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小女子要搞钱》 第1章 救下好儿 夏日午后,蝉鸣啾啾。 甜水巷的巷子口有一口大水井,水井旁边的老槐树枝叶繁茂,遮挡住了炙热的阳光,形成了一大片阴凉。 巷子口的第一户人家门前正吵着,路过的街邻们,不禁停下脚步,走进树荫,看起了热闹。有的邻人听到了闹声,从家里出来,顺着声音找过来,也驻足于此。 “哎呦喂!大家伙都出来看看啊,罗老四要卖侄女啊,巴结王府啊!” 罗安一屁股坐在地上,边拍着大腿边哭唱。 一个调三个弯,声音嘹亮,这是她飘到一户人家,和那人家的刁婆婆学的。 接下来还有什么词来着?哦,对了! “狼心狗肺啊,黑了心肝的啊!”罗安继续拍着大腿哭唱。 “要了我的命啊,招报应啊!” “啊”的一声惨叫,罗老四手里抓着的小女童,张嘴咬在他的虎口上。 小女童穿着鹅黄色的衣裙,梳着双丫髻,上面戴着两朵同色的珠花,俏皮可爱。 带着婴儿肥的嫩白小脸上,灵动的大眼睛里包着一泡泪水,挣脱开罗老四的手,就扑向坐在地上的罗安。 “阿姐,我不要去王府。” 罗安把她温热的小身子抱在怀里,眼前浮现出上辈子好儿从王府送回罗家,小脸惨白,四肢脖颈奇怪的扭曲,无一丝气息的样子。 罗老四气急败坏的道:“三丫头,你瞎说啥呢!捣什么乱,快松开好儿。去王府陪伴小郡主,是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 罗老太太也训斥道:“三丫头,你别不知道好赖,要不是你四叔有能耐,咋能轮到六丫头有这好福气。” “我家好儿不稀罕,四叔若是想,就送你家五妹妹去!”。 罗老四看了眼旁边的郑氏,有这个蠢妇在,他何必舍了他的六丫头,再说六丫头可没有五丫头的好模样。 “三嫂,你可是答应好的,还不快把三丫头拉开!” 郑氏一脸的着急,“安儿,听娘的话,快松开。你四叔也是为了好儿的前程。” 她常年劳作,有一把子力气,几下就扯开了罗安。 眼见罗好被抱走,罗安又急又恨。 她猛的爬起身,冲进来院子里,拿起墙边立着的铁锹就,又冲了出来。 罗老四已经把罗好塞进了马车里,自己也要坐上去。 “快把好儿放下。” 罗安对着他就劈了过去。 幸亏车夫拉了他一把,才堪堪躲过,可胳膊却是被扫到了,疼的他“啊”的惨叫了一声。 “三丫头,你疯啦,那可是你四叔,你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罗老太太见着宝贝的老四被打,立着眼睛喝斥罗安,灰白的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老三媳妇,你是个死人啊,还看啥啊,快去把铁锹抢下来。” “啊?啊!”郑氏也被她闺女惊着了。 “安儿,快把铁锹放下。” 说着就要去夺罗安的铁锹。 罗安双手紧握铁锹,大有你再上前,就别怪我劈你的架势。 老槐树下的街邻们忍不住议论起来。 “安丫头说的是不是真的,啥王府卖侄女?这罗老四可是个秀才老爷,咋能干出这事!” “你都说是秀才老爷了,那巴结上王府,举人老爷,进士老爷都不在话下。一个侄女有啥舍不得的。” “人那罗老四,不是说了吗?不是卖,就是陪小郡主去玩。” “切,说的好听,那还不就是入王府做奴才。你家孩子你愿意?” “不过,这安丫头平日还真没瞧出来,可真够泼辣的,这样的闺女,谁家敢聘了去!” “咋?难道看着自己的妹子被卖了?这个罗老三媳妇,也是个糊涂的。” 罗家隔壁的胡五奶奶,听着街邻的议论,不禁替罗安担忧起来。 这丫头也十五了,正是要说亲的时候,今天这事一出,名声可是不好了。 她正想过去劝说,就看见罗老三从街北边走了过来。身材高大,一只裤腿卷起,走路微跛。 “老三,你可回来了。快点,你家出事了!” 胡五奶奶离着老远的喊道。 听见喊声,罗安终于松了口气。她爹,回来了! 上辈子,马车走了半刻钟,她爹就回来了。听说好儿被送去了王府,一路追过去,却是来不及了,还被王府的守卫拦住,打了一顿。 罗老三进了巷子,就看见她大闺女举着把铁锹,小闺女扒着马车门抽搭的哭着。 他媳妇和老四拦在马车前,他娘嘴里咒骂着什么。 “咋回事,都干啥呢?” 罗老三小跑过来。 “安儿,你拿着铁锹干啥,快放下。” 他在巷子口,已经听见有人对着他大闺女指指点点了,有些焦急的说道。 罗安听着她爹的声音,眼泪忍不住的掉,大哭出声,像是要道尽心中的委屈。 “安儿,快别哭了,到底咋的了,有爹在呢!” 罗老三有些手足无措,大闺女一向娴静,还没这么哭过呢,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爹,他们要卖了好儿。” 罗安哽咽着说道。 “三哥,别听三丫头瞎说。人家王府给小郡主找玩伴,不但有月银,还能一起读书弹琴,这是多大的好事。” 罗安气恨的大声驳道:“四叔当我爹是傻小子吗,任由你糊弄。什么玩伴,那就是入王府当奴才,没准让小郡主打死。” 上辈子,四叔说好儿丧命,是自己贪玩好奇,惊了小郡主的马,这才被踩踏而死。 可好儿一向乖巧听话,到了那规矩森严的王府,怎会自己乱走乱动? 罗老四喝斥道:“三丫头,不可非议小郡主,你也不怕给家里惹祸。” 罗安的话中可有小郡主暴唳的意思了。 罗老三平日就看不惯罗老四的行径,考取功名不昼夜苦读,却是到处结交钻营,总想着谁提拔他一把,最近还上蹿下跳的想着谋府衙的。 他自然是更信罗安的话,他也读过书,明白道理。这些年在市井中讨生活,利益得失,他看的透彻、通达。若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多半也是张铁饼。 罗老三说着 “好儿不去。” 就要上前把小闺女接下马车。 罗老四上前去拦,“三哥,你。。”,话没说完,就被罗老三推了个趔趄。 罗老四忿愤的看着罗老三强壮的臂膀,知道今天这事怕是不成了。 他给了车夫三十文钱,打发走了车夫。 老槐树下的街邻指指点点,罗安抬头看向天上的大太阳。 少女发丝散乱,衣裙不整还沾着土,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阳光照在她瓷白光洁的额头,皮肤轻薄的像是一碰就会破掉。 蛾眉螓首,大大的杏眼,鼻子挺翘,眼角眉梢一颗小痣,更添娇俏。 身量纤纤,布衣荆钗,难掩丽色。 强烈的阳光刺进眼里,脚踩在地上,让罗安更有了真实感。 是的,就在刚刚,她重生了,重生在好儿被送去王府之前,所有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大庆三十一年冬,北狄人破了边关。罗家人一路南下逃难,途中小弟走丢,爹也死了,阿爷把她送给守备大人,换得了罗家人平安入城。 三个月后,城破,北狄兵冲进了守备府后院。砍瓜切菜般收割了府里奴仆的性命。略有些姿色的丫鬟都要拉到廊下行那禽兽之事。 她不堪受辱,一根簪子结果了自己的性命。最后残存的意识,她看见守备大人满身浴血的冲进她住的小院。 之后她就四处飘荡。跟着一支平乱的军队,看他们击退北狄兵,看他们推翻昏庸的启皇帝。 新朝建立,她飘进皇家宗祠,新皇祭拜祖宗牌位时,一个漩涡她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再清醒过来时,她就在井边洗衣裳。 上辈子的记忆翻滚,她想起了这一日将要发生的一切,这才有了拖延时辰,等他爹回来的主意。 罗安抹掉被阳光刺出的眼泪。 他爹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对阿爷阿奶孝顺,却也被他们摆布算计。 这辈子,她一家,一定不能再遭受上辈子的悲惨。 先离了罗家,他爹才能少受阿爷阿奶的影响。等她势力强大,这帮子豺狼虎豹再敢算计她家,新仇旧恨,到时候一起算。 心里思量着,罗安也走回了院子。 罗老太正耷拉着脸:“老三,你咋这不知好赖,亏得老四有好事就想着你这个三哥。” “你媳妇连王府的银子都收了,明儿就让老四送去,你可不能再拦着。” 罗老三皱眉,“孩子她娘,你收银子了?快拿出来!” 又对罗老四道:“这事我不同意,明儿你就把银子还回去。” 谁知郑氏却站在那不动,罗老三又催促了她一声。 郑氏支吾着,“孩子她爹,银子,银子。。。。” 第2章 十两银子引起的风波 郑氏看躲不过,索性一闭眼:“银子我拿给我娘了。” 罗老太轻蔑的撇了撇嘴,老三这个媳妇,就是个漏底的勺子,多少都要倒腾回娘家去。 罗老三有些心累,“多少银子?” 郑氏:“十两。” 罗老三心里运着气,他卖力气做零工,一年到头也就能挣这些银子了。 “娘,家里先拿十两银子,就当我借的。” 罗安却开口道:“爹,你说啥借,你这些年给家里干的,还不值十两银子了?” 罗老太立马就喝斥起罗安,这丫头平日看着老实,今天好好的事,都被她搅和了。 还有那套撒泼打滚的做派,你不知道和谁学的,罗老太想起刚才罗安的边哭边唱,心里就一阵的膈应。 “你个丫崽子,大人在这说话,你插什么嘴!都是你娘,教你的没个规矩。” 然后,她又吊着眼梢对罗老三道:“你给家里挣几个银子,张口就要十两。要么你还王府的银子,要么就让老四把六丫头送过去。” 罗老三重重的喘了口气,这事她娘是说不通了。 “等我爹回来,我和我爹说。” 说完他就回了他们三房住的西厢,他今天干了一个商队的装货的活,那商队管事的急着赶路,一直催着,他今天有些疲累。不过,也幸好提前做完了工。 “孩子她爹,洗把脸。”郑氏给罗老三打了一盆水,有些小心翼翼。 “老四到底咋和你说的?”。 “她四叔也是为了好儿,人家一个月就是十两银子的工钱。孩子她爹,咱们还有直儿呢,到时候好儿出息了,还能不拉拔直儿这个弟弟?” 罗老三:“你糊涂。那银子是那么好拿的,你按啥手印没?” 郑氏忙摇头:“那没有。老四就是给了银子,还给好儿买了衣裙和珠花。” 罗老三终于放下心来,他又教郑氏:“咱们还有三个孩子,安儿眼看就要说亲了,你娘家那里,要尽力而为,你都贴补了娘家,咱们的孩子可怎么办?你看看大嫂给大丫头准备的嫁妆,你到时候可是能给安儿,预备出那样的?” 郑氏还委屈了起来:“二弟相中了一个闺女,那家爹娘要十两银子的聘金。娘愁的吃不下饭,我就这两个弟弟,我有什么办法,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打光棍?要不是家里银钱不凑手,我也舍不得让好儿离了我。” 罗安清冷着声音说道:“所以,为了给二舅娶媳妇,娘就十两银子卖了好儿?丝毫不顾及好儿的安危?” 郑氏对着罗安却有气势,拍了她一下:“瞎说什么,你四叔都说了,那就是小郡主的玩伴。” 她心里也未曾不怀疑,只是帮衬娘家的心占据了首位而已。 罗安看着她娘这副样子,手心攥紧。娘舍了闺女也要帮衬的娘家,上辈子在她死后,娘被罗家驱赶时,把她卖给了趁乱四处收卖女人的暗娼,因娘好颜色,还比别人多卖了一块饼子。 日影西斜,一阵风从窗棱扑进西厢,已没有了午时的闷热。罗家的灶房也传出了乒乒乓乓的做饭声。 “老三媳妇,你还在屋里干啥呢!等我这个老太太伺候你是咋的!”罗老太在院子里喊道。 今天做饭,是四房陆氏的班,罗老太却偏偏要喊了郑氏去。 “哎,娘,这就来了。” 郑氏答应一声,急忙跑了出去。 罗安看着她娘的背影,这一家子被拿捏的死死的,更加坚定了先让她一家离了罗家的决心。 罗老头这一下午都和老伙计们一起打牌,就是闲时凑个局,没啥赌注,图个乐子。 他回来,罗家就开了晚饭,晚食很简单。糙面馒头,小米粥,咸菜疙瘩,加上一盘素炒白菜。 罗家城外有三十多亩的良田,由罗老大掌管着 肃宁城的主街上还有间杂货铺子,那铺面的房子不是租的,是罗家自己的,是罗老二经营着。 罗老三每日出去找些零工做,罗老四则在家专心科举读书。 每房所得,七成归家里,三成自己留下花用。 罗家的伙食本可以更好一些,可小郎君们都在书院学堂读书,还有罗老四这个大花销,日子就要紧着点过。 晚饭后,罗家其他几房都回了各自屋里,罗老三没走,罗老四知道他要说六丫头的事,也留了下来,罗安也顺势又坐下了。 “爹,就这事,老四办的不稳妥,好儿是肯定不能去的。” “您老让娘拿出十两银子,以后我慢慢还。” 罗老爷子抽了一口旱烟,斟酌了一下:“老婆子,你开箱子,给老三拿十两银子。” 罗老太立即就横眉毛竖眼睛,“家里有多少银子够祸害,老三惹的事,他咋就那么大脸,花我的银子。” 说着,还把扫炕笤帚狠狠的扔到了地上。 罗老爷子气道:“你个老婆子,咋这么不讲理。” 又安抚罗老三:“你娘没坏心,就是一时没转过弯,爹慢慢和她说。” 好一个唱白脸的阿爷。 罗安冷声道:“我爹咋就不能花家里的银子,又没分家。四叔一本考题,都不止十两。” 罗老太重哼一声:“老四是秀才,将来要做官的,你爹有啥能耐!” 罗老三眼里暗了暗,谁被自己的亲娘看不起,都得伤心。 罗安反讽道:“四叔这么能耐,还用得着拿好儿去巴结王府?” 罗老四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三哥,你就这么惯着三丫头,她咋和娘说话呢!” 罗老太也咋呼道:“你这就是违逆不孝,也不怕说出去让人戳你脊梁骨!” 罗安嗤笑:“四叔拿好儿巴结王府,咋还和我爹不孝扯上关系了。奶这话说的,好像我爹该孝敬奶和四叔似的!” 罗老太半呆愣片刻,嗷的一声就扑过来了。这死丫头,说她和老四母子! 罗安就坐在炕边,她本能的一躲,罗老太扑了个空,直接向地上杵了过去。 “啊!”的一声惨叫,响彻罗家院子方圆五十米。 罗家各房忙来到上屋,看着罗老太满嘴的血都吓了一跳。 儿媳妇们忙打了水,伺候她擦干净嘴脸,门牙却是磕松动了。 罗老四见此,更是发难:“三哥,你还不教训三丫头,看她把娘打的。” 罗安撇嘴,这倒打一耙的功夫,当真了得。 罗老三看他娘那样,也有些心疼,可这还真不怪闺女 ,“娘,安儿也不是有意的,您老就原谅她这一回,下回她不敢了。” 他自己替闺女赔了个不是。 “老三,你给我打她,不打你就不是我儿子!“罗老太说话有些噗噗的漏风。 “三哥你不动手,我可替你教训了!“罗老四说着话,对着罗安就扬起了巴掌。 “老四,你敢!“罗老三喝到。 “我敢!老四,你替我教训三丫头!“罗老太尖锐的声音一下就盖住了罗老三的。今天要是不教训三丫头一顿,三房岂不是要反了。 第3章 分家成功 罗安一下子就躲到罗老三的背后:“爹,四叔今天卖了好儿,还打我。哪日你又出去做工一走十天一个月的,我和好儿直儿,被祸害死了,你都不知道。” 罗老三听的心里咕咚跳了一下。 “娘,您老别气了,我这就把孩子带回去,好好说她。” 罗老三怕他娘再闹,说了一句,就忙带着老婆孩子出了正房。 罗安还在喋喋不休:“爹不在家,说不定都能把娘我们赶出去,娘手里可没攒下银子,我们都得饿死。” 坐在炕稍的罗老头,脸色黑沉,看向三房的眼神都是不善。 罗安最后那句话,他听进了心里。三房是该给个教训了! 罗老三本以为今晚的风波算是平息了,没想到临睡前,他娘又闹了起来。 在炕上撒泼打滚的,“把老三分出去,我这家里不养他们这几个白眼狼。明天就找里正来,把他们分出去。” 罗老三发急:“娘,你咋还和孩子置上气了,爹娘都在,我咋能分家。” 郑氏也急了:“娘,您老消消气。” 又骂罗安:“你个死丫头。看你惹得祸,让这一大家子咋活?” 分家出去,孩子爹挣的银子都用来家用,她还哪有银子贴补娘家? 看罗老三和郑氏都急了,罗老太眼里闪过得意。离了罗家,让你们出去吃苦挨饿,等再回来,看还敢不敢忤逆! 她闹腾的更欢了,不管谁劝都不改口。 罗老爷子假意的说几句,也说不通,只能叫了罗老三出来,状似无奈的道:“老三,你娘这个脾气,过几天就好了,要不你就带着一家子出去躲几天,等你娘消气就好了。” 罗老三见他爹也这么说,只能先顺着她娘,无奈的答应了。 罗安眼里闪过狂喜。 罗老太第二天早早就让罗老大去找了里正,做戏自然做全套,要不老三还以为她是吓唬他们呢。 “罗老弟,这咋就单独把老三分出去了,一点家产也不分给他,他一家子咋活?”里正听了罗老爷子的话,有些生气。这罗家平日就偏心,这回做的更是过分了。 罗老爷子嗐了一声,“还不是这个老太婆折腾的,不顺了她的意,她能舍出她那条老命。” “里正大哥放心,以后我慢慢再贴补老三。” 别人家的事,里正也不欲参言,罗家的情况他心里门清。可罗老三一家子若是没地住没饭吃,他这里正可就不好看了。就这样,里正给三房争取了五两的分家银子。 罗老三和郑氏见事情无法扭转,只能回西厢收拾衣裳被褥,罗老太却是一个碗盘都不让他们拿。 罗安找出了记忆里她藏私房的地方,这都是她平日做绣活攒下来的,有一个二两的碎银子,还有几十文铜钱。 她偷偷去了里正家里:“王家阿爷,我家分了出来,就有单独的户籍文书了?” 里正:“嗯,不错!你爷和你爹都在分家文书上按了手印。我过几天去衙门里归档,就能领了新的户籍文书了。” 罗安:“王家阿爷,能不能现在就去衙门。昨天的事,您老想必也听说了,这。。。” 里正心里一动,这丫头倒是个有心眼的,这是防备着罗家拿了户籍文书,直接和王府订契呢。 罢了,罗老三这人品行风评都不错,就当帮他一回。 “可是丫头,那衙门里,也不是立时就能拿到文书的。” “里正爷爷想必也是有法子的。” “哈哈哈”里正大笑着,带了罗安去了衙门,呈上分家文书,又给了那办户籍的书吏二两银子,就拿到了罗家两份新鲜出炉的户籍文书。 罗老三和郑氏收拾完了,却不见罗安的身影,郑氏忍不住又骂了几句,她把这次分家的事都怪到了罗安的身上。 左等右等,罗老三要出去找时,罗安回来了,还拿了两份户籍文书。 一份自己揣起来,一份拿给了罗老爷子。 罗老爷子眼皮跳了一下,这和他预料的有些不同。不过也没事,户籍能掰开,也能合上,老三总不能跳出他的手掌心。 肃宁城的大街上,罗安还有一种不真实感,这么容易就分家了?难道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吗? 肃宁城的大街上,早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清甜的水汽里飘散着油滋滋的香气。早食的时辰已过,卖油条面茶的摊子还摆在街边。 罗安一家在牙人的推荐下,选了城北的一处院落。 院子不大,有些破败,据说主人家在城里讨活不下去,回乡下去了,这院子就一直出租着,前几日上一家租客才退租。 放下包袱,罗老三就急冲冲的往长青大街赶,今天上午有一份镖局的活计,留下郑氏唉声叹气的带着三个孩子,收拾屋子和院子。 罗安整个人都疏朗了起来,心情雀跃的张罗着去街上置办些米面碗筷等物,郑氏心疼的拿了一辆银子出来。 “呦,这是新搬来的人家,这闺女长的真俊,家里收拾的咋样了? “邻家大婶正从院子里出来,热情的和罗安打着招呼。 “婶子好,家里还没收拾呢,这就去买些米盐回来。“罗安也热情的招呼着。她飘过这些年,见惯了人情世故。有些人看着软言细语,却最是黑心。有些人看着粗鄙不堪,却最是可交。 “啊,那你就出了这巷子,右拐直走,有个赵家杂货铺,那的东西最全,掌柜的也实在。“大婶好心的指点。 “知道了,谢谢大婶,我这就去了!“罗安谢过。 “呵呵,这闺女,谢啥子。妹子,我来给你帮把手!“大婶不见外的推开院门,就进去帮忙。罗安忙谢过,这才去街上采买。 罗安按着大婶指的路,果然看见一个挂着“赵“字的幌子。 缺的东西太多,一次也买不完,罗安就捡些紧要的买。回去时,还让挑夫挑了一担子柴,花了四文钱。 罗安想这城边子出城到是方便,明天她可以自己去雁山脚下找些柴来,也能省下些铜钱。 罗安买好东西回到家时,屋子里已经清扫干净,地上洒了水,空气里还有灰尘的味道, 罗好带着罗直,在院子里玩土。 大婶从自己家抱了半捆柴过来,一边添柴烧炕,一边和郑氏呱啦。 “大妹子,不是我夸你,你是真能干,这手脚利索的,这才多大功夫就收拾这样。你这模样也俊,你家男人找了你算是有福气了!“ “看张大姐说的,利索啥。这多亏了大姐帮着,我这还不知道从哪下手呢。“ 罗安刚走到屋门口,就听到了自己娘和邻居大婶,两人护捧的说话声。 娘当然能干了! 在娘家,是大姐,照顾弟妹,帮衬爹娘。最后她爹娘推了青梅竹马的亲事,把她嫁给了家境富裕的,二十多岁还没娶媳妇的跛子,就为了能帮衬娘家。 在罗家,因着三不五时的娘家上门,娘心虚气短,阿奶把大部分伙计都分派给了娘。 娘当然俊了,要不爹也不能每次娘补贴完了娘家,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就轻轻放下,不忍责怪,还不是因为好颜色。 至于福气吗,罗安可不觉得,上辈子,一家人家破人亡,有多少是因为娘亲对娘家索求无度的纵容,又多少是因为爹对罗家的退让! 罗安心里是怨怪的,如此护不住儿女,还生来干什么! “呦!闺女回来了,大妹子,你这几个孩子可长的,像是画好的似的!“大婶啧啧到。 罗老三的样貌就比其他三兄弟出挑,五官立体,眉眼深邃,若不是跛了一条腿,怕是多少大姑娘都抢着嫁呢。 罗安姐弟三个,都继承了爹娘的好样貌,要不罗老四也不能把心思打算到罗好身上。 啪啪啪,“这是罗家吗?“一道罗安熟悉的老妇人声音在院外想起。 郑氏连忙起身迎出去,“娘,你咋来了?“ 第4章 剩下的钱哪去了 “你个死妮子,这就离了罗家了,我看你们自己咋过这日子。“郑老太太气愤的拧了拧郑氏的耳朵。 闺女和女婿被罗家分了出来,她还咋去罗家的铺子里讨便宜!女婿那个跛脚的,挣几个钱还不够吃用的,哪还有钱贴补给她。 “娘,家里有人呢!“郑氏挣脱了郑老太太的魔爪,悄悄向屋里看了一眼,她可不想在新邻居面前丢丑。 “姥姥怎么找来的?“罗安拉过她娘,隔在了两人中间。 “还能怎么来的!今天去你家,被你奶好一顿啰嗦,一路打听过来的。“想到罗老太太的明嘲暗讽,郑老太太一阵气恼。受了奚落,还没占到便宜,她怎么不恼! “姥姥还真能耐呢,家里又有活了?让我爹我娘去干? “ 罗安半笑不笑的说。 “死丫头边去,我和你娘有话说。“郑老太听着罗安阴阳怪气的话,也没心情和她计较,她有重要的事。 “快起开!“郑老太推了罗安一下,没推动!罗安跟着军队飘了好几年,知道这脚底下怎么站,下盘才能更稳。 “姥就当着我的面说呗,也没有外人。“罗安继续笑嘻嘻的。 “死妮子,看你教的闺女,咋对老人的。“郑老太直接对郑氏发难。上次她骂了罗安这死丫头,女婿当即就黑了脸,她现在想想都还有些胆颤。可郑氏是她闺女,她可以随意打骂。 “这孩子这两天也不知道中了啥邪,娘,你有啥事?“郑氏拉开罗安,讨好的对着郑老太笑笑。 罗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算了,娘,随她去! 郑老太拉着郑氏在院子里一阵嘀咕,屋都没进,就急匆匆的又走了。 邻居大婶看家里有客,有眼色的回了自己家,罗安谢过大婶,还了人家的半担柴禾。都是花钱买的,平白占了人家的便宜,以后邻里可就不好相处了。 夕阳隐没在雁山,天色渐暗,罗老三才带着一身疲惫回家。 罗安点了灯,一家人围坐在唯一的桌子边吃饭。晚食很简单,杂粮饼,粗粮糊糊,郑氏给罗直单独煮了一个鸡蛋。 “家里缺东少西的,爹,我打算做个小营生,也贴补些家用。“罗安做晚食的时候就开始合计了。 “你打算做啥营生?“罗老三呼噜了一口粥。平民百姓,要讨生活,女子做工、种田都是常见。不像官宦人家那样,对女子有诸多约束。 “我打算出个馄饨摊子。我合计过了,先简单的置办就好,二两银子足够了。“罗安细细的算过,家里也要留些银子应急,就炉火和挑子是大花费。 “啥?二两银子,你咋不上天呢!“郑氏没好气的说。 “你打算去哪出摊子?“罗老三却仔细的问了起来。他是做力气活的,也常去那些小摊子买吃食,可是知道,那些小摊子看着不起眼,挣得可不少。 “东大坝。那附近有集市,还有车马行,大车店,货栈,镖局,做零工的多,走商也多,摆个摊子卖吃食,肯定有人吃。“罗安道。 听着闺女认真的盘算,罗老三有些不可置信,眼中是满满的赞赏。他以前一直以为闺女温婉乖巧,从来不知道闺女还有这等见识。 “好。让你娘给你拿二两银子。赔了也不怕,就当爹白做半个月工。“罗老三给闺女打气。 “这也能随着她?你不怕赔银子,你也不想想你闺女都多大了,天天在外头露头露脸的,好人家谁能愿意娶了去?“郑氏打断道。 “你娘说的也是。“罗老三有些又犹豫。闺女十五,再过两年正该说亲了,在街上风吹日晒的,是不好相看。 “娘,我现在说亲,你出的起嫁妆? “罗安淡淡的问道。 “咋一点也不知道害臊,姑娘家开口闭口说亲。那嫁妆你还想要多少,从聘礼里拿出来点就行了!“ 罗安心塞。 郑老太太当初就是这么办的,这也是郑氏在罗家当牛做马的另一个原因。 “说啥呐,咋能这么办,我多揽些活计,这两年咋也能给闺女攒出一副嫁妆来。“罗老三不赞成的说道。 “爹先攒我的嫁妆,再攒小妹的嫁妆,再攒小弟读学堂的束修银子。小弟五岁了! “罗安继续淡淡的说着。 罗老三被闺女左一句的攒又一句的攒说的眼前发黑。 罢了,闺女说的也有道理,家里的情况还是多挣些银子要紧。 “孩子她娘,给安儿拿二两银子。“罗老三说道。 郑氏嗫嚅着,继续低着头吃饭不吱声。 罗安觉得这氛围莫名的有些熟悉。 “娘,二两银子。“罗安又催促道。 “银子,银子,我是生银子的?银子没了。“郑氏恼怒的道。 “没了?五两银子,去了八百文的房租,剩下的你花哪去了?“罗老三重重的放下碗,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有啥办法,二弟说那闺女又要对银丁香,娘都求我了,我还能不应。“ 熟悉的开头,熟悉的结尾,熟悉的表情。 罗安扶额。 罗老三颓败的耷拉下肩膀,这日子还怎么过? 郑氏还低头委屈着,以为这次还和以往一样,浑没注意罗老三的表情。直到罗老三下次发工钱,她才如遭雷劈,她失去了家里的财政大权! 罗安没了做小生意的本钱,懊恼了一刻钟,就立即振作起来。 二两银子而已。出城二里就是雁云山,她可以打柴,可以狩猎,还可以采草药。 阿飘这些年,她可是飘在不同人身边,学了一身的本领。 这回她要干就干个大的,起码要置办个十两银子的摊子! 说干就干,罗安第二天早早的就出了城,身上背着从邻居大婶家借来的箩筐和镰刀,出城一路往雁云山上而去。 雁云山连绵数里,山峦叠嶂,险峰峭壁嶙峋。 肃宁县倚着山势,就建在雁云山脚下。乃是要塞,兵家必争之地。 外围常有农人砍树劈柴,再深些有猎户进去狩猎,更深处则少有人迹。 罗安捡了条小路就进了山,初时还可寻着人走过的痕迹行走,越往里越草深林密。 “咯咯咯”的叫声,一只野鸡扑扇着翅膀从罗安六尺外飞过,罗安抡着镰刀飞了出去,没打着! “沙沙沙“的响声传来,两只肥嘟嘟的灰兔子从旁跑过,罗安飞起一脚,踢空了! 啊,啊,啊,罗安站在原地,大喊三声。 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 罗安耷拉着脑袋,弓着背捡起了镰刀,走了一上午了,好累。她找了棵树根都有一部分凸出地面的大树,坐了下去。 罗安正盯着一株矮树神游,突然有“嘶嘶嘶嘶 “的声响在耳边传来。 罗安侧头一看,“娘嘞!“ 第5章 灵芝一百五十两 一根拇指粗细的花绿小蛇吐着信子,正顺着树干往下游走。 罗安一个趔趄,摔到了大树旁的小坡上,小腿正磕到一块尖石头上,罗安不用看也知道,扣心挠肺的疼。肯定青肿了。 罗安揉着腿从地上站起来,左右警惕的看了一圈,那条蛇没跟过来? 想她阿飘这么多年,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可这没有腿的和腿脚多的,看了就手脚发麻。 咦,等等! 那烂树根旁长的那一坨,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罗安走近,用镰刀扒拉开附近的树叶子。 这坨长的像蘑菇似的,伞盖是血红色,扇边一圈是淡黄褐色,长着柄的东西,是灵芝!!! 罗安大喜,她当阿飘时,对金子,银子,已经没什么兴趣了,现在才能体会到采药人当时的狂烈心情。 罗安忙用镰刀把灵芝根部的土挖开,全须全为的挖了这株灵芝出来,小心的在箩筐底垫了一层草,把灵芝放了进去,又割了些草盖在上面。 得了这株宝贝,罗安也不在山里继续停留了,一会说不定还有啥软乎乎的爬行动物出现呢。 罗安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寻了个方向,不到半个时辰就走出了雁云山。 罗安回城时,就在合计,她在京城飘的时候,曾看到医馆药铺里,一株灵芝就卖了四百两银子,还没有她采到的这个朵大。肃宁城和京城自是比不得的,可怎么也能卖上一百多两银子。 罗安进了肃宁城,过城北而不入家门,直接去了城里最大的济仁堂。 “姑娘,看病还是抓药?“ “掌柜的,收药材吗?“ “姑娘这边请。“掌柜的叫了个小伙计过来,客气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领着罗安去了后面。 “好叫姑娘知道,穿过后院就是药房,收药都在那里,下次姑娘可直接从后巷过来。“ 小伙计口齿伶俐的解释着。 罗安跟着来到后堂,果然对着后巷,也开着铺面,是专门收药材的药柜。 “姑娘卖的是什么药材?“ 罗安扒开萝筐上面的草,“掌柜的,我卖灵芝。“ 药柜掌柜的登时睁亮了眼睛,好品相! 要知道济仁堂,可不只在肃宁城,在各州府,京城都有铺子,京城中的达官贵人最喜这些年头多的人参灵芝等大补之物。 若是送去京城,遇到那侯爵巨贾之家,怕是几千两银子都是卖得的。 “姑娘这灵芝实属上品,我定给姑娘个合理的价格。姑娘看一百两银子可行?“掌柜的和善着说道,小眼睛里都是精光。 罗安:“一百五十两。“ 掌柜的:“姑娘可别开玩笑,再好的东西,在肃宁城也卖不出一百五十两呐!“ 罗安:“一百四十两。“ 掌柜的笑眯眯的摇着头,眼睛余光却一直放在灵芝上,心里琢磨着,等这姑娘降到一百二十两的时候就成交。 罗安背起萝筐,“那我不卖了“。 掌柜的:“。。。。。“,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姑娘,姑娘,有话好说,咱们再商量商量。“掌柜的忙拦住罗安,那小伙计也上前劝阻。 “掌柜的要强买我的灵芝吗?“罗安质问道,一副随时准备大喊大叫的模样。 “哎呦,哎呦,姑娘可不敢乱讲,济仁堂治病救人的地方,怎能不讲理法。“掌柜的忙否认。 “姑娘说一百四十两就一百四十两。“见着罗安抬步就走,掌柜的忙喊住,故作为难的答应了。 罗安:“一百五十两。“ 掌柜的:“。。。。。“这姑娘主意改的好快。 罗安最后揣着一百四十五两的银票,还有五两的银子出了济仁堂的后巷。 罗安转出后巷,直奔永安大街。永安大街是肃宁城的主街,街上热闹非凡。酒楼、茶肆、绣庄、粮铺,应有尽有。 罗安先去粮铺买了一小袋大米,又去吴家老铺买了一只烧鸡和一瓶老烧,还去了小货栈买了点心和糖果,最后又进布庄,扯了五尺灰蓝色的粗棉布。 罗安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城北的青石巷,推门进了院子就看见郑氏身前一个大木盆,旁边是摞成小山的一堆衣裳。 “咋才回来,锅里给你留了饼子,先去垫垫。“郑氏抬头看是大闺女回来了,说了一声就继续低头搓洗手里的衣裳。 “咋又接洗衣的活,你那手不能总泡水里头,到时候弯都弯不过来,疼的还不是你自己?“罗安蹙着眉头。她娘就是个要强的糊涂蛋! 要强在哪怕寒冬腊月刚做完月子,也要接了洗衣裳的活计,坐下了月子病,那手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就要疼的厉害,肿胀难受。 宁可自己受累,孩子受苦,也要贴补娘家,可不就是糊涂蛋吗! “这大夏天的怕啥,家里没银钱,这好歹能挣几个铜板。接着这个活计,还多亏了你林婶呢!“郑氏看手里的衣裳洗的差不多了,利落的拧干,又从盆里拿起一件搓洗起来。 “娘,你知道家里没钱,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咋还把银子都给了姥?“罗安放下背篓,蹲在郑氏的旁边。今天她要好好的探讨一下她娘的内心世界。 “你懂个啥!你大舅和小舅是老郑家的根,那也是娘的依仗,女子在婆家出了事,还不得娘家兄弟出头?就是你,娘亲舅大,也是要看重你舅舅的。以后啊,你嫁去了夫家,也要帮衬着直儿,他也是咱们老罗家的根,我和你爹可就指望着他呢!“郑氏语重心长的说道。闺女以前和她贴心着呢,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和她唱反调,她得好好教教闺女。 罗安看着郑氏的侧脸,不禁心里有些难过,也有些可怜她娘,娘也是被姥姥从小这样教导的!世间大多女子大概都如此。 她上辈子做阿飘时,见到了那些女公子,习文识字,骑马涉猎,好不快活,不逊于男子的眼界见识。当真让人羡慕。 若娘生在那样的人家,受那些教导,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想了! 第6章 小生意大本钱 “娘,你来!“罗安拉起郑氏,进了屋。 “这孩子,赶啥,我这还没干完呢。“郑氏甩了甩手上的水。 “娘,我今天进山采了些药草,这些都是卖了铜钱换的。这布你做身衣裳,你就这两身衣裳换着穿,都打了多少补丁了。“罗安把箩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卖了铜钱,你咋不拿回来,竟瞎花,买这些吃食,还买啥布,这败家孩子。“郑氏气急,咋就这么不会过日子呢。 “卖了多少铜板,还剩下多少,拿来给娘攒着。“ “呐,还有十三个铜板。“ 罗安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铜钱,剩下的早就在身上藏好了,这些钱是绝对不能到娘的手里的,那就是个漏网的兜子。 罗安把糖果分给了弟妹,两人眼睛都亮晶晶的。 晚食做了白米饭,还有烧鸡,罗老三就着烧酒饮了两小杯,一日的疲乏都褪去了不少。 罗安手里有钱,心也变大,馄饨挑子已经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了。 翌日,罗安背了萝筐,在萝筐里放了把糖,就要出门。她得还了邻居大婶的萝筐,也不能白使唤人家的东西,何况,人家前天还帮了半天的忙。 “阿姐,我也要跟着你!“罗好跑过来,拉着罗安的衣摆,软声求着。她已经不想带着小弟那个小豆丁玩了,她要和阿姐出门去玩。 “好,阿姐带着好儿一起。“罗安想到昨日那个念头。小妹天天被娘教导着,长大了别成了个娘缩小版,还是多带她出去见见。 罗安心气十足的带着妹妹去扫街,甜水巷的罗家老宅却一阵吵闹。 “樱儿,快帮大伯娘添把火。“今天是轮到罗家大房做饭了。罗老大媳妇赵氏见着来打洗脸水的二房侄女就吩咐道。 “大嫂,你使唤樱儿干啥?大丫头不就在屋里呢吗?“罗老二媳妇钱氏可不干了,使唤你自己闺女去。 “看二弟妹说的,春儿不是就要成亲了吗,那手磨粗了可咋办。“赵氏道。 “那大嫂就早点起来,你可快点,别耽误了家里的早食,孩子爹还得去开铺子呢。“钱氏说完拉了闺女回屋。 赵氏一阵气闷。 罗老太太:“老大家的,我这褂子咋还没给我洗出来?“ 赵氏:“娘,我这一早上忙到现在了,还没腾出手来呐。昨天您老就脱下来了,四弟妹也没洗,这不就耽误您老穿了。“ 老四媳妇还真会偷懒。 “二嫂前儿就没打猪草,那猪饿的嗷嗷叫,我哪有空洗衣裳。“罗老四媳妇陆氏开口说道。 “都吵吵啥,下回谁的班都把手里的活干利索了。“ 罗老太摔了门帘回了屋里,罗家几个媳妇也都气闷,老三一家分出去,凭空家里多出了这些活计。 罗老太此时有些后悔,咋就想了这么个馊法子治老三,还是郑氏使唤起来趁手。 “老头子,要不让老三回来?“ 罗老头不同意,这才三天,五两银子呢,咋也能花上些日子,得等老三一家子吃不上饭的时候,求着他回来,才能彻底治服老三。 不过也不能让他们消停的在外面呆着。 永安大街上,和往日一样的繁华,已经过了早食的时间,街上的商铺都开了张。 罗安先去了木匠铺子。 三两银子买了一辆两轮的推车。也是运气,这是有户人家定做的,后来又不要了的,要不罗安且还要等上几日呢。 又挑了两张矮桌,十把小椅,都是挑着最轻便的买。 木匠铺子的掌柜的没想到这姑娘倒是给他带了笔大生意,大方的送了个木盆,只说有啥要买的,一定要来他的铺子,他都能给个便宜的价格。 罗安推着推车,把罗好也放在推车上,又去了杂货铺子,当然不是罗家的杂货铺子。 挑了十个样式一样的大碗,还买了一卷油纸。又买了油、盐、胡椒、香粉等调味料,见着有干虾米和蚬子的也买了一些。这些在北地倒是少见,罗安飘着的时候,曾见过海边的人食用,据说味道十分鲜美。 出了杂货铺,斜对面就是铁匠铺子,炉子、铁锅,又花费了罗安三两银子。 最后罗安去了集市,猪肉、羊头、大骨头、白菜、萝卜、香菜、小葱、韭菜、鸡蛋都买了一些。 “阿姐,晚食吃饺子吗?“罗好见着了阿姐买这些吃食,大眼睛都笑弯了。 “你个小馋猫,这些都是阿姐用来做馄饨的,挣了铜钱给好儿买漂亮的衣裙,好不好?“ “不过,好儿想吃饺子了,等明日阿姐煮了馄饨给你吃,好不好?“ “好~“。 回来时,推车已经堆满了,罗好懂事的不再坐在推车上,伸着小细胳膊在旁边帮忙推车。 青石巷的巷子口,郑氏带着罗直,正和邻居林婶子,还有两个妇人在树荫下八卦。 看样在林婶子的带领下,郑氏已经慢慢开始融入青石巷的妇人圈了。 “哎呀,大妹子家的闺女回来了,买这些东西,可不老少花费?“林婶子咋呼到,看来新搬来的这家,可不像表面上那样穷,看看买的这些东西,就那口锅就值二两银子。 郑氏见着一推车的东西,脸上的笑容慢慢的落了下来。这死丫头,昨天说剩了十三个铜板,今天这车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哎呦,心疼死我了,这得多少银钱,哪有这样败家的!?! “各位婶子好。“ “看林婶子说的,我家这刚搬来,啥都没有,屋子里空落落的,吃口葱,烧把柴也都得买了来,这过日子,少了啥都不方处呐!“罗安没说要做小买卖的事,她一家刚搬过来,自家的事还是少往外说的好。 她特意回来时在街边买了一捆柴禾放在了推车上,外面也就只能看见那口铁锅而已。 罗安在心里计算着,这些东西准备下来,推车和铁锅、炉子,花费最大,不过这些毕竟是大件,家里也是用得着的。 “大姐,大妹子,你们聊,孩子回来了,我得回去做饭了。”郑氏跟着妇人们道了声别,母女几人就回了家。 刚进了屋,郑氏就发作了。 郑氏:“死丫头,你昨天到底卖了多少银钱?“ 罗安:“我不告诉你~”。 第7章 一个字:美 月过柳梢,青石巷静默了下来,只偶尔的一声狗叫,打梆子的声音传出老远。 罗老三今日做了两份活计,从城东跑到城西,十分疲累。 郑氏和他唠叨着罗安的十八宗罪,半天没听到回话,转头一看罗老三已经睡着了,又是一阵气闷。气过一阵,郑氏轻轻的给罗老三盖上滑落的被单子,看着男人最近越发消瘦的脸庞,又有些心疼。她和邻家阿兄,一起长大,也是青梅竹马,阿兄已经求了爹娘来她家求亲。 可是爹娘却拒了邻家阿兄的求亲,给她定了罗家。她万般不肯,可也无可奈何,爹娘收了罗家的聘金,她只能嫁过去。尽管丈夫比她大了七岁,还跛了一条腿,可他不曾对她打骂,长相俊朗,日子也能过下去。她接连生了两个闺女,丈夫也没给她脸上,还让她放宽心,没有苛责。 在罗家她不如大嫂得体面,不如二嫂得清闲,也不让四弟妹穿金带银,可到底能吃饱穿暖,谁家的女人又不做活呢,她觉得就是好日子了。 可住在城北这几天,她才觉出滋味。没有婆婆整日指派着不得闲,自己能安排家里的活计。没有妯娌的明嘲暗讽,听邻人东家长西家短的哇啦。她觉得浑身都松快,原来的日子竟是再不想回去。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寅时的梆子刚刚响起,罗安就轻轻的穿上衣裳,挽好了头发,去了下屋的灶房。 她打算把摊子摆在长青街东四巷的街口,因为那片挨着肃宁城内的凌水河,河水到那处急转了个湾,县令就发了役令,修了个大坝出来,城里的人都成东大坝。 东大坝那片走商的,运货的,走镖的,还有往来集市的,大部分在那附近讨生活的饭食上都没个准时辰,许是过了早食还没来得及吃,也许是早食来不及吃午食还没到就饿了。 她的摊子摆在那,一天都会有生意。 今天第一天,她打算先做两种馅的馄饨,猪肉小葱,羊肉萝卜。肉她昨晚就剁好,放了油盐调好了味道,放上一晚,调料的味道都入到肉里,味道更美,这是她阿飘时,和那酒楼的名厨学的。 大骨汤昨日已是熬了一个时辰了,今早再文火熬上一个时辰就得了。 面也得先和好,和好的面放上半个时辰,就会越发劲道,煮出来的馄饨皮薄也不漏。 罗安点了火,先把大骨头汤熬上。 又取了面出来,正要准备和面,就听见了“嗯、嗯“的声音,郑氏来了。 “娘,你起来干啥?“ 罗安叫道,刚才的嗯嗯声,是郑氏怕冷不丁的过来吓闺女一跳,所以在隔着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发出声响给她个提醒。 “我能干啥,这好东西都让都让你霍霍喽,起来!“郑氏扒拉开罗安,接过她手里的火。 郑氏没个好口气,还耷拉着脸。罗安知道,娘这是心疼她呢,就是有些放不下脸面。就是不知道,在娘的心里,她能排到几位呢?姥娘、舅舅、小弟or爹?接下来是好儿or她? 人啊,难得糊涂! 天光微亮,西边还有一弯浅淡的残月,空气中也弥漫着还未散去的雾气,罗安就推着推车出门了,到东大坝时,还未到辰时。 罗安放下推车,把矮桌小椅都摆放好,起了炉子放了灶炭,把小铁锅放在炉子上,又提起木桶,倒了半锅的大骨头汤到锅里。 不到一刻钟,大骨头汤的香气就飘散开来。 祁家镖局的祁老头每日起来都要出去遛上一圈,今日回来还没到镖局,就闻到一股子香味。 “嘿,这什么时候多了个摊子,卖的什么啊?“祁老头上前来问。 “老伯,我这卖的是馄饨,今日也是第一天出摊。 “ “这大骨头汤都熬了几个时辰了,用这煮馄饨最是美了,我这馄饨肉馅也是特殊法子调制的,这有猪肉小葱的,还有羊肉萝卜的。“ “老伯可是要尝上一碗?“ “行,那我就尝尝,来碗羊肉的。” 这小姑娘好生的口齿伶俐,没有一般姑娘的拘泥。 “好嘞,老伯您先做。“罗安答应一声,利落的数出了才包好的二十个羊肉馄饨,就下锅煮了起来。 馄饨滚了两个开,再等上片刻,罗安就把馄饨带着骨头汤从锅里舀起,倒在大碗里,又撒上些小葱花和香菜沫,还捏了一小撮昨日磨好的干虾米蚬子沫放到了大碗里。 “老伯,您慢用。“ 祁老头拿起勺子,先从碗里舀了口汤,肉香鲜美; 又吃了一口馄饨,馄饨皮劲道爽滑又软和,馄饨馅,肉嫩紧实,香气十足,还有汁水流出。 一个字,美。 祁老头稀里呼噜的吃完了一碗馄饨,还有些意犹未尽,上次吃到这样美味的馄饨,还是在京城,是三十多年前了。 “丫头,再煮一碗,我带回去给老婆子尝尝。“ “好咧。“ “这干什么呢,谁让你摆这里的,快走,快走!“两个身穿皂服的差役呼喝着走过来,腰间夸着大刀,威风的不得了。 “二位官爷,做个馄饨讨口饭吃,小本买卖,您二位通融通融。您二位还没吃早食,我给您二位煮碗馄饨。“罗安阿飘时见多了这样的,也不慌忙。 “咱们头可有令,不得收百姓的贿赂。快走,这不是你摆摊子的地方。呐,顺着这条路,去集市里。“那差役看起来刚正不阿。 “二位官爷,您看,去集市也一样是要交摊位费的,您二位行个方便,我直接交给您二位得了,集市里多少我就给多少,您二位让我每天在这出摊子,可行?“罗安略低声些说。 “集市里的摊位费?“官差甲戏谑的说了一声。 “当你爷爷要饭花子呢!“官差乙。 罗安:要饭花子比你们高贵多了,人家不偷不抢。 “我出双倍,您二位看行不行?家里一大家子都吃不上饭了,您行行好。“ “当爷是菩萨佛祖呐。“ 罗安:你大爷的。 “你看看你这路口,那一排铺子,还有这左近的人家,可都被你这铺子阻了路,这可不好办!“官差甲比划着。指着那些都正对着宽敞大道的铺子,几处院落门的后墙,还有罗安在拐角处占的巴掌大的摊子。 就差指鹿为马了。 “是小女子不懂事了,差爷您看多少合适?“罗安憋屈的忍着气,还陪着笑脸道。 “那就看你的诚意了!“官差甲还兜着圈子,可见是个老手。 “陈二爷要多大诚意啊?”祁老头轻飘飘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第8章 摊上事了 “呦,是祁老爷子啊!玩笑话,呵呵,玩笑话。“两个差役变脸之快,瞬间一副狗腿子的样子,哪还有刚才的趾高气扬。 两个差役暗呼晦气,怎么撞到这个死老头的手里了。 那祁家镖局里都是练家子,后院的武官里随便一个弟子就能一个打三。这本也没啥,他们还不敢和官差动手。 偏偏那祁馆主和县衙里的大人都还有几分交情,他们也不敢轻易招惹这祁家镖局。 这祁老头据说是祁馆主的远亲,这东大坝附近都要给上几分薄面的。 “呐,摆去我祁家武馆的旁边,总不挡着谁的路了,二位差爷还要收费吗?“祁老头讽刺的说道。 “老爷子发话,自是使得的。呵呵,告辞,告辞。“那两个差役躬身打着揖,灰溜溜的就走了。 “丫头,走,收拾去那摆,比你这处敞亮多了。“祁老头大手一挥。这丫头这爽利的劲就和他眼缘,这包馄饨的手艺更得他心意。 “呀,那就多谢老伯了,这两碗馄饨就当孝敬您和婆婆了。您日后想吃馄饨,都管够,就当是晚辈的心意了。“罗安脆生的应着。 看刚才那两个差役的架势,这老伯可还是个人物呢,这可是大腿,罗安赶紧顺杆子上,自然不能客气。 “哈哈,好丫头!“ 罗安的摊子摆到了祁家镖的外面,位置更显眼,来往过路的人流也更多。 午食刚过,十斤的猪头小葱,十斤的羊肉萝卜的馄饨就卖完了,剩下的桶底的骨头汤,罗安路过街口,都分给了那些半大孩子的乞丐。 她阿飘了很长时间,回到她爹落崖的那处,见着了一个青年在衙下祭拜,那墓碑上赫然就是她爹的名字罗怀礼,那青年也有些眼熟,可不就是当日肃宁城破是在城门口扶了她一把的乞丐吗! 罗安心中感念,也不知道这一世能不能找到那位恩人。 罗安推着板车又转去了集市,今天板车上可轻快多了,那祁婆婆也是个和善人,让她把矮桌小椅、炉灶铁锅都放在了武馆里。 进了市集,罗安把猪肉和羊肉各买了十五斤。想起昨日答应好儿的,今日馄饨一点没剩,又卖了三斤的羊肉回家包饺子。 罗老三带着满身的汗味到家时,屋里都是喷香的羊肉鲜味。 “安儿今儿剩了不少?“ 剩下的包饺子自家吃也使得,可不能卖隔天的东西给人吃,现在虽然过了三伏天,可还是有些热,尤其午间,那肉馅子在外边一捂可放不住。 “你闺女多能耐啊,还能剩下?”郑氏变给罗老三往盆子子舀水边说,那水中午她都晒过,不像刚打上来的拔凉。 “爹,阿姐买了好多好多钱!“罗好大大的比划了一下。下午阿姐从袋子里倒出好多铜钱。”“真的?这卖馄饨果然中?”罗老三惊喜。第一日呢,他也没指望第一天就能有好生意。 “爹放心,我这馄饨在那条街上现在可都有名了。”罗安拔了一头蒜,在碗里捣着。 羊肉大葱的饺子上锅蒸,趁热蘸上蒜酱,罗安早就想吃了。 “就吹牛,看你明天卖不出去咋办!”郑氏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进屋开饺子锅去了。 “娘想要帮我攒着钱呐!”见罗老三狐疑的眼色,罗安笑嘻嘻的说。 罗老三秒懂,这是自家婆娘想从闺女手里扣钱,没如意! “明儿,我也和你一起去,又多买了那些肉,你自己忙和不过来。”郑氏夹了个饺子,满口生香。这好像是她这辈子吃过的第一口都是肉的,还热乎着的饺子。 这臭丫头,明日开始我直接跟着去出摊子,直接就收钱了,看你还咋不给我。 这两日郑氏已经后悔那天把银子都给她娘了,孩子爹的工钱直接不给她了。手里就那十三个铜板,要是娘下次有个急用来找她,她真是一分钱也没有啊。 罗安:“娘和我去了,小弟和小妹谁带?” 郑氏:“好儿都七岁了,还用带啥,到那也能帮着端个碗啥的。直儿可乖,好儿看着就行。” 罗安:“既然好儿直儿娘都能放开手,那娘在家里养几头猪,我看隔壁林婶子家里就养了五头猪,娘还能喝林婶子作伴一起去打猪草。” 郑氏:“抓两头猪羔也行,猪草我顺手就打了,不耽误帮你出摊子。” 罗安:“那娘在家,帮我把肉馅剁了,骨头汤熬了,我每月给娘八百文。” 郑氏:“你个三丫头,还要起你娘的强来了。” 罗安:“那我雇林婶子了,她肯定想干。还有,这巷子里不少婶子都找活做呐!” 郑氏:“死丫头,你敢,就我来做,九百文。” 罗安:“成交~” 罗好捂着笑着嘻嘻的笑,阿姐现在好厉害啊。 残云收夏暑,新雨带秋岚。罗安已是出了半个多月的馄饨摊子。 罗安在心里计算着,她这半个月挣了将近七两银子。混沌摊子背靠武馆镖局,也没有宵小无赖敢寻衅滋事,省去了许多麻烦。 那祁老伯和祁婆婆,每日早食必是一碗馄饨,还预付了一个月的早食钱。罗安不收,祁老伯就吹胡子瞪眼的发起脾气来,祁婆婆也笑呵呵的看着,罗安记住了老人家的人情,倒是特意调了好几种馄饨馅专门做给祁老伯和祁婆婆。 这二老一小倒是相处的愈发融洽,武馆里的武师傅们,也亲切的叫罗安一声“安丫头”。 当然,罗安也守信的给郑氏抓了几头小猪仔,应郑氏额外要求,还买了二十个鸡崽子。昨日还给郑氏如约的发了半个月的月钱,四百文钱。 城南的赵家,那是肃宁县的大户人家,县衙的县丞就出自赵家二房。 明日,就是赵大老爷的生辰,今日赵府内已是忙碌了起来,贴红挂彩,搭台唱戏,扫洒各处,搬抬扛拿。 赵家的奴仆已是忙不过来,又从外面请了二十个帮工的。罗老三也被选入赵府帮工,他在牙人那里向来是好口碑的。 赵家的大姑奶奶今日也从临县带了儿女归家,给父亲祝寿。 “快来几个人,把大姑奶奶这贺礼抬进去。” “都小心着,这可是姑爷特意寻来的,碰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啪,哗啦。。 赵府的管家在府门前指挥着,话音还没落下,啪的一声箱子落地,里边传来了哗啦碎裂的声音。 “啊,罗老三,你咋把箱子碰掉了,这你可惹了大祸了!” 第9章 少年是谁 罗老三做帮工,打碎了赵家的价值千两银子的碧玉笔架,被赵家当场扭送衙门,衙门派了差役下来,罗家那么赔偿花瓶,要么罗老三牢底坐穿。 罗安收摊回家时,就见家里门虚掩着,好几个巷子里的大婶对着家里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哎呀,安丫头,你可回来。你爹出事了!”林婶子见罗安回来,忙上前来。 “婶子,我爹咋的了?”罗安有些着急,难道是爹做活时伤着了哪? “衙门来人了,说你爹打碎了赵大老爷家的什么瓶子,让你家赔一千两银子呢,要不你爹就要下了大牢了。哎呦,一千两银子啊!”林婶子都替罗家愁,都是穷苦人家,上哪来这些银子,这是摊上事了。 “一千两?”罗安大惊。 “来了两个衙差,是这么说的。这不,你娘被你爷奶叫去老宅想办法了!” 甜水巷罗家。 “老三媳妇,你这个祸害精,撺掇着我儿分家,又害我儿蹲大牢,我罗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娶了你这个扫把星进门。” 罗老太坐在炕上,破口大骂,郑氏带着两个孩子站在地上,低着头被骂。 罗家正房里罗老太太罗老爷子坐在炕上,罗老四他们也在炕沿和地上的长凳子上坐着。 罗直抱着娘亲的大腿,有些害怕,眼泪直打转,要哭还不敢哭。 罗好贴着娘亲,眼睛大大的张着,清澈的眼神里映着罗老太刻薄的样子,小小的心里也埋下了愤恨的种子。 “娘,我没有,不是我。”郑氏低声的辩白着,被罗老太新一轮的咒骂掩盖了下去。 “三嫂,娘也是着急,你别往心里去。”陆氏假模假式的说着。 “娘,您老人家也消消气,知道你是心疼老三,咱们一家子总会想出办法救老三的。”大房赵氏眼底有一丝幸灾乐祸。 “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不早就吩咐当家的想法子了。”陆氏接着说。 “三嫂,我可是跑断了求人,人家那王府的管家才答应收好儿的。三嫂签了这契书,我这就送了好儿去王府。有王府出面,三哥准保立马就放出来了。”罗老四拿了长契书给郑氏。 “老三媳妇,等啥呐,还不快点按手印,老三还在那大牢里呢!”罗老太催促着。 “这。。。上回孩子爹可说了不卖闺女。。。”郑氏踌躇着。 “都啥时候了,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那你就等着你男人蹲大牢,有个蹲大狱的爹,看你这丫头小子咋娶媳妇咋嫁人!”罗老太恶狠狠的说。 郑氏早就没了抓拿,看着送到眼前的契书,一咬牙,当家的出来要怪就怪,眼前也只有这个法子能把当家的救出来。 罗安一路狂飙,冲进罗家正房,见着的就是郑氏拇指沾了印尼,正要往契书上按。 郑氏只觉得眼前一晃,契书就被抢走了。 “娘,你咋这么糊涂!”罗安把契书撕了个粉碎。 “三丫头,你干什么!”罗老四急了,眼见着成了,又被这丫头搅和了,真是克星。 “四叔好手段,利用我爹的事,欺瞒我娘,强卖侄女。说出去,人人都要赞一声,这就是罗家的秀才老爷。” 罗安大声的说道。 “什么欺瞒强卖,三丫头你胡咧咧什么,你四叔还不都是为了你爹。”罗老太厉声道,这死丫头敢出去坏老四的名声,她和她没完。 “让我娘签这契书我爹就能出来不是欺瞒是什么,人家王府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奴才就和衙门出面?” “三番两次的要送好儿去王府,不是强迫是什么?”罗安大声的质问。什么为了她爹!上辈子她爹跌落山崖的时候,这帮人连挖个坑让她爹入土为安都不肯,说是吃的少要省下力气。 “三丫头如此质问长辈,你爹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陆氏又要压人。 “四婶也说了是长辈,没有爹娘在,叔伯就着急卖侄女的道理。” 长辈,哼,你们配吗! “娘,我们走!”罗安拉了娘和弟妹,大步就出了罗家。 罗老太气了个倒仰。 “她个丫头片子,我倒是要看看她有啥法子救她爹,不还得回来求她四叔。到时候一定得让她磕头赔罪。” “娘,你带着弟妹先回家,别再信四叔和阿爷阿奶的话了。你卖了好儿,爹也出不来的。”罗安无奈,她娘咋就这么糊涂呢。 “这,咋能?你四叔明明说了。。” “娘,把好儿送出去,四叔说王府不管这事,你能拿他咋办?”罗安冷冷的说。 “这。。。”郑氏一个激灵,脑筋有些清醒过来。 “你要去哪?”郑氏问罗安。 还能去哪,当然是去赵府。 罗安想着,现在馄饨摊子一个月能挣上十五两银子。以后再多辛苦,多做些,或许还能做些别的吃食。三两年也能攒下一笔银子。就是不知道赵府能不能容情。 赵府是肃宁城的大户,祖祖辈辈的经营,听说还有子孙在朝廷做官,县衙、都统衙门都有赵家的人做官。 这样的人家,想必是看重在乡里一个仁善的名声的,或许可找些空子。 赵府门外,人来人往,还是一派热闹的场景。 罗安在赵府外徘徊了一阵,也想不出怎么能见到赵家的老爷。 罗安正焦急着,一个少年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样的大户人家,都是假仁假义,你求也是没用的。”声音的主人似乎知道罗安心里所想似的。 罗安回头一看,这少年有些面熟。电光火石间飞转,是那个上辈子在山崖下祭拜她爹的青年,现在还是个乞丐的样子。 “打碎的那个笔架根本就不是什么碧玉的,就是普通的琉璃。”那少年把手里提着的箱子送到罗安面前。 “这个是?”罗安疑惑,少年说的话还在她脑子里转呢。 “这就是你爹打碎的笔架。衙门押走了你爹,那赵府却派人把这个远远的扔了。”少年嘴角挑起一个弧度,都是嘲讽的嗤笑。 罗安心里一团乱麻,少年这么说,爹是被赵府算计了,爹有啥值得赵府算计的? 可这个少年到底是谁? 第10章 当街撒泼 日头西落,余辉照在肃宁城的大街上,把罗安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安丫头,你这是去哪了,今天怎么没有出摊?”祁老头提着在吴家老铺买的烧鸡,远远的就看见了罗安。 “安丫头!安丫头!”祁老头大步走到近前,又喊了两声,罗安才抬起头来,一副恍然的样子。 罗安说:“是祁老伯啊,今日家里出事了,也没出摊子,耽误您和婆婆的早食了!” 祁老头摆摆手,说:“那倒是没啥,丫头这是咋了?” 罗安现在筋疲力尽,她今天为她爹的案子奔走,到处打点差役,怎奈她人微言轻,到处碰壁。 最后她狠狠心,一次拿出了五两银子贿赂了衙门大牢的一个小把头,才得以进大牢,见了她爹一面。 她爹被关了一天一夜,倒是没受什么刑罚,那几个衙役把他扔进大牢,除了送饭的狱卒,就在没人搭理他。 罗安隔着牢门问说:“爹,到底咋回事?” “安儿,爹是冤枉的,那盒子我根本没碰到。”罗老三十分确定,在大户人家做活,他一向是格外小心的。 罗安:“那就是那几个人做假证了!爹平素里可是惹了什么人?” 罗老三把最近一段时间的事,都想了一遍,并没有与谁发生口角。 父女两个商量了半天也没什么法子,最后狱卒换班,也只能催了罗安出去,仍然没个头绪。 县衙的大牢里光线昏暗,还有犯人不时发出的声响,罗安竖起头发跟,轻手轻脚的快速往牢房外走。 刚走到那大牢班房的拐角处,俩个刚换班的衙役的交谈声传入她的耳朵。 就听那衙役甲说:“最近陈老二可是得意了,不仅报了那夺妻之恨,还攀上了赵家。嗬,三十两银子呢,都够咱们半年的俸禄了。” 衙役乙:“这赵大管家可真出手大方,在咱们这肃宁城,也是牌面上的人物了。” 衙役甲:“也不知道这牢里的这位怎么得罪了赵大管家?” 衙役乙:“嗐,大户人家的事,谁知道。说是碧玉的笔架,值一千两银子,却连个证物都没有,咱们这肃宁城,赵家可是只手遮天了。”。衙役乙口气里都是羡慕。 罗安大吃一惊,一千两银子,碧玉笔架?说的是爹的案子啊! 竟然是赵府的大管事设计陷害的爹! 接着又听到那衙役甲说道:“赵府再势大,那赵管事也是个奴才秧子,子孙都不得科举入仕,低人一等。”他也想巴结找大管事来着,可惜没巴结上。这背后就要作践些,才解心头之气。 衙役乙消息显然比衙役甲还灵通些:“甲兄不知道,那赵大管事的小闺女都说给秀才公了,就在甜水巷罗家,虽说是二房,可也改换了门庭了,这秀才公攀上了赵家,那前程自是远大。” 难怪!四叔这么快就得了爹下大牢的消息,逼迫着娘再卖好儿。 罗安欲再听些消息,那衙役甲和衙役乙就悉悉索索的向拐角处走来,要开始巡视了。 罗安快步的走出了大牢,得了这消息,这案子却是愈发艰难,自是一路愁苦。 这整件事串联起来,那赵大管事为何要陷害于爹? 要救爹出来,赵家手眼通天,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县令杨大人。 她做阿飘那一世,这肃宁城华县的县令大人,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世家出身,才华斐然。 北狄人攻到肃宁城时,守备大人,游击将军,都望风而逃。 杨大人带着残兵和县衙的差役百姓,愣是守了半月,最后寡不敌众,城破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县令大人以身殉国。 他却幸得了平乱军队所救,之后跟着平乱军队四处征战,驻守城池,安抚百姓。新朝建立后,新帝清算世家,杨家却因出了个当朝从龙重臣,顺势依附,得以保全。 罗安想这位大人如此气节,自是会替百姓做主的,只是如何得见? 击鼓鸣冤?乃是下策,那顿板子,她可能就一命呜呼了,也救不出她爹。 罗安遇到祁老伯,自是眼前一亮,都说祁馆主和县令大人交好。许是能打探些县令大人的行踪。 得了罗安的请求,祁老头哈哈大笑,“这事包在老头子身上。” 好一个通透的丫头,罗老赞赏的看着罗安。那赵家是肃宁城的gou大户,一般官老爷自是不敢招惹的,杨大人那家世却是不怕的,且杨大人心有丘壑,年少有为。 罗安到家不到三刻钟,就有武馆的学徒来送信。马上就是秋收,县令大人明日出城,去五里镇查看地里的庄稼长势。 翌日,罗安穿上破衣,带上同样穿着补丁衣裳的弟妹,早早就等在了北城门内。 五里镇就在城外五里处,北城门是必经之路。 嗒嗒嗒,四人四马向着城门而来。 为首的样貌俊朗,身穿银灰色的襕衫,腰间束带。不是县令大人还是哪个?罗安当阿飘时,常常飘在新皇的脑袋上,欣赏杨大人的美貌。 罗安算好了距离就冲了上去。 “吁“的一声,为首的杨县令,急忙勒住马缰。那马堪堪停在罗安两尺处。 “不要命了!快走开!“杨县令的两个随从立即大喝一声。 “县令大人,民女有冤情要禀,请县令大人做主。“罗安拉着弟妹跪了下来。 “大胆刁民,有冤情去衙门击鼓,县令大人自会做主。当街拦住大人去路,你可知罪?!“ 昨日消息说,同行四人,剩下的这位想必就是师爷了。 “民女知罪,民女认罚!请大人看在民女弟妹孤苦无依的份上,为民女做主,给我爹申冤。“罗安用袖子抹了把眼睛,立马泪如雨下。 罗安暗道,生姜抹多了,这哗哗的,哪还有楚楚可怜的样子! “快把她拉走!“师爷对着两个随从吩咐。当街告状,还要三班六房干什么。 两个随从立刻跳下马,此时已经有出城的百姓停住脚围观了。 罗安见县令大人提起马缰,双腿一夹马腹,就要离开,不由大急,这可是唯一的机会了。 “青天大老爷啊,我爹冤枉啊,县令大人为民主做啊。“ “大老爷横行乡里啊,我爹要屈打成招啊。“ “可怜我这弟妹,从小就要没了爹啊,吃不上饭啊,父母大人啊!“ 罗安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那随从的腿不撒手,又一翻唱作起来。还对弟妹使了一个眼色。 两个小家伙早就得了阿姐的叮嘱,立刻嚎啕大哭起来,也抱住了另一个随从的两条腿,那随从对着小孩儿也不敢使力,一时倒是僵住。 围观的百姓都替那女子捏了把汗,这是和县令撒泼?好胆气。 杨县令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告状的女子,思索片刻,对着旁边的师爷吩咐了几句。 “还不住嘴,休得胡闹!“ “那女子,报上你父名来,县令大人自会做主。” 说罢,县令大人和师爷打马出了北城门。 留下两个随从细细和罗安问明了住处和罗老三的名字,也随后而去。 人群散去,罗安还哗哗淌着泪,带着弟妹归家。 第11章 审案 三日后,华县县衙。 杨县令身着绿色官服,头戴官帽,端坐在正堂的公案之后,惊堂木一拍。 “带人犯上堂。” 话音刚落,罗老三被两个衙役押进了公堂,双腿一弯,跪在地上。 他旁边是站的笔直的赵府的大管家。 杨县令眼眸沉了沉,赵家,果然威风! “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那赵府的大管家被县令呵斥,微弓了弓身子,双手抱券应道, “小民乃赵府官家,奉老爷之命前来过堂。” 赵家!那可是肃宁城的第一大户!公堂之外围观的百姓,嗡的一声就说开了。 自从杨县令任职华县,开堂审理案件,百姓都可围观。 “尔乃此案人犯,无功名在身,父母大人在上,还不快跪下!”皂班头大声呵斥。 赵大管家被水火棍一压,咕咚一声跪在公堂的青石地上。 他不禁心里一沉。这案子他本以为在六房就能处理好,没想到却送到了县令大人的案头。 他昨日收到今日过堂的信,就觉得有些不妙,如今县令这般不给赵府脸面,怕是这事不能善了。 杨县令依着往日审案的规矩,一一询问堂下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因何犯案。 赵府官家状告罗怀礼损坏财物之事,请赵府官家呈堂供证。 赵大管家自然是没有证物的。 “小民当日情急,并未留下证物,还请大人明察。府里家丁,还有当日的帮闲,具可作证。” “带证人!” 公堂之上呼啦啦进来了六七个人,都是当日在那马车旁边的人。家丁早就得了赵大管家的吩咐,那几个帮闲,平日里总是和罗老三一起做活,今日也当庭作证,是罗老三碰掉了箱子,摔坏了碧玉笔架。 “小民没有,大人,小民没有碰到那个箱子。张老三,陈老四,你们咋能诬赖我!”罗老四气急,大声驳斥道。他平日里招揽了活计,可是没少找他们一起做活一起分工钱。 “肃静!” “罗老三,你既说你是冤枉的,可有证物和证人?” 罗老三赤红着眼睛,当日他只听得身后哗啦一声,就被赵府的家丁按住,随后就被衙役押入了大牢,那箱子里不是价值千银的碧玉笔架,还是安儿和他说的。 “大人,我是被陷害的,那箱子里根本不是碧玉笔架,就是个琉璃笔架。” “罗老三,你损坏了大姑奶奶的寿礼,今日还敢狡辩。你若当堂认罪,大老爷仁善,或许怜你家贫,免了你那一千两银子的赔偿,你还能进赵府做工。” “若是你不知道好歹,赵府是你能惹的?” 赵大管家的下一句话压低了声音,正好落入罗老三的耳中。 罗老三心里一震,是啊。得罪了赵府,碾死他一家像是碾死一只蚂蚁。 这时,公堂之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证据在此。” 自从杨昱仁华县县令,当堂审理的案子,百姓都可围观听审。 罗安双手托着那少年给的箱子,屈膝跪于公堂之上。 “大人,民女乃罗怀礼之长女。赵家诬陷我爹,这就是证物!” 芊芊少女,布衣荆钗,仍难掩秀色,笔挺的跪于公堂之上,不让须眉。 杨县令微微挑眉,这是那日在城门口撒泼的姑娘?想起那日唱作俱佳无知老妇人的做派,杨县令嘴角抽动。 他说了声,“呈上来”就有衙役取了罗安手中的箱子,放在公案之上。 “却是琉璃笔架。这许是你为父脱罪,在别处买的,怎能证明是那日跌落的笔架?” 杨县令话落,公堂外又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正是那日在赵府外的那个少年。 “大人,小人可以作证。” “小人也可以作证。”公堂外呼啦啦跑来一群乞丐,大的有十六七,十四五的,小的有六七岁的,也有四五岁的。 还有一个都跑不太稳的豆丁小乞丐,扯着小奶音,“我也作证。” “大人,当日赵府大老爷寿辰将近,我们去府外候着,或许会有施舍,正看见这箱子落地。小民可以作证,那箱子是对面之人推下来的。” 双方各执一词,杨县令命令衙役带了人证下去,分开审讯。县令大人亲自审案,不到一刻,那赵府的家丁就出了差错,让杨县令找到了破绽。 他正要宣判时,师爷从后堂走了出来,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杨县令略坐思考,又继续说道:“此案本县还需斟酌,案犯双方及人证,都暂留公堂,一刻后宣判。“ 说罢,转身进了后堂。 出了后堂,穿过连廊,去了正堂,赵大老爷正侯在此处。 一刻钟后,杨县令理了理官府,正了官帽,惊堂木一拍,当堂宣判。 笔架乃家丁偷盗,怕东窗事发,换成了琉璃,设计诬害罗怀礼顶罪。 罗怀礼无罪释放。家丁本是奴籍,归还偷盗的财务,重新发卖。赵府大管家诬告,罚银一百两,以作罗怀礼赔偿之资。做假证之人,罚劳役三个月。 杨县令看着堂下低头听案的少女,倒是应该感谢她无心插柳。 肃宁城外的大片田地都归赵府所有,土地吞并严重。农人或为佃户,或为长工,有的干脆为赵家隐户。 他正愁找不到赵府把柄,这赵大管家就被送到了县衙。 赵府多少阴私勾当都经了赵大管家的手,赵大老爷自是不敢冒险的,今日才吐了口肥肉出来。 罗安扶着她爹,出了县衙,阳光照在身上,扫去了这几日的阴霾。 她见那少年抱起豆丁小乞丐就要走,忙叫住了他。 “今日多谢你了,还请受我一拜。“说着,罗安施了一礼。 转头对着罗老三道,“爹,那日就是这位小哥儿拿了箱子给我,是咱家的恩人呐!“ 罗老三忙一揖到地,“多谢恩公。“ 少年脸上晦暗不明,说了句:“不必“。 罗安见这全乞丐都围在少年身侧,那豆丁小乞丐更是搂着他的脖子,十分亲近。这群小乞丐也与别的乞丐不同,衣服破烂,头脸却是干净的。 上辈子的埋骨之恩,这辈子的相助之义。 再看少年瘦骨嶙峋的样子,罗安心里起了一个念头。 她和少年商量着,“我每日在东大坝的祁家武馆外摆摊卖吃食,你可愿意来帮忙。小本买卖,我一月给你800文钱,你来吗?” 少年本想拒绝,可挣扎了一番,到底答应下来,他说:“不必给我工钱,每日煮一锅稀粥给我即可。” 罗安看他身边这群小乞丐,知道他的意思,点头答应了下来。 “每日一锅粥,工钱也是要给的。” 少年点头,带着一帮小乞丐离开。 罗老三平安归来,还得了一百两银子的补偿,一场灾难算是平息。 作为穷苦百姓无辜被欺,还有明年冬天开始的那场兵乱,罗安挣银子的心情却更迫切了。 赵府 赵大管家跪在一个老妇人身前,痛哭流涕。 “娘,您救救儿子。大老爷是您奶大的,对您一向亲近,你去给儿子说说情!” 老妇人苦笑一声,她是比府里的其他仆人有几分脸面,可终归是奴才。 第12章 会画画的先生 立秋已过,天气渐凉。 罗安早晨起来,穿着薄衫,已觉有些凉意,特意找了件比甲罩在外面。 她到祁家武馆外时,那少年早已等候在那了。 罗安见他今日特意收拾了一番,头发整齐的梳起,插了一根木头簪子。衣服干净,还带着些潮气,可见是还没有干透,想必是昨日洗的。 有了这少年的帮忙,罗安觉着轻松多了。 早食已过,摊子上也略微清闲些。罗安舀了两碗煮好的馄饨,这是她和少年今天的早食。 “咱们先吃饭,一会那边车行的货卸完,又得忙上一会了。” 少年应了一声,端着碗去了桌边,吃的飞快,却不给人狼吞虎咽之感。 忙了一早上,一碗热乎的馄饨下肚,罗安舒服的呼出一口气。 只是这气呼到一半,憋住了。 她摊子旁,啥时候多了个摆摊先生? 那先生二十多岁,穿着洗的看不出原来原来颜色的襕衫,头上戴着同样看不出颜色的方巾,还是有功名之人。 他见罗安终于注意到他了,忙做出一个笑脸,说 :“我见姑娘这人来人往,想沾一沾这人气。我昨日在那摆摊,只有两位客人上门。” 说着,他指了指右边巷子的一个拐角处。 罗安:难怪。 “先生尽管摆在这里,你做的是笔墨的生意,我做的吃食,互不相扰的。”罗安客气的说道。 那先生站起身来,略施一礼,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罗安吃完早食,那车队也卸完了货,果然摊子又忙碌了起来。 “吴大叔今日还是羊肉的?” 那红脸汉子爽朗的应了一声,找了张桌子坐下。 “今日多了白菜粉条虾米馅的,给大叔们多添两个,尝尝味道。” 吴大叔他们都点头,“要的,要的。” 这馄饨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忒鲜美。这趟商队打赏的大方 ,要是平日里,他们也不舍得来吃这肉馅的吃食的。 吴大叔却是和别人不一样,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在东大坝做活,他是必要吃上一碗馄饨的。 馄饨还有十多个的时候,罗安就停了今天的生意。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米,又去武馆里提了水出来,填了满满的一小铁锅的水,下米煮粥。 少年看着她吃力的提水,上前接过,说了句,“以后这些我来做。” 罗安笑着应了。 等到粥渐渐浓稠,罗安把剩下的骨头汤还有馄饨都下到了粥里。 少年看了看锅里的馄饨,轻轻的说了声“多谢。”眼里多了一丝亲近。 少年走到旁边的巷子里,不一会就带了一群小乞丐过来。 小乞丐们也不争不抢,一个一个的盛了粥,又一人分得了一个馄饨。最大的那个少年乞丐把碗里的馄饨放进了豆丁小乞丐的碗里。 摊子旁那个摆摊的书生见此情景,眼中多了一丝赞许。 一日的生意做完,少年帮着罗安把车推到了青石巷口,迟疑着开了口。 他说:“东大坝讨生活的人为多,干的都是力气活。馄饨美味却不顶饿,肉做的吃食也不便宜,他们宁愿把钱攒下来,给家里买块肉,孩子老人一起吃。” “若是要做这些苦力的生意,要卖些他们吃得起的吃食。” 罗安听了少年的话,一拍脑袋。 枉她多活一世,还不如少年通透,真是蠢呐! 罗安得了少年的提醒,第二日就做了白菜馅粉条的三和面的发面大包子,馅里加了一点肉糜和小虾米,三和面兑了少许的白面,看着透亮又暄软。 她还特意熬了一锅粘稠的杂粮粥。 少年和小乞丐们嘀咕了几句,小乞丐们四散而去,他们最知道怎么散播消息,罗安摊子上的人渐渐比往日还多了起来。 出门吃早食的祁老头闻着那面香气也要了一个,咬一口包子,干香干香的,在喝上一口馄饨汤,一路舒服到了心里。 陈大叔比着大拇指道:“安丫头这手艺,是这个。我那婆娘做个馒头,不是开了花,就是硬的硌掉牙,赶明让她来和安丫头学学,安丫头可得教教你婶子。” 罗安笑着应好。 罗安闲时就去看那摊子上的先生写字,他也不是天天来摆摊,偶尔出来摆摊,有人让他写书信,他都不厌其烦的听着人唠叨,再自己整理成书信,写下来,读给人听。 若是有那穷苦的,给上他一个鸡蛋,他也耐心的给人写书信。 那日,一个年轻的妇人,拉了个孩子来,“先生,孩子爹早年间就征兵役走了,我这娃子生下来他还没见过。先生给我男人的书信里,说说孩子的样貌,让他也知道孩子的长相,欢喜欢喜。” 先生笑呵呵的应着,提笔轻描,矮桌前的小孩子的模样跃然纸上,神态都一模一样。 那年轻妇人欢喜的很,谢了先生,拿着画像和书信喜滋滋的走了。 罗安见了也钦佩不已。 罗老三是上过两年学堂的,只是后来罗老太说他不若老四聪明好学,白白浪费束修银子,于是就辞了学堂的先生,先是在家里做活,再大些就在外四处做些零工。 他是羡慕读书人的。他的第一个孩子没保住,有了罗安平安出生,就格外珍惜。每日做工回来,会教她读书写字算数。 只是他会的也不多,罗安学的自然不多。 今日见了先生几笔下去,生动灵活,心里羡慕不已。 第13章 东大坝的外卖小哥 自此,那书生的幌子上多了个帮人作画的营生。 街市旁,树荫下,少女低眉端坐,身姿柔美,小家碧玉。书生将画好的小像送到一对母女手中,两人痛快的的付了三文钱,喜滋滋的走了。 罗安第n次感叹,道:“先生的画,画的真好。” 少年将木桶里剩下的大骨头汤都倒入铁锅里,捅旺了炉灶的炭火,这是今日最后一锅了,武馆的武师傅们刚才押镖回来,已是说好了一会就出来吃。 他瞟了那书生一眼,“雕虫小技,熟能生巧罢了。” 罗安弯起嘴角,“至哥儿也懂作画?” 少年的脸又黑了下来。 这是罗安最近的新乐趣。 罗安每日都熬煮了粥食给那十多个乞丐,和他们也渐渐熟悉起来。这些半大的孩子都十分听这少年的话,那豆丁小乞丐更是少年捡回来,一点一点养活的。 乞丐们有叫这少年严大哥,也有叫这少年至哥的,豆丁小乞丐掐着小嫩嗓子就叫哥哥。罗安问了豆丁小乞丐,方知少年名严至。 罗安第一次称少年:“至哥儿,水没了,去武馆里提一桶水。” 少年的脸瞬间黑了。至哥儿,这是家里父母兄姐对幼弟幼妹的称呼。 “我比你大,我今年十七。” 罗安还真没看出来,少年瘦弱,她本以为她差不多的年纪。听少年如此说,才恍然,少年比她高了一头,宽肩细腰,身量和她爹差不多。 少年的脸上总是一副冷漠的表情,这还是罗安见到少年脸上的第一个生动的表情。 自此,罗安就总喜欢逗弄少年,促狭时叫他“至哥儿”,平日里就称呼“严大哥。” 严至眼里一抹无奈,还有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宠溺。 作画,他八岁上就能下笔描绘了。 他十岁以前也是被悉心教导的,养父每日教他习武枪法,又送他去学堂和先生读书。 他素来聪颖,自是学什么都是又快又好。 后来,养父说他要出门办差,就再也没有回来。阿奶带着叔伯上门来,占了房子,把他赶了出来。 除夕那日,他缩在墙角,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却被一个老乞丐救了下来。后来,老乞丐病故,他就带着这些小乞丐,乞讨过生活。 罗安见严至黑了脸,心里乐开了花。 那书生也听见了两人的说话,对严至的话倒也并不生气,因为他说的是实情。 他的画也就是像而已,在那些大家的画作面前不值一提 。若不是手中拮据,他也不会出这个丑。 他摇头苦笑了一下,对着罗安说道,:“至哥儿说的是,当不得安姑娘夸赞。” 罗安的恶趣味他自是知道的,他比严至年长,称呼一声“至哥儿”也说得过去。严至每每听到他的称呼,倒是和平日一样,一脸淡漠表情的应一声。 “画画不就是像就好了,要是我也有先生这技艺就好了。”勾勾画画,就能描绘这世间万象,着实让人羡慕。她当阿飘时见过许多事物风景,现在都有些渐忘了,要是能画下来就好了。 “安姑娘可是想学作画。” “先生能教我吗?” “安姑娘想学,自然不成问题。我本姓吴,名至善,安姑娘唤我吴大哥就好。” 罗安大喜,忙道:“吴大哥,那你也别姑娘姑娘的了,和祁老伯一样,叫我安丫头。” 两人说定好了学画的事,罗安计划着收了摊子就去买些纸笔墨条回来。 严至微抿了下嘴唇,眼底有一丝失落。 拐角处的一处小宅院,一个少年从院子墙里探出头来。 “喂,小乞丐,给我送一碗馄饨,三个羊肉包子。” 说着他从墙里扔了一小串铜钱出来。一碗馄饨八文钱,一个肉包子三文钱,正好十七文。 好咧,客官您稍等。 小乞丐答应一声就往罗安的摊子上跑去。 这是罗安新开拓的营生,送吃食上门。 这些小乞丐有严至管教,与其他乞丐不同,他们更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补丁累卜丁的破败衣裳,鞋子也漏了好几个大洞,拿着个破碗,标准的乞丐打扮。 却干净,头脸干净,衣裳干净,手脚也干净,从不自己偷拿罗安摊子上的吃食。 像那少年不想绕路过来的,或是哪家的妇人等不及的,小乞丐们就揽了这跑腿的活计。 有了小乞丐们的帮忙,罗安的生意又多了三层。 给小乞丐们除了晚食的一餐粥,早食也多做些杂粮馒头。 一日两餐,穷人家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吃食了。小乞丐们更是卯足了劲的招揽客人,倒是不再去街边乞讨。 豆丁小乞丐和罗安说,“哥哥给小六哥买了一块布,哥哥正想学做衣裳呢。” 说完捂着小嘴笑了起来,他因为最近都没有挨饿,小脸上倒是长出了点肉来。 罗安看着利落的包了个馄饨出来的严至,想到他左手穿针右手引线的样子,打了个激灵。 青石巷的巷子口,总是有几个妇人,在那呱啦些东家长西家短。 罗安今日到家时,罗老三早已做工回来了,脱在木盆子里的外褂,一层汗渍,想必今天的活计又是很重。 她娘早已经做好了饭菜。 “爹,找不到合伙的伙计,你就不要做了,这般辛苦,累坏了身子,我娘和我们怎么办?” 罗老三扒拉了一大口饭,摇了摇头。 “爹没事,力气大着呢。” 郑氏现在很纠结,分家这些日子她不用像以前那样整日随时听婆婆的吩咐忙个不停,能按着自己的心意安排一日的活计,还有闺女给的工钱。 她现在过的很快活,可她心疼男人,若是不分家,吃住都是公中的花销,男人不必如此辛苦。 若罗老三此时和她心有灵犀,一定会无奈扶额。和交到公中的七成工钱比,这些吃住的花费到底是少的多了。 “爹,要不你和我一起出摊子,摊子上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罗老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罗安没办法说服她爹,看着他那条跛腿,她爹做活计会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劳力。 上辈子她爹也是因为这条跛腿的拖累,才跌下山崖的。 罗老三看着闺女看他的腿,略微的不自在了一些,说了句:“爹都已经习惯了。” 罗安倒是起了点好奇心。 “爹,你的腿是咋弄成这样的?” 第14章 套麻袋 罗安自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爹是个跛子,罗家却从来没人提起,她爹是怎么跛的。 罗老三看着妻子儿女都看着他,失神了片刻,是啊,没人提起,他都快忘记了。 那年他和安儿这般年纪,一日在大车店卸货一直干到了下午,连着来了两个商队,午食都没来得及吃。 眼见就天头阴沉了下来,看样一会雨势不小,他们这些帮工终于干完了活。 他收了工钱,就一路小跑的回了家。 只是他刚进家门,就被他娘派了出来,“你爹和你大哥带着短工去田里收庄稼了,这大雨泡天的,你去看能不能帮把手”。 他只得又顶着大雨出门,到了田里,正好迎面遇上。短工赶着的家里的骡车,还有推车上拉满了庄稼,他爹和他大哥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 那雨势太猛了,下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地里就泥泞不堪,骡车眼见在地里打转,他爹伸手去推。那处旁边本就是陡峭的坎子,骡子嘶鸣带着车翻了下去,他爹失了重心,也往下摔去。 他来不及多想,拉住了他爹,却收势不住,自己掉了下去。浑身多处擦伤,这条腿也摔折了。 家里失了骡子和车,一场大雨把庄稼都留在了地里。她娘舍不得拿银子出来请青县那位负有盛名的接骨老大夫给他看伤,就让县里的一个老大夫给他抓了几副药,等伤养好了,他这条腿就跛了。 罗老三自己说完,有片刻的迷茫。他的孝顺好像没换来爹娘的看重和疼惜。 提起旧事,一家人人情绪都有些低落。这一家人,谁还没有因为罗老三的腿被人暗讽嘲笑呢! 夜里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棂上,让人睡的更是香甜。 早晨起来,雨停了。 雨水打下树叶,掉落在院子里,叶子上还有雨水的水汽。 空气中都是朦胧的雾气,略远些的地方就看不清了。 罗安今日的生意格外的好,许是天气更冷的缘故。 嗒嗒嗒的马蹄声,两位身着华服的公子从摊子前骑马经过,罗安掀开锅盖一阵热气和香气散发出来,两位公子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那身穿青衣的公子,拉住马缰。罗安正舀了馄饨出来。 “来两碗馄饨,送到五福楼。”那公子扔了一块碎银子,打马跑了。他想着,这味道竟是比在京城吃的闻起来更香。 罗安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能有三两多,她美滋滋的想,若是每日多来两个这样的客人就好了。 等她煮好了馄饨,小乞丐们出去送吃食,都还没回来呢。 这馄饨多放上一阵就不如现在劲道了,罗安自己提了食盒送去了五福楼。 自从有了外送的生意,罗安特意去木匠铺子,打了十几个轻便的食盒。这样送去,不会沾染一路的尘土,客人自是更加满意。 罗安打听了五福楼的小二哥,一路领着她送去了那两位公子的雅间。 那青衣公子早就饿了,刚喝了两口冷酒,胃里更烧灼起来。 见着馄饨送来了,端过碗就吃了起来。一口下去,又香又鲜,再喝上一口汤,他舒服的呼出一口气,随手在钱袋里拿了一块银子出来,打赏给了罗安。 罗安略一颠动,就估摸出大概是五两的银子,于是她心里喜滋滋的在小二哥羡慕嫉妒的眼神中走出了雅间。 她正要从二楼的楼梯下去,就眼尖的看见她四叔还有那个赵府的大管家一起走进了酒楼,被小二哥儿领着,往楼上的雅间来。 罗安下意识的就躲在了廊柱后,见四叔和赵府管家进了一个雅间,等那小儿上了酒菜出来,她就放轻脚步走到了那雅间门外---偷听。 她竖起耳朵听着,不一会那雅间里就传出了争吵声。 赵大管家:“什么?罗老四,你要退亲?” 罗老四:“赵大管家答应我的事没办到,我自然要退亲。” 赵大管家:“你可别忘了,那件事你也有份。” 罗老四:“人是你找的,计策是你谋划的,与我何干?” 赵大管家:“你!你就不怕我告诉那罗老三,你设计诬赖他入狱?宣扬出去你罗秀才的脸面还要不要!” 罗安正要再听,一阵脚步声过来,她快步的离开雅间的门外,下了楼梯,回了摊子那。 好你个黑了心肝的罗老四,竟是和外人设计自己的亲兄弟。 想到昨日她爹说的腿受伤之事,还真是恶毒缺德的父子俩。 严至见她板着脸回来,还以为她在酒楼受了欺负。 “谁欺负你了?”声音里有着危险的气息。 罗安把食盒往矮桌上使劲一放。 “至哥儿,你敢不敢帮我个忙!” 严至本来沉下来的眼里瞬间布满无奈,得,这生气的时候,也要喊至哥儿了。 严至是从头到尾都清楚那件案子的,听了罗安说了背后还有罗老四的设计,他和罗安都有一个疑问,到底是为了啥? “你爹被抓进大牢后,你四叔都干了啥?” 罗安气愤的道,“还能干啥,骗我娘签了好儿的卖身契,要把好儿送去王府。” 她说着瞪大了眼睛,和严至对视了一眼,难道,四叔设计爹的目的,就是为了送好儿去王府? 赵大管家那时还在赵府得势,不像现在这般被赵大老爷夺了管家的权利。 他已经攀附上赵大管家。 一个小小的王府郡主玩伴,竟是比肃宁城赵府的大管家还要紧。非要设计了好儿去? 这里边一定有猫腻。 “四叔是要好好教训一下了。” 罗安说了一句,就又离了摊子,去了对街的杂货铺子,买了一条麻袋出来。 严至默默的收了麻袋,眼里有他自己也没察觉的疼宠,就像是罗安看着好儿和直儿。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叫了最大的那个少年乞丐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让小六子带着狗娃去五福楼外盯着。就看他今天啥时候回家了!” 罗老四最近应是时运不好。本来他出了酒楼就要回家的,想起小莺儿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娇滴滴的嗓子,转身就去了春满楼。 直到半夜才被掏空了银子,醉醺醺的出来。 正应了月黑风高夜,被人套上麻袋,一顿拳打脚踢,末了被人一棍子敲趴在巷子里。 若是他不深夜归家,这巷子一点也不偏僻,经常有人走动,也不能让人有机会套他的麻袋。 罗老四挣扎扯掉身上的麻袋,见着远去的这些人,个子高高矮矮的,怎么最后那个身形这么像他三哥? 第15章 我们分家了 罗老四脸上的青紫伤痕还没有淡去,他成亲娶二房的日子就到了。 那日在五福楼,他和赵大管家最后谈妥了条件,赵大管家再额外陪送一千两银子的嫁妆。 成亲前一日,罗老爷子就派了罗家的二郎来青石巷送信。 第二日罗安把摊子交给了严至,分家后第一次回了罗家老宅。 这之前,中元节祭祖,罗老爷子也不曾叫三房回去,罗老四也没有提起回去的话。 罗老三分家出来几乎是净身出户,他被爹娘伤了心。再细细回想以前的那些事情,方觉得以前的严父慈母,竟是自己想出来的似的。 一家人收拾了一番回了甜水巷,罗家门前披红挂彩,竟是与正房娶妻一样的场面。 罗老四穿着大红的喜袍,雇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的去赵大管家在府外的宅子,迎娶赵家的小女儿。 赵大管家的宅子比一般的富户也不差什么了,很是气派。 罗老四一揖到底,口称岳父大人,迎了娇美的二房夫人回去。 因着罗家长媳姓赵,赵大管家的小女儿入罗家,人称小赵氏,闺名喜宝儿。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罗老四和小赵氏的新房就设在西厢房,原来罗家三房的住处。 礼成,接着就开席了。 赵氏和钱氏她们都在后灶房忙碌着,罗家虽雇佣了帮闲的妇人,可她们也是要跟着忙的。 罗老太太雷达似的眼睛扫过后厨,没见着郑氏的身影。 “老三媳妇呐?” 赵氏甩了甩切菜有些发麻的胳膊,她刚才在院子里见着了老三媳妇,在那和大伯娘闲聊说话。什么时候不是老三媳妇忙着伺候她们,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于是,她笑着开了口,对罗老太太说道,“娘找三弟妹啊,她在前面坐席呐!”。 罗老太立即就吊起了眼梢,这老三媳妇,反了天了她还。 她转身就出了后灶房,郑氏带着罗安姐弟就坐在院子里摆的那桌席面上,她几眼就看见了。 “老三媳妇,你咋还坐这了,后边那些活呢!” 罗老太太积威日久,郑氏习惯性的听从,她忙站起来,正要说:“是,娘!” 罗安就拉住了郑氏的手,拉了她坐下。 “奶,我娘还没吃席呐。” 罗老太太立马就发作了。 “吃吃吃,你咋那馋呢,你个奸懒谗猾的玩意。婆婆都没上桌呢,你倒先上桌了,你咋那么大的脸呢!” 郑氏的脸轰的就红了,被婆婆这样辱骂,她真想有个地缝钻进去。 “这,我。。”她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罗安紧紧握了一下她娘的手,小声却坚定的贴着她耳边说:“娘,别怕。” 感受到女儿有力的手掌,还有传来的温度,郑氏稍微镇定了下来。 “奶,还有随礼不让吃席的?” 罗安坐的这桌,都是罗家的亲戚,还有和罗老太太素来不对付的大房嫂子。 两人没分家时就不对付,后来罗老头突然就发达了,进城买了宅子,还置办了铺子和田地。罗老太太对这个大嫂就更加瞧不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话不是挖苦就是暗讽。 “你随啥礼了,兄弟成亲,给的那八百文钱,你爹也不嫌寒碜。”这死丫头之前装的像个鹌鹑,现在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奶,我们分家可就分了五两银子,房屋田地爷奶啥都没分给我爹。我家还吃不饱饭呢。” 郑氏看女儿平静的驳斥她奶,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她突然就不害怕了。 这桌附近的几桌坐席的邻里亲戚都听了个清楚,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罗家这家底,分家就分了五两银子?”这是好奇的人说的。 “罗老太不是说她三儿子不孝顺,忤逆爹娘才分家的。这样的子孙就该打出去饿死。”这是惯常拿捏儿子媳妇的老妇说的。 “罗老三夫妻俩可不是那样的,罗家就属他们夫妻俩老实,那老三媳妇没分家时啥活不干!” “老三那腿可不就是救他爹伤成那样的,还落了残疾!”这是知道实情的。 “嗐,你当三房为啥分家,还不是罗老四要卖侄女,罗老三不干了,那天我亲耳听到的,做不了假。”这是平日里就爱看热闹的。 这些声音也传入了罗老太太的耳朵,她气了个倒仰,这死丫头啥都往外说。 她平日里和那些老婆子哇啦,她都是言语含糊着,说:“老三再不孝,咱做爹娘的也不能真和自己孩子计较,给老三的够他养活一家老小了”。 可是罗家不说,罗老三也没回来,可这里长还能帮他瞒着?那日罗家的做派里长当真是瞧着生气,言语就带了出来,罗家的事,早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了。 今日被当面拆穿,罗老太太气急。 “你个死丫头,老三呢,去把老三叫过来,她媳妇孩子,这么忤逆她娘,问问他管不管。” 罗大老太太嗤笑一声,“我说二弟妹,你这一碗水得端平,可不管是对哪来的儿女啊。” 公婆都没了,她本来就不怎么来二房,这回是听说罗家竟有人娶二房了,她是来看稀奇的。 在头桌坐着陪客的罗老头听着这边的动静,皱了皱眉头,这老婆子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就发作老三。 他给罗老大使了个眼色,罗老大就劝着拉着她娘离开了。 这附近的相邻与罗家相交的人家,都没注意到罗大老太太话里的“哪里来的儿女”几个字。 罗家乡下来的老亲却是知道大老太太是意有所指,只是他们也犯不着为着一个外人惹了罗家在城里的这支,何况这又是秀才又是和大户人家攀亲的,谁知道哪日就求上门来了呢! 一场宴席,送走宾客,留下了一院子的杂乱。收拾好了后灶房,帮工的妇人们也走了,剩下的就是罗家的媳妇们收拾了。 罗老太太在席上,就没发作完,见罗老三领了媳妇儿女就要走,一下子就炸了。 都没有外人了,罗老头也不阻止。 “老三,你眼里还有没有老人了。家里这些活,你拍屁股就走?你这婆娘都让你惯成啥样了,家里忙的脚打后脑勺了,她还大嘴马哈的吃席。” 罗安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事没完。 罗老三一愣,他可能也没想到这些活还是归他干的! “爹,家里还有活呢,我这就回家了。” 罗老太太被无视,还是她一向看不上的老三,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她一下就下了炕,堵在门口,厉声道:“咋的老三,我的话你没听到?你那耳朵插鸡毛了。” 罗安见她爹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开口道:“今天的席面做的真足啊,还剩下不少呐,阿奶打算给我带回去多少啊?” 罗老太楞了一下,她没想到话题怎么就从干活变成吃食了。没好气的回了句,“那些家里还留着吃呢,我给你拿啥?” 罗安,“看阿奶这话说得,我家咋就不能吃家里剩下的席面了?” 罗老太太立着眼睛,“你们都分家了,我这吃食给狗吃也不给你们这几个白眼狼吃。” 罗安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阿奶也知道分家了啊!” 罗老太太一噎,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在这等着她呢。 “分家咋了,分家你爹就不是我儿子,我就使唤不动你们了?” “娘给谁吃就让谁干,我们走了。”郑氏突然插话,屋子里的人都楞了一下,这是向来只知道干活的受气包? 趁着大伙发愣的功夫,郑氏拉着男儿儿女,挤开门边的罗老太太,快步走出了正房。 这一变故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罗安一家走到院子中间,才听到罗老太追出门来的叫骂声。 一家人谁也没回头,大步的就离开了。 罗安也没想到郑氏如此作为,“娘,你不怕奶了?” 郑氏:怕还是怕的。。 所以,郑氏走出甜水巷不远,就华丽丽的晕倒了。。。 第16章 原来是你哥 郑氏身子一向康健,平日里家里家外的干活,连个小感冒都不怎么得,罗老三不由得有些担心。 “邱老叔,孩子她娘没事?” 邱老大夫就住在甜水巷,和罗家自是熟识的。老大夫眯眼把了一会脉,说道:“你媳妇这是有喜了,呵呵!” “回去好好养着。” 邱老大夫也就是象征性的说说,穷苦人家,哪里能养着,每日的劳作是少不了的。罗家是什么情况他也知道,也没开什么保养之类的汤药。 “多谢邱老叔了。”罗老三脸上露出喜色。 家里又要多一张嘴,罗老三做活也更加卖力。 罗安也很高兴,第二天出摊子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和严至唠叨。 “我又要多个弟妹了呢,邱老大夫都说要好好养着。这一天好几十斤的肉馅,我娘怕是有些累着了呢,还是得找个婶子来做。” “至哥儿,你说我就雇隔离的林婶子,每天给她二十文钱她会不会接这活计啊?” 罗安越来越喜欢叫严至“至哥儿”,她对严至有股不自觉的亲近,在他面前话也多,时常露出小女儿家的脾气,觉得他什么都会包容会支持她。 严至正想应她的话,就听的她惊喊一声,“爹,你怎么来了?” “今天这边有活做,才完工呢。你今天生意怎么样?”罗老三看了看坐在矮桌边吃饭食的,就知道闺女这生意挺好。 “还行,爹,你快坐。我给你下一碗羊肉馅的馄饨。”北地的人大都喜欢吃羊肉。 罗老三却是喜欢吃猪肉,他不喜羊肉的那股子膻味。放多重的调味料,他都能吃出来。 罗家老宅却最喜欢买羊肉,渐渐的竟是没人知道罗老三不喜羊肉。 “闺女,给爹来碗猪肉的。” 罗安笑着,“爹,你可别给我省这几文钱啊。” “爹爱吃猪肉。” 罗安看着罗老三的神情,竟是认真的,不像是舍不得吃羊肉的样子。 她暗暗责怪自己,做人家的闺女十几年,她竟然不知道她爹不喜羊肉。 “爹,再给你加个鸡蛋,加个豆腐串。” “行。” 罗安的摊子上前几天又增加了卤串,煮好的鸡蛋、白萝卜、干豆腐、肉丸子,用料和肉汤一卤,在泡上半天,那滋味,美得很。 严至看着罗老三坐在桌边宽厚高大的身影,眼神有些复杂,攥紧了拳,忍住上前的冲动。 他小时候看别人家都有娘,他就和养父要娘。养父说,她娘是位能干美丽的女子,只是她不在锦城,出远门了。 他进了学堂,懂些道理了,养父带他来肃宁城,守在甜水巷外半日,告诉他那个是他的家,那是他亲爹亲娘亲弟妹。不久之后养父就出远门办差再也没回来。 原来他是被遗弃的孩子! 养父来肃宁城办差的时候,正碰见一个老妇人提着箩筐,把他扔在城外的凌水河里。 一时不忍心,就捡了他回去,又多方打探,才知道他是罗家三房的孩子。 罗家不是穷苦养不起孩子的人家,且他是男丁,又无疾病。 养父不知道罗家扔孩子的缘由,敢贸然上门也不妥,就把他带回了锦城,身边养个孩子也有个陪伴。 他被阿奶占了房子,赶出家门,就来了肃宁城。 他常在罗家门外晃悠,只是他们不会注意到一个乞丐。 他看见过他抱着罗直出门玩耍,见过他做工得了工钱给罗安买珠花,也见他为了罗好和罗家翻脸分家。 可是,他为什么不要他? --------- 罗老三见着那些孩子一趟一趟的提了食盒出去送吃食,才知道他闺女的生意做的如此有声有色,心里都是骄傲。 “兄弟,安丫头是你闺女啊!兄弟好福气啊。”矮桌旁的大汉羡慕的看着罗老三。 想想他那窝囊的闺女,他就憋气。被婆家磋磨,她也不知道回娘家告状,还是他和婆娘听说了,带着亲戚打上门去。 见到时,闺女离死也就差一口气了,他逼着那王八蛋签了和离书,只是闺女现在家里就知道低头干活,一点生气都没有。 真应该让她看看要强的女儿家是什么样的! “老哥夸奖了,呵呵,我这闺女就是孝顺。”罗老三自夸道。 “兄弟在哪干活呢?”那大汉冲罗老三比了个大拇指,和他拉家常。 “没个固定的去处,干的都是零工力气活。今儿是那王家的大仓库有活计,才来东大坝这边的。” “看兄弟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咋不找个长期的去处,可是家里还有别的营生?”大汉继续问。 “家里倒是没别的营生,可这固定的去处可不好找啊!”罗老三之前倒是找过大车店的活计,可家里今儿田地里需要他帮忙,明儿铺子里进货要他卸车,三不五时的就要请假。索性他就打起零工。 现在分了家,他也在打听着长久的做工的活计呢。 大汉一拍大腿,道:“哎呀,兄弟今儿在王家仓库啊。也是巧了,我就在大仓库做工,今儿也是太忙了没注意到大兄弟。” 罗老三应道:“那是巧了。” 罗安端了煮好的馄饨过来给她爹,笑着说道:“那爹正好吃完一会和大叔一起去上工。” 她爹自从那场官司后,就被那些人拉帮结派的给孤立了,如今都是自己一个人找活干。 这陈大叔和吴大叔交好,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两人都是在王家大仓库做活,吴大叔好像还是个小头头。 若是爹能和他们交好,这王家大仓库常找人做零工,她爹以后也能多个做工的去处。 吴大叔今日忙坏了,刚才统计了数目才算完事,他来时正见着罗老三和老陈两个拉话。 他倒是对罗老三有印象,别看这是个跛脚的,可是把干活的好手,也不偷奸耍滑。要知道做零工的有这次没下次的,常有人偷懒。 仓库里正有着一个伙计的空缺,他得找个自己人。 他来这摊子上吃饭有一段时间了,这安丫头是个大方爽利的,端看她肯给这些小乞丐活路,就是个品行好的,她爹想必也差不了什么。 只是,下午再看看! 第17章 郑氏觉醒前期 罗老三晚间结清工钱的时候,被吴老大叫到了一边。 “兄弟,我看你干活也是把好手,安丫头那咱们都是熟人。这大仓库里还缺个搬搬抬抬的,你可愿意来,每月一两银子,就是这活就和今天似的,可不轻松!” 罗老三心里一喜,他做零工,今天有明天无的,可挣不上一两银子,况且今天这活他并不觉得有多累。 “那可是多谢吴大哥了,兄弟明儿请你吃酒去。”罗老三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这吴老大一看就是在这里说的上话的,罗老三并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这顿酒若是一起吃了,那就是自己人,若是推拒了,那就是还要在掂量掂量。 吴老大自是应了的,他本就是有心找个自己人的。 两人说好了做工的时辰,罗老三就心情很好的回了家。 路过吴家老店的烧鸡铺子,还买了半只烧鸡。 罗老三下工时,罗安的摊子早就收了。 此时的罗安,正在家里看大戏。 她娘靠在门边,又成了个鹌鹑,完全没有那天在罗家的硬气劲。 她姥娘盘腿坐在炕沿上,指着她娘数落。大舅和大舅母在旁边假惺惺的劝着,不时在话里点火。 “你说说,我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你二弟好不容易娶上媳妇,你就打算随八百文的礼钱,你是打发要饭花子呐!” “娘,昨儿老四娶媳妇,当家的给的也是这个礼钱。”她娘弱弱的反驳着。 她姥娘呸的一声,“你还好意思说,那罗老四娶的是二房,我儿可是娶大房,那点礼钱你也好意思,也不怕你二弟和你寒了心?” “娘,我手里也没有银钱啊,实在是拿不出呐!”她娘又弱弱的解释了一句。 罗安疑惑的看了她娘一眼,她可是给了她娘两个月的工钱了,昨天她娘查出来有喜,她爹又给了她娘五百文,让她娘买些好吃食,补补身子。 她娘敢对她姥娘撒谎了!呵呵! 罗安姥娘:“你个天杀的,还糊弄起你老娘来了。老三天天做工不说,就说安丫头那吃食摊子,她大舅可是说了,天天生意好的不得了!” 罗安她娘憋屈的道:“安丫头那银子都是她自己收着的,她爹说以后给她当嫁妆呐。” 她倒是想收着,可她那倒霉闺女不让她如愿呀! 听了郑氏的话,罗安姥娘立起了眼睛,“什么玩意,那些银钱,你就让个丫头片子自己收着。你白当一回娘!”。 “安丫头,你咋不知道个羞,还自己攒嫁妆。这还没嫁人呢,就开始搜刮娘家了?你可别忘了,这家里还有直儿,这些银钱可都是直儿的!” 罗安本来出了一天的摊子有些累了,正乐呵呵的看戏歇着,没想到这战火竟是引到她这了。 她也不生气,娘今天的表现她很满意。 “姥娘,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羞耻的。姥娘不也和姥爷成了亲,若是羞耻,姥娘应该绞了头发去当姑子呐!” 罗安姥娘气了个倒仰,“你个死丫头,还编排起我来了。” “你看看你生的好闺女。“ 罗安姥娘气不过,下炕就兜头兜脸的打了郑氏两下出气。 她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若是打了罗安,罗老三自然是要黑脸的,她不敢惹女婿。可闺女是她的,不敢反抗她。 罗安见她娘挨打,立马不干了。 上前就把她娘拉到了身后,“姥娘,我娘有身孕了,你敢打我娘,害的我娘小产,你就死杀人凶手。” “我自己的闺女我还打不得了,你给我起开。” 罗安大舅和大舅母也上前,说是拉架,可却紧紧的拉住了罗安和她娘。 罗好一直乖乖的带着罗直在那玩,看阿姐和阿娘挨打,嗷的就扑过来了,张口就咬住了罗大舅的胳膊腕子。 罗安趁着罗大舅松手,抄起了地上的长条凳子就挥了过去。 砰的一声罗大舅被打了一个趔趄,手腕子还被罗好咬着,他疼的厉害,也顾不得了,一下子就把罗好甩开了。 罗安大惊,想接住罗好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时,罗老三一个大步从门口跨进来,挡在在炕沿上,薅住了罗好。 罗老三黑沉着脸,他不在家,他媳妇闺女就被人打了。 “姐夫,可不是我动手的,是娘。你看好儿给我咬的,还有安儿,拿着凳子打我。”郑大舅看罗老三黑脸就胆怯,浑没有刚才的威风,连忙甩锅给他老娘。 “我一个当娘的,我打她两下咋的了!”郑老太太嘴硬的说道。 “岳母今日来是有什么事?”罗老三沉声问道。 “也没什么事,你二弟要成亲了,给你们来送个信。这就走了。”说罢,郑老太太就带着郑大舅和郑大舅母走了。 郑大舅出了罗家,气势又上来了。 “娘,让安丫头带着我出摊子的事,你咋没提,我这白挨咬了!” 郑老太太没好气的道:“你姐夫回来了,还咋说!放心,我心里有数,你二弟成亲,当着你爹亲戚相邻的面再和你大姐提,她不敢不答应,她最怕别人说她不孝。” “还是娘有办法!”郑大舅母恭维道。 罗安还不知道她的吃食摊子已经被人算计上了。 罗老三听了罗安说了刚才的发生的事,也有些疑惑的看向郑氏,她可是向来怕她娘的,每次都得被要些银钱或其他好处去,郑家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他以前也是不忍看孩子她娘为难,如今看来,许是他错了。若是他早早的把家里的银钱掌管起来,孩子她娘没办法,或许也早就能有法子应付她娘了。 于是,罗老三愈发坚定了自己收着工钱的决心,郑氏离掌家大权越来越远。 罗安上辈子就少去姥娘家,她娘回去就是只有干活的份,带着她在那也是被指使的有干不完的活。 郑家和罗家不同,郑家住在城北,是穷苦人家,郑大舅整日无事的去街上乱晃,郑小舅也有样学样,二流子一个,郑老头和郑老太,城外有三亩田地,忙完了地里的活计就到处接活干,还常接些洗衣,编织等活计到家里来做。 所以罗家有干不完的活。 三日后,罗安再次把摊子交给了严至,去了姥娘家吃席。 第18章 郑氏觉醒失败 郑家办喜事,郑老太太和郑老爷子喜笑颜开,郑小舅也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郑家还特意雇了轿子接新媳妇,这雇轿子花的钱,是办这场婚宴的最大开销了。 郑家这样的人家,娶媳妇借一头毛驴都是好的了,何况是轿子,郑老太太是不答应的。 时间回到三天前。 郑老太推开插科打诨的小儿子,说道:“她是啥金贵人,还要做轿子!” 郑小舅眼前都是玉娘娇羞的样子,月娘说:“我跟了你啥也不图,可总要有接亲的喜轿,我进了郑家才有体面。” 月娘还说:“我宁愿舍弃地主高老爷,也要嫁给你。我不怕和你过苦日子,可你得真心待我好。” 郑小舅的心都化了,看着月娘含羞羞的样子,郑小舅只想化身为狼,早入洞房。 无奈,月娘可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坚决不肯,推了他出门。 月娘那样的好女子,小小要求,他一定得满足。 “娘要是不给我银子雇花轿,这亲也别成了,平白委屈了月娘,我和她出去过。” 郑小舅杀手锏使出,郑老太太只能妥协。她这宝贝的小儿子呦,真是要了她的命喽,这可要二两银子。 她暗暗的给月娘记了一笔,成亲后老娘可得给你好好立立规矩。 郑家的喜宴比罗家可差远了,三碟子素菜,两碟子咸菜,那肉菜就是个猪肉白菜粉条,肉片也翻不出几块。 郑老太太花了雇喜轿的钱,就越发的得在宴席上找补回来。 来随礼的乡邻,都暗暗的叨咕,这郑老太太越发抠搜了,以后她家办事再不来了,自己有事也不请郑家了,不是好相交的人家。 老亲们都暗暗皱眉,回头可要好好说说,这丢的可是郑家的脸面。 随了礼,吃了席,也过了晌午了。 “娘,那我和孩子她爹带着孩子们就回去了。”郑氏今天有些高兴,上次她娘在家里大闹了一场,还打了起来,她还合计今天娘不能给她好脸色呢,没想到娘就瞪了她一眼。 “你等等,家里来的这长辈,你也不怎么见面,这回来了,你和女婿陪着唠唠。”郑老太太连忙拉住了郑氏,推了她进屋,罗老三也只得跟了进去。 郑家的六叔爷,是郑家现在辈分最大的了,年纪却不是很大,就比郑老爷子大了六岁。 郑老太太拉了郑氏到他面前,说道:“六叔,大丫头,和我那女婿给您老问好了。” “这可有阵子没见着大丫头和老三了。听你娘说你们分了家?” 罗老三恭敬的回了声“是”,在岳家他向来是不失礼的。 “分了家也好啊,你俩可得好好过日子,有啥难处就来家里说,家里怎么也能帮把手。听说你那大丫头,自己还做起了生意?” 罗老三:“一个小摊子,算不得生意,赚几个铜钱,给她弟妹买口米吃。” 郑老太太忙插话道,“女婿整日的忙着,安丫头那摊子,一个姑娘家我也不放心,让她大舅和她一起做生意去,有他大舅照应着,我和她娘都能放心。” 六叔公:“侄媳妇这也是好主意,有她大舅照看,那不比谁都强。” 郑老太太继续道,“就是她大舅也得养活一家人呐,也不用多给,安丫头那摊子攒的银钱,分一半给她大舅就行。” 六叔公:“要的,要的。” “老三,大丫头,你俩看咋样?“ 咋样?尼玛! 罗老三对着岳家的长辈,再也做不出恭敬的样子,冷硬的回了句:“那摊子是安丫头张罗的,小打小闹的,用不着大舅兄去帮忙。“ 郑大舅忙说道,“啥小打小闹,安丫头那摊子我可是看过,那一趟一趟的送吃食,咋能不用人帮忙呢!“ 罗安本就找了个屋子的角落,装乖宝宝,此时忍不住出声,好奇的问道:“大舅,你能给我帮啥忙?“ 罗大舅嗐了一声,一副罗安不知道好歹的样子,说道:“我啥不能帮忙,你那生火,送吃食啥的,我都能干呢。“ 罗安:“我那有人生火,用不着大舅,那送吃食的都是些半大孩子,每日供两餐吃食就好。大舅两餐吃食就去帮我做活吗?“ 郑老太太不悦的道,“你这孩子,咋把你大舅和那些乞丐比! “ 罗安点头,还真是知道的不少,看样子她那摊子被惦记着,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知道那些孩子现在可没有乞丐的样子了。 严至得了工钱,罗安又拿了一两银子出来,从那织布作坊买了挺多人家染坏了的布,严至和那几个大些的少年,歪七扭八的缝制了衣裳出来。 现在那些孩子,都穿着整洁的花花绿绿的衣裳,看着很是耀眼,是东大坝的一道靓丽风景,可看不出原来是乞丐了。 姥娘竟然知道那些孩子原来是乞丐,怕是早就动了心思了。 郑老太太继续道,“你大舅和你娘好歹是一奶同胞,你把你大舅和那要饭花子比,可是看不起你娘?“ 罗安摸头,她姥娘这歪楼的本是还真强啊。郑氏眸光闪了一下,她觉得她娘说的有道理。 “我看大舅也不用去了,这起早贪黑也怪辛苦的,还不如我直接拿了一半的银钱来分给大舅算了。” 郑大舅:“我看行。” 罗安:呵呵!! 郑老太太狠狠的瞪了大儿子一眼,这死丫头这样说,不就成了他们霸占女婿家的钱财了吗! 郑老大被他娘瞪了一眼,也反应了过来,说道:“安丫头说啥呐,你大舅可不是那占便宜的人。” 郑老太:“既是你那不缺做活的人,就让你大舅和你合伙做那生意算了。” 罗安:“姥娘打算咋合伙啊?那炉子、锅碗盆桶、桌凳推车,大舅要置办一套,起码要五两银子呐!” 郑老太太:“你那不都有吗,你大舅买些肉、面不就行了!” 郑老太接着问郑氏:“大丫头,你最疼你大弟,这亲戚邻里的,谁不知道你是最孝顺的,你六叔爷爷常夸你呢。” “让安丫头和她大舅合伙,有个照应,别人提起来,也都得夸你顾念亲情呐。” 郑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她娘夸奖,有些飘忽忽的感觉。 她道,“安儿,不如你就带了你大舅一起。你大舅。。。“ 罗老三脸立马就黑了,也不顾及什么郑家的长辈了。说了句,“家里还有不少活呢,六叔公,我这就告辞了“。 郑氏却被她娘拉住,又说了好一会贴心话。 六叔公收了郑老太太的一只鸡,也时不时的说些长辈语重心长的话。 他说:“大丫头啊,你娘这些年不容易啊。你一岁那年闹灾荒,你娘自己挨饿也给你吃的饱饱的。“ 他说:“大丫头啊,你三岁那年生病,你爹卖了两袋谷子也要给你治病啊!“ 他说:“大丫头啊,你六岁那年走丢了,你爹娘愣是找了两天两夜啊!“ 他说:“大丫头啊,你娘给你找了个多好的人家啊,要不你哪能像现在这样享福。“ 是了,在十岁以前她是家里的独女,爹娘也是爱她的。 是了,郑氏能嫁去罗家,就好比嫁了个“富二代”。 她觉得她娘以前那样都是被这穷日子逼的,如今她娘也为她着想了,娘说的对,趁着这个机会,没准她还能拿回安丫头手里攒的银子呢! 于是,郑氏道:“让大弟明天直接去摊子,安儿还能撵了她大舅去?“ 第19章 罗安摊上事了 今秋的雨水格外的多,城外的凌水河涨势迅猛,连城内的支流水位都涨了上来,东大坝的河流转弯处更是湍急。 县里发了役令,要加固堤坝,现有的堤坝也要加高。 好在现在庄稼已经收完了,倒不会耽误了农事。 罗安推着推车,拐进了长青街,就看见成群结队的劳丁往东大坝去。 严至和那些半大少年早就等在那了。 一阵水汽升腾,罗安今天的生意开张了。 摊子上现在又多了一口炉灶,是用来蒸包子、饺子的。 包子有三和面的和白面的,馅也有素的和肉的。 饺子和馄饨是一个馅的,蒸出来的饺子比馄饨的香气和味道都更浓郁,端看个人的口味。 罗安现在每天要买上五十斤的猪肉,还有五十斤的羊肉。 还要买上两只鸡,鸡汁小包子是罗安最近新琢磨出的口味。做这小包子要是发面,皮子擀的和饺子皮一样的厚,调好的鸡肉馅里放上熬的浓郁的骨肉汤。 那小包子蒸出来皮薄又软,发面吸收了汤汁,面香和肉香融合,咬上一口,包子里就会有浓浓的汁水流出,散了包子里的热气,再把整个小包子都放进嘴里,香的舌头都要吞下肚了。 “安丫头,快给我包三个包子。”吴老大离着摊子十尺远,就大嗓门的说道。 罗安利落的拿了张裁好的油纸,包了三个三和面白菜粉条的大包子,这是吴老大惯常吃的,若是哪里他想吃别的口味,就会多说上一句。 罗安又从刚蒸好的蒸笼里夹了两个鸡汁小包子。 吴老大看在眼里,也没和她客气,只是对罗老三越发关照。 这也是罗安想要的,人情往来,就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利益互换,方才长久。 太阳升到烟囱,才过了早食的繁忙,罗安正和严至商量着,摊子上的活更多了,两个人是有些忙不过来。 罗大舅就提着一块肉,几斤面来了,身后还带了路上遇到的两个狐朋狗友。 “看到没,以后我就在那个摊子上卖馄饨,包子。” “郑大哥这以后天天有大肉包子吃,还有银子拿,那小翠柳见了郑大哥,还不得叫爷啊,嘿嘿。” 这两人都是常年在街上窜的,惯会做些小偷小摸。 在那妇人和姑娘身旁经过时,就装作着急赶路,不经意的撞一下占些便宜。 没有大奸大恶的胆量,小奸小恶的不断,净做些下三滥的事,郑老大平日里就和他们混在一起。 “大外甥女,快煮两碗馄饨。我这两兄弟你也得叫声舅舅,还不快请进去坐。” 罗安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他大舅。 她笑了,皮笑肉不笑,眼神冰冷。 上她这充什么大辈! “大舅要请这二位吃东西啊,馄饨九文钱一碗,大碗十一文,羊肉的多加一文,大舅要什么样的?” 郑老大笑嘻嘻的,“这丫头,和大舅还开玩笑,以后这摊子也有大舅的一份,请自己兄弟吃碗馄饨还花什么钱!” 罗安还真有被惊到,他大舅哪来的胆子,敢霸占她的了摊子了。 “大舅慎言,霸占人财物,我要是告到官府,大舅是要挨板子罚做苦役的。” 郑大舅立马急了,大姐昨天答应的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了卦。亏得娘还好言好语的,就应该狠狠的教训,他大姐就是贱皮子,就是打骂少了。 “安丫头说啥呢,昨天可是你娘自己说让我来合伙的,咋就变了卦!” 罗安一愣,她娘答应了?随即又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她娘被娘家拿捏,想要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 “大舅也说了,那是我娘答应的,我可没答应,这摊子是我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你娘还不能做你的主了,今儿我非得替你娘教训你一顿。” 郑老大说着,就撸胳膊挽袖子的要上前来,教训罗安。 那两个狐朋狗友眼底闪烁着幸灾乐祸,有热闹看了!或许还能趁机摸几个小钱花花! 罗安可不怕她大舅,这就是个花样枕头,虚张声势。 她记得上辈子娘带着她和好儿去姥娘家,小舅抢了她的糖,她不肯,姥娘就打了她一巴掌。 小孩的脸多娇嫩,立时就红肿了起来。 晚上她爹做工回来,看闺女脸都肿了,问了她娘,转身就拿了镐头去了姥娘家。 一顿打砸,小舅舅也被爹揍了一顿。那也是爹第一次对娘说重话。 自此,姥娘家再不敢和她们姐妹动手,也就敢嘴上骂两句。 严至可不知道郑大舅是个样子货,放下手里的面团,就挡在了罗安的前面。 郑大舅被严至的气势吓住,转了转眼珠子,指着罗安骂道,“好你个不知廉耻的贱丫头,这哪来的野小子,你把你娘的脸都丢光了!” 他这一闹,矮桌上吃食的客人,都抬头往这看来。 食客们不禁窃窃私语起来,严至眼中盛怒。 他阴森的看着郑大舅,“你再说一遍!”。 郑大舅看这野小子的架势,他马上就要挨揍了。 于是他立马就怂了,“你们给我等着。”,说着就跑远了。那两个狐朋狗友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跑了,转进旁边的巷子,这两人就开始挤兑怂恿郑大舅。 郑大舅失了面子,又被挤兑,心中愈发记恨罗安。今天不给她个教训,日后还如何出来混! 想想那些银钱,他心中又嫉妒火热起来。 转了转眼珠子,又计上心来。 郑家的这些奇葩罗安已是见惯,严至却是怒气不减,还要追过去。 罗安忙叫住他,“我大舅就是个无赖泼皮,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他侮你名声,得赔罪认错。” “清者自清,狗见了啥都是屎,让他说去!”罗安斜了食客们那边一眼,已有所指的说道。 狗狗:我现在也不吃屎了。。。 正午十分,秋天的阳光温暖而不燥热,也是摊子上最忙碌的时候。 罗安又摊上事了。 为首的,她娘和她大舅,搀扶着她姥娘。 后面跟着七八个地痞无赖,就围住了摊子。 第20章 拿刀砍人 郑老太太暗中掐了郑氏的胳膊一下,郑氏率先开口,道: “安儿,昨儿娘已经答应你大舅了,和你一起经营这摊子,你今儿怎么把你大舅赶走了?” “你大舅可是特意辞了那王家的工,来帮你的!” 罗安早上对她娘的理解,变成了现在的失望。 “娘怎么不在家好好歇着,我爹知道你来这吗?” 郑氏心里一慌,随即就稳住了心神,她娘说的对,她现在还怀着孩子,老三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这胎要是还是个男丁,不是那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她就能拿捏住孩子他爹,他的工钱还是得交到她手里来。 “你管你爹知道不知道,快给你大舅让个地方,你这做吃食的法子也得先教教你大舅。” 罗安挑了挑眉,她娘咋突然硬气起来了? 要知道她娘把分家的银子给了姥娘,她爹可是发了狠火的,她娘这些日子都是盘着的。 郑老太太给了郑氏一个赞赏的眼神,郑氏腰板越发挺的笔直。 郑老太太眼里都是得意,又补充着对罗安说道:“咋也是你大舅,你这做吃食的手艺可不能藏私,这肉和面的本钱可是不少!” 郑大舅也有了气势,“我也都替外甥女想好了,这跑腿送吃食的,我这帮子兄弟都是能干的。” “这街巷就没有他们不熟悉的,不比那些半大孩子强,你也不用多给,一个月二两银子就行。” 那七八个流里流气的也起哄的说道,“大外甥女就放心,保管给你送的又快又稳。就是这一日三餐大外甥女可得供着。” 至于送到吃食收了银钱,那还不是他们说多少是多少,人家那客人少给了银钱他们有什么办法呐! 这些人那眼神放在人身上,就让人觉得恶心,膈应。 罗安就静静的看着,看着他们表演。 她也在心里衡量,今天的事怕是不能善了。 郑老太太见罗安不说话,以为罗安被吓住了。 她对着郑老大假意的斥道:“还不快把肉和面放到案上,可别耽误了安丫头的生意!” 郑氏也松了口气,说道:“你姥娘还是第一回来你这摊子呢,快煮一碗馄饨给你姥娘吃,你姥娘爱吃羊肉馅的。” 罗安看着她娘自说自话完,就扶着她姥娘去后面找了个矮桌坐下。 她把手慢慢的移到了案子上的擀面杖上,小手臂这么长,小孩拳头那么粗,是她手边最趁手的武器。 “至哥儿,动手!” 说着,她就抄起擀面杖,对着她面前的郑大舅劈头盖脸的砸下去。 严至早就接收到了她的暗示,对着郑大舅带来的那七八个地痞也下了手。 罗安敢如此作为,她的底气就是,严至会武。 她这摊子生意红火,早就被街上的混混无赖盯上了,只是摊子就在祁家武馆外,他们不敢来捣乱。 这帮混混就在半路截住罗安,商量要几个钱花花。 罗安正要放手一搏,严至就突然出现了,几个招式就把一四五个混混打的哭爹喊娘,从此不敢再犯,罗安也才知道严至一直在身后偷偷的跟着她,送她回家。 这妥妥的就是英雄救美啊,罗安上辈子阿飘时,还旁观过这样的场景。 可这感觉怎么有些不对呢! 接下来不应该是英雄软声安慰,少女美目含泪,暗含情愫么! 怎的,她这接下来的剧情有些不一样呢! 严至黑着脸推起了推车,一路都阴沉着脸,送她到青石巷的巷子口,末了还教训了她一句:“怎的如此爱财,”! 她除了感激之外,对严至越发亲近,有种她爹在身边的感觉。 变故发生的突然,罗老太太和郑氏都措手不及。 罗安就逮着郑老大打,那郑老大倒是也想还手,可他先就被罗安压制住,找不到机会反击。 要知道罗安可是跟着军队飘了很长一段时间,力气或许没有郑老大大,但可不是胡乱打的,那是有招式在里面的。 郑老太太见大儿子被打,呜嗷一声就扑了过去,郑氏也紧跟了过来,想要拉住罗安。 一时间场面更是混乱,罗安被郑老太太和郑氏掣肘,郑老大可算是找着了机会,随手在案子上拿了个碗,就朝罗安砸去。 罗安一躲,那碗从她耳边嗖一声飞过,直奔着她身后的郑氏而去。 郑氏惊呼出声,那碗却没砸到她的身上。 就见那个少年人,从旁飞扑过来,那碗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头上,那碗四分五裂,飞溅出去。 郑老大被打了狠了,心中发恨,可是使了全力。 严至直觉得眼前发黑,直直的倒了下去。 “至哥儿!” “欺人太甚,我和你们拼了!” 罗安和罗老三的声音同时响起。 罗老三和吴老大他们本就是午时下了工,来吃午食的。 他远远的就见着了闺女这摊子附近围了好几拨人驻足,闺女那摊子更是被砸得乱七八糟。更让他目眦欲裂的是,郑老大这个杀千刀的竟然对他闺女下死手,还差点波及他婆娘,最后连累了那个少年人。 罗老三立时就起了火,对着郑老大就抡起了拳头。 这郑老大早就打出了火气,他平日一向害怕这个姐夫,如今身后又有这些帮手,新仇旧恨,对着他带来的那些人就喊道,“还不给我上,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罗老三虽然有把子力气,哪是七八个人的对手,几个来回就被打趴在地上。 吴老大和陈老四,这些日子和罗老三倒是脾性越发相投,加上罗安平日里对他们在吃食上从不吝啬。 本也是讲义气的汉子,见着罗老三被打,也上前帮忙。 其他人到底和罗老三关系还浅,这一看又都是地痞无赖,谁也不想惹祸上身,就只在旁边劝解着别打了,到底没有上前帮手。 罗安撕了里衣,给严至包住伤口,只是那血还往外流,她对着一个送餐回来的少年喊道,“快去武馆里找个担架,送至哥儿去医馆。” 这边刚吩咐完,就看见她爹被这些人围在地上拳打脚踢,吴大叔和陈大叔也挨了打。 罗安气的恨了,抽出案板下的刀就冲了过去。 啊,啊,啊,几声惨叫,瞬间三个地痞无赖身上就见了红,郑老大的胳膊上也划了一道口子。 罗安此时头发散乱,手里拿着刀,刀刃上还淌着血珠,犹如地狱里的女罗刹。 长青街,马家酒肆外,两个穿着华贵的公子,还有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轻人,站在那已经看了半天的热闹了。 “啧啧,都说北地人彪悍,如今可算见识了,小小女子,也这般凶悍。” 杨县眸光中却有一丝赞赏,那少女立在当中,头发散乱,衣饰不整,全无女子的矜贵娇柔,却笔挺坚立的挡在父亲身前。 女子立世当如是! 他瞥了那多嘴的公子一眼,说话的公子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乖巧的站在一旁。 他对着身旁的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那两个随从就往对街而去。 另一个公子想到父亲对杨昱的评价,他父亲说:“左相大人,几个儿子都资历平平,侄子倒是惊才绝艳。杨家有杨昱,三代内无忧啊”。 他不禁感叹道:“杨兄当初拒了翰林院的清贵差事,却跑来这北地当了个小县令“。 “多少人都暗地里替你惋惜,可惜了你埋没了这一身才华。“ “如见看来,是我等短视了。 “ “出了这京城,才知这世间百态,才知何为民生! “ 第21章 读书明理 杨县令派了两个衙役送严至去医馆,其他人等都押回县衙。 双方各有损伤,郑老大滋事在前,罗安动手在后。 又有郑氏在郑老太的祈求哭嚎下,力证郑老大所为乃是她指使的。 当娘的教训闺女,杨县令只能以扰乱县里治安为由,罚判了郑家赔偿罗家摊子的损失,还有受伤的人去医馆的药钱。 严至在医馆住了两天,头不晕了,他就坚持去摊子上帮忙,罗安也不敢让他劳累,合计着再请一个人帮忙干活。 郑氏在家里受到了冷暴力。 罗老三头一次有了休妻的念头,但看到罗安姐弟三个,还有未出世的那个,生生压下了心里的念头。 只是每日对郑氏都冷着个脸,再无半句可言。 罗安又一次被她娘刷新了认知,心里既恨,又有种无力感。 郑氏当日受了那一碗砸下来的惊吓。 她进了县衙本就又惧又怕,还要为了娘家不受重罚,又是哭求又是作证。 回了家里,整日看丈夫的脸上,也只有抱着小儿子时,才心里有些底气,她到底是给罗家生了男丁的。 心神恍惚间,在城外打猪草时,被树根绊了一下,就摔进了沟里,立马就见了红。 和她一起出去打猪草的林婶子,吓得不轻。 常年劳作的妇人,有一把子力气,背了郑氏一路送去了城里的医馆。 一场惊吓,老大夫给开了安胎药,让好好养着,万不可再摔着,那这个孩子十有八九就保不住了。 郑氏被吓的不轻,脸色苍白,胳膊擦伤,脸上也划出两道血痕。 罗老三到底不忍心,少年夫妻,他本也不是狠心的人。 郑氏看着罗老三缓和下来的脸色,还专门杀了鸡给她补身子,终于是稳下了心神。 她想,老三还是看重子嗣的,老天爷保佑,让我这肚子里的是个男胎。 罗安提起了要雇人帮着在摊子上做活的事,陈老四就起了心思。 她那闺女这些日子在家里话更少了,那老二媳妇也是个不省心的。 闺女若是来摊子上做工,工钱倒是其次,一是能学学安丫头这性子,二也是能出来活泛活泛,安丫头的品性他也放心闺女给她干活。 “安丫头,你招这伙计有啥要求啊?” 罗安笑呵呵的道,“陈四叔,总要是品行好、手脚麻利的,还得身子康健,我这摊子的活也不轻松呐!”。 陈老四一拍大腿,“嗐,安丫头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 “我那大闺女,干活也是把好手,就是性子太闷了,安丫头你看中不?” 罗安自是答应了,不论别的,单就那天陈四叔和吴大叔肯出手相助,就不是一般的情分。 “那敢情好,陈四叔也帮了我的忙了,陈大姐啥时候能来?” 陈老四大喜,呼噜噜几口吃完碗里的馄饨,让吴老大帮他请一个时辰的假,就回家去了。 有工做不会在家里吃白饭,陈大妞自是肯的。 罗安观察了几日,倒是满意。 她手脚利落,干活也干净,整日里没几句话,就是闷头抢着干活。 永安大街,五福楼。 甲:“听说了吗,那县学街上,县学旁边那个大院子修好了,你当那是做什么的?” 乙:“做什么的?” 甲:“这在肃宁城可是头一遭,那是给女子读书专门建的!” 乙:“啥?还有女子的书院?” 甲:“那是当然,据说这女子书院,在京城已经开办十多年了,那读书出来的女子,还有在医署和工部做官的呐!” 丙:“甲兄说的不错,那女子书院本就是当朝的长公主和太子妃娘娘一力督办的,府城早几年就有了。想不到如今也开到咱们这肃宁城了。” 甲:“听说啊,京里的大户人家,读过女子书院的,说亲都要容易上几分呢。” 丙:“可不是,女子在家相夫教子,读过书院的,教养子女比那一般的内宅夫人都要更强上几分呐!” 甲:“丙兄可是也要送了家里的女儿去书院读书?” 丙:“能做官呐,我那闺女也是个伶俐的,还能帮衬她兄弟几分。” 丙有些心动,甲却有些瞧他不起。他那儿子蠢笨如猪,却打起了让女儿做官的打算,真真是痴心妄想。女子在朝为官也都是那不起眼的小官职,如何能兴旺家族! 罗安送馄饨来酒楼时,就听见了食客们的谈论。 她想到当阿飘时,看到的京中的女公子们,心中就有些火热。 她也顾不得摊子了,出了酒楼直接就去了衙门。 衙门外果然贴了告示,那女子学院建好了,开始招生了,半个月期限报名结束。 当然书院也是要考核的,按考核的程度,分成甲、乙、丙、丁、戊五个班。 肃宁城下的各县各乡各村,都可以给家中的女子报名。 罗安傍晚收了摊子,回到家中时,罗好正在灶下帮着她娘烧火。 小姑娘白皙的脸庞上还带着婴儿肥,大眼睛灵动,这些日子家里的吃食好了,卷起的小袖子,露出的小胳膊上也有了肉。 这一世,她没有被送入王府,活了下来。 那之后呢,她就这样在家中做活,慢慢长大,相夫教子,或许还会和娘一样,不明事理,不懂是非。 送她去女子书院!也许她的未来会不一样,不像一般女子那样,是一眼能看到底的一辈子。 罗安坚定了决心,等她爹回来,就和她爹商量送好儿去读书的事。 罗老三微微皱眉,说道:“读了女子书院,也和男子一样科考?” 罗安道:“县衙外那告示是这样说的。若是读书的成绩好,可以报考朝廷分给女子学院的官职。” 罗老三:“男子娶妻生子后,还能读书,可女子却不行,那样岂不是耽误了婚姻大事!” 罗安:“爹,就算不做官,读书识字明理。” 罗老三也是读过书的,自是知道读书有用,只是:“若送好儿去读书,倒不如把那银子攒下来给她做嫁妆,在婆家也好傍身,让人不轻瞧了去。” 罗安又到:“爹,陈四叔和你说过陈大姐没?她那嫁妆还不都便宜了夫家?” “女子嫁人还是要自己立得住,要不给再多的嫁妆也无用,平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罗安的话,倒是让罗老三瞬间清明。 嗐,他咋还不如闺女的眼界了! “去,送好儿去!” 第22章 你回娘家吧 “就是不知道那书院的束修银子收多少?” “那本就是让贫家儿女也能读得起的,听说是长公主、太子妃娘娘,还有京中世家官员、商贾富户捐资筹办的。半年交一回束修,一回一两银子。” 郑氏这些日子一直低调做人,此时再也忍不住了,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一年要二两银子?要你爹两个月的工钱了!” “直儿都五岁了,那钱还得攒着,以后给他上学堂呢。好儿一个丫头片子,读的什么书,平白浪费了那银子。” 罗老三瞪了郑氏一眼,这明晃晃的偏心,闺女不是她生养的! 罗安对她娘的性子早就习惯了,她淡淡的说了句:“不用娘操心,好儿的读书银子我来拿!” 一句话让郑氏闭了嘴,她现在每个月还从闺女那拿八百文的工钱呢。可想想到底不甘心,一个丫头片子,安儿那些银子,说到底也是直儿的! 罗好眨巴着大眼睛,看看爹,看看娘,最后抱住阿姐的大腿。 她七岁了,也有些懂事了,她知道阿姐对她好,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阿姐的这个决定,会改变她的一生。 县学街女子书院。 今天是入学考试。 女童们陆续而入,拿着号牌被引导着去了指定的位置,半个时辰后,交卷子。 这些女童都是六岁到十二岁不等的,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女儿居多。 姚夫子对着试卷摇了摇头,这些女学生,好的认识几个字,读过书的竟然就两个。 哎!任重而道远啊。 罗好每日下了学,就叽叽喳喳的和罗安说些今天学了什么,倒是比之前还活泼了些。 她还特意做着夫子教的规矩,一板一眼的认真模样。 罗安看着好儿拿了个小凳子,让直儿坐在上面,她板着小脸,在地上写了个“天”字,教直儿识字。 罗安心里觉得这银子交的真是值得,眼里有暖暖的光。 日落的余辉渐没,天边出现了一片片的火烧云,美极了。 哐啷一声,青石巷罗家的院门被推开。 罗老太太带着罗老大和罗老大媳妇,气势汹汹的来了。 “娘,你咋来了?” 罗老太气愤的到:“我咋来了,你说我咋来了。你和女婿办的是啥事?” 郑老太太这回,自恃自己有理,连女婿都不忌惮了。 “你大哥说,看见二丫头穿着那新开的女子书院的学子服,你们送她上学去了,是也不是?” 郑氏此时恍然明白了她娘的意思,有些心虚的说道,“是。” “你大侄子也六岁了,这还没上学堂呢,你送个丫头片子去读书,让人瞧见了,怎么想你?” “怎么看你这个当大姑的!放着家里的男丁不管,让人笑话!” 郑氏无力的辩解道,“娘,那束修银子,是安儿拿的。” “你个糊涂的东西,安丫头那还不是罗家的。那银子你们既然就这么花费了,不如送你侄儿去学堂。” “以后你侄儿出息了,也忘不了他大姑和姑父的好。也是安丫头和好丫头的依仗。” 郑氏左右为难,有些哀求的道:“娘~” 郑老太太瞪了她一眼,郑氏无奈,看向罗老三:“孩子她爹,娘说的也有道理?” 罗老三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过! 郑氏又对罗安说,“你拿了银子给好儿读书,那铁头也是你的弟弟那,不如你再一年拿出二两银子给铁头读学堂?” 郑老大终于插话:“二两银子哪够?起码得五两!” 罗老三被气笑了,“岳母是当我罗老三是死了吗?还是我罗老三没儿女?” 把钱贴给自己侄子他都不干,何况还是岳家的。那羊肉能贴到狗肉身上! 罗老太太今儿可理直气壮:“那直儿不是还小呢吗,等他读学堂了,有表兄弟带着,那还能差了。说到底,他们表兄弟以后还要互相扶持呢!” 罗老太太这底气也是因着之前郑家赔了罗安那摊子三两银子,医馆看伤的银钱又花了八两,这笔钱她自然要算到罗家的头上。 这回也是存心来找补来了。 郑氏也开口劝着罗老三道:“当家的,我这肚子里要是个男丁,多个兄弟拉巴总是好的!好儿一个丫头,读书也是别人家的,不如就换成铁头。” 罗老三和罗安都没想到,郑氏糊涂到这个地步。 罗安道:“娘既然这么想让铁头读书,不如娘自己出去做工,给铁头挣上学的银子!” 罗老大本就对罗安怀恨在心,此时见她开口,训斥道:“你个不孝的东西,你娘现在可是怀着罗家的骨肉,你咋就这么狠心!” 罗老太太得了大儿子的提醒也说道:“大丫这胎也是男相,孩子在娘胎里且跟着娘呢。大丫这心里不痛快了,这孩子也好不了。” 这就有些威胁的意思了。 郑氏因着上次郑家赔的银子本就觉得亏欠娘家,何况现在娘也对她好了,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如了娘的愿。 于是,她狠了狠心,挺了挺肚子,说道:“老三,这孩子你还要不要了?” 罗老三听了这话,脑袋嗡了一声。 家里有个漏底的兜子,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他狠了狠心,瞪着黑沉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你回娘家去,孩子随你!” 罗安吃了一惊,他爹这是壮士断腕啊! 竟然连娘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顾及了。 罗安想了想,也明白了他爹的意思。 没分家前,郑家怕他爹,说到底也是畏惧罗家。 如今分了家,家里就租了城北的一个院子,郑家就看轻了,渐渐的,对她爹也不怕了。 这些日子娘手里没啥银钱,贴补娘家的也少了,让郑家更是不快。 加上她那摊子郑家没占去便宜还搭了十多两银子。 这就是趴在你身上吸不到血了,却还粘在你身上,随时让人膈应。 现在就是一个断绝的时候了,端看娘怎么选择了! “当家的,你?”郑氏大惊,这超乎她的预料,她有些慌了。 “大丫头,怕啥,跟娘回家!” 郑老太太喝到,大义凛然的看着郑氏收拾了包袱,拉着她回了娘家。 罗安看着郑氏出了巷子,心里百味杂陈。 不知,她娘这回是否会受到教训?以后又会如何? 第23章 我不要吃稀粥 祁家武馆内的大树枝桠繁茂,大半个树冠长出了武馆的围墙。 秋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掉落,落在墙外的书画摊子上。 书画摊子旁是一个搭着简易棚子的吃食摊子,锅里冒出一阵阵蒸腾的热气。 书画摊子上一个年轻的男子手执笔,一边落在纸上,一边给旁边的少女讲解,那少女杏眼眨巴着,睫毛的阴影落在脸上,学的认真。 她旁边是一个蹲坐在小凳子上的小豆丁。 罗安自从有了陈大妞帮忙,活计比从前轻快多了。 现在午食的 时辰已过,正是清闲的时候,她就和吴秀才学学画画的技艺。 她如今已是能自己描绘这矮桌、椅子、树木等简单的事物了。 自从郑氏回了娘家,罗直也没人带了,罗安索性把罗直带来出摊子。 罗直是个淘气的乖宝宝。 说他淘气,他刚才来摊子上,就溜进了祁家武馆,跑到人家的练武堂,跟着哼哼哈哈的练上了,倒是得了祁老头的喜爱。 说他是乖宝宝,这会玩闹的累了,就乖乖的坐在旁边看吴秀才画画,也不闹人。 眼见着盆里的肉馅也就够包十多碗馄饨了,包子也卖的差不多了。 罗安摘下了腰间带着的汗褟,放在桌案上。 “陈大姐,今儿就卖到这了,你也回去!” “哎!”陈大妞答应了一声,手里也没闲着,直到把馄饨都包出来才告辞了一声,回了家。 “至哥儿,今儿把剩下的馄饨煮了,还有这些包子,还得煮点粥,要不不够吃呐。” 严至嗯了一声,又说道:“一会让小六子煮粥,我和你去集市取肉。” “也行,一会我爹也该下工了。你可得把米给小六子盛好,要不他煮的那个粥都能照亮人影喽!” 罗安笑着打趣。 小六子节省惯了,以前乞讨到一个馒头,都要掰成四半,留着每天吃点。 现在罗安管了着些少年的一日餐食,他更是珍惜能吃上饭的日子,也给罗安节省着。 小六子立时就红了脸,笑着说道:“姑娘说笑了,罗四叔也一会也来吃晚食,还有好儿呐。” “四叔干了半天的活计,好儿读书也辛苦着,怎么能给他们做稀的呐!” 严至看罗安逗趣小六子,眼底也有笑意。 他推起了推车和罗安一起去了市集。 集市上还有半个时辰也该歇市了。 远远的见着罗安过来,猪肉摊子的胡屠夫就大着嗓门打招呼。 “安姑娘,今儿生意怎么样?”每天订五十斤的猪肉呢,这姑娘的生意要是不好了,可是直接影响他的生意。 “托胡大叔的福,今日卖的还好。” 胡屠夫想着刚才听到羊肉摊子上听到的消息,安姑娘现在羊肉又多要了二十斤,不禁想争取一下生意。 “姑娘不再多进些猪肉?这猪肉能做的吃食多着呢。” 罗安笑呵呵的应着,“胡大叔若是给能我多收几个猪头,猪心、猪肝,我倒是想多买一些?” 罗安早就计划着做些卤货,这猪头猪心猪肝卤好了,切上一盘,不管是在摊子上吃,还是打包带走回家吃,都是方便的吃食。 这些卤货也不必加热,凉着吃口感才正好,就放在炉灶边,用灶碳的余热熏着,不油凝就好。 胡屠夫听着有生意,打探到:“哎呀,姑娘这是想做啥吃食了又?” 罗安笑着不语,没答胡屠夫的话。这胡屠夫不是个老实人,总是打听这个打听那个的,他这摊子上卖的卤肉丸子就是和自己的馄饨摊子学的。 只是他这味道照比自己做的,还差着一截。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上次还不经意的向她打听她的做法来着。 她这可都是和那些世家大族,宫廷御厨,光明正大的学来的,那可都是秘方,不传外人的手艺,自然不是能随意就做出来的。 那胡屠夫娘子,在自己摊子上买了几个肉丸,回家尝了,就照葫芦画瓢的做了一锅,那丸子都是重重的调料味道,好在是肉就香,也有人买。 胡屠夫转了转眼珠子,憨厚的脸色咧嘴一笑,“姑娘要几头猪的啊?” “我老胡一日杀两头猪,倒是也能给你在别的肉案上收一些。” “姑娘可是大忙人,别平白浪费了时间,干脆我就给你都收够喽。” “就是这价钱。。。在别的案子上收,老胡也得拿些辛苦费咧!” 罗安脸上依然笑着,眼里笑意不达眼底。 这个老胡,总看她是姑娘家,以为她面子矮不好意思拒绝,那他可就看错了。 “胡大叔先把今天的肉给我称一称!” “好咧!” “姑娘看,五十斤,称管够,我老胡做生意,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罗安看着那秤,秤砣的绳子在五十斤的准星里,估计能少一斤多。 罗安瞥了一眼称,那胡屠夫憨厚的笑着,罗安也没说什么,拿出了一两银子。 胡屠夫用手指暗暗的掐了一下银锭子,直接放到了钱袋里。 “听说姑娘那摊子的生意愈发好咧,姑娘明日不多来上二十斤猪肉?” 罗安示意严至推起推车,边笑着和胡屠夫说道:“明日胡大叔不用给我留猪肉了。” 胡屠夫脸上的表情一僵,这丫头是啥意思? 随即,他满脸的感同身受道:“姑娘明日可是要歇歇,也是天天出摊子怪累人的。那后天我给姑娘多留二十斤?”。 罗安:好一个贪心的胡屠夫。 “后日也不用了,胡大叔也照顾照顾别人的生意。“ 胡屠夫脸彻底僵住,这丫头每日五十斤的猪肉,可顶上他一半的出货量了,少了这桩买卖,他的收入可是要减半了! 胡屠夫急了,“姑娘怎的这样说,我老胡可是为了不耽误姑娘的生意,多收了好几头猪呢!“ “姑娘说不要就不要,我那猪怎么办?“ 说到最后,这就有赖上人的意思了。 罗安也不和她客气,冷声道:“胡大叔还真为我着想!我是早就和大叔说好的,每日订五十斤的肉,今日结清,明日不要了,也是提前和胡大叔说了。胡大叔收了多少猪还要算在我头上?“ 好大一张脸! 第24章 买马 胡屠夫:“要不是你要的肉多,我何必要多赶了猪回来!你要停了这生意也行,我家里的五头猪你得买完!” 罗安心里冷哼一声,说道:“这是要强买强卖了,怕是这集市的司户老爷,也不答应!” 胡屠夫脸上的憨厚表情不见了,狠声道:“姑娘尽管去这集市上别家卖猪肉,看哪个敢卖给你!” 这就是行霸了。 胡屠夫六个儿子,各个身体健壮,有把子力气,他那小儿子又去了县衙做了刀斧手,一股子狠劲,这集市上更是没人敢惹他了。 罗安知道这胡屠夫霸道,他这摊子三十米内,愣是一个猪肉摊子都没有,都被他赶到别处。 罗安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眼色斜看了一眼胡屠夫,“那就不劳胡大叔费心了。” 胡屠夫没做成猪头的买卖,原来的五十斤生意还丢了。 他阴沉着眼,看着罗安和严至的背影,唾了一口。 不仅这猪肉,还有那羊肉,谁敢卖给你,老子就让他的摊子在这集市上消失。 罗安对胡屠夫的威胁并不放在心上,这集市上的肉行,还真就是他称霸了? 结果。。。 罗安第二天果真没有买到猪肉,羊肉的摊子也不敢再卖羊肉给她。 罗老三阴沉着脸: “闺女,别怕,明日一早,爹和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他胡屠夫敢拦我!” 罗安:那肉摊子的商户,背地里受了胡屠夫的威胁,不把肉卖给你,你还能强买不成。 罗老三也知道自己这话,是句白话。 “明儿一早,爹去城南的二里铺子给你去买肉。” 二里铺子在城南,且不说价格上就比东大坝贵上一成。 单说这一来一回,就要花上一个来时辰,每日跑上一趟,也太耽误功夫了。 除非有骡车,马车那是肯定不敢想了。大庆朝没有大批养马的地,大部分都是从草原上买的,都是衙门登记造册的。 买马要有门路,或者有机遇! 这街巷里倒是会有一些小摊位卖些猪肉,只是那价格肯定没集市的便宜。 而且,也不若集市上的出货量大,肉新鲜。 如此看来,现在也只能去最近的二里铺子集市买了。 只是,“爹,咱们买一头骡子,再买一架骡车,去二里铺子能方便些。” 罗老三眼皮向下,眼睛看地,算计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银钱。就算买一头老骡子也不够。 “爹的脚程快,骡子咱们过了年再买!” 罗安一想就知道他爹顾虑的什么,“爹,我手里有银子呐,五两银子就够置办骡子和车了。” 罗老三点了点头,脸上微赧。 兜里没钱的男人的心酸,哎,不提也罢! 第三天,罗安的摊子停了。。 罗安把罗直托付给了林婶子,自己拿了钱袋子出门。 严至就等在巷子口。 他今天嘱咐了小六子,去找一处院子。 他们一直住在城外的一处废弃的破庙里,四处漏风,去年冬天,就冻死了一个孩子。 今年,他有了工钱,租一处院子,远近不论,破旧不论,只要能挡风遮雪,他们再去城外多打些木材回来,今年冬天就能安然度过了。 他自己则是陪着罗安去车马行,那都是汉子,他怕罗安一个姑娘家的独自去,吃些暗亏。他做乞丐时,这些阴私的手段看的多了。 车马行里,牲口嘶鸣、扑腾,地上粪便和尿水横流。行市口那,就有两个汉子围着一头健壮的青骡,掰牙口,看蹄子,讨价还价。 罗安在旁听了半天,大致明白了这骡子应该怎么看。相看骡马,对她已经超纲了,做阿飘时,也没飘到过车马行。 罗安旁听了几处人商讨买卖,渐渐也摸到了门道, 她看中了一头灰色的骡子,正要上前去相看还价,她的机遇来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牵着四五匹健壮的褐色马匹,找了个树桩子,把马缰绳绑到了上面。 立时好几个人就围了上去。 这马匹也不是时常能遇见的。 “兄弟,你这马是哪来的?” 汉子拗口道:“北边来的。” 听那汉子的口音,周围的人就心中有数了,“草原上的马!” 今天可真是走运 。 “兄弟这马牙口倒是行,就是这皮色太暗了,这么瘦,拉车都不敢装满。” 这几人都是牲口贩子,自然是要挑毛病,好压价。 那汉子有些急,他的马可是养的最好的。要不是要买粮食,他也不会卖了这些马的。 “我这马,好好刷上一回,养上几日,给够草料,就养回来了。” 那几人还是摇着头,一副不赞同的模样。最后还了那汉子一匹马九两银子的价,那汉子不同意,这几人就走了。 这也是他们的惯常手段,他们这一通毛病挑下来,想买马的就得掂量掂量。这汉子卖不出去,最后他们再回来,略微提高一点价格,这买卖就成了。 毕竟,来买马的人又有几个是积年懂得的老手,还不都是人云亦云。 罗安和严至,跟着这几人,又装作不经意,偷听着他们的说话,就搞明白了他们的路子。 “走,至哥,我们回去!” 两人回到行市口那个卖马的汉子那,罗安上前说道: “大叔,你这马多少钱卖啊?“ 那汉子正因为他养的马被说不好,气闷着呢。闷声闷气的道:“十两银子,一文不少!“ 罗安痛快的道:“好,大叔,我要这匹。“ 这也是罗安听到几人谈话,这匹是里面牙口最好的,身形脚力也好。 银货两讫,那汉子倒是话多起来。 “姑娘回去打些干草,可不能沾湿露水,要不马不爱吃,要拉稀的。“ “家里要是有豆子,兑上一小把,保准这毛都发亮。“ 罗安一一记了下来。和那汉子搭话道:“大叔从北边哪里来的?“ 汉子也是搭上通关的商队才过来的,含糊的说着,“大北边呢!“ 罗安心里不禁有了计较:“大叔可是有羊?“ 胡子大汉:“姑娘要买羊?“ 罗安:“若是大叔有草原羊,价格合适,我倒是想买上一些呐!“ 胡子大汉:“保证是草原羊,姑娘要几头?少了可不中。“ 他来一次,搭上商队的银钱,可也不少呢。 罗安想了想,肃宁城的市价,羊肉差不多是二十五文一斤,一头羊大概能出上八十斤的羊肉。 去了羊头、蹄子、皮毛、内脏,怎么一头羊也要一百斤。 屠户收羊,差不多是十文左右的价格。 “大叔的羊,要是正宗的草原羊,不能是有疫病的,不能低于一百斤,一两银子一头,大叔下次给我先带上三头。 “ “若是大叔的羊好,下次我还要多带些的!“ 汉子想了想,下回来,估计也要落雪了。 “保证是草原上的好羊。只是怕是要一个月才能送来。我去哪找你?“ “大叔去东大坝,打听祁家武馆,我就在那做吃食生意,大叔一打听就知道了。“ “好。“ 汉子答应一声。 这就是个口头约定,彼此之间还没有信任。 汉子想着反正下次来,多带三头羊,这姑娘不买,他也能在别处卖出去,就是费些功夫罢了。 罗安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这汉子许是一个月后被什么耽搁了行程呢,自然不会给定钱。 祁家武馆外,空荡荡的摊子前。 狗娃子带着豆丁小乞丐,当然现在应该叫小豆丁,人家可没乞丐的模样了,干干净净的。 今日他的任务就是告诉来吃食的老客,摊子今天开不成了,明日再来惠顾。 祁老头听了缘由,气的胡子都起来了。 他今日可是和杨老头约好了喝酒的,那下酒的卤肉丸子和豆腐串,今日买不到了! “简直岂有此理!“ 第25章 一两银子拜师 罗家买了匹马的消息在青石巷迅速传开,有为罗家高兴的,也有羡慕嫉妒的,还有那想着能不能占些便宜的。 林婶子还有几个平日里和郑氏能说的上话的婶子,在院子里已经拉呱了两刻来钟了。 罗安笑呵呵的听着她们东家长西家短,偶尔搭上一句。 她家搬到青石巷后,她白日里出门摆摊子,一般都是晚食前才收摊子的,就是生意好早些收摊,也要过了申时了,和这些婶子并不熟络。 况且现在她娘回了娘家,这些婶子和她有什么可唠的,说是来看马的,唠的却是她摊子上的吃食生意,自然是有所求了。 罗安也不着急,难得半日闲。 林婶子仗着和罗安亲近些,拍了下大腿,嗐了一声。 “安丫头,婶子就和你直说了。” “你孙婶子她们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带带她们也做个吃食摊子。” “也不瞒你说,她们自己也做过这馄饨了,咋都做不出你这味道来。” 这些妇人看着罗安出吃食摊子,还赚到了钱,自然是眼红的。 谁还不会这些灶间的活计呢! 可这做出来的就不是那个味。这几人也借着和郑氏熟络,以和郑氏唠嗑为由,从郑氏剁馅子开始,一直看到郑氏腌好了肉馅子。 回家又做了馄饨,可还是不是罗安摊子上的那个味,倒是比之前家里做的强上一些。 看几个人都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罗安鼻子里轻哼一声,果然如此。 看样子前些日子她没看错。 这几人想必都自己去街上出过摊子了,想必也有别的人眼热了! 罗安眯了眯眼,琢磨着她得尽早在市集里摆个摊子了,免得被眼红得抢了先。那可是有一大群食客呢。 孙大婶舔着脸说,“安丫头,婶子们也不白让你教,多少都得意思意思的。你看我们几个凑一两银子给你,中不?” 其他赵、王两个大婶也眼中冒光的看着她,倒是章婶子脸色微赧。 罗安也不和她们多说,这些婶子向来是不顾及什么脸面的。 “婶子们也知道我这摊子多少能挣上几个零花钱,细水长流的总是个收入。” “教给了婶子们,我这生意怕是就不如现在了,实在没有为了一两银子断了自己的路子的道理。” 孙、赵、王三个大婶,立刻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安丫头,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可不能太黑,自己吃肉,也得给别人一口汤喝。” 罗安冷哼,“嗬,婶子这话好没有道理,这是让我割了自己的肉给你们吃呢。” “你!你娘多温柔的一个人,咋生出你这样的丫头。” “一两银子还嫌少,你是打算抢劫啊!” “就是个吃食,还真当多金贵的玩意呢!” 罗安再不理她们,板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婶子。 林婶子打了个冷战,心里也暗暗后悔,怎么就被这几个婆子撺掇着来说和了。 真是猪油蒙了心! “你们说啥呐,买卖不成还仁义在呐,走,快走!” 林婶子对着罗安说了声,“安丫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就拉着这几人往院门口走,那几个婶子还在喋喋不休,满嘴的啰嗦。 倒是那个章婶子,歉意的对着罗安点了下头,满脸失落的离开了。 林婶子拉走了那几个人,又回来找了罗安,她是回来找补的。 这几个人是她带来的,话头也是她提起的,平白给安丫头带了场气。 这安丫头要是怪罪她,别的她倒也不怕,就是这剁肉的活计,若是给了旁人,一天可是二十文钱呢。 尤其最近,剁的肉多了,已经是涨到了三十文一天了。 “安丫头,你也别气,和她们犯不上的。” “也是怪我,你说这个孙婆娘,平日里说话也是个爽利的大方性子。” “怎的这办事却是这副样子?”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罗安还是那副板着脸的样子,淡淡的说道:“林婶子知道就好。” 她并没有客气的说什么不怪林婶子的话。 这林婶子是拿她抹不开呢,以为她一个姑娘家,性子软好说话呢。 今日就要做出个样子来,以后也省得她再做些自以为是的事。 罗好下学时,罗安已经买好了晚食。 今日她难得有半日功夫,自然是要好好的歇一歇,这晚食她就带了罗直上街买的。 吴家老店的烧鸡,街口的油饼,五福楼的酱肘子,羊食馆的羊杂汤,还有一锅焖杂鱼。 罗安进屋就闻到了香味,吸了吸小鼻子:“阿姐,今日过节吗?好香啊!” 罗直倒腾着小短腿,从窗户那跑到炕沿边,“二姐,阿姐今天买了好多好多的好吃食。” 他说着还大大的比划了一下,吸了吸要掉出来的口水。 他早就想吃了,可阿姐不像阿娘会先给他吃。 阿姐说,好东西要等爹和二姐回来,再一起吃,不能吃独食,那样就和铁蛋一样,是个坏小孩。 罗好拿了自己的小帕子,给小弟擦了下流出来的口水,转着灵动的大眼睛,嬉笑道:“阿姐,那看小弟这个小馋猫!” 罗直别看小,也知道两个姐姐是取笑他呢。用双手捂住脸,一屁股坐在炕上,给了两个姐姐一个圆乎乎的小背影。 罗老三归家时,看到家里院子里的马,也是惊喜不已。 “一会,我就把那边杂物房腾出来,中间用杆帘子隔开,这马可是娇贵的,不像那骡子皮实!” “爹,这都不急,你快洗洗,先吃饭。” “哎,好咧!” 罗老三边吃饭,还时不时的往外看一下。 看的罗安暗笑不已! 罗老三又想到明早去二里铺子买肉的事。 “闺女,那马车可是说了啥时候能送来?” “木匠铺子里那都是人家定做好的,那老师傅说怎么也得五天呐!” “哎呀,那爹会赶车,可不会骑马!” “爹放心,今天儿的肉就是去二里铺子买的,用马坨回来的!” “明天儿就我和陈大姐先看着摊子,至哥儿去卖肉,再送回来给林婶子!” 罗老三说了句“那也行”。 他对闺女雇乞丐之前还有些不赞成,怕那些乞丐平日里养成了不干净的性子,毕竟是做吃食的。 可郑氏回娘家这些日子,他早食、晚食都是在摊子上吃,对这些孩子倒是很有好感。 尤其是那个至哥儿,不仅那天挺身而出救了郑氏,是个重情义的。 这些日子相处,他也着实有些欣赏这孩子,就是整天冷着个脸,老气横秋的,没有少年人的活泛。 罗安接着道:“爹,这生意,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第26章 批发馅子喽 罗安说了今天林婶子她们来的事。 罗老三听了脸色也沉了下来,看样他得和这些婆娘的汉子聊聊了,要不还以为他家便宜是好占的呢。 “爹,既然有人也想做这个吃食,我打算放出话去,咱们这卖腌制好的肉馅子!” 罗老三等着女儿往下说。 “肉兑上配菜,三斤肉能出四斤的肉馅,再加上这些调味的料钱,咱这卖生肉馅子一斤就按肉的价格,多加上六文钱。” “这剁生肉馅子的活计,也不能按天给林婶子结钱了。得按一斤肉1文钱的工钱。” “有个规矩,多干多挣,想必林婶子也愿意。以后也不会因着这银钱的事生出事端。” 最主要的是罗安想日后这卖生肉馅子的生意好起来,怕是得要不少的肉,就不能林婶子自己做了。规矩先立起来,以后办事也有章程。 罗老三赞成的看着闺女,谁说生闺女没用,他这闺女一样能撑起家业。 罗好鼓动着小嘴,快速的咽下嘴里的饭,着急道:“阿姐,那咱家的生意怎么办,都被别人抢了去!” 罗安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好儿也知道顾家了呢!” “放心,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在东大坝卖了!” 谁若是不答应,她不卖给他肉馅子就好了! 罗安在摊子那和青石巷都放出话去,就有人来上买来预定了。 那个章婶子也和罗安订了二十斤的肉馅,其他三个倒是哼了一声,对章婶子道:“这是算计到咱们头上了,这可不是给她做白工!” 章婶子略笑一笑就走了,她还得回家准备灶炭呐,哪有功夫呱啦。 自然是不会做白工的,这几个人那天说的痛快,现在拉不下来脸罢了,才说的这些风凉话。 罗安这肉馅子的生意,已经是一天能卖出去三百两的肉馅子了,需要买的肉多,价钱自然也要更优惠一些,算起来倒是和在东大坝集市一个价格了。 只是,想到东大坝,罗安哼了哼,那个胡屠夫,是该给他些教训了。 你不是不让别人做生意吗!好,那就也断了你的生意。 “至哥儿,这肃宁城里,别的乞丐你可认识?” 自是认识的,乞丐之间也有地盘,也有团伙。 “我要找些乞丐,在这边散步出消息,胡家的猪肉摊子,多少天的剩肉都卖,还吃死过人。” “胡家欺客,卖肉缺斤少两,顾客找上门去,还被打了!” 严至愣住:“这。。。” 卖不新鲜的肉有,缺斤短两也有,可这吃死了人,还有打卖肉的顾客,这还真没听说。 看出严至的疑惑,罗安傲娇的看了他一眼。 “都说了是谣言了!” 胡屠夫看着案板上的肉发愁,都三天了,这一头猪的肉还没卖出去,明天可就要坏了! 这半个月也不知怎么的,他家这生意臭的很。 “老大,你去市集里打听打听,看看多少家和咱们家一样,最近这生意怎么这么差!” 胡老大也愁眉苦脸,他今天都没下去收猪,猪圈里还有十来头呢,这喂猪的粮食也都是本钱呐。 “爹,我打听过了,别家的都卖的动。“ 地里的冬小麦都种下了,这阵子也该吃些好吃食补养补养,有的摊子还比平日里能多卖上两成肉呢。 尤其是羊肉,北地人喜食羊汤,天冷了就更喜欢买些羊肉了。 胡家人摸不着头脑,也猜出想必是有人使坏了。 于是,第二天胡家的几兄弟就在几个摊子前盯着,等妇人买了肉,就跟上去问,咋不去集市口最大的那家摊子上买肉。 那妇人也是个嫉恶如仇的,“那家缺了大德的,竟卖些坏肉,都吃死人了。人家衙门里有人,咱们小老百姓吃死了也白死,谁敢买他家的肉!” 说罢,还对着集市口的方面呸了一声。 胡老大气结,对着那妇人怒目而视,“你!” 那妇人也是个泼辣的,“咋?你还想打我?你是那肉摊子的亲戚不成!也是个遭报应的!” 说着狠狠瞪了胡老大一眼,扭摆着腰肢走远了。 胡家人终于顺着杆子,打听到了有人在来集市的几条路上说他家的坏话。 气势汹汹的赶到时,那些乞丐哗啦一下,四散奔逃,散入各个巷子,瞬间不见了人影。 气的胡屠夫咬碎了门牙。 “爹,现在怎么办?” “走,回去!” “爹,不报衙门吗,四弟在衙门里多少有些面子。。。” 不等胡老大说完,被他爹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蠢货,肃宁城有多少乞丐,你能认得出刚才那些?衙门里还能把全城的乞丐都抓了!” 胡老大不甘心的道,“那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几天的生意银钱,可得有人赔给咱们!” 几兄弟狐疑的看向他们爹。 胡屠夫望向祁家武馆的方向,恶狠狠的说,“没想到那个丫头竟是个如此歹毒的!” 这人啊,也真是奇怪。 合着你能坏人家的生意,人家坏你的生意,竟就如此歹毒了? 就好比那路上的行人,若他赶着车,走路的乡亲他是一个都不想载,怕累坏了他的毛驴。若是他走在路上,恨不得立时碰到一个毛驴车能拉上他一程,好歇歇脚! 祁家武馆外。 罗安买了几扇油布,挡在了棚子的四面。 天气愈发冷了,在里面吃东西,吃食凉的能慢些。 棚子外,炉灶上热气腾腾的骨头汤翻滚着。 老陈大叔远远的就招呼着,“安丫头,你这还有没有羊肉馅了?” “今天订的那三十斤不够卖了,你老陈婶子那都不够煮十碗的了。” 现在才过午不到一个时辰,这可不是浪费了功夫,少挣了铜钱吗! “老陈大叔,我这也没有了,剩下的就是今天我卖的了。明儿老陈大叔要多订些?” 老陈头也是平白来一趟,碰碰运气。 “明儿,给我订四十斤。”老陈头咬咬牙到,这还是第一次订这么多,明天万一卖不了,就拿回家给他小孙女解馋,那孩子跟着她们老两口,也是受罪了! 罗安应了老陈头,老陈头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远远的,罗安就看见小六子着急火燎的跑过来,进前来就贴着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她冷哼一声,总算是来了。接着,就对严至使了一个眼色,努嘴指向祁家武馆。 街对面,胡屠夫带着五个儿子,气势汹汹的直奔罗安的馄饨摊子而来。 “安姑娘这生意倒是好,可没忘了你老胡大叔!” 第27章 讹了胡屠夫的摊子 罗安清冷着声音,道:“受胡大叔照拂,当然没忘!” 呸,杂碎! 胡屠夫凶神恶煞的脸色再也不见一点憨厚,他恶狠狠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说:“既然安姑娘没忘,那老胡这摊子上的肉,还有家里的十头猪的肉,就都关照给姑娘了。” 罗安讥笑:“不敢劳烦胡大叔关照!” 胡屠夫从鼻子里发出冷哼声,“安姑娘既然如此不给老胡面子,那我也不客气了。” 他恶狠狠的对着五个儿子道:“给我砸!” 胡屠夫的话音刚落,他的几个儿子就凶神恶煞般的扑到罗安的摊子上。 罗安拉了陈大妞,就避到了一旁。 她的帮手还没出来,好汉不吃眼前亏。砸了她的摊子她能讹他三两肉下来,伤了自己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严至和罗老头,带着两个武馆的学徒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严至忙护到罗安身前,他上次受的伤早就没事了,收拾这几个还不在话下。可罗安怕他复发,愣是不许他动手。 祁老头胡子都气的翘起来了,哪来的腌臜泼才,敢在他祁家武馆外面动手。 他气哼哼的对着那两个学徒道:“给我把这几个死小子捆起来!” 两人齐声声说了句:“是”。 就冲上前去,三两招就制服一个,直接拿绳子捆了。 胡屠夫的儿子们,平日里就是仗着人多,还有一股子狠劲,才称霸集市的。 遇着真正的练家子,哪里是对手。 只觉得眼前晃动,就被揍了。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按在地上,五花大绑。 几人脸贴着冰冷的地面,才相信这是真的,挣扎着大喊,“爹,救我!” 胡屠夫眼见着儿子们被制服,大吃了一惊。 坏了!大意了!这死妮子竟然有祁家武馆做靠山。 一时间他也想不出对策,就听着那祁老头高声道:“送官!” 胡屠夫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 他连忙换了一副面孔,憨厚的脸上带着一丝谄媚:“祁老爷子,还请留步!” “今日是老胡冒犯了,还请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这一次!” 祁老头一巴掌拍下来,气呼呼的道:“做生意就光明正大,竟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再有下回,小老儿我打的你满地找牙!” 祁老头那日没吃着下酒菜,就一肚子火,再一听罗安说是胡屠夫所为,罗安又孝敬了好酒好菜,请祁老头出手帮忙。 他本就爱管这些闲事,又是打抱不平的性子,自是要出手教训胡屠夫。 只是,打一顿也好,绑起来也好,说要送官也好,都是威慑。 真送去官府,判了刑罚,那可就是结仇了。 胡屠夫点头如蒜:“祁老爷子说的是,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祁老头看向罗安,胡屠夫也是个机变的,连忙冲着罗安讨好的笑,口里说着:“是我老胡有眼无珠,姑娘高风亮节,就放过我这一次!” 罗安挑挑眉:骨气呢? “你在集市里欺行霸市在先,砸了我的摊子在后,打算如何善了啊?” 胡屠夫连忙道:“这摊子砸坏的东西,赔,我认赔。” 他转着眼珠子,左右扫视一遍,说道:“赔姑娘五两银子可好?” 罗安冷笑:“你还真是好算计。” “你威胁集市里的肉摊子,不敢卖肉给我。” “生生让我停了一天的生意。” “跑去那城南卖肉,一斤就要贵上两文。还要多跑出四五里去。” 罗安压低声音,一字一句的道:“这些胡大叔不打算赔了吗?” 胡屠夫暗恨,今天这死丫头怕是要狮子大开口了。 他依然憨厚的笑着,“姑娘打算让老胡赔多少?” 罗安冷下脸来,掷地有声的道:“我要你,让出集市的摊子!” 胡屠夫的那个摊子,是集市口最好的位置了,罗安早就相中了。 “这!姑娘是要断了胡某的营生了?“胡屠夫也冷下脸来。 罗安与他对峙,清冷的看着他。 什么断了营生,集市里那些位置,就是会受些影响罢了。做了恶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胡屠夫几个儿子都让人押住了,还有祁老头在那威慑,他能何如? 只能答应。 当即就找了市集里的司户,把摊子记在了罗安的名下。 因罗安做的是吃食的营生,摊子的租费每个月倒是贵了一百文。 罗安拿到了摊子,也放了胡家五兄弟。 罗直因着这场打斗,有些害怕,紧紧的抓着阿姐的裙裾。 胡屠夫带着几个儿子走了,转身看了眼罗直,小豆丁被那凶狠的眼神吓得就要躲到阿姐的腿后。 突的他转着灵动的大眼睛又想到了什么,挺直了小胸脯,对着胡屠夫做了一个鬼脸。 罗安拿到了摊子,就忙着张罗起来。 她计划着那处摊子要三个人。一个张罗客人,加上收钱的。 还有两个做吃食,收拾碗筷桌凳的。这两个人倒是好找。放出话去,找两个干活利落,手脚干净的嫂子婶子就行。 就是这张罗生意和收银钱的人不好找。 即得是她信得过的,还要激灵些。 罗安看了看严至,摇了摇头。 至哥儿一天要去集市卖肉,还要拉回去给林婶子。 早上这边摊子支起来,那来买肉馅的也都来了,她自己可忙不过来,这边离不得至哥儿。 “姑娘,五福楼的掌柜的叫五笼屉鸡汁灌汤包,半个时辰后有伙计来拿,这是定钱。“。小六子笑呵呵的跑回来,擦了下额头忙出来的薄汗。 又提了食盒,用油纸装了五个羊肉包子,边和陈大妞说着:“陈大姐,一碗羊肉馄饨,要加量大碗的“。 罗安打量着小六子。 据小六子他自己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年纪了。对家里,爹娘,一点印象都没有,记忆里就一直是老乞丐带着他,老乞丐死了,又一直跟着严至。 这些日子他每日饱饱的两餐,午食正是忙的时候,饿了也能有包子垫肚子 他身上长了肉看着不像是之前一副骨架子的样子,穿着也干净,就是个普通百姓家的少年人的模样。 人也活泛,性子也随和。 倒是可以培养培养! 第28章 新摊子 市集那,胡屠夫的猪肉摊子已经挪走了。 那个摊子足有十尺长。 右边靠近集市口的这边搭上一个简易的棚子,除了前面,其他三面都用油布围起来。 摆上食案,炉灶,就在这个棚子里做吃食。 左边搭成一个大棚子,四面都围上油布,留出三尺长的距离,做个布帘,留人进出。 这个棚子就给食客们在里面坐着吃食的。 里面还特意放了两个火炉,过几天天气更冷了,就可以点起来了。 这边的摊子,罗安一样一样的置办,都是带着小六子的。 小六子也认真的听着,看着,学着。 心里满满的志气,姑娘是信得过他呢,要不能让他负责这银钱的事? 一时他竟有了君以诚待我,士唯有以身相报的义气。 罗安集市里摊子开张这日,她特意去杂货铺买了一挂鞭炮。 噼噼啪啪一阵爆响后,小六子笑着站在摊子前,大声的说着:“小铺今日开业,所有吃食,一律收八成的银钱,另有小食赠送。“ “咱们这有馄饨,包子,卤食。有猪肉馅的、羊肉馅的、还有素的。” “咱们这鸡汁小包子可是一绝。“ “各位叔叔婶子,大哥小嫂,都来尝尝啊,保证你吃了还想来!“ 集市上的人流比祁家武馆那处摊子的人流还多,陆陆续续的食客就一直没断过。 加上人们爱占便宜的习性,今日趁着价格优惠,还有着新鲜劲,好奇劲,总是要尝尝的。 一天的忙碌。 集市歇市,小六子收了摊子,把摊子上的家什都归拢好。 祁家武馆外,也收了摊子。罗安和陈大妞把东西送进祁家武馆里。 严至也把木桶木盆等明日装食材的家伙什放到了马车上。 收拾好,就套上了马车,一路往集市来。在和小六子把东西搬上车,一路往青石巷来。 罗安把钱袋子里的铜钱碎银子,哗啦一声倒出来,在炕上形成了一小堆。 “哇 哇 哇“ 罗好和罗直都哇哇的乱叫着。伸出小手就是一通乱摸,银子真好摸,嘻嘻! 罗好上了书院,已经能一直数下去了,罗直还只能数到一百,然后就又回到了七十九。 数好了银钱,罗安也吃了一惊。 集市那处摊子今天竟是卖了五两银子,去了本钱,净收入能有二两多银子。 竟是比祁家武馆外那处摊子多了一半的收益。 当然,今天是第一天,又便宜在可能卖出的多,还要看之后几头的情况。 肉馅子批发,加上两处摊子,罗安一天的纯利润就有六两多银子。 罗安抓紧了手中的银钱。在那场祸乱来临之前,她要攒下足够的银子,在那场祸乱里存活下来的希望才越大。 哗啦啦一阵风吹过,光秃秃的树干已经没有一片叶子。 昏暗的天空,刷刷的下起小雪来,地面上一会就积起了一层薄薄的初雪。 城北郑家门外。 “大姐若是真心疼你大弟、小弟,就省些口粮给他们。“ “可怜我男人把自己的口粮省给你吃,都瘦成啥样了。” “大姐还是找个活计做,好歹贴补些家用,也是你做闺女的孝顺爹娘了!” 说着,郑老大媳妇拎着的郑氏的包袱,从门里扔了出来。 啪嗒一声,关上了院门。 留郑氏在门外迷茫的站立了好久,才捡起地上的包袱,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巷子口。 那包袱里就只有她的两件破旧衣裳,银子早就花光了,至于那两件新做的衣裳,也让她娘要去了给了大弟媳妇。 祁家武馆外。 “呀,今天这雪下的可不小。至哥儿,咱们早些收摊子。” “还有,狗娃子,去你小六哥那告诉他一声。差不多咱们就不卖了。” “剩下的咱们今儿也吃顿纯肉的饺子。” “今天初雪呐!” 罗安伸手接了一把雪,那雪在她掌心一会就化了,她甩甩手上的雪水,高兴的张罗着。 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坳着别扭的语调,一路打听,到了祁家武馆外面。 “姑娘,我可算是找到你这了!”他看见罗安松了一口气。 罗安一眼就认出这个那天卖马的北边的大叔,也惊喜的应着:“大叔,你这可比约定的晚了七八日呢!” 她还以为不来了呢! 那汉子叹了一声,“可不是,跟着的那个商队出了点意外,在草甸子上耽误了几日!” “姑娘看看我这羊,三头,一路都喂着草料呢,一点没掉膘。” 罗安看着这羊,外形上与肃宁城这边的也差不多,就是要高上一些,也更瘦一点,看着四肢更加健壮。 罗安这摊子上卖肉馅子,也是几十斤几十斤的称重。 把这羊用绳子捆起来,挂上钩子,就能称重了。一百斤,还多出十多斤。 罗安也痛快,当即就付了三两银子。 又热络的招呼着那汉子,让陈大妞给他下了一大碗的馄饨。 那汉子也就来过这边几次,都是买些饼子,馒头充饥,这精细吃食还是第一次在这边吃。 不由惊呼“好吃,真好吃!”。 嘴里烫的滚了好几圈,也要一口吞下肚。 末了还把汤都喝了,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我那小子前些日子病了一场,真想带些回去给他吃。那小子必定撑破肚子。哈哈!” “这也容易,大叔回去时,再来我这摊子上。” “听说那边,比肃宁城还要冷呐。这馄饨冻上了,带一路也不会坏的。” “大叔回家,让大婶用清水煮了就是,味道也是好的。” 那汉子大喜,他最喜欢他的小儿子了。那小子还是个爱吃的,上回回去,他剩下了两块这边的饼子,那小子都说更好吃更香软呢! 那小子要是吃了这馄饨,还不更喜欢他阿爸了! “姑娘叫我邬木大叔就好。” “那姑娘这羊下次还要不?” 罗安笑着叫着邬木大叔,“这草原羊,就听我爹说过,味道鲜美,还不曾尝过。” “等邬木大叔回去时,我再告诉大叔?” “邬木大叔,在肃宁城何处落脚?” 邬木直说好,说了他在肃宁城的落脚地,就拿着银子乐呵呵的走了。 “至哥儿,咱们今天吃羊!” 第29章 吃羊汤 严至无奈的说道:“你会杀羊吗?” 罗安吐吐舌头,立马就有了主意。 之前祁老伯可是帮了她一个大忙,怎么也要感谢一番。 她转身就去了武馆,正迎面碰到要外出的祁老头。 “祁老伯,你要出去呀?” “安丫头你来的正好!今日馆主回来,这趟出门可是有好几个月了!你那个卤肉丸子还有没,我给他添个菜!” “今天的肉丸子早就卖没了。馆主啥时候回来,摊子上还有些肉馅子,就是入味怕是得两个时辰呐!“。 “这到也没个准时候,送信的来说是今晚前。嗐,算了,明日再说罢!“这肉丸子实在不错,祁老头也有些献宝的意思,当真是老小孩。 “对了,安丫头你来有啥事?“ 罗安笑着说道:“刚才买了三头草原羊,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宗的。想问问祁老伯,武馆里有会杀羊的大叔吗?“ “上次多谢祁老伯了,若是老伯不介意,就杀一头羊,在武馆里做,师傅们也都能喝口羊汤!“ “今天初雪,喝羊汤最暖胃了。“ 祁老头当即就答应下来,这安丫头别看是个女子,做事周全,也是知道回报的,是可交结之人呐。 “丫头去找你祁婆婆,我去前院找吴老三那小子,他家祖上就是屠户,传到他这虽然换了行当,也还有把子手艺。“ 祁老头急吼吼的去了前院,罗安也去武馆的灶房,和祁婆婆说了晚食做羊的事。 吴老三动作利落的傻羊剥皮,还有几个武师傅也在旁帮忙,不一会,那羊就成了两大盆子的肉块。 吴老三又连着羊头,羊蹄都收拾好。 今日这羊汤,是祁婆婆掌勺,用祁婆婆的话说,整个肃宁县,若说这做羊的手艺,她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罗安也是第一次见着祁婆婆这般的神采飞扬。 平日里祁婆婆都是一副笑眯眯,温柔慈祥的老太太,仿佛什么事她都能处事不惊,情绪起温和似的。 两口大锅里都烧了开水,就见祁婆婆把洗干净的羊骨放了进去,直到那汤熬煮的奶白,再把清洗干净的羊肉块和羊杂放进去,再继续煮着。 那汤更是奶白浓郁,整个武馆的后院都飘散着肉汤的香气。 直到那肉软烂脱骨,再倒入切成滚刀块的白萝卜。撤了锅底的火,再焖上一会,白萝卜块吸收了汤汁,变得软烂。 羊汤就出锅了! 罗安在旁边帮忙,不由暗暗吃惊,这祁婆婆做羊汤的手法,就是和她在新朝,和那御厨学的手法如出一辙! 那御厨大叔是婆婆的后人? 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想也无用,罗安索性就不想了,专心在眼前这锅羊汤上。 闻着就鲜美,一点羊膻味都没有。 下雪时天气阴沉,今天比往日黑的都要早。 罗老三下工,罗好书院放学时,天已经渐暗了。 祁家武馆的后院饭堂,明晃晃的点着灯,热气蒸腾,罗安一家,还有严至和那些少年们,还有在武馆里的武师傅和学徒们。 围坐在饭堂的桌子旁,每张桌子中间都摆放了一盆羊汤,还配了炝拌土豆丝,白菜肉片,肉丝干豆角几个小菜。 还有一盆白面大馒头。 今日这吃食,比过节也不差什么了。 也不知道祁馆主具体回来的时辰,祁婆婆单独留了吃食给他,祁老头一声“开饭”,大家伙就动了起来。 盛一碗奶白的羊汤,里面带上两三块羊肉,抓一点碧绿的葱花,再撒上胡椒粉。 吸溜一口烫,烫的辣的斯拉一声,那口汤一路滚过舌头和喉咙,顺着嗓子眼,烫到了胃里。 不由让人呼出一口气,舒服! 再吃上一口羊肉,软烂,嫩,肥美,香的舌头都要吞进肚子里。 也就是武馆里禁酒,要不早就有人小酌几杯了! 祁馆主的护卫来禀报祁老头馆主回来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他有些懵逼,馆主不在家,兄弟们都是这么欢乐的吗? 祁老头喝的脑门冒汗,见祁馆主回来了,大喜,忙去前院见祁馆主。 不一会,祁老头就领着祁馆主还有一个年轻公子,来了后院的饭堂。 武馆里的武师们都放下碗,站起来和祁馆主抱拳行礼。 罗安也看向祁馆主,倒是让她有些新奇,这祁馆主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相貌堂堂,浓眉毛,细长眼,鼻梁提拔,宽肩窄腰,一件月银色的袍子,竟是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全无武人的粗狂。 等等!祁馆主旁边那个年轻人,这不是杨县令吗?! “伯琰兄,今日也是你我二人有口福,快坐。” “祁兄说的是,也是托了祁伯的福了。” 二人语气熟络,神态自然,一看就是关系匪浅。 祁老头哈哈笑着,对祁馆主和杨县令的态度恭敬中带着亲近,倒更像是对着晚辈。 “哈哈,今天我老头子,也是托了安丫头的光啊!” 祁老头给祁馆主和杨县令单独摆放了一张桌子,他和祁婆婆,罗安罗老三等坐一桌,就在祁馆主的旁边。 他指着罗安说:“馆主还不知道,咱们武馆外摆的摊子,就是这丫头做吃食的。” “尤其是那馄饨和卤肉丸子,当真是一绝啊。今日都卖完了,明日我去买来给馆主尝尝。” 罗安汗颜,平日里都是她自己吹嘘,今日有人帮她吹牛,她倒有些不好意思。 忙起身施了一礼,“祁老伯赞誉了。” “哦?祁伯这么说,我倒是真相尝尝了!” 祁馆主客气的和罗安招呼了一声,暗暗打量着她。 少女十六七岁的样子,长相柔美,娇俏,眼中却透着一股子清明,身姿挺拔,竟是有些飒爽的意味。 不由点了点头。 杨县令向来是过目不忘的,况且罗安二次上堂,还撒泼打滚的拦了他的马,对她自然是印象深刻。 刚才进来饭厅时,就注意到她了。 见她有些羞赧的模样,不由得挑了挑眉。 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羊汤,他不由得也对祁伯大力夸赞的馄饨和肉丸子起了兴趣。 对了,那日,白、王两位世兄,也说过这姑娘做的馄饨鲜香美味。 第30章 羊食生意 五日后,路上泥泞,初雪后气温略有升高,雪化了。 邬木要回北边了,他特意来罗安的摊子买馄饨,回家带给他心爱的小儿子。 还有问罗安是否还要做这草原羊的生意。 “安姑娘,那羊味道如何?” “邬木大叔那羊味道鲜美,着实不错呢!” “那就好,我邬木从来不骗人的。” “那姑娘下次可还要上一些?” “自然是要的。我这生意是要常做的,大叔可是能供应的上?” 邬木一听大喜,一两银子一头呢,他们那遍地都是,可卖不出这个价钱。 就算是他的买完了,还有部落里其他人家的,还有他母族呢。 “姑娘尽管放心,要多少,我邬木都能拿的出。” “好!我先要一百头的。” 邬木兴奋的提着罗安给他包好的馄饨走了,承诺了二十日后,一百头草原羊定会送到肃宁城。 双方还是君子约定,做过了一次生意,多少有了些信任感。 对双方来说,都还是要承担风险的。 罗安回去就和他爹商量。 “爹,这次我要了一百头的草原羊,要是顺利,二十天后就能送过来!” “咱家这院子也放不下,我打算去城外的五里镇找一处院子。” “那离城不远,租金也要低上很多。” 罗老三赞成,也有些发愁,“这一百头羊呢,关在那也不放心啊,总得有人看着。“ “还有这杀羊,也得找个屠夫来。“ 罗安笑着盯着她爹,希望她爹能和她心有灵犀。 罗老三明白了闺女的意思,想想也罢,闺女自己张罗这生意辛苦,他当爹的何必为了那些自尊,为难闺女。 “你这丫头,爹给你去镇里看着就是了。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 罗安高兴的说道:“那就有劳爹了“。 罗老三也想起一宗事:“反正都要请屠夫的,这猪肉我看也不必在集市上买了。“ “不如也下村子里收些猪来,这一日总要消耗上半头。“ 罗安点头,道:“爹说的是,我也正有此意。“ 父女两个商量好了租赁院子,雇屠夫的事。 第二日罗老三就辞了王家仓库的活计,去了五里镇张罗。 吴大叔和陈四叔倒是还有些舍不得罗老三,这人干活实惠,品行也好。 只是罗安这摊子就在东大坝,还是能时常见着。 和罗老三就算是结为通家之好了,以后有个什么事也都是互相关照,相互随礼的。 邬木果然守信,如约送来了一百只草原羊,赶进了五里镇靠南的一处院子。 这院子主人姓王,原本是镇子里的殷实人家,只是后来染上了赌瘾,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就剩下这么个院子。索性他把院子租了出去,本打算自己去了肃宁城找个活做伙计,以作生计。 谁知罗老三和他交谈了一番,这人竟原也是做屠夫的,杀羊宰猪的做买卖。 连那老牛,病马等大牲口,他都杀过。 罗老三本也对他之前好赌这事介怀,可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索性先雇上一个月,试试看。 自己就在镇子里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节气来到小雪,路上泼水已能结冰。 罗安也推出了她的羊食生意,早几日前,少年们送吃食给各处的客人,就宣扬了出去。 祁家武馆外,还有集市口的这两处摊子。 都多了两口大锅。 一口文火慢炖着,是做好的羊肉汤,越炖汤汁越奶白,那羊肉和萝卜越鲜美。 一口咕嘟嘟的蒸腾着,是正在煮的下一锅羊汤。 案子上还摆出了两个盆,一盆卤羊头,一盆是猪头肉。 一时间罗安的生意越发好了,爱喝酒的汉子,也喜路过时买上一份卤食,拿回家去下酒。 那羊肉汤更是半晌午就卖没了,想喝?您等明日! 罗安又请了几个人帮忙,还是每月八百文钱。 陈大妞的工钱却是涨到了一千文,也是这些帮工的领头人。 她如今已是完全另一副样貌了。 头发利落的盘在脑后,条理清晰的安排着活计,不再低着头一脸愁苦。 她眼中有光,整个人都焕然一新,还有一丝泼辣的意味。 粮食入仓,水坝加固,累积的卷宗,鸡毛蒜皮的案子,恶霸欺压百姓。 城里也搭起了几处棚子,也设了施粥的粥棚。 等杨县令忙完了这些,终于得了半日的清闲。 带着师爷和两个随从就出了县衙。 一路晃悠着,就来了祁家武馆。 他和祁兄有些日子没切磋切磋了,今日可要手谈上几句。 杨县令想到棋逢对手的快意,越发心痒难耐。 正想要进去,一阵北风袭来,杨县令打了个冷战,正想快步进去,一股子鲜香,还有浓郁的肉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 他脚打了个划,向那摊子走去。 师爷在后面无语的摇了摇头,捋着胡子。少爷这见着好吃食就迈不动步的性子,老爷这些年也没管教过来。 杨县令来到摊子上,肉丸子、猪头肉、羊头肉、卤菜,各要了一份。馄饨和羊肉汤,各要了四碗。 罗安正在摊子后面查看还有多少食材,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再听见如此豪横的点了这么多吃食,不由得好奇的抬起头。 杨县令也正看过来。 两人眼神一个对视,罗安快速的错开。 急忙跑过来,就要施礼,“县。。“ 还没说完,杨县令忙制止了,免得平白多上许多麻烦,“姑娘不必多礼,我就是未用午食,随意出来吃一些。“ 罗安闻弦歌而知雅意,忙收了姿势。 县令大人到访,罗安自是要好生招待。何况,这个县令大人前世着实让人敬佩,今生解了她家的案子,于她有恩。 除了杨大人点的吃食,她又拿出了一把小菠菜,用滚水烫过,再过凉水,拌了个小菜。 一起让严至送了进去。 杨大人先喝了一口羊汤。 嗯,不错,和祁婶的手艺也差不多了。 再吃一口馄饨。 杨大人眼睛略微放大,美!难怪那两个挑嘴的家伙都说一声好吃呢。 卤肉软烂咸香,还带着一股子清幽味。 “七叔,你块尝尝,味道不错!” “好,好。“ 等几人吃饱喝足起身时,那个矮桌上已是碟碗都空了,就还剩了点馄饨汤。 还有小半碟的菠菜。 这在罗安看来的稀罕物,想必县令大人是惯食的了。 随从拿银子付账,罗安忙说不用。 杨县令给了随从一个眼神,大步走了,心里哼了一声,“市侩!“ 对街巷子的拐角处,郑氏扶着墙,眼中含泪,满脸的失落,看了摊子那好一会,又离开了。 她如今在五福楼的后院找了个浆洗的活计,艰难度日。 长青街的另一处,罗老三狠狠的对着摊子“呸“了一口,满眼的恶毒,不知道又要生些什么事端! 第31章 丢小孩 罗安称了二十斤肉馅,提着送去了市集那边,身后跟着罗直,他迈着小短腿,嗒嗒的小跑着,边跑边围着阿姐转圈子。 “小六哥儿,你要的二十斤肉馅。“ “这个卖完,那边也没有了,今天就早点收摊。“ 小六子呵呵的笑着,眼睛里都是铜钱的形状,“姑娘,明天这羊多杀一头不?羊肉馅馄饨换成了草原羊,这羊肉馄饨明显不够卖了!“ 罗安倒是不准备多杀羊,除非她再多开一处摊子。 少吃多滋味,没吃到才会一直惦记着,吃的足了,反倒是下次再想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冬天日头短,就这样,卖完了就回去歇着,也猫猫冬。“ 小六子正要说什么,一个食客吃好了吃食,“小哥儿,十六文钱,你数数!“ 他高声的应着:“好嘞,许大叔,您老这数数准着呢,不用查,保准正好。“ 说着他把钱扔进了钱袋。 那许大叔笑眯眯的走了,显然是对被信任很是高兴。 罗安赞赏的看了小六子一眼,暗道:我这眼光果然没谁了,小六子当真是伶俐又周到。 小六子哪是没数啊,他看到许大叔,脑子里就转出了他应该结多少铜钱。 这手一接,一摊,一收间,他已经是数过了。 接收到罗安赞赏的眼神,小六子不禁更是胸膛挺的笔直。 罗安好笑,“那小六哥儿,我先回去了。今天有卖剩下的,也送去粥棚那边。“ 小六子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好咧“。 姑娘当初给了他们这些乞丐一口饭吃,如今他们有屋住,有衣穿,再也不担心冬日寒冷,夜里悄悄的就没了,一卷席子就送去了雁云山下的乱葬岗。 如今,姑娘还总是送剩下的吃食去衙门的粥棚,当真是心地纯善之人。 “直儿,阿姐走啦~“罗安转了两圈没看到罗直,以为他在食棚里,就对着那边喊道。 过了几息也没见那个小身形跑出来,就自己挑起帘子进入了。 “直儿?直儿?“这臭小孩还躲起猫猫来了。 云嫂子正在收拾矮桌上的残局,看见罗安在那找罗直,云嫂子爽利的说着:“姑娘,直儿不在这。“ 云嫂子是集市这边摊子新请的帮工,她也是个苦命人,就生了一个女儿没生儿子被婆家休了。 她怕女儿被虐死,拼了命带走了女儿,从此女儿和夫家再没关系。 罗安给了她这份活计,她很是感激,干活也勤快。 罗安的摊子上,雇佣的大多都是这种妇人,给她们一份营生,或许就是救了她们一命。 云嫂子手脚麻利的把那剩下的完整的包子、馄饨放在一边的大碗里,剩下的碗摞在一起,等着一会端到旁边的棚子,洗好再擦拭干净。 这大碗里的吃食,收了摊子也会一起送去粥棚那边。人都要饿死了,谁还会在乎是别人吃剩下的呢,况且还是肉和白面做的吃食。 能剩下吃食的,也都是特别挑剔的食客,慕名而来,口味过于精细,败兴而归。 云嫂子看罗安的神情有些不信,她又补充道:“我一直在这收拾呐,没进来过。“ 罗安狐疑的出去又绕着摊子棚子找了两圈,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小六子见状,也在集市口这附近边找边喊着:“直儿!直儿! “ 起初小六子他们管罗好叫小姐,管罗直叫小公子。被罗安纠正了才直接叫名字的。 大家还不都一样,是穷苦人啊! 集市里还有一个多时辰才歇市,现在还有不少人,见着几人疯了似的喊叫,摊贩和买东西的人不由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也有那热心的帮着喊上两嗓子。 “这是丢了孩子了。“ “可不是,就是集市口那家卖馄饨的,生意可好了。净顾着挣钱,也该看好孩子啊。“ “就是就是,现在这天,孩子丢在外面一宿,还不冻死啊!“ “冻死还算好的,那孩子长得可是周正,那小模样,就怕。。。“剩下的没说出口的话,大家也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生不如死,那肯定是什么腌臜地方。 罗安听着更是心急如焚。 小六子恶狠狠的瞪了那说怪话的人一眼。 “姑娘,别急,我去找严大哥,想办法。“ 罗安脑筋快速的转动着。 上辈子好儿的悲惨命运她已经阻止,难道直儿的悲剧,她不仅没有阻止,还让悲剧提前了? 不对!上辈子直儿也不是自己走失的,是被阿爷让人引诱走的。莫非这次也是? “小六哥儿,你让至哥儿去找各片的乞丐头头,让他们发动乞丐们找人,每人给五百文钱。“ “所有找人的,都能领大包子。“ “找到人的,赏银五两,以后还能在摊子上帮忙。“ 罗安眼前一阵阵发黑,还得让人去五里镇通知阿爹回来。 不到一个时辰,全城的乞丐就行动起来了。 那宋牙人,最后花五两银子的便宜价格买了个肉墩墩的胖小子,心里直呼占便宜了。 那孩子穿着细面部的衣裳,有八成新,小胳膊肉乎乎,一看就不是卖儿卖女人家的孩子,八成是被拐的!不过,他可不管这些,他是付了银子的。 他在城里雇了两辆马车,停在院子口,把院子里这些日子买的人都赶到了车上,就要赶在天黑前出城门。 做他们这行的,最好是夜间赶路,也省得车上的这些喊叫大闹,让人注意,平白惹上麻烦。 宋牙人和另一个同伙一人押着一辆马车,刚到那城门处。 呼啦从四面跑出来一群乞丐,就把马车围住了。 “你们这些臭叫花子,快走开!“宋牙人厉声喝道。 “爷爷我着急赶路,可没吃食给你们。“ 眼见着这些乞丐就围拢着,驱赶不走,宋牙人牙疼的从袖带里抠出了十文钱,远远的扔在人群外。 这些臭要饭的不应该一哄而上去抢那些铜钱吗?怎的还围着他? “可没有多的了,快走!快走!“ 那领头的乞丐死死的盯着宋牙人,这可是五两银子和一份工。 若是他得了那份工,也能和城北那些乞丐一样,慢慢的带着兄弟们不挨饿,有屋住。 不得不说,严至他们的“成功“,让这领头的乞丐看到了希望。 “差爷,就在那,就是那辆马车! “ 第32章 胡家下线 罗安得了乞丐的报信,一边让人去通知她爹,一边给官差打点了银子,跟着她来抓人。 宋牙人看见两个官差,挎着刀,知道这是县衙里的资历不低的差爷。 忙冲同伙使了一个眼神,那人从另一辆车上悄悄的退下,拔腿就往城门的方向跑去。 罗安和小乞丐们围着宋牙人这辆马车,谁也没注意那个同伙。 宋牙人是做这北路几城的人口买卖的,这肃宁城里,他自然也有打点的差爷,那城门处守城的就有受他孝敬的,此时便是用到的时候了。 “差爷,您二位有何指教?小民可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宋牙人打着千,脸上堆满了笑。 “奉公守法,不见得,你那车里,都是什么?“官差甲斜着眼说道。 “这些可都是小民买来的,您二位看,我这都是有契书的。“宋牙人说着就拿出了一叠子文书,上面都有卖人的人按的手印。 官差并不接那叠文契,伸出挎刀,挑起门帘。 里面坐着十多个人,大的有十几岁的,小的也有三四岁。 里面的一个小胖子尤其引人注意,大眼睛里含着一包泪,想哭不敢哭的样子,白皙的脸蛋上一个明显的大巴掌印。 罗安忙扒在马车门口,此时天色透亮,马车里并不昏暗,她一眼就看到了罗直。 “直儿!“ “直儿!“ 罗直愣了一会,才大哭,边喊着“阿姐“,边往马车边爬过来。 他吓坏了,一个大叔,拿着一个可漂亮的竹蚂蚱,他就跟了过去,然后。。。。。 他闹着找阿姐,还打他,呜呜呜,他的小脸脸好疼啊。 罗直小小的做了一个决定,我一定要和大叔、大哥学功夫。小小的他模糊的以为学功夫了就没人能打他了,殊不知他今后学功夫要下多少苦,吃多少痛。 官差甲见果然有要找的人,挑了挑眉毛:“嗬,走,跟我们兄弟去衙门走一趟!“ 这可是大案子,是他们兄弟的功劳。 宋牙人忙喊冤:“差爷,差爷,小的万万不敢啊,这小子真是别人卖给我的啊!“ 县老爷面前自有你叫冤的时候,“带走!“,官差甲威严的喝到。 “慢着!“城门方向一个穿着兵服的,头戴兵笠的的守城士兵,大步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宋牙人的那个同伙。 一个巡城的,一个守门的,两人一个属县衙,一个属督抚,不是一个官衙的。 且肃宁城有多少官差,且还轮流换班值守,这两人自是不认识的。 但是到底是都是端着官家饭碗的,彼此也还客气些。 “二位兄弟,不知道这人犯了什么罪?还请兄弟给个面子,放过这一回,有事咱们好说好商量。“这话里的意思就有几分息事宁人的意味了。 “不是兄弟不给你面子,这人偷拐孩童。呐,这是家里大人,报到我们兄弟这了。“ “差爷差爷,你看,这是契书,我真是花银子买的!“宋牙人忙把那叠子契书又拿了出来。 “哪张是那个孩子的?“那兵爷问宋牙人。 “就是这张,五两银子,张老三。“宋牙人指着那落款处道,一看就是假名字。 “这,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孩子就让这位小娘子带走,至于这五两银子吗,这边也不要了,就算扯平了,你看如何?” 让宋牙人免去官司,尽快上路,最多也就这样了。再多,为了那些小孝敬,他可犯不上拿自己的差事冒险。 “这?“官差甲,看向罗安,示意着。 罗安皱着眉头,心疼的抚摸着小弟被打的红肿的脸。 她想着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宋牙人应该不是抓了小弟的人,那这就是另有其人。 这人比是常在摊子附近活动的,若是留了这个祸患在外,岂不是在身边埋了一个雷? 罗安正要开口,一声尖利的哭声传来,“我的直儿啊,可吓死娘了。“。 郑氏推开人群,一把从罗安怀里抢过罗直,紧紧搂在怀中。 她肩膀瘦削,脸颊凹陷,清秀婉约的脸庞也布满着沧桑,让人看了不免心酸。 罗直有一阵子没见过娘亲了,楞了一会,才小手贴在郑氏的脸颊上,小手传来的热度,才让郑氏略微平静下来。 罗老三也跛着脚上前几步,对着几位官差行礼。 “几位大人,小儿无端被掳,自要找县令老爷做主。“ “这偷拐孩子的,着实可恶,县令大人定会给小民一个公道。“ 罗老三一字一句,态度坚决,那守城的兵士也无法。 这宋牙人以后的孝敬怕是不能收了。 宋牙人一路喊着冤枉,被押进了县衙。 杨县令此时正在翻看卷宗,那是县里上报的今冬的流民的情况。 他的随从杨大走进了内堂,“报大人,衙门里来了一个诱拐孩童的案件,那嫌犯已经被两个差役押送过来了。“ “立刻升堂!“杨县令审判的案子里,诱拐,虐待孩童的犯人,他判罚的都是律例内刑罚最重的。 “大人,那丢失的孩童就是祁家武馆外,那家吃食摊子家的孩子。“随从边跟在杨县令身后边禀告着他已知晓的案情。 又是她!! 杨县令在心里抚了下额,这姑娘今年是犯太岁吗? 杨大人当堂问案,那宋牙人也无意隐瞒,一会派出去的差役就拿到了人。 那人赫然就是胡屠夫和他的大儿子。 罗安恨的咬牙切齿,趁着众人不备,一个闪身就窜到胡屠夫面前,对着那张狠戾的脸就是几把,那胡屠夫的脸上立时就是几道子血痕,最深的那道流出血来。 罗老三也抡起拳头,冲上前去。 “威武。。“ “堂下肃静!“ 几个官差提着虎威棍上前,就隔开了罗老三父女和胡屠夫二人。 杨县令笔直严肃的端坐在堂案后,心理简直没眼看。 这罗姑娘还当真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啊! 杨县令略去罗安伤人一事不提。 判了胡屠夫父子二人当街示众三日,流放充军,胡六的县衙的差事也被掳了,胡家罚银五十两,赔偿罗家找孩子和给孩子看伤的损失! 第33章 郑氏回来了 罗安一家走出县衙时,天已经黑透了。黑森森的,像是一个吞人的怪兽。 郑氏不舍的放下罗直,落下的发丝遮住了小半张脸孔。 她蹲下身,理了理罗直脏乱的小衣裳,又爱恋了摸了摸她的脸蛋,站起身,她低着头匆匆的就走了。 罗直好久不见娘亲,今日又受了惊吓,嘴里喊着“娘”,就追了过去。 罗老三一把抱起罗直,郑氏走的愈发快乐,始终没有回头。 几滴泪水滑落,郑氏已经后悔了。 八岁前她也是爹疼娘爱的孩子,之后,接连了有了大弟,二弟。 娘说,你是长姐,要让着弟弟,护着弟弟;她自己喝米汤,也要把盆底沉下来的米粒舀给弟弟。 娘说,你是家中长女,要孝敬父母;她家里家外的干活,手指粗的像棒槌。 娘说罗三郎虽然有残疾,罗家条件好,你嫁去罗家也能照拂娘家;她嫁了,相夫教子,在婆家任劳任怨。 娘说,大弟、二弟,干活辛苦,嫁了人你要经常回来帮着干活,银钱要贴补娘家。她也照做了。 娘说有娘家做依靠,你在夫家才能不受欺负。 结果呢,她为了大弟做生意的事,和老三翻了脸,被赶回了娘家。 三两天娘就要光了她的私房钱。 弟媳指桑骂槐的说她吃白饭,她把家里的活计都包揽了下来。 她肚子里怀着这个,本就不稳,反应也更强烈。 在她不小心吐脏了二弟妹的鞋子时,二弟毫不留情的把她踹翻在地。 娘和大弟媳,三番两次的让她回罗家求和,她不肯,最后被大弟媳赶出了家门。 她实在没有脸面再回罗家,浣衣度日,怀着的这个孩子倒是命大,跟着她三番五次的差点都保不住。 郑氏现在暂住在五福楼的杂物房。 她走到酒楼后门的拐角处,就听到了大弟和一个男人的声音。 “咋还没回来?你可别耍我!”那男人声音有些恶狠狠的道。 “二爷,我耍谁也不敢耍你啊。错不了,刚才那小二不都说了吗,估么着一会就回来了。” “你姐都生了三个孩子了,真有你说的好看?老子可是花了十两银子。那肚子里的那个可不能留!” “放心,放心,一切听二爷的。” “您就放心,生过孩子的女人,更会伺候人。” 郑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什么伺候人?娘家这是十两银子的彩礼又把她嫁出去了? 不,她就只剩下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谁都不能伤害他。 郑氏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悄悄的离开了酒楼的后墙。 她怕大弟他们等不及,出来找她。一路跑下城北,跑回青石巷时,她几乎脱力,一下子摔到了门外。 她跪爬了几步,啪啪啪的拍打着院门。 “孩子她爹,快开门!” “老三,老三。” 罗老三今天就住在了青石巷,打算明天一早就赶回五里镇。 听见急促剧烈的敲门声,他以为又出什么事了,忙小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郑氏半倚靠在院门上,骤然失了支撑,一下趴到了门里。 罗老三试探着叫了一声:“孩子她娘?” 听到罗老三的声音,郑氏泪如雨下。 什么娘家依靠,什么兄弟撑腰,原来她的依靠一直是她的男人。 罗老三抱起了郑氏,回到屋里。 屋里明晃晃的灯光照在郑氏身上,不由大吃一惊。 郑氏这一路不知摔了好几跤,身上的衣服早就脏乱不堪。 身下一抹刺眼的红色,刺痛了罗老三的心,刺红了罗安的眼睛。 “爹,快去套马车,送娘去医馆。” “好,好。” 罗老三忙套了马车,罗安在马车上垫了几层厚厚的褥子。 嘱咐罗好和罗直,除了阿姐和阿爹回来,谁都不能开门。 罗老四死命的挥着马鞭,一路急驰,去了济仁堂。 济仁堂就在永安大街上,是肃宁城最大的医馆。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大夫在。 现在,是夜里,济仁堂大门关闭,只留了一扇小门,给肃宁城的百姓留出了生的希冀。 “大夫!大夫!”罗老三把郑氏抱下马车,冲进医馆,就大喊着。 小伙计正吃完了晚食,在卖呆。听见声音,忙引着罗老三把郑氏放在了一个矮塌上,又急急的跑去后院,叫今天留守的老大夫。 老大夫给郑氏把了脉,开了方子,罗安请了小伙计给郑氏熬了药,郑氏喝了,就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让她睡,睡觉是养人的。”老大夫说着。 “这位娘子之前就有滑胎之象。” “现在胎是暂时保住了。可万万记得,生产之前都不宜走动,再有一次,老夫可无能为力喽!”老大夫摇着头走了。 罗老三忙点头称是。 今夜,郑氏不易挪动,要在医馆住上一夜了。 五福楼后门外,郑老大和那男人等不到郑氏,只得先回去。 那男人和郑老大分开时,还不忘威胁,“郑老大,你可是签了卖身契,也收了老子的银子,若是敢食言,你去街上打听打听。” 郑老大忙点头哈腰的说着:“不敢,不敢。” “二爷放心,明日一定给二爷送去。” 郑老大路过济仁堂时,正看见罗老三他们进去的背影,天太黑了,他也没认出人来。 只是对着拴在门外的马车,呸了一口。 心里诅咒着,买得起马车的,肯定是富裕人家。还不是得生病?让你有钱,最好得了治不了的该死病,呸! 萍水相逢的路人,他都能骂死人家,可见郑老大心理的扭曲、阴暗。 第二天,辰时日出,绚丽的朝霞冲破雾气,洒落在肃宁城。 郑氏这一夜已养了些精神,听的孩子保着了,更是放心的落下泪来。 三人赶车回了青石巷,罗安路上还买了一家人吃的早食。 刚到青石巷的巷子口时,就看到了严至和小六子等在那,他二人已经在摊子上等了一会了。 二人等不及才来罗家看看的。 罗安跳下车去开门,边对着严至道: “至哥儿,你去灶房把东西搬上马车,你和小六哥儿先摆摊子,我等等再去。” 严至看着车上半躺着的郑氏,皱紧了眉头:“家里出事了?” “我娘有些不好,已经没事了。” 这时就看见罗好和罗直从屋里跑了出来。 “阿姐”“阿爹”“阿娘”的叫着。 两个小家伙昨天吓坏了。 严至见着一家五口团团围在一起,眼中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羡慕。 他本也应该和他们在一起的! 第34章 小人行径 郑老大和昨天的那个男人来到青石巷罗家时,看到的就是院子里乱哄哄的搬摊子上的东西的情景。 郑老大看着院子里的马车,还有一盆盆的肉馅,眼里闪过贪婪的光。 上次在狐朋狗友面前丢了面子,他有些日子没去东大坝那片混了,消息有些不灵通。 怎么姐夫家竟发达了?买的起马车了? 大姐又回来了?那。。。。。。 “二爷,我看我大姐也不能回来,她早就被夫家休了,咱们去别处找找!” 男人大着嗓门,“你个瘪三,今天再找不到人。那十两银子你给老子还回来,另外还得赔偿老子十两银子的损失。” 郑老大没想到这个二爷这么黑,还了银子不行,还得多要十两。 他忙求饶:“我的二爷哎,你给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贪了您的银子。” “可那赔偿的十两,小的去哪给您找哎~” 男人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什么?你那意思你是找不到你大姐了,昨天你是耍老子呢!” 蒲扇般的大手就抓住了郑老大的衣领子,一拳下去,郑老大就被打倒在院门前的台阶上。 那男人压在郑老大身上,左右开弓,几下就鼻青脸肿,口鼻流血。 二爷在街上向来有威名,郑老大连还手都不敢,只一叠声的讨饶哀求。 实在受不住了,郑老大忙大声道:“我赔,我赔。二爷,我大姐就在院里,刚才我看见她了。我这就进去找她要银子。” 那男人眉毛倒竖,这孙子不老实,刚才还说找不到他大姐。 想想能拿回二十两银子,男人到底松开了抓着郑老大的手。 郑老大在男人手里挣脱,忙撒腿往院里跑。 院门外的动静,也惊动了罗老三一家。 “大姐,大姐,姐夫,救命啊!”郑老大进来就哭喊着。 罗老三眉头皱紧,“什么事?” “姐夫,我欠了街上的二爷二十两银子,实在还不出,再不还银子,就要被打死了!” 郑老大满身的泥土,衣裳也撕烂了,脸上眼眶乌青,脸颊胖肿,顺着哭嚎流下的眼泪,嘴角和鼻子的血迹淌的到处都是,样子凄惨无比。 罗老三一惊,这大舅子又惹了什么事?不禁看向郑氏。 郑氏却面无表情的看着郑老大,心里再激不起一丝心疼。 “你走,我没银子。”说完郑氏就转身要进屋。 罗老三和罗安父女都有些摸着头脑。 这可不是郑氏的平日所为。想起昨日郑氏回来时的样子,到底她在郑家发生了什么事? 郑氏昨天回来到现在,还没有说起这些情由,一是没脸说,二也没有合适的时机。 还有一个原因,郑氏不想在罗安面前提起自己的窘况。 这个女儿自从搬来青石巷就变了。对她这个娘不再亲近,动辄违逆。即使她会赚银子,昨日也悉心的照顾,她对这个大女儿还是喜欢不起来。连带着和大女儿亲近的小女儿她也不想亲近了。 她想还好,自己还有直儿,还有肚子里这个。 郑老大被郑氏的样子,愣怔住了。大姐什么时候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什么时候这么硬气过? 郑老大楞了一瞬,又哀嚎起来,“大姐,你就不管我了。我可是你兄弟!” 郑氏平淡的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郑老大被郑氏的样子也激出火气来,厉声道:“你眼里还有没爹娘,你不怕人说你不孝?是个狼心狗肺?爹娘真是白养你了!” 郑氏昨天对这个大弟是彻底死心了,“我不孝?这些年,我给了娘多少银子?我和孩子爹帮家里干了多少活?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为了你做生意我和孩子爹置气回了娘家。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不顾我怀着身孕,大下雪的天头,就把我赶出家门!还要把我给卖了!” 郑氏悲愤的控诉着,忍不住心底的酸涩,又流下泪来。 罗老三、罗安:。。。。。 好大一个瓜。 什么?卖了!罗老三眼中的怒气喷涌而出,握紧了拳头,砰一声,郑老大嘴里飞出一颗牙,正好砸在随着他进来的二爷脑门上。 二爷正转动着黑深深的眼珠子,打量着罗安家的院子。 院子里飘着浓郁的肉香,一盆盆的肉和面抬到马车上。单就那批马最少就值十五两银子。 一看这就是殷实的生意人家。 郑老大这个猪脑子,家姐有这样的条件,不想着巴结着,还要卖了自己的亲大姐,真真是狼心狗肺。 二爷是个逞凶斗狠的主,做的是暗门子里的买卖,坑人没商量。 可他对自己的亲人却是极好的,他大姐在夫家受了欺负,他卸了他姐夫的一条腿,把他姐和外甥接回了家,外甥读学堂都是他在供着的。他那姐夫再也不敢靠近他大姐母子。 看着罗安家的马车,二爷心里一热,计上心来。 “郑老大,你可是和我签了卖身契的。你大姐就在这,咱们这生意还作数,人我就拉走了!” 说着他就上手去薅郑氏的胳膊。 罗老三哪能容忍,一把攥住二爷的胳膊腕子。 “月娘是我罗老三的娘子,我看谁敢动她!” 那二爷此时却是一副讲理的样子:“兄弟,我二爷在街上也是响当当的名号。” “你这娘子,被她兄弟给卖了,我给钱拿人,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我!” “别说二爷不体谅兄弟你,五十两银子,这卖身契你还能赎回去。” 罗老三倒吸了一口冷气,五十两银子,莫不是来打劫的? 郑老大看二爷和罗老三杠上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悄悄的走。 罗安眼睛微眯,眼里都是阴寒。 郑家就如吸人血的蚂蝗。 今天有郑老大,明天还会有郑老二,今天一定要解决了郑家! “大舅,你要去哪?” 郑老大没了一颗牙,说话有些漏风:“我这就回去了,呵呵,安丫头不用送了。” 罗安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郑老大。 “大舅,这就想回去?” “你和这位二爷还有买卖没结清呢,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郑老大急了,用力的就要挣脱罗安的手。 这死丫头,啥时候手劲这么大了。 “你这丫头,这不是有你爹吗!你娘的事自有你爹做主。” 罗安冷着脸,一把就把郑老大推到二爷身上。 第35章 断亲 那二爷被撞了个趔趄,罗安就顺势和罗老三一起,站到了郑氏的前面。 她清冷着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二爷是和姓郑的签的卖身契,卖的自然是郑家的人。” “我娘是我爹三媒六聘迎娶的正房娘子,自是罗家人,衙门里都有记档。” “郑家这是拐卖人口!” “还有这位二爷,强行闯入,掳人勒赎!” “今日,我就要告上衙门,看看县老爷如何判你们的罪!” 罗安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话语落地,看着她阴寒的表情,郑老大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二爷看着罗安的眼神也有些退缩。 这丫头能说出这些,可见也不是轻易就能被拿捏的。 这丫头口口声声的说着衙门,难道衙门里有人。这可要打听打听,别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 他们这行的人,最会欺软怕硬,也最会看人眼色,随机应变。 随即他又想到郑家二房的那个娇滴滴的小媳妇。 一颦一笑都是风情,眼睛能勾死人。二爷打量上几眼,就知道那可不是个良家的。 那身上且有功夫呢! 反正郑家签了卖身契,卖谁不是卖! 想到这,他一把薅住了郑老大。 “这姑娘说的有理,是二爷冒犯了。走,咱们的买卖接着做,去郑家提人!” 二爷一路提着郑老大的脖领子,到了郑家。 听说要卖了自己媳妇,郑老二当场就跳了起来,和郑老大打在了一起。 郑老爷子和郑老太,哭爹喊娘的让两个儿子住手,还被波及了,一个变成了熊猫眼,一个托着胳膊不敢动。 那二爷看够了热闹,大声的喝道,“行了,别给老子演戏。要不拿走,要不赔钱!” 郑老爷子郑老太太苦苦哀求,磕头作揖,那二爷看郑家这穷馊馊的院子,总算是答应了三十两银子,拿回卖身契。 看二爷砰一声踹门走了,郑老太气的扑到郑老大的身上,拍打着他:“你个遭瘟的玩意,你怎么想卖了你大姐的?” 郑老大一把推开了郑老太,恨声道,“娘,你还惦记着她啊,她又回罗家吃香的喝辣的去了,我这个亲大弟当着她的面被打成这样,她都狠心的不拿银子。” 郑老太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你大姐怎么会?” “怎么不会,她连爹娘都恨上了!” 郑老二的媳妇刘氏,这时候娇滴滴的开口道:“大伯也别生气,大姐这是一时还没想开。过些日子就好咧!” 娇软的声音让郑老大不由身子一酥麻,打量了一眼刘氏曼妙的身子,死死盯着她的某处。 刘氏得意的瞟了眼大嫂,接着说道:“这说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呐。这三十两银子,还是得大姐帮忙呐!” 她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 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那大姑姐就是个磋扁揉圆都放不出一个屁的主。 且刚才那个二爷明显是奔着自己来的,郑家不拿三十两银子出来,她怕是躲不过。 她倒是能拿得出三十两银子,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攒的银子。 有冤大头能坑她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且听刚才大伯哥的意思,大姑姐家里是做生意发达了,她可也得占些好处。 郑家人一大家子各有目的,就找上了罗家。 罗安知道这郑家肯定会来,没想到除了铁蛋,全家到齐。那个成亲时就见过一次的新媳妇,也一起来了。 “大妞啊,大妞啊,你大弟是猪油蒙了心,我让他给你赔礼道歉来了。” 郑老太进了院子,就先拉了个长音。 进了屋里,大声的斥责郑老大:“还不快给你大姐认错!” 来之前,郑家人早已想好了对策。 郑老太听到大儿子把闺女要卖到暗门子里去,起先是生大儿子的气的。 郑氏好歹是她的骨肉,且被乡邻亲戚知道,郑家的面子往哪放? 听到郑氏好端端的回了罗家享福,还害的家里背上了三十两银子的外债,这又开始算计起来。 罗老太拿捏郑氏,那是满脑子的道道。 可惜,现在郑氏已经醒了! 郑氏靠在被垛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郑老太太狠了狠心,“还不给你大姐跪下,求你大姐原谅!” “大妞啊,看在娘的份上,就让你大弟这一回。娘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忍心让娘看着你们姐弟不和,娘死了都闭不上眼睛啊!” “你六叔爷都说,大妞是咱们郑家最孝顺的闺女,是这个啊。” 郑老太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 郑老大媳妇却不乐意了,“娘,当家的一个大男人,都赔不是了,咋还能下跪,大姐也太不依不饶了!” 刘氏也笑着说道:“是呀,男儿膝下有黄金。大姐,你是个最和善的人了,就算了,还是一家人呐!” 郑老爷子板着脸:“大妞,你兄弟知错了,这回爹做主,就这么算了,再有下次,我打折他的腿。” “还有,老三啊,这回是郑家的不是。爹也给你赔个礼。” 郑老爷子说着,对着罗老三鞠了一个躬。 罗老三吓了一跳,躲闪不及,不由得脸色阴沉的更是厉害。 岳丈给女婿行礼,这说出去他还如何做人。 郑老爷子做了总结发言,郑氏倒是张开了眼睛,还是一言不发。 郑家人唱作俱佳的一通表演,郑老太巴巴的看着,等着郑氏开口。 屋里一时陷入了安静。 突兀的一声嗤笑,显得格外的刺耳。 罗老太脸色显出了不喜的神色,又是这个死丫头。 坏了他大儿子的生意! “我娘不怪他了。是?娘!“罗安脸上挂着笑,眼里却全是阴沉。 郑氏轻微的点点头。这也是罗安他们商量好的。 郑老太大喜,“还是我的大妞,最是通情达理。“ 只是,今天罗安这个死丫头,怎么又转了性子,还帮他们郑家说起情来。 “大妞啊,你也知道,刚才闹那一出。那个二爷,咱家惹不起啊。不拿三十两银子,就要拉了你二弟妹走啊。“ “你二弟好不容易娶上个媳妇,这是要你二弟断子绝孙啊。“ “大妞,听娘的话,你拿三十两银子给那个二爷,咱们一大家子都念你的好!“ 说着,她坐到了郑氏的身边,拿起郑氏的垂在腿边的手,慈爱的拍了拍。 郑氏笑了,是释然。 罗安索性也不和他们废话。 “若是平白不相干的人,我娘当然不怪,打出门去就是。若是他,休想!“罗安指着郑老大。 “他这算是绑架拐卖人口,我爹娘已经商量好,这就去报官。“ “这罪名可不轻,不是去做苦役,就是流放边境充军!“ 郑老大媳妇嗷的一声就扑过来了,“你这个小贱人,你咋这么狠的心,我今天把你的心肝掏出来看是不是黑色的。“ 罗安对着她就是一脚,又拿起扫炕笤帚就是一顿抽。 郑老大媳妇哎呀呼叫的,不敢再上前来。 郑老太哀求的看着郑氏,郑老爷子也阴沉着脸,看着罗老三道:“你要如何?“。 他以为这些都是罗老三的主意,罗安一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还不是她爹让她这么说的。 “不是我爹要如何,是你们要如何!“ 罗安指着屋中的郑家人。 “若是外人,我娘或许可以放过。他是不是外人,就看你们怎么决定了!“ 什么?郑家人不可思议的看着罗安,又看了罗老三和郑氏。 这是要断亲! 第36章 各有各的愁 不管郑老太如何哀求哭诉,痛斥郑氏是白眼狼不孝女。 郑老爷子如何阴沉着脸,威胁说罗老三会被人指脊梁骨。 郑老大郑老二也咬牙切齿的咒骂。 郑老大媳妇也呼天撼地,刘氏娇娇弱弱的说着似是而非的道理。 罗家院子外围满了。 罗老三、罗安只是沉着脸不开头,郑氏也扭头不看他们。 郑老爷子看没有转圜的余地,狮子大开口:“想断亲,五十两银子,就去衙门立契!“ 这五十两银子,还是他听郑老大说的,二爷定下的赎回郑氏要五十两银子。 围观的乡邻们这才恍然大悟,对着郑家人指指点点起来。这就是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了。 最后,郑家拿了二十两银子,签了断亲的文书。罗家也放过郑老大,从此两家再无瓜葛。 郑氏彻底伤心了,在左邻右舍面前也觉得抬不起头来。 罗老三索性带她回了五里镇。 一是罗老三在那呆了一段时间,邻人淳朴宽厚。二也是怕郑家再起什么幺蛾子,他不在家里,伤了郑氏肚子里的孩子。 北风呼啸,罗安早起已经穿起了厚袄子,再过几日就是冬至了。 她翻开箱笼,给罗好和罗直也找出了厚袄子。 罗直郑氏本想带去五里镇的,可却不能耽误了儿子的前程。 也是运气,罗直是个淘小子,自从被胡屠夫父子两拐了一次后,他也学乖了。 被罗安带去摊子上,他就钻进祁家武馆里捣蛋,祁老头喜欢他虎头虎脑,也不禁着他。 不知怎么的就爬上了习武堂的二楼栏杆上,一个翻身就折了下来。 那底下就是兵器架子,森寒的枪峰正竖立着,惊出众人一身冷汗。 幸亏祁馆主身手了得,脚尖点地,一个纵身,接住了罗直。 罗直瞪大眼睛看他,丝毫没有吓到的样子,倒是对他飞起来更感兴趣。 他哈哈大笑着,“好小子,是个胆大的!“ 他伸手一摸,等等!随即,他又仔细的从头到脚摸了一遍骨,祁馆主大喜。 “好小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罗直骨骼清奇,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祁馆主起了惜才之心,遂要收罗直为徒。磕头拜师的那种,传衣钵,授绝技,和武馆里的学徒不一样的。 大庆朝重文抑武,朝廷里也是文人压的武将死死的。粮草装备军械,牢牢的抓在文人的手中,还有监军等特权,朝廷连武举都取消了。 武人轻贱,百姓人家却不管这些。会武就是强势,在底层更容易讨生活。 罗直正式的拜了师,整日都要在武馆学武,郑氏自然没法带他去五里镇。 罗好一边穿衣服,一边和罗安说:“阿姐,今天我带我的好友去摊子上吃羊汤好不好? 妹妹有好朋友,罗安自然欣喜,满口的答应了。 今天罗好书院是半月的旬休,她和书院里的好朋友早就约好了。 两个小姑娘在肃宁城最热闹繁华的永安大街上逛了半日,叽叽喳喳的买了些中看不中用的小玩意。 赵湘儿带着贴身的小丫鬟,赵家夫人不放心小女儿,还派了两个仆人跟着。 仆人看着自家小姐掩嘴偷笑,与小伙伴咬耳朵的活泼的样子,不由惊奇。 小姐在家里也请了专门的女先生,教导规矩礼仪,女则女训,针织女红,弹琴吹箫。 夫人致力于把小姐教养成淑女之姿。 平日就算在夫人面前,小姐也是端正着小脸,不苟言笑的样子。 今日倒是难得的见她小女儿的作态。仆妇不由得想,主家的小姐也不好当呢。 马车停到摊子前,罗好跳下马车,那赵湘儿小姐也被小丫鬟扶下了马车。 她边下车还边对着罗好念,“好儿,你慢点。若是被先生看到,定是要念叨你,失了娴静的。“ 罗好吐吐舌头:“湘姐姐,你不告先生,先生是不会知道的!“ “你呀!“ 赵湘儿比罗好大了两岁,在家里她又是最小的,在罗好面前就总以姐姐自居。 “阿姐! “罗安正收好了一个食客的铜钱,就听到罗好叫她。 “阿姐,这个是我在书院最好的朋友,叫赵湘儿。“罗好介绍着。 这赵湘儿也是有理的,姿势标准的行了女儿礼,礼貌的叫着:“姐姐好。“ 赵家的两个仆人也跟过来,行礼道:“叨扰罗姑娘了!“ 两人不像有的大户人家的仆人,出来对着普通百姓,都是一副倨傲的样子,好像自己不是奴才,也变成了主子似的。 罗安道了声不必多礼。就让陈大妞安排上些吃食。 赵湘儿是第一次吃这样的吃食,两个仆人也没吃过这样的口味。 看着虽然是简陋的棚子,矮桌小凳。桌面却是干净整洁的,地面上略洒了些水,也没有灰尘。 再看装吃食的碗盘,干净的铺了一层油纸。 最难得的是这羊肉汤,软烂入味,入口即化。那馄饨也是鲜美的不得了。这鸡汁小包子更是一绝。 两人不禁暗暗点头,回去和夫人也好回话了! 这赵湘儿小姐,自也是孝顺的,临走时还打包了羊汤和包子,馄饨也买了些生的,回家去煮。带回赵家的食物倒是也得了赵夫人的口味,之后常打发了仆人来买。 对面的马家酒肆的掌柜的,自从摊子上卖起了草原羊的羊肉汤,他每日都要来上一碗,放上胡椒盐巴和香菜,再要上一小笼屉鸡汁小包子。 今日却是愁眉不展的只要了碗羊肉汤。 “马大叔,今日吃的这般少,晚食前就该饿了。“罗安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嗐,我还哪有心情吃饭欸,糊弄吃一口就得了!“马掌柜的唉声叹气道。 罗安:“马大叔这是咋了?“ 她本也就是多聊一句,无意打探人家的事。 她正等着马掌柜的说声 “也没什么大事“,她就要请了马掌柜的进去坐等吃食。 谁知这马掌柜的这几日也却是憋闷的狠了,倒是和罗安倒起了苦水。 “我那大小子,你也看过,高高大大的,也相貌堂堂。” “我那小孙子都三岁了。” “他怎么就这么糊涂!” “看上了什么小杜鹃,还让人家的父兄当面撞破!” “被人送去了官府,哎呦!丢死我这张老脸了。” 马掌柜似乎想到了他对面是个还未嫁人的姑娘家,忙住了嘴,不再往下说他儿子的恶行。 接着说起了这事造成的严重的让他愁死的后果。 “人家父兄告上衙门,要不就休了我那大儿媳,娶了人家的姑娘做正房。” “要不就赔偿人家姑娘一千两银子。” “我那死小子在牢房里也不消停,吵着说他就算从军流放也不休妻。” “还说是那小杜鹃是自己上赶着的,他是被迷晕了的!” 马掌柜的其实是有些相信儿子的,只是证据确凿,衙门里也开脱不了。 只能认赔了! 罗安也吃了一惊:“一千两银子,这可如何是好?” 马掌柜的唉声叹气:“还能如何,卖房子卖地,这酒肆也没本钱开下去了!” 马掌柜的吃完了羊肉汤,摇着头回去了,就挂出了酒肆转让的牌子。 他打算救出儿子,就带着一家老小回乡下。薄田几亩度日。 这真真是要了马家的全部家底了! 华县县衙,杨县令也在为着生计发愁。 他愁的是华县的生计! 第37章 羊食馆开业 自从入冬以来,县衙里总共搭了五处棚子,还有四处粥棚,这在去岁,足以让那些街头乞讨的流民过冬了。 今年却是从南边来了不少的灾民。 还有因着抢住的棚子打起来的,也有因着食物互殴的。 整个华县,昨天就发生了四五起灾民闹事的了。 去年南边就大旱,今年依然没有缓解。早就有百姓卖儿卖女了。 河东南路却是赶在庄稼成熟时,阴雨连天,所有庄稼全都泡死在田里,颗粒无收。 这些灾民,大都是南边的。过些日子,怕是河东路的灾民也要过来了。 这些灾民,换了地方,总会生些事端,有的县衙干脆就驱赶出去。 杨县令却是不忍! 住的棚子倒是好解决,派衙役们去雁云山里砍些树木,在城外搭上几排就是。 可这吃食,却是为难。县衙里的银钱都是有预计的,支付不起这些灾民的食物。 师爷:“大人,不如找县里的大户人家捐赠?” 杨县令在没想出来好办法之前也只能先这样了。 午食后,食客少了些,有陈大妞她们就可以。 罗安坐在棚子里,拿出了案板格子里纸和细墨条。 照比着对面的街道,刷刷刷,一会一幅画跃然纸上。 画面里,整齐的商铺,方正的小院,街边有三两行人,还有形色匆匆的贩夫走卒。其中一个店铺外转让的牌子尤其显眼。 平常人家,真是禁不得一丝意外啊! 这细墨条也是罗安自己做的。 她在这摊子上,拿着毛笔砚台总是不方便,索性就把墨条细细的割了,再用劈开的细竹固定住,再用线一圈一圈的缠上,倒是方便的很,就是会有些费墨条。 可她节省下了笔和砚台的银钱了不是? 看着画里的马家酒肆,罗安突然发起楞来。耷拉下眼皮,想了一会,罗安把画好的画平整的放到案板格子里。 就走去了对面的马家酒肆。 “马大叔,我来找你有事。” 马掌柜的也无心做事,正烦躁的扒拉着算盘珠子。 “安姑娘啊,找马大叔啥事?你说。” 罗安:“马大叔这个就是转让,打算要多少银钱?”罗安也不绕弯子。 马掌柜的不由得惊喜:“姑娘打算兑了去?若是姑娘,我自是要给个公道的价格。” “这店铺的租子,和主家是签了书契的,租金给到了明年这个时候。” “这一年的租子是四十八两银子。到了租期,还能和主家续租。” “这部分姑娘照价给我就行。” “还有就是这铺子里的桌子,条椅,罐子,盆子等器物。” “当时置办这些,我是花了五十两银子的,还不算后来又添置的一些。” “这些器物也旧了,就算姑娘三十两银子好了。” 马掌柜的想尽快出手,好换了银子,自然不会高价。 罗安想了想,说道:“马大叔,你这么酒杯酒壶,还有那些酒缸,我实在是用不上。” 马掌柜的咬咬牙:“那我就再给姑娘减五两银子,这些东西随姑娘处置!” “好!” 两人都是痛快人,当天就找了这铺子的主家,又重新签了一份书契。 马掌柜把铺子上了档,承诺三日内把铺子腾出来。 就是铺子的后院,他一家人还住在里边,总要他大儿子从牢里放出来,一家人才能搬出来,回乡下去。 罗安也点头答应了。 这铺子就有一个后厨,以后剁馅子和面都能在后厨准备。后院正好用来住。 青石巷的院子她是新给了一个月的租金的,也不着急搬过来。 马掌柜的倒是很是感激。 现在有罗老三专门管着收猪收养还有送肉这一摊子事,罗安倒是少了后顾之忧。 那邬木大叔也是个守信的,按着约定隔上二十天就送一批草原羊过来。 罗安计划着。两处摊子的生意还要继续做下去,卖的吃食也不变。 这铺子就叫“罗记羊食馆”,专门做羊身上的吃食,自然要比摊子上的要更精细些,价格也要贵上一些。 羊头肉,羊杂汤,羊肉汤,炖羊肉,红焖羊肉,羊排,还可以烤羊肉吃。 罗安阿飘时,看到过草原上的鞑子兵做烤肉的吃食,想到这,她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 不知那是什么样的味道,她就看过,很好吃的样子。 罗安想着的这些吃食,有些她是知道秘法做的,有些却是不知道的。 倒是祁婆婆,竟是会羊的十八种吃食。 罗安特意让她爹送了杀好的整只羊过来,和祁婆婆在武馆的灶间做了一整天各种羊的吃食。 祁家武馆的后院一整天都飘着香味,到了晚食,各种羊的吃食摆在了桌子上。 武师们和学徒们吃的是满嘴流油。 祁馆主闻着香味也过来了,他身后还跟着罗直。 小家伙穿着缩小版的武馆里的衣裳,利落的短打扮,腰间还扎着一条灰布的带子,学着他师傅的步伐,小小的人挺胸抬头,倒是威风的哩! “奶娘做的这个红焖羊排,当真是一绝。”祁馆主忍不住赞道。 “少爷从小就是爱吃油滋滋香喷喷的肉食。”祁婆婆这一手的羊食手艺,也是为着她这个奶儿子特意学的。 许是想到了什么,祁婆婆脸上的笑容少了,慢慢的消失了。 东大坝,长青大街,新开了一家罗记羊食馆,里面的羊肉肥美,各种羊食香儿不膻。 一时间在东大坝小有名气。 罗安又让严至雇了一些乞丐,给上几餐吃食,去城里四处宣传羊食馆子。 羊食馆子开业,严至带着的那些少年,年岁略大些的,挑了五个,做了伙计。 剩下的依然还干着外卖小哥的活计。 常叫了罗安摊子上的吃食送来的食客们突然发现,怎么又出现了穿着花花绿绿衣裳的小伙计? 原来是上次找到罗直的那帮小乞丐,正式开始了严至走过的路。 “岳父大人请!”罗老四恭敬的请赵大管事先行。他也是听了书院里一起授课的同僚说起的。 东大坝开了间羊食馆,据说是草原羊。这赵大管喜食羊肉,罗老四特特的请了岳父大人来品尝。 两人携步走进了羊食管。 “二位,快里面请!”柜台后坐着的掌柜的,赫然是罗安摊子旁的那个字画先生! 吴至善! 第38章 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 “把店里的招牌每样来一份,先端两碗羊肉汤上来。”罗老四大气的说着。 羊食馆算是个小馆子,两层的铺子,一楼隔出一部分作为后厨,二楼隔出了两个雅间,其余的位置都是大堂。 小伙计引着罗老四和赵大管家上了二楼的雅间。 “岳父大人,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赵家的大管家的位置还得您来做,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小人,岳父可要好好收拾收拾,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罗老四眼里有着喜色,娶了个奴才秧子,好在小赵氏温柔小意,赵大管事又在赵府起势,这门亲事总算没白结。 “这也多亏了你那大侄女,在二老爷的后院得势。”赵大管家捋着黑白参半的胡子,眼睛里都是得意。 “是是,还得是大侄女。” “不知我在县衙的差事,岳父大人谋划的怎么样了。能早日在二老爷手下办差,对我那大侄女也是一大助力。”罗老四满怀希冀的问道。 赵家大老爷是族长,二老爷是县衙的县丞大人。 这赵大管家眼见着在赵家失了势,转头就把大孙女送上了二老爷的床。 这赵灵儿,和她小姑姑一样,自幼就没进府伺候,当着小家的小姐教养大的。 前些日子赵大管家打点了银子,把她送到了五小姐的院子伺候,五小姐给父亲请安的时候,被二老爷瞧见。 那真是小家碧玉,我见犹怜。 偏她又娴静娇羞,回眸一笑,又多了一丝妩媚。 赵二老爷色心顿起,也顾不得什么女儿房里的丫鬟了,竟是直接收了房里人。 “总要等灵儿有孕,抬了姨娘,才到时机。”赵大管家道。 让女婿进县衙办差,这毕竟是外宅之事,贸然和二老爷提起,恐他不喜,灵儿现在可是赵家的希望。 只是只有灵儿一个,他在赵家的地位还不稳固,他得再给自己多找一个倚仗才是。 想到这,赵大管家略压低了声音:“贤婿,这赵家在肃宁城有权有势,可照比厉王爷那还是差的远了。” “若是你我二人和王府有了联系,那才是青云直上呢!” 罗老四眼里精光一闪。 “只是岳父大人也知道,上一次。。。还连累的岳父大人被赵大老爷责罚。” “恐怕。。。” 赵大管家眯了眯眼,“这事也不难。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翁婿两个在包间里密谋起来。 长青大街上,两个捕快押着一个案犯一路往县衙而去。 这可是个重犯,杀了街邻六口,却躲在了东大坝的劳役中,两个也是好不容易追查到了。 已经快过午食,两人早已饥肠辘辘,闻着街上飘着的食物香气,不由顺着香气,看向武馆外的吃食摊子。 陈大妞忙笑着利落的问道:“两位差爷可是要用些饭食,若是大人公务繁忙,可让伙计给您二位送过去。” 陈大妞是彻底的脱胎换骨了,现在武馆外的摊子就是陈大妞在管着的。 两个捕快一喜,要了两碗羊肉汤,两大碗馄饨,还有六个羊肉大包子。 那板子上清晰的写着:羊肉汤15文一碗,馄饨猪肉八文,羊肉十文,大碗再加两文。‘包子素的二文,肉的三文。 一个捕拿了一串铜钱出来,输出了二十八文,想了想,又往回数了八文。 拿出了二十文,剩下的一抛,扔在了陈大妞的手里。 “多出来的就算爷打赏的了。” 两人一看就不是靠着捕快的月钱养家糊口的,想必家境殷实,才出手阔绰,一顿午饭吃去了八十文钱。 穿着花花绿绿衣裳的小少年,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在县衙差房外,把吃食交给捕快时,正碰到了下马归来的杨县令。 “县令大人。”捕快放下了手里的食盒,行了一礼。 小少年听的眼前的是县令大人,忙跪了下来。 杨县令早就注意到了他,如此色彩鲜明,想不注意也难啊! 杨县令一向关注民生,不由的和小少年多说了几句。 “起来,是给家里跑腿的?还是自己出来做工的?”杨县令温和的问道。 “大人,小民。。小民是自己做工的。”小少年有些怯懦的说道。 “不错,小小年纪,为父母分忧,孝心可嘉!” “可是读过学堂,认识几个字,会数数吗?”百姓人家,若是读过一两年的学堂,也算不错了,出来做工找活计都更容易些。 “小的无父无母,没读过学堂,数数是摊子上的严大哥教的。”小少年拘谨的答到。 杨县令不由得又细细的问了几句,才知这是祁家武馆外摊子上的小伙计。 竟原来是城里的乞丐吗? 杨县令想起罗安,那一副市井小民习气的姑娘,倒是给了小乞丐一条活路,是他小瞧她了。 杨县令想着,明日去她那新开的羊食馆子里去看看,这个瘦弱小乞丐口中,那些已经靠着自己的工钱吃饱穿暖的乞丐是什么样了。 想到这里,杨县令不由得豁然开朗,困扰杨县令多日的那个问题有了些眉目。 是了,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 罗安腌好了明日要用的肉馅,从后厨走了出来。 铺子这些吃食都有小秘法,罗安自是要握在自己手里的。 向肉馅子,后厨的嫂子门调制完,最后她会加两味调料。这两味料也让她摊子上的吃食比别家的更美味。 祁家武馆不远处,也摆起了一个摊子。虽然口味一般,有人贪图便宜,也分走了罗安的一部分生意。 那摊子是一家四口,两个老夫妻,带着大儿子大儿媳,那儿媳还怀了身孕,据说家里还有个小闺女。 老妇人总围着罗安的摊子转悠,试图学了学手艺去,无功而返后,那大儿媳妇舔着个大肚子,和陈大妞套起了近乎。 罗安轻哼一声,她的秘法岂是那么容易学去? 看着羊食馆里一二楼的大堂里爆满的客人,罗安不由的想,过阵子,怕是这羊食馆子也有人效仿了,那从草原来贩卖的又不止邬木大叔一个。 还是得多开拓些吃食,才能占着先机。 “吴大哥,今天后厨没什么事了,我回后院去收拾收拾。“ ”若是批发馅子的摊主来了,你给他们称放在水缸旁边的那几盆。” “别的还没腌制好呐!” 罗安嘱咐着。马大叔一家已经搬走了,她想着尽快收拾出后院,她和弟妹也尽快搬过来。 这边院子围墙都比城北那处高大了许多,住着也更放心。 罗老四翁婿两个在二楼的楼梯口看了个正着。 罗记! 原来是这个罗! 看着火爆的生意,罗老四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第39章 罗老太来了 羊食馆铺子后面是个四方的院子,后面有三间正房,正房旁边开了一个后脚门。 左右各有两间厢房。 正房有一个单独的小间,罗安收拾成了书房。 供罗好、罗直读书,还有她看账。现在罗直也开始识字了,是跟着吴掌柜启蒙的。 另外一个大间隔成了两个屋子,稍大些的做了她们姐妹二人的房间,另外一间小给罗直住,罗老三夫妻若是回来小住,就住在罗直的房间。 东厢房一间做了灶房,另一间做了杂物房。 西厢房就用来存放铺子里的东西。马家酒肆那些用不到的酒具都堆放在西厢房里落灰。 这后院罗安已经收拾三天了,今天在规整规整打扫一下,就能搬过来住了。 晚间关了铺子,严至赶着马车送姐弟三个回青石巷。 这马车是罗安新添置的,也是找邬木大叔从北边带过来的。原来的那辆则是由罗老三赶着,往来肃宁城和五里镇。 严至坐在车辕上,“前些时候,你说要两条大狗,小六子那边寻到了。明儿就给你拉过来?” 罗安累了一天,此时精神萎靡,听了这话才精神些,“真的!那太好了,可是多少银钱,明儿得拿了给小六儿哥!” 严至:“不用银子。那两条狗,原本是农人家的,今年家里收成不好,人都强养活,更别提狗了。” 今年肃宁城的收成是往年的七成,穷苦人家已经开始勒起裤腰带过日子了。 罗安想着,“想必是积善的人家,养了许久养出了感情,不忍杀生。” 严至点点头:“小六子牵走时,那家小儿子嚎啕大哭,还是让他爹给拽回屋的。” 小六子没看到的是,那家的十多岁的大儿子,也红了眼眶。 偷偷的跟了小六子一路,到了严至他们租的那个院子,才折返了回去。 第二日,罗安早早的就起来了,收拾好了被褥,其他东西昨日就打成了包袱。 罗老三现在每天都是上午,下午各送一次肉过来。 早食的繁忙一过,罗安和严至就赶着马车回来搬家。罗老三也赶着马车到了青石巷。 “安儿,你娘做了两床新垫子,爹给你一屋铺一炕,睡在上面软和。” “晚间要是火烧多了,可得掀起来,容易烙糊喽!” 郑氏心疼罗直每日学武辛苦,才张罗着做了厚棉花垫子,让他夜里睡得能舒服些的。 这一炕的花费可是不少,许多人家可是连棉衣都舍不得换呢! 还是罗老三说了她,她才又从农人那里多买了些棉花,多做了一床。 也让罗老三这些日子攒的银钱去了一半。 想到这罗老三叹了口气。 孩子她娘,自从和娘家断了亲,对他倒是一片真心。 可也不知道和闺女置什么气呢,真是糊涂! 闺女也十五了,再有两年就说亲了,还是得孩子她娘张罗呢,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 想到这,罗老三看了眼搬抬的严至,这小子倒是得闺女看重。 闺女不会是?倒是个妥善周到的孩子,还有些身手,不会平白让人欺负了去,就是这家底太薄了些。 铺子里那些孩子,他怕是都得养大,负担太重了! “知道了,爹!”罗安答应了一声。 罗安抬起头,看她爹看严至眼神直愣愣,不由问道:“爹,你看什么呢?” “啊,啊,没啥。那个,闺女,你跟爹出来一下。”罗老三有些不放心。 孤男寡女,他得提醒一下闺女。 出了正房,罗老三贼兮兮得左右看了看。 “爹,咋了?”罗安不由好奇的问她爹。 “那个,闺女啊,你都十五了,过年都十六了!”罗老三支吾着,这些话本来应该当娘的来说,他一个当爹的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罗安睁着大眼睛,表示她有在听。 “那个严至啊,看着也不小了,你对这孩子。。。” 罗安愣了一下,随即噗呲一声笑了,“爹,你想哪去了!” 罗安轻声道:“他像是兄长。” 屋里的严至竖起耳朵,他自幼习武,感官本就比别人灵敏。 听了罗老三的话,不禁黑了脸。 听到了罗安的话,心又瞬间柔软起来。 有了这个插曲,罗老三看严至总觉得不自在,索性让他和罗安在后院收拾,自己去了铺子里帮忙。 铺子里到了下午食客最少的时候,罗老三就打算回五里镇了。 “罗三叔,回去啊!”吴掌柜客气的道了声别。 罗老三笑呵呵的正要说 “是”的时候,罗老四和小赵氏,就扶着罗老太进了羊食馆子。 两伙人,正面对上。 罗老三愣了一下,随即叫了声:“娘,你咋来了?” 罗老太寒着脸,嘴角拉成一个向下的弧度,眼睛立立着,一看就不是个慈善的。 她张口就没有好话:“你说我干啥来了,我儿子开的馆子,他老子娘一口都没吃过,我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听这语气,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这,娘,我。。”罗老三语结。他在罗老太面前从来就口拙。 他想说,他之前也送过羊肉回家,被他娘给扔了出来。 他想说,家里的日子,也不缺这口肉吃。 他其实也想说,你和爹给的五两银子,是开不起这样的馆子的,这是我闺女挣的。 “三哥,娘是想你了,你快陪娘坐下,说说话。”罗老四“好心”的解围。 罗老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小赵氏,皱了皱眉。 闺女和他说,他上次蹲大牢,是老四和赵大管家设计的,他现在还是半信半疑的。 理智他是相信闺女的,老四能干出这事来。 情感上他又排斥这个想法,那总归是自己的亲兄弟,怎么忍心! “你这可是罗大老板了,跟我也摆起脸色来了,咋的,吃你一口羊肉,能把你这铺子吃黄喽?!”罗老太挤兑罗老三。 “娘,你说啥呢。至善,快让人端几碗羊肉汤来,再两盘卤肉。” 罗老三无奈道,连忙让吴掌柜上吃食。 眼前这个面色不善的老妇人,和他记忆里,给他补衣做鞋的娘,怎么也对不上。 也许那些温馨的景象,也只是他的想象罢了。 罗老太拖住了罗老三,吃完了吃食,依然坐在那没走。 等晚食的客人渐渐多起来时,罗老太又拉住罗老三述起了苦。 说她多不容易,说罗老三如何的舍弃爹娘,也要分家出来。 说罗老三一家人过富裕日子,也不拉巴家里一把,看着兄弟,爹娘受苦。 罗老三张嘴瞪眼的看着他娘,也是第一次知道,隔壁的胡大娘背地说她娘的坏话,“那死老婆子最歪!”,还真没说错。 吴掌柜的看着罗老三张嘴结舌,店里的食客也都小声的议论起来。 叫过小伙计,“快去后院叫姑娘过来!” 第40章 罗好丢了 罗安得了消息,就放下了手里的活,来了前面的铺子。 这一抬头才知觉,天都暗下来了。 她是从铺子和后院连着的门过来,在后面听了一会,不由得板住了脸,阿奶这是要坏了她们一家的名声。 东家的名声都臭了,这铺子的生意自然就不行了。时下的百姓对孝道可是很看重的。 她进了铺子,就朗声的招呼道:“吴大哥,快请了阿奶上楼上雅间,在做两碗馄饨,多放些大骨汤,给阿奶润润喉!” “不用,我坐这就挺好。人多,热闹!”罗老太没好气的道。 罗安让掌柜的再给她端吃食,她却没拒绝。 刚才她吃的那羊肉汤味道还在嘴里,她还真想尝尝那馄饨是什么味。 罗安眼神暗了暗,“阿奶这是稀罕我爹呢,我爹和阿奶也最亲香。” 这话听着罗老太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看了眼旁边碍眼的老三,不自觉的撇了撇嘴。 “这不,前些日子四叔娶小四婶,我爹怕阿爷阿奶为发愁,把我们三房住的房子给腾了出来。” “阿爷也心疼我爹呐,整整给了五两银子让我爹出来讨生活!” 罗安说着好听话,语气却带着讥诮。 五两银子,穷苦的人家,够生活一年了。 能来铺子里吃羊肉的,又有几个穷苦人呢。 听了罗安的话,铺子里的食客恍然大悟,看向罗老太她们的眼神就变了。 罗老四急忙解释道:“可不是因为我,那是。。。” 罗老太打断了罗老四的话,狠呆呆的道:“死丫头,你说啥呐,都被你那个坏出水的娘教坏了!” 罗安冷脸道:“阿奶是长辈,只有说我的份,我爹也孝顺,随阿奶说。” 她提高音量道:“各位因着铺子里的家事,吃晚食受了叨扰。” “吴大哥,每桌上一盘猪头肉,算铺子里的。” 食客们说着,姑娘客气了。 罗安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在想着,但愿能堵上他们的嘴,别听风就是雨,到处编排! 罗老太想发作,但这铺子里都是人,到底她还要些脸面。 她看罗安要走,忙叫住她,“三丫头,你先别走,我有话说!” 小赵氏也过来拉住罗安,“四婶嫁过来这些日子,还没好好和三侄女说过话呐!” “你四叔回去都说了,三丫头啊,是真能干,看着铺子张罗的,有声有色。” 小赵氏说话温温柔柔的,还有些文雅。 这意料之外的热情,让罗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索性坐下来,看看她们到底意欲何为! 小赵氏曼声细语的从罗安长得漂亮,到罗安会做生意,到罗老三和郑氏有福气,到铺子红火,眼见着要夸到后院的狗的时候。 罗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天都彻底黑了,罗好还没回来! 平日罗好下了书院回家,都要告诉她一声,才自己做先生留下的课业的。 罗安蹭的一下站起来,“吴大哥,看见好儿回来了吗?” 吴掌柜想了一下:“今天还真没看见,是不是回后院了?” 罗安忙要去后院找一下,罗老太不悦的道:“一个丫头片子,也就你爹娇惯着!” “还上什么书院,还能读出个状元不成?” “六七岁的丫头了,还能丢了!” 罗老四也阴阳怪气的道:“是啊,三哥,你这事办的还真让弟弟我佩服!” 小赵氏忙过来拉罗安:“三丫头,四婶和你投缘,还没说够话呐!你快过来坐。” 罗安着急,一把甩开小赵氏的手,大步往后院跑去。 她迈过铺子的后门坎时,还能听见罗老太太的喝骂声,“三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罗安找遍了后院,都没找到罗好,她有种恍惚迷蒙的感觉。 甩了甩头,让自己回神。 罗安才跑回铺子,“爹,好儿不见了。” 罗老太和罗老四她们还在说着什么大惊小怪,一会就回来了,娇惯之类的话。 罗老三也急了:“安儿你先别着急,我去书院找找,许是先生有事被留下了。“ 罗安忙叫过小六子,“小六儿哥,你快跟我爹去!“ 小六子应了一声,也急急的追着罗老三出去了。 现在白日短,集市歇市就早了半个时辰。小六子收了集市那边的食摊子,就来羊食馆子帮忙。 罗老三他们走了一刻多钟,羊食馆子来了一位食客,对着罗老四轻轻的点了下头。 罗老四道了声:“既然铺子里还忙着,我们就回去了。“ 就和小赵氏一起,扶着罗老太,大摇大摆的走了,那背影姿态颇有几分得意。 罗安此时心急如焚,哪还能注意到这些。 说了句,“阿奶,四叔、小四婶,慢走“,就又盯着书院的方向看。 二楼楼梯处,杨县令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对随从点头示意了一下,随从杨大就也出了铺子,跟着那给罗老四示意的人而去。 杨县令今天下了衙,就想着去羊食馆子看看,那些曾是乞丐的少年们,现在是什么模样。 顺便来吃个晚食。 到了羊食馆子,杨县令眉毛微挑,心里不由得一震。 羊食馆子里的伙计,大的有十几岁,小的也就十岁左右。 都穿着靛蓝色的粗布褂子,干净整齐,胳膊上搭着白色的布巾,铅尘不染。 虽然还有些清瘦,脸色却是透着健康的气色。 和之前真是云泥之别。 杨县令不由得有些敬佩,罗姑娘的善举,足以改变这些少年的一生了! 京里那些夫人小姐们的,说起来也都是良善人。 谁谁谁初一舍了米银,谁谁又捐了善款。 到了冬日,更是几府一起,就搭起了粥棚。 可她们做这些,不是祈求善举能换成福报,就是想给自己或府里,赚些良善的名声。 又有几个是真心的可怜、帮助这苦难的人的呢? 罗老三和小六子,一路跑回来,又是着急,大冬天的,两人满头都是汗。 “爹,怎么样?”罗安一直等在铺子外。 罗安没看见罗好的小身影,心里明镜似的,却依然小心期盼的问道。 “没有!书院都黑了灯,守门的老先生挨个打开了书舍,连茅厕都找过了!” “这孩子去哪了!“ 第41章 打探消息 罗安猛的闭了下眼睛。 她剧烈的转动着脑筋,急声道:“去七里村,快,套车。 ” “好儿和那个湘儿小姐交好,许是能知道些什么!” 小六子说了声,“好”,又大步的跑向后院套马车。 严至下午就出门去了,此时才回来。 他脸上带着些笑容,步履轻快。 见铺子外面几人面色有异,才落下笑容,“出什么事了?“ 罗安见严至回来,好像多了分依靠,“至哥儿,你回来的正好。快让小东去联络些人,好儿不见了!“ 小东就是那个乞丐头头,效仿严至,决心走他走过的路,如今就带着他的人,罗安的摊子铺子送外食。 “爹,你去拜访一下好儿的先生,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罗老三答应了声好。 几人就分头行动了。 肃宁城外,黑暗笼罩,道路两旁是空旷的土地,还覆盖着未化的积雪。 小六子不停的挥动着鞭子,十里左右的路程,不到两刻钟就到了,那马跑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现在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心疼马啊! 赵家早就用过了晚食,赵夫人正拿着帕子,检查湘儿的功课,就听仆人来报,湘儿同窗的家人来访。 这大晚上的,母女两人都有些疑惑,赵夫人忙说着 “请进来“。 即是女儿的同窗,不论家世如何,自是要平礼相交的。 “赵夫人,冒昧打扰,真是失礼。“罗安俯身施了一礼。 “罗姑娘快别多礼。“赵夫人回了一礼。 “姑娘,这是?“赵夫人见罗安的神色,也不打言语官司,直接问道。 “湘儿小姐,好儿和你可是一同下学?“罗安急急的问。 “是啊,我和好儿在书院门口分开的。我看她走,才上的马车。“赵湘儿说道。 “罗家阿姐,可是好儿发生了什么事?“赵湘儿也不由得有些着急。 她被赵夫人轻轻的瞥了一眼,才又坐好了姿态,眼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好儿到现在还没有回家!“ “这!“赵夫人也吃了一惊。 罗安和赵夫人心里都有了一个相同的想法,怕是被人掳走了! 罗安忙告辞,赵夫人派两个仆人相送,罗安也推辞了她的好意。 三刻钟后,几波人都回了羊食馆子。 严至和小东联络了乞丐,撒了人出去找。 罗老三在先生那一无所获,倒是先生,也派出了家里的仆人出来找人。 罗安咬了咬牙,除了乞丐,怕是街头上那些混子无赖,消息最是灵通。 “至哥儿,这条街上的陈癞头,你能找到他吗?“ 严至点头,明白了罗安的意思。 就是这陈癞头,沾上了可不好打发,非得咬下来一块肉来不可。 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 陈癞子就在家里,几人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他。 陈癞子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这大晚上的,也不能让人白折腾,我手下这二十多个兄弟,一人总要给上一两银子。 “ “至于谁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再奉上十两银子,为了银子,这帮小子也更尽心。“ 陈癞头的要求有些意料之外,这可不像地痞赖子的行为。 “那陈头这报酬?“罗安试探着问。 陈癞头却哈哈大笑起来,看向罗老三。 “罗三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说的罗老三一愣,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和这街上一霸有什么关系。 “那年我陈癞子游那凌水河,游到中间小腿抽了筋,是罗三哥救了我一命。“ 罗老三想了想,才恍然。那年他没考中秀才,娘让他回家里帮忙。 他心里苦闷,就去了凌水河边散心。 当时是救了一人,他也没心情和那人客套感谢,穿着湿衣裳就回家了,还被她娘好一顿骂。 见罗老三想起来了,陈癞子又道:“罗三哥放心,我定当全力以赴,就算报答当日的救命之恩了“。 得了陈癞子的许诺,罗安她们又回了羊食铺子守着,铺子里过了晚食,已经没有食客了。 罗家出了事,吴至善还守在铺子里没走。他煮了几碗馄饨,几人勉强的吃了些。 正等不得,要分头出去找时,陈癞子和他手下的六指就来了羊食馆子,还推了一个人进来。 陈癞头特意的关上了铺子的门。 压低了声音道:“罗三哥,你们怎么会招惹上赵府!“ 罗老三和罗安,都脑袋一阵发麻。 又是赵家!上次罗老三入狱就是赵大管家的陷害。 罗安瞳孔猛缩,不由想到晚食时罗老太和罗老四小赵氏的所为,难道在故意拖延时辰? 陈癞头接说打探到的消息: “有人在大染坊巷子那边看见了这小子。”陈癞头踢了牛三一下。 “捂了一个小姑娘的嘴,套上麻袋扔车里了。” “小姑娘身量有个六七岁的样子,穿的衣裳、长相,跟你说的你家闺女一样!” “找着这小子的时候,他正和相好的,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享受着呢!” “这小子起先还嘴硬,几个拳头下去就招了,另外几个,一个是他兄弟牛四,还有两个就是赵府的奴才。” “这小子说那两赵府的奴才赶着马车从北城门出城了!“ 罗安觉得眼前一阵阵的黑。 罗老三额头青筋暴起,严至攥紧了拳头,吴至善也倒吸了口凉气。 砰的一声,牛三被砸倒了,哎呀饶命的叫了起来。 他们这种无赖,平时就仗着人多作恶,真本事没有,陈癞头平日里是看不起这些人的。混子也有阶层。 罗老三拎着长条椅,高高的举起,还要再砸,罗安拉住了他。 “爹,先别急着打,再问问他。“ “你亲眼看着那马车出城了?“ 牛三听着上方传来的声音,忙不迭的道:“是,是,是,小的亲眼看见的。“ “出城去哪了?“罗安追问。 牛三:“这个小的不知道,跟到城门就回来了。“ 罗安:“你跟着那马车干什么?“ 牛三:“小的。。小的就是好奇。“ 罗安:“好奇就跟到城门?怎么不接着跟了?“ 牛三:“天黑了,小的肚子饿了,就回了。“ 罗安微眯了眼,这是编的瞎话! 人起了好奇之心,一般就会跟下去。除非遇到了阻碍! “那赵府的人,发现你跟在马车后面了?“ 牛三连忙否认:“那没有“,还有些得意的道:”咱们兄弟做这个可没失手过!“ 罗安听出了蹊跷:“你兄弟牛四呢?“ 牛三一时没想到罗安突然转了弯问道牛四,支吾了一下:“谁知道那小子得了银子跑哪去了,许是钻哪个暗窑子里去了。 “ 这小子一看就没说实话! 第42章 赵家庄子里抓人 严至走过去,提起了牛三的手,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掰了下去。 牛四的惨叫声响起,惊了后院的两条狗,汪汪的大叫起来。 “好汉饶命,我说,我说。“牛三连忙大喊求饶。 陈癞头有些意外的看了严至一眼。 “小的兄弟跟着赵家的马车出城了。“ 原来这牛三兄弟是见利起意,想着能不能找些空子,再讹上些银子花花。 牛四自己也没想到,他得意的哼着小曲回了城,刚入巷子就被套了麻袋。 “哪来的孙子,也不打听你爷爷我是谁。“ 牛四嘴里不干不净的话,打在他身上的拳头更厉害了。 他忍不住,只得开口求饶,这帮人才停了手。 经了一顿打,牛四看这帮人下了死手,自然是问什么说什么。 “小的跟着赵家的马车出了城,那马车一路往东赶,去了赵家城外的庄子。“ “小的就在门外守了一会。“ “那赵府的大管家就去了。“ “半天也没出来,小的估摸着是在那过夜了,就回了城,打算明天再过去转转。“ 牛四这话倒不像是撒谎,严至几人又狠狠的踢了他几脚,就出了巷子。 牛四蜷缩着身子,听见外面没了动静,才拿下身上的麻袋,撒腿跑回家里。 赵家城外的庄子,也是有仆人护院的,罗安几人自然无法闯入。 铺子里的伙计知道罗家出了事,就都守在铺子里,小东几个也没有回去。 听罗安说要去赵家的庄子上要人,这些人都没有一丝犹豫。 铺子里的伙计,都是跟着严至的那些少年,对罗安是感念的,自当报答。 小东几个则是狠了狠心,赌上一把。 陈癞子和六指儿,则是早就走了,打听到消息,他们就算尽了心了。 涉及到赵家,他们在这肃宁城里混的,自是不想平白结怨。 严至和小六子一人赶着一辆马车,径直出了北城门,往赵家城外的别院而去。 车轱辘飞快的压过沙土路面,发出刷刷的声音,在寂静的晚上格外的清晰。 众人也都绷紧了神经,突然,严至大声的 “吁“ 了一声,马车被一人截住了去路。 “还请罗姑娘出来一下,有事相告。“ 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惊了一下。 见马车前面只有一人,也没有什么危险。 罗安就下了车,罗老三也跟了下来,有什么事他还能护着闺女。 严至也将手中的马缰交给了车上的人,走了过去。 “罗姑念,小的是杨县令大人身边的随从,姑娘叫我杨大就好。“ “知道姑娘要去何处,可否请姑娘略等片刻。“ “我已派人去通知了大人,大人应该带人快来了。“ 罗安几人惊疑的对视了一眼。 杨大见几人的样子,随即就给他们解了惑。 “大人是华县的父母官,这治下的百姓。大人自是要管的。出了掳人这样的案子,大人震怒,定要亲手捉拿归案。“ 杨大表白着他主子的爱民之心,罗安却是不信的。 杨大人是好官。却不会为了一人一家之事,大动干戈的得罪赵家。 除非。。。。 罗安这一行人,对上赵家本来就是以卵击石,原本的计划,也是到了赵家的庄子上,再见机行事的。 现在有了杨县令做靠山,自然是肯的。 北风呼啸而过,有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哒哒哒的马蹄声,还有齐刷刷的急促的铿铿的跑步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黑夜里的宁静。 “大人来了“ 杨大轻声道。 杨大人带了四十多个衙役,还有几个带刀的护卫,从肃宁城的方向而来。 罗安一行的两辆马车,也 “驾“ 的一声,飞跑了起来。 两行人合作一处,往赵家庄子而去。 到了赵家的庄子,大门紧闭,庄子里几处闪着微弱的烛光, 不远处是几十户的庄户人家,不时传出几声狗叫,寂静一片。 杨县令一声令下,衙役分做几处,守住了庄子的前后门,还有院墙外隔着一段就守上一人。 杨大上前叫门,守门的老奴说着 “大晚上的,谁啊?“ 杨大应着:“府里有急事,来找赵大管事的!“ 老奴忙打开了门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外面踹开了大门,一下子拍在了一旁,摔倒在地上,捂着老腰哎呦呦的叫唤。 呼啦啦闯进来一群人,有人听见动静,忙跑去通报庄子的管事的。 此时早就过了农时,管事的也没什么事,一家人正围着小孙子逗趣呢,听了禀报,穿好了鞋,还整了整衣裳,才去了前院。 庄子里的奴才护院也聚到了前院。 “各位差爷,不知深夜到访,所谓何事啊?“庄子管事打了个千。他家里的,是赵大夫人的陪嫁,在府里他也是有名号的。 杨大喝到:“叫赵大管事的出来,有人状告他掳人孩童。“ 庄子管事立刻喊冤:“我这庄子里可没有什么掳来的孩童,大人可不要冤枉小的。” “咱们赵家的二老爷可是县丞老爷,向来奉公守法。” 果真是赵家的刁奴,罗老三忍不住爆喝一声:“我小闺女就是被赵家的奴才掳走的,有人亲眼看见,你们还不承认!” “真是信口雌黄,哪来的阿猫阿狗也敢登赵家的门,给我赶出去。” 庄子管事看罗老三一副普通汉子的打扮,立刻发作起来。 这话也是暗骂了杨县令一行人。 杨大厉声喝道:“大胆,县令大人再此,谁敢乱来。” 庄子的管事这才注意到为首的杨县令,忙着小跑过来见礼。 他心里暗道一声糟了,这大管事的,究竟掳了谁家的孩子,竟然惊动了县令亲来。 “本县接了人报案,让赵大管事的出来。”杨县令清冷的声音响起。 “县令大人,小的不敢欺瞒,真不清楚赵大管事的在哪。” 杨县令轻哼了一声,“既然如此,给我搜。” “大人慢着” 赵大管事的声音从后院的垂花门处传来。 “小人见过县令大人。”赵大管事深深一揖。 “小的去城外办事,怕赶不及宵禁,就住在了庄子里。” “想着明日赶早回府里,就没惊动庄子管事的,他并不知道小人在庄子里,还请县令大人见谅。” 杨大大喝一声:“赵大管事的,还在狡辩,快把那孩子交出来。” 第43章 罗好获救 赵大管事的轻蔑的看了杨大一眼,不慌不忙的答道:“这位大人,这等罪名,小人可不敢承担。” “大人空口无凭,就冤了小人,小人要去衙门外击鼓鸣冤。” 杨大也杠道:“是与不是,一搜便知。给我搜!” 赵大管事大喝一声:“这里可是赵家,无凭无据,就不怕家主上告吗?” “我倒要看看那赵子靖如何上告,给我搜!” “快拦住他们” 杨县令一声令下,衙役们虎狼似的冲进去。赵大管事随后,赵家的护院们也压了上来。 双方立时就打在一处。 罗老三严至他们心急,也跟着那些护院战在了一处。 庄子里的护院本就不多,杨县令又是有备而来。 片刻功夫,赵家的护院就被制住,赵大管事的,和庄子管事,也被绑了起来。 衙役们冲进各处,不仅找到了罗好,还抬出了两个大箱子。 “大人,找到了。” “好儿!” 罗安看着眼睛迷蒙的罗好,轻轻的叫着。 “阿姐?”罗好歪着小脑袋,好像不明白自己怎么在这里。 杨大见状,提醒道: “罗姑娘,这小姑娘是中了迷汗药,这会估计还没彻底清醒呢。回去找个郎中看看。” “多谢差爷。” “好儿,有没有哪疼,伤着哪没有?”罗安急切的问道,摸着罗好的胳膊腿、前胸后背。 罗好被摸得发痒,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阿姐,我不疼。阿姐,我好困啊。” “好好好,好儿先别睡,阿姐带你回家。”罗安轻拍着罗好的小脸。 杨县令一声令下,“都给我带回去!” 一行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就回了肃宁城。 此时早已宵禁。 杨大出示了杨大人的手令,一行人才陆续进了城。 到了永安大街才分开,一行人回了县衙,另一行人则直奔济仁堂。 今夜的县衙,怕是要灯火通明了。 那满满的两大箱子,都是赵家放的印子钱的借据,不知道逼死了多少平民百姓人家! 杨县令回头看了眼拐弯的马车,眼里多了一丝青睐,和几分暖意。 身为长姐,自当如是! 羊食馆子的后院。 罗安给罗好擦干净手脸,轻轻放到炕上,盖好了被子。 回城时,马车直奔医馆,已经给罗好看过了老大夫。 老大夫给把了脉,只说睡上一觉,明日就好了,连安神药也不用开。 罗安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帮忙的那些少年们都已回去了,就剩下罗安和罗老三父子。 罗直一直由吴至善陪着,罗安他们回来,吴至善也回了家。 “爹,今天的事,不只是赵大管事所为。”罗安放轻声音道,怕吵到了罗好。 罗老三抿紧了嘴唇,鼻翼微微翕动,眼睛慢慢变得血红。 真是好阿奶,好四叔! 罗拉三回城时,精神安定下来,就想起今天她娘和老四的异常之处来。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明天非要给好儿讨个公道!”罗老三一拳打在炕上。 “爹,阿奶和四叔所为,阿爷知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你阿爷当是不知的,就是你阿奶,纵的你四叔没边,当真是混蛋。”罗老三这话,也是强行安慰自己。 罗安轻轻叹了一声,有些事还是得阿爹自己慢慢明白。 亲情一事,牵枝连蔓,非得自己感受! 只是,不管赵大管事如何处判,好儿身边得跟着人了。 好在直儿,过了街就进了武馆,那次被绑后,他也吃了教训,再不自己跑出去。 罗老三一日一夜未归,摊子上、铺子里用的肉也都没拉来。 罗老三第二日早早的就起了,解了宵禁就等在了城门处,开了城门,快马加鞭的就赶车回了五里镇。 郑氏早就焦急万分,正收拾好了,挺着大肚子,要去肃宁城找人。 见罗老三回来,终是呼出了一口气。 听得好儿出事,她眼神发直了一下,终是面无表情,转身回了屋。 罗老三这次是真的怒了。 上午拉来了铺子里和摊子上要用的肉,就去了甜水巷的老宅。 罗安不放心她爹,怕他吃亏,也跟了去。 罗家除了二房的在开铺子,其余人都在家里。 罗老三进屋,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砸向罗老四。 边砸边怒吼:“你良心被狗吃了?好儿可是你侄女。” “你再不把我这个三哥放在眼里,也不能祸害我的闺女。” “亏你还是读书人,礼义廉耻你都不懂!” 罗老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罗老三长年劳作的力气大,他哪里是对手,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事发突然,罗老四哀呼出声,众人才反应过来。 罗老大忙上去拉着,嘴里还说着:“老三,你快住手,有事慢慢说。” 罗安却是眼疾手快的拿起了炕上的笤帚,对着罗老大的胳膊就抽过去。 “三丫头,你干啥呢?”罗老大被抽的疼了,立起了眼睛,呵斥道。 做大伯的被侄女打了,他还真没有脸面。 罗安可不蹙他,清冷着声音道:“大伯是拉架吗?大伯紧拉着我爹的手,是拉偏架!” 就这么一会功夫,罗老三就被罗老四回了两拳了。 “三丫头,你越发不知道长幼了,那是你大伯!”赵氏看着男人挨打,还是被小辈打,也急了。 罗安轻瞥了赵氏一眼,长辈?狗屎! 对罗家人,她早已没有一丝情意。 只有。。她看了一眼罗小姑。 上辈子她被送进守备府时,也只有小姑替她说话。只是她虽是老来女,却不受宠。 鞑子兵追来时,被凌辱致死。 罗老太看自己心爱的四儿子被打,心疼的嗷一声,就扑了过来。 “老三,你这个该死的玩意,咋对你兄弟下这么重的手。” “当着我和你爹的面,你心里还有没有老人了!” “你个不孝顺的玩意,你坏我老四的名声,你还让他咋考科举。” “你就是记恨当时让老四读书,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啥玩意!” “你咋和我的老四比,你就是个。。” 啪的一声,罗老爷子摔了烟袋锅子,罗老太才停止了咒骂。 第44章 拜谢 罗老太手里的动作却是没停。 罗老三被她挠的满脸花,脖子上也有几道深深的印子。 罗老三呆愣愣的,他没想到他娘不只和老四一起算计他,还对他动手。 罗老爷子这啪的一声,他才惊醒似的。 愤怒的看了他娘一眼,转身就走了。 罗老太一个收势不住,直直的向地上扑去。 罗家的上房又传出一声惨叫。 罗老太上次扑打罗安,松动的那颗牙,彻底掉了下来,结束了它的使命。 她张嘴说话时,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小窟窿,倒是与唇边的那颗痦子遥相辉映。 罗老三头也不回的出了甜水巷,罗安跟在后面,她爹这次又伤心了一点,这心伤着伤着,情就没了。 罗老头狠狠的瞪了一眼罗老太太,死死盯着罗老三父女的背影,眼里有着阴狠和怨毒。 他真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放了这狼崽子出去,才让他失了把控。 罗老三被自己亲娘挠了满脸花,好几日不敢出门。 罗安却是要兑现自己的许诺的。 那天陈癞头找了手下的二十个兄弟,加上找到的人奖赏的十两银子。 罗安把三十两银子,交给了陈癞头,由他分给他的那些弟兄们。 至于陈癞头,罗安则是在羊食馆子里设了桌宴席。 等罗老三脸上的伤好了些,亲自作陪。 像陈癞头这样的人,他既是说了不要银子,你再给他银子,就是看不起他了,折了他的面子。 设宴款待,反倒是对他的礼遇,给足了脸面。 “罗三哥,这也忒客气。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头,兄弟能帮就一定帮!”陈癞子豪爽的道。 罗安在心里不由叨咕了一句:这陈癞子看着是粗俗无赖,说话却是滴水不露。 这话的另一个意思,过分的帮忙那就免开尊口! “那我就托大称一声陈兄弟了,这回是多亏了你了。”罗老三说着,给陈癞头敬了一杯酒,自己一仰脖干了。 一时间倒是宾主尽欢。 那陈癞头还隐约的透露出一丝意思,罗安这生意他之前竟然也暗中有过一些关照。 罗安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陈癞头说的这些还真有迹可循。 不由起了一丝敬意,这就有些做好事不留名的意思了,为着当初的救命之恩,也算是讲义气的了。 或许以后有些事情可以交给这陈癞头来做。 罗好被掳那日,罗好的女先生,也是派人出来搜寻的,罗安也要备了礼物去致谢。 铺子里的吃食,罗安选了最精细的部分,用油纸包好,放在新买的竹篮里。 又去了书铺,买了一方好磨,还有一幅画,据说是什么隐居的名士所作。 那幅画罗安让工匠做成了一把折扇。 罗安备好了谢礼,挑了一个阳光明艳的晌午,去了书院拜谢先生。 赶到书院时,还没到下学堂的时辰,罗安略等了会,就有一个女童打扮的小娘子引了罗安进去。 “这就是我家先生。”小娘子有礼的退到了一边。 “小女姓罗,单名一个安子,是先生的学生罗好的阿姐。” “那日,多亏先生恩义,特来拜谢。” 罗安说着,行了个揖礼。 “罗姑娘不必多礼,好儿是我的学生,玉雪聪颖,我一向是喜爱的。”先生声音清脆灵动。 她穿着月牙白的衣裙,身形窈窕。 头发利落的挽起,插了根碧玉的簪子,眉眼间仿似有星辰,璀璨明亮。 罗安瞬间被折服,这正是她在京城阿飘时,看到的那些女公子的风姿。 清新脱俗,意气风发,自由肆意。 还有浓浓的书卷气。 “那就多谢先生了。”罗安听了先生夸奖好儿,内心自是喜滋滋的。 “听说,姑娘在街上开了铺子,做吃食生意?”女先生问。 “是,家中微薄,做些小营生,贴补家计。”罗安答道。 她略有些心发慌,读书人向来不喜铜臭,不知道先生特意问起,会不会因这缘由,厌了好儿。 哪知那先生却露出赞赏的神情:“罗姑娘,自食其力,当真让人敬佩。” 罗安惊喜的看向女先生,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才放下心来。 两人先是围绕 这罗好的功课学业谈了谈,却是越说越投机。 罗安敬佩女先生的风姿才学,女先生也欣赏罗安的想法和见解。 “罗姑娘不若一起在书院的饭堂中用饭。” “铺子里还忙,我这就不叨扰了。” “先生有空,还请去铺子里吃碗羊汤,味道还不错” “那我定是要去尝尝的。” 女先生送了罗安到廊下,罗安请了女先生留步,就回了羊食馆子。 晚间罗好下学,却是被罗安好一顿唠叨。 什么要好好的读书习字,好好做功课啊! 什么要学会诗词文章啊! 什么要懂得礼仪啊! 最后总结为:要做你先生那样的人! 得了罗好点头如蒜的保证,罗安才作罢。 杨县令那日气势壮大的围了赵府城外的庄子,逮了赵大管家。 之后衙门里却没传出什么消息。 只是在几日后,贴出了告示,赵府家奴,贪赃枉法,欺压乡邻,发配西南挖矿劳役。 却不知肃宁城外大片的庄户人家,从赵家的佃户,变为了田地的主人。 也不再如同赵家的长工般,整日的被赵家的管事奴役,给赵家做白工。 赵府后院,灵姨娘听了赵大管事被罚做苦役,咬碎了银牙,折断了保养完美的指甲,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阴毒。 听的县丞老爷下衙,卸了钗环,穿着素衣,等在县丞老爷书房外。 北风呼啸,单薄的衣裳显现出不赢一握的纤弱腰肢,几丝碎发落在眉间。 神情憔悴,苦苦哀求,县丞老爷多大的火也灭了。 后又神思郁结,晕厥了过去,请了府里的大夫把脉,才知灵姨娘竟是有了身孕。 县丞老爷喜不自胜,直叫心肝,这可是他雄风不减的证明。 灵姨娘也顺利的保住了自己在赵家后院的地位,没被赵大管事的牵连。 灵姨娘一家在府里却愈发有了倚仗,府里的奴才都要看上几分脸色。 杨县令又咬了赵家的一块肉下来,赵家这次可是伤筋动骨了。 看着那些百姓得了田地,欣喜若狂,更有那老农直直的跪在田地间,痛哭哀嚎。 杨县令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抱负。 想着那姑娘,赵家得事也应该对她有个交代,他赶着下衙来了羊食馆子。 第45章 报复 杨县令到了羊食馆子,要了二楼的雅间,让杨大请了罗安过来。 “我家大人来了,就在二楼,请罗姑娘过去”杨大恭敬道。 罗安正端了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是几碗羊肉汤。 她忙叫了一个小伙计过来,接了她手里的活计,去了楼上的雅间。 “小女子拜见县令大人。” 罗安行礼。 “不在衙门里,罗姑娘不必多礼,坐。”杨县令温和的说道。 县令大人面前,罗安屁股半挨着椅子坐了,杨大则去守在了外面。 “姑娘想必看过县衙外的告示了?” “是,多谢大人为民做主。” 罗安又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 那毕竟是赵家,罗安还想着,若是不轻不重的处罚了,她自也是要想些其他的法子,给好儿讨个公道的。 “那恶奴自是罪有应得。只是。。。” “罗姑娘也要多些防备,无论是家人还是外人。”杨县令说到家人两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那恶奴已经招供,是要掳了人,调教好,送去厉王府的。” “那厉王爷,有些异于常人的癖好!” 杨县令隐晦的说道,脸上却有丝微红。 罗安大抵也想到了,罗老四和赵大管事还是贼心不死,想送了好儿去王府,好巴结上王府,筹谋好处。 异于常人的癖好! 罗安惊疑的看向杨县令,见他脸上的神情,罗安脑袋翁了一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突然想到上辈子好儿被送回来时,她挣脱小姑的阻拦,扑到了好儿的身边。 好儿小脸惨白,脖子和胳膊腿,都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小裤子上都是血。 像是个破碎的布娃娃。 她后来被送进守备府的后院,也是经了人事的。 那个部位的血迹,原来上辈子好儿竟是被厉王爷折磨致死! 那厉王爷是个娈童癖! 罗安攥紧了手中的布巾,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眼中满是阴寒狠厉,好一个罗老四!好一个罗家! 杨县令只觉得眼前的姑娘好似地狱归来的恶鬼,不禁打了个颤。 默默的对罗家说了声保重! 两日后,罗老四从书院归来,被拉进了暗巷,一顿棍棒,拳脚相加。 他被打的哀嚎求饶声,惊动了左近的街邻,有人大着胆子进来看时,巷子里只有罗老四,人已经是昏迷了过去。 罗老四这次伤筋动骨,还被打折了一条腿,因着用力太狠,这腿接上了,也只能瘸了。 罗老太哭天抢地,前些日子还骂罗老三就是个跛脚的残废,这回她心爱的老儿子,也成了个残废。 那些人打完了人就散进了街巷里,即使罗家报了县衙,没有踪迹可寻,也只能草草结案。 五日后,罗老二铺子上了门板,要打烊时,突的闯进十来个人。 按住了罗老二和罗二郎、罗三郎,对着柜台,货物,一顿打砸后,一哄而散。 倒是不曾伤了人,只是铺子的货物都被砸了,损失惨重。 衙门里的人去了铺子里查看,也没有线索,罗家也只能作罢,自认倒霉。 甜水巷的罗家似乎是犯了太岁。 没过几天,罗老大奉罗老太之命,给嫁到临县的罗大姑送东西,一天一夜未归。 罗家人找到他时,连人带骡车翻进了路旁的壕沟里。 罗老大被压在车下,又冻了这些时辰,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罗家人急忙送去了医馆,也是他命大,竟是慢慢的缓了过来。 到底也伤到了底子,身子要比以往弱上许多。 罗家接连出事,罗老太整日的咒骂,罗老爷子也阴沉着脸。 罗老爷子坐在炕梢,靠着炕柜,嗒嗒的抽着旱烟,满屋子都是烟熏火燎的烟味。 罗老太太不由得斥道:“死老头子,你干啥呐,要放火烧房子啊!” 罗老头瞪了他一眼,磕了磕烟袋锅子,放到了窗台上。 罗小姑忙掀开了屋里的门帘,散散烟味。 “我罗家平日里也没得罪了谁!” “远乡近邻的,自认也没和谁结了大仇。” “咱家那铺子,也不是那让人眼红的营生。” “这到底是谁干的?!” “老大可是说了,那两人一个惊骡,一个推车,一看就是有预谋的。” 罗老太太也一脸的愁苦,“老头子,你说会不会是老三。。?” “应该不会!”罗老头缓缓的摇着头说道。 “怎么不会,那就是个狼崽子,你看看那天对我都下了狠手了!”罗老太掉了一颗牙,说话还有些漏风,也恨死了罗老三。 “他会不会是知道了。。。”罗老太试探着问道。 “还不闭上你那张嘴,瞎咧咧啥?”罗老头突的大声道,看了罗小姑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 罗老太太也闭了嘴,只是脸上的神色到底还是有些愤然。 罗老太和罗老太太心中还有犹疑,罗老四却是认定就是罗老三所为。 只恨他现在折了腿,不能动。 使唤了陆氏,去上房把他爹叫了来。 “爹,上次在巷子里,那个身影就像三哥。” “那天,他还当着你和娘的面下死手的打我。” “准是他怀恨在心,成了心的报复家里。” “大哥那天拉架,没准就是这事,让三哥也恨上他的。” 罗老四悲愤的捶了一拳身下的褥子。 听了罗老四的话,罗老爷子的心里又阴沉了几分。 他披了件袄子,背着手,就去了东大坝。 他先去了市集里的馄饨摊子上看了一会,又在祁家武馆外看了一阵,最后走进了羊食馆子。 现在已到申时,羊食馆子里早就爆满了。 小伙计们高声的唱着桌号和菜名,穿梭在楼上和楼下。 食客们有的吃的满头大汗,有的边吃边爽朗的聊着。 当真是一副热闹红火的气派。 “老人家,您几位,里边坐?” 吴掌柜的客气的说着。 “啊,不麻烦了,我来找找我家那小子,我看也不在这,这就回了。”罗老头转身就走了。 “好咧,您老慢走!”吴掌柜的唱了一声。 罗老头这一趟,倒是心底暗惊,没想到老三这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已经是出息成这样了,此时他才深深的后悔起来,也想着改变之前的策略! 第46章 招揽 罗家这次,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罗老头从铺子走后没过一会,天就黑了下来。 羊食馆子却来了个闹事的。 那人二十多岁,一身粗布的袄子,有几处破损,也没有缝补。 身形比罗老三还要略高些,却比罗老三清瘦。 应是喝了酒了,满脸通红,鼻涕眼泪的糊了一脸,趴在柜台上就是一通哭嚎。 一楼的食客们都看向了那个男子,有热闹不看王八蛋。 “这位兄弟,你这是咋了?”吴掌柜的忙出了柜台。应付这些场面,也是做掌柜的职责。 “啊?啊!没咋,没咋!我爹呢,我找我爹!”那男子歪曲咧巴的就要过了一楼的大堂,往后院去。 “哎!哎!兄弟,你家在哪啊?我让伙计送你回去好不?”吴掌柜的忙攀住他的肩。 “不用你送,我家就住这。”那男子挥了挥手,挣扎着又向后院走。 “哎呦!这位兄弟,这可不是你家,这是罗家开的羊食馆子,是罗家。” “罗家?”那男子迷登的想了一会,突的又大哭起来。 “爹啊,都是儿子的错啊,儿子对不起你啊。” “都怪儿子啊,让你到老了还得回乡下去种地!” 此时这男子已是跑到了大堂里,旁边就有一伙食客刚走空出来的桌椅,吴掌柜的就拉了那男子先坐下。 谁知他迷瞪着眼睛哭嚎,一下就扑到桌子上。 那桌子剩了些汤汤水水,还没来得及收拾。 这一下,叮当哗啦,又是一阵响动! 罗安也终是在后厨听见了动静。 她看向吴掌柜的,“吴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吴至善看这男子有些面熟,还有刚才的只言片语,此时倒是有了些猜测,“许是马老掌柜的儿子?!” 他这猜测还真没错,这就是马老掌柜的儿子马富! 罗安让吴至善和小伙计把他拖到了后厨,找了个长凳给他坐了,省得在前面打扰了食客们吃饭。 马富到了后面却是安静了下来,直到食客们都散了,他倒是睡得昏天黑地起来。 罗安所幸在后院抱了一床被子,就让他睡在了铺子里。 直到第二天铺子里伙计和婶子们来上工,开始准备一天的食材,马富才被惊醒。 蒙登了好一会,不知道在哪里。 现在羊食馆子和之前的马家酒肆里面的格局略有变化,东西摆放也不一样,马富有熟悉感,却忘了自己昨天来了他家原来的铺子。 “这位可是原来马家酒肆的马掌柜的儿子,马大哥?“ 罗安看他醒了,笑着过来问道。 昨天严至不放心这人是好是坏,还和小六子一起,也睡在了铺子里。 “啊,是,是。“ “这位是罗姑娘?“ 马家之前在肃宁城有两处酒肆,马富一直管着另一处酒肆,这边偶尔过来,和罗安到并不认识。 刚才有此猜想,也是听他爹说,把东大坝的铺子转给了一个姓罗的年轻姑娘。 “正是。“ “马大哥不是和马大叔回乡了吗?怎的?“罗安好奇的问了一句。 马富来人家这闹事,还叨扰了一夜,也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和盘托出道:“我也是了了一桩心事,才喝了些小酒。没想到倒是扰了姑娘的生意。“ 马富也和罗安她们说起了当初的那案子。 听他说,竟是中了人家的仙人跳! 他越想越不甘心,就让马老掌柜的带着一家回了乡,自己则留在了肃宁城,找些零工做。 也暗暗的调查那一家人。 没想到那父女兄妹竟都是假的。 今日他们是父子兄妹,不知哪日就扮成小夫妻,竟做了套子,讹人钱财! 最后马富咬牙道,“真是恶有恶报,那赵府的大管家,恶事做尽,被罚做了苦役!“ 原来那些人竟都是赵大管家的人。 “那赵大管家服役去了,那些人这阵子也没了踪影。“ “我也打算这些日子就回乡了。“ 马富的神色有些黯然,好好的一番家业,说没就没了,以后面朝黄土背朝天,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一家人饱腹。 想到昔日马家酒肆外,飘荡的阵阵酒香。 还有她收拾后院时,西边仓房似有似无的醇香。 罗安不由心里一动。 “马大哥就这么回乡了,这一手酿酒的功夫倒是可惜了!“ 马富的眼神又暗淡了几分。 他自幼和他爹习了这酿酒的手艺,又自己花了心思细细的琢磨,倒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了。 “马大哥可是想有朝一日把这马家酒肆再开起来?“ 罗安清亮的声音传来,马富不由疑惑的看向她。 “姑娘这是何意?“ 这羊食馆子开的好好的,生意红火,这姑娘怎会收了铺子? 再说,就算这姑娘肯,他也没银子兑回来啊! 罗安接着就解了马富的疑惑。 “马大哥若不嫌弃,不若留在我这铺子里。 “ “一来马大哥这酿酒的手艺不至于被埋没,二来我这铺子也多一个营生。“ 来羊食馆子吃饭的食客,总有吃到酣处想小酌一杯的,难免有些扫兴。 近来罗安还看到有人专门自己带了酒来的。 她早就想进些水酒来卖,只是还没找好商号。 如今看到马富,就有了这个主意。 马富听了罗安的话,精神一震。 “马大哥若是肯留下来,每月三两银子的工钱,你看可行?” 酒楼食馆的伙计五六百文工钱,四处做工的苦力,整日劳累,也有八九百文的工钱。 以前的马富,三两银子,自是不看看眼里。 自从他被抓进大牢,他爹四处求关系打点,他家的铺子家产田地,通通变卖。 他为了一口气,独自留在肃宁城,见惯了人情冷暖,吃尽了没有银钱的困苦。 现在的他自是千恩万谢。 好像在他可以预见的困顿日子里,照进了一束光,这束光名为希望。 “马某多谢姑娘了!”马富一揖到地,诚心的拜谢。 总有一日,他能将马家酒肆再开起来。让妻儿老父老母,再过上无忧的生活。 “只是,马大哥,我这里也有一个条件。”罗安接着说。 马富却是心里一沉,这姑娘不会是惦记上了马家酿酒的手艺了! 第47章 准备过节 他心里不禁苦笑了一下。这些日子的遭遇,他竟还会轻易相信人,也难怪落到了今日的下场。 “马大哥须得答应,这一年内,只能在羊食馆子里,不能随意辞了工去。” 至于一年后,罗安想着心里叹了口气。 除了银钱,应该也早做些其他打算! 听了如此的要求,马富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是自然。” 有的作坊里的大掌柜,可是年都不许辞工的,就怕影响了东家的营生。 马富酿造的第一缸酒,摆到了羊食馆子的柜台上时,肃宁城又下了两场雪。 积雪未化,又添新酥。 大马路上的积雪被行人车马踩踏碾压,形成了厚厚的冰棱,一不小心就要人摔跤车打滑。 路边的积雪更是堆成了小丘,北风呼啸,一点点落实下来,岁的孩童淘气的爬上去,竟是不曾陷进去。 哧溜一下滑下,惹得阿娘一阵的斥责。 羊食馆子里,二楼的楼梯旁,一处靠窗的位子。 桌子上放着一个锅子,锅子底有一个碳格子,锅子里咕嘟咕嘟的翻着泡,里面是熬制入味的大骨酸菜汤。 两个头戴方巾的书生,一边轻谈着一篇时文,一边夹起一筷子片的极薄的羊肉放到锅子里。 几十息后,那羊肉由红泛白,两人的谈论也告一段落。 在锅中捞起一片羊肉,羊肉的鲜嫩,肥美,配上酸菜的酸、咸,那滋味,两个书生也顾不得再讨论难懂的时文,专心享受起眼前的美食。 这酸菜羊肉锅子,是罗安新研究的美食。 用了邬木大叔家乡那边的做法,再配上北地的酸菜,竟是奇妙的融合在一起,无比美味。 “二位客官,您二位的羊杂,还有红烧小羊排!” 小伙计响亮的唱了一声,把食盘放到两个书生的桌上,末了还拿起胳膊上搭着的白布巾,把食客淋在桌子上的汤水擦干净。 只是动作稍显笨拙,显见是没做多久的。 两位书生却暗暗在心里点了点头,他们两个,家底也算殷实,可也不能常去五福楼那样的大酒楼吃食。 这羊食馆子的干净、周到,比那五福楼也不差什么了。 最主要的是美味,比五福楼的更有特色,价格尚可,以后约上三两同窗,倒是可以常来。 小伙计擦干净桌子,说了句 “您二位慢用嘞!” 就转身下楼,去端下一桌的吃食了。 这小伙计倒不是严至小东带着的那些少年们,他叫向东,是五里镇向家村的人。 铺子后院的那两条狗就是他家的。 向东一路跟着爱狗到了严至他们租住的院子,又打听到了铺子,就隔上些日子就来附近转悠。 侥幸时透过有人进出的后门,能看上两眼。 若是不凑巧,听上几声狗叫,他也满足了。 那日正趴在门边往里看,就被严至逮了个正着。 起先他还硬气的说是路过,后来严至威胁着,说他像是要偷东西,要送官,他才说了实话。 罗安听了,倒是觉得可惜了那两条大狗,这些天看家护院倒是厉害。 只是人家主人都找来了,许是后悔了,只好还给人家。 “这位小兄弟,即是这样,你就牵回去。” 向东支吾着憋红了脸:“家里没有粮食,我就是来看一眼,它们在这好不好。” 倒是个重情义,有爱心的。 罗安看着他后脚跟已经塌了的棉鞋,还有前面明显快露出的脚趾。 袄子干净整洁,却补了好几处补丁,浅灰白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罗安不由的叹了口气,再想到前些日子出城,看到的城外的棚子里的流民,心中苍凉。 “我这铺子里还缺一个伙计,你家里可是许你出来做工?” 向东面上的失落一扫而光,眼中难掩激动之色,“真的?姑娘可让我来做工?” 罗安清浅的笑着,“当然,这两条狗也归你喂了。” 向东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兴奋。 “多谢姑娘,我今日回家告诉爹娘,明日就来上工。” “每月六百文,等你熟悉做惯了铺子里的活计,就涨到八百文。“ “只是铺子里没有给伙计住的地方,你要辛苦来回跑了。” “不辛苦,不辛苦,多谢姑娘” 向东行礼道谢,欢喜的回家了。 向家爹娘,自是千肯万肯的,有了这一个月的工钱,家里能买些米粮存着,也不至于怕春上断粮,现在就每日两餐薄粥,大人还好说,孩子们亏了身子都长不高。 向东娘连夜拆了他爹的袄子,给他做了身没有补丁的新衣裳,让他去铺子里做工也体面些。 向东爹趁着早上的夜色,把他送到城外,才折返回家。 向东做了一天的活计,回到家时,不仅穿着崭新的铺子里统一的靛蓝色袄子,还拿回了铺子预支给他的半个月的工钱。 喜的向东娘直叫老天爷保佑! 晓云舒瑞,寒影初回长日至。又是一年冬至到。 冬至节前两日,罗老三就赶着马车,和郑氏回了肃宁城。 五里镇那边,王屠夫这些日子看下来,倒也是踏实肯干的,他也放些心回来过节。 无论如何,重要的节日,一家人还是要一起过的,趁着这个机会,也让母女两亲近亲近,关系自然就缓和了。 罗安平时忙过了饭食,铺子里不忙了,还会在后院歇一会。 或想着脑中记住的场景,画上几笔。或拿起绣棚,绣上几针。 她爹娘回来后,罗安就不到铺子关门不怎么回后院。 她娘看她的淡漠的眼神,偶尔眼神相遇,她娘都快速的躲开。 让她别扭极了,她知道她娘怨怪她。 怪她不肯照顾大舅做生意,让她对不起娘家;怪她在她娘被带回娘家时,不哭着挽留;怪她在她娘外吃苦受罪时,不惦记的找上门去; 也怪她不肯把赚来的银钱交给她娘保存,怪她不再是以前那个贴心的听话的女儿。 可罗安要按着自己的心意,不想迁就,不想顾及,不想被要挟,哪怕是亲情。 她会尽力的照顾好这个家,疼爱弟妹,孝敬爹娘,可她不会无条件的顺从。 第48章 严至受伤 罗安在后厨看婶子们井井有条的做着手里的活计,索性想做些酒酿馒头。 她就想着去找马富要些做好的酒酿。 出了后厨,经过大堂时,却被一个食客叫住。 这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身体微微发福,穿着倒是体面,只是背脊佝偻,斜着眼,神色中有着不怀好意。 “我说这位姑娘,你可是这馆子的东家?“ “正是。这位客官可是有什么需要,叫伙计给您上了就是。“罗安客气的说道。 “还要什么!你看看你这锅子里,这是什么,啊,还有头发,这么长的头发一团,爷爷我吃到嘴里,舌头都被缠住了!“ 那男人大声的说着,引了一楼大堂的食客都看过来。 罗安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这是找茬的来了。 “这位客官,小店的吃食都是干净的。后厨的婶子嫂子们,都是围了头巾的。“ “还有,这些伙计们,也都包着巾子。“ “这锅子里,是不可能有这一团头发的。“ “许是客官在哪沾染的,不小心掉这锅子里了。“ “不如,这顿吃食,小店来买单,您继续享用!“ 罗安想着,若是吃白食的,就损失些银钱。 食客们不由得开口接了一句:“姑娘说的是,这馆子的吃食确实干净。还有这桌子都比别家要干净几分。” 罗安转身一礼,“多谢这位客官给小店正名。” 谁知那男人却是摔了酒杯,发起疯来。 “爷爷我像是缺银子的?“ “你这小娘皮,好尖利的一张嘴。“ 说着,那男人斜着的眼露出一抹邪笑,“既然不是后厨的,也不是伙计的,我看这头发就是小娘子你的。“ “怎的?是看上你爷爷我了,拿了头发来堵你爷爷的嘴?“ “爷爷我已娶正妻,小娘子你只能做二房喽!“ 说着,一双色迷迷的眼睛,还往罗安身上各处巡。 罗安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微眯着眼,眼里有危险的气息。 开铺子馆子这么长时间,也不是没有难缠的食客。一般都是免了餐食银钱,或是送上些吃食,就能打发。 这样的还是第一次碰见。 罗安知道,这样的情况,不能退让,否则,这人只会得寸进尺。 这食客也只是看她是姑娘家,面皮薄,忌人言,不好和他争辩罢了。 罗安声音不带温度:“这位客官,可是没照过镜子瞧瞧自己?“ “若是舶来的镜子买不起,家里总有铜镜! “ “若是照过铜镜,大抵也能瞧清你这獐头鼠目的猪腰子脸!” “你这样的还有娘子,你娘子也是个有眼疾的!” “若你娘子眼清目明,那客官,你可要小心喽!” 罗安说着,面带鄙夷,眼神轻蔑的往那男子的头顶瞧了瞧。 食客们听了,片刻后,哄的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那男子本来正得意着,听了罗安噼里啪啦的话,反应了一会,脑袋里才闪现出一顶绿油油的青皮小帽。 不由得面露狰狞,正被罗安说到了痛处。 他那娘子可不正是被人看中,偏偏他还反抗不得,只得投了新主,以图他日一朝扬眉,再好好报复那对狗男女。 想着受到的凌辱,那男子发疯似地大喝一声,宛如恶鬼,一把大力的掀翻了桌子。 那桌上的汤汤水水,还有滚烫的酸菜羊肉锅子,直奔罗安而去。 变故突发,众人反应不及,罗安也躲慢了一步。 眼见那锅子就砸到她的头上,严至从旁飞扑过来。 砰,哗啦! 锅子结实的砸在了严至的肩上,炭火滚落,把袄子烫出了好几个洞。 那一锅滚烫的汤水,都洒在了严至的耳后和脖颈处。 疼的严至闷哼了一声,俊脸一白。 罗安愣怔了一下,才大叫道:“至哥儿!至哥儿!” “快,快去请大夫!”罗安大喊。 小六子 “哎!”了一声,就大步跑出了馆子,心急如焚的飞奔去济仁堂请大夫。 严至被砸的也懵了一下,甩甩头,倒是没什么事,不像上次再铺子里被砸的那一下。 他见罗安着急的神色,故作轻松的安慰了她一句:“没事。” “怎么没事,烫了这一大片,头还又被砸到了。” “至哥儿,我扶着你,先去后院。你慢点走,别又引发了上次的伤处。” 严至习武之人,对自己的伤势还是有个大略的清楚的。 看着罗安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样子,有些无奈,心里却是暖暖的。 也不挣脱,由着她扶去了后院。 那闹事的男人,看惹出了祸事。却是趁乱逃了出去。 他一路去了城东,从赵府的后角门进入,径直去了灵姨娘的小院。 老大夫被小六子一路拉扯着,到了羊食馆子的后院时,胡子也乱了,帽子也歪了,气呼呼的瞪了小六子一眼。 小六子讨好的,小意的陪着不是。 老大夫才整了整袄子,坐了下来。 他眯眼给严至细细的把了脉,又查看了伤处,扶着严至的脑袋,又问了他几个问题。 “依老夫看,这脑袋没什么问题,这几天也再看看,别做重活,也别再伤了脑袋。” “不迷糊,不吐,就没事。” “至于这伤处,倒是有些严重。” “尤其这脖颈处,怕是得留下疤了。” “不过也没事,大小伙子,这处衣裳也能遮掩住。” 老大夫把严至得后衣领,略往下扒了扒,露出最严重的一处烫伤。 那处本不是露在外的皮肤,许是锅子底的炭滑落到此处,又没有及时拿掉,才烫的如此严重。 老大夫嘱咐着:“每日都涂上这膏药,伤处结痂脱落前,万万冻不得。” “咱们北地这冬天干冷干冷的,若是烫伤加上冻伤,开裂了,这处可就不容易好了。” “严重的落下病根,每年冬日都犯,就有的罪受喽。” 众人都点头称是,谢过老大夫。 郑氏却是心口一痉,眼神直直的看向严至脖颈伤处旁的那块淡粉色的胎记,像极了梨子的形状。 让她想起了她的第一个孩子。 那是个男孩,脖颈处也有这样一块胎记。 她只来得及看一眼,就被抱了出去。 她昏睡醒来时,婆婆却告诉他,孩子出生就气短,已经咽了气,扔到了雁云山下了。 想到这,郑氏看向严至的目光,多了几分热切。 好像透过他,看到了自己的儿子长大的样子。 第49章 冬至节 罗老三看着严至的目光,有欣赏,有亲近,又多了几分温情。 听了老大夫的话,罗家人都殷切的挽留严至住下来。 严至心里挣扎了一下,到底没有答应。 罗老三亲自套了车,罗安拿出了一床厚被子,把严至的头脸都罩住,以防冻伤。 又往车上装了一筐炭火,还有两大块猪肉和猪排。 由小六子陪着,罗老三赶车送他回了租住在城北一处院子。 被小心呵护照顾的严至,脸色有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冬至节到,肃宁城的各处都热闹了起来。 冬至是一年里的一个大节日,北地人向来都很重视。 罗老三因着罗好的事,对他娘彻底失望,死心。 可那宅子里还有他爹,还有别的兄弟子侄。 他对那座宅子还有亲情在,宽厚的罗老三,使了小伙计,送了一份节礼去甜水巷。 小伙计回来,小心的看了一眼罗老三的脸色,“老太太面色有些不虞,老爷子说让您有空回去坐坐。” 看小伙计的样子,不用问,罗老三也知道,怕是她娘又是好一顿骂。 至于回礼,罗老三看向小伙计两手空空,更是想都没想过。 分了家的爹娘父子,晚辈送了节礼过去,长辈的为表慈爱,一般都会给家里的孙子孙女带些吃食回去的。 看着罗老三的样子,郑氏倒是和他有些同病相怜。 “孩子他爹,老太太那人就那样。咱们做儿子媳妇的,尽到了心力,问心无愧就好了。” 罗老三叹了口气:“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连累几个孩子了,都不受他爷奶重视。” 郑氏想到小儿子身子更皮实了,还有在院子里哼哼哈哈练功的出息样子,也替小儿子委屈了一下。 “倒是那祁家武馆里的老爷子,还回了不少的礼,都是给孩子们的。”两个闺女,现在就沾了她们兄弟的光。 等以后成家了,更是得依靠娘家的兄弟。直儿可不像他那两个舅舅似的,是个白眼狼。 “孩子他爹,那个严小子,不若叫来家里过节!” “他们那一帮半大的孩子,过节能做出些啥好吃食?!” “那孩子,可是为了护着安儿受的伤。” “上次在摊子上,也是他替我挡了那一下,要不这孩子早就没了。” 郑氏扶着六个多月的大肚子,目光慈爱,柔和。 罗老三诧异的看了郑氏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闺女。 听孩子她娘这话,是看重那孩子对闺女好,想给闺女相看了? “倒是个好孩子,对安儿也好,可这家底子也太薄了,负担也重,那帮半大小子,他且看顾呢!” “还有,闺女对他,没有那意思,你可别好心办了坏事!” 罗老三谆谆道。 郑氏疑惑的看了罗老三一眼,见他拿着个算盘,在那劈里啪啦的开始算账。 她眼睛转了一圈,应了声 “嗯” ,又做起了手里的针线。 冬至这天一早,罗安就和后厨的婶子嫂子们,蒸了好几大锅的杂粮馒头,蓬松暄软,带着麦香。 趁着热乎,罗安让伙计送去了城外的棚子。 等伙计们回来,两处摊子,还有羊食铺子就都开始正常营业。 来买吃食的,大都是打包带回家里的,给家里过节添上一道菜。 巳时一过,罗安就给伙计们放了假,还每人发了一份节礼。 二斤猪肉,一小坛子的酒,还有一块七尺的灰布,不管给孩子还是大人,都够做身衣裳了。 伙计们拿着节礼,欢欢喜喜的走了。 罗安和罗老三也给铺子上了门板,一家人回后院过节。 郑氏早就生了火,在后院的灶房开始了煎炒烹炸。 香喷喷的油气飘荡在后院,罗直拿着一块炸好的羊排,边啃边满院子的乱窜。 倒是罗好,安静斯文的吃着手里的炸丸子,一边嘱咐弟弟别淘气,灵动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我也想淘气。 罗安看着她小大人的样子,不由噗呲一乐,揉乱了她的小啾啾。 “今日过节,好儿去玩!书院里的先生教导好儿要娴静知礼,可也没让好儿成了个无趣的小古板。” “知道了,阿姐。”罗好欢快的答应了一声,和院子里的大狗玩了起来。 待到未时,罗家就做好了一大桌子的菜。 罗老三酒至酣处,还让好儿背诵了首冬至的诗文,让直儿哼哼哈哈的打了几拳。 一家子难得的温馨团圆。 到了天黑,罗安拿出了早就买好的烟花,带着弟妹去铺子前面放,那边街道地方宽敞,也不怕蹦到了人。 罗老三也扶了郑氏出来,去前面看孩子们玩闹。 噗、噗、噗,呲啦,呲啦的一阵后,罗好罗直拍着手叫好。 罗安玩性大起,捡了地上烧剩下的烟花蒂,摸了弟妹脸上一道一道的黑。 姐弟三个追逐玩闹起来。 冬至节,一个时辰都没歇息的杨县令,受了好友祁馆主的邀请,与他一起过冬至。 他来到祁家武馆门外,下马就听见对街明媚的清脆笑声,还有那一袭青衣的窈窕身影,一时有些看住了。那样的肆意鲜活,明艳生动,不经意间,就刻入了心里的某个角落。 罗老三看着儿女们欢快的样子,一种豪情油然而生。只觉得自己多苦多累,都是值得的。 “孩子他爹,你看安儿,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过了年就十六了,还这般不稳重。” “她又总是在馆子里做事,抛头露面的,多少于名声有碍!” 她见罗老三竖起眉毛立起眼睛的就要生气,忙接着说道:“咱们的闺女,自己看自然是哪哪都好,可也堵不住别人的嘴。” “我看那严小子就挺好。” “身形样貌都是顶顶好的,最最重要的是他无父无母,和安儿成了亲,他又在馆子里做事,那和入赘也没什么区别了。” “也能帮衬家里。” 罗老三的警告郑氏没听进去,反倒是提醒了她。 她琢磨着,若是严至成了女婿,她也能多关照疼爱些,多少能弥补些她对大儿子的亏欠。 婆婆说都怪她怀着儿子时没注意,害的儿子刚出生就没了。 郑氏别的话罗老三没主意,倒是入赘儿子,他听了进去! 第50章 陈二陈三来看场子了 想到陈二哥提起女婿一家咬牙切齿的样子,还有陈大妞刚来摊子时的那副样子,罗老三有些意动。 闺女不是受气的性子,也不至于在婆家受苦也隐忍着。 倒是她这生意,成亲也不是能困在宅子里。 这么想着,这个严至,倒还真有几分合适了! 冬至节过,严至的伤口也慢慢的结痂,脱落。 他又每日都到羊食馆子来,间或也去摊子上帮些忙。 罗老三看着他进进出出,眼中带着一丝挑剔,又有些看中,很是纠结。 郑氏却是越看越顺眼,还去了布庄扯了布,买了棉花,给他做了件袄子。 惹的罗安一阵的莫名其妙,严至也满心的疑惑,还总有如芒在背的感觉。 羊食馆子里上次那个男人闹事,倒是给罗安提了醒。 这馆子里多了卖酒的营生,总有些不知轻重的汉子,喝醉了发疯。 或是像上次那样来闹事的,或是想吃白食的。 还是得找两个人来守着馆子。 罗安想到了陈癞头。 她以前也只是听说有这么一号人,有了上次的合作,她又让严至暗地里去打听了一番。 罗安听了严至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句:“这陈癞头不是个好东西,也没坏到伤天害理。” 觉得这陈癞头倒是可用。 陈癞头自从来过羊食馆子一次,隔上一阵就要来吃上一回。 若是罗安瞧见他在大堂里用食,就叫小伙计送上一盘卤菜。 若是没瞧见,陈癞头也不在意,吃完自己叫的吃食,结了帐,带着一头的汗尽兴的走了。 今日他一进来,罗安就瞧见了他。 罗安迎上去,笑呵呵的道:“陈叔今日不忙?快楼上雅间坐!” 陈癞头爽朗的一笑,跟着罗安上了二楼的台阶。 “嗐!也没啥忙的。这些事都是那帮小子们做惯的,也不用我一直盯着。”陈癞头干的是收保护费的营生。 收保护费是强制的,若那些被收了费用的人,出个什么事,陈癞头也是真上去保护的。 还有一些人出了棘手的事,找让门去让他平事的,他就看着事情的难度,收取费用。 就像上次罗安,就找上门去,那一次,罗安可是花了三十两银子,这还是陈癞头没要自己的报酬。 “姑娘这生意越来越好了。” “听说又出了个新锅子,我今儿是特意来尝尝的。” 陈癞头边走边说。 “借陈叔吉言了。” 罗安叫过小伙计,又加了两盘吃食。自然,罗安加的吃食,就算是她送的。 “姑娘特意叫了我上来,是有事?” 陈癞头在雅间里坐了,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要雇两个人,不知道陈叔那有没有可用的?” 陈癞头心里一动,这馆子里的活计,是个正经营生,谁又愿意整日的刀头舔血的过日子呢。 接着,他眉毛又抖了抖,这里做活的不是伙计,就是后厨做吃食的,他手下那帮糙汉子,也不是这个料啊! “陈叔也看见了,这食客多了,难免什么样的人都有。” “这一日里耍酒疯的就要来上几个。” “碗碗碟碟的,总要给我砸坏几个。” “还有那混账故意找事的。” 陈癞头明白了,这姑娘是要找个看场子的。那些大酒楼,大铺子,可都是自己养了打手的。 罗安也是有些借势的意思了。 人都说陈癞头对底下的兄弟够意思,有那不在他手底下干的,日子穷困了,他也会关照几分。 若是馆子里雇了他的兄弟,他难免会关照几分的。 “我这小本生意,一个月能开上一两银子的月银。” “不知道陈大叔那有没有兄弟肯屈就?” 陈癞头脑目光炯炯,这工钱不错了! 他家老二光棍多年,好不容易娶了个正经人家的婆娘,如今大着肚子,眼见就要生了。 还有他家老三,老娘跟着老三一家,整日的担惊受怕。 亲兄弟自然是最要紧的。 “也不怕姑娘笑话,我家那老二老三,我老娘整日说了带坏了他们。” “明日我带他们过来给姑娘瞧瞧,看能不能让姑娘满意。” 罗安心里一阵好笑,这陈癞头的语气,怎么像是老鸨给客人送姑娘似的。 陈癞头回去和他的两个兄弟一说,两人倒是都肯的。 只是他二弟还有些犹豫:“大哥,咱们兄弟一起,怎么也是个倚仗。若我和老三走了,你这。。。” 陈癞头豪气的一拍他的肩膀:“你和老三先从这里拔出去。咱们兄弟还能一直做这个?” “大哥也琢磨着,早晚有一天,带着底下这帮兄弟,干个正经的路子。” 两兄弟这才答应了下来。 有了陈癞头的亲兄弟坐镇羊食馆子,罗安自是又放心了几分。 她暗地里瞧着,也松了一口气。 若这两人是来馆子里耀武扬威,呼呼喝喝,却不做事的,她还真要饶头了。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罗安本想着的是,陈癞头手下有要退下来的兄弟,也是要真心过安稳日子的,她雇上两个。 没想到陈癞头直接送了自己的亲兄弟过来,一时间,罗安倒是不知是好是坏了。 陈二和陈三,自从在馆子里做工,倒是本本分分,恪守职责。 这不,两人刚来两天,一个汉子就引起了他二人的注意! 那汉子身材高大,肩宽背厚,一看就是练家子。 脸盘方正,一双虎目,眼神精锐。 虽然进门随意找了个座位,脸上带着随意爽朗的笑,那一身气势,却是逃不过陈二陈三这样长期混迹三教九流的人的眼睛的。 “客官,您要些什么?” 向东现在已经可以熟练的招待食客。 “那桌看着就不错,照比那桌给我来上一桌。” 汉子豪爽,一看就不是差钱的主。 小东看着汉子,估么着是第一次来。 笑呵呵的建议到:“客官,那桌是四位,叫了两笼屉鸡汁小包子,一个酸菜羊肉锅,还有四碗馄饨,一份烤羊腿。” “我看客官不如把馄饨换成一份卤肉大盘,您一个人也好吃的下。” 汉子痛快的答应了,还夸了向东一句,“好,就按你说的上。小伙计不错。” 第51章 严至义父 羊食馆子里的吃食大部分都是现成的,并不用等,就是那个烤羊腿,也是先卤后烤的。 等吃食上了桌,那个汉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吃的差不多是,一抹嘴巴:“这吃食不错,去请东家过来,我得当面道谢!” ????? 吃食不好,要闹事,嚷嚷叫掌柜的过来,要见东家的,倒是有。 可这吃食好吃,要向东家道谢的倒是头一遭。 周围的食客,以一种你是不是有病忘了带药的眼神看向那个汉子。 陈二陈三也慢慢向这边围过来,做好了准备。 吴掌柜的忙着上去,客气有礼的道:“客官,我是这的掌柜的,您有什么话跟我说就好,我替您向东家转达。” 这汉子的大嗓门,早就引起了罗安的注意。 罗安看这人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眼神清明,倒不像是个找事的。 “我就要见东家,再不出来,我拆了你这馆子。”那汉子却突然变了脸,凶巴巴的挥舞着蒲扇般的大掌。 陈二陈三蓄势待发,却见严至走了过来。 “这没你们的事,都各自去忙!” 又一脸无奈,对着那汉子道:“义父,你够了啊!” 义父?? 众人都有些诧异,严至以前是乞丐,这是众所周知的。 有这么个看起来不缺银子的义父,他怎会沦落至此? 罗安也讶异,严至可从来没和她提过。 这就算是长辈了,罗安忙过来见礼。 “原来是至哥儿的义父,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不知大叔让晚辈出来相见,有何指教?” 那汉子目露欣赏,点头道:“小姑娘不错,是个稳得住的。” 说着,又抱拳道:“这一向多谢你关照至儿了。” 原来这汉子就是严至突然失踪的义父严天铭。 他也算是临时接了个任务,不得已才消失了七年,哪能想到回了家,房子没了,儿子也不见了踪影。 逼问之下才知道是被老娘兄弟给赶走了。 气的他暴揍了兄弟一顿,不顾老娘的哀嚎,扔下二十两银子给老娘养老,就出来寻严至了。 他一个月前找到了严至,又见祁家武馆招工,就留在了祁家武馆做武师。 这些日子他出去押镖,这是才回来。 严天铭又不吝夸奖,直把罗安夸成了个女中豪杰。饶是罗安脸皮厚,也不好意思起来。 “真是多亏姑娘了,要不这小子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严天铭感叹道。 严至:。。。。你够了哦,我还 不至于饿死! 罗安忙到:“至哥儿可能干,帮了我许多忙呐。” “老严我就在祁家武馆,姑娘若是有事,尽管去武馆里找我。” “那就多谢严大叔了!” 陈二和陈三,也放下了心中的警惕,暗暗吐出一口气。这要是个闹事的,今天他们兄弟还真难应付,怕是不能收场,还得请大哥出手。 北风呼啸,午后又渐渐的飘起了小雪,今年的雪似乎格外的勤。 罗安看着天色,心里有些阴霾。 城外那棚子里的流民,怕是又要抬出去几个了。 罗好和赵湘儿一起走出书院,赵湘儿的马夫就迎了上来。 还从车厢里提出了一篮子的绿叶子菜,这在冬日的北地可是难得。 “小姐,这是夫人特意吩咐的,这篮子菜是给好儿小姐的!” 上次好儿丢了,罗安晚时打扰,也送了礼过去。自此,赵湘儿家倒是和罗家有了些来往。 “多谢赵家伯娘” 好儿和赵湘儿挥手作别。 小六子就跳下车,提了她的书箱,让她坐到车上。冬日天冷,罗家的两辆马车都上了个油布棚子。 “小六哥儿,今儿怎么是你来的,家宝哥呢?” 小六子一扬马鞭,笑呵呵的道:“你家宝哥去五里镇那边看着去了,姑娘让我以后来接你下学。” 家宝是这些少年里,唯一一个知道自己名字的。 他记得自己是看灯的时候被人抱走的,后来自己逃了出来。 却不记得家住哪里,也不记得姓什么了。 冬至节后,郑氏心里有了念想,倒是不再提起回五里镇的事了。 雪天路滑,郑氏的肚子又日渐大了,五里镇那边又没有好大夫,罗老三也没有提起回五里镇,自己每日两边跑着。 想着五里镇那边也算是稳定了下来,罗安也不想让他爹拖着跛腿,来回的奔波,索性让家宝去了五里镇。 冬日里,她爹的腿都会有些胀痛。 家宝十五岁,做事也算稳重。 罗安见着了一篮子绿油油的菜蔬,心情倒是好转了些。 “不如晚食,也做个锅子吃!” 罗老三去了后院,顺便就告诉了郑氏,晚食家里吃锅子,不必再做晚食。 郑氏特意多准备了吃食,罗老三亲自去祁家武馆,请了严至的义父来用晚食。 两人倒是挺合得来的。 席间,严天铭说起了他各处的乡土人情,一时间气氛倒是热络。 罗老三看了一眼端着碗喝汤的严至,“严兄,至小子也十七八了,你这回来了,也是时候给他相看个人家了。” “这小子一晃也长大了,我说送他去书院再读几年书,这小子也不肯。” “说是一向散漫惯了,再去书院也读不进去。” “若是不进学,也是该考虑成家立业了。” “只是我这刚来肃宁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是罗兄弟有合适的人家,还劳烦介绍一个。” 罗老三答应着,“至小子这样貌,能干,都属上顶好的了。又有严兄在,自是不愁好人家的姑娘相配。” 严天铭回来了,严至不再是孤苦一个,自然身价也不一样了。 郑氏却抢先的开了口,“我安儿过年也十六了,也该说人家了。和至小子,年纪倒是相仿。” 她话一出,屋里的大人都尬住,连罗好和罗直见大人不动,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严天铭嘿嘿的干笑了两声。 罗老三和严至,如出一辙的黑了脸。 罗安忍不住扶额,一阵的无语。 上辈子她娘许是一直在阿奶的镇压下,竟没看出她娘这么不着调。 见众人都看向她,郑氏故作矜持的一笑,又接着问:“至哥的生辰八字是多少,这些都得去庙里找大师掐算一下的。” “不过不合也不要紧,那些大师傅总有破解的法子。” 第52章 对峙 严天铭看了眼严至的黑脸,此时倒是不知道如何作答。 支吾的说了句:“天启十三年,五月十六。” “这小子是我在肃宁城外的凌水河边捡到的,看起来是刚出生不久,具体的时辰还真不知。” 郑氏和罗老三听了,都是一怔。 十七年前的五月十六,罗老三外出做工,郑氏突然发作。 那天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降生,只是罗老三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没了。 他回来后,他娘说还没福,出生一会就没了气,扔到山根底下了。 他伤心不已,去了扔孩子的那个地方瞧过,却是一点痕迹也没有,许是被林子里的畜生叼走了。 郑氏眼眶泛红,目光又热切了几分,没想到还有如此缘分,竟然是和她的老大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让她有机会弥补对大儿子的亏欠,这也让她对严至做女婿的心情更迫切了。 这也是郑氏这些年来的心结,她被婆婆刁难,被婆婆不看重,也被妯娌看轻,都是因为她保不住第一个儿子,又在多年后才给罗老三生下直儿的原因。 郑氏忙叨的开口:“至小子我实在喜欢,若是严大哥肯,这成亲之事都由我罗家来张罗,聘礼严大哥看着给些就是。” 罗老三恨不得捂住郑氏的嘴,这么做也太掉价了,好像闺女嫁不出去似的。 严天铭脸色憋的通红,假意的咳嗽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掩住了脸色的闷笑。 严至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脑袋里赤裸裸两个大字 乱伦。 他索性想推门而去,又知若是现时不处理好,以后他是怕不能再来馆子里。 好不容易在妹妹身上得到的这些亲情也要失去了。 严天铭看够了养子的笑话,知道他的心结和心中期盼,也不想他再自苦,索性推了他一把。 他说起了那天捡到严至的场景:“多谢大妹子抬爱了,至儿也是个命苦的。” “那年我来肃宁城办差,也是无意间瞧见个神色可疑的妇人。就暗地里跟了上去。” “那妇人提着个缺了个口的篮子,提着篮子的左手小拇指却是比常人短上许多。” “那妇人鬼头鬼脑的左右瞧着没人,一下子就把篮子扔进了那凌水河。” “篮子入水,我分明听见一声细弱的哭声。” “暗中瞧那老妇人,一身利落的细布衣裳,宽额重眉,面色白净,吊眼梢,右脸嘴角边一颗大痦子” “看着就不像个好人,等她稍微走远一点,我才游下河,把篮子拖上来。” “那里边可不正是这小子,白胖的样子,怪惹人喜爱的。” “我也是怕出了什么阴损的事,又暗中去跟上了那老妇人。” “因着对肃宁城地形不熟,跟到了城南甜水巷附近,就跟丢了人。” 罗好罗至最喜听故事,听的小嘴微张,罗安也被严至的身世故事所吸引。 却突然听的啪嚓一声,罗老三手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 罗老三脑袋发胀,嗡嗡的,人都有些颤抖,半天才有了反应。 郑氏也攥紧了手中的袖子,双目通红,泫然欲泣。 看着爹娘这副样子,罗安不由狐疑。 再是相中至哥儿当女婿,也不用如此感同身受! 想到这,罗安又有些头疼。 不由看了严至一眼,她当作朋友,当作兄长,可不想失去这个帮手。 见严至没有羞窘的样子,更多的是尴尬和不虞,也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郑氏突然痛哭出声,“我的儿啊!” 她一把抱住严至。 严至被抱住懵了一下,一动不敢动,眼睛不自在的瞟了一眼他义父。 渴望的,期盼的娘亲的温暖怀抱,第一次感受,让他有些不适。 罗安姐弟三个却张大了嘴,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大哥? 在罗家,从没有人提起过三房还有一个孩子。罗老三夫妻两个也特意的遗忘,没对孩子们说起过。 罗老三眼色复杂的看着严至,眼中有着激动,不敢置信,失而复得,犹疑,最后都化为坚定。 “孩子他娘,你先别哭,我这就回老宅亲口问问老太太。” 罗老三现在已经不想叫娘了。 一行人赶上马车,呼啦啦的去了甜水巷。 今日罗安家因为吃的锅子,比平日里吃的时辰就晚些。 此时罗家老宅却是早就吃完了晚食。 天黑的早,外边也冷,一大家子都聚在上房里,唠着嗑,孩子们来回的跑着,炕上地下的打闹,炕上还有几盘秋日晒干的向日葵。 罗老三一行进来,屋子里更显拥挤。 罗老太本来逗趣着罗小郎玩,笑咧着一张嘴。 看见罗老三一行,立时就耷拉下脸来,“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来干啥?” “又想打杀了谁?” 罗老太一直耿耿于怀,心里给罗老三定了罪,家里最近频频出事,就是罗老三干的。 灯光下,罗老三看她娘,张合的嘴,突然有种一拳打过去的冲动。 他压下了心里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罗老三直接问他娘。 “娘,当年我家老大生下来,你把他扔哪了?” 罗老太正想继续开口讽刺罗老三,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问的一愣。 她到底有些心虚,不自然的眼神向眼角转了一下。 “还能扔哪去,出生的娃子就没了,多不吉利,扔城外大山跟底下了!” 罗老三直直的看着他娘,一字一句的问道:“不是扔凌水河里了?” 罗老太眼皮一跳,“十多年了,一个死孩子,你问这些干啥?” “我说扔山根地下了,就是扔山根地下了。我还能骗。。” 罗老三打断罗老太的话,“那个孩子没死?” 罗老三话一出,屋里的罗家人都是一愣。 知道实情的罗老爷子,却是内心翻涌,老三这是知道了什么?! 他忙开口道:“老三,咋和你娘说话呐。好好的孩子,她还能扔了不成?” 郑氏此时也忍不住了,眼眶发红的看着罗老太:“娘,你是不是把我的孩子给扔了?” “我就来得及看上一眼啊!” “多少年,你都骂我生不出儿子,你拍拍良心,我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这么祸害我的儿子!” 郑氏终于哭嚎出声,也委屈,是心酸,也是发泄。 第53章 罗老太挨打 “咋?你个破烂货,一家子总上门扒拉的穷神娘家。” “你们这一家子好几张嘴吃我的,穿我的,我还养出孽来了!” 罗老太色厉内荏的骂道。 “哎呦,我的个老天爷啊!” “我不活了,儿子媳妇,都指着我的鼻子骂啊!” “咋不天上掉下来雷来,劈了你们这帮黑心烂肺的不孝玩意啊!” 罗老太撒起泼来,罗老大看着老娘花白的头发,心里不忍,摆出来大哥的款来。 “老三,你干啥呐,娘咋能做那事!” “你还纵着你媳妇对娘不敬,还不快给娘赔不是!” 屋里人的嘴脸,罗安上辈子就见惯了。 她大大的杏眼微眯,根本不搭理罗老大,阴森森的对着罗老太太道: “阿奶,活生生的孩子,说扔就扔了,你也不怕他变成小鬼来找你索命?” 罗安又煞有介事的说道:“马仙婆可说了,小鬼最戾,早晚是要找上门的。” “说不定,大伯和四叔这回。。。” “以后还不定出啥事呢!” “阿奶,你可得小心喽!” 罗老头听的眉毛一跳,罗家其他人也觉得后背发凉。 罗老太太头发跟都竖起来了。 她大喊大叫道:“你个死丫头,哪听来的邪门歪道的,信口胡说。” “我田彩凤,行得正坐得端,我啥都不怕。” 罗老太太嘴硬,可微颤的身子,出卖了她的心慌胆怯。 罗安看她阿奶不承认,却吓惨的样子,咧嘴一笑。 又面露嘲讽的看了罗老爷子的方向一眼。 罗老三气的眼眶发红,冷声道:“你扔孩子那天都有人看见了,你咋不承认?” “谁?谁看见了?你让他出来和我对峙!”罗老太继续张牙舞爪。 严天铭摸了摸后脑勺,和罗老三同病相怜起来,他家里也有一个这样的老娘。 “老太太,当时我来肃宁城办事,正巧看见了!” “你哪找来的阿猫阿狗,就来诬赖我?”罗老太指着罗老三,说话一点不留情。 被骂了的严天铭也不恼,好声好气的说道:“老太太,那天可不只我看见了!” “还有一个妇人,别人管她叫胡五婶子。还有一个人称张老三媳妇的。” “这两人都看见你老人家了。提着个缺口的篮子,穿着间缠枝的酱紫色褂子。” 罗老太心头不跳,可不正是那天她穿的衣裳,如今她都压在箱子底,那次之后再没穿过。 做了亏心事,总归是心里忌惮的。 “我这就去找胡五婶子和张三嫂子,让她二人来作证。” 罗老三转身就要出去找人。 罗老爷子忙叫住他:“老三,你站住。” 他最爱面子,这可是家丑,何况还牵扯到害命。 大庆朝为了人口繁盛,可是不允许祸害婴孩的,哪怕是女婴孩,也不许生下来就弄死。 这些事,就是民不举官不究,都是私底下所为。 但若是闹到明面上,怕是不好收场,被抓进大牢,或是判服苦役都是可能的。 罗老爷子对着罗老太太拼命使眼色,“到底咋回事,你还不说?” “老三是个好孩子,一向孝顺,你跟他好好说,他还能怪你这个当娘的。” “老三,你娘做啥也都是为了你好,你听你娘说。” 罗安冷哼一声,罗老爷子这作声作势的,这就又开始拿捏她爹了。 她就不信,自己的亲生儿子,好好的被自己亲娘扔到河里,要溺死,她爹还能听他阿爷这一套。 罗老太太抹了把脸,狠呆呆的说道:“还能是咋!我找马仙婆掐算过了,那是个来报仇的,克咱们老罗家。” “要是留着那个孽障,咱们老罗家都得让他败光不说,我这些儿孙的命都得被他克没了!” “一个孩崽子,扔了再生就是,我老罗家还缺那一个孙子?!” 罗老太歹毒的话,刁蛮的斜着眼,让罗安对她阿奶又有了一个新认识。 罗老三却是目眦欲裂,立着通红的眼珠子,额头青筋蹦起。 罗老爷子看着罗老三的样子,暗恨罗老太没眼色,不识趣,说几句哄哄就是,这么说不是雪上加霜吗! 他连忙喝止:”你个死老太婆,说啥呢!” “还不认错,不管咋地,你也该和老三商量一下,咋能自己做主,老三还能不体谅你的良苦用心!” 哪知罗老太一点也没接收到罗老爷子的眼神暗示,许是刚才罗安那通小鬼报仇,扰乱了她的心智。 她依然嚣张着:“我呸,他算个老几,还和他商量!” 眼见着罗老三拳头握紧,牙齿咬的咯咯直响,神情宛如地狱厉鬼。 罗老爷子狠狠心,一巴掌呼过去,把罗老太打歪在炕上。 罗老太被打的愣了片刻,立即就哭嚎起来,这次是真的,不似刚才的干打雷不下雨,鼻涕眼泪的糊了一脸。 罗老太拍着大腿,踢打着过来劝她的媳妇闺女,却是不敢扑向罗老头的。 罗老大见着他爹发火,他娘挨了打,有些怨怪的看向罗老三。 “老三,这事就到此为止,爹也给你出了气了。” “那孩子和咱家没缘,你也别再怪娘,弄的一家子都不得安宁。” 听着罗老大的口气,罗安真是被气笑了。 郑氏此时被严至半扶抱着,抬起头来,神似癫狂,直看向罗老大,“大伯真是好大度,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 “若不是我儿命大,我今天非要状告到县衙,让这个老歹婆,给我儿偿命!” 郑氏的样子,让严至心里娘的形象又补全了一块。 啪嚓,又一个大雷,落在屋里罗家人的身上。 那个孩子还活着?今晚,这雷有点多啊,真是目不应暇。 罗安看她爹的样子,不由的有些担心。走过去,拉了她爹一下:“爹,也是上天垂怜,大哥既然找到了,你和娘要好好补偿他。” 罗安的话让罗老三脑袋里绷着的弦,啪的一下断了,他也从刚才想毁灭一切的情绪中转圜过来。 心中一片苍凉。 罗安的话让郑氏和罗老三都看向严至,眼中又愧疚,又心疼,还有怜惜。 看严至挺拔的身姿,坚毅的脸庞,清俊的眉眼,一种自豪感又油然而生。 罗安的一声大哥,让严至的心,快速的跳动了一下。 像是仙音,他终于听到了妹妹叫他大哥。 第54章 让我儿子姓罗吧 罗家的众人也都顺着罗老三夫妻的眼神 ,看向严至。 这就是那个孩子,还真是个命硬的!随即又有些嫉妒,三房这些孩子,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好样貌! 随即赵氏她们又想到罗老太的话,还有罗家近来遭的灾。 难道真是克罗家人,他出现了,罗家就接二连三的出事。 看样,得想个法子压住他的戾气。没准也是他的出现,夺了罗家的气运,才这般不顺。 罗老头见状,故作惊喜的嗐了一声:“这就是我那大孙子,好样的,一表人才。” 说着,还故作亲热的拍了拍罗安的肩头。 然后就一副慈爱的看着严至,等在罗老三开口,让严至叫阿爷。 罗老三却闭了闭眼,抹了一把脸,面无表情的道:“爹,我先走了。” 罗老头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看样子老三是跟家里离了心了,岂不是要脱离他的掌控? 他忙着劝道:“老三,你娘是老糊涂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有爹给你做主呢!” 罗老三却是苦笑一下,他能如何,总不能真把他娘送去衙门! 何况,儿子他也找回来了! 他说了句:“我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娘的亲儿子!” 转身就带着一家人离了罗家。 罗老三发泄的一句狠话,却是让罗老头眉心狠狠的跳动了两下! 罗老三一家回去的一路上,郑氏都拉着严至不撒手,还不时的摸摸他的头脸,像是失而复得又易碎的宝贝。 罗安想起在赵家门前的对街,严至特意告诉她笔架的真相。 还有那次毫不犹豫的挡了砸向她娘的碗。 还有飞身给她挡住滚烫的锅子。 还有,上辈子,那个城门处拉她一把,在崖下祭拜的青年。 严至是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默默的守护着家人。 罗安不由得一阵心酸,更是心疼。 到了长青街祁家武馆门外,严天铭就跳下了马车。 “老三,咱们这也是缘分,没想到至儿竟是你的孩子。” 罗安暗暗的的撇撇嘴,老狐狸,明明早就知道了。 他接着又爽朗的道:“你快带孩子回去好好说说话,咱们改天再好好喝一顿!” 罗老三也跟着下了马车,对着严天铭就是一个大礼。 “严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日若有差遣,定效犬马之劳。” 严天铭忙伸手拉住他:“你我兄弟,这就见外了。” 罗老三还道:“至儿是严兄养大的,再造之恩,他必不敢忘。以后也请严兄多加管教。” 这就是罗老三的保证了。 他这个亲生父亲,不会干预严天铭和严至的父子情,相当于是两家之子。 若是以后,严至也要奉养严天铭终老的。 严天铭哈哈大笑着,拍拍罗老三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就回了武馆。 罗安一家回了羊食馆子的后院,刚到了屋里坐定,郑氏就殷切的看着严至,眼里的渴望都要溢出来了。 严至那一声娘却憋了好几次,也叫不出口。 对于爹娘这两个称呼,他实在陌生。之前奢望却不敢想。 罗老三却拉了拉郑氏的胳膊,“孩子总要有个习惯的过程,慢慢就好了,你别着急。” 罗安在旁边使劲的点着头。 “是啊,至哥儿一时还不适应呢!” 郑氏只能不甘心的收回期盼,却是瞪了罗安一眼:“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叫大哥。” 罗安耸了耸肩,“我也要有个习惯的过程呐!” 她插科打诨,严至紧绷着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郑氏接着又想到一事,“孩子他爹,至儿是不是该改姓罗了?” 罗老三迟疑的看向严至。 严至却认真的看着爹娘,“义父一人带大我不易,送我去学堂读书,教授我武艺,养恩必报。” “然生恩比天高,也不敢忘。” “我名严至,这辈子不会改变。我的子孙改回罗姓。”说到子孙,严至耳边微红。 他忍住羞臊,接着道:“若义父以后无亲子,日后我的孩儿要有一个姓严。” 严至话语铿锵,坚定。罗老三内心的赞赏、喜爱都要溢出胸膛了。 如此有情有义,是他的儿子。 他也真是捡了个大便宜,没怎么操心出力,就得了这么好的孩子。 “好,爹答应你!” 罗老三应了,郑氏也只得点头。 等到严至要回他和少年们租住的院子时,郑氏却是怎么也不肯了。 她使出眼泪攻势,严至手足无措,只得妥协,开始了有家有亲人一起生活的日子。 郑氏让严至和她还有罗老三住一屋。 等明日,收拾出罗安三姐弟的书房,在里搭上一铺炕,严至和罗直就搬去那屋住。 两兄弟、两姐妹的房间都放上一个桌案,用来读书写字和算账。 这夜,无论是甜水巷的罗家,还是长青街大街的罗家,都是久久才入睡。 第二天罗安起床,出来洗脸,看见了同样惺忪着双眼的严至,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很玄幻。 “至哥儿,昨晚换了地方,睡的怎么样?” 严至点头:“挺好。” 罗安故作神秘的道:“娘没拉着你说一晚上话?” 严至宠溺的看着她,现在他不必隐藏自己的情绪。 郑氏今天的早食准备的格外的丰富,一家子各自收拾好了自己,就围坐一桌吃早饭。 罗安想着今天要做的事,问起了严至:“至哥儿,邬木大叔应该快到了?” 郑氏拍了她一下:“这孩子,昨天就说你了,咋这么没记性,至哥儿,至哥儿的。” “从今天开始,都要叫大哥,知道不?” “还有你们两个!” 罗安姐弟齐齐的说道:“知道了,娘。” 郑氏才满意起来。 严至回来了,似乎,郑氏对罗安也多了宽容和亲近。 吃过早饭,上学的上学,上工的上工,罗安和严至一起去了羊食馆子忙碌。 邬木上次来送羊过来时,就叫上了他母族的兄弟,多送了差不多一倍的羊。 他说草原上的雪,今年格外的大,路不好走,一次多送些过来,也省了路上花费的功夫。 他也拿着卖羊的银子,都换成了粮食,带回了草原。 吃早食时,提到了邬木,罗安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至哥儿,这阵子好像城外的流民又多了。” 严至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刚才还叫大哥,这会又至哥儿了。 算了,随大妹怎么叫! 第55章 罗大姑到访 之后,罗安也是,大哥、至哥儿的乱叫。 直到有了大嫂,为了树立严至的伟岸高大形象,罗安才管住了嘴,没再叫至哥儿。 “是啊,今年的流民,比去岁这个时候,多了五倍不止。” “听小东他们说,那些流民大都是南边的。” “前年,老天爷不赏脸,庄稼也就收了四五成,都不够交朝廷的粮税赋,家里还要添上些银钱。” “去岁大雨又下个不停,庄稼都泡在了田里,颗粒无收。” “为了活命,他们也只得出来,兴许还能度过这灾年。” 严至说着听来的消息,心情也有些低沉。 城外的棚子里,到了明年春天,不知道还能有多少人! “说是南边赈灾,朝廷从各处调了大批的粮食过去。我看咱们肃宁城最近的粮价,每斗也涨了三文钱。” 这也是罗安最发愁的。 棚子外的流民,她有怜悯之心,却人小力微,只得偶尔赈济。 “摊子和铺子,这些吃食,都是用面的。马大哥酿酒也要粮食。” “若是这粮价涨起来,咱们这小本生意,可经受不住啊。” 罗安严至兄妹对视一眼,都想到两个字 “屯粮”。 罗安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 她又在后街租了个小院子,不大,却是足够用来囤粮食了。 院子有正房两间,三间厢房,还有一个杂物房和一个猪圈。 罗安先把厢房腾空,在地上整齐的摆放着砖石,再找些木板子,搭在上面。 砖石和木板隔出的空档,通风透气,能让粮食少受地上的潮气,防止发霉。 粮食多了,这耗子自然就多了,罗安又在院子里放了几只猫。 严至又在院子里的墙根处,做了些布置。 肃宁城里大粮店就那么四五家,小粮店却是不少。 半个多月的时间,罗安严至,陆陆续续的从城里的粮店买粮,小院的厢房已经摞起了好几排的粮食,装满了多一半。 之后两人还要陆续的再买,把正房和厢房都装满。 谁能想到,普普通通的小院,里边存了这么多粮食! 冬至过后,天气愈发的冷了。 罗安忙过了午食,打算回后院歇息一会,晚食忙起来,再去铺子里帮忙。 她抱着双臂,缩着脖子,跑回了后院的正房。 到了房门口,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爽快的妇人的声音。 有些熟悉,罗安却是记不起来是谁的了。 正房东屋,炕头铺了个小垫子。上面盘腿坐着一个妇人,脸盘圆润,面色莹白。 穿着绸布的袄子,外罩比甲,同色的罗裙,小富之家当家太太的打扮。 “老三,咱娘那脾气你还不知道,也就她那老四最宝贝,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还有咱爹呐。” “你也别和娘置气了,你这老大也找回来了,咋也得回去给他爷奶磕个头。” “咱这做小辈的啊,还是得先低头。” 罗老三低着头,闷不吭声。 妇人又对着郑氏劝道:“老三媳妇,你们妯娌几个,你是最通情达理的。” “你也劝劝老三。” “这亲母子,哪有隔夜仇。” “十月怀胎,生恩大过天呐。” 郑氏眼圈又见红,“这些年,娘说啥我都听,我对娘这一片心呐,她咋狠得下心就扔了自己的亲孙子!” 妇人的语气也有些气愤,同仇敌忾的说道。 “还不是马仙婆,话说一半,等着咱娘自己上套呐。” “咱娘也是被那马仙婆吓唬住了,那婆子就是想多要几个钱,才说的邪乎。” “这啥事都有破解之法,她还想着娘多花银子,找她破解呐。” “谁承想,咱娘那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倒是差点害了我大侄子。” 妇人拍拍郑氏的手,“这回的事,是怪咱娘,让你受苦了。” 郑氏抹了抹眼角:“大姐,这个家里,也就你能说句公道话。” 原来是大姑! 罗安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罗大姑最会做人,每次回娘家都是面面俱到,哪怕是最不受人重视的郑氏,她也温言细语,引得郑氏和她交心。 上辈子,罗安也觉得大姑好。 每次回来,大姑都会给她些时下小娘子喜爱的小珠花小首饰。 兵乱起后,大姑一家是和罗家一起逃难的。 爹掉下山崖后,她和娘母女二人无依无靠,每次分到的食物都是最少的,有时候干脆就没有。 每到这时,大姑都会从自己的口粮中节省一点出来,让她和娘不至于饿死。 谁能想到,靖北关下,青州城外,大姑向阿爷献计,大表哥联络,把她送入了守备府后院。 她和阿娘不肯,大姑又劝说阿娘,这乱世进了守备府或许还能活命,阿娘信了。 大姑又和她说,进了守备府,还能接济你阿娘,得了守备大人的宠爱,将你阿娘接进府里也未可知。 她也信了,因为那是大姑! 上辈子,直到她把钗子插进喉咙都以为大姑一心为她着想。 直到她当了阿飘,一路跟着罗家人,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大姑背后推波助澜。 罗安甩了甩头,推门进屋,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哎呀,安儿回来了。” “快坐大姑这来,让大姑好好看看。“ 罗大姑亲热的招呼着罗安,罗安却扯了扯嘴角,坐到了柜子旁的长凳上。 罗大姑一据,随即又牵起了嘴角。 又接着继续劝说着罗老三。 “大姐,娘这一次次的所作所为。“ “老四要卖了好儿,她不拦着,还帮着他遮掩。“ “说到底,我这孩子遭的罪,都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 “你也放心,该给爹娘养老的银子,我一文不差。” “别的,就别想了,许是我没那母子的亲缘。” 当着大姐的面,罗老三也发泄着心里的不满,和阿姐说着心中的委屈。 罗大姑见劝和不成,也知道罗老太这次做的太过分了,短时间内不好转圜。 “哎!不管咋地,咱们兄弟姐妹的情分可不能疏远喽!” 罗大姑又提起以前小时侯的趣事,罗安就当听讲古了,空出一只耳朵听着,一边琢磨着罗大姑的来意。 倒是有一事引起了罗安的注意。 罗老三三四岁上,被掳走过一次,罗大姑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愣是跟着那人贩子的马车追出了二十来里路,被发现了,还差点被一起掳走。 也是那人贩子没长眼,掳走了嘉城关守将家偷溜出府的小公子。 最后,一队护卫赶来,抓住了人贩子,救出了自家的小公子。 其他的被拐的孩子,也都被护卫送到了就近的府衙,罗老三姐弟也顺利脱险。 罗安心里不由叹了口气,难怪她爹对大姑如此亲近。 一时姐弟两个愈发亲热,屋里的气氛更加热络起来。 罗大姑还笑着对罗安打趣罗老三,道:“你爹啊,从小就是个淘气的。” “那院子里的树嗖嗖几下就上去了。比直儿还皮实呐!” “现在也成家立业,有儿有女了。” 罗大姑欣慰的看着罗老三,又接着道: “你这分家出来,大姐之前也不知道,要不咋也得伸把手,帮你拉扯这一大家子。” “好在你也能干,还有头脑,如今也算置下一份家业了。” 罗老三呵呵的笑着,一脸的憨厚。 他对现在的日子也很满意。 罗大姑继续说道:“不过。。。” 第56章 罗大姑其人 罗大姑像是思索的样子,斟酌着说道:“不过,知道你不缺,大姐也得帮你一把。” “你这铺子不是用羊么,咱们青县啊,养羊的不少,让你姐夫给你收些。” “那些人看在你姐夫的面子上,这价格肯定便宜!” 罗大姑终是说出了她此行的目的。 罗老三实话实说道:“那倒不用麻烦姐夫,他一天也怪忙的。” “你家那一百来亩的地,还有两个铺子呐!” 罗老三在他大姐面前,就是个傻实在。混没听说罗大姑的意思,就按字面的来听了。 “再说,铺子里用的都是草原那边送过来的羊,和咱们这边的可不一样。” “一会大姐在这吃晚食,也尝尝这羊,味道确实好。” 罗安心里忍不住噗呲一笑。 罗大姑眼皮向下,眼神下沉,随即又翘起嘴角。嗔怪道: “那麻烦啥,家里的铺子都是做惯了的,就是几句话的事。” “你姐夫在青县给你收好,再给你送过来,能给你省不少呐!” “这做生意啊,人力、脚程,这可都是花费。” “等你姐夫来了,让他和你好好唠叨唠叨这看铺子做买卖的门道。” 罗老三忙又解释了一下:“大姐,人家都是奔着吃草原羊来的。” “人家那边的羊膻味都淡,肉味吃着也更好。” 罗大姑隔空点了点罗老三,“你呀,就是个实心眼。都是羊肉,那膻味你多放点料压压味不就行了。” 罗老三瞪大眼,“大姐,做买卖咋能这样,那不是骗人吗?” “骗啥人,你那铺子门口又没挂上牌子。再说,有几个能吃出来的。” “你听大姐话,下回就让你姐夫给你送来。” “至于之前的那个羊的卖家,你好好和人家说。” “买卖不成仁义在呐!” 罗大姑直接给罗老三做了主。 罗老三张嘴结舌,不禁皱起了眉头。 大姐也是为了他这一家子好,可这做买卖也得对得起良心啊! 他看向罗安,这铺子都是闺女张罗的,得看看闺女的想法。 罗安暗暗翻了下眼珠,他爹也就三分的战斗力,还是瞎猫碰死耗子,撞上的。 哎!也不能怪她爹,上辈子她不也是如此吗! “大姑,大姑父送羊也不能白跑,这辛苦费咋也得给。” “这车马行跑一回肃宁城和青县,伙计加上车马脚钱,也得二两银子呐。” “大姑父可是大忙人,自然不能和车马行比。” “一回五十只羊,一趟三两银子的辛苦钱,大姑看咋样。” 罗安笑呵呵的看着罗大姑,笑意不达眼底。 罗大姑听了罗安的话,嘴角放了下来,用帕子抹了下额角。 “安儿说笑了!” “这银子,自然得按送羊的头数来结。” 罗安故作疑惑的看向罗大姑。 罗大姑接着道:“老三,咱们亲姐弟,姐咋也得让你占便宜。” “你刚才也说了,那北边来的羊,送到这你给一两银子。” “你姐夫给你送过来,一头你就给九百五十文。” “一头羊,少了五十文,你这铺子一天可多不少盈利呐!” 罗安看向她爹,微笑eoji。 罗老三语塞。 草原羊本就比这边家养的羊膘肥体壮,一头羊怕是都得重上十多斤。 大姐整日的在家里那一亩三分地打转,这草原羊她也没见过。 可是和大姐说这些银钱上的事,让她如何开口? 罗安噗呲一声笑了,挑着眉毛,睁着大眼睛,说道:“大姑,人家那草原羊,送过来可都是一百斤往上的。青县也有这么大的羊?” 罗大姑一噎,眼底带了些不悦,轻笑着说道: “那羊看着也就是骨架大,真正能剔下来的肉,斤数上也不差什么!” 不等罗安再说什么,罗大姑就微笑的看着罗老三,等着罗老三答应她。 罗老三支吾道:“大姐,我看还是算了。” “这好好的草原羊,换成家养的羊,这也不好。” 罗大姑脸上的笑容收敛,盯着罗老三,缓慢的道:“三弟还是和我生分了啊。” 罗老三急道:“大姐,你这是说的哪的话!” “姐夫要是想做羊的买卖,我去集市上问问那些屠夫。他们这一天杀羊的消耗,也不少。” 罗大姑挤出一抹笑,“嗐,你姐夫做啥羊生意,大姐还不是想帮帮你。” “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 罗安:我谢谢您咧! 看,这就是她大姑! 罗老三因为拒绝了他大姐做羊买卖的事,之后一直小心的讨好着。 还让前面铺子送了锅子过来,热情的招待了他大姐一顿晚食,才恭敬的送了罗大姑回去。 罗大姑脸上也又挂上了笑容,看着送出门来的罗老三一家,笑着说道:“都回!” 转身上车时,看见站在门边的罗安,不由心里一动。 回到屋里,罗安提醒她爹道:“家养羊和草原羊就差五十文,大姑可真会做买卖,她家的铺子肯定赚钱?” 而且都是黑心钱,罗安在心里暗暗的加了一句。 罗老三顿了一下,笑着说道:“嗐,她知道啥,就是听我说了,想帮我一把手。” 看,她爹未必不知!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的前一天,郑氏就提前泡好糯米、红豆、黑豆、干桂圆。 腊八一早,再放上花生、干红枣、葡萄干,又加了白米,凑足了八样,咕嘟咕嘟的煮了起来。 这葡萄干,还是罗安在杂货铺子里买到的稀罕货,肃宁城这边少有卖的。 罗安喝了一碗浓稠的腊八粥,又吃了一个大包子,浑身都暖呵呵的。 罗好和罗直,也喝了一大碗,在罗家老宅的时候,罗老太的腊八粥也要分作两种,罗安她们吃到的,就是小黄米加上几棵红豆的稀粥。 肃宁城的街道比以往又热闹了几分,有的人家已经开始准备起年货了。 羊食馆子的棉门帘又被掀起,一股冷风吹入。 吴掌柜的放下手中的册子,边抬头边说道:“客官快进来坐,您要吃点什么?”。 他向门口看去,就见一行四人。 为首的是个穿着体面的贵妇,披着一件宝蓝刻丝白狐皮披风,姿容华贵。 手里牵着个十七八岁的公子,眸若清泉,长相俊俏,仪表不凡。 旁边跟着一个仆妇,贴身伺候。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 第57章 贵妇人来铺子吃食啦 吴掌柜的忙从柜台后迎出来,“夫人,请上楼上雅间。” 那贵妇人微微点了点头,她身边的仆妇就客气的说道:“劳烦掌柜的了。” 吴掌柜的又亲自安排了吃食。 招呼好了贵客,他才要退下,又听那仆妇道:“这食材倒也普通,吃法倒是新奇,也是妙想。” “若是吃的好了,改日老夫人做寿,兴许还能叫这铺子里的厨子过去,做上几道菜。” “就是不知你们这铺子,能不能接的住啊。” 给大户人家做席,也是酒楼食铺的一大收入。 若是就此打出名气,那生意就是更上一层了。 吴掌柜的心里一喜,忙恭敬的问道:“不知府里是?” 仆妇道:“我家老爷姓吴,是抚远城的。” 抚远吴家,吴掌柜的心里一跳。是那个吴家吗? “不知主家要做上多少桌?” 仆妇客气的说道:“掌柜的,您这里能做主吗?不如请东家出来一见?” 吴掌柜:还真不能做主。 “那夫人稍候,我这就去请东家。” 罗安听了吴掌柜的讲述,也心动起来。 可那大户人家的活计,也不是好做的,内宅阴私,稍有不慎,容易惹祸上身。 罗安略整了整衣裳,就去见那贵妇人。 罗安刚走进雅间,那仆妇忙上前道:“这位姑娘,就是这铺子的东家?” 罗安点头,“正是,给夫人请安了。” 贵妇人微微点头,打量着罗安,不禁暗暗点头,明眸皓齿,姿容秀丽。 “姑娘坐,请你过来,也是闲聊几句,还要看这吃食如何。” 罗安端正的坐了,微微欠身:“这是自然。” 那仆妇就问起了罗安入府做吃吃食的花费、菜式等问题。 贵妇人也观察着罗安,口齿伶俐,头脑灵光,果决干练,还带着股子爽利劲,心里愈发满意起来。 不等那仆妇问完,那公子却是眼睛越来越锃亮。 隔着桌子就跳过来,像个灵活的猴子。 拉着罗安的胳膊道:“姐姐,漂亮姐姐,和我出去玩。” 罗安吓了一跳,那贵妇人却笑着责怪少年道:“这孩子,别摔着。” 罗安蚊香眼。什么情况? 仆妇拉过少年,和罗安说道:“我们小公子啊,就是小孩子心性。” 罗安恍然大悟,这就是心智不熟,俗话说就是个小傻子! 罗安心里啧啧了两声,瞧瞧这小模样,还有这满身富贵,可惜了。 罗安自是不能带她出去玩,虽然这是个小傻子,可毕竟是少年男子的模样,惹人非议。 少年就在雅间闹腾着,一时也没个消停劲。 还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罗安,罗安家里有罗直这个小淘气包,对付孩子自然有一手。 这少年也是个聪明,调皮,机灵的,罗安不由也喜欢起来。 还送了他一个漂亮的小刺猬枣馒头,这是她特意给罗好和罗直做的。 等伙计陆陆续续端来了吃食,少年被香气引着,老实了下来,乖巧的坐在贵妇人身边。 贵妇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可以吃了,他却是先夹了一块最肥嫩的羊肉,到贵妇人碗里。 贵妇人满眼的欣慰,看向少年的目光更是满眼怜爱。 仆妇也感叹道:“我们小少爷啊,最是孝顺。” 罗安也附和着夸赞:“小少爷赤子之心,夫人好福气。” 得了夸赞,少年更是傲娇起来,直直的挺着胸膛。 罗安见事情也聊的差不多了,吃食也都上好了,就起身告退。 少年忙放下手里的乌木镶金筷子,跑到罗安身边。 “姐姐好看,比这些丑八怪都好看。”说着,他在雅间里画了个圈,把所有人都圈了进去,唯独把他娘隔开,还对他娘甜甜一笑。 贵妇人看着少年,满眼宠溺。 “姐姐,下次我来找你,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罗安哄他道:“好,下次带小公子出去玩。” 罗安转身出了雅间,贵妇人看着罗安的窈窕身影,满意的点点头,是个有耐心的。 贵妇人用完饭食,罗安亲自送出了门。 少年还依依不舍的,叫嚷着,“这个姐姐,全儿喜欢,娘亲把她带回家,好陪着我玩。” 贵妇人更是欢喜。 坐进那辆低调而豪华的马车里,不禁对身边的心腹嬷嬷点了点头:“你去吩咐吴大家的。” 严至认回了亲生爹娘,罗家和严天铭也成了通好之家。 罗老三今日去了王家仓库那边,从商队那得了壶好酒,晚食时,就叫严至去请了他义父过来,一起喝酒。 两个爹,不免都操心起严至的前途未来。 “至哥十七岁,年岁也不大,我想送他去书院,再读上几年,以后也考取功名。” 罗老三喜欢读书,却被罗老太叫回家,这是他心底的遗憾,难免想在儿子身上找补回来。 “至儿,你是怎么想的?” 严至却是不想继续读书的,他这些年在外讨生活,读书的心早就散了。 那根弦早就断了,很难再续。 “既然不想读书,那这武艺,可得再精进。” “这些年,我看你也没丢了我教你的功夫,还有些长进。” 严至恭敬的答了声 “是”,罗老三也只得作罢。 自此,严至就每日早起后,就去祁家武馆,和那些学徒们一起,练上一个时辰。 罗直也有了大哥陪伴,整日里小胸脯都快挺上天了。 还扬言要回甜水巷找胡小胖报仇,被罗安和严至一起镇压了。 罗大姑的再次到来,让罗安颇感意外。 她笑呵呵的进门,进门就拉着郑氏说她可是有福了,还让郑氏把罗老三叫了回来,一副有好事大家一起欢喜的样子。 罗老三正在铺子里,城内不少馄饨摊子都在馆子里买馅料,罗老三正给人称重呢。 就被叫回了后院。 罗安听说她大姑又来了,也跟了回去。 罗大姑看罗安进来,一把拉住她,上下左右的打量,眼里都是笑,嘴里啧啧道:“我就说安儿是个有出息的。” 罗老三还惦记着前面的活呢,忙问道:“大姐,咋了,啥事这么着急?” “好事!” “我呀,是来给安儿说亲的!” 第58章 罗大姑说亲 闺女的亲事,这个可是大事,罗老三也不急着回去干活了,拉个凳子坐了下来。 罗安默默的抽回被罗大姑拉着的手,坐到了一边,心里一片冰寒,想起了上辈子在守备府后院的日子。 主母狠辣,通房姨娘歹毒,连府里的奴才都明争暗斗。 罗安刚进后院,就被灌进去一碗绝子汤。 因着这副好皮囊,倒是得了守备大人的宠爱,时常留在她的院里,也被小妾姨娘们嫉恨,三番五次的陷害。 守备府破时,守备夫人早就带着嫡出的子女出城回京了,留下她们被践踏蹂躏。 罗大姑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那吴府是什么样的人家?那商队,那银楼当铺,那酒楼商铺,城外还有庄子和大片的田地。” 她脸上是满满的艳羡。 “多少人家想攀上这门亲,还是我大侄女有福气。” “那吴夫人不住口的夸赞,小公子也喜欢。” “等安儿进了门啊,得了婆母相公的欢心,那日子才好过呐!” 罗大姑见罗安低着头,以为她是羞臊,还打趣道: “以后入了吴家的门,可得拉拔拉拔你表兄弟,可不能忘记大姑的好啊,大姑也享享我安儿的福。” 罗老三有些迷瞪:“不是,大姐,这样的富贵人家,怎么能瞧上咱们罗家?” 那大户人家,都讲究联姻。就算是他们这样小门小户的,结亲也都是找家世那差不多的,讲究个门当户对。 “这都是缘分啊,也是老天爷给的福分。” “那吴夫人来羊食馆子吃食,瞧中了咱们安儿。” “你姐夫和吴家也有生意上的往来,这不听说我娘家是肃宁城的,就托我来说亲。” “这不是就是巧了吗!” 罗安嘲讽的一笑。 北地的首富,吴家,在大庆朝也排得上名号。 大姑还真会往脸上贴金,她家那两个铺子,还和吴家有生意往来,怕不是贴上去的。 她也有些自嘲,那日吴夫人来馆子,她还真以为是馆子里的吃食美名远扬呢,这几日还开始做入府做寿席的准备了。 想必是大姑为了巴结上吴家,主动和吴家提起,那日吴夫人就是来提前相看的! “这。。。” “吴夫人咋就瞧中了安儿?” 罗老三还是不敢置信,自己的闺女当然咋看咋好,可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罗大姑拍手笑道:“还不是咱们安儿长的好,那吴家的小公子喜欢。” “吴夫人向来宠爱这个小儿子,只能随了他的心意。” 罗大姑亲热的和郑氏说道:“这回啊,你算是熬出头来了。这至儿、直儿,以后有吴家提拔,前途不可限量啊。” 一句话戳中郑氏的脉门。她眼里闪着激动和狂喜。 罗老三却是皱起了眉头,一副深思的样子。 齐大非偶,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罗安见着郑氏马上就答应了,打断她大姑的话:“大姑就不说说那吴小公子是个什么样子?” 罗大姑笑容一滞,随后打趣道:“还是我安儿爽利,这一般的姑娘家啊,哪里知道操心自己的婚事,就知道躲在爹娘身后羞红着脸。” 这就有些暗讽的意味了,说罗安不知羞。 罗安才不在意,直直的盯着罗大姑。 罗大姑只得道:“小公子自是哪哪都好的,就是还没长大呐!” 罗老三抬头,疑惑的看向他大姐,十七八岁了,还没长大,这是什么话? 罗大姑说的隐晦,罗安对她爹补充道:“就和直儿一个样子。” 啪嚓,果然,天上掉的馅饼,是块铁饼,把罗老三砸了个七荤八素。 “这,这,这可不行,那安儿嫁过去不就是个伺候人的大丫鬟,一辈子都毁了。” 罗大姑:“你这说的什么话。人家吴夫人可说了,吴家的家业有小公子的一份,这以后啊都是当家奶奶打理。” “安儿嫁过去,那可是大笔的家资在手,夫婿还听话,岂不快活。”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罗老三纠结起来。 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夫婿即使没有缺陷,闺女自是要操劳的。 吴家那样的人家,也不需要夫婿做什么,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罗安不禁感叹,她大姑真真是能言善道啊,也把她爹娘的性子,拿捏的死死的。 “吴家这样好,大姑应该把表妹送进去才是。” 罗大姑心里一梗,觉得晦气,她好好的闺女,怎么能嫁给一个傻子呢,没有夫婿疼惜宠爱,那一辈子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安儿说笑了,人家小公子看上的可是你!” 罗安盯着她大姑,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愿意!” “大姑若是想和吴家攀亲,还是用自己的闺女。再不然,问问大伯二伯是否有意将闺女嫁去吴家。” 罗大姑有些不悦:“都说了是小公子看上你的,她们怎么成!” 罗大姑心里暗道,要不是罗家的那几个相貌平平,顶多算得上清秀,还能轮的到你。爹娘还在,三房可是分了家,也隔了心,自然不如老宅里的关系亲近,有共同的利益。 罗老三看闺女不愿意,也终于做了决定。 “大姐,我看这事就算了。那样的人家,闺女嫁过去,受了啥委屈,娘家都不能出头。” 罗大姑不淡定了:“老三,安儿还是个孩子,她不懂,你咋也犯糊涂。” “那是多好的人家,以后你这房还不就等着飞黄腾达了!不为别的,你也得为家里的两个小子考虑考虑。” 这话罗大姑却是说错了。 罗老三也不由提高了声调:“大姐,咋能为了儿子卖闺女。” “安儿不愿意,再好的人家也不行!” 罗老三掷地有声。 罗安不由得红了眼眶,有阿爹在,真好。 上辈子阿爹在世时,日子再艰难,阿爹也能让她们姐弟吃饱穿暖。 若是阿爹没有掉下山崖,她也不会进那吃人的守备府后院。 罗安更加坚定了护住一家人,躲过那场战乱的决心。 罗大姑好不容易和吴家搭上话,还得了吴夫人的亲自召见,自然不肯轻易放手。 她搅动着三寸不烂之舌,极力的劝说着罗老三,罗老三闷吭着就是不应。 罗大姑无法,只得回甜水巷,去搬出罗老爷子这座大山。 第59章 她爹应该吃些甜食 罗老爷子听着吴家的小公子看中了三丫头,心里狂跳起来,罗老四更是眼睛发光。 罗老太却是撇撇嘴,没吱声。 罗家人心思各异,有羡慕嫉妒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罗小姑不由得为罗安担心起来,未出阁的姑娘家,提起亲事难免羞臊,她也顾不得了。 “这咋能行,找夫婿是一辈子的大事,这岂不是断送了安儿!” “富贵荣华,自有四叔、大朗他们自己去争,咋能用安儿的幸福去换!” 罗老太太呵斥:“你多啥嘴。” 罗大姑也责怪道:“你一个没成亲的姑娘家懂啥是幸福。” 罗老爷子自然是不会把罗小姑的话听进耳朵里。 特意换上出门的好衣裳,就和罗大姑去了长青大街。 奈何,罗老爷子循循善诱,罗大姑软硬兼施,罗老三就是不松口。 已经分了家,罗老爷子也不能以一家之主的地位直接做主,和吴家定亲。 两人见事不成,眼前的富贵得不到,脸沉的都快滴出墨汁了。 耷拉着脸,都没让罗老三送,就出了铺子的后院。 过了铺子的院墙的拐角处,罗大姑不由得愤然开口道: “老三家有啥,这院子铺子也都是租来的,也就安丫头那副好样貌,人家吴小公子才看上她的。” “要不是吴小公子是个傻的,还能看上安丫头!” 罗大姑是气的狠了,才说出这般刻薄的话,平日里她心里这么想,可不会说出口。 罗老头哪还能注意罗大姑的失态,现在他后悔死了,当初咋就为了惩治老三,想出了分家这么个馊主意。 若是没分家,他就能直接拿着户籍文书,和吴家签订婚书。 罗老头陷入悔恨不能自拔,没接罗大姑的话,转角处盯着罗家的一个小子,却是听进了耳里。 罗老三也坐在屋里生闷气,对他大姐也起了不满,大姐咋也不明事理了,真是被金钱迷昏了眼。 至于他爹,一个孙女换一大家子的富贵,自是千肯万肯的。 铺子后院盯着的那个小子,正是赵家的灵姨娘派出的耳目。 上次也是她派人去铺子里,想毁了罗安的闺誉。 谁知罗安牙尖嘴利,她派去的那狗奴才没占到便宜,反被激怒,出手伤人,又趁乱逃走。 灵姨娘听了这小子的禀报,罗安要嫁去吴家,折断了长长的指甲都不自知。 又听说那吴家的小公子是个傻的,有些幸灾乐祸,到底还是有些不忿。 吴家那小儿子,虽说是个傻的,但家资丰厚,岂不是便宜了那个贱丫头,她还没那个命享受那富贵。 等等,吴家的小儿子是个傻的! 想到夫人连自己身边的亲信丫头都容不下,灵姨娘不由得又生一计。 那个贱丫头不配,倒是夫人的嫡亲闺女,她以前的主子小姐,正正相配呢。 嫁给一个傻子,看她们母女还得意个什么劲。 县丞老爷下了衙,就在灵姨娘的小院里用的晚食,今夜也歇在了此处。 灵姨娘扶着还没显怀的肚子,满眼的慈爱。 “真想给老爷生个儿子,以后也好帮扶大少爷。” 县丞老爷已经有了两个嫡子,孙子都有了,庶出的儿子也好几个,并不十分稀罕儿子。 可这毕竟是他的老来子或老来女,没出生就喜爱上几分。 灵姨娘又接着说道:“不过是个女儿也好,女儿贴心,长大了,嫁去个好人家,也一样帮扶兄弟。” “最好啊,嫁去吴家那样的人家,家财无数。” 灵姨娘点到为止,又继续小意的伺候着县丞老爷。 五姑娘正逢嫁龄,夫人早就在给她相看,有两家合心意的人家,都在彼此试探着,还没定下来。 县丞老爷半辈子在县丞这个位置上,难有寸进,除非银钱开路。 可赵家这一脉也是明争暗斗,还要送些财力支援京里的嫡支,那才是根本所在。 灵姨娘的话,倒是提醒了县丞老爷,若是和吴家那样的巨富成了亲家,他往上动一动,想必也不是难事。 县丞老爷看中了吴家,可不会管五姑娘的意思。 吴夫人此时却是有些不快。 罗大姑给吴夫人请了安,硬着头皮说了罗老三拒亲的事,低着头不敢看吴夫人。 吴夫人冷哼了一声,说了句 “知道了”,就让人请了罗大姑出去。 吴家当然不会失礼,还打赏了罗大姑。 吴夫人的心腹嬷嬷看着夫人不快,劝解道:“夫人也别气,咱们小公子,一表人才,是那丫头命薄,享不了这福气罢了。” 吴夫人寒着脸,“那丫头不识抬举。这个吴家的也不是个好的。” “要不是看着是吴家远亲的份上,还轮不到她来我面前说和。” “竟是个办事如此不牢靠的。” “平白让我儿受了委屈。” 吴夫人都发话了,心腹嬷嬷自然要传出话去,罗大姑夫好容易巴结上的吴家的掌柜的,再不提生意的事,每次罗大姑夫来,都是敷衍了事。 罗安这两天观察着她爹,整日阴沉着脸,没个笑模样,应是被她大姑和阿爷气到了。 罗安觉得,她爹应该吃些甜食,改善一下心情。 她去粮铺里,买了些大黄米面,还买了糯米粉,还有红小豆、黑小豆。 又去了杂货铺子,买了红糖,还买了白糖。 上次她就和掌柜的说好了,再有葡萄干给她留些。 掌柜的这次给她留的是紫色的葡萄干,她尝了一个,比上次的更甜,想着也泡上一些,包到粘豆包里。 罗安提着东西,放到了后院的灶房。 郑氏责怪道,“买这些,啥时候能吃的完。” 其实她这就是没事找事,以前在罗家时,罗老太太入冬了,都会包上好几大盆的大黄面,包好了蒸熟,冻到外面,能吃上一冬天。 她这是迁怒罗安,吴家的这门亲事,她是极其愿意的。 奈何罗安不同意,罗老三也纵着,没人听她的,她又气不顺起来。 罗安不理她娘,自己动手就干了起来。 先把大黄面兑上温水和好,放在大盆里,盖上盖帘,醒着面。 又开始洗红豆、黑豆、葡萄干、红枣。 郑氏看罗安不吱声,也叨叨咕咕的,开始帮着干活。 豆子放在锅里,煮熟了,就一直闷着,直到变的粉糯,用勺子轻轻一压就碎了。 罗安又把葡萄干和红枣放在豆馅里。 第一锅黄澄澄的豆包出锅时,严至正从武馆接了罗直回来,小六子也把罗好从书院接回来了。 罗安让小六子带些去前面的铺子,给伙计和后厨的婶子们尝尝。 她自己又捡了些到一个大碗里,送去给祁婆婆尝个鲜。 第60章 吴全偷溜出府 罗安和祁婆婆也算是忘年交了,两人总一起研究吃食,一老一少,脾气出奇的投契。 罗直刚从武馆回来,看罗安出去,又嚷着也要给他师傅送些过去,罗安又往大碗里捡了一些,罗直这个小尾巴也跟了出来。 街道路面上的雪,越压越实,有的已成半透明的冰状了。 罗安一个不小心,就踩了上去。她手里端着大碗,上面还有一个盖帘,这动作就更不利落了。 左脚一滑,她连忙想用右脚站住,可身子已经失去了平衡。 眼见着就要摔个大屁股蹲,却被罗直这个小豆丁反应灵敏的抬手托住,一个巧劲,罗安向前滑了一步,就稳住了身子。 罗安不由惊喜,小弟还真是有练武的天分呢。 想到刚才幸亏小弟她才幸免,又想到上辈子,严至平安的活到新朝。 会武真是太重要了。 上辈子她要是会武,也不会在守备府后院任由她们欺负。 想到这,还有一年后的那场战乱,罗安不由心里有了计较。 祁婆婆不是北地的人,还真不会做这个粘豆包。 “婆婆,这个豆包沾上白糖,这么吃就行。” “要是在锅里抹上油,煎一下,那就更香啦。” 祁婆婆看着黄澄澄的小圆团,也喜人的很,拿了碗筷出来,趁热就吃了一个。 入口软糯,还有些劲道。里边细腻的豆馅,还有一股子香甜。” “哎呀!还真怪好吃的,软乎乎,甜滋滋的,这不用沾白糖就够甜了。” “这留出一半来,用油煎,馆主就爱吃这香喷喷油滋滋的。”祁婆婆喜滋滋的道。 “那婆婆我先回去了,家里等着开饭呐。” “哎,好。” 祁婆婆又装了一碗她新做出来的小菜,让罗安带了回去。 罗安特意给她爹做的甜食,罗老三吃完还真心情舒缓了不少,脸上也慢慢有了笑模样。 罗安第二天就和严至商量,“至哥儿,若是小六哥他们都有些身手,铺子里的生意也更稳妥,没人敢来闹事。” “陈二陈三,那毕竟是外人,还是自己人靠的住。” 严至现在就是个妹控,罗安说什么,他都说好。 倒是罗安说她也要跟着练练的时候,严至有些不同意,姑娘家怎么能做这些呢。 只是罗安执意,他也拗不过,只能随她了。 抚远城吴府。 吴夫人给吴小公子吴全打扮一新,又嘱咐了他要乖乖听话,不要淘气,就带着他去了前厅。 前厅里,左侧的首位端坐着一位夫人,正是赵府县丞大人的嫡妻,旁边是她嫡出的赵府五姑娘。 县丞夫人上门拜访,这就是两府的初步相看了。当然,哪方主动拜访,就要放低姿态。 一同前来的还有抚远城都转运使夫人,她家老爷和吴家一向交好。 这次同来,也是得了赵家的请托,帮着说项的。 吴夫人进了前厅,双方互相见礼后,就坐在了主位上。 都转运使言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拉过吴全,就不住的夸赞。 “小公子真是气派,长的也俊,咱们抚远城啊,也少见长的这么周正的孩子。” 这话真是夸到了吴夫人的心坎里。 吴夫人笑着开口道:“我这小孽障啊,就是孩子心性,倒也是良善赤诚。” 县丞夫人在心里苦笑,一个心智不全的,长不大的孩子,再良善也不是良配啊。 奈何她家老爷是铁了心要和吴家攀亲,还放下狠话,若是她从中作梗,就把五姑娘送到庙里去做姑子,一辈子青灯古佛。 县丞夫人也只能跟着夸赞:“小公子看着就是个聪颖的。这小郎君心智成熟的晚,过上几年就好了。” 她把五姑娘推到身前,强笑着道:“我这小冤家,也是个孩子心性,前儿还和她那小丫鬟斗草呐。” 吴夫人笑着招呼:“这姑娘,看着就是个有灵性的,长的也大气,我看着就喜欢,快到我跟前来,让我看看。” 吴夫人问了些诸如多大了?在家都做些什么消遣?可是读过书?之类的小问题。 五姑娘都一一恭敬的答了。 吴夫人看着五姑娘有些满意,是个稳重的,照顾全儿没有问题。 可到底有些缺憾,这就是照着女则教养出来的小姐,打理内宅,教养子女,自是没有问题。 可却担不起一份家业。 吴夫人想到罗安,心里叹了口气,这人啊,越是得不到的,反而越是惦记。 若是吴府用强,倒也能把那姑娘娶进门。可这不情不愿的,亏待了她的全儿怎么办! 她打起精神,拉过吴全,“全儿,你看,这是赵家的五小姐。” “快和五小姐见礼。” 吴全乖巧的行了一礼:“姐姐好。” 县丞夫人见他如此乖巧听话,略感欣慰,至少闺女照顾这个孩子,不会太累。 吴夫人接着道:“那你带着姐姐去院子里逛逛好不好?” 谁知吴全却不配合了,他嘟起嘴,“娘骗人,说好带我去找那个漂亮姐姐玩的。” 吴夫人连忙捂了他的嘴:“这孩子,听娘的话,五小姐也漂亮呢,还能带着全儿玩。” 吴全靠在吴夫人身上扭起了麻花:“我不嘛,我就要那个漂亮姐姐。” 当着两位夫人的面,吴夫人不禁气急道:“再不听话,娘就要罚你打手板了!” 吴全乖巧时惹人怜爱,发起脾气来也是个小霸王。 见吴夫人不如他的意,发起脾气来,大步就跑了出去。 丫鬟婆子就要出去追,气的吴夫人道:“别管他,让他去!” 又转头对两位夫人道:“这猢狲,平日里我也是太惯着他了,倒是让两位夫人见笑了。” 言夫人不在意的说道,“这儿郎们都是这个脾气,我家那个孽障也是,稍不如意,就要作天作地的,让他爹一顿打,这两天才老实了。” 县丞夫人刚欣慰一点的心,瞬间跌到谷底。 吴小公子气呼呼的跑出来,见他娘也没心肝宝贝的追出来,更是发起脾气。 祸害了一阵子花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他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会,看看左右无人,一个纵身,就跳过了花园的围墙,自己离了吴府。 他虽然孩子心性,可读书习武却是样样顶好的,尤其这一身的功夫,十几岁已经略有小成。 他出了府,就一路向北直奔肃宁城,去找他的漂亮姐姐罗安。 到了肃宁城,他又起了个促狭的小心思。 第61章 被绑 吴全一个纵身,跳进了羊食馆子的后院,又找了阴暗的角落埋伏了下来。 等罗安从铺子里回后院时,他趁人不备,轻巧的一个手劈,把罗安打晕了,扛在肩上,就飞跃出了后院,趁着天黑出城,往抚远城掠去。 罗安迷迷糊糊间,觉得胃部被颠的火辣辣的难受,哇的张嘴就吐了出来。 吴全忙把罗安放下来,担心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罗安脑袋还没清明,姐姐? 此时,两人正处在肃宁城到抚远城途经雁云上中段,山脚下的那段坡路。 见罗安没出声,吴全更担心了,就要又背起她,“姐姐不怕,全儿带你回家,让娘给你请最好的郎中。” 等等,姐姐。。。罗安想起来了,这声音可不就是前几天来过铺子里的那位小公子。 “我怎么在这?” 见罗安有了回应,吴小公子得意的说道:“我要带姐姐回家,陪我玩。” 罗安无语,她出了铺子就眼前一黑,想必就是这小公子出的手。 知道他是孩子心性,和他急也没用,罗安就哄他道:“姐姐去你家,会想爹娘的,你让姐姐回去好不好。你也快回家去,你娘该着急了。” 吴全立马不干了,扛起罗安就要走。 两人说话间,都没注意两个身影慢慢的靠近。 吴全纵使满身的功夫,可他被吴夫人保护的太好,没有一点江湖经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从他跳出吴府,身后就一直跟着两个尾巴,等他返回抚远城的途中,月夜风高,那两个尾巴正好下手。 罗安闻到一股特殊的清香,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吴全比罗安晚了几息,也软倒了下去。 罗安再次醒来时,双手被缚在身后,后脑勺隐隐作痛。 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她适应了一会才慢慢的看见些模糊的轮廓。 这应该是一间屋子。 吴全比她早清醒了一会,正缩在他身边。 他见罗安有了动静,小声的贴到罗安耳边,说道:“姐姐,我怕。” 感受到旁边温热的体温,罗安的心慢慢镇定下来。 这还真是个小灾星,先是扰的她家宅不宁,现在又害的她被关在这不知道哪里的地方。 “姐姐?” 罗安也顾不得和他生气,想着该如何脱身。 “吴小公子,你把后背转过来。”罗安想可先看看手上这绳索如何绑的,能不能想办法挣脱。 吴小公子听话的把后背转过来。 屋里黑漆漆,借着窗户透过来的微弱月光,罗安也看不清,只能试着看看牙能不能咬开。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道。 吴全这个小机灵鬼知道姐姐要干什么了。 他一个用力,手上的绳子嘣的一声断了。又转到罗安背后,把她手上的绳子也扯断。 罗安:这么容易的么! 罗安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和窗户边,听了听动静,外面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 她不敢打草惊蛇,又靠坐回刚才的墙边,闭着眼思索起来。 吴全乖巧的跟在她身边,拉着她的袄子,闭紧了嘴巴。 罗安正想着,传来了一阵梆子声,“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恍惚间脑子里飘过什么,罗安没有抓住,梆子声又传来。 罗安忽地睁开眼睛。 她还在肃宁城内! 她阿飘时,飘过很多地方,唯独肃宁城的打更人们的口号最为奇特,尾音先是挑起,后慢慢落回,比别的地方的打更人们要多上好几个起伏。 既然就在城内,那一定要先想办法逃出去。 门外不知道有没有看守的人,现在已经二更天了,看守的人想必也困乏了。 不知道此时破门而出,逃出去的可能有多大。 这个小傻子力气倒是大 ,就是不知道身手如何。 罗安还是不敢冒险,若是让屋外的人知道她们清醒了,还挣脱了绳索,怕是会立刻又把她们迷晕,捆绑的也更严实。 只是到底是谁绑了她们,为了她,还是身边这个小傻子? 罗安再一次认识到会武功的重要性。 既然门窗不能走,罗安抬头看了看屋顶。 她试着小声的问道:“吴小公子,你能攀上那个房梁,把屋顶的瓦片揭开吗?” 吴全也小声的回道:“全儿能。”,心里有个小小的欣喜,他和姐姐是一伙的。 “那你动作轻点,别让外边的人听见。” 吴全应了一声 “好” 罗安正要桌子摞凳子的叠在房梁下面,那吴全却是一个跳跃就上了房梁,趴在梁上慢慢的抽出了屋顶的瓦片,动作熟练。 一刻钟后,吴全带着罗安,成功的爬出了屋顶。 登高望远,借着月关,罗安眼前是一片大宅。 光线微弱,也看不出宅子的边界,只能看清楚进处的几个院落。 旁边的院落传出来一点烛光。 罗安正踌躇着不知该怎么离开这大宅子时,那有光亮的屋子门被推开。 从里面走出两个人,一人宽袍大袖,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一个却是一身黑色的劲装。 距离不近,月色也不明,罗安看不清楚长相,却能隐约看出那黑衣人蒙着面。 罗安心里一阵狂跳。 她听严叔讲过,这样的黑衣蒙面,叫夜行衣。夜里出行,办的必定是见不得人的事。 为何被绑来此处还不知,罗安可不想惹上又一个麻烦。 她正想和吴全说,从屋顶跳到另一个方向的那个院落里,确是来不及了,吴全已经带着她落到了旁边的院子里。 吴全出了黑漆漆的屋子,旁边还有姐姐,也不害怕了。 他是小孩子心性,又淘气起来,起了躲猫猫的玩心。 罗安无法,只能被吴全带着,悄悄的跟在那二人的身后,出了院子,走过一段甬道,又穿过一个院子,还经过一个园子,就到了一个角门。 罗安此时不禁佩服起身边这个小傻子,武功竟是如此了得,他找的角度精准,竟是一点也没被前面的两人发现。 角门处,传来那两人清浅的说话声。 “那赵某就不远送了,来使好走。” “赵大老爷留步。今天送过来那两人一定要看住,万不可泄露出去。” “来使放心,大人传话回来之前,没人知道两人在此。” “那位小公子一定要照顾好,不能有一丝损伤,大人看重吴家。能不能拉吴家拉过来,就看这次了。” “是,大人请放心。” 第62章 罗安自救 原来两人被绑,是冲着吴家来的! 吴家,小公子,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就是这两个坏蛋把他抓起来的,吴全立时就要发脾气大叫,被罗安飞快的捂住了嘴巴。 贴着他的耳朵,小声的哄劝道:“小公子,别急。我们先出去,一会把这个坏蛋抓住,给你报仇。” 吴全立时就听话的点点头。 罗安两人隐在暗处,绕开角门,从另一处围墙,纵身翻出了那个大宅子。 又悄悄的隐在了角门外的巷子里。 角门里,宽袍男子施了一礼,推开角门。 那黑衣男子左右看看,就快步的走了出去,宽袍男子也快速的关上了角门。 那黑衣男子怎么也没想到,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就有一阵劲风袭来,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吴全扛起黑衣人,和罗安两个就狂奔出了巷子。 长青大街的罗家,此时已经兵荒马乱。 忙过了铺子的晚食时辰,罗家后院就要开饭了。 却是各处都看不见罗安的身影。 想着许是临时有事出门去了,可两刻钟后,还是不见罗安回来,大家不由焦急起来。 问了一圈下来,最后一个看见她的伙计,说是罗安从铺子的后门出去,回后院了。 罗家人翻遍了院子的各个角落,也没看见罗安的踪影。 又在附近了街巷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 罗家人这才真正的着急起来。 也顾不得铺子里的生意了,留了两个伙计,其余的都派了出去找罗安。 罗老三让陈二陈三回去找了陈癞头,叫他手下的兄弟出去找,又许了银钱酬劳。 他又去请了严天铭帮忙,祁馆主下令,武馆里住在后院歇息,不当值的也都派了出去。 他还怕是老宅那边做了什么手脚,特意去了老宅一趟,也没有什么异样。 严至还悄悄的去了屯粮食的小院找了一圈,也没看见罗安的身影。 一更天过,还是没有罗安的消息,肃宁城已经开始宵禁了。 罗家闹出的动静有些大,城里好几拨找人的,自是引起了巡街衙役的注意。 罗老三和严至父子,带着几个伙计,迎面就碰到了一队衙役。 领头的大声呼喊着:“宵禁了,都回家去,再在街上逗留,都抓进大牢。” 罗老三忙躬身上前作揖,“差爷,小女晚间突然找不到了,不见踪影,还请通融通融。” 说着,罗老三拿出了钱袋子,都倒了出来,差不多有二两银子,都递到了那领头的差爷手里。 那领头的衙役皱了皱眉,这一片都是他的巡视范围,若这银子他收了,这些人惹出些事来。 他那上官陈都头,一向严明刻板,追究起来怕是不会讲情面,撸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差事,也未可知。 他一把推开罗老三的手,大声喝道:“都快回去,再不回去,就是聚众滋事,拉去衙门打板子。” 罗老三和严至都急得火上房了,自然不肯。 两伙人纠缠间,陈都头也亲自带着一队人巡到此处。 听了那领头差役的禀报,陈都头却没斥责罗老三几人。 他略作思索,就对旁边的一个衙役吩咐道:“回去把剩下的人都调过来,留一队在衙门值守。” 又吩咐另一个衙役,“去给各队巡街送个信,巡视时,留意一个独身的姑娘家。” 还叫过罗老三,仔细问过了罗安的穿着和长相。 最后又吩咐刚才领头的那个衙役:“你继续带人巡街。” 陈都头做出安排后,亲自跟着罗老三等人,一起找了起来。 罗老三忙对着陈都头行礼道谢,这肃宁城内一天接到丢失人口的报案,咋也有个十起八起的,衙门的差役都是敷衍了事。 像陈都头这样的还真是少见,罗老三的道谢中也带着敬畏和真诚。 回去调人的动静不小,也惊动了还在县衙里办公的杨县令。 华县是肃宁城的郭县,这大半个肃宁城都在华县的范围内。 最近杨县令又为了流民之事在外奔波,案头已经堆积了不少公文。 杨大出去一问才知道是城里出了丢失人口的案子。 衙门里各种各样的案子,他本也没放在心上。 他随口问了一句,“在哪块丢的啊?” 就听那回来调人的衙役道:“是东大坝那边的羊食馆子,东家小姐回自家后院,就不见了踪影。” 杨大随意一问都没过脑子,走到大堂门口才反应过来。 羊食馆子的东家小姐,那不就是罗姑娘吗! 这罗家今年还真是犯太岁啊,接连的丢闺女。 杨大啧啧两声,回去禀报了杨县令。 他主子的反应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杨县令停顿了一下,就放下笔,吩咐杨大道:“去后院牵马。” 杨大从小就跟着杨县令,自认对他主子十分了解,此时却满脑袋疑惑。 两人骑马很快就找到了罗老三他们一行。 问明了都找了哪些地方,就奔着一个方向找了过去。 杨县令和杨大,刚到永安大街,马蹄就差点踏到从巷子里跑出来的两个人。 杨大喊了一声:“大人,小心。” 杨县令也 “吁” 的一声调转了马头。 这两人,可不就是罗安和吴全,还有吴全背上的那个黑衣人。 罗安只顾着闷头跑,又被马惊吓,抬头看见马上端坐的杨县令,心忽悠的就安定了下来。 她卸下了心里的那股劲,腿一软就踉跄的跪扑到了地上。 “姐姐!”吴全见状,砰的一声,把黑衣人摔在地上,就要去扶罗安。 杨县令看见罗安,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见与她一起的少年,唇红齿白,身姿挺拔,一股莫名的酸意涌上心头。 他飞身下马,抢先一步,托住了罗安的胳膊。 “罗姑娘,小心。” 吴全也凑上前来,贴心的要给罗安揉膝盖。 “姐姐,疼不疼?” 罗安咧了下嘴,疼!“不疼。” 杨县令顺势就将罗安拉到他的马前,他一手抓住马缰,一手扶着罗安的胳膊。 “罗姑娘上马,我送你回去,你家里人都急坏了。” 杨大不由的暗暗翻了个白眼,“主子哎!你啥时候变成牵马坠镫的了。” 第63章 县令大人爱民如子 杨大的眼珠翻到一半,就一个箭步就窜到旁边。 出拳飞腿,黑衣人被踹飞,闷哼一声,又昏了过去。 原来是刚才吴全摔那一下,倒是把黑衣人震醒了。见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在罗安身上,他就想趁黑偷溜,却被眼尖的杨大看见了。 “罗姑娘,这个是?” 罗安忙把她在那宅子后角门处听到的那番话讲给了杨县令。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觉得这位县令大人是个可信的人。 杨县令看着罗安跑出来的方向。 赵大老爷。。,这个方向右拐,正是肃宁城赵家的大宅子! “杨大,把他绑了,关到县衙大牢。” “是。” 杨县令又对吴全到,“吴小公子,本官派人去通知吴老爷,你先去县衙如何?” 吴全紧紧跟着罗安:“ 不嘛,我要和姐姐一起。” 杨县令眼皮抽了一下,将罗安扶上马,自己也飞身坐到她身后。 吩咐了一声杨大:“你带上吴小公子”,就 “驾”的一声打马跑了。 罗家有惊无险,罗安的平安归来,让大家伙都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罗好、罗直,一个拉住阿姐的手,一个抱住阿姐的腿,眼睛里包着一泡泪水,可怜极了。 罗老三自责不已,闺女平日操持铺子里的大小事,他有时都忘了闺女也是个娇弱的女人家,以后他要把闺女的活都揽过来。 严至除了自责,还多了懊悔,那吴小公子隐藏到院子里他竟然都没察觉。 足见那小公子的身手比他厉害,他还是要勤于练武。 郑氏此时心情复杂难以形容,罗安失踪她也是着急的,但心里却隐隐有一种快感,被她小心的隐藏了起来。 吴家丢了小公子,已经是人仰马翻。 得了杨县令派人送去的信,吴家父子几个,连夜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肃宁城。 几人先去了县衙,得了吴全不在县衙的消息,又赶去了罗家。 罗家今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四更天时,响起了啪啪的敲门声,方圆半里的狗都被惊醒,汪汪的叫了起来。 几人敲开门,见到了躺在被窝里的吴全,掀开被子,上下左右的检查了一遍,见他无碍,才放下心来。 杨县令已经和吴老爷讲了事情的经过。 自己的孩子跑去人家后院,把姑娘敲晕,还连累人家姑娘被绑了。 吴老爷对着罗老三就是一揖到地,“这位兄弟,犬子无状,还请原谅则个。” “罗姑娘今夜受到惊吓,他日夫人会登门赔礼,吴某人必定补偿。” 吴老爷有礼有节,诚心赔罪,一时间罗老三倒是不知如何开口。 那小公子就是个心智不全的,到了罗家后,就和罗好罗直一起跟在罗安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 就那一会功夫,先是和罗好罗直争风吃醋,没一会就成了好朋友。 就连睡觉,都和罗直睡在了一个被窝里。 他又长相俊俏,性子很是讨喜,一双懵懂纯净的大眼睛看着你,让人不忍开口责怪。 吴家父子本想带着吴全走,他却耍赖起来,不肯离开。 吴老爷板起了脸,娘亲不在,吴全还是怕的,磨磨蹭蹭的穿好了衣服。 他不舍得漂亮姐姐,还不舍得漂亮妹妹,还有他还新交了一个朋友。 他与罗直说好了,改天再来找他玩,还把自己的贴身玉佩给了罗直,换来了罗直一把心爱的小匕首,才依依不舍的跟着父兄离开。 吴老爷让吴家二爷先带着幼弟回家,自己则带着吴家大爷一起去了县衙。 吴家还有一个儿子,吴家三爷,正跟着商队去了西边。 县衙的后院书房,杨县令正等着他呢。 杨县令护送了罗安回家,就回了县衙,连夜审讯那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却是个硬茬子,如何用刑,就是闭紧了嘴巴。 杨县令平日里霁月清风,到底是世家公子,哪家没有些隐私的招数。 那黑衣人招架不住,终是撬开了口。 杨县令和吴老爷密谋了半个时辰,各自手书一封,分别派了自己的亲信,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罗安前夜受了惊吓,又很晚才睡,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睁开眼,屋里静悄悄的,阳光透过窗户纸,铺洒进来。 罗安又闭上眼,享受了片刻的静谧,才起来穿衣。 郑氏听到西屋有了动静,把锅里给罗安留的早食摆在了桌子上,饭食还温热着。 郑氏招呼着罗安,“先吃饭。” 罗安应了一声,洗了脸又漱了口,才在桌边坐下。 郑氏也坐在桌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安儿,昨日见那吴小公子,长的俊俏,也是一表人才。” “那吴老爷看着也是个通情理的,吴家两位少爷,也客气有礼,可见吴家是好相与的人家。” “又有那小少爷掳了你去,吴家心存愧疚,必定不会亏待你。” “你大姑说的对,那小公子听你的。嫁去吴家,一辈子吃穿不愁,荣华富贵。” “实在是门好亲事,你再想想!” 罗安吃的正香甜,听了她娘的话,心里一阵的堵挺。 放下碗筷,她也不吃了。 斜眼看了她娘一眼,留下一句 “娘这般看好吴家,不如和爹和离,嫁去吴家。”的大逆不道的话,拍拍屁股去了前面的铺子。 屋子里静默片刻,瞬间想起郑氏的哭嚎。 前面的羊食铺子,罗安没来,也是井然有序,罗安不禁有些满意。 午时,杨县令来了羊食铺子,叫了两碗羊肉汤,三屉鸡汁小包子,还有三个羊肉大包子。 杨县令吃了一碗羊汤,和一屉鸡汁小包子,剩下的都是杨大的。 吃饱了午食,杨县令把一瓶药酒放在了桌子上,和伙计道:“这药酒治疗跌打损伤最是管用,交给你家姑娘。” 很是坦然磊落,杨大被他主子又一次迷惑了。 杨县令又回县衙忙公务去了。 罗安看着药酒,有些发呆,县令大人,还真是爱民如子啊! 肃宁城内,百姓们依旧准备着过大年。 赵府门外却是被几队兵士,围了个水泄不通,连采买吃食的奴仆都不许进出,每日专门有两个兵士送些米面肉菜进来。 一时间赵府人心惶惶,县丞老爷也被勒令在家。 几日后,赵府外的兵士撤了,赵家的大老爷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大庆朝堂的格局也发生了一个细微的变化。 西伯利亚的蝴蝶扇一扇翅膀,不知道又要引起多大的巨变。 第64章 罗安翻小肠 转眼就到了小年这天,罗好的书院开始放假,正月初六之后,书院再开课。 罗直却是整日皱巴巴着一张小脸,祁馆主过两日就要出一趟远门。 临行之前对他的要求格外严格,还给他制定了之后的练功计划,排的满满的,竟是连过年那天,上午也有两个时辰的功夫要做。 罗安昨日在街上运气很好的买到了一块牛肉,今天家里要包牛肉馅的白面饺子吃。 猪羊肉虽然价贵,普通百姓不会常吃,但是偶尔总要买来补养补养身子。 可这牛、马、骡、驴的肉却是难得,这都是大牲口,能耕种,拉车的,除非病了或伤了,是不允许私自屠杀吃肉的。 罗安按着铺子里的法子,调好了牛肉馅,里边加了大葱,生馅子闻着就有一股子香味了。 罗安、严至擀皮,一家人都围坐在案板旁包饺子,两个大帘屉,不多时就一圈一圈的摆满了饺子。 罗安家都是喜欢吃蒸饺,蒸饺子的肉面香味更味更加浓郁,饺子皮的口感也更加劲道。 罗老三引着了灶坑里的火,把锅里的水烧开,就把饺子帘屉放进了锅里,隔着开水蒸,锅里的水再烧一个大开,等上一刻钟,饺子就蒸熟了。 等饺子熟的这功夫,一家人就坐在炕上唠起嗑来。 郑氏被罗安气到,现在对她有了一股淡淡的恨意,这些天一直不和罗安说话。 前几天吴夫人带着丫鬟婆子来赔罪。 吴夫人本就对罗安拒亲一事有心结,自然不愿亲自上门来。 若按她的意思,派个婆子上门去,多给些赔罪银子就是。怎奈吴老爷执意如此,他也不能违逆。 吴夫人进门就微抬着下巴,满脸高贵,仆妇在炕上铺上了一块皮褥子,她才坐下来。 “全儿淘气惯了,和罗姑娘开了个玩笑。” “罗姑娘此番受了惊吓,到底也是奸人作祟。” “我家老爷向来仁善,这些东西给姑娘压压惊。” 吴家准备的东西倒是不少,两匹绸缎,一匹皂青色,一匹月银色。 五张拼制而成的灰鼠皮毛,显见得是按着罗家的人口准备的。 各色果品吃食,还有一篮子绿油油的菜蔬。 这绿叶子菜冬日里也就富贵的人家能吃到,是身份的一种象征。 平交之家相送是亲近,吴夫人作为赔礼和谢礼给罗家,却是有些炫耀和打压了。 吴夫人又拿出了一张银票,递给心腹嬷嬷,那嬷嬷交给了罗老三。 罗老三那日见吴老爷有礼,闺女被捋的事,他也算放下不计较了。 如今这吴夫人倨傲的样子,倒是又激起了他的气愤。 罗老三没接那银票,冷着声道:“夫人收回去,管好自家的小公子就是。” 吴夫人心里冷哼一声,不识好歹。 吴家放下身段,这贱民倒是拿乔起来。 “罗老爷可是觉得少了?陈嬷嬷。。。” 我夫人又拿出了一张银票,吴对着心腹婆子示意。 罗安在旁见吴夫人的作为,之前对她的好感顿时全无,连对吴全的喜爱都减少了五分。 见她爹气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罗安转到他爹身边,斜眼一瞧,好家伙! “爹,吴夫人特来赔罪,你就原谅则个,小公子还是个孩子呐。” “况且,那晚没有我,小公子自己也能逃出来。” 罗安笑呵呵的,说的话却是不客气。 吴夫人话说的不明不白,高高在上的姿态,罗安偏要指出来,你是来赔礼道歉的。 还有,你吴家可是还欠我一个救助的恩情呢。 吴夫人一噎,罗老三脸上略有缓和,罗安趁机就替她爹接过了那仆妇手里的银票。 两张加起来,足足两千两。 罗老三见闺女接过来,到底没再有志气的让她还回去。 吴夫人和罗家人也没什么好寒暄的,又带着一帮人呼啦啦的离了罗家,屋里还留有淡淡的幽香。 吴夫人走后,罗老三就叫罗安把银票收好了,这是吴家给她的赔礼,以后就作为她的嫁妆。 郑氏立时就反对起来。 “当家的,这么一大笔银子,咋能就给她做嫁妆呢。” “家里这些孩子,至儿都十七了,也该说亲事了。你也该想着他些。” 罗老三:“说啥呐,这回受害的可是安儿。至儿成亲的银子,我正攒着呢,怎么能占他妹妹的嫁妆。” 郑氏:“啥嫁妆不嫁妆的。你就是偏心她,好好的闺女家,啥事都强出头。” “要不是她开这铺子,整日的在外面露脸,人家吴小公子能看上她,引来祸事,还害得全家提心吊胆,家宅不宁的!” 郑氏此话出口,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罗老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郑氏自知失言,声调也降了下来。 到底不甘心,喃喃道:“我说错了吗?你看看春丫头和樱丫头她们,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做些女红手工,孝敬爹娘,祸事咋不找上她们。” 罗安早就在心里劝慰过自己,不要和她娘计较,可听她娘如此说,还是伤心,气愤。 这银子给她收着,还是放在家里,都是为以后逃难准备的。 她本就没想过占为己有,就连现在她拼命攒银子,也是为了这一家人。 罗安冷着脸嗤笑一声,“娘还真是吃水不念挖井人啊。” “娘嘴里吃的肉面,身上穿的细布棉衣裳,哪样不是铺子里挣来的。” “嫌我露脸出面,那娘怎么不还穿你那补丁衣裳,吃粗粮饼子?” 这话真打脸,郑氏尖声道:“我吃的穿的都是你爹挣的,啥时候指望你了!” 罗安讽刺:“娘还真是健忘,爹挣的银子,你不都拿给娘家了吗!” “就连分家那五两银子,你也不顾一家人的死活,都给了出去!” 罗安这就是翻小肠,刺她娘的心窝子。 郑氏一心一意的惦记着娘家,听她娘的话,最后落得个差点被亲兄弟卖的下场,这是她心里的隐痛。 如今被罗安翻出来,羞愤难当。 她牙一咬心一横,脑袋对着炕沿就冲了过去,嘴里还嚷嚷着:“我命苦啊,摊上这样不孝的闺女,今天我死了,也就随你的意了。” 罗老三就在她旁边,自然不会让她出事,一把就薅住了她。斥责道:“你这是干啥,肚子里还有孩子呢,这一天天,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罗安提到以前的事,罗老三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累死累活的,却养肥了别人。 郑氏顺势就坐到地上,拍腿哭嚎了起来,那架势,竟像是郑老太太和罗老太太的合体。 罗安出了心里的恶气,过够了嘴瘾,看她娘的样子,打了个激灵,拍拍屁股去前面铺子干活了。 留下罗老三一脸无奈,这母女两个,以前一直是母慈子孝的,如今怎么,是犯冲吗?! 第65章 罗大伯说和来了 郑氏对罗安耿耿于怀,罗安也不想哄她,母女两个就僵住了。 这不,小年了,一家子唠嗑,郑氏也还是不看罗安一眼。 罗安无所谓,出去外面的杂物房里捡了一盆冻梨。 等吃完了饺子,油腻腻的,吃了凉滋滋的冻梨,一咬一口甜水,那才舒坦呐! 罗安抱着盆子出来,就听见后院的门被敲响。 “老三,开门。” 是罗大伯的声音。罗安眨眨眼,这是上次受的伤,休养好了? 罗安打开门,罗老大看到她,笑呵呵的问道,“安丫头,你爹在家呢没?” “我爹在屋呢,大伯进屋。”罗安请了罗老大进来,又转头对着屋里叫了一声,“爹,大伯来了。” 罗老三连忙穿鞋下炕,接了出来,“大哥,你咋来了,快进屋。” 罗老大:“呵呵,这不小年了吗,今儿家里饭食早。” “咱爹找马六叔玩牌去了,我也没啥事,我过来看看你,咱们兄弟俩也挺久没好好唠唠了。” 罗老大进屋,看见屋里摆着桌子,桌子上还有碗筷,还有一碗蒜酱和一瓶醋,知道这是还没吃饭呢。 “你们这时辰还没吃饭呐!我这还来的不是时候。” 罗老三:“铺子里忙,家里饭食就晚。大哥,一会你也一起吃点。” 罗老大客气着:“你们吃你们的,我都吃饱了。” 饺子端出锅的时候,罗老三再让,罗老大到底没忍住那股钻鼻子的香味,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一个肉丸馅的饺子,一点没掺的纯白面。一咬饺子,噗呲一声就流出一股油。 罗老大倒是甩开腮帮子吃起来了,幸亏包了两大帘子,要不都得不够吃。 罗老大也确实有些嘴馋了。 罗家今年事多,老三一家分家,家里少了劳力。 他们兄弟又接连出事,请医吃药,这都要花钱。 家里的杂货铺子的收益却是比往年少了三成,城外的那三十多亩地,因着夏天的雨水少,谷粒不饱满,也减产了四成。 花的多,挣的少,家里的吃食自然不如以往。 别说牛肉了,就连猪肉,这临近过大年了,罗老太也就买了三十斤,留着过年,还有招待年节来串门的亲戚。 以前罗家可都是,从入冬就买半扇猪,一块块的分割好,冻在外面,能吃上一冬天。 大哥来了,罗老三又让严至去取了一瓶酒来,兄弟俩喝了几杯。 酒足饭饱,罗老大不禁感慨道:“老三如今这日子,过的可是比家里强了!” 罗老三得了大哥的肯定,他今天也高兴,嘴里还谦虚着:“强啥强,一大家子好几张嘴,混个吃喝不愁罢了。” 罗老大叹息一声: “今年的日子不好过,咱家那三十多亩地,一亩地也就打了两担粮。” “去了朝廷的粮税,家里也没剩多少了。” “爹还惦记着给你送过来几担呢,看你如今这光景,爹也能放心了。” 罗老三心里一软,对前些天他爹上门逼亲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他爹还是惦记他这一大家子的。 “咱家人多,不用给我送,铺子里用的粮食也多,我这十天半月的就得买一回。” “最近年根底下,这粮价有点涨了,上回买的多,够用到过完年出正月了。” 罗老大:“你现在是一家之主,心里也会打算了。” 他一脸欣慰的看着罗老三。 说着,他又看向陪坐在一旁的严至,“孩子这也回来了,咱爹的意思,过年,你带着你这一家子回老宅去过。” “咱们这一家子啊,也团和团和。” “孩子也和兄弟们一起处处,打打闹闹的,同脉连枝的兄弟,以后少不得要互相帮衬呐!” 罗老大说完,笑着看向罗老三,等着他点头答应。 罗老三却对罗老太还不能原谅,自己的亲娘把自己的孩子给扔了,就为了那马仙姑几句神神叨叨的话。 还有,上次闹的那样僵,去了他娘也不能给他好脸。 他倒是能忍,咋的那也是自己的亲娘,生养了他。可他的儿子闺女,凭啥要受这些委屈! 看出罗老三的不愿意,罗老大道:“咱娘也知道自己办的不妥,这不,前几天马仙姑上门来讨年节的彩头,咱娘都没怎么搭理她。” 马仙姑,逢年过节的都会去信奉她的人家讨彩头,大方虔诚的给上几百文钱,日子不好的也会给上二斤肉。 这次马仙姑去罗家,罗老太却是十几文钱就给打发了。 今年她家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马仙姑也没给她破解好,还想拿她的年礼钱?休想! 看罗老三还是低着头,罗老大又道:“老四就是个没心眼的,没有那些弯弯绕绕。” “让他那小岳父骗了也不知道,还连累了六丫头出事。” “他读书人清高贵重,拉不下脸和你赔礼道歉,心里也愧疚着呐!” “趁着过年这个乐呵劲,兄弟母子的,都缓和缓和,咱这一大家子人,还得好好过日子呐!” 罗老三碍着兄弟情,憋红了脸,也没对他大哥说重话。 只是说了句:“老四没把我当兄弟。” 罗安却是不顾及那些的。 那日,在罗家,她亲眼看见大伯拉偏架,向着四叔,她才出手教训了他一下,谁知他运气不好,病了一大场。 本来罗安还有些愧疚,今日听了她大伯这番话,倒是坦然了。 这般颠倒黑白,他活该差点被冻死! “大伯,甜水巷那片,马仙姑算出来的克星还少了,胡家的老五还被算出得罪了保家仙呢,也没见胡五奶奶把他给扔了。” 罗老三脸上有些不悦,“安丫头这么非议长辈,咱老罗家可没有这样的家风。” 罗安也不管他,接着说道:“四叔还真是读书人,卖了侄女一回不够,还得卖第二回。” “那赵大管事的也算对得起四叔了,在衙门里自己一力承担了罪名。” “要不四叔那秀才的功名,能不能保住,可就两说了。” “家风如此,怕是要连累了大哥、四弟五弟他们,在学堂书院不受先生和同窗的待见了!” 听着罗安不仅说她奶和四叔,还牵连到了自己的长子,罗老大立时不满起来。 第66章 罗老三你爹叫你回家过年 罗老大收了刚才的笑脸,板着脸道:“安丫头这嘴太利了,老三,姑娘家这样,传出去名声可不好。” 又斥责罗安道:“长辈说话,随意插嘴,这般不知礼,可不是罗家的规矩。” 严至把罗安拉到自己身后,深沉着眼眸,直面罗老大。 闺女儿子就是罗老三的软肋,这般说他闺女,他也不顾及什么长兄的脸面了。 罗老三急头白脸的说道:“安儿哪点说的不对!要不是我安儿能干,好儿就让老四给害了。” “就老四和娘干的那些事,就是罗家的规矩和家风?传出去都让人笑话死。” 罗老大脸上阴沉下来:“老三,你咋也这么不着四六,三丫头要不是我侄女,我能说她!” 罗老三:“我自己的闺女自己管教,用不着大哥操心。” 罗老大被罗老三噎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难怪爹说老三有钱了,腰板都硬了,不服管教了! 罗安却在严至身后探出头来,颇有深意的说道:“大伯与其操心别人,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害了大伯翻车那人可是找到了?” 罗老大一怔。 他被人不明不白的害了一场,休养了这些日子,身子也不如以往强健了。 一直到现在,他还迷糊着呢,不知道得罪了谁。心里也有些害怕,不知道啥时候又被人报复。 看着罗安清冷的目光,罗老大内心翻涌,难道是三房所为? 可老三是个厚道人,也重情义,他能干得出来这事? 他又看向严至,老四说过,这个侄子可是有些身手的,难道是他干的? 罗老大内心的疑团越来越大,这也是罗安想要的。 老宅那边,动不动就跑到三房,指手画脚的,她要让他们心有畏惧,自己也少些麻烦。 罗老大本是得了罗老爷子的令,来叫三房一家回老宅过年。 事没办成,吃了一肚子的饺子,还受了一肚子的气,真不知道是有得还是有失。 罗老大还想用老一套,压制罗老三听话,罗老爷子却是及时的改变了策略。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罗老大上门的隔天,罗老爷子又来了。 愁苦着一张脸,拉着罗老三的手,说道: “老三啊,爹这心里啊,是真不得劲啊!” “这大过年的,子孙满堂,唯独缺了你这一家六口,那还叫啥团圆年。” 看着头发半白的老爹,罗老三好言劝慰:“爹,那过不过年的,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我回去了,娘闹腾起来,这年你也过不好。” 罗老头继续哀哀的道:“你娘就是个糊涂的。你不看她,还得看爹呐。” “爹,我这。。。。” 罗老头:“你就当了了爹的念想,回去让至小子给祖宗牌位磕个头,也算认祖归宗了。” “等爹有那一天,也能到底下去见祖宗了。” 罗老三能如何,左右为难。 罗安却是开口劝起了她爹:“爹,爷都这么说了,咱们回老宅过年。” 罗老头欣慰的看着罗安:“三丫头是个好的。” 罗安心里哼了一声。 三番五次的叫,老宅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如一探究竟,也省得整日的防备着他们,又起什么幺蛾子。 肃宁城的百姓都在准备着过节,城北的郑氏娘家,却是惊慌忙碌了起来。 郑老二的新妇要生了,俗话说七活八不活,月娘正是有了八个月的身孕。 郑家男人都不勤快,今年冬天这雪下的又勤。 院子里的雪没扫干净,踩实了,走上去就是一个出溜,月娘大着肚子来了这么一下子,立时就哭喊起来,要生了。 稳婆是早就定好的,月娘这边发作了,郑老二立时就去请了。 他宝贝月娘,还请了一个老大夫在外守着,就怕有个什么闪失。 “月娘,你咋样了,我就在外边,你别害怕啊!”月娘平日里就娇气,郑老二真恨不得替她受了这疼。 没听到月娘的动静,郑老二又喊道:“娘,娘,月娘咋样了?” 郑老太太推门出来,拍了郑老二的脑袋一下:“你这个没出息,婆娘生孩子,看把你急的,该干啥干啥去,还得等半天呢。” 郑老二正要说:“我就在这守着。” 就听见屋里的稳婆大喊了一声:“哎呀妈呀,不好了,郑婆子,你家二媳妇大出血了。” 这下子郑家可乱了锅了。 守在外面那个老大夫束手无策,郑老二又去了肃宁城最好的医馆,济仁堂。 那济仁堂的老大夫到底医术高超,几针就止住了月娘的血。 月娘却是没有力气生产了,老大夫开出了方子,郑家也正是因着这个方子闹了起来。 “啥玩意一副要就要二十两银子,这是抢钱呐!”郑老大媳妇咋呼的道。 家里那些银子可都有他男人一份,都让老二媳妇那个贱蹄子花了,她这一家可怎么办。 她家铁蛋明年还要上学堂呢。 “这位小嫂子,这妇人气血双亏,这可是救命的药。” “里边有味人参,还要是上了年份的老参。” “这也就是我济仁堂,别家怕是不只二十两了。救不救这妇人,你们一家人说了算,老朽告辞。” 老大夫胡子花白,气的都撅了起来。甩甩手,就要走。 郑老二忙拦住他,哀求道:“娘,月娘就是我的命根子,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郑老太太气结:“你这个没出息的,那婆娘是啥金贵人,二十两银子,都够再娶两媳妇的了。” 家里也没啥银子,又少了大闺女的贴补,郑老太就更手紧了。 屋里的月娘强撑起一口气,叫了郑老二进屋。 郑老二也顾不得什么,男子不能进产房,晦气的说法了。 挣脱开他娘,就冲进了屋里。 看他哭的鼻涕眼泪的一脸,月娘倒是动了几分真情。 “相公,去我的梳妆台里,里边有个盒子,把那首饰当了银子,去买药。”月娘强撑着解下了腰间的钥匙。 郑老二忙不迭的去取了首饰,又拿了老大夫开的方子,又跑了出去。 要说郑老二对月娘还真是有情有义,从心里珍爱。 月娘背着他藏私房,他也不怨怪。那是月娘的嫁妆,不告诉他也是应当的。 月娘有惊无险的生了个大胖小子,看着怀里她博命生下的小婴儿,满眼的怜爱,取名宁辰。郑老二也欢喜的又红了眼眶。 可这月娘生产伤了身子,缠绵病榻,请医延药。 等她养好了身体,能下炕时,私房也花光了。 月娘口味精细,吃不惯郑家的粗茶淡饭,平日里还会拿出银钱来贴补家里的吃食。 如今没了私房,她不再拿出银钱来,郑家的吃食又恢复了从前。 铁蛋都闹了好几回,大人也越吃脸色越差。 郑老太太看着闹腾的大孙子,到底没舍得打,唉声叹气起来,直说自己命苦。 第67章 铺子里来了个找茬的妇人 过年前几日,羊食铺子里的生意愈加火爆,两处摊子也食客爆满。 出来采买年货的,赶上饭点总会在外面吃上一顿。 况且罗安的摊子和铺子,常有食客。人们总会有扎堆的想法,看哪处人多,就觉得那处卖的东西一定好,吃食一定美味。 正是午食最忙碌的时候。 羊食馆子里的小伙计们,声音响亮的招呼着食客,不停的穿梭,却是一点也不觉得疲惫,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后厨的婶子嫂子们,也是动作麻利的准备着吃食,浑身像是有着使不完的劲。 纵使忙碌,她们心里也美着呢! 怎么能不美呢?昨日东家姑娘发了年礼! 五斤猪肉,十斤白米,二斤饴糖,还有一小坛子酒。 姑娘还说,最后一日多做些红焖羊肉出来,到时候每人拿回去一份,过年给家里添一道菜。 像云嫂子这样的,被夫家休离,独自带着小闺女生活。 本来日子苦的能攥出水来,现在不仅每月有工钱拿,还能带着小闺女过个肥年。 她对罗安有着深深的感激,除了卖力的干活,无以为报。 后厨里,小六子集市那边摊子上的面团不够用了,他回来取。罗安正和他说着话,就听见外边的一阵喧闹声。 她往后厨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也没有出去,继续和小六子说话。 前面自有吴掌柜的处理。 罗安继续操心着小六子他们的过年二三事。 这些少年们严至当亲兄弟待,也是最早跟着罗安的,一心一意的给她做事,罗安自然格外的看重和厚待。 小六子正要说:“姑娘放心,过年的吃食,我和家宝都准备了。” 就听见外面传来陈二的暴喝。 两人对视一眼,走出了后厨。 陈二陈三看罗安出来了,不由加大了手里的力度,要拖那妇人出去。 惊动了东家姑娘,就是他们这个镇场子的失职。 “哎呦!杀人啦!羊食馆子杀人啦!” “店大欺客啊!还不让人说真话啦!” 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妇人,穿着细棉布的袄裙。 在地上打着挺,左右挣扎,一时倒弄得陈二陈三手忙脚乱。 因为是妇人,他们难免束手束脚,若是男子,早就提着衣领,扔出去了。 陈二急了,就要去架住那妇人的胳膊,却被那妇人一把挠在了脸上。 周围的食客们看的更起劲了,看热闹看热闹,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没看那掌柜的在一旁捂着脸吗,刚才也被这妇人出其不意的挠了一把。 看食客们指指点点,罗安不由皱了皱眉。 “吴大哥,怎么回事?” 吴掌柜:“姑娘,这嫂子说给她上的那碗羊肉汤,里边的羊肉少。” “我让伙计再给他添几块,她也不愿意,就闹将了起来。” 吴掌柜的满脸羞容,脸被挠成这样,回去可怎么和家里的老娘说? 罗安心里了然,这一碗羊肉许是多两块少两块,但分量都大差不差的。吴掌柜都让伙计给她多添了,还是不依不饶。显见,就是来闹事的。 罗安示意陈二陈三放开那妇人,“这位嫂子,我是这铺子的东家。” “你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 妇人胳膊使劲,甩开陈二陈三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整了整折腾乱了的衣裳。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这铺子就是个黑心铺子。” “三十文一碗的羊肉汤,里面就那六七块的羊肉,良心都让狗吃了。” 罗安语气没什么变化的继续道:“那嫂子觉得,这一碗羊肉汤里该有几块羊肉?” 妇人扯着嗓子道:“集市里一斤羊肉撑死不过三十文,你这碗里的肉有几两?打量着蒙我呢吗?” 周围的食客都看向自己的碗,起哄似的说道:“这位嫂子说的是,这碗里的肉太少了。” 还有一个汉子大着嗓门道:“要不这一碗就少要几文钱。三十文一碗,也忒贵了。” 听着周围食客们的应和,妇人眼里闪过得逞的精光。 罗安眯了眯眼,道:“嫂子也知道羊肉三十文一斤,想必是家里的日子好,常买羊肉做来吃了?” 妇人得意的道:“那是自然,我家男人心疼人,常买了羊肉来给我补养身子。” 罗安:“那嫂子也知道,这生羊肉做熟了,是要缩水的!” 妇人一顿:“就算是缩水,也不能就这么几块。你这一碗羊肉都挣多一半的银钱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个黑心的。” 周围的食客有附和妇人的,也有那明理的,坐下来继续吃食。 罗安也不恼,对着那妇人,开始算账,其实主要是说给周围的食客听。 她道:“一碗羊肉汤,里面是三两左右的羊肉,生羊肉就要用上半斤。” “我这铺子里用的都是正宗的草原羊,从草原那边赶过来,这一路的消耗,每头羊都要几十文。” “平摊下来,这一斤羊肉就要贵上三四文。” “大家伙爱来我这铺子里吃羊肉,不就是因为家里做不出这个味道吗!” “这做羊肉的那些料,不要钱?还是有婶子们做好,伙计们端上来,不要钱?” “就是嫂子你脚下站着的这块地方,也是我每月要花银子租来的!” “如此,嫂子还觉得这一碗羊肉汤贵吗?” 周围食客哗的一声议论开了。 “这姑娘说的再理。” “这开铺子,做买卖,也真不容易。” “咱们来铺子里吃,不就是图个味道美? “是啊,还有这厨子、伙计的,工钱也不少钱呐,可不也要算在这吃食的价钱上。” “对啊,对啊,想吃羊肉汤了,还是来铺子里吃更划算。” “这位兄弟,你说的也不对,肯定是在家里吃更划算。买了羊肉在家里做,味道上虽差了些。家里的婆娘做饭可是不要银钱。” “你这兄弟,你娶婆娘不花银子!” 哄的一声,周围的食客笑开了。被打趣的那汉子也不恼,憨厚的一笑,挠了挠后脑勺,“这位兄弟说的是这个理。” 罗安笑着施了一礼,说道:“丰俭由人,多谢各位的关照。” 那妇人见状,不由着急起来,好不容易挑起食客的情绪,被罗安句话就破了。 想着小姑子许下的银子,妇人翻了翻眼珠,又要坐在地上打滚撒泼。 第68章 小赵氏出事 罗安一直注意着妇人的反应,见此,冷声道:“陈二,陈三,这妇人扰乱铺子的生意,拖去县衙见官。” “判她个寻衅滋事罪,罚去做苦役。” “是。”得了罗安的命令,陈二陈三也不再有所顾忌,应声上前,就要去抓那妇人。 那妇人也是个灵巧的,见事不好,灵巧的打了个滚,就站了起来。 猛的推开站在旁边的罗安,就冲出了铺子。 罗安被推了个趔趄,还是小六子扶了她一把。陈二陈三见状,就要去追那个妇人。 罗安却是叫住了他们两个,给旁边的小六子使了个眼色。 小六子就出了铺子,招手叫过守在不远处的小东,小东就悄悄的跟了上去。 直到见那妇人进了永安大街,拐进后面巷子里的一户人家,才折返回来。 罗安听了小东的回话,不由思索起来。 铺子里食客都被那妇人吸引,谁都没注意到铺子二楼楼梯处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扑闪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一身淡青色的袄裙,梳着回心髻,上面简单的插了根碧玉钗。 看热闹散了,就轻快的回了桌子边坐下。 跟着她的仆妇笑着给她夹了块羊排:“姑娘从小就是这爱热闹的性子。三姑娘和四姑娘吵嘴,你也要从头看到尾。” 那姑娘还带着一丝兴奋:“古妈妈不觉着那东家姑娘很神气吗?” 古妈妈是她奶娘,在古妈妈面前,她向来是真性情,随意惯了的。 古妈妈叹气道:“市井人家,讨生活罢了。” “姑娘这次出来,也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派人来接,姑娘怕是要受苦了!” 那姑娘握住了古妈妈的手,“妈妈别叹气了,出了那吃人的地儿,我欢喜着呢。” 古妈妈心疼的摸了摸那姑娘的脸:“是我糊涂了。家里这帮子吃人的虎狼,姑娘出了府,整个人都活泛了,胃口都好了。” 那姑娘用力的点点头:“妈妈,我看这肃宁城的风水就不错,要不,也不能养出这铺子东家这样的姑娘。” “不如咱们就在这赁了院子,住下来。” “澜姐姐上次和我通信,她随夫婿上任,就在肃宁城。” 古妈妈有些迟疑:“老爷让姑娘去卧龙口那边的庄子上,若是姑娘没去。。。” 那姑娘不屑的轻笑一声,说道:“妈妈放心,父亲不会知道的。” 旁边的一个年轻的男子插话道:“娘,老爷连个护送的人都没派,显见是不管姑娘的死活,怎会在意姑娘去何处!” 听了儿子口无遮拦话,古妈妈立刻瞪了他一眼。这不是让姑娘伤心吗! 那姑娘却不在意,一次次的斥责偏心,她早就对父亲失望透顶了。 “妈妈,奶兄说的对。” 古妈妈也落下心来:“姑娘放心,老婆子还有这一手的手艺,你奶兄也有着一把子力气,咋也不会委屈了姑娘。” 等罗安发现街对面,开了家糕点铺子,已经是过完年,大年初十的事了。 罗安一家商定了去老宅过年,可这家里的年货也要准备。 除了过年,还有正月呢。初一、初五、十五,可都是要做些好吃食,也是重要的日子。 还要给相熟的人家,左右相处的好的铺子掌柜的送份年礼。 尤其是罗安的书院先生,还有罗直的师傅祁馆主,罗安都精心的准备了节礼,陪着弟妹,在年前登门拜访,也得了份回礼。 罗好的先生,罗安上次来拜访时,就谈的投契,这次更是多了好感。 她家正月初九办筵席,还给了罗安一张帖子,请她到时来赴宴。 大庆三十年,腊月三十。 罗安一家穿着体面整洁的衣裳,提着年礼和吃食,去了甜水巷的罗家老宅。 郑氏还特意插上一根素银簪子,是罗老三年前给她买的。 这回去老宅,郑氏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罗直也特意把严至给他做的弹弓别在了腰后,打算找时机向胡小胖炫耀。 罗老三年前拿着自己攒了半年多的工钱,给老婆孩子都买了东西。 到了老宅,罗老爷子带着罗家人,亲自接了出来,连罗老太太都下了炕,站在屋门口。倒是让罗老三受宠若惊。 罗安也更加提高了警惕,事出反常即为妖。 “老三啊,就等着你呢。你娘肉都下锅烀上了。” 罗老爷子又看见罗老三和严至,手里都提着东西。尤其是严至提着的袋子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个大物件。 “你一家子来就行了,还拿啥东西,爹还能挑你的礼?!” 罗老三呵呵一笑,他有种被重视的感觉,说道:“也没拿啥,都是家里的东西。这猪头集市上不好买,我给家拿一个,等二月二龙抬头烀。” 罗老爷子欣慰的点点头,就让罗老三一家进屋。 纵使罗安再提高警惕,也是没想到,还没进屋,就发生了变故。 罗老四的二房小赵氏,突然一个身形不稳,尖叫着向郑氏扑了过去。 郑氏在罗老三的右侧后边,手里牵着罗直,左边是罗好,在旁边是罗安。 事发突然,郑氏被小赵氏从后边扑过来,只觉得身体失控,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 罗直小牛犊似的,使劲拉住郑氏的手,但他再是跟着祁馆主学功夫,毕竟年小力薄。 罗好也是机灵,抱住她娘的腰身,就要给她娘做地垫。 有了这两个小家伙的缓冲,罗老三和严至罗安,终是反应过来。 没等郑氏实成的压在罗好身上,就都护住了她。 郑氏受了惊吓,到底虚惊一场。小赵氏却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撞了郑氏一下之后,她就直直的扑向了院子里老枣树下的那个石桌子。 五个月的肚子,结实的磕在了石头上,焖吭一声,就倒了下去,立时就见了红。 罗家大过年的出了这事,只得请了住在邻近的邱老大夫。 邱老大夫一边把脉,一边皱眉。 “罗老哥,你这儿媳妇摔的太狠了,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躺在炕上,疼的满脸是汗的小赵氏,挣扎着就要起来,哭求道:“还请老大夫保住我的孩子,我给您老磕头了。” 邱老大夫忙拦住她:“小嫂这是干什么,快躺好。医者仁心,若有办法,我定尽力医治。” “可这孩子一点脉象都没有了,怕是不行了。若是不尽快打下来,你的性命也难保啊!” 小赵氏咬着帕子,呜咽的哭着。 罗安不由的偏过头,心有不忍,这世上的女子当真艰难。 正巧看见她娘捧着大肚子,显见的刚才受惊不小。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娘也是搏了命的生下她。 心蓦的就是一软,也释然了,不再计较。 重来人间,也许爱都有期限。 第69章 罗家老宅的团年饭 小赵氏吃了邱老大夫开的药,就等着药效发作。 大过年的见了红,罗老太不免觉得晦气,这话语间就带了出来。 “老四媳妇,你在这看着。这大过年的,老天爷可别怪罪。” “老大媳妇,你们跟我出来,过年祭祖,可不能耽搁了。” 许是今日过年,罗老四的正房夫人陆氏,穿着件姜黄色的袄子,倒是亮堂。 罗安忽地想起刚才院子里,眼角余光的瞥见的那抹姜黄色,还有院子里大概每人的位置,心里不由的有了一个猜测。 她不合时宜的夸了陆氏一句:“四婶这件袄子,颜色真好看,看起来年轻好几岁呐。” 罗老太太不由暗瞪了她一眼,觉得她是看老宅出事,幸灾乐祸。 躺在炕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小赵氏,却是眼神一直,接着想到了什么,被子底下的手紧紧的攥成拳,牙齿咬破了嘴里的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充满了舌尖。 罗老太带着媳妇孙女们回灶间忙活起来,罗安一家却是在正屋里坐下了,她们回老宅过年,是客人。 罗老四正盼着小赵氏给他生个儿子呢,他小岳父虽然发配边疆为苦役,可他岳家在赵府的势力,却是未减反增。 他那大舅兄的闺女,赵府的灵姨娘,很是得县丞大人的宠爱,又怀了身孕,为着子嗣,更是县丞夫人都礼让三分。 小赵氏这胎,和灵姨娘这胎,两个孩子差不多的月份出生。 若都是闺女,或都是儿子,同龄的表姐妹表兄弟,自然比别的要亲近上几分。 若是一男一女,青梅竹马,他罗老四和肃宁城的赵家结为姻亲,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罗老四更是一脸的气急败坏,心里暗恨小赵氏没用。 可到底是他的二房,平日又小意温存,一心为他,此时一脸的虚弱,指责的话就说不出口。 他看见好好坐在一旁的郑氏,不由嫉妒红了眼睛。 “三哥,你再是不满我这个做兄弟的。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罗老三被罗老四指着鼻子,说的一懵,这又是犯的啥驴脾气?! “老四,你说啥呢,我咋见死不救了?!” 罗老四咄咄逼人:“你就顾着自己的婆娘孩子,小赵氏就在你左近,你都不拉她一把,还不是见死不救!” 罗安简直被她四叔,这个歪楼劲给气笑了。 她四叔还真是个奇葩。三大伯子,不顾自己的老婆孩子,去拉兄弟媳妇。 他还真不怕他头上的帽子变色啊! 罗安不想搭理他,转身就去了院子里。 她爹并不是傻,只是有时候为亲情所绊,难免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可对上他四叔,罗安却是不担心的。 从第一次四叔要卖了好儿,四叔在他爹这就没什么情分了,自然占不到便宜。 果然罗安在院子里,还能听到他爹喷他四叔的声音,也没听到阿爷有帮着四叔说话。 一顿的煎炒烹炸,罗家寅时就做好了团年的菜肴。 甜水巷也不时的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一家子先祭了祖,给祖宗磕了头。 罗老头絮絮叨叨的求着祖宗保佑,主要是保佑他的儿孙科举顺利,光耀门楣。 末了,严至还被罗老头拉到了祖宗的牌位前,说着:“不孝子孙罗树根,这是三房流浪在外的孩子,祖宗保佑,总算是找回来了。” 还让严至又磕了几个头。 拜过祖后,罗老太就带着孙媳妇们,把一盘盘的菜端上了桌。 炸丸子、炸枣、红烧狮子头、蒸肉、小鸡炖蘑菇,猪肉粉条,木耳鸡蛋,。。。。。。摆满了一大桌子。 罗大朗带着罗家的郎君们,在外面点起了鞭炮。 北地的习俗,团年饭下晌午开饭,开饭前先放一挂鞭炮。 劈里啪啦的一阵声响,罗家也正式的开饭了。 两张桌子合作一张,罗老头坐在主位,端起了酒杯,说了一番兄弟和睦,来年好好过日子的话,罗家人就都动起了筷子。 听着正房屋里的欢声笑语,小赵氏更是咬碎了银牙。 团年饭,谁也不会触眉头找事,倒也算一家和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罗老头和几个儿子都有些微醺。 就连罗大朗、严至这样不擅酒的,也都陪着长辈小酌了一杯,满脸通红。 “好啊,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吃过饭,罗老头靠着炕梢的被垛上,感叹着。 他满意的看着一屋子的子孙,好像是个将军,意气风发的道:“来年老三做了官,咱这一大家子就又不一样了。” “咱老罗家这门庭也该换换喽!” 罗小姑有阵子没见罗安了,亲热的拉着罗安,让罗安看她新编制的小竹编,罗家的小娘子们都围在小姑身边凑趣。 罗小姑兴高采烈的说着:“安儿,那王师傅一眼就看重了我这小手工活,还让我在他的竹篾铺子里寄卖。” “卖出一个小物件,他就收两文钱的代卖费,其他的都归我。” “大嫂二嫂,还让夏儿樱儿,也和我学着呐!” “就是春儿,那是绣花的手,被这竹片子划了几回,都快哭鼻子了,大嫂才不让她学了!” 罗小姑打趣着罗春,罗春也顺势和她们笑闹起来。 罗春是罗家这一辈的大姑娘,已经定亲了。 罗老大媳妇赵氏,就愈发把她娇养起来。这满手的疤,到了夫家,岂不是被女婿嫌弃? 罗安也替罗小姑高兴,小姑整日就爱琢磨这些,喜好的事和赚银子碰在一起,总是令人欣喜的。 听了罗老爷子的话,罗安小声的问道:“小姑,四叔要做官了?” 罗小姑撇撇嘴,她最看不惯四哥。 摆着读书人的架子,今日买经译,明日买时文,哄的她娘拿银子。 却是连下场都不敢,每每秋闱前,不是生了病,就是崴了脚。 那就是就是个米虫加耗子。 “谁知道呐!那位前几日回娘家了,说是她娘家能帮着四哥,花银子买官做。”罗小姑往西厢房那边努了努嘴。 “人家杨举人那样的,为官做宰,是有真本事。四哥没那个学识,还偏要做官,这回还不知道闹啥幺蛾子呢!” 罗小姑撅了撅嘴,想到他那个不着调的四哥,她爹娘还由着他,到底影响了好心情。 没有真才实学的罗老四,又不是世家官宦的子弟。想要做官,就只有专营攀附一条路可走。 这条路他走的是波折不断。 第70章 罗老四想买*官 罗老四好不容易巴结上厉王府的管家,投其所好,却三番五次被三房坏了好事。 后又花银子,结交上了赵府的大管家,还结了亲,然赵大管家失势,也是徒劳一场。 幸亏他小岳父有远见,送了赵家的孙女入府,做了县丞老爷的得宠姨娘。 罗老四被打断了腿,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就整日在家里养着。 这有了空闲他不熟读诗文,却又琢磨起来。 年前小赵氏入了赵府,去找她的大侄女灵姨娘。 “灵儿,你阿爷这边,也是多亏你在府里有脸面,才能送了东西过去,还能得了关照,做个记账的文书,少受那采石之苦。” 灵姨娘掩去眼里的不耐,笑的真切,说道:“没有阿爷筹谋,也没有我的今天。孙女孝敬阿爷,应该的。” 阿爷把自己的闺女嫁入良家,却把自己送进赵府为妾,生的孩子都是庶子,一辈子被人压上一头,她怎能不恨,自然要好好 “孝敬” 她阿爷。 小赵氏欣慰的看着灵姨娘:“咱们家幸亏还有你,要不可如何是好,你阿爹的差事怕是都得被人撸了。” 灵姨娘敷衍的应道:“小姑多虑了,我阿爹子也是有本事的。” 小赵氏还犹自说道:“你小姑父啊,也说灵儿是个有本事的。” “你小姑父去县衙的事,你和县丞老爷提没提?” 灵姨娘看着小姑清澈愚蠢的眼睛,恼恨不已。 小姑还真是好命的让人嫉妒。阿爹疼爱,夫婿宠爱。以后生了儿子,可科考入仕,自又是一番福分。 不像她,困在这赵家的后宅,整日的谋划算计,勾心斗角。一辈子被夫人压住一头,以后儿子出息,请封的也不是她这个亲阿娘。 小姑夫婿想做官,还要她小意婉转的求县丞老爷,她怎么会让他们如愿! 灵姨娘算计着,她这有了身孕,为保住腹中胎儿,银子大把的打点出去,手头已经有些拮据了。 不如。。。 灵姨娘故作为难的道:“小姑也知道,我这身份低微,实在不敢在老爷面前提外面的事。” 小赵氏有些不悦:“之前你可是答应过你阿爷的,现在你又反悔了?” 她的这副样子和口气,让灵姨娘想起在娘家时,她和小姑同龄,却是处处都要让着她,不由得更是狠心了几分。 “不是我反悔,是实在办不到啊。不过,我也打探过老爷的话了!” 小赵氏不由期待的看向灵姨娘。 “小姑父要进衙门,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小赵氏不耐烦的道:“你快说,别卖关子了。” 灵姨娘:“花银子买官做就是。”说着她伸出了两根指头。 “二百两?”小赵氏舒了一口气,这还行,公婆应该拿得出。 灵姨娘清冷着声音道:“两千两。” 小赵氏被自己舒了一半的气噎住,好一会才缓过来。 尖声道:“什么?两千两?” 灵姨娘用帕子假意的按了按嘴角,说道:“可不是,这笔银钱实在不少。我这里省吃俭用的,就能凑出一百两。” “剩下的一千九百,小姑还是尽早送进来。” “老爷说了,那位置可是税曹,不少人家惦记着呐。” 灵姨娘小声的附在小赵氏耳边,道:“一县之下的所有乡镇村庄,粮赋税收,可都要经过税曹。” “小姑,这一千九百两银子,收回来也不过是三两年的功夫罢了。“ “这。。我回去和你小姑父商量商量。“ 小赵氏得了灵姨娘的话,这次来的目的也达到了,起身就要回去。 灵姨娘忙一把拉住她,贴心的提醒道:“小姑,你那屋里可还有一个大房夫人呐。“ “借着这回的事,小姑可是要抓住小姑父的心,压的那大房妇人不能翻身。” 小赵氏疑惑的看着灵姨娘:“此话怎讲?” 灵姨娘过来人的口气道:“男人还不是看你是不是真心对他,你若倾心相待,他自然心里有你。” “小姑,你帮小姑父解了燃眉之急,他自然处处偏心于你,到时候,休了那正房妇人也未可知。” 小赵氏若有所思的走了。 灵姨娘看着她的背影,眸子阴森。人有贪欲不要紧,若是那贪心再配上愚蠢,这好日子也到头了。 灵姨娘摸摸还不显怀的肚子,她已经看过大夫,这是个男胎。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她的心智手段,一定要把她的孩子推上赵家的家主之位。 到时候,她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罗小姑担心她四哥又起幺蛾子,祸害家里。 她不知道的是,她爹和他四哥早就商量好了。 罗家几个儿子都围坐在罗老爷子身边,罗老爷子就提起罗老四做官之事。 “老四这回也是运气,得了这个门路。” “也是他有成算,和赵家这门亲事,还真结对了” “这税曹可是个肥缺!” 罗老三却是眉头一皱:“爹,咋还能花钱买官做,这不是攀附贿赂,投机取巧吗!” 罗老头不禁在心里骂了句老三这个死脑筋:“啥投机,这就是一个路子,和杨家那小子一样。” 罗老三可不赞同他爹的话:“人家杨掌柜的可是说了,像他家小子那样的,正经的科举出身,有恩师提携,有同窗相帮,仕途才能走的远。” 罗老三现在外面也有几分脸面,和那些铺子的掌柜也有了几分交情。 五里镇那边的一摊子事交给家宝后,罗老三偶尔也有些闲工夫,还会和交好的掌柜,一起喝个小酒,打几把牌。当然,打牌的输赢不是银子,都是一餐饭一顿酒的小彩头。 这话可说到罗老四的痛处了,“三哥,你知道啥,听那杨老头瞎白话。杨家小子那样死读书的,以后在官场上才混不开呢。” “我这就是时运不济,就是匹千里马,也得有伯乐啊,这就是一个路子。” 罗安撇撇嘴,还真是大言不惭,这千里马的草料也太贵了。 罗老头附和:“老四读这些年书,那些诗书文章都是吃透了的,还能比不过杨家小子,就是运气上差了。” “等老四去了县衙,肯定有大人赏识提拔。” 第71章 罗老三有八两银子 罗老三还是不赞成:“到底不是正路子,爹,您老还是再想想。” 罗老头嗐了一声,“我这辈子也就这么个念想了。” 罗老三见他们执意如此,也不想再劝。老宅的事,自有他爹做主。 罗老头见说服了罗老三,继续感叹: “老四这二房娶的好啊,大度明理。那八百两的压箱银子都拿出来了。” 罗老四得意的晃了晃脑袋。 罗老爷子又继续道:“老大、老二,为了老四这事,家底都掏空了。” “那也是应该的,老四做官了,不说别的,就是大丫头那婚事,咱们就压了亲家一头,以后大丫头在夫家还不是作威作福,婆婆妯娌小姑子的,哪个敢在她面前啰嗦,那日子才痛快呐。” “这家里的丫头小子,也都能结个好亲,还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罗老爷子展望的美好未来,让罗老四脸上的激奋之色又重了几分。 罗老爷子话一转,又叹气道:“可这一千九百两银子,就是你娘的首饰银子都当了,也还差五百两。” 说完,罗老爷子满脸期待的看向罗老三。 罗老三心里一滞,眼神移到了墙上挂着的年画上。 他迟迟不开口接话,罗老四先按耐不住了,张口欲言。 罗老头眼神扫了他一眼,他才把要说的话憋回去。 罗老头内心叹息,老四还是太年轻了,稳不住。 此时,若是老四开口,那就欠了老三一个恩情。等他做了官,三房得好处,求办事,那就是理所应当。 让老三主动开口,这事情就不一样了。老宅有事,分家的儿子出手相帮,这是他仁义,于老四却不能成为恩义。 罗老头见罗老三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似的,给罗老大使了一个眼色。 罗老大轻咳一声:“可不就是咱爹说的这个理!” “老四当了官,不说别的,就咱家这两个铺子,那都得受益不少。” “哪个司户还敢上门来收税!那些生意往来的商家,也得都让着几分!” “说不定啊,那进货的银子都能省上不少呐!” 好大的口气,好一颗贪心!听着罗老大的话,罗安眼神暗了暗。 做官不为民,私心作祟,这样的官员,肃宁城里的百姓可直接间接的都要受害了。 罗老大还一副交心的摸样,对着罗老三:“老三,眼见着至小子,安丫头,这都得说亲了。他四叔做官,这两个孩子得结啥样的亲,你想过没有?” “咱这一大家子,力往一处使,还不都是为着罗家的门楣,为着这些儿女!” 罗老大这就是把话挑明了,罗老三再没法回避。 他收回目光,看着罗老大道:“我就是普通人家,孩子们结亲找个小门小户的,门当户对就挺好。” 罗老大又继续说道:“到那时候,咱罗家村的父老乡亲都得知道。这说出去,咱们一大家子,劲往一处使,让人也羡慕。” “尤其是老三你,这分家出去的儿子,还不忘本,人都得说你一声敞亮,懂大义!” 罗老大给罗老三戴了顶高帽子,把他架了上去。 你不拿银子,就是没眼界没格局,不仁义。 罗老三心里发苦,他大哥还真看得起他:“大哥,分家分了我五两银子,我这才过几天吃饱的日子。” 听罗老三又提起分家,罗老太愤然道:“老大,你还和他说啥,老三就是个肉尖心,他还记仇呢!” “自己开着铺子,挣着大把的银子,一家子吃的满嘴流油。” “家里这正经事,你连一把力都不出。” “说出去,也不怕让人戳你脊梁骨。” “就是个狼心狗肺!” 罗老头忙喝止,“你说啥呐?老三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坏事的老婆子。现在不哄着来,还来这一套。老三若是借着这个空子,甩手就走,他不是彻底不拿银子出来了? “我自己的儿子还不知道,老三最是孝顺,以前为着一大家子任劳任怨的,这分了家也不能离了心,肯定能尽全力。” 罗老三心里五味杂陈,结巴道:“爹,我没那些银子,要不我。。。。” 罗安叹了口气,他爹还是顾及着亲情,抹不开脸啊。罗安不等罗老三说完,就打断道:“爹,我爷说的对!我爷这也是看重你呐!” 罗老三疑惑的看向罗安,闺女今儿咋了? 罗老头罗老太他们也都诧异的看向罗安,这死丫头今儿转性了?不打破楔就算了,还帮着劝她爹。 罗安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爹,说道:“爹,你有多少银子,都拿出来,给爷。” 罗安特意加重了那个你字。 罗老三豁然开朗,他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他手里原来有二十多两银子,是闺女给他的工钱。年前他给老婆孩子买了东西。 现在,他手里满打满算也就十两银子。 那家里的银子都在闺女手里,是闺女挣的,他这个当爹的可没脸要。 他歉疚的看了罗安一眼,自己还真是糊涂,差点把闺女的嫁妆银子许了出去。 罗老三痛快的道:“爹,我这手里还有一两多银钱。家里还有八两整的银子,等回头我都给你送过来。” 罗安满意的点点头。 罗老太却是立时就炸了:“老三你说啥,你个缺德的玩意。你在这耍嬉你爹玩呢!” “八两银子,亏你说的出口。你那铺子一天进出的都不只这个数了!” 罗安冷眼看着,这老宅还真是关注她家呢,她阿奶这样的老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估计不出铺子一天的收入。 罗老爷子脸上的笑也没了,他直直的看着罗老三:“老三,家里遇到这个坎,过去了就一飞冲天,你当真不肯拿银子?可别让爹错看了你!” 罗老三:“爹,我不都说了吗,我手里的银子都拿出来。” 罗老爷子:“你手里就八两银子,爹可不信!” 罗老三:“那还能有多少?我一个卖苦大力的,以前一个月能挣多少银子,爹也不是不知道。” 罗老爷子气了个倒仰罗,老三也开始不老实了。 不悦道:“咋,那铺子不是你的?你虎你爹是老糊涂呐!” 罗老三:“那铺子本就是安儿张罗的,用的本钱也都是她摆摊子挣的。” 罗老头:“三丫头一个姑娘家,拿着那些银子干啥!你一个当爹的,还做不了她的主了?” 罗老三在心说说道,他还真做不了闺女的主! 第72章 过年以及送别祁馆主 罗老三看他爹说也说不明白,就穿鞋下了炕,“那银子爹若是要,就让大朗他们谁去拿一趟。” “团圆饭也吃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罗老头坐上炕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应罗老三的话,直直的看着他。 罗老三无奈一笑,带着一家人就出了屋子。 身后又响起了罗老太的咒骂,与来时的亲热接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罗老三内心凄凉,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身材高大挺拔,脚步沉稳,多年来的繁重体力活,也没压弯他的脊梁。就是走动时微跛的腿,破坏了周身的气势。 郑氏捧着个大肚子,柔顺的跟在他身边,好几个孩子的娘,看着也比别的妇人更曼妙风韵。 罗安严至他们几兄妹,整整齐齐的跟在罗老三身后,一个个也都周正标致。 罗老头看着这一家子的背影,脸色阴沉,眼神里都是嫉恨。 罗老四看他们走了,急道:“爹,这可咋办?” 罗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斥道:“慌什么!自古老子让儿子死,他就得死。” 罗老爷子阴狠的话,让屋里的罗家人,也不由的胆颤了一下。 罗安一家赶着马车,回长青大街的铺子后院。 这一路上,因着刚才在老宅发生的不快,气氛都很压抑。 严至坐在车沿上赶车,罗老三坐在另一边的车辕上。 街道上偶尔的鞭炮声,车辙压在街道的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严至突然开口道:“爹,堂前尽孝,屋后不相往来。” 他的声音清晰的传到罗老三耳中。 罗老三先是一震,儿子的话点醒了他,现在他和老宅的关系,今后他可不就应该如此做吗!儿子十几岁的年纪,竟然有如此心智,疏朗果敢。 接着,就是狂喜,儿子终于叫他爹了。 罗老三这一晚上的阴郁一扫而空,罗老三 “嗯” 了一声,烟花散开时,却照耀在他释然的脸上,还有咧着嘴的笑。 严至的话,马车上的人都听的清楚。 车棚里坐着的郑氏噌的一把掀车开帘子,严至自是有所觉,“娘,把车帘放下,冷。” 郑氏眼里含泪,“哎,哎,好。” 严至松了口气,原来叫出来,也没这么难。 自己被丢弃,不是爹娘所愿。他回家这些日子,爹娘对他的疼爱和弥补,早已填补了颠簸流浪的日子的缺失,他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马车上的气氛瞬间就缓和了,一家人也有了说笑声。 三十晚上还要包饺子,守夜。 罗安也准备了不少的烟花。在老宅罗好和罗直都没玩够,回了家里可要放个过瘾。 嗖,嗖,嗖的声音,从羊食馆子的后院响起,几息后,夜空中嘭、嘭的几声,烟花散开,照的夜空美极了。 罗老三烧火起锅,郑氏也拿出白菜和猪肉,还有面粉,乒乒乓乓的剁起来。 罗安把花生、瓜子、饴糖、葡萄干,蜜饯干果等小食,都装在盘子里,摆好在桌子上。 严至在院子里,陪着弟妹玩了一阵,进屋倒了杯茶润润喉。 罗安拿着扫把扫掉了他身上的炮仗削,娇俏的看着他。 兄妹俩相视一笑,这一刻,严至彻底融入了这个家里。 罗安找出自己的画笔,记录下大庆三十年的除夕佳节。 北地的习俗,大年初一都呆在家里不出门,大年初二走娘家。 郑氏和郑家签了断亲书,初二这天罗安一家也都守在家里。 初三一早,罗安就忙活开了。 祁馆主今日就要出远门,罗直作为弟子,自然要相送的。 罗安要准备些吃食,给祁馆主带着在路上吃。 祁婆婆肯定已经准备充足了,可这是罗家作为罗直的家人,对他师傅表示的敬意。 罗安准备了四样吃食,一样是羊肉大葱的馅饼,馅大皮薄;一样是鸡汁小包子;还有一样是豆沙发面饼。 这些吃食,都是在火上烤一烤就能吃,一点也不影响美味。 罗安还装了一小袋子的生馄饨,这是昨天她提前包好,冻上的。若是到了能生火烧水的地,煮上一碗馄饨,还是这热乎乎的吃下肚子舒坦。 祁家武馆院内,早已经准备好了车马。 祁婆婆接过罗安递过来的吃食,挨个的看了看。 亲热的拍着她的手,“还是你这个丫头想的周到。” 祁玄牵过祁馆主的马,一行人就要出发了。他是祁馆主的护卫,一刻都不离身边的。 罗直本来围着马车转圈的跑着玩,看到祁馆主要走了,突然就包了一泡泪水。 他抱着祁馆主的大腿,大眼睛里的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 “师傅,带我一起去!” 祁馆主除了惜才之心,这些日子也对这个小徒弟有了喜爱之情。 “直儿,等你再长上两岁,为师一定带你出去开开眼界。” 罗直太小了,若是在路上病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祁馆主一把提起罗直,抱在了怀里。 祁婆婆不禁感叹道:“馆主和小直儿还真是有缘,馆主小时候,和直儿现在一样的调皮捣蛋的性子。” “你看这师徒两个,长相都有几分相似呢!” 罗安想不出威武俊朗的祁馆主小时候的淘气样子,倒是两人的眉眼还真有几分相似呢。 祁馆主用着与他气势不符的语气,柔声哄着小娃娃:“师傅这趟回来,给你带一匹小马,回来就教你骑马,好不好?” “我还要一把铁枪。”罗直转了转眼珠,得寸进尺的提着要求。 “好!” 祁馆主把他放在地上,弯下腰来,伸出拳头。 “君子一言” 罗直也伸出小拳头。 “驷马难追!” 师徒两个碰了下拳头。 祁馆主转身上马,冲着院子里的人挥了挥手,一夹马腹就出门了。 严天铭也打马跟上,他得了祁馆主的赏识,每次祁馆主出门他都相随左右。 送走了祁馆主,家里也来了几波拜年的,像是吴大叔、陈四叔等和他爹交好的。向东娘还让向东特意送了年礼过来,赵湘儿的娘亲赵夫人,也派人过来送了年礼。 罗老三的大伯家的二堂兄,自幼就和他交好,去老宅看望了罗老爷子,又特意来找罗老三坐了坐。 铺子要初五再重新开张,罗安难得的有了闲时。 想着自己的荷包有些破旧了,不如这两天给自己做个新荷包。 这辈子她重生回来后,一直忙着家计银钱,已是许久不拿针线了。 好在上辈子的技艺还不错,绣上几针,也慢慢的熟练了起来。 罗安找出一匹月银色的织锦缎,从上面裁了一块下来,这还是上次吴夫人送来的。 吴夫人虽然让人不喜,可也没必要和她置气,扔了这好料子。 就这两日的功夫,罗安也没想绣什么复杂的图样,索性,按着院子里的那两条大狗描了花样子。 这两条大狗看家护院很是威风,罗安想着绣在荷包上,也是帮着她看银子呐,于是在荷包上又绣了“避邪”二字,寓意狗神护银,邪祟绕行,是个好兆头。 只是这大狗能不能护住罗安的银子,还未可知! 第73章 澜先生家赴宴结识安姑娘 正月初五,吃过破五的饺子,罗安点燃一挂鞭炮,噼里啪啦声中,铺子开张,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年。 过年后的天气更是干冷干冷的,才过了年大家伙肚子里油水足着呢,铺子里的生意平平,伙计们和婶子嫂子们,并不忙碌,还有功夫闲话一二。 转眼就到了初九,罗好书院先生摆宴的日子。 这也是官宦大户人家的做派,年节上拜访的人太多,一个一个招待岂不费时,索性选了一天来摆宴,招待一番。 若是有两家摆在了一日,那就端看和哪家亲近了,有的干脆派出家里的晚辈,去另家赴宴。 罗安和罗好打扮一新,姐妹两特意穿上了素软缎的浅碧色袄裙。 “阿姐真好看。” 罗好拉着阿姐的手,娇软的说道。 “好儿也好看。”罗安对着镜子里的一大一小两个少女,弯唇一笑。 少女身量纤纤,面庞娇美,大眼俏鼻。弯唇翘起,明媚艳丽。 罗安两次拜访澜先生,都是在书院,还是第一次来她的宅子。 三进的院落,后院西北角是个小园子,不大却很精致。 外堂布置素雅,低调华贵,曲水潺潺,竟是要做流水的席面。 分作男女两席,女客这边,是澜先生亲自招待,男客那边,自有澜先生的夫君宋校尉接待。 宋校尉是厢军骑兵营指挥使,正六品的武职。大庆朝重文抑武,武将的品阶低。 宋校尉也是个不羁的,世家名门,子弟都是走文官的路子,他却自幼喜武。 被父兄押着考了个进士功名,却是自己找了门路谋了个武职,他父亲知道时,朝廷连官凭都发下来了,已经来不及阻止。 “两位姑娘这边请,小心这里的台阶。” 罗安姐妹俩被府里的丫鬟引到了后院。 “多谢。” 罗安进了厅堂,已经有不少夫人小姐在内了。 罗好的好友赵湘儿的母亲赵夫人,也端坐在堂内,罗安微笑着点头招呼。 罗安自是和书院的同窗们玩到了一处。 澜先生给罗安引荐了几位小姐。 “罗姑娘,这位是我的好友,姓安。” 澜先生拉着一位穿着浅藕荷色袄裙的姑娘,给罗安介绍。 那姑娘杏眼桃腮,眼神灵动,透着一股子清澈,让人见着可亲。 看面相,就是一位没有那些鬼蜮伎俩的心思纯良之人。 罗安行了一个女儿礼:“安姑娘好!” 王姑娘笑着回礼:“罗姑娘好,我单名一个辰字,是家母给我取的。” “你我名字里都有一个安字,是缘分呐。” 罗安笑着说是。 澜先生又介绍了赵县丞家的五小姐,赵五小姐周身的富贵,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光芒黯淡。 澜先生引荐完了,自是要去忙别的事。 那安姑娘就过来和罗安说话,也是性情相投,几句话两人就熟识了起来。 “我是大庆十四年生人,今年十六岁了,姑娘是?” “我大庆十五年,十五岁。” “我比姑娘需长一岁,也攀个大,不如姑娘唤我一声辰姐姐?” “是。辰姐姐也别姑娘姑娘的了,听着生分,叫我安儿。” 两个姑娘相视一眼,浅笑嫣然,整个内堂都亮堂了。 “澜姐姐家的院子搭了个花房,里边有培育了几株极品的海棠,不如我们一起去瞧瞧?” “好~” 两个姑娘相携去了园子。 园子里,一条小路清扫干净,别处还覆盖着白雪,为着景致,入冬后就没有清扫过。 白雪红梅,格外的好看,小径上的两个姑娘更显清丽。 杨县令从园子里的亭子出来,看见的就是两个姑娘的背影。 那个浅碧色的身影,袖子里掉出一个物件,落在了小径边的薄雪上,那姑娘也不觉。 杨县令略作避让,等个身影走远,捡起了那雪地上的物件。 一个月银白色的荷包,上面两条凶恶的大狗,杨大探过头去看,噗呲一声笑的露出了大板牙。 “大人,那个是罗姑娘。不知是哪位姑娘的荷包,我送过去。” 杨县令瞥了他一眼,把荷包递给了他,抚了抚袖子,一派清贵风姿。 他极力板住脸上的表情,眼里的笑意却是藏不住。 罗安在澜先生家,玩耍了半日,筵散,就带着罗好与先生作别。 安辰和罗安也在门前作别,两人这一场筵席的功夫,已经成了好友。 “安儿,我在东大坝那租了间铺子,明日就开业了,你去我那坐啊!” 罗安有些惊讶,看王姑娘的穿着打扮,可不像是要开铺子讨生活的人家。 可是各家有个家的难处,罗安也没有追问。“好,我一定去。我家有个羊食铺子也在东大坝,就在长青大街上,旁边就是东四巷,辰姐姐有空也去坐坐,我做羊肉汤给你吃。” 安辰笑着,“我那铺子也在长青大街呢,离着祁家武馆不远,旁边是杨家食肆。” 罗安惊讶道:“巧了,那咱两家的铺子可不就不远吗!祁家武馆斜对面那个罗记羊食馆就是我家的铺子。” 安辰眼里都是狡黠笑意,她自然知道罗安家的铺子在何处的,还见过这姑娘在铺子里平风波治恶妇。 澜先生家宅子的外面,此时停了不少马车。 严至也早早的就赶着马车,等在了外面。 罗安和安辰两人依依惜别,上了各家的马车。严至接到两个妹妹,扬鞭回家。 赴宴竟是比做活还要累,罗安这夜睡的极为香甜。 罗安每日都是卯时起床,到铺子里准备早间卖的吃食。 今天也是到了时辰,就自然醒来,一睁开眼,觉得格外的亮堂。 东屋里的罗老三和郑氏,也起了。罗老三掀起正房外屋门口的门帘,就要推门出去。 一下,没推动,再一下,又没推动。咦?罗老三用力一推,门依然没推开,好像是外面有什么东西顶住了。 罗老三不由一惊,这是怎么了? 冬天呼啸的大北风,为了保暖,北地人都会打了米汤,把破旧不要的衣裳扯成条,糊上窗子的缝隙。 罗老三不知道门外怎么了,就扯了窗户缝上糊着的破布条,要从窗子跳出去。 米汤早就干透了,固定在破布条上,一扯就发出呲啦一声。 郑氏在东屋里听了动静,边往外走边问道:“孩子他爹,你干啥呢?” “这门外不知道咋的了,我出去看看。” 第74章 大雪城外偶遇县令大人 罗老三和郑氏说话间,严至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爹,娘,起了吗?你们先在屋里别出来,我把门口的雪铲走。” 屋里人听了都是一惊,这得多厚的雪,竟是把门都挡住了。刚睡醒的罗好,也惊讶的扑闪着大眼睛,随即就有一丝兴奋。 下大雪了,又可以在雪地里滚着玩了。 等严至把正屋门前的雪铲开,罗老三推开屋门走出去,大都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院子里铺了足有两尺来厚的雪,从正房到严至兄弟两个住的小隔间,有一排深深的雪窝,是严至走出来的。 小隔间的窗子半开着,罗直披着被子的小脑袋露了出来。 显见,严至也是跳窗而出的。 屋檐上,院墙上,院子里的大树上,都落了厚厚的雪。狗窝都快埋起来了,只露出来小半个顶。 难怪,醒来就觉得格外亮堂,此时也和白昼无异了。 天空中不时还有几丝零星的小雪飘落。 今日,这样的天气,铺子怕是没食客上门了。 “孩子他娘,你快别出来了,这院子里的东西都让雪埋上了。” “你这万一踩上,摔上一跤,这一时半会的连大夫都请不来。” 罗老三阻了要出来一起干活的郑氏,就带着孩子们开始清理院子里的雪,怎么也要先弄出条路来。 连罗好罗直,得了兄姐的允许,也都借着干活的名义,在雪地里撒欢。 此时,肃宁城的大半人家,都起来了。 这样的大雪,罗老三这辈人都没瞧过,也就是罗老爷子那辈的老人,还能忆起四十年前的那场大雪。 等小六子陈大妞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来了铺子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罗安几人已经把铺子门口的积雪也清扫开了。 陈大妞有些着急:“姑娘,今日这路上实在难行!都这个时辰了,一会食客上门,可咋办?” 罗安看了看街上零星几个扫雪的差役。 附近的铺子,有的和罗家一样,清扫出了门前的地方,开了门。 有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样的天气,歇业一天。” 小六子道:“姑娘说的也是,这样的天,谁还出来吃食啊!” “姑娘,这铺子前边的雪,我们都堆起来,明日有食客上门,也干净些。” 罗安看向北城门的方向,叹了口气:“这些雪等等再说,先去后厨生火煮粥。” 小六子奇怪:“姑娘这是。。。” 今日不是不开业了吗? 罗安:“这一夜的大雪,城外的流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身体尚可的,就算艰难,总还能进城,找粥棚,领一碗粥喝。 可那些老弱的,生了病的,还没有家人同伙关照的,这样的天气,怕是难上加难。 “把后厨的大桶都腾出来,米放稠一些。” “昨日熬制的猪骨汤也盛出来,一会都送出城去。” 小六子应了一声:“是,姑娘。” 羊食铺子的后厨咕嘟咕嘟的煮好了粥,肃宁城的街道上也热闹了起来。 百姓们清扫了自家院子的积雪,把门口路上的也都顺手清理出来。 还有县衙派了差役和杂役,把路中间的积雪清理堆积到路旁。 这是个耗费时辰的事,现在路上还有大片的积雪,马车也不能上路。 “至哥儿,小六哥,你们快放下。” “可不能自己拎着桶,这么远的路,那胳膊还受得了?” “咱们两人一起抬着,走一段路,再换另外两人。这样也能有个缓和。” 大家伙就一起轮换着抬着木桶,往北城门而去。 等她们吭呲吭呲的到了北城门外时,粥早就凉了,骨头汤还有些余温。 如罗安所料,城外的棚子里,大部分都是空的。 到了一个粥棚前,罗安掀开挡在棚子口的草帘子,最里边的一铺稻草上,铺子看不出颜色的被子,一个老妇人躺在上面,旁边的孩子拉着她的手,不时的摸摸她的脸。 罗安叫了一声,“阿婆,送粥来咧。” 老妇人似没听到,罗安又叫了一声,那小孩子却是先反应过来。 在旁边翻出两个破口的碗,试探着递到了罗安的面前。 罗安给她盛了一碗粥,另一个碗里盛了骨头汤。 孩子小心翼翼的端到老妇人身前,“阿奶,我们有吃的了。” 许是闻到了骨头汤的香味,老妇人眼珠转了转,孩子不知从哪翻出来一个吃饭的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给老妇人喝。 半碗汤下肚,老妇人才渐渐的有了知觉。 她们祖孙平日里就抢不过那些力壮的,得了饭食,她都紧着孩子吃。 昨日大雪,她肚子里又没有吃食,险些挺不过来。 棚子里的人的情况,和老妇人祖孙的大差不差。 “姑娘,林婶子,陈大姐她们那边都分完了。”罗安也盛好最后一勺汤,直起腰。 远处深一脚浅一脚的踏雪而来的,不是县令大人吗? 平日里温润清贵的县令大人,此时却有一丝狼狈。 城里积雪未除,无法赶车给,更是不能骑马。 罗安看着渐渐走近的杨县令,眼中有着仰慕。 世家贵公子,豪不骄矜,走近的杨县令,和上辈子那个惊才绝艳的首相大人合而为一。 罗安忙放下手里的长柄大勺,施了一礼,“县令大人。” “罗姑娘不必多礼” 杨县令站定,看没有被雪压塌的棚子总算放心一些。 看着地上摆放着几个空了的大桶,再进棚子里看到倒在草堆里无力起身的流民,杨县令哪里还能不知道罗安一行来干什么! 他满心都是赞许,心里的某个角落又填满了几分。 只是,他不自觉的皱了下眉:“这些流民都是可怜之人,可人心难测,姑娘也要留意些。” 罗安哪里不知,没看她把伙计们和婶子们都带出来了吗,就怕有个万一。 她是做过流民的,见过为了一口吃食,哄抢争斗的,打伤打死的也有。 也见过好心的公子和娘子,看一家的孩童实在可怜,舍了饼子出来,食物却被那一家人抢劫一空,夫妻两个也都命丧于此。 人性的恶,在那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罗安正想说 “民女多谢大人提点。” 就见杨县令忽的靠近,袍袖往她头顶一挥,雪花飘散开来,杨县令的袖角扫过罗安的面庞,让她脸色微微一红。 原来是棚子上的积雪厚重,滑落了下来。 “多谢大人。” 罗安低头掩饰了些许的不自在。 杨县令微微点头。 粥已经发完了,一行人就回了城,杨县令和杨大也同行。 知道是县令大人,小六子他们本来的沉重心情,也都被紧张所替代。 一场大雪,城里城外都压塌了不少院墙和屋顶。坍塌的屋顶,也有砸伤人的。 到了永安大街上,杨县令还要到城里的各处查看。 两行人分开时,杨县令鬼使神差的来了句:“吾正月十四启程去府城,五日后归来。姑娘可有要捎带的东西?” 罗安疑惑,眨着大眼睛,呆愣的摇了摇头:“多谢大人,没有。” 第75章 罗老太状告罗老三不孝 杨县令点头,转身走了。 罗安:县令大人,除了爱民如子,还是个热心的。。。 杨大摸了摸脑袋,最近他有点看不懂他家大人了。。 转过身的杨县令,猝不及防的,心扑通跳了一下。 羊食铺子街对面,杨家食肆旁边的铺子多了块崭新的牌匾,安家糕饼铺。 纵使大雪封门,安辰也在今日开了张。 “姑娘,今日这路,谁还出来逛街铺,咱们这些糕饼怕是白做了。”古妈妈看着执拗的姑娘,无奈的说道,这开张第一天就开始赔钱了,不吉利呀! “妈妈,这日子是早就选定了的。今后,我只是安辰。” 不再是尚书府的五姑娘。 好友新铺开张,罗安自是要上门恭贺的。 “辰姐姐,这是铺子里调煨好的羊肉。煮来吃,煎来吃,都使得的。” “多谢安儿啦,这雪天正好吃羊肉呐。” “今日一早就看妹妹带着人出去了,你这是去?” “左右今日买卖是做不成了,铺子里煮了几桶粥水,送去城外的流民棚子了” 王安辰赞道:“安妹妹仁善。” 不知不觉,安儿变成了安妹妹。 “你明日可还去吗?” “这路一时半会也清理不出来,那些老弱伤病的,磕磕绊绊的走不进来,怕是还要送上两日。” “好,明日我和安妹妹一起去。” 又和古妈妈说道:“妈妈一会让大兄去粮铺多买些米。” 在外,为了少些麻烦,安辰称呼奶兄为大兄,是主仆三人商量好的。 “是,姑娘。” 古妈妈放下糕饼盘子,应道。 “安儿,你看,这些都是我和古妈妈做的糕点。你尝尝味道如何?” 罗安选了一块梅花形状的糕饼,入口软绵,一抿就化开了。 “呀!辰姐姐这糕饼怪好吃的。肃宁城还没见过这个花样。你这铺子一定红火!” 安辰笑道:“那就借妹妹吉言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安辰拿了个小瓶子,递给了罗安。 “我与妹妹一见如故,也不知送妹妹些什么。这是外祖研制的,治疗发热时疫,最是管用。” “天寒地冻,妹妹又去了流民棚子,可别沾染了疫疾。这丸药,妹妹回去,可吃上一粒。有病医治,无病预防。” 安辰体贴,罗安自然领情,笑着说 “好” 。 罗安带着人又往城外送了两日的粥汤,安辰主仆三人也同她们一起。 直到第四日,城里道路上的积雪清理干净,才停了送食。 正月十五,闹元宵。 “好,好” 羊食馆子外围观的百姓一阵叫好。 罗老三拿出了钱袋子,“诸位辛苦,多谢,多谢!” 舞狮队的领头,笑着抱拳接过打赏,就要去下一家铺子。 “让开,让开,官府办差,都让让。” 一队衙役扒开围观的百姓,闯进羊食铺子。 “哪个是罗怀礼?” 领头的衙役大声喊道。 罗老三忙着上前,躬身道:“小民就是,差爷这是。。。” “带走!” “差爷!差爷!我犯了什么罪?” “啰嗦什么,到了公堂,你自然就知道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衙役把罗老三的胳膊扭到后背,就押了出去。 “当家的。。” “爹。。” “爹。。。” “东家。。” 因着门口舞狮,罗安一家都在铺子里瞧热闹,这一变故突发,罗家人一阵的惊慌失措。 郑氏不顾自己挺着大肚子,就要追过去。 “娘,你先别急。我和大哥先跟去看看。好儿,你扶着娘去后院。“ 罗安稳了稳心神,让自己镇定下来,胸膛里还在蹦蹦的狂跳着。 “我咋能不着急,去啥后院,你爹都让人抓起来了。“郑氏甩开罗安的手。 “娘,你万一出个啥事,不是让爹更担心?“严至也劝着。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三番四次的差点保不住,郑氏也不挣扎了。 她拉着严至的手,“至儿,你可一定要把你爹救出来,咱这一家子可不能没有你爹。“ 严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哄他娘道,“娘放心”。 罗老三直接被押到了公堂之上。 “跪下!“ 衙役推着他跪倒在地。 大堂里,除了大老爷和衙役们,还一站一跪两个人。 堂案后坐着的县丞老爷,啪一拍惊堂木。县令不在,县衙内县丞最大,暂代县令之职。 “堂下之人,可是罗王氏三子,罗怀仁?“ 罗老三现在脑子还是懵的,“小民正是。“ “今,罗王氏将你告上公堂,称三子不孝,分家另过,不奉养爹娘,你认是不认?“ 不孝?堂外围观的百姓瞬时议论开了。 “看着人高马大的汉子,竟然是个不养爹娘的。”一个小妇人撇嘴道 “还不如当初生下来就放到马桶里溺死。” 一个老汉也义愤填膺,他的几个儿子最近正在闹分家。 “这个可是东大坝那边的羊食馆子的东家,那铺子里的生意红火着呐!” 人群里一个带着羊皮棉帽的男子道。 哇的一声,围观的百姓更是都声讨起了罗老三。 罗老三耳朵嗡嗡作响。 公堂威压,他被押进来时,恍惚看到地上跪着一人,却是没敢细看。 此时偏过头向旁看去,跪着的那个老妇人,可不就是他娘罗老太太。 再抬头一看,那站着的可不就是老四,可见官不跪的罗秀才。 罗老三心寒如冰,他的好四弟,是要置他于死地!没有老四撺掇,他娘见着衙门都会躲着走,怎会有此一招! 他忙喊冤:“大人,小民没有,小民冤枉啊。” 这罪名一旦成立,可不只是他,就是家里的孩子,也要受人唾弃。 “那你是如何奉养双亲,粮米几旦,纹银几两,与本官一一道来。” “这,这。。小民分家之时,并未分得家产。里正大人主持的分家,当时爹娘也未提及养老银钱之事。小民过年过节也有往老宅。。” 罗老三“送东西送节礼”几字还没说出口,县丞就啪一声惊堂木。 “罗怀仁,休要说那么多,你只说有没有给养老银粮!” 罗老三语塞了。分家这半年多,还真没有过了明路的养老钱粮。 于情,老子应该分家产给儿子;于律,儿子要奉养爹娘。 公堂之上,讲的是个律字。 人群里的罗安暗叫一声不好,握紧了双拳,鼻息间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第76章 一波又起郑氏严至被抓 不等罗老三再开口,县丞大人大喝一声,“来人,不孝子罗怀仁,不奉养双亲,推出去,打二十大板,押入大牢。五日后,发配边疆充军。” “退堂!” 围观的百姓里有几个叫好的,大部分百姓却都沉默下来,面面相觑。 百姓渐渐散去,都还讨论着刚才的审案。 “这罚的也太重了。” “打了板子惩罚一二,让他补上养老银子,以后好好孝敬老人就是。” “他虽然不孝,爹娘想必也不想让他发配充军。” 刚才那个老汉以己度人。 “是啊,那发配的犯人战时就是敢死队,这人就算是完了。” “嘘!你也想挨板子啊!大老爷断案,哪有咱们质疑的份!” 刚才那个瓜皮面貌男子小声的喝道。 罗老四眼里都是得意。 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等着,这才是第一步! 不一会公堂旁的刑房里就传来啪啪的板子声。 罗安咬烂了腮里的肉,满嘴的血腥味。 严至也眼中充血,额头青筋蹦起。 罗老三一顿板子,厚实的棉裤都被打烂,鲜血浸染一片。 罗安和严至好说歹说的请了老大夫到大牢,又打点了银子给那大牢的守卫。 “差爷,还烦请您高抬贵手。让我们进去看看我爹。” 那守卫颠了颠手里的银子,满意的点点头,“你爹是哪天进来的?姓甚名谁啊?” “就是今天进来的,罗怀仁。” 那守卫瞬间就黑下脸来,把银子扔了回来,“走,走,快走。这不是害差爷我丢差事吗!” 刚才陈二可是送信过来了,这上面发话,这个罗怀仁谁都不能见。 “这。。还请差爷通融通融。”罗安又拿出一个五两的小银元宝。 守卫眼里闪过贪婪的光,可到底不敢冒险,呼喝着把罗安一行三人轰走。 罗安严至又想办法打听出了牢头,可那牢头也是一样的作态,银子不收,把两人赶了出来。 四处打点,都不得入牢房探看,两人心里焦急的跟火烧似的。 可也无法,只得先回去,再想办法。 一身疲惫,垂头丧气的两人,刚到铺子门口,就被从里面跑出来的小伙计狠狠的撞了一下。 小伙计一看是她们,忙急道:“姑娘,不好了,来了两个差爷,要抓了郑婶子。” “什么!” 两人急忙跑回后院。 刚跑进后院,就见一个差役把罗好一把甩开,噗通一声撞在门框上,额头瞬时就出了血。 另一个抬手就推郑氏,嘴里还嚷嚷着:“快走,县衙宣召,你磨蹭什么!” 眼见着郑氏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 罗安一个箭步,飞奔过去,就拉住了她娘。 这些日子,她每天也跟着严至他们练上一阵子,加上有上辈子看的那些军中的招式,竟然进步飞快,身手都利落了不少。 严至眼见着阿娘,小妹被打,一个上晌又一直担心他爹。 毕竟还是少年,再是心智成熟,也被激起了火气,一个飞身,就和两个衙役打到了一处,没几招,就把二人都打趴下了。 “好啊,大胆刁民,竟然殴打官差。你给我等着。” 两个差役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何时受过小民的气。 两人跑回县衙,添油加醋的一番禀报,“大人,那妇人实在难缠,拒不来衙门。” “那家里的小子,护着那妇人阻拦我们办差,将我二人打伤,还说衙门里欺压百姓。” “好啊!真是刁民,来啊,派两队人,把那母子二人,都给我捉拿归案。” 两队差役进了羊食铺子的后院,不仅拿住了郑氏,还把严至也给抓走了。 罗安已经急的没了抓拿。 她娘可是八个月了,小赵氏小产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这也算是华县县衙的新鲜事了,上晌审判了当家男人,下晌家里的妇人又被告上公堂。 郑氏直接就被关到了牢里,等着第二日审判。 罗安一路跟着差役看她娘被押入了牢房,总算路上,她娘没出什么事。 又去县衙打听严至的下落。 罗安看到一个上了年岁的杂役出了衙门,连忙上前,“这位老伯,刚才可有一个少年人被押送进了衙门?”罗安递了一两银子过去。 老役左右看了一眼,收入袖内,这可抵上他二个月的月俸了。 “刚才是有个少年人被押进衙门了,穿着皂青色的衣裳。身量有这么高。” 老役比划了一下。 “那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是我兄长。老伯,他现在何处,大老爷给他关起来了?” 罗安急忙问道。 “嗐!你那兄长的脾气可得板板了,咋还和衙门的人动上手了!那孙,刘二人,可是。。。” 看那老役啰里啰嗦的还要继续说,罗安连忙打断,“老伯,我兄长可是受罚了。” 老役凑近了罗安,小声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伤骨不伤皮。” “什么?!”罗安目眦欲裂。 老役看罗安懂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走了。这县丞大老爷,行事向来狠辣,这少年只能自求多福喽! 罗安木然的走回羊食铺子。家里徒生变故,罗好和罗直都吓坏了。 见着阿姐回来,两人眼眶里的眼泪终于不强忍着了。 “阿姐,爹娘和大哥呢?” 听着弟妹的哭声,罗安才回了神。 罗安一夜的辗转难眠,第二日早早就守在了县衙外。 “威武!” “升堂!” “堂下何人?” “大老爷,民妇郑齐氏。民妇要状告我那不孝的大闺女。” 郑氏被押入公堂时就看见了她娘,本来还以为她娘是受她牵连才到这公堂之上的。 “娘!?”郑氏不敢置信的叫了一声。 “郑齐氏,你要告什么?” 郑老太太满脸愤恨:“民妇要状告她害人性命。” “她差点就害了我那小孙子不能出生。” “我二媳去岁年底早产,就是她送进房里的两盆花害得。” “她和夫家不和住回娘家,和弟媳有了口角,就心生不满。” “不知从哪学了那阴私的手段,找了两盆害人流胎的花。” “幸亏她归夫家后,那花死了一盆。那老大夫说了,要是这两盆花都好好的,我那小孙子早就胎死腹中了。” 郑老太说完,就跪爬过去打郑氏,被一旁的差役压了下来。 第77章 郑氏论罪 郑氏目瞪口呆:“我没有,我啥时候害过弟妹?” “什么花,我不知道啊!” 县丞:“郑齐氏,你可有人证物证?” 郑老太忙说道:“有,民妇有。民妇那大儿媳妇可以作证,那盆花也带来了。” “带人证上来。” 郑老大媳妇早就等在一旁了,进了公堂,跪下道:“民妇可以作证,就是我那大姑子,和弟媳生了口角,她还说过,让弟媳没了孩子,才痛快的话。” 县衙又请了济仁堂的老大夫,那花确是有让妇人滑台的功效。 人证物证俱在,县丞大老爷一拍惊堂木,就论了罪。 “罗郑氏,出嫁之女,危害娘家,手段狠毒,判服苦役五年。念在腹中胎儿,打入大牢,产子后,发配矿场。” 郑氏无力的瘫坐下来。 今日也有不少百姓围观,那瓜皮棉帽又在其中。 “县丞大老爷为民做主,好官啊!这样狠毒的妇人,就应该一辈子做苦役。” “那是个啥花啊,以后家里可不能摆了!” 人群中的两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却是皱了皱眉头。那老妇人的儿媳怎能作证! 人群散去,那瓜皮棉帽直奔甜水巷而去。退出公堂的郑老太太婆媳也向着罗家老宅而来。 罗老四给了那瓜皮棉帽和郑老太太银子,直接就回了小赵氏屋里。 他哈哈大笑,眼里都是阴毒:“真是老天有眼,报应不爽。当日你罗老三见死不救,害我孩儿早产,如今,你的孩子也别想生出来。” 小赵氏笑着称是,“这还多亏了灵儿。” 罗老四:“可不是,咱那大侄女还真是厉害。” “那至小子,倒是意外之喜。这回就剩下安丫头,和那两个孩子,我看她能坚持几日。” 小赵氏:“她一个姑娘家,怕是明日就哭着回来,请阿爷叔伯做主。” 罗老四得意的笑着,好像明日三房的铺子钱财就都归了他,那县衙的税曹之位也唾手可得了。 小赵氏却背过身,对着后罩房方向,眼中笑容被阴寒取代。 她丧子之仇算是报了一半,还有一半,她早晚要替她那无缘的孩儿讨回来。 羊食馆子里。 吴掌柜、小六子他们都担忧的看着罗安,等着她拿主意。 罗安逼着自己稳住心神。 爹娘先后被抓,不是偶然,一定是被人设计的。 “姑娘,今日郑婶子这案子,那盆花怎么就说是郑婶子拿的,随便在哪拿一盆不行!还有那郑婶子的嫂子,话还不是随她怎么说。怎么就定了案呢!” 严至昨天出事,小六子今日就一直跟着罗安。 “县衙如今竟然连亲隐都不讲了?” 吴掌柜讽刺的说道。他十一岁就考中了秀才,举人却是三次落地,那些平日不学无术的,却都考中了功名。 他实在不甘,卖了家里的田地,花银子买通了一个衙内,才知道他的功名多次被人顶替了,这暗中操作的就是赵家。 除非像杨举人那样,在府城都扬了名的,或是那些城里有名号的大族,赵家才不会动手脚。 “昨日,我爹的案子,也是如此。” “阿奶状告我爹不奉养双亲,不给养老银粮。前有因后有情,县丞一概不问,直接就判了我爹打板子充军。” 罗安眼前还是他爹被血浸透的棉衣。 “姑娘,会不会是赵家报复?为那赵大管事的。。” 小六子猜测到。 “赵大管家怕是没有这个分量。” 吴掌柜的说道。 罗安想到的却是那个被她和吴全打晕,被杨县令带走的黑衣人。 之后吴老爷来接吴小公子时,也只是说是一场误会,这后边会不会有什么事?赵家会因着这件事报复吗? “老宅的老太太也真恨得下心,自己的亲生骨肉,她就不心疼?!” 小六子气愤的道,罗四叔这样的,还不如他无爹无娘了。 是啊!老宅那些人,上辈子就是这样狠。 她爹可是他们的骨肉之亲,到底是为着什么呢?她爹被判刑充军对老宅的人有什么好处? 过年时她爹和老宅那边生了不快,难道是为着教训她爹?不对! 四叔侯缺还缺五百两银子。衙门里,若是原告撤了诉状,那案犯就能免于刑罚,罚些银子了事。难道老宅那边想以此做威胁,让她家拿银子? 终归,这些都是猜测。郑家、罗家、赵家,都要去打听一番。 “小六哥儿,你去让小东去找郑老大,套套他的话。现在这个时辰,他多半是在街上混着呢,让小东多找些人去。” “是,姑娘。” “老宅那边,我去听听阿爷的说辞,看看那边的反应。” 罗安又道。 至于赵家那边,“吴大哥,让陈二去找陈癞头,让他派人去找那赵府里出府办事的奴才打听打听,不拘是赵家的什么事,内宅的,老爷少爷的。尤其是和原来的赵大管家相关的事,还有他家的人,都打听个清楚。” 市井之中,小东他们还能打听,赵家,就要陈癞头这样的了。 “赵府后巷,那一片住的都是赵家的奴才,还有沾亲带故的远亲,去那打听打听。” 上次被掳之后,罗安按着记忆顺路找回去,才知道那黑衣人口中的赵大老爷,正是肃宁城的赵大老爷。赵府后巷住的是什么人家,也是那次知道的。 “是,姑娘。”吴掌柜的应声道。 小六子吩咐了小东,就给罗安赶车,去了甜水巷。 正月十六,甜水巷偶尔还能听到顽童放爆竹的声响,罗家老宅却是一片安静。 罗家的调皮郎君们,都已经去学堂读书了。 只除了四房的六郎罗斐,还不到入学堂的年岁,被他娘陆氏拘在屋子里,描大字。 啪啪的敲门声响起,来开门的是罗小姑,见门外的罗安,她羞愧又心疼。 “安儿,娘和四哥,也不知犯了什么魔了,竟然做出这等事来!”罗小姑已经和她娘吵了一架,被她娘打了一巴掌,半边脸现在还红肿着。 罗安知道不关小姑的事,“小姑,阿爷在家吗?” “在呢,你和我进屋。” 正房上屋,罗老头、罗老太、罗老大夫妻两个,还有罗老四和小赵氏都在。 罗老四眼中有一抹得逞的快意。 看到罗安进来,罗老爷子就着急的道:“三丫头,你去看过你爹没?你爹没事?” 罗老爷子语气焦急,眼里却无一丝担忧。 第78章 老宅的算计 罗老爷接着又说道:“你阿奶就是个老糊涂,你四叔也是个愚孝的,咋就能听了你奶的话,帮着写了状纸。” 罗老太母子两不顾念一丝亲情的狠心狠肺,就被他一句老糊涂、一句愚孝掩盖了过去。 “阿奶也不算老糊涂,我爹确实是没给养老粮米。” 罗安掩住眼中的恨意。 “哎!话不能这么说。你爹这过年过节的,也给不少东西。” “好孩子,这事已经发生了,你也别怨你奶和你四叔。” 罗老大接口道:“老三这事,娘就是气不过,谁也没想到衙门里判罚得这么重。” “可三弟妹确是不应该害人的,还有那至小子,也太冲动了些,咋也不该冲官差下手。” “人都说以武犯禁,还真不假。就是留下安儿一个姑娘家,还有好儿和直儿,可不苦了这三个孩子。” 不仅知道她娘被判了刑罚,还知道至哥儿的事。 肃宁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这消息也没传的这么快。 那老宅这边就是一直打探着她家的事了。 “三丫头,你爹娘和至小子都不在,你和好儿直儿,不如搬回来。大伯娘也心疼你们呐,你们住回来,一个院子,也好照顾!” 赵氏拉过罗安的手,一副为着罗安姐弟着想的样子,柔声道。 “大伯娘,不了,甜水巷这边太远了,去看铺子不方便。” 罗安假意为难的道。 “你这孩子,还去啥铺子。你这么些叔伯兄弟呢,哪个不能帮你看铺子。” “要我说你爹娘也是思量的不周全,你一个姑娘家,压根就不应该让你去铺子里。” 罗老爷子嗐了一声,对着赵氏道:“老大媳妇,你一会把东厢房隔间收拾出来,三丫头她们以后就和你们大房一起住。” 赵氏忙应道:“是,爹,您老就放心,以后啊,我拿三丫头当亲闺女待。” 赵氏眼中闪过喜意。 罗老爷子又对罗老大道:“老大,那铺子你就帮三丫头管着,掌柜的伙计都是做惯了的,也不用你费啥心,就是那账目可得和掌柜的盘清楚,不能让他做了手脚。” 罗老大也应道:“爹放心,老三置下的铺子,我咋也能给他守住。” 罗老头满意的点点头,又对老安语重心长的说道:“三丫头,咱们万事都得向前看。” “还有阿爷和你这几个叔伯呐,咋也能把好儿和直儿养大。” “等你四叔做了官,还能给你找个好人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罗安心里冷笑连连,好贪的心,竟是算计着三房的全部钱财! 罗安暗骂自己一声蠢,也是她重生以来就一力承担家计,全无小女儿家,依赖爹娘兄长的心态,才没想到此处。 在罗家老宅看来,现在三房她一个姑娘带着弟妹,失去了爹娘兄长的庇护,只能任由他们摆布,三房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阿爷这话说早了,我爹娘未必就不能翻案。” 罗安一字一句的说道。 “县丞大人之上还有县令大人,还有太守大人、布政史大人。” “县丞大人断案不公,我定要上告,洗脱我爹娘的罪名。” 罗老四不禁嗤笑一声:“三丫头当这是话本子吗,你一个姑娘家,还上告,你知道那衙门朝哪开吗?” “就算倾家荡产,我也不敢不孝,弃爹娘于不顾。”罗安斩钉截铁的道。 罗安的反应出乎罗老爷子意料之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分了家后,这三丫头就伶牙俐齿,他一直以为是受了老三夫妻指使,他们两口子不方便说的话,都让孩子来说。 原来竟然看错了这三丫头了吗,竟是个刚烈的?以后要防着这丫头了! 若真让这丫头胡乱败光了银钱,那他这一番算计可不就落空了,老四那税曹的空缺可就谋不到了。 罗老头怨怪似的开口道:“三丫头说啥傻话呢。” “你爹娘那。。。。嗐,这都断了的案子,咋还能翻?” “老四,你读书多,你好好想想,还有啥法子没有?” 罗老四刚想张口,就看到他爹冲他使眼色,忙故作为难的道:“这个,这个都定案了还有啥法子呐!那可是赵家的县丞,县令大人也未必会翻他的案子,驳他的脸面呐!” 罗老爷子又道:“你媳妇好歹是赵家出来的,就不能想想啥法子?就算是去求,去哭,去花银子,咱们也得试一试啊!” 罗老四终于接收到了他爹的意思,“那我和小赵氏这就回去,打探打探。”罗老四故作为难的道。打探完了,自然就是要银钱开路了,到时候不愁这丫头不拿银钱出来。 只是,罗老四又发愁了一件事,这丫头不会不知道她爹娘藏银子的地方! 随即罗老四又想通了,大不了把那院子翻个底朝天,银子总跑不出三哥那个院子。 想到即将到手的税曹之位,罗老四得意极了,到底没忍住,又说了一句,“你小四婶娘家在赵府还是能说的上几句话的。” 罗安看着罗老四眼中的得意,难道,被小六哥说中了?若真如此,那赵大管家的家人,还真是个厉害人物呢,竟然能左右县丞! 罗安打探到了她想知道的,说了句 “那我就等四叔的消息了。” 就离了罗家老宅。 罗老大看着罗安的马车走远,对着罗老爷子道:“爹料想的不错,一个小女娃,爹娘刚出事,这就回来求助了。” 罗老二的媳妇钱氏,暗暗的撇了撇嘴。这丧尽天良的事,也就这父子三个能做出来,她男人可不参与,损阴德。 罗安回了羊食铺子,没一会,小东就回来了。 “姑娘,信儿打听出来了。” “是狗子听到的,都没用我们去套话,那郑老大正和人喝酒吹牛呢。” “是甜水巷的罗秀才,给了他十辆银子。那些话也都是罗秀才教他老娘和媳妇说的。那盆花也是罗秀才给的。” 罗老四!老宅! 此时,罗安把上辈子的恨,和这辈子的恨叠加在一起,眼中是嗜血的光芒。 陈癞头那边也有了消息。 “姑娘,那赵大管家一家子还真是有本事的。现在赵府的新大管家,就是他大儿子。” “还有他那孙女,是县丞老爷的爱宠,现在怀着身孕,赵府里都称她做灵姨娘。” 第79章 陈都头送信 罗安心里一震,想必老宅就是走通了那灵姨娘的路子。 “姑娘,还有一事。姑娘还记得年前,有个妇人来铺子里闹事?” 陈二开口道。 罗安点头:“记得。” “那妇人,就是赵大管家的二儿媳妇。” 陈二说道,他被那妇人抓了脸,回去被媳妇好一顿猜忌,自然是记住了那个妇人。 罗安恍然:“想必,赵大管事的家人,把他流放之事,都算在了我家头上。” 那这次就是赵大管事的家人,和老宅的人,不谋而合了! 既要截了她家的钱财,又给赵大管事的报了仇。 罗安猜测虽有偏差,但离真相已不远矣。 过年那日,罗老三带着一家人甩袖而去,罗老爷子就生了这条毒计。 罗老太状告罗老三也好,买通郑家诬陷郑氏也罢。 这最关键的一环,还是在县衙的判案上,怎样才能让衙门里的大老爷按着他的意思判案,罗老爷爷子就让罗老四指使小赵氏。 灵姨娘看见她的蠢小姑又来了,还以为是送侯缺的银子来了呢。 却没想到又提了个蠢要求。 “小姑,衙门里可是还有县令大人,怎么能我家老爷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小赵氏按着罗老四教给她的话:“那县令大人不在县衙,还不是县丞老爷说的算!或是体察民情,或是外出查案,再不然就是课劝农桑,杨县令总有不在的时候。” “杨县令什么时候不在县衙,我婆母和郑家就什么时候来上告。” 这事灵姨娘倒也不是不能去求县丞大老爷。 她也还在记恨着罗家三房,若不是他们挑事,引了县令去查赵家城外的庄子。她就不会因着阿爷被流放,被府里这些奴才刁难羞辱。 二嫂是个没用的,拿了她的银子,却被人几句话就打发了。 这是个报复罗家三房的机会,可报仇的前提是不能动摇她在赵府的地位。 “小姑,你先回去,我先探探老爷的口风。” 赵县丞正月十五才开衙,这几日都在肃宁城里的大户人家吃酒。 回了府,就被灵姨娘请了过去。 “老爷,喝碗醒酒汤。这是我亲手熬的,夫人那我也送了一碗过去。” 灵姨娘嫩黄是的衫子,披下的长发简单的挽了根白玉钗。却是素气俏丽。 赵县丞斜倚在狼皮褥子上,脸上微醺,“还是灵儿懂事”。 “灵儿奴才出身,也就能做做这些小事。” 灵姨娘微低下头,自怜道。 “哦?” 赵县丞拖着长音,很是享受灵姨娘的这副样子。 “灵儿可是在府里受了委屈,老爷我给你做主。” “老爷哪里的话,夫人管家一向严明,灵儿没受什么委屈。” 话是这样说,可那表情却一副隐忍委屈懂事的模样。 “只是我和小姑自幼一起长大,她有了难处,灵儿却帮不上忙,自责难过罢了。” 灵姨娘帕子沾了沾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微凸的肚子,光洁的额头。当真柔弱又可怜。 赵县丞今日兴致正好,也有心情哄着灵姨娘。 灵姨娘:“老爷,小姑的公爹和婆母都气病了,灵儿竟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不孝之人。” “那妇人也是狠毒,怎能对胎儿下手。灵儿也怀着老爷的孩儿,听着都害怕。” 柔弱的灵姨娘依偎到了县丞老爷的怀里,伸出手抚摸着他略显肥厚的胸膛。 “灵儿也不必难过,老爷给他们做主就是。” 赵县丞还能不知道灵姨娘的话真假参半?只是今夜气氛正好,县丞大人不想破坏了自己的享受,升斗小民,随意摆布,不看在眼里罢了。 灵姨娘得了县丞的保证,就打发人去请了小赵氏。可这忙,她却是不能白帮的。 “小姑也知道,那是老爷衙门里的事,光和老爷身边的季先生打探消息,就花了我十两银子。” “可也不怪那季先生,这毕竟是有风险之事,一个不好,可是会被老爷撵了出去。” “季先生可是说了,事成之后,可是要五百两银子。” 小赵氏惊呼出声到:“五百两?这季先生可够贪的了。” 灵姨娘提醒道:“小姑,罗家三房的钱财今后可都是你们的。那铺子开着,不知道都挣了几个五百两了。”二嫂回来和她说起那铺子的火热,让她都起了心思,这府里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这,我回去和你姑父商量一下。” “好!”灵姨娘可是算准了的,不怕罗家不答应,也不怕罗家事后敢不给她银子。 果真如灵姨娘所料,罗老头咬牙答应了。 这才有了正月十五开衙,罗老太状告罗老三之事。 罗安派人打听出了这些消息,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给了陈癞头银子就客气的送了出去。 陈癞头临走时,又说了句:“还有一事,那赵家的奴才说,他家的大老爷,自从年前赵府被兵士围了三日,就再没见过赵大老爷。据说是去京城拜访嫡支,却是一个多月都没往家里送过一封信。” 罗安了然,想必这就和那黑衣人有关了。 “姑娘,吃口饭,你都一日没进食了。” 吴掌柜的让小伙计煮了一碗馄饨,端给罗安。 罗安从昨天午食,就没怎么吃,胃里已经有些绞痛了,喝了几口大骨汤,又吃了几个馄饨,胃里舒服多了。事情有了些眉目,罗安也有了些食欲。 只是,她还没吃完这碗馄饨,陈都头就来了。 上次罗安失踪,他调派差役,罗老三一直铭感于心。 之后送礼上门,陈都头那个脾气,也不收。 后来罗老三又请他吃酒,他推却不过,两人倒是有了点来往。 这次,他来送信,不仅是念着和罗老三那点交情,也是鸣不平。 他一向奉公克己,对衙门里的有些事很是看不惯。 “罗姑娘,你爹和大哥那,我暗中去瞧过,两人虽都伤着,暂时还都清醒着,没有性命之危。” “你娘那,情况却是不太好。受了惊吓,下晌就开始捧着肚子哼哼,那牢里万万不会给请大夫的。” “姑娘还是尽快想法子。” 罗安又想起看到的小赵氏满脸是汗,身下是红的样子,不禁白了脸。 “多谢陈都头。” 罗安记下了这份恩情,来日必报。 送走陈都头,罗安焦急的在地上踱了起来。 脑中快速的转动着。 那灵姨娘是个厉害的,能左右县丞老爷,还有着身孕。。。。。 小赵氏,年前滑了胎,或许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第80章 罗安设计 罗安吩咐着小六子:“小六哥,甜水巷北边两条巷子,是槐树巷,你去那边找一个马仙姑。” “悄悄的,别让他认出你。你就。。。。” 马仙姑怎么也没想到,这天色还没黑透,出来买个酱油,就被套了麻袋,扛到了一个无人的隐蔽处。 小六子:“你是马仙姑。” 马仙姑:“是,是,老妇人是马仙姑。” 小六子:“听说你通仙,能给人掐算,还会看事?” 马仙姑:“是,是,好汉想看什么?不如把这麻袋先拿开?” 小六子吓唬道:“别乱动,小心刀子。” “甜水巷的罗家,你就没看出啥事来?” 马仙姑:“罗家,那罗家去年走背字,今年却没看出什么来。” 小六子:“不,你应该看出点什么来!” 马仙姑:“好汉的意思是?” 小六子:“你听好了,如此这般。。。。” 马仙姑:“只是年前那罗老太都没给我礼钱,怕是不会信我了。” 小六子:“我自会让她信你。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马仙姑:“是,是。” 小六子扔下二两银子,“这二两银子是你的看事钱。若是拿钱不办事。。。你家那小孙子,你可就得小心着了。” 马仙姑忙摇头道:“老妇人不敢,好汉就放心,定给你办成,我马上就去。” 马仙姑中年死了丈夫,有个闺女,招了个上门女婿,倒也一家子和乐。她那小孙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宝贝疼宠的紧。 小六子满意的点点头,快步窜出巷子,不见了踪影。 马仙姑听了一会没动静,才敢取下脑袋上套着的麻袋。 趁着没黑透的天色,捡起了地上的银子,转出那个角落,原来就在她家巷子的那个拐角里。 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就去了罗家。 罗老太以为她又是来要礼钱的,不甚热络。 “罗婆子,你家的事啊,我可是一直放在心上。那几件倒霉事,之前一直破解不开,这都成了我的心病了。” 罗老太达拉着眼皮,“他马婶子,为我家这事费心了。” 马仙姑一拍双掌:“咱们老姐妹俩,还说这个。不过啊,你家这事,我还真看明白了。” “就刚才天刚渐黑,我闺女做饭,我歪炕上就睡着了。谁知常婆婆却入梦,这才指点了迷津。” “你家这事,我这才明白咋回事!” 罗老太又被被勾引起了心思,“咋回事?” 马仙姑要是平时,肯定还会吊上一会,这次她却是痛快。 “你家啊,是得罪了柳大仙了。” “你家这些个淘小子,保不准哪个就抓蛇玩了,偏偏就惹了个有修行的。” “这柳大仙可是个有仇必报的,这不就找上你家的事了。也幸亏没伤着柳大仙,要不你家啊,怕是就有杀身之祸了。” 马仙姑比那酒楼茶肆说书的嘴皮子都厉害,句话,就扰乱了罗老太的心神,又惊又怕起来。 “哎呀!他马婶子,这可咋办,那柳大仙可是出气了?不能还祸害我家?” 马仙姑又一拍手,“可不就是,这柳大仙虽还不解气,可为着修行,却是不能再祸害你家了。” 罗老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明儿我就烧香,给柳大仙赔赔罪。” 马仙姑却有些焦急的道: “好啥好,老姐姐,你家这回是彻底惹上事了。” 罗老太:“啊?” 马仙姑:“柳大仙想出气,自还有别的法子。它要托生到你家,既是凡世修行,还受罗家一世供养,这事就算平了。偏偏你家却是断了它的投胎之路,还影响了它的道行,这仇可不就结大了吗!” 罗老太惊疑道:“他马婶子,你是说柳大仙要投胎到我家来报仇?断了投胎之路?难道,老四媳妇年前掉的那胎就是。。。” 马仙姑一拍炕沿:“可不就是!” 罗老太急了:“那可咋办?有啥破解的法子没用?他马婶子,你可要给我想个法子啊?” 马仙姑故作沉吟道:“法子倒也不是没用。。。” 罗老太催出道:“他婶子,你快说,我这肯定不能让你白费心的。” 马仙姑眼里闪过喜色,刚才那好汉,可没说不能再收罗家的银钱。 “柳大仙可是说了,再给你们罗家一次机会,这回可要把他看护好了。若是再阻了它投胎,可是要你罗家血债血偿!” 罗老太急了,“啊!那还要投生到我哪个儿媳妇,还是孙媳妇肚子里?这可是来报仇的,咋能生下来?” 马仙姑:“嘘,你小点声,说不定柳大仙正看着呐。” 罗老太吓得后背一个激灵,小声道:“他马婶子,这可咋办?生也不行!不生也不行!” “老姐姐糊涂,当然得生下来,要不你家立时就会出事。柳大仙托生到你家,你们罗家好好养着,护着就是。” “这,这。。。那我家媳妇啥时候怀胎啊?” 马仙姑:“柳大仙可没那个耐心,有现成的胎路,他已经去了。” “现成的胎路,你是说已经怀了?可我家里这几个媳妇也没谁害喜啊!” 马仙姑:“老姐姐还真糊涂起来了,你家咋没有媳妇怀着,老三家的那不就是!” 罗老太张嘴结舌,她心里就没把老三当儿子。 “这事,我得找老头子说说,他马婶子啊,我就不送你了。” “这个你拿着,让你费心了。”罗老太拿了五一百个铜钱出来。 “行,老姐姐,我的话,你可放心了,你家三媳妇那胎,你可得照料好了。” 罗老太 “哎,哎”的应着,心里却是火烧火燎的,老三媳妇那可是在大牢里呢。 送走了马仙姑,罗老太就让罗三郎出去找罗老头。罗老头吃过了晚食,出去遛了。 他被着急忙慌的找回来,却是喝斥了罗老太:“你一天天就听那马婆子瞎白话,她要真那么行,她家咋没发大财?!” 罗老太:“老头子,这回她说的头头是道。老四那二房可不就应在这件事上了吗?” 罗老头:“她那就是两头堵,骗你的银钱。你这回又给了她多少?” 罗老太:“一百文。” 罗老头气的把旱烟袋重重的扔在炕上,“你这老婆子,下回不行让她进院了!” 罗老头驳斥了罗老太太,自己心里也多少受些影响,抽了一袋烟才铺被睡觉,罗老太却是一直惦记着这事,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第81章 郑氏出大牢 第二日卯时,小六子刚到铺子,就对着罗安道:“姑娘,都办妥了。” 甜水巷,罗老爷子此时也起来了,罗家他向来是第一个起的,早晚他都要遛一圈。 刚走出外屋门,脚下就踩着一坨东西,左脚一滑,绊住了右脚,一个杵子就摔了出去。 他自己都听见了嘎巴一声,脚脖子瞬间就一股钻心的疼,一动不敢动了。 他就在摔在正屋门口,罗老太听到动静就问了句 :“老头子,你干啥呢” 罗老头:“老婆子,你快去叫老大,我这腿怕是不好了。” 罗老太咋呼着从屋里出来,又踩在那坨东西上,“哎呀我的妈呀!”,嘭的一声摔在了罗老爷子身上,罗老爷子 “啊”的痛呼出声,那脚脖子来了个二次伤害。 这两声大叫,把罗家人都惊了起来。 众人出来定睛一看,两个老人都摔在地上,那正屋门口,盘着两条大蛇,刺激着众人的眼球。 罗老大忙拿起墙边的铁锹,凑近一看,那大蛇已经冻僵了。 他忙招呼着罗老二,两人把两个老人背进屋,又去请了邱老大夫。 罗老太太倒是没什么事,罗老爷子那脚脖子却是脱臼的厉害,抹了膏药,上了板子,伤筋动骨,开春之前,脚都不能沾地。 罗老太心惊胆战,“老爷子,是不是昨天你说错了话,那柳大仙怪罪了?” 罗老爷子到现在还心跳的厉害,那两盘大蛇,被罗老大移到了老枣树下。 “那老三媳妇。。。” 若真如那马仙姑所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罗老爷子狠狠的闭了闭眼,叫来了罗老四和小赵氏。 小赵氏听了,眼眶立马就红了,她那苦命的孩儿,竟是投去了三嫂的肚子里。 她攥紧拳头,上次是她没有防备,这次她一定要救下这个孩子。 罗老四却是半信半疑,可院子里那两条大蛇,前一晚马仙姑来说,第二天就盘在屋门口,有磨盘口那么粗,给人的冲击太大了。 罗老太小心的说道:“老头子,那可是来报仇的。”。 罗老爷子却是满眼阴鸷,恶狠狠的道:“怕什么,要报仇,折腾的也是三房。” 只是眼见着算计就成了,他到底心有不甘,早食都少吃了半碗。 好在,那个郑氏,也是个没用的,两个月后就去服役,也影响不了什么大局。 那三丫头多了个弟妹要照顾,更是要依靠老宅,也不全是坏事。 小六子派了小四子,一直暗中看着甜水巷,小赵氏上了骡车,驶出甜水巷,他就一路跟着,直到那骡车停在了赵府的后角门,他才跑回羊食馆子报信。 赵府后院,灵姨娘听了小赵氏的话,觉得她小姑简直莫名其妙。 “小姑,当初可是你来求我,才让那郑氏入了大牢。你现在大发善心,不觉得晚了吗?” “灵儿,她是罪大恶极,可不该牵扯到孩子。” 灵姨娘心里嗤笑:“小姑还真是菩萨心肠。” “举头三尺有神明,一报还一报。灵儿,就当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福。” “若是这孩子不能顺利出生,柳大仙阻了修行,怕是也要迁怒到你肚子里的孩子。” 小赵氏这话却是让灵姨娘心漏跳了一拍。 什么柳大仙,她是不信的。 可她屋子里的小隔间, 供着佛,她每日都拜,她信因果。 肚子里这个孩子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可是一点闪失都不能有的。 罢了,损些银子罢了,不过,这也要罗家来出! 罗安在羊食铺子里站立不安,终于迎来了两个官差,“犯妇,罗郑氏,毒害娘家弟媳,投入大牢。然念在腹中胎儿,暂赦归家,待产下孩儿,立即启程,去矿场服役。” “你们去大牢接人!” 罗安听了,狠狠的出了一口气,成了! 看来打听的消息不错,小四婶没回娘家,却直接去了赵府,那所求之人想必就是那位灵姨娘了,当真了得! 厉害的灵姨娘,这次是真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打点了县丞身边的季先生。 这样的小事,没必要再惊动赵县丞,季先生去大牢那边,说是县丞大人有令就是。 不过这银子她还能从罗家拿回来。她可是和小姑说了,赦郑氏出大牢,起码要一百两银子,那罗老爷子答应三房的钱财到手之后,再给她一百两。 罗安在大牢外接到郑氏,郑氏已经是昏迷着了,身下是一大片的红。 马车直接赶到济仁堂,老大夫立着眼睛呵斥:“上次不是说了吗?这妇人得小心保养,你们怎么这般不小心。” 凑巧,郑氏三番五次出事,都是这个老大夫看的。 罗安一边点头称是,一边赔罪。家里已经很小心了,冬日怕路滑,郑氏都不怎么出门。谁能想到有此一灾。 老大夫忙的满头大汗,幸好暂时保住了。还用了济仁堂留存的好药,银钱不菲。罗安的狗神护银,嗐!不说也罢。 这次郑氏却是要在医馆住上三日,这随时有大夫看护,以免一个挪动,这胎儿就彻底保不住了。 老大夫不禁感叹道:“这个孩子还真是命大啊,莫不是神仙转世不城?” 老大夫随口一句话,却是让大齐最富盛名的儒商身世又多了一层神秘色彩。 郑氏醒来后,还恍惚着,摸着还凸起的肚子才松了口气。 “娘,这里是济仁堂。”罗安轻声道。 郑氏立时红了眼眶:“你爹和你大哥怎么样了?” 罗安:“娘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郑氏背过脸去,此时她能依靠的,只有这个闺女。 罗安叫来了陈大妞:“陈大姐,我让向东去管着摊子。我娘这几日就要劳烦你照看了。” 陈大妞忙说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我这就去看着郑婶子。” 集市那处摊子,小六子这两日跟着罗安,也交给了云嫂子管着。 “今儿是十七,杨县令还有三日才回来呢。至哥儿那,县衙打了板子,也没个说法,就给关起来了。” 伤骨不伤皮的打发,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至哥儿怕就废了。 “小六哥,你去请个讼师,别怕花费,明日,我直接去衙门击鼓。” 罗安眼中有一抹决然。 “姑娘,这一个不好,是要挨板子的。” 小六子担忧的道。 “不如我去,我皮糙肉厚的,咋也比姑娘禁得住打。”小六子狠了狠心,闭眼说道。 “不用,你与至哥儿没有亲缘关系,名不正则言不顺。” “这,我与严大哥,亲如兄弟。怎么不能。。。” 小六子还要再说。 罗安打断道:“小六哥,快去。” 小六子只能作罢:“是,姑娘。” 罗安微眯着冷清的眼,思索着,挨板子,那倒是也不一定。 既然那位灵姨娘如此得势,至哥这事或许她还能帮上忙。 第82章 救出严至 赵府的新大管家,灵姨娘的亲爹,脚步匆忙的走进灵姨娘的小院。 “星儿,快请姨娘出来。”。 灵姨娘听了赵大管家的话,微蹙着眉,“爹,这消息你从哪听来的,可确切?” “姨娘放心,千真万确。” 赵家的规矩,赵大管家就算是灵姨娘的亲爹,也要尊称一声姨娘。 “那老余头想做咱们赵府的生意,平日就巴结着,万万不敢骗我。他以前在府城走街串巷,见着过布政史大人,他那眼睛灵着呐。” “这布政史大人微服出行,不管是因着什么,你还是尽快告诉老爷,也让老爷心中有个计较。” “姨娘你这回算是立了一功劳,老爷更得看重你了。咱家在这府里,还愁什么,哈哈哈哈。” 灵姨娘想的却是更多,若这消息千真万确,那老爷利用上一番,没准就能升上一步,那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份地位就又高上一等了。 打发走了赵大管家,灵姨娘就派了星儿去内院门前守着。 赵县丞被星儿急匆匆的请到灵姨娘的小院,还以为是灵姨娘的肚子怎么了,他的老来子可不能出事,这可是他雄风不减的证据。 一听灵姨娘的说辞,他不禁沉下脸来,“灵姨娘,你这小院之外的事,不用操心,你好好养胎就是。” 灵姨娘惯会看眼色,这次却是失了小心警醒,“老爷,那布政史微服而来,怕就是考察低下的官吏的。老爷不如趁此机会,安排了人,演上一场审奇案,一心为百姓的戏码,布政史大人看见,没准杨县令任满,老爷就能继任县令了,上调府衙也未可知。” “老爷,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当然,老爷平日也是一心为民的,这不是布政史大人平日见不到吗。”灵姨娘未了又捧了赵县丞一句,还满眼倾慕的看着他。 赵县丞却是低沉着声音道,“灵姨娘,你越矩了。” 说罢,甩袖而走,留下灵姨娘呆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无力的瘫坐在矮塌上。 赵县丞阴沉着脸就去了县丞夫人的院子,“这府里你是怎么管的,一个姨娘也敢管起外面的事了,还敢插手衙门里的事。” “这府里没个规矩,你也该好好整治整治了。” 说罢,拂袖,去了书房。留下一脸懵的县丞夫人,她忙派了心腹嬷嬷出去,才知道老爷刚刚是去了灵姨娘的院子。 可以想见,未来一段时间内,灵姨娘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不过,灵姨娘还真是看准了赵县丞的心思。 布政史寒门出身,一向不结党营私。他的辖下,官员考绩以政绩为主。若是得了他的一句好评,那向上一部就有希望了。 赵县丞回了书房,就派了人出去,等听了回报,就找来了季先生,两人一顿商议,季先生连夜就安排了人。 只是,第二日县衙升堂,这些人还没来得及演戏,就被罗安抢了先。 “咚 咚 咚” 县衙外沉闷的鼓声响起。 鼓敲三下告状,不受板子。若三下后,县衙不理,继续扰乱衙门办案,就要板子伺候了。 “衙外何人击鼓,带进来!” 赵县丞一脸公正不阿,官威甚严。 罗安和请来的讼师,被衙役一起带入公堂。 罗安跪到当堂:“大人,民女有冤情,还请大老爷做主。” 赵县丞:“有何冤屈,尽管讲来,本官为你做主。若你随意攀污,本官也决不轻饶。” 罗安磕头,口称:“民女不敢。” 那请来的讼师,是个刀笔老手,出了名的巧辩。一张状纸写的声情并茂,站在堂上巧舌如簧。 “小人讼师张,今代民女罗安,状告。。。。。。。” “大人,这姑娘的兄长,至今未归。” “她要状告那日捉拿她兄长的传舍署曹衙役陈虎,私自羁押百姓,置律法于不顾。” 讼师此话一出,公堂外围观的百姓轰的一声议论开了。 “竟是状告衙役的,那些衙役可威风着呢!” “这姑娘好大的胆子。” “招惹上了那衙役,今后怕是没好日子了!” 赵县丞一拍惊堂木:“你这姑娘,状告官差,若是诬告,可是要罪加一等,你可知道。” 罗安:“民女知道,若是诬告,民女任由大人处罚。” 赵县丞:“好,召陈虎。” 那陈虎今日就在班房,片刻就到了。路上,传召他的衙役已经给他透了消息。 陈虎神色晦暗,那丫头还真不简单,这就坏了他的好事。 不过他假传的那个消息,大牢那边无人敢放人进去探望罗老三,时日久了,那伤势也能让他去了半条命! 陈虎进入公堂,跪下磕头,先喊冤枉:“大人,小的冤枉啊。那日小的奉命去捉拿郑氏那妇人,她的大儿子为了那犯妇拘捕,竟和小人动起手来,冒犯官差,不敬衙门。” “小人这才禀了署曹大人,将他捉拿归案,打了三十大板,小惩大戒。” 赵县丞:“既是已经罚过,为何不放他归家?” 陈虎:“小的将他押到刑房,后面的事就不知晓了。” 赵县丞又把刑房一干人等都传召过来。 刑房的差役:“大人,刑房有记录在案,那严至行刑之后,是交由刘大力,释放归家的。” 刘大力被召来,却是叩头求饶:“大人,小的这几日犯了耳疾,略小声些的就听不见。那日看刑房的兄弟手势,小的以为是投入大牢。” “小的知罪,请大人责罚。” 那刘大力不仅有这些日子的抓药单子,赵县丞当堂召了济仁堂的老大夫,也确实诊出了他患了耳疾。 “刘大力办差不利,险些酿成大祸,念在其患病勤勉办差的份上,打五大板子,罚俸三个月。” “严至冒犯官差,已受刑罚,释放归家。” “又其在牢中受苦两日,衙门拨银十两,以作补偿。” 赵县丞惊堂木一拍,公堂之外一片叫好之声,“大老爷英明。” 他眼中闪过得色。 罗安挺直的脊背一松,叩头,“谢大老爷主持公道。” 小四子早就套了车,等在衙门外。 罗安拿着银钱一路打点官吏,很快就拿到了签令,几人立即就去了牢房领人。 看到严至清醒着,罗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只是入手一片滚烫。 她忙大喊道:“去济仁堂”。 到了济仁堂,好巧不巧,又是那个老大夫。 看到罗安,他不禁摇头,这姑娘,家里是过年没拜保家仙么,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 第83章 罗老三改判释放归家 郑氏侥幸脱险,严至却是没那么幸运了。 一直到了天色黑沉,严至的高热也没有退下去,反而整个人都有些迷糊起来。 济仁堂好几个医术不凡的老大夫都看过,当下也没什么好法子。 给严至接诊的那个胡老大夫,更是眉毛胡子都纠起来了。 罗安怕郑氏着急,瞒着她严至的情况,她自己却是仅一下午就满嘴的燎泡。 正一筹莫展间,小六子急急的跑进济仁堂,附在罗安耳边小声说道:“姑娘,小东来报,杨县令回来了。” 罗安内心一阵澎湃,忧喜交加。 忧的是至哥儿不退烧,恐伤及性命,这可怎么办! 喜的是杨大人提前回来了,他定会给爹主持公道。爹那板子虽然没有至哥儿的重,可也是皮开肉绽。在那牢里多待上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长青大街,安家糕饼铺。 “姑娘,下了铺子门板,刚才那位小嫂子,把剩下的都买了,我给她少了五文钱。”古妈妈眼里有着喜色,这几日她做的糕饼,都能卖光,这个营生足可以应付她们主仆三人的吃穿花费。 “妈妈的手艺一向都是好的,明日先留些出来,我送去给安妹妹。” 安辰看着斜对面的铺子,今日一天也没看见罗安,有些为她担心。 两面之缘,已经视为好友。两间铺子就在斜对门,前几日两人日日都要打声招呼的。 “哎!这个罗家也是不知道惹到了什么,接二连三的出事。姑娘去看看也好,劝慰劝慰罗姑娘。这万事啊,都要往开了想。” 安辰也叹了口气,若是在京城,她还能相助一二,如今在这肃宁城,她却是无能为力的。 主仆两个正准备关铺子,古妈妈的儿子王佑带着一身的寒气进了铺子。 “半天也没看见你的人影,不好好看着铺子,你这是去哪了?” 古妈妈嗔怪的看着儿子。她的这个老儿子,高壮结实,憨厚的眉眼,脸盘方正,长的像足了她这个娘。 老头子如今在京里给姑娘看着庄子田地,那些是夫人暗地里留给姑娘的,要不也得被那帮子豺狼夺了去。 王佑兴高采烈,“娘,那祁家武馆你知道。我今天和那守门的祁老伯搭上了话。” “他老人家许我去习武堂和武师们切磋。等过些日子,没准我就能入武馆押镖,也能挣一份银钱。” “你去押镖,若姑娘有个危险怎么办,你个不动脑子的。” 古妈妈使劲点了他的额头一下。 她带了老儿子一起跟着姑娘,也是因为他自小就跟着护院练功夫,身手不错,能护着姑娘一二。 “妈妈,别拘着大兄。我们就在铺子和后面的院子,不去招惹谁,能有什么危险。”安辰轻柔的说道,肃宁城的治安,倒是能和京城有的一比了。 “姑娘这话错了!” 古妈妈不赞成的道,“那羊食馆子的罗家,不也是祸从天降,谁知道老天爷给个什么意外。” 王佑的心气被浇灭了一半,“娘说的对。不过那罗家总算救出来两个,就剩下那东家还在牢里等着发配充军呢,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 “救出两个?怎的没见到?你怎么知道的?” 古妈妈好奇的问道。 “我听那铺子里的伙计说的,正张罗着送吃食去医馆呢。” “想必是在那牢里受了刑了,哎,可怜啊!” 古妈妈叹气道。 “明日,我去医馆看看,妈妈再做些小菜,伤病的人,吃些清淡的也合胃口。” “是姑娘。佑儿,你明日跟着姑娘。” “知道了,娘。” 安辰主仆三人说着话,就关了铺子回了后院。 此时,罗安已经在县衙后院的门外了。 县衙后院的守门老仆是杨县令的家仆,倒不似赵府那样连通报都不给的。 杨县令正在吃迟到的晚食,鬓边的头发还有一丝水汽未擦干。 杨大就在外间,也端着碗吃食,听了老仆的禀报,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这姑娘不会又有什么冤情了!” “大人,羊食铺子的罗姑娘来了,正在县衙后院门口候着。” 杨县令微楞,随即眼里有一丝欢喜,吩咐道 :“请到花厅。” 说罢,放下碗筷,也去了花厅。 临走时还在铜镜前整了下袍衫。有些发皱,他微微有些不满,回来应先换了干净的衣裳才是。 罗安见到杨县令,一下就跪到在地,噗通一声,听的杨县令皱紧了眉头,眼中有一丝心疼。 “罗姑娘快起来,有事坐下说,杨大,上茶。” 罗安焦急的心莫名的就安定起来,杨县令一定会支持公道。 卸下这几日的忧虑和疲累,“谢大人”。 杨县令刚回来,对这些还一无所知,他听了罗安的叙述,脸色浅淡下来,“去请沈叔。” 沈师爷这几日旁观,早就把事情查了个清楚,“大人,这边请。” 他伸手引了杨县令去隔间,“这案子确是冤案,大人想翻案吗?” “即是冤案,自然要翻。” 沈师爷却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大人,二老爷那边情势胶着。有朝一日。。。,纵容旁支,这也是赵大人的一个错处,到时一起揭开。二老爷年前的回信。。。” 杨县令眸光清冷起来:“罗家三人涉案损伤,身为一地父母,当为民主做。” 沈师爷:“大人何必看这一人一家,还是要着眼于大局。“ 杨县令冷声道:“沈师爷,不若你回二叔身边去。“ 沈师爷这才看向杨县令的脸色,心中疑窦,又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恍然,“是老夫僭越了,大人原谅则个。” 二老爷派他来看护提点三少爷,可没让他为少爷主做,刚才他的话有些拿二老爷压着少爷了。 杨县令拂衣出了隔间,“罗姑娘放心,明日开堂审理此案,若你双亲却是冤枉,定还他们公道。” “多谢大人。” “杨大,送罗姑娘回去。” 罗安回了济仁堂,杨县令则是连夜让人送来了卷宗。 第二日严至高热昏迷,罗安沾水拍了拍憔悴的脸庞,让小六子守在济仁堂,自己去了县衙听案。 开堂重审,罗家人、郑家人都被召了过来。一番威吓审讯,案子已经明了。 “郑家状告罗郑氏,乃是诬告。原告及人证,打十大板,游街一圈,另罚银十两。” 郑老太忙哭喊:“大人,我那大闺女狼心狗肺,她不孝啊。我就是想治治她,一家子母女,还请大老爷开恩啊。” 罗安当堂拿出断亲文书,杨县令惊堂木一拍,“既已断亲缘,不能容情,立即刑罚。” 第84章 平安归家 罗家状告罗老三,于律却是合理的,只是刑罚太重,律法也要容情。改判罗老三补足分家后的奉养银米,今后,每月三百文钱,半担白米,赡养双亲。免去充军刑罚,释放归家。 赵县丞断案不公,杨县令一时却动他不得。只是当堂改了他的审判,已经让他失了脸面,损了威信。 赵县丞官服下的手握成拳,眼中都是狠毒的光,这个世家子未免也太过目中无人了,早晚有一天要他好看。 赵府后院的灵姨娘,日子更加难过了,这案子赵县丞就是为了哄她开心,才随手而为的,她自然要被迁怒。 大牢外,罗安接到罗老三,他被打三十大板,皮开肉绽,又没大夫治疗,说不定伤口已经感染发脓,也被送到了济仁堂。 老大夫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罗家的事,已经传到济仁堂。 升斗小民,存世艰难啊! 罗安一家算是在医馆团聚了。 罗安却不敢如实告诉爹娘严至的情况,她娘这两天本就神思不安,若是一个惊吓,怕是要保不住腹中胎儿。 他爹刚出大牢,本就惊悸混沌,又有伤在身,何苦让他跟着担忧。 罗安请了济仁堂的伙计,给他给她爹娘单独腾了一个小间,两人一起,她娘也可心安些。 郑氏看到罗老三,未语先泪,再次见面,恍若隔世。 安顿好了爹娘,罗安又去了严至暂住的小间。 济仁堂的老夫大夫昨日翻了一夜的医书,今天一起商量着,试了一个方子,眼见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严至依然高热,人也愈发不清醒了,显见这药未见起效。 安辰她被小伙计引进来时,就看到罗安一脸茫然的样子坐在一个小凳上,旁边的矮塌躺着个少年。安辰认识,那是她的兄长。 “安妹妹。”安辰轻叫一声,上前抚了下她的背。 罗安回神,“辰姐姐啊,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母亲,兄长都在济仁堂医治,古妈妈做了些清淡的小菜,正合伤病之人吃。” 罗安咧了下嘴角,强挤出一丝笑容:“辰姐姐有心了,我一会送去给我爹娘,他们正好还没吃午食。” 安辰细心的听出了罗安话中的异样,转头看去,矮塌上的少年,脸色潮红,还带着一丝灰败,顿时心中了然。 小间门帘被挑起,老大夫皱着眉进来。 “罗姑娘,你兄长,济仁堂怕是无能为力了。” 老大夫惋惜的看着严至,这人怕是就这两日了。 罗安听了差点站不住,身子向后闪了一下,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似的,喘不过气来。 老大夫摇着头出去了,生死他已见惯。 安辰思忖片刻,蹲下身来,拿过严至的手腕,细细听脉。 几十息后,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罗安疑惑的看着她,辰姐姐还会听脉? 安辰笑笑,对着罗安道,“外祖醉心医术,我娘耳濡目染,我也略懂得一些。” “安妹妹,那日我给你的那瓶丸药,你那可还有?” “还有。” 一粒未动,她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身子都康健,那苦药丸子她就收了起来,想着哪日好儿或是直儿冻着发热,或许可以试一试。 安辰:“安妹妹不如让人把那药丸取过来,让你兄长吃两粒,或许可缓解一二。” 罗安答应了一声, “好,辰姐姐也回去,这里都是病着的人,别染了疫病。” 送走了安辰,罗安让小六子回去取药。这几日相交,她知安辰是个稳妥的性子,又见她说的认真,她心中不禁抱有一丝希望。 可济仁堂这么多老大夫都束手无策,几粒丸药能有什么效用? 死马当做活马医,但凡一点希望,都要试一试。 三日后。 羊食馆子后院嘈杂喧闹起来。 “阿姐,被子铺好了,我铺了三层呐。” “阿姐,院子里一点冰溜、雪都没有,我和小四儿哥一起扫的。” 今日,罗老三严至父子的伤势都有了好转,郑氏的胎暂时也保住了。 济仁堂的老大夫让他们回家休养吃药,隔上几日,他会上门去看诊。 外屋的灶台上烧着热水,锅盖上冒着折腾的水汽,另一个锅里咕嘟咕嘟的炖着一整只鸡,浓郁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 罗安扶着她娘,小六子和几个伙计把罗老三父子也抬上炕。 “安儿,你也歇歇,这几日苦了你了。” 罗老三趴在被褥上,常舒了一口气。 “闺女,快上炕,靠一会。” 郑氏的精神也不错,想到闺女这几日的奔波和辛苦,难为她一个姑娘家,还要想法子救他们出来,之前的事,她也不计较了。 罗安微楞,她已经很久没听到她娘如此称呼她了。只是不知道,母女之间的这份温情,能维持多久。 趴的趴,躺的躺,坐的坐,罗好罗两个懂事的小家伙,给每人盛了一碗鸡汤暖身子。这是云嫂子知道今日一家人回来,一早就开始炖着的。 鸡汤香甜,鸡肉软烂。 罗老三,三两口一碗鸡汤下肚,看着旁边趴着的儿子,不禁嘱咐起来。 “至儿,以后遇事可要沉住气,不能冲动。那官差哪有善茬,你打了他,他必会十倍百倍报复回来。” 严至呼吸一屏,眸色变暗,低低的说道,“爹,那两个衙役拉扯娘,我就是挡在娘面前,根本就没出手。一个衙役往我手上碰了过来,就自己假摔在了地上。” “什么?那衙门怎能说你殴打官差,打你板子。” 罗老三惊呼一声。 “难怪!怎么这么巧,那刘衙役偏巧就得了耳疾。这里必有隐情。” “爹,至哥儿,你们也别生气着急,这些事,咱们一定慢慢查个清楚,不能就这么平白被人害了。” 罗老三沉声到:“对,安儿说的对。” 比起这些外人,他娘和老四,更让他意难平。 “这回帮了咱们的,也得好好感谢。” “尤其是那安姑娘,要不是他那药丸子,至儿可就没命了。” “县令大人那,咱家也得备厚礼。” 罗安答应着:“是,爹。还有陈都头,多亏他仗义送信,要不我也得不到你们在牢里的消息。” 罗老三:“陈都头这人秉公正义,等我能下地,得亲自上门拜谢。” 严至皱眉道:“当日,我和安儿去牢里探视,那守门的和牢头都不让见。也不是什么重案要犯,平日使些银子就好使的。” 兄妹两对视一眼,这里边恐怕还有事啊! 不过,一难关总算是挺过来了,一家子都如释重负。 第85章 罗安给县令大人的“薄”礼 罗安也终于睡了一个踏实觉,第二日醒来,阳光透过窗户纸,铺洒在炕上。空气中灰尘跳动,窗台上的盆子里,大年初一种的葱已经长出了一段新绿。 罗安伸了一个懒腰,穿衣裳下地,找出了自己剩下的银票。 这几天,雇人打听、散布消息,打点差吏,看伤医病,处处要使银子,罗安已经花去了三百多两银子。 罗安不禁感叹,攒钱难花钱易啊! 还未出正月,肃宁城的大街上还留有爆竹硫磺的气味,已经渐有行商过来了。趁着天气还冷,还能再做一笔皮毛生意。 罗安走进永安大街的一间书铺子。 “姑娘,是要买笔墨纸张,还是买书?” 掌柜的熟络的招呼着。 “掌柜的,我买笔架,要好一些的。” 掌柜的引了她到笔墨等用具的柜台,指了笔架给她看。 “姑娘,这几个都是一两银子的,这边的是三两,这边的是五两。这边的。。。” “还有那几个,二十两银子,都是沈大匠亲做的。” 掌柜的指着后面架子上的几个笔架道。 想必沈大匠是这一行有名的,罗安并不懂这些,看着一排的笔架,最显眼的就是一个灵动童趣的小猴子笔架。 罗安眼前闪现出,温润清贵的杨县令,用着小猴子笔架的样子,心里连连摇头,忙又看向其他笔架。 最后,她咬牙花了二十两银子,选了个青花笔架,釉色温润,倒是附了杨县令的气质。 又买了一本书,据掌柜的说是孤本。 掌柜的看她出手大方,还送了她一刀好纸。 罗安提了笔架回去,又在羊食馆子的后厨,精细的做了一锅焖羊肉,整个砂锅都装在食盒里,又去安辰的铺子里买了几样新式的糕饼。 一起送到了县衙的后院,交给了守门的老仆,“老人家,我是罗家的,大人为民伸冤,无以为报,备上一份薄礼,略表心意。” 老仆是杨县令的爹杨大老爷,特意给他派过来的,他可不仅是看门的,还总管着县衙的后院。 忠心自不必说,对官场这些也通达,他逐一检查了罗安的礼,见没什么特别贵重的,才笑眯眯的收了下来,“小老儿一定转交县令,姑娘好走。” 杨县令下衙后,那老仆拿了罗安的谢礼过来。 杨县令一样一样的看过。看到那本孤本,眼里有一丝好笑,那个精明的姑娘一看就是被骗了。 杨县令晚食就吃了那锅羊肉,还多吃了半碗饭。 有一日,杨大给杨县令收拾书房,发现他家大人的桌案上换了个极其粗陋的笔架。 他家大人用的可一向是沈大匠亲做的,之前那个还是老爷作为大人及冠礼送的呢。 若是罗安知道,这笔架也被骗了,想必会懊恼至极,找上那书铺子的掌柜也说不定。那掌柜的倒也不完全是撒谎,那笔架是沈大匠的徒弟做的。 二月二,龙抬头。 天气开始回暖,北风都不那么干冽了。 “客官,这是小店送您的猪头肉,您吃好咧。” 羊食馆子,今日来吃食的,都会送上一小碟子的猪头肉,以迎节气。 那食客夹了一口,不由得赞道,“香还不腻。” “是啊,以往只知道这馆子里,羊肉做的地道。没想到这猪头肉做的也有滋有味的。” “小二,给我打包两斤猪头肉。” 这食客以往来铺子都是奔着吃羊的,这猪头还真没叫过。如今一吃,倒是吃出了滋味。和他一样的食客可是不少。 罗安今日算是把铺子里的猪头肉打出了名气。 “姑娘,这街上又开了家羊食馆子。” 陈二从外面回来,直接去找了罗安。 “哦?不用管别个,做好我们自己的吃食就是。” 罗安抬抬眉毛,这也是早晚的事,开铺子总会有个竞争。看你这铺子火了,总会有眼红跟风的。 “姑娘,那铺子的东家,是赵府那个灵姨娘的二嫂。” 这才是陈二担心的。 罗安也在意起来,“年前那妇人就来闹事,怕是早就有了打算。” “买卖争竟,咱们倒是不怕,保不齐他们出些阴损的招数。” “把铺子看好了,咱们得多防备着了。” 陈二应声,“是。” 严至走过来,斟酌着道,“听说这些大户人家,府里的夫人,姨娘,也有派了亲信世仆出来开铺子做买卖的,这铺子怕背后就是那个灵姨娘。” 罗安点头:“有赵府做靠山,宵小之徒定不敢打那个铺子的主意,可吃食上,他们未必有我们的好,倒也不用过于担心。” 严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罗安听着严至掉了一句书袋,不由逗趣道:“大哥允文允武,又英俊,娘昨日正琢磨着给你说个亲事呐。你猜娘看重了哪家的姑娘?” 罗安贼兮兮的,严至不由红了一张俊脸。 他娘看重的姑娘,他也听她娘唠叨了。 他和爹的伤势好的快,就是现在还不能干重活,怕伤口崩开,下地走路却是无碍。连济仁堂的老大夫都啧啧称奇。 这都多亏了那位安姑娘的丸药,那姑娘好像医术也厉害着呢。自从他吃了那丸药,退了高热人也清醒过来,那济仁堂的老大夫就时常去糕饼铺子讨教。 每每来给他和爹看伤口,提起那安姑娘都是尊敬又倾羡。 前几日,那姑娘来找大妹,他娘就看进了眼里。 拉着人家姑娘一顿打听。 “安姑娘,这次多亏了你了,你可是我家至儿的救命恩人啊。” 安辰客气的笑道:“婶子严重了,举手之劳。” “也是我家安儿好福气,才认识了姑娘。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 安辰弯弯嘴角:“我爹娘都死了,孤苦一个,族里霸占了爹娘留下的田地宅院。我身边就一个老妈妈和大兄。” 郑氏更加满意了,还是个出身大户的姑娘,这一抬胳膊一走路,都是说不出的好看。 说不准这就是老天爷注定的缘分,要不是这姑娘落了难,至儿哪能高攀的起。 若是古妈妈知道她心里所想,必定呸她一口。我家姑娘就算落了难,身家也不是你一间小小的羊食铺子能比的。 姑娘被教养的进退有度,举止有礼,温雅娴静,会读书,能盘算,又聪明,弹琴骑马,都不在话下,怎么是你一个市井的小子能配的。 郑氏自是没有读心术的,还在拍着安辰的手,“那恶人啊,总会遭报应的。” 古妈妈再旁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安姑娘常来坐坐,等婶子身子好些,给你做好吃食。” 安辰对这般的热情,倒是有些不适,说着“谢谢婶子。” 又略坐了一会,就带着古妈妈告辞了。 想到偷听到的爹娘的说话,严至脸色更红,板住脸,弹了罗安额头一下,“少作怪。” 两人笑闹间,吴掌柜的来找罗安。 “姑娘,楼上有桌客人,要见姑娘。” 第86章 卖酒以及对郑家的报复 罗安疑惑,大眼微张,等着吴掌柜的往下说。 吴掌柜的继续道:“听那口气,是客商,带着商队来北边做生意的,看中了我们铺子里的酒。”。 罗安有些惊喜,“真的?”。 吴掌柜的点头,“刚才和我打听铺子里的酒是哪个铺子进的货,我只说自己不知道,帮着他问问东家。” “姑娘,可是要找马富过来问问?” “吴大哥去找马大哥过来。” 马富能酿出多少酒来,铺子里要留下多少,这些罗安都盘算清楚,就去见了那二楼的客商。 吴掌柜的引荐道:“二位,这位就是我们东家姑娘。” 那二人倒是爽朗客气,先就拱手,“姑娘,鄙人姓田,这是我同乡,姓董。若是姑娘不嫌弃,不妨称呼一声田大哥。” 罗安回了一礼,客气的称呼,“田大哥,董大哥。” 那姓田的行商坐下就不吝赞美:“这铺子里的吃食也是妙想,姑娘定是个心思灵巧的。” 罗安忙到:“田大哥谬赞了。” 这常年走商的,当真有一手结交的本事,两句话,就拉近了关系。 说到铺子里的酒水,罗安也没抻着。 “这铺子里酒水都是师傅自己酿的,不知道二位大哥,想要多少。” 两人对视一眼,这姑娘爽快。 “我们兄弟这趟出来,就是收罗好酒的。姑娘有多少,我们兄弟都包了。” 二人豪爽,罗安也不扭捏。双方订了契,那两人预付了三成的定钱,契书上写明,两月后,再来提货。 “若论这酒品种类,还要数江陵府,姑娘铺子里的酒水倒是和鄂州的有些相似。” 罗安听二人熟悉各地风物,侃侃而谈,不禁有些羡慕。 “二位大哥,回程时可是也要去那鄂州收酒吗?” “我们兄弟,都是秋冬时节去那边行商,这趟回程奔着西南,再收些海货,也就够了。” 罗安听了不由心里一动,铺子里的馄饨鲜可是也有海鲜提味呢。 只是至哥儿现在还有伤在身,不能远行,这人选还是要找一找。 罗安客气的送了客商出门。 小六子已经等在门口了。 见罗安回转,他小声的和罗安严至说着打探到的消息, “姑娘,严大哥,陈癞头那边得手了。” 听了小六子的话,罗安冷笑一声,严至目光也阴狠起来,二人眼中都闪过快意,郑家,都是咎由自取! 小六子还有消息:“小四子那边,也打听出来了。” “他买通了一个大牢的看守,那看守说,罗四叔的事,是上面传的令,不许任何人探望。那传信的就是当日来抓严大哥的陈虎,人称陈二。” “那刘大力一顿酒下肚,就套出了话,他也是受那陈二的指使。” “那陈二对刘大力有恩,不仅拿了五两银子给他老娘看病,还提携他入了衙门办差,那刘大力一向听命于陈二的。” 罗安和严至对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这陈二如此为难罗家,所为何来? “小六哥儿,这陈二可是打听清楚了。” “姑娘再等等,小四儿已经去打听了。” “好。” 此时的城北郑家,一片鬼哭狼嚎。 郑家门口的街邻指指点点。 “这郑家也是活该,这是遭了报应了。” “是啊,那郑大妞,多好的闺女,使着劲的贴补娘家。她归家还不到一个月,就被娘家赶出了家门。” “我男人回来和我说,我还不信咧,咋能做出这般猪狗不如的事。” 郑老大猩红着眼睛,被几个大汉踩在脚下。 郑老太和郑老大媳妇哭天抢地,那为首的一人,掏了掏耳朵,一声令下:“给我搜。” 又阴恻恻的道,“若是不够还郑大的赌债,你们就拿这座院子抵。” 这帮人把郑家翻了个底朝天,显见得是常干这事的,不仅搜出了郑老太和郑老大媳妇藏的银子,连月娘的私房也搜刮一空。 可还是不够,为首的那人留下一句话,“三日后,我来收院子,若是到时候这院子里还有人,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带着人好威风的走了。 门口的一个婶子扯着大嗓门道:“咱们啊,还得感谢刚才那些赌场的人呐,这家子住在这,说不定啥时候就陷害了咱们街里街坊的。” 郑老太觉得天都塌了,听了这帮子嚼舌根的,嗷的一嗓子就扑了过来,厮打在一起。 郑家人到底怕了那帮人的狠厉,三日后来收院子,乖乖的搬走了。 一家子都搬进了月娘未嫁前住的小院,那是她的嫁妆。 几日后,三更梆子响,月娘不舍的抚摸着怀中的婴孩,亲了又亲,在他脖子上带了一个长命锁。 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裳,从炕柜里拿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袱,眼神在呼呼大睡的郑老二脸上停留了一会,将他的胳膊放回被子里,转身离去。 月娘趁夜潜入了赵府,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赵大老爷书房里的一间暗室,取了一个盒子,又从院墙一跃而出,消失在黑沉的夜幕里。 第二日郑老二的媳妇不见了,一家子找了两日,一点踪迹都没有。 郑老二又发疯似的找了十几日,一无所获。月娘走了,他像是失了心魂,整日买醉。 郑老太抱着小孙子,整日的咒骂。 “大丫头这个白眼狼,没良心的玩意,一点也不管娘家。” “老大这个杀千刀的,好好的一份家业,都让她败光了。” “那老二媳妇就是个淫荡的,说不定就是跟着谁跑了。老二这个没出息的。。。。” 郑老爷子看着碗底能数出米粒的粗粮粥,啪的一声,把碗砸在了地上。 “吵吵啥,嫌让人看的笑话少啊!” “老大、老二,明天你们都和我去背石头。” 第二天就带着两人去做劳役。那役工是衙门征召的,一日供一餐粗粮馒头一碗粥,每日四十文的工钱。 从南城门外二里的山坳里背石头,用来修补官道。 郑老大去的第一天,偷奸耍滑就被抽了一鞭子,郑老爷子忙躬身求饶,背几乎弯到地上,郑老二却是依然浑浑噩噩。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郑家一家哭爹喊娘的闹腾时,罗安正在羊食馆子找合适的人选。 第87章 苏记开张以及陈虎其人 罗安细细的说着: “这趟是跟着商队去,回程时,就在那边请了武师护送。” “只是出远门,说不准就有什么危险。” “这次,铺子里怎么也要去两三人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和商量。” “可这领头的人选,吴大哥,不知你是否想去?家里可能脱得开身?” 吴掌柜的倒是意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是,“姑娘,家中剩老母一人,我有些不放心。” 罗安想了想:“这个倒也无妨。请了铺子里的婶子,每日去看上两回,夜里住在那陪着大娘就是。我也会时常去看大娘的。” 吴掌柜的一揖,“谢过姑娘。” 罗安忙虚扶一下,说道:“吴大哥是为着铺子办事,这些自是我应该做的。” “这趟,吴大哥主要是收些海菜,冻鱼回来。其他新奇的,吴大哥自己看着办就是。” “必不负姑娘所托。” 两个跟随的伙计却是二人自己找到的罗安。 小东:“姑娘,让我去,我定能好好帮吴掌柜的忙。”他和他的小兄弟们,是后来跟着罗安的,在铺子里和摊子上,怎么也比不过小六子他们。那他只有另辟蹊径,眼前就是个机会。 向东也是如此说。他来铺子里后,家里的条件明显好了不少,为了家人,他得拼一拼,出去也长长见识。 吴掌柜的倒是笑着打趣,“不行,你二人只能去一个。” 二人疑惑,罗安也看着吴掌柜的。 吴掌柜:“向东我平日都是小东子,小东子的叫,你俩一块,我可咋叫。” 众人哈哈大笑,小东一向在摊子那边帮忙,二人还真是少在一起。 两人论了年纪生辰。倒是小东比向东大了几个月。 之后,铺子里的人都笑称小东为大东,向东为二东。 吴掌柜出远门,铺子里的掌柜的就空缺了下来。 马富自告奋勇的接过了这个活计。酿酒本也不是一直需要做活的,放好了原料,让它们在缸里自己发酵就好,再时不时的去看看。 罗安给他每月又涨了一两银子。 送走了吴掌柜他们,对面的羊食铺子收拾这些日子,终于挂出幌子开业了,苏记羊食馆。 “众位客观,小店今日开业,三日内,菜品一律买一送一。正宗的草原羊诶,大碗的羊肉汤二十七文一碗,香喷喷的羊肉大包子,肉多菜少,两文钱一个喽。各种各样的羊做的菜品,各式各样,包您满意,都进来尝尝诶!” 噼里啪啦的一阵鞭炮后,馆子门口的小伙计脆生生的喊叫着,倒是引出了左近的铺子掌柜的,长青街上的行人也被吸引了过去。 掌柜的们都进去捧场,这以后相邻做生意,自然要和气些。 一个食客左脚已经迈进罗记羊食馆,听到买一送一,羊肉汤一碗便宜了三文,包子也便宜了一文,立即就收回了脚,奔着苏记去了。 看着稀落的客人,马富有些发愁。 “姑娘,这才第一天,就抢走了咱们这么多的食客,可如何是好?” 罗安却是淡定,“告诉后厨的婶子们,东西务必要干净,分量也要给足,小伙计们要动作麻利笑脸相迎。” “做好咱们自己的就是。” 罗安心里合计着,她卖的价格已经是实惠的了,若是按着对面的价格,怕是没什么收益了。 对面估计是要趁这几日,抢走些食客,然后再慢慢的把价格涨回来。 只要她铺子里的味道好,不愁食客不回来。只是知己知彼,还是要看看对面的味道如何。 “马大哥,一会找个脸生的,去那边买上几样吃食,打包带回来。” 马贵明白,应声道 “是”。 “我也得去捧个场,吃碗羊肉汤。” 对面明晃晃抢生意,罗安却不能失了风度,也是做给别家掌柜的看的。况且,去了苏记,才能更知道那铺子里的情况。 罗安抚了抚衣袖,就要出门。 小六子正迎面进了铺子。 “姑娘,陈虎的消息打听清楚了。” 罗安立马停住了脚步,两人走到一边,小声的说了起来。 “陈虎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叫陈龙,兄弟二人已经分家,老爹老娘跟着他过。家里有媳妇,一个小子,十一二岁,送去了书院读书。” 罗安点头,这陈虎家里的人口倒是简单。 “这陈虎也是个本事的,早年间家里穷,他就出去跑商,跑了几年,攒了些家底。” “二十六七岁上,收了跑商的买卖,不仅给自己娶了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当媳妇,还在城南买了间小院子,又打点了衙门里的官吏,谋了个衙门的差事。” 罗安轻挑眉眼,还是个有本事的。可一个跑商,爹和至哥能和他有什么交集?他做了衙役,爹和至哥儿,更是不会平白去招惹。 “这个陈虎在衙役里混的也不错,有几个铁杆的弟兄,轻易没人能敢欺了他去。大的商铺他不敢惹,对那些小商户铺子摊子,吃拿卡要的事也没少做。” 罗安更加疑惑,这样的人,她家到底怎么招惹上的。 “哦,对了,姑娘,原来他家就住在城北的北二街,七弯巷,离着郑婶子娘家不远。” 提到了郑家,罗安心里一阵膈应,难道是郑老太平日里跋扈,惹了人嫉恨,报复到了她娘身上,他爹和至哥儿是遭了池鱼之灾? 罗安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还是回后院问问爹娘,可记得这个人?可生过些不痛快的事? 罗安猜测对了一半,她和罗老三郑氏说完了陈虎其人,罗老三也皱眉沉思起来,郑氏却是一下子白了脸。 罗安见了她的异样,轻声叫道,“娘?” 郑氏摆了摆手,“闺女,你先出去,我和你爹说话。” 罗安狐疑的出了屋,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隐隐约约听到了她娘的抽泣声,带着满脑袋的问号,回了铺子里。 过一会,她爹来找她,却是告诉她,“这事爹心里有数,你不用管了!” 罗安好奇心起,像是猫抓般,有心纠缠她爹问个清楚。 可看她爹黑着一张脸,只能乖巧的说道,“爹,我知道了。” 回头就和严至商量起来,又让小六子出去打探,这个仇她得报! 第88章 去罗家送银米 罗老三在屋子里思量了一会,就去找了陈都头,两人现在关系更加深厚。 这次陈都头仗义相助,罗老三对他感激不尽。 罗老三受刑时,疼的满头是汗,咬烂了嘴里的肉,愣是咬紧牙关,闷声不吭,陈都头敬他是条汉子。还有就是他家里也有这样的兄弟老娘,对罗老三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永安大街的小酒肆里,罗老三给陈都头斟满了杯子,“陈大哥,这回我是有事求你帮忙。” 陈都头举了举酒杯:“罗老弟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罗老三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陈大哥可知道一个叫陈虎的衙役,据说都叫他陈二。” “陈虎,这个我知道,他原本在我手下,手脚太黑不干净,我训斥过几次。后来他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去了赵都头手下当差,在那边他到是如鱼得水。” “怎么,罗老弟,和他有什么龃龉?” “也不瞒陈大哥,我家至儿这次殴打衙役,就是他诬陷的。我至儿那顿板子,皮肉都好好的,却是高热不退,伤了筋骨,险些就没了性命。” “还有不许我家人入牢探视我,给我送药,也是他做了手脚。” 陈都头吃了一惊,“这是为何?” 罗老弟可不是那和人结仇怨的性子。陈虎这番动作可是要置父子二人于死地啊! 罗老三却是掩过了缘由,“陈年旧怨,不提也罢。” 这让罗老三如何说出口,自己的妻子,被爹娘拆散了青梅竹马的邻家阿兄,嫁与家境殷实的小富之家罗家,那邻家阿兄有了出息,伺机报复她夫家。 怎么看他都是那话本子里的大反派。 可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何错处,要记恨也该记恨他那岳父岳母! “罗老弟,那陈虎小人行径,挟私报复,今后你可要小心着些。” “他们那班巡值,可就是负责着东大坝那片。” 罗老三点头,“陈大哥,那赵都头为人如何?” 陈都头冷哼一声,“赵府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平日就作威作福,狗仗人势,都是沆瀣一气之辈,要不怎么会重用那个陈虎!” 罗老三又问了些别的情况,算是把那陈虎打听了个彻底。 陈都头叹气道:“哎!罗老弟这次也是无妄之灾,才让这起子小人有空子可钻。” 这老娘一点也不商量,就半路把儿子告上公堂,他在县衙还是头一着听说。 他老娘虽然也是让他净身出户,还死命的扣着他的银钱给兄弟,到底还不会绝情到丝毫不顾及他的名声和性命。 罗老三苦笑了一声。 他娘和老四这次所作所为,他爹未必不知情,他对老宅的心算是凉透了。 想到衙门判的养老银米,索性把去岁的,还有今年这一年的,都一次送过去,也省得每月都还要去老宅,他自己心里也不自在。 罗老三和陈都头把陈虎打听了个清楚,就回去了。 老宅的银米,他也不打算拖下去,心里这道坎早晚要过,索性今天就去。 回了羊食馆子后院,他就张罗起来,六担白米,三两另六百文的银钱。 他自己套了车,又去铺子里叫伙计把白米扛上车,他的伤口现在还不敢太过用力。 这动静也惊动了罗安,“爹,你要去老宅?我陪着你!” 罗安有些不放心他爹。 此番去老宅,以罗家人的尿性,必定还有一番口角。还有,安排陈癞头去做的那件事,也该有个眉目了。 严至也跟着上了马车,老宅的狠毒他也算见识了。他怕爹和大妹去老宅,万一有个什么,两人吃亏,还是要防备着些为好。 马车赶到甜水巷,老宅院门大敞,门口里外的围了好几层的人,对着罗家指指点点。 听着马车的吆喝声,一个婶子回过头来,“老三来了啊,你还不知道,你家老四啊,出事喽!” 语气里有着幸灾乐祸。 罗老三一愣,老四不是去书院教幼童启蒙,就是在家里读书,能出什么事? “罗老四还真是丢了读书人的脸,也难怪他的功名被掳了下来。” “他还和官差纠缠了起来,撕了通告文书,那可也白费,那衙门里都有几档的。” “可不是,这不被官差揍了一顿,老实了,还坐在院子里不起来呢,这是一时转不过弯来了。” “秀才老爷去妓院和人家争风吃醋,还闹到大家伙都知道了,我看他是没脸了!那平日走路都仰着脑袋的劲,这回看他还得意个什么!” 罗老三带着一双儿女,扒开人群,听到众人的议论,看着院子里的罗老四,心中有种难言的快感。 当日公堂之上一站一跪,今日你也跌落尘埃了。 严至面无表情,罗安满脸不屑。 就她四叔这个德行,略一勾引,就上了套。 酒色之徒,妓院争锋,惹到了学正大人的侄子。 这样的小人,撸了他的功名,她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罗老太太哭天喊地的拍着腿干嚎,猛的看到院子门口站着的罗老三三人,像是找到了撒气口,“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玩意,不养爹娘的不孝玩意,衙门里的大老爷都给你判了刑了。咋不一个雷下来劈死你。你们来看笑话是咋地!” 罗老三看他娘的样子心里再无一丝波澜,“至儿,帮爹把粮食抬下来。” 罗安提高声调,让院子里外的人都听个清楚,冷声道:“奶,衙门里的大老爷判刑,我爹还能好好的在这?你可不要污了我爹的名声!“ “我爹不孝,能给你送这些白米?!还有银钱?!” 粗麻布袋子,整整十袋,整齐的摆在罗家的院子里。 罗老三又当众拿出银钱来,递给罗老爷子:“爹,这是去年半年,还有今年一年的米银,您老收好。“ 罗老三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这银钱当众拿出来,外面的那些街邻也有个见证。 罗老头没伸手,也没吱声,罗老大接了过去。 罗老太太看罗安驳了她,罗老三更是看都不看她,更是气鼓了眼睛,“老三,你那眼睛里还有没老人,你也不怕遭报应!” 罗安却是讥讽的道:“谁做了亏心事谁知道,这不报应就来了吗!“ 说罢,罗安对着地上的罗老四努努嘴。 罗老太气急,扑过来就要打罗安。 罗安可不会让她碰到,闪身就躲到了一边。严至眼眸暗了暗,脚下一措,一个小石子就奔着罗老太的膝盖飞过去。 她只觉得腿一麻,一个收势不住,就栽歪了过去,直挺挺的倒在那,动也动不了。 第89章 胡三姑上身以及陈虎的结局 罗老三以为她娘又是拿捏人的那一套老把戏,和罗老头说了一声,“爹,五月节我让人给老宅送礼过来 ”就带着一双儿女走了。 听出罗老三话里的意思,竟是连送节礼都不来了,罗老头眼神阴鸷,才彻底意识到三房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赵氏见三房的人都走了,去老枣树下扶罗老太,却是吓得大叫一声,“娘!娘!”,罗老太正抽搐着。 “爹,当家的,老太太不好了。” 罗家兵荒马乱的一顿折腾,请了邱老大夫来,“老太太这是中风了,慢慢养着!” 罗老太太再清醒时,嘴歪眼斜,半边身子都不利索了。又骂起来罗老三一家。 夜深人静时,罗老太太口齿不清的道:“袄头子,细不细柳大仙还在怪罪咱家啊!” 罗老爷不自觉的加重了喘气声,半晌才道:“明儿,让老大媳妇给马仙姑请过来”。 第二日马仙姑到了罗家,看了罗老太的样子,赵氏把罗家的事讲了一遍,马仙姑立即就上了香。 只见她盘腿坐在炕上,嗒嗒的抽着大烟袋,一袋烟抽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阵的哆嗦后,懒洋洋的娇媚的说了句,“找你胡三姑干什么啊?” 接着,马仙姑的嘴里又发出她平日的声音:“三姑,弟子遇着了难事,还请三姑帮忙?” 又是懒洋洋的娇媚声音:“说来听听!” 马仙姑的声音,把罗家的事说了一遍,“三姑,我这事主姓罗,今儿,求到了三姑这,这家老四这功名,还有老太太这病,可还是柳大仙所为?” 懒洋洋的娇媚声音道:“柳大仙已入了胎道,罗家这些事和仙家无关。” “柳大仙托生到罗家,让罗家好好供养着。这不是凡胎,以后要给罗家光宗耀祖的!” 马仙姑的声音恭敬的道 “是”。 随即,马仙姑又一阵的哆嗦,一会眼泪就出来了,打了个大哈欠,终是平静了下来。 她抹了把脸,问道:“胡三姑,可是给看出来了。” 马仙姑这手本事,罗家人还是第一次看见,都目瞪口呆。 赵氏回过神来,忙道:“说清楚了。说不是仙家做的。” 马仙姑拍手道:“那你们就放心。” 赵氏恭敬的送了马仙姑出去,马仙姑摸着荷包里的一块碎银子,眼里都是得意。 罗老爷子靠坐在炕梢,半闭着眼,不知道又再算计着什么。 羊食铺子后院。 罗老三吃过了早食,碗筷一推,就下地穿鞋,显见的这是要出去。 郑氏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孩子他爹,铺子里的活你现在也干不了,你这是去哪?” 罗老三边带着棉帽子边说道:“我出去转转。昨儿夜里,又下了点清雪,你就在屋里别出去了。那老大夫可是千叮万嘱的,挺过这一个多月就好了。” “知道了。” 郑氏长出了口气,当家的待她还如往常,她也彻底放下心来。 罗老三这一转,转的有点久,之后的好几日,他都是吃了早食就出去,到了晚食才回来。 终于第七日,罗老三过了晌午就回来了。 罗安过了午食的时辰,回后院歇着,见了她爹,不禁笑道:“爹,今儿,不是去看吴大叔他们干活了吗,回来的倒是早。” 罗老三打着哈哈,含糊道:“那边今儿完事的早。” 他自己心里却是打着鼓,不知道事能不能成。 罗安见她爹的样子,心里欣慰又欣喜。那日发现了她爹的异样,她就让小六子偷偷的跟着了。这几天他爹干什么去了,她太清楚了。 县衙后院。 杨县令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宽袍,斜坐在榻上,正捧着本书看。 杨大在外禀了一声,推门进来,“大人,今儿有人往后院扔了个布袋子,全叔出去也没看到人影,这是在里边装着的字纸。” 杨县令放下手里的书,“拿过来。” 入目的字是端正的板书,显见是读过书的人写的,笔画间又有些凝滞,应是许久不提笔有些生疏。 杨县令大致的扫了一眼,却是皱起了眉头,从头看起,越看越心惊。 最后一拍桌案,“杨大,去叫季叔过来,这上面所列这些,明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等酷吏在衙门里,岂不是危害百姓。” “是。” 三日后,罗老三板着脸从外面回来,却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和痛快。 想到衙门外那些得了补尝,对着衙门叩头的的商户百姓,走路的气势都足了几分,他这也算行侠仗义了。 衙门外贴着告示,列数了赵都头、陈虎、刘大力等人的恶行恶状,撸去差事,一顿板子,罚没银两,发配边疆。 原来罗老三那几日,就是出去跟踪陈虎、赵都头等人了。他还特意回了趟罗家村,叫了他大伯家的二堂兄,让他去和那些商户打听陈虎等人,是如何的吃拿卡要,他是生面孔,办事方便些。 这一跟踪,一探问可不得了,这些人当真是恶贯满盈,贪银子的都是小,还有欺男霸女,伤人性命的事。 罗老三一一都写到字纸上,扔去了衙门的后院。果然,杨县令,公正严明,出手惩治了这帮子恶人。 时序来到惊蛰,罗安的铺子里的食客恢复了九成。 马富满意的点点头,“姑娘,对面那铺子,羊肉汤每碗又减了两文钱,对咱们这也没什么影响,这些食客还是奔着咱们来了。” 罗安轻笑道:“做生意还是要讲诚信的,那铺子里一碗羊肉,就那么一两块的肉是草原羊的,把食客当傻子不成?” “是了,陈二去探过,那铺子的羊肉,都是在后院现宰杀的,新鲜倒是新鲜。那后面半院子的羊,就二十几头是草原羊。” 这倒是提醒了罗安,她若有所思的道,“马大哥,告诉家宝,五里镇那边,别让不相干的人进羊棚子,那些草料也小心着,别让人放了东西在里边。” 马富迟疑道:“姑娘的意思是。。他们敢药我们的羊?若是一个不查,咱们做了吃食,他们不怕出人命?” 罗安冷笑一声,“赵家的奴才,有什么不敢做的!” 第90章 救下杨县令以及严至去衙门办差 天气已经开始回暖,过几日就该换上薄袄了,罗安一家人的薄袄都是在老宅时的旧衣,棉絮都已经打结了,硬沉沉的还不暖和。 “娘,你这身子也累不得,不如量了尺寸,让那布庄子的老师傅给做好” 罗安换了身浅藕色的袄裙准备出门。 “就咱六口人的袄子,算啥活,就在炕上做活计,也不下地,累不着,费那银子干啥。” 郑氏嗔怪道,又满脸慈爱的扶着肚子,“闺女,你多买几尺布,我再做个小褥垫,肚子里这个也快出来了。” “欸!” 罗安轻快的答应道。她娘这些时日,对她都很温和。 罗安出了正屋门,对着小隔间清亮的喊了句,“至哥儿,你好了没?” “好了。” 严至走出来,穿着身浅青色的袍子,衬着他硬朗的五官,都温润了几分。 安记糕饼铺里,古妈妈不放心的唠叨着,“姑娘和罗姑娘出去街上逛,这都是人,还是带着帷帽。” 安辰不在意的道:“妈妈,这糕饼铺子里一天来往的人也不少。我已不是深闺小姐,不必在意那些规矩礼仪。” 古妈妈的神色暗了暗,“那姑娘带着佑儿,别在街上让人冲撞了。” “也好。” 安辰带着王佑出来时,严至已经赶着马车等在铺子外了,罗安掀起车帘,“辰姐姐,快上来。” 安辰应了一声,拉着罗安的手上了马车。见着赶车的严至,不由多看了一眼。榻上那个一脸灰败的少年郎,倒是笔挺俊朗。 王佑轻轻一跃也坐在了车辕上,马车就往永安大街驶去。 先去了布庄,严至和王佑,一个车夫,一个跟班。 罗安买好了一家人做薄袄薄裤的布料和棉花,又买了特别细软的布料,给还没出生的弟妹做小褥子。这也是大买卖了,掌柜的还送了她几尺棉纱布,“姑娘,这个做个帘屉布,做个饭菜的罩子都使得。” “多谢掌柜的了。” 逛了布庄,又去逛了脂粉铺子,绣铺,蜜饯铺子。 安辰还是第一次这样逛铺子,以前在府里,都是铺子里的掌柜的送了时下流行的进府来挑,今日这样,倒也有趣。 “安妹妹,不如我们去听说?” 罗安也兴致正好,“好啊,再叫些茶点来吃!” 两人愉快的做了决定,就要上马车,突听得 “闪开,闪开,都闪开。” 的大叫声。 声音有些耳熟,罗安顺着声音望去,不由惊的睁大了眼睛。 杨县令骑着马,那马一边嘶鸣一边跑着,像是要甩掉马背上的杨县令,显见得是发了疯。 杨大在后面一边大喊,一边追着前面的马。 杨县令已经松了马缰,趴在马背上,紧紧的抱着马脖子。 杨大眼见着要够到杨县令的马僵,那马一个踢跳,杨大的马又被逼远。 街上一阵的鸡飞狗跳,刚才还和娘亲耍赖要买糖人的小童就在路中间,她娘吓唬他把他丢下,已经走到街边了。 严至暗叫一声不好,大喝一声 “驾” ,就快速的把马车横堵在路中间。 王佑也拉开了架势,站在车尾。 杨县令的马很快就到了近前,有马车阻拦,它就冲着旁边的空地冲过去。 王佑从斜侧里,使劲的就撞在马肚子上,那马失了平衡,顿住不再向前,严至趁势一个箭步上前把杨县令拉了下来。 等那马嘶鸣着扬起蹄子,又要向前冲时,王佑捡起了马僵,跃到近前抱住马头,那马才喷着粗气停下蹄子,马头还在扑棱扑棱的来回摇晃摆动着。 杨大已经追过来,马未停稳,就跳下马背,“大人,你伤到没?” 杨县令摇了摇头。 君子六艺,杨县令自是精通。骑马射箭自然不在话下,就是拳脚刀剑他也有两下子。可在有真功夫的武人面前,他就是个花架子。 这次惊马,出其不意,就是算准了他的,杨县令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 他平复着心跳,对着严至和王佑一揖,道:“多谢两位出手相助。” 杨大也忙大礼拜谢,“多谢两位壮士。” 严至忙避到一边,他是见过杨县令的。王佑却是憨厚的笑着,“两位兄弟不必多礼,举手之劳。” 刚才情形惊险,罗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见着杨县令脱险,她才放下心来。 忙过来行礼道:”见过大人。” 既是提醒王佑,别傻乎乎的受大人的礼,也没点明杨县令的身份。此时县令大人头发也散了,衣裳也乱了,估计也不想让这附近的人知道他是谁。 王佑楞了一下,忙收起笑。 见了罗安,杨县令眼里闪过一丝窘意。 “罗姑娘不必多礼。这两位。。” “这位是我兄长,这位是我家食馆对面的安记糕饼铺的。” 杨县令点点头,这两人身手好,肯仗义出手,一个还是罗姑娘的兄长。 他不由起了招纳之心,“杨大,衙役可是招满了?” 上次赵都头陈虎一案,牵连出不少衙役,都革了差事。 杨大从小就跟着杨县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大人,还未招满。” 他又对着严至和王佑道,“两位身手了得,不知是否有意去县衙办差?” 这倒是意外之喜,罗安忙对着严至眨眼睛。 王佑看向安辰,安辰也笑着点头。 严至王佑二人忙行礼,“谢过大人。” 杨县令和杨大不敢再骑那匹马,两人牵着马一路回了县衙。 罗安等人也赶马车回了长青大街,分别时,严至王佑约好了明日一起去衙门,两人都是踌躇满志。 等回来铺子后院,把严至去衙门办差的事,说给罗老三和郑氏听,两人又是一番欢喜。 “晚食可要做几个好菜,好好庆祝一番。” 罗安喜滋滋的,就风风火火的出去准备晚食了。 “闺女,爹给你烧火。” 罗老三也忙下了炕。灶台上又是刀又是水的,怕郑氏有个闪失又伤了胎,家里连饭都不让她做了。这些日子,都是在铺子里拿了吃食回后院,味道虽然好,但是餐餐都是,也难免吃腻了。 “娘,我也去帮忙。” 严至也要换了外出的好衣裳去帮忙做饭。 郑氏满眼都是高兴 “你和娘说说话”,又扯过新买的布料往他身上比量着。 外屋一阵乒乒乓乓,罗安做了好几个拿手好菜,还有一道大家伙从没吃过的腊排骨。 前面铺子里羊肉的菜品卖的好,猪肉的却是差了些。猪肉馅的馄饨,包子卖的不错,猪头肉卖的更是好,可这猪排骨每日都剩下不少。 罗安就让人把排骨用盐、酱油、五味粉细细抹上一遍,然后就挂着等它风干,这法子是罗安阿飘时学到的南边的做法。 北地让肉食放的久些的做法却是煮熟了再用盐腌起来。 像罗家老宅,以往入了冬,就把家里养的猪杀一头,一半卖给猪肉铺子,另一半就留作自家吃。把猪肉切成一块一块的冻在外面,能吃到第二年的春天。 等开春化了冻。猪肉在外面放不住了,就把肉切成小块,煮熟,撒上盐,再放两三个月都不会坏。 第91章 推出腊排骨惹苏记眼红 罗安把腊排骨用水冲洗了好几遍,又放在锅里烀,最后用酸萝卜爆炒。 罗老三先就奔着那盘子夹了一块,“闺女,这就是你让那些帮工们腌的排骨,这看着可好看,油亮油亮的。” “这肉可紧实有嚼劲,还不干硬发柴,下酒正好。” 罗老三说着就咪了口小酒,“美”。 罗安夹了一块吃起来,阿飘时都是看着人家吃,原来腊排骨是这般滋味,油爆爆一口、鲜咸香,当真美味。 罗好已经开始学礼,用筷子夹着,小嘴却是吃的油乎乎,罗直更是直接上手抓着啃。 看一家人都爱吃这腊排骨,罗安笑眯了眼,成了!明儿铺子里又多了招牌菜。 铺子里第二日就推出了腊排骨的菜品,水煮、清炖、爆炒,还有一道腊排骨砂锅饭。 那腊排骨的咸香,都浸入到白米饭里,再配上酸爽的辣萝卜,更是得到了食客的赞不绝口。 因着腊排骨风干需要不短的时间,罗安把这腊排骨限了量,每日过了午食,再点就没有了。 这次没吃到的食客,总还惦记着下次定要点上一份,铺子的生意更加红火了。 街对面的苏记羊食馆,灵姨娘的二嫂苏氏,看着大堂里零星的几桌食客,狠狠的剜了罗记一眼,“当家的,咱这铺子也做腊排骨卖,这客人都让对面抢光了。” 灵姨娘的二哥赵福,气闷的道:“腊排骨肉铺子里都买不到,就南北铺子里有卖的,就那几块,顶什么用!” “好好的在府里办差事多好,你非得出来折腾。” “赵二,你有没有良心,我还不是为着你那妹子,那府里哪处不要银钱。” 赵福张口就想说,“你还不是想自己挣银子”,又想想苏氏死命的巴拉银子,也都是为了他俩的儿女,就住了口,拿了柜上的酒,猛灌了一口,辣的斯拉一声,忙又往嘴里丢了一个花生米。 “你看着铺子,我去府里找你妹子商量商量,看看去哪买些腊排骨。”苏氏扔下一句话,扭身就去了赵府,找灵姨娘讨主意。 赵都头出事后,东大坝这片也归了陈都头负责。严至和王佑两人就分在了他的手下,除了陈都头指派的差事,每日都要巡视东大坝这边的街铺。 已经午时了,严至叫了王佑,两人一起在羊食铺子里吃午食。 几个大包子,一碗羊肉汤,两人稀哩呼噜,吃的飞快。 突然,旁边的那桌食客,一个三十多岁留着两撇胡子的壮硕男人,大叫道:“老二,老二,你咋了?” 就见他对面的那个干瘦男人,脖子一梗,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起来。 那壮硕男人,一把就掀翻了桌子,大叫道,“这铺子吃死人了,我要让你们给我二弟偿命。” 马富和陈二陈三忙赶了过来。 “这位客官,你可别瞎说,咱们铺子里的吃食可都是现做的。” “快把这位客官送医馆。快,搭把手,送人去医馆。” 那壮硕男人大吼道:“谁都不能碰我二弟,你们这黑心的铺子,想把我们抬出去,就和你们没关系了是,休想,给我二弟偿命。” 铺子里的吃食出了问题,食客们都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围了过来。 “这看起来像是吃坏了东西,掌柜的,你们这肉不会是剩了多少天,馊的臭的。” 马富连忙道,“客官放心,当天卖不了的吃食,铺子里都是分给伙计们的,万不会第二天再拿出来卖。” “谁说的,你们这腊排骨,那小伙计还说呢,放了好几个月的。”这人明显就是想混一顿白食,刚才吃腊排骨还满嘴冒油呢。 也有那热心肠的,就要过来抬那干瘦男人。 那壮硕男人却是左支右挡,不让人近前。 严至和王佑见状,制住那壮硕男人,对着陈二陈三道,“快送医馆。” 这两人看着就是来闹事的,可无论如何,人命关天,那地上的这人却是开始抽搐起来了。 “诸位客官,让一让,我们姑娘来了。” 这边刚出了事,小伙计就去找了罗安。罗安正在安记和安辰一起说话呢,安辰听说是有人像是中毒倒下了,也跟了过来。 看着地上那人的样子,安辰忙道,“快把他放下。” 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了针袋,对着那人的头顶和额头飞快的下针。 又伸手要去脱那干瘦男人的鞋子,王佑忙道:“姑娘,我来。” 安辰又在男人的双脚跖骨处下了针。 那干瘦男人渐渐止了抽搐,半刻后,缓缓的睁开眼,安辰就取下了他身上的针。 安辰清润的声音说道:“你可是近期伤过头?” 干瘦男人愣愣的点头。安辰又道:“头部最是精细的,稍不注意,就会伤了性命。你最近还是要静养为宜。” 干瘦男人眼珠转了转,“姑娘是说我不会死?” 安辰道:“谁说你会死?你只要静养些时日,别再伤着头,做工,劳役都无事的。” 干瘦男人眼中狂喜,突然一骨碌爬起来就向壮硕男人扑去,“好你个王老大,我当你怎么那么好心给我请大夫,原来是框我的。” 干瘦男人说着又开始吐起了白沫,安辰忙让王佑把他放平,又施了针。 等他再醒来胳膊却是动不了了,哀求着道,“姑娘救我,我上有七十岁的老娘,下有一双孩儿,孩子她娘生产时伤了身子,我这一家子可全指望着我呢。” 安辰抓过他的手腕,听了下脉,对王佑道:“大兄,我房里架子上的第三格有几个小瓶子,让妈妈把那个黑瓷瓶找出来”。 王佑应了声“是”,就去取瓶子。 严至看着人群中的安辰,镇定自若,清丽灵动,像是发着光,不由得看进了心里。 王佑拿了药瓶过来,安辰却是交给了罗安,她可没忘了,这两人是来铺子里闹事的。 “说说,怎么回事。要是不老实,这药我可就就倒了” 罗安拿着瓶子晃了晃,冷声道。 干瘦男人忙道:“姑娘千万别,我说。” 就竹筒倒豆子般: “我前几日去收拾屋顶,从上面掉下来,摔了头,这几日都昏沉沉的。是他,这个王大,主动去给我请了大夫,还自己拿的银子。” “那老大夫说,我怕是不行了。王大又给我出主意,说我死后家里孤儿寡母的,要给她们留些银钱。” “说我若是死在哪个食铺子里,那铺子怕是要赔偿上一大笔,我老娘媳妇也就能带着孩子过活了。” “今儿,他就扶着我来了这家羊食馆子。” 围观的食客愤然,对着那王大就骂了起来。 “这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缺了大得了。” “就是,好好的一顿饭,闹了这半天,都凉了还咋吃。不行我得让他陪我。” “就是,就是。应该送官,这就是害人性命,让大老爷把他关起来,打板子。” 众人说着就要拉他去见官,王大看情况不好,忙求饶,“各位,各位,这是可不赖我,是对面苏记那老板娘让我这么做的。” 众人哗然。 第92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罗安冷笑,“既是她指使你的,那你就当面和她对质。” “姑娘,姑娘,那苏记可是赵府的姻亲,我可不敢得罪。” 呵,一个姨娘的娘家,还是赵府的奴才,在外就敢自称姻亲了。 “那就送去见官!” 罗安漫不经心的道。 “别,别,我去,我去!”这种人最是刁滑。 严至王佑押着王大出门,陈二陈三也抬了地上的干瘦男人。 呼啦啦的一群人出了铺子,陈二陈三呼和着,招来了街上不少人的围观。 赵福和苏氏一直观察着对面铺子的情况呢,见着一群人过来,前面那人正是赵福花银子雇的王大。 赵福不由恨声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苏氏呸了一声,“赵老二,你别啥都往我身上癞,还不是你那宝贝妹子出的主意。” 那日苏氏去赵府找灵姨娘讨主意。 “姨娘,咱们赵府也有商队去南边,不如托人买些腊排骨,给些好处就是了。就是这银子。。。”苏氏故作为难的道。 听了苏氏的话,灵姨娘不由动气,二哥这两口子,还真是一家子,蠢到一起了。 “他们卖腊排骨你也学着卖,事事都晚了一步,怎么竞争的过。二嫂还不如想想别的法子。” “小姑的意思,咱们也想些新鲜花样。可这做啥啊,要不给府里灶上的花妈妈些银子,让她教教铺子里的厨子?” 灵姨娘闭了闭眼,忍住气,老爷有些日子不来她的院子了,夫人那个毒妇变着法的折腾她,府里这帮子奴才也见风使舵,她手里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要不也不能让二哥二嫂去开铺子。 “二嫂还是想些变通的法子,这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若是赶巧了,倒在那羊食铺子里,那就有的好看了。” 苏氏眼睛瞬间发亮,“还是姨娘有办法。我这就去办,说不定啊,闹出人命,衙门来人把那铺子封了,就剩咱们一个,岂不是要赚的盆满钵满。” 苏氏满脸喜色的走了,灵姨娘继续琢磨着怎么让老爷来她的院子!装肚子疼的招式她已经使过了,不由得有些心急。 苏氏得了主意就开始谋划,赵福这才找了王大来办这事。 苏氏和赵福二人互相埋怨着,陈二就在苏记外面喊起来,“赵掌柜的,快出来,这人你可认识。” 赵福一咬牙,就从后门溜了。 苏氏运了运气,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这辈子才找了这么个窝囊的男人。 她挺了挺胸,仰着下巴磕就出去了。 “喊啥喊,把我铺子里的食客都喊走了,我让你赔。” 王大忙到:“快让赵掌柜的出来。” “找我家那死鬼干啥,他不在铺子里。” 王大急道:“他咋不在,刚才他还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去罗家,说吃死了人,事成之后再给我五两。现在罗记要送我去官府,他可不能不管我。” “我要是被送了官,肯定把他供出来。” “呸,凭你红口白牙的就诬赖我男人。我还说你是罗记找来的呢,眼红我铺子的生意。” 围观的人群里,响起了一阵闷笑,谁又不眼瞎,两边铺子哪边的红火,还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两人可不是我们姑娘找来的,刚才铺子里的客官们都是见证。”陈二大声道。 刚才在罗记吃食的人也都道:“对,我们作证,这两人刚才就是去铺子里讹人去了。” “还多亏了这姑娘心善,才救了这小子一命。” 干瘦男人也道:“你们和王大差点害了我性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接着又恶狠狠的道:“你这铺子里的吃食,说不定就是放了啥能吃死人的东西。要不你咋能想到这损招。” 苏氏正要开口,苏记铺子里的几桌食客就都走了出来,苏氏忙追到,“哎!哎!你们还没结账呢。” “嘿,你还敢要银子,吃了你铺子里的吃食,我回去要真有哪里不舒坦,我砸了你的铺子” 苏记的食客都走了出来,苏氏拉住这个,拉不住那个,急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罗安见了,冷哼一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姑娘,这人还送官吗?”陈二问道。 “算了,到了衙门,也是扯皮,放了。” 王大大喜,“多谢姑娘”,一溜烟就跑了。 罗安却又对陈二道,“告诉你大哥,别让这人再出来害人。” 陈二应声:“明白。” 这样的人只要出来就肯定祸害人,那就只能老实的躺在家里了。 那干瘦男人祈求的看着罗安,罗安把那黑瓷瓶扔给了他,这是辰姐姐的医者仁心。 他虽然可怜,却也可恨,罗安叫了伙计们回去,留那干瘦男子独自躺在苏记外面。最后是巡街的衙役,把他送回了家。 苏记这次坏了名声,生意更是惨淡,苏氏和赵福不得已,把铺子里的菜品又都调低了价格,勉强维持着生意。 走过安记糕饼铺,苏氏看着铺子里和罗安有说有笑的安辰,狠狠的啐了一口,“小贱人,就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让你好看。” 铺子里的两人都没察觉,还在对着一幅画说笑着。 “安妹妹,这笔锋浓重些,这里轻轻带过,这意境就出来了。” 罗安:吴掌柜的果然没客气,他教的那画,还真是最基本的功夫,就是能画着像而已。这作画里还有这么些门道。 有着技高一筹的师傅,罗安还能不请教着!两人回了糕饼铺子后院,学了会画,又听安辰弹了首曲子,快到晚食忙碌的时辰,罗安才回了自家铺子。 永安大街上出了好几家铺子被盗的案子,陈都头派了王佑去协助书吏办案。 别看王佑笑起来憨憨的,心思却缜密机敏,就那街头打架的他都能循着蛛丝马迹,快速的探出错在哪方。 严至却是果决强干,雷厉风行,也能随机应变,陈都头让他总领着五个衙门帮闲,负责着东大坝这一片的巡街。 严天铭出了祁家武馆就见着他,穿着差服,挎着大刀,精神的样子,顿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 “至儿!” 他大着嗓门道。 “义父!你啥时候回来的?” 严至惊喜的道。 “馆主有事吩咐我做,昨儿晚提前回来的。好小子,好好办差!” 严天铭拍着他的肩道。 “知道了,义父!” 严至恭敬的道。 严至继续巡街到了安记糕饼铺外,却停住了脚步。 第93章 吴掌柜归来 “呦!这姑娘长的真俊。大爷我正缺个二房,不如跟了我回家,也省得在这糕饼铺子里抛头露面。” 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声音传出铺子。 然后又传出古妈妈恶狠狠的声音:“我和你拼了!” 接着就听见古妈妈一声哀嚎,显见得是被打了。 严至一个箭步就冲进了铺子,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正要凑上前去摸安辰的脸。 严至大喝一声,“给我住手。” “呦!这小娘们好手段,连差爷都勾搭上了,这铺子莫不是。。。” 猥琐男嘿嘿的奸笑几声,又下流的打量起安辰,另一个同伙也附和着说,“咱们也有银子,小娘子好好伺候就是。” 古妈妈气红了眼,眼泪都出来了,拼命的挣扎起来,那同伙摁着古妈妈的脑袋,踢了她一脚,“这个老的也够味。” 说着两人又哄笑起来。 严至怒极,一脚踢开安辰眼前的男子,又拎起押着古妈妈的那个同伙,一顿拳脚。 “差爷打人了!咋只许差爷来找小娘子?官差欺负老百姓啦!”这两人边躲着严至的拳脚,边大喊,这滑头的样子,竟是不怕官差的! 严至眼里更是暗沉,手下一拧把两人胳膊反剪,推给他带着的几个帮闲,“捆起来,送衙门。” 那两人眼里却是没有惧色,严至眯了眯眼,看样子是衙门里有人啊! “直接送到陈都头手里!” 那两人这才激烈的挣扎起来,跪地求饶“差爷,差爷,小的错了,饶过小的这一回!”那陈都头可是个刺头,落到他手里他们兄弟不死也得扒一层皮。 这次也是他们兄弟没长眼,为了那十几两银子,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押走!” “是,严头!” 安辰看着挡在身前,宽大挺拔的背影,失神了片刻。 阿娘过世后,她独个一人对着府里的那些姨娘,和庶出的兄弟姐妹,父亲偏私,宠爱姨娘,嫡庶不分,再没人护在她身前。 安辰隐去眼中的泪意,暗暗收回指尖的银针,“多谢严大哥”。 严至眉头紧蹙,“安姑娘,王兄出去办差,难免有肖小之徒来铺子里捣乱,不如你也请一个看铺子的?” 安辰点头,她知道羊食馆子里,那陈二陈三两人不用做别的活计,就是专门看铺子里有人闹事的。 古妈妈把散乱下来的头发抹到脑后,也忙到,“姑娘,至哥儿说的是。” 王佑和严至一起办差,两人也兄弟相称,古妈妈叫着严至就亲近了几分。 “只是我们来这肃宁城时日还短,不如至哥儿帮着找一个?” “好。” 严至回头就去找了陈癞头,陈癞头倒是正好有一个兄弟张大,想找份稳妥的生计。严至亲自试了张大的拳脚,又打探了张大的风评品行,才放下心的把他带到安记。 古妈妈和安辰观察了张大几日,是个稳妥可靠的。 “姑娘,这回至哥儿可是帮了大忙,我那死小子整日的早出晚归,倒是没什么用。” “妈妈别这么说,大兄在衙门里办差好了,咱们也多些仪仗。” “是。姑娘,这篮子糕饼,我是特意选了好的留出来的。送过去给郑娘子,多少是咱们的心意。” 安辰和古妈妈来了羊食馆子的后院,说了番感谢的话,郑氏满脸怜惜的拉着安辰的手,“安姑娘客气什么,你就把这当自己家,有什么事你尽管找至儿。” 郑氏心里暗喜,她儿子对人家姑娘怕不是也有意思? 罗安听了不由眨了眨眼睛,至哥儿对外人虽说不上冷心冷肺,可也没有这般周全。 留着古妈妈在东屋和郑氏说话,罗安拉着安辰来了西屋。两人刚在炕上坐好,她就上下的打量起安辰。 身姿窈窕,肌肤似雪,长相灵动柔美。 罗安怪声怪气的啧啧两声,安辰让她看的脸色微红,轻笑着拍了她一下。 芳草依依,梨花满树,整个肃宁城都披上了新绿。 羊食馆子外一阵喧闹,车马嘶鸣。 “姑娘,姑娘。”小伙计小跑着进了后厨,声音高亢的叫着。 林婶子笑骂道:“猴崽子,喊什么,惊了食客,看我不削你。” 小伙计笑嘻嘻的道,“婶子哎!” 又激动的道,“姑娘,吴掌柜和向东他们回来了!带回了好几车东西!”。 罗安惊喜,“真的?”,这可比预计的提前了半个多月。 “是,是,姑娘,吴掌柜的正等着姑娘吩咐,那些东西放哪呢!” “快,去叫上几个人,先搬到后院仓房。” 小伙计大声应了声 “是” ,一溜烟就跑去叫人了。 “吴大哥,小东,向东,你们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 罗安爽利的笑着说道。 “幸不负姑娘所托!姑娘,这回可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吴掌柜的还有些兴奋,这趟出门,他可算是见识了不一样的风物。 东西都搬回了仓房,罗安上前查看。 “姑娘,这是冻鱼和海菜。还有你看,那边竟有这么大的虾子,这个东西叫鱼丸,这是虾丸,都是用鱼虾的肉做的。” “还有,这些都是干货,干鱼,蚬子干,扇贝干,还有这些。。。。” 吴掌柜一样一样指给罗安看,罗安不住的点头,赞扬道:“还是吴大哥有眼光,咱们这铺子里的吃食,就是要图个新鲜。” 吴掌柜的却是客套谦虚起来,“都是按着姑娘的吩咐罢了。” “只是,这些冻鱼冻虾,咱们还得尽快想法子,在青州城买了些冰镇着,这也都有些化了。亏了这是才出冬,这冰块价还不贵,要不这趟可是亏了。” 听了青州二字,罗安脸上闪过一丝阴郁,随即就缓了神色。 “五里镇那边,家宝早就雇人把冰窖挖好了,都是在凌水河里凿的冰块子,吴大哥放心。” 罗安让吴掌柜的三人回去好好歇上几日,再来上工,又让三人提了三斤冻鱼五斤羊肉回去。 还给了银子,以慰他们这些日子的辛苦。小东和向东两人一人给了二两,吴掌柜的则是给了五两。 罗安自己则是让人提了冻鱼和羊肉,去了祁家武馆的后院,祁婆婆最拿手的可就是这羊鱼一锅鲜呐。 吴掌柜的回了家,进了院子就喊了一声 “娘,我回来了。” 一个收拾的干净利落的老妇人,忙在屋子里应了一声,快步的迎了出来,“可算回来了。” 吴老娘拉着儿子的手,仔细的端量,“儿啊,你这可瘦了”,又欣慰的道,“嗯,倒是更精神了。” 吴掌柜的扶着老娘的胳膊,便往屋子里走,“娘,您老人家咋样,这些日子可有病了?” 吴老娘笑着说,“我好着呐,你那铺子里的东家姑娘,隔几日就来看看我,还有那几个小嫂子,不时就陪我来说说话。” 第94章 羊鱼一锅鲜 吴掌柜的和老娘两人说着就进了屋,吴老娘指了指灶台上的东西,“看,又是肉又是白米细面的,这些日子就没断过。” 吴掌柜的眼里都是感激之情,却突然听他老娘来了句,“儿啊,你们铺子那东家姑娘,是不是相中你了?” 吴掌柜的顿时好笑的道:“娘,您老人家说什么呢!” 那姑娘就是你若推心置腹,我必诚心相待的仗义性子。他拿她当妹子,更当心意相通的朋友。 祁家武馆的后院灶间,祁老头背着手进来,“老婆子,你今儿又做啥呐,院子里都是香味,那几个小子都在外边看好几回了,早就惦记起了晚食。” 祁婆婆把大锅盖掀开,顿时一股子更加浓郁的鲜香味,扑鼻而来。 “你这老婆子,不是前日才做了大肉吗,也不怕把这些猴崽子惯成个馋嘴的。” “这老头子,忒的话多。还不去拿你那酒瓶子!” 祁家武馆这边,武师和学徒们,每人都盛了一碗,吃的是一头的汗,嘴里还吵着 “咋这么鲜。” 北地人少吃鱼,这羊鱼一起炖还是第一次吃。 现在正是倒春寒的时候,热乎乎的吃上一碗,逼出一身汗,嘴里是鲜香掉了舌头。 这羊鱼一锅鲜,是羊肉焯水,和萝卜一起炒香,鱼下锅煎到两面焦黄,放入羊肉锅里,再煮一个开,放上少许胡椒粉,再撒上一把葱花,就成了。 这胡椒粉可是贵重,汤里放上少许即可提味。 罗安让伙计端回铺子一盆,给铺子里的伙计和婶子嫂子们尝鲜。也端一小盆去后院,给她爹娘。 伙计端着盆,从铺子门口进去,一路到了后厨,那一股子鲜香味就引起了食客的注意。 “小二哥儿,你端的是啥?” 那小伙计也机灵,“客官,这个是铺子里新作的养鱼一锅鲜,我们东家新研究的菜式。” “过几日,怕是铺子里就有了。要不,我先给您盛一碗尝尝?” 那食客忙到,“不用不用,过两日来铺子里吃就是。” 这是人家铺子里的吃食,他可不能平白夺了人家的。 只是越是吃不到,那股子味就越往鼻子里钻。 马富听见了,却是眼珠一转,忙过来,“您见外了不是?您老可是常客。”那食客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脯,觉得倍有面子,没看掌柜的都殷勤着么! 马富又吩咐那伙计,“把这盆羊鱼鲜分了,每桌都上一小碗。” 羊鱼一锅鲜还没上招牌呢,就打出了名气。 这天晚食吃过的食客,那一小碗还没吃过瘾就没了,接连两日都来铺子里。到了第三日,终于又吃上了这羊鱼鲜。 不禁感叹道,“这铺子想不红火都难啊!” 郑老大在铺子外面吸了吸鼻子,各种香味混杂,他肚子里不由得咕噜咕噜叫了几声。 心里暗啐了一口,“d,天天稀米汤子,肠子都细了。大姐这个狼心狗肺的,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家里都半个多月不见一点油星了。” 他狠狠的对着铺子盯了一阵子,眼中闪过算计,转身回了家。 罗老太正躺在炕上,拍郑老二的儿子睡觉呢。 “娘,娘。” “你咋呼啥,把这魔星吵醒了,你带啊?我这一把老骨头都要散了。” “娘这受苦受罪的,大姐可是享福着呢!” 郑老大一屁股坐在炕沿上。 “还提那个贱蹄子干啥?我就当生出来就给她溺死了,没这个闺女。” 郑老太气恨道。 她那十大板子,才长出新肉,那个不孝的玩意,都没给她来求情,面都没露。 “凭啥,生养之恩大过天,她郑大丫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娘,你得找她去,她不能不管家里。” 郑老大比比划划的说道。 郑老太迟疑着,“那日在县衙,罗安那死丫头拿了断亲文书出来,可是连大老爷都知道咱家断了亲了。” “娘,您老糊涂!咱们又不去找大老爷,咱们就去铺子前面闹,大姐就得拿钱出来,要不那铺子的生意就给她搅和黄了。 郑老大媳妇也忙附和,“对,娘,不能就这么算了。” 郑老爷子在外屋磨着锄头,装作没听到。他带两个儿子去做役工,老大这个孽障,去了也不好好干,今日和这个打架吵嘴,明日偷奸耍滑,几日就被抽了鞭子,连带着他和老二也被赶了回来。 去闹闹也好,大丫头过于狠心了。 郑老大和他媳妇起哄架秧子,郑老太太看着瘦弱的小孙子,咬咬牙,“走,她如今日子好了,也别想甩了穷家。” 又对着外屋喊了句,“老头子,你看着点小孙子,别掉地上去。” 郑老大媳妇忙拿过小包被,“娘,孩子咱们得带着。没准大姐看着小侄子,就心软了呐。” “对,你这婆娘总算是长脑子了。” 郑老二回来时,就见着了他爹,不由问道:“爹,孩子呢?” “你娘带着去你大姐铺子里了。” 郑老二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去闹了,“带孩子干啥,磕着碰着咋整?” 他也不等郑老爷子回话,急匆匆的就跑了出去。 羊食馆子外面,已经围了好几层的人。 “老天爷啊,还让不让人活了,白养了闺女啊,白眼狼啊,日子好了,就忘了娘家啊!” “众位给咱们评评理,哪有闺女不认爹娘的。我这大姑姐,家里开了铺子,连娘家的门都不上,这是瞧不起咱们穷啊!” “这么小的孩子,娘跟人跑了,瘦的都皮包骨头了,他大姑一点都不可怜他啊!” 这世人啊,总是不分前因后果,也不问青红皂白,凭着自己此时的心情,此时的处境,就指手画脚的评判起别人。 “还真没看出来,这铺子那个东家和姑娘,看着都是和善人,怎么,东家娘子竟是个不不孝的?” “这样的人,咱们可不能照顾这铺子的生意了。” “是啊,早晚要遭报应。” “这里边许是有内情呢。” “能有啥内情,不认爹娘就是不孝!” 是啊,圣人都说了,百善孝为先,这就是郑老太敢来闹的底气! 郑老大听着人群里的议论,不由得意。郑老大媳妇也越发装起了可怜,“我的娘欸,您老可别气坏了身子啊。” 又对着铺子大声哭嚎,“大姐啊,你快出来看看娘啊,娘这么大岁岁了,你咋狠的下心啊!娘一向对你是最好的,必你两个兄弟都看重啊”。 铺子里罗安阴沉着脸,这郑家人当真是阴魂不散啊。 “姑娘,我们兄弟出去,把人赶走!”。 “今日赶走了,明日还来,总的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罗安沉声说道。 “午食的生意都让他们搅和了。” 马富气愤的拍了下柜台。 第95章 郑家闹事 罗安现在也没别的法子,要不给些银子打发走,要不拉去见官,要不就是轰走。 见官也就是衙门里训斥几句,并没什么用处。银子?郑家别想从她手里拿走一文! 罗安对着陈二他们点点头,只能先轰走。 “都散了,别看了。你们,快起来,再挡着铺子做生意,别怪我不客气。” 郑老大媳妇尖声道,“不客气能咋的,你们还想打人啊,让我大姑姐出来。” 陈二陈三一个去拉郑老大,一个去拉郑老太,郑老大媳妇见着郑老大要被拉走,就要扑上前去。 郑老二此时正赶到,惊恐的大喊道:“大嫂,孩子快给我,你别伤着他!” 郑老大媳妇顿住,看了郑老二的样子,不由心底解气。 月娘那个小贱人,惯会拿腔拿调,连她男人都被勾了魂。 如今月娘的孩子,落到了她的手里,伤着了,算是那小贱人的报应。 一个分神间,郑老大媳妇被在地上打滚的郑老太撞了一下,一个趔趄,手里的孩子就摔了出去。 郑老二肝胆欲裂,这可是月娘留给他的唯一的念想。 孩子落地,哇的一声哭嚎起来,小身子不断的抽搐着,那哭声却是越来越小。 郑老二忙抱起孩子往医馆跑。人群外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尾随着郑老二,也去了医馆。 “大夫,大夫,快看看我的孩子。” 郑老二进了医馆就大喊道。 “快,放这。” 老大夫指着一处矮塌说道。 孩现在已经不哭了,闭着眼睛,呼吸微弱。 老大夫解开孩子的小包被,那里屎尿溺了一堆,老大夫也不在意,把孩子翻了过来,在背部轻轻拍了几下,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 老大夫又拿出针袋,在孩子的脚底,头部,还有上臂都下了针。 一刻钟后,孩子终于张开了眼。 可那眼珠子不动,拍他也没有反应,挠脚心都没不笑。老大夫叹了口气,“回家好好养着,以后或许还能有些反应!” 郑老二不相信的嘶吼道,“大夫,你再给他好好看看!” 老大夫摇摇头,作孽哟!这么小的孩子,就成了个傻子! 那戴着帷帽的女子,指甲嵌进肉里,死命的控制住要过去的步子,猛一转身,大步走出了医馆。 羊食馆子外,还在闹着。郑老太听见小孙子的哭声忙回头去看,就看见她二儿子的一个背影。 嗷的一声,就冲铺子里冲进去,“郑大丫,你这个瘟大灾的,这么小的孩子你都不放过,老天爷咋不下个雷劈死你。” 人群里的一人看不过了,“老太太,那是你大儿媳妇摔的孩子,你骂人家东家娘子干啥!” “孩子都那样了,还不跟过去看看,还闹腾啥?” 郑老大媳妇对着人群就骂了起来, “呸,你个生孩子没屁眼的,还敢冤枉老娘,哪个不长眼的,你给我出来!” 郑老大媳妇插着腰,恶狠狠的咒骂,人群里的那人也犯不着和她骂架,再不出声。 郑老太拼了老命,孙子摔成那样,看病还不知道花多少银子,今天非得让大丫头拿银子出来不可。 郑家人毕竟是郑氏的亲人,陈二陈三两个外人,万一人家一家和好了,他们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两人并不敢下狠手,一时就有些制不住三人。 “让让,让让,都围在这干什么?” 人群外面几声大喝,人们让出一条路,严至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皂色的差服,腰间挎着大刀,身后跟着四五个衙门的帮闲,也都是清一色的深蓝色打扮。 郑老大眼中不由有些畏惧,他这样的街混子二流子,最怕差役。 郑老太也有些气弱,这个大外孙子可是没在她面前一天过,一点情面也没有的。 她故作气势的挺了挺胸脯,“你娘呢,让你娘出来,她还有没有良心,也不怕让人吐吐沫,戳脊梁骨!” 严至却是没理会她,“永安大街的几间铺子被盗,这个人牵涉其中,兄弟们,把他送去县衙。” 几个帮闲齐声应道,“是”,就齐齐的上前,来捉拿郑老大。 郑老太忙扑过来拦,郑老大趁隙就钻进人群,郑老太见大儿子逃了,她慌乱的跑了。 陈二陈三呼和着让人群散了,严至走进铺子,见罗安就站在门口。 “娘没事?” 罗安摇摇头,“爹在后院陪着娘呢。至哥儿,今儿你把他吓唬走了,估计哪日他们还会来闹。” “这郑老大,得让他在家里出不来才好,省的闹腾!” 罗安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严至却道,“刚才我没吓唬他。王佑和我说了,那偷盗的案子,郑老大参与其中,估计这;两日衙门里就会派人去抓,现在正抓那些主犯,暂时还顾及不到他们这些小喽啰。不过这次是要案,这些跑腿的也轻判不了!” 罗安轻哼一声,那就等他从牢里出来,再收拾他。 第二日,肃宁城北,北二路却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案子。 “啊”的一声大叫,郑老太连滚带爬的爬出郑老大的屋子。 “老,老,老头子,不,好了。” 郑老太吓的直哆嗦,话都说不清了。 “你个老婆子,又闹啥幺?老大呢,咋还不起来,看我不给他抽抽懒筋!” 郑老爷子抬脚进去,也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就见郑老大媳妇脖子被砍断,旁边还放着那把带血的菜刀。 郑老大脑袋上一个大窟窿,血已经自己止住了。 两人身下,一片血红。 郑老头挪着僵硬的步子,把手放在了郑老大的鼻子前,“老婆子,快去叫老二,老大还有气,快去请大夫。” 郑老太一骨碌爬起身就去找郑老二,郑老二的屋子却是空的,郑老太也没细想,跑出院子就去找人帮忙。 去抓郑老大的衙役进了郑家,看到的就是一片慌乱的场景。 也是郑老大命大,被救了回来,却是口水直流,犹如三岁婴儿,整日的拉着郑老太的衣裳叫娘。 郑老大傻了,衙门只能免了刑罚,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郑老二和他孩子不见了,衙门把他作为杀害郑老大媳妇的最大嫌疑人,却是一直没找到他。 郑老太太看着乖巧的儿子,眼泪扑簌簌的落,她是做了什么孽,老大这样,老二和小孙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她和老头子带着大孙子,以后怎么活! 第96章 鼓子花壳 郑家的事,罗安和罗老三是听严至下衙回来说的,一家人却没告诉郑氏。 虽说郑氏和娘家断了亲,可是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她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就怕她情绪激动伤了胎。 羊食铺子里有了羊鱼一锅鲜,罗安又推出了红烧大虾,香煎鱼,凉拌海菜,酸菜锅子的菜品还增加了鱼丸和虾丸。 罗记铺子里的生意愈发的红火,对面的苏记生意也渐渐的好了起来。 这食馆子聚堆在一处,本是更容易招揽食客的好事,偏偏苏记一直盯着罗记,想抢生意。 苏记想必也是吃了教训,收了那些小人伎俩,把心思放在自己铺子的菜品口味上了 只是狗改不了吃屎,罗安还是要警醒着。 羊食铺子里靠近后厨的一桌食客,三人也正谈论着苏记的吃食。 “赵老三去了两次苏记,倒是吃出味来了。今天我们兄弟几个一起打打牙祭,这老小子,自己跑对面去了。” “是啊,赵大哥还说,那苏记的吃食,几日不吃,他就想念的紧!” “苏记开业的时候,我们兄弟也去过两次,那味道,和罗记可是差远了。咋,现在苏记味道比罗记还好了?” “这倒还真不知道,赶明,咱们也去尝尝。” 三人又喝起酒吃起肉来。 罗安也不由心里一动,那苏记想必是有招牌菜了,得买回来尝尝,罗安吩咐了小伙计找人去苏记买些吃食回来,安辰提着篮子就来了。 她和古妈妈的午食大都是在附近的铺子里买,今日两人合计着买几个包子,再买一砂锅的羊鱼鲜,暖和和的吃了,身子也发些汗。这北边的倒春寒可比京里冷多了。 “辰姐姐,不如让伙计给古妈妈送过去。你和我在铺子里一起吃,咱们也说说话。” 安辰笑着应好,两人就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桌子上除了安辰想吃的羊鱼鲜,还摆了从苏记打包回来的吃食。 “听着刚才有客官说,苏记这吃食味道可好,吃了让人一直惦记着,辰姐姐也尝尝。” 安辰好笑道,“凭是多好的吃食,又不是几岁的馋嘴孩童。” 罗安也笑着点头,先盛了一碗苏记的羊肉汤给安辰,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嗯,味道确是比之前好多了,这应该用的都是草原羊了。” 罗安点评道,但是也只是比之前好罢了,比她家铺子里的还是差着些,提味不够鲜甜。 安辰有些饿了,先吃了一个鸡汁小包子,才端起羊肉汤,用勺子喝了一口。 等一口汤下了肚,安辰不由眉头微蹙,再仔细的品味了下嘴里的回味,又喝了一口,立时就呼吸一滞,睁大了眼睛。 “安妹妹,快把碗放下,这肉汤不能喝。” 罗安疑惑的看向她,好好的吃着吃食,怎么有些发火了? “辰姐姐,怎么了?” 安辰忍住怒意,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西南有一名为鼓子花,可入药,治疗风疾有奇效,但服药不可超一旬,否则那药就要一直喝下去,再不能离开。” “这肉汤里,就是放了少量的那鼓子花的壳粉,吃过几次后,就觉得这吃食味美,总是念念不忘。” 罗安震惊,“这,辰姐姐,无病之人,岂可乱吃药?这吃多了,会怎么样?” 安辰道,“这里面虽然放的量少,但三两月足以让人上瘾,等时间长了,我也说不好。” “这个苏记,怎竟做些下作手段。若是等食客离不开那铺子里的吃食,她们随意要价,岂不是要喝人血了!” “这事定要报了衙门,要不这些食客可都让他们害了。” 罗安立即就报了衙门,可衙门却是第二日上晌才派了人来押走了苏氏和赵福,也带走了后厨的一些吃食。 下晌午两人就毫发无伤的放了回来,那些带去衙门的吃食里,老大夫却是没查出有鼓花子壳。 苏氏对着罗记狠狠的啐了一口,抬头挺胸,大摇大摆的进了自家的铺子。 罗安气的砸了一下桌子,赵家,果然在肃宁城里只手遮天,一个赵府的奴才,就可这般的放肆嚣张,祸害百姓! 罗安也暗悔,大意了,怎不直接去找至哥,让他报与陈都头,陈都头定会上报杨县令。 这等作恶之人,杨县令必定会严惩! 如今已经打草惊蛇,追悔莫及了。 苏记必定还会想法子在吃食里加那些让人上瘾的东西,只是再要抓住把柄就难了。 罗安思量着下一步如何揭穿苏氏。那苏氏被罗安坏了好事,也想着法子要报复回去。 奈何她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只得又去找灵姨娘商量。 赵府后院,灵姨娘看着昨日刚染的凤仙花治的指甲,漫不经心的问道,“又有什么事?” 这个二哥二嫂还算可栽培,给他们出了那个主意,铺子里的生意好了,她最近手头都宽裕了。 老爷书房那个奴才,拿了银子,也肯帮她一把,前几日老爷又来了她房里。 府里这帮子奴才对她也开始又巴结起来,这花房新培育的凤仙花,除了夫人和五小姐,可是先就送到了她这里。 苏氏一拍巴掌,拉着长声道:“我的姨娘哎~~~您可快想想法子。对面那个罗记算计的咱们的生意都快黄了,要断了咱们的活路嘞~~” 灵姨娘给星儿使了个眼色,星儿忙过去拉了苏氏坐下,“福二嫂子,你别急,姨娘的法子早就想好了,已经派人去办了。” 苏氏惊喜道:“真的?” 又拍马屁道,“还是姨娘有远见,我和你二哥啊,还有你那侄子侄女就等着姨娘拉拔啦。” 星儿给苏氏倒了杯茶,又道:“不过,那香料粉,二嫂子还是得想个稳妥的法子再加进去,这财路可不能断了。等姨娘帮你把对面的铺子拿下来,你这东家娘子啊,就威风!” 苏氏今日还真是惊喜连连,“真的?姨娘能把对面的铺子拿下来?” 星儿:“二嫂子就准备着!就是那铺子后厨的娘子们,二嫂子可得万万都留住,那些做菜的手艺可还得指望着她们呐。” 苏氏连连答应着,“是,是,是,我晓得的。” 又对着灵姨娘讨好道,“姨娘放心养胎就是,生个白胖的小少爷,县丞老爷必定欢喜。” 灵姨娘摸着微凸的肚子,眼里有着野心,这吃食铺子就是个开始,布匹铺子,米粮铺子,酒楼铺子,她要一个个做起来,还要再组个商队,有了钱财,她在这后院地位稳固,哪天取代了夫人也未可知,她的孩子就是赵家名正言顺的嫡子,这家主之位也就唾手可得了。 第97章 赌场人上门手房子 严天铭上次和严至打了个照面,就又带着人出去了,这次倒是没几天就办完差事回来了。 祁婆婆听着前院的车马嘶鸣声,知道是有小子们回来,现在已经是下晌午,也不知道这帮小子们吃了午食没有。 就让小丫头去前面问,小丫头是个伶俐的,一会就跑回来,“婆婆,严大叔说不用麻烦婆婆了,他带着人去对面罗记吃些就是。” “也好!丫儿,咱们出去晒晒太阳。” 小丫头清脆的道:“好。” 羊食馆子里,一楼靠东边的一张桌子,坐着罗老三和一个敦实的汉子。 汉子面前摆着几个包子,还有一碟子红焖羊排,他正端着碗羊汤喝着。 “二哥,要不住一晚再回,等你回了罗家村,天都黑了。” 汉子正是罗老三大伯家的二堂哥,罗怀银。两人自幼就要好。 罗怀银放下碗又拿起一个包子,摇摇头。 “五堂哥这回凶险,先去的咱们安顺县城,县城里的老大夫也没法子,荐了肃宁城的济仁堂,这才过来的。” 罗老头这支就兄弟两个,罗怀银说的五堂哥,是罗家村同族的兄弟。 “家里边还惦记着呢,五堂嫂和二堂哥在这陪着,我得回去报个信,也找三伯再拿些银子过来。” 顿了顿,叹口气,“这一回,三伯家的家底怕是要掏空了。” 罗老三也一阵的摇头,“晚食,我去送些吃食过去。看看那有什么要帮忙的没有。” 罗怀银几大口吃了一个包子,点点头,“三伯这家人不错,你去看看也好。” “对了,老三,前些日子,大堂哥陪着二叔回罗家村了,和我爹在屋子里呆了一阵,又去了村长和五叔家。” “也不知道啥事,嘀嘀咕咕的,问我爹也没告诉我。我恍惚听着,好像提到了你。” 罗怀银早就想来给罗老三提个醒,可一直不得闲工夫,快开春了,这些日子家里正忙着翻地。今儿正好和罗老三说一声。 罗老三皱皱眉,回罗家村提到他,能是啥事?给的养老银米,老宅不满意?想让族里出面? 罗老三心里一阵气闷,腻歪的很。老宅那边这次又想折腾什么! “知道了,二哥。我爹想干啥随他去!” 摊上这么个偏心眼的爹娘,罗怀银也替自己这个三堂弟憋屈,可也没啥法子,总不能不认爹娘。 他大口的把碗里剩下的汤喝了,“我这就回去了,你自己留心着些。” 罗老三送完罗怀银就又回了铺子,正见着严天铭和几个武师在那吃饭食。 “严大哥回来了,这趟可顺利。” 严天铭爽朗的哈哈一笑,“顺利着呢。” 罗老三叫过小伙计,吩咐再加几个菜,严天铭忙制止道,“安丫头已经加了不少了,再做可就吃不完了。” 罗老三正要说,“晚食你可得来家里,咱们兄弟好。。”就见着一伙人进来。 领头的那个,面色不善,跟在他身后的人,进来就大喊道,“这铺子东家呢,快给我出来。” 显见得是来者不善。 看见闹事的,罗老三立时的就走过去,“我就是这铺子的东家。” 吴掌柜的、陈二陈三也都护到罗老三身边。 “这房子归了咱们了,你这铺子限你三日,立马给我搬走。” 罗老三大惊,“这位兄弟,这房子我们可是和主家签了一年的契,租金也交到了今年的年底。” “这可和我们说不着。这房主家的儿子,在赌场里把这房子赌输了,现在这房子是我们赌场的。” “这,这咋能!三天,我们这铺子一时半会的搬到哪里去?” “三天后我们再来收房子,要是不搬,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领头的撂下话,带着人就要走。 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传过来,“等等。” 罗安就在后厨帮忙,前面大堂里的动静自然传到了她的耳中。 领头的见着罗安过来,止住了脚步,上下打量了一下罗安。 他既然来这收房子,对这铺子的一切自然是打探了个清楚,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才是铺子里真正做主的。 “小娘子有何话说?” 领头的眼色沉了沉。 “这房子我是和房主签的契,白纸黑字也写明了,要是提前收回,不但要把租金还回来,还要赔给我三个月租金的损失。” “如今,也不见房主。你们空口白牙的就让腾房子,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来诓骗的。” 领头的轻蔑一笑,“小娘子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喏!看好了!这是房契。” 从衣袖里拿出契纸,展开在罗安面前。 房子的街巷、房主、落款、手印一样不差,这是张衙门的红契。 罗安眼神一冷,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攥了攥。 陈二见了,上前一步,“这位兄弟,还请报个名号。都是混口饭吃,山不转水转的,也是给自己留条路。” 若是去别处收房子院子,必然是进去就开砸,先给个下马威。 他们今日这般,也是知道这铺子里的陈二陈三两人,是陈癞头的兄弟,已经给了三分的颜面了。赌场虽然势力大,也不想平白和陈癞头这样的混子头结怨。 领头的沉声道:“最多五日,你们也不能破了我们赌场的规矩。” “若是五日后。。。咱们可就不讲情面了。” 陈二还欲开口,祁老头的声音就从铺子门口传了过来,“不讲情面,你能咋样,还要砸了铺子不成,我看看谁敢动手!” 领头的正要说:“谁敢管你爷爷的。。。”,看见是祁老头,忙躬身道,“是老爷子您啊,小的该打,小的该打。” 祁老头抖着花白的胡子,对着领头的脑袋就抽了两下,“你小子在祁家武馆外边惹事生非,看老头子不抽你。” 领头的忙陪着笑脸,“老爷子,这可不是咱们惹事,这房子院子房主儿子输给我赌坊了,我们收房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您老说是!” 祁老头冷哼了一声,“你们收房子天经地义,人家好好的铺子开着,就是活该倒霉是!” “是,是,是,这铺子东家也是点背,租了这么个房子。” 有对着罗安和罗老三说道,“我们也不是有意为难,二位还是行个方便。” 第98章 赌场上门收房 祁老头斜瞪了领头的一眼,“我老头子的话,这铺子一个月后再来收。” 领头的为难道:“这,老爷子,咱们赌场还没有这个规矩。这银子得快点收回来,这房子已经放到牙行典卖了。这地方位置又好,怕是这几日就会有人来相看了。” 罗安不由沉思起来,上辈子,一场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新朝建立后,朝廷发了邸报,凡流民回乡者,凭手中房契地契可拿回家里的房屋田地,若契纸丢失,街邻五户作保也可拿回。 如今之计,这房子她买下来,若是一家人能躲过那场战乱,以后也能拿回。 只是手里攒的银子可是为了一家人逃难准备的,买房要花费不少。但是铺子移去别处,一时铺面不好找不说,生意也必定受影响。 倒是难说是买房子花的银钱多,还是移铺子生意损失的银钱多。 想到这,罗安也不再犹豫,朗声道:“不知这铺子赌场售价几何?” 领头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姑娘大气,咱们赌场卖房子自然是市价。” “不过,我只管收房子,不管卖。姑娘去永安大街的丁记牙行一问便知,一应手续文书他们都会去衙门里办好。” 罗安点点头,“多谢。” 罗安做了决定,罗老三自然不会反对,铺子里的伙计和婶子们听了,也都松了一口气,若是铺子出事生意做不下去,她们又要断了生计。 严天铭在心里说了句,“要得!”,吴掌柜的暗暗点头。 严天铭看那伙人拿出房契,就知道这事不是出手把他们打出去就能了结的,就让他手下的武师从后门走了,去找祁老爷子过来。 祁老爷子赞扬的看了眼罗安,这丫头越来越和他的脾气了。这果决的飒爽劲,让他恍若看到了太夫人。 老婆子就是太夫人院子里出来的,难怪她和安丫头一老一少这般合得来。 苏氏在苏记的铺子门里看了半天,直到那帮人出来,对面的罗记一直都没传出打砸喊骂的动静,这倒是奇怪了。 等过了几日罗记依然开着张,生意依然红火,苏氏去禀了灵姨娘。灵姨娘派人一打听,不由的气的摔了一个茶杯。 “和我作对,我定要你好看!” 随即她又眼红起来,小姑可是说过,那罗家三房是被净身出户的,如今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竟是街面房都买得起了,那后边可是还带了一个大院子。 可见那铺子赚了多少银子,灵姨娘心里火热,恨不得立时就把那铺子抢过来。 看来要给那罗家人一个警告了,让他们不敢再占着那个铺子。 祁老头今日来铺子给他们撑腰,罗老三和罗安自然感激。只是这样的情分,倒是不能送银钱谢礼,若是这样倒伤了彼此的交情。 “祁老伯,严大哥,今日多亏二位出手相助,晚食我可得好好陪二位喝两杯。” 祁老头豪爽的笑着,“好说,好说。可得安丫头亲自下厨。” 罗安笑着,此时倒是有些小女儿的娇俏,轻快的道:“是。我这就去请祁婆婆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罗安顺利的买了铺子,拿到衙门的红契,一家人倒是在后院住的更踏实心安了。 要不总有种无根的感觉,一家子被分出来,这才算是立了门户了。 铺子原来的房主,几日后去翻找箱子,发现街面房的房契不见了,一番追问,才知道是小儿子拿去赌了。 气的青筋蹦起,眼眶发红,劈头盖脸的抽了小儿子一顿,那可是他的半幅家业啊! 罗老三带着小六子到了原房主家时,那小儿子正在床上不死不活的趴着,房主娘子在小儿子床边抹眼泪。 见着罗老三来了,原房主立即就想到什么,这两天净顾着生气上火,倒是把罗记给忘到了脑后。 他快步上前来,愧疚的赔礼道,“某管教无方,连累罗记了。” “罗东家放心,这算是我提前收了房子,按着咱们的契书,我一文不少的赔给你。” 罗老三点点头,“这个不急”。他今日除了来要回租金的还有别的事要打探。 “罗东家,快屋里坐。” 原房主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进屋坐下,原房主就唉声叹气道,“我那个孽障,这次败了家业,也连累了罗记。罗东家,那羊食馆子可开到了别处?” 罗老三看原房主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嘴唇爆了一层皮,叹了口气,“铺子还开在原处。” 原东家狐疑的打量了罗老三一眼,罗老三给他解惑道:“赌场找上门去,这房子我们去牙行买下来了,这赌场说到底也是要银子。” 原房主眼神灰暗了几分,强笑着道,“这就好,这就好。” “咱们平头百姓得,这赌可沾不得啊,轻则毁了家业,重则家破人亡啊。” 罗老三交心的说道。 原房主苦着脸,“可不是。”又叹气,“我家里虽说不是书香名门,可这两个儿子,自幼也是熟读诗书的。这个小子,未考中生员,也是心中憋闷,被人一撺掇,才去了赌场。” “输了家业,又被我打了一顿,不吃不喝,这几日都没开口说话了。” 房东娘子,突的冲进这屋,指着房东,“你还好意思说,哪有你这狠心的爹,那勾着儿子去赌场的混账你不找上门去,就对着儿子有本事。” “我今天非要去撕了那混账小子不可。” 房东娘子说着,就冲出去,原房东忙追出去,拦住她,“你可别闹了,人家撺掇你就去,难道你儿子是个傻的不成?你去了,那周家老太太一张嘴就把你骂出来了,多少难听话,你别去招惹了!” 房东娘子气极,站在院子里,对着隔壁就骂了起来。那隔壁安静了会,一个老太太也指桑骂槐的骂起来。 气的房东娘子憋了一口气,跑回儿子床边大哭,“我的儿啊,你不吃不喝,是不让为娘的活了啊。” 床上躺着的小子动了动眼皮,攥紧被子底下的手,轻声道,“娘别哭了,我吃就是。你放心,明年下场,我定考个秀才回来,让你和爹也风光风光。” “哎!哎!”房东娘子欢喜的应着,边擦着眼泪边往外走,“娘这就去给你煮面。” 第99章 抓到放火人竟然还有一个 罗老三见此,拍了拍原房东的肩膀,就告辞了。 也没要原房主拿出来的银钱:“就当是提前给孩子考上秀才的贺礼了。” 这事怕是受了他们罗记的连累啊! 原房主听了罗老三的话,贴心又贴肺,送出门去,倒是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罗安听了罗老三在原房主家打探到的,知道苏记这次一计不成,恐怕还有第二计,就让小六子找人盯着苏氏还有赵福两人。 仙云阁。 一个穿着邋遢的精瘦男子,一把搂过彩玉姑娘的柔弱腰肢,张嘴就啃了过去。 彩玉姑娘几乎要惊叫出声,又生生的忍了下来。 仙云阁向来是肃宁城的头等风月场所,这儿的姑娘自也是不俗,能弹会跳,穿着雅致,不是其他穿红着绿的能比得了的。 能来这的自也是肃宁城的大老爷风流公子们,这样的邋遢男人,彩玉还是头一着接待。 邋遢男子喝了酒,酒气熏人,边揉搓着彩玉姑娘,嘴里还不满的道,“咋,瞧不起你爷爷,爷明晚可是要干大事的。” 彩玉柔声道,“小女子哪里敢,大爷英姿不俗,让小女好生敬仰呢。” 彩玉心里,呕、呕、呕! 邋遢男子被彩玉一番话,说的心里像是被挠了痒痒,“爷的小心肝,这就想爷爷了,放心,等事成了,拿了剩下的银子,爷爷给你买根银簪子戴。” 说罢,又压过来。彩玉不想伺候他,自有法子,一边柔情小意,一边一杯一杯的酒灌下去,邋遢男子坠入温柔乡,两壶酒下肚就醉的不省人事。 嘴里还嘟囔着,“赵老二,让你爷爷干的可是掉脑袋的事。。” “事,事。。爷爷做鬼也得先尝。尝尝。。。。仙云阁姑娘。。滋味。。罗。。” “罗记,你等着,明儿。。” “烧了,烧,烧。。” 呼呼的鼾声响起,彩玉拿帕子扇了扇鼻子前的酒气,扭身就回了自己屋子,等着妈妈给他安排下一个客人。 旁边的雅阁里,一个女子慢慢呼出一口气,掩去眼中恨意,弯起唇角,“公子,不如再弹一曲春江花月夜如何?” 青衣公子靠在榻上,手指底下打着拍子,闭着眼漫不经心的 “嗯” 了一声。 郑氏这胎着实惊险,济仁堂的老大夫隔上半月就来看一次。这次摸着脉,不由点点头,“脉象强健,这孩子差不多这十多日就该瓜熟蒂落了!” 罗老三套了马车,亲自送回了济仁堂。 到了济仁堂门前,罗老三扶着老大夫下车,又恭敬的道,“我娘子生产那日还要劳烦老大夫。” 老大夫背起药箱,“好说,好说,那日来人告诉老朽一声就是。” “多谢老大夫。” 罗老三一揖。 罗家晚食吃的是二米饭,还有一个土豆炖排骨,还有一个红焖羊肉。在老宅过节也不过如此了,现在罗安家却是家常便饭。 吃过了晚食,一家人坐在炕上,炕边的盆子里,是解化的冻梨。 那梨看着外面的一层皮黑秋秋的,大小不一,有的上面还有虫眼,品相着实不好。 在梨皮上咬个小口,拿手一挤,汁水就吸进嘴里,甜滋滋,冰凉凉,直接沁入心里,着实解腻。 一个梨吸完汁水,那果肉粗拉拉的没滋味,罗安几个直接就扔了,倒是罗老三和郑氏,俭省惯了,挑着那没有虫眼的地方,还要吃上几口。 “这冻秋梨就剩最后一盆了,再吃要等到年底了。” 这冻秋梨就是秋下落在地上的梨子,都收起来,放在外面。 等入冬开始下雪,冻了化,化了冻,如此重复,埋在雪堆里,到了年根底下,那梨汁才是最好吃的。 “再过几月,桃,杏,樱桃就下来了。你肚子里这个小子倒是有福气,现在不冷不热的正好,不像他这几个兄姐,生的时候不是冷就是热。” 济仁堂的老大夫早就说过这是个男胎。 “爹,我是啥时候生的?” 罗直扑到罗老三身上,趴在他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讨娇。 “你啊,是腊月里生的。” 罗老三伸手向后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小孩的头发软软的毛茸茸的。 他那时候接了一个活计,整日的早出晚归,安儿,好儿,两个闺女伺候月子,孩子他娘又要强,月子里冰凉的水洗尿介子,做了月子病,现在入冬了,那手就发僵,指头都弯不过来。 罗老三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孩子他娘,跟着他没享着几天福。 郑氏贴补娘家,多少也有罗老三纵容,不忍责骂的缘故。 “直儿,快下来,都要当小哥了,你还这么皮,别巴着你爹。” 郑氏满眼的宠溺。 “小弟出生可不能让二弟第一个看。湘儿说小孩子出生后,第一个来看他的人,叫踩生。谁踩的生,以后脾性就随谁。小弟可不能像二弟一样淘气捣蛋。”罗好贴着阿姐坐着,软声道。 罗安点着她的小鼻子道:“湘儿说错了,那说的是外人,家里人不算。” 一家人又讨论起孩子叫什么名字,罗家这辈的孩子都是单名,除了罗大朗,是罗老头找算命先生起的,其他的孩子都是自己爹给起的。 严至觉得赟字的意境好,是大美。 罗安觉得禧字好,平安喜乐。 罗老三却觉得斐字好,有才学。兄姐当然争不过当爹的,罗老三和郑氏的第五个孩子就取名罗斐。 一家人又笑闹了一会,严至就带了罗直回小隔间,罗安罗好姐妹也回了西屋,铺被睡觉。 夜渐渐静下来,三更天的梆子远远的传来,严至穿着身利落的短打扮,一个纵身,跳出了院子,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盯着后院这条巷子。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邋遢的精瘦男子,远远的走过来,停在了罗家的后院,拿出了火油和火折子,哗啦啦的浇在院墙上,剩下的还泼到了院子里,噗一声点燃火折子,就要放火烧后院。 严至几个箭步飞过来,一脚踢掉了他的火折子,反手把他制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把他双手绑了起来,推到在地上。 而铺子前面,一个女子,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同样泼了火油在铺子的窗户门上,正要把火折子扔过去,严天铭就从角落里串了出来。 只是这女子却是身手不弱,不像后院的防火的邋遢男人那样。严天铭一时倒是落了下风。 第100章 罗小五出生 严至在后面抓到了放火的男人,原本是来找他义父,告诉他放火的人已经抓到了。 没想到看到他和一个黑衣女子打在一处,严至一个飞身过去,和严天铭两人一起才将这黑衣女子制服。 两人绕过铺子,把她押回后院,后院早就点了几盏灯,罗老三和罗安就在院子里,正在审问那个放火的邋遢男子。 罗安眼里呼呼的冒着冷气。 铺子间竞争也寻常,无论如何,竟然要害人性命,赵府的奴才果然不同凡响。可以想见,赵府的主子平素做了多少阴狠毒辣的事。 罗老三瞪着眼珠子恶狠狠的看着邋遢男子,恨不得一口口咬下他的肉,上前去对着他的心窝就是一脚。 还欲再打,罗安上前拉住罗老三,劝到,“爹,你别气坏了身子。人赃并获,送去衙门,他是跑不掉的。” 罗老三狠狠的瞪视着,“杀人放火,看衙门不判他个杀头之罪”。 大庆朝放火的罪名,比杀人的还要大。 那邋遢男子涕泪横流的求饶着,“大爷大爷,姑娘,放过我这一回,我也是被人逼迫的,我要是不这么做,那人就要杀了我老母妻儿啊。” “有话你去衙门说。” 罗安鄙夷的看了邋遢男子一眼,他老母妻儿吃糠咽菜,吃了这顿没下顿,衣裳更是补丁摞着补丁,灰白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得了赵福的银子,却先去了仙云阁,这就是个人渣,烂心烂肺,自私自利到了极致,说他猪狗不如,都侮辱了猪狗。 正在这时,严天铭和严至一起回来了,还押着一个人。罗安不由吃了一惊,“严叔,这人。。” “要放火烧了铺子,身手不错,差点让她逃了,幸亏至儿及时赶到。” 罗安 “哈” 的一声,“好大的手笔,这般周全,还真是要致我一家于死地啊!” 随即罗安心里涌出浓浓的不安,比严叔身手好的人都动用了,这必定是赵府那位灵姨娘的指使,强敌在侧,越来越难对付了。 “这等好手,我倒是要看看真面目。”严天铭说着,一把撕下了黑衣女子的面巾,掰过她的下巴对着光亮。 罗老三和罗安不由惊呼出声, “月娘!” 月娘眼中是疯狂的恨意和不甘,她一时大意了,没想到小小的羊食铺子竟然卧虎藏龙。 “快把我放了,否则后果你们承受不起。” 她虽已落入人手,却眼神凌厉的威胁着。 这倒是让严天铭对她的身份感起了兴趣,“放了你也不是不行,报上名号,来听听。” 月娘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配。” “呵!好大的口气。” 严天铭是个混迹江湖的,眼光老辣,此时也察觉了月娘的不对劲。 仔细的打量着月娘,后脖颈处一个小小的竹结印记落入了严天铭的眼里,他不由得瞳孔一缩。 他此时内心剧烈的挣扎着,最后闭了闭眼,“至哥,你连夜去报杨县令,此事耽搁不得。” 若等到天亮,说不定月娘的同伙就要寻过来,到时候他和罗家一家就都危险了。 只是,若是送与杨县令,以杨县令的机敏,他在肃宁城也不能待了。 他有些不舍,和儿子团聚没几个月,好在儿子找回了亲爹娘,还有祁伯在旁照看,他也可放心些。 严天铭如此作态,罗家几人疑惑不已。严至看义父如此神色,虽不明所以,却知道这月娘怕是有大问题,不是对面苏记指派的放火凶手这么简单。 严至应了声 “是” ,立即就牵过后院的马,一路飞奔去县衙。 月娘听到杨县令却是剧烈挣扎起来,眼里都是阴毒的光。进了县衙,她主子自会想法子搭救,可若是直接到了杨县令的手里,再无转圜,她必死无疑。 不管她肯不肯交代,就算杨县令能放过她,她主子也不会信她没透露组织的消息,必定会了结了她。 挣扎一会,月娘认命的闭上眼,眼角落出一滴泪来。孩子的仇,他爹给他报了一半,这另一半,罗家见死不救,她却是报不得了。 如今他父子二人下落不明,她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 杨县令动作迅速,不一会杨大就亲自带人来了,押走了月娘和邋遢男人。 一夜惊心,郑氏听到是月娘放火烧铺子,到底动了胎气,第二日一早就发动起来。 稳婆是早就定好的,罗老三也赶着马车把济仁堂的老大夫请了过来。 罗好听话的乖巧去书院上学,罗直却是扒着门框,死活不去武馆练武,非要给小弟踩生。 屋里有林婶子、云嫂子陪着郑氏,给稳婆打下手,罗安也被赶了出来,和罗老三严至一起守在屋外,做些烧水的活计。 听着郑氏高一阵低一阵的喊声,罗安精神紧绷,索性去了前面铺子里拿了只收拾好的老母鸡,点了外屋的另一口灶,炖起了鸡汤,等她娘生产完好喝了补身子。 好在郑氏这是第五胎了,一上午的功夫,罗家三房的小五就出生了。 罗记后院新生孩呱呱坠地,一片喜气洋洋,罗老三大方的给了稳婆三百文钱,又给了老大夫车马费,让严至好好的赶车送了回去。 罗安小心的碰碰小五的脸蛋,把来自赵府灵姨娘的威胁暂时忘到了脑后。 其实罗安却是可以安心的。 昨夜,杨县令夜审月娘,先后派出差役,搜查了仙云阁和永安大街的一处赌场。杨二连夜出城,去府城禀报布政史刘大人。今日午时,就有一队兵士围住了赵府。那领头之人正是澜先生的夫君宋校尉。 沈师爷则是一早就收拾行囊启程,去了京城。 肃宁城府衙的知府、同知,直到赵府被围,才得了消息,只是赵府之事由刘大人亲自督办,他们却是一点也插不上手的。 和赵家交好的肃宁城大户都惴惴不安,怕受了赵家的连累,频频托关系找门路去打探消息,可都一无所获。 严天铭见罗家附近,始终有几人暗中盯着,却无恶意,知道是杨县令的人,也放下心来,背着包袱,消失在肃宁城的北城门。祁叔让他暂避,等馆主指派。 赵家连主子带奴才,都被看守了起来,赵府后巷的那些远支族亲,也不得走动。 对面的苏记,苏氏和赵福,午食时也被兵士带走,伙计和厨子们都没了抓拿。等了几日,也不见东家回来,自己拿了铺子里的东西抵了工钱,也不再来铺子。 还是后院的草原羊饿的咩咩叫,一只羊叫动静尚小,可是几十头羊叫,惊得临近的住户和铺子都不得安宁。 第101章 赵府倒台拿下苏记 一个铺子的掌柜的与那苏记铺子的房主熟识,找了他过来处理。 房主看那院子里满院的羊粪,铺子后厨乌烟瘴气,自己的房子院子被糟蹋的如此埋汰,气的直踹门。 他祖父积攒下两间铺子,几十亩田地。到了他爹这辈,兢兢业业的,又攒了一间铺子。 如今到了他这辈,他吃着祖产的利息就够活了,整日的吟诗作画附庸风雅。 好在他老爹虽然干不动了,也还精神,若不是他老爹看着,这份家业他已经败光一半了。 冯老爹现在日日祈祷着自家的身子康健,只等孙子长大,直接把家产传给孙子,他冯家几辈人的辛苦,这份家业就算传下去了,他儿子也可一辈子生活无忧。 冯房主找去了赵府后巷,那却是有兵士把守。只得拿了契书,报了衙门,说铺子租户失踪。 衙门书吏,验过契书,又去铺子里查看一番,最后出了文书,房主收回房子,提前解契,铺子里的东西,就当补偿房主的损失,由他自行处理。 冯房主一下子就心气平顺了,那铺子里的家当,还有后院的羊,可是值不少的银钱。 也是他的财运,县衙里现在风声鹤唳,差吏们都紧绷着皮,老老实实,就怕一个不慎惹祸上身,要不岂会放过这个捞银子的好机会! 只是这满院子的羊,如何处理,冯房主又发起愁来。 罗老三看着找上门来的冯房主,让小伙计去后院叫罗安。 罗安正在东屋,对着罗小五画画,奶团团的胖娃娃,长长的一道眼缝,正闭着眼呼呼大睡。 见罗安过来,冯房主拱手作揖,“姑娘,冯某冒昧上门,打扰了。” 罗安微微欠身,“冯先生有礼。” 冯房主穿着读书人的襕衫,故敬称先生。 冯房主开门见山:“姑娘,你这铺子里做羊吃食,不知道羊是否够用。我那后院里,有好几十头的羊,不知道姑娘是否想买下来。” “姑娘放心,冯某绝不抬价。” 罗安不由疑道:“苏记的羊随冯先生处置吗?” 冯先生忙从袖子里拿出衙门的文书,“姑娘看,衙门里已经做了备案。” 这也是举手之劳的事,给人行个方便,也是给自己多一条路,罗安略想想就答应了。 “不知道冯先生的羊,想卖多少文钱一斤?” “这、这。。。” 冯先生哪里知道活羊多少钱一斤,就算案板上卖的羊肉,他从不操心家计,也是不知道的。 他倒是知道一碗羊肉汤三十文钱,前几日还和新结交的好友,来罗记铺子里吃过。 “姑娘看着给就是。” 有道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视之有度,用之有节。还有一句,计入制出,商人逐利,无关高尚,本业如此。 罗安按着本地羊的价格,收了苏记后院里的羊,当场给冯先生结了银子。 冯先生解决了一桩事,想着前面的铺子又是心里烦乱,愤然道,“这个苏记,那赵东家和东家娘子,看着也是个干净人,怎么后厨弄得如此脏乱!这铺子里做的吃食怎能入口,幸亏我从没光顾过!” “唉!还得找了人来收拾,这铺子里那些家什桌案可拿到哪处去卖!” 罗安听着冯先生的抱怨,不由的心里一动。 苏记那里边桌椅和厨间的家什都是现成的,若是把苏记的铺子接过来,比平常张罗新铺子要节省不少银子。 现在罗记的铺子里,正赶上饭食的时辰,常有食客上门却无桌案,又不耐烦等上许久,倒是失了不少生意。 倒不如接了苏记这个铺子。 只是。。。 那个月娘,至哥儿千叮万嘱,说杨县令神色凝重的告诫他,月娘是他和严天铭在罗家抓到的事,万不可露到外头,否则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 一家人惊惧了好几日,闭紧了嘴巴,就当那夜什么都没发生过。幸亏好儿和直儿都不曾被惊醒,剩下的都是大人自能管住嘴。 可是这里边邋遢男人和月娘,还有赵府的灵姨娘,赵府,这里边具体是怎样的牵拉,她却不知。 至哥儿被杨县令派了紧密的差事,已经好几日没回家了。 还是再等上几日看看情况! 只是严至除了让人带个口信,说他跟着杨县令办差,家里不必惦记外,已经有二十多天没回来了。 直到一队官兵冲进了赵府,抄没家产,主子流放,奴仆发卖。 罗安在街上看到了被官兵押着的一脸木然的县丞大人,还有惊恐的赵家家眷。 严至才回来,却是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整个人更加沉稳干练,目光锐利,有股子让人震慑的气势。 郑氏因着担心严至,这个月子都没做好,整日的鸡汤大肘子,她却还瘦了一圈。 罗老三和罗安这些日子又何尝不提心吊胆,惦记严至,也担心杨县令说的杀身之祸。 严至回来了,一家人都围着他,严至咧嘴一笑,刚才的气势瞬间像肥皂泡一样噗的破了。 “爹,娘,大妹,放心,事情杨县令都处理好了。” 一家人这才长松了一口气,罗安忙着烧热水,罗老三也移了大木桶到两个儿子住的小隔间,严至痛快的洗了个热水澡。 罗安在给郑氏熬的鸡汤里,下了十几个大馄饨,端了一碗给严至。 严至也是饿了,大口的吃了几个馄饨,又喝了一口鸡汤,这才舒服的呼出一口气。 “杨大人给我调了职,以后就跟着他办差。” 严至眼里有着喜悦。 “好,好。我就知道,我至儿是个有出息的。” 罗老三拍着儿子的肩膀,满脸的欣慰和自豪。 郑氏也喜不自胜,拍着罗小五的小包被,只觉得这个孩子是个福星。 许是也顾及赵家的事,对面苏记的铺子这些日子,也一直没有动静。 如今心里的担忧尽去,罗安找了冯先生,把对面的铺子也租了下来,铺子里原本的家什,也一同留了下来,罗安多给了冯先生一些租金。 冯先生不由心头欢喜,他惦记一本残籍许久了,只是他爹不肯给他银子。 有上次卖羊的银子,还有这次的租金,再加上他娘子手里的私房银子,他回头就能把那本残籍买下来,定要好好研究一番。 肃宁城的庞然大物赵家倒下,又有多少户罗安、冯先生这样的人家,拨开了头顶的大山,得到了喘息的空间。 第102章 罗小五满月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更何况是天启皇帝这样疑心重的皇帝,没有蛛丝马迹都要凭空猜忌,赵家与他国勾连证据确凿,岂会容情。 肃宁城这样的赵家分支抄家流放,京城的赵家嫡支,右相大人和长子凌迟处死,其他成年男丁斩首示众,女眷充作官妓,幼子没入幽庭为奴。 朝廷地方牵连官员无数。杨大人的叔父升调为右相,朝中其他官员也有变动。肃宁城的官员也换了一波,连被皇帝发配出京,在肃宁城思过的厉王爷都得到了训斥。 年前就离了肃宁城的赵大老爷,赫然与嫡脉一同斩首。流放路上,身体肥厚的县丞老爷,脸颊凹陷,神情呆滞。灵姨娘怀胎六月,流放路上掉了胎伤了身子无法赶路,被像破布一样的丢在了道边,押送的差吏上报病亡了事。 肃宁城赵府抄没的大家孤本、古董字画,金银细软无数,还有田地、铺面、庄子、宅院。 装满了县衙的库房,房契地契就装了一大箱子。 赵家累世的田产,占了华县下辖的土地的半数之多,都被抄没,肃宁城的大户一拥而上,却被杨县令提前下手,将城外的大片土地都分给了百姓。 向东爹拿到盖着官印的地契,一下子跪在了他爹的牌位前,捂脸大哭。 向东小弟眨巴着眼,糯声问道,“爹,家里有地了,大哥是不是就不用跑那么远去做工了?”。 向东娘想到大儿子五更起,一更回,一个月就要磨破一双鞋。冬天踩着雪窝子回来,那鞋里都又湿又冰,脚上生了冻疮,裂出血红的口子。 她抹了抹泪,点点头,“铺子东家对咱家不薄。” “当家的,明儿你和东子一起去,好好谢谢东家,把我攒的那半篮子鸡蛋带上,东子回来不是说东家娘子生了,这鸡蛋正好坐月子吃。” 向东爹抹了把脸,应了一声,“嗯,也要问问东子的意思。” 向东的意思?向东当然不干了! “姑娘要新开一间铺子,已经让马掌柜的开始张罗了,还调了我过去一起跟着跑。” “等铺子开张,姑娘说,我就是新铺子的二掌柜的!” 向东满脸骄傲的说道。 “姑娘还让我跟着马掌柜的学着做账呐!” 向东爹撸了把向东的脑袋,“好小子,好样的。” 向东娘却还是心疼向东起早贪黑的劳累,“家里分了地,咱们一家子好好伺候,也够吃喝了,那城里来回的太远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累狠了,伤了底子可怎么办。” 向东却不在意这个,抱过小妹,颠着她玩,“姑娘说了,若是来回上工远的,可住在新铺子的后院。” “再有,姑娘还要买两头毛驴放在新铺子后院,大家伙有个外出办事采买的,骑了毛驴也方便。咱们村路远,姑娘说我可以晚时骑毛驴回来,早上再骑回去,也不耽误铺子里别人用。” 向东娘大喜,“东家姑娘真是活菩萨啊,这回好了,东子,你可得好好给人干活。” “我知道了娘。”向东笑嘻嘻的道。 “明儿你把那半篮子鸡蛋提去给东家娘子。” 向东翻了个白眼,“娘,铺子里什么没有,林婶子说,东家娘子三两日就要吃上一只鸡呐。” 向东娘拍了他一下,“有那也是东家的,这个是咱们的心意,别让东家觉得咱们不懂事。” “好,娘。” 郑氏三两日一只鸡,把罗小五养的是白白胖胖,小胳膊跟个藕节似的,肥嘟嘟的脸蛋上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听着动静就四处看,跟个小精豆子似的。 到了罗小五满月这日,罗家宾客盈门,罗老三和郑氏请了些关系亲近的来热闹热闹。 祁婆婆、安辰和古妈妈来的早,大伙正一起给帮着郑氏给罗小五洗满月浴。安辰和罗安在大木盆子旁,各抓着他的一只小手,不让他扑腾,天气还是有些凉,冻到了可要闹病。 这小子一看就是喜欢美人的,许是自家阿姐的美貌看惯了,见着了安辰,一个劲的对着人家献媚,小手抓着安辰的一个手指不放不说,还要凑上小嘴亲亲。 安辰看他可爱软萌的样子,心都化了,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小脸蛋,低声的轻哄着。 少女眉眼精致,素雅的天青碧色的襦裙,罩着件月银白色的缠枝莲的比甲,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远处的严至一时有些看呆了,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红,别过脸去,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听到门口罗老三叫他的声音,“至儿,快过来。”,他抬头一看,衙门里和他交好的衙役书吏结伴而来,才大步迎上前去接待。 严至入衙门时日不长,已经是杨县令的左膀右臂,自然有人凑上前来。自然,严厉结交的也都是品行还过得去的。 陈都头也带着他娘子一同来了,都头娘子微胖中等身材,圆脸盘,眉目柔和,一看就是心宽之人。 几句话间,就和郑氏她们说到了一处。 巳时过半,左近铺子里的掌柜们,也都前来祝贺,“添丁进口,罗东家大喜啊。” 罗老三忙拱手回礼,“同喜,同喜。吴掌柜的,你那儿媳妇过几日也快生了,到时候我也得上门去讨杯喜酒喝。” 有掌柜的跟着说道,“杨掌柜的可是好福气,儿子考中了举人,进了府学读书,这举人娘子啊,可是他先生的爱女。有了老师提携,杨掌柜的,你就等着做老太爷。” 杨掌柜的哈哈大笑,拱着手道 “借你吉言。” “众位掌柜的快里面请。” 掌柜们先去了郑氏祁婆婆她们呆着的东屋看看孩子,夸赞一番,再找个地方坐下,边唠嗑边等着开席。 百姓人家,不像大户人家那样的规矩多避讳多,这些都是平常。 罗记的后院早就搭上了棚子,西仓房那边是婶子嫂子们热火朝天的忙活着席面,都是折腾着的热气,还有香喷喷的油气。东仓房那边摆着十张桌子一会好摆席面。 正房的东西屋也都各摆了三张桌子。 今日祁家武馆外和集市里的两处摊子都停了,婶子嫂子和小伙计们都叫来了后院做席面。 罗安一家人早就做了估算,差不多十三四桌的来客,留上两桌以备万一。 也幸亏着做了预留,要不罗家村一行人到了,只得现去前面铺子里搬桌子了。 第103章 罗家族里来人 为首的是罗家族里的五叔公,也是现在罗家辈分最高的长辈。 罗老头和罗村长陪同在左右,后面跟着罗老三的大伯,还有同族的罗三伯,二堂兄罗怀银也跟在后面,他这次是给几个长辈赶驴车的。 看到罗老头带着罗家村的人过来,罗老三微愣了一下,他这次没给老宅送信,罗家村二十多里地来回不便,他也没送信回去。 想到前些日子二堂哥的提醒,罗老三心里一沉,这些族人怕是来者不善,他整了下表情,迎上前去。 “五叔公,爹,大伯,三伯,你们来了,快进去坐。” 罗老三行礼问好。 五叔公板着脸道:“老三这是发达了,长辈们也都不看在眼里了。” 罗老三扯出一抹笑,“五叔公这是哪里的话。这样的小事,不敢劳烦长辈们。快进去坐。” 五叔公还站在门前摆着长辈的谱,教训罗老三道,“添丁进口怎么是小事,你又自立门户,长辈们可不得来给你掌掌眼。” 罗安看他倚老卖老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叫道:“爹,吴大叔、陈四叔他们来了,你快去招呼着。” “各位长辈们快坐,先喝杯茶解解渴,一会就开席了。 五叔公却是一摆手道,“不急。听你爷说,你家开了铺子,我们去铺子里看看。” 罗安叫过小六子,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六哥儿,我还要给婶子们帮忙,你请长辈们过去。” 罗怀银见状,忙说道,“长辈们去看,我在后院里帮着忙活忙活。” 罗大伯却是淡淡的道,“老二跟着一起去瞧瞧,你粗手粗脚的,都是女人的活计,你能干啥。” 五叔公罗村长他们去了铺子里,一楼二楼都看了个遍,还转去了后厨,看林婶子在做锅子,站在那仔细的瞧了会,还问了一下怎么做的。 五叔公还挑剔小伙计做活不卖力,“这托盘子上放了锅子,那几碟子菜还要再来一个人端,不是自家的活计,就是偷懒耍滑。” 小伙计笑呵呵的道:“老爷子,您来可错怪嘞。这是咱们姑娘吩咐的,这锅子汤汤水水的,和那些碟子一起端,若是有个不慎,汤汤水水的洒出来,烫到了食客就不好了。” 五叔公却拉下脸来,“主家说什么你听着就是,还顶嘴,谁教你的规划。老三还年轻,还是得要长辈们好好提点提点。” 小伙计还张口要说什么,小六子忙对他使了个眼色,又对着五叔公道:“老爷子,后院怕是要开席了,快回去喝满月酒!” 小伙计见状,一抬脚溜了。麻利的走到一张桌子旁,响亮的唱到,“客官,您小心着嘞,别碰到您,锅子来喽”。 后院开了席,女眷们自是在东屋,由郑氏招待。罗老三抱着头戴虎头帽,脖子上挂着长命锁,包着崭新的湖蓝色小包被的罗小五隆重亮相。 这长命锁还是杨大送过来的,他是奉了杨县令的令来的。 见杨县令如此看重严至,杨大和严至说话也是随意又熟稔,他衙门里的那帮子衙役书吏,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心里暗道,与严至结交算是做对了。 小伙计们一碟子一碟子的菜品,流水似的端上桌,清炖小羊排、红烧肉,蒸肉丸子,小鸡炖粉条,干蚬子炖豆腐汤,炸枣、炸丸子、木耳鸡蛋、素三丝,醋溜白菜,还有羊肉汤,十菜一汤,满满的一大桌子。 五叔公他们自然是坐了主桌,看见菜上来,也不摆谱了,甩开腮帮子就吃了起来。 罗怀银却是跟凳子上有钉子似的,找了好几个借口要去给罗老三通风报信,都被他爹给拦下了。 一场酒席宾客尽欢,罗老爷子脸上挂着笑容,眼里却是布满阴霾。 五叔公和村长眼中都是艳羡。这样的席面,这样的声势,是兴旺之兆啊,不,已经兴旺了。 送走了宾客们,罗老爷子等人却是留了下来。 五叔公先开口,“老三啊,你这日子过的好啊,你爹也不用惦记你了。” “我们这些当老人的啊,啥都不图,就盼着子孙兴旺。” 村长在旁附和着,“五叔说的对。” 五叔公又道:“你几个兄弟都在你爹前边尽孝,唯独少了你。你爹和我说起来,这心里难受啊。” “老三,听叔公一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到时候再想尽孝,可就晚了!” “你这大小子去了衙门办差,二小子也有着功夫要学,倒是这个小的,不如送回老宅,让你爹给你养着,也算是替你在你爹跟前尽孝了。” 罗老三都愣住了,没想到他爹还有这么一招。 他强挤出一抹笑,道:“五叔公,这还是个吃屎孩子呢,整日的闹腾,孩子她娘夜里都睡不着个好觉。这不是让我爹操心吗?这算啥孝心。” 五叔公却是怨怪道,“你爹看着孙子,操心也值得。” “就这么说定了,老三媳妇,你收拾收拾孩子的东西,今儿你爹就抱回去。” 郑氏抱着孩子低头没动,罗老三脸上也装不出笑了,目光一寸一寸冷下来。 爷奶亲自养孙子,这是抬举三房,儿子媳妇自是应该感恩戴德。 偏偏罗家的情况不同,罗老爷子带了小五回去,就好像在手里押了个人质,三房一家子岂不是任由他摆布,拿捏,予取予求? 还是那句话,一个孝字押着,这让人如何反驳! 看罗老三不说话,五叔公黑下脸,“老三,你不愿意?” 罗村长清了清嗓子,打着圆场:“五叔公,您老消消气,三兄弟不是那个意思。不得容个功夫让三兄弟想想?” 他也是罗家的族长,在罗家村向来是有威信的。 罗大伯也终于出声,沉着声,“老三,以往那些事,你爹都不和你计较了,在族里也说着你孝顺,你可别不识好歹。” 罗老爷却满脸委屈求全的样子,“老三啊,以前的事都是你娘糊涂,你可不能和爹离心啊。孩子爹给你好好养着,你和你媳妇,能能多在铺子里干些活。” 一副为儿子打算的慈爱老父亲的模样。 第104章 打掉罗老头的算计 罗安见她爹沉着脸,轻笑一声道:“阿爷,阿奶现在腿脚都不利索,小五谁看着。” 罗老头不在意的道:“家里你好几个伯娘婶子,还看不了一个奶娃娃?” “伯娘和婶子也有自己的活计要做,可不能为了我家小五,耽误了自家的事。” “要不该说阿爷偏心了。” 罗安说完,就似笑非笑的看着罗老头。 罗老头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挂不住,这是明晃晃的说他偏心老大他们呢。 五叔公听了,立马斥道:“老三,你这丫头长的倒是周正,可性子却失了女子本分了,咱们罗家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我看这丫头应该带回村里,好好让长辈们教教她罗家的规矩。 罗安在心里嗤笑一声,满口规矩的人,往往是最不规矩的。 罗家就是个小族,族里也没有什么有出息的人物。说到底,都是些为着穿衣吃饭操劳的小百姓,哪里有这些规矩要讲。 罗安正要开口,就被罗三伯打断,“老三啊,三伯和你说俩句。” 他叫了罗老三出去,这个倒是个真心劝和的。 罗家老宅和三房这些龃龉,罗老头并未和族里说,自然,罗三伯是不清楚的。 上次他五儿子来肃宁城瞧病,罗老三很是周到照拂,他是念着这好处,才走这一趟的。 罗三伯和罗老三两人过了一会才回来,罗三伯却是黑着一张脸。 五叔公使眼神询问,他也装作没看见,一声不吭的就坐下了,气的五叔公胡子直撅。 罗安想到小六子的回报,知道五叔公这些人之所以来帮着她阿爷出头,无非就是想混些好处。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 她也不生气,浅笑着开口道:“各位长辈怕是还不知道,我家在对面又张罗了一家新铺子,这还有个几日就开张了。” “如今还缺三个小伙计。我爹本就打算在族里找几个机灵的,多少也是个生计,就是不知道族里是否有合适的。” 听了罗安的话,罗老三心里着急,却也没拦着,看闺女下一步如何打算。 村长和五叔公却是眼睛一亮,他们就是得了罗老头的许诺,事成之后,让他家里的孙子小儿子来铺子里做活,一个月一两银子,他们才答应来的。 早知道如此容易,就不先得罪三房了,如今可是一时拉不下脸面了! 罗安接着说,“二伯家的米堂兄是个好的,我爹也常夸他,二伯,若是堂兄愿意,就来铺子里,还能和吴掌柜的学学记账。” 罗怀银不由大喜,随即又担心道,“你米堂兄虽在村里私塾读过一年,也就认识几个字,可别来给你家铺子添了乱。” 罗安笑着摇头,“堂兄学会了账目,工钱攒着些,去街上摆个摊子也使得”。 “除了东大坝这片,城里有几十个摊子,都是在铺子里买馅子包馄饨包子卖。上个月吴老伯,攥了足足三两银子。” 罗安的话像是钩子,勾的五叔公和村长心里火热,罗三伯听了都有些心动。 罗老三大伯虽是板着脸,挺着肩膀坐在那,眼里却有着喜色,还有一丝遗憾,要是换成大孙子粮小子就更好了。 罗安却是又说道,“我爹向来是看中品行,过几日就去罗家村看看,除了米堂兄,再找两个族里的堂兄弟”。 五叔公和村长,眼冒精光的看向罗老三。五叔公夸了他的大孙子能干懂事,村长也隐晦的提了提他的小儿子机灵有眼色。 再没有长辈的高高在上,也没有村长族长的故作姿态,隐隐还有着恭维和巴结。 没人再提起把罗小五送去老宅的事,罗老爷子满脸寒霜,身上散发着一丝颓败。若是看着他的眼色,会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狼崽子,到底是养不熟啊! 罗安见状,对着严至耸耸肩,严至也幼稚的给了她一个白眼。兄妹二人转身出了屋子,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送走了罗老爷子和罗家村的人,伙计们又把后院收拾好,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晚食一家人吃的白米粥,配着凉拌海带丝,倒是清淡解腻。 又按着礼单把收的贺礼都收拾了一遍,这才坐下来一家人一起说话。 罗老三还有些担心,“闺女,拉拔族里本也是应该的。可五叔公这家子若是有人来了,我怕他会得寸进尺,时不时的就找上门来。” “村长那,没打过几回交道,倒是不好说。” 罗安哼了一声道,“谁说就一定要随了他们的意!” “爹,咱们也不常在罗家村,这次你就去打听打听,若是村长家还说得过去,在他家选一个也行,总要有人能压住五叔祖。” “五叔祖就别想了,没得让他得陇望蜀,以为事事凭着长辈就能压人。” 同族也有远近,五叔公是罗老头的亲叔叔,管教压制罗老三,自然比族里别的长辈更名正言顺。 罗安偏偏就要把他打下来。 “另一个就从你三伯爷家里挑,有他家老五那回事,他家日子难着呢。” 罗老三衡量着说道。 “一切爹做主就是。” 这个罗安倒是不在意,能拉拔人一把自然是好的。 罗老三赶着马车回了罗家村,在村里呆了半日,选了村长的老来子小儿子罗怀福,还有罗三伯家的三孙子罗业。 连同罗怀银家的罗米,罗老三赶着车,一起带回了肃宁城,就安置在新铺子的后院。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二月初和铺子里订了一批酒的田、董两位掌柜的,到现在还没有来拉酒,想到还有七成的尾银,罗安心中多少有些着急。 可山高路远的,本来就是尝试着做了这笔买卖,若是再过上一个月,那二人还不来,这批酒罗安就要想办法处理了,田、董二人违约,那三成的定钱自然也就不用退回了。 这事暂且放下,罗安现在一心都扑在新铺子开业上,务必要一炮打响名气。 这铺子罗安取名罗记鲜食馆,招牌菜品除了羊肉做的,还有各种海子里的食材做的。有几道活鱼做的菜品,都订到了二百文左右,用的都是一整条的三斤左右的活鱼。 为着这活鱼,罗安特意安排的两拨人往海子边跑,这样保证能半个月运回来一批。 若是路程中鱼翻白了,就用盐巴抹了,晾成咸鱼,做成别的菜品。 这鱼在海子边一条三斤左右的也就十五文钱左右,鲜食馆里之所以贵,全是在运回来的路费上。 第一批活鱼已经运回来了,罗老三又去找了街上的算命先生掐算了个招财的好日子,罗记鲜食馆就要隆重开业了。 羊食馆的老客,早就得了消息。罗安又让小东找了一帮子城里的乞丐,城南城北城东城西,四处宣传。北地少有活鱼,因此这活鱼的招牌一打出去,引来了不少打算尝鲜的食客。 这日一早,罗安一家人都特意换上了新作的衣裳,图个好意头。 罗安穿着浅碧色的襦裙,外罩一件杏色比甲。当真是素雅明媚,浓淡相宜。 郑氏也给罗小五换上了一条大红色的小包被,里边一个胖娃娃,当真喜庆。 只是今日,罗安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惊起了内心的波澜。 第105章 鲜食馆的杨县令和程将军 “马大哥,咱们这鲜食馆,一半的伙计、厨子都是从羊食馆调派过来的。你要叮嘱好新招来的,跟着老人好好的学着咱们铺子里的规矩。” “是,姑娘。” “今天是鲜食馆第一天开业,大家伙都打起精神来。菜品价格,给食客介绍的说法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大家伙齐声答道。 “好,放鞭炮,开张!” 鲜食馆的开张,罗安并没有做些菜品几成优惠的花样,而是把招牌的新菜品,每样都做成了一小份一小份,任由食客品尝。 清蒸鱼、红烧鱼、干菜炖鱼、干炸、香煎、海菜排骨汤、蚬子豆腐汤、清炒白菜扇贝、红烧大虾。。。。应有尽有。 食客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海子边的吃食,以往都是在南北铺子里看到,买回去尝尝鲜。 家里不常吃,媳妇老娘做的自然不会多好吃。如今这鲜食馆里,这个尝尝,那个试试,鲜甜、鲜香、鲜美、鲜辣,鲜嫩,当真是满口鲜! 只能捡着最爱的那几个菜品叫伙计送来上,只等着下一次再叫其他的来吃。 也有那不差银子的,这个那个的叫了十来样小伙计们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好咧,客官您稍等”,一会流水似的菜品就端了上来。 对面的罗记羊食馆子的生意都被抢了不少,伙计和厨子们倒是难得的有了会闲工夫,还打趣起了被调去新铺子的同伴们。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油多了不仅恼人,还有灾患。 今春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雨,东大坝的凌水河水位上涨,杨县令已经发了役令,沿岸疏理凌水河。 “大人,万家老妪的案子,附近的民户已查问清楚,却是属实。” 严至汇报道。 “好,取了口供,明日开堂审理。” 杨大看了眼沙漏,“大人,该用午食了。” 杨县令按揉了下眉间,“下晌去东大坝看看河道梳理情况,午食就在那边的街上吃。” “是。” 杨县令带着杨大和严至出了县衙,到了东大坝,不由自主的就抬脚去了罗记羊食馆子。 自然就看到了对面的鲜食馆,也是罗记,杨县令不由向严至看去。 “大人,这是小的家里开的另一处铺子,大人请。” 杨县令点点头,就听到街上传来一阵的马蹄声。 “吁”的一声,为首一个身穿绛紫云纹窄袖袍,腰系革带,足蹬黑靴的男子勒住马僵。 男子三十左右,身姿英武,眉眼坚毅,五官棱角分明,脸庞轮廓硬朗。 一个飞身下马,动作利落矫健。 他对旁边的副将道,“吩咐下去,用过午食再启程。” “是,将军。” 杨县令收回脚步,驻足一看,忙上前两步,躬身揖礼,道:“程七叔。” 男子已看到杨县令,“是伯琰啊,你我倒是有缘,在此处碰到。” “程七叔这是去。。。” “节度使大人已调派我来泰安,此去靖北关公务。” 杨县令心中了然,展眉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程七叔请” 。 月娘一案牵扯众多,泰安府的五军营也有将领牵扯其中,肃宁城正是隶属于泰安府。 程将军一行十人,加上杨县令严至一行三人,正好把鲜食馆剩下的四张桌子坐满了。 杨县令请了程将军,两人一张桌子坐下。 小伙计麻利的递上食单子,边利落的报了几道招牌菜。 程将军五官舒缓,“伯琰任职华县,想必对这馆子的吃食熟悉,你来点。” 杨县令笑道,“小侄也是第一次来,这家馆子是新开的。不如就上几道招牌菜。” 程将军点头。等着上菜的功夫,两人交谈起来。 “伯琰来这华县也快三年了,这任期满,可是已经打算好了?” “小侄倒是习惯了这北地的风物民生,一切还是听从朝廷调派。” “倒是程七叔这次,来泰安府调任何职?” “承蒙节度使大人信重,任游击将军,领泰安防务。” “小侄这里恭贺程七叔高升了。” 程将军原是青州守备,正四品的武职,游击将军是从三品的武职。 “程七叔的家眷可是也迁来了肃宁城,若是又用到小侄的地方,尽管开口吩咐。” 程将军点点头,“管家已经找好了宅子,我先行一步来赴任,她们想必也已经启程了。” 他是程老将军幼子,也是程老夫人开明,并不要求儿媳妇随身伺候,程将军夫人才能跟着赴任,不至于与夫君长期分离。 罗安看后厨的蚬子干不多了,正要去羊食馆子后院拿些,就见小六子进来了。 小六子自从把集市的摊子交给了云嫂子管,他就没有固定的事做。平日里听罗安的指派,若是罗安没有吩咐,他就自己找个铺子帮忙。 “姑娘,严大哥陪着杨县令来了。” 杨县令多次相帮,在月娘一事上也把罗家摘了个干净,保罗家安宁太平,罗安一家都感激不已。 罗安忙吩咐道,“林婶子,把那条鲈鱼收拾出来清蒸了,再把那块卤好的驴肉切盘,一会给杨县令那桌端过去。” 铺子里偶尔会采买到一些稀罕食材,做为每日的特色菜。像牛肉、驴肉这些,很少能买到。那鲈鱼也是少有的几条运过来还是活鱼的。 罗安整了整袖口,就出了后厨。 顺着小六子手指的方向,正看到杨县令一张俊脸。只是杨县令对面那个英挺的背影莫名的有些眼熟,罗安的心砰砰的跳了两下。 罗安扫去莫名的心慌,走过去见礼,“小女见过杨大人。铺子里得了几条鲈鱼,最是鲜嫩,一会做好大人尝尝。” 杨县令看到罗安的身影,眼中就多了几分神采,特意站了起来,“罗姑娘有礼,那就多谢姑娘了。” 少女梳着简单的元宝髻,插着素银的木兰珠花。容貌姣姣,衣饰素雅,身量芊芊。 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浑身散发着爽朗明丽。 说话间,罗安感觉一股不加掩饰的强烈视线落在身上,转头望去,撞进一双漆黑的幽深眼眸,罗安立时就僵住了。 她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微微点头施礼。 “大人慢用,小女不打扰了。” “罗姑娘请便。” 第106章 上辈子的安姨娘 杨县令温润的声音好像从天边传来,罗安转身离开,脸色已经一片苍白,毫无血色。 她走了几步,才感觉背部的视线消失。 程将军赤裸裸的目光,让杨县令有些不满,“程七叔有公务在身,咱们还是快些食用。” 菜品已上的差不多了,众人就开始吃起来,等吃的差不多时,鲈鱼也做好了送了上来。 杨县令倒是对着那盘子鲈鱼又夹了起来,程将军也夹起一块,评价道:“这鱼倒是鲜美。” 一行人吃过饭,在铺子门口作别,程将军上马往北驶去。骑出一段路,不禁又回头看了眼鲜食馆的方向,这才打马走远。 鲜食馆后厨里,罗安面色苍白,浑身直冒虚汗,上辈子在守备府后院的记忆奔涌而来。 初进守备府的惊慌,被灌下绝子药的绝望,被妾室通房陷害的无助,还有她上辈子的主君,守备大人。 他是驻守青州的将领,怎么出现在肃宁城?罗安的心神被彻底搅乱,再无心做事,索性回了羊食馆后院。 “闺女,你咋了,哪不舒服?” 罗老三正在院子里干活,看到罗安青白的脸色,神色恍惚,不由问道。 “爹,没事,许是这两日铺子里忙,有些累着了。我回屋躺一会就好了。” 罗安挤出一抹笑道。 郑氏看罗安的脸色不好也有些担心的道,“让你爹去济仁堂给你抓一副药喝?” “没事,娘,我躺一会。” 罗安说着就回了西屋,关上门,靠坐在炕上。 她闭上眼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守备府的后院。喊杀声仿佛就在耳边,夫人早就带着嫡出的二子一女出城了,府里剩下庶出的二少爷还有后院的姨娘通房。 鞑子兵冲进后院,兰姨娘被褥,年幼的二少爷拿起习武的短剑,被鞑子兵一刀砍下头颅。 兰姨娘发疯的上去撕咬,被鞑子兵一脚踹中胸部,顿时就没了生气。 满院子的丫鬟奴才,被一刀一刀的收割了性命。略有姿色被拖到廊下就行那禽兽之事。 梅姨娘见一个领头的鞑子兵欺过来,指着她大喊道,“兵爷,兵爷,她,是老爷最宠爱的,最是貌美,兵爷去找安姨娘。” 那鞑子兵听不懂梅姨娘的话,却似看懂了她的手势,说了句什么,狞笑着扑了过来。 她不忍受辱,拔下头上的簪子,刺进胸口。 闭眼前,她看见了守备大人带人回来。 恨吗?谈不上。是罗家人把她献出去的,她不过是守备大人的玩物。 他对她的那几分宠而无爱,却是引起了后院姨娘们对她的欺辱暗害。后院的女人争斗,他从来不放在眼里,任由她们在后院挣扎凋零。 罗安眼角淌下一滴泪,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 这辈子,她一家已从老宅分家,爹娘健在,兄长弟妹在旁,她有家人在侧,铺子再攒些银钱傍身,她不会再进守备府后院,那些凄苦不会再发生! 想明白了,罗安慢慢的真的睡着了,醒来时郑氏已经做好了晚食,一家人都回来了。 百姓人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一家人边吃饭边闲聊。 “澜先生说,后日佛诞书院要去卧佛寺舍豆,还要在山上游玩一番。” “阿姐,我和湘儿说好了,我们四人一起准备吃食,我要带家里的炙烤羊排和鸡汁包子去。” 罗安笑着应道:“好,后一早就让林婶子帮你把吃食做出来,你去书院正好带上。” 罗好娇软的贴着罗安的胳膊,“后儿,我穿阿娘给我新做的衣裙。” 说着,还讨好的对着郑氏笑笑,大眼睛扑扇着,郑氏点点她的额头,“去山坡子上玩,还穿新衣裳,刮了口子,你可就要穿补丁衣裳上学了,看小女娃们笑话你不。” 卧佛寺就在肃宁城南八里外的雁云山上。 佛诞那日,城里的百姓,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都会去卧佛寺拜佛舍豆 像罗好这样的书院学堂的学童,县学的学子,都会随着先生们去佛寺后面的山上游学一日。 更有才子书生组织的文会,当真是热闹非凡。 罗安不由提议道,“爹,娘,那日不如咱们也去拜拜佛祖。” 郑氏有些心动,转头看到罗小五使劲的蹬腿,顿时打消了念头,“小五才满月,抱出去怕丢魂,你爹你们去!” 罗老三却是摇摇头,“这两天我就去五里镇转转,找几个种菜的农人。” 他一个大老爷们对拜佛这些不是很上心。 天气暖和了,也可以开始种菜了。罗安打算找几个农人,专门给铺子里种菜,像韭菜、蒿子、菠菜、小白菜、黄瓜、豆角,香菜都种一些。 一来可以多一个韭菜鸡蛋的馅料,二来,锅子里也可以多几种涮菜,还有就是天热的时候也可以做些凉拌菜来卖。 罗老三和郑氏不去,就只有古妈妈和安辰与她同行。 第二日,小六子随行赶车,车上放了古妈妈准备的糕饼,罗安准备的素包子,还有一篮子炒熟的黄豆,都是要舍给佛寺的。 除此之外,还要舍些银钱。 几人到了卧佛寺时辰已经不早,山下两旁的空地上,早就摆起了摊子,已经有人从山上拜完佛开始游玩了。 摊子上有卖吃食零嘴的,还有卖钗环饰品、布料衣饰的。 还有那城外的庄户人家,担了家里的鸡蛋、豆子、豆腐、箩筐来卖; 手艺人也摆起了自己做的物件,间或叫卖吆喝两声; 那卖糖人的摊子旁,还有几个人在杂耍,引了一阵阵的叫好声。 马车停在山下,小六子在车上看着,罗安三人提了东西,就拾阶而上。 到了佛寺门口,把带来的那篮子熟豆子倒入佛寺的大筐中,小沙弥双手合十,“女施主功德无量。” ,三人就进了卧佛寺。 到了大殿门前,把带来的糕饼、包子交给小僧人,又舍了银钱,这才入殿拜佛。 大殿正中是释迦牟尼佛,释迦牟尼是现在佛,求的是今生。 罗安跪在蒲团上,闭上眼,双手合十,心中默默祈求佛祖,保佑一家人能平安躲过战乱,安享太平盛世。 罗安又去了观音殿拜了大势至菩萨,求佛祖怜悯苍生百姓,解脱血光刀兵之灾,得无上之力。少女安静祥和,一下子就撞入了杨县令的眼中。 第107章 佛诞日 杨大不由轻声提醒道:“大人,宋公子他们已经出去了。” 杨县令这才转身出殿,跟在他身后的严至,眸光幽暗,心中警铃大作。 拜过佛祖后,出了大殿,又领了一碗八宝饭,三人仔细的一口口吃完,用竹管里流动的水把碗洗干净,放回原处。 这才出了卧佛寺,顺着小径,去后面的山上看风景。 山间新绿,春意盎然。或有夫人小姐又丫鬟伴着轻笑走过,或有书生学子吟诗作对,间或还能听到琴萧之声,当真是让人心情放松愉悦。 杨县令正在半山的亭中会友,澜先生和宋校尉也在此处,还有一身着淡青襕衫的年轻公子。 杨大和严至也候在旁边。 澜先生和安辰是闺中旧友,在肃宁城中也时有往来。今日澜先生也约了安辰,她回信说与罗安一处上山,若是有缘自会遇见。 果真就遇见了。 “辰妹妹,罗姑娘,快过来歇歇脚,喝杯茶。” 澜先生招呼道。 互相见过礼,罗安和安辰也在亭中坐下。 澜先生和罗安夸了罗好在书院的表现,“好儿年纪虽小,认识读书最是灵透,难得的是还有骨子韧劲,那一笔字已经很是工整了。” 罗安笑着道,“多亏了先生教导,好儿在家也知礼懂事多了。” 三人闲聊起来,倒是和老友似的投契。 略作一会,罗安和安辰就笑着告辞,“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不打扰了。” “辰妹妹,罗姑娘慢走。” “二位姑娘慢走。” 罗安和安辰古妈妈又爬了会,就从另一条小径下山回城了。 山后的罗好书院的女童们却正是笑闹开心,澜先生拜见过杨县令和襕衫公子,也回去带书院学生们作诗背词。 不远处的山石旁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华贵的男子,盯了一阵,酒色过度的眼中闪过趣味。 他旁边一个护卫打扮的男子不由提醒道:“王爷,那是女子书院的女童们,大都是肃宁城的富贵官宦人家,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厉王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本王还用你多嘴。” 罗安回到家时,罗老三已经从五里镇回来了,家里还来了人。 罗安忙招呼道:“侄女给二伯问好,二伯啥时候来的?” 罗怀银笑呵呵的道:“安丫头回来啦,我来看看米小子干的咋样,别让他给你们添麻烦。” 罗安不由夸赞道,“二伯可说的不对,米堂兄头脑可灵活着呐,人也稳重细致。吴掌柜的都夸米堂兄一学就会呐。” “那就好,那就好。” “二哥,今儿就别回去了,和米小子他们一起住一宿。晚食咱们兄弟好好喝一杯。” 罗怀银想了想,“也好,明儿我再去粮铺看看种子。” 春上的几场大雨,不仅让凌水河的水位暴涨,也泡死了刚种下去的种子。 雨水停了,县衙发了些种子补种,可大半还是要农人自己买。 南边比北地的时气早,北地雨水多,南边却正是干旱。 南边不少地方,连续两年遭受干旱,已经有不少农人出来就是为了寻个活路。 今年开春可算下了一场雨,农人把好不容易留下的种子种下去。之后雨水也充足,稻子长到一尺多高,却是日日艳阳高照,生生把禾苗晒死在地里。 农人蹲在干裂的地里,炙烤的太阳被脑袋挡住的阴影处,一圈土地被浸湿。农人回家,卖了小闺女,换来了半袋子粮食。 只是不知道那半袋粮食能挺多久,是否能等到朝廷的救济,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流民。 晚食郑氏张罗了不少菜,罗安也在旁帮忙。 罗怀银看着一碟子一碟子端上桌子的菜,有种被重视的感觉,忙说着,“够了够了,弟妹咋做这些菜!” “二哥难得来一回,喝酒,喝酒。” “哎!哎!” 严至也敬了罗怀银两杯,还恭敬的把他送到了鲜食馆后院罗米的隔间。 “这小子,还行。” 罗怀银看罗米利落干净的小间,还有叠放整齐的被褥,不由笑道。 “二伯歇着,小侄这就回去了。” “哎,去。” 严至回来后,却特意去找了罗安,神情严肃。 “怎么了,至哥儿。” 若是罗安有求于严至,会笑眯眯的叫大哥。否则,必是至哥儿至哥儿的叫。 严至却还是板着脸道,“大妹以后要避着杨县令些。” 罗安挑挑眉,“这是为何?” 严至脸色微红,不自在的道,“那样的大家公子,娶妻必是门当户对的官宦家的女儿,别的只能做妾。” 罗安眨着眼看着严至,突然噗呲一笑,“至哥儿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对杨县令有念头。” 严至却是闷声道,“他未必没有,反正你避着些就是。” 说完转头就走了。 县衙后院,杨大也正在提醒着杨县令。 “大人,罗姑娘性子爽利,还有几分泼辣,不是能谦让柔和的,这样的女子若为妾室通房,必定会搅得后院不得安宁。” “大人为官做宰,后院不安稳可不成。” 杨县令瞥了他一眼,“多嘴。” 就把他撵了出去。 杨大关上门,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小跑着走了。 桌案后的杨县令,却神色黯然,自嘲一笑。 他们这样的世家公子,读书出仕,自有家族护佑,看似风光洒脱,可又有几个不是为了家族而生的。 自己的婚事,父亲已来信。二叔与秘书监的林大人已经互相试探过,林大人为官严正,家风也好,父亲也同意,母亲也已经相看过了。 下一步怕是两家就要把婚事说定了。 罗姑娘活的那样的生动,明媚,他怎会让她屈居为妾,整日在正房夫人屋里站规矩。 若不能为妻,远远看着就好,护她周全安稳。 罗安没安稳几日,却是又有麻烦上门。 罗老爷子、罗老大和罗老四又上门了,这次为着的是罗老四。 “老四读这些年的书,记账打算盘肯定行,老三,你那铺子用谁也不如自己兄弟可靠。”罗老大一副兄长的派头。 罗老四被革了秀才的功名,书院也辞了他做先生,衙门的曹职也没了念想,又打起了来铺子里做掌柜的念头。 第108章 罗老四要当铺子掌柜 “大哥,人家那吴掌柜的和马掌柜的做的好好的,也尽职尽责,咋能就辞了人家。” “况且,老四书读的啥样我不知道,做账打算盘人家两位掌柜的可是清清楚楚的,一点也不私瞒。” 罗老四不悦的道,“我一个秀才还能比不过两个白身?” 罗安在旁淡淡的提醒道,“四叔,你现在也是白身。” 罗老四被噎了一下,“这和你爹商量事呢,你别插话,越来越没规矩了。你。。。” 罗老四的话还没说完,罗老三就沉声道,“我闺女在我家里说话要啥规矩。” “你一个秀才老爷喝花酒与人争锋被革了功名,这就是你的规矩!” 罗安给他爹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 因着好儿和告官的事,他爹对四叔彻底心凉。凡是遇到四叔的事,他爹不顾忌情面,都战斗力十足,罗安一点也不担心。 罗老爷子第一次直接冷了脸,“老三,这话过了。” 罗老爷子就是这样,内心阴狠,罗老太也多是受他指示,他自己面上却向来是慈善温和的模样。罗小五满月时,出头的也是五叔公,他自己装作可怜慈和的老父亲面孔。 这次罗老三是戳到他的肺管子上了,他最在意的就是罗家的门厅,罗老四秀才功名被革,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孙辈。 可罗大朗现在还没下场,他先生说还要在等上一年,罗老爷子不免心急。 罗老三低着头不吱声,屋里只有几人粗重的呼气声。 罗老头缓了缓道,“老三,族里你都拉拔了三个去铺子里。这一家子兄弟,还是要互相帮衬。” 罗老大也道,“是啊,老三,这要是说出去,亲兄弟帮着你管账,人家也都得说咱们兄弟齐心。” 罗老三抬头,直接说道,“爹,大哥,老四我不信他。” 罗老爷子变了脸色,罗老大也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罗老四眼睛通红,拿起炕上的茶碗就砸在了地上。 炕上这半天都没被吵醒,睡的正香的罗小五一下子就哇哇大哭起来。 郑氏忙抱起来哄,罗老三也起身对着郑氏道,“把孩子抱那屋去,别吓着。” 罗老爷子却是阴沉着脸,盯着罗老三,“老三,我再问你一遍,老四给你当掌柜的,你干是不干?” 罗老三也直视着他爹,“爹,我不干!” 罗老爷子阴沉的说了句 “好。” 转身就带着罗老大和罗老四出了羊食馆子后院。 罗老爷子和罗老四心里同时都有了一个念头,三房不知好歹,一定要给三房一个好看。 罗老三跟着送出去,罗老爷子头都没回。 罗老三使劲抹了把脸,才回了屋里,罗小五却是还在大哭,怎么都哄不好。 好不容易哄住了,也抽抽噎噎的,看的罗安心疼极了。 这个老宅还是要给些教训,自顾不暇才能没心情来算计她家。 罗小五奶都没吃几口,半夜又发起了高热。 罗老三穿了衣裳就要去济仁堂请大夫,也惊动了西屋的罗安。 “爹,娘,上次至哥儿退烧那丸药还有几粒,化些水先给小五喝。” 郑氏忙到,“对,对,安姑娘的药肯定管用。” 罗安掰了半粒药丸子,用水化开了,闻着都是刺鼻的苦味,罗小五如何能喝的下去? 哇哇大哭着把药都吐了,隔间的严至也听到了动静。 “爹,你在家,我去济仁堂请大夫。” 也是不凑巧,今夜济仁堂值守的老大夫被人请去出诊了,就剩下了他的学徒在那守着。 到了罗家,开了方子熬了药,罗小五还是吐药。 小大夫倒是知道针灸退热,偏偏他还没学成,如此小儿,他也不敢下针。 罗安只得和严至去请了安辰过来,王佑也被古妈妈叫了起来,陪同安辰一起。 折腾到了快天明时,罗小五总算是退了烧。 “辰姐姐,今日劳烦你了。” 安辰笑着道,“你我的情分,怎还说这样生分的话。” 罗安笑着应是,“我送辰姐姐回去。” 安辰挥挥手,“你快回屋歇歇,我和大兄回去了。” 罗安打了一个哈欠,“好。” 严至送了安辰两人到院门口,看着安辰的背影,想着刚才轻哄小五时的温柔,出针时的镇定利落,不似平日整齐的梳着头,发丝散乱,在烛火下,却是美的惊人。 罗小五后半夜一直闹着,罗好也被吵醒。罗安让她去了小隔间和罗直一起睡。 罗家除了罗好和罗直,则是半宿没睡,都守着罗小五。 严至要上衙,罗老三操心着今天家宝来送肉,吃过早食,洗了把脸精神一下,就都出了门。 郑氏也是满脸疲惫,罗安让她睡会,自己看着罗小五,郑氏却是也心疼闺女,让罗安去睡。 罗安见拗不过郑氏,“那我先睡会,一会再换娘睡。” 鲜食馆却是又迎来了程将军的光顾,他已办好了公务回程。 程将军让伙计端些上的快的吃食,锐利的眼光将鲜食馆都扫视了一遍,也没看到那个身影,心里不禁有些失落,随即甩到脑后。 等他到了城外的五军营营房,程夫人早就派人送信过来,她们一行家眷已经在肃宁城安顿好了。 羊食馆子外车鸣马嘶,田、董两位东家终于来了,已是与书契上约定的日子晚了一个半月。 两人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许是罗姑娘早就把酒处理掉了。 “罗姑娘,田某来迟了,还望姑娘见谅。 ”两人躬身施礼。 罗安侧身避过,“田大哥、董大哥来了就好,再迟些,那酒我就要处理给别人喽。”罗安开着玩笑道。 两人倒是一阵惊喜,连连拱手,“罗姑娘守诺,田某佩服。” “两位大哥,怎耽误了这些时候?” 田东家,苦笑了一下:“这路上不太平,流民不少,山匪强梁也都出来了。我这商队亏了是雇了武师押着,也不敢抄近路,都是走的官道。” “从南边过来,路上已经看到两个商队被抢了。” 董庄家叹息一声,“这年月怕是要不太平喽。” “隆兴府、安庆府,干旱了两年,可算是盼到了朝廷的赈灾粮食,可那袋子里的沙子比米多,老百姓没活路啊。” “是啊,米价已经涨到九十文一斗了,还每日限量着卖。” 第109章 端午节前 罗老三震惊的道:“什么?这都快干上粮种的价了。” “这两府的粮商都是串通好了的,赚的都是黑心的银子。” “建宁府已经有流民冲进富户宅子,抢了就跑,那富户一家老小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两人说着一路上的见闻,罗安听的心里发慌,南边原来早就已经乱起来了,这是不是就是战乱的征兆? 伙计们去羊食馆子后院仓房装了酒,田董两人按按契结清了剩下的七成尾银。 “罗姑娘,罗东家,后会有期。” “二位大哥一路保重。” 罗安满腹心事的回了铺子。南边不太平,北边年底就会起战乱,看来只有逃去京畿了。 去年冬至前粮价每斗涨了三文,她就屯了一批粮食。 今年春上,肃宁城的粮价也涨了,也就文,那些粮食一直未动。 如今南边的情形如此严重,若是有人跑到北边来收粮,北地的粮食怕是立时就要涨价。还是要抢在之前,再屯上一批粮食。 到时候再一起卖出,赚上一笔,家里能在乱世中活下来的希望就更大。 有道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罗安又租了一个小院。 罗安、小六子、罗老三分批从肃宁、抚远二城买粮食,再偷偷的运回小院。 严至依着上次,在院子里也做了些机关。若是有人发现,必定会进院查看露出痕迹,他们也好有个警醒。 天气越来越暖和,院子里的杏花落了一地,小小的果子挂满了枝头。 郑氏把白胖胖的罗小五放在树下的摇篮里,自己拿了大盆出来洗衣裳。 后院传来啪啪啪的敲门声,郑氏忙在衣襟上抹了两下手上的水,“谁啊?” 开门一看,郑老太和郑老大就在门外。 郑老太头发已经全白了,两鬓有散乱的碎发,脸颊凹陷,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郑老大嘴角淌着哈喇子,额头还磕青了一块。 郑氏生产后,罗老三就把郑家的事情和她说了。看到眼前的娘和大弟,郑氏愣住了。 “大丫头啊,你真不管娘了,这一家老小都要没有活路了啊!” 郑老太上前拉住郑氏的手,不似以前的责骂,是低声的委屈哭诉。 “你看看你大弟,你侄子都要饿死了啊。” 眼中带着哀求。 郑氏不由的眼窝一酸,为了以前的自己,也为了现在的她娘。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娘,怀胎十月的亲生闺女,她娘就忍心把她告到公堂,让她入大牢,差点害她没了小五。 她自小就疼着帮着的兄弟,三番五次的来闹,还要把她卖到窑子里。 她恨她悔,可看到眼前的两人,她还是不能无动于衷。 人的感情太复杂了,尤其是对于情字。郑氏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绪,抽出自己的手。 “你们等着。” 郑氏转身回屋拿了三两银子。 郑老太低着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精光。 郑氏心绪翻涌,洗完了一盆衣裳,看着树下的罗小五,才璀然一笑,她现在生活的很满足。 至儿也该说亲了,他现在在衙门里得到杨县令的重用,亲事自然要挑好的了。 晚食一家子都回来,郑氏做了韭菜鸡蛋虾米的饺子。这韭菜是菜农运来铺子的第一批,今天铺子里的菜单子上已经添了韭菜鸡蛋的包子,还有锅子里的配菜,又加了几样炒菜。 “这韭菜馅也怪好吃的,比肉的都不差啥了,还鲜溜。” 罗老三往碗里又加了点酱油,两口一个大饺子就下了肚。 “你娘现在做饭时的手艺比在老宅时可好上不少。” 罗老三忍不住夸赞道。 “这里边猪油,豆油,都放了不少呐。” 郑氏白了他一眼。在老宅做饭放油时婆婆盯着看,现在这家里的东西都充足着呢。 一把子野菜放够了油也是喷香的,何况还有那鲜亮的虾米。 “过几天就端午了,你们想吃江米的还是大黄米的粽子?” 郑氏问道。 “娘,我想吃江米的。” 罗好和罗直异口同声的道。 两个小家伙决定了,严至和罗安也随着说都好,罗老三也说随便,郑氏就决定了端午节家里包些江米粽子 “铺子里也得包些粽子,应个时令。” 罗安想着说道。 “给伙计和帮厨的节礼也该准备着了。” “今年就别给酒了,给粮食,实惠。” 罗老三说道。他前几天和吴大哥、陈四哥一起坐了会,两人提起今年商队少了不少,活计也就少了,王家仓库那边的工钱也少了。 “行,那就发猪肉、白米和布料。” “我看行。” 严至也附和着。 提到节礼,就不能不想到老宅,郑氏小心的看着罗老三,试探着问道,“孩子他爹,老宅那边,是你去还是。。。” 罗老三抿了抿嘴唇,想了一下,说到:“我就不去了,老太太看到我又得开骂。前些日子,老爷子走时那脸色也不好看。” “找个小伙计送过去就得了。” 郑氏看罗老三表情没啥变化,才放下心来。 罗安第二天就让小六子赶车,两人去了布桩买布料。 两个铺子两处摊子,都算下来,伙计帮厨,加上掌柜的和看铺子的陈二几人,一共是三十二人,成人做一身衣裳二十尺布肯定还有多余的,买上两匹尽够了。 罗安让布桩的掌柜的按着二十尺一块扯好,包起来,还剩下的还有不到半匹的布。 罗安又让家宝明日多杀一头猪,每人五斤的猪肉。 白米铺子里就有是现成的,每人十斤。 这在肃宁城的铺子里也排得上前几号了。 家就在城里的小伙计,当日就把节礼拿回家。住在鲜食馆后院的小伙计们也在节前把节礼送回了家,让家里人也高兴高兴。 向东这些日子都住在鲜食馆后院,端午节的前一日也骑着毛驴把东西送回家。 “东家可是体谅咱们,这些白米够吃一阵子了。” 向东娘眼里都是笑,儿子越发有出息了。 向东大口的吃着她娘给他烙的饼子,“娘,那布你给自己做身衣裳,你身上那件都快洗糟了。” “傻孩子,娘这个还能穿。这个给你做,在铺子里穿的破烂,可是让人瞧不起。” 向东道:“娘,你就给自己做,铺子里姑娘都给做了一样的衣裳,说是看着整齐。自己的衣裳穿不了几次。” 第110章 看赛龙舟出变故 向东娘高兴的答应着,“哎,哎,好,娘自己做。” “就是明日,你也不能在家过节了” 她又有些遗憾的道。 “娘,姑娘说过了节就给我涨工钱呐,没准过几年咱们也能住进城里。”向东雄心壮志的说道。 “城里过节可热闹着,这几天永安大街上好多酒楼商铺都搭起了花台,等着过节挂灯猜灯谜呢。” “还有赛龙舟呐” 向东弟妹听着大哥说城里的热闹,都满脸的向往。 向东一手抱过一个弟妹,“等大哥挣够了银子,就带你们去看。” “好。” 两人高兴的大声应道,就抓了向东给他俩买的糖,跑出去和小伙伴们炫耀去了。 小六子端午节前也得了罗老三的叮嘱,去了甜水巷老宅送节礼。 回来时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姑娘,我去老宅送节礼,那院子里正吵着呢。” “罗大伯正教训着罗四叔,把老太太手里的银子都拿去赌了。” “罗四叔家的六郎君这些日子又一直病着,老太太手里没银子,就要大房和二房拿私房出来。” “两房的婶子不肯,又攀扯到四房的二房太太身上。” “院子里都炒成一锅粥了,门口围了一大圈的人。” 罗安轻笑一声,“四叔赌输了多少?” “这个没听见,听街邻的一个婶子说,把老太太放银子的箱子都拿空了,好在房契地契是老爷子单独收了起来。” 罗安点点头 ,这个罗老四越来越走下道了。 第二日端午节,肃宁城从早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今日罗好书院放假,罗直那,祁老头也放了他的假。 祁馆主年初出了远门,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罗直的功夫一直是祁老头教着的,罗家人也才知道,祁老爷子在外从没出手过,身上却是有真功夫的。 郑氏一早就开始包粽子,四个角的江米粽子里边放了红枣和蜜枣,整齐的摆在锅里,足有小半锅,填上水,在灶底放上两块木棒子,烀上半个时辰,撤掉木棒子。 再把洗干净的鸡蛋放到锅里,就着锅底残留的火煮熟。 另一个灶台,郑氏开始烀肉,猪肉和鸡肉一块焯出来,在把牛肉过水去血沫子。 青菜也摘好,洗干净。土豆切块,菠菜切段,白菜切丝。 今日铺子里比往日还忙,午时罗安和罗老三一直在铺子里帮忙,罗好就在家里给郑氏打下手,罗直也乖巧的看起了小五,就是一会就逗哭一次。 铺子里今日大都是要打包带走的食客,回家过节给饭桌上添个菜色。 过午时,今日铺子就算是忙过了,大家都在家里过节了。罗安让小伙计和帮厨们商量着轮班,看铺子和出去逛。 吩咐好了铺子里的事,罗安和罗老三就回家过节了。 郑氏早就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至儿午时回来过,吃了两个粽子就走了,说是下晌午要在凌水河那边值守。” 罗老三爽朗的道:“公务在身,这些讲不了的。咱们吃。” “下午凌水河边有赛舟,爹娘,不如咱们都去热闹热闹。辰姐姐和古妈妈也去。” 罗安提议道。 罗老三和郑氏也有些心动,郑氏看着罗小五,却是摇摇头,“人多,别把小五惊着。让你爹赶车和你们去。” “孩子他娘,我抱小五在马车里等着,你和闺女她们去热闹热闹。这孩子闹腾的你这些日子都在院子里,哪里去不了。出去也散散。” 郑氏眼含笑意,“好,那咱们就都去。” 孩子爹的情,她得领。 小鸡炖蘑菇,土豆烧牛肉,羊排炖萝卜,红烧鱼,菠菜豆虾米腐汤,清蒸大虾,一碟子一碟子的端上桌,罗老三还拿出了他剩的那半小坛酒,自斟自饮了几杯。 吃过了过节的饭食,一家子换了身新衣裳,又用小假被把罗小五包好。 罗老三赶车,接上了安辰和古妈妈,一行人就往凌水河边赶去。 陵水河边两岸早就围满了人,两边还有摆摊子卖吃食,小玩意的。 几队衙役不停的巡逻着维持秩序。 河边已经有几队人上了龙舟下水准备着了。 罗老三找了个空地停了马车,就抱了罗小五在车上守着,把车帘掀开,让罗小五看外面的风景。 罗小五的一双大眼睛好像不够看似的,左右的乱晃,还点着小脚在罗老三的腿上跳腾。 到了河边,几人找了个人略少些的河边站着,当然视线也不那么好就是了,离着龙舟有些远。 罗直窜着就要往人多的地方钻,被郑氏一把扯住,“去年听说都有偷孩子的,咱们就在这看。” 那边第一批比赛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是六条龙舟,上面打着旗幡,都是城里的大商铺大酒楼派出的,凑个热闹,也是扬扬名,让肃宁城的老百姓更多的知道他们。 处打旗语的差役一声令下,六条龙舟嗖嗖的就在水面上游了起来,河边也响起了猛烈的鼓声,还有商户们准备的给自己的队伍打气叫好的。 几条龙舟你追我赶,河岸两边一阵阵大声的叫好,罗安几人也都看的起劲。 随着远处一声响锣,五福楼的龙舟获胜,龙舟上的比赛的人嗷嗷的大喊声势十足,两岸也发出一阵的欢呼声。 杨县令带着杨大、杨二和严至,也在人群中。河边的罗安一下子就落入了他的眼中。 随着人群的欢呼跳跃,杨县令慢慢的就挪动到了罗安一行的后面,对这个距离有些满意。 突然,人群中一声尖锐的喊叫,“孩子,我的孩子,谁看见我的孩子了。” “我的孩子也不见了!” “哎呀,这是让人抱走了,该死的人贩子。” “老天爷啊,可让人咋活啊。” “站住,前边那个人抱的就是我家孩子,大家伙快把他抓住。” 人群顿时就慌乱起来。 罗好和罗直就在河边,罗安和安辰忙上前拉回两人,郑氏和古妈妈也慌忙的叫着,“快,咱们回马车上去。” 就在这时,人群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轰的一声,都往罗安她们这边涌来。 罗安和安辰就在河边,眼见就要被挤下河,严至点着河边的一块石头,飞了过来,正要一手一个拉住两人,罗安却是被一个男人死命的撞了一下,向旁倒去。 人影晃动间,没有预想中的痛感,罗安落入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一股子清淡的香味钻入鼻孔。 第111章 祁馆主殇以及罗家村来了一个老者 杨大大喊一声,“大人,小心。”,就见那个撞向罗安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向两人猛刺过来。 杨县令忙护着罗安闪到一旁,胳膊却是被划了一个大口子,衣裳霎时就被染红了。 严至松开安辰,飞身一脚就踢掉了男人手中的匕首,杨大和杨二欺身而上,三两下就制服了那个男子。 “大人,快回去包扎一下。”杨大过来道。 听到他的声音,罗安回过神来,忙从杨县令的怀中挣出,“多谢大人相救,大人胳膊流血了,快去济仁堂。” 杨县令还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无事” ,眼含警告的瞥了杨大一眼。 杨大却是不善的看着罗安,好像在怪她让他家大人受伤了。 一场龙舟赛,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罗安的脑中却记住了那抹清淡的香味。 关山脚下的官道旁,横七竖八的散落着十几辆车,到处都是血迹,写着祁字的旗杆被拦腰砍断。 路过的行商吓得屁滚尿流的去衙门里报了案。 十日后,一纸公文送到了肃宁城的县衙。 祁家武馆的押镖队伍,经过关山脚下时,遭遇强梁土匪,马匹货物被抢,一行二十多人尸骨无存,武馆的馆主也在其中。 杨县令亲自把公文送到了祁家武馆,他掩去眼中的悲恸,劝慰了祁老爷子和祁婆婆,就去处理后续的事宜。 祁家武馆门口挂上了白布,祁老爷子买了副空棺材,放了一套祁馆主的衣裳。 在雁云山上选了块风水好的地方,三日后下葬了一副空棺材。 与此同时,大庆西南边陲流放案犯的一处小院里,二十几口人一夜失踪,追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祁馆主下葬后,祁婆婆就病了,祁老爷子遣散了武馆里的学徒和武师,闭门谢客。 罗安上门去探望几次,也吃了闭门羹。罗安也不再上门打扰两位老人的清静,让他们慢慢消散悲伤。 只是偶尔送些吃食过去。 罗直却是知道祁馆主遇害的消息后,就一直闭口不言,整日蔫哒哒的,阿姐做的稀奇吃食,他没有兴趣,阿兄驮着他高上高下的他也没啥反应。 直到官府把祁馆主一行遇害后收整的物件,送到祁家武馆,祁老爷子从里找出一杆小银枪,送到了罗家,罗直才抱着小银枪,大哭出声。 眼睛红肿了几日,嘶哑的嗓子也慢慢的恢复,一个多月后他才有了些以前调皮灵动的模样。 罗家村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青衣老者。五十左右岁的年纪,背脊不见佝偻,看面相年轻时也是个相貌堂堂的。 村人好客,几人以讨口水喝为由进了几户人家,和主家一番攀谈打探,留下一小块碎银子,就直奔肃宁城而来。 又打听着去了甜水巷。 巷子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妇人正边洗衣边八卦罗家的事情。 “胡五婶子,你们和罗家住两隔壁,昨儿应该听见了,说是一家子又吵吵起来了?” 胡五婶子抹了些皂角在衣裳上,用力的揉搓着,“哎,这罗家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老四刚把家里的钱财赌光,这老二看着的铺子又出了事。” “被对面新开的铺子挤兑的生意不好。” “大房和四房,却是说二房私下里昧了银子。” “这以前看着还好,这一年多可是,尤其是老太太中风后,做个家事,几个妯娌也常吵成一团。” “以前还不是有老三媳妇任劳任怨的,那几个都是享福惯了的,干点活可不谁也别占一丝便宜。” “亏了罗老三分出去了,人家现在开着两个铺子,听说那吃食生意可火红了。这要是还在老宅,估计呀,还是到处找零工做苦大力呐。” “你还真别说,这家也还真有意思,这一家子兄弟,老大管着田地也是雇些短工来做,老二看着铺子也是个轻省的,老四就更不用说一心读书,单单就一个老三,在城里四处做零工。” “啧啧,偏心都没边了,许是遭了报应了。” “嘿!他婶子你可小声些,罗老爷子往这边来了。” 青衣老者听了,脸色越发阴沉。顺着一个洗衣妇人的视线看过去,眼中精光一闪。 虽然已过了三十多年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罗老头,当初他就是把小公子交给了他抚养,还给了一千两银子。 也是看他面相和善,那妇人看着也是个爽利的,才放心托付,没想到他却是瞎了眼,让小公子受了这些年的苦。 老者压低了帽沿,与罗老爷子错身而过,带着人往长青大街而去,抬腿进了罗记鲜食馆。 “几位客官,这是小店的菜单子,您几位看看想吃些什么?” “好叫几位客官知道,咱们的馆子,这鱼和羊肉锅子,味道都是顶好的。” 小伙计有眼力的很,这几人一看就不是老客,穿着打扮看着像是过路的,这才介绍起了招牌菜品。 老者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小二哥儿,看着上些就是。” “好咧,给您几位上一个羊肉锅子,再上一道红烧鱼块,一盘卤肉拼碟,再来两个炒青菜,您看怎么样。” 小伙计可算是考虑的周详,有荤有素,也并不宰客。 “主食就给您几位上些大包子子,您看是要羊肉的还是猪肉的。” “猪肉的。” 显见得老者是喜欢吃猪肉的。他十来岁就被卖进了将军府,进府后才吃了第一顿肉,就是猪肉,府里的主子们也喜食猪肉。 小伙计下去了,一个青年男子低声道,“吴管事,何不问问那小伙计?” 被称作吴管事的青衣老者,摇了摇头,“先等等看。” 锅子很快就端了上来,还有包子,“几位客官,您先吃着,剩下的正做着呢,马上就好。” 吴管事的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一股子熟悉的味道,竟是和将军府里做的味道差不多,心里一阵澎湃激昂,就算是小公子不记事了,也还是知道在府里时的吃食口味。 将军府突遭变故,小公子已经五岁了,他一路护送着小公子,本就受了惊惧,又发起了高热,竟是将以前的事忘了个干净。 第112章 拜见黄先生 吴管事也有些叹息,幸亏是忘了前尘往事,小公子才能像个普通百姓一样长大成人,就是那个罗家夫妇可恨,收了银子也承诺的好好的,竟然如此对他的小公子。 可总算也是将小公子养大了。 吴管事边吃食边留意着鲜食馆里的一切。 见一个中年男子进了铺子,就听柜台后的掌柜的招呼着,“罗三叔,家宝从五里镇过来,正在后院等着三叔呐。” 罗老三笑呵呵的点头应了声,“我去后院看看。” 吴管事的猛地抬头看去,那男子身材高大挺拔,浓眉朗目,五官深邃,许是常年劳作,皮肤黢黑,身后还背着半袋子的东西。 再看那男子经过大堂,往后面走去,竟是微跛着脚。 吴管事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随后就是自责懊悔,他真是瞎了眼了,才害的小公子如此。 当年他安顿好了小公子,就去找了老夫人她们,在旁安顿下来照料着,他也在那些人的监视之中,一直不敢贸然行动。 如今情况好转,可也依然不明朗,他可以出来寻小公子,恨不得立时就带了他回去。 可也怕到时候事不成连累了小公子,小公子如此也算安全,留下两人暗中护着,倒也不必打扰小公子一家的生活。 至于老夫人那里,一路从西南出来,奔波劳碌,身子一直将养着。 小公子是老夫人老来得子,最是喜爱疼宠,就说小公子一切安好,腿跛之事还是先瞒着。 吴管事几人吃完了饭食,又在罗记周围转了两天,暗中打听了些罗家的事,也看遍了罗家的人。 吴管事心里才有些安慰,小公子如今儿女双全,生活无忧,也算一家子和美了。 “姜大、姜二,你们兄弟留下来,务必暗中守护好小公子,有事要传讯给我。” “是!” 吴管事又看了回罗老三,在鲜食馆子买了些猪肉包子,才上了路。 罗记羊食馆子的后巷一户小院被租了下来,罗家人浑然不知自己一家有人暗中守护着,连严至也没有察觉。 过了端午,天气彻底的暖和了过来。 罗安已经去了比甲,仅着一身浅黄衣裙。一日劳作,吃过晚食,一家人坐在院子里闲话。 “爹,娘,祁爷爷也将武馆散了,小弟没个去处,整日在家也是无趣。” “他也六岁了,不如送去学堂,也该启蒙了。” “嗯,六岁启蒙,年岁正好。” 罗老三也正想着这事。他少年时不得已才断了读书,对读书功名还是有一份执念在的。 “爹想好送小弟去哪个学堂了吗?好儿书院所在的县学街上,倒是有好几家书院学堂,县学也在那条街上,到时候小六哥一起接送,倒是也方便,就是不知道先生教的如何?” 罗老三不假思索的道,“就送去明阳书院,最好能拜在黄先生名下。” 罗安诧异的看着他爹,显见他爹心里是早就有了打算,“爹已经打听过了吗?” 罗老三眼中有些落寞,“当年我就是受黄先生教导。” 那年他已过了县试,他大哥陪着他去府试时,却是莫名拉起肚子,浑身虚脱无力,最终没取得生员的资格。 他娘把他叫回家后,先生还找过他,言明他读书火候已到,若是发挥正常,必是能考中秀才的。 黄先生博学多闻,受家事所累,也是时运不济,才在书院做了先生。 他教导学生向来严格,又不着于表象,引经据典,当得起良师二字。 想到黄先生,罗老三莫名有些局促。他辞学后,起初逢年过节也会去先生家里拜会,可后来他腿跛了,做了苦力,又为生计所累,见了先生不免自惭形愧,也就渐渐不去了。 想想也该有十多年没见过黄先生了,罗老三搓了搓手,“明儿,我就去明阳拜书院见黄先生”。 “给黄先生备份礼,爹,不知道黄先生有何喜好?” 难得见到他爹这个样子,罗安心里有些好笑。 “先生也爱杯中之物,给我带上两小坛的酒。” “好,那再添上一份腊排骨,两条鱼,再去辰姐姐铺子里买些糕饼。” 罗老三应道,“要的。” 备上四样礼也是做足了礼数了。 夜里罗老三辗转难眠,许是想起了少年时的事,也许是明日要见昔日的先生心情激荡。 第二日罗老三特意穿了今年新作的衣裳,坐上了小六子送罗好去书院的马车。 只是到了明阳书院,听说是拜见黄先生的,书院的山长很是不耐道:“去,去,去,这里没有这个人。” 这本就是个小书院,除了山长,也就四五个先生,还有给学生做饭的婶子,加上一个做杂事的老头。 还是那老头小声的告诉罗老三,“黄先生与山长起了矛盾,早几年就辞了书院,现在自己在家开私塾,教些孩童启蒙度日。” “多谢老伯” 罗老三又找去了黄先生的家,那小院却是换了主人。 “这位婶子,可是知道先生搬去了哪里?” “哎!黄先生可是难得的好人,他娘子病弱数年,最后吃的药越来越贵,就把这院子卖了,搬去了城北。” “听人说前几年他娘子也去了,好像在石门洞那附近,你去那打听打听。”主人家摇摇头就关了院门。 罗老三又赶去了城北,到了石门洞附近倒是好打听,一听是找黄先生的,那妇人倒是热心,“呐,榆树巷第三家,就是黄先生家了。” 小六子把马车停在了巷子口,罗老三下车整了整衣裳,提了四样礼,进了巷子。 黄先生家的院门半敞着,小童清脆读书声从里面传出。小院干净整洁,倒是与城北别处的脏乱不同。 罗老三在院门口站了一会,等那读书声停了,才推门进去,叫了一声,“先生,学生罗怀礼拜见。” 黄先生从屋中出来,太阳晃着眯了眯眼,才从记忆中找出和眼前男人相似的脸,“怀礼啊,有些年头不见了,快屋里做。” “学生惭愧。” 罗老三一揖到地。 黄先生的小院不大,正房两间,一间他住着,另一间做了学堂,用来教几个孩童启蒙认字。 不想扰了黄先生的心情,罗老三并不提及明阳书院,只关心些黄先生的近况。 第113章 罗直入学以及罗好又出事 黄先生有几个孩童的束修,自己也能照料自己,日子倒也还算过得去。 但要说多好却是没有的,这几个孩子也是城北人家的,城北住的大部分都是穷苦的百姓。 黄先生的衣衫有些旧了,袖口破损缝补也是针脚粗大,并不平整。 罗老三看在眼里,也有些不好受。 和黄先生提起了罗直启蒙的事,“不知先生还能不能分出精力,我家的小儿今年六岁,正该启蒙了,想送来先生处。” 黄先生略想了想就同意了,“也好,十几日前收了一个小童,正好两人一处教了。” “多谢先生。” 罗老三放下拜礼,就辞别了黄先生。来日方长,以后直儿来先生处读书,他也可照料先生一二,回家让孩子他娘先给先生做身衣衫。 家里有现成的绸缎料子,上次吴夫人送来的皂青色料子,还剩了半匹多,郑氏连夜就赶制出了一件衣衫,用细布包好。 除了衣衫,罗安又备了五样礼,凑足六样,第二日罗老三就送了罗直去拜见先生。 “爹,我还想和师傅学功夫,我不想拜别的师傅。” 这是罗直在祁馆主遇害后,第一次提及他师父。大大的眼睛里掉下一串小小的泪珠。 “直儿和黄先生读书习字,不用拜师,叫先生就好。” 罗老三给他擦了把脸,告诉他道。 罗直这才露出大大的笑容,他小小的心里就只有那一位师傅。 罗直调皮却也聪明,黄先生问了他几个问题,很是满意,“怀礼,这孩子不错。” 听先生夸奖自己的儿子,罗老三很是欢喜,“当不得先生夸奖,那今日我就把他留给先生教导了。” 黄先生点头,把罗直带去了学堂,和学堂里的三个孩子做了介绍,“以后你们要一同读书,好好玩耍,不许淘气打架,知道吗?” “知道了,先生,” 罗直也挺着小胸脯大声答道。 还有要有同龄的孩子一起,罗直去了学堂几日,笑容渐多,也活泼了起来。 家里又多起了笑闹声,郑氏对几个孩子也越发上心起来。 这不,罗好的书院明日旬休一日,小姑娘和好友赵湘儿约好了,明日一起去湘儿家的庄子上去玩。 郑氏正在给好儿准备,“到了赵家,给赵夫人问好,去了庄子上可别乱跑。” “那庄子上要是有牛有马的,可躲远些,别让牛给顶了。” 郑氏叮嘱道。 罗好软软的道,“知道了娘。湘儿说她家庄子上有小兔子,到时候可以让我挑一对。” “娘,我在家里养好不好。” 郑氏笑道,“去找你爹,让他给你编个笼子。” 罗老三向来是宠孩子的,直接就答应下来,“明儿我去城外割点筋条,往凌水河边泡几天,就能给你编了”。 “谢谢爹~” 只是罗好的兔子到底是没养成。 罗老三从城外割了筋条回来,就见到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急匆匆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砰砰砰的敲响了院门。 “这位小哥儿,你找谁?” 罗老三也停下马车,跳下车辕问道。 “敢问老爷,这可是罗好儿小姐的家?” 小厮飞快的问道。 “是,我就是她爹,可是好儿怎么了。” 小厮忙行了一礼,“罗老爷,不好了,好儿小姐和我们家小姐,在庄子上玩着玩着就不见了。” 他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汗,“老爷夫人已经派了人出去找了,让我来告诉罗老爷一声,也去县衙报个案。” “这,这,好好的怎么丢了。” 罗老三一阵慌乱。 郑氏听到动静,也出来了,身子晃了一下,“啥时候丢的,可有人看到?” “我们小姐嫌婆子碍事唠叨,就把她支开了让回去取小铲子。等婆子回去,就不见了两位小姐,前后不到两刻钟的功夫。” “孩子她娘,你去告诉闺女一声,咱们去七里村。” “我和这小哥儿去县衙报案,把至儿找回来。” “欸!欸!”郑氏忙应道。 罗安看见郑氏急白了脸,跑进铺子后厨,忙上前扶住她,“娘,怎么了,是不是小五咋了?” “不是小五,是好儿,好儿在七里村不见了!” “闺女,快,找些机灵的小伙计,咱们去七里村找人。” 罗安心中立刻就想到了罗老四,他第一次卖好儿不成后,又勾结了赵大管家设计爹入大牢,二计不成,直接绑架,那次还多亏了杨县令。 “娘,你先别急,我先让人去老宅看看。” “小六哥儿,快去甜水巷打听一下。” “是。” 小六子回来的也快,“姑娘,罗四叔,就在家呢,听那附近的婶子们说,这几天都没怎么见他出来。” 罗安点点都头,“让小四子盯住那边。” “知道,姑娘,已经盯着了。” “让陈二去找陈籁头,让他在城里打听着。还有咱们铺子里的伙计能叫的都叫上,去七里村找人。” “是。” 罗安这边准备着,罗老三到了县衙外,正碰到牵着马从衙门里出来的严至。 “爹?” “至儿,爹正要找你,家里出事了,快和衙门里告个假!” 严至惊到,“家里出什么事了?” “好儿去七里村玩,和赵家小姐,一起都不见了。赵家人把附近都找遍了,也没找到。”罗老三着急的说道。 杨县令和杨大也从衙门里牵着马出来,显见得三人是要出去公务。 听见罗老三的话,杨县令立马吩咐杨大,“去叫上刑名的,还有陈都头,去七里村查看。” 七里村隶属于华县,有了案子自然要县衙管,可也没这么快,何况还直接派出了刑名调查,那些积年的刑名手段老练,越早派过去,痕迹发现的越多,案子就越容易查清楚。 严至和罗老三都感激的一揖,“多谢杨大人!” 杨县令让他们勉礼,又吩咐杨大道,明日再去肖家坳,现在立刻去七里香。 “是,大人。” 于是,肃宁城北门,先后出去了两队人马,一队是罗老三严至,和杨县令带领着衙门们,还有一路是罗安小六子和铺子里的伙计们。 肃宁城里陈籁头也找了二十几人,去和城里的那些赖子混子套话打探消息,看最近是否有人接了什么绑架小姑娘的买卖。 第114章 一个雷在路上 七里村那边,赵家人已经急疯了,赵老爷勉强还稳得住针脚,赵夫人已经晕厥过去两次了,现在无力的坐在花厅里等消息,靠着身边的贴身老妈妈。 罗好的家人到来,赵老爷忙出来相迎,人家的孩子是在他们家丢的,他自然也是有责任的。 看到杨县令也来了,他愣了一下,随即就上去行礼,“学生拜见杨大人。” 杨县令是华县父母,赵老爷小有家业,也是考取了秀才功名的。 他心里不由狐疑,他自然还没有名望能让杨县令亲来。 夫人不是说罗家就是在城里开了两间小食铺,怎能请动杨县令亲来! 他可是也听说了,这杨县令世家出身,叔父乃是当朝的丞相,身份了得。 就连原来的肃宁城土皇帝赵家,他也不惧。据说那赵家的倒台,就有他的手笔在里面。 赵家一案,朝堂上右相大人砍头抄家,杨相由左相迁升右相,杨家大获全胜。 杨县令免了赵老爷的礼,问明了情况,立刻就派人着手调查。 罗安带着小伙计们赶到时,刑名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的线索。 “大人,这贼人应是迷昏了两位姑娘,近处并没有挣扎的痕迹。” “据庄头所言,这处是十天前收拾过的,看那些痕迹,应是奔着官道。看马车的痕迹,是往入城的方向去了。” 杨县令点点头,沉思片刻,立马下令,“杨大,着人沿着官道一路查看打探。” 又对罗安道,“罗姑娘,你带来的伙计,还是召回来,配合着衙役们一起。” 罗安当然听从,立即就吩咐小六子去办。 衙门即时派人,全力调查,让赵老爷精神一振,也调遣了府里的所有家丁,听从衙门的调遣。 城里又有陈籁头的人提供了一些线索。 未到天黑时,就查的了那马车的痕迹,“大人,那马车看着低调,却是奢华,连那车帘子都是上好的湖绸,最后驶进了历王府别院。” 罗安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灰败了几分,身子晃了晃,厉王爷,搭上她一家的性命已入抵抗不得。 杨县令强压下要伸出手去扶住她的冲动,眼神暗了暗。 厉王爷不管如何失势,也是皇亲,皇上因他荒唐驱逐出京,厉王爷不涉党争,皇帝未必哪一日想起血脉亲情,将他召回去宠信。 父亲和二叔都有叮嘱,不要和厉王爷扯上牵连。 为着朝堂的大局,为着他治理华县,让百姓受益,都不应该和历王爷为敌。 几人与大局,得失必要服从大局。 可如今,他隐晦的看了一眼罗安,若是他不出面与历王爷交涉,这姑娘怕是要头破血流也要撞一幢历王府别院的大门。 杨县令闭了下眼,睁开时眼中清明一片,“杨大,严至,随我去历王府别院,给王爷请安。” 罗安、罗老三、严至,还有赵老爷,都震惊的看着杨县令。 赵老爷首先反应过来,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多谢大人,为民做主。” 罗老三罗安也都跪了下来,“大人大恩,草民一家没齿难忘”。 那可是历王爷,一个小小的县令,若是不论家世,怕是历王府别院的门都进不了。 杨县令骑上马,杨大和严至紧随其后。 厉王爷今日兴致正好,饮了几杯小酒,正打算去玩乐一番。听到管家报说,“王爷,杨县令求见。” 厉王爷狐疑道,“杨昱,杨伯琰?他来干什么?” 这个世家子和他历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说是有要事,求见王爷。” 管家弓着身回道。 “让他去前厅。” 厉王爷整了整袍袖道,自去了前厅。 一刻钟后,杨县令风姿淡然的带人离开了历王府别院。 不一会,一驾马车驶出了王府别院的后院,直奔城外。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车夫找了个僻静无人处,把车上两个覆住双眼,堵着嘴的小姑娘扔下马车,一挥鞭子扬长而去。 历王府别院的书房里,厉王爷惊疑不定的想着杨县令的话,招来管家,“立刻清理府中奴仆。” 吩咐完后,他又琢磨起来,这个世家子说的隐晦,却是卖了他一个人情,究竟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城外,罗家和赵家人找到了两个小姑娘。罗好和赵湘儿见到家人,哇哇大哭起来,好不可怜。 罗安忙把罗好抱住,轻声哄着,吃力的把她抱上马车,一直到家也没放开。 郑氏听见有人回来的动静,看到罗好完好无损,这一下晌的心急火燎,也终于放下心来,就是苦了罗小五。 郑氏连急带怕,回了奶,罗小五没了口粮,以后只能吃汤水米粥了,倒是也不耽误他长的壮实喜人。 屋里已经点上了烛火,罗安看见罗好脸上化的,脑瓜子翁的一声,头皮发麻。 厉王爷这个畜生,老天爷怎么不下个雷来劈死他。 其实,罗安也不必着急,那个雷已经在路上了。 羊食馆子后巷的一个小院里,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飞过永安大街,飞出肃宁城的南城门,一路往东南飞去。 罗好受了惊吓,不是和郑氏待在羊食馆子的后院,就是罗安带在身边。一时半刻的身边也不敢离了人,书院暂时也不敢送她去了。 严至第二日,就跪到了杨县令的身前,一个头磕下去,“属下叩谢大人,为家中找回小妹。属下身为家中长兄,家中一切自有属下承担。日后赴汤蹈火,属下无有不从。” 杨县令看着以头触地的严至,眼珠转了一下,心中暗暗道: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起来,区区小事无足挂齿,以后尽心办差就是。” “是。”严至又磕了一个头,躬身退下。脸上一片肃然,杨大人的情他可以以命相抵,却别打大妹的主意。 还有厉王爷,严至抿紧嘴唇,攥紧刀柄,可恨他人微力薄,还不能报仇,只能记在心里。 罗老三却是赶车去了甜水巷,他听到历王府,想到的就是老四,还有前些日子他要去铺子当掌柜的被拒了,必定怀恨在心。 这次必定是他又搭上了什么门路,暗中使坏,才让好儿被王府看中。 罗老三也是气急了,到了甜水巷,什么也没问,按住罗老四就是一通暴打。 第115章 厉王爷以及罗老四的结局 罗老爷子气的眼珠子都红了,他一步迈到罗老三身前,“来,你冲着你爹打!” 罗老三也眼珠子通红,和罗老爷子对视片刻,甩开罗老大拉着他的手,留下一句,“再算计好儿,别怪我不顾血脉之情。”话后,转身大步走了。 罗老四被打的懵登,一阵阵痛感传来,气的哇哇大叫,咒骂起来。 不过罗老三的话倒是提醒了罗老四。 等他被罗老三打的红肿消散后,又去陆氏那扣了银子出来,就去了厉王爷别院的后面打转。 等了几日,终于是让他等到了外出办事的管家。 管家这几日也正愁没有人去做那件事,他打量了一下罗老四,不由点点头。 这人身家清白,又与王府没有关联,那事正好让他去办,若是被发现正好让他顶着,也省的牵连到王爷的名声。 王府管家让罗老四跟着他上车,一顿耳语,罗老四起初有些踟蹰。 王府的管家漫不经心的道,“罗四爷,想为王爷办事的,能从王府别院排到肃宁城外,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罗老四狠了狠心,一咬牙就点头道,“能为王爷办事,是小的三生有幸,管家但请吩咐。” 罗安听了小六子的回报,心里直呼老爹威武。 小六子有道,“姑娘,小四子跟着罗四叔,他去王府后面等了好几日,还上了管家的马车,不知道说了什么。王府守卫众多,小四子也不敢靠近。” 罗安皱眉,“让小四子什么也别干了,专门盯着他。” 小六子应是,罗安又拿了十两银子出来,“给小四子,以备不时之需。” “还是姑娘想的周到。” 小六子转身就下去吩咐了。 只是罗老四到底是运气差了些,他好不容易巴上的历王府,半个多月后就出了事。 王府守卫森严,是夜,厉王爷独自歇在自己的卧房,第二日久不见起,管家敲了几下门也没有应声。 只得报给了王妃,王妃带人破门而入,看到厉王爷的样子,直接吓晕了过去。 只见厉王爷四肢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曲着,下身处一把匕首直立的插着,整个人一动不动。 管家小心的上前,伸出双指探到厉王爷的鼻下,大声叫道,“王爷还有鼻息,快,去请御医。” 厉王爷虽然是被驱逐出京,可皇家该有的体面还是有的,随行也跟着两位御医。 御医仔细看过,摇了摇头,“王爷性命无碍,这四肢骨能接,可大筋以断却是无法再续。” “还有,王爷以后怕是再无子嗣了!” 管家见了王爷那等情形,就早有预料,听了御医的话,如实报给了王妃。 王妃愣怔了一会,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下去。” 心中却是未起波澜,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天家血脉,皇帝亲弟,出了这等大事,不仅布政使、节度使亲来,朝廷也派出了刑部的大人。 可无论怎么查都没有一丝线索。 厉王爷醒后,只能无力的嘶吼。想到杨伯琰的话,他眸中有着深深的恨意,皇兄果然心狠手辣。 厉王爷的事,肃宁城的百姓不知道,可县衙府衙却是知道些消息的,严至又在杨县令身边当差,自然也知晓了。 听了严至的话,一家人都松了口气,又解恨起来,老天爷有眼 ,让恶人有了恶报。 厉王爷出了如此大事,管家自然一直候在府里。 等罗老四办好了管家交代的差事,拉了一车的小女童回来肃宁城,安置在城外的一处庄子里时。 等了几日,也不见王府来人,却等来的一队衙役。 罗老四拐卖女童,被衙役抓了个现行,三十大板,游街三日,发配北疆充军。 正是当日他和罗老太状告罗老三,给罗老三判定的惩处。可罗老三是被赵县丞错判,罗老四却是证据确凿。 罗老太听了,嘎巴一下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却是手脚都不能动了,炕吃炕拉,只能让几个儿媳妇轮流伺候了,罗家几个儿媳妇的斗争也才开始。 甜水巷的罗家出了个拐卖女童的人贩子,一时间街邻都指指点点,又那性子烈的婆子,还要对着罗家的大门唾上一口。 罗家的儿媳妇们伺候罗老太没几日,就想起了郑氏。 都是儿媳妇,她郑氏凭什么能躲清净,她们却要忍受罗老太的折腾和屎尿。 做好了晚食,一家人吃饭,赵氏端着碗喂罗老太,状似不经意的道,“娘今日模糊不清的好像叫着老三媳妇,怕是这些日子没见,有些想她了。” 钱氏这几日也被折腾的够呛,她还要去铺子里帮罗老二看铺子,更想有人帮着分担了,忙附和道,“老三媳妇干活最得娘的心,以前娘也是看中老三媳妇,怕还是老三媳妇伺候娘,才和娘的心意。” 罗老太太虽然瘫了,但她脑子却十分明白,恨着三房,也想把郑氏叫过来奴役,两个儿媳妇说的正合她意。 适合的开口含糊的叫了句,“袄西西夫”。 罗老爷子这几激怒火攻心,像是老了十岁,头发也花白了一半。 听到两个儿媳妇的话,他似乎是找到了发泄口,对着罗老大道,“儿媳伺候婆母,天经地义。明儿,你去告诉老三,让他媳妇过来伺候你娘,各房轮班,她四天总要过来伺候一天。” 罗老大去了,罗安却是早就防备着他这一手呢,早就提醒了罗老三。 罗老三爽快的答应了,第二天,带着一个婆子去了老宅。 “爹,家里事多,孩子太小离不开娘。我给娘请了一个婶子,替孩子他娘伺候着。” 罗老三又和那婆子说了一声,“婶子,隔上四日你就来伺候我娘一日,烦请婶子用些些。” 那婆子笑的见牙不见眼,“罗老爷放心,老婆子保准伺候的妥帖的。” 赵氏几个本来还惊喜着,以为有了这婆子,就都由她来伺候婆婆了,谁知罗老三又来了那么一句,顿时脸色拉下来。 罗老三也不看这一屋子人的脸色,和罗老头说了声,就走了。 罗老爷子脸色铁青,想撇开他们自己过清净日子,没门。 第116章 被祁家武馆牵连 羊食馆子后院的杏树,果子已经有罗小五拳头那么大了,青青的果子,罗直摘下一个,酸的扭皱了一张小脸。 七里村的赵家夫人,派了小厮送来了好几篮子的果子。 有樱桃,有沙果,有毛桃,还有杏子,都是第一批成熟的,赵家庄子里的杏子,却是泛着黄,咬上一口甜中带酸,好吃极了。 罗家也准备了回礼,让小厮带回去,一大块腊排骨,五条活鱼,还有一大包的各种干海货。 罗好和赵湘儿被抓那次事后,赵家和罗家走动的多了起来,赵老爷还和罗老三一起喝了两回酒,也带了几个好友,来给罗家的铺子捧场。 几人喝酒小聚,大都在永安大街的几处大酒楼食肆,东大坝这边的铺子还是第一次来。 本就是捧场,没想到这味道还真是鲜美,酒水也入了几人的口。 赵老爷和几个好友就起了诗兴,正对着清蒸鱼打算赋诗一首赞其美味,畅快间,突听的街上传来一阵的嘈杂声。 几队士兵包围了祁家武馆,看那军服,是城外的五军营,领头的竟是身穿三品的武馆蟒袍,正是程将军,程珪,程子初。 “都给我围起来,进去搜,馆内所有人,全部抓起来。若遇反抗,一定要留活口。” 一声令下,兵士整齐的道,“是”,就撞开武馆的大门,冲进馆中。 可祁家武馆内,早已人去楼空,祁老爷子,祁婆婆都不见了踪影,连扫院子的老头和后院灶间帮忙的小丫头也不见了。 又一声令下,所有在祁家武馆做过武师和学徒,都被抓了起来。 在城北榆树巷跟着黄先生读书的罗直也被两个兵士给带走了。 黄先生气喘吁吁的赶过来送信时,郑氏手中正洗着的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祁家武馆的习武堂内,程将军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椅子上,被抓过来的武师和学徒满脸的惶恐惊惧。 罗直小小的一个孩童,婴儿肥的小脸上也都是害怕,却还强自镇定。 板着的小脸上还有气呼呼的表情,那张椅子是师傅平日里坐的。 “将军,武馆名册上的半数之多都是单人单户,或是一家子都在武馆谋生,和邻人打听过,一个月前,不是去走远亲了,就是搬家去了外地谋生,也有说和馆主走镖被杀害的。” “剩下的,都带过来了。”副将抱拳回来复命。 程将军眸色幽深,看来这祁家武馆果然有问题。 程将军看到罗直,问副将道,“怎么还有一个孩子?” “回将军,这个是祁馆主的小徒弟,是对面食铺东家的小郎,祁馆主出事后,送去学堂读书了。” 程将军点点头,“把他带过来。” 罗直虽然又气又怕,却学着那副将的样子,抱着小拳头道,“见过将军。” 师傅说过,要有礼有节,先礼后兵。 程将军眼中闪过一丝趣味,“免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罗直” “罗小郎,你师傅呢,去哪了?” 罗直来到祁家武馆,本就想师傅,被一问,眼中立时就蓄着泪水,小小的他,却知道对面的人不怀好意,强忍住没哭出来,低声回到,“师傅被贼人害了。” 武馆中的武师和学徒,却是心里一惊,难道馆主遇害之事,还有内情! 程将军对着一旁一个文士打扮的人做了个示意,那人温和的上前来。 引诱着问,“罗小郎,看你这般聪明伶俐,你师傅怕是很疼你?” 罗直点点头,眼中有着失落。 “那你肯定最知道你师傅的秘密,他藏宝贝的地方,你知不知道?” 罗直眨着大眼,带了些鄙夷的道,“师傅的宝贝,就是他的青骢,马那么大怎么藏,师傅平日还要骑它去押镖呢。” 文士竟然有些看懂了罗直眼中的鄙视,心塞了一下,又使激将法道,“你师傅肯定还有宝贝,藏起来了,我看他是故意不让你知道的。” 罗直在心里翻了个小白眼,故作疑惑的歪斜头想了一会,又摇了摇头。 这时副将又来报,“大人,这孩子家与武馆过从甚密,要不要带过来。” 程将军点点头,“带过来。” 又下令道,“这些人你们带下去分开讯问。” 文士却对程将军道,“将军,祁家武馆在肃宁城日久,与其交好的怕不止一家。” 程将军眸中晦暗不明。 罗安一家很快被带到武馆,严至也被从衙门里带了回来。 罗家人惶恐不安的被带到武馆的习武堂,进来看到罗直的小身影,才略安心些。 罗安刚松了口气,看到罗直前面站着的挺拔身影,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是他,上次被搅乱好不容易平复下心神,又陷入了恐慌之中。 罗安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呼吸都急促了起来。郑氏也一脸的惶色,发现闺女的神情,心突的就一拧。 闺女在害怕,这是我闺女,我是娘,本该护着闺女。 郑氏心里最后一丝芥蒂消失,拉住闺女的手,“闺女,有娘在呢,别怕。” 罗老三和严至在两人身前,郑氏虽然低声,他们也听见了,忙回头,看到罗安的脸色,不由心疼。 罗老三道,“闺女,没事,万事有爹呢。” 严至也道,“大哥在呢。” 罗安看着三人焦急担心的神色,心神一震,豁然明朗,她又着像了,都是上辈子的恐惧压抑太甚。 她有爹娘兄长在侧,手中有铺子银钱,谁也不能再把她卖进守备府,程将军自然也不会把她一个商户家的小娘子看在眼里。 兵士喝了一声,“别说话,快走。” 郑氏拉住闺女的手,像是护崽子的老母鸡。之后也一直为闺女着想,可无意中给罗安添堵的事也没少干。 少女窈窕纤纤,身上的围布都没来得及摘下,更衬得腰肢不盈一握。 五官明丽娇美,脸色苍白,几丝发丝凌乱的散在两鬓眉间,我见犹怜。 然眼中清明,面上沉静,步伐稳健。 像是个矛盾体,落入程将军眼中,脆弱,又美到了极致。 副将低声提醒道,“大人,罗家人带来了。” 第117章 罗安家脱险以及少主被抓 罗安一家,普通的小商户百姓。 就算是严至,在衙门里办差,也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些功夫的少年人罢了。 老辣的文士,几句话问下来,看动作观神色窥内心,就知道,这一家人也只是和祁家武馆有些交往罢了,别的事定是一无所知。 只是,他眼中寒光一闪,却道,“将军,还是用刑!” 严至怒急,“大人,属下一家人犯了何罪!”。 罗安也同时出声,“大人是要屈打成招吗!” 程将军瞥了那文士一眼,淡淡的道,“这父子三个带下去用刑。” 罗安咬碎银牙,脑中快速的转动,祁家到底犯了何事?祁馆主不是被害的吗?月娘!月娘会不会与祁馆主有什么关系? 罗安见爹和兄长小弟就要被带走,厉喝一声,“等等。” 然后双腿一弯,跪到程将军面前,大声道:“民女一家,知律守法,万不会对大人有所隐瞒,若大人不信,可与县令杨大人求证。” 罗安想,若真是月娘一事引起的,她家于那件事上有功,杨大人必会给他们证明的。 副将又来报,“将军,华县县令求见。” 程将军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文士在旁道,“听说杨县令和那位祁馆主也过从甚密啊!” 程将军眼眸转深,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听说公孙先生的母亲喜食羊奶,脚背宽大。” 文士心中猛烈震动,强自镇定,正欲开口,程将军突的暴喝一声,“给我拿下。” 副将和旁边的护卫,立刻出手。文士看着一派风姿,出手却是狠厉。 只是众多兵士包围,他眼见不底,看到习武堂门口正走进来的杨县令,飞身过去就要擒住。 此时程将军的人已经都去围斗那文士,罗家几人早就被扔到了一边。 严至见此,也飞身而起,抓住文士的衣袍,刺啦一声,后摆碎裂,也阻了一下文士的动作,杨县令也趁此机会往旁边一闪。 程将军的护卫随身而上,严至护着杨县令避到了一旁。 那文士终被拿下,被押到程将军面前,早已不复温润的样子,眼神凶狠,盯着程将军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了?” 程将军一字一句道,“我是该称呼你公孙先生,还是邬必少主?” 成王败寇,文士眼中不甘,奈何已为阶下之囚,等待他的惟有严刑和无尽的折磨。 程将军对副将道,“押下去,你亲自看管,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副将抱拳领命,“是,将军,属下定不辱命。” 文士被押解下去,杨县令看到好好站在一旁的罗安,松了口气。 大庆朝军政分明,程将军来肃宁城并未通过县府,但严至被带走,杨县令自然就得到了消息。 他整了整官服,上前拜见。 “华县县令拜见程将军。” 此番公事,自然不能像私下里称呼程七叔。 “杨县令有礼。此番过来所为何事?” “将军,我与祁馆主也算旧识,对此人和武馆略知一二,特来向将军禀报,不知道对案子是否有用。” 杨县令和程将军在旁低声一番,两人回来时,程将军就下令放了罗家人,杨县令也告辞退下。 程将军眸光深邃的看着那抹纤细的背影,落进了心里。 此一番出来,扫除了身边的细作,也没有引起那些人的警觉。 只是小小罗家,如何与青竹阁少主结仇,要置于死地,回去还是要审问清楚。 一场惊心动魄,罗家人回家好一阵才缓过来。 罗安不由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严至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他跟着杨大人审案,知道月娘是青竹阁的细作。 那夜义父的神色显然是知道月娘的身份的,义父消失数年,又为何会来肃宁城,如今又下落不明? 难道义父揭了月娘的身份,牵连到祁馆主,才惹了杀身之祸? 严至被自己这个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罗安看了他的神情,不由叫道,“大哥?” 严至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事。” “今日那个程将军只是招曾经的武馆武师和学徒来问话,并无严刑的意思。若是要用刑,怕是会直接押回军营大牢。” “那个邬必少主,却是要对我一家人用刑,好在,他被那位程将军抓了起来。” “可咱们也还是要小心防备些。” 一家人都点点头,可这一晚注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天快亮时,才眯了会眼。 城外军营的大牢中,程将军转身出了刑房,皂黑镶金线的靴子上几点暗红,已经干涸。 罗家也算运气,肃宁城内,青竹阁的细作被扫除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分身乏术,罗家才会保住一家老小性命。 邬必少主报复心极强,这次见到罗家人才会忍不住出手,又挑拨他去对付杨伯琰。 也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才把他拿下。 祁家武馆的事,肃宁城却是找不出一丝蛛丝马迹,他可以和节度使大人复命了。 一封军报呈送节度使大人的案前,随后肃宁城又被翻了个底朝天,青竹阁在肃宁城的势力这才彻底铲除。 罗安一家浑然不知一家人侥幸逃过一劫。 杨县令却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月娘一案他特意抹去了罗家人的痕迹,竟然还是被泄露了出去。 青竹阁的势力,究竟有多大?!还是要除掉后患,杨县令手书一封,杨二带着两个护卫,亲自送往京城。 太阳高挂在正空中,空气微热,时序已入初夏。 肃宁城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雨了,凌水河的水位渐渐的下降,城外的农田一片繁忙。 农人忙着拉水去地里浇地,全家老小齐上阵,罗家老宅也是如此。 为此,昨日还吵的不可开交。 罗家的田地是罗老大管着的,眼见的苗蔫了,要雇短工拉水浇地,可罗老爷子手里没银子。 罗老大让赵氏先从他们大房拿出来一些,平日一派长嫂气派的赵氏却不干了。 “当家的,咱家有几个私房,大朗,四郎,笔墨纸张都要银子,秋上的束修银子公中怕是也不能拿了,也得咱们自己担着。” 第118章 老宅的争吵及王家仓库被查抄 赵氏拿起了帕子,接着说到,“春儿那,还有一个月就要成亲了,压箱底的银子咱们也得给。” “当家的,不是我不顾大局,咱们也得为大朗,春儿他们考虑考虑。” 赵氏说着,抹起了眼泪。 这些日子伺候罗老太太,她又蛮横惯了,一个不舒坦,就要呜呜大喊,当真是一会也离不得人,心累身也累。 家里又一桩一桩的事,因着四小叔子的事,闺女的亲事差点退了。 好说歹说的,亲家看在和罗老大的几分情面上,又添了些嫁妆,才算没退亲。 赵氏固然有装模作样的成分在,也有几分心酸委屈在里边。 罗老大低头沉默了一阵子,叹了口气,转身去了上房。 晚食过后,罗家人都被留了下来,罗老爷子有话说。 “今年干旱,城外的三十多亩地也该担水浇地了。这雇短工的钱,你们各房摊摊。” “家里现在困难,等秋下卖了粮食,就好了。” 赵氏心里一喜,少了多一半的银子,忙附和道,“爹说的对,我们听爹的。” 钱氏却是立马不愿意了,大房在田地上没少往自己手里捞私房,“大嫂,这话可不对。家里的田地本就是大哥管着的,前些日子我男人的铺子买卖不好,也没见大嫂拿银子出来。” 赵氏不悦的道,“那铺子怎么回事二弟妹心里不清楚吗,在爹面前,没得让谁没了脸面。” 钱氏立马叉起腰来,“平日就数你最会藏心,我和我男人,可是半分心眼子都不如你的。” “你一房就有两个上学堂的,多花去家里多少银子,还说什么嘴!” 赵氏眼含轻蔑,慢条斯理的道,“家里的小郎上学堂是爹定的规矩,那是给罗家光耀门楣的。二弟妹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快别说了,省的惹爹生气。” 钱氏被气了个倒仰,“反正这银子谁花的谁拿,我这一房拿不出银子来。” 罗老爷子被吵的头昏脑胀,瞪向罗老二,让他管管媳妇,却只瞪到了罗老二的脑瓜顶。 陆氏却是抱着罗六郎,缩在一个角落,一声不吱。 小赵氏自从罗老四被发配,也当起了隐形人,她的陪嫁银子被罗老四拿走了大部分,还剩那一百多两,她是怎么也不会拿出来的。 在罗家她没有男人,也没有孩子,说不定哪天就被赶出去,这是她的傍身钱。 钱氏却是不想让她们躲过去,“老四把家里的钱都败光了,这钱最该从四房出。” 这些日子几妯娌为着伺候罗老太的事,已经擦破了脸,也不在乎再得罪一次了,她自然不能让四房躲过。 况且因着罗老四,她二郎已经快议好的亲事黄了,樱儿那边媒婆也回信说,有意相看的几家都推拒了。 她现在恨死四房了,恨不得和三房一样,从这个家分出去。只是这铺子她却是要拿走的,可不会像三房那样窝囊废。 不过三房,如今,却是处好关系为好。 陆氏见钱氏攀扯了四房,直接就哭喊道,“二嫂这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 罗老爷子一个茶碗就摔了出去,啪的一声,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罗老爷子呼呼的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道,“老四还没死呐!” 一家子吵了个翻天,谁也不拿银子,罗老头发了狠,“既然这样,明儿,都给我下地挑水去,一个都不能少。” 钱氏刚要说,“铺子。。” 罗老爷子就沉声道,“铺子明天关门,谁再多说一句,就回娘家去。” 罗家几个妯娌才彻底老实下来。 第二日罗家全员担水浇地,除了瘫在炕上的罗老太和伺候她的罗小姑。 当然几个读书的郎君,罗老爷子是万万不会召回的,那是他的希望。 罗家的地里也有了稀罕景,不是这个踩到了苗,就是那个洒了水,罗樱一个大马趴,直接摔在了浇过水的田沟里,哭兮兮。 城外正热闹着,城里的东大坝也喧闹了起来。 又出事了,这次是王家大仓库。 御史大人直接派人来拿,街上马嘶鸣人沸腾。 兵士直接冲进王家大仓库,掌柜管事的、伙计劳力分开看管。 外面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王家大仓库本就是东大坝人流最汇聚的地方,行商车队大都经于此处。 罗老三听说了消息,有些担心吴老大和陈老四,也赶了过来。 “贪污赈灾的粮食,真够缺德的,这下遭了报应了。” “你可别瞎说,王家仓库可是不错,雇人给的银子都是肃宁城里最高的,也从不拖欠。” “装装样子,人家刚才那个官爷可是说了,王家在南边做官的三老爷,可是畏罪潜逃了。” “哎!都为官做宰了,吃香喝辣的了,咋还贪那银子呐,可惜了王家老太太,初一十五的都去卧佛寺上香,那可是个慈善人。” 兵士抄了王家大仓库,分开审问掌柜的,管事的,劳力也拉过去几个审问,却无人知道王家人的行踪。 王家上到老太太,下到刚满三月的小重孙,一夜间都不见了踪影。 那领头的发了狠,对着掌柜的和管事的用了刑,劳力们也是反复的盘问,不给吃喝不让睡觉。 杨大和严至把得到的消息报给了杨县令,他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南边贪赈灾粮一案,朝堂上连带着皇帝都心知肚明,要找个替罪羊,如今替罪羊跑了,不好交差,竟然迁怒到王家做工的百姓身上。 杨县令带着杨大和严至,去了王家仓库,和领头的亲自交涉。 右相大人的侄子,他自然不敢不给脸面,暗道一声晦气,收队走了。 吴老大、陈老四他们,从关押到出来,已是三日后,都是一身脏乱,满脸惊惧,目光呆滞。 陈家人一直候在王家仓库外面,见了陈老四出来,忙上前扶住他。 吴老大却是独身一人,罗老三赶着车把他送回家,又让伙计送了吃食,陪了他半日,见着神情缓和过来,才回了家。 到家也是唉声叹气不已,“咱们老百姓,就是想讨口饭吃,有条活命,咋就这么难”。 郑氏想到前些日子,被带到祁家武馆问话用刑,还有年初一家子的牢狱之灾,也是跟着叹气。 “日子难过啊。” 可再难过,也要过下去。 第119章 五福楼吃大餐 世家公子的杨县令,看着手中父亲的来信,和罗老三夫妻两个,也有了同样的想法。 日子难过啊! 杨大却是笑嘻嘻的道,“恭喜大人,年底就要成亲了。” “听说林大人家的长孙女,才华出众,貌美端庄,多少京中的人家都想求了去做宗妇呢。” 这是杨府派人送过来的书信,杨林两家已经过了三书六礼,不是秘事,杨大已经与送信的小厮八卦过了。 杨县令见杨大兴高采烈的样子很是碍眼,杨大却浑然不觉,“大人,你今年都二十了。大公子二十的时候,大郎君都三岁了。” 杨县令终于忍无可忍,把他赶了出去。 杨大出了书房,却收起嬉皮笑脸,长出一口气。 他自幼就跟着大人,自然希望他事事顺遂,也知道他的心事。 可林家嫡女才能配得上大人,给他打理好内宅,与京中女眷结交,给大人做好贤内助。 至于罗姑娘,大人若是放不下,等娶了正房夫人,收进后院,做个妾室也不算委屈了她。 杨家家生子出身的杨大都懂的道理,杨县令怎么不知,只能按下心中所念罢了。 罗安此时,却是正在鲜食馆子的后院,试做炙烤羊肉。 入夏了,羊肉酸菜锅子点的食客逐渐减少。 罗安就琢磨了这炙烤羊肉,羊排,羊腿。 若是食客来了兴致,铺子里也可上碳烤炉,让食客自己动手。 “小六哥儿,明儿,找几个泥瓦匠,在这砌上两排。再去铁匠铺子,定做些烤盘和网子,先要二十个炉子。” “是,姑娘。这炙烤的滋味可比锅子好多了。” 罗安笑到,“夏日你觉得这个口味好,冬日里你怕是要觉得锅子暖身。” 小六子也笑着说是,就去办罗安交代下来的事去了。 罗安又在后院试做了些烤鸡肉,烤鸡翅,还有烤鱼。就是这鱼整条烤太过肥厚,切成小块,又不免散掉,倒是要再琢磨琢磨。 罗安把最后一锅烤的羊肉端回了羊食馆子后院,晚食一家吃了都说好吃。 罗安不由提议道,“爹,娘,明日至哥儿旬休,好儿和直儿学里也放假,咱们一家人去五福楼尝尝鲜,如何?” 郑氏忙拦道,“家里的,铺子里啥吃食没有,去那干啥,听说那一顿都要好几两银子。” 罗安笑道,“娘,我们又不是日日吃,偶尔去一次无妨的。” 接着她笑嘻嘻的道,“娘,咱们开铺子的,去五福楼吃一回,把它的好菜品琢磨出来,在咱们得铺子里卖怎么样?” 郑氏笑着拍了她一下,“人家那都是秘方,哪那么容易就让你学来。” 罗安狗腿的道,“娘这做饭的手艺,又心思灵巧,怎么也能琢磨出个七八分。” 郑氏被拍的舒服,一不小心就答应了下来,第二日吃完从五福楼出来时,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罗好和罗直两个小家伙,见娘答应了,立刻就欢呼了起来。 又一个去抱罗老三的胳膊,一个去抱严至的脖子撒娇,两人也只能说好。 罗安笑眯眯的看着,心里填的满满的。 第二日,一家人穿上新衣裳,整整齐齐的就上了马车。 罗小五被郑氏抱在怀里,咿咿呀呀的,好像也挺高兴。 五福楼是肃宁城最大的酒楼,也是最好的酒楼。就在永安大街上,共有三层。 从酒楼的装饰摆件,到小伙计,再到酒水菜品,真是让罗家人开了眼了。 “几位客官,这是菜单子,看看想吃什么?和各位说说,今儿酒楼新来了批蟹子,很是肥美。” 罗安看了看单子,推到爹娘前面,“爹,娘,你们吃什么?” 罗老三和郑氏笑着道,“你们兄妹几个点”。 兄妹几个就凑在一起,“笋炸鹌鹑,水晶肘子,酒蒸鲥鱼,油炸烩,软包,乳酪,樱桃煎,紫苏饮” 见几人还要点下去,郑氏忙到“够了够了”。 罗安最后又道,“再来一壶雪花酒,爹也尝尝这酒。再给娘来一碗燕窝。” 郑氏忙到,“让你爹尝尝那酒就行了,我吃啥燕窝。” 罗安笑着叫小伙计去了,郑氏嘴上嫌弃着浪费,眼里却都是笑意。 菜品流水似的端上来,一阵阵的香气。 罗家人吃的很满意,味美,酒醇,花样多。 郑氏还把那碗燕窝分给一家人一起尝尝。 罗安夹了一块水晶肘子,肉皮透亮弹弹的,入口软糯,好吃的她不禁眯起了眼睛。 心里想着,回去也要做一下,上辈子阿飘时,她可是见过御膳房待了很久,怎么没想起做这道菜呢。 二楼雅间里,一位端庄雍容的夫人,衣饰低调而华贵,一位老妈妈扶着她,出了雅间,站到了二楼过道的栏杆旁。 “夫人,今儿也是巧了,您看,那个就是前几日您让我去瞧过的罗姑娘。” 贵夫人顺着老妈妈示意的方向看去,微眯了眯眼,眼中有着不善。 “小门小户的,没什么靠山,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院子里的那几个,都是老夫人和我给爷张罗的,这还是爷第一次开口要纳人进来。”这才是贵妇人最在意的。 “咱们爷向来是敬重夫人的,这次也是按着规矩,让当家主母来张罗,您在爷心里的地位谁也撼动不了。” 贵妇人点点头,“即是爷自己瞧中的,咱们也要做足规矩,明儿,就找个官媒去提亲。” “倒是个好模样的,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勾了爷去,以后生个儿子傍身,这府里怕是消停不了。” “夫人放心,她生不出来。” 老妈妈脸上笑着,状似随意的说道。 “嗯。” 贵妇人轻轻点了下头。 两人回了雅间,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娇声道,“娘,三哥欺负我。” 贵妇人压下心中不虞,笑着拍了下儿子的后脑勺,道:“你欺负妹妹干什么,还不给她道歉!” 那小公子猴似的,一下子躲的老远,对着小姑娘做着怪样子,“告状精,明明是你抢了大哥的珠子。” 旁边一个一脸板正的小公子,教训道,“三弟,还不坐好,先生讲的礼,你怎么一点也没学会!” 精怪小公子被大哥训了,倒是乖乖的回来坐好,还是和小姑娘拌着嘴。 贵妇人看着自己三个儿女,满眼宠溺,更是要好好的护住他们,谁都不能威胁到她在府里的地位,不能妨碍到她的子女,哪怕一丝可能都要消除掉。 第120章 花媒婆上门 五福楼一口大堂的罗安一家浑然不觉,被人瞧了去,还在品尝着一桌子的美味。 酒足饭饱后,罗老三又要了一小坛的雪花酒,明日让罗直带去给黄先生。 菜好酒好,自然,银子也好,这次足足花了七两多银子。郑氏心疼了一路。 回家的马车上,得了那炸鹌鹑的启发,罗安倒是对烤鱼有了一个想法。 到了家她就换了做活的利落衣裙,去了鲜食馆,把鱼收拾出来,剁成小块,还是用腌制的法子,裹上面糊,再用油炸,撒上料,炙烤片刻即可。 果然,里外都入了味道,鲜香酥脆,却不油腻,正好适合夏天食用。 第二日,郑氏收拾干净屋子院子,正带着罗小五坐在檐下纳鞋底,肃宁城有名的官媒就上了罗家的门。 官媒上门,郑氏欣喜不已。 “老婆子好做这牵人姻缘的事,都叫我花妈妈。” “花妈妈,快进来,喝杯茶。” 花婆子对郑氏的客套很满意,媒婆一张嘴,家有儿女的,向来是不会得罪她们的。 “罗夫人客气了,老婆子呀,可是给夫人带了个天大的好消息。” 花妈妈体胖,走了这一路了倒是有些微汗,喝了口茶歇口气,就开始说起媒来。 “不知花妈妈说的是哪家的姑娘?” 花婆子微顿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郑氏的意思,“老婆子说到呀,不是你家大公子,是你家的大姑娘。夫人若是信得过我老婆子,你家大公子的亲事,也包在我身上。” 郑氏笑着说好,等着花婆子接着说。 “罗夫人好福气啊,这以后荣华富贵可是享用不尽了。” 郑氏眼中有些狐疑,花婆子接着道,“托我来说亲的啊,是咱们泰安府的游击将军府。” “大姑娘进了将军府,那可是享用不尽的,拉拔娘家,也不在话下,夫人,你就等着享福!” 郑氏惊的睁大了眼睛,结巴道,“将,将军府?” 花婆子好像对郑氏的这副样子很满意。 这趟将军府给的银子可不少,花婆子更是卖力的说起了将军府的富贵和权势。 郑氏被砸了个七荤八素,“不知是将军府里的哪位公子?” 花婆子嗔笑道,“府里的大公子也才十多岁,可是还没到说亲的年岁呐。” “是程将军,要纳了你家大姑娘,进府做妾。程家可是京里的名门,程将军相貌堂堂,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 花妈妈后面的话,都没入了郑氏的耳,她脑里一直回荡着做妾两个字。 花婆子看郑氏愣愣的,以为是欢喜傻了,“罗夫人,罗夫人。” 郑氏这才回过神来。 花妈妈又继续说到,“将军夫人召了我去,那真真是个和善人,连身边的妈妈都体面的很,你家大姑娘进府,那夫人肯定会善待的。” 郑氏打断了花婆子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强笑道下,“这趟有劳花妈妈了,等当家的回来,我与他商量商量。” 花婆子一副体贴了然的样子,拍了拍郑氏的手,“那我就等着罗夫人的好消息了。” 送走了花妈妈,郑氏着急的就去了前面的羊食铺子,让小伙计去把罗老三叫回来。 罗老三被着急忙慌的叫回来,“孩子他娘,啥事?” 郑氏主心骨回来了,忙把媒婆上门的事说了一遍。 罗老三也是震惊不已,随后就是气怒,“咱好生生的闺女咋能给人做妾,凭他什么将军府咱们也不稀罕。” 又不是卖儿卖女,巴结攀附的权贵,心疼闺女的人家,谁会让闺女做妾,伏小做低的伺候正房夫人,生的儿女都低人一等。 罗老三结识的掌柜的,还有老宅甜水巷那边,也有娶了二房三房的。那小妾低眉顺眼的,给正房夫人洗脚捶肩,正房夫人一个气不顺还会打上一顿,饿上几天不给饭吃。 百姓人家况且如此,那权势大户怕是更甚。 只是,郑氏担心的说道,“当家的,这将军府不会强娶了安儿去?” 罗老三怒道,“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让闺女去当妾。” 夫妇两个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发愁。 罗安和严至回来,自然是发现了爹娘的异样,再三追问下,两人才说了媒婆上门的事。 罗安脑子翁的一声,游击将军府!程将军!进府做妾! 上辈子被灌下的那碗绝子汤的苦味好像还在嘴里,疼的打滚哀嚎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罗安不由发愣,耳边还是她娘的声音,“程将军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来咱家提亲,是在哪见过安儿?” 她爹气愤的声音,“这程将军想必也是个好色的,不定什么脑满肥肠的样!” 罗安闭了闭眼,收回上辈子的思绪。 就见严至眉头皱紧着,低声说道:“爹,娘,在祁家武馆问话的那个就是程将军。” 罗老三和郑氏都不由一惊,“什么?这,这怎么。。。” 那将军可是挺拔威武,气势非凡。 “他就见咱们安儿那一次。。” 严至眉头皱的更紧,他突然道,“不是一次,之前在铺子里,那程将军也见过大妹。” 罗安心里叹了口气,还真是冤孽,看来自己这副样貌还真是合了程将军的眼。 上辈子她进了守备府的后院,他就不怎么去别的姨娘的院子,也给她带了了嫉恨和陷害。 这辈子两面之缘就让他起了纳妾进府的念头。 罗老三咬牙道,“不管咋样,我好好的闺女,我宁愿给她嫁个穷小子,也不能低人一等,受人磋磨。” 罗老三又对郑氏道,“明儿那媒婆上门,就说咱们家长幼有序,至儿不成家之前闺女的亲事不考虑。” 郑氏忙点头应了。 罗安这夜又梦到了上辈子,那一张张脸,在她的眼前反复出现,第二日一点精神也没有。 索性去铺子里交代些事,就回了羊食馆子后院,拿了本话本子看。这话本子还是安辰看过觉得好,借给她看的。 看着看着罗安就有些发困,马上就要眯着了,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花媒婆果然上门了。 不等郑氏开口,又是一番舌灿莲花,把将军府又夸了一遍,好像笃定了罗家一定答应似的。 第121章 拒亲以及程夫人上门 花婆子做声做势的道: “你家大姑娘呢,快点叫过来,这镯子给你家姑娘收下,这亲事就算说定了。这将军府出手就是大方,啧啧,这镯子,在肃宁城我老婆子还没见过哪家给这样的定礼呐!” 郑氏挤出一抹笑道,“有劳花妈妈了,这趟怕是让您老白跑了。我当家的说了,闺女的亲事,现在还不考虑。总要等大她大哥成亲了再说。” 花婆子还以为郑氏拿乔,“罗夫人,这聘礼,将军夫人可说了,任由你们提就是。” 郑氏的脸色就有些挂不住,“是我家安儿没福气,配不上将军府,烦请花妈妈好好回了将军夫人。” 郑氏说着,拿了块碎银子出来,有二两,塞到了花婆子手里。 见郑氏的表情不似作假,花婆子有些着恼,将军府的谢媒钱她岂不是赚不到了。 花婆子又劝了郑氏好一阵子,见郑氏铁了心,一点转圜也无,撂下脸色。 “罗夫人,那将军可是天边的人物,踩死你们罗家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你们可惹不起,得罪了将军府,有你们苦果子吃的。” 郑氏又往花婆子手里塞了块二两的银子,赔笑道,“我们小户人家,可不敢得罪将军府,还请花妈妈美言几句。” 花婆子向来会察言观色,见郑氏的作态,知道这事怕是不成了。 可这跑腿的银子,她却得从罗家再得些,她气势十足的顺手就把两块银子扔到了地上。 “这亲事你们不答应,就等着将军府发作。” 郑氏还要说好话,罗安推门从西屋走了过来。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银子,收进荷包里,肃着脸道,“这位老妈妈好生无礼,我竟不知这世上竟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好走不送。” 少女面目清冷,实在好看,花婆子做了这些年的媒婆,就算上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少有像罗家姑娘这般样貌的,难怪那将军想纳了做妾。 花婆子怪笑一声,“好个伶牙俐齿的姑娘,这是仗着被将军看上了,就不把老婆子我看在眼里了 啊!” 花婆子满嘴喷粪,罗安也不和她多话,去灶旁拿起火铲子就往她身上劈头盖脸的打去。 花婆子“哎呦”一声,撞在门框上,眼冒金星。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留下一句 “得罪了将军府,你们给我走着瞧。” 就跑出了罗家。 郑氏满眼的担心,“安儿,何必招惹她,她去将军府添油加醋一番,可怎么办?” “她要是四处乱说,你以后的亲事就该难了。” 罗安把掉在地上的笸箩捡起来,“娘,你好声好气的和她说,这样的恶婆子,到了将军府也不会有好话。左右都是得罪,何必还要受她的气。” “大不了,我一家从肃宁城搬走。” 这也是罗安昨夜辗转难眠想到的。年底就有战事,若是将军府真找罗家的麻烦,她倒是省了找借口,劝爹娘一家人南迁。 郑氏发愁,“有家有业的,哪那么好搬走。哎!走一步看一步。” 花婆子被打了出去,对着罗家的大门狠狠的啐了一口,就跑去了将军府。 程夫人身边的老妈妈见了她,听了她一番添油加醋的话,赏了她五两银子,就打发走了。 程夫人听了,轻笑一声,“倒是个有志气的。” 想了想道,“既然是将军看上的,免不了我亲自上门一趟。” 那妈妈笑着应和,“老夫人都夸赞,说咱们夫人啊,最是贤惠人。” 程夫人抿了口茶,浅浅一笑。 大度贤惠的程夫人第二天就摆了车驾去了罗家,罗安倒是不意外,可郑氏却是被程夫人的气派,震慑住。 她把罗安拉在身后,无措的给程夫人见礼,“见过夫人。” 程夫人温和一笑,“罗夫人不必多礼,这位就是罗姑娘,真真是一个可人。” 身边的妈妈也附和道,“难怪老爷喜欢,这小模样,咱们将军府必不会委屈了姑娘。” 郑氏搓了搓手道,“这。。夫人,我和花妈妈也说了,我家闺女要等她大哥说亲再相人家。” 那妈妈笑道,“姑娘进了将军府,你家公子这亲事。。。” 她还未说完,罗安就打断道,“这位妈妈听不懂我娘的话吗,怎还自说自话起来。” 那妈妈嗤笑了一声,轻蔑的开口,“姑娘,我们夫人都亲自来了,再要拿乔,好不容易得了将军的眼,如意算盘可就要落空了。” 这个老刁奴,上辈子她就是这副口气,对着后院的姨娘们冷嘲热讽。 如今,这是罗家的后院,可不是守备府,她也不是安姨娘,任由她们主仆捏扁搓圆! “侮人清白,逼人做妾,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位妈妈就不怕今日所做,来人折辱到自己子女身上吗?” 程夫人世家王家出身,这妈妈是王家的家生子,是程夫人的奶娘,在府里得势,最不如意的就是一个儿子是个病秧子,罗安专挑她的软肉戳。 王妈妈的心猛地一跳,“姑娘好一张利嘴,罗夫人还是要教导一番,女子要娴静知礼。” “姑娘就算是好模样,将军总是喜欢女子柔顺的。” 郑氏被这叽叽歪歪的老婆子气的肝疼,左一句做妾,右一句入府,句句都在暗讽她闺女勾引了程将军。 不由气道,“我闺女不做妾,你咋听不懂人话。” 罗老三听了消息就急匆匆的跑回来,正听到郑氏的话,“对,我家闺女不做妾,夫人请回。” 程夫人轻笑一声,“既是罗家诚心不愿,我将军府也断断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妈妈,我们回。” 姿势她已经做足,不论在老夫人那,还是在爷那,都无可挑剔。 小小罗家,她还不看在眼里。 可这男人得不到,怕是总要惦记着,还不如毁了让人安心。 “小二哥儿,再给我上一盘炙烤羊排,还有烤鸡翅也要一盘。” “好咧,客官”。 “这拌菜再给我这桌上一盘。” “小二哥儿,再来壶酒。” 正值午食,鲜食馆内格外的热闹,铺子里昨日就开始推出炙烤肉的菜品了。 罗安还是用了以前的法子,来吃食的客人,每桌赠上一小碟子,吃了好的自然会再点上一份。 后院炙烤肉的小伙计们一时间,倒是比后厨的厨子更忙上几分。 第122章 关口接羊以及邬木是谁 炙烤羊肉菜品的红火,草原羊的用量直接就翻了一倍。 家宝一早送了新杀的羊肉过来,就去找了罗安,“姑娘,五里镇的羊不多了,邬木大叔前些日子就该到了,现在还没来,按着现在铺子里的用量,再有半个月就没羊用了。” 铺子里的生意红火又一半是因为这草原羊,罗安一时不由有些着急。 “家宝,你和邬木大叔熟悉,带两个人往北边去接一下,他都是跟着商队过来的。” 罗安吩咐道。 “是,姑娘,那五里镇那边?” “先让小东过去看着。” 家宝带着人还没出发,铺子里就有一个从北边过来的行商,捎了邬木的口信。 “姑娘,邬木这次运气不好,在关口被拦住了。让我给姑娘捎个信,让姑娘派人去关口那边接羊。” “邬木也说了,这次没按说好的送羊过来,这价钱上再和姑娘商量。” 罗安得了信不由松了一口气,邬木做生意向来实在,这个她倒是不在意。 谢过那行商,又请他吃了一顿好吃食,才客气的送走。 转身罗安就去找了她爹。 “爹,这一批羊数量不少,咱们铺子里的伙计们也抽不开身。怕是要顾上几个人。” “爹看吴大叔陈四叔他们,能不能去?” 罗老三想了想,“王家仓库那边的活计没了,他们就四处找零工来做。” “今年这活计也不好找,他们不惜力气,也不怕受累,有银子赚肯定去。” “那爹去找吴大叔他们,按着天数结算,一天五百文钱,爹看咋样?” 罗老三点头,“行”,又接着道,“我也跟着去”。 罗安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为了加快脚程,还在车马行雇了两辆马车,一行十人,罗老三带着就去了关口。 肃宁城外三十里就是靖北关,泰安、顺昌两府正是在靖北关下。 向西北方向是兴中、兴元两府,前有嘉靖关。 罗老三一行直接绕过嘉靖关,过了北堡镇,就到了卧龙口,邬木正是等在此关口。 他已经在这守了好几日,见到罗老三,脸上露出憨厚的笑,“罗东家,这次邬木食言了,没耽误铺子里的生意。” 罗老三爽朗的道,“不碍事,再晚些铺子怕是就要歇业几日喽。” 邬木的羊临时安置在一片草场上,他忙回去叫人赶羊过来。 罗老三他们一行做活计都是好手,赶羊倒是第一次,就有些手忙脚乱,邬木拉过罗老三耳语了一番,两人相视一笑,罗老三就带着人赶着羊回了关内。 不到半日,邬木就绕道一个小村子,从后面追赶上来。 罗老三和他碰了下拳,“多谢邬木兄弟了。” 邬木憨憨一笑,“现在关口不好过,这次跟着商队也没过来。以后怕是都要罗东家过来接羊了,你们不熟这赶羊的法子。我这趟一起,你们也就熟悉了。” 有了邬木帮忙,若然顺利了很多。 靖北关下的官道上,程将军带着一队护卫从靖北关换防回肃宁城,不自觉又甩了下马鞭,加快了回城的速度。 到了军营处理了公务,连夜就打马回了肃宁城城东桥南街的程府。 程夫人已经去了外衣,正坐在榻上和王妈妈说话,听了丫鬟来报,忙一叠声的吩咐下去。 “给爷准备洗澡水。让小厨房做几个小菜,再下碗清淡的鸡丝面来。” 程夫人刚吩咐完,程将军就大步走进来,她忙迎上去,“爷这一路回来累了?” “是先沐浴,还是先吃些吃食?” 程将军一头一脸的灰尘,“先沐浴。” 程夫人忙叫丫鬟进来伺候程将军沐浴,又让人去叫了公子和姑娘过来。 等程将军沐浴过后,又用了吃食,拷问了两个儿子几句功课,又看过小女儿的描红,这才让下人都退下去,屋子只剩下程将军和程夫人。 “爷这就歇了?” “嗯” 程夫人给程将军褪去了外衣,心里有些欢喜。 程夫人吹了灯,正要躺下,程将军却问了句,“罗家姑娘定了何时入府?” 黑暗中,程夫人眼中有着嫉意,随即温柔的开口道,“我先遣了官媒上门提亲,罗家不肯应,又和王妈妈亲自上门,罗家说要先给儿子娶亲再考虑嫁女,怕是无意把女儿送入将军府。” 程将军淡淡的 “嗯” 了一声,拉了拉被子 “睡。” 程夫人躺在程将军身边,手却抓皱了身下的褥子。 程将军闭着眼,却是也没有入睡,心中有一股翻腾的怒气。 第二日回营前,打马去了东大坝。 到了鲜食馆,正碰到了罗老三和邬木一行。 罗老三他们不到半月,就顺利的回了肃宁城。直接把羊赶到了五里镇,邬木又跟着一行人进了城。 罗老三出了一趟远门,虽然累,精神却是很好,他豪爽的道,“可算是回来了,咱们先去铺子里吃食,好好喝上几杯,再把工钱给弟兄们结清。” 吴老大他们都附和着,“好”,这一路上都有些馋酒了。 邬木却是挠挠头,“我就不和罗东家喝酒了,此次还要往南,就先告辞了。” 罗老三也不强求,别耽误了邬木的正事,“邬木兄弟请便。” 几人正说话间,十几个骑马的护卫就围住了他们。同时向着邬木出了手。 木讷憨厚的邬木反应却是奇快,一个矮身,避过向他刺来的长枪,直接斜飞出去撞向一个卫护的马,马扬前蹄,邬木借着空档,就地翻身就出了包围圈。 程将军却是飞身拦住了他的去路,两人站在一处,几个回合,那些护卫又包抄过来。 寡不敌众,邬木被擒,就要咬破嘴里的毒药,程将军却是早有防备,一拳就打在他的下颚处,连带着两颗牙和一颗毒药被打飞了出去。 这一变故,把罗老三和吴老大他们惊住,直到护卫过来押解他们,才反应过来。 罗老三认出了为首的程将军,心中震惊,也有些猜疑是不是程将军为纳妾之事报复。 吴老大他们则是忙喊道,“军爷,小的们犯了什么罪。” 护卫大声呵斥,“老实点,带走。” 邬木和程将军及护卫的打斗,就在鲜食馆外的大街上,马掌柜的听到骚乱就出去查看,观了个全程,不由大急。 第123章 杨县令程将军初次交锋以及罗老三被放 马富脚步飞快的进了铺子,拽过一个小伙计,“快去羊食馆后院叫姑娘,罗三叔出事了。” 小伙计忙去找罗安,罗安得到消息追出来时,只看到一队人马打马远去的背影。 “马大哥,咋回事,我爹被谁带走了?” 罗安满脸急色的问道,还有一口气堵在胸口里没喘匀。 马富忙道,“姑娘,是上次来祁家武馆的那位军爷。” 罗安脸上瞬间血色全无,“你没看错?” “错不了,这次虽穿着常服,我也认得出。” 马掌柜的肯定道。 “姑娘,他们这次应是冲着邬木大叔来的。邬木大叔竟然会功夫,能和十几个军爷打在一处。姑娘,这可怎么办?” 邬木可是大元人,平日里贩马卖羊,看着就是个实在的憨厚大汉。会功夫,还能被程将军认出抓住,那必定身份不一般。 他爹这次是怕是被当成邬木的同伙才被抓的! 罗安心里大叫一声:坏了!通敌两个大字印入脑中。 严至急匆匆的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罗安面无血色,双眼发直的模样。 问清了情况,兄妹两个都一筹莫展。 谁敢与通敌扯上关系,是活的不耐烦了,还是官做够了。 扯上关系自然不行,打听消息还是有人敢的。 程将军将邬木抓住,严刑拷问,酷刑加身,还是逼问出了些消息。 至于罗老三他们,则是交给副将去查。 不到一日功夫,连罗老三的腿是为了救他爹都被查了个一清二楚。 副将来回禀道,“将军,属下已调查清楚。吴老大陈老四几人,与邬木之前完全没有交集。至于罗老三,对邬木的身份也并不知情,更没有传递过消息。” 程将军点点头,“都放了。” 又垂眸道,“把罗老三留下来。” 副将疑惑的愣了一下,随即就领命,“是,将军” 恭敬的退了出去。 将军下令,必有深谋远虑。 吴老大他们糊里糊涂的被抓住,关了两人又不明所以的被放了出来。 一起被抓的十个人都在,却不见罗老三的身影。吴老大和陈老四,也顾不得多想,徒步走回肃宁城径直就去了罗家送信。 羊食馆子后院吴老大在说着不见罗老三的事,县衙里的杨县令也得到了消息。 程府去罗家提亲一事,他已知晓。心里不禁大骂程子初卑鄙。 “走,随我去拜见程七叔。” 杨大拦住他道,“大人,此事你不宜插手。” 杨县令冷冷的道,“你也想学沈先生吗,那你也回京去,不用再回来了。” 杨大一哽,只得让开,眼里却是浓浓的担心。 听得副将来报,“将军,杨县令求见”,程将军倒是有些诧异,放下手里的公务,“让他进来。” “小侄见过程七叔。” 杨县令此来不是公事,杨程两家,也是世交。 “伯琰啊,快坐。” 杨县令在下首撩袍坐下,“我父亲常和我夸赞七叔,说七叔文治武功,前途无量。七叔,可不要一念之差,就坏了自己的声望。” 程将军面色微沉,道:“伯琰有话不妨明说。” “听闻程七婶去罗家提亲,罗老三现在就在七叔的营中。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七叔如此行事,怕是不妥!” 程将军脸色阴沉下来,“罗老三牵扯到我军中事务,我大庆朝历来军政各主,伯琰手未免伸的太长了。” 杨县令寸步不让,“程老将军铁面无私,若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七叔所为,怕是不会轻轻放过,定然没有七叔的好果子吃。” 程将军眸光幽深,心里骂道:这个黄口小儿,自以为是。 “家父远在京中,泰州府军中事务,自有节度使大人做主。” 两人交锋间,又有军士来报,“将军,节度使大人到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节度使大人视察泰州军务,又问了几句邬木的案子,连下了几道命令,有一道却是放了罗老三。 程将军不由心里一震,面上却是不显,领命下去。 营房大门外,吴老爷正带着人,接了罗老三上车。 看到罗老三出来,远远的就迎了上去,“当日罗姑娘高义,救了犬子,吴某一直感念在心。总算罗东家没有不妥之处,节度使大人亲下令释放。 原来是吴老爷为着罗老三请托了节度使大人。 罗老三忙大礼拜谢,“多谢吴老爷出手相助。” 吴老爷却是侧身没受罗老三的礼。 “这次也是赶巧,我带着商队去北边,路过肃宁城,才听了罗姑娘说你出事了。” “罗姑娘她们怕是都等急了,咱们这就快回。” 罗老三当日看邬木的身手,又是邻国人,也猜测他的身份怕是不简单。 这几日被单独关押,无人提审,仅一日三餐能看到一个兵士,心里慌乱的很。 骤然被放出,也是一头雾水。两人上了马车,一路疾驰就回了肃宁城。 罗家人正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见罗老三由吴老爷陪着回来了,都围上来。 “爹” “当家的” “爹” 罗老三被妻子儿女团团围住,才精神松懈下来。一家人又对着吴老爷行大礼拜谢。 吴老爷却连说着不敢,忙扶起罗老三一家。 既然罗老三无事,吴老爷就要带着商队继续北上,他叫过已经看了罗小五半日的吴全,就要启程。 吴全依依不舍的拉了拉罗小五的小手,罗直在他心里排到了第二位,罗安直接到了第三位。不过他还是拍着胸脯保证道,“漂亮姐姐,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吴老爷这次带吴全出来,也是费了番口舌的。 半个月前抚远城吴府。 吴老爷吩咐二管事的,“栓子,这次去北边,商队也该准备着了,你亲自去检查一遍。” 吴栓是吴府的家奴,自幼就跟着护院习武,第一次走商队就帮吴老爷挡了一刀。很得吴老爷的看重,大管家在他面前也要略逊一筹。 吴全许是在府里待的无趣了,吵着就要跟吴老爷去,吴夫人自然是不许。 吴老爷劝吴夫人道:“夫人,全儿要去就去。他也该历练历练了,这次去北边,我就带着他走一趟,也让他看看外边的天地是什么样子的。” 吴夫人:“老爷,这怎么行?全儿还小,他还没离过我身边呢!” 吴老爷默默的在心里说道:十八了。。。 十八的吴全,吴老爷做了决定,吴夫人也只能妥协,衣裳鞋帽,连丸药都备了一个包袱,就怕吴全路上有一点不方便。 最后吴老爷黑着脸,带着吴全走了。 罗老三平安归家,吴老爷也带着商队继续北上。出了肃宁城,在商队下一个打尖的地方,吴老爷避开商队的人进了林子里,放飞了一只鸽子。 第124章 罗老三去北地 邬木被抓,罗安也提起了一根神经,难道那场战事,现在就已经有了征兆? 罗安不由暗中做起了准备。 战乱起来,山匪流民,散兵游勇,武力和银子,都是必不可少的。 罗安去了铁匠铺子,定了一批铁枪头。又去木匠铺子,定做了一批枪杆。 以前跟着严至的那些少年,现在都在和严至学着功夫,用的都是木棍子,这些铁枪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罗安又去查看了一下两个小院存放的粮食,机关完好,并没人察觉。 现在肃宁城的粮价又涨了两文钱,也还算平稳,罗安打算等一等再出售。 回到家时,却看到她娘在灶间忙活,她爹看着小五,小五手里的那块糕饼,被他一双小手攥的到处都是渣滓,她爹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安轻声叫道,“爹?” 罗老三这才回神,“安儿回来啦。” 罗安笑着问道,“爹刚才在想什么呢?” 边说边把小五手里的渣滓擦干净。 罗老三组织着语言,“邬木这条线断了,铺子里的吃食大半可是都要用羊。” “我琢磨着,带人去北地收羊,价钱上许还能便宜些,也更稳妥不会耽误了铺子用羊。” 罗安却是有些担心,“爹,那北边是啥样咱们也不知道,还是别去了,铺子里再想办法琢磨别的吃食就是。” 郑氏出来听见了,也不同意,“孩子她爹,听说那边的人都凶悍着呢,你可不能去冒险啊,我和孩子们都还指望着你呢。” 罗老三笑到,“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 “我听人说,出了关口不远,那边就是些小村子,家家都养羊。那边的百姓养羊放牧就和我们这边种地一样。我打算先去那看看。” 这个听人说,就是听邬木说的。罗老三在家里也不敢说他的名字,含糊带过。 郑氏更着急了,“咋还能信人说的话,没准就是骗你的,这回你好不容易出来,你可不能再出事了。” 罗老三却是坚持。 罗安见他爹铁了心,也大概知道他爹心中所想,只能想着多做些准备,让她爹少些危险。 “爹,不如还是跟着商队,再请上几个武师,也更保险些。” 罗老三点点头,“跟着商队就行,武师。。。。” 罗安忙到,“爹,你身上带着不少银子呐” 罗老三一想也是,点头同意。 过了两日,准备充足,罗老三就启程了。 这次,吴老大和陈老四还跟着他,两人倒是有胆量。随行的还有六七个人。 送走了罗老三,郑氏起初的几日都神思不属的,不过,慢慢的也就适应了,只是偶尔掰着指头,和罗安算,“你爹走了也十多日了,应该到了那地界了。也不知道那边的饭食,他能不能吃的下。” 罗安安慰她娘道,“总不过都是粮食和肉菜,最不过也就是味道差些,我爹又不挑食,娘放心。” 又引着她娘的心思往别处想,“娘,至哥儿的亲事你看中了哪家?” 这两日媒婆先后上门,介绍的姑娘,一个是这条街上冯家蜜饯铺子的二闺女,一个是孙老秀才的小闺女。 郑氏果然又把心思放到了儿子的婚事上,可心里却是有了另一桩愁事。 提孙老秀才小闺女的媒婆姓黄,黄媒婆为了把亲事说成,特意卖了个好给郑氏。 “罗家娘子,你家可是惹到了那花媒婆?” “这次她可往外散播了不少你家闺女的坏话,你可要小心些。” 郑氏气急,“她来给我家闺女说亲,我家不愿,这就惹到她了。她都说啥了,老贼婆子,我非得找她去。” 黄媒婆也气愤道,“花婆子仗着自己是官媒,向来是霸道惯了。” “总之不是啥好话,你去找她,她能承认?还是惹一肚子气,说不定还得被编排。” “罗家娘子,你放心,与我交好这些婆子,可都不是那编排人的。你家姑娘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保准给她找个如意郎君。” 郑氏无奈又拿那个花婆子没法子,也不敢让闺女知道,让闺女也气闷。 今儿罗安提起了严至的婚事,郑氏又想起了这幢烦心事。 至于那两家姑娘,“那冯家铺子里的闺女倒是伶俐,也常在铺子里帮忙,见人就是一副笑模样。” “孙老秀才的闺女秀气些,跟着老秀才学的,倒是认字会算,也是掌家的好手。” “还是要看至哥儿的意思,等你爹回来,两家再相看相看。” 等严至下衙回来,郑氏也和他提起了这两个姑娘,“至哥儿,那冯家姑娘,你经过那铺子见过,你看咋样。” 严至低头扒饭,却是回到,“娘,我还不想说亲。” 罗安在旁冷不丁的来了句,“至哥儿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姑娘了?” 惊的严至筷头夹的肉块啪的一声,又掉回了碟子里。 严至脸色微红,瞪了罗安一眼,“你胡说什么呢!” 罗安却是若有所思的瞧着严至,直把他瞧的脸色更红了。 七月天气彻底热了起来,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空气里的风都是干热的。 肃宁城年初涝,庄稼抽穗时,竟然是一滴雨都不下了,城外凌水河的水一桶扔下去,拉上来半桶的泥浆,已经见底了。 肃宁城内又多了许多流民,面黄肌瘦,神情呆滞。每日在各个铺子的前后门转悠,等着铺子扔些剩下的吃食。 罗安不由暗暗提高了警惕,让陈二每个铺子,又找了两个看守的人。 人性是最复杂的,今日他瘦弱可怜,千恩万谢你施舍的吃食。明日,他可能就成群结队,冲进你的铺子里,打砸抢拿,伤人性命,也未可知。 杨县令也在城外奔波多日了,不让大户霸占沟渠水源,协调两个相邻村子的用水,因着用水已经有村子打群架出了人命了。 可不管如何,眼见着庄稼晒死在地里,也都无济于事。 在郑氏又一次念叨起罗老三时,他终于回来了,是跟着吴家的商队一起回来的。 羊直接赶到了五里镇,又把一行人的工钱结清,罗老三才回了家。 第125章 罗老三归家以及吴家玉来了 罗老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气势都强了几分,有股子从容成算的劲。 郑氏忙给他打水洗脸,又从铺子里端了现成的饭菜回来。 罗老三几大口一个包子就下了肚,咕噜咕噜的半碗汤就见了底。吃了五六分饱才舒出一口气,拿着包子夹着凉菜慢慢的吃了起来。 郑氏才开口问他路上的情况。 “这趟多亏了吴老爷,安儿救了那小公子一次,人家倒是帮了咱们的大忙了。” “那关口倒是好过,咱们这边的守将看了衙门里开的通关文牒,就放行了。” “到了那边才知道,那话咱们都听不懂。还是拿粮食请了一个会说两边话的,才去村子里找羊。” 罗安扶额,她怎么没想到这点,“爹,那边的粮食够吃吗?” “够吃啥,那村子里挺多人家都断了顿,养的羊又舍不得吃。” “就这样,咱们去收羊,还联合起来提价呢。走了好几个村子都是这样。” “我们备的粮食都差点让他们抢了,幸亏带着武师呢。” 罗安心里一阵不安,那边的情况也不好,这也是战事的一个原因。 那边的百姓向来不会种粮食,大都是从大庆买,运回草原去。现在大庆到处天灾,那边也不好买粮了。 郑氏不由庆幸道,“多亏安儿想的周到。” 罗老三点点头,赞扬的看了闺女一眼。接着说道,“咱们索性就往他们的城里去了,看看那边的市集是个什么情况。正巧就碰到了吴老爷的商队,帮着介绍了中人。” “倒是这批羊数量多,咱们带的银子不够,还是吴老爷帮着垫付了一部分。” “对了,闺女,还吴老爷的银子是从鲜食馆支的,马掌柜那都记了账了。” “知道了,爹。” “吴小公子,给你们都带了礼物了,商队忙着往回赶,他让我带给你们。” 提到吴小公子,郑氏和罗老三不由都为吴家惋惜起来,“吴小公子乖巧懂事,哎,就是可惜了。” 罗大姑那边也觉得可惜,她是可惜这些日子没早与三弟家来往。 三弟家与吴家亲事不成,竟然还是攀上了关系。 现在天气最是炙热,铺子后厨里更是蒸腾,罗安忙过了午食,打算回后院洗个澡,再歇个午觉,就见到她大姑正和她娘坐在院子里的杏树下说话。 她娘旁边还坐着一个姑娘,亲热的说着什么,正是她大姑的闺女吴家玉,比她大一岁。 脾气秉性,和她大姑一模一样,见人三分笑,并无半分真,背后捅刀子。 树上的杏子早就摘没了,深绿色的叶子遮挡住一大片阴影,郑氏还端出了冰镇的甜瓜给罗大姑和吴家玉吃。 罗安见了,就知道她大姑不定又给她娘灌了什么迷魂汤。 见罗安回来,罗大姑一脸慈爱的招呼着,“安儿回来啦,快过来让大姑看看,我罗家的闺女就是能干。” 罗安笑着叫了声 “大姑来了,家玉姐”,就拉了个小凳子,坐在了罗小五的摇车边,伸出手点了点他的小鼻子。 罗大姑眼神变了变,又笑道,“你家玉姐这回来住姥家了,她啊最是喜欢三舅母,你娘刚才还说留她在你家里住一阵子呐。” 吴家玉笑着也凑到了罗小五的摇车边,“三妹妹又漂亮了,我娘说你现在可能干了,把咱们这些表姐妹都比了下去,你大姑最偏心你了。” 罗安笑笑没吱声,吴家玉也不觉的冷场,还由自道,“安儿,表哥长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呐。” 说完,还俏皮的对着罗安眨了眨眼,像是亲密的小姐妹般。 罗大姑笑道,“这还不容易,你三舅妈留你,你就住几天,和你表哥,表妹们都好好相处相处,都是一家人。” “娘答应啦,那我就住几天,安儿,咱们好好说说话。” 郑氏也笑着道,“多住些日子,三舅母给你做好吃的。就和你安儿好儿妹子住一屋,也宽敞。” 罗大姑看郑氏现在是一副当家作主的模样,心里莫名的有些不痛快,脸上的笑却是更加和煦。 吴家玉留了下来,罗安倒是无所谓,她大姑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见招拆招就是。 晚食,郑氏从铺子里拿了不少的菜肉回来,吴家玉也没把自己当客人,帮着郑氏烧火洗菜,惹的郑氏不住口的夸她勤快。 这姑娘削好土豆片,又拿刀切起了土豆丝,却是切的粗细不一,她吐了吐舌头,和郑氏撒娇道,“三舅母可不许笑我”。 郑氏对着晚辈笑的和善,“在家,你娘也不咋让你干活,去歇着去,和你表弟表妹玩会去,一会你三舅也回来了。” 吴家玉讨喜的道,“三舅母嫌我笨手笨脚的啦,那我去摆桌子拿碗筷。”。 傍晚罗老三回来,看见外甥女来串门,也挺高兴的,“家玉把这当自己家一样,多住些日子。” 吴家玉娇笑着,“知道啦,三舅。” 罗老三洗手,她又帮着倒水,一副小女儿的样子惹人怜爱。 等严至下衙回来,吴家玉对这个没见过面的表哥,也落落大方,娇俏的叫着,“至表哥。” 第二日,吴家玉也懂事的早起帮着郑氏收拾打扫,还给罗好梳了个样式新奇的小辫子,郑氏直夸她心灵手巧。 早食过后,一家人去铺子的去铺子,去书院的去书院,一番吵闹后,院子里就剩下郑氏和吴家玉,还有咿咿呀呀的罗小五。 郑氏拿了笸箩出来做针线,吴家玉边逗趣着罗小五,边凑在郑氏身边说话。 太阳斜斜升到半空时,羊食馆子后院的门被砰砰砰的敲响,郑氏开门一看,她娘身后拉着她大弟又来了。 这次郑老太看见郑氏就老眼流泪,“大丫头,你爹摔了啊,地里的苗都晒死了,今年颗粒无收了啊。这一家人病的病,伤的伤,可咋办啊!” 郑老大嘴角流着哈喇子,“大姐,吃肉,嘿嘿。” 郑老太给他擦了下嘴,满脸期盼祈求的看着郑氏。 郑氏别过脸去,忍住鼻尖酸意,又去屋子里拿了三两银子,给了郑老太。 郑老太把银子收进袖子里,又可怜的说到,“这银子给你爹瞧了病,就不剩下什么了。现在城里的粮食,糙米都五十文一斗了。大丫,给娘拿些粮食,你看你大弟饿的,都皮包骨了,铁蛋在家里馋的直哭。” 郑氏又去屋子里装了小半袋的粮食,还有一块肉。 郑老太心里忍不住的得意,脸上装作小心的看着郑氏的脸色,“大丫,那娘这就回去了。” 郑氏轻“嗯”了一身,就关上了门,吴家玉一双大眼睛正瞧着。 第126章 拒亲以及至哥儿相中了安姑娘 让外甥女看见这样的一幕,郑氏心里不由一囧。 吴家玉却是满脸的心疼道,“三舅母,郑家阿奶的事,我都听我娘说了。” “难为三舅母了,毕竟是自己的亲人,谁能忍的下心不管。” “我娘都说了,三舅母最是心善。” 这话真是说进郑氏的心坎里了,拍了拍吴家玉挽着她胳膊的手,直觉得她贴心又贴肺。 郑氏找了好料子出来,给吴家玉又做了身衣裳, 吴家玉在罗安家住了四日,当真是面面俱到,与三舅三舅母亲热,与表兄表弟妹相处的也融洽。 第五日,罗老大赶着青骡车把她接回了老宅。 罗安这几日看着她表演,正瞧着她要干什么呢。这就走了,倒是弄的罗安一头雾水,难道就真是来住几天? 没过几日,罗安就解了心头疑惑。 罗大姑上门了,进来就亲热的拉着郑氏的手,说是有好事和她说。 “老三媳妇,家玉这孩子啊,姥娘家最亲近的就是你这个三舅母。” “既然家玉和至儿这两个孩子,互相有好感,咱们做爹娘的可是要成全两个孩子。” 罗大姑满脸的笃定,说的郑氏一头的雾水。 至儿和家玉,这几日她还真没看出来。 不过家玉那个孩子乖巧懂事,她倒是真喜欢。 可这事还是要当家的拿主意。 郑氏笑着说到,“家玉是个好孩子,我也喜欢的紧。” 罗大姑又道,“我就这一个闺女,嫁妆早就给她准备好了。你和三弟,也不会亏待了外甥女,把她嫁到你家啊,亲上加亲,我最是放心。” 听这话头,大姑姐跟把亲事说定了似的,郑氏忙笑着说道,“等孩子他爹回来,我就和他说。” 罗大姑心中有些不悦,面上却是嗔怪道,“三弟最疼这个外甥女,还能不同意?” 郑氏陪着笑着没接话。 罗大姑脸色有些绷不住,“老三在铺子里,你去把他叫回来,我亲自和他说,也让他高兴高兴。” 郑氏却道,“大姐,当家的这会应是去五里镇了,一时半会的回不来。” 听的郑氏推脱,罗大姑笑容就有些挂不住,她都主动上门说和了,郑氏这是拿乔起来了。 忍住心中的不悦,罗大姑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三弟回来你让他去老宅给我送个信。” 郑氏也站起来,“大姐在这吃了午食再走。” 罗大姑说了句,“不了,老大媳妇他们做饭了,我回老宅吃。” 就走了。 郑氏送走罗大姑,忙去了前面的铺子,把罗老三叫了回来。 “孩子他爹,你看这事咋样?” 罗老三上次对罗大姑办的事有些不满,但毕竟是亲近了这么些年的大姐,他也乐意和大姐家做亲,“家玉那孩子挺好,不过还是得再问至儿。 郑氏欢喜的道,“这孩子,啥时候和他表妹看对了眼,咱们还都没看出来呐。” 罗老三也笑着骂了一句,“这臭小子。” 等晚间严至下衙回来,见着他娘看他的眼神就是一个机灵。 郑氏一副贴心娘亲的样子,“至儿,你和你家玉妹子要好,你大姑今日也上门来说了,娘和你爹这就给你张罗起来。” 严至像被雷劈了似得,他啥时候和吴家玉要好了。那表妹跟个自来熟似得,还往他碗里夹菜,他也很嫌弃的好不好。 罗安听了。噗呲一声笑出来,原来她大姑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由上下打量起严至,啧啧道,“至哥儿俊朗,英武帅气,还有衙门里的差事,难怪吴家玉看中。” 郑氏笑着拍了她一下,“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别打岔。” 严至的脸不由黑了几分。 郑氏见严至没说话,以为是不好意思,善解人意的道,“那娘这就给你大姑回话,上次那个黄媒婆倒是还行,明儿我就去找她。” 严至忙拦住他娘,“娘,我与家玉表妹,话都没超过三句,哪来的互相有意。” 郑氏倒是诧异了,“那你大姑来说,想必是家玉和她说的,和你。。” 严至气到,“谁知道她为啥编这个瞎话”。 郑氏见儿子的样子不似作假,心里惋惜不已,罗老三也道,“至儿既然对家玉没那个意思,想必是小闺女想岔了,这事就算了。” 郑氏也只能点点头,又张罗起来,“家玉不成,那前些日子媒婆提了冯家和孙家,孩子他爹,你也回来了,这两家你看咋样。” 严至忙止住他娘的话头,“娘,我现在还不想成亲,想专心办衙门里的差事。” 郑氏嗔怪道,“你这年岁也该说亲了,成家立业,不耽误你办差。” 郑氏心里也还惦记着安辰,她一直瞧着那姑娘就好,“安辰那姑娘,样貌好,还会医术,和安儿也交好。” “就是这姑娘本是大户人家,咱们这小门小户的,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的上。” 郑氏兀自自语道,“要不哪天我去找古妈妈透透话?” 哪曾想严至脸色憋红,来了句,“娘做主就是”,说完起身就回了小隔间。 郑氏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儿子这是瞧中了安姑娘了,难怪别的姑娘都看不上。 罗安也一拍额头,她怎么就没看出来至哥儿的心思。 辰姐姐心思纯正,待人也真心,这门亲事她倒是乐见其成。 儿子的亲事总算有了些眉目,郑氏也心急起来,第二日就抱着罗小五去了安记糕饼铺子。 见郑氏进来,古妈妈忙招呼道,“这大胖小子,可招人稀罕,快让我抱抱。” 罗小五不认生,欢腾着就被古妈妈抱了过去。 古妈妈也是做阿奶的人了,现在身边就一个王佑,他也想孙子孙女了,敦实的小胖子抱在怀里,她直觉得沉实的压手。 “怎么不见安姑娘在铺子里?” 古妈妈从篮子里捡了一块细软的糕点给罗小五,“这几日天头热,姑娘身子有些不舒坦,在后院歇着呢。” 郑氏点头道,“今年却是比往年都热些,大太阳底下跟火炉子似的。” “这屋子里还好些,我家至儿这些日子整日的在城外跑着,脸都晒黑了一层。” 第127章 提亲安辰以及拒亲罗大姑 古妈妈附和道,“可不是,我家佑儿前儿也不知道干啥去了,回来一看,那膀子上晒脱了一层皮。” 郑氏:“可不是,至儿他爹还说呢,这媒婆上门提亲啊,都得等养白些再相看,怕人家姑娘嫌弃着呢。” 提到相看人家,古妈妈也想到了王佑和安辰。王佑在肃宁城她还能张罗个一般人家的闺女。 可她家姑娘的亲事,可怎么办。 她正走神想着呢,就听见郑氏的话,“安姑娘这年岁,也该相看了。” 正走到铺子后门外的安辰,不由顿住了脚步。 古妈妈回过神来,随口应付了一句,“是啊。” 就听郑氏又道,“我家至儿与安姑娘年岁差不多,两人也都该说亲了。” 古妈妈那是成精的人,怎么能听不出郑氏的试探,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但毕竟与郑氏相处的还不错,也不好就撂脸子,强笑道,“至哥儿是个好的,不愁没有好姑娘相配。” 郑氏听了这话,就知道古妈妈无意了,不免有些失望,不过本也就是一试,她放下了这一桩心事,也好给严至张罗媒婆介绍的两个姑娘。 她又与古妈妈说了几句,就回家了。 门外的安辰,脸色却有一丝红晕。 傍晚,吃过晚食,郑氏和罗老三就说起了去糕饼铺子的事,“那古妈妈想都没想就拒了,咱们至儿和那安姑娘怕是没缘分。” “至儿却偏偏瞧中了那姑娘,怕是心里要不好受了。” 罗老三也道,“亲事先放放,过些日子再提。” 对街的安记糕饼铺子后院,古妈妈也在说着。 在安辰面前,她也不掩饰的愤然,“那至儿哥看着样貌虽然还好,也有个衙门里的差事,可罗家这样的,也敢来想咱们尚书府的姑娘,也不看看自家是什么门户。” 安辰却是面色平淡的道,“妈妈,咱们在肃宁城,就是个小商户,与罗家正是门当户对。” 古妈妈被噎了一下,“可姑娘大家出身,那个至哥儿怎么配得上。” 王佑却是从旁道,“严兄弟人沉稳干练,功夫也好,又得县令大人赏识,人品也是上等的,是个有本事的。” 古妈妈斥道,“你多什么嘴!” 安辰认真的看着古妈妈的眼睛,“大兄说的没错。妈妈,我不再是尚书府的姑娘,女子早晚要成亲生子,严家小哥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难道妈妈让我剪了头发去做姑子?” 古妈妈不禁一阵的心疼,“可总要找个门户高些的。” 安辰更是有些严肃,“小商户女,嫁去门户高只能做妾。” 古妈妈心里不由得一震,“可是老爷毕竟是。。。” 安辰打断古妈妈的话,“他既不顾念母亲,也舍弃了我,从出府那刻,我就和他早断绝了关系了。” 随即她又柔声道,“妈妈,我们就在这肃宁城,好好的过日子。” 古妈妈心里发苦,勉强的点了点头。 安辰再有决断,也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不知是因着亲自张罗自己的亲事羞窘,还是想到提亲的那个少年,脸色微红。 姑娘有主意,古妈妈第二日就去找了郑氏,倒是让郑氏喜出望外。 “古妈妈放心,安姑娘来了我们罗家,我定拿她当亲闺女待。” 郑氏的话,总算让古妈妈有了个笑模样。 两人又说了不少京城和肃宁城成亲的规矩,郑氏都点头应下,只说道,“必不会委屈了安姑娘”。 既然要与罗家做亲,古妈妈也是审时度势,为着自家的姑娘,与郑氏说的越来越近乎。 严至下衙回来,郑氏与他说了安家应了亲事的事,她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喜意,脸色也涨的通红。 罗安倒是好一阵取笑他,“至哥儿娶了辰姐姐,可要好好对她。” 严至眼睛亮闪闪的,微微点头。 第二日趁着衙门吃午饭的时辰,拿着自己攒的俸银,跑去了银楼,买了根银镶玉的花钿如意钗。 他满头是汗的跑进安记糕饼铺子,把钗子塞到了安辰手中,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 见他的样子,安辰先是一愣,随即眼中就盈了笑意,脸色也微红,把那根钗子攥在了手中。 眼前的少年,她愿意尽力诚心相待,若能夫妇相合最好,否则她也能守住本心,万不会像她娘那样。 严至不知安辰心中所想,见她收了,心中欢喜极了,“安姑娘若是有喜欢的样式,我再去买来给你。” 安辰嘴角翘起,落落大方,“至哥儿,这个我就很喜欢。” 自己名字从心仪的姑娘嘴里说出,好像也格外的好听,声音酥酥麻麻的。 严至微红着脸,故作镇定的道,“那我回去上衙了,晚食带吴家老铺的烧鸡给你。” 安辰轻轻的“嗯”了一声,严至就急忙的赶回了衙门,古妈妈心中的不甘倒是少了许多。 罗安午后也来了安记糕饼铺子,少不得拿安辰又一番打趣,“以往和辰姐姐说话儿,总觉得不够似的。这回好了,以后和辰姐姐就能住在一起了。” 安辰点着她的额头笑道,“你个促狭的,等你说亲了,看我怎么笑话你”。 安辰眼里笑着,心中却也有了期待,还有未知的彷徨。 罗家三房与安家说妥了亲事,罗大姑那边,却是又上门了。 罗大姑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面上还是一副笑模样,“老三,这几日了,也不见你回老宅。两个孩子的亲事,你是咋想的。” 罗老三倒是没想到她大姐又来了。 两人是亲姐弟,一方提了儿女亲事,另一方没回信,就是表明了不愿意。 为着对方的脸面好看,才不挑明了说,对方没得到信,也应该心知肚明。 儿女亲事,自然要儿女愿意,罗老三虽然觉着有些惋惜,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大姐,两个孩子的事,还是算了。” 罗大姑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脸上露出些伤心的神色,“老三,你和大姐生分了。家玉那孩子,还总说三舅对她好,她三舅却是看不上她。” 罗老三解释道,“大姐,家玉那孩子我也稀罕,等她出嫁了,我让她三舅母备份好添妆。可两孩子从小也没一起相处过,脾气秉性都不熟,怕是不合适。” 罗大姑,“有啥不合适的,上次家玉来你家住,两人不还是有说有笑的。再说了,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你媳妇做主就是,成了婚,两人又是表兄妹,自然就亲近了。” 罗老三发现他大姐不像以前那么通情达理了,有些强人所难,“大姐,至儿有喜欢的姑娘,这不能逆着他的性子。” 话说到这,罗大姑知道这事彻底不成了。 第128章 严至成亲 若是以前,罗大姑肯定要拿出长姐的威风,如今她心中有别的念想,倒是忍住了脾气。 眼角掉下一滴泪来,“我这一片心,合计着两家亲上加亲,谁知你倒是不愿意。” “也罢,你有媳妇孩子,又立家业,自然不把大姐放在眼里了。” 说着,悲悲戚戚的就要走。 罗老三忙拉住她,“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我大姐,这感情咋能变。” 罗大姑一副略感欣慰的样子,擦了擦眼角,“你知道就好。” 罗大姑又对着罗老三说了一阵子掏心窝子的话,郑氏也在旁陪坐着。 过了一会,她才又有了笑脸,罗老三和郑氏送了罗大姑出去时,她还道,“老三忙铺子,老三媳妇,你有工夫带着孩子,去我那住几天。” “好,大姐,有工夫了我就去你串门。” 罗大姑摆着手走了,罗老三夫妻两个对视一眼,罗老三倒是叹了口气,心里滋味莫名。 郑氏说定了儿子的亲事,这几日是精神头十足,请了黄媒婆正式去安家提亲。 姑娘矜持,总要象征性的推拒一次。 媒婆去第二次就顺势应了下来。 三书六礼,罗家做足了规矩,严至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大了,闪的罗安简直没眼看。 纳采、问明、纳吉,郑氏和古妈妈又一起去城外的卧佛寺,找僧人合了严至和安辰的八字,倒是天作之合的好兆头。 纳征、请期后,迎亲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初三,是个嫁娶的黄道吉日。 罗家把严至和罗直住的小隔间又收拾了一番,做了两人的新房。屋子虽然不大,罗家收拾的却是颇费了一番心思。被褥铺盖齐整,新打的桌、塌,还打了一张屏风,隔出了内外间,柜子用的也是好木料。 又把罗安罗好姐妹住的西屋,隔出了个小间,让罗直住了进去。 古妈妈去新房看过,回来对安辰道,“夫人常说,无论富贵贫贱,最难得的是用心。” 这门亲事,古妈妈倒是有些看好了。 安辰微微点头,发间的银镶玉如意钗,点点银光闪烁。 严至是罗家三房的长子,婚事张罗的颇为隆重。 迎亲这日,羊食馆子挂出了“东家有喜,停业一日”牌子。 成亲的酒席就摆在羊食铺子里。 严至穿着大红的喜服,和罗老三站在铺子门口迎接宾客,罗老三也换上了新做的缎面袍子。 左近的街邻、铺子的掌柜的都上门恭贺。 老宅那边,罗老爷子带着罗老大罗老二两口子,还有罗小姑一起来了。 罗大姑一家也赶着马车从抚远城过来。 罗家村的族亲,村长和罗三伯一家,还有罗怀银也来了,这三家都是有子孙在铺子里做事,自然不能少了礼节。 小六子、小四子、向东他们,也穿上了崭新的衣裳,等着和严至去迎亲。 严至衙门里交好的差役,都是利落精神的小伙子,也跟着起哄。 严至骑着大马,浑身的喜气洋洋,衬的棱角分明的脸庞都柔和了不少,一行人簇拥着,带着花轿,沿着东大坝,吹吹打打了一圈,最后去了安记糕饼铺子的后院。 那边,罗安和澜先生,正陪着安辰。 女方这边没什么娘家人,索性,连带着古妈妈,都去了羊食馆子那边坐席。 喜轿从羊食馆子的后院抬进去,罗老三和郑氏正端坐在东屋的炕上。 黄媒婆穿的花枝招展,喜庆的大声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罗老三和郑氏,儿媳妇娶进门,脸上都是喜气。 宾客们在后院观完礼,前面的铺子里就开席了。 席间,杨县令带着杨大亲自上门恭贺,也把整个宴席推上最高点。 宾客们有认识杨县令的,看罗家人的眼神都变了,罗家这是要发达了啊。 吴家玉的手在桌子底下扯着帕子,眼里都是嫉恨,这些本该是她的! 罗大姑与旁边的夫人笑的和善,心里也暗恨。罗老三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她的家玉那点不比这个独门户的孤女好,可气!可恼! 罗安今天也喜气洋洋的,穿了件杏红色的襦裙,衬得面庞更显白皙。发间点缀了朵淡粉色的珠花,更添娇艳。 她陪着安辰在新房里坐了会,给她捡了些饭菜,就去了前面的铺子,寻罗小姑去了。 今日有吴掌柜的张罗,罗安并不用操心喜宴,只管帮着郑氏招待些女客就是。 两人也好几个月没见着了,罗小姑拉着罗安的手,两人贴着耳朵说起了小话。 少女低眉浅笑,宜喜宜嗔。 杨县令平日见到罗安,她都是穿着素色的衣裳,今日穿艳色的衣裳倒是第一次见,一时看住了。 杨大顺着杨县令的目光,低叫道,“大人。” 杨县令才回魂,掩住眼中的失意,受了严至的一杯敬酒,就带着杨大走了。 那边,罗小姑却是和罗安在抱怨着,“你阿奶脾气越来越坏了,现在也就三哥请的那个婶子伺候她,她才和心意些。” “前日,大嫂喂饭,有些烫了,你阿奶吐了大嫂一脸的痰。” 罗安倒是真想看看温婉贤良的大伯母,是如何忍气吞声,假模假式的。 “小姑,阿奶没刁难你?” 做为罗老太太的老来女,罗小姑却并不得她的宠爱,罗安才有此一问。 罗小姑摇摇头,“爹没让我伺候娘,都是嫂子们轮流做的。” 罗小姑又叹了口气,“四嫂她爹前些日子上门了,要带四嫂回去,爹没同意,这事也还有的闹。” 陆老秀才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罗老四娶二房,他畏惧着赵家的权势。 现在罗老四没了功名,还被充军,这次罗家怕是要被他拔下一层皮来。 都是一丘之貉,罗安乐得看老宅的热闹,倒是看罗小姑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引着她说笑起了别的,吃的差不多了,又带着她去看了新娘子。 一场热热闹闹的婚宴,送走了宾客,罗家人也都疲累的很,严至倒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累,心中期待,还有些紧张。 心仪多时的姑娘,之前一直是远远的看着,如今就在自己的身旁躺着,严至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的飞快。 第129章 晨起后 严至慢慢的拉过安辰的手,轻吻她的脸,唇,虽是毛头小子,但一夜柔情缱绻。 第二日天光大亮,两人相对着醒来,脸庞映入彼此的眼中,微愣,随即都有些不好意思。 安辰忍住羞意,看着外面的天色,忙穿衣下地,“我去帮娘做早食。” 行走间身子酸软,脚步一个踉跄,绊到了桌子腿。 严至忙一个大步窜下炕,伸手抱住她,“怎么样,腿没磕着。” 安辰脸色微红,轻轻挣了一下,“没有”。 严至却不放心,就要挽了她的裙琚看她的腿。 安辰忙拉住她,“真没事,快放开我,爹娘都起了。”她已经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了。 嘴里这么说,安辰心里却是一阵甜,夫君心疼自己,不就是女子的祈盼吗? 因着天热,郑氏早就让罗老三在外面搭了一个灶,屋里少烧些火,也凉快些。 郑氏点了火,锅里倒上水,安辰就从小隔间出来了,忙上前,“娘,我来做早食。” 郑氏手脚麻利的淘着白米,“至儿也起了?你给娘烧火。” 安辰边蹲到灶前边说道,“夫君起了,说是要出去练会功夫呐。” 郑氏笑着道,“这孩子,今日不好好陪你,去练什么功夫。” 嘴里嗔怪着,又帮着儿子解释道,“他带着那些个半大小子,不管冬夏,每日都早起练上一阵子功夫,以前祁。。” 说到这,郑氏到住了口,模糊道,“也说就要这样子下功夫。” 安辰忙到,“夫君这样上进,也是娘教的好。” 婆媳两个说着严至,边做饭,倒是融洽。 看样子罗家一段时间内,是不会有婆媳矛盾了。 罗安把头发利落的梳在脑后,穿着束袖的衣裳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婆媳亲热的边说话边干活的情景,不由会心一笑。 “娘,大嫂,我出去了。” 安辰听到这声大嫂,脸色不由微红。 随即就有些疑惑的道,“大妹这是去?” 她也改了称呼,成亲前都是叫安妹妹的。 郑氏笑着道,“安儿也和至儿他们一起练,说是强身健体。” 安辰是医者,赞同道,“大妹这法子倒是好。” 神色间也有些意动。 郑氏拍拍她的手道,“家里的早食好煮,娘自己就行,你和大妹一起去。” 罗安也笑着,拉着安辰一起走了。 新媳妇成亲第一日,婆婆不但不给立规矩,还这般体贴,安辰心里熨烫,对婆婆也更加恭敬,对小姑小叔,也都尽了长嫂的照拂。 夏日天头亮的早,清晨的长青大街上空旷安静,偶有几个行人车马路过,道路两旁的铺子和院子里,传出些干活的响动。 现在天气还没热起来,很是舒适。姑嫂两个携伴来到凌水河边,严至和小六子他们正嘿嘿哈哈的练着呢。 凌水河经过肃宁城内的这段,因着怕涨水,两边倒是有很大一片空旷的地方,最是适合严至他们练功夫。 严至穿着短打,出拳抬腿,动作干脆利落,五官棱角分明,英挺俊朗。 京中的官宦世家的公子,或才华斐然,或温润如玉,也有骄奢淫逸,纨绔霸道的。 严至长于市井,这气度,却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大家公子。 安辰不由得有些看住了。 罗安看了不由好笑,打趣道,“大嫂,大哥功夫可厉害了。一会让他教你。” 说着就笑呵呵的把安辰推到了严至旁边。自己顺着凌水河跑上一会,活动一下身子,也开始练起了拳脚。 严至离了娘子才一会,就觉得想念了,见安辰来了,心中更是欢喜,飞腿纵跃都更有劲了。 十几个半大的少年,练习了一个时辰左右,等东大坝渐渐活跃起来时,才停了下来。 罗安他们回了羊食馆子的后院,那些半大少年则回了铺子里。 铺子现在已经开门了,有些婶子嫂子们已经开始准备起了食材,还顺手给少年们煮了粥,热了馒头。 这些少年平日里嘴巴甜,与东家的关系也更亲近些,婶子们也是卖个好。 严至新婚,衙门里给他放了三日的假,他一时倒是有功夫了。 郑氏也不拘着安辰,让两人自己出去玩。 严至带安辰去城外跑了马,去城里的茶楼听了戏,还陪着她去了雁云山。 安辰早就想去雁云山里看看了,她看外祖的医术,研习那些方子,有几味药材一直不得。 有严至陪着,两人进了雁云山林子较深的地方,倒是所获颇丰。 严至歇完假回衙门办差,安辰也适应了罗家的生活。 和婆婆一起做些家务活,读读外祖写的那些脉案方子,闲时做做针线,去铺子里帮帮忙,再逗弄一下罗小五,日子过的倒也自在温馨。 安辰觉得日子舒心,罗安却是有了麻烦。 无他,她娘办完了至哥儿的婚事,了了一桩心事,又操心起了她的婚事来。 这日,给铺子种菜的菜农,送了一个大葫芦过来,罗安就提回了家。 “娘,这个葫芦不老不嫩的,包饺子做馅子最好了,晚食咱家吃饺子。” 郑氏用大拇指盖掐了一下,“嗯,这个老嫩正好,一会再摘一把芹菜,兑上一把虾米,更鲜灵。” 婆媳姑嫂三个就开始和面,拌馅子。 郑氏边擦着葫芦丝,边道,“闺女,你哥的婚事办完了,也该给你张罗了。你春儿姐,十五岁上亲事就说定了。” “闺女,你给娘说说,你想找个啥样的。这可是终身大事,别不好意思和娘说。” 大儿子就是自己相中了,平白让她费了那些功夫,闺女这次她可有经验了。 罗安倒没不好意思,可是,她迷茫了! 提到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罗安脑中竟然浮现出杨县令的影子。 罗安不由摇了摇头,“娘,我现在还不想出嫁,过两年再说。” 郑氏道,“你要是舍不得家里,咱们先说亲,过两年再成亲就是。可得先挑选着,要不好的都让人说定了,就剩下歪瓜裂枣了。” 安辰也应和道,“娘说的对,大妹,还是先定下为好。” 婆媳两相处的好,郑氏不挑事是一方面,安辰看着温婉大方,还是个嘴甜会哄人的,啥事都是娘说的对,倒是让郑氏更贴心了。 第130章 初议罗安亲事 罗安压根就没想过嫁人的事,她满脑子都是挣银子,躲过年底开始的那场战乱,让一家人活下来。 家里爹娘感情不错,兄嫂也有情义,她也没想过当姑子。 可总要等过了战事再说,要不岂不是要一家子分离。 郑氏接着道,“咱们平头百姓过日子,最要紧有个赚钱的营生。” “我明儿就去找黄媒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咱们慢慢相看着,总有看着合心意的。” 罗安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反正她娘自忙去。 这几日见她娘和大嫂相处,罗安倒是很欣慰。 还有几日就是中秋节了,这可是个大节日,肃宁城里也会有各种热闹,傩戏、杂耍、猜灯谜,凌水河边也有放花灯的。 还能雇了条小船,去河中心放灯祈福许愿。 罗安正想着,中秋节那日,铺子里也要做些特色。 她照着上次去五福楼吃的那个软包的样式,还有上辈子的偷师,试做了一种点心。 馅料用了乳酪、细砂糖、鸡蛋、干桂花、和葡萄干。 乳酪化开,加上细砂糖,搅拌均匀,再把打散的鸡蛋倒进去,加上点面粉子,搅拌成糊糊。 再倒入锅中慢炒,直到糊糊成了凝固状,馅料就算是做好了。 点心皮罗安试了两种,一种是是发酵的白面皮,一种是糯米粉子皮。 点心包好,放到锅里蒸上十多分钟,一股子香甜的味道就散发出来了。 “婶子嫂子们,都过来尝尝看。” 罗安笑眯眯的夹起一个发面的点心,点心皮软绵,一口咬开,那里面的馅料流心就要淌了出来,忙用嘴吸上一口,满口的奶香,绵密又清甜,果然好吃。 罗安又试了糯米粉子皮的,确是软糯,不一样的口感,一样的流心,也是美味。 林婶子一口咬大了,烫的直呼气,也不舍得吐掉,刚才姑娘做时,她可是看见了,这里边放的都是好东西。 “哎呀,咋这么好吃,还有股子桂花香呐。” “是啊,这奶香味一点也不膻。” “姑娘,这点心叫什么啊。” 罗安想了想,笑道,“就叫流心包。” 罗安捡了两碟子流心包,就端回了羊食馆子后院。 巧了,黄媒婆也在,见了罗安,夸张的哎呀了一声,“郑家娘子,罗姑娘当真是心灵手巧啊,就凭着这一手的好厨艺,也不愁好儿郎了。” 郑氏嘴上谦虚的说着,“我这闺女平时就爱鼓捣这些,当不得什么的” ,眼里却是颇为自得。 罗安放下碟子,礼貌的招呼了声,“黄家阿婆好。” 黄媒婆又是一番夸赞,“郑家娘子,不是我夸口,你家这儿女,当真都是好样貌,我保媒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了,长的这么周正的孩子,倒是少见。还都知礼有本事。” 郑氏把碟子往黄媒婆那推了推,“哪有黄婶子说的那么好,倒是都懂事听话。你尝尝这点心。” 也招呼安辰过来尝尝。 女人不管是老少,似乎对甜食都很喜爱,难得的是这点心甜却不腻不齁,还有股子奶香气。 黄妈妈不住口的夸了又夸,郑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闺女厨艺好的名声传出去,多少也能打破些之前花婆子放的那些谣言。 郑氏和安辰也都拿了点心吃起来,也忍不住的赞了句,“怪好吃的。” 黄媒婆走时,郑氏还让罗安去铺子里又捡了些点心给她带着,黄媒婆倒是心满意足。 中秋的前两日,铺子里就推出了流沙包,这点心尤其受了娘子们和孩童们的喜爱,汉子们有那知道心疼人的,吃了饭食,也打包一份带回家。 那常来铺子里的两个书生还即兴作了首诗。 倒是引得二楼的食客都叫起了好。 铺子里都是食香,铺子外的流民却是又多了不少。南边也开始有商队过来北边贩粮。 肃宁城的粮价,每斗又涨了十文,这还是杨县令找了各个粮铺子的东家,要不这粮价还不定飞升到多少文呢。 中秋节给铺子里伙计们的节礼,罗安主要就给了白米、白面、还有猪肉,应着中秋的节令,还发了二斤月饼。 中秋佳节,热闹都在永安大街上,不到晚食就开始热闹了,罗安打算铺子就开到申时。 过了这个时辰,铺子里也没什么食客了。 索性就关了铺子,也给伙计和婶子们放个假回家过节。 伙计们和后厨的婶子嫂子们,得了罗安节礼的这个消息,节前这几日做活像是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黄媒婆也铆足了劲的给罗安张罗亲事,听着郑氏的唠叨,倒是有一家引起了罗安的注意。 “说是千户长,那手下管着一千个人呐。还是骑兵的,听至儿说,这骑兵可比步兵好多了。” 那当然了,打仗的时候比别人多了四条腿,逃跑都比别的快。 “家里好几处院子,城外一百多亩的田地,三个儿子,这是个小儿子,爹娘也偏向几分。” 郑氏倒是有一点不满意,“一旬才回家一次。” 罗老三想的还要多些,“咱们这朝廷太平几十年了,就怕万一,若是有什么战事,当兵的要上战场杀敌,这和至儿他们衙门还不一样,最是危险。” 郑氏一想,也决定这家不如意,正想说,“这个就算了。” 罗安就开了口,“娘,我觉得这个挺好。” 她正发愁不知道从哪得些边疆的消息,认识了这个千户,许是能打听些战事的蛛丝马迹。 郑氏不由惊喜,她可是跟闺女提过好几家了,闺女都不言不发的。闺女这回是开窍了。 “安儿,要不娘在挑几户人家?” 罗安却是坚持到,“就相看这个。” 郑氏和罗老三对看一眼,闺女是有主意的,就听她的相看相看。 黄媒婆动作倒是快,来回跑了两趟,就说定了。 “郑家娘子,和姜家那边说定了。就中秋节那日,左右也要去逛逛,就在永安大街上,找家茶肆酒楼的,两家略坐坐,也和礼数。” 郑氏见黄媒婆考虑的周到,两家都顾及到了,也很满意,“都听黄婶子的。” “这月饼是铺子里做的,味道还行,黄婶子带两包给小孙子吃。” “罗家娘子客气,那我就拿着了。” 黄媒婆喜滋滋的走了。 这次说亲的两家都是讲究的,姜家那边也是给了她礼的。 第131章 中秋以及罗安相看 时序入秋,天气微凉,正是螃蟹肥美的时候。 铺子里去海子边拉海货的队伍,带回了两车的螃蟹。 罗安让铺子中秋前两日开始售卖,还拿了一大筐回家。 给澜先生和黄先生的节礼,都添了一小篓的螃蟹, 中秋这日,严至倒是难得的衙门里轮休。不过因遇着中秋,也不可出城,防备着衙门随时召回。 罗安和罗老三吃过早食,早早的就去了铺子,今日过节,食客还是大多买了熟菜,回去给节日添桌。 铺子里的食客零星的几桌,但是铺子里却是不冷清,后厨忙的热火朝天,小伙计也把打好的油纸包一个一个的放到食客带来的篮子里。 羊食馆子的后院,郑氏正带着安辰准备着过节的吃食,严至也从旁帮忙。 罗老三父子都没有不下庖厨的规矩,家事也都会伸把手,并不像老宅的罗老爷子和罗老大他们,在家里当着大老爷。 罗好和罗直两个,院子里屋子里的乱转,倒是更显得整个院子都热闹。 前面铺子里,还未到申时,后厨准备的菜品就都卖的差不多了。 罗安看铺子里最后一桌食客吃完,就让小伙计去挂了歇业的牌子。 小伙计和婶子们听了罗安说,“把后厨收拾收拾,前面打扫一下,就都回家过节”,一阵的叫好,手脚动作更是麻利。 吩咐一声后,罗安父女两个也回了羊食馆子后院过节。 家里已经满院子飘香了,过节的吃食已经准备好了大半。 罗安回来,也要伸手帮忙,郑氏忙推了她回屋里,“这忙了半日了,一身的油烟,你快去收拾收拾,晚间还要相看呢。” 罗安无奈,“娘,铺子后厨有那些婶子嫂子,我也没干啥活,就是动动嘴,或帮着收收银钱,哪来的油烟呐。” “那也好好的打扮打扮,换件亮堂的衣裳。今日不是还要逛永安大街的热闹?” 罗安想想也是,“我知道了,娘。” 罗家不到酉时就开了饭,古妈妈也被郑氏请了过来,今日王佑当值,就剩她一个人,过节也是无趣。 郑氏盛情,古妈妈也不古板,还带了自己做的拿手糕点。 桌子上有油香四溢的肉菜,也有时令的菜蔬果品,桌子中间,还有一盆子的清蒸螃蟹。 罗老三还新开封了一小坛的雪花酒。 美食美酒,一家子边吃边聊,当真是惬意舒心。 甜水巷的罗家老宅,过节的气氛却算不上多好。 昨日陆老秀才又带人来罗家闹了一通,严明要罗家双倍赔偿陆氏当初带过来的嫁妆,罗六郎陆氏也要带走,今后与罗家没有关系。 陆老秀才还讽刺的道,“六郎跟着我家大娘回去,姓了陆,才能不受老四的影响。要不有这样的爹,六郎这辈子算是毁了。” 罗老爷子气的青筋蹦起,脸色墨黑,让人把陆老秀才赶了出去,对陆氏也阴沉着一张脸。 陆老秀才放了话,给罗家三日的功夫,三日后他还会上门,若是那时,他定要罗家好看。 中秋这日,罗家几个妯娌都忙着过节的吃食,罗老太太的哼唧声就没听见,噗呲一声,一股子臭气弥漫在屋里,罗老太拉在了裤兜子里,罗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老宅众人坐上饭桌旁,吃着过节的难得好吃食,鼻尖却总感觉一股若有似无的屎臭味。 罗安一家热热闹闹的过了节,一家人都换上新衣裳,就奔着永安大街去了。 现在天色渐暗,却还是有大片光亮,到了与黄媒婆约定的茶肆,姜家人也到了。 姜父姜母,还有姜家的大哥大嫂都在,正和黄媒婆说着话。 姜三郎,二十多岁的年纪,今日也特意的收拾了一番,宽眉方额,却是一双丹凤眼。穿着件银灰色的衣衫,倒是少了些兵士的肃杀之气。 他家资颇丰,年纪轻轻已是千户,前途也好,样貌也尚可,却是二十多岁没有成亲,就知他是个挑剔的,爹娘也宠着随他的心意。 罗老三和郑氏带着一家人进了茶肆,黄媒婆眼尖的一下子就看到了,忙招呼着,“罗老爷,罗家娘子。” 双方落了座,就客气的攀谈起来。 都是心知肚明来相看的,面上却是不说明。姜老爷也是个善谈的,和罗老三说起了田地铺子应声。 姜三郎的娘和大嫂,也客套的和郑氏说起了针线绣活。 只是两家人都不住的往罗安和姜三郎身上瞟去,互相打量着。 罗安微笑着坐在郑氏身旁,温婉大方,倒是不显局促。 姜夫人不由暗暗点头,她家三郎总在军营,家里就要有这样的稳重的娘子掌家。 她这个狗脾气的儿子,相看了多少个姑娘了,他不是嫌人家姑娘黑,就是嫌人家姑娘眼睛小,连手指粗细他都要挑上一挑,竟然还有挑人家姑娘头发黄的。 姜夫人不由又细细的打量起了罗安的容貌来。 杏眼桃腮的,皮肤也够白净,一头乌发梳了个圆髻更显端庄,上面插了根素银镶碧玉花钿的钗子,倒是更显雅致。 姜夫人更是满意了,不由拿眼去瞧她三儿子。 姜三郎双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却是忍不住的眼神往罗安身上飞去。 心里怦怦的跳动着,罗安刚进茶肆的门,他就看在了眼里。 这个就是他心中所想娘子的样子! 姜三郎不由的口有些发渴,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拿着茶杯的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厚茧。 知子莫若母,姜夫人看儿子的样子,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对着郑氏愈发的热络起来。 “罗家娘子,你这几个孩子养的真好,你真是好福气。罗姑娘我看着就稀罕,我这辈子就缺个闺女,真想抢了去做小闺女。” 黄媒婆适时的插话道,“姜夫人可有三个儿子呐,娶了儿媳妇回去,儿媳和闺女也不差啥了。” 姜夫人忙到,“可不就是你说的这个理!我家的儿媳妇我都是当闺女疼的,咱可不做那磋磨儿媳妇的恶婆婆。” 郑氏听着不由的点头,她是吃过婆婆的苦的。 “姜夫人看着就是个面善的,你家儿媳妇也是有福气的” 两家人越说越热络,把各家的孩子都夸了一遍,黄媒婆一见,就知道这亲事有门。 第132章 永安大街上的混乱 黄媒婆笑着拍手,“咱们这些老的闲话,也别拘着年轻人。这永安大街上有的是热闹,让他们一起去逛逛。” 罗老三和郑氏,之前还对姜三郎在军营中这点有些不满,和姜家相看了后,对姜家和姜三郎倒是都很中意,之前的那些不满也淡了。 两家大人都乐见其成,罗安由安辰和严至陪同着,就和姜三郎一起去永安大街上逛去了。 罗安和安辰走在前面,严至和姜三郎并排护在后面。 两人都是习武的,又都是给官家办差的,倒是还有些话说。 又有街上的各种热闹,姜三郎也和罗安搭上了几句话,一时间气氛还颇为融洽。 今日中秋,又是花灯,又是摊戏,街上人流如织。 杨县令早就把五福楼三楼对着永安大街的一间雅间定了下来,今晚他就在此处办公,方便随时处理街上的突发事故。 天色已经黑了起来,永安大街上点起了各种花灯。 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摊子,捏糖人的、竹编木刻小玩意的、珠花胭脂的,吃的玩的戴的,应有尽有。 还有一个摊子上,摆满了一卷一卷的各种皮子。 罗安上前摸了摸那皮毛,入手厚实柔软。 卖皮货的小贩忙招呼道,“姑娘,你看看这些皮子,都是上好的货色。这几块雪兔皮最是难得,少见的很,你看看,一丝杂色也无。” 罗安摇摇头,“倒是不错,就是这几块,也就能做件比甲,缝几个衣裳毛边。” 小贩夸张的“哎呦”一声, “姑娘,那一车的皮子,好的这几块都让我挑来了。” 罗安放下手里的皮子,几人又继续逛起来。 严至见罗安有些惋惜的模样,以为她是想做件雪兔皮的袄子,“等下次旬休,我去雁云山里看看,不若这几块先买下来?” 姜三郎却是道,“这兔子,咱们这边的山里没有,都是那草甸子上跑的。罗姑娘若是想要,下次换防去那边,我给你打几只就是。” 罗安笑着,“那倒是麻烦姜公子了,可不好打扰了公子的军务。公子换防可是都去哪里?” 姜三郎:“无妨,左不过就是北边这三个关口,今年换防的次数多,总能找到空闲的。” 罗安若有所思,“听说最北边的关口都在草甸子上,我爹倒是也去过一次贩羊,还差点被那边的百姓抢了粮食。幸亏有姜公子这样的军士守着关口,要不那些人岂不是要过来抢我们的粮食了。” 姜三郎也是个开朗飞扬的性子,“一道关口可防不住那些零散的百姓。近来巡边,可抓到不少偷偷翻山过林子的大元人。” “那边日子比咱们这还不好过,都是偷偷过来想买些粮食的。” “听说那边也干旱,部落间时常因着草场水流争斗。 罗安叹息一声,“有天灾有人祸,那边的朝廷官员,任由百姓们争斗吗?” 姜三郎,“那边人一向凶狠,朝廷可是不管这些的。”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我们校尉说,那边的情势严峻,要防备着那些人过来打谷草。” 罗安眼神闪了闪,“若是这样,可不是又要起战事?” 姜三郎神色却是轻松,“纵使有过来的,也都是小股的百姓,起不了大乱子。这几年时常有的。” 严至也道,“听说那边的百姓,也都是会使弯刀,能骑马的。” 几人渐渐聊起了那边的风俗事务,倒是热络熟稔了起来。 罗安与一公子浅笑嫣然,这一幕正正的落入了杨县令的眼中,不由的心里一阵的泛酸。 只觉得整个雅间都憋闷的慌。 杨县令放下手中的卷宗,吩咐了一声,“陈都头,你带人在这守着,有事通知我。” 说完,就带着杨大出去了,顺着人群,也上了永安大街。 五福楼旁边街巷拐角的阴暗处,一个身穿劲装的健硕男子,也把这一幕看进了眼里,记住了姜公子的容貌。 肃宁城里,与五福楼能媲美的也就是聚福楼了。 今日为着与五福楼争锋,聚福楼前搭了分好几层的高台子,花灯一盏比一盏精美,里面放了灯谜,猜中了不仅能拿到花灯,还能按着灯谜的难易,领上一份礼品。 高台旁,还请了摊戏,跳的正欢。 有着这几个噱头,聚福楼前面围了不少猜灯谜的。 百姓里,许多都是不识字,聚福楼还有专门的派了人,在旁给念,让大伙都图个乐呵。 只见第三个高台上,一个头戴璞帽,身穿长衫,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大声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打一草药名。” 围观看热闹的又翁的讨论起来。 也有几人大喊的说了几个谜底,都没猜中,众人哄笑一番,又说起来。 罗安忙眼睛晶亮的看向安辰,严至眼中也是淡淡的笑意,看向自己娘子。 安辰也起了兴致,走上前一步,清丽的道,“可是相思子!” 掌柜的“哎呦”一声,“这位姑娘答对了,请过来领灯。” 人群拥挤,严至不由护着安辰往前走了几步,安辰正伸出手要拿灯,人群后面突然一阵大乱。 街旁的巷子里,街下的廊檐拐角处,四面八方涌出几百个皂衣劲装的人,将中间的几十个人团团围住。 兵器相交,瞬间就混在在一处。街上的人群大喊着就向两边涌去。不少人或躲闪不及,或被绊住,就摔倒在地。 接着一个绊着一个,就摔倒了一片,被拥挤过来的人群踩踏,发出一阵阵惨叫声。 严至与安辰被人群一个冲挤,一下子离了罗安两人老远,好在姜三郎也是个练家子,反应也不慢,伸臂就要护住罗安,却被后边的一人抢了先。 他只觉得有人从后面撞了过来,一个转头,罗安就被人流淹没了。 不禁焦急的左右寻找,也不见踪影,周围都是人,他也只能被裹挟着往前涌去。 杨县令一把拉住被人群撞了个趔趄的罗安,顺势就护在怀里,杨大在旁也隔着人群,三人顺着人流往前挤。 罗安没有防备的被撞了一下,勉强稳住身形,就被一股子记忆力的清冽松香包围,抬头一看,是杨县令。 人群涌动,也顾不得说话,三人顺着人群的方向挤过好几条街巷,才避进了一间米粮铺子的后巷。 第133章 肃宁城抓到一个大人物 进了小巷,三人才喘息起来。罗安这才发现,被杨县令半抱着,忙挣脱开,微微低身,“多谢县令大人。” 怀中的温软消失,杨县令感觉空落落的,整了整被挤乱的衣摆,“罗姑娘多礼了。” “今儿街上还不知出了什么乱子,罗姑娘快回去。” 罗安轻轻点头,“我大哥大嫂也不知道被冲到哪条街了,总要先去茶肆寻我爹娘。” “小女就先告辞了。” 杨县令轻 “嗯” 了一声,又吩咐杨大,“你送罗姑娘回去。” 街上出了大乱子,他还要去处理,要不怎么舍得这个独处的机会? 杨大却是皱眉,“大人,罗姑娘顺着这条巷子,应是没事。我还是。。” 杨县令不等他说完,就冷声打断他,“快去。” 眼中有着警告,“之后直接回县衙,让人把今日轮休的差们都召回来。” 罗安忙道,“大人,小女能自己回去。” 杨大可是一直贴身跟随杨县令的,又有公务在身,罗安可不想给人添麻烦。 杨县令却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罗姑娘快去,路上小心些。” 说罢,自己转身出了巷子,沿着另一条街,绕回了五福楼,调派了陈都头他们,去街上疏散人群。 杨大心中憋闷了一口气,也只能客气的对罗安道,“罗姑娘,大人一番好意,咱们走。” 罗安只能加快脚步跟上杨大,穿街绕巷往那间茶肆赶去。 此时永安大街上,那几十人被几百人围斗,分战成好几处,边战边逃,街上被波及,受伤的百姓越来越多。 只见那几十人出手狠辣,却都想护住中间一人。 最终也是寡不敌众,但是里边却有三人冲出包围,混入人群,逃了出去。 茶肆里,罗老三他们也得了永安大街上出事的消息,也正担心着,就见罗安回来了,杨大送她到了茶肆前,就飞快的赶回衙门派人去了。 郑氏忙上前拉住闺女,“安儿,你没事,伤着哪没?咋你自己回来了?你大哥他们呢?” 罗安平缓了下呼吸,“娘,我没事。街上太乱了,我们被冲散了。” “大哥和大嫂应是在一处。” 郑氏放下半颗心,给罗安理了理鬓边的乱发,“没事就好。” 过了不长时间,严至安辰,姜三郎,就先后回来了。 见三人也无事,两家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街上却传来了兵士和衙役的大声呼喝,“都快回家,别在街上停留。若有违抗,以谋逆罪论处。” “快走,快走,都回去。” 茶肆里的人就是一惊。 永安大街上过年过节的都有一番热闹,丢荷包、丢孩子、打架斗殴的倒是总会闹些事,封街还是第一次。 茶肆里的人都忙乱的结了账,罗家人和姜家人也拱手作别,各自回家。 黄媒婆忙乱间也没忘了两家相看的事,“罗家娘子,姜家夫人,我这两日就去两位家串门。” 罗家人快到长青大街时,就遇见了来找严至回去办差的衙役。 “严大哥,快,永安大街出乱子了,县令大人急召回去。” 严至过家门而不入,就跟着那衙役飞快的跑远了。 罗老三锁好了院门,郑氏进屋就点了灯,一家人都有些惊疑不定,也有些担心严至。 晚间的拜月也没心情做了,说了会话,就都回屋睡下了。 十五的月光笼罩着肃宁城,街上兵士和衙役们举着火把,南城门处,整齐的一队队兵士也进了城。 今夜的肃宁城注定是不平静的。 罗安半醒半梦间,就听到一阵的拍门声,“快开门,搜查逃犯。” 左近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狗吠声,罗小五今日本就受了惊吓,被吓的哇哇大哭。 郑氏忙拍哄着,罗老三忙穿好衣服去开门,罗安也跟了出来。 罗老三开了门,一队十几个兵士呼啦啦的冲进来。 为首一人挥手道,“官府捉拿逃犯,给我进去搜。” 旁边跟着的一个衙役,上前说了句什么,那人又加了一句,“动作轻点,别惊了女眷。” 罗老三忙躬身道,“多谢官爷。” 说完还配合着官兵,把屋里院子里的门都打开,前面的铺子也都搜查了一遍。 罗家今儿也算是运气,和兵士一起的那个衙役正是和严至有些交情的,严至成亲他也来过。 罗老三对着那衙役也有些印象,今儿得了人家的好,罗老三也想着回来和儿子说,怎么也要感谢一番。 第二日,几个铺子的东家凑在一起说话,都是好一顿的抱怨。 “家里就那些东西都在明面上,那柜子里能藏下一个人吗,还不就是要钱!” “谁说不是,那碗厨里的碟子罐子都给打碎了,也要好几十文呢,这帮不是东西的。” “我铺子里那钱匣子,昨天剩的银子都给顺走了。” 杨掌柜的也从对街踱了过来,“今儿这铺子算是开不了了。” 街坊间都设了关卡,城内的百姓也只能在自家的街巷走动。 街上还有一队队巡查的兵士,时不时的就拉过一个查看。 几个东家又唉声叹气一番,才各自归了家。 肃宁城里,一时间人心惶惶,百姓除了买菜买米都呆在家里,免得受了牵连 。 可城外庄子村子送菜、卖柴的进不来,这些也不好买了。 第四日,肃宁城的城门终于开了,晌午时严至也回来了,下巴上冒出了一片青胡茬,差服也刮破了好几道扣子,胳膊上还打着绷带。 郑氏惊呼出声,“我的儿,这是咋的了。” “娘,没事。” 严至用另一支没受伤的胳膊半扶着郑氏,安慰道,“逃犯抓到了,交手的时候受了点伤。” 罗老三道,“这是抓着了,啥逃犯,这么邪乎,城里城外都封了?” 严至压低声音,“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好像是那边的一个大人物。” 再具体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罗安心底的忧虑更浓重了几分,那日听姜三郎的一番话,军中的将士们,也只是防备着北边的老百姓小部落成群结队的打谷草。 现在又抓到了那边的大人物,那边的朝廷是不是已经开始准备发动战事了?这辈子战事会不会有变? 第134章 初提战事 肃宁城外的军营里,大元的五皇子被绑的结结实实的,送进了马车。 由程将军亲自带队,一路快马加鞭,押解进京城。 城内城外都解了禁,肃宁城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黄媒婆也上门了,带来的却是让郑氏羞恼的消息。 郑氏有些不敢置信的提高了声调,“黄婶子,你说什么?” 黄媒婆也有些气馁,“姜夫人说,她家三郎想找个娇小可人的,你家闺女不合适。” 想到姜夫人无可奈何的样子,黄媒婆倒是有些可怜她,这姜三郎竟然连罗姑娘这样的都能挑出毛病,“也真不知道这姜三郎最后会找个啥样的。” 郑氏得了黄媒婆的答复失望不已。 那日与姜家相看过了,她和当家的,对姜家还有那姜三郎,都是满意的。 观那姜家夫妻两个也是如此,姜三郎那日的神情也是看中闺女的,谁成想,姜家却改了心思。 郑氏不免几日都心中不悦,落落寡欢,心中想着,必定为闺女找门样样都好过姜家的亲事。 跟着程将军,押送要犯,在赶往京城的官道上的姜三郎,心中也憋闷不已。 自己好容易瞧中一个姑娘,却得了他上官宋校尉的暗示,这门亲事做成他怕是会有麻烦,只得让爹娘回绝了罗家。 罗安这几日心中却是惴惴不安,她一家人,还是尽早搬离肃宁城为好。 郑氏却以为闺女是因为瞧中了姜三郎,却被拒亲,心中不快。 晚食后,洗了瓜果,一家人闲聊,她不免拉着闺女说了好一番的安慰话。 “娘,我没事,姻缘自有天定,早晚会给我一个如意郎君的。” “你这么想,娘就放心了。” 罗老三这几日也担心着闺女,他是爹又不好和闺女开口,见此,也放下心来。 他提起了另一桩事,“黄先生说,青山书院来请他,他考量过后,已经答应。直儿这几个孩童,书院的山长已经答应,一起带到青山书院,束修银子却还是按黄先生定下来的交就行。” 郑氏不由一喜,“青山书院,可是大朗读的那个?” 罗老三点点头,“当时大朗也是考学考进去的,除了县学,那书院在肃宁城是最好的了。” “黄先生体谅城北那几个学生家贫,书院那边答应了束修银子还按黄先生定的,一两银子半年,黄先生才答应了去书院教授的。” 严至不由赞道,“小弟跟着黄先生这个老师,也是幸事。” 随即他又想到,“只是青山书院和好儿的女子书院倒是两个方向,小六子倒是不方便一起接送了。” 罗直撇下罗小五,噔噔噔的跑过来,“大哥,我自己去上学就行,不用小六哥送。” 严至揉了揉他毛绒绒的脑袋,“那可不行,城里现在不太平。你一个小孩子,有点功夫,也打不过大人,城里一天就有多起流民伤人的案子。” 他又和一家人讲了今日城南发生的事,“夏时,衙门里接了万家老妪的案子。” “万家老妪的大儿子,父亲去了,就要和二弟分家,霸占了家里所有的家产,把老母也给赶了出去。” “万家老妪怒急,告到了衙门。杨县令给他们平分了家产,还判罚了那大儿子三个月的劳役。万家老妪也带了小儿子一家回了乡下。” “谁知今日,衙门里接到那老妪大儿子一家街邻的报案。他家昨晚被一伙流民闯入。” “我们赶到一看,那院子屋子能拿的都被拿走了,万家老妪大儿子还被打成了重伤,大儿媳和孙女也被玷污了,小孙子被打的断了气。” 罗家人都是呼吸一屏,有些胆颤心惊,“流民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不怕巡街的衙役吗?” 严至却道,“万家那处有些偏,隔着一家染布作坊,那作坊晚间无人做活,左近也就几户人家。” 罗老三叹了口气,“万家老大也算得了报应,就是可怜了妻子儿女。” “那其他几户人家,岂不是也有危险?” 严至道:“县令已经下令,那处每日要多巡视几趟。” “另外,明日起,派差役们去雁云山下砍树,在城外再多搭些棚子,每日在城外设粥棚,流民再不许入城。若是发现,立时驱赶出去。” 罗安心里却是更加不安。 上辈子边疆战事后,各处义军四起,大部分都是流民组成的,打着反官府朝廷的名义,到处作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若是到那时,一家人怕是也不得安身立命。 不若现时就离了肃宁城,搬去应天府,那是京畿所在地,几年内倒是可暂保平安。 只是,爹娘兄长如何说服? 罗安试探道:“那日姜三郎所说,边疆这几年时有打谷草的大元百姓。今年草原也有天灾,前几日还抓到了那边的大人物,两边会不会因着这些打起来。” 严至却是摇摇头,“就算是那边的王子被抓,也不会起战事。多半是两边谈些条件,那大人物也就送回本国了。草原上马匹健壮,我朝又少有养马之处,许是会提出要几片草场,一批马匹良种。” 罗老三也不在意的道,“咱们大庆太平几十年了。” 许是今日见过黄先生,他兴致颇高,讲起了古。 “百十年前,咱们大庆朝的边关还是潼关”。 “后来,萧、程二位老将军一点点把前朝丢失的国土拿回。” “直到三十多年前,程老将军驻守西南,萧老将军,把边境线推到了卧龙口。” “还在那建造了北堡镇,那里面住着的,大都是边疆将领兵士的家眷。” “只是后来,朝廷宣判,说萧老将军叛国,老将军和几位少将军被绞杀的绞杀,被砍头的砍头,朝廷念在老将军半生征战的分上,留了十四岁以下的男丁一条性命,女眷也只是流放到西南烟瘴之地,并不用服劳役,也算给萧家留了根。” “当初在学堂,黄先生讲起时,也颇多感慨。称萧老将军忠勇,程老将军却是筹谋更深远。” 这却是有些大逆不道的言论了,黄先生年轻时想必也是轻狂的文士之流罢。 第135章 罗安开始准备以及老宅与陆家的冲突 严至也点点头,“且咱们肃宁城,前有靖北关,又有雁云山依势,外城门和内城门间建有瓮城,城墙之上敌楼、弩台、战棚,都是按着边城建造的,城门又牢固,最是易守难攻。” 潼关外的大半城池都做过边城,都建有防御工事。 罗安心里忍不住苦笑,承平日久,百姓也不相信会有战事。 可就是这么坚固的城池,不到半月就被攻破。城破前的一天,守城将领开了南城门,一城的百姓四散出逃,就靠着两条腿的百姓,还没跑到抚远城,就被从后追上来的敌兵,砍瓜切菜般的冲杀过来,哀鸿遍野,积雪都被染成了红色的冰坨。 严至说完,见罗安的神色有些不好,心里不禁自责,都是自己的疏忽,“大妹可是那日在永安大街上吓到了。” 罗安低头掩下脸色神色,轻声道,“近来总是做梦,尸山血海,到处是逃难的百姓。。。。。” 罗安把上辈子的战乱,当成梦境,讲给爹娘和大哥大嫂。 果然。。。。 她娘摸了摸她的额头,“莫不是那天被什么迷到了,魂魄不稳?当家的,明日我去找找马仙婆,给闺女收拾收拾。” 安辰也拉了她的手,“大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日也怪我,偏要出那个风头,猜什么灯谜,要是我和你大哥在旁边,你也不能被人群冲走。” 罗安挤出一抹无奈的笑,微微摇了摇头。 离战事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慢慢的筹谋准备,战争的苗头会越来越明显,爹娘那时也更容易劝说。 罗安开始暗中准备了起来,铺子里现在是两辆马车,三头毛驴。 到时,一起逃难的除了她一家人,还有之前跟着严至的那十多个少年,这些人一起,车马就不够了。 现在铺子里每日拉肉,还有接送罗好、罗直上书院,车马有时也是赶不开的。 罗安以此为由,又添置了两匹马,车架也定做了两辆,车底还加了暗格。 她还做了一批五香猪肉干,在铺子里售卖,后院的仓房里也积攒了许多。 罗安这边做着准备,甜水巷老宅却是出事了。 八月十五之后,陆老秀才又上门了一次,罗老爷子还是那番话,“老四媳妇要走,我罗家不拦着,我代老四写休妻书。六郎是我罗家的孙子,却是没有带去陆家的道理。我罗家也没花过儿媳妇的嫁妆,老四媳妇手里还剩多少嫁妆,自带走就是,我罗家绝不扣留,但想我罗家再拿银钱给你陆家,休想! 陆老秀才阴森森的说了句,“那你就给我等着。” 第二日,就带了陆家的后生,还有几个妇人媳妇,呼啦啦一群人,冲进了老宅。 大喝一声,“给我砸”,二话不说,就开始打砸起来。 罗老大正在院子里劈木棒,见此情况,举着斧头,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就和扑过来的一个汉子,打了起来。 正在眯午觉的罗老爷子,听到动静,也跑出屋子。 正看到罗老大被几个人围住,抢了斧头,一下子被劈在肩头上,血顿时就喷了出来。 罗老爷子目眦欲裂,转身进屋就拿了菜刀出来,奔着陆老秀才就砍了过去。 却被陆家的一个后生,从旁对着她的腰 ,就踹了一脚。 罗老爷子飞出去一米多,扑通一下倒在地上,菜刀也飞了出去 赵氏见当家的受了伤,上前就要抓挠,却被陆家的一个媳妇一把抓住了头发,两人扭打在一处。 赵氏平日慢条斯理的,打起架来也是个手狠的,专门往那媳妇阴私处打。无奈陆家人多,赵氏略占了上风,就被几个媳妇一拥而上,压在身下打,毫无还手之力。 钱氏和小赵氏,却是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来。 罗家的男丁不少,但此时都在外开铺子、上学堂。 罗小姑气的浑身发抖,哭喊出声,“四嫂,你和四哥好歹夫妻一场,何必做的如此绝情。爹娘也不曾苛待过你。” 陆氏啐了一口,“罗老四缺德事做尽,我和她早就没有夫妻的情分了。” “至于你那对老毒物的爹娘,我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死他们。” 陆氏伸手就要推开罗小姑,进正房去翻找老两口的箱笼。 陆家的媳妇们也放开哀哀嚎叫的赵氏,也要去帮陆氏。 罗小姑巴拉着门框不撒手,“你们不能动我爹娘的东西。” 陆家的一个小青年,眼珠子咕噜一转,嘴里怪笑两声,就要上前拉扯罗小姑。 此时罗家左邻右舍的街邻早就围在了院外,见此情形,再不能袖手旁观。 胡家五奶大声道,“你给我住手,敢动罗丫头,老婆子我剁了你的手。” 胡五奶的小孙女胡月娥,与罗小姑一向交好。 胡五奶奶还动过把罗小姑娶到自家,做大孙媳妇的念想。但一想到难缠的罗老太太,就作罢了。 “哪来的死老婆子,管起闲事来了,这是我陆家和罗家的事,你可别掺和。” 胡五奶奶把罗小姑拉到身后,“你们是土匪强梁不成,还打家劫舍起来了。” 那陆家的后生,见着年轻的姑娘,正要调戏一番,却被胡五奶奶坏了好事。 急眼的伸手就去推胡五奶奶,这下子进了院子的街邻可不干了。 胡五奶奶在这巷子里向来与人和善的,很有声望。 胡大叔本不欲看这热闹,听到她娘的声音,也从隔壁院子里跑了过来。 “小杂碎,看老子不劈了你。” 胡大叔拿着镐头,街邻的汉子,妇人也都推搡起陆家人,七嘴八舌的骂开了。 陆老秀才见占不到便宜,仍然有些不甘,也知道今日那钱财怕是拿不到手了。 识时务的大声道,“咱们走”,呼啦啦的一群人,拿了陆氏和罗六郎的包袱就走了。 罗六郎已经被吓住了,哭都不会了,被他娘一拽,也跟着陆家人离开了罗家。 罗小姑忙请了街邻帮忙,把罗老爷子和罗老大送去了济仁堂。 也有街邻去杂货铺子里找回了罗老二三父子。 罗老大的伤势,着实不轻,好在,没伤到要害。罗老爷子闪了腰,也要养上两月。 处理好了两人的伤势,罗老二谢过街邻,父子三人把两人背回了家,家里还有一大摊乱子要收拾。 “爹,我先把院子收拾了” 罗老爷子却是拉住罗老二,恶狠狠的道,“让二郎、三郎去衙门报案,老二,你去把老三找来。” 第136章 罗老爷子的要求 此时,罗老三正和罗怀银在羊食馆子后院唠嗑。 罗怀银是来看罗米的。 村长和罗三伯家也给罗怀福、罗业准备了鞋袜,罗怀银也帮着捎带了过来。 罗怀银脸色苦的都能拧出水来了,“亏得有米小子的月银,这才把税银交上。” 罗老三却是诧异,“二哥,往年都是纳粮,这税银是个什么说法?” 罗怀银解释道:“也不算税银,县衙说是脚钱,兵士押送粮食到府城的脚钱和损耗。” 罗老三却是皱眉,“华县可是没有这笔税银的。” 罗家村是安顺县,石门镇。 罗怀银叹息一声,“大老爷让你交,不交就要搜家服苦役,谁还敢违抗。” 罗老三自也知道这个理,也只能跟着叹气。 “二哥,今年罗家村的粮食收成咋样?” 提起这个,罗怀银更发愁了,“还不到往年的三成,把家里的陈粮交了一部分上去,才纳够了粮税。” “咱家还好些,五叔公家已经开始一日一餐喝糊涂粥了”。罗怀银家在罗家村算是上等人家了,他爹罗大伯也有成算。 “中秋那阵子,他还跳脚张罗修祠堂,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你开着铺子,得出大头。好在村长给压下来了。” 罗老三冷哼了一声,“五叔公不想着过好自家的日子,这般领头挑事,对他有啥好处!” 罗怀银可知道五叔公为着啥,“还不是这中秋的节礼闹的。米小子他们把节礼捎回去,可是让好些人眼红,五叔公更是恨不得巴拉到自家。” 那粮食那肉,都是明面见到了,见不到的月银,更是让五叔公惦记。 “他这回也是想着,借着修祠堂的由头,也送个孙子来铺子里做活。” 罗老三点点头,“好在村长还是个明理的。“ 两人正聊着,罗老二罗怀义就来了,他倒是比罗怀银还要大上两岁。 罗老二的脸色不好,却还是和气的打着招呼,“二弟啥时候来的?” “半上晌来的,来看看米小子。” 郑氏给罗老二端了碗茶过来,罗老三也请了罗老二坐在炕上。 “二哥,你今儿没开铺子?” 罗老二只管好那间杂货铺,家里的其他事,他一向是不掺和的。 罗老二气闷的叹了口气,“今儿,四弟妹的娘家来人了,把家里都打砸了,爹和大哥大嫂也都被打伤了,小妹还差点出事。爹气不过,已经报官了,让找你回去,商量这事咋办。” 罗怀银也在,这回是要丢脸丢回罗家村了。 陆家,陆老秀才却是提高嗓门,“报官?他罗家出了罗老四这么个罪犯,他还有脸报官,我倒要看看,他丢不丢的起这个人。” 陆氏的大哥,陆老大却是有些担心,“毕竟伤着人了,那罗老大的肩膀子也不知道咋样了。” 陆老秀才哼哼了两声,心里也有些暗怪那出手没分寸的二侄子。 正想着去医馆偷偷打听一下罗老大的伤势,却听得院门被啪啪拍响,“县衙办差,快开门。” 陆老秀才和陆老大被押走时,还有些不敢置信,也害怕了起来,难道罗老大不好了? 衙役已经去过罗家,周围的街邻也作证,两人做为被告,直接被关押在衙门的禁所。 只等着第二日开堂审理。 甜水巷罗家老宅,罗老三进了院子,先问了罗小姑,“小妹,你有啥事没?” 罗小姑眼睛还发红,微微摇了摇头,“三哥,我没事。” 赵氏却是从旁道,“咋没事,那下作的陆家人,差点污了小妹的清白。” 罗老三立起了眼睛,“小妹,他碰到你了?” 罗小姑有些恼羞,“大嫂,你胡说什么,胡五奶护着我,那人连衣裳边都没碰到我。” 见罗小姑的样子,罗老三不由深深剜了赵氏一眼。 既然无事,大嫂还这样添油加醋,小妹可是没说亲的姑娘,不是要坏了她的名声吗! 屋里,吴老爷子适时的哎呦了一声,“老三啊,你爹让人打了,差点扔去了啊!” 罗老三掀开门帘进屋,屋里一股子浑浊的气味,还夹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炕头,他娘哼哼唧唧的躺着,嘴里乌拉乌拉的还说着什么。 炕稍,他爹也直挺挺的躺着,手还捂着腰。 他爹旁边,他大哥,腿上和后背肩膀都缠着纱布,隐隐透出红色,趴在褥子上,额头有一层薄汗,应是疼的。 罗老三心里叹了口气,“爹,咋弄成这样?” “陆家就是胡子啊,咱们这院子,都让人砸了,你看看你大哥和我。” “老三,这事你管还是不管?” 罗老三拧了下眉,“爹,二郎他们不是去报案了吗,县衙咋说?” “人证物证俱在,那陆家的两爷子,都被衙役抓起来了。” “明日开堂,我要那两爷子打板子流放,赔偿我罗家的损失银子。六郎也得好好的给我还回来。” 罗老三分析道,“他们伤了爹和大哥,大嫂也被打了,不仅那陆家父子,其余的动手的,也都难逃责罚,打砸了家里,赔银子肯定要赔。六郎是罗家的孙子,衙门肯定是让陆家送还的。” “可这流放,衙门里怕是不能判,那得是犯了大罪的。” 罗老爷子狠呆呆的道,“别人都且不管,那陆家两父子却是一定要流放,才能解了我心头之恨。” “老三,至小子就在衙门办差,他成亲,那杨县令都来给他道贺了。” “让至小子,和杨县令说说,判那陆家两爷子一个流放之罪。” 罗老三驳斥道,“爹,这不是徇私舞弊吗,至儿咋能这样!” “那杨县令,一向是秉公执法的,怎会听了至儿的话重判。”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那可不是和赵县丞是一丘之貉了!” 这话,让罗老爷子心里瞬间阴沉,这狼崽子,不是自己的种,就是养不熟,他记仇! “你娘办的糊涂事,老三,那事都过去了,你娘现在这样,也是受了惩罚了。” “今天这事,可不能轻易绕过陆家。若是轻轻放过,在甜水巷,罗家还有什么脸面。岂不是谁想欺负都要踩一脚。” 罗老爷子紧紧的盯着罗老三,迫他答应。 第137章 陆家的惩罚 罗老三心头却是不改主意,嘴里敷衍着,“杨县令肯定能给一个公道,陆家不能轻罚了。” 罗老爷子心里恨急,“你要是认我这个爹,就去让至小子,去求杨县令。” 罗老三被逼的无奈,“我啥时候不认爹了,这事至儿做不成。” “那也行,这事做不成。那陆家人就在衙门里,明日用刑,让至小子给行刑的差吏打个招呼,定要那陆家父子下半辈子都残废。” 罗老三却是打了个激灵,心中不免怀疑,上次,至儿那伤骨不伤皮的板子,除了陈虎,是否也有老宅的授意! 罗老三不想再呆下去,“明日,我会去公堂外旁观,爹好好养着。” 他正要起身,罗老爷子一字一句的狠声道,“你若不孝,别怪我不顾念父子之情,上报给族长,把你的名字从族谱上抹掉!” 罗老三脑中轰隆隆响过,好一会凄凉一笑,“爹随便。” 头也不回的离了老宅。 可,罗老三今天的霉运还没结束。 他刚赶着马车驶到家门前,对面小四子也赶了马车停下来。 罗直蔫头耷拉脑的从马车上跳下来,随后,罗大朗罗旭也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三叔。” “大朗啊,你咋送直儿回来了。” 罗老三一路回来,心里已经平静下来。 罗大朗轻笑道,“七郎在书院,今日打了架。学官本是要叫三叔的,我正巧路过七郎的课室,替了三叔,也省的三叔再跑一趟。” 罗老三作势要打罗直的屁股,“你淘气啥了,和谁打的架。” 罗直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家里的小儿子,受宠的很,可不是等着挨打的主,哇哇大叫着就跑进来院子,“大朗哥,你和我爹说,真不怨我。” 罗老三怒骂一声,“你还敢跑。” 罗大朗忙拉住他,“倒也是不怨七郎。有个高级的学生,和七郎玩捶丸输了。觉着失了面子,仗着比七郎大,就要打七郎。” 说到这,罗大朗脑中浮现出那个学生青紫猪头似的脸,咧了下嘴角,“却反被七郎按住揍了一顿。” 听到不是罗直主动惹祸,罗老三笑骂了一声,“这臭小子”。 青山书院分三等六斋,初入学的孩童是己斋,年末考试,可升斋。按着考核的成绩,分成甲乙丙三等,进入不同的学班。 罗直刚入学,是己斋甲班的学生。那个被打的学生却已经是丁斋的了。 罗大朗也闷笑一声,“三叔,书院的学官明辨是非,那学生虽被打了,但事由在他。咱们不用赔偿,还让他给七郎道了歉。” “学官也教训了七郎,出手太重,应点到为止,有暴戾之气,让三叔也管教一番。” 罗老三点点头,“嗯”,心里却不认同学官的话,也不打算揍罗直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正道。 罗大朗就告辞,“那三叔,我这就回家了。” 罗老三召过小四子,“你送大朗回去。” 罗大朗也不推拒三叔的好意,上了马车,就回了家。 家里却是死气沉沉。 他每日从书院回来,都要先和罗老爷子说一声,才回去温书。 今日进了上房,却是大惊失色。 再看到他爹身上包扎了好几处,纱布里隐隐透出血色,更是心急的问道,“爹,你咋了?” 罗老大喝了药,正迷糊着,恍惚听到儿子的声音,才强撑开眼,“大朗回来了啊”。 “爹,你咋伤成这样?” 罗老大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罗老爷子伸手把罗大朗叫到身边,和他讲了今日陆家上门的事。“” 罗大朗满腔怒火,平素温和的脸上一片铁青,寒声道,“阿爷,明日我给书院请假一日,我要上公堂,与那陆家辩上一辩。” “陆家来闹事的,必定不放过一人。打伤你和爹娘的,还有那祸首陆老爷子,陆家要付出代价。” 罗老爷子阴寒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好孩子,有骨气。” 罗大朗熟读律法,要知道一样事,百种说法,这触犯的刑律,可就也有轻有重。 羊食馆子后院,罗老三一家,气氛却是和煦温馨。 老宅的事,罗老三回来也是简短的几句话略过。 罗安浅笑着,也没有多问,他爹自能处理好。 罗直却是还在炫耀,“这回同窗都知道我有堂兄在甲斋,还是甲班的,都讨好我呢。” “明日,我让大哥送我去书院,看谁还敢惹我。” 罗安笑着揉了揉他的胖脸蛋,“出息。仗着兄长算什么,你还是要学好功课,同窗才是真正的佩服你呢。” 罗直瞬间蔫哒哒的,他就是不喜欢读书啊,可他不敢喊出来,怕他爹踢他! 第二日罗家与陆家争斗的案子开了堂,陆家果然请了讼师。 那讼师巧舌如簧,说话刁钻,歪曲狡辩。 罗大朗一身布衣襕袍,直身立于公堂之上,毫无惧色,一派磊落风姿。 然条理分明,字字珠玑,句句讲在律法上。律法之外本应容情之处,也被他找了另一条律例堵死。 陆家人的罪行足足加厚了三成。 被罗老二背到公堂的罗老爷子,满眼的自豪。公堂外的罗老三也很欣慰。 陆氏判了与罗老四和离,罗六郎父族俱在,判归还罗家。 陆家参与闹事的人,无论男女,通通五大板子。那几个出手伤人的,跟着伤情的轻重,罚判二十到三十大板不等。 陆家也赔偿了罗家一大笔银钱,做为打砸的损失,和罗家人的医药费用。 那个要调戏罗小姑的陆家后生,却是被判了游街一日,以后谁家的姑娘还敢说给他! 陆老秀才听到宣判他秀才功名被夺时,当堂昏死过去。再次醒来,悔之晚矣,却与罗家结下了死仇。 退堂之后,罗老爷子看到了外面的罗老三,阴森的看了他一眼,却是一言不发,带着罗家人就走了。 罗大朗却是恭敬的揖了一礼,跟上了罗老爷子的脚步。 公堂之上,人证物证确凿,没有丝毫被破坏。陆老爷子父子被抓走后,陆家人请的那讼师也没能见到二人,串通口供。 这里自然有三房的至堂弟出了力的,罗大朗却是领情。 罗老三回来,不免提起罗大朗,言语间也是颇多感慨。 罗安不由想到上辈子。 第138章 战事起 她爹跌下山谷后,大堂兄不顾阿爷的反对,又去找了好几次。 后来,她被送进守备府后院,大堂兄打探消息回来时,还打点买通了后院的婆子来看过她,还给她送了几次银钱。 大堂兄,做为罗家长房长孙,虽有些清高的书生意气,却是尽到了责任的。 可惜大伯身为长子,却少了担当,毫无主见,一味的以阿爷命是从。 以后罗家老宅或许大朗哥能顶门立户! 罗安一直关注着肃宁城的粮价,这几日,上等米的价格已经到了一百二十文一斗,要知道往年的粮种也就一百八十文一斗。 罗安又一次带着小六子去小院查看,却发现一个小院的机关被破坏,上面有一条破布,还有一丝干涸的血迹。 罗安知道,这个小院的粮食,留不住了。 肃宁城现在最不愁卖的就是粮食,不仅城里的米粮铺子收粮,南边过来的商队也是见风的抢着买粮。 罗安问了两个商队,挑着价高的,以一百二十五文一斗的价格,把整个小院的粮食都卖了出去,仅这一次她就得了四千多两的银子。 那商队的管事,收了罗安这一批三百多担的粮食,也终于把车队装满了。 半刻都不再停留,商队立时就启程,回了南边。 现时,没有背景的小商队,已经不敢再拉粮食了,一个不好,被抢了粮食都是好的,命也拿不回来了。 这商队也是雇了二十几个武师押队,伙计更是跟了不少,一路往潼关方向赶去。 看着粮食终于装上车,罗安紧了紧手中的银票,扑通扑通跳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这个时候人无我有,未必是幸事,可能就是灾难。 鲜食馆子后院还有足够铺子用两个来月的粮食,那可都是明面上的。 罗安找了陈籁头,又雇佣了五人,工钱涨了五百文,却是提了要求,两人一组换班,铺子里要昼夜都不能离人看守。 罗安定做的那批铁枪头,也终于做好,罗安趁着夜色悄悄的,运回了羊食铺子后院。 随着粮食价格的上涨,各种吃食,肉,菜,油,连着调味料的价格,也都涨了上来。 吃食铺子掌柜的,也都纷纷调价,连素包子,也涨到了四文钱一个。 罗安的铺子也略涨了些,但是涨幅却是最小的,一时间,铺子里的生意不但没受影响,反倒是更加红火了起来,食客也赞一声罗东家任意。 罗安正着手,想把另一个小院的粮食也卖了时,罗老三却是不同意,拦住了她。 “闺女,南边北边,都闹着天灾,咱们肃宁城,今年的粮价,还有的涨呢。铺子里消耗又大,这小院就在咱们后巷,还是先留一阵子再说。” 罗安想想,点了点头,“就听爹的。” 现在已经是九月初了,再有三个月就要起战事,这一两个月内,再找时机把粮食出手也来得及。 罗安打算着,心里却是越来越不安,常做些上辈子的梦,在夜里惊醒。 昨夜罗安又是夜半惊醒,再难入睡,挨到了天亮。半梦半醒间,听到爹娘在院子里的动静,也穿衣洗漱。 用过早食,就去了铺子里帮忙。 刚进后厨,林婶子就道,“姑娘,今天的菜还没送来,那腌渍的辣味瓜片,再迟些做,味道可就淡了。” 罗安看桌案上,肉食准备的已经差不多了,叫过了小六子,“小六哥儿,你去迎迎送菜的老伯。” “是,姑娘。” 哪知,过了半个多时辰,小六子也没回来。 快一个时辰后,才和送菜的驴车一起回来。 他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道,“姑娘,大城门封了,就留了个小门进出,两边好几队兵士把守,检查的可严了。” 罗安惊疑不定,“可是打听了发生了什么事?” 小六子却是摇了摇头。 罗安忙吩咐了林婶子她们一句,就跑回了羊食馆子后院。 后院里,严至从衙门里抽了个空,也回来了,“爹,娘,北边打起来了!” 屋里惊起了一阵的抽气声,罗安一屁股跌坐在炕上。 罗老三一副的不敢置信,“这,咋能打起来?打到哪了?” “五日前,鞑子就开始攻打卧龙口,现在那边啥情况还不知道。” 罗安急到,“爹,很快就要打到肃宁城了,咱们往南去。” 罗老三却迟疑了,“咱们能去哪?撇家舍业的。” “北边可有三个关口呢,还有城外的守军,一时半会的,咱们肃宁城还打不过来。说不定现在已经把鞑子赶回去了。” 严至也皱紧了眉头,“驻守靖北关的是沈老将军,守关将士也有两万之众。” “城外的五军营,厢军步兵骑兵,也有一万多。” 可是。。。。 万一呢! 一家人眼里都是深深的担忧。 肃宁城里的大户人家,也都有自己的消息门路,有的已经开始准备南下了。 一两日间,南城门内就排起了出城的车架。 衙门外也是长长的等着开路引的队伍,县衙却是限制了每日路引的数量,能拿到路引出城的已经排到了十日后。 大户人家,尚可如此,南下躲避可能发生的危险。穷苦的百姓,连路费都筹不出来,不到万不得已,也只能守着家业,一日日的过活。 罗安一家也开始处理肃宁城的家资。 五里镇外,家宝还带人看着一批羊和近来收的几十头猪。 后巷的小院里还有一批粮食。 铺子里的伙计和婶子嫂子们也都要安顿。 还有南下的路上也要准备好干粮和被褥衣裳鞋袜。 罗老三也去了衙门和人排起了长队。 严至则去衙门里和杨县令请辞。 杨县令却是已经得到了战事的最新消息,他劝告严至,“你一家人,现时出城南下,还不如呆在城里,更安全些。” 严至疑惑的看向杨县令,“大人的意思是?” 杨县令展开了桌案上一张他自己勾画的城池的位置地图。 “这次鞑子大军集中兵力,出其不意,大破卧龙口。” “之后兵分三路,一路去了嘉靖关。” “一路绕过嘉靖关,直奔靖北关。” “还有一路,由先锋大军打头阵,一路南下,却是为了打谷草。鞑子兵后面跟着大批的百姓,绕过城池,专攻无兵驻守的村镇。最远的已经到了大定府附近。” “现时出城,若是半路遇上鞑子兵,无处可躲,立时就会丢了性命。” 第139章 收拢家资 严至有些不敢置信,卧龙口这么快就破了?靖北关那已经打起来了? 他咽了口唾沫,“如此看来,肃宁城却是比外面更安全些。多谢大人提点。” 肃宁城隶属泰安府,就在靖北关外三十里,有关可依。 城池坚固,又有守军,鞑子若不破靖北关是不敢轻易攻打肃宁城的,一个不好就会受到两面夹击,乃兵家大忌。 靖北关下的泰安、顺昌两府,嘉靖关下的兴中、兴元两府,暂时都是安全的。 严至辞别了杨县令,心中彷徨,回家一说这个消息,一家人也都愁眉不展。 这一情况,打了罗安一个措手不及,战事提前了两个多月,战事的发展情形也与上辈子不同,竟然是无处可避! 一时罗安一家也不知如何是好,左右为难,惊疑忧虑了三日,又有了新的消息。 早先出城的那些人家。正撞上了打谷草的鞑子兵,死伤惨重,侥幸逃脱的,又折返回了肃宁城。 一时间,肃宁城有不少大户人家,都挂起来白幡,棺材里装的却是亲人的衣裳。竟是连尸骨都没有找回。 战争的阴影笼罩着肃宁城。 罗安坐卧不宁两日,还是要继续收整家资。 既然暂时走不了,五里镇的羊和猪,就不能都杀了。 罗安让小六子出城,和家宝他们一起把那些羊和猪,赶回肃宁城。五里镇在城外,家宝他们待在那,太危险了,鞑子什么时候过来,谁知道! 现在肃宁城仅留大城门旁的一个小门进出。 小六子和家宝一行从城外赶着一群羊和猪过来,后面还跟着好几车的草料,顿时就引起了守门兵士的注意。 大声喝道,“干什么的?” 小六子忙躬身上前,“小的们是城里吃食铺子的。东家吩咐把养在城外的牲口都赶回城里,大人您尽管检查。” 小六子正想给那兵士打点银钱,动作却被那个兵士一个瞪视,顿住了。 他忙更是恭顺的点头哈腰。 兵士心里却是暗骂,将军就在城墙上,当下这个关口,谁敢私下收受贿赂,活的不耐烦了吗! 几个兵士围着那群牲口好一顿查看,那几车草料更是被扎成了筛子,车下也都检查过,才放行。 小六子也松了口气。 这一批羊和猪赶进了鲜食馆子的后院,地方却是养不下的。 罗安让人立时杀了十几头猪,连夜炒制成了肉干,晾在了羊食馆子的后院仓房里。 九九重阳节,再也没有学子站在半山峰,临风吟诵,“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就连罗好、罗直,也都板着小脸,做鹌鹑装,不再嬉闹调皮。唯独罗小五,每日还是哭嚎依旧,嘎嘎乐的依旧。 严至依旧每日去衙门,回来的却是越来越晚,肃宁城里也加强了各处的巡视。 城里不时的有消息传来,不是这个村庄被屠,就是那个镇子被掠。 安顺县县城半日就被攻破,鞑子兵闯进县城内。 抢掠商铺,冲进大户人家,金银珠宝,粮食,都被搜刮一空。 见人就杀,女人却是和战利品一样,凌辱奸淫后,绑成一串,被掳走,简直生不如死。 守关的将领接到情报,率兵士赶到时,鞑子兵早就一把火烧了安顺县城,又寻找下一个村镇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罗家村的三个少年,再也待不住了,一起找到了罗安。 虽然是同族,罗怀福还比罗安长了一辈,但是在铺子里,他们也客气的称呼罗安姑娘。 “姑娘,铺子里的工,我们不做了,这就回罗家村去。” 罗安拧紧了眉头,“现在城外各处都不安全,你们在城内,还能暂避一时,还是留在城里。” 罗安也明白他们想和家人在一起的心思。 三人齐齐摇头,“姑娘让我们走。” 罗安见他们执意如此,也不再劝说。每人给了半袋子粮食,还有十两银子,也算尽了同族之情了。乱世之中,今后如何,各安天命罢! 三人感激不尽,在城门最后关闭时,趁着夜色,赶回了罗家村。 带回去的粮食,让一家人都欣喜不已。 罗家村消息闭塞,听了几人带回去的消息,都惊惧万分。 村长一夜没睡,和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又商量了半日。 罗家村的所有村人,则开始收拾起了家当,做起了准备。 村子二里外的道口,山下的小路,也开始日夜派村里的汉子轮流看守。 一旦发现鞑子兵,村人立刻就避进山里。 为此,罗村长还开了一个会。若情况危急时,还有谁舍不得房子家什,拖累村人,他也绝不顾及,你自己留在村子里喂鞑靼人的弯刀就是。 肃宁城风声鹤唳,罗安也再没派人去海子边,最后一批活鱼已经买没了,来铺子里吃食的食客也更少了。 罗安索性把鲜食馆子关了,只留一个羊食馆子,不温不火的开着。 今年似乎冷的格外早,十月中,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到了十一月中,已经下了三场雪了,天气也严寒了起来。 雪花零落飘下,罗安已经穿上了厚厚的袄裙。 肃宁城的大城门依然紧闭着,留旁边的一个小门进出,把守检查也依然严格。 肃宁城的百姓,经过初始的慌乱震惊,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罗安现在对未来的战事也没有了预测,忧虑焦急全无用处,她依然做着逃难的准备,却也放平了思绪,每夜能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 外面飘着大雪,屋里烧着火炕,生着碳炉子,罗安就与郑氏、安辰,一起缩在屋子里,婆媳姑嫂三人,做绣活的做绣活,看话本子的看话本子,间或闲话几句,倒也一室温馨。 罗老三拍着身上雪沫子,进了屋。他摘下帽子,顺手挂在墙上的钉子上。 “孩子他爹,今儿铺子里人多不?” “一楼大堂座了个七七八八,二楼大堂都空着。” 近来铺子里的生意都是这样,罗老三也习惯了。 “今儿天冷,晚食生个锅子,今年的酸菜腌的可够味。” 家里吃的都是郑氏亲手腌的,她腌制的向来和罗老三的口味。 郑氏应了一声,“中”,就下地要准备晚食,安辰也放下手里的绣棚,跟着下了地。 罗安也放下手里的话本子,凑到她爹旁边,低声又商量了起来。 第140章 肃宁城被围 “爹,明儿,把那个院子里的粮食也卖了!” 肃宁城的粮价,虽然被杨县令盯住,每斗依然涨了二十文。 罗老三思索,最后一咬牙,“卖了也好,手里放着银子也更安心。大不了,没了粮食铺子关了就是。这战事打个一年两年的,仓房里的粮食,也足够咱们一家人吃的了。” “就是,那明儿,我就找几家粮铺问问,找个价高的,让他们拉走。” 罗安已经提了好几次了,这次终于说通了她爹,想到那批粮食又能到手几千两银子,心中十分欢喜。 想着手里的银子,她也更有把握,一家人在战乱中活下来,享受新朝的太平安定。 又了了一桩事,罗安轻巧的也下了地,帮着她娘准备起了晚食。 可是,罗安的计划,还是被打破了。 天气越冷,鞑靼人的攻势越猛烈,嘉靖关、靖北关,先后被破。 关下的泰安、顺昌、兴中、兴元四府,首当其冲。 夜里,罗安突然睁开了眼睛,心中一阵不安。外面的夜静的让人心慌,今夜没有月亮,却不像以往那样黑沉。 她披上袄子,推开门,去了院子里。 旁边小隔间,严至也推门出来。 兄妹对视一眼,严至一个纵身跳上了院墙,又跃上了屋顶。 罗安也从房檐下搭着的梯子,爬上屋顶。 向北望去,冲天的红光。 兄妹两个脑中嗡的一声,这一天终于来了!鞑子兵围城了! 第二日一早,严至就去了衙门,跟着杨县令上了城墙。 城外五里,黑压压的驻扎了一片营帐。 鞑子兵昨夜到了肃宁城外,就先发动了一场进攻,今日却是围而不攻。 守城的正是程将军,穿着铠甲,威风凛凛,气势沉稳的调兵遣将,部署城防。 肃宁城的街道上,覆盖着皑皑白雪,百姓都躲在家里,偶有外出的,也是行色匆匆。 羊食馆子,罗安也准备关了,她把掌柜伙计、后厨的婶子嫂子们,都召集在一起。 “今天晚食后,铺子就关了。这个时候,大家也能和家人守在一起!” 罗安把早就准备好的银钱粮食分给大家,“每人半袋粮食,十两银子。若是。。。。各自保重。” 伙计婶子们,给罗安鞠躬行了一礼,“多谢姑娘”,现在的半袋粮食,更为珍贵。 在铺子里做工的这些日子,她们挺直了腰杆子,是姑娘给了一条活路,心中多少不舍。 戌时,大家伙收拾干净铺子,规整了桌凳,背着粮食鱼贯走出了铺子,“姑娘保重”。 罗安和罗老三,也把铺子上了门板。 罗安把小六子叫了过来,“小六哥儿,你带着小四子家宝他们,都搬到鲜食馆子后院住,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小六子点头应是,“姑娘,铺子关了。还有二十多只羊,六七头猪,草料也没多少了,怎么办?” 罗安想了想,“都杀了,放在外面冻上。” “是”小六子应了一声,就回了城北租住的院子。 当初跟着严至的那些半大少年们,就开始收拾起了东西,零零散散的,这一年来也购置了不少,俨然已经是一个家的模样。 小六子又想到了做乞丐的时候,三餐不饱,衣不蔽体,无处安身。 现在的日子,与那时简直是天壤之别。无论如何,以后跟着姑娘和严大哥就是。 罗安记得上辈子,围城半月后,肃宁城就被攻破了。 她让一家人都收拾好包袱,就放在柜子上。安辰也准备好了各种的药丸子。 四驾马车里也都放了肉干和粮食。 馄饨、包子也都做了好几大包,冻在了外面的马车上,郑氏还烙了一摞子干饼子。 罗家人准备充足,随时准备逃难,夜里也都是和衣而眠。 郑氏让安辰把古妈妈也接来了罗家。 罗安算计着日子,半个月过去了,肃宁城城外依然被大军包围了,三两日攻上一场,双方伤亡都不大。 一个月过去了,快过年了,肃宁城外大军压境,城内依然平静。 过年那日,肃宁城也零星几个爆竹声,无知小儿也不再缠着阿爹阿娘买糖吃。 城内的有些穷苦人家,已经开始食稀粥了。 谢屠夫,好不容易在城北收了两头猪,却是花了大价钱,自然,售卖的价格,他也是翻了倍的。 过年猪肉已经卖到了五十多文一斤。 罗家老宅,也就买了三斤肉,加上白菜、豆腐,凑足了五个菜,整治了年夜饭。 往年的蜜饯糖果,零嘴糕点,更是一样也无。草草的吃过了饭,也不曾守岁,就各回各屋了。 长青大街的罗家,蜜饯糖果零嘴也没有买,无他,肃宁城被困了两个来月,杂货铺子里已经没有存货了。 白日里,罗安规整了后院的仓房。 除却十几头猪的冻猪肉,铺子里之前买的海货,冻鱼、干蚬子、干扇贝、干海菜、小虾米、一共剩了有三大麻布袋子。 腊排骨也还有四十多扇。 还有二十多头羊的羊肉,抹了盐晾起来。还有冻在仓房里的十几头猪的猪肉。 罗安每样都捡了一些,拿回正房,整治年夜饭。 古妈妈不由感叹道,“家里有粮心里不慌,现在什么都比不上家中有吃食啊!” 一家人一起动手,在灶间忙活,压抑多日的宅院,倒也有了过年的气氛。 县衙里的杨县令却是孤零零。他一个月以前,就接到了京中的家书。父亲信中说,他与林家嫡长孙女的婚事,就在年底,让他回京成亲。 杨大老爷对儿子也算了解,此时边疆战乱,他不可能弃城回京。信中还说,若他不能回来,就让家中二弟代为迎亲。 杨县令却是在回信中言明,战事已起,若他死于战乱,岂不是耽误了林家姑娘,婚事就此作罢,信送出去,心里一阵的轻松。 北地四处战乱,应天府的百姓,京畿腹地,却依然得享太平盛世。 从腊八就开始热闹了起来,到了过年,贴春联、燃烟花、走亲访友、打马游街、诗书茶会,好不热闹。 官宦家的夫人小姐,刚出了脂粉铺子,就听到大声的 “驾,驾,驾,闪开,都闪开。”四人四骑,奔驰在长安街上,惊扰了街上的繁华热闹闹。 随后,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呈送御前。 继卧龙口、嘉靖关、靖北关,先后被破,潼关也被鞑子大军攻陷。 现在的大庆朝,天灾不断,北境又起战事,流民集聚,西南,东南,先后出现了好几支义军,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攻下城镇,自立为王。 第141章 捐猪肉 老皇帝怒急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个站立不稳,跌倒在龙榻之上。 贴身太监忙要去宣御医,却被天启帝拦了下来。 他瞒下自己的病情,立即召见了满朝文武肱骨,商讨战事。 老皇帝靠在御书房的龙椅上,“兵部尚书,朝廷还有多少大军可以调派。” “启禀陛下,程老将军留下三万边军,驻守南境。带领七万大军,四处平叛。” “东南、西北,还可抽调十万大军,加上各州府兵力,还可集齐十万之数。” 天启帝微微点头,“户部尚书,二十万兵力的军备粮草,几日可以筹集完备?” 户部尚书案头上还摆着好几封要钱的折子,已经要薅秃了一把胡子。 他硬着头皮出列,“陛下,去岁西南干旱,朝廷调拨购买粮食,赈济灾民,总有十数万担。修堤的银子,也高达几百万两。” “如今,国库里的银子,也就能装备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 “陛下,程老将军,年前加急奏报,军备不足,请拨粮草十万担。” “先前派去镇压临安府叛乱,已经用装备了五万大军。” “陛下,如今,国库空虚,户部已无钱粮啊。” 天启皇帝一阵眩晕,“众卿以为如何?” 满朝文武都垂下头,已经传来消息,派去求和的使臣,未到王帐,就被杀了。 此战在所难免,国库无银,仗得打,还能如何? “杨爱卿,你以为朕该如何啊?” 右相出列,身为百官之首,这得罪人的话,摆明了皇帝是让他来说。 “陛下,臣愿回府中,筹集银钱,用于赈灾平叛。” 天启帝满意的点点头,“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京中世家,官宦,商贾也要为我大庆尽绵薄之力。 众臣纷纷称是,天启帝命户部尚书总筹集银钱之事。 接下来,又商讨起领兵统帅。 可朝廷多年来重文抑武,武将都在京中圈养。 昔日老将垂垂老矣,京中少年郎更爱诗书风流。 中青年武将,少年时的雄雄壮志,早已磨平。 满朝竟然找不出一个威望显赫的领兵之人。 最后天启帝,任人唯亲,派遣了二皇子领军。 骠骑大将军谢老将军,从旁协助。右相为监军。 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筹集粮草军备,调遣大军,二十天后,出兵北境。 可北境现在已经岌岌可危了。 正月十五雪打灯,肃宁城被围困了两个月后,城外的鞑子突然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云梯撞车,投石车、巨弩车、井阑渡濠,轮番上阵。 城外鞑子兵凶狠异常,死伤无数,城墙上,守城的兵士,短短五日,守城的五军营的兵士已经伤亡了三分之一,足有五千之众。 城内的药铺医馆都被征用,安辰也去了济仁堂帮忙。 一批一批的伤兵被抬下来,最后城里的大户人家腾出空置的大院子,用来安置伤兵。 医者不足,罗安和古妈妈,也都去帮忙。做些清理伤口,上药包扎,这些容易上手的事,还有照顾伤兵的饭食。 守城的是城外的五军营,朝廷三个月押送一次粮草,最后一次押送的已经所剩不多了,只得向肃宁城大户和百姓征调粮食。 可今年北地的粮食仅收了三成,还要缴纳层层赋税,百姓家中又能有多少余食。 罗安、安辰和古妈妈,在医馆中,疲累了一日,连口热水也顾不得喝。 终于安顿好了最后一批伤兵,军医甩着发木的胳膊,让大家回去休息。 三人回羊食馆子后院时,正巧碰见从家里出来的隔壁的赵家娘子。 “呦!罗姑娘,安大娘子回来喽。我倒是也想去军中帮忙,可这饿的浑身没力气,也就你家还能吃饱饭喽。” 说着,她边摇头边摆臂的回了隔壁院子。 罗安不禁皱起眉头来,这赵家娘子什么意思? 三人进了屋里,郑氏忙着摆了桌子,端出锅里温着的饭菜。 罗安脱去了外衣,清洗了手脸上的脏污,边问道,“娘,赵家娘子来干什么?” 郑氏不在意的道,“还不就是说些酸话,说她家中已经一月多不见肉星了,想从咱家里匀些肉食回去。” 罗家开着吃食铺子,说没肉也没人相信。 罗安自语道,“怕是和赵家娘子一样惦记的人家不少呢。” 郑氏给罗安盛了一碗汤,“先暖暖身子,不用在意她。” “你爹和你大哥,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郑氏看着外面的夜色,有些担忧。 罗安却是思索起来,“娘,家里那些冻肉,都捐给守城的军士。” 郑氏和古妈妈都是一惊,“这,前几日已经征了粮食了,家里的肉食怎还要?” 安辰也赞同罗安的话,“与其被惦记着,早晚要惹出祸事。还不如捐给将士,还能饱餐一顿打鞑子兵。” “就是这个理。” 郑氏和古妈妈虽然不舍,但是罗老三和严至回来也赞同,二人也是听从惯了,一家人就这么决定了。 第二日,严至禀了杨县令,杨县令派人把十几头猪的冻肉,都赶车拉到了火头军处,占满了半个营帐。 罗家敞开大门,院子里堆的肉,被装上车,径直拉往城北,也让暗暗关注罗家的邻人,心里大呼可惜,也绝了去罗家寻肉的心思。 正愁眉苦脸的老陈头,见了那两车的肉,立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多谢县令大人,严爷高义,老陈头代这些兵士谢过了。” 说着弯腰躬身施了一礼。 忙又吩咐火房的火头兵们,把肉搬了下来。 午时,换防下来的兵士,就吃到了香喷喷的猪肉包子。 当然,伙房也拿不出白面,都是杂面做的。 高大力是个老兵油子,这功夫和几人下了城墙。 每个兵士领了四个包子,一碗热汤,找了个背风处,围成一圈蹲了下来。 他咬了一口包子,“嘿,白菜肉馅的,素了一个月了,老陈头这会还能寻摸到肉,够可以的了。” “奶奶的,爷爷吃了这顿肉包子,攒足了劲。晚上那帮子狗杂碎再攻上一波,非跟他干到底。” 一个愣头愣脑的高壮兵士狠狠的咬了半口包子。 高大力伸脚虚踢了他一下,“战场之上,想法子保住自己这条狗命再说别的。” “嘿嘿,高头说的是。今儿,要不是高头拉了我一把,我这脖子非得被射个对穿不可。” 几人大口的吃完包子,呼出一口气,“舒坦。” “窝着眯一会,一个时辰后,又要换防了。”渐渐的几人不再说话,养精蓄锐起来。 第142章 又一波猛烈攻击 夜里,鞑子果然又发起一波猛烈的攻击,这次竟然用了沾了油的火箭,箭矢前面绑了火药桶,嗖嗖的大石头也被投石车抛砸上了城墙。 一时间城墙上兵士损伤惨重。 到了天亮时,程将军巡查,城墙多处破损,昨夜又有两千多兵士伤亡。 守城的兵士,能动的伤兵都算在内,已经不足五千了,援军却是迟迟没到。 杨县令带着杨大和严至找到了程将军。 “程将军,华县县衙衙役,加上白役,共有八百人,听从将军调派。” 华县是肃宁城的郭县,白役就是官署编外差役,衙门给薪俸,却不是衙门的人。 程将军点点头,“好。还请杨县令,带人将这几处城墙填补上。” “再有,运些石头,木头到城下。还有,烫油!滚水!” 杨县令躬身应下,“程七叔,多保重。” 程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伯琰,也多保重。” 两人说话间,城外砰砰砰的鼓声响起,震耳欲聋的冲杀声又从传了过来。 守城的兵士还没来得及休整喘口气,鞑子又发起了一波猛烈的攻击。 这次,城墙上坍塌的缺口处,却是有几十个鞑子兵,攀爬了上来。 鞑子兵本就比朝廷的兵士强壮,凶残。城墙破损处,没有屏障,兵士被几个冲杀就死伤过半。 杨县令带着人要堵上这处缺口,正正的撞上。 一场拼杀,就在眼前。 杨县令抽出腰间佩剑,温润如玉的贵公子,瞬间就爆发出杀伐之气。 他大喝一声,“杀”,就与鞑子兵站在一处! 严至、杨大,和运石头石灰和黄黏土的衙役们,也纷纷拔出挎刀,陷入混战。 城墙破损多处,衙役们二十多人一对修补。杨县令一行,人数远比爬上来的敌兵少,敌众我寡。 片刻,就有七八个衙役被砍倒在地。 杨县令气势十足,那剑法却是纸上谈兵的花架子,与一两个敌兵相对,他还能应付,现在被围攻,却是相形见绌。眼见着不敌,他灵机一动,大喊一声,“杨大,石灰。” 主仆二人心灵相通,默契十足。 杨大架开搂过来的弯刀,冲到补城墙的材料面前,提起装石灰的木桶,就冲着鞑子兵泼洒了过去。 那些鞑子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睛就被什么迷住了,接着就是一股灼烧感,眼泪瞬间就模糊了视线。 严至和其他衙役见了,也纷纷提起石灰桶,泼了过去。 一时间激的鞑子兵哇哇大叫,毫无目的的挥起了弯刀,却被衙役们从旁侧,后方,砍杀过来。 县衙里的衙役,打斗不在话下,却是很少伤过人性命的,出手就有几分迟疑。 只是,被鞑子兵胡乱挥着,一刀砍在胳膊上时,也激起了血性,嗷嗷大叫着,就砍下了鞑子兵的脑袋。 这种血性,像是能传染般,衙门们也越发的勇猛起来,几十个鞑子兵被杀了个干净。 下一波又有鞑子兵从坍塌的城墙处要爬上来,杨县令领着衙役们,抱起石头,就往悬在下城墙下面的鞑子兵头上砸去,一阵哀嚎声后,终于是守住了这处缺口。 这一仗从巳时初打到了午时末,城墙下,尸体遍野,城墙内,也横七竖八,摞了好几层的死伤兵士。 高大力咧着嘴,拿着长枪的手还在哆嗦着,“老子命大,又躲过一劫。” 鞑子鸣金收兵,程将军也开始清点人数,吩咐伙房开饭。 城下已经清理出来一大片地方,横七竖八的躺着伤兵,军医带人也来到了城下,安辰和罗安也过来帮忙。 还未出正月的天气,依然严寒,罗安却是额头忙出了一层薄汗。 她给一个伤兵包扎好,用袖子抹了把汗,抬头见就看见杨县令、严至、杨大三人从城墙上下来,多少都挂了彩。 安辰也看到了严至,看到他袄袖被划开,露出的棉花,已经被血浸透,眼底不由湿润。 “夫君,我给你包扎一下。” 她轻声道。 “我没事,先给大人止血。” 安辰这才看向杨县令,他的小臂被斜斜的砍了一下,血还在滴答滴答的顺着手指缝往下淌。 杨县令却是把胳膊伸到了罗安的面前,“无妨,让罗姑娘给我包扎一下就好。” 罗安不禁呼吸一屏,“好。” 此时的杨大人话语依然温润,却是满身尘土气,但有股凛然的英姿,和凌人的气势。 但是,当罗安小心的把他的袖子剪开,撒上伤药时,身娇肉贵的贵公子,还是疼的“嘶啦”一声,之后强忍住不闷吭出声。 罗安见了小半日的血肉模糊,脸色苍白。眼前的杨县令扭曲的坚强,才让她心情舒缓了几分。 上辈子她飘着时,那个朝堂上惊才绝艳,为天下百姓的杨大人; 这辈子,玉树临风,温润如玉,一身正气,多次相助她于危难的杨县令; 还有眼前的穿着破乱的官服,一身狼狈的男子。 罗安放下紧绷的神色,嘴角微微翘起,在她心里,杨大人不再是那天边的人物,此时已经回归了凡尘。 正暗暗留意她的杨县令,心里一滞,坏了!罗姑娘肯定在心里取笑他了,没个男子气概,可真他爹的疼啊! 杨县令也没扼腕几息,听到杨大轻点的衙役人数,心立时就沉了下来。 八百多个衙役,此一战就损伤三百多人,这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在城墙之下没上城墙拼杀的。 程将军脸色也阴沉的可怕,“援军还没消息吗?” 副将气愤的道,“没有。将军,再冲杀两次,就守不住了!” “去找俞太守,让他昭告城里的大户人家,家丁护院,还有城里的壮年男子,都来城下支援。” “县衙、府衙的差役,都上城墙!” “是,将军。” “可是,将军,咱们的箭矢、滚木礌石,都所剩不多了。” “吩咐下去,拆房子!” “是!”副将大声领命。 可他去了府衙,又去了太守大人的宅院。早就人去楼空。 太守、刺史,在今天的第二波攻击时,就逼迫命令守城的兵士,从南城门逃了出去。 跟随的,还有几个大户人家,带着家丁护院,金银细软,避出城去。 留在城里是等死,出去兴许遇不到鞑子兵,还能活命。 副将拔剑砍狠狠地砍在身旁的树上,“进去搜,把所有能吃的都给我搬到火房去。” 他咬牙切齿的道,“以后别让老子遇见,非剁了这帮贪生怕死的混蛋。” 第143章 发现郑老二 城外的鞑子兵今日伤亡也不小,退回城外五里后,埋锅造饭,看样今日算是暂时平静了。 城里,程将军命令兵士休整,留下巡逻和敌楼里了望的兵士监看着敌情。 城墙内,军医带领着医馆的医者,还有来帮忙的娘子们,还在忙碌着。 那些弃城逃走的大户人家,院落空置,正好用来安置伤兵。 罗老三和吴老大他们也来到了城下,一趟一趟的把伤兵抬走。 罗安在原来赵家的宅子里,终于把屋子里的最后一个伤兵照料着喝了粥水,才直起了腰。 肚子里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胃里一阵的灼烧感。罗安甩了甩麻木的胳膊,走出了屋子,正好看到她爹和几个大叔从拱门那边过来。 “爹,你们那边都忙完了吗?” 罗老三抬头看见闺女,木然呆滞的眼中,凝聚出了一个焦点。 他微微咧了咧嘴,“都完事了。闺女,回家。” 罗安看见吴大叔几个,也都和他爹差不多的表情,知道他们是受到了冲击。 这些汉子,身强力壮,杀鸡宰猪,草原贩羊的胆量也有,可这样血腥残酷的场面,盛世太平的百姓哪里见过! 罗安走到她爹身边,轻拉了下她爹的衣袖,“爹,大嫂那边有个重伤的兵士。今晚她要守在这里,有古妈妈陪着。咱们回去,娘在家里也担心了一日了。” 罗老三点点头,一行人在赵家的院门外道了声别,就各回各家。 父女两个拖着腿,月光洒下,北风呼啸而过,打了个寒颤,不禁把双手缩进袖子里,加快了脚步。 现在已经入夜了,战事激烈,百姓无故都待在家里,不会出门。 几个身影从永安大街上飞快的走过,窜入了一旁的巷子。 罗安眯了眯眼,脑中疑虑,为首那人的身形,怎么那么像郑老二? 他不是带着孩子失踪了吗?衙门里还把他做为杀害兄嫂的怀疑人。罗安越想越可疑。 父女两个走过街边的阴影,对视一眼,罗老三也认出了郑老二。 都是曾经熟悉的亲人,身影,姿态,动作,一眼便能认出。 肃宁城现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个久未出现的人,此时鬼鬼祟祟的窜街入巷,罗安立时就警惕起来。 “爹,我悄悄的跟上去看看。” 罗老三还没反应过来,罗安已经贴着街边的阴影,跟了过去。 罗安三直觉得不能喊住罗安,惊动刚才那一行人。他咬咬牙,拔足狂奔,一气跑回家里。 他“哐哐哐”的拍响了院门,郑氏急忙来开门。 “孩子他爹,咋就你自己回来了,闺女她们呢?” 罗老三也顾不得回答媳妇的问话,打断道:“至儿呢!至儿回来没有?” 郑氏忙摇头,“一直没回来过。” 罗老三喘着粗气,“把门关好。” 说完,又去了对面的鲜食馆子后院。 那边小六子他们也刚回来。 看见一脸急色的罗老三,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罗三叔,咋了?” 罗老三大声道,“快,小六子,把安儿定做的那批铁枪都拿上,跟我走。” 小六子虽有疑惑,看罗老三的神态也知道事情紧急,忙领着少年们去拿起了武器,嘱咐好豆丁小乞丐,“哥哥们一会就回来,好好呆在院子里,不要害怕。” 豆丁小乞丐乖巧的点头,睁着大眼睛,看着一行人动作飞快的跑了出去。 豆丁小乞丐,现在已经是个胖乎乎的肉娃娃了,穿着干净整洁的小袄子,坐在一张桌子旁描红,是个体面的豆丁小孩。 罗老三带着少年们,赶到了永安大街,与罗安分开的那处巷口,正见到罗安从里面出来。 罗老三忙止住脚步,小声的叫道,“闺女?安儿?” 罗安焦急间,听见杂乱脚步声,见是她爹,松了口气。 “爹,是郑老二没错,他带着人,没回郑家的院子,进了万家巷的一间民宅,就没了动静。此事必有蹊跷。” “爹,我带着小六哥儿他们去宅子外守着,你去找大哥,报给杨县令!” 罗老三重重的“嗯”了一声,又对着身边的小六子嘱咐道,“千万护着姑娘。” 小六子保证道,“罗三叔放心。” 一行人分开,罗老三直奔县衙,罗安再次来到那处院落时,这一片依然静悄悄的,只零星的几声狗吠,还有远远出来的打更声。 罗安带着人,潜藏在了小院对面的巷子里,若是院子有人进出,一眼便能望见。 正屏气凝神间,突然, 城西南的方向,“嗖,嗖,嗖”三声尖锐的声响升空,几道白烟落下。 小院的门几息后就被推开,城西南的半空却映照起了一片红光。 罗安来不及细想,直觉告诉她,一定要拦住这些人。 “小六哥,我们上!” 说着,罗安拿起刚才在路边捡的一根棍子,就带人冲了出去。 小六子他们也纷纷操起铁枪,围住了小院出来的六个人。 只见这六人,手中拿着火石和油桶,都是一副农家汉子的打扮,气势却全然不同。 罗安抢先开口道,“二舅,有些日子不见了!” 郑老二恍惚了一下,借着月色,才认出了几米外,那个身材纤细的身影。 他对郑氏这个大姐都没什么感情,更何况罗安这个外甥女,也是一丝怜惜之意也无。 “安丫头,这没你的事,快回家去!” 旁边的一人,却是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接着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什么。 郑老二神色晦暗不明,片刻后,点了点头。 接着,这些人,纷纷亮出了兵器,小六子等人也举起了长枪。 一人猛的一个箭步,就冲着罗安杀了过来。罗安挥棒接招,小六子等人也刺枪攻击。 罗安这边人数占了优势,几乎是二对一,那边却是身手老练,招式狠辣,都是硬招子。 罗安等人,几个回合,就被打的只有招架之心无还手之力。 一个满脸狠戾的汉子,举起手中的弯刀,劈头而下,罗安举棍相迎,虎口一麻,棍子就脱了手。 巷子里也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脚步声。正是杨县令罗老三一行赶了过来。 郑老二见状,忙大喊一声,“走。”刚才对战罗安那个汉子,却是最后对着罗安挥出一刀。 第144章 城门处激战 杨县令眼中寒光一闪,想要抽出腰间的剑已经来不及了,他脑中一片空白,想也没想,扑过去抱住罗安,两人跌倒在地,他用后背挡了那一刀。 他闷吭一声,咧了咧嘴,后背火辣辣的疼,忙低头看向怀中的罗安,“罗姑娘,你没事。” 罗安见那刀凌厉的劈过来,躲闪不过,心里大叫一声,“我命休矣”,闭眼等死,却没有预料中的痛感传来。 一阵天旋地转,已经被杨县令抱着摔倒在地上。她忙道,“我没事,大人有没有受伤?” 杨县令忍着痛,“无妨”,起身间,却是一个踉跄。 罗安忙扶住他,手往他后背探去,却是湿漉漉一片,惊呼出声,“大人,你受伤了!” 那边,严至、杨大已经带着衙役,与那六人交战在一处。 有了援手,小六子他们是越战越勇。 一刻钟后,这六人就被制住,一人嘴里乌拉乌拉的对着其他人喊着什么。 严至眼疾手快,卸掉了郑老二的下巴,其他五人却是身体抽搐,口鼻流血,中毒而亡。 杨县令深吸几口气,稳了稳心神,忽略掉后背的疼痛。 大声道,“严至,将人带去给程将军。其他人,跟我走。” 又对着罗安点点头,柔声道,“罗姑娘,外面危险,快回去。” 说罢,带着杨大和衙役们大步赶往城西南赶去。 离着两条街,就看见冲天的火光,几处房屋都烧着了,最让人扼腕的是那中间是一处粮仓。放火的人,却是早就跑了,留下了值守的兵士的尸体。 杨县令忙带着人救火,周围的百姓,提着木桶,端着木盆,也出来帮忙。可是却来不及了,粮仓里的粮食八成都烧成了灰碳,剩下两成,焦糊的泡在泥水之中。 杨县令脑中隆隆作响,城内本就缺粮,现在最满的一处粮仓烧没了! 刚才那个小院外的几个人,应该也是放火烧粮仓的!可恨!可恶! 城中还有两处粮仓,只是其中一座已经空了,杨县令忙带人去了剩下的那处。还好,这处安然无恙。 可仓中的粮食却仅铺满仓底。 肃宁城,要断粮了! 一夜的惊心,第二日,罗安依然去城下帮忙。 城下受了衙门昭示来帮忙的百姓也多了起来。罗安还遇到了罗大朗和罗三郎。 兄妹几人,短暂的对视,互相点了点头,又脚步匆忙的去干活了。 城北的民房,一间一间的被拆除。拆下来的石头,木头,被送上城墙。房子的主人,却是大声哀嚎起来,家没了! 城下也只起了大锅,里面烧的却是滚烫的油和水。 辰时,鞑子兵又发起了攻击,今日比昨日的攻击更加猛烈,鞑子兵像是不要命似的往上冲。 “将军,就剩下最后一批生锈的箭矢了。” 听着副将来报,程将军看着百米外越来越近的撞车,一脸决然的下了命令,“运上来。” 鏖战数日,此批箭矢一用,城外必定会猜想城内的武器装备已经不足了。 又阻拦下鞑子的一波攻击,还没等清点伤亡情况,城外砰砰砰的战鼓又擂动起来。 鞑子兵护送着撞车,百米,九十,。。。十米。 哐、哐、哐,强烈的撞击声响起,投石车,强弩车,猛烈的攻击着城墙,一时间战况激烈,城墙破损严重,守城的兵士也伤亡惨重。 小六子他们,也提了自己的铁枪,上了城墙。 鞑子兵攀着云梯,爬上了城墙,守城的兵士奋力抵抗,小六子出其不意,掩在兵士的身后,刺出长枪,鞑子正中胸部,一送一拔,鞑子兵大叫着跌下了城墙,被砸下来的石头,砸了个血肉模糊。 高大力抽空回头,咧着嘴道,“小兄弟胆量不错,没吓得尿了裤子。” 小六子手里已经收割了好几条鞑子兵的命了,也激发出了血性,和高大力配合这半日,喊杀声中还能谈笑自若,“高大哥,要不换了我在前面。” 高大力嗤笑,“你小子,说你胖还喘上了,你可没老子命硬。” 另一处,罗大朗、罗三郎这些城里的青壮年,一趟一趟的把石头、木头运上城墙。 眼见一处云梯之上,成串的鞑子兵爬了上来,守城的兵士拎起油桶,泼洒出去,鞑子兵顿时一阵哀嚎,滚落而下,也砸下了这个云梯上的一串鞑子兵。 随着喊杀声越来越激烈,城门处的撞击声也越来越长,城门开始松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最后一次猛烈的撞击,轰隆一声城门倒塌,鞑子兵如潮水般涌入城门。 程将军带着护卫急奔下城墙,与进城的鞑子兵冲杀在一起。 一时间,城门处,喊杀震天,血肉横飞。 城郭内运石头的青壮,支锅烧热油滚水的妇人娘子们,被城门处的厮杀震惊住,忘了了逃跑。 杨县令带着严至他们从内城飞奔而出,一边大喊着,“退回内城门去”。 他左右张望,看到罗安安然无恙,放下心来。 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把她牢牢的记在心里,毅然绝然的杀到城门处。 城郭内做事的百姓反应过来后,转身就往回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罗安也跟着人群往内城门撤回去,混乱中,罗安回头望去,这一刻的景象永远的烙印在了她心里。 奔赴战场的杨县令一行英挺的背影,奋勇厮杀的程将军和兵士们。 是他们守护了身后的一城百姓。 此时,罗安心中只有敬仰。关于程将军,上辈子,这辈子,种种,如云烟消散,罗安彻底释怀了。 城门处,一层一层的鞑子兵涌入城内。 程将军和杨县令带人,边战边退。 “大人,小心右侧” 杨大见杨县令那边有危险,左肩生生接下一刀,挥剑刺向杨县令的右边,杨县令堪堪避过一刀,杨大后背却是露出了空门。 两个鞑子兵举刀劈过来,严至大喝一声,飞起一脚,踢飞一个鞑子兵,另一个鞑子兵被飞起的同伙狠狠砸在地上,旁边的兵士,上去一枪就刺穿了两人的胸膛。 城郭处,断臂残肢,铺满了交战双方的兵士的尸体,鲜血浸染着青石板,形成了汩汩细流。 终于,程将军杨县令等人,退回到了内城门处,内城的城墙上,宋校尉一声令下,石头纷纷砸向城下的鞑子兵,箭矢也如急雨般射向城下,有撤退不及的大庆兵士也被波及,哀嚎声不断。 有了这个短暂的空隙,内城门的兵士打开城门,程将军杨县令等人快速入城,城门吱呀吱呀关闭,又守住了一次攻击。 第145章 萧家军出 进入城内的程将军等人,都已力竭,身上都挂了彩,大伤小伤无数。 这些人不是兵士,就是衙役,都穿着同样的差服,仅严至后方一人,是百姓的装扮。进城后,暗暗从头到脚打量了严至一遍,见他身上没有要紧的伤势,放松下紧绷的神经,悄悄没入人群后,退回了城里。 此一战后,程将军清点人数,能战之兵力,已不足两千。 副将忧心忡忡,“将军,再来一场,怕是守不住了。城内的百姓。。。。” 程将军眸色暗沉,满身的肃杀之气。 他心里计算着兵力部署,和剩下的军备粮食。今日这样的强烈攻击,再有一次,肃宁城必破,到那时,鞑子进城烧杀抢掠,百姓必遭殃。 程将军狠狠地闭了闭眼,一拳砸在城墙上,再次睁开眼,嗜血的眸子里满是绝然。 “告诉杨县令,鞑子再次发动攻击,开南城门,放百姓出城。” 至于杨伯琰,想必是和他一样的抉择,与城共存亡。 “是”,副将领命退下。 内城墙下,百米内,青壮和妇人娘子们,依然在忙碌,抬伤兵,搬石头,生火烧滚水。 程将军在城墙上,向下望去,一点一点,搜寻到那抹纤细的身影。只见她提着一个大桶,一左一右的有节奏的晃动着往前走,突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她踉跄了两步,却顺势提高了木桶,把水倒入了大锅里。 程将军提起的心落回原处,深深的看了几眼,又去部署防务了。 这夜,高大力上半夜值守,下半夜随意找了个避风处窝着歇息,是被一声大喊惊醒的。 “鞑子退兵了!” 高大力一骨碌起身,从城垛向北望去,敌营仅剩十之一二,鞑子这是要围而不攻了! 高大力啐了一口,“老子又能赚几天活命。” 说罢,叫上几个弟兄,下城墙,吃饭。到了火房处,却仅有一碗粥食饱腹。 一个时辰后,撒了一泡尿,腹中已经咕噜咕噜的打起了鼓,高大力混去了火房。 “老陈头,有没有吃的?” 老陈头吐掉嘴里叼的草棍,勒了勒腰带,“你小子,又来打野食。将军有令,从今天开始,一日两餐,饿了忍着!” 高大力脑中大肉包子,红烧肉,白米饭轮番打转,咽了咽口水,“奶奶的,鞑子兵再围攻上来,哪来的力气打仗。” 说罢,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 老陈头叹了口气,就算如此,库里的粮食,也仅够吃上十日了,城里的百姓,也征不出粮食了。 若是鞑子围上半个月,一个月,肃宁城全城断粮,不用攻打就能轻而易举的拿下了。 城里暂时平静了下来,围城的三千鞑子,每日在城下叫阵一次,城上无回应,就收兵回营。 县衙里杨县令却是发起了高热。 杨大小心的扶起他家大人,眼里都是心疼,“大人,这是严至送来的丸药,是他娘子做的。安娘子医术连济仁堂的老大夫都赞佩不已,您吃一颗。” 大人离京上任,大夫人隔一段时间就会送些衣裳丸药,全叔也备了常用的药包。要是不是大人把药拿给那些伤兵,也不至于伤口发炎高热,无药可吃。 杨县令仰头吞下药丸,接过杨大手中的温水,喝了一口。不禁苦笑,他的身子,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鞑子攻城时,半个多月伤口愈合一点就崩开,除了疼第二日还能去巡城杀敌。 现今鞑子围城不攻,他倒是倒下了。 全叔提着食盒进来,取出里面的砂锅,杨县令不禁吸了吸鼻子,他已经一个来月没吃到肉了,“全叔,你从哪弄来的肉?” 全叔盛了一碗腊排骨萝卜汤,端给杨县令,“是严家小哥儿,和那药丸子一起送来的。大人这一身的伤,正该补养补养。难得,罗家还有肉食。” 杨县令接过汤碗,一口排骨,一口汤,舒服的叹了口气,“全叔,你和杨大,也一起吃。” 全叔给杨大也盛了一碗,“我老头子就不用了。你这猴也补补。” 县衙里粮食倒是还有一些,可肉菜油水却是一点也无了。 杨大也没推脱,把碗中的排骨和肉,倒回砂锅子里一半,留给全叔吃。 剩下的就大口的吃了起来,“罗家不愧是开铺子的,现在肃宁城能拿出肉来的也没几家了。” 他不知道的是,罗家不仅能拿出肉来,还能拿出米来。 又是一年二月二龙抬头,空气中少了干凛,多了丝潮气。 郑氏和古妈妈,早食做了羊肉包子,白米粥,还有一碟子拌三丝。 罗安拿了一个包子,有些食不下咽,守城的兵士,已经一日一餐薄粥了。 罗老三、严至,也与罗安想到了一处。后巷的小院里,还有四百担的粮食,捐给守城的兵士,也可解燃眉之急。 高大力几人下了城墙,去领一日一碗的稀粥,却发现,今日的粥是稠的,每人的碗里还能打上两块羊肉。 军中有粮食了! 几人领了粥和肉,席地而坐,先狼吞虎咽的把两块肉给吃了。 “真他奶奶的香啊,老子打完这一仗,一定要好好吃上一顿饱肉。” “老大,你还有饷银吃肉啊,都给了小翠香了。” “给老子滚犊子,朝廷都几个月没发饷银了,那小翠香都不给老子开门。” 宋校尉带着人也端了碗过来,高大力忙往旁边挪了挪,“宋头知不知道城里哪来的粮食。” 宋校尉全无世家公子的做派,在军中糙的很,唏哩呼噜了一口粥,又把肉塞进嘴里,发出了和高大力他们一样的感叹,“真他奶奶的香啊!” 咽下口子食物,给高大力他们解了惑,“跟在杨县令的那个叫严至的,这粮食和羊肉,就是他家中捐献的。在程将军那都是记了名号的。若是肃宁城能保住,今日捐粮的功劳。。。” 说着宋校尉摇了摇头,守城的将领都知道,若无援军,就是个死局。 高大力嘿了一声,“原来是那个小子,那日鞑子兵杀进城门,当真是身手了得。要不是他挡了一刀,老子这条命那天就交代了。” 旁边的一个兵士也啧啧道,“那日带头冲进城的那个鞑子将领,就是被他一刀劈了的。” 就是不知道他的战功是记在衙门,还是记在军中。若是军中,可了不得了。 兵士们今日终于填饱了肚子,心中早就有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困守在肃宁城的人,却不知道外面已经变天了。 半个月前。 北地突然出现一支义军,从关山而出,打着萧的旗号,直接杀到了潼关。 萧家军兵强马壮,装备精良,五日就从鞑子手里夺了潼关,断了敌兵的北归之路。 又配合朝廷支援北境的二十万大军,前后夹击,灭了鞑子的先锋军和三路主力大军。 其余小股的鞑子散兵,突出重围,退入群山,找小路回了北地。 此役,朝廷大军二十万损失过半,二皇子派右相与萧家军交涉,让萧家军让出潼关,由朝廷剩余兵力驻守。 萧家军却是置若罔闻,据守潼关,以潼关为据点,快速的收复着潼关以北,被鞑子占领的州府。 第146章 肃宁城解围以及萧少将军是谁 当日肃宁城外的围攻的敌军,一夜间骤然消失,就是去攻打萧家军。 二月初八,一人乔装站在了程将军的桌案前,递上一封书信。 初九丑时,肃宁城内的火头军开始做饭,白米干饭,红烧羊肉炖土豆,陈老头拿出了军账中的所有家底,准备了一餐饭食。 寅时正,吃的饱饱的兵士,整齐的排列在内城门下,组成了一千人的队伍。 一刻钟后,城外冲天的喊杀声,过凌水河从后方直扑鞑子兵营。 程将军大喝一声,“开城门”,城内的一千人也冲杀出去。 与城外的萧家军,前后夹击,将城外的敌兵剿杀了个干净。 辰时二刻,程将军、杨县令,迎萧家军进城。 为首的将领,豪爽一笑,古铜色的脸色,露出一口白牙,“伯琰,好久不见。” 义军剿灭了鞑子兵,肃宁城保住了,城里的百姓闻风纷纷走出家门,来到大街上,弹冠相庆。 萧家军大部队留在城外,一支队伍接手了城防,登上城墙。 主将带着一队亲兵,打马进城,气宇轩昂,威风凛赫,气势凌人。 程将军与杨县令相伴左右,过永安大街,往县衙而去,几人还有要事商议。 县衙内,萧家军主将端坐首位,程将军杨县令两人分做左右下手,三人彼此之间都不陌生。 “伯琰,程将军,此次大败敌军,还多谢二位配合。” 程将军面目肃然,“不敢。以前他听父亲讲过萧家军的勇猛,想不到还有亲眼见到的一日”。 想必父亲那里也得到了消息了。若是父亲在这,百姓为重,应该也会与他今日做一样的选择。 杨县令豁然一笑,“萧少将军客气,吾代肃宁城的百姓,拜谢将军。” 经过了沙场铁血杀伐,朝堂,家族,在他心中,都不一样了。 萧少将军放下马鞭,“伯琰,你我兄弟,何必这样见外。” 杨县令从善如流,“不知该称呼萧兄,还是祁兄?” 萧少将军哈哈大笑,“我父给我取字承瑾,伯琰叫我承瑾兄就好。” 接着面上一凛,“祖辈之德,断不敢忘。” 听得此话,程将军杨县令都是心中一震,面色肃然起来。萧老将军一生守疆拓土,忠君爱民,实乃让人钦佩,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那些所谓的罪名,都是世家名门子弟,皇帝的谋算,谁心里不清楚! 萧少将军接着道:“萧家军此出,定要击退北狄,护我北境安宁。然大庆王朝昏聩,民不聊生,我萧家要覆了这朝廷,还百姓一个海清河晏的天下。” 他起身抱拳,“二位都乃将门世家之后,忠君爱国,若想回朝,萧某绝不阻拦。” “若有意追随,萧家定以诚相待,让二位酬满身壮志,展胸中抱负。” 程杨两人对视一眼,抱拳回礼,“程某听从萧少将军调遣”,“杨某愿追随萧家军”。 萧少将军郑重道,“我萧家定不负今日之诺”。 天启皇帝昏聩多疑,刻薄寡恩。朝堂上乌烟瘴气,结成党羽,争权夺利。地方上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层出不穷,贪官酷吏欺压百姓。太平盛世,大庆的人口却是逐年下滑,百姓养不起孩子,饿死,冻死,病死,无数。 这朝堂,覆了也好! 三人又商定了今后之事,程将军跟随萧家军继续北上平乱,明日启程。 杨县令总领肃宁的大小事务,以及其辖下的县镇村庄,安置灾民,与民生息。 商讨完公务,屋内的气氛才舒缓下来。 杨县令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承瑾兄征战多日,我让全叔收拾出一间屋子,你略作歇息。” 萧少将军却是毫无疲色,爽朗道:“我那小徒弟多日不见了,想的紧,我这就去长青大街看看。” 罗安家也正兴高采烈呢,肃宁城守住了,萧家军来了,罗安心里的震撼难以言喻,这辈子,不用逃难了,一家人就这样,平安的避过了战乱。 罗安在心里把老天爷拜了又拜,上辈子的咒骂也都收回了。 今后一家人,可以守在一起,安度余生。 郑氏和古妈妈也不断地说着 “阿弥陀佛,菩萨佛祖保佑”,两人还去仓房里捡了好几样食材,准备晚食好好庆祝一番。 两人在外屋大烟小气的准备了起来,院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罗老三兴致高昂的应了声,“谁啊,来了。” 罗好和罗直也跟在爹身后,前后左右的乱跑着,两个小家伙也恢复了灵动活泼。 整个肃宁城好像都活过来了,生机在一点点的恢复。 罗老三推开门,不禁一愣,门外二十几个身穿甲胄的护卫,他家至儿也和那些护卫站在一处。 为首的三人,他却是全都认识。杨县令,程将军,看到中间那人,他不禁瞪大了眼,咽了口唾沫,“祁馆主,你没死?” 他腿旁的罗直,张大了小嘴,大眼睛里立马浸满了泪水,扑过去,抱住萧少将军的大腿,“师傅,直儿好想你。” 萧少将军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一把提起罗直,抱在怀里,对罗老三恭敬的道,“小侄当日不辞而别,罗三叔一向可好?” 罗老三忙道:“不敢当”,脸上显出疑惑之色。 杨县令见状,上前一步,温声道,“罗三叔,这位是萧少将军,此次解围肃宁城的主将。” 罗老三心中一片崇敬,忙躬身拜谢萧家军的救命之恩,萧少将军却是侧身避过。 外屋灶间的香气飘散到院子里,萧少将军吸了吸鼻子,“郑婶子和安姑娘的手艺,好久没吃到了。” 罗老三呆愣了一下,立马侧过身,让到一旁,“三位大人若不嫌弃,在家中用了饭食,孩子他娘正在做饭呢,一会就好。” 又要伸手抱过萧少将军怀中的儿子,“直儿,快下来。” 罗直却是抱着他师傅的脖子不撒手,他还没亲香够呢! 萧少将军大步迈进院子,颠了颠胳膊,“无妨。直儿,师傅一会要检查下你的功夫,看看荒废了没有。” 罗直挺着小胸脯,大声道,“直儿一直跟大哥练着呢,还会骑马了!” 萧少将军撸了一把他的小脑袋,“好小子。”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郑氏和罗安她们也迎了出来,双方见过礼。罗老三引着人进正屋,郑氏几人更是加快了手脚。 第147章 招待萧少将军以及杨县令的亲事 饭食很快就做好了,腊排骨炖萝卜,红焖羊肉,猪肉白菜炖粉条,豆角丝炒肉,红烧大虾,主食是白米饭,罗老三还拿出了一小坛酒。 阵阵的香气,萧少将军、杨县令、程将军,都不由咽了咽口水。这三人,不是在行军打仗,就是被敌军围城,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如此丰盛热腾腾的饭菜了。 杨县令一口腊排骨下肚,是他熟悉的味道,养伤那段时间,每日罗家都会送一砂锅的排骨萝卜汤,给他补养。 杨县令不由看向门帘,仿佛想透视过去,看看外屋那抹忙碌的身影。 心里琢磨着,因着战事,家中书信已经中断。 年前送出的书信,让家中与林家退亲,不知道两家是否已商量妥当。 彻底解除了婚约,他才能堂堂正正去接近她。 经过了战场铁血杀伐,鞑子兵的弯刀劈向他时,什么朝堂,什么家族名望,都已经微不足道。 唯心中所念不可弃。侥幸活下来,他要按着自己的心意,娶心中所念的姑娘。 席间,萧少将军看向旁边的严至,对罗老三夸赞道,“罗三叔,至小子,这一身功夫,尽得他义父真传,不若也去军中效力。” 严至听了,不由精神一震,想到久无消息的义父,罗老三问出了他心中所想,“严大哥也在萧家军中吗?” 萧少将军点点头,“他带着人直接去了顺昌府,之后会继续北上,与大军会合。” 罗老三心中思忖,血战沙场,立马横枪,建功立业,是多少男儿的豪情壮志。 至儿若去军中,有他义父和萧少将军照拂,他多少能放心些。可战场凶险,流血牺牲在所难免,一切还是看儿子的意愿。 他看向严至,严至心中已经有十分愿意,却是还有些顾虑,他是家中长兄,若此行远去,家中再难照拂。新婚的妻子,也要饱受分离之苦。 严至微低下头,“多谢萧少将军提拔,属下与家人商议后,再回复将军。” 萧少将军点点头,“好,我等你的答复。” 心中想着,若是至小子同去,也算尽了他萧家子孙的责任,若不然,事成之后,他也可享尊容。 萧少将军张了张嘴,又闭上。许多事他也不是亲临,说不十分明白,还是等吴管家来了再说。 三人酒足饭饱之后,与罗家告辞,萧少将军还答应罗直,会寻摸一匹小马驹送给他,对他的喜爱更甚。 第二日,罗老三赶了马车,郑氏、罗安、安辰,都坐着马车去了城外,看着大军整装待发,看着严至淹没在长长的队伍里。 城外送行的,还有不少肃宁城的百姓,有的是感念萧家军,有的也是给家中报名参军的儿郎送行。 送走严至,一家人回去后,心中好像缺了一个角,好几日才重新振作起来。 战乱后的肃宁城,千疮百孔,损毁的城墙,城门要修建。 大片的民房损毁,也要重新翻盖。 城外被屠杀,被烧毁的村镇灾民要安置。失主的土地房屋也要重新分配。 还有,马上要开春了,春种的种子,农具还没有着落。 杨县令每日忙的脚不沾地,人手不够用了,招贤纳士也是重中之重。 罗大朗、罗三郎也都被招募到了县衙之中。罗大朗做了书吏,罗三郎则在陈都头手下当了衙役。 罗家的吃食馆子,却是还要些时日再开张。无他,没有开铺子的细面和羊肉,现在猪也不好收。 罗安一边派人四处寻摸着收粮食收猪,草原羊的吃食,现在只能先放下了。 这些日子罗安还在合计着一事。于国于民,粮食都是最重要的。 可老天爷不赏脸,今年旱了,明年涝了。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 她阿飘时,新皇立朝后,就命司农寺研制良种。 她家中现在已有八百亩的田地,不若隔出几块做试验田,也好看看能否育出适宜北地的良种。 此战中,罗家捐献粮食,猪肉,羊肉,也是有功劳的,战后衙门也奖赏了五百亩的田地,罗家的高义也写入了县志。 现在,城外除了失主的农田,还有那些出逃的大户人家的土地,庄子,都被衙门收回。肃宁城到处需要银子,除了分给百姓农户的,奖赏有功之人的,还有预留出来的官田,衙门也张贴出一部分土地用来出售。 罗安趁此机会,在城外买了三百亩的田田地,都是连成片的,上面还带了个小庄子。 罗老三郑氏本就对土地有一种执着,自然大力的支持罗安。安辰还提出了要划分一块地出来,试种药材。 罗安正在纸上写写画画,忙的分身乏术的县令大人,亲自揣着红契来了罗家,身后跟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杨大,他家大人怎么还是个贪念美色的,连林家的嫡长孙女都拒婚了。 杨家已送来了书信,是杨右相亲笔。 朝廷筹集二十万大军,开拔北境,与鞑子一战中,损失十中之六,剩下的七万多大军驻守在潼关以南,与萧家军对峙。 潼关依关山口而建,东西都是延绵的山脉,易守难攻。统帅的二皇子立功心切,却毫无战法谋略。 又不顾谢老将军和杨右相的劝阻,两次攻城,剩下的兵力已不足两万,如丧家之犬,带着残部返回了京中。 因着北边的战事失利,潼关被萧家军占领,二皇子一派,把责任推到了杨右相身上。 杨右相如今在陛下面前已经失了信重,在朝堂上更是举步维艰。 杨大老爷已经借着祭祖的名义,带着家眷离京,回了岳州府的杨家族里。杨右相也借着被二皇子一派攻讦,渐渐的淡出朝臣的视野,准备告老还乡。 他就是个老狐狸,如今天下大乱,不管那处义军或是朝廷获胜,以后再找机会起复就是。 如今,还是要明哲保身,保存家族实力为要。 林大人是个死忠的太子党,现在朝堂上党同伐异,与林家的亲事,已是无可无不可,免得被夺嫡之争牵连。 杨右相在朝中势力大失,杨伯琰身陷北地可能殇于战乱,杨家怕耽误了林家姑娘,太子一系为了拉拢林大人,三方各自有自己的忖度,林家嫡长孙女已入东宫为侧妃。 杨家与林家的亲事作罢,杨右相却也在琢磨着与哪个世家大族联姻有利。 浑然不知自己最看重的子侄自己已经拿定了主意。 杨县令打马到了罗家,院门半开着,能看见院子里,罗老三正在修补着一张桌子。 他大步迈进院子,微微躬身行礼,“小侄拜见罗三叔。” 罗老三“欸,欸”了两下,有些不自然。 这杨县令从至儿随萧家军北上开始,常来家中照拂,当真是有情有义啊! 杨县令受到了罗家的盛情款待,好吃好喝了一顿,留下红契,心满意足告辞。 罗老三一家送了杨县令出门,县令大人微微躬身,“罗三叔留步。” 罗老三忙回了一礼,“县令大人慢走。” 本以为杨县令就这么走了,谁知他又来了一句,“罗三叔,我有事要请教罗姑娘,可否请她移步?” 第148章 杨县令初表心意 罗老三满眼问号,请教他闺女?县令大人有点怪!他带着满头雾水,还对着罗安道,“闺女去”,转身回了院里。 院子外面,杨县令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条形的小盒子,递给罗安。 盒子上面雕刻着花纹,蕴着暗紫色的细腻光泽。 “罗姑娘,这次去府衙,偶见着这个,觉得十分与姑娘相配,特来相送,还请姑娘收下。” 杨县令手心有些冒汗,熟读诗书文章无数,此时取讷讷少言。杨大低头垂手乖巧的守在一边,心里却是叽歪着,那是偶见吗?明明是挑遍了人家如意楼! 看着杨县令俊美的面容,罗安的心扑腾扑腾的跳动着,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他若有似无的情义,多次护她助她,两世为人,她怎能不知。 杨县令保持着递出去的姿势,脸上带着一抹不太聪明的笑,却是成竹在胸。在家中时,他在假山后面偷偷看到,大堂兄就是这么送堂嫂礼物的,两人不久后就定了亲事。 当然,他可是君子,是无意间看到的。 然而,此时的情形却与那天他看到的有所不同,眼前的罗姑娘没有满脸娇羞,没有欲语还休。 她微垂下头,浓密的睫毛在瓷白的脸上形成小片阴影,粉嫩的双唇微微张合,“多谢大人,小女子的钗环尽够用了,倒是辜负了大人的一番好意。” 郎君温润如玉,胸有丘壑,怀瑾握瑜,罗安看了两辈子,也被他惊艳,心中倾慕。 却是良配,却不是她的。 杨家世家大族,她罗家小门小户,怎堪匹配? 这辈子她要择一门当户对的夫婿,做几个孩子的娘亲,过好平淡的小日子。 纵使君有情,她亦思慕,也绝不做妾。 杨县令呆愣了一瞬,随即想到宋世兄说的,女子多骄矜,澜眉可是推拒了他好几次,才收了他精心挑选的礼物。 想到这,他把盒子塞到罗安手中,“衙门里还有公务,在下告辞了,罗姑娘若是有事,可去府衙寻我。” 现在杨县令俨然已经是肃宁城的一把手,吏治民生全由他定夺,只是府衙之内依然沿用之前的官职称谓。 说罢,利落转身,带着杨大策马扬鞭远去。 心里计划着,下次找些新鲜的玩意送与罗姑娘,钗环首饰都是俗物,难表心意。 想到这,杨县令边打马,边吩咐着杨大,“明日去找一块赤檀木”,他要亲手雕刻一支梳子送给罗姑娘。 杨大有气无力的应了声“是”,他家大人已不再是从前的大人。 罗安呆愣的看着手中的小木匣,不大却沉实的压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根金镶白玉的木兰簪子,精巧雅致。 罗安摇了摇头,放入袖中收好,转身回了院子。 爹娘问起,她也只说,“杨大人问城外的农耕之事” 应付过去,罗老三和郑氏虽然心中有疑,却没有在意。 倒是安辰,少男少女的心思,她也是过来人。 可杨家,昔日闺中,她三妹是尚书府的姑娘,尚且因为非嫡长女的缘故,被杨家拒亲。 如今的罗家,进门为良妾,都是非分之想。 杨县令,杨门宗子,大妹若是与他有情,可是要吃尽苦头了。 安辰端着笸箩,里面是她给严至做了一半的里衣,来找罗安,不管是好友还是大嫂,她都不能作壁上观。 将京中的杨家和岳州府的杨氏说与大妹听,至于其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以大妹的心性,自会做出决定。 罗安心中有些乱,铺了张纸在桌子上,笔下勾勒出宽厚的城墙,厚重的城门倒塌在地,城门处兵器相交,正是那日守城的情景。 安辰走近看了,赞道:“大妹这画工,越来越娴熟了。” 罗安放下笔,拉着安辰去炕上坐,打起精神与安辰说笑着,“还不都是大嫂这个先生教的好!?” 安辰假意的掐了她的胳膊一把,“就你会说嘴。” “不过,说到画技,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比得过杨伯琰的。京中的贵女,都趋之若鹜。” “还听人说,当今皇帝陛下想招他为五公主的驸马,杨家却传出了消息,家中请了清风居士给他批命,杨伯琰命中宜晚婚,否则克妻,他的婚事这才拖到了二十岁都未定下。” 罗安垂眸,心中唏嘘,大庆朝的驸马都是虚职,杨家对杨县令寄予厚望,怎会让他尚公主。 安辰拉过罗安的手,“澜姐姐过生辰时,提及杨家已经给杨县令定了亲,是秘书监林大人的嫡长孙女。京中闺秀典范,贤良淑德,可为宗妇。” 罗安即使心中清明,也不免失落,“世家公子,名门闺秀,实乃良配。” 安辰心中怜惜,那样的郎君谁能不动心,暗暗叹了口气,搂过罗安的肩膀,自语道:“心不禁,方得自在”。 罗安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心中感激,轻声道,“多谢辰姐姐,我省得的。” 心里美滋滋的杨县令,不知怎么的,突然绊了一跤,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杨大在后面翻了个白眼,“大人小心”。 春雨贵如油,一场淅沥沥的小雨洒落田间地头,一批种子农具运到了肃宁城。杨县令分发给了辖下的各县,制定了严格的发放规则,若是发现哪个县镇的官员,发给了富户地主,从中谋取私利,必处以严刑。 罗家自然不在发放粮种之列,罗安好不容易高价购买了一批粮种,定制的五副犁杖也完工了,还买到了五头牛。 这才张罗起了耕种之事。别的倒还罢了,自有他爹请长工、短工来耕种。 那些分出来的试验田,她却是要亲自盯着耕种的。 罗安是见过司农寺如何培育粮种的,土盖的深浅,苗的间距,是否湿种,都有说法,还有将南北地的种子交换种植实验。 若是在极度恶劣的气候条件下,能寻到几颗麦子,那这几穗麦子就是极稀罕的种子,就要反复实验种植。 罗安打算辟出三块地,一块提前湿种发芽再下土,一块土盖的薄些,一块则加大苗间的距离。她还让人四处去搜罗各种种子,不拘是粮食的还是菜蔬的,还是其他的什么作物,一块块的种下,看是否有高产的。 又专门定做了一个册子,记录从种子种下开始各个地块的不同之处。 罗家的铺子门口还贴了一张招工的告示,招会种地,头脑灵活的农人,一经录用,管吃管住,每月工钱一两银子。 只是这告示贴出去半个月了,也无人来应招。 寒食节后,罗怀银带着罗家村的三个少年来了。 第149章 罗家村的情况 罗安见了他们,心中欢喜,几人躲过了战乱,或许罗家村的人,也活下来不少。 罗老三忙放下怀中抱着的罗小五,把三人迎进屋里,未等坐下,就急忙问道:“二哥,村里的族人,都还好吗?” 郑氏给几人端了碗热汤过来,“二哥,赶了这一路了,先喝碗热汤缓缓乏。” 罗怀银接过,说着:“多谢弟妹”,罗怀福三人也忙站起来,“多谢嫂子”,“多谢婶子。” 罗家村离着肃宁城足有三十多里地,以前来城里,罗怀银都是赶着驴车的,这次,三人却是天不亮就出了村子,一路腿着来的,现在天色都彻底黑下来了,才赶到。 几人早上喝了一碗棒子面的糊糊,现在真是又渴又饿,又累。 郑氏又忙去灶间做几样快些的饭菜,给三人填肚子。 屋里,罗怀银说起了罗家村的情况。 “族人都还好,鞑子兵过来的时候,巡逻的铁子哥最先发现了,从小路跑回了村里报信。 村长早就让大家伙准备好了,背了粮食水囊,还有被褥衣裳,就躲进了山里。” “只是” 说到这里几人情绪都有些低落,“村里好多老人孩子,受不住冻,都没了。” “老大家的小丫丫,也没了。” 他想到自己出生不到二岁的大孙女,心中不禁悲痛。可总算罗家村逃过一劫,没有被屠村,也算万幸了。 罗老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二哥,老大两口子年轻,咱们往前看。” 那小丫头罗老三也见过,见人就呵呵的逗你笑,衣裳头脸都很干净,家里人伺候的很用心。 罗老三几岁上,罗老头就搬离了罗家村,除了清明寒食,三节两寿,其他时候很少带着一家人回去。 罗家的祖父母去世后,罗老太和大嫂子又不对付,罗老头一家更是少回去。 罗老三对罗家村,除了嫡亲的罗大伯一家,还有近枝的几家,其他的倒是不怎么熟悉。 唏嘘一番,有些伤感,倒也不至于太难受。 罗老三又换了个话题,“二哥,村里的地都种上了吗?” “种上了,县里发了粮种,上河村的田地还分给我们村一些。” 上河村被屠村,活下来的十之一二,整个村子都空荡荡的,安顺县令还安置了不少流民在上河村。 “那就好,二哥种地是把好手,但愿今年老天爷能赏脸。” 提起田地,罗怀银脸色终于见了笑意, 说起田地,罗怀银可比罗老三强了不是一点半点,渐渐的气氛就热络了起来。 罗怀银也提起了此行的目的,“三弟,我看前面的铺子都关着,这是还没开张?” 罗老三:“开着呢,就是现在粮食,肉都少。海子那边听说鞑子也被赶走了,可这一路上太平不太平也不知道,还得打听打听消息,再去拉海货。现在每天开到酉时就关门了。” 看看旁边的三个少年,罗老三主动开口道,“怀福他们还想出来做工,就还留在铺子里。” 罗安听了刚才罗怀银的一番话,却是有了一个念头。铺子里现在生意不温不火的,有小四子那些少年人就够了。 五里镇那边王家的院子已经退了,家宝在庄子这边管着,还雇佣了五个长工。这次春种,也请了短工帮忙。 罗家村的三个少年人,却是和父祖种惯田地的。 还有二伯刚才提起田地,有不少想法。 那田地经年种同一种粮食会减产的情况,却是连司农寺也不曾想过的。 罗安不由问道,“二伯,是怎么知道减产的,也许是雨水不足的原因?” 罗怀银拍了下大腿,“那可不就是凑巧。那块地种了好几年的麦子,有一年垄头被徐家的牛吃了两分,第二年却是麦种不够,种的豆子。到了第三年,又全中了麦子,那地头的两分,麦子长得粗壮,那麦穗都长了半指。” 罗怀银上有父兄压着,种田还是按着老辈的法子按部就班,许多想法都不能做。 罗安弯起嘴角,“不若二伯来帮我种田。家里在城外有个庄子,二伯这些法子,尽管试。” “还有怀福叔,米堂兄和业堂兄,也去给二伯帮忙。” “二伯看咋样?” 罗怀银没想到还有这好事,惊喜的不知道如何作答。 罗老三是信得过二堂兄的人品的,也符合着,“就是不知道二哥家里能不能脱得开身?” 罗怀银重重的点点头,“家里的田地有孩子她娘,和老大两口子,尽够了。” 他和米小子都出来,也给家里省了口粮。 说定了罗怀银来庄子帮忙的事,郑氏手脚麻利的也张罗好了饭菜,端上来桌。 热的白面馒头,白米粥,拌了碟萝卜丝,还有一碟子土豆丝炒肉,还有早几天卤的猪头肉切了一碟子。 几人见了,不由眼睛发直,现在村里能喝上糊涂粥的人家都不多了。 “二哥,你们先凑合着垫垫,明儿,让孩子他娘整治几个好菜,咱哥俩好好喝几杯。” 罗怀银忙摆手,“够了,这就够了。” 几人也确实饿了,狼吞虎咽的就大口吃了起来。 第二日,罗怀银去车马行打听到了有去安顺县的行商,给了脚钱,托人给家里带了信,就跟着罗安去了庄子。 杨县令揣着严至的书信,送到罗家时,却扑了个空。 把信恭敬的交给了罗老三,得了罗安去庄子的消息,也打马出城,找了过去。 罗安正带着罗怀银几人,介绍着她的规划,“二伯,这三块地都是试验田,已经种上了。旁边那几块就按着二伯的法子来。” “不过,种植的数据,生长周期和情况,可都要记录明白。” 什么数据,什么周期,罗怀银有些听不懂,一脸迷惑的看着罗安。 罗米却是听懂了,“爹,记录下来,有了收成,才好有比对,得个结果出来。” 罗安点头赞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要不就米堂兄来记录。” 罗怀银忙点头,“要的,要的。我年轻时会那几个字,早就饭吃了。” 几人边走边说,罗安就看见杨县令从村子那头的田埂走过来。 第150章 杨大人私德不修 杨县看到罗安,不自觉的就嘴角上扬,甩开大步走了过来。 “罗姑娘,你兄长写了书信,我已经送给罗三叔了。” 罗安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微微屈膝,“有劳大人了。” 她头上简单的插了朵浅蓝色的珠花,雅致素丽,杨县令没看到他送的木兰簪子,心中不由有些失落。不过片刻又雀跃了起来,这次他准备的礼物,罗姑娘定然喜欢。 两人还真是心有灵犀,罗安也想着那根簪子。她本打算今日回城时,去趟府衙,把簪子还给杨县令,现在正好归还。 “大人可要去屋里喝杯茶?” 罗姑娘邀约,县令大人心中更是欢喜,忙点点头,“我正好有一物要送与姑娘” 罗安抿抿唇,还是要把话尽快说清楚,“大人请”,又交代了罗怀银几人在田地里随意看看,就回了庄院。 亲手给杨县令奉了茶,罗安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拿出了那个簪盒。 “大人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簪子太过贵重,大人还是收回去。” 杨县令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姑娘若是不喜,压箱底就是。” 接着他献宝似的,把一个小匣子捧到罗安面前,“这个梳子,是我自己雕刻的,送与姑娘”, 眼中亮闪闪的。 罗安心神迷乱,那盒子仿佛有着勾人的魔力,让她想伸手接过,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总算压制住心头的欲望,稳住心神,罗安直视着想县令,“大人,有道是女子不应与人私相授受,又一说无功不受禄。大人还是收回。” 杨县令心中咯噔一下,难道罗姑娘不知我心意? 原以为,与卿心照不宣,看样要当面直抒心意,杨县令耳尖泛红,对着罗安郑重一揖,“罗姑娘,吾心悦汝。” 罗安抑制住心里的跳动,看进杨县令的眼里,一字一句的说道,“大人,我不做妾”。 杨县令顿了一下,明白了罗安的意思,立时放下心来,心中舒缓了一口气,原来是罗姑娘误会了,不是心中对我没有情义。 他忙许诺,“姑娘放心,我定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姑娘做正妻。” 看着杨县令郑重其事的样子,罗安不由呆愣住,随即怒从心起。 只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是眼瞎的,风光霁月的杨县令于男女之事上,竟然是个私德不修的伪君子,上辈子的杨夫人,想必是吃尽了苦头。 罗安脸色通红,愤然道:“大人家中已经定亲,何必来消遣我!” 眼前少女,一脸恼怒,眼中波光闪闪,杨县令立时就心疼起来,忙道,“姑娘放心,容我些时日,定会退了说定的亲事。”心中也有着懊悔,应该处理好婚约之事,再来找罗姑娘的,平白惹了她生气。 接着又脸色微红的倾身抱拳,蜜语道,“汝早驻吾心,寤寐思服,盼朝朝暮暮,共赴白首”。 直起身后,眼睛铮亮的看着罗安,满眼希冀。 可杨县令这一番情深,终究是“错付”了。 罗安撇过脸去不再看他,他的眼神太深情执着,话语蛊惑,罗安怕自己误入深渊,搅扰自己现在平静的日子。 “罗门小户女,不敢攀贵枝”。 杨县令眼中的光慢慢暗淡下来,是自己唐突心急了,许诺道:“请姑娘信我,待战事平息,定让家母上门提亲。” 说罢,将那个亲手雕刻的梳子放在桌案上,离了庄子,留下罗安心中凌乱不堪。 一连几日,杨大都感受着来自他家大人的低气压,对罗安心中更是不满,看把他家大人祸害的,都说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只是几日后,杨县令就无暇郁郁神伤了,他收到了萧少将军的书信。 靖北环已夺回,围困兴元府的鞑子已剿灭。兴元府内,民心不稳,官员投诚之心真假难辨,望伯琰尽快处置好肃宁事务,去兴元府主持大局。 此事不容小觑,杨县令第二日就安排好了肃宁的公务,收拾了包袱,带人赶去了兴元府。 当然,也不忘写了封书信,让杨大送去罗家给罗安,交代自己的行踪。 五月城外的农田一片绿油油的喜人,百姓也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 肃宁城南城门,一个车队车辚马萧,前后还有兵士押送,打着大大的萧字旗。 入城后,分成三路,一路过城而不停,直接出了北城门,在城外三里处休整。 另一路,则直奔府衙,当值的衙役忙去报与通判关大人知晓。 杨县令北去之前,委派关大人全权总领肃宁城的事务。 他名关若瑜,为官秉公执守、清正廉明,同城为官,杨县令对他的风评早就赞赏,两人之间也早有结交。 这次被围城,关大人也心志坚定,誓死守卫,杨县令才放心托付。 关若瑜出身江南一个小世族关家,是旁支,其父是个举人,才学平平,家族的资源自然落不到他身上,好在他家资殷实,心无大志,过得也怡然自得。 娶妻周氏,温顺贤良,倒也是夫妻和美。唯有一憾事,成婚数载,周氏产下一女后,再无所出。 为子嗣计,周氏做主,买了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女儿进府。 那农户本也是疼爱闺女的人家,无奈灾荒年间,男人偏又染疾,一病不起,才忍痛卖了家中长女。 这农女的肚子倒是争气,第二年就产下一子,关举人取名关若瑜。 周氏将小若瑜养在自己房中,记做嫡子,视若亲生,事必躬亲,孩子满月之日,抬了那农女为贵妾,府里都称其为刘姨娘。 周氏大度,刘氏乖觉,两人都守着妻妾本分,倒也一家子融洽。 若瑜三岁时,长姐出嫁,五岁时跟着父亲启蒙,聪颖异常。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关举人去城外收租时,遇着了歹人,官府送回了关举人的一副残尸。 给关举人治了丧,周氏大病不起,族人上门收走了田地,说帮着打理,秋下再送银米过来。 可到了秋下时,族人却是左右推脱,周氏要拿回田地,还被族长训斥。终于,在一次小若瑜在族学中被磕的头破血流,周氏才下定了决心。 暗中卖了家中的宅子,带着金银细软,投奔了自己的娘家。 从此专心供养若瑜读书上进,考取功名。 然而好景不长,关大姑娘因着娘家衰败,女婿与一商户女暗通取款,害命不成,怒而休妻,还霸占了她的嫁妆,将她赶出了家门。 若瑜看着寻死不成,与嫡母小娘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的长姐,还有族中的强横。 将唇咬出血来,发誓道,“母亲、小娘、长姐,等我长大,再不叫你们受人欺辱。” 从此,收起了玩性,每日苦读,一路科考高中,又得名师提点,同窗相助,仕途平坦顺遂。 出仕后,他拒了家族的拉拢,又帮长姐要回了一双儿女,此后任上一直带着家人,奉养两位母亲,照顾长姐,教养外甥和外甥女。 又娶了恩师的爱女,夫妻和顺恩爱,儿女绕膝。 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已是一府通判,前途无量。 刘若瑜在官场上也党同伐异,攻于心计、栽赃陷害,毫不手软。只一点,他不管在哪里上任,为政一方,都心中有百姓。 至于是否是一个好官,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第三路,跟在车队最后方的两辆马车,朴实而厚重,直接赶去了长青大街,还有一队萧家护卫跟随。 第151章 罗安规划长久生意以及萧老夫人到 罗家的铺子一直打着的招牌就是肥美鲜嫩的草原羊,现如今萧家军和北狄人在北边交战。 严至偶有来信,信间也是寥寥几笔,字迹潦草,只让家人放心,他并未受伤,还立了功,现在已经成了千户。 信中对战事提及的不多,罗安也不知道北地的具体情况,不敢贸然派人去收购草原羊。 倒是临近的咸平府,广宁府,大定府、顺昌府,最近有小规模的商队通行。 顺昌府那边的行商带过来的消息,靖北关已经夺回,那边的民生也在逐渐的恢复。 又听东南那边过来的商队管事说,他们那边的州府百姓也逐渐安定了下来,趁着兵乱出来抢劫作恶的强梁土匪,也被萧家军灭了不少,倒是比以前还太平。 罗安这才组了车队派人去收海货。 只是,都是听说的消息,战乱后第一次去那边,随行的武师比之前足足多请了一倍,以防万一。 战事已过,不会流离失所,罗安也要打算些长久的生意。 吃食铺子里用的这些肉食、粮米、菜蔬,就不能再从外面购买,一来成本高,二来供应的商家有个变动,就影响铺子的生意。 罗安规划着在庄子里养猪、养羊、养鸡,鸡仔已经开始孵化,就是现在能收到的种蛋不多,这一批总共就收到了三百多颗种蛋。 负责孵鸡仔的妇人,就是向东的娘。 向家村没有罗家村那样的好运,整个村子都被屠了,最后还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向东警醒,鞑子兵进了村头,他就察觉了不对。 叫醒了一家人,背上粮食,躲进了后院的井里。也亏的那是口废弃的苦水井,北地又干旱,一家人才侥幸活命。 肃宁城战事平息后,向家村侥幸活下来的十不足二,整个村子都空荡荡的。 杨县令制定了各种安民措施,也派遣了差役帮着百姓重建房屋,向东一家也有了活路。 可家中所有东西都被烧毁,破家值万贯,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前些日子,向东又回了铺子,知道庄子里召长工,回家和爹娘商量后,去找了罗安,一家人都投奔了过来。 向东爹也是个心思巧的,会泥瓦匠的手艺,正跟着家宝,带着雇来的短工砌猪舍、鸡舍。 罗安还想着养雪兔,去年八月十五在小摊子上看到的那几块皮毛着实漂亮。 但都是零散的几块,要积攒着,才能够做衣裳披风。 若是有大批量的雪兔皮毛,想必会得了娘子们的喜爱。 雪兔是跑在草甸子上的,泰州府这边没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圈起来养。 总要先逮些试着养一养。 罗安正计划着养雪兔的事,就听见院子里一阵的杂乱,走出屋一看,她爹领着一大群人进了院子。 被人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脚步稳健,头发花白,整齐的在脑后盘了一个髻的老妇人,简单的插着跟镂空雕花的金簪。 穿着赭石色的妆花褙子,同色的马面裙,戴着金银双喜纹绛紫色抹额。 老妇人旁边陪同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老者身边跟着的吴老爷,罗安倒是熟识。 吴全神采奕奕的跟在吴老爷身后,看见罗安走出来,眼中铮亮。 家中有客来,罗安忙屈了屈膝,避到一边,把屋门让开。 进了屋中,老妇人身旁的那个老者,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却有一丝颤抖,“六公子,是我眼拙,识人不清,将你送进罗家,让你受苦了。” 此话一出,罗安一家都懵了,罗老三更是一头雾水。 那老妇人也终于忍不住,眼中泛着泪光,痛哭出声,“我的儿啊,娘终于看到你了。” 说罢,伸出手,拉住罗老三的胳膊,模糊的泪眼,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罗老三,满眼都是掩不住的慈爱和心酸。 她最心疼宠爱的小儿子,三十多年了,原来软乎乎的贴着她叫娘,现在已经长的这般高大健壮,浓眉朗目,和他父兄一般的模样。 老妇人看向罗老三的腿,又是一阵悲从中来,她的小六,自小不爱武功,他爹让扎半个时辰的马步,他就要撒娇告状,这断腿之痛他怎么忍受得了! 心中还有一丝庆幸,小儿子被送出来,可以和普通人一样长大,不用日夜活在监视之下,整日的警醒着,一点不敢行差踏错。 罗老三一动不敢动,心中震惊无比,愣怔的看向唯二认识的吴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妇人身边的一个妇人忙着劝道,“婆母,您老人家可不能这样伤心,这病才好没几日。如今小六找到了,应该高兴才是。” 后面两个少女和一个青年人,也忙劝慰,“祖母,您老人家要注意身子。” 吴老爷也上前劝道,“老夫人,六公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先告诉他个明白。” 众人这才将老妇人扶到炕上坐好。 吴老爷对着罗老三介绍,“这是萧老夫人”,又看着刚才那个老者的方向,“这个是我爹,萧家的管事。” 罗老三愣愣的看着,不知道作何反应。 吴管事的内心激荡不已,强稳住心神,“六公子,你姓萧,不姓罗!” “骠骑大将军,一等镇北公,萧老将军,才是你的父亲,这位才是你的母亲啊!” 轰隆隆一声,罗老三被震了个七荤八素,萧老将军,大庆朝谁人不知,北境战神,护国柱石。 罗安也被雷了个外焦里嫩,上辈子的新皇就是姓萧!难怪她在皇家祠堂飘荡时,神魂才那样的徜徉舒服,原来是祖宗保佑啊!可新皇在她脑中,却一直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罗老三只觉得匪夷所思,像是天方夜谭,结巴道,“这,这位管事,恐怕是认错了。我自幼在罗家村长大,后一家搬来肃宁城,怎会是萧家的人。” 这时,一个护卫带着两个人进来,两人进屋就躬身抱拳行礼,“姜大、姜二,拜见老夫人。” “拜见吴管事。” 罗老三不禁张大了眼睛。这两人常来羊食馆子吃食,守城时,也总能见着两人,好像就住在后巷。 此时两人与之前的憨厚全然不同,气势沉敛,目光精锐。 吴管事的对着二人点点头,和罗老三解释道:“大约一年前,我就找到了六公子,姜大,姜二,那时起就一直派在公子身边保护。” 接着,吴管事的讲起了罗老三怎么从萧家的六公子,变成了罗家村的罗老三。 第152章 萧家 三十二年前,萧老将军统领定北军,驻守北地,不但把前朝的失地都收复回来,又将大庆朝的边界推到了卧龙口,给朝堂争得了一片养马之地。 北狄朝堂适逢夺嫡之争,内忧外患,派了使臣向大庆求和。 萧老将军陈兵北境,与北狄军对峙,火漆密封上书天启帝,稳住北狄使臣迷惑北狄朝廷,趁此机会,将北境定在雁云山口,则可保北境百年内无虞,朝廷再不愁无地养马。 萧老将军等来了密旨,出兵卧龙口,军情却被泄露出去,遭了北狄人的埋伏。 除了被亲兵拼死护卫,杀出重围,不知所踪的萧大将军,萧老将军和其他几位少将军,都惨死在北狄人的刀下,头颅更是被砍下来祭了北狄军的大旗。 京中的萧老夫人也接到了圣旨,萧老将军通敌叛国,罪不容诛。萧家夺爵抄家,全族十四岁以上的男子皆被斩首。女眷充入军中为妓,十四岁以下男丁为官奴。 但朕念在萧家以前的战功,赦免女眷和十四岁以下男丁,贬为庶人,发配岭南。 声名赫赫的萧家,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朝中求情者,重则与萧家同罪,轻则罢官贬黜,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无人再敢为萧家求情。 萧老夫人,女中英豪,提前得到了消息,将家中长孙和幼子,送了出去。 萧家长孙正是祁馆主,祁婆婆是他的奶娘,由着当时身为萧府护卫长的祁老头护送出京,一路隐匿到了肃宁城。 祁老头是萧老将军的亲兵出身,在战场上受了伤才回府做了护卫长。几年后他就联系上了萧大将军,祁馆主也被接回悉心教养。十六岁时,才放出山历练。 彼时,萧大将军已经以关山为腹地,收拢旧部,招兵买马,建立起了萧家军。 幼子则是交给了吴管事,他是萧府三管事,萧老夫人放了他的身契,将幼子托付给他护送出京。 吴管事一路逃到罗家村,寻了户人家,安顿好了小主子,又折返去了南疆。 萧家已经流放到了岭南,二十几口挤在一处破败的小院子里。 吴管事在那小院附近,悄悄的住了下来,暗中照料。 哪只,没过几日他就发现,不仅老夫人他们被监视,就连他也在监视之中,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从此也没再离开南疆去找小主子,就怕让人发现,给他招去灾祸。 直到一年多前,南疆有了动乱,对萧家的监视也松懈了下来,萧大将军才得了机会,把萧老夫人他们接进了关山,那山中腹地,早就建成了一个军营,还有一个镇子。 将领厉兵秣马,兵士操练有序,家眷们也都安居在镇子里。 山中有铁矿,还有其他矿产,兵器火药都由萧家军中的工匠自己制造。其他用的粮食,布匹等物资,山外有专人运送,吴老爷就是其中之一。 萧家出事时,吴老爷才八岁。 吴管事并不是萧家的世仆,是幼时家中贫寒,卖身进萧府的。 仓皇出逃,他把儿子托付给了二弟。萧大将军派人找到吴老二家中时,八岁的吴老爷已经被虐待的不成人形,瘦骨嶙峋,面黄肌瘦,大冬天仅着两件单衣,在山下打柴。 来人做了个吴老爷掉进冰窟窿溺死的假象,带着他回了关山坳。自此,养在山中,悉心栽培,成年后出山经商,是萧家军的钱袋子。 像吴老爷这样的富商,还有许多,萧家军才能发展壮大的如此之快。 上次罗老三被扣在城外的军营,也是姜大姜二传书给了吴老爷,他才得以释放归家的。 吴管事的讲完,罗老三讷讷不能言,萧家忠义,却被皇恩辜负。只是他像是在听忠烈传记,无法把自己想成那个尊贵的将门小公子。 萧老夫人却已经平静下来,眼中恢复了睿智精明。 “吴管事,把那罗家夫妇找来”,听了他们亲口承认,小六自然就信了。 他失了五岁以前的记忆,对萧家没有一点印象,怎么能要求他听了过往,就与她们相认。 相认容易,再续母子亲缘,或许还要相处些时日。她不着急,这么些年都的等过来了,血脉相通,是怎么都磨灭不了的。 萧老夫人,遭逢巨变,在失了丈夫儿子们,在朝廷的监视之下,尚且能护住和年幼的孙子孙女和儿媳妇们,并且教养子孙成人,自然是心志坚定之人。 刚才进门时,也是看到心中多年所念的小儿子,真情流露,才失了态。 罗老太太瘫在炕上,罗老头被带了过来,身后跟着罗老大和罗老二。一队带着兵器的人闯入家中,说他家主人有请,两人自然是不放心亲爹的。 罗老头看到罗老三家院门外整齐的排列的护卫,心中咚咚打鼓,这孽障狼崽子,惹了什么祸事,牵连到了他。 这次一定要把他除族!只是想到大朗回来说,老三因着战时捐粮,得了五百亩田地,他又心中火热起来,想着怎么才能拿到手。 待到进了屋中,屋中一堆人,端坐中间的是一个神色肃穆的老夫人,罗老三也好好的坐在那。 他心中满是不解,却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不敢直视。 吴管家开口道,“罗老爷,好久不见啊。” 罗老头看向他,并不认识这张脸,只是这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却是想不起来了。 吴管事当时是做了乔装了,罗老头自然认不出,疑惑的道,“这位老爷是?” 吴管事的直视着罗老头的眼睛,“还要多谢罗老爷,当年照顾我家小公子。” 罗老头看着这双眼睛,翻出来久远的记忆,内心剧烈的跳动着,是那个人! 老三的家人找来了!这怎么可能!这么些年都没消息了,看这阵势,还是有权势的人家。 他眼中闪过一丝惧怕。当时这人给了一千两银子,说是一半感谢他,另一半当做小公子的吃用话费。 他用那银子在城里买了宅院、铺子、田地,老三自幼就是吃粗粮、穿旧衣,读书也仅读了几年就不让他继续读了,还让他去街上做苦力。 还有分家之后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老三的家人报复起来,罗老爷子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身子微微发抖起来。 第153章 认亲 罗老大叫了一声 “爹” ,才把罗老头的思绪拉回来,忙躬身打揖道,“不敢当,不敢当,能给贵人办事,是小人的福气。” 罗老三脑中轰隆一声,直直盯着腰都快弯到地上的罗老爷子。 脑中翻滚着一幕幕,原来是这样! 所以娘的慈爱从来不给她,爹对娘的偏心永远听之任之,甚至对他的名声,性命全然不顾。 所以不是他不孝没出息,而是不管他做的多好,都没用。 因为,他不是他们的孩子!他的儿女,自然也得不到爷奶的疼爱,甚至被卖去王府为罗家牟利! 罗老三不禁呵、呵笑了两声。 蓦的,心中一片轻松,释然,他的心结,没了。 之后,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中一片清明。 转头看向萧老夫人,她目光清正,面目柔和,眼中都是慈爱和希冀,与心中期盼的娘的形象重合。 罗老三走到她面前,肃正面容,双膝跪地,“儿子拜见母亲”,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萧老夫人瞬间落泪,强忍住喉间的哽咽,上前抱住罗老三,死死的攥着他的衣裳。 “娘的小六,娘终于找到你了。” 郑氏罗安安辰见状,收起震惊,也忙跪在罗老三身后。 “儿媳拜见婆母”。 “孙女拜见祖母”。 “孙媳拜见祖母”。 萧老夫人一个一个看过去,眼中欣慰,她的小六也成家立业,儿女成群了。 嘴里 “欸” “欸”的应着,声调中都是高兴。 又扶起罗老三,“好孩子,快起来。” 却是拉着罗老三不撒手。 萧老夫人身后的妇人和少女,也把罗安她们扶了起来。 突然,炕稍传出一声吭叽,接着就是哇哇的大哭,罗小五终于被吵醒了。郑氏忙抱起来哄他,屋里的人都向着小胖墩看过去。 萧老夫人伸手接过罗小五,小胖墩沉实的压手,跟小六小时候一个模样。 她爱屋及乌,嘴里叫着乖孙孙不哭,亲了亲罗小五的小肥脸。 罗小五本就是个小精怪,这功夫也不哭了,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还冲着萧老夫人咯咯的笑。 萧老夫人更是喜爱的不得了,屋里人也都夸着罗小五。 罗老爷子见无人再注意他,摸了摸额头沁出的汗,带着两个儿子,悄悄的退了出去。 吴管事眼角余光看见了,却是什么也没说。 他将小公子托付给罗家夫妇,还许以重金,他们却这样对他的小公子,萧家不报复罗家已经是仁慈,就当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有了罗小五这个万金油,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 跟在萧老夫人身后的那个妇人,爽利的拉过郑氏,“六弟妹,我是你五嫂。” 萧老夫人老蚌生珠,三十多岁时生的罗老三这个宝贝疙瘩。萧五夫人的年纪比郑氏大了十几岁,她是萧老夫人的侄女,无论是在娘家还是在夫家都是受宠的,养成了大方爽利,心思纯正的性子。 萧家在南疆,受朝廷的监视,日子过的清苦,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儿郎也读书、习武,种田狩猎,也娶妻生子,繁衍后嗣。只是谨言慎行,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就怕引起天启帝的猜忌,引来杀身之祸。 许是天启帝对萧家还有一丝愧疚,允了萧家在南疆休养生息。 那两个少女,一个青年,也上前见礼。 萧大将军在关山中扎营后,又娶了一位二夫人,育有三子一女。 其中一个少女,正是萧大将军的小女儿,闺名萧若瑜。萧大将军的掌珠,在关山坳中被二夫人娇养长大,脸庞圆润,圆圆的大眼睛,小鼻子,小嘴。 那青年人,是她嫡亲的兄长,在萧大将军一房排行二,名萧承珩,军中都称二将军。是萧家人一贯的挺拔身姿,眉眼很秀气,举止儒雅,嘴角噙着一抹笑。 另一个少女是萧五夫人的嫡亲孙女。许是在南疆劳作的关系,浅麦色的肤色,狭长的丹凤眼,眼皮内双,挺翘的鼻子,朱唇饱满。 对着罗安咧嘴一笑,破坏了女神范,声音清脆的道,“小姑姑,我名沐芸,你叫我芸儿。” 罗安:。。。。 这就长辈了? 萧若瑜也凑过来,亲热的挽住罗安的胳膊,声音软糯,“我名若瑜,祖母排了序齿,咱们这辈,我行三,你叫我三姐姐。” 眼中却闪过一丝嫉妒,还有一丝不屑。 又指着萧承珩,“这是我二哥,咱们这辈行五” 罗安从善如流,“三姐姐,芸儿,五哥。” 萧老夫人也叫过了罗安,不住的点头,“是我萧家的好孙女。听你萧婆婆说,你开铺子很有头脑,志气不输男儿。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要什么祖母帮你。” 罗安心中生出一股暖流,这才是亲阿奶啊,罗老太太对她从来都没有个好脸色,更别说温言软语了。 罗安亲近的做小女儿态,“多谢祖母,孙女知道了。” 萧老夫人不由拍了拍她的脸蛋,这小孙女长的真好,比她姑姑少时还要娇俏两分。 萧老将军的嫡长女,幼时长在边关,性情飞扬,十岁上随萧老夫人回了京城,开始读诗书学琴技。及笄礼上,艳冠群芳,是京中最璀璨耀眼的女娘,多少儿郎的梦中神女。 彼时,天启帝为了拉拢萧老将军,也动过让萧家女入宫为妃的念头。 萧大姑却不想进宫争宠,与程家大朗有了情义,两家定了亲事,婚后更是鹣鲽情深,琴瑟和鸣。 萧家获罪时,程家顶住了皇帝的压力,保住了萧大姑的性命。 可程大朗的前途却是没了,萧家女的夫君,皇帝不会再信任他。 他带着妻子儿女回了程家族里,照顾宗祠。 萧大姑在京中一日,就是皇帝的眼中刺,会会时时提醒朝臣世家皇帝陛下的刻薄寡恩。 萧大姑回程氏老家后,打理族中事务,照顾孤寡,很有威望。如今二子一女,也是美满。 萧老夫人想到大儿子和他说的女儿近况,老怀安慰。 现在,又认回了小儿子,一时也不想离开。 小儿子对她恭敬有礼,却感情生疏。 母子亲情也要慢慢的培养,可这院子怕是住不下。 还是吴老爷提了醒,“少将军之前开的武馆,就在街对面,不若老夫人住那个院子”。 第154章 萧家人喜食猪肉 萧老夫人点头应 “好”,吴管事就忙着张罗去收拾宅子去了,潼关以北,已经在萧家的掌控之中,安全的问题他倒是不担心。 萧老夫人远路而来,申时一过,郑氏就张罗起了晚食。 那些随行的护卫,可去前面的羊食馆子里用食。 萧家这些人,郑氏却是要亲自下厨整治饭菜的。也是她第一次在真正的婆母面前尽孝。 萧五夫人在南疆也是做惯了家事,也到外屋帮忙。 罗安去仓房找干海菜时,就看见吴全站在铺子后门那打量着墙头。 吴小公子粉雕玉琢,唇红齿白,还聪明乖巧,罗安也挺喜欢他的,不由叫了声,“全哥儿是不是无聊了,直儿还有半个时辰就从书院回来了,一会你俩一起玩。” 吴全回过头来,眼中亮晶晶的,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在下吴全,姑娘有礼” 说着,作了个揖。 罗安一愣,随后就欣喜起来,惊讶的问道:“你的病好了?” 吴全背着手站立,恣意洒脱,朗声道,“机缘巧合,都治好了。” 接着,又有些兴奋,露出了他的小孩子气,“明日,就启程,跟着父亲去北地,许是也能混到战场上杀敌。” “回程时,给你带礼物回来。” 罗安暗暗翻了个白眼,你去杀敌,又不是去走商,难道给我带个鞑子的头颅回来! 咦?还真能让他帮个忙。 罗安笑着道,“你给我逮几只雪兔回来。” 这家伙的身手她是见识过的,逮几只兔子轻而易举。 吴全高兴的应 “好” ,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萧若瑜被祖母派出来帮着干活,微撅着嘴,她不说锦衣玉食,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她正心中不满又不敢违逆祖母,母亲可是和她说一定要哄好祖母。许是吴全的笑容刺了她的眼,口出不逊道,“小傻子,你笑什么呢?” 吴全翻了个白眼,这个萧三姑娘,一贯的刁蛮任性,他可不和她一般见识,哼了一声,一甩袍摆,对着罗安说了句 “我去看看祖父那边收拾的怎么样了”,就出门去了。 萧若瑜气的跳脚,“小傻子,你竟敢不理我,你给我站住。” 两人路上早就结了梁子。 萧承衎见状,收起笑容,斥责道,“瑜儿,不许无理”。 “二哥,你给我教训他” 萧若瑜跺跺脚,拉住她二哥的衣袖,不依不饶道。 “越说越没规矩了,快去帮婶母干活。” 母亲太过娇惯纵容小妹了,吴家的财力不容小觑,总要想个法子拉拢到自己这边。 萧三姑娘回到灶间,却拿东西撒起了气,一个木头嗖的扔进灶坑里。 灶坑里的火星顿时喷了出来,连带着灶底的烟灰也扑散出来,锅里正炒了一半的菜,顿时落了灰。 萧三姑娘也被糊了个满身满脸,被吓得 “啊” 的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灶上的五夫人忙手脚麻利的盖上锅盖,“瑜儿快起来,进屋陪你祖母。小孩子家家的,这不用你。” 大哥这位二夫人,似乎不怎么会教孩子。 郑氏也放下手中的锅铲,把萧三姑娘扶了起来,给她舀了盆水,“瑜儿快洗洗” 又忙去翻锅里的腊排骨,那排骨已经炒的焦香。 看着灶间的一片忙乱,萧三姑娘对着盆运了会气,开始清洗手脸。她的小丫头被祖母派去对面收拾屋子,她只能自己动手清理。 这些萧家人,也就萧三姑娘带了小丫头,其他人在南疆都习惯了自己劳作。 这只是小辈的一个小插曲,谁也没在意,到了晚时,罗好和罗直下书院回来,萧老夫人也是喜爱的紧,抱抱这个,摸摸那个。 晚食也是丰盛。 郑氏想着老夫人的年岁,做了好几道清淡的菜肴,清蒸鱼、羊肉炖萝卜、腊排骨清炖小白菜。 这小白菜绿油油的,现在的时令,可是长不出。 这是罗怀银自己琢磨的,在庄子里搭了一片棚子,铺上稻草,提前生苗,才能这般早就吃上小白菜。 他还种了韭菜和波棱,波棱还有些短,韭菜根倒是要养上些时日,也才长出一扎长,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吃。 除了这些,黄瓜、豆角、葱、芹菜、芥菜等,他都提前育苗,比别人要早上半个多月种下。 桌子上除了清淡的,还有油焖的大虾、红烧鱼块、红烧腊排骨,肉丸子、炸食、拌菜等,郑氏照顾了一大家子的口味。 坐在炕头的萧老夫人心中熨帖,也欣慰的很。小儿子一家能张罗出这样的饭食,可见日子过得不错。 她拿起筷子,说了声 “都快吃”,大家就纷纷拿起筷子。 萧老夫人的第一筷子夹向红烧腊排骨,罗老三的筷子也夹向这道菜。 萧老夫人脸上舒展着笑意,她的小六即使忘了五岁前在萧府的日子,不在她身边长大,还是和萧家人一样的喜好,喜食猪肉。 甜水巷的罗家老宅,也在吃晚食,罗老爷子却是食不知味。 经过了最初老三家人找来的惊惧恐慌,他回家静下心来,又仔细的琢磨了起来。 老三府试吃坏了肚子,是他叫老大做的手脚,可看样子老三应是不知情的。 家里就这条件,没有给老三寻个安稳的营生也是迫于无奈。 老三那腿,是他出于小心自己的孝心,那家人也赖不到他身上。 至于其他种种,都推到老婆子身上。她一个瘫在炕上的老太婆,那家人还能计较不成?总归是养了老三一场的。 还有家里这些兄弟子侄,还有大丫头,老三还是有感情的,难道能割舍个干净? 看那一家子的阵势,怕是个大官,老四在边关也不知道还活着不,还有他这些子孙的前程,好好谋划,还是要借着老三的势。 罗老大放下碗筷,忧心忡忡的道,“爹,那老夫人看着是个威严的,还有院子外面那些护卫,这家子来头肯定不小。 娘和老四去衙门里状告老三,他和至小子都糟了大罪,还有他媳妇也差点掉了孩子。 你说他会不会?” 罗老爷子摇摇头,笃定的道:“不会” ,也是给他自己吃定心丸。 “明日,你去把大丫头接家来。她和老三最亲近,虽然不是亲生血脉,这些年的感情,这门亲可不能断了。” 第155章 罗安改名萧若安 罗老二皱着眉头,老三来家时,他和大哥都已经懂事了。 因着不是自己的亲兄弟,家里对老三做的那些事,他也是听之任之,不想管的。 可他心里却是知道,收了人家的银子,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却不善待人家寄养的孩子,这事到哪都是黑心。 现在不想着避开,还要巴巴的凑上去,这是嫌活的长了吗!那家人的阵势,捏死老罗家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可他爹向来是独断专行,听不进劝,为着自己的儿女,他还是尽快分家为好。 夜幕悄悄降临,一勾弯月洒下浅淡的柔光,趁着肃宁城一片静谧安宁。 时而有几声狗吠,远处传来梆子声,“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 此时的潼关却是一片沉寂,萧家军整装待发。萧大将军一声令下,萧家军出关,直扑关下驻扎的朝廷大军。 萧家与天启皇朝楚家正式开战。 第二日,吴老爷带着吴全,押送着粮草武器,随同萧二将军,继续北上。 吴管家收拾好了武馆那个院子,也带着人走了。他还要南下,跟随萧大将军,准备后续的军备。 罗安这几日都陪在萧老夫人身边。 祖母慈爱,让罗安孺慕。经历磨难,睿智泰然,这份心智,也让罗安敬仰。 听她讲祖辈的功勋,罗安听的热血沸腾。讲皇家的兔死狗烹,罗安恨得牙痒痒;好像也经历了萧家的那份荣辱。 待讲到她爹的小时候,罗安惊呆了,怎么也想象不出她爹小时候,因着写字手疼,练武腿疼,去找祖母哭诉撒娇的情景。 这人啊,不管多大年纪,性情如何坚毅,都是需要母亲的疼爱。 罗安眼见着她爹一日日的脸上笑容增多,沉稳的性子话也多了起来。 母子,祖孙的感情迅速升温。 萧老夫人并不是愚忠之人,三十几年的忍辱负重,她对大儿子起事是支持的。若是天下承平,为着萧家世代守护的百姓苍生,或许还能继续隐忍下去。 可如今,百姓已经被皇族,被世家官宦盘剥的没有了活路,赈灾的银米,还没到州府,就已经去了十中八九,到了地方,又是一番克扣,最后是霉米混着沙石,熬出的稀粥也能照出人影来。 更别提到处打着义字旗的叛军了,里边大都是被强梁土匪散兵游勇,招安了没有活路的流民,占了一座城池后,欺压盘剥的比朝廷还要厉害。 罗安想到上辈子,新朝建立十几年已经有了海晏河清的景象,百姓渐成安居乐业之势。 陪了祖母些时日,罗安也要忙自己的事了。 庄子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这批小鸡仔已经破壳,活下来的足有二百一十只。 先前建好的鸡舍,搭了油布和稻草,已经把小鸡仔挪进去了。 吴掌柜的带队,去海边拉鱼的车队也回来了,雇了个有经验的渔人,还拉回来了两车的鱼苗虾苗蟹苗。 庄子那边挖了河塘,引了凌水河分支的水流过来。今日要放鱼苗,罗安要过去看看。 萧沐芸听了,也要去看热闹,萧老夫人也来了兴致,就是萧三姑娘有些怏怏的。 关山里虽然衣食不缺,可也没有城里这些商铺酒楼的热闹。 她长这么大,一年去外面的次数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她想出去逛逛,可不想去地里踩一脚的泥土。 可是出来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哄好祖母,得了她的喜爱,萧三姑娘,也只得跟着去了庄子。 三辆马车鱼贯驶进庄子,一队护卫守在了外面。 正在干活的罗怀银听了消息,心中一紧,今天老三来了,他这活计也不知道是否会辞了他。 罗老三不是罗家亲生的,早就由来往铺子和庄子的伙计的嘴,传到了罗怀银的耳中,这些日子他心里一直打着鼓。 可他却是多虑了,罗老三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哥,安儿让你帮他种地,你就安心的在这干,咱们俩的交情,不在那个姓上。” 罗怀银眨回眼中的湿润,也重重的也拍了下罗老三的肩膀,“老三,二哥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份情义他记在心里,以后好好干活就是了。 罗老三,现在应该叫萧老六,他本名萧延璟。 萧老太太已经与小儿子商量好了。 小儿子一家都改回萧姓,待战事告一段落,萧家人开祠堂,把小儿子的妻子儿女记上族谱。 罗安,名字不变,从若字辈,改名萧若安。 萧若安。 萧若安。 萧若安。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河塘就挖在庄子的不远处,每个小塘是占地半分的见方,四尺深。 先挖了四个小塘,连城了一小片。这次也是先试一试,若是这批鱼苗能养好,再多挖小塘。 吴掌柜的盯着河塘里的水位,还有一尺就要注满,就封了入口。 对着小东吩咐,“都准备好了,你去叫姑娘。” 若安正在棚子里看长出来的菜蔬,绿油油的很是喜人,看在若安眼里,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些菜蔬,比按时令种的早半个多月上市。 若安自家的食铺来吃饭的食客主要还是喜肉食的,这些菜蔬能用上一小部分。 主要还是卖给五福楼和聚福楼,两个大酒楼的管事的,早就先后找上门了。 战时,太守刺史等官员弃城出逃,有些大户人家也趁机跟了出去。 战时开城门是重罪,那些官员都不是本地人,到现在也没回来,许是避在哪处,或是逃回了朝廷自己想了法子脱罪。 城里的大户,却是大半家业都在肃宁,战后都陆续的回来了。有的回来是车后拉着棺木,看到完好的肃宁城,哀恸大哭。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城里了。 再一看衙门发布的告示,积攒的土地都没了。 以前熟悉结交的官员都跑路了,现在说了算的,又不吃他们曲意逢迎,银钱美女贿赂这一套。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花了银子,按着衙门里贴出来的可售卖的田地,买了一部分回来。 还要派了管家四处去收购,可这一打听,却又熄了这个念头。 衙门里颁布了新条律,土地不许私下买卖,都要经过官府。这一招真是绝了他们侵占民田的路,心中气恨,也无可奈何。 第156章 放鱼苗以及吴全送的小白狐 若安扶着祖母到了河塘边,看了大桶里活蹦乱跳的鱼苗,嘱咐吴掌柜的,“吴大哥,这些鱼苗,虾苗,蟹苗,一定要分开放塘。” “还有这些鱼苗的数量,生长的时日,到时候能长成的数量,一段时日能长多重,可都要记录好。” 吴掌柜的点头应是,“姑娘放心,我给那老渔人配了个小子,专门记录这些。” 去海子边拉了海货回来后,鲜食馆子又开业了,马富依然做那边的掌柜的。 羊食馆子这边,交给了小四子当掌柜的。 吴掌柜的就专门负责去海边拉货,还有以后庄子里产出的售卖。 这趟去海子边回来,待上两日后,他还要带人出去。 到附近的州府,收些本地的特产吃食,铺子里的菜品也该增加了。 还有,就是若遇到有售卖耕牛的就买回来。 原本,北地的耕牛一个村子能有个三两头,主要还是靠人力拉犁耕种。 战后,许多村子遭了难,耕牛更是大部分都被宰杀了。 若安想着,养牛贩卖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若是北地那边的战事了了,或许还可以扩大养牛的规模。 若是以前,她自然不敢想这样的生意,若是有人眼红,或是使坏,她一家平民百姓可是要招来祸患的。 可如今,她却是不怕了,她姓萧! 谁还敢来霸占她的产业! 哗啦哗啦的一桶桶鱼苗倒下去,小塘里一片欢腾,不时有小鱼打着挺跳出水面。 连萧老夫人和萧五夫人都是第一次看这样的场景,更别说萧三姑娘,和萧沐芸。惊奇的不得了。 吴掌柜的按着那老渔人的意见,特意将鱼苗也分成了两个小塘来下,一个放花鲈,一个放鲢鱼。 看了热闹,若安又陪着萧老夫人去棚子里摘了菜蔬,午食萧老夫人也来了兴致,亲自下厨做了两样菜。 一家人围着老太君奉承,当真是尽享天伦啊。 到了下晌午,若安一行,又坐着马车回了城。 又到一年五月五,关大人对这个节日分外的重视。 几个月前,肃宁城外还是喊杀声震天,如今已经恢复了生机,他借着这个节日,让百姓欢庆一番,彻底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来。 端午节前几日,吴老爷和吴全从北疆归来,向萧老夫人问安,也带回了战事的最新消息。 萧少将军和萧二将军,兵分两路,已经夺回了卧龙口,恢复了边境。 安排好卧龙口的兵力布防后,两位将军却并未收兵,追在鞑子后面,乘胜追击,直取雁云山口的雁云关。 萧老夫人听了赞赏不已,不愧是萧家的好儿郎,她眼中还有一丝哀伤,“老将军毕生的心血都洒在了北地,夺取雁云关是他生平夙愿,如今由萧家的儿孙来完成,他也可瞑目了。” 五夫人忙上前安慰,“父亲在天有灵,会保佑大朗他们顺利夺取雁云关的。” “萧家的清白,也要讨回来。” 萧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没事,又继续问起了北地的情况。 等萧老夫人乏了,扶了她歇息,众人才各自散去。 吴全从车上取了个笼子,神秘兮兮的拿到若安面前,“四姑娘,猜猜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你保准喜欢。” 若安在萧家这辈的女孩中行四,吴全以前都是称呼漂亮姐姐,现如今神智正常了,虽然偶尔还有些孩子心性,却是已经正经的称呼了。 看他献宝似的模样,若安扬唇笑道,“你猎到雪兔了?” 吴全也不再卖关子,刷的把笼子上盖的粗麻布拉下来,里边是两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若安 “呀” 的一声,跳的老远。吴全惊呆了,四姑娘真灵敏。 若安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掩饰了一下。 却还是不肯走近,没办法两辈子她都怕这些带毛的小东西,“吴小公子,这小狐狸咬人?” 吴全噗呲一声笑了,伸手进笼子里,摸了摸小狐狸柔软的皮毛,“不招惹它就不咬人。” 意思是招惹了还是会咬人,不过这小东西的皮毛可真好看,没有一丝杂色。养大了,做围领镶衣裾都不错。要是一公一母能配对就更好了,这东西繁衍的速度可不慢。 这般纯净的白狐皮,可是价格不菲。 “那就多谢吴小公子了” 吴全咧嘴一笑,又从车上取下两个大笼子,“这些是给你猎的雪兔,你看看够不够。” 若安上前一看,每个大笼子里都有十多只雪兔,“尽够了,劳烦吴小公子了。” 吴全借机邀功,“那四姑娘怎么感谢我?亲手给我做个羊肉砂锅怎么样?” 若安像孩子似的哄他,“好,我这就给你做。再做一个加了虾仁的通神饼,怎么样?” 吴全挂着能闪瞎人眼的笑容,频频点头,屁颠屁颠的就要跟着若安去后院,给他打下手。 萧三姑娘正巧出来,看到车上的小白狐,惊喜的叫道,“早就让二哥他们给我猎一对小白狐,偏他们各个都忙。四妹妹,这个送我。” 吴全登时就不干了,怼道,“这是我送给四姑娘的,你好大的脸,就来讨要,知不知羞。” “你个小傻子,莫不是让别人替你猎的,给你充脸面。” 萧三姑娘反讽道,一脸的倨傲。 她看中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吴全却不搭理她,对着一旁的护卫吩咐,“这两个大笼子,连同那两只小白狐,一起给四姑娘送回去。” 萧三姑娘不依不饶,“不许抬走。” 若安这些时日,对这个三姐姐的脾气秉性也有了几分了解。 同族姐妹,自然要和睦相处,可也不能万事无条件的退让,纵的她失了分寸。 若是自己送与便罢了,你来抢却是不行。 若安笑着看向萧三姑娘,“不好辜负了吴小公子的一番心意。三姐姐若是喜欢,等雪兔生下兔崽,送与你一对好了。” 接着又对吴全道,“吴小公子,请。馆子后厨都是腌制好的,就去那做给你吃。”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萧三姑娘气愤的跺了跺脚,冷哼一声,转身去吩咐她的护卫。 第157章 杨县令回肃宁城以及萧老夫人错点鸳鸯谱 萧家的情形特殊,萧大将军给每个子女从小就配了两名贴身护卫。这些护卫,身手精悍,武功奇高。 若出关山,还有一队亲兵,暗中跟随,听从护卫的指派,保护主子。 萧家兵败时,拼死护萧大将军杀出重围的那些护卫亲兵,是萧大将军最信重的,也是萧家军的核心。 如今这些人都在萧家军中身负要职,正随萧大将军杀出潼关,四处征战。 萧大将军给子女选拔的护卫,都出身这些护卫亲兵的后代子孙,忠心耿耿,唯主子之命是从。 若安和吴全出了武馆的院子,迎头就碰到一队人打马而来,为首一人正是杨县令。 “吁。。” 杨县令勒住马缰,跳下马来,一身风尘仆仆,正是刚从北面归来。 “罗姑娘安好。” 若安一阵恍惚,那日在庄子里他许下承诺,转身离开。 眼中的黯淡,还有一脸落寞的神情,常在她脑中徘徊。 一个多月未见,他依然是芝兰玉树,周身的气势却变了,已初露威势,整个人愈发沉稳内敛,不知道他在北地都经历了什么。 若安微微屈膝行礼,“杨大人安好。” 吴全也过来抱拳问安,“杨大人。” 杨县令目光落在吴全身上,“吴小公子有礼”,看他像寻常这个年岁的男子一样见礼,不再是孩童般心智不全的模样。 杨县令压下心中的猜疑,转身从马上取下一个布袋。 “这是我在兴中府,给姑娘找到的种子。据说是叫高粱,以前倒是没听过。” 若安立时来了兴趣,“大人怎么找到的,可知道怎么种植?” 杨县令暗暗松了口气,罗姑娘还肯搭理他。上次在庄子里,显见罗姑娘已经把他看成轻浮浪荡之人,这些日子他常会心中不安。 如今萧家与朝廷开战,他也无法给家中书信,让母亲来北地提亲,暂时还无法兑现那日的承诺。 送礼果然还是要投其所好,罗姑娘不喜欢那些钗环脂粉,以后还是送她些稀罕之物。 “这是一个老农偶然得到的,就种在了地头。和麦子一样的种法。那老农说长出来也是一种米,很是饱腹。” 若安伸手接了过来,“多谢大人”,指尖相触,心跳不自主的加快。 杨县令抑制住抓着她手的冲动,留恋的收回了手,“罗姑娘不必客气。” 若安从武馆门口出来时,他一眼就看见多次出现在梦中的身影。 这宅子是承瑾兄昔日在肃宁城开的武馆,是祁婆婆和祁老伯回来了? 他一直在兴中,兴元两府处理州府的战后重建,官员的调派,还有安置宅民的事务,与萧少将军有书信联系,却并不知道若安一家是萧家人,已经被认回了。 不过就算是两位老人回来了,名义上他们是仆从,以杨县令的身份也不需要上门拜访。 他从杨大手中接过马僵,“今日还要去府衙公务,这就告辞了。明日就回北地,罗姑娘保重” 还有,等我。 “大人也多保重。” 杨县令上马疾驰而去,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吴全正伸手接过罗姑娘手中的布袋子,两人神态熟稔亲近,杨县令不由心中泛酸。 恨不得这个战事尽快平息,他好把罗姑娘三书六礼的娶回去,省得有莫名其妙的男子接近。 这吴小公子不会也懂得了慕少艾?之前他心智不全时,就喜欢罗姑娘,现在不会有了觊觎之心? 若安打开袋子看了看种子,抬头看着杨县令打马远去的背影,压下心中莫名不舍的情绪,给吴全亲手做了吃食,心中计算着,明日就把这高粱种子种到庄子里。 现在虽然已经过了播种的时节,可也不算晚。有些地里苗出不去全的,农人还会补几粒种子。 第二日一早,若安就派了小六子把种子送去庄子上。她不善农事,也就是张张嘴,出出主意,这具体的农活还要罗怀银来做。 自从萧老夫人住了下来,若安一家,每日都要去武馆陪她用饭。 郑氏也常伺候在左右。 曾经在罗老太太这个婆婆面前讨生活,郑氏起初对着萧老夫人难免也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只是时日越久,她完全放下心来,也惊喜万分。 这个婆婆和罗老太太完全不一样,不仅不指责训斥,态度很是亲和,还常常教着她些道理人情世故。 这份慈心,在自己亲娘身上,她也没有感受过,倒是对婆母越发的亲近起来。 这日晚时,婆媳两人更是想到了一处。 萧老夫人给若安夹了一筷子菜,慈爱的看着她,“安儿,那吴家的全哥儿,你觉着怎么样?” 若安和萧老夫人已经处出了祖孙情,在她面前并不拘谨,当祖母是与她闲聊,点头夸赞道,“全哥以前是孩童心性,现在都好了,性子也依然纯良。” “嗯,不错,那孩子性子是好。难得的聪敏,听吴管事说,他爹把考举人的题目拿给他,他竟然比案首做的文章都精彩。” 若安附和,“身手也厉害。祖母怕是还不知道,有一次多亏了他身手了的,我俩才逃得一命。” 接着就把赵家掳人的事说了一遍,当时怎么也没想到,两家人还有这番渊源。 萧老夫人听的愈发满意,孙女这是对吴家小子也有好感,慈蔼的问道,“这样的少年,给安儿做夫婿如何?” 轰隆隆,若安惊呆了,结巴道,“祖,祖母,吴全还是个孩子。” 不对,他好像今年十九岁,正值婚配。 果然萧老夫人笑道,“他也不小了,比你还虚长三岁,你们这年岁正好。嫁去吴家,必定不会亏待了我的安儿。” 这才是萧老夫人最看重的。 在南疆时,几个孙子孙女都渐渐成年,她选了当地本分的农家姑娘结了亲,没有官宦世家姑娘的聪慧心计,总算都是心性淳朴之人。 夫妻和美说不上,总算也还和气,又给萧家开枝散叶。 如今从孙,从孙女也都到了结亲的年岁,她又开始物色起来。 吴家的小孙子,她很是喜爱,就看他和哪个孙女重孙女能相处的亲近,如今倒是和安儿处的好,也算良配。 第158章 小白狐被咬死了 吴管事的放了身契,也还在暗中照料守候萧家,这份情义,实在难得。 想必他也是愿意孙女娶萧家的姑娘的。 郑氏频频点头,“母亲说的对,那孩子和安儿,也算有缘。之前吴家还来家中提过亲事的。” 这个萧老夫人倒是不知道,“哦?是什么时候的事?” 郑氏想到自己当时的想法,心中羞愧,暗暗瞧了闺女一眼。 见若安脸上没有介怀之色,放下心来,“就是前年的事,当时吴小公子还是孩子心性。孩子她爹,觉得不妥,这才拒了亲事。” 萧老夫人一听就心中了然,怕是吴家北地首府之家,瞧中了安儿能妥帖照料他家心智不全的孩子,估么着也有安儿开铺子能干,能挑起吴全这一房的心思。 不过萧老夫人并不介意,这也正好说明吴家瞧中的是安儿,而且吴家没有以势压人,这也正说明了心胸磊落,不欺压人。 罗老三,不,现在应该称呼 萧六。 萧六,萧六,萧六。 萧六听了母亲的话,心中也思索起来,现在的吴家小公子,倒是可以说给安儿。 “就是不知道吴家当初被拒了亲,是否介意?” 萧老夫人摆摆手,“这个倒无碍,我亲自和吴管事的说。” 若安忙咽下口中的饭菜,“祖母,爹,娘,我对全哥儿,像是对直儿那般。” 您可别错点鸳鸯谱咧。 脑子念头闪过,若安不由呆愣了一下。吴全容貌出众,家资丰厚,怎么看都是不错的夫婿人选。 自己怎会又错点这个念头,那谁不是错的? 眼前浮现出那个温润的身影,若安心中一阵慌乱。 那日的诺言,他是否会兑现。 这辈子,她从没想过不嫁人。她要平安喜乐,儿孙绕膝的安稳过这一生。 若是,等他两年,若两年后。。。那她就听从父母之命,择一品性纯良的夫婿,生儿育女,相伴终老。 心中打定了主意,若安认真的道,“祖母,孙女现在还不想嫁人。” 萧老夫人哄孩子似的道,“好,好,好,等我安儿想嫁人了,祖母再和吴家说。” 若安:。。。。 陪着祖母用过晚食,又聊了会天,就回了自家的院子。 许是心中打定了主意,有了期盼的缘故,若安这晚睡的很香甜,还做了个甜蜜的梦。 庄子里的家宝却是到了快到亥时还披着衣裳,在那写写算算。 这个庄子,现在是由他管着的。处理庄子里的各处情况,还有账目都在他这。被姑娘如此重用,他更是兢兢业业,就怕出差错,辜负了姑娘的信任。 那些猪仔,鸡仔,还有雪兔和那对小白狐,都是由向东爹娘养着的。 向东爹半夜都会起来,看一下这些牲畜,别被什么祸害了去,也添些水。 这些牲口,半夜也是会起来找水喝的。 向东爹关好了猪舍的门,等看到小白狐的笼子,不由叫了一声,“糟了。” 这可得报给家宝管事,这一对小狐狸看着就珍贵,现在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血淋淋的倒在笼子里,一命呜呼了。 若安隔几日都会去庄子,或是家宝拿了记录的本子,来给她报庄子里的情况。 听得那对小白狐被咬死了,罗安不由暗暗可惜。 找机会再让人猎上一对,又吩咐家宝,“现在天气暖和了,那些害人的也都出来了,那养雪兔和鸡仔的舍,可要把墙缝都抹上一层糯米灰浆,别让长虫钻进去。” “知道了,姑娘” 家宝说完了庄子上的事,就退了出去。 庄子里没有三合土,他还要去铺子里买些材料,自己混合。倒是不用再请工匠,向东爹自己就能干,在派个长工给他打下手就是。 到了端午节这日,永安大街上热闹非凡,凌水河边也摆起了龙舟。 虽然百姓现在都还俭省着,过节的吃食也就一人分上一个黄米粽子,殷实的人家买上两斤的猪肉,就算是过节了。 但这番热闹却是让人们觉得日子有了盼头,都纷纷上街来逛。 杨县令在兴元府也让人整治了热闹,那边的百姓受鞑子兵的祸害更甚,也更需要稳定人心。 看着热闹的呐喊,给龙舟队加油的人群,他不由想到了去岁,那个明媚的身影,娇软在怀的感觉,就算是因此胳膊上挨了一刀,心头也是美的。 杨县令在桌案上铺开了一张宣纸,研了磨,笔尖游走,若安的轮廓已经跃然纸上。 再轻描淡写,若安一脸娇俏的低着头。 又在旁边勾勒出一个男子的身影,正是杨县令自己。 杨县令满意的点点头,欣赏了一会自己的大作,就放到一旁晾干,拿起了案上的公文。 他在兴元府,又忙碌了些时日,终于收到了萧少将军的来信。 雁云关已经收复,留下程将军驻守。 让杨县令尽快安排好兴中、兴元两府的事务,随他一起南下。 潼关以南,萧家军势如破竹,已经拿下了大兴、大同、真定等州府,现今已经到了河间府。 再过济南,顺天两府,就是京畿所在的应天府了。 杨县令出身杨家,杨右相已经告老还乡,杨氏家族所在的太原府,已经被萧家军占领。 他此时南下治理战后的州府,赈济安民,就算是被大庆的朝廷知道了消息,已经不会对家族亲人造成影响。 程将军却只能驻守北疆,无他,若他公开与朝堂大军对战,程老将军和程氏,将会有灭顶之灾。 现在天启帝顾虑着程老将军手中的兵权,也依仗他在南边平叛,倒是不会对程家下手。 只是萧大姑却是被萧大将军暗地里派人接回了关山,只能与丈夫子女暂时分离。 程家能护住程大爷和他的子嗣,萧大姑却是定会被朝廷抓来当做人质。 萧大将军怎会让朝廷抓住他的软肋,所有一切早就深思熟虑的安排妥当了。 杨县令接到了萧少将军的书信,就开始与自己信重的官员交代事务。 等萧少将军领兵过兴元府时,杨县令带着一队人,与之汇合。 大大的萧字旗,旌旗招展,步兵骑兵,各个精神抖擞,急行军到肃宁城外时,已经到了晚上,就在城外驻扎。 萧少将军和萧二将军自然要去拜见一下祖母,再继续南下。 杨县令也同行去给老夫人请安,这是礼数。这一路行军,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心仪的那个姑娘是萧家的四姑娘。 严至现在已经升至了校尉,有他自己真刀真枪拼杀的功劳,当然,他是萧家人,少不了萧少将军的着重培养和暗中关照保护。 夜已经深,自然不能打扰了祖母,等一早开了城门,萧少将军一行人就打马进城,到了长青大街时,却是都悬起了一颗心。 第159章 大战之前 现在天色刚见晓,街上还没有行人,武馆的大门却是半开着的,门口还横卧着两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身下血迹已经浸入青石板里。 众人忙下马,冲进院子,院子里也有打斗的痕迹,廊下、院中有十几具尸体。 大都是和门口两人一样的装扮,显然昨夜这里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打斗。 其中也有几人,身着玄青色劲装。萧少将军和萧二将军,不由瞳孔猛缩,这是萧家的暗卫,暗中保护萧家人的。 众人又冲出院子,直奔街对面羊食铺子的后巷,也是同样的情形。 萧老夫人他们一行和萧六一家不知所踪! 附近的街邻,听到动静,才打开一道门缝。 看外面都是穿着甲胄的兵士,才放下心来。 昨夜他们听到旁边院子里的打斗声,吓得缩在被子里半宿,一动不敢动。只等着天亮再去衙门里报案。 两个院子都没有萧家人的尸体,看双方尸体的死亡情况,应是暗卫带着萧家人撤走了。 可这总归是猜测和推断,萧少将军沉声吩咐,“传书给廷卫统领,追查祖母和六叔他们的行踪,随时来报。” “是。” 跟随的护卫把院子的尸体都抬走,打水冲洗了院子里的血迹。 杨县令走进若安住的西屋,一个盒子被掀翻在地,里面一卷一卷的纸都撒了出来,几卷都被踩破了。 他一张张舒展开来,都是若安画的画,一幅幅,有的行笔稚嫩,有的已初具画风意境。 树荫下端坐的少女,街角热闹的食摊,满载货物的商队。。。。 街上面色木然的流民,城外一排棚子里卧躺的瘦弱老妇。。。。。 城外干旱枯黄的秧苗,愁苦的农人,掩面落泪卖家中幼儿的夫妇。。。。 紧闭的城门,人们行色匆忙的街道,暗夜里城墙的火把和巡守的兵士,还有城门处的惨烈混战。。。 杨县令一幅一幅的卷好,放回盒子里,端正的摆在桌案上。 他心中焦急萧老夫人一行的下落,不知他的安儿是否安稳,可心中也有欣喜。 那画卷里,有他! 纵然心中惦念,但是军情紧急,萧少将军传书给廷卫后,率兵继续南下。 好在没几日就得了消息,萧老夫人一行,正被护送着回关山中。 那日夜里,着实惊险。萧家人在肃宁城的消息,被朝廷的暗卫收集到,一路追寻到了行踪。 观察了萧家的护卫部署后,夤夜行动,冲杀进了院中,谁知萧家暗中还有防卫,两伙人冲杀在一处。 萧家的人手占了上风,可萧老夫人她们万不可有一点差池。 以防朝廷暗卫再有援手杀过来,护卫头领连夜护送着萧老夫人他们出了城,直奔关山而去,那是萧家军的大本营,最是安全。 坐在马车上的若安,心还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着,小脸苍白。 那黑衣人举刀向她杀过来,那凌人的气势,她竟是完全动不得,平日练的那些身手,在黑衣人面前,简直就是过家家。 后面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那黑衣人被一剑刺穿胸膛,喷出一口血,就直直的跪倒在她面前。 两辈子,她如此近距离的直面死亡,心中惊惧,可想而知。 萧老夫人抱着她,摸了摸她的发顶,“我安儿不怕,祖母在这呢。” 若安摇摇头,她当时确实有些被吓住,现在已经好多了,“祖母,我没事。” 祖母的怀抱温暖而安心,若安不自觉的窝在祖母的怀中。 护卫头领不敢松懈,一路舟车劳顿,跨马加鞭赶回了关山坳中。 入口处,已然荡平,没有任何伪装,山口有兵士巡逻把守。 待进入山腹,外围还是新开辟的沙土路,越靠近腹地,道路越平整。 等进了山腹中,竟然是一个小镇,里面房屋店铺,一应俱全。 可让若安开了眼了,听祖母说,兵营就在另一个山坳中。若安不禁对这个还未谋面的大伯,敬佩不已,要多坚强的意志,才能隐忍三十多年,打造出这样一番基业。 若安在关山坳中住了下来,也让人给小六子送了封书信。 信中把肃宁城的铺子和庄子,全权托付给他。之前,他俨然已经是若安的左右手,如今接手也并不生疏,一切按部就班的经营着就好。 罗大姑找来时,萧六一家早已不在肃宁城。见铺子还红火的开着业,问了铺子的掌柜,却都说不知道东家一家去了哪里。 只能扼腕而归,再找时机。 山中岁月平淡无波,每日做些针线,读读话本子,写写字。 还有,突然多出了一大堆的亲人,也要熟悉起来。 山外不时有信件送回,萧二将军已经带人,攻下了归德府,彻底断了天启帝南逃的路。 应天府以东的徐州府、以西的颍州府,也被萧家军攻占。 萧大将军坐镇中军。萧少将军带兵攻打下顺天府,直扑应天府。京畿所在地已呈四面合围之势。 天启皇帝急召各路平叛大军,州府的厢军,回京勤王救驾。 然萧家军成摧枯拉朽之势,直指京城。 一月后,大庆的东京城,已经兵临城下。 城外黑压压的军队,旌旗招展。战车、弓弩,火油投石车,列阵威势。 太子代天启帝,在左右将领的护卫下,登上城墙,昭示萧家军。 朕念在萧老将军昔日之功,尔等缴械投降,可封萧家为异姓王。潼关以北之地为萧家的封底。 否则就是乱臣贼子,背万世骂名,人人得而诛之。 萧家军已经发了征讨檄文,列数天启皇帝不顾百姓,不护江山,滥杀忠臣,皇室荒淫奢靡等十几桩大罪。 萧家要替天行道,还百姓海清河晏,定江山朗朗乾坤。 二皇子带兵杀出城门,大骂萧大将军辱了萧家祖辈的英名,背叛朝堂。 萧大将军横枪立马,“我萧家忠的是江山百姓,不是你楚家的朝廷。” 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双方的军队交战在一起,城外喊杀声震天。 几个战阵冲杀,二皇子就带着残兵退回了城内,再不敢出来应战。 十日后,程老将军带兵回京勤王。萧大将军于城外十里处相迎,以子侄礼拜见,口称程叔父。 两人于军帐中相谈良久,最后程老将军带兵原地驻扎,不再前往京城。 萧大将军承诺,绝不乱杀朝臣,绝不株连。程老将军被猜忌几十年,对楚家的忠心早就消磨的差不多了。 第二日,萧家军开始攻城。 第160章 称帝 大庆朝是从根子上烂了,京城的御林军,原本驻守城外现在退回城里的五军营,战力极弱。 京城的兵丁数目都敢瞒报四中之一,武器军备也装备不齐,可见贪腐。 兵部军需处的仓库里,压库底的长枪,竟然碰撞几个回合,就折腰断裂。 攻城半月,京城的城门就被攻破,萧家军冲杀进城。 得了禁军统领来报,天启帝瘫坐在御座之上,面如死灰,吩咐贴身老太监:“把朕的酒端来。” 老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 天启帝挥了挥手,老太颤抖着端了个托盘进来。 天启帝盯着那酒杯良久,一仰头一饮而尽,随即哈哈大笑,几息后,耳鼻流血,气尽而亡。 太子二皇子等几位皇子,欲带兵杀出重围逃出京城,都死于乱军之中。 萧少将军尽除余孽,迎萧大将军入城,入主宫城。 武将归顺,文臣却要展示风骨。拒不称臣,斥责萧家背君叛国,更有要撞柱明志的。 萧大将军本就是武将,惯看不惯这些文臣的臭脾气,双方僵持不下。 秘书监林大人提出条件,萧家需善待楚家遗孤,封年幼的皇子为王。 萧大将军却是不肯,立即下令,楚家的男丁一律斩杀。 楚氏的血脉必要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至于生前身后名,自有后世评说。他并不在意。 萧大将军与朝臣之间火药味更浓,朝臣口诛笔伐,萧大将军也起了杀意。 这时,萧少将军托着一摞宣纸进了大殿。 一张张让朝臣传阅下去。 百姓的悲苦,边城的战乱,民不聊生,谁之过? 朝臣传看的,正是杨县令按着若安所做的画,拓出来的。 那画中道尽了民间疾苦,朝臣不由沉默下来,工部尚书王大人率先跪了下来,一个头磕在大殿的灰石地面上,表示归顺。 接着,朝臣陆陆续续跪了一大片,最后林大人也撩袍跪了下来。 “拜见萧大将军”。 朝堂更迭,新朝建立,多少事情繁杂忙乱。等一切尘埃落定,只等新皇登基。 萧老夫人被萧少将军亲自护送进京,入住了慈安宫。 萧大夫人入住凤宁宫,二夫人则入住景泰宫,名分已定,只等新帝登基后加封后宫。 若安一家也住进了宫城近处的一间大宅子,据说是前朝五公主的府邸。 做为大庆朝最为得宠的长公主,公主府建造的十分大气华贵,亭台楼阁,无一处不精美。西北角一处大园子,更是奇花异草,湖中的水是引了活水进来的。 萧六和郑氏住在了主院,若安则在主院后边的院子住下。 恍然间又是一场落雪,新皇登基,庆典隆重,祭拜宗祠,追封先父。 萧六做为唯一的皇弟,自然尊贵无比,封庄王,赏赐无数,享俸禄粮米。 只是新朝取消了封地,所有皇族都不再分缝封地,减少了皇族对百姓的盘剥,皇权更加集中。 新朝定国号为齐,新皇年号为元平,明年就是元平元年。 新贵、旧臣、世家,又是一番争斗,朝堂格局要重建,势力权柄也要重新划分。 新皇广纳贤良,纳谏如流,一条条政令颁布下去。 旧臣世家看新皇没有清算诛杀,一步步试探,企图向前朝那样左右朝堂,与皇家共治天下。 朝廷科考举仕,土地律法,对南面义军是剿灭还是招降,都要跳出来啰嗦。 可他们却是想错了。 元平帝杀伐决断,起兵称帝,岂会妥协,世家旧臣刚伸出来的爪子就被剁了,不是不清算,只是还未到时机。 对南面州府的义军,元平帝派出两路大军,一路由二皇子领兵,另一路召回了镇守雁云关的程将军领兵,南下平叛。 程老将军已经卸甲回京荣养,程家的兵权由程将军接手,程大老爷一家,也从老家回了京城。 萧大姑封大长公主,享王爵俸禄,一时间程家姻亲故旧,纷纷上门联络旧情。 从平民百姓,到皇家贵胄,若安一家也有许多不适之处。 京城处处讲规矩,讲排场,各种繁文缛节,京中旧臣世家,一面想巴结皇亲新贵,一面瞧不起新贵粗俗,皇家鄙陋。 萧家本就是武将出身,就算是以前的萧将军府也是没有许多规矩礼仪。 偏偏这些旧臣世家,以此为傲,凡事皆说规矩。 那京中的贵夫人,帕子掩住口鼻,那神情,那动作,让你浑身不舒服。明知道她是在鄙夷嘲笑你,却偏偏找不出她的错处,发作不得,一口气生生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让人抓狂。 旧臣世家依附新皇,又想拿捏左右新皇,为自己和家族谋取权势地位。 新皇惩治打压旧臣世家,却也要用其才能,推陈出新,治理地方、百姓。 皇朝最尊贵的那座大殿,斗争就从未停止过。 新旧势力角逐,却也要融合,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联姻。 大长公主得了皇后娘娘的示意,遍请京中新贵世家,举办了冬日宴。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果然不假。郑氏本就是一副好样貌,如今贵为庄王妃,衣裳钗环,锦衣加身,也是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 萧六,做为本朝唯一的王弟,七珠加冠,满身荣耀。 这日一早,郑氏就盛装打扮,萧六也身着锦袍玉带,若安和安辰也装扮一新,摆起王府的车架,丫鬟仆妇随行,去程府赴宴。 到了程府,程家三爷亲自引着萧六去了前厅。郑氏她们则被程家的少夫人领去了后院。 小丫鬟打起门帘,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程大夫人,迎上前来,“六弟妹,快过来,谢老夫人正提起你呢。说这回啊,可算能见着庄王妃了。” 这是若安一家在京城里的第一次亮相,之前偶有小宴也都是和亲眷来往。 郑氏身份尊贵,这厅堂里都是朝廷命妇,还有老夫人,都起来给她见礼。可她也不敢托大,躬身低头回礼,大家又都坐下说话。 程大夫人拉着若安,很是亲热,这侄女比闺女长的还像她,比她年轻时容貌更胜。 虽然在市井中长大,却是一点都不畏畏缩缩,大方能干有成算。 协助着她母亲,把赏赐给王府的产业,还有府里的侍从奴仆理顺,很是难得。 程大夫人的小女儿,闺名姒钰,亲热的挽了若安,“四妹妹,听母亲她们说话有什么趣。后院的亭子里准备了炭火和烤炉,我二哥前些日子猎到几头黄羊,还有一只鹿,咱们烤肉去。” 第161章 冬日宴 程大夫人笑骂道,“这个猴儿,去,没得在这拘束了你们。” 两人和各位夫人行了一礼,就去了后面的园子。 园子里的几处敞轩,亭子,里面生着炭火,三面都围了竹帘,留一处看园子里的光景。 园子里,白雪红梅,劲松翠绿,倒是衬着旁边枝丫光秃秃的榆柳也雅致几分。 园子里还设了投壶捶丸,花房里精心培养的姚黄牡丹,建兰,仙绿,也可观赏一番。 若有雅兴,敞轩里还准备了琵琶,瑶琴,筝,也可弹奏一曲。 这场冬日宴,本就是一场京中名门世家权贵的相亲大会,女娘,郎君,若有意中之人,也可暗送秋波,表达心意。 若安和程姒钰边往园子里走,边亲热的聊了起来。 “安儿,长宁公主已经来了,就在后面的,刚才还给了谢家五姑娘,一个好大的没脸。” 若安“哦?”了一声,“因为着什么?” 长宁公主,就是萧若瑜,是皇帝唯一的嫡亲公主。 “还不是谢五姑娘,先是和王家姑娘暗讽长宁公主没有公主气度风范,后又巴巴的在长宁公主面前提他二哥,如何英俊,诗书文章如何了得。” 若安对京中的闺秀也没有熟识的,倒是不好做评判。 庄王府的门庭高贵,朝臣世家,也有想要结交的,可庄王没在朝中领职,女眷忙着捋顺府里的繁杂事务,也没有出来应酬交际,倒是不好贸然上门,也太有失风骨了。 若安对长宁公主的脾性也有了解,想着后院,必定已经打过一场嘴仗了。 若安不由轻声笑道,“谢家不会是想尚公主?” 刚才甘老夫人对她娘也很是热络。 姒钰噗呲一声笑出来,“那谢二公子,倒也是诗书风流的人物,就是太风流了。” 两人说笑间,就看见一个身着月银襕衫的青年男子,披着一件翠竹纹饰镶边的羽缎斗篷,头戴碧玉簪,从拱门那边走过来。 姒钰拉了若安,走到近前,“安儿,这是我大哥,昨日刚回府,你还没见过。” 又对着那公子道,“大哥,这是六舅舅家的安儿。” 原来这就是那位潇洒倜傥的程家大表兄,安庆府的名仕大家,诗词歌赋无不被学子们追捧,以得到他的指点为荣。 表兄妹还是第一次见面,忙见过礼。“安表妹”,“煜表兄”。 程元煜打量着眼前的表妹,俏生生的站在那,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这样貌身姿怕是把京中世家的大部分闺女都比了下去。 六舅舅流落市井,这表妹倒是没有一点小家子气,落落大方,观之温婉可亲,难怪母亲喜欢。 “钰儿带安表妹去后面玩耍,我刚给六舅舅问了安,这就去门口迎接太子。” 萧少将军已经被封为太子,皇帝直接把兵部给了他,重要的朝政也常听取他的意见,父子两个政见倒是相通。 “煜表兄请便。” 三人各自散去,姒钰对着若安眨眨眼,压低声音八卦着,“听我母亲说,这次遍请京中闺秀,主要是先让太子相看,再由皇后娘娘挑选太子妃人选。” 皇帝的嫡长子,皇后也健在,若无意外,就是下一任帝王,想做外戚的世家官宦,可是卯着劲的把自己闺女好好叮嘱了一番,更是打听了太子的喜好,做了精心的打扮的。 若安点头应和着,“上次入宫去看祖母,皇后娘娘还嘱托我娘,在宫外留意着这些大家闺秀的品性和风评。” “外祖母她老人家身子进来可好” “她老人家康健着呢,还念叨着让你进宫去陪她。” “母亲明日领着大哥去拜见外祖母,我也跟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说到程大朗,姒钰又取笑起自己的兄长,“大哥在族里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衣裳也是有一丝褶皱他就让人重新熨烫,昨日回来时,那衣裳都有味了,呵呵。” “他还和大嫂嫂抱怨,他在安庆府名家大儒做的好好的,偏被皇帝舅舅拉了壮丁,派去南边收拢文人学子,这日子过得当真辛苦。” 程大朗出生时,适逢萧家遭难,未免皇帝猜忌,堂堂程家武将世家,程大朗从小连马步都不曾扎过,就怕惹了皇帝的眼,招来杀身之祸。 不能习武,只能从文,可学得诗书文章治世之道,程大朗却不能科举入世,只能越发钻研这些风雅之物,倒是养成了不拘的性子。 三十多岁才能施展抱负,程大郎也是被埋没了半生。 萧家得了天下,程大朗在族里就直接被派去了南边,现今京中的亲眷也不熟识,明日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外祖母。 若安到了园子里,直接被姒钰带去了长宁公主在的那个敞轩,里面多是关山坳里见过的武将家的姑娘,倒是也熟识,唯有两个生面孔。 姒钰引荐道,“这是工部侍郎王家的三姑娘,这是枢密使谢老大人家的五姑娘。” “这位是庄王府的永安郡主。” 永安是皇帝赐若安的封号。 三位姑娘互相见过礼。 若安不由暗中打量起王三姑娘。 花厅里的王夫人,此时心中却是惊涛骇浪,那个被他家老爷赶出家门的孽女,竟然服侍在庄王妃身旁,口称娘。 她竟然嫁入了庄王府!成了皇家的媳妇! 安辰,工部尚书的嫡长女,闺名王安辰。 安是外祖家的姓氏,外祖乃是御医院的前任院正。 入职御医院之前,在定北军中为军医,得萧老将军推荐才入的太医院。 萧家获罪时,趁着给前朝天启帝请脉之时给萧家求情,被天启帝抄家流放。 安氏在王府多年无所出,一着产子又得一女,之后再没有动静。 倒是王大人的妾室,青梅竹马的情义,后因为她父亲官职被贬,委身做了妾室。 她得夫君宠爱,倒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在安氏病逝后,扶正为继室,正房所出的没了娘的嫡女就越发碍眼,最后终是被赶出府门送去了北边的庄子。 入了京后,安辰就把自己的身世,当着一家人交代了个清楚。 既然来了京中,又是庄王府的长媳,她早晚都要出去与京中女眷结交。 王家自然早晚会知道,她尽早告知,也免得庄王府被王家算计利用。 她和严至,倒也是命定的缘分。 这安院正,对萧家有情有义,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萧六即刻就进宫,如今安家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第162章 后花园的机锋 且不说花厅里王夫人如何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尽量的避开庄王妃婆媳。 院子的敞轩里,若安刚落座,谢五姑娘就用帕子抿了抿嘴角,“早就听说永安郡主聪明伶俐,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若安嘴角挂起一抹浅笑,等着谢五姑娘接下来的话。 “郡主才来京中不久,这行礼就如此标准,实在难得。” 若安像是认同似的点点头,“想必谢五姑娘这行礼问安的规矩,定是学了许久,难怪刚才在花厅里,谢老夫人说,她这个五孙女是个蠢笨的,本还以为是老夫人自谦,原来竟是真的。” 说罢,若安斜睨着谢五姑娘。既然敢挑衅她,就别怪她不给脸面。 谢五姑娘被噎了一下,脸色变了一下,随即就恢复过来,“郡主说笑呢。永安郡主这钗上的珠子是南珠,当真贵重,镶嵌到钗上,趁着郡主这肤色越发的好了。” 若安等着她的但是。 “不过,搭配着水蓝色缠枝襦裙,倒是失了几分雅致了。” 这是说她穷人乍富,品味不好喽? 若安斜了斜谢五姑娘的穿着,素银色的襦裙,银白珠花的簪子,她这是要把雅致进行到底了。 “谢五姑娘这衣饰倒是雅致,就是趁着五姑娘这肤色越发暗黄了。” 若安歪着头又细看了看,认真的说道,“显得姑娘这眼睛也越发的笑了。” 长宁公主噗呲一笑,也打量起来,“安儿说的不错,这颜色衬的谢五姑娘圆润了不少。” 她话一出,若安和姒钰不由暗暗扶额,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讽刺人之前,能不能看看自己的体态! 谢五姑娘憋红了脸,偷偷的拉了拉王三姑娘的袖子。 王三姑娘开始助攻,“永安郡主这肤色,细若凝脂,可真让人羡慕呢。不过谢家姐姐那一手字却是下了苦功夫的,在书院时,诗书文章可是常得先生夸赞得。今日这园子的景色甚好,不如两位姐姐即兴作诗一首如何,大家也都凑个趣。” 这是说她胸无点墨,空有美貌了。哼哼,关于美貌,我就笑纳了。 至于点墨,还真没有多少。 “王三姑娘想必也和谢姑娘一样,写得一手好字,诗书了得。不若也和衙门里那些女大人一样,去考个一官半职,才是真本领。” “不知两位姑娘怎不去一试,莫不是怕落了地,丢了家中的脸面!” 若安此话一出,王三姑娘咧了咧嘴角,谢五姑娘也熄了火。不再提诗书文章的话。 都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去书院读书也是增加见识和结交人脉,谁还指望着去朝中做官。 家里的规矩也不容许啊,那是有失女德与女范的。 若安堵住了两人的嘴,算是小胜,其实,也是胜之不武。 京中闺女那嘴皮子可不是若安能应付的。 昔日瞧不起的下里巴人,如今压了她们一头,心有不甘,遇到就要暗讽几句。 偏暗讽也不敢太过,就怕说出的话被延申到有辱皇家那处去。 敞轩中,又陆续来了几个女娘,长宁公主让侍女端了肉过来,兴致颇高的烤起了肉。 程大朗在中庭处迎到了太子,素未谋面的表兄弟见过礼后,太子扶起程大郎,“朝堂上论君臣,在家里,咱们是兄弟,大朗唤我表兄。” 程大郎从善如流,引着太子去了花厅,与萧大姑和郑氏见了家礼,又和众位老夫人问了安,才去了后面的园子。 他的东宫中如今只有一个侍妾,是从前在关山坳里伺候他的,一儿一女也均是侍妾所出。如今一女已经十四岁,一子也八岁了。 世家大族的规矩,正妻进门前是不会让侍妾通房有孕的。 萧家的情况特殊,干的是刀头舔血的事,若是一招不慎丢了性命,还是要先留下血脉的。 太子对太子妃的要求,总归要贤良淑德,能掌管东宫,照管好子嗣。 他看着身边的好友,爽朗道,“伯琰也该定亲了,这园子里聚集了京中的闺秀,若有心仪的,我来给你做媒,哈哈。” 杨伯琰心中此时有些雀跃,好几个月了,终于能看到她了,语调不自觉的就轻快起来,“多谢太子殿下,臣已有心仪之人,不日家母就会上门提亲。” 太子“哦?”了一声,“伯琰看中的是哪家的闺秀。” 谁知杨伯琰却是笑而不语,倒是让太子更加好奇了。 谈笑间太子一行就到了园子。 园子里公子和女娘分开敞轩玩乐的,中间却没做隔挡。 太子到来,公子女娘们都纷纷起来行礼问安。 若安一眼就看到了太子身边的杨县令。不,如今要称呼杨侍郎。 他现在任职吏部侍郎,负责选拔调派官员之事。吏部尚书再有几年就要告老,明眼人都知道,杨伯琰就是下一任吏部尚书,现在吏部的许多职权已经都在他的手中了。 二十一岁的吏部侍郎,又有从龙之功,和太子又是至交好友,当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若安看着他,好像有些瘦了,身姿愈发笔挺,气势也更加沉稳干练。 杨侍郎在众多女娘中,一眼就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姑娘,眼神就有些移不开。 太子却是一直暗中观察着他,顺着他的视线安,看到浅笑嫣然,比以往更添华贵的若安,不禁心中了然。 杨伯琰这小子,原来是相中了我家园子里的白菜。 不过两人容貌家世也都相配,他倒是乐见其成。 长宁公主见到杨伯琰时,不由眼前一亮,听到旁边的两个闺秀低语,不禁竖起了耳朵。 “看,那就是杨伯琰。他总算是回京了,以后想必能常见到他。” “是啊,杨伯琰还是这样好看啊!就是那前朝的太子侧妃实在没福份。当初林杨两家定亲,多少京中闺秀扼腕。” “要是当初林家不退亲,就算苦等两年,也好过现在修行度日。” 前朝的女眷如今都在城外的庵堂中修行。 “杨伯琰的画技也不知道又精进了没有,可惜他不肯随便给女娘们作画。” 长宁听着,不由心动,过过去道,“太子哥哥,听闻杨大人画技一绝,我想让杨大人给我画一幅小像。杨大人,你意下如何呀?” 第163章 相会 长宁公主虽然是问话的口气,但是神色间却都是笃定与不容拒绝。 杨侍郎昔日在京中,也曾被女娘当众要过画作,但都是以仰慕画技才学为由,如今日这般直接要求画女娘小像的却还是第一次。 这算是私相授受了。 杨侍郎正色道,“公主身份尊贵,臣不敢唐突,还请宫中画师为公主作画。” 长宁公主适婚的年龄,皇帝也早就放出风声,要给她招驸马,今日已有不少公子向她示好,她却都没看上。 新贵家的公子她觉得武人粗俗,世家官宦人家的公子她又觉着太过文弱,没有男子气概,是个花架子。 杨侍郎一下子就撞进了她的眼里。 站在气势威赫的太子身边,倒是更显温润如玉,身姿略显单薄,却有一股镇定自若的气势。 长宁公主微撅着嘴,“杨大人不愿意给本公主作画吗?可我偏偏要你给我画。” 杨侍郎躬身施礼道,“臣不敢。” 长宁公主还要纠缠,太子太子见状,呵斥道,“瑜儿不许胡闹”,眼中暗含警告。 长宁公主一向畏惧这个兄长,在他面前也不敢像在二皇子面前那样撒娇耍痴,说着:“是,太子哥哥”,眼中却是不甘。 园子里的贵女们,眼神交换,像是在说:看,就说她们粗鄙无礼,没有规矩。 王三姑娘却是浅笑过来施了一礼,“公主若是想作画,不如看看臣女这画技如何?” 太子来了,她自然要把握这个展示的机会。 贵女们不禁暗悔,刚就顾着心里鄙夷了,怎么没想到可以吸引太子的注意。 纷纷上前来,“臣女家中请了师傅,也可为公主献技。” “是啊,那处风景最是雅致,臣女。。” “公主今日穿着华贵,被那红梅映衬愈发雍容高贵,不如臣女给公主做幅。。。。” 长宁微愣,这些闺秀什么时候这般奉承过她,倒是看到王三姑娘欲语还休,眼神频频瞟向太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没好气的说了句,“本公主不想画了”,就回了敞轩继续烤肉吃。 想拿她做筏子,在太子哥哥面前露脸,想得美,她才不帮她们呢。 长宁公主看着那些贵女们吃瘪的表情,不由心中畅快。 一时,院子里的气氛微滞。程大郎抖了抖长袖,朗声一笑,一派名家风范,对着太子道,“表兄,傲雪红梅,翠柏劲松,我这也技痒了。不若精于此道的都取景作画一幅,也让大家鉴赏一番。” “也拿给母亲和众位夫人们品评。” “选出个最佳如何?” 太子哈哈大笑,“大朗这个提议甚好。” 程大郎得了太子的应允,就吩咐丫鬟小厮下去准备笔墨纸张桌案,一会自然又是一番争奇斗艳。 这可是在太子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也能给自己扬名,入了众位夫人的眼,以后的婚嫁都有个才名。 若安倒是无心出这个风头,左右看看,见姒钰也在认真的对着景色描绘。 闲坐着无聊,就带了她的小丫鬟往园子里逛去了。 杨侍郎看似在和太子等人谈论欣赏,眼角余光却一直在若安身上。 见她起身,折了一条小径赏景,也起身跟了过去。 不由想起去岁他在在院子里捡到的那个绣着狗头的荷包,眼中蕴着笑意。 梅花飘落,掉在若安的发间。 杨侍郎给她轻轻拂下,看到她发髻上插着的精致的木兰簪子,心中更是欢喜,“安儿,近来在京中一切可好?” 嘴里终于叫出心心念念的名字,杨侍郎不由一阵雀跃,安儿,他终于可以如此亲昵的喊她了。 杨侍郎一直跟在大军后面,为平定的城池甄别官员,调派能吏。 两人常通书信,说些身边的趣事,彼此的情形。 当然,也少不了老成持重的杨侍郎,时有的蜜语甜言。 若安回头,见是他,眼中闪过光彩,“我一切都好。你呢,这一路回来,可顺利?” “顺利。就是归心似箭。” 恨不得早日见到你。 公子谦谦,眼神专注于你一人身上,若安心跳加快,“这次回京,能住几日?” “陛下召我回来,接手吏部的事务,派了尚书大人南下。这一向就在京中不走了。” 皇帝派了他南下,既是信重,也是历练,如今已经准备让他接手吏部了。 现在的朝中的几部尚书,都是旧朝的老臣,时而就要跳出来,给元平帝添点堵。 现在已经过了新朝建立之初的混乱,皇帝当然要把他们逐一换掉,换上自己信重的心腹之臣。 吏部就是第一个。 “安儿,家母已经启程,不日即可来京。我请母亲去你家中提亲可好?” 若安粉面微红,轻轻点头,“我回去就与爹娘说。” 杨侍郎脸上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中盛着光,“我在南边给你收集了些种子,已经让杨大给你送府上了”。 若安眼睛光亮,点点头,“多谢。” 有人把你想做的事,放在心上,时时念着,心间泛着甜。 一时间觉着这园子的风景都更添了几分精致。 园子敞轩那边却是正精彩着,做了画,又要对诗弹琴,真真是拿出了看家的本领。 京中贵女或温婉贤淑,或高雅出尘,或才学出众,太子看着却有些眼发花,觉着千人一面,还是让父皇母后定夺。 王家的三姑娘还真有些真才实学,她做的那幅寒酥落梅图,博得了头筹,还得了夫人们给的彩头。 心中喜不自胜,眼波流转,娇羞的看了太子几眼,可惜却像是对着瞎子抛媚眼,平白浪费感情。 热闹一阵,前院就来了小厮,请太子入席。 程大夫人亲自准备的宴席,男女分席,曲水流觞,无一不精致。 她是大长公主,与皇帝一母同胞。程家与萧家,也是世代交好,程老将军又陈兵城外十里,投诚归顺。 程家一时风光无两,深受皇恩。 元平帝活下来的手足也仅有大妹和六弟二人而已,其他的都尽数死于前朝皇帝的阴谋之中。 常召了两人去宫里说话,这不,庄王赴宴才归家,就被内侍传召入宫了。 第163章 相会 长宁公主虽然是问话的口气,但是神色间却都是笃定与不容拒绝。 杨侍郎昔日在京中,也曾被女娘当众要过画作,但都是以仰慕画技才学为由,如今日这般直接要求画女娘小像的却还是第一次。 这算是私相授受了。 杨侍郎正色道,“公主身份尊贵,臣不敢唐突,还请宫中画师为公主作画。” 长宁公主适婚的年龄,皇帝也早就放出风声,要给她招驸马,今日已有不少公子向她示好,她却都没看上。 新贵家的公子她觉得武人粗俗,世家官宦人家的公子她又觉着太过文弱,没有男子气概,是个花架子。 杨侍郎一下子就撞进了她的眼里。 站在气势威赫的太子身边,倒是更显温润如玉,身姿略显单薄,却有一股镇定自若的气势。 长宁公主微撅着嘴,“杨大人不愿意给本公主作画吗?可我偏偏要你给我画。” 杨侍郎躬身施礼道,“臣不敢。” 长宁公主还要纠缠,太子太子见状,呵斥道,“瑜儿不许胡闹”,眼中暗含警告。 长宁公主一向畏惧这个兄长,在他面前也不敢像在二皇子面前那样撒娇耍痴,说着:“是,太子哥哥”,眼中却是不甘。 园子里的贵女们,眼神交换,像是在说:看,就说她们粗鄙无礼,没有规矩。 王三姑娘却是浅笑过来施了一礼,“公主若是想作画,不如看看臣女这画技如何?” 太子来了,她自然要把握这个展示的机会。 贵女们不禁暗悔,刚就顾着心里鄙夷了,怎么没想到可以吸引太子的注意。 纷纷上前来,“臣女家中请了师傅,也可为公主献技。” “是啊,那处风景最是雅致,臣女。。” “公主今日穿着华贵,被那红梅映衬愈发雍容高贵,不如臣女给公主做幅。。。。” 长宁微愣,这些闺秀什么时候这般奉承过她,倒是看到王三姑娘欲语还休,眼神频频瞟向太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没好气的说了句,“本公主不想画了”,就回了敞轩继续烤肉吃。 想拿她做筏子,在太子哥哥面前露脸,想得美,她才不帮她们呢。 长宁公主看着那些贵女们吃瘪的表情,不由心中畅快。 一时,院子里的气氛微滞。程大郎抖了抖长袖,朗声一笑,一派名家风范,对着太子道,“表兄,傲雪红梅,翠柏劲松,我这也技痒了。不若精于此道的都取景作画一幅,也让大家鉴赏一番。” “也拿给母亲和众位夫人们品评。” “选出个最佳如何?” 太子哈哈大笑,“大朗这个提议甚好。” 程大郎得了太子的应允,就吩咐丫鬟小厮下去准备笔墨纸张桌案,一会自然又是一番争奇斗艳。 这可是在太子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也能给自己扬名,入了众位夫人的眼,以后的婚嫁都有个才名。 若安倒是无心出这个风头,左右看看,见姒钰也在认真的对着景色描绘。 闲坐着无聊,就带了她的小丫鬟往园子里逛去了。 杨侍郎看似在和太子等人谈论欣赏,眼角余光却一直在若安身上。 见她起身,折了一条小径赏景,也起身跟了过去。 不由想起去岁他在在院子里捡到的那个绣着狗头的荷包,眼中蕴着笑意。 梅花飘落,掉在若安的发间。 杨侍郎给她轻轻拂下,看到她发髻上插着的精致的木兰簪子,心中更是欢喜,“安儿,近来在京中一切可好?” 嘴里终于叫出心心念念的名字,杨侍郎不由一阵雀跃,安儿,他终于可以如此亲昵的喊她了。 杨侍郎一直跟在大军后面,为平定的城池甄别官员,调派能吏。 两人常通书信,说些身边的趣事,彼此的情形。 当然,也少不了老成持重的杨侍郎,时有的蜜语甜言。 若安回头,见是他,眼中闪过光彩,“我一切都好。你呢,这一路回来,可顺利?” “顺利。就是归心似箭。” 恨不得早日见到你。 公子谦谦,眼神专注于你一人身上,若安心跳加快,“这次回京,能住几日?” “陛下召我回来,接手吏部的事务,派了尚书大人南下。这一向就在京中不走了。” 皇帝派了他南下,既是信重,也是历练,如今已经准备让他接手吏部了。 现在的朝中的几部尚书,都是旧朝的老臣,时而就要跳出来,给元平帝添点堵。 现在已经过了新朝建立之初的混乱,皇帝当然要把他们逐一换掉,换上自己信重的心腹之臣。 吏部就是第一个。 “安儿,家母已经启程,不日即可来京。我请母亲去你家中提亲可好?” 若安粉面微红,轻轻点头,“我回去就与爹娘说。” 杨侍郎脸上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中盛着光,“我在南边给你收集了些种子,已经让杨大给你送府上了”。 若安眼睛光亮,点点头,“多谢。” 有人把你想做的事,放在心上,时时念着,心间泛着甜。 一时间觉着这园子的风景都更添了几分精致。 园子敞轩那边却是正精彩着,做了画,又要对诗弹琴,真真是拿出了看家的本领。 京中贵女或温婉贤淑,或高雅出尘,或才学出众,太子看着却有些眼发花,觉着千人一面,还是让父皇母后定夺。 王家的三姑娘还真有些真才实学,她做的那幅寒酥落梅图,博得了头筹,还得了夫人们给的彩头。 心中喜不自胜,眼波流转,娇羞的看了太子几眼,可惜却像是对着瞎子抛媚眼,平白浪费感情。 热闹一阵,前院就来了小厮,请太子入席。 程大夫人亲自准备的宴席,男女分席,曲水流觞,无一不精致。 她是大长公主,与皇帝一母同胞。程家与萧家,也是世代交好,程老将军又陈兵城外十里,投诚归顺。 程家一时风光无两,深受皇恩。 元平帝活下来的手足也仅有大妹和六弟二人而已,其他的都尽数死于前朝皇帝的阴谋之中。 常召了两人去宫里说话,这不,庄王赴宴才归家,就被内侍传召入宫了。 第164章 乱点鸳鸯谱 庄王入宫后,直接被内侍领到了太后的慈安宫,内殿里,皇帝正陪着太后闲话家常。 “儿子给母后请安,给皇兄请安。” “快起,坐母后身边来。” 太后慈爱的看着小儿子,伸出手拉住儿子坐在身边。 皇帝武将出身,身材健壮,穿着绣着金龙出云图样的皇帝常服,让他看起来很是威武,面容硬挺,很是威严。 此时面容却很柔和,“小六,以后进宫请安就不必行礼了。” 六弟腿脚不便,他早就免了他的行礼,偏他谨守着礼节,就怕朝臣挑出毛病,说皇家没有规矩。 。。。。您那六弟虽然跛着脚,可是能做劳力,能去北边贩羊,且比你年轻,大概率比你健壮。 萧六谢过皇兄,却没打算省了这些礼数。 他三十几年都是过的平民百姓的生活,突然间的身份转变,到了京中,得居高位,也更加的谨言慎行,守着自己的本分。 “今儿,吴管家入宫请安了,带了他那小孙子同来。那孩子越发出息了,跟着程七郎还上了战场,建功立业,已经是校尉了。” “皇帝把他安排进了羽林军,以后就常驻京城了。他和安儿这两个孩子一向处得来,婚事我看不如就说定了。” 萧六一家入京后,对闺女的亲事,更是没有了头绪。 以前交往那些人家,就算他肯,人家也不敢娶郡主进门。 京中的人家,他又不知根知底,怕闺女嫁过去受磋磨,也怕涉及到朝堂,更是不敢轻易应允。 这吴小公子倒是良配,“一切由母后做主就是,就是安儿那,儿子还是要先和她说一声。” “好,我乖孙女点了头,就让你皇兄下旨指婚。” 皇帝点点头,“安儿可是立了大功,我这做皇伯伯的可也要给她备份丰厚的嫁妆。” 杨侍郎从兴元府带回来的高粱种子,若安让庄子里按了几种种植法子实验。 其中一种法子,按着半尺的间距点种,每个坑就留下一到两株苗,到了秋下二分的地竟然收了八十多斤的米。 这亩产可是要到四百斤了,虽然比玉米的高产还差几十斤,可比稻子麦子高产多了。 关键它是米啊,不像玉米那样剌嗓子,且饱腹感极强。 若安已经把种植的数据交给了司农寺。 在皇庄实验几年,土壤贫瘠,肥力薄厚,抗旱抗涝,都要试验出数据。 确保了产量,就要全国推广种植了。 若安这一举动,皇帝看在眼里,已经封赏了永安郡主的封号,还赏赐了她两个城外的庄子。 萧六忙替若安谢过皇帝的厚赏,“多谢皇兄”,这又是格外的荣宠了。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又说起了另一桩婚事,“皇帝,你五弟家的小孙女芸儿,和安儿这年纪一般大,也要说郡马了。你看朝中可有合适的儿郎?” 这意思就是要皇帝圈定一个联姻的范围了,再在这个范围内挑选一个适宜的儿郎。享受了皇族的尊荣,自然也要为皇家做出些贡献。 皇帝沉思了一下,“母后看杨家怎么样?杨伯琰和太子相交多时,品行自不必说。这吏部将来就是他来接手,心智谋略样样都是拔尖的,配给我萧家的女儿正好。” “前朝时他任职肃宁,小六想必也知道他的官声?” 慈安宫中,太后母子三人在谈论着杨伯琰。 景泰宫中,长宁公主也正和皇贵妃说着杨伯琰,“母妃,好不好嘛?” 长宁公主一副小女儿家娇羞的样子,钻进了皇贵妃的怀里撒娇。 皇贵妃一脸的欣慰,“我儿眼光不错,你若嫁给杨伯琰,对你二哥也是一大助力。” 长宁公主抬起头来,眼中闪亮,“那母妃现在就去和父皇说,让父皇指婚。” 皇贵妃点点她的鼻子,“如此着急,你还知不知道羞,还真是女儿大了留不住。” 长宁拖着长声,“母妃~~~” “好,好,好”,对着旁边的心腹太监道,“陛下这功夫在哪呢?” 做为景泰宫的第一心腹太监,自然要对皇帝的行踪了如指掌,“陛下召了庄王入宫,这功夫正在慈安宫陪着太后娘娘说话呢。” “好,太后她老人家一向看重儿孙们的婚事,咱们这就去慈安宫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 皇贵妃母女摆了仪仗到慈安宫请安,见礼过后,听着皇帝再提杨伯琰,不由抬起帕子,掩嘴轻笑。 “也是巧了,我倒是和陛下想到一块去了。杨家那孩子我也很是看中,想着讨太后和陛下一个主意,说给咱们瑜儿怎么样?” 皇帝笑笑,“贵妃倒是好眼力,瑜儿和杨伯琰,倒也适龄,只是,我和母后正商量着把芸儿说给他。” 皇贵妃眼中闪过算计,“倒是臣妾唐突了,既是太后和陛下的意思,咱们瑜儿这个做姑姑的就让让芸儿。” 这话说的好像是萧沐芸抢了公主的驸马。 太后心中微微不快,这个皇贵妃。。。,哎!罢了! 太后摆摆手,“瑜儿是长辈,正应该她先说定亲事。芸儿那还是让老五媳妇自己操心。” 太后退让了一步。 说到底五房的孤儿寡母,也还是靠着皇帝的恩宠。贵妃的性子,何必让五房和她结怨。 皇帝想了想,应了声是,“五弟妹选了合适的,朕再给芸儿指婚。” 女儿与侄孙女,当然是亲女更重要。 太后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也乏了,众人就给太后行礼退下。 庄王回府,皇贵妃母女也回了景泰宫,皇帝则是在御书房召见了杨老大人。 也就是前朝告老还乡的杨右相。 他在京城战乱平息后,就进了京,寻时机起复。 可要紧的位置都是皇帝的心腹,旧臣也还把着些要职,他现在任了个开府仪同三司,虽是从一品的官员,却是个散职。 听了皇帝的宣召,给了内侍银子打点,那内侍却是笑而不答,只说让他别担心,陛下心情尚好。 他一路上都在猜想着各种可能,皇帝找他到底是什么事呢?难道要给自己实职? 第164章 乱点鸳鸯谱 庄王入宫后,直接被内侍领到了太后的慈安宫,内殿里,皇帝正陪着太后闲话家常。 “儿子给母后请安,给皇兄请安。” “快起,坐母后身边来。” 太后慈爱的看着小儿子,伸出手拉住儿子坐在身边。 皇帝武将出身,身材健壮,穿着绣着金龙出云图样的皇帝常服,让他看起来很是威武,面容硬挺,很是威严。 此时面容却很柔和,“小六,以后进宫请安就不必行礼了。” 六弟腿脚不便,他早就免了他的行礼,偏他谨守着礼节,就怕朝臣挑出毛病,说皇家没有规矩。 。。。。您那六弟虽然跛着脚,可是能做劳力,能去北边贩羊,且比你年轻,大概率比你健壮。 萧六谢过皇兄,却没打算省了这些礼数。 他三十几年都是过的平民百姓的生活,突然间的身份转变,到了京中,得居高位,也更加的谨言慎行,守着自己的本分。 “今儿,吴管家入宫请安了,带了他那小孙子同来。那孩子越发出息了,跟着程七郎还上了战场,建功立业,已经是校尉了。” “皇帝把他安排进了羽林军,以后就常驻京城了。他和安儿这两个孩子一向处得来,婚事我看不如就说定了。” 萧六一家入京后,对闺女的亲事,更是没有了头绪。 以前交往那些人家,就算他肯,人家也不敢娶郡主进门。 京中的人家,他又不知根知底,怕闺女嫁过去受磋磨,也怕涉及到朝堂,更是不敢轻易应允。 这吴小公子倒是良配,“一切由母后做主就是,就是安儿那,儿子还是要先和她说一声。” “好,我乖孙女点了头,就让你皇兄下旨指婚。” 皇帝点点头,“安儿可是立了大功,我这做皇伯伯的可也要给她备份丰厚的嫁妆。” 杨侍郎从兴元府带回来的高粱种子,若安让庄子里按了几种种植法子实验。 其中一种法子,按着半尺的间距点种,每个坑就留下一到两株苗,到了秋下二分的地竟然收了八十多斤的米。 这亩产可是要到四百斤了,虽然比玉米的高产还差几十斤,可比稻子麦子高产多了。 关键它是米啊,不像玉米那样剌嗓子,且饱腹感极强。 若安已经把种植的数据交给了司农寺。 在皇庄实验几年,土壤贫瘠,肥力薄厚,抗旱抗涝,都要试验出数据。 确保了产量,就要全国推广种植了。 若安这一举动,皇帝看在眼里,已经封赏了永安郡主的封号,还赏赐了她两个城外的庄子。 萧六忙替若安谢过皇帝的厚赏,“多谢皇兄”,这又是格外的荣宠了。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又说起了另一桩婚事,“皇帝,你五弟家的小孙女芸儿,和安儿这年纪一般大,也要说郡马了。你看朝中可有合适的儿郎?” 这意思就是要皇帝圈定一个联姻的范围了,再在这个范围内挑选一个适宜的儿郎。享受了皇族的尊荣,自然也要为皇家做出些贡献。 皇帝沉思了一下,“母后看杨家怎么样?杨伯琰和太子相交多时,品行自不必说。这吏部将来就是他来接手,心智谋略样样都是拔尖的,配给我萧家的女儿正好。” “前朝时他任职肃宁,小六想必也知道他的官声?” 慈安宫中,太后母子三人在谈论着杨伯琰。 景泰宫中,长宁公主也正和皇贵妃说着杨伯琰,“母妃,好不好嘛?” 长宁公主一副小女儿家娇羞的样子,钻进了皇贵妃的怀里撒娇。 皇贵妃一脸的欣慰,“我儿眼光不错,你若嫁给杨伯琰,对你二哥也是一大助力。” 长宁公主抬起头来,眼中闪亮,“那母妃现在就去和父皇说,让父皇指婚。” 皇贵妃点点她的鼻子,“如此着急,你还知不知道羞,还真是女儿大了留不住。” 长宁拖着长声,“母妃~~~” “好,好,好”,对着旁边的心腹太监道,“陛下这功夫在哪呢?” 做为景泰宫的第一心腹太监,自然要对皇帝的行踪了如指掌,“陛下召了庄王入宫,这功夫正在慈安宫陪着太后娘娘说话呢。” “好,太后她老人家一向看重儿孙们的婚事,咱们这就去慈安宫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 皇贵妃母女摆了仪仗到慈安宫请安,见礼过后,听着皇帝再提杨伯琰,不由抬起帕子,掩嘴轻笑。 “也是巧了,我倒是和陛下想到一块去了。杨家那孩子我也很是看中,想着讨太后和陛下一个主意,说给咱们瑜儿怎么样?” 皇帝笑笑,“贵妃倒是好眼力,瑜儿和杨伯琰,倒也适龄,只是,我和母后正商量着把芸儿说给他。” 皇贵妃眼中闪过算计,“倒是臣妾唐突了,既是太后和陛下的意思,咱们瑜儿这个做姑姑的就让让芸儿。” 这话说的好像是萧沐芸抢了公主的驸马。 太后心中微微不快,这个皇贵妃。。。,哎!罢了! 太后摆摆手,“瑜儿是长辈,正应该她先说定亲事。芸儿那还是让老五媳妇自己操心。” 太后退让了一步。 说到底五房的孤儿寡母,也还是靠着皇帝的恩宠。贵妃的性子,何必让五房和她结怨。 皇帝想了想,应了声是,“五弟妹选了合适的,朕再给芸儿指婚。” 女儿与侄孙女,当然是亲女更重要。 太后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也乏了,众人就给太后行礼退下。 庄王回府,皇贵妃母女也回了景泰宫,皇帝则是在御书房召见了杨老大人。 也就是前朝告老还乡的杨右相。 他在京城战乱平息后,就进了京,寻时机起复。 可要紧的位置都是皇帝的心腹,旧臣也还把着些要职,他现在任了个开府仪同三司,虽是从一品的官员,却是个散职。 听了皇帝的宣召,给了内侍银子打点,那内侍却是笑而不答,只说让他别担心,陛下心情尚好。 他一路上都在猜想着各种可能,皇帝找他到底是什么事呢?难道要给自己实职? 第165章 罗老头上京 皇帝虽然要指婚,却也要看朝臣的意思,不由得对杨老大人亲和了几分。 两人浅谈了几句朝政,皇帝就唠起了家常,“杨卿好福气啊,你家伯琰真是能干,杨家教子有方啊!” 杨老大人忙躬身道,“陛下谬赞了。都是陛下提携信重,老臣心中感念不已。” 皇帝摆摆手,“杨卿不必多礼。伯琰年纪也不小了,杨家可是给他说定了亲事?” 杨老大人听了心中才了然,原来召他是为着侄子的亲事。 杨侍郎已经将想求娶若安的事禀明了双亲,杨老大人做为叔父和杨家的当家人,自然也知晓。 他不由对侄子更加赞扬了几分,皇帝亲自过问永安郡主的亲事,庄王府这恩宠可见一斑,他杨家这门亲事算是结对了。 “大哥大嫂已经启程来京,亲来给伯琰张罗亲事。” “哦?那就是还没说定了,朕给伯琰指个亲事如何?” 杨老大人心中暗喜,陛下指婚,也是对杨家的荣宠,忙一揖到地,“多谢陛下隆恩。” “朕的永安公主也该寻驸马了,朕看伯琰就不错,杨卿以为如何?” 杨老大人错愕了片刻,不是永安郡主?是长宁公主? 随即,他就心中狂喜,新朝并不像前朝那样,驸马只任闲职。 大长公主的夫婿程大老爷,被前朝皇帝闲置大半生,如今也在城外的五军营任职。 长宁公主,皇帝亲女,宫中有皇贵妃娘娘这个母妃,还有二皇子几个兄长倚仗。 她的分量可是比永安郡主重多了。 家族前途与儿女私情,杨老大人想都没想,忙跪下磕头,“多谢陛下。” 皇帝走下龙椅,亲自扶起他,笑呵呵的道,“以后,朕与你就是亲家了,杨卿不必多礼。” 皇帝当即就下令中书省草拟旨意。 旨意先由中书省草拟,然后再呈递给皇帝用印,再下发门下省复核,这道指婚旨意就可以发出了。 皇帝与未来的亲家联络着感情,“我的长宁性子纯良”,“我的长宁自小就娇宠”,巴拉巴拉,杨家可一定要善待我的长宁。 那边,出宫回府路上的庄王却是出了事。 马车驶出御街,驶到永乐大街,途径樊楼时,突然从旁的巷子里,冲突三人,扑到了庄王的马车前。 樊楼是从皇城到庄王府所在的德胜坊的必经之地,这几人显见得是特意等在此处的。 幸亏车夫机敏,及时勒住了马疆,才没碰到这三人。 “老三啊,你走了咋没告诉爹一声,爹四处打听啊!” 头发灰白的老汉,声泪聚下,让人瞧着是一番拳拳爱子之心。 “三弟啊,大姐白疼你了,咋不给大姐送个信,大姐成天惦记你啊!” 穿着体面的妇人,面相良善,一片慈爱,显然是个思亲重情的长姐。 又一男子不忿的声音传来,“爹,大姐,你们非来找他干啥,这丧了良心的,只知道享受荣华富贵,哪还记得咱们这些穷亲戚。” 萧六坐在车中,车外的声音传来,他一阵恍惚,似乎这声音已经很久远的,却清晰的在记忆中。 这三人正是罗老头,罗大姑和罗老四。 车外又传来护卫的怒斥和恐吓,这三人还是不肯离开,也渐渐地传来了围观的百姓的指责的声音。 不管是哪里的百姓,爱看热闹这一点都是一样的。何况这是京城最繁华人流最大的主街。 这三人找到京城,无非是要沾些好处。只是老四怎么来京城了,他可是被发配充军的。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萧六掀开马车的帘子,对护卫吩咐道,“回府,把人带回去。” 这是人群中一个人突然大喊道,“庄王,这是皇帝亲封的庄王。” 嗡的一声,百姓就议论开了,这可是皇家的秘闻。 “这老汉口称自己是庄王的爹呢,咋回事,冒认皇亲?” “听说庄王曾经流落民间,想必这是养大庄王的人家。” “呵,自己荣华富贵了,竟是一点不念旧情,养恩比天大。” “庄王还真是冷血无情啊,嫌贫爱富啊。” 又有一声大喝,“什么庄王,在民间时,到处霸道又贪财。我家好生生的铺子,竟被他家讹了去。还勾结官府,陷害良民,把我父子二人发配从军。” “哼,连自家的兄弟,也是他设计夺了功名,就是妒忌人家的才学。” 嗡,人群中一阵哗然。 庄王不能再不出去了,这些话传到街头巷尾,损害的可是皇家的声誉,也会让百姓对皇家生了芥蒂之心,失了民心,可要朝堂不稳了。 他一声令下,让护卫把人群中挑头的那两人拿下。 下了马车,站在车边,一看,果然是胡屠夫,庄王厉呵道,“胡屠夫,当日你横行集市,还将我儿拐卖给人贩子,县衙里都有记档,何必颠倒黑白是非。” “你既然都说了已经被发配充军,那你是如何从边关来到京城的,难道是逃犯!” “来人,送去京兆府,好好查查他是怎么从边关逃到京城的,受了谁的指示,在这污蔑皇家。” 庄王又面向罗家的三人,指着罗老四道,“至于你,勾结前朝厉王府的管家,给厉王到处采买娈童,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来啊,犯人私逃边关,也送去京兆府。” 罗老头见状,忙跪下磕头,“老三啊,放过老四,爹给你磕头了!” 罗大姑也掩面哭泣,“三弟,老四可一向敬重你这个三哥,你咋这么狠心!” 罗老四和胡屠夫也挣扎着大喊起来,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 街角处一人看准了时机,几枚飞针直射向拉车的那两匹马。若不是庄王身边都是护卫,这几枚飞针,毫无疑问的会射向他的要害。 马的眼睛被射痛,发起疯来,嘶吼着踢腾着,车夫一时也拉不住,站在车边的庄王,一下子就被卷到了马蹄之下。 围观的百姓只听的庄王哀嚎一声,近处的却是看到庄王喷出一口鲜血,怕是被马蹄子踢到了要害。 护卫首领目眦具裂,庄王要是当街出了事,他这个头领首先就要治个护卫不当的罪,罢官免职还是轻的,父兄怕是都要受到牵连。 第165章 罗老头上京 皇帝虽然要指婚,却也要看朝臣的意思,不由得对杨老大人亲和了几分。 两人浅谈了几句朝政,皇帝就唠起了家常,“杨卿好福气啊,你家伯琰真是能干,杨家教子有方啊!” 杨老大人忙躬身道,“陛下谬赞了。都是陛下提携信重,老臣心中感念不已。” 皇帝摆摆手,“杨卿不必多礼。伯琰年纪也不小了,杨家可是给他说定了亲事?” 杨老大人听了心中才了然,原来召他是为着侄子的亲事。 杨侍郎已经将想求娶若安的事禀明了双亲,杨老大人做为叔父和杨家的当家人,自然也知晓。 他不由对侄子更加赞扬了几分,皇帝亲自过问永安郡主的亲事,庄王府这恩宠可见一斑,他杨家这门亲事算是结对了。 “大哥大嫂已经启程来京,亲来给伯琰张罗亲事。” “哦?那就是还没说定了,朕给伯琰指个亲事如何?” 杨老大人心中暗喜,陛下指婚,也是对杨家的荣宠,忙一揖到地,“多谢陛下隆恩。” “朕的永安公主也该寻驸马了,朕看伯琰就不错,杨卿以为如何?” 杨老大人错愕了片刻,不是永安郡主?是长宁公主? 随即,他就心中狂喜,新朝并不像前朝那样,驸马只任闲职。 大长公主的夫婿程大老爷,被前朝皇帝闲置大半生,如今也在城外的五军营任职。 长宁公主,皇帝亲女,宫中有皇贵妃娘娘这个母妃,还有二皇子几个兄长倚仗。 她的分量可是比永安郡主重多了。 家族前途与儿女私情,杨老大人想都没想,忙跪下磕头,“多谢陛下。” 皇帝走下龙椅,亲自扶起他,笑呵呵的道,“以后,朕与你就是亲家了,杨卿不必多礼。” 皇帝当即就下令中书省草拟旨意。 旨意先由中书省草拟,然后再呈递给皇帝用印,再下发门下省复核,这道指婚旨意就可以发出了。 皇帝与未来的亲家联络着感情,“我的长宁性子纯良”,“我的长宁自小就娇宠”,巴拉巴拉,杨家可一定要善待我的长宁。 那边,出宫回府路上的庄王却是出了事。 马车驶出御街,驶到永乐大街,途径樊楼时,突然从旁的巷子里,冲突三人,扑到了庄王的马车前。 樊楼是从皇城到庄王府所在的德胜坊的必经之地,这几人显见得是特意等在此处的。 幸亏车夫机敏,及时勒住了马疆,才没碰到这三人。 “老三啊,你走了咋没告诉爹一声,爹四处打听啊!” 头发灰白的老汉,声泪聚下,让人瞧着是一番拳拳爱子之心。 “三弟啊,大姐白疼你了,咋不给大姐送个信,大姐成天惦记你啊!” 穿着体面的妇人,面相良善,一片慈爱,显然是个思亲重情的长姐。 又一男子不忿的声音传来,“爹,大姐,你们非来找他干啥,这丧了良心的,只知道享受荣华富贵,哪还记得咱们这些穷亲戚。” 萧六坐在车中,车外的声音传来,他一阵恍惚,似乎这声音已经很久远的,却清晰的在记忆中。 这三人正是罗老头,罗大姑和罗老四。 车外又传来护卫的怒斥和恐吓,这三人还是不肯离开,也渐渐地传来了围观的百姓的指责的声音。 不管是哪里的百姓,爱看热闹这一点都是一样的。何况这是京城最繁华人流最大的主街。 这三人找到京城,无非是要沾些好处。只是老四怎么来京城了,他可是被发配充军的。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萧六掀开马车的帘子,对护卫吩咐道,“回府,把人带回去。” 这是人群中一个人突然大喊道,“庄王,这是皇帝亲封的庄王。” 嗡的一声,百姓就议论开了,这可是皇家的秘闻。 “这老汉口称自己是庄王的爹呢,咋回事,冒认皇亲?” “听说庄王曾经流落民间,想必这是养大庄王的人家。” “呵,自己荣华富贵了,竟是一点不念旧情,养恩比天大。” “庄王还真是冷血无情啊,嫌贫爱富啊。” 又有一声大喝,“什么庄王,在民间时,到处霸道又贪财。我家好生生的铺子,竟被他家讹了去。还勾结官府,陷害良民,把我父子二人发配从军。” “哼,连自家的兄弟,也是他设计夺了功名,就是妒忌人家的才学。” 嗡,人群中一阵哗然。 庄王不能再不出去了,这些话传到街头巷尾,损害的可是皇家的声誉,也会让百姓对皇家生了芥蒂之心,失了民心,可要朝堂不稳了。 他一声令下,让护卫把人群中挑头的那两人拿下。 下了马车,站在车边,一看,果然是胡屠夫,庄王厉呵道,“胡屠夫,当日你横行集市,还将我儿拐卖给人贩子,县衙里都有记档,何必颠倒黑白是非。” “你既然都说了已经被发配充军,那你是如何从边关来到京城的,难道是逃犯!” “来人,送去京兆府,好好查查他是怎么从边关逃到京城的,受了谁的指示,在这污蔑皇家。” 庄王又面向罗家的三人,指着罗老四道,“至于你,勾结前朝厉王府的管家,给厉王到处采买娈童,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来啊,犯人私逃边关,也送去京兆府。” 罗老头见状,忙跪下磕头,“老三啊,放过老四,爹给你磕头了!” 罗大姑也掩面哭泣,“三弟,老四可一向敬重你这个三哥,你咋这么狠心!” 罗老四和胡屠夫也挣扎着大喊起来,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 街角处一人看准了时机,几枚飞针直射向拉车的那两匹马。若不是庄王身边都是护卫,这几枚飞针,毫无疑问的会射向他的要害。 马的眼睛被射痛,发起疯来,嘶吼着踢腾着,车夫一时也拉不住,站在车边的庄王,一下子就被卷到了马蹄之下。 围观的百姓只听的庄王哀嚎一声,近处的却是看到庄王喷出一口鲜血,怕是被马蹄子踢到了要害。 护卫首领目眦具裂,庄王要是当街出了事,他这个头领首先就要治个护卫不当的罪,罢官免职还是轻的,父兄怕是都要受到牵连。 第166章 庄王受伤 护卫首领大喝一声,“撞”,只见马车旁边几个护卫陡然向马车撞去,那马车被生生的撞翻到街的那一侧,两匹嘶鸣发疯的马也被马车挑起,趁着空档,护卫把庄王救了出来。 这时,京兆尹也带人赶到了。 护卫首领简单的交代了几句,这处交由京兆尹处理,借用了街上的一辆马车,就快马把庄王送回了王府。 同时,另派了两个护卫,进宫禀报皇帝,请御医。 庄王回府后,王府又是一阵惊乱。郑氏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若安见她爹毫无生气的被抬了进来,也瞬间泪目。 若安急声吩咐道,“御医,快请御医。” 护卫首领低头禀报,“郡主,已经派人通禀宫里,请御医了。” 若安又吩咐,“把京中的好大夫都请来,快去” “是,郡主。” 管家领命退下,十几个小厮策马扬鞭飞奔出府,不时,京中几个药堂医术超群的老大夫都被请到了王府。 可宫里的御医却是到的更快。 张太医四十多岁,已是太医院的院正,显见得医术精湛。 他给庄王把了脉,心中却是暗道不好。 庄王主要伤在两处,一处是右腿的腿骨处,还有一处就是脏腑。 腿骨处就算严重,尚且不危及性命。可这脏腑损伤,从脉象上看,五脏皆有损伤,腹内应该有轻微的出血。 张太医和另外两个太医都把过脉,商量着斟酌出了一个方子。 郑氏在若安的安抚下,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见太医把过脉,忙上前问,“张太医,王爷的伤势怎么样?” 张太医揖礼,“回禀王妃娘娘,王爷脏器受损,微臣先开一副补气,消炎的方子,给王爷试试看。” 郑氏接过方子,她却是一点医理也不知的,字也不识得几个。 转手交给安辰,安辰看了,这方子已经想的很周全了。 “有劳张太医了”。 “这是微臣的本分”。 张太医退下,亲自抓药,看着人熬药,庄王这伤势,他不敢有半点差池。 可庄王喝了药,没有醒转,到了夜里还发起了高热。 几个太医又试了去热的方子,都不管用。安辰外祖给她的丸药也试过了,还是毫无起色。 天未亮宫门刚开启,朝臣鱼贯入内应卯,庄王府的护卫就拿着腰牌进宫求见,又请了几个御医去王府。 庄王伤势严重,皇帝结束了朝会,奉着太后也去了庄王府。 也让下了朝会就去御书房外等候求见的杨侍郎扑了个空。 昨日他刚回府,就被叔父叫去了书房。 杨老大人满脸欣慰的看着杨侍郎,不枉他栽培铺路,这个侄儿一定会带着杨家更上一层,在氏族志中的名位往前排一排也未可知。 要知道新朝建立后,江南的许多世家大族,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打击。 朝中任职的子弟减少,前朝侵占的民田也吐出了大半。新皇武力威压,这些世家还是臣服了。 “昱儿,今日陛下召了我去宫中觐见,这几日指婚的旨意怕是就要到府了。” 杨侍郎,名昱,字伯琰。 听了叔父的话,他眼中神采顿溢,定是安儿和爹娘表明了心意,庄王才去宫中求了陛下。 “既然宫中指婚,爹娘来京直接筹备起婚事,更要给庄王府做足脸面。” 还是忍不住欣喜道,“休沐日,我去城外,先猎两只雁回来。” 杨老大人假意掩嘴咳了一声,“不是庄王府,陛下把你指给了长宁公主做驸马。昱儿,有长宁公主做助力,待历练些年,为宰做辅,咱们杨家,满门荣耀,指日可待啊。” 他说着自己心间火热,忍不住声调都有几分豪迈。 杨侍郎呆了片刻,立时面色肃然,眸中流光收回,暗沉了起来。 “二叔,你答应陛下了?” “如此天赐良机,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杨侍郎直视着杨老大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二叔,我不同意。今生,我非安儿不娶。” 杨老大人没想到自己悉心培养的侄子,最得他看中,比儿子教养的还要用心,竟然是个沉迷女色的,也阴下脸来,“昱儿,你可不要拎不清,你自己的前途,家族的发展为重,儿女情都是小事,不值一提,你可不要行差踏错。” 杨侍郎站在书房中,长身玉立,朗声道,“二叔,我杨家子弟自幼苦读,孜孜不倦,何愁家族不旺!侄儿凭着自己的本事,也能立于朝堂,辅佐江山社稷,为万民谋福祉。” 杨老大人看着侄儿的一身傲骨和志气,心中老怀安慰,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又有些颓然,多年来朝廷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自己当初的信念,还剩下多少,竟然都是汲汲营营,权衡算计。 罢了,杨家终究还是要交给昱儿,随他自己做主! 杨侍郎在御书房外求见陛下,值守的内侍都是人精,知道他是陛下太子面前的红人,也卖他几分情面。 “杨大人,陛下不在宫中,您还是过后再来。” “多谢公公。” 杨侍郎点了点头,就离了御书房。直奔门下省,得知了今日下发的圣旨没有指婚的旨意,心中稍定。 却在同僚们的谈论中,知晓了庄王在永乐大街被马踏伤,生命垂危的事。 朝臣们虽然都是暗语,但是太医院的几个有名的太医都陷在王府。 陛下和太后都不在宫中,虽未摆明车驾,猜也知道是去了王府,足见庄王的情势不容乐观。 杨侍郎听了,不由心中也焦急起来,安儿怕是急坏了。 他对庄王也一向敬重有加的。 也不去吏部办公了,带着杨大直接打马去了庄王府。 待听说庄王高热不退,脉象都若有若无时,转身吩咐了杨大,“去府中,把母亲给我的保合丸取来。” 杨大不由暗自着急,“大人,那药。。。” 那药是大人南下,大夫人怕遇到危险,特从家中送过来的,也只有一丸而已,那是保命的。 杨侍郎打断他,“快去。” “是”,杨大无奈退下,他家大人威势越来越强了。 待杨大取了药丸回来,杨侍郎亲自交给了王府的管家。现在庄王府谢绝所有外客。 药丸先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让张太医来看。 张太医不由的眼睛睁大,“当真是保合丸?” 第166章 庄王受伤 护卫首领大喝一声,“撞”,只见马车旁边几个护卫陡然向马车撞去,那马车被生生的撞翻到街的那一侧,两匹嘶鸣发疯的马也被马车挑起,趁着空档,护卫把庄王救了出来。 这时,京兆尹也带人赶到了。 护卫首领简单的交代了几句,这处交由京兆尹处理,借用了街上的一辆马车,就快马把庄王送回了王府。 同时,另派了两个护卫,进宫禀报皇帝,请御医。 庄王回府后,王府又是一阵惊乱。郑氏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若安见她爹毫无生气的被抬了进来,也瞬间泪目。 若安急声吩咐道,“御医,快请御医。” 护卫首领低头禀报,“郡主,已经派人通禀宫里,请御医了。” 若安又吩咐,“把京中的好大夫都请来,快去” “是,郡主。” 管家领命退下,十几个小厮策马扬鞭飞奔出府,不时,京中几个药堂医术超群的老大夫都被请到了王府。 可宫里的御医却是到的更快。 张太医四十多岁,已是太医院的院正,显见得医术精湛。 他给庄王把了脉,心中却是暗道不好。 庄王主要伤在两处,一处是右腿的腿骨处,还有一处就是脏腑。 腿骨处就算严重,尚且不危及性命。可这脏腑损伤,从脉象上看,五脏皆有损伤,腹内应该有轻微的出血。 张太医和另外两个太医都把过脉,商量着斟酌出了一个方子。 郑氏在若安的安抚下,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见太医把过脉,忙上前问,“张太医,王爷的伤势怎么样?” 张太医揖礼,“回禀王妃娘娘,王爷脏器受损,微臣先开一副补气,消炎的方子,给王爷试试看。” 郑氏接过方子,她却是一点医理也不知的,字也不识得几个。 转手交给安辰,安辰看了,这方子已经想的很周全了。 “有劳张太医了”。 “这是微臣的本分”。 张太医退下,亲自抓药,看着人熬药,庄王这伤势,他不敢有半点差池。 可庄王喝了药,没有醒转,到了夜里还发起了高热。 几个太医又试了去热的方子,都不管用。安辰外祖给她的丸药也试过了,还是毫无起色。 天未亮宫门刚开启,朝臣鱼贯入内应卯,庄王府的护卫就拿着腰牌进宫求见,又请了几个御医去王府。 庄王伤势严重,皇帝结束了朝会,奉着太后也去了庄王府。 也让下了朝会就去御书房外等候求见的杨侍郎扑了个空。 昨日他刚回府,就被叔父叫去了书房。 杨老大人满脸欣慰的看着杨侍郎,不枉他栽培铺路,这个侄儿一定会带着杨家更上一层,在氏族志中的名位往前排一排也未可知。 要知道新朝建立后,江南的许多世家大族,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打击。 朝中任职的子弟减少,前朝侵占的民田也吐出了大半。新皇武力威压,这些世家还是臣服了。 “昱儿,今日陛下召了我去宫中觐见,这几日指婚的旨意怕是就要到府了。” 杨侍郎,名昱,字伯琰。 听了叔父的话,他眼中神采顿溢,定是安儿和爹娘表明了心意,庄王才去宫中求了陛下。 “既然宫中指婚,爹娘来京直接筹备起婚事,更要给庄王府做足脸面。” 还是忍不住欣喜道,“休沐日,我去城外,先猎两只雁回来。” 杨老大人假意掩嘴咳了一声,“不是庄王府,陛下把你指给了长宁公主做驸马。昱儿,有长宁公主做助力,待历练些年,为宰做辅,咱们杨家,满门荣耀,指日可待啊。” 他说着自己心间火热,忍不住声调都有几分豪迈。 杨侍郎呆了片刻,立时面色肃然,眸中流光收回,暗沉了起来。 “二叔,你答应陛下了?” “如此天赐良机,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杨侍郎直视着杨老大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二叔,我不同意。今生,我非安儿不娶。” 杨老大人没想到自己悉心培养的侄子,最得他看中,比儿子教养的还要用心,竟然是个沉迷女色的,也阴下脸来,“昱儿,你可不要拎不清,你自己的前途,家族的发展为重,儿女情都是小事,不值一提,你可不要行差踏错。” 杨侍郎站在书房中,长身玉立,朗声道,“二叔,我杨家子弟自幼苦读,孜孜不倦,何愁家族不旺!侄儿凭着自己的本事,也能立于朝堂,辅佐江山社稷,为万民谋福祉。” 杨老大人看着侄儿的一身傲骨和志气,心中老怀安慰,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又有些颓然,多年来朝廷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自己当初的信念,还剩下多少,竟然都是汲汲营营,权衡算计。 罢了,杨家终究还是要交给昱儿,随他自己做主! 杨侍郎在御书房外求见陛下,值守的内侍都是人精,知道他是陛下太子面前的红人,也卖他几分情面。 “杨大人,陛下不在宫中,您还是过后再来。” “多谢公公。” 杨侍郎点了点头,就离了御书房。直奔门下省,得知了今日下发的圣旨没有指婚的旨意,心中稍定。 却在同僚们的谈论中,知晓了庄王在永乐大街被马踏伤,生命垂危的事。 朝臣们虽然都是暗语,但是太医院的几个有名的太医都陷在王府。 陛下和太后都不在宫中,虽未摆明车驾,猜也知道是去了王府,足见庄王的情势不容乐观。 杨侍郎听了,不由心中也焦急起来,安儿怕是急坏了。 他对庄王也一向敬重有加的。 也不去吏部办公了,带着杨大直接打马去了庄王府。 待听说庄王高热不退,脉象都若有若无时,转身吩咐了杨大,“去府中,把母亲给我的保合丸取来。” 杨大不由暗自着急,“大人,那药。。。” 那药是大人南下,大夫人怕遇到危险,特从家中送过来的,也只有一丸而已,那是保命的。 杨侍郎打断他,“快去。” “是”,杨大无奈退下,他家大人威势越来越强了。 待杨大取了药丸回来,杨侍郎亲自交给了王府的管家。现在庄王府谢绝所有外客。 药丸先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让张太医来看。 张太医不由的眼睛睁大,“当真是保合丸?” 第167章 安氏往事 皇帝见张太医的样子,心中不由升起期望,“这保合丸,庄王服下,能管用?” “陛下,这保合丸乃是千山寺方丈所制,传说能治百病,可活死人。那方丈早就圆寂几十年了,这保合丸当时制作了十颗,方丈也传了制作的方子,可是之后再没有人能制出来,每到最后都会爆炉,如今也不知道还有几颗。” 这就是世家的底蕴了。 皇帝大喜,“那还不快给庄王服下。” “是” 庄王服下三刻后,呼吸渐渐平稳,脉象也强劲了起来。 待到半个时辰后,终于悠悠转醒。 若安见了,卸了一口气,身子不由向后闪了一下。眼泪珠子一串串的掉落,她这是欢喜的。 庄王没了性命之忧,那处折损的腿骨就被重视起来了。 张太医于此道上倒是略显逊色,由季太医上前诊治。 只是他眉间神色也渐凝重起来,“陛下,王爷这腿骨本就受过一次损伤。这次的伤处正巧也在此处。” “这次若是将断骨拉回原处,王爷这跛脚就不会有了。可微臣也只有四分把握。” “若不然王爷这跛腿怕是会更厉害。” “还请陛下示下。” 张太医不由神情一动,“陛下,若是昔日的安老院正在,想必这成功的几率可提到七八分。” 他在太医院中早有耳闻,安老院正一家已经被赦回京。 昔日他还是太医院中一个小医助,得院正提携,悉心教导,亦有师徒之情。 皇帝点点头,“安老院正如今已在回京的路上。” 对着一旁的内侍吩咐道,“去找太子,让他派人快马加鞭,去迎一迎安老院正。” 内侍领命退下,安辰不由心中激动,她马上就要 见到外祖了。 她娘本是安家的小女儿,嫁与了门当户对的王家大朗,谁知安家获罪,王家以安氏多年无所出为由,一月后就抬了一门贵妾进门。 这贵妾是与王大郎青梅竹马的故旧之女。 贵妾进门,那肚子当真争气,先后产下三子。 安氏多年不见动静的肚子也终于怀上了,产下一女。 可多年郁郁寡欢,加上夫君的蔑视与偏宠妾室,安氏终在安辰十五岁生辰没过几日,就病故了。 彼时,王家大朗,已经官居工部尚书,春风得意,抬了贵妾为继室,与继室所出的子女,倒是一家子和乐。 安辰在府中,亲爹漠视,继母刁难,三妹也时常羞辱于她,母亲的陪嫁更是被三番五次的算计。在大兄想迷晕了她,把她送到老王爷的床上时,被她识破,她找父亲做主,却反被父亲呵斥冤枉兄长时,终于下定决心,离了那家子。 如今外祖回来,她虽从未见过,但从小学习他的医书,脉案笔记,心中也时常襦慕,自然亲近。 庄王的腿伤还要等安老院正回京再治,太后和皇帝也放下心来,摆驾回宫。 若安送走了祖母与皇伯伯,又去看了她爹,她爹有她娘寸步不离的陪着。 郑氏也让她回房歇息。 若安一晚没睡,又煎熬了半日,本是疲累的紧,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是久久也睡不着。 索性坐了起来,吩咐丫鬟研磨。 铺开一张花笺,提笔写下:吾父以安好,勿念。多谢。 装进信封,封好,吩咐小厮,“送去杨府,交给杨侍郎。” 待小厮领命退下,又让丫鬟去翻找出了一块素银色锦缎,提笔画了并蒂莲花的花样,在那块锦缎上绣了起来。 被送信的杨侍郎,此时却是正在宫中,跪在御书房的打磨光滑的金砖上。 “伯琰有什么话,起来再说,何必行此大礼?” 皇帝很是和蔼,虽然杨侍郎一看就是来找事的,但人家毕竟刚救了他皇弟一命不是! 杨侍郎保持着跪的姿势,“陛下,臣不能娶长宁公主。臣心中一直思慕永安郡主,求陛下成全。” 话语铿锵,神色坚定。 皇帝看了眼御案上展开的赐婚圣旨,暗暗扶了扶额,幸好还没用印。 难怪这小子把那么宝贵的药丸送去了庄王府,不过也可见他对永安是真心的。 可这答应了皇贵妃的婚事,现在不成了,他还是要顾及皇贵妃的颜面,不好直接给两人指婚,何况皇弟现在还伤着。 让两家自己去提亲商议,等水到渠成之时,他再锦上添花赐个婚,以示恩宠就是。 皇帝叹了口气,“罢了,你起来”,杨侍郎立时一个头磕到地上,“谢陛下成全。” 皇帝对着杨侍郎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转身让内侍把御案上的圣旨销毁,又琢磨起了把吴家的小儿子配给长宁公主的可行性。 长宁公主在皇贵妃宫中得了消息,当场就砸碎了一个花瓶,这花瓶足够普通的五口之家吃用半辈子了。 皇贵妃却不紧不慢的道,“我儿急什么,母妃总会让你如愿。” 此时的京中已经风起云涌,庄王被马所伤,那马却是中了飞针。 京兆尹带着兵士全城追查,终是寻着了线索,竟是北狄人组建的青竹阁的细作所为,牵丝引蔓,青竹阁被彻底摧毁。 至于罗家人和胡屠夫,被押入了大理寺严加审查拷问,也是被人利用了。 一个月前,有两人分别找到了胡屠夫和罗家,许以重利,又拿权势地位诱之,终蛊惑了罗家人进京。 又从边关做了个胡屠夫和罗老四已死的假象,将人带进了京城。 京兆尹一番追查,竟然查到了在城外前朝皇室女眷修行的庵堂,是前朝余孽的手笔。 再细查下去,元平勃然大怒,那太子的林侧妃竟然怀有前朝太子的遗腹子,在林大人的暗中帮助下,成功瞒过了庵堂的守卫,生了下来。 京中的旧臣和世家 ,更是有不少,还暗中与那庵堂有联系。 消息传到庄王府,躺在床上还在休养的庄王不由皱眉道,“就算我出事,皇兄顶多也就是哀思些日子,太子健在,还有好几位皇子,这也影响不了什么,他们何必这么干。” 若安却是若有所思的道,“许是,他们要的就是一个乱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准了一个时机,掀起一阵风浪来,有些世家旧臣看样还是没死心啊。” 庄王心有戚戚焉,“放心,你皇伯伯这回不会轻饶了他们。” 此时,他的腿已经被安老院正接好。 第167章 安氏往事 皇帝见张太医的样子,心中不由升起期望,“这保合丸,庄王服下,能管用?” “陛下,这保合丸乃是千山寺方丈所制,传说能治百病,可活死人。那方丈早就圆寂几十年了,这保合丸当时制作了十颗,方丈也传了制作的方子,可是之后再没有人能制出来,每到最后都会爆炉,如今也不知道还有几颗。” 这就是世家的底蕴了。 皇帝大喜,“那还不快给庄王服下。” “是” 庄王服下三刻后,呼吸渐渐平稳,脉象也强劲了起来。 待到半个时辰后,终于悠悠转醒。 若安见了,卸了一口气,身子不由向后闪了一下。眼泪珠子一串串的掉落,她这是欢喜的。 庄王没了性命之忧,那处折损的腿骨就被重视起来了。 张太医于此道上倒是略显逊色,由季太医上前诊治。 只是他眉间神色也渐凝重起来,“陛下,王爷这腿骨本就受过一次损伤。这次的伤处正巧也在此处。” “这次若是将断骨拉回原处,王爷这跛脚就不会有了。可微臣也只有四分把握。” “若不然王爷这跛腿怕是会更厉害。” “还请陛下示下。” 张太医不由神情一动,“陛下,若是昔日的安老院正在,想必这成功的几率可提到七八分。” 他在太医院中早有耳闻,安老院正一家已经被赦回京。 昔日他还是太医院中一个小医助,得院正提携,悉心教导,亦有师徒之情。 皇帝点点头,“安老院正如今已在回京的路上。” 对着一旁的内侍吩咐道,“去找太子,让他派人快马加鞭,去迎一迎安老院正。” 内侍领命退下,安辰不由心中激动,她马上就要 见到外祖了。 她娘本是安家的小女儿,嫁与了门当户对的王家大朗,谁知安家获罪,王家以安氏多年无所出为由,一月后就抬了一门贵妾进门。 这贵妾是与王大郎青梅竹马的故旧之女。 贵妾进门,那肚子当真争气,先后产下三子。 安氏多年不见动静的肚子也终于怀上了,产下一女。 可多年郁郁寡欢,加上夫君的蔑视与偏宠妾室,安氏终在安辰十五岁生辰没过几日,就病故了。 彼时,王家大朗,已经官居工部尚书,春风得意,抬了贵妾为继室,与继室所出的子女,倒是一家子和乐。 安辰在府中,亲爹漠视,继母刁难,三妹也时常羞辱于她,母亲的陪嫁更是被三番五次的算计。在大兄想迷晕了她,把她送到老王爷的床上时,被她识破,她找父亲做主,却反被父亲呵斥冤枉兄长时,终于下定决心,离了那家子。 如今外祖回来,她虽从未见过,但从小学习他的医书,脉案笔记,心中也时常襦慕,自然亲近。 庄王的腿伤还要等安老院正回京再治,太后和皇帝也放下心来,摆驾回宫。 若安送走了祖母与皇伯伯,又去看了她爹,她爹有她娘寸步不离的陪着。 郑氏也让她回房歇息。 若安一晚没睡,又煎熬了半日,本是疲累的紧,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是久久也睡不着。 索性坐了起来,吩咐丫鬟研磨。 铺开一张花笺,提笔写下:吾父以安好,勿念。多谢。 装进信封,封好,吩咐小厮,“送去杨府,交给杨侍郎。” 待小厮领命退下,又让丫鬟去翻找出了一块素银色锦缎,提笔画了并蒂莲花的花样,在那块锦缎上绣了起来。 被送信的杨侍郎,此时却是正在宫中,跪在御书房的打磨光滑的金砖上。 “伯琰有什么话,起来再说,何必行此大礼?” 皇帝很是和蔼,虽然杨侍郎一看就是来找事的,但人家毕竟刚救了他皇弟一命不是! 杨侍郎保持着跪的姿势,“陛下,臣不能娶长宁公主。臣心中一直思慕永安郡主,求陛下成全。” 话语铿锵,神色坚定。 皇帝看了眼御案上展开的赐婚圣旨,暗暗扶了扶额,幸好还没用印。 难怪这小子把那么宝贵的药丸送去了庄王府,不过也可见他对永安是真心的。 可这答应了皇贵妃的婚事,现在不成了,他还是要顾及皇贵妃的颜面,不好直接给两人指婚,何况皇弟现在还伤着。 让两家自己去提亲商议,等水到渠成之时,他再锦上添花赐个婚,以示恩宠就是。 皇帝叹了口气,“罢了,你起来”,杨侍郎立时一个头磕到地上,“谢陛下成全。” 皇帝对着杨侍郎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转身让内侍把御案上的圣旨销毁,又琢磨起了把吴家的小儿子配给长宁公主的可行性。 长宁公主在皇贵妃宫中得了消息,当场就砸碎了一个花瓶,这花瓶足够普通的五口之家吃用半辈子了。 皇贵妃却不紧不慢的道,“我儿急什么,母妃总会让你如愿。” 此时的京中已经风起云涌,庄王被马所伤,那马却是中了飞针。 京兆尹带着兵士全城追查,终是寻着了线索,竟是北狄人组建的青竹阁的细作所为,牵丝引蔓,青竹阁被彻底摧毁。 至于罗家人和胡屠夫,被押入了大理寺严加审查拷问,也是被人利用了。 一个月前,有两人分别找到了胡屠夫和罗家,许以重利,又拿权势地位诱之,终蛊惑了罗家人进京。 又从边关做了个胡屠夫和罗老四已死的假象,将人带进了京城。 京兆尹一番追查,竟然查到了在城外前朝皇室女眷修行的庵堂,是前朝余孽的手笔。 再细查下去,元平勃然大怒,那太子的林侧妃竟然怀有前朝太子的遗腹子,在林大人的暗中帮助下,成功瞒过了庵堂的守卫,生了下来。 京中的旧臣和世家 ,更是有不少,还暗中与那庵堂有联系。 消息传到庄王府,躺在床上还在休养的庄王不由皱眉道,“就算我出事,皇兄顶多也就是哀思些日子,太子健在,还有好几位皇子,这也影响不了什么,他们何必这么干。” 若安却是若有所思的道,“许是,他们要的就是一个乱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准了一个时机,掀起一阵风浪来,有些世家旧臣看样还是没死心啊。” 庄王心有戚戚焉,“放心,你皇伯伯这回不会轻饶了他们。” 此时,他的腿已经被安老院正接好。 第168章 小六子到京 安老大人虽然在边关清苦,可这精神气势竟是一点没被消磨,他在民间遇到各种京中没有的病症,医术倒是更精进了。 见到小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自然也是疼爱。待听到王家的所作所为,气的胡子都撅起来了。 他如今不仅官复原职,还升了品级。 安家昔日京中的宅子,官府已经归还,还正修缮着,所以他们一家暂时还住在庄王府中。 皇帝可不是没牙的老虎,他发起威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菜市口每日都有斩首的逆犯。 至于庵堂中的前朝女眷全都一杯毒酒赐死了,那个太子的遗腹子,也被处理掉了。 守卫庵堂的侍卫首先就被治了个失职之罪,得了发配边疆的处罚。 工部王尚书的三公子,正是其中的侍卫之一。 已经快要腊月了,正是年底盘账的时候,小六子带着厚厚的一叠子账本,从肃宁赶了过来。 若安在前面的花厅接见了他,见着他也很是高兴,“小六哥儿,这一路可还顺利,家里一切都还好吗?” 小六子听了若安旧时的称呼,一点也没有因为成了郡主,气势凌人,睥睨下视。 心里不由一阵暖意,待听到她说家里时,更是亲近了几分,上前恭敬的道,“参见郡主”。 若安让人拉起他,笑着让他坐下,“小六哥儿,怎这样见外。兄长来信还常问你们的近况,小豆丁可是进了学堂了?” “托郡主的福,他已经入了青山书院读书,还得了黄先生的青眼,收做了徒弟。” “黄先生可还好?” “先生好着呢,王府派人给他送节礼的消息,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许多名声远扬的大书院的山长都上门拜访,想请他入书院教授。” 说到这,小六子嗤笑了一下,“把先生赶出明阳书院的山长,也巴巴的去请,被先生一顿大棒子赶了出去。” 黄先生的脾气,若安都能想到那时的场景,也噗呲一声了出来。 说着肃宁城的故人,却是谁都没提起罗家。 罗家与逆党勾结,罗老头三人早就在午门被斩首了,罗家老宅和罗大姑也受到了株连,被罚没去西南做苦役,袛报下发到肃宁城,也是引人唏嘘不已。 本有泼天的富贵,罗家却错失了。 收了人家那么大笔银钱,若罗家把庄王爷好好抚养成人,那如今必是满门荣耀。 既然皇家已经放过不追究,安生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偏生还要作死,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关心了肃宁城的故人,小六子就开始说起了生意上的事。 “郡主,吴掌柜的在北边已经租了一片草甸子,租期是三十年。庄子上的牛已经牵过去了。前期踹崽子的母牛,有的已经产了小牛犊了。” “听郡主的吩咐,都取了编号,由专人精心喂养。” “雪兔长成的公兔杀了一批,把肉卖给了酒楼,那皮毛都不用卖给商队,在咱们肃宁城就被抢空了。” “永安大街上,也买了间大铺面,上下两层的,做了南北菜的特色,生意比着五福楼也不差啥了。” “庄子里又挖了一批小塘,除了供应咱们自己的馆子外,还有不少酒楼饭馆去拉鱼,也有商贩,卖去走街串巷摆摊零卖的。” “就是,郡主,这一年咱们挣了不少,转手又花了出去,这是账本,请郡主过目。” 若安点点头,表示明白,肃宁城是他们庄王府的根,北地的生意铺开,她还送了银子回去,本也没想这么快就有盈余。 又吩咐旁边的侍女,带小六子下去洗漱休息,晚间让大管家的设了宴招待。 若安正要拿起账本翻看,贴身侍女浅草,就快步的走了进来,贴近若安报道,“郡主,少夫人的娘家来人了。” 若安抬眸 “哦?” 了一声,王家终于是找上门了。 “王家都谁来了?” “工部尚书王大人,携着夫人,还有他家的大公子一起来的,要求见王爷。被赶来的少夫人拦住了,现在正在前厅和少夫人争执呢。” 若安冷笑一声,当真是不知所谓,以为庄王府是好欺负的吗,“走,咱们去前厅。” 此时,前厅里当真是混乱一片,安老院正手中拎着棍子,正追着王尚书打。 当初是王家上门求娶,他千挑万选,品才辩能,才选定了王家。 一不求亲家提携,二不求金银财帛,只愿王家善待他的女儿,夫妻和顺,举案齐眉。 哪知他竟是个眼瞎的,没看出这小子竟是个宠妾灭妻,不顾嫡庶的。 如今哪还认这个女婿,分明是仇人。仇人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 安老院正发配到边疆也是心胸豁达,六十多岁的高龄,如今还是身子硬朗。 王尚书一个不慎被敲了好几棍子,额头正中红肿着。 那王夫人尖叫着扑到王尚书身上,“哪里来的疯老头,还不快住手。” 安老院正可没有不打妇人的想法,对着那王夫人也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揍。 王家大公子见状,就要去夺安老院正手中的棍棒,被王府的奴才一拥而上,拉着偏架,也遭了安老院正的毒手。 若安到前厅时,就是这样一副混乱的场面。 若安眼底含笑,这位老大人的脾气,她也是近几日听说的,恩怨分明,瑕眦必报。 如今他回京,皇伯伯已经下旨,成立太医署,署令正是安老大人。太医院也归到了太医署的下面。 这一顿棍棒就是开胃菜,王家日后可有的受喽。单就家中人生病,请不到太医,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何况,皇祖母和皇伯伯感念他当初的义举,又信重他的医术,与庄王府又是姻亲,他日后收拾起王家来,必定不会手软。 浅草大声的说了句,“郡主来了”,前厅才消停下来。 若安步入亭中,在上首座了,笑着对安辰道,“嫂子,快扶老大人坐下,别气伤了身子。” 王家人被气了个倒仰,刚才被打的可是他们。 可这里是王府,若安身份尊贵,他们又有所求,也不好说什么。 第168章 小六子到京 安老大人虽然在边关清苦,可这精神气势竟是一点没被消磨,他在民间遇到各种京中没有的病症,医术倒是更精进了。 见到小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自然也是疼爱。待听到王家的所作所为,气的胡子都撅起来了。 他如今不仅官复原职,还升了品级。 安家昔日京中的宅子,官府已经归还,还正修缮着,所以他们一家暂时还住在庄王府中。 皇帝可不是没牙的老虎,他发起威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菜市口每日都有斩首的逆犯。 至于庵堂中的前朝女眷全都一杯毒酒赐死了,那个太子的遗腹子,也被处理掉了。 守卫庵堂的侍卫首先就被治了个失职之罪,得了发配边疆的处罚。 工部王尚书的三公子,正是其中的侍卫之一。 已经快要腊月了,正是年底盘账的时候,小六子带着厚厚的一叠子账本,从肃宁赶了过来。 若安在前面的花厅接见了他,见着他也很是高兴,“小六哥儿,这一路可还顺利,家里一切都还好吗?” 小六子听了若安旧时的称呼,一点也没有因为成了郡主,气势凌人,睥睨下视。 心里不由一阵暖意,待听到她说家里时,更是亲近了几分,上前恭敬的道,“参见郡主”。 若安让人拉起他,笑着让他坐下,“小六哥儿,怎这样见外。兄长来信还常问你们的近况,小豆丁可是进了学堂了?” “托郡主的福,他已经入了青山书院读书,还得了黄先生的青眼,收做了徒弟。” “黄先生可还好?” “先生好着呢,王府派人给他送节礼的消息,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许多名声远扬的大书院的山长都上门拜访,想请他入书院教授。” 说到这,小六子嗤笑了一下,“把先生赶出明阳书院的山长,也巴巴的去请,被先生一顿大棒子赶了出去。” 黄先生的脾气,若安都能想到那时的场景,也噗呲一声了出来。 说着肃宁城的故人,却是谁都没提起罗家。 罗家与逆党勾结,罗老头三人早就在午门被斩首了,罗家老宅和罗大姑也受到了株连,被罚没去西南做苦役,袛报下发到肃宁城,也是引人唏嘘不已。 本有泼天的富贵,罗家却错失了。 收了人家那么大笔银钱,若罗家把庄王爷好好抚养成人,那如今必是满门荣耀。 既然皇家已经放过不追究,安生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偏生还要作死,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关心了肃宁城的故人,小六子就开始说起了生意上的事。 “郡主,吴掌柜的在北边已经租了一片草甸子,租期是三十年。庄子上的牛已经牵过去了。前期踹崽子的母牛,有的已经产了小牛犊了。” “听郡主的吩咐,都取了编号,由专人精心喂养。” “雪兔长成的公兔杀了一批,把肉卖给了酒楼,那皮毛都不用卖给商队,在咱们肃宁城就被抢空了。” “永安大街上,也买了间大铺面,上下两层的,做了南北菜的特色,生意比着五福楼也不差啥了。” “庄子里又挖了一批小塘,除了供应咱们自己的馆子外,还有不少酒楼饭馆去拉鱼,也有商贩,卖去走街串巷摆摊零卖的。” “就是,郡主,这一年咱们挣了不少,转手又花了出去,这是账本,请郡主过目。” 若安点点头,表示明白,肃宁城是他们庄王府的根,北地的生意铺开,她还送了银子回去,本也没想这么快就有盈余。 又吩咐旁边的侍女,带小六子下去洗漱休息,晚间让大管家的设了宴招待。 若安正要拿起账本翻看,贴身侍女浅草,就快步的走了进来,贴近若安报道,“郡主,少夫人的娘家来人了。” 若安抬眸 “哦?” 了一声,王家终于是找上门了。 “王家都谁来了?” “工部尚书王大人,携着夫人,还有他家的大公子一起来的,要求见王爷。被赶来的少夫人拦住了,现在正在前厅和少夫人争执呢。” 若安冷笑一声,当真是不知所谓,以为庄王府是好欺负的吗,“走,咱们去前厅。” 此时,前厅里当真是混乱一片,安老院正手中拎着棍子,正追着王尚书打。 当初是王家上门求娶,他千挑万选,品才辩能,才选定了王家。 一不求亲家提携,二不求金银财帛,只愿王家善待他的女儿,夫妻和顺,举案齐眉。 哪知他竟是个眼瞎的,没看出这小子竟是个宠妾灭妻,不顾嫡庶的。 如今哪还认这个女婿,分明是仇人。仇人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 安老院正发配到边疆也是心胸豁达,六十多岁的高龄,如今还是身子硬朗。 王尚书一个不慎被敲了好几棍子,额头正中红肿着。 那王夫人尖叫着扑到王尚书身上,“哪里来的疯老头,还不快住手。” 安老院正可没有不打妇人的想法,对着那王夫人也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揍。 王家大公子见状,就要去夺安老院正手中的棍棒,被王府的奴才一拥而上,拉着偏架,也遭了安老院正的毒手。 若安到前厅时,就是这样一副混乱的场面。 若安眼底含笑,这位老大人的脾气,她也是近几日听说的,恩怨分明,瑕眦必报。 如今他回京,皇伯伯已经下旨,成立太医署,署令正是安老大人。太医院也归到了太医署的下面。 这一顿棍棒就是开胃菜,王家日后可有的受喽。单就家中人生病,请不到太医,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何况,皇祖母和皇伯伯感念他当初的义举,又信重他的医术,与庄王府又是姻亲,他日后收拾起王家来,必定不会手软。 浅草大声的说了句,“郡主来了”,前厅才消停下来。 若安步入亭中,在上首座了,笑着对安辰道,“嫂子,快扶老大人坐下,别气伤了身子。” 王家人被气了个倒仰,刚才被打的可是他们。 可这里是王府,若安身份尊贵,他们又有所求,也不好说什么。 第169章 王家上门 王尚书冷着脸上前躬身施礼道,“郡主,臣有事求见王爷,还请郡主派人通传一声。” 若安淡淡的道,“我父王正在养伤,不便见客。王大人有什么话就和我说。” 平素一家人在一起时,若安一家都还是爹,娘的称呼,现在称父王,就是有意拿身份压一压王尚书了。 王尚书眸光暗了暗,知道这是王府的推托之词,可人在屋檐下,他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犬子被牵连到了前朝余孽一案,不日就要发配南疆烟瘴之地,还请王爷看在姻亲的份上,向皇上求个情,放过犬子这一次。微臣一定让他戴罪立功,报效朝堂。” “那案子自有刑部的大人们定夺,我父王可不是徇私之人。” “况且,大人,何来姻亲之说?” 王尚书一怔,难道这逆女并未告知夫家她的身份? 他指着安辰道,“郡主怕是还不知晓,她是我王家的嫡长女。” 若安拉长声音“哦?” 故意问道,“大嫂,王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王尚书还要开口,安辰就冷冷打断道,“真是可笑,王家族谱上,可有我的名字?” 此话一出,满场惊然,安老大人额见青筋蹦起,勃然大怒。 安辰和他说了王家的事,却没告诉他已被王家除族的事。他刚从南疆回来,安辰怕他气伤了身子,本是打算慢慢告诉他,。 安老大人拍案而起,“简直岂有此理,你王家欺人太甚。” 王尚书也瞬间涨红了一张脸。他也知道这么做有些不要脸,可被爱妻哀哀哭求,那小儿子他也一向宠爱的紧,也只能硬着头皮求上门了。 这时王夫人却是抽泣起来,一下子跪倒安辰脚边,“大姑娘,这都是我的主意,浑怪不到你父亲身上。都是我鬼迷了心窍,你打杀了我都行,可桢儿毕竟是你兄长,血脉相连啊,你怎么忍心? 大姑娘,我给你磕头了,求你发发慈悲,去求求王爷!” 一副慈母心肠,简直让人忍不住落泪。 若安不禁睁大了眼睛,她来了京中,见过华贵端庄的夫人,见过傲气凌人的闺秀,见过明嘲暗讽的贵女,可如此楚楚可怜,我见犹怜,颠倒黑白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最难得的是,这王夫人也不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做出这些姿态来,却毫不违和,梨花带雨,当真想让人为她遮风挡雨啊。 这不,王尚书看爱妻如此哭求,那孽女也无动于衷,顿时心疼起来。 走过去把她扶起,王夫人也顺势起身,半靠在王尚书怀里,一副娇弱的模样。 指责安辰道,“你是铁石心肠不曾?看你母亲如此求你。当初她也曾悉心照料于你,万事都替你担着,是你自己事事都要与妹妹争锋,还陷害哥哥,品行不良,才被族里除族,你怎还怨怪他人!” 如此色利智昏,不辨黑白的父亲,安辰早就不对他抱有幻想。 她如今夫妻恩爱,翁姑慈和,与小姑小叔都相亲,这个父亲已经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了。 反倒是她,若王家再敢损害她现在的一丝一毫,她绝不手软。 安辰直接无视了王尚书,轻蔑的瞟了这二人一眼,转身扶着安老大人坐下,拍着他胸口,让他消消气。 古妈妈最见不得她家姑娘受欺负,上前一步挡在王尚书夫妇二人身前。 “一家子黑心烂肺的,还不是大姑娘挡了三姑娘路,为了把三姑娘记做嫡长女,攀上一门好婚事,才如此作践我家姑娘。” “王大人罔你身为朝廷官员,眼盲心瞎,听信这个歹毒妇人。还有王大公子,当初你设计我家姑娘,可别以为没有人证。天理昭昭,也不怕老天爷劈了你们这帮子狼心狗肺的东西。” 古妈妈骂完,觉得心里畅快极了。她以前在王家时,多是教自己姑娘隐忍,如今她有了靠山可是浑不怕了。 这几年呆在市井,也学会了泼妇骂街这一套。 王尚书 ,“你,你,你。。” 的,气的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来了句,“有辱斯文”。 王夫人这时却是收了眼泪,“古妈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还不是怕我们漏了大姑娘的底。她和这次获罪的林家五郎,可是曾经有过婚约的,两人还情分不浅。” 安辰气的瞬间眼眶就红了,她这是在挑拨离间,要她在夫家不能立足,惹夫君厌弃。 安老大人暴喝一声,“你这恶毒的妇人,信口开河。” 若安却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声道,“有辱皇家儿媳,王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啊。” 王尚书一个机灵,身为朝廷命官的精明,这才觉悟过来。 忙止住夫人,对着若安一礼,“无知妇人,还请郡主莫怪。” 若安淡淡的道了声,“送客”,就起身施施然的走了。 王尚书忙躬身一礼,“臣告退。” 拉着夫人和大儿子急匆匆的走了。 前厅里的安老大人摸摸外孙女的头,“我辰儿,也是因祸得福,遇着了庄王一家,王爷、王妃和郡主都是明理之人啊!” 安辰点点头,眨回眼中的泪意,外祖父,我扶你回院子歇会。 安老大人摇摇头,“不急,今日王家上门闹这一出,总要和王爷王妃请个罪,别让我辰儿在夫家难做人。” 安辰应了声 “好” ,就扶着外祖父往正院去了,边走安老大人边问起未曾谋面的外孙女婿,知道他与外孙女情深,这才放下心来。 庄王夫妻听了安老大人的赔罪,反倒是安慰了他一番,倒是让安辰更是对翁姑感激不已,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孝顺二人。 王家的三公子也按时被发配上路,可途中却是因为染了恶疾,救治无效,折损在了流放的路上。 一日,王家大公子和同僚小酌,带着小厮深夜方归,被巷子里突然冲出的几人,挑了脚筋,再不能行。 王尚书一夜间老了十岁,尚书夫人也大病了一场。保养得宜的面庞上也有了褶皱,失了光彩,整日嚷嚷着是那贱人害了她的儿子。 王尚书不胜其扰,把她送回了老家,关在了佛堂。得宠半生的连姨娘,后又风光无限的尚书夫人,终归也是落得个青灯古佛,了度残生的结果。 第169章 王家上门 王尚书冷着脸上前躬身施礼道,“郡主,臣有事求见王爷,还请郡主派人通传一声。” 若安淡淡的道,“我父王正在养伤,不便见客。王大人有什么话就和我说。” 平素一家人在一起时,若安一家都还是爹,娘的称呼,现在称父王,就是有意拿身份压一压王尚书了。 王尚书眸光暗了暗,知道这是王府的推托之词,可人在屋檐下,他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犬子被牵连到了前朝余孽一案,不日就要发配南疆烟瘴之地,还请王爷看在姻亲的份上,向皇上求个情,放过犬子这一次。微臣一定让他戴罪立功,报效朝堂。” “那案子自有刑部的大人们定夺,我父王可不是徇私之人。” “况且,大人,何来姻亲之说?” 王尚书一怔,难道这逆女并未告知夫家她的身份? 他指着安辰道,“郡主怕是还不知晓,她是我王家的嫡长女。” 若安拉长声音“哦?” 故意问道,“大嫂,王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王尚书还要开口,安辰就冷冷打断道,“真是可笑,王家族谱上,可有我的名字?” 此话一出,满场惊然,安老大人额见青筋蹦起,勃然大怒。 安辰和他说了王家的事,却没告诉他已被王家除族的事。他刚从南疆回来,安辰怕他气伤了身子,本是打算慢慢告诉他,。 安老大人拍案而起,“简直岂有此理,你王家欺人太甚。” 王尚书也瞬间涨红了一张脸。他也知道这么做有些不要脸,可被爱妻哀哀哭求,那小儿子他也一向宠爱的紧,也只能硬着头皮求上门了。 这时王夫人却是抽泣起来,一下子跪倒安辰脚边,“大姑娘,这都是我的主意,浑怪不到你父亲身上。都是我鬼迷了心窍,你打杀了我都行,可桢儿毕竟是你兄长,血脉相连啊,你怎么忍心? 大姑娘,我给你磕头了,求你发发慈悲,去求求王爷!” 一副慈母心肠,简直让人忍不住落泪。 若安不禁睁大了眼睛,她来了京中,见过华贵端庄的夫人,见过傲气凌人的闺秀,见过明嘲暗讽的贵女,可如此楚楚可怜,我见犹怜,颠倒黑白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最难得的是,这王夫人也不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做出这些姿态来,却毫不违和,梨花带雨,当真想让人为她遮风挡雨啊。 这不,王尚书看爱妻如此哭求,那孽女也无动于衷,顿时心疼起来。 走过去把她扶起,王夫人也顺势起身,半靠在王尚书怀里,一副娇弱的模样。 指责安辰道,“你是铁石心肠不曾?看你母亲如此求你。当初她也曾悉心照料于你,万事都替你担着,是你自己事事都要与妹妹争锋,还陷害哥哥,品行不良,才被族里除族,你怎还怨怪他人!” 如此色利智昏,不辨黑白的父亲,安辰早就不对他抱有幻想。 她如今夫妻恩爱,翁姑慈和,与小姑小叔都相亲,这个父亲已经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了。 反倒是她,若王家再敢损害她现在的一丝一毫,她绝不手软。 安辰直接无视了王尚书,轻蔑的瞟了这二人一眼,转身扶着安老大人坐下,拍着他胸口,让他消消气。 古妈妈最见不得她家姑娘受欺负,上前一步挡在王尚书夫妇二人身前。 “一家子黑心烂肺的,还不是大姑娘挡了三姑娘路,为了把三姑娘记做嫡长女,攀上一门好婚事,才如此作践我家姑娘。” “王大人罔你身为朝廷官员,眼盲心瞎,听信这个歹毒妇人。还有王大公子,当初你设计我家姑娘,可别以为没有人证。天理昭昭,也不怕老天爷劈了你们这帮子狼心狗肺的东西。” 古妈妈骂完,觉得心里畅快极了。她以前在王家时,多是教自己姑娘隐忍,如今她有了靠山可是浑不怕了。 这几年呆在市井,也学会了泼妇骂街这一套。 王尚书 ,“你,你,你。。” 的,气的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来了句,“有辱斯文”。 王夫人这时却是收了眼泪,“古妈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还不是怕我们漏了大姑娘的底。她和这次获罪的林家五郎,可是曾经有过婚约的,两人还情分不浅。” 安辰气的瞬间眼眶就红了,她这是在挑拨离间,要她在夫家不能立足,惹夫君厌弃。 安老大人暴喝一声,“你这恶毒的妇人,信口开河。” 若安却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声道,“有辱皇家儿媳,王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啊。” 王尚书一个机灵,身为朝廷命官的精明,这才觉悟过来。 忙止住夫人,对着若安一礼,“无知妇人,还请郡主莫怪。” 若安淡淡的道了声,“送客”,就起身施施然的走了。 王尚书忙躬身一礼,“臣告退。” 拉着夫人和大儿子急匆匆的走了。 前厅里的安老大人摸摸外孙女的头,“我辰儿,也是因祸得福,遇着了庄王一家,王爷、王妃和郡主都是明理之人啊!” 安辰点点头,眨回眼中的泪意,外祖父,我扶你回院子歇会。 安老大人摇摇头,“不急,今日王家上门闹这一出,总要和王爷王妃请个罪,别让我辰儿在夫家难做人。” 安辰应了声 “好” ,就扶着外祖父往正院去了,边走安老大人边问起未曾谋面的外孙女婿,知道他与外孙女情深,这才放下心来。 庄王夫妻听了安老大人的赔罪,反倒是安慰了他一番,倒是让安辰更是对翁姑感激不已,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孝顺二人。 王家的三公子也按时被发配上路,可途中却是因为染了恶疾,救治无效,折损在了流放的路上。 一日,王家大公子和同僚小酌,带着小厮深夜方归,被巷子里突然冲出的几人,挑了脚筋,再不能行。 王尚书一夜间老了十岁,尚书夫人也大病了一场。保养得宜的面庞上也有了褶皱,失了光彩,整日嚷嚷着是那贱人害了她的儿子。 王尚书不胜其扰,把她送回了老家,关在了佛堂。得宠半生的连姨娘,后又风光无限的尚书夫人,终归也是落得个青灯古佛,了度残生的结果。 第170章 大年三十 渐近年底,庄王的腿有安老大人亲自照看,又抹了他自己研制的续骨膏,现在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只是安老大人嘱咐,还不能累着,这要慢慢来。 郑氏看着丈夫行走如常人般,右腿不再一点一点的,喜极而泣,一高兴就又称呼起 “孩子他爹,你终于好了。” 庄王也有些泪目,二十来年了,他没想到还能如常人般行走。 虽然他跛着腿不耽误走路,也不影响他干活,对外表他也不在意,但是旁人的侧目,目光中的或怜悯,或轻蔑,曾有皮孩子绕着他喊瘸子。 饶是他心智坚定,心中也是不舒服的,自己是个有缺陷的人。 如今,他都好了,他是萧六,是庄王,是身受盛宠的大齐皇弟。 杨大老爷和杨大夫人早已到京,得知庄王身子基本康健。 赶着年前,杨家下了帖子,杨大老爷和杨大夫人上门拜访。 若安也被郑氏叫去了正院,拜见杨大夫人。 杨大夫人也是世家出身,自然更喜欢出身世家的姑娘,可儿子态度坚决,非卿不娶,她又一贯见不得儿子委屈,只好应允。 如今一见若安,脑中的所想却是全然改观。 若安一身藕荷色折枝玉兰的襦裙,华贵又不失娇俏。 目光清正,浅浅一笑,好像这屋子都亮堂了。 言谈举止间,也是落落大方。杨大夫人不由的拉了若安的手,和郑氏道,“郡主当真是闺中典范,我托大的说一句,真和看自己孩子似的,怎么看怎么好。” 听得杨大夫人如此说,郑氏提着的心才放下。不管身份如何,嫁去了夫家,总归要在婆母面前讨生活。 就算现在他们一家子身份尊贵,杨家不敢轻易欺辱了去,可得了婆母的真心喜欢,总是日子更和顺。 前厅的庄王和杨大老爷,也相谈甚欢,这桩亲事是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的,已是定局,两方都有意和对方交好。 回程的马车上,杨大老爷夫妇,交换了意见,得了庄王和王妃淳朴温厚,郡主可堪宗妇的结论。 庄王府也觉着杨家夫妇甚好相交,不是那刻薄刁钻的门户。 两家人暗地里通了气,杨家就请了官媒上门。 庄王府总要抻着几日,时序也到了年底。 元平帝是个勤勉的皇帝,直到腊月二十九才封笔。 下午时,还在和被特意召回的二皇子与程将军,还有各位重臣商讨南边的军情。 南边都是起义的小股势力,打起仗来没有战阵章法,有的索性朝廷的大军一到就直接投诚。 南边的战乱基本已经平复,如今商讨的,是否趁势攻打南边的两个附属小国。 那两个小国早已向前朝称臣,这次前朝大乱,两个小国也趁机出来侵占边境,如芥藓之疾。 现在大齐建朝,兵强马壮,两个小国也早就派遣使臣,递交国书称臣,可朝廷却把他们晾了起来,两国的使臣如今还在京城到处乱转。 朝廷却是分了两派,一派立主收复,一派却是要展大国气度。 双方争执不下,元平帝特招两位统帅回京,也是要问一问他们的意见。 被两国趁乱占去的边境国土已经收回,这两位统帅已经和那边交过手,自然知道那边的虚实和战力。 御书房中,唇枪舌剑,最后元平帝御笔一挥,战! 大年三十,今日除夕。 庄王一家用过早食后,就装扮一新,今日皇亲贵胄都要进宫过年。 给太后请过安后,庄王就被皇帝召去了前面,接见王公大臣。 若安和郑氏他们就在太后宫中,陪着太后,接见进宫拜年的命妇和各家夫人,还有她们携的各家的闺秀们。 萧五夫人带着五房的一大家子,也早早就入宫陪伴太后。 接见了命妇,一大群人又都奉着太后去看戏。 吴夫人看到若安和郑氏,脸色微变了一下,随即就遮掩了过去。 “臣服拜见王妃娘娘,拜见郡主”。 郑氏心中滋味莫名,轻声道,“吴夫人免礼”。 就又陪坐到太后身边,两人无旧情,也算不上旧怨,自然无需攀谈过多。 咿咿呀呀的唱曲,若安一直也听不惯,萧沐芸也不爱弹唱,两人就相携去逛御花园。 萧沐芸出来就 “哎呀”一声,“可憋死我了。” 若安也深有同感。 两人一直就性情相投,边走边聊,进了御花园,若安就看见了站在一棵梅树下的吴全。 若安笑着叫道,“全哥儿,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 吴全回头,见是若安,展颜一笑,“一会还要宫宴,出来透口气。” “你进来可好?” “好。听说你上次清剿细作,立了功,还升了校尉,给你道贺了。” “多谢。你和杨家的亲事。。。。” “也恭贺你了。” 若安笑着点头谢过。 吴全说出了恭贺的话,心中也放下了。往后,他看着她一切和顺,就心安了。 宫宴,是安排在下晌午的。王公贵戚大臣和家眷们,参加了国宴就可出宫,一家人守岁。 像庄王这样的皇亲,自然是晚上也要留在宫中,陪同太后一同守岁。 宫宴上,皇帝奉着太后在主位。若安一家陪坐在太后左侧的第一次席,右侧的第一席是太子。 接着依次是宫中的妃嫔,皇室宗亲,王公亲贵。 若安总觉得有一股似有似无的视线向她看来,待要仔细再看,却是又追寻不到踪迹。 不由摇了摇头,难道是殿中觥筹交错,烛火太亮的缘故? 安辰拉了拉她的衣袖,拿帕子捂住嘴,贴着她耳边小声取笑道,“咱们的杨侍郎,今日这眼睛怕是都不够用了。” 若安眼神转向杨家那边,杨侍郎已经出仕且官居吏部侍郎,并不像小辈那样在次席,他做的是杨家的主席。 若安眼神刚转过去,就与杨侍郎目光相遇,杨侍郎不由勾起唇角,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酒杯,对着若安暗暗的示意,然后自己一饮而尽。 若安浅笑嫣然,也端起自己身前的酒杯,饮了。安辰见状心中为她高兴,又取笑了几句,却也思念起自己的夫君。 第170章 大年三十 渐近年底,庄王的腿有安老大人亲自照看,又抹了他自己研制的续骨膏,现在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只是安老大人嘱咐,还不能累着,这要慢慢来。 郑氏看着丈夫行走如常人般,右腿不再一点一点的,喜极而泣,一高兴就又称呼起 “孩子他爹,你终于好了。” 庄王也有些泪目,二十来年了,他没想到还能如常人般行走。 虽然他跛着腿不耽误走路,也不影响他干活,对外表他也不在意,但是旁人的侧目,目光中的或怜悯,或轻蔑,曾有皮孩子绕着他喊瘸子。 饶是他心智坚定,心中也是不舒服的,自己是个有缺陷的人。 如今,他都好了,他是萧六,是庄王,是身受盛宠的大齐皇弟。 杨大老爷和杨大夫人早已到京,得知庄王身子基本康健。 赶着年前,杨家下了帖子,杨大老爷和杨大夫人上门拜访。 若安也被郑氏叫去了正院,拜见杨大夫人。 杨大夫人也是世家出身,自然更喜欢出身世家的姑娘,可儿子态度坚决,非卿不娶,她又一贯见不得儿子委屈,只好应允。 如今一见若安,脑中的所想却是全然改观。 若安一身藕荷色折枝玉兰的襦裙,华贵又不失娇俏。 目光清正,浅浅一笑,好像这屋子都亮堂了。 言谈举止间,也是落落大方。杨大夫人不由的拉了若安的手,和郑氏道,“郡主当真是闺中典范,我托大的说一句,真和看自己孩子似的,怎么看怎么好。” 听得杨大夫人如此说,郑氏提着的心才放下。不管身份如何,嫁去了夫家,总归要在婆母面前讨生活。 就算现在他们一家子身份尊贵,杨家不敢轻易欺辱了去,可得了婆母的真心喜欢,总是日子更和顺。 前厅的庄王和杨大老爷,也相谈甚欢,这桩亲事是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的,已是定局,两方都有意和对方交好。 回程的马车上,杨大老爷夫妇,交换了意见,得了庄王和王妃淳朴温厚,郡主可堪宗妇的结论。 庄王府也觉着杨家夫妇甚好相交,不是那刻薄刁钻的门户。 两家人暗地里通了气,杨家就请了官媒上门。 庄王府总要抻着几日,时序也到了年底。 元平帝是个勤勉的皇帝,直到腊月二十九才封笔。 下午时,还在和被特意召回的二皇子与程将军,还有各位重臣商讨南边的军情。 南边都是起义的小股势力,打起仗来没有战阵章法,有的索性朝廷的大军一到就直接投诚。 南边的战乱基本已经平复,如今商讨的,是否趁势攻打南边的两个附属小国。 那两个小国早已向前朝称臣,这次前朝大乱,两个小国也趁机出来侵占边境,如芥藓之疾。 现在大齐建朝,兵强马壮,两个小国也早就派遣使臣,递交国书称臣,可朝廷却把他们晾了起来,两国的使臣如今还在京城到处乱转。 朝廷却是分了两派,一派立主收复,一派却是要展大国气度。 双方争执不下,元平帝特招两位统帅回京,也是要问一问他们的意见。 被两国趁乱占去的边境国土已经收回,这两位统帅已经和那边交过手,自然知道那边的虚实和战力。 御书房中,唇枪舌剑,最后元平帝御笔一挥,战! 大年三十,今日除夕。 庄王一家用过早食后,就装扮一新,今日皇亲贵胄都要进宫过年。 给太后请过安后,庄王就被皇帝召去了前面,接见王公大臣。 若安和郑氏他们就在太后宫中,陪着太后,接见进宫拜年的命妇和各家夫人,还有她们携的各家的闺秀们。 萧五夫人带着五房的一大家子,也早早就入宫陪伴太后。 接见了命妇,一大群人又都奉着太后去看戏。 吴夫人看到若安和郑氏,脸色微变了一下,随即就遮掩了过去。 “臣服拜见王妃娘娘,拜见郡主”。 郑氏心中滋味莫名,轻声道,“吴夫人免礼”。 就又陪坐到太后身边,两人无旧情,也算不上旧怨,自然无需攀谈过多。 咿咿呀呀的唱曲,若安一直也听不惯,萧沐芸也不爱弹唱,两人就相携去逛御花园。 萧沐芸出来就 “哎呀”一声,“可憋死我了。” 若安也深有同感。 两人一直就性情相投,边走边聊,进了御花园,若安就看见了站在一棵梅树下的吴全。 若安笑着叫道,“全哥儿,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 吴全回头,见是若安,展颜一笑,“一会还要宫宴,出来透口气。” “你进来可好?” “好。听说你上次清剿细作,立了功,还升了校尉,给你道贺了。” “多谢。你和杨家的亲事。。。。” “也恭贺你了。” 若安笑着点头谢过。 吴全说出了恭贺的话,心中也放下了。往后,他看着她一切和顺,就心安了。 宫宴,是安排在下晌午的。王公贵戚大臣和家眷们,参加了国宴就可出宫,一家人守岁。 像庄王这样的皇亲,自然是晚上也要留在宫中,陪同太后一同守岁。 宫宴上,皇帝奉着太后在主位。若安一家陪坐在太后左侧的第一次席,右侧的第一席是太子。 接着依次是宫中的妃嫔,皇室宗亲,王公亲贵。 若安总觉得有一股似有似无的视线向她看来,待要仔细再看,却是又追寻不到踪迹。 不由摇了摇头,难道是殿中觥筹交错,烛火太亮的缘故? 安辰拉了拉她的衣袖,拿帕子捂住嘴,贴着她耳边小声取笑道,“咱们的杨侍郎,今日这眼睛怕是都不够用了。” 若安眼神转向杨家那边,杨侍郎已经出仕且官居吏部侍郎,并不像小辈那样在次席,他做的是杨家的主席。 若安眼神刚转过去,就与杨侍郎目光相遇,杨侍郎不由勾起唇角,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酒杯,对着若安暗暗的示意,然后自己一饮而尽。 若安浅笑嫣然,也端起自己身前的酒杯,饮了。安辰见状心中为她高兴,又取笑了几句,却也思念起自己的夫君。 第171章 被人设计 严至一直征战在外,新朝建立时,他回过一次京,现在却是数月未见了。 被安辰思念的夫君,此时正驻守在南疆,他已经官至归德将军。 今日虽是年三十,皇帝陛下和朝臣们都封笔休沐过节,可边关的将士们,却是要时刻保持着战力。 严至带着人巡视防务,打马归来,严天铭正在帐外等着他呢。 “你小子,走,伙房那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同将士们一起过节去。” 今日军中准备了大肉包子,红焖羊肉,管够。虽是不能饮酒,兵士们也兴致高昂。 严至在军中历练,气势愈发凌人,眼中愈发深邃,见到严天铭,整个人的气势都收了起来。 他把缰绳扔给高大力,对着严天铭抱拳行礼, “是,义父”。 两人并肩就往兵士们的营房那边走去。 “义母可有来信,她和盺儿在京中可还好?” “前些日子来信了,都好。就是她那性子,多亏你媳妇常去家中,陪着她唠唠嗑。王妃娘娘也常派人接了她去王府说话。” 严天铭已经娶妻,是个孤女,在路上被他所救。那孤女有了身孕,就被严天铭送回了关山坳。 如今已经产下一子,新朝建立,也同山坳里的武将家眷一起迁到了京中。 就是她性子有些弱,不善言谈。 严至的家信中,也拜托了母亲和妻子,关照几分。 严天铭有了自己的子嗣,严至也改回了本姓萧,从承字辈,名萧承至。 且不说萧承至和他义父,如何与将士们共同过节。 宫宴上的若安,却终于抓到那股若有似无的视线,正是来自对面席上的长宁公主。 那神色中似乎有着挑衅,若安眼中闪过厌烦。 这个长宁公主,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见了她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想让皇祖母为难,她才不与她计较。 若安抚额,这个傻缺,今日这是又犯的什么病! 安辰见了,不由关心道,“安儿,怎么了,可是饮的这酒有些烈,上了头?” 若安摇摇头,“没有”,在宫宴上,她也不欲与嫂子多说。 一旁伺候的宫女伶俐的上前,“郡主,宫宴上还备了果酒,奴婢给郡主去取一壶?” 果酒甜滋滋的,若安想着也好,点点头,“好”。 宫女屈膝一礼,“是,奴婢这就去”,半刻钟后就端了壶果酒过来,轻轻放下,给若安斟了一杯,又退到了后面,等着伺候。 若安浅抿了一下,入口绵甜,回味却有些苦。不过倒是比酒水的辛辣好多了。 “这果子酒我喝着倒还行,嫂子可要来一杯?” 安辰笑着扶了扶杯子,“给我也来一杯。” 喝入口中,她却是微微蹙眉,这果酒里应是加了桂花和罗勒。 罗勒是外面传入的,在大齐并不多见。外祖在南疆时,用过此物入药。怎么这果酒中竟然还掺了如此稀少的植物。 安辰假意用帕子擦嘴,另一只手在腹部轻轻一按,就把刚才的酒吐到了帕子上。 暗暗的拉了拉安辰的袖子,“大妹,可去方便?” 若安眼波转了一下,笑着说,“也好。” 那旁边伺候的宫女就要跟上,安辰笑着道,“不用你伺候了,我的婢女就在殿外。” 那宫女犹豫了一下,屈膝一礼,“是,世子妃娘娘。” 萧承至对弟妹关爱,在军中又屡立战功,庄王已经请封大儿子为世子,庄王府世袭罔替的爵位以后就由他承袭。 安辰和若安两人进了宫房,安辰如法炮制,也将若安喝下的酒逼出。 若安不由一震,轻声贴到她耳边问到,“嫂子,怎么了。” 安辰同样压低声音,“这酒中加了罗勒,虽然没有什么妨碍,可加入酒中到底反常。今日大宴,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安点点头,两人相携又回了宫宴。 那壶酒还摆在两人的席上。若安假意酒壶挡住了她夹菜肴,拿起来往旁边放了放,壶中酒的重量并未少,可见没人再饮,放下心来。 随手放到旁边,却是再也不碰。连那酒杯都未再用,只夹了两筷子菜食用。 两人坐定没多久,就有一个婢女借着上菜的功夫,往若安手中塞了一个纸条。 若安微微抬眉,不动声色,打开纸条一看,是杨侍郎的笔记,上面写着:偏殿伶仃阁一叙,以解相思。 落款是:伯琰。 若安眸色加深,他写给她的信中,虽然也是情意绵绵,不吝甜言蜜语,这信也像是他所写。 可他却不会做出这般不顾场合,暗中相会,可能有损她名节之事。 想到刚才嫂子所说那酒中的异常,若安眼睛微眯,她倒是要看看,谁要算计她! 若安对着安辰耳语几句,安辰眼中有着不赞同,想拉住她,若安却是已经起身,独自往伶仃阁去了。 今日过节,宫中各处都张灯结彩,若安把头上的发钗拔下,攥在手中,推开了伶仃阁的门,抬脚迈入。 顿时,一股热气,夹杂着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阁内点着灯,一个身影背对着门,负手站立,听到推门声,回过头来。 若安惊叫一声 ,“全哥儿,你怎么在这?” 吴全疑惑道,“不是郡主叫我过来的吗?说是有事相商。” 此时他觉着这阁中太热了,不自觉的就扯了扯领口,心里抑制不住的想要把她搂入怀中。 摇了摇头,意识却是有些迷糊。 若安却是看见他脸色潮红,眼中也泛红。 看着他无意识的靠近,还继续扯着自己的衣裳,若安狠了狠心,举起钗子,一把刺在吴全的胳膊上。 吴全疼的一个激灵,“啊”的大叫了一声,暂时清醒过来。 若安忙道,“全哥儿,我们怕是中了别人的算计。你快从后阁的窗户翻出去,轻点,别惊动了人。” 又把手中的钗子塞到他手中,“不清醒了,就扎自己一下。” 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吴全却是噗呲一笑,“郡主,我是一时不慎着了别人的道,自有法子让自己清醒,可不用如此自残。” 若安见他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快走”。 第171章 被人设计 严至一直征战在外,新朝建立时,他回过一次京,现在却是数月未见了。 被安辰思念的夫君,此时正驻守在南疆,他已经官至归德将军。 今日虽是年三十,皇帝陛下和朝臣们都封笔休沐过节,可边关的将士们,却是要时刻保持着战力。 严至带着人巡视防务,打马归来,严天铭正在帐外等着他呢。 “你小子,走,伙房那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同将士们一起过节去。” 今日军中准备了大肉包子,红焖羊肉,管够。虽是不能饮酒,兵士们也兴致高昂。 严至在军中历练,气势愈发凌人,眼中愈发深邃,见到严天铭,整个人的气势都收了起来。 他把缰绳扔给高大力,对着严天铭抱拳行礼, “是,义父”。 两人并肩就往兵士们的营房那边走去。 “义母可有来信,她和盺儿在京中可还好?” “前些日子来信了,都好。就是她那性子,多亏你媳妇常去家中,陪着她唠唠嗑。王妃娘娘也常派人接了她去王府说话。” 严天铭已经娶妻,是个孤女,在路上被他所救。那孤女有了身孕,就被严天铭送回了关山坳。 如今已经产下一子,新朝建立,也同山坳里的武将家眷一起迁到了京中。 就是她性子有些弱,不善言谈。 严至的家信中,也拜托了母亲和妻子,关照几分。 严天铭有了自己的子嗣,严至也改回了本姓萧,从承字辈,名萧承至。 且不说萧承至和他义父,如何与将士们共同过节。 宫宴上的若安,却终于抓到那股若有似无的视线,正是来自对面席上的长宁公主。 那神色中似乎有着挑衅,若安眼中闪过厌烦。 这个长宁公主,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见了她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想让皇祖母为难,她才不与她计较。 若安抚额,这个傻缺,今日这是又犯的什么病! 安辰见了,不由关心道,“安儿,怎么了,可是饮的这酒有些烈,上了头?” 若安摇摇头,“没有”,在宫宴上,她也不欲与嫂子多说。 一旁伺候的宫女伶俐的上前,“郡主,宫宴上还备了果酒,奴婢给郡主去取一壶?” 果酒甜滋滋的,若安想着也好,点点头,“好”。 宫女屈膝一礼,“是,奴婢这就去”,半刻钟后就端了壶果酒过来,轻轻放下,给若安斟了一杯,又退到了后面,等着伺候。 若安浅抿了一下,入口绵甜,回味却有些苦。不过倒是比酒水的辛辣好多了。 “这果子酒我喝着倒还行,嫂子可要来一杯?” 安辰笑着扶了扶杯子,“给我也来一杯。” 喝入口中,她却是微微蹙眉,这果酒里应是加了桂花和罗勒。 罗勒是外面传入的,在大齐并不多见。外祖在南疆时,用过此物入药。怎么这果酒中竟然还掺了如此稀少的植物。 安辰假意用帕子擦嘴,另一只手在腹部轻轻一按,就把刚才的酒吐到了帕子上。 暗暗的拉了拉安辰的袖子,“大妹,可去方便?” 若安眼波转了一下,笑着说,“也好。” 那旁边伺候的宫女就要跟上,安辰笑着道,“不用你伺候了,我的婢女就在殿外。” 那宫女犹豫了一下,屈膝一礼,“是,世子妃娘娘。” 萧承至对弟妹关爱,在军中又屡立战功,庄王已经请封大儿子为世子,庄王府世袭罔替的爵位以后就由他承袭。 安辰和若安两人进了宫房,安辰如法炮制,也将若安喝下的酒逼出。 若安不由一震,轻声贴到她耳边问到,“嫂子,怎么了。” 安辰同样压低声音,“这酒中加了罗勒,虽然没有什么妨碍,可加入酒中到底反常。今日大宴,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安点点头,两人相携又回了宫宴。 那壶酒还摆在两人的席上。若安假意酒壶挡住了她夹菜肴,拿起来往旁边放了放,壶中酒的重量并未少,可见没人再饮,放下心来。 随手放到旁边,却是再也不碰。连那酒杯都未再用,只夹了两筷子菜食用。 两人坐定没多久,就有一个婢女借着上菜的功夫,往若安手中塞了一个纸条。 若安微微抬眉,不动声色,打开纸条一看,是杨侍郎的笔记,上面写着:偏殿伶仃阁一叙,以解相思。 落款是:伯琰。 若安眸色加深,他写给她的信中,虽然也是情意绵绵,不吝甜言蜜语,这信也像是他所写。 可他却不会做出这般不顾场合,暗中相会,可能有损她名节之事。 想到刚才嫂子所说那酒中的异常,若安眼睛微眯,她倒是要看看,谁要算计她! 若安对着安辰耳语几句,安辰眼中有着不赞同,想拉住她,若安却是已经起身,独自往伶仃阁去了。 今日过节,宫中各处都张灯结彩,若安把头上的发钗拔下,攥在手中,推开了伶仃阁的门,抬脚迈入。 顿时,一股热气,夹杂着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阁内点着灯,一个身影背对着门,负手站立,听到推门声,回过头来。 若安惊叫一声 ,“全哥儿,你怎么在这?” 吴全疑惑道,“不是郡主叫我过来的吗?说是有事相商。” 此时他觉着这阁中太热了,不自觉的就扯了扯领口,心里抑制不住的想要把她搂入怀中。 摇了摇头,意识却是有些迷糊。 若安却是看见他脸色潮红,眼中也泛红。 看着他无意识的靠近,还继续扯着自己的衣裳,若安狠了狠心,举起钗子,一把刺在吴全的胳膊上。 吴全疼的一个激灵,“啊”的大叫了一声,暂时清醒过来。 若安忙道,“全哥儿,我们怕是中了别人的算计。你快从后阁的窗户翻出去,轻点,别惊动了人。” 又把手中的钗子塞到他手中,“不清醒了,就扎自己一下。” 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吴全却是噗呲一笑,“郡主,我是一时不慎着了别人的道,自有法子让自己清醒,可不用如此自残。” 若安见他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快走”。 第172章 扇皇贵妃巴掌脚踹公主 若安看着吴全跳出了窗外,把窗户关好,自己去了阁的里间坐着。 心中不断地思索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她从大殿中出来时,已经告诉了嫂子派府中带过来的内侍远远的守在阁外,只要她大喊几声,那些内侍就能听到。 把她和全哥儿都骗到这来,刚才全哥儿那样子,显见得是中了催情的迷药。 想必刚才给她端的那壶酒,也必定是催情的了。 只是如何催情,竟是连嫂子都不知道,幸亏是嫂子谨慎,把她把腹中喝下的酒都催吐了出来。 要不她和全哥儿都中了药物,在这阁中,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事。 接下来,想必就是抓奸的戏码了。 今日皇亲贵胄,王公大臣俱在,到底是谁,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毁了她和全哥儿的名节。 此时的宫宴的大殿内,一个小内侍远远的对着皇贵妃行了一礼。 就见皇贵妃雍容一笑,对着皇帝道,“陛下,这外面天色也渐暗了,皇后娘娘有心,整治了这许多热闹,还设了花灯,烟花,不如陛下陪着太后她老人家一起去瞧瞧?” 皇帝放下酒杯,“母后,咱们去瞧瞧?” 太后笑着点头,“好,皇后扶着哀家。” 皇帝又对着下面道,“众位爱卿,也一同去看看。” 若安在伶仃阁中,听的桐华台那边一阵的热闹。 那边,太后正饶有兴致的看着烟花,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走到皇贵妃身边,耳语了几句。 皇贵妃 “啊” 的惊呼出声,“永安郡主怎么会。。。”,然后像是意识到失言似得,掩住了自己的口。 太后和庄王妃却是已经听见了。 郑氏左右找找,没看到闺女的身影,忙问道,“皇贵妃娘娘,安儿怎么了?” 太后见此,也有些着急,“到底怎么了,快说!” 皇贵妃快步走到太后面前,耳语了几句,太后震惊中却带着怀疑,“走。” 说着,就急急的往伶仃阁而去,郑氏和皇后也忙跟了过去。 皇帝和大臣那边,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皇帝吩咐了贴身内侍一句,“去看看怎么回事?” 伶仃阁里,若安听见门外一阵错乱的脚步声,接着就听见皇祖母的声音,“你们都留在外面”,然后就听见了推门声。 那边,长宁公主,却是和皇帝道,“永安郡主出事了,父皇,咱们快去看看。” 不等皇帝开口,庄王就急声道,“安儿怎么了,在哪?” “就在伶仃阁。” 庄王也顾不得君臣之礼了,急着就往伶仃阁跑去。 皇帝和皇家人也都往那边赶去,大臣却是留了下来,那是人家皇家的事,他们是外人。 杨侍郎却是紧跟着太子一起过去了,心中焦急万分。 伶仃阁内,皇贵妃抢先掀起了内间的帘子,场景却不是她预料的那样,只见若安端坐在内间,榻上不见凌乱,屋中也没有别的男子。 不由失口道,“永安郡主,怎么就你自己?” 听得她此话一出,若安冷声道,“不然,皇贵妃娘娘,觉得这屋中还要有谁?” 太后进来见若安无事,好好的站在那,才放下提着的心。 随即,心中就升起了对皇贵妃的不满,“皇贵妃,你刚才说安儿出事了,话说的不清不楚的,到底怎么回事?” 太后重重的哼了一声,皇贵妃支吾着,“这,这,许是奴才们传错了话。” 若安冷哼道,“那就把传话的奴才叫过来,好好审问审问。” “还有,贵妃娘娘还没说,你以为这屋中还有谁?” 若安又逼近皇贵妃一步。 皇贵妃见情势不妙,索性一咬牙,“郡主何必明知故问,刚才这屋中有谁,郡主难道不知?可是奴才们亲眼所见。” “永安郡主和吴小公子私通,秽乱宫廷!” 皇后怒斥道,“皇贵妃,不许胡言,污了永安的清白。” 皇贵妃微抬着下巴,“皇后娘娘可不要错怪臣妾,臣妾也是为了这皇家的规矩和颜面着想。” “似郡主这般淫贱,臣妾。。。” 皇贵妃话还没说完,若安上前一步,对着她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皇贵妃万万没想到,永安郡主敢对她动手,愣怔间,若安反手又是一巴掌。 正要进来的长宁公主看了个正着,大叫着就扑过来,“你个贱人,你敢打我母妃,看我教训你。” 若安站定,对着扑过来的长宁公主就是一个窝心脚,把她踹飞到了内间的门边。 一时,长宁公主哇哇大叫,就让内侍和婢女去教训若安,皇贵妃也冷声道若安没有规矩,一定要治她的罪。 皇后大声呵斥,太后气急,内间里一阵混乱。 皇帝也恰巧在此时赶到,大喝一声,“都闹什么!” 看到皇后扶着太后站在中间,皇贵妃脸上带着泛红的巴掌印,长宁更是一脸的气急败坏。 另一边,老六媳妇和至儿媳妇,挡在安儿身前。 皇帝忙扶住太后,“母后,您老人家没事。” 太后脸色阴沉,这个皇贵妃竟敢欺辱她的安儿。 皇后和她一起在南疆多年,自是敬重孝顺自己这个婆婆。 皇贵妃以前在关山坳皇帝的后宅中一人独大,本以为皇后已是她的囊中之物,偏偏皇帝感念发妻,太后也支持,让她硬生生失了皇后之位。 在后宫中,皇贵妃对皇后常有不敬之语,对太后也心有芥蒂。 碍于皇帝孝顺太后,她才假意亲近,心中却是并无几分敬重的。 太后睿智,怎会不知,只是不欲让皇帝心烦,后宫也还算平和,才不与皇贵妃计较。 如今,竟然算计起她的小孙女,太后沉声道,“皇帝,此处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许有半点偏私。” 皇贵妃顶着脸上的巴掌印,正要向皇帝哭诉,若安就直挺挺的跪在皇帝面前。 “皇伯伯,皇贵妃娘娘,污永安清明,还请皇伯伯为永安做主。” “陛下,郡主自己做下苟且之事,还要攀诬臣妾。她殴打臣妾和公主,以下犯上,还请陛下治她的大不敬之罪。” 皇帝看着倔强的跪着的小侄女,还有言之灼灼,脸上红了一片的皇贵妃,有些头大。 “安儿先起来。” “皇后,这事交由你亲查。” 第172章 扇皇贵妃巴掌脚踹公主 若安看着吴全跳出了窗外,把窗户关好,自己去了阁的里间坐着。 心中不断地思索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她从大殿中出来时,已经告诉了嫂子派府中带过来的内侍远远的守在阁外,只要她大喊几声,那些内侍就能听到。 把她和全哥儿都骗到这来,刚才全哥儿那样子,显见得是中了催情的迷药。 想必刚才给她端的那壶酒,也必定是催情的了。 只是如何催情,竟是连嫂子都不知道,幸亏是嫂子谨慎,把她把腹中喝下的酒都催吐了出来。 要不她和全哥儿都中了药物,在这阁中,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事。 接下来,想必就是抓奸的戏码了。 今日皇亲贵胄,王公大臣俱在,到底是谁,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毁了她和全哥儿的名节。 此时的宫宴的大殿内,一个小内侍远远的对着皇贵妃行了一礼。 就见皇贵妃雍容一笑,对着皇帝道,“陛下,这外面天色也渐暗了,皇后娘娘有心,整治了这许多热闹,还设了花灯,烟花,不如陛下陪着太后她老人家一起去瞧瞧?” 皇帝放下酒杯,“母后,咱们去瞧瞧?” 太后笑着点头,“好,皇后扶着哀家。” 皇帝又对着下面道,“众位爱卿,也一同去看看。” 若安在伶仃阁中,听的桐华台那边一阵的热闹。 那边,太后正饶有兴致的看着烟花,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走到皇贵妃身边,耳语了几句。 皇贵妃 “啊” 的惊呼出声,“永安郡主怎么会。。。”,然后像是意识到失言似得,掩住了自己的口。 太后和庄王妃却是已经听见了。 郑氏左右找找,没看到闺女的身影,忙问道,“皇贵妃娘娘,安儿怎么了?” 太后见此,也有些着急,“到底怎么了,快说!” 皇贵妃快步走到太后面前,耳语了几句,太后震惊中却带着怀疑,“走。” 说着,就急急的往伶仃阁而去,郑氏和皇后也忙跟了过去。 皇帝和大臣那边,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皇帝吩咐了贴身内侍一句,“去看看怎么回事?” 伶仃阁里,若安听见门外一阵错乱的脚步声,接着就听见皇祖母的声音,“你们都留在外面”,然后就听见了推门声。 那边,长宁公主,却是和皇帝道,“永安郡主出事了,父皇,咱们快去看看。” 不等皇帝开口,庄王就急声道,“安儿怎么了,在哪?” “就在伶仃阁。” 庄王也顾不得君臣之礼了,急着就往伶仃阁跑去。 皇帝和皇家人也都往那边赶去,大臣却是留了下来,那是人家皇家的事,他们是外人。 杨侍郎却是紧跟着太子一起过去了,心中焦急万分。 伶仃阁内,皇贵妃抢先掀起了内间的帘子,场景却不是她预料的那样,只见若安端坐在内间,榻上不见凌乱,屋中也没有别的男子。 不由失口道,“永安郡主,怎么就你自己?” 听得她此话一出,若安冷声道,“不然,皇贵妃娘娘,觉得这屋中还要有谁?” 太后进来见若安无事,好好的站在那,才放下提着的心。 随即,心中就升起了对皇贵妃的不满,“皇贵妃,你刚才说安儿出事了,话说的不清不楚的,到底怎么回事?” 太后重重的哼了一声,皇贵妃支吾着,“这,这,许是奴才们传错了话。” 若安冷哼道,“那就把传话的奴才叫过来,好好审问审问。” “还有,贵妃娘娘还没说,你以为这屋中还有谁?” 若安又逼近皇贵妃一步。 皇贵妃见情势不妙,索性一咬牙,“郡主何必明知故问,刚才这屋中有谁,郡主难道不知?可是奴才们亲眼所见。” “永安郡主和吴小公子私通,秽乱宫廷!” 皇后怒斥道,“皇贵妃,不许胡言,污了永安的清白。” 皇贵妃微抬着下巴,“皇后娘娘可不要错怪臣妾,臣妾也是为了这皇家的规矩和颜面着想。” “似郡主这般淫贱,臣妾。。。” 皇贵妃话还没说完,若安上前一步,对着她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皇贵妃万万没想到,永安郡主敢对她动手,愣怔间,若安反手又是一巴掌。 正要进来的长宁公主看了个正着,大叫着就扑过来,“你个贱人,你敢打我母妃,看我教训你。” 若安站定,对着扑过来的长宁公主就是一个窝心脚,把她踹飞到了内间的门边。 一时,长宁公主哇哇大叫,就让内侍和婢女去教训若安,皇贵妃也冷声道若安没有规矩,一定要治她的罪。 皇后大声呵斥,太后气急,内间里一阵混乱。 皇帝也恰巧在此时赶到,大喝一声,“都闹什么!” 看到皇后扶着太后站在中间,皇贵妃脸上带着泛红的巴掌印,长宁更是一脸的气急败坏。 另一边,老六媳妇和至儿媳妇,挡在安儿身前。 皇帝忙扶住太后,“母后,您老人家没事。” 太后脸色阴沉,这个皇贵妃竟敢欺辱她的安儿。 皇后和她一起在南疆多年,自是敬重孝顺自己这个婆婆。 皇贵妃以前在关山坳皇帝的后宅中一人独大,本以为皇后已是她的囊中之物,偏偏皇帝感念发妻,太后也支持,让她硬生生失了皇后之位。 在后宫中,皇贵妃对皇后常有不敬之语,对太后也心有芥蒂。 碍于皇帝孝顺太后,她才假意亲近,心中却是并无几分敬重的。 太后睿智,怎会不知,只是不欲让皇帝心烦,后宫也还算平和,才不与皇贵妃计较。 如今,竟然算计起她的小孙女,太后沉声道,“皇帝,此处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许有半点偏私。” 皇贵妃顶着脸上的巴掌印,正要向皇帝哭诉,若安就直挺挺的跪在皇帝面前。 “皇伯伯,皇贵妃娘娘,污永安清明,还请皇伯伯为永安做主。” “陛下,郡主自己做下苟且之事,还要攀诬臣妾。她殴打臣妾和公主,以下犯上,还请陛下治她的大不敬之罪。” 皇帝看着倔强的跪着的小侄女,还有言之灼灼,脸上红了一片的皇贵妃,有些头大。 “安儿先起来。” “皇后,这事交由你亲查。” 第173章 皇贵妃的结局 皇帝此话一出,屋里人都知道,这事最后在皇帝的授意下,皇后会和稀泥,最后恐怕会不了了之。 庄王这时却跪了下来,“安儿一向知礼稳重,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来,还请皇兄彻查。若是皇贵妃娘娘污蔑,还请皇贵妃娘娘给臣弟一个说法,还安儿一个公道。若不然,安儿殴打皇贵妃与公主一事,臣弟愿意一力承担,任由皇兄处罚。” 皇帝忙扶起庄王,“小六,你这腿还没全好,快起来。” 皇贵妃却是冷笑一声,“庄王,永安郡主与吴小公子既然有情,请陛下指婚就是。你何必要自欺欺人。” 二皇子站在太子身旁,眼中一片灰暗不明,暗暗咬紧了后槽牙。 母妃蠢啊,父皇厚待皇叔,她不拉拢皇叔,还污蔑永安郡主,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净给他拖后腿! 杨侍郎从太子身边走出,跪下,“陛下,臣家中正在给臣与庄王府的永安郡主议亲,还请皇贵妃慎言,女子清白,不容有污。” 庄王与杨侍郎都态度决然,皇贵妃也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架势。 皇帝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 若安这个小侄女的品行,他还是信的过的。且吴家那孩子也不是轻狂的。 两人是断断做不出那等不耻之事的。 可皇贵妃毕竟是长辈,挨了打,他也不好直接压下。 皇帝索性叫过他的总领大太监,“这事交由你和慎刑司去查,务必给朕查清楚。” 大太监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领命退下。 出了这档子事,太后和皇帝,却是再也没看烟花,看灯的兴致了。 回大殿和群臣又草草的喝了几杯,就遣了众位大臣和亲眷出宫。 晚间的守岁,太后留了庄王一家,皇帝和皇后太子,其他人都打发了回自己的宫中府中。 太后神色有些哀思,提起了萧老将军,还有萧府或战死沙场或被砍头的公子们。 “大朗,母后已经年老,咱们萧家走到今天不易。你六弟,还有你其他兄弟的遗孤,你可要帮母亲看顾好啊。” 皇帝听了太后像以前那样叫他,也真情流露,“母亲放心,孩儿知道”。 太子也附和道,“祖母放心,咱们萧家子孙,必会相互扶持,保大齐百年基业。” 太后欣慰的拍拍太子的后背,“好孩子。” 大年初一皇帝开笔,大朝会后,叫来了大太监,“昨日永安郡主一事,朕要你务必彻查清楚,不使一人含冤。” 大太监心里一震,陛下特意又交代一遍,可见这事一定要水落石出了。 皇贵妃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那几个奴才她已派人暗中去处理了。 却没想到,她派去处理的人到了第二天还不见踪影。 那几个奴才却已经在慎刑司中了。 昨晚,给若安换酒的宫女,给若安送信的内侍,还有给吴全换酒,和暗中传递消息的内侍,皇贵妃都派了人去一一剪除,不留后患。 却没想到,吴全比她提前一步控制住了那两个内侍。 太后宫中的人也在井里把那两个婢女捞了上来,还好两人命大,都没断气。 慎刑司的手段,以阴狠出名,不肖半日,皇贵妃宫中的那几个奴才,就拷问了个清清楚楚。 要被灭口的内侍和婢女,不用怎么拷问,就全都说了。 为皇贵妃办事,她还要残害性命,怎还会为她卖命。 皇帝看着大太监呈上来的供词,眸色转深,这皇贵妃,竟然还掺和宫外之事,拉拢朝中大臣。 气的元平帝摔了御案上的茶盏,蠢货,真是愚不可及。 大齐的江山还没有坐稳,她们母子二人竟然就要引起内讧。 与那些世家朝臣暗中来往,这和与虎谋皮有什么区别。 皇帝即刻摆驾景泰宫,把宫人都赶了出去,皇贵妃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装出一抹笑,迎过去,“陛下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元平帝就冷哼一声,“皇贵妃,可是觉得这景泰宫住着不舒坦,想搬去凤宁宫。” “是不是等朕死后,你还想入主慈安宫!” “嗯?” 皇帝最后重重的一声,像是落到了皇贵妃的心里。 她忙跪下来,拉住皇帝的袍角,“臣妾不敢,臣妾对皇后娘娘一向敬重。二皇子对太子也言听计从,陛下何出此言。可不要冤枉了臣妾母子。” 皇帝甩开她的手,“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要不要朕把你也送进慎刑司审问,把二皇子送去京兆尹审问个清楚?” “你们母子到底有没有与朝臣世家,暗中结交!” 皇贵妃看到皇帝阴沉似磨的脸色,终于知道怕了。 “陛下,都是臣妾,是臣妾对皇后不满,是臣妾想要二皇子当太子。都是臣妾,不关二皇子的事啊,陛下,二皇子可是你的亲儿子啊。!” 皇帝终归不是无情的人,皇贵妃也是在关山中陪他苦守了二十多年,又给他生儿育女。 “来啊,皇贵妃着降为嫔,禁足景泰宫,无朕的旨意不得外出。” 皇贵妃哭倒在地,心中不甘,悔恨,还有浓浓的不安恐惧。 她的二皇子会不会被皇帝至此厌弃,她的三皇儿、四皇儿,她的瑜儿,会不会被她这个母妃牵连,失宠于陛下!真真是慈母心肠,对别人的孩子,也当真是心狠手辣。 元平帝雷厉风行,第二日就收回了二皇子手中的兵权,把他派去了雁云关,驻守北境。 雁云关的守将,是皇帝的心腹,皇帝给他发了密函,看住二皇子,也彻底断了世家利用二皇子搅弄朝廷的路。 长宁公主知道了母妃禁足,就去了太后和皇后的宫中大闹一场。 在知道二皇子被派去北关时,又去找皇帝哭求。 可都无济于事。 她刁蛮惯了,不知收敛,反而每日闹的更加厉害。 终于惹怒了太后,下令把她关在了自己宫中,心腹的宫人也都被调走了,她才老实下来。 若安知道了皇贵妃的下场,心气就平顺了,长宁公主如何她浑不在意。 庄王府与杨家的亲事,也终于说定了,三书六礼,杨家处处做足了规矩,庄王府也给足了亲家的脸面,婚期就定在了五月初三。 大吉,宜嫁娶。 第173章 皇贵妃的结局 皇帝此话一出,屋里人都知道,这事最后在皇帝的授意下,皇后会和稀泥,最后恐怕会不了了之。 庄王这时却跪了下来,“安儿一向知礼稳重,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来,还请皇兄彻查。若是皇贵妃娘娘污蔑,还请皇贵妃娘娘给臣弟一个说法,还安儿一个公道。若不然,安儿殴打皇贵妃与公主一事,臣弟愿意一力承担,任由皇兄处罚。” 皇帝忙扶起庄王,“小六,你这腿还没全好,快起来。” 皇贵妃却是冷笑一声,“庄王,永安郡主与吴小公子既然有情,请陛下指婚就是。你何必要自欺欺人。” 二皇子站在太子身旁,眼中一片灰暗不明,暗暗咬紧了后槽牙。 母妃蠢啊,父皇厚待皇叔,她不拉拢皇叔,还污蔑永安郡主,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净给他拖后腿! 杨侍郎从太子身边走出,跪下,“陛下,臣家中正在给臣与庄王府的永安郡主议亲,还请皇贵妃慎言,女子清白,不容有污。” 庄王与杨侍郎都态度决然,皇贵妃也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架势。 皇帝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 若安这个小侄女的品行,他还是信的过的。且吴家那孩子也不是轻狂的。 两人是断断做不出那等不耻之事的。 可皇贵妃毕竟是长辈,挨了打,他也不好直接压下。 皇帝索性叫过他的总领大太监,“这事交由你和慎刑司去查,务必给朕查清楚。” 大太监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领命退下。 出了这档子事,太后和皇帝,却是再也没看烟花,看灯的兴致了。 回大殿和群臣又草草的喝了几杯,就遣了众位大臣和亲眷出宫。 晚间的守岁,太后留了庄王一家,皇帝和皇后太子,其他人都打发了回自己的宫中府中。 太后神色有些哀思,提起了萧老将军,还有萧府或战死沙场或被砍头的公子们。 “大朗,母后已经年老,咱们萧家走到今天不易。你六弟,还有你其他兄弟的遗孤,你可要帮母亲看顾好啊。” 皇帝听了太后像以前那样叫他,也真情流露,“母亲放心,孩儿知道”。 太子也附和道,“祖母放心,咱们萧家子孙,必会相互扶持,保大齐百年基业。” 太后欣慰的拍拍太子的后背,“好孩子。” 大年初一皇帝开笔,大朝会后,叫来了大太监,“昨日永安郡主一事,朕要你务必彻查清楚,不使一人含冤。” 大太监心里一震,陛下特意又交代一遍,可见这事一定要水落石出了。 皇贵妃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那几个奴才她已派人暗中去处理了。 却没想到,她派去处理的人到了第二天还不见踪影。 那几个奴才却已经在慎刑司中了。 昨晚,给若安换酒的宫女,给若安送信的内侍,还有给吴全换酒,和暗中传递消息的内侍,皇贵妃都派了人去一一剪除,不留后患。 却没想到,吴全比她提前一步控制住了那两个内侍。 太后宫中的人也在井里把那两个婢女捞了上来,还好两人命大,都没断气。 慎刑司的手段,以阴狠出名,不肖半日,皇贵妃宫中的那几个奴才,就拷问了个清清楚楚。 要被灭口的内侍和婢女,不用怎么拷问,就全都说了。 为皇贵妃办事,她还要残害性命,怎还会为她卖命。 皇帝看着大太监呈上来的供词,眸色转深,这皇贵妃,竟然还掺和宫外之事,拉拢朝中大臣。 气的元平帝摔了御案上的茶盏,蠢货,真是愚不可及。 大齐的江山还没有坐稳,她们母子二人竟然就要引起内讧。 与那些世家朝臣暗中来往,这和与虎谋皮有什么区别。 皇帝即刻摆驾景泰宫,把宫人都赶了出去,皇贵妃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装出一抹笑,迎过去,“陛下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元平帝就冷哼一声,“皇贵妃,可是觉得这景泰宫住着不舒坦,想搬去凤宁宫。” “是不是等朕死后,你还想入主慈安宫!” “嗯?” 皇帝最后重重的一声,像是落到了皇贵妃的心里。 她忙跪下来,拉住皇帝的袍角,“臣妾不敢,臣妾对皇后娘娘一向敬重。二皇子对太子也言听计从,陛下何出此言。可不要冤枉了臣妾母子。” 皇帝甩开她的手,“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要不要朕把你也送进慎刑司审问,把二皇子送去京兆尹审问个清楚?” “你们母子到底有没有与朝臣世家,暗中结交!” 皇贵妃看到皇帝阴沉似磨的脸色,终于知道怕了。 “陛下,都是臣妾,是臣妾对皇后不满,是臣妾想要二皇子当太子。都是臣妾,不关二皇子的事啊,陛下,二皇子可是你的亲儿子啊。!” 皇帝终归不是无情的人,皇贵妃也是在关山中陪他苦守了二十多年,又给他生儿育女。 “来啊,皇贵妃着降为嫔,禁足景泰宫,无朕的旨意不得外出。” 皇贵妃哭倒在地,心中不甘,悔恨,还有浓浓的不安恐惧。 她的二皇子会不会被皇帝至此厌弃,她的三皇儿、四皇儿,她的瑜儿,会不会被她这个母妃牵连,失宠于陛下!真真是慈母心肠,对别人的孩子,也当真是心狠手辣。 元平帝雷厉风行,第二日就收回了二皇子手中的兵权,把他派去了雁云关,驻守北境。 雁云关的守将,是皇帝的心腹,皇帝给他发了密函,看住二皇子,也彻底断了世家利用二皇子搅弄朝廷的路。 长宁公主知道了母妃禁足,就去了太后和皇后的宫中大闹一场。 在知道二皇子被派去北关时,又去找皇帝哭求。 可都无济于事。 她刁蛮惯了,不知收敛,反而每日闹的更加厉害。 终于惹怒了太后,下令把她关在了自己宫中,心腹的宫人也都被调走了,她才老实下来。 若安知道了皇贵妃的下场,心气就平顺了,长宁公主如何她浑不在意。 庄王府与杨家的亲事,也终于说定了,三书六礼,杨家处处做足了规矩,庄王府也给足了亲家的脸面,婚期就定在了五月初三。 大吉,宜嫁娶。 第174章 大婚 冰雪消融,草长莺飞,花红柳绿时,杨侍郎骑着高头大马,左右有京中的俊秀儿郎们相陪,抬着花轿,去了庄王府迎亲。 庄王府内外都装饰一新,廊柱上披着大红的彩带,门廊下挂着大红的灯笼,到处贴满了大红的喜字。 若安早已梳妆完毕,穿着郡主服制的大红喜服,头戴凤冠,手拿团扇。 安辰,萧沐芸等亲眷也陪坐在她的房中。 府门口,萧承至领着萧家的这帮子小郡王、小郡公,远远的看到迎亲的队伍,大喊一声,“关府门”。 待到杨侍郎领着人到了府门口,自然是一番刁难考教。 杨家这边的儿郎们,诗词文章,无一不精,门里刚出一个上联,门外就传来了十多个下联。 待到排兵布阵,武功枪法,门内嗷嗷叫,门外却是花架子,就一个宋校尉,不,如今是宋将军。 就一个宋将军还能拿得出手。 怎奈双拳难敌四脚,两个来回就败下阵来。 最后,萧承至看吉时快到了,府外杨府请的官媒也叫着,“杨大人,快塞喜钱。” 一大把一大把的红封从门缝塞了进来。 不知是谁拔了府门的门栓,杨侍郎带着接亲的公子们,呼啦啦的进了王府。 新人拜别爹娘时,庄王妃终是忍不住掉下泪来,庄王也红了眼眶。 闺女从小的一幕幕,都在脑中闪过。 刚出生时娇软的一团。因着第一个孩子他们以为是夭折了,对第二个孩子照料的格外的小心。 白团子渐渐长大,会叫爹娘,会走去巷子口买醋,会洗衣,会做饭,终于长成一个娇俏少女。 之后,王爷和王妃两个人的回忆略有不同。 一个,想到闺女,分家后,自强自立,帮着他分担家计。 一个,想到了。。。。哎!不说也罢。 只是今日,闺女出嫁,郑氏突然想到了久未想起的娘家。 最后一次她娘带着他大哥去长青大街的羊食馆子后院找她,她给了几两银子。 之后发生了战事,到后来战事停歇,她娘都再没有上门。 郑氏不知道的是,郑老二带着细作进城后,就被出来买米的郑老太看了个正着。 那些鞑子细作,为确保消息不被泄露,当夜就翻墙进了郑家。 一家四口,尽数死于细作的弯刀下。 若安拜别双亲,由长兄背了出去,放进了花轿。 萧若好和萧承直,两个小家伙早就懂事了,如今都在宫中,和皇亲宗室子弟一同读书。 两人白嫩的小脸上满是不舍,却是强忍住泪水。 两人早就丈量好了庄王府到杨家的距离,打算想阿姐了,就去杨府看望。 一路的吹吹打打,街边看热闹的百姓,还在谈论着前几日庄王府送嫁妆的盛况。 当真是十里红妆,整整一百二十抬,每抬都塞的满满的。 这是自家姑娘,一辈子的所用都置办了个齐全,在夫家的底气那是足足的。 打头的十抬,是皇帝陛下亲自置办的。这不是赏赐,是作为大伯给侄女置办的嫁妆。 郡主礼制的朝冠,镶嵌东珠的钗环首饰,精美绝伦,华贵无比。还有皇庄田地,锦缎皮毛。 足见庄王府和永安郡主的隆宠。 之后,太后和皇后,分别置办了五抬,色泽温润质地上乘的碧玉珊瑚,名家的字画典籍,还有文人一掷千金,只为看一眼的孤本。 那日送嫁妆的场景,足够京城百姓谈论几年了。 喜轿终是抬进了杨府,杨大老爷杨大夫人,也都穿着喜庆的衣裳,坐在首位,接受着亲朋故交们的贺喜。 不少朝臣们今日都旷了工,来杨府喝喜酒。 杨伯琰不到而立之年,已经官居吏部尚书,天子进臣,与太子又是莫逆之交。 可以想见的,就是两朝的荣宠。 庄王更是身受圣恩。 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啊! 官媒引着两位新人,走在红毯上,跨过火盆,寓意着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鹏程兴旺,避凶趋吉,远离灾难疾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送入洞房”。 若安心中,一阵恍惚,她嫁人了,嫁了她看了两世的男子。 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她做了正妻,郎君对她有情,她亦然。 杨侍郎恋恋不舍的离了新房,被嫂子婶子们一阵的打趣。 平日里端庄持重的杨尚书,也有这样的一面,可见是今日欢喜极了。 酒宴正酣时,皇帝和太子亲临,更是把氛围推到了最高潮。 皇帝不好在臣子家中久留,喝了几杯,就带着几个心腹的大臣回宫了。 太子却是留了下来,与众人觥筹交错。 杨侍郎今日成亲,嘴角一直扬着,一杯一杯的被灌着酒,笑眯了眼。 趁着族中兄弟给他挡酒的空档,找了个由头就往后院喜房去了。 他心中一直惦记着,娘子在房中是否有吃食。他自己去后厨,选了几样若安平日爱吃的糕饼,就提着食盒给娘子送吃食去了。 杨侍郎进了新房,把房门关上,把食盒里的糕饼一样一样的放在桌子上,眼睛铮亮的看着端坐在喜床上,拿着团扇挡在脸前,一身凤冠霞帔的若安。 心中蹦蹦蹦又快跳了几下,只觉得心间一团火热,欢喜的都要溢出来了。 他轻轻走近,坐在若安身旁,取下若安手中的团扇。 “娘子,我回来了,你累不累?” 这个称呼有些陌生,又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若安被他晶亮的眼睛,瞧的有些脸色微红,她点点头,“却是有些累了”,她用手托了托头冠,戴了这半日,她脖子都发僵了。 杨侍郎伸手给她取下,见额头有一小块都磨红了,不禁有些心疼。 用手在那红肿处摸了摸,好似他摸摸就能好似的。 “娘子,你饿不饿?” 若安抬眸,眸光温情脉脉,她点点头,“却是有些饿了。” 早上寅时就开始沐浴打扮,怕婚礼上失仪,早食也只吃了两个鸡蛋。折腾了一天,她已经饥肠辘辘了。 杨侍郎拉了她在桌边坐下,“先吃些垫垫肚子,不够我再去拿。” 若安嗔怪,“新郎一次次去灶间给新娘取糕饼,岂不让人笑话。” 杨侍郎微抬下巴,傲娇的道,“我娘子美若天仙,谁敢笑话” 杨大在外瞧了几下门,“大人,太子殿下在寻你呢。” 杨侍郎拉了若安的手,“我先去前院了。” 若安轻声道,“去,我等你。” 杨侍郎,理了理喜服的袖口,走到门边时,回头粲然一笑,“卿卿,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 此生,执子之手,看日落长河,看云卷云舒,唯你。 全文完。 第174章 大婚 冰雪消融,草长莺飞,花红柳绿时,杨侍郎骑着高头大马,左右有京中的俊秀儿郎们相陪,抬着花轿,去了庄王府迎亲。 庄王府内外都装饰一新,廊柱上披着大红的彩带,门廊下挂着大红的灯笼,到处贴满了大红的喜字。 若安早已梳妆完毕,穿着郡主服制的大红喜服,头戴凤冠,手拿团扇。 安辰,萧沐芸等亲眷也陪坐在她的房中。 府门口,萧承至领着萧家的这帮子小郡王、小郡公,远远的看到迎亲的队伍,大喊一声,“关府门”。 待到杨侍郎领着人到了府门口,自然是一番刁难考教。 杨家这边的儿郎们,诗词文章,无一不精,门里刚出一个上联,门外就传来了十多个下联。 待到排兵布阵,武功枪法,门内嗷嗷叫,门外却是花架子,就一个宋校尉,不,如今是宋将军。 就一个宋将军还能拿得出手。 怎奈双拳难敌四脚,两个来回就败下阵来。 最后,萧承至看吉时快到了,府外杨府请的官媒也叫着,“杨大人,快塞喜钱。” 一大把一大把的红封从门缝塞了进来。 不知是谁拔了府门的门栓,杨侍郎带着接亲的公子们,呼啦啦的进了王府。 新人拜别爹娘时,庄王妃终是忍不住掉下泪来,庄王也红了眼眶。 闺女从小的一幕幕,都在脑中闪过。 刚出生时娇软的一团。因着第一个孩子他们以为是夭折了,对第二个孩子照料的格外的小心。 白团子渐渐长大,会叫爹娘,会走去巷子口买醋,会洗衣,会做饭,终于长成一个娇俏少女。 之后,王爷和王妃两个人的回忆略有不同。 一个,想到闺女,分家后,自强自立,帮着他分担家计。 一个,想到了。。。。哎!不说也罢。 只是今日,闺女出嫁,郑氏突然想到了久未想起的娘家。 最后一次她娘带着他大哥去长青大街的羊食馆子后院找她,她给了几两银子。 之后发生了战事,到后来战事停歇,她娘都再没有上门。 郑氏不知道的是,郑老二带着细作进城后,就被出来买米的郑老太看了个正着。 那些鞑子细作,为确保消息不被泄露,当夜就翻墙进了郑家。 一家四口,尽数死于细作的弯刀下。 若安拜别双亲,由长兄背了出去,放进了花轿。 萧若好和萧承直,两个小家伙早就懂事了,如今都在宫中,和皇亲宗室子弟一同读书。 两人白嫩的小脸上满是不舍,却是强忍住泪水。 两人早就丈量好了庄王府到杨家的距离,打算想阿姐了,就去杨府看望。 一路的吹吹打打,街边看热闹的百姓,还在谈论着前几日庄王府送嫁妆的盛况。 当真是十里红妆,整整一百二十抬,每抬都塞的满满的。 这是自家姑娘,一辈子的所用都置办了个齐全,在夫家的底气那是足足的。 打头的十抬,是皇帝陛下亲自置办的。这不是赏赐,是作为大伯给侄女置办的嫁妆。 郡主礼制的朝冠,镶嵌东珠的钗环首饰,精美绝伦,华贵无比。还有皇庄田地,锦缎皮毛。 足见庄王府和永安郡主的隆宠。 之后,太后和皇后,分别置办了五抬,色泽温润质地上乘的碧玉珊瑚,名家的字画典籍,还有文人一掷千金,只为看一眼的孤本。 那日送嫁妆的场景,足够京城百姓谈论几年了。 喜轿终是抬进了杨府,杨大老爷杨大夫人,也都穿着喜庆的衣裳,坐在首位,接受着亲朋故交们的贺喜。 不少朝臣们今日都旷了工,来杨府喝喜酒。 杨伯琰不到而立之年,已经官居吏部尚书,天子进臣,与太子又是莫逆之交。 可以想见的,就是两朝的荣宠。 庄王更是身受圣恩。 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啊! 官媒引着两位新人,走在红毯上,跨过火盆,寓意着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鹏程兴旺,避凶趋吉,远离灾难疾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送入洞房”。 若安心中,一阵恍惚,她嫁人了,嫁了她看了两世的男子。 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她做了正妻,郎君对她有情,她亦然。 杨侍郎恋恋不舍的离了新房,被嫂子婶子们一阵的打趣。 平日里端庄持重的杨尚书,也有这样的一面,可见是今日欢喜极了。 酒宴正酣时,皇帝和太子亲临,更是把氛围推到了最高潮。 皇帝不好在臣子家中久留,喝了几杯,就带着几个心腹的大臣回宫了。 太子却是留了下来,与众人觥筹交错。 杨侍郎今日成亲,嘴角一直扬着,一杯一杯的被灌着酒,笑眯了眼。 趁着族中兄弟给他挡酒的空档,找了个由头就往后院喜房去了。 他心中一直惦记着,娘子在房中是否有吃食。他自己去后厨,选了几样若安平日爱吃的糕饼,就提着食盒给娘子送吃食去了。 杨侍郎进了新房,把房门关上,把食盒里的糕饼一样一样的放在桌子上,眼睛铮亮的看着端坐在喜床上,拿着团扇挡在脸前,一身凤冠霞帔的若安。 心中蹦蹦蹦又快跳了几下,只觉得心间一团火热,欢喜的都要溢出来了。 他轻轻走近,坐在若安身旁,取下若安手中的团扇。 “娘子,我回来了,你累不累?” 这个称呼有些陌生,又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若安被他晶亮的眼睛,瞧的有些脸色微红,她点点头,“却是有些累了”,她用手托了托头冠,戴了这半日,她脖子都发僵了。 杨侍郎伸手给她取下,见额头有一小块都磨红了,不禁有些心疼。 用手在那红肿处摸了摸,好似他摸摸就能好似的。 “娘子,你饿不饿?” 若安抬眸,眸光温情脉脉,她点点头,“却是有些饿了。” 早上寅时就开始沐浴打扮,怕婚礼上失仪,早食也只吃了两个鸡蛋。折腾了一天,她已经饥肠辘辘了。 杨侍郎拉了她在桌边坐下,“先吃些垫垫肚子,不够我再去拿。” 若安嗔怪,“新郎一次次去灶间给新娘取糕饼,岂不让人笑话。” 杨侍郎微抬下巴,傲娇的道,“我娘子美若天仙,谁敢笑话” 杨大在外瞧了几下门,“大人,太子殿下在寻你呢。” 杨侍郎拉了若安的手,“我先去前院了。” 若安轻声道,“去,我等你。” 杨侍郎,理了理喜服的袖口,走到门边时,回头粲然一笑,“卿卿,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 此生,执子之手,看日落长河,看云卷云舒,唯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