帝的枕下,是先帝亲口所说,也是本将军亲手取出来的,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 本将军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用一次次出生入死换来的,先帝是信任本将军,才让本将军宣读遗旨。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质疑先帝的旨意,质疑我们?谁再敢出声质疑,就是与谋反无异,本将军的剑杀过不少敌人,今日也不介意多杀几个反贼!” 戚将军的话震慑了不少人,但依旧有些人神色异样。 林子规一眼就将这些人从人群中辨识出来,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鞭子,将这些人一一用鞭子抽了出去。 “邺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那被抽打出来的官员们各个心怀愤懑地问道。 林子规很清楚,今天若是压不住这些对他们有质疑的人,将来必然会留下隐患,所以今天他一定要将这些人全部都解决掉。 “本王是临襄的邺王,也是大历的摄政王,身为摄政王,处置几个不听话的官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你、你这是独断专行!你这样做,让我们如何能放心你做摄政王?” 林子规冷笑一声:“让你们放心?你们是有多大的脸面? 本王当年任钊钥司掌司使的时候就不受任何人的摆布,如今当了摄政王,你们觉得本王会忌惮你们吗? 看谁不开心,杀了就是!” 林子规的这番话,成功地让所有人都想起了他曾经所做过的事情,心中对他的恐惧放到了最大。 这一刻,他们都觉得自己刚才是昏头了,竟然敢质疑林子规。 林子规再度开口道:“还有谁有疑问,就现在提出来。过了今天,谁若是再提此事,视同谋逆。” 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大家别说说话了,就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生怕自己被林子规注意到。 “以后,只要你们谨守本分、勤于政事,新帝不会亏待你们。但凡有人敢生出异心,今天死在这里的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大臣都跪下了:“臣等日后定然竭尽全力辅佐新帝。” 林疏月牵着顾长宁的手站在群臣面前接受朝拜,顾长宁看着跪在下面的人,心中有些忐忑,自己当真能坐稳这个皇位吗? 回到大殿之后,顾长宁有些心神不宁。 “皇上,你怎么了?”林疏月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了一句。 顾长宁仰头看向林疏月:“母后,那些大臣根本就不服儿臣,是因为有你们在,他们才被压制住了。” “皇上既然心知此事,除了担忧,就没有什么其他想说的话吗?”陆沅知和林子规走了进来,“今天有我们,有戚将军,还有太后在,稳得住你的皇位。可想要坐稳这个皇位,你只能靠自己。 皇位代表着的不仅仅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有大历所有百姓的责任,皇上想过以后得路该怎么走吗?” 往常的陆沅知,在面对顾长宁的时候从来没有如此疾言厉色过,但面对此刻的陆沅知,顾长宁没有任何的害怕,他在深思陆沅知说的话。 这一刻,陆沅知是他的太傅,是要教导他成为一个明君。 顾长宁想了许久,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就连守在殿外的戚将军心中也有些紧张。 良久,顾长宁看向了陆沅知:“陆太傅,朕想要让大历所有的百姓安居乐业,让外族不敢侵犯我大历边境。朕现在尚且年幼,就连皇位都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坐稳,但朕会用自己的实力向所有臣民证明,朕一定是万众归心的帝王。” 陆沅知走到了顾长宁面前,她垂眸看着顾长宁不屈的神情,说了一句:“皇上,你这一辈子都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人这一辈子会面临无数的选择,稍有不慎就会走错路。你与其他人不同,你走错路的后果更严重,甚至可能会让整个大历跟你一起承担后果。 所以以后不管你做什么事,你都要一直记得自己的初心和使命,这样你将来不管走多远,都不会偏离方向。 这是微臣身为太傅,教给皇上的第一课。” 顾长宁重重地点头:“太傅放心,朕一定会牢牢地记住这番话。” 陆沅知抬起手,轻轻地为顾长宁抚平了肩膀处衣裳的皱褶:“皇上,微臣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站在旁边的林疏月有些欣慰地看着这一幕,而站在殿外的戚将军听着这番话,心中了然,难怪顾衍在最后将教导顾长宁的重任交给了陆沅知,再没有人比陆沅知更合适了。 在林子规的眼中,陆沅知的周身都在散发着柔和的光,他眼中的笑意渐深,他的王妃,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到最好。 —— 有陆沅知、林子规和戚将军守在京城,先帝去世、新帝登基并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京城之中一切井然有序。 林子规和陆沅知连续颁布的几条民生律法,也让大历的所有百姓都对这位新帝充满了期望。 于百姓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的生活安稳富足。 大历君王新旧交替的动荡之期,就这样没有任何波澜地渡过了。 将近年关,远在临襄的魏敏安接到了大历那边的消息,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终究是临襄没有这个福气,留不住林子规。 这样想着,魏敏安抬脚走进了眼前的殿门,这里面关着的是临襄如今的皇帝,也就是她的弟弟魏珝。 第463章 稳住局势 先帝新丧,顾长宁登基,但他岁数太小,无力操持先帝丧礼,最后还是林子规和陆沅知操办先帝丧礼,林疏月从旁协助。 对于顾长宁登基这件事,其实大家的心里都已经有了准备,毕竟顾衍在最后那段时间已经透露出了要将皇位传给顾长宁的意思。 但是封林子规为摄政王,陆沅知为太傅,就让很多人无法接受了。 在戚将军宣读圣旨之后,大臣们就已经不平静了:“戚将军,林子规是临襄的邺王,怎么能当我大历的摄政王?陆沅知是女子,怎么可以为太傅?而且陆绥和他那两个儿子是那样的德行,陆沅知身为陆绥的女儿,我们岂能让她教导新帝,更遑论让她参与朝政!” 对陆沅知的反对之声,比反对林子规的呼声还要高。 陆沅知直接拔出了头上的发簪,射穿了那为首反对的官员的喉咙,那官员上一秒还在叫嚣,下一秒就大张着嘴巴,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原本聚在他身边的众多官员全部都散开了,看着他死状凄惨的模样,鸦雀无声。 “先帝刚刚驾崩,你们就如此质疑他的遗旨,怀的是什么心思?”陆沅知质问道。 “谁知道你们是如何蛊惑先帝的?这旨意未必就是先帝的意思,保不准是有些人为了权势狼狈为奸、伪造圣旨。” 那人话音刚落,戚将军直接飞身上前,一脚将那人踹了出去:“本将军是临危受命,这圣旨就在先帝的枕下,是先帝亲口所说,也是本将军亲手取出来的,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 本将军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用一次次出生入死换来的,先帝是信任本将军,才让本将军宣读遗旨。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质疑先帝的旨意,质疑我们?谁再敢出声质疑,就是与谋反无异,本将军的剑杀过不少敌人,今日也不介意多杀几个反贼!” 戚将军的话震慑了不少人,但依旧有些人神色异样。 林子规一眼就将这些人从人群中辨识出来,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鞭子,将这些人一一用鞭子抽了出去。 “邺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那被抽打出来的官员们各个心怀愤懑地问道。 林子规很清楚,今天若是压不住这些对他们有质疑的人,将来必然会留下隐患,所以今天他一定要将这些人全部都解决掉。 “本王是临襄的邺王,也是大历的摄政王,身为摄政王,处置几个不听话的官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你、你这是独断专行!你这样做,让我们如何能放心你做摄政王?” 林子规冷笑一声:“让你们放心?你们是有多大的脸面? 本王当年任钊钥司掌司使的时候就不受任何人的摆布,如今当了摄政王,你们觉得本王会忌惮你们吗? 看谁不开心,杀了就是!” 林子规的这番话,成功地让所有人都想起了他曾经所做过的事情,心中对他的恐惧放到了最大。 这一刻,他们都觉得自己刚才是昏头了,竟然敢质疑林子规。 林子规再度开口道:“还有谁有疑问,就现在提出来。过了今天,谁若是再提此事,视同谋逆。” 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大家别说说话了,就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生怕自己被林子规注意到。 “以后,只要你们谨守本分、勤于政事,新帝不会亏待你们。但凡有人敢生出异心,今天死在这里的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大臣都跪下了:“臣等日后定然竭尽全力辅佐新帝。” 林疏月牵着顾长宁的手站在群臣面前接受朝拜,顾长宁看着跪在下面的人,心中有些忐忑,自己当真能坐稳这个皇位吗? 回到大殿之后,顾长宁有些心神不宁。 “皇上,你怎么了?”林疏月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了一句。 顾长宁仰头看向林疏月:“母后,那些大臣根本就不服儿臣,是因为有你们在,他们才被压制住了。” “皇上既然心知此事,除了担忧,就没有什么其他想说的话吗?”陆沅知和林子规走了进来,“今天有我们,有戚将军,还有太后在,稳得住你的皇位。可想要坐稳这个皇位,你只能靠自己。 皇位代表着的不仅仅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有大历所有百姓的责任,皇上想过以后得路该怎么走吗?” 往常的陆沅知,在面对顾长宁的时候从来没有如此疾言厉色过,但面对此刻的陆沅知,顾长宁没有任何的害怕,他在深思陆沅知说的话。 这一刻,陆沅知是他的太傅,是要教导他成为一个明君。 顾长宁想了许久,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就连守在殿外的戚将军心中也有些紧张。 良久,顾长宁看向了陆沅知:“陆太傅,朕想要让大历所有的百姓安居乐业,让外族不敢侵犯我大历边境。朕现在尚且年幼,就连皇位都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坐稳,但朕会用自己的实力向所有臣民证明,朕一定是万众归心的帝王。” 陆沅知走到了顾长宁面前,她垂眸看着顾长宁不屈的神情,说了一句:“皇上,你这一辈子都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人这一辈子会面临无数的选择,稍有不慎就会走错路。你与其他人不同,你走错路的后果更严重,甚至可能会让整个大历跟你一起承担后果。 所以以后不管你做什么事,你都要一直记得自己的初心和使命,这样你将来不管走多远,都不会偏离方向。 这是微臣身为太傅,教给皇上的第一课。” 顾长宁重重地点头:“太傅放心,朕一定会牢牢地记住这番话。” 陆沅知抬起手,轻轻地为顾长宁抚平了肩膀处衣裳的皱褶:“皇上,微臣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站在旁边的林疏月有些欣慰地看着这一幕,而站在殿外的戚将军听着这番话,心中了然,难怪顾衍在最后将教导顾长宁的重任交给了陆沅知,再没有人比陆沅知更合适了。 在林子规的眼中,陆沅知的周身都在散发着柔和的光,他眼中的笑意渐深,他的王妃,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到最好。 —— 有陆沅知、林子规和戚将军守在京城,先帝去世、新帝登基并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京城之中一切井然有序。 林子规和陆沅知连续颁布的几条民生律法,也让大历的所有百姓都对这位新帝充满了期望。 于百姓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的生活安稳富足。 大历君王新旧交替的动荡之期,就这样没有任何波澜地渡过了。 将近年关,远在临襄的魏敏安接到了大历那边的消息,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终究是临襄没有这个福气,留不住林子规。 这样想着,魏敏安抬脚走进了眼前的殿门,这里面关着的是临襄如今的皇帝,也就是她的弟弟魏珝。 第464章 大结局(上) 殿内干净整洁,十分温暖,与外面的风雪仿佛是两个世界。 魏珝坐在龙床边上,头发松散地束在脑后,额前的碎发垂在脸侧。 他的容貌本就不俗,此刻更是添了几分不一样的妖孽之意。 他一身红衣,十分惹眼,手腕则是被铁链锁着。 铁链很长,足以让他在这个大殿里活动。 见到魏敏安进来,魏珝抬头望着她,眼中没有恨意,反倒是带着几分笑意:“今天外面应该很冷,姐姐冒雪前来,可别受了风寒。” 魏敏安走到魏珝面前,垂眸看着他:“魏珝,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 “我当然相信姐姐有杀我的胆量,毕竟现在整个临襄都在姐姐的手里,我这个皇帝是否存在,早就没有意义了。”魏珝停顿了一下,又问了一句,“只是姐姐舍得吗?如今在姐姐身边的亲人,应该只有我了?” “魏珝,本宫知道,你是有意将临襄送到本宫手里。你以前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想要从本宫手里夺权,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 魏珝的笑容更真切了:“以前是我犯了蠢,以为只要跟姐姐针锋相对,姐姐就会看到我。可是那个时候的姐姐看到我,眼里只有恨意。 但现在,姐姐看见我,已经不恨了?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权力,纵然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只要姐姐肯来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听着魏珝的话,魏敏安只说了一句:“你只要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本宫就不会对你动手。” 说完,魏敏安转身就走,魏珝突然开口:“姐姐,今年的年夜饭,你陪我吃。” 魏敏安脚步微顿,还是答应了:“好。” 在魏敏安离开之后,殿门重新关上。 而坐在床上的魏珝,身心都透着愉悦,姐姐终于答应陪他一起守岁了…… 大历,后宫 这几个月来,顾长宁的身量长了许多。 林疏月正看着制衣司的人给顾长宁量体裁衣,陆沅知和林子规也坐在一旁。 “沅知,苏昭昭那边怎么样了?”林疏月提起这个人,心中有些唏嘘。 陆沅知回道:“已经送她回乡了。” “到底是我们对不起她,希望她回去之后,能安稳度日。”林疏月又想起了一件事,“你们当真要撤去钊钥司吗?” “只是将钊钥司改成了皇帝的暗卫司,以后只负责保护皇上的安全,不会轻易在人前出现。” “这钊钥司是你们两个人都待过的地方,你们舍得吗?” 林子规接了她的话:“钊钥司的确是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但钊钥司的人都在,给他们换个差事不更好吗?更何况有竹青带着那些人保护皇上的安危,我们心里也能放心。” “你们心里有主意就行。” 林疏月正说着话,顾云晗和顾云畔就一起走了进来,两人先是上前给林疏月行了礼。 “你们两姐妹现在的关系倒是比之前亲近了不少。”林疏月说笑了一句,“听宫人说,你们今天又出宫了?” 顾云晗将自己给林疏月带回来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母后,我们出宫带了许多人,没有危险的。这里是儿臣和云畔姐姐给您买的胭脂,这颜色可好看啦。” 林疏月拿起一盒胭脂打开,赞叹道:“这颜色确实不错。” “是沈家新开的胭脂铺子?”陆沅知问了一句。 顾云晗点了点头:“我原本只是想着照顾千檀的生意,没想到一进去就挑花了眼,里面卖的胭脂水粉我都很喜欢。” 林疏月放下了胭脂,看向陆沅知:“那胭脂铺子连你都知道了?” “那铺子是沈千檀和沈珈音开起来的,生意很好,我前两天还去买了呢。” 闻言,林疏月感慨了一句:“这大家的日子都是越过越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宫人脸色匆匆地跑了进来:“娘娘,那位早产了。” 宫人没有提名字,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云晗、云畔,你们在这里陪着皇上,哀家过去看看。” 陆沅知站起身:“太后娘娘,我也去看看。” 林疏月点了点头,和陆沅知一同过去了,林子规也跟了上去。 林疏月并不是会苛待别人的人,尤其赫连浠还怀着身孕,所以她还是住在雍华宫,只是赫连浠不得离开雍华宫。 众人走进雍华宫,就听到了里面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哀嚎声。 “她怎么样了?”林疏月问道。 “是心情郁闷导致的早产,胎儿胎位不正,有窒息的风险。” 听着从里面出来的嬷嬷的回答,林疏月心中不由地多了几分焦急和忧虑。 女人生子,那就是鬼门关走了一遭,不管赫连浠之前做过什么,林疏月现在的担忧不是假的。 陆沅知扶着林疏月,她没有说话,但她的陪伴是现在的林疏月最需要的。 “沅知,当年络嫔生长宁的时候,哀家就一直在外面守着。络嫔生完孩子,身体格外虚弱,太医说若是不好好调养,会落下病根。 络嫔拼死生下了长宁,先帝对她依旧没有任何的心疼,络嫔为了长宁,只得自尽。她是一个母亲啊,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才把孩子生下来,怎么可能忍心抛下孩子自尽? 若是没有办法,络嫔不会走那条路,哀家只怨自己当初救不了络嫔。” 这件事是林疏月心中的痛,或许是因为心疼络嫔,林疏月才会那般亲力亲为地照看顾长宁。 众人在外面等到了天黑,才听到里面的哀嚎声停了下来。 但是紧接着,产婆的尖锐的受惊声就响起来了,几人直接冲了进去,她们一眼就看到了包被里的孩子。 纵然是陆沅知和林子规看到孩子的模样,一时之间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严格来说,他的外形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血糊糊的肉团,且已经没有了生机。 赫连浠此刻虽然虚弱的,但还是有意识的:“孩子,给我看看孩子。” 没有人敢动,看着众人的神情,赫连浠发现了不对劲,她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爬到了小床旁边,看清孩子的那一刻,赫连浠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不停地往后倒退:“不、不可能,这不是我的孩子……” 陆沅知问道:“你是不是吃了苍凌的秘药?” 赫连浠猛然抬头看向陆沅知:“你怎么会知道?” “如今的苍凌已经划入大历的辖区,苍凌在大历面前没有秘密,自然也包括原本苍凌皇室的秘药。” 听到这里,赫连浠一下子瘫软在地。 “那种药是后宫妃嫔争宠用的,会让人怀孕,但这个孩子并不能生下来。”陆沅知看了一眼襁褓的方向,“之前我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不能生下来,但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赫连浠突然就笑了:“我这一生,真像个笑话。” 第464章 大结局(上) 殿内干净整洁,十分温暖,与外面的风雪仿佛是两个世界。 魏珝坐在龙床边上,头发松散地束在脑后,额前的碎发垂在脸侧。 他的容貌本就不俗,此刻更是添了几分不一样的妖孽之意。 他一身红衣,十分惹眼,手腕则是被铁链锁着。 铁链很长,足以让他在这个大殿里活动。 见到魏敏安进来,魏珝抬头望着她,眼中没有恨意,反倒是带着几分笑意:“今天外面应该很冷,姐姐冒雪前来,可别受了风寒。” 魏敏安走到魏珝面前,垂眸看着他:“魏珝,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 “我当然相信姐姐有杀我的胆量,毕竟现在整个临襄都在姐姐的手里,我这个皇帝是否存在,早就没有意义了。”魏珝停顿了一下,又问了一句,“只是姐姐舍得吗?如今在姐姐身边的亲人,应该只有我了?” “魏珝,本宫知道,你是有意将临襄送到本宫手里。你以前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想要从本宫手里夺权,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 魏珝的笑容更真切了:“以前是我犯了蠢,以为只要跟姐姐针锋相对,姐姐就会看到我。可是那个时候的姐姐看到我,眼里只有恨意。 但现在,姐姐看见我,已经不恨了?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权力,纵然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只要姐姐肯来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听着魏珝的话,魏敏安只说了一句:“你只要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本宫就不会对你动手。” 说完,魏敏安转身就走,魏珝突然开口:“姐姐,今年的年夜饭,你陪我吃。” 魏敏安脚步微顿,还是答应了:“好。” 在魏敏安离开之后,殿门重新关上。 而坐在床上的魏珝,身心都透着愉悦,姐姐终于答应陪他一起守岁了…… 大历,后宫 这几个月来,顾长宁的身量长了许多。 林疏月正看着制衣司的人给顾长宁量体裁衣,陆沅知和林子规也坐在一旁。 “沅知,苏昭昭那边怎么样了?”林疏月提起这个人,心中有些唏嘘。 陆沅知回道:“已经送她回乡了。” “到底是我们对不起她,希望她回去之后,能安稳度日。”林疏月又想起了一件事,“你们当真要撤去钊钥司吗?” “只是将钊钥司改成了皇帝的暗卫司,以后只负责保护皇上的安全,不会轻易在人前出现。” “这钊钥司是你们两个人都待过的地方,你们舍得吗?” 林子规接了她的话:“钊钥司的确是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但钊钥司的人都在,给他们换个差事不更好吗?更何况有竹青带着那些人保护皇上的安危,我们心里也能放心。” “你们心里有主意就行。” 林疏月正说着话,顾云晗和顾云畔就一起走了进来,两人先是上前给林疏月行了礼。 “你们两姐妹现在的关系倒是比之前亲近了不少。”林疏月说笑了一句,“听宫人说,你们今天又出宫了?” 顾云晗将自己给林疏月带回来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母后,我们出宫带了许多人,没有危险的。这里是儿臣和云畔姐姐给您买的胭脂,这颜色可好看啦。” 林疏月拿起一盒胭脂打开,赞叹道:“这颜色确实不错。” “是沈家新开的胭脂铺子?”陆沅知问了一句。 顾云晗点了点头:“我原本只是想着照顾千檀的生意,没想到一进去就挑花了眼,里面卖的胭脂水粉我都很喜欢。” 林疏月放下了胭脂,看向陆沅知:“那胭脂铺子连你都知道了?” “那铺子是沈千檀和沈珈音开起来的,生意很好,我前两天还去买了呢。” 闻言,林疏月感慨了一句:“这大家的日子都是越过越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宫人脸色匆匆地跑了进来:“娘娘,那位早产了。” 宫人没有提名字,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云晗、云畔,你们在这里陪着皇上,哀家过去看看。” 陆沅知站起身:“太后娘娘,我也去看看。” 林疏月点了点头,和陆沅知一同过去了,林子规也跟了上去。 林疏月并不是会苛待别人的人,尤其赫连浠还怀着身孕,所以她还是住在雍华宫,只是赫连浠不得离开雍华宫。 众人走进雍华宫,就听到了里面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哀嚎声。 “她怎么样了?”林疏月问道。 “是心情郁闷导致的早产,胎儿胎位不正,有窒息的风险。” 听着从里面出来的嬷嬷的回答,林疏月心中不由地多了几分焦急和忧虑。 女人生子,那就是鬼门关走了一遭,不管赫连浠之前做过什么,林疏月现在的担忧不是假的。 陆沅知扶着林疏月,她没有说话,但她的陪伴是现在的林疏月最需要的。 “沅知,当年络嫔生长宁的时候,哀家就一直在外面守着。络嫔生完孩子,身体格外虚弱,太医说若是不好好调养,会落下病根。 络嫔拼死生下了长宁,先帝对她依旧没有任何的心疼,络嫔为了长宁,只得自尽。她是一个母亲啊,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才把孩子生下来,怎么可能忍心抛下孩子自尽? 若是没有办法,络嫔不会走那条路,哀家只怨自己当初救不了络嫔。” 这件事是林疏月心中的痛,或许是因为心疼络嫔,林疏月才会那般亲力亲为地照看顾长宁。 众人在外面等到了天黑,才听到里面的哀嚎声停了下来。 但是紧接着,产婆的尖锐的受惊声就响起来了,几人直接冲了进去,她们一眼就看到了包被里的孩子。 纵然是陆沅知和林子规看到孩子的模样,一时之间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严格来说,他的外形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血糊糊的肉团,且已经没有了生机。 赫连浠此刻虽然虚弱的,但还是有意识的:“孩子,给我看看孩子。” 没有人敢动,看着众人的神情,赫连浠发现了不对劲,她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爬到了小床旁边,看清孩子的那一刻,赫连浠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不停地往后倒退:“不、不可能,这不是我的孩子……” 陆沅知问道:“你是不是吃了苍凌的秘药?” 赫连浠猛然抬头看向陆沅知:“你怎么会知道?” “如今的苍凌已经划入大历的辖区,苍凌在大历面前没有秘密,自然也包括原本苍凌皇室的秘药。” 听到这里,赫连浠一下子瘫软在地。 “那种药是后宫妃嫔争宠用的,会让人怀孕,但这个孩子并不能生下来。”陆沅知看了一眼襁褓的方向,“之前我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不能生下来,但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赫连浠突然就笑了:“我这一生,真像个笑话。” 第465章 大结局(下) 看着赫连浠那自嘲的样子,陆沅知蓦然就心软了:“荀丞相传回消息,苍凌如今归属大历,一切律法规矩自然是要遵照大历的来,所以你满心挂念的女子都得救了。” 听到这句话,赫连浠抬头望着陆沅知,眼中带着难以掩藏的欣喜:“真的吗?” 陆沅知点了点头:“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 “我努力了那么久的事情,到最后还是靠别人才完成了。” “赫连浠,你知道你为什么输吗?” “为什么?” “因为你想的是改变那些人的想法,你想让他们看到女子亦可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可我不会,他们打压女子,我就同样打压他们,只有让他们沦落到同样的处境,他们才能感同身受。” 听到这番话,赫连浠嗤笑一声:“我不如你,我输的心服口服。” “你只是用错了方式。”陆沅知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林疏月看着赫连浠一身狼狈的模样,有些不忍:“你还是先把身子养好,这孩子就当没有生过。” “先帝下令,我生下孩子就要死。” “哀家想要保你一条命,不是难事。” 赫连浠笑了一下:“我这一生活的很难,前半生从未感受过一丝一毫的温情,偏偏在来到大历之后,竟然有人会关心我,为什么我生来就是苍凌人呢?” 赫连浠说着,慢慢地站起身往床边走着,宫人想要上前扶着她,但是被她挥开了手。 看着赫连浠重新躺回床上,一副心死的模样,林疏月只得叮嘱宫人好生照看她。 至于赫连浠生下的那团东西,林疏月让人带下去处理了,并且封锁了消息,没有让这件事传到外面去。 林疏月离开之后,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宫人熬了药端过来,赫连浠只让她将药碗放下,随后让所有人都退出了寝殿。 直到寝殿中再无其他人,赫连浠才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根发钗,她直接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然后重新躺下,为自己重新盖好了被子。 如今知道了苍凌那边的情况,赫连浠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不管苍凌现在如何,她至少曾经是苍凌的公主,苍凌国灭,她这个公主理当殉国。 赫连浠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这一生的经历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在苍凌,她没有遇到过什么令她钦佩的人,但是在大历,她遇到了林疏月和陆沅知。 在这异国他乡,林疏月对她一视同仁,若是她安分守己,在这后宫的日子不会难过。 可惜,她是苍凌的公主,注定不能苟活在大历。 至于陆沅知,曾经的赫连浠认为自己作为女子,已经是个中翘楚,但是看到陆沅知,她才明白自己之前有多可笑。 自己不如陆沅知果决,也不如她足智多谋,自己输的不冤…… 过了两个时辰之后,雍华宫的宫人才发现赫连浠割腕自尽,血已经蔓延了整个床铺,看上去格外的恐怖。 林疏月收到消息的时候,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以贵妃的规制,将她的后事安排妥当。” 宫人领命离开,顾长宁看着林疏月落寞的样子,劝慰道:“母后,您是不是想到儿臣的生母了?” 林疏月从来没有隐瞒过他关于络嫔的事情,在顾长宁登基之后,也同样追封生母络嫔为太后。 “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尤其是她还生在苍凌,过得比寻常女子更为艰难。走到今天这一步,从来不是她所愿,可在她那样的境地下,不这么做,只会死的更惨。” 林疏月看向顾长宁,“你的生母当年也是没有选择,她进宫不是自愿,却不得不听命行事,到最后为了护着你,选择了死路。” “母后,儿臣现在虽然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但有摄政王和太傅的教导,儿臣一定能为所有女子找到出路。” 林疏月伸手摸了摸顾长宁的头发,笑了一下:“皇上只要有心,这件事总能办好的。” 顾长宁也笑了:“母后,过了年,儿臣又长大了一岁,以后,儿臣来保护你。” “好。”母子两人相视一笑…… —— 陆宅 今天是除夕,陆隽特意请陆沅知和林子规回来一起吃年夜饭。 陆隽、郑秀、陆鸣川、陆冉、陆初、陆湘,还有舒婉,所有人都在。 看着大家聚在一起的笑颜,陆沅知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上一世经历的事情了,这一次,她似乎真的改变了原本的走向。 沈观澜和苏棠都死了,温家彻底覆灭,就连苍凌也被灭国,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其实在这京城之中,斗争永远都不会停下。 可至少,在今天晚上,陆沅知什么都不想再去思虑。 酒足饭饱,陆沅知和林子规携手走出了大厅。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雪。 陆沅知拉着林子规走进了雪地里,任由雪花飘落在他们身上。 “同淋雪,这也算是共白首了?”林子规看着陆沅知,眼底满是柔情。 陆沅知笑着回道:“白首岂是雪可替?不过此生遇见你,已是我的上上签。” 陆沅知说完话,恰好是到了跨年的时候,烟花一个接着一个地升空,在空中绽放。 戚家,戚子衿和父母站在屋檐长廊下,一起看着漫天的烟花,而淑太妃和顾云畔也站在旁边。 皇上顾念戚家的从龙之功,特意准许淑太妃带着顾云畔回戚家过年。 戚子衿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满足地笑了,今年的这个年,是戚家所有人在一起过得,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原来一家人在一起,是如此的幸福…… 此刻在苍凌,荀清俞也在抬头看着空中绽放的烟花。 萧定辰和燕辞楹牵着手从旁边经过:“荀丞相,今天沈小将军和苏小将军说请我们喝酒,庆贺新年,我们再不过去,可就喝不上了。” 荀清俞立刻跟了上去:“难得他们请喝酒,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走走走。” 锦书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容,若是沅知姐姐在这里,一定也会非常开心的。 燕辞楹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锦书:“锦书,快走啊。” 锦书大声应道:“来了……” 大历,陆家 见烟花绽放,陆家的其他人也纷纷走出了大厅,一起抬头仰望着空中的烟花。 “这烟花真漂亮啊。”舒婉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说不出悲伤,所有的人都在,唯独少了陆荞,若是陆荞还活着该有多好? 年纪最小的陆湘开始许愿:“我希望每一年,我们都能聚在一起过年。” 陆冉揉了揉陆湘的头发:“这是烟花,又不是流星,听不到你的愿望。” “我不管,我偏要许愿。” 听着身后众人的说笑声,陆沅知的笑容似乎比那绽放的烟花还要璀璨。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陆沅知无不感慨地说道。 林子规望着陆沅知,脸上的笑容温润似水:“会的。” 从陆沅知重生归来,两人这一路走来,满是荆棘,但是他们坚定地一起走了过来,不曾放开过对方的手。 所幸,他们遇到的是对方,让原本灰暗的世界中出现了亮色。 前路未卜,但有人相伴,便再无畏惧。 —全文完— 第465章 大结局(下) 看着赫连浠那自嘲的样子,陆沅知蓦然就心软了:“荀丞相传回消息,苍凌如今归属大历,一切律法规矩自然是要遵照大历的来,所以你满心挂念的女子都得救了。” 听到这句话,赫连浠抬头望着陆沅知,眼中带着难以掩藏的欣喜:“真的吗?” 陆沅知点了点头:“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 “我努力了那么久的事情,到最后还是靠别人才完成了。” “赫连浠,你知道你为什么输吗?” “为什么?” “因为你想的是改变那些人的想法,你想让他们看到女子亦可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可我不会,他们打压女子,我就同样打压他们,只有让他们沦落到同样的处境,他们才能感同身受。” 听到这番话,赫连浠嗤笑一声:“我不如你,我输的心服口服。” “你只是用错了方式。”陆沅知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林疏月看着赫连浠一身狼狈的模样,有些不忍:“你还是先把身子养好,这孩子就当没有生过。” “先帝下令,我生下孩子就要死。” “哀家想要保你一条命,不是难事。” 赫连浠笑了一下:“我这一生活的很难,前半生从未感受过一丝一毫的温情,偏偏在来到大历之后,竟然有人会关心我,为什么我生来就是苍凌人呢?” 赫连浠说着,慢慢地站起身往床边走着,宫人想要上前扶着她,但是被她挥开了手。 看着赫连浠重新躺回床上,一副心死的模样,林疏月只得叮嘱宫人好生照看她。 至于赫连浠生下的那团东西,林疏月让人带下去处理了,并且封锁了消息,没有让这件事传到外面去。 林疏月离开之后,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宫人熬了药端过来,赫连浠只让她将药碗放下,随后让所有人都退出了寝殿。 直到寝殿中再无其他人,赫连浠才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根发钗,她直接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然后重新躺下,为自己重新盖好了被子。 如今知道了苍凌那边的情况,赫连浠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不管苍凌现在如何,她至少曾经是苍凌的公主,苍凌国灭,她这个公主理当殉国。 赫连浠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这一生的经历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在苍凌,她没有遇到过什么令她钦佩的人,但是在大历,她遇到了林疏月和陆沅知。 在这异国他乡,林疏月对她一视同仁,若是她安分守己,在这后宫的日子不会难过。 可惜,她是苍凌的公主,注定不能苟活在大历。 至于陆沅知,曾经的赫连浠认为自己作为女子,已经是个中翘楚,但是看到陆沅知,她才明白自己之前有多可笑。 自己不如陆沅知果决,也不如她足智多谋,自己输的不冤…… 过了两个时辰之后,雍华宫的宫人才发现赫连浠割腕自尽,血已经蔓延了整个床铺,看上去格外的恐怖。 林疏月收到消息的时候,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以贵妃的规制,将她的后事安排妥当。” 宫人领命离开,顾长宁看着林疏月落寞的样子,劝慰道:“母后,您是不是想到儿臣的生母了?” 林疏月从来没有隐瞒过他关于络嫔的事情,在顾长宁登基之后,也同样追封生母络嫔为太后。 “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尤其是她还生在苍凌,过得比寻常女子更为艰难。走到今天这一步,从来不是她所愿,可在她那样的境地下,不这么做,只会死的更惨。” 林疏月看向顾长宁,“你的生母当年也是没有选择,她进宫不是自愿,却不得不听命行事,到最后为了护着你,选择了死路。” “母后,儿臣现在虽然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但有摄政王和太傅的教导,儿臣一定能为所有女子找到出路。” 林疏月伸手摸了摸顾长宁的头发,笑了一下:“皇上只要有心,这件事总能办好的。” 顾长宁也笑了:“母后,过了年,儿臣又长大了一岁,以后,儿臣来保护你。” “好。”母子两人相视一笑…… —— 陆宅 今天是除夕,陆隽特意请陆沅知和林子规回来一起吃年夜饭。 陆隽、郑秀、陆鸣川、陆冉、陆初、陆湘,还有舒婉,所有人都在。 看着大家聚在一起的笑颜,陆沅知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上一世经历的事情了,这一次,她似乎真的改变了原本的走向。 沈观澜和苏棠都死了,温家彻底覆灭,就连苍凌也被灭国,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其实在这京城之中,斗争永远都不会停下。 可至少,在今天晚上,陆沅知什么都不想再去思虑。 酒足饭饱,陆沅知和林子规携手走出了大厅。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雪。 陆沅知拉着林子规走进了雪地里,任由雪花飘落在他们身上。 “同淋雪,这也算是共白首了?”林子规看着陆沅知,眼底满是柔情。 陆沅知笑着回道:“白首岂是雪可替?不过此生遇见你,已是我的上上签。” 陆沅知说完话,恰好是到了跨年的时候,烟花一个接着一个地升空,在空中绽放。 戚家,戚子衿和父母站在屋檐长廊下,一起看着漫天的烟花,而淑太妃和顾云畔也站在旁边。 皇上顾念戚家的从龙之功,特意准许淑太妃带着顾云畔回戚家过年。 戚子衿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满足地笑了,今年的这个年,是戚家所有人在一起过得,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原来一家人在一起,是如此的幸福…… 此刻在苍凌,荀清俞也在抬头看着空中绽放的烟花。 萧定辰和燕辞楹牵着手从旁边经过:“荀丞相,今天沈小将军和苏小将军说请我们喝酒,庆贺新年,我们再不过去,可就喝不上了。” 荀清俞立刻跟了上去:“难得他们请喝酒,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走走走。” 锦书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容,若是沅知姐姐在这里,一定也会非常开心的。 燕辞楹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锦书:“锦书,快走啊。” 锦书大声应道:“来了……” 大历,陆家 见烟花绽放,陆家的其他人也纷纷走出了大厅,一起抬头仰望着空中的烟花。 “这烟花真漂亮啊。”舒婉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说不出悲伤,所有的人都在,唯独少了陆荞,若是陆荞还活着该有多好? 年纪最小的陆湘开始许愿:“我希望每一年,我们都能聚在一起过年。” 陆冉揉了揉陆湘的头发:“这是烟花,又不是流星,听不到你的愿望。” “我不管,我偏要许愿。” 听着身后众人的说笑声,陆沅知的笑容似乎比那绽放的烟花还要璀璨。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陆沅知无不感慨地说道。 林子规望着陆沅知,脸上的笑容温润似水:“会的。” 从陆沅知重生归来,两人这一路走来,满是荆棘,但是他们坚定地一起走了过来,不曾放开过对方的手。 所幸,他们遇到的是对方,让原本灰暗的世界中出现了亮色。 前路未卜,但有人相伴,便再无畏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