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溺爱》 第1章 谈感情伤钱 九月底,秋意渐浓。 雨雾笼罩着cr购物中心,水汽氤氲在落地窗上凝结成雾。 “冯小姐。”施漫微抬眼帘,如白玉的指尖捏着咖啡勺:“利安要多少违约金?” “八百万。” “八百万对你而言,应该算不得什么?”她抿两口咖啡,眼底闪过一抹探究。 冯莘是业内资深经纪人。 施漫名下的传媒公司,起步不到一年,最需要人才的那段时间,也想过挖她。 但听说她对利安忠心耿耿,从未接受其他企业递来的橄榄枝,便打消心思了。 不曾想,她会主动找上门。 而她提出的要求,也仅仅是帮她支付八百万的违约金,施漫难免会觉得怪异。 冯莘苦笑:“我在利安的薪资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夸张,迄今为止每年年薪加提成奖还不到七十万,确实拿不出来。” “我能看看你签的合约么?” “可以。” 她把电子合约发给施漫。 施漫垂眸浏览的过程中,一阵高跟鞋“嗒嗒”踩地的浅响,由远至近传入耳廓。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女声:“你们刚才看见cr的剪彩影集了么?商聿沉简直太帅了!也不知道施漫走了什么狗屎运,一声不响就攀上商家,还跟他联姻了。” “狗屎运?像施家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指不定是使了什么下作手段呢。” “可不是嘛?我听说商聿沉根本没看上她!不然,怎么连一场婚礼都不给她?” “嗒嗒”声停在斜侧方。 一字不落听完完整对话的冯莘,看一眼被那四名女性,处处贬低鄙夷的施漫。 “施总,抱歉。”她一开口,刚屈膝坐下的人倏然看过来:“我没料到这家咖啡厅的消费群体素质如此堪忧,也怪我眼界太浅,以为在华丽高档的场所跟您见面能彰显我对您的尊重,结果弄巧成拙,反而让表里不一的内里污您的眼了。” 她句句暗讽。 但凡有脑子,又怎么会听不出华丽高档和表里不一指的并非场所,而是人呢? “不碍事。” 施漫摁熄屏幕。 她漫不经心往斜侧方一看,眸底倒映出四张写满心虚的脸。 背后说坏话被正主抓包,她们难免会尴尬,但在尴尬过后,听见冯莘话里话外的嘲讽,捕捉到施漫像在看几件物品一样轻飘飘的眼神,心头又不是滋味了。 “施小姐,好巧。”说施家是暴发户的女人,微抬下巴,一脸倨傲地找存在感。 “你哪位?” “……” 施漫疑惑的神情,似乎不认识对方的表现,比正面和人撕破脸更具有杀伤力。 对方僵硬地扯着嘴角,怀疑施漫是故意为之,却找不到证据。 毕竟她们见面的次数属实不多,再加上眼下在商家的地盘,大肆闹一通只会丢脸,唯有硬生生憋着那口不上不下的气,看着施漫彻底无视自己和别人交谈。 “两天后给你答复,可以么?”施漫直视着冯莘,倒没有因为她帮自己暗讽他人,而放弃调查她的念头,直接签下她。 “没问题。”事情敲定下来,她们都没有在咖啡厅久留的意思。 至于那四只阴沟里的臭虫? 没人放在心上。 一辆迈凯伦行驶出购物中心的停车场,穿过朦胧雨幕,出现在湿漉漉的街道。 雨刷擦过挡风玻璃。 隐隐能瞥见沾着雨珠的玻璃后,那张美如仙、艳如画的容颜。 施漫透过朦胧雨幕,望向cr荧幕上循环播放的剪彩影集。 cr是商氏集团的产业。 身为总裁的商聿沉,出席cr开业活动的剪彩仪式是必然的。 镜头从他比例完美的修长身形,一点点拉近,将那张如天边明月一般极清极寒,甚是高不可攀的脸庞展露在荧幕中。 他不经意一瞥,毫无温度的眼神掠过镜头,亦和他们初次相见时,他不掺杂任何情绪,淡淡看她的眸光,相差无几。 “嗡──嗡嗡──” 车载支架上的手机发出“嗡”响,拽回施漫逐渐飘远的思绪。 她轻触接听键和扩音键,一脚踩下油门,往前开的同时,分神和好友聊几句。 “漫漫。”陶婧初慵懒的嗓音传出扬声器:“今晚出来玩吗?” “来不了,商聿沉回国了。”商聿沉上周飞往国外出差,今天下午才落地京市。 “你要去机场接他?” “怎么可能?”她转动方向盘,朝着右侧行驶:“我们约好了今晚回老宅吃饭。” 陶婧初了然:“我还以为你们培养出感情了呢。”语气掺杂着些许遗憾意味。 “联姻哪来的感情。” 联姻就像两个人合伙开公司,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 她和商聿沉能相敬如宾,已是联姻中最好的相处模式了,谈感情还真没必要。 “郑家那两位也是联姻,不照样培养出来了?”陶婧初停顿两秒:“你们领证快四个月了?难道还没对彼此动心吗?” 她认为施漫和商聿沉很登对。 着实不希望自己的好友维持现状过一辈子,那样太可惜了。 施漫:“没有。” 陶婧初:“……”她暗自叹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行,那我们改天再约。” “好。”电话挂断。 迈凯伦稍微提速,听着雨珠砸落而下的声响,朝着他们的婚房──檀苑行驶。 不疾不徐拉近和檀苑的距离时,施漫拨通商聿沉的电话,准备问他是否到家。 却不想。 “嘟”声传入耳廓的刹那间,一辆失控的轿车,猝不及防从迈凯伦的右侧撞来。 “嘭──” 迈凯伦被推着往前。 轮胎猛然擦过地面,伴随那声刺耳声响,撞向左边的suv。 来不及给出反应的施漫,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左侧一倾,头部重重磕在车窗上。 “施漫?” “能听见吗?” 扬声器传来低沉的男声。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的施漫,怔怔看着被气囊遮掩的方向。 她嗫嚅两下唇,唇边还未溢出半个音节,便阖上沉重的眼皮,彻底失去意识。 第2章 又要去找她了吗 病房。 温煦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掠过病床边的监护仪,柔柔包裹着躺在床上的施漫。 沉睡一夜的施漫缓缓睁眼。 白如雪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她微微偏头,先瞥一眼输液管,又将目光投向坐在沙发上,专注凝视笔记本电脑的男人。 他穿着剪裁合宜的黑衬衫,衬衫的纽扣扣到最上方,喉结的轮廓及侧颜的线条在暖阳勾勒下,更能彰显禁欲的气息。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商聿沉掀了掀眼皮,漆黑幽深的瞳眸,映入施漫的脸。 两道视线交汇的瞬间,记忆涌上施漫的脑海,透着惺忪的眸一点点变得清明。 她莞尔一笑:“阿沉。” 商聿沉微愣。 他怀疑那道娇软的嗓音,属于他的幻觉,也没深究,合上笔记本走到她身旁。 医生给她做过全面检查,她受伤最严重的是头部,不仅有外伤,还有脑震荡。 脑震荡容易引发头晕、呕吐、心悸等症状,他垂眸看一眼缠在她头上的纱布,回忆起医生的叮嘱,询问起她的感受。 “你感觉怎么样?” “头有点儿疼。”她抬起眼帘,轻启还没能恢复血色的唇瓣:“你能抱抱我吗?” “……?” 商聿沉半晌没吭声。 他和施漫虽然同住屋檐下,但见面的次数属实不多,彼此更像是合租的关系。 抑或是说,他们都没做好跨过那条线的准备,故而一直保持淡然处之的态度。 她此刻表露的依恋、不安,及要求亲密接触的行为,绝非正常状态下的表现。 他略觉棘手地凝起眉头。 久久没得到回应的施漫,心底漫起浓浓苦涩,一双狐狸眼也在刹那间变红了。 “抱歉,是我逾越了。” 身为替身,能和他步入婚姻的殿堂已是万幸,她应该知足了。 可一想到,他那位刚回国的白月光即将抢走他,难以言喻的不甘又涌上心头。 凭什么呢? 明明是她先遇到他的。 “……别哭了。”第一次看见施漫流泪的商聿沉,揉捏着眉心。 向来在商界运筹帷幄的人,此时像面临极大的难题,一时找不到应对的方法,唯能先抽出一张纸巾,递到施漫手上。 继而转身往外走,欲找主治医生聊一下她的情况,再给她安排一次头部检查。 误以为他要离开的施漫,攥紧捏在手里的纸张,泪眼婆娑看着他绝情的背影。 “阿沉,你又要去找她了吗?” “什么?” 商聿沉脚步一顿。 没听清楚的他,回头凝视那张带着病气,却仍然貌美的脸。 奈何,施漫没给他解惑。 “没关系……你去,我一个人也没关系。”她故作坚强地扯出一抹笑,卑劣地想要凭借外泄的脆弱,将他留在身边。 商聿沉不懂她的情绪。 但在打开那扇门之前,还是留下一句“我很快回来”,来安抚明显不安的施漫。 他找到医生谈及施漫的不对劲,在医生的建议下,又请来一名心理科的专家。 经过一番检查,医生综合心理专家给出的结论,私下告知商聿沉:“商先生,您太太的症状属于精神方面的认知紊乱,主要是由头部淤血压迫神经导致的。” 他找出类似病例,及有关认知紊乱的资料给商聿沉看一遍:“淤血过段时间会自动消散,您不必太过忧心,只需让她保持心情愉悦,避免二次重创就行了。” 商聿沉明白了。 他翻阅着类似病例,看见病人认为自己是老鹰、棕熊等动物那一行,眉头蹙得更深了:“我太太目前也是这种情况?” “不是,您太太认为她是您白月光的替身。”医生转述心理专家问到的故事。 大抵是,商聿沉深爱白月光,他在求而不得的情况下,找上和白月光有三分相似的施漫,又迫于家庭原因选择娶她。 而在施漫的认知中,她出车祸是因为驱车途中,收到商聿沉抛下一切前往机场接白月光的消息,一时心神不宁所致。 商聿沉:“……” 太荒谬了。 还不如“老鹰”或“棕熊”,起码他能在其中扮演饲养员的身份,而非一个渣男。 “我能纠正她的认知么?”他摩挲佩戴在腕骨处的佛珠,清冷的眸子瞥向医生。 “已有的‘记忆’很难纠正了。” 潜台词是渣男他当定了。 医生顿两秒:“但您可以在后续多给予她关爱,逐渐澄清她‘记忆’中的行为。” 商聿沉想笑。 澄清从未发生过的事,还是前所未有头一回,竟然轮到他着手公关的工作了。 他合上装订病例的文件夹,倒没再过多纠结既定的事实:“她今天能出院么?” “可以。”医生递给他一袋外涂内服的药,表明三日后找家庭医生拆纱布即可。 商聿沉拿着药走出办公室。 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略显空荡,也叫他一眼看见站在病房门口的施漫。 病号服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姿。 她慵懒倚靠在门框边,贴着输液贴的手覆在门把手上,一听见脚步声,掌心的力道收紧,双眸亮晶晶地朝他看过来。 “怎么出来了?”他拉近和施漫的距离,神色自若地看着那张昳丽生辉的脸颊。 “等你。” 掺杂甜意的嗓音给他回应。 施漫轻扯着他的衣袖。 最初的不安,随着他耐心陪伴自己做检查,也不曾提过一句离开而淡化些许。 她没察觉到商聿沉的不适应,仰头望向他,眸光期盼道:“我们能回家了吗?” “嗯。” “那我去换衣服。” 她踩着拖鞋“嗒嗒”往里走,那迫不及待的雀跃身影,清晰映在商聿沉的眼底。 他敛下眸,视线落在衣袖多出的浅显褶皱上,喉间溢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第3章 牵手 “阿沉,要牵。”施漫和他乘坐电梯时,伸出莹白如玉的手,小心翼翼看着他。 她以前鲜少提要求,主要是怕他不喜,也怕自己会愈发贪心。 但现在不一样。 那人不过刚回国,便能让他抛下一切前去接机。她若坐以待毙,像往常一样妄图凭借时间在他心底留下痕迹,必定会在不久后的将来,得到一纸离婚协议。 她不愿看见那样的局面,也决定在短时间内和他增进感情。 所以不等他拒绝,她微抿着嫣红的唇瓣,再度开口:“我头晕,有些站不稳。” 商聿沉定定注视她。 敏锐如他,如何不知道施漫所谓的“头晕”,是仗着病患的身份,而找的借口。 他沉默的间隙,叮声响起。 冷白光线下,那只朝他伸来的柔荑仍然悬在半空中,似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他淡淡收回视线,终是在迈出电梯的瞬间,牵住施漫的手。 佛珠触碰到施漫的腕骨。 一阵凉意袭来,她视线下移,看着两只相贴的手,似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 她屈起指节,指尖贴着他温厚的手背,唇边扬起潋滟的笑。 恍若坠入蜜罐。 连眉眼都溢满甜意。 他们不疾不徐走到停车位,坐上一辆宾利的后排,由司机载着他们前往檀苑。 檀苑临靠cbd,乃是市中心最高档的别墅区之一,地皮昂贵到宛若镶金烫银。 而每栋别墅皆配有中式别院和大花园,集亭、台、楼、廊、堂等园林构造为一体,独具一格,犹如美轮美奂的画卷。 入户的将军门后面是风雨连廊,连廊左侧是锦鲤池,穿过锦鲤池和假山旁边的石拱小桥,能看见中庭院及四角凉亭。 凉亭内有一套花木梨桌椅,桌上摆放着茶具,很适合观景、晒太阳或者会客。 施漫的目光掠过凉亭,跟着他往前走,穿过贯穿庭院的游廊,从前庭院旁边的正门,进入地上三层地下两层的别墅。 别墅内部仍是中式装修。 所有家具都采用花梨木、檀木、乌木而制,连空气都充斥着浅浅木质香,教人一踏入餐客厅,便能得到心灵的平静。 “先生,太太。”年过半百的管家迎上前,瞧见他们牵着的手,有一时的诧异。 他敛下眼底的情绪,真切关怀施漫一番,又把刚买的手机递给她:“给您补办的电话卡已经装好了,您开机就能用。” 施漫点头:“好。” “您跟先生用午餐了吗?” “还没有。” “那我马上叫人准备。”他接过商聿沉递来的药袋,随即转身将空间留给他们。 商聿沉:“我上楼一趟。” 他松开牵着施漫的那只手,大步流星走向旋转楼梯,踩着层层梯阶前往二楼。 二楼清扫的一尘不染。 他进入书房,绕过书桌坐在办公椅上,点燃一支烟,再拨通助理成龚的电话。 “事情查清楚了么?” “查清楚了。”成龚知道他是指施漫出车祸的事,笃定道:“没有人为的痕迹。” 刚得到施漫出车祸的消息,他第一时间怀疑是冲着他来的。 毕竟商氏近些年的发展,碍太多人的眼,对方制造车祸,再推到他头上给他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也能在警方给出调查结果之前,用舆论影响商氏的股票。 “确定是意外?” “确定。” “嗯。”他往后一仰,倚靠在真皮椅背上:“施漫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管理公司,你联系她的助理,暂时代她接管事务。” “她什么情况?”成龚记得昨儿个跟他去医院时,医生都说施漫的情况不严重。 “认知紊乱。” “意思是记忆有问题?” “差不多。” 他在回来的途中试探过施漫,发觉她不太记得公司的事,为避免她在患病期间出现决策性的错误,只好找成龚代管。 商聿沉吐出一口烟圈。 他修长的指尖点两下烟杆:“那边你多上点心,有资金方面的问题及时找我。” “行。”总归星漫的规模不大,成龚和施漫的助理一起处理事务,也不算难事。 他们没聊太久,商聿沉念及还没跟岳家说施漫车祸的情况,又拨出一通电话。 缭绕的烟雾散尽,漫长的通话还未结束,以为他回卧室换衣服的施漫,久久没等到他下来,便放下手机到二楼找他。 她循声走到书房门口,探出脑袋看一眼商聿沉,一双如蝶翼般的睫羽轻颤着。 看他在忙,也没有出声。 商聿沉却难以忽略她的存在,他和岳父说一声,没再当着施漫的面深聊下去。 他摁下挂断键,没错过那声“爸”的施漫,拧眉问:“阿沉,你在给谁打电话?” “岳父。” “他又找你要钱了?” “?” 商聿沉一头雾水。 他看着眼底盛满怒意的施漫,恍然意识到,又出现他无法预料的故事情节了。 “没有。”他解释一下,不着痕迹地询问起具体情节:“岳父最近遇到困难了?” “他能有什么困难?无非就是赌输一大笔钱,填不上窟窿了。”她气愤不已。 施家的财政权不在他手上。 他在拿不到赌资的情况下,经常仗着翁婿关系找商聿沉“借”钱,具体金额她不清楚,但能肯定他从来没有还过一分。 她拉回沉浸在“记忆”中的思绪,认真道:“阿沉,赌徒不值得同情,你真的别管他了,就算他被挑筋断骨也是活该。” “……” 也不知道从来不进赌场的岳父,听见他女儿给他冠上“赌徒”的头衔,还巴不得他被“挑筋断骨”,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商聿沉深呼吸。 他摩挲千年古柏所制的佛珠,终在施漫恳切的眼神下,答应她不正常的要求。 一声“好”传入耳廓,施漫也不再提败兴的赌徒,试探性牵住他骨节分明的手。 见他没有抽离的意思,更为大胆地将指尖溜进他的指缝:“我们下楼吃饭。” “嗯。”他垂眸看一眼两只十指紧扣的手,任由她亦步亦趋跟着自己前往饭厅。 第4章 重男轻女和赌徒 “漫漫──”饭后不久,施长明和孔素云火急火燎赶来檀苑。 自从接到商聿沉那通电话,他们眼前就是一道晴天霹雳,饶是知道施漫伤得不严重,仍然没办法放下惴惴不安的心。 孔素云匆匆走到沙发旁。 一看见女儿头上缠着的纱布,不禁联想到她头破血流,无助躺在医院的模样,眼眶乍然变红了:“漫漫,你疼不疼?” 她搂住施漫的间隙,施长明也拖着大腹便便的身躯走近,仔细观察她的伤处。 施漫自幼健康顺遂。 她鲜少生病,长这么大唯一一次遇到的意外还是被汽车轮胎碾到脚,但远不如现在这么严重,单是看着便让人难受。 “不疼。” “那你……”施长明想起她的记忆有问题,委婉问:“你还记得爸爸的生日吗?” 施漫倏然冷笑。 她退离孔素云的怀抱,拿着一板药片坐到商聿沉身旁,眸光泠泠地看他一眼。 “我没钱,你别想了。” “什么意思?”他莫名其妙,俨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特意跑过来跟我提生日,不就是想要钱么?”还装糊涂,当真可笑至极。 商聿沉:“……” 同情岳父两秒。 他以眼神提醒施长明,奈何施长明没看懂,只能暗自求助和他最默契的妻子。 “漫漫。”孔素云也是一脸懵,但明显能看出女儿的态度不对劲,思来想去便试探一下:“你爸在私底下找你要过钱?” “你不清楚?” 施漫的眼底写满讽刺。 她当众拆穿孔素云:“他今年年初找我要的三百万,不是被你拿给施灏了吗?” 施灏是她亲哥。 极度重男轻女的孔素云,十分看重施灏,无论是教育、资源、财产,还是独属于母亲的温情,全部倾斜在他的身上。 却对她视而不见,任她像花园里锄不尽的野草,独挡风雨,野蛮生长到如今。 或许是憋的太久,又或许是自己出车祸还得不到真心的关怀,她忍不住将多年来的委屈,及赌徒父亲带给她的压抑,以愤恨的语气,一字不漏地表述出来。 孔素云:“……” 施长明:“……” 客厅陷入冗长的沉默。 连准备到庭院浇花的管家,听见那一段控诉,都难管理表情。 在他的记忆中,施家堪称上流圈最和睦的家庭之一,难不成全是对外的假象? 不明真实原因的他,隐晦看一眼施家夫妇,又出于怜惜叫人给太太准备点心。 “欠你们的养育之恩,我已经还清了。”发泄一通的施漫冷静下来,执起水杯浅抿两口:“你们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扑哧──” 孔素云思维跳脱地看着她上演一出八点档,忍不住笑出声。 她拍着“赌徒”丈夫的肩膀,眼泪都快笑出来:“快,快把手机给我录个视频。” “……哪有你这么当妈的。”施长明嘴上说她一句,拿手机的动作却毫不拖沓。 毕竟像女儿这么奇特的病情,着实见所未见,若是不记录下来,也太可惜了。 他看着孔素云打开相机,找角度将摄像头对准施漫:“漫漫,你重新说一遍我和你爸的罪状,回头我拿给小灏看看。” 施漫漠视她灿烂的笑脸。 已经对家人彻底失望的她,心底平静到犹如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半分涟漪。 她简言重述一遍,为和他们撇清关系,还在末尾加一句:自愿放弃施家家产。 “行了么?” “等等,我还没暂停。”孔素云摁下暂停键,点开视频和丈夫从头到尾看一遍。 施漫愈发不耐。 看出她不想和他们共处一室,商聿沉找借口支开她,再叫岳父母到凉亭小坐。 清风徐徐,拂过庭院的花草,裹挟着一缕骄阳洒落在凉亭前方的花街铺地上。 茶香四溢,坐在凉亭的孔素云和施长明端起茶杯,倾听商聿沉谈及施漫的具体情况,情绪不复先前录视频时的轻快。 “认知紊乱会对她的身体产生影响吗?”孔素云和丈夫不懂这方面,尽管来之前上网查询过,但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不会。” “淤血多久能消呢?” 商聿沉:“最快也要两三周。” 施漫头部的淤血没超过30l,他在电话里跟施长明说过。 以医学角度来看,确实不严重,只需要采取保守治疗,等淤血自行消除即可。 孔素云稍稍放心。 她往别墅方向看一眼,又问起商聿沉的“白月光”:“漫漫有说白月光是谁吗?” “没有。” “那你找时间跟她聊聊,免得在外面闹出误会。”她平时闲着最爱追剧听书,有关白月光和替身的故事也看过不少。 若是施漫在外误认白月光,像八点档一样找别人麻烦,不仅会坏对方的名声,等她痊愈后也会陷入自责和愧疚之中。 商聿沉也有这个打算。 “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施长明放下茶杯,搭着他宽厚的肩膀,轻轻拍两下。 当初商家找上他们,说要履行商奶奶和他母亲定下的婚约时,他私底下调查过商家的孙辈,最满意的便是商聿沉了。 尽管外界传他心狠薄情,心底除权势以外再无其他,但施长明却能看见他的担当、稳重、才能,及多年的洁身自好。 总而言之,绝属良配。 “应该的。”身为施漫的丈夫,商聿沉懂得他该担负的责任,定会好好照顾她。 彼时── 他根本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心甘情愿把人照顾到心尖上。 第5章 帮她擦药 深夜。 施漫在走廊“罚站”。 走廊的灯光倾泻而下,拉长倒映在地面的身影,略显寂寥。 她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思忖良久才想到见他的借口,连忙折返卧室找到一支药膏,深吸一口气,“叩叩”敲响他的门。 “阿沉,你睡了吗?” 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 刚洗过澡的商聿沉,系上浴袍的腰带,裹挟一身水汽走到门前,给施漫开门。 他敛下眸:“怎么了?” 阴影笼罩下来,施漫看着他脖颈处的水痕,仿若感受到一阵扑面涌来的热浪。 莫名熏红她的脸。 “你能帮我擦药吗?”她捏着药膏的指尖稍微收紧,模样乖软道:“我够不着。” 商聿沉侧身示意她进来。 他的卧室以灰白黑为主色,空气间弥漫着淡淡柏木香,犹如他的人一样清冷。 “衣服撩开,我看看。”他知道施漫的肩膀有淤青,但迄今为止还没亲眼看过。 他低沉的音线平稳,没有掺杂任何旖旎的意味,可越是如此,施漫越是紧张。 她屈膝坐在沙发上,徐徐解开衣前的三颗纽扣,指尖拨开左肩的衣领,使得白如瓷玉的肌肤,清晰展露在他的眼底。 商聿沉不自在往前两步。 他站在施漫身侧,发觉站着的视角更不对劲,索性坐下不往前看,只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肩头、手臂及肩后的淤青上。 一块块淤青,像蘸着青紫色的笔刷涂抹在白瓷上,破坏美感,显得格外刺眼。 “棉签给我。” “……我忘记拿了。”施漫攥着一截衣角,紧张到心脏快跳到嗓子眼儿的程度。 她的心虚显而易见。 商聿沉微挑眉稍。 他摩挲药膏,终是打消下楼一趟的念头,拧开圆盖挤一点在指腹上,将泛着中药味的白色膏体,涂抹在她的肩头处。 一阵凉意袭来,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触到肌肤,施漫不禁颤栗。 她抿着唇瓣,余光瞥向他落在肩头的食指,脸颊的粉意不知不觉蔓延到脖颈。 奈何,室内仅亮着一盏夜灯。 朦胧光线下,商聿沉没捕捉到如樱花覆雪的美,沾着膏体的指腹,又移到下一处骇人的淤青上。 “可以了。”他顺手把施漫的衣领往上拉,抽出一张纸巾擦拭指腹残留的药膏。 施漫面红耳赤地扣上纽扣。 她转过头,看一眼那张如若神只的侧颜,住在心间的小鹿,又接着撞击胸膛。 “你明天几点出门?” “九点。” “我给你做早餐,好不好?”她语气掺着些许期待,已经在想要给他做什么了。 “没必要。” 空气安静下来。 他和施漫对上视线,察觉她的情绪骤然沮丧,顿两秒:“你现在不能太劳累。” 意识到他是在关心自己,施漫的沮丧又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她没再执意。 念及时间不早了,她按耐住心底的浓浓贪恋:“那你休息,我先回房间了。” 他们结婚以来一直是分房睡,饶是她现在危机感爆棚,也不敢触及他的底线。 或者说,她赌不起。 商聿沉浅应:“晚安。” 第一次听见他说晚安的施漫,绽放出璀璨的笑意,揣着堪比少女怀春的心情,柔声道一句“好梦”,再迈出那间卧室。 商氏集团。 集团楼体乃是玻璃幕墙所筑,幕墙倒印出碧霄残云,仿若与天际衔接为一体。 施漫透过车窗看一眼屹立在金融街的建筑物,待司机在门口踩下刹车,便拎着保温桶目不斜视走向弧形设计的大厅。 “您好。”前台员工看着那道纤细瑰丽的身影走近,含笑问:“请问您找哪位?” “商聿沉。” “您有预约吗?” 施漫:“我是他太太。” “您稍等。”员工核实一下,确定她是施家千金,便领着她前往总裁专用电梯。 电梯通往顶层。 接到消息的成龚,大步流星前往电梯口接人,一瞧见施漫拎在手里的保温桶,难掩惊奇:“老板娘,您拎的是什么?” “给阿沉准备的午餐。”施漫嘴角噙着宛若春意盎然般的笑意:“他忙完了吗?” “还在签合同。”他带着施漫穿过总经办的长廊,接着问:“这是您亲自做的?” “对啊。” 太难得了。 她和商聿沉领证至今,还是头一回拎着保温桶出现在集团。 饶是成龚知道她记忆有问题,仍有处在镜花水月中,处处充满不真实的感觉。 他敛下情绪,走向总裁室。 总裁室的门半敞着,他们进门往右走,一眼便看见商聿沉和一位姿态优雅的女性,分别坐在靠落地窗的真皮沙发上。 听见脚步声,品着咖啡的女性率先抬头,目光掠过成龚,看向他身后的施漫。 两道视线交汇一瞬。 施漫盯着那张清秀的面容,认出对方是程家人,微扬唇角,简单打一声招呼。 她三两步走到商聿沉身旁,看一眼他手里的合同:“阿沉,我没有打扰你?” “没有。” 续约而已。 商聿沉在尾端签字。 察觉到身侧的沙发往下塌,他侧眸看着施漫:“纱布拆了?” “嗯,医生说我恢复的还不错。”施漫放下保温桶,明媚的眼眸盛满他的身影。 灼灼视线像一只小钩子,诱得人往里坠,商聿沉和她对视两秒,仍然不习惯。 他微抬手臂,绕过施漫的肩,托着她的后脑往前一拢,指尖拨开遮挡伤口的乌黑长发,仔细观察一下那道粉嫩伤疤。 淡淡柏木香拂过鼻尖。 感受着他喷洒在额间的呼吸,施漫的脸颊涌上烫意,羞赧揪住他的一截衣摆。 刚要提醒他还有外人在旁边,一道杯底触碰茶几的声响,忽而打破一室安静。 “施小姐受伤了?”程蝶看着依偎在商聿沉怀里的人,眼底的疑虑被燥意代替。 也是那一刻的燥意,驱使她重重放下咖啡杯,借着那道声响打破他们的温情。 施漫“嗯”声。 她平复着心跳,将目光投向神情莫辨的程蝶,一句概括:“不小心磕到头了。” “严重吗?” “还好。” 程蝶关怀一阵。 似不经意道:“没想到你和商总的感情这么好……外界的传言,果然不能信。” 她所谓的“传言”是指施漫使手段傍上商聿沉,遭其厌恶,不肯给她婚礼的事。 施漫却想到他们的关系。 她没底气,更不能自欺欺人解释商聿沉娶她没有白月光的原因。 只能竭力压下心头漫起的苦涩,故作淡然的姿态:“传言止于智者,不是么?” “确实。” 程蝶笑容微僵。 怀疑她是在暗讽自己。 她强忍不虞的情绪,又想着戳施漫的痛处:“你和商总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呢?” 两家联姻,却迟迟不举行婚礼的情况,在上流圈极为少见。 毕竟,一场婚礼是对外表示两家彻底捆绑在一起,共享彼此资源的最佳场合。 而他们至今没有放出任何消息,明摆着施漫不得喜,空有商太太的头衔而已。 她不信施漫不在意。 第6章 惊喜 施漫当然在意。 但能以妻子的身份,光明正大陪在商聿沉身边,已是幸事,她不能再贪心了。 她屈起指节,刚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独属于商聿沉的嗓音骤然在耳畔响起。 ──“明年。” 他漠然瞥一眼程蝶。 幽深的眼眸似能将人看穿,让人颇有所有伎俩在他面前,无处遁行的即视感。 程蝶的心咯噔一下,懊恼自己被情绪支配,没能控制住表情,被他窥见一二。 但懊恼之余,又生妒意。 她一向看不起施漫。 不论施漫的才情容貌有多过人,仍然认为,她配不上堪比高岭之花的商聿沉。 饶是他们结为夫妻,她也抱着施漫被冷落、厌弃的阴暗期望,坐等看她笑话。 却没料到他们相处的如此融洽,商聿沉还会因为她的试探,以眼神来警告她。 “那也快了。”她讪讪扯着嘴角,喉间像灌满了酸水,也没心思追问具体时间。 商聿沉更懒得废话。 他俯身拿起公章,盖在协议的签名处,再将其往前一推:“以后签电子合同。” 程蝶在程氏没有职务,谈生意也轮不到她,唯一能来商氏的机会便是送合同。 他摆明是不想再见到她。 “好。”程蝶掐着掌心,没理由再多留,只能怀揣着浓烈的不甘,与他们道别。 人一走,商聿沉的注意力放在保温桶上,掌心覆上圆盖,慢条斯理将它打开。 保温桶有三层。 分别放着莲花竹荪豆腐汤、红烧排骨、芙蓉虾球和炝炒西南花。 “这么丰盛。”一看见那道陌生的竹荪豆腐汤,商聿沉便猜到不是阿姨准备的。 他问:“你吃了么?” “吃了。”施漫把筷子递给他,看他品尝的间隙,眼含期待道:“味道怎么样?” “不错。” 他第一次尝到施漫的手艺,比他预想的更精湛,更勾人味蕾。 得到他真心实意的夸赞,施漫嫣然浅笑,又念起他刚才说明年举行婚礼的事。 她欲言又止半晌,终是带着一丝期盼,试探问:“阿沉,我们在哪举行婚礼?” “西州岛。” 他们领证前夕,商聿沉听岳母说施漫喜欢海,便在一众无居民的海岛中挑选出风景最美的西州岛,当作礼物送给她。 当初商量婚礼场地,还是施漫定下的西州岛,现在看来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施漫微怔:“真的?”她像是被惊喜砸中,不可置信道:“你真的选好场地了?” “不然呢?” “那……为什么要明年?”她的心怦怦直跳,每一根神经都叫嚣着欣喜和紧张。 “给你定制的婚纱还没做好。” 手工更耗时。 再加上他们拿到婚纱的时间接近年底,正是最忙的时候,只能推到明年年初。 施漫愣神许久。 一想到可望不可及的婚纱及婚礼由他一人在私底下默默准备。 她像是拨开云雾见月明一样,浑身上下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既想哭又想笑。 “婚纱……”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是想给自己惊喜,她及时打消询问婚纱样式的念头,改口道:“西州岛在什么地方?” “鹿城。” “岛上建设好了吗?” 商聿沉“嗯”声。 他听出施漫语句下的哽咽,侧眸看她一眼,毫不意外对上那双通红的狐狸眼。 “哭什么?” “心情好。”她以亮晶晶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比平常的眼神更为炙热。 似盛夏倾泻而下的烈阳,如实质般让商聿沉感知到,她眼底流露的浓烈情意。 商聿沉着实不适应。 他猜到她有所误会,为避免刺激到她的情绪,也没解释:“心情好更应该笑。” “我知道嘛。” 她只是没忍住。 施漫挽住他的胳膊,不再提婚礼的任何,免得在不经意间破坏他准备的惊喜。 看那只柔荑覆上袖口,拨弄他衬衫的袖扣,商聿沉顿两秒,到底没避开她突然的亲昵,接着动筷将剩下的饭菜吃光。 残留的饭香被风吹散。 回归安静的室内,商聿沉慵懒倚靠在沙发背上,敛眸看着枕在他肩头的女人。 “后天有一场晚宴。”他拨弄着打火机,低沉的嗓音如琴:“你跟我一起出席。” “谁举办的?” “薛家。” 施漫点点头:“好。” 圈内经常有人举办宴会,无论是什么性质,到头来都会变成名利场。再加上次数一多,受邀的宾客难免会觉着乏味。 她也是一样。 但想到要和商聿沉一起出席,再乏味的场合,都会因为他在身边而变得有趣。 晚宴在薛家的酒店举行。 受邀宾客乘电梯到顶楼,踩着铺在走廊的红毯,缓步进入灯影辉煌的宴会厅。 衣香鬓影,三两结伴的人手握高脚杯,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商聿沉和施漫姗姗来迟。 他们一出现,瞬间吸引不少人的视线,尤其是同样在薛家邀请名单上的程蝶。 她透过憧憧人影看向施漫,施漫身穿宝蓝色鱼尾裙,裙摆在走动下步步生花。 那张标准的鹅蛋脸上,长眉如远山含黛,琼鼻凝腻赛雪,眸光流转间勾勒出古典美人的柔美,悄然淡化身段的妖娆,平添清冷出众的韵味,叫人挪不开眼。 “真漂亮。”程蝶身侧的女生,发出一声惊叹:“商聿沉的领带也是蓝色系欸。” “他们还挺配的。” “不觉得。”有人艳羡,自然有人看不惯:“长得漂亮的人多得是,只看外表有什么用?他们的内在又不是一个层次。” “你怎么知道?” “暴发户不都是徒有其表么?”万葭还记得不久前在咖啡厅被施漫落面子的事,又拿暴发户抨击人。 她眼底的轻蔑也不作掩饰:“单凭商聿沉不重视她这一点,就能说明一切了。” 在场的人分为两个阵营,各持己见辩驳他们配不配,商聿沉又是否重视施漫。 程蝶听得心烦。 刚要打断那阵聒噪的声音,便见陶婧初冷着脸走到她们面前。 圈子里的人基本互相认识,更清楚陶婧初和施漫的关系有多好,她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以万葭为首的团体就噤声了。 “万小姐又在说谁坏话呢?”陶婧初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笑不达眼底的问。 第7章 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她明显是来为施漫出气的。 一向和万葭不对付的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将刚才的话一字不漏转述出来。 “不重视?”陶婧初像是听见一句笑话,眼神戏谑地看着万葭:“你所谓的不重视,是指商聿沉在婚前特意把价值四亿的檀苑、百分之三的股份送给漫漫吗?” “百分之三的股份市值多少?”头一回听见商聿沉给股份的人,忍不住插句嘴。 “三四百亿。” “那还是挺多的。” 反正万家的资产还不到百亿。 万葭在众多意味不明的视线下,梗着脖子道:“物质而已,又不能证明什么。” 陶婧初:“物质难道不是衡量重视的标准之一?”她不留情面地当着众人讽刺万葭:“你该不会是安徒生童话看多了,以为自己是城堡里喝露水的公主?” 有人“噗嗤”笑出声。 那声掺杂嘲讽意味的笑,宛若一根针扎入万葭的耳膜,刺得她连神经都在疼。 她感觉颜面尽失。 “我懒得跟你说。”难堪占据她的神经,她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更不愿被她们当猴观赏,气势汹汹拿起晚宴包走人。 以万葭为首的小团体,纷纷起身追上她的步伐,免得被还没消散的硝烟波及。 堪称落荒而逃的身影,一落入她们的眼底,阴阳怪气的声音,又萦绕在周遭。 陶婧初哂笑:“没意思。” 她瞥一眼余下的人,目光掠过始终沉默的程蝶,随即拂动裙角,迎着顶灯折射的斑斓光影走向觥筹交错的宴厅中央。 薛家家主正领着他走失多年的小儿子,与商聿沉夫妻交谈。 他们交谈的间隙,陶婧初止步在摆放一杯杯香槟红酒的长桌前,不急着上前。 施漫却一眼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怔怔看着那张刻印在脑海深处的容颜,心脏仿若被撞击的梵钟,连震得耳朵都嗡嗡作响,整个人亦像是坠入冰窖。 酒杯浅碰的声响,及香槟泛出的甜香,忽然间离她很远,她像是感知不到外界,只能看见陶婧初此刻笑盈盈的神态。 “施漫?” 商聿沉察觉到搭在胳膊间的那只手越收越紧,疑惑垂眸,出声拉回她的思绪。 猛然回神的施漫,顶着以肉眼可见变得苍白的脸,望进他那双深邃的瑞凤眼。 她的状态不对劲。 他问:“你不舒服么?” “没有。”施漫等薛家人离开,慌乱地拉着他往左走:“我们去那边坐会儿。” 她趁着陶婧初和人搭话的间隙,大步流星和商聿沉走向被圆柱遮挡的沙发旁。 沙发附近没人。 商聿沉屈膝坐下。 他端起一杯果汁递给施漫,施漫很久才接,心不在焉地挽紧他的胳膊,似乎只有贴近他,才能汲取到所需的安全感。 她小口抿着果汁,一眨不眨地望向斜前方,期盼陶婧初能再粗心一些,不要发现他们,更不要出现在商聿沉的面前。 偏偏,天不遂人愿。 “漫漫。”陶婧初还是找来了,她径直走到他们面前:“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施漫久久未语。 她下意识看向商聿沉。 发现他的视线落在陶婧初身上,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攥住,钝痛难忍。 “这里安静。”她藏起所有情绪,但溢出的微颤嗓音,仍然暴露了她的不平静。 陶婧初向来心大。 或者说,她被他们亲昵的姿态引走注意力,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怪异。 她眼神暧昧地看着她搭在商聿沉臂弯的手,打趣道:“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第8章 好友一夕变情敌 “怎么会?” 施漫笑得勉强。 她和陶婧初相识已久,也算了解她的性格,更知道她对商聿沉没有半分情意。 可只要她拿他们打趣,商聿沉便会沉下脸,拉远和她的距离。 譬如现在,他似不经意抽出被她挽着的手,往后一仰,倚靠沙发点燃一支烟。 打火机发出的“咔嗒”声,像在提醒她,该给他们留下空间。 她强忍心间涌起的酸涩,给自己最后一丝体面:“你们聊,我去一趟洗手间。” “什么情况?”陶婧初后知后觉察觉到她的冷淡和疏离,一脸疑惑地问商聿沉。 商聿沉简言概括她的病情。 他深深看一眼陶婧初,结合施漫刚才的怪异行为,脑海中恍然浮现一个猜测。 “她应该把你当成……” “不可能!”陶婧初打断他,尽管和他有相同的猜测,也难以接受面前的剧本。 好友一夕变“情敌”。 光是想想,她的呼吸就不畅了,当即往旁边挪,生怕和商聿沉扯上半点关系。 商聿沉没搭理她。 他担心施漫的情绪出问题,掐灭还没燃至尽头的烟,起身道:“我先去找她。” 洗手间在露天花园旁边。 他拨通施漫的电话,施漫没接,正欲让走廊尽头的保洁阿姨进去找找,又在途径花园前的玻璃门时,忽而顿住脚步。 透过玻璃门,一眼能瞧见坐在圆桌前的曼妙身影,他脚尖一转,朝着她靠近。 “施漫。”一团阴影笼罩下来,独属商聿沉的磁性嗓音,猝不及防在耳畔响起。 施漫怔神抬头。 一张布满泪痕的脸,倒映在商聿沉眼底,扑面而来的还有她未曾敛下的悲凉。 他微凝眉头,夺过被她握在手里的香槟杯,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她的眼泪。 “不冷么?”夜里寒凉,萧瑟的秋风拂过花园,一花一草皆被吹拂的簌簌作响。 他没问她为什么哭。 单是一句关切的话,一个充满怜惜的举动,被寒意包裹的施漫,好似能感受到热源,坠入冰窖的心也淌过一丝暖流。 “冷。”她撒娇。 商聿沉脱下西装,拢着她娇小的身躯,指尖无意擦过她手臂,触到一片冰凉。 他正色坐下,决定趁着这个机会跟她谈谈:“施漫,对我来说,一段婚姻最重要的是彼此忠诚、信任。我不屑于追求违背道德的刺激,你也没必要想太多。” 他的道德观念很强。 自幼接受的教育,使他懂得什么叫作责任和担当,更不可能有背弃她的行为。 尽管,那所谓的“背弃”是出现在施漫错乱的记忆中,他仍想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没有不信任你。”施漫能听懂他的话,更清楚他的人品。 可他的心,仍然装着那个人。 她嗅着鼻尖萦绕的柏木香,提醒自己应当知足,不能奢求他在短时间内抹去白月光留下的痕迹,但一对上他的视线,还是没忍住吐露心声:“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 “怕你不会喜欢我。” 商聿沉没吭声。 他不懂什么是喜欢,抑或是说迄今为止,还没有谁能让他有疑似喜欢的感觉。 始终没得到回应的施漫,深吸一口气,不气馁追问:“我在你心里有分量吗?” “有。” 这次,商聿沉毫不迟疑。 他不像在说假话,施漫迫使自己忽略那份不包括男女之情的分量,满足一笑。 “那就好。”他们未来的路还长,她相信,迟早会在某一天得到他给予的情意。 他们回到宴会厅,陶婧初还坐在原位,捧着手机“嗒嗒”触碰屏幕和网友对线。 就在商聿沉离开不久,她在网上发出一则以【好友记忆出问题,误会我和她老公有染该怎么办?】为标题的求助帖。 她把病情写得很清楚,但评论区有一半的网友都在阴阳她,说什么她是白莲花,有她这样的朋友倒八辈子血霉一类的话,气得她忘记发帖子的初衷,一直在跟那些故意误解她的人叭叭对线一通。 还是商聿沉和施漫走到沙发旁,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寻找起有用的答案。 最终,决定采取第一条。 “唉。”她忽然叹口气,吸引施漫的注意力,苦恼道:“漫漫,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怎么跟喜欢的人表白?”她杜撰出一个喜欢的人,借此表明自己对她没威胁。 施漫惊诧一瞬。 她接过商聿沉递来的果盘,小心翼翼觑一眼他此刻的神色。 许是他伪装得太好,她暂时分辨不出他的情绪,斟酌开口:“你直接跟他说?” “发微信吗?” “当面更有诚意。”她顿两秒,真心建议:“如果你不好意思,发微信也可以。” “那我还是当面说。” 演戏演全套,陶婧初决定现在去找倾慕的人,免得在这儿坐着会让她不自在。 她看都不看商聿沉一眼,拎起手提包匆匆离开,连背影都充斥着雀跃和欣喜。 目送她走远,施漫叉一颗树莓送到嘴边,余光时不时瞥向从容淡然的商聿沉。 “阿沉。”怕安慰会适得其反,她咽下那句“你别难过”,问:“我们多久回家?” “再等等。” 他的目光落在宴厅中央,不曾察觉到施漫短暂的欲言又止。 施漫循着他的视线往前看。 今晚的宴会是薛家家主专门为走失多年,不久前才认祖归宗的小儿子所举办。 他整晚都在帮小儿子拓展人脉,眼下又站在台前,述说他寻回儿子的不易及艰辛,甚有将他视作接班人培养的意思。 她分神打量着薛家小儿子,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他看起来不像乡下长大的。” 对方那身气度,及面对众人目光时的坦然,如何都不像贫困家庭能养出来的。 商聿沉:“他是私生子。” 私生子被领回家,皆以在国外念书或创业、走失的缘由,向外界表明他们和主母的亲生关系,绝不会直言是私生子。 尤其是看重私生子能力、才情、容貌的家庭,准备给他们铺路、让他们联姻的情况下,更不会用那种身份让人诟病。 “难怪。”施漫看着以笑示人的薛太太及站在她身侧的一双儿女,猜到他们是在私底下达成共识,也失去关注的兴致。 第9章 悸动轻吻 等薛家家主走下台,她挽着商聿沉一同上前,浅聊几句便踩着光影离开酒店。 京市的夜生活刚开始。 车窗外闪过的建筑物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在街道漫步,沉浸于悠闲时光。 施漫也想融入其中。 但穿着和脚下的高跟鞋,不方便行走,只能等回到檀苑,拉着商聿沉一起前往家庭影音室,享受属于他们的夜生活。 影音室在负一楼。 他们换上家居服,乘坐电梯到负一楼,绕过台球室和酒窖区,再步入影音室。 室内亮着暖光氛围灯,管家提前将投影仪打开,还在桌上放着小吃、果汁和红酒,他们只需挑选想看的电影就行了。 “你来选。” 商聿沉把遥控器递给她。 随着施漫摁下遥控器,两百寸的幕布跟着出现各类电影海报。 她偏爱喜剧、科幻和谍战。 但在选择分类时,小心机地点进最适合增进感情的惊悚一类,挑选一部评分稍高的恐怖片,不曾犹豫地摁下播放键。 诡谲的片头曲响起。 施漫关掉氛围灯,不着痕迹拉近和他的距离,屈膝窝在沙发上,紧盯着幕布。 恐怖片通常采用冷色调,尽管开头是在铺展剧情,仍然会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再加上清楚有诡,对于恐惧、排斥这类影片的人来说,最容易看得心惊胆颤。 商聿沉没什么反应。 他微抬双腿搭在沙发凳上,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高脚杯,始终一派淡然的模样。 但当清晰度极高的幕布,骤然出现一帧可怖画面时,他的淡然也维持不住了。 倒不是他害怕。 而是── 受惊过度的施漫,在扑进他怀里的瞬间,不慎扯落他的衣扣。 她屈膝跪在沙发上,以别扭的姿势搂住他的腰,一张惊慌失措的脸,紧紧贴着他没有衣领遮挡的肌肤,却毫无所觉。 商聿沉感受着胸膛传递来的温热和柔软,一直处在放松状态的背脊,不禁绷紧,又被不自在的情绪驱使着坐直些许。 她喷涌的呼吸灼热无比。 那头细软的长发,随着调整姿势的动作,轻柔擦过他的锁骨。 似燃烧的羽毛,裹挟难以忽视的烫意,悄然挠动着他每一寸肌肤,既痒又灼。 他握住施漫的肩,还没来得及拉远距离,音响忽然传出一声充满恐惧的惨叫。 忍不住看幕布的施漫,被那张没有眼球,布满刀痕和蛆虫的枯瘦脸庞,吓得再次抱紧他的腰身。 还蹙眉道:“好恶心……” 她嘴上说着恶心,视线却舍不得移开幕布,频频抬头瞄两眼。 商聿沉无奈。 他看着处在兴奋和恐惧状态下的施漫,索性打消推开她的念头,仅是拉起被扯开的衣领,不再和那张脸蛋亲密相贴。 或许是后面的情节愈发有趣,她带来的灼烧痒意,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殆尽。 仿若,从未出现过。 看完电影刚过午夜,他们走出影音室,回到卧室所在的二楼。 走廊一片静谧。 商聿沉走在前面,倒映在地板上的影子,蔓延到施漫的脚尖。 她踩着他的影子悠悠往前,任由自己被笼罩在那片阴影下。 “阿沉。”当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她拉近彼此的距离,仰头望进那双深邃的瑞凤眼,笑着道:“我今晚很开心。” “不怕了?” “不怕。” 美式恐怖以血腥为主,看过很难留下深刻的恐惧,远不如中式恐怖的后劲大。 他又一直陪在她身边。 有什么好怕的呢? 商聿沉挑着眉:“是么?”他眼底闪过零星笑意:“我还以为你会怕到睡不着。” “……怎么可能。” 听着他像在调侃的语气,施漫脸颊一烫,白皙的双颊以肉眼可见地染上绯色。 她刚想说自己没那么胆小,却听卧室门传来一道“咔嗒”声。 掌心覆在门把上的商聿沉,推开施漫住的卧室,摁一下靠近墙壁的顶灯开关。 他看着时间:“早点休息。”既然不怕,也不需要他陪了。 鹅黄色的暖光倾泻而下。 似泛着金光的纱,拂过他清隽的侧脸,点缀那张瑰色的唇。 施漫忽然有亲他的冲动。 她的理智和冲动各占一头,拉紧绷在她心底的弦,终是在他准备转身的一瞬间分出胜负,由冲动引导着她踮起脚尖。 一记轻吻落在左脸。 完全没预料到这一出的商聿沉,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心跳好似慢上半拍。 比在影音室更陌生的触感袭来,他的身躯僵硬一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施漫在他愣神的同时退离。 她攥紧垂在身侧的手,颤着睫羽不敢和他对视,逃避性别过头。 “晚安。”丢下透着暧昧甜腻的一句话,她飞快走进卧室,关掉那扇半敞的门。 “砰”声在耳畔响起。 一阵风拂过商聿沉的衣角,他抿直薄唇,触碰被吻过的地方。 残留的温热蔓延到指腹。 像挟着电流蹿到腕骨,连掌心的纹路都带着细密的酥麻感,叫他倏然收回手。 他深深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吐出一口浊气,朝着对面走去。 走廊的感应灯很快熄灭。 贴着门板听动静的施漫,猜到他回了卧室,捂着那张通红的脸,满心荡漾地跑到桌前,拿出一本崭新的绿皮笔记本。 笔记本上有她的字迹。 不久前,她将增进感情的技巧全部列在上面,【牵手】、【拥抱】后面打着勾,破折号延伸的尽头写着日期,以及由文字表露出来的心情。 施漫拿起钢笔,含笑在【亲吻】一行落笔,记录汹涌的悸动,再看一遍未完成的技巧,才哼着歌前往浴室洗漱一通。 临睡前,她拢着柔软的被褥将自己裹起来,除了回想他们亲昵的瞬间,还盘算着清早再给他一记早安吻,为增进感情的计划添一把火。 结果── 商聿沉出差了。 她睡眼惺忪地坐在沙发上,瞥一眼时针指向十一的钟表,怔神良久才赶走瞌睡虫,再一次和管家确定他出差的事实。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第10章 虐心虐肝的悲情女 管家:“大概下周四。” 今天周末,他这般突然地出差,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施漫有些遗憾。 但更多的是理解和思念。 她摁亮手机屏幕,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给他发一条信息。 屏幕散发的光亮映在她脸上,她盯着他一片黑的头像,半晌没看见[正在输入]一行字,便猜到他目前还在飞机上。 于是退出页面,百无聊赖地点开朋友圈,翻看最近的动态。 无意间看见助理赵荟发的一条活动链接,她的眸光在“星漫”二字上停留一瞬,恍然意识到,有很久没去公司看看了。 她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正纳闷赵荟怎么没给她汇报工作,管家便领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进门:“太太,陶小姐来了。” 疑惑的思绪被他打断。 施漫循声抬头,看一眼管家身侧的陶婧初,注意到对方得体的穿着,一时懊恼自己以睡衣示人,面上却没表露出来。 她笑着请陶婧初坐下。 那足够礼貌疏离的态度,仿若回到十年前,她们在初中部第一次见面那会儿。 陶婧初难免怔忪。 顾忌到“白月光”的头衔,她打消和施漫回顾往昔的念头。 免得施漫察觉到不对劲,致情绪波动过大,加重本身就有问题的神经性疾病。 “漫漫……” “你是来找阿沉的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已经将商聿沉视作洪水猛兽的陶婧初,一听见那个致命问题,连忙摇头否认。 “不是!我不找他。” 施漫捕捉到她波动的情绪,敛下眸没说什么,握住茶壶的把手,倒一杯冒着热气的玫瑰花茶,轻轻推到陶婧初面前。 她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告白成功啦!”她一秒入戏,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仗着施漫记忆有问题,将大学时期的那段恋情重新讲给她听。 当然,讲恋情不是主要目的。 陶婧初今天过来是因为给她出主意的网友私信她说,施漫紊乱的记忆和认知中的人际关系,很像不久前热播的网剧。 网剧名为《玫瑰轻语》。 大致讲述的是,生在重男轻女家庭的女主,苦恋男主六年,甘愿成为他的替身和他虐心虐肝至happy endg的故事。 她没耐心一集集看完。 急着连夜找朋友拿到剧本,仔细分析了女主的背景和人设。 女主的赌鬼父亲、有旧社会思想的母亲和施漫给父母套上的人设一致,但剧中没有哥哥,只有弟弟,而且施灏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明,她才决定试探一下。 陶婧初以自己的恋情为先,谈及男女间的情愫,不经意道:“漫漫,我记得你喜欢商聿沉好几年了?你跟他告过白吗?” 她的眼神和语气很自然。 再加上,她刚和施漫分享过她的甜蜜恋情,施漫在她提到商聿沉时,也不像一开始那般充满戒备。 “没有正式告白。”施漫看出她的好奇,腼腆答道:“但我有说过喜欢他的话。”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高中那会儿在酒兼职,有位客人骚扰我,然后──” “然后他帮你解了围?” “嗯,他还给了那人一拳。” “……” 很好,跟剧本对上了。 陶婧初看一眼记在手机备忘录里的重要剧情,再不着痕迹试探两句,基本确定她是把自己当成被虐心虐肝的女主了。 她心情复杂地叹口气。 又庆幸剧中的“白月光”不是恶毒女配,不然的话,她们怕是连面都见不着了。 秋季,夜幕降临的时间更早。 远在港城的商聿沉,与合作伙伴一起吃过饭后,披星戴月地回到下榻的酒店。 他扯下脖颈的领带,走向临靠落地窗的沙发,放松地倚在沙发背上,拿起手机看一遍陶婧初下午发来的剧本和梗概。 梗概足以为他解惑。 他想起主治医师给他看的病例,对于施漫把自己当成女主的情况,也不算惊讶,只是没料到她潜意识里选择的剧本,通篇都表述着悲情。 而悲情会影响她的情绪,导致他们在相处的过程中,容易处在不安的状态下。 每次小心翼翼看他的眼神,充满讨好性的行为,以及在遇见“白月光”后的泪流满面,宛如走马观花般闪过他的脑海。 商聿沉突然闷得慌。 他退出邮箱页面,点开和施漫的聊天框,视线落在她半小时前发来的微信上。 思忖良久。 终是拨出一通视频电话。 想着在他们分隔两地的情况下,给予施漫足够的安全感,也省得她胡思乱想。 “阿沉!” 充斥着雀跃的嗓音响起。 那张昳丽生辉,不见丝毫阴霾的脸颊,占据商聿沉的屏幕。 她笑着问:“你回酒店了?” “嗯。” “那单生意谈好了吗?” “还没有。”商聿沉点燃一支烟,徐徐讲起和合作方谈的项目。 自从他的身份转变为已婚人士,他每次出差,都会主动让施漫掌握他的动向和工作内容,以此表示他对妻子的尊重。 施漫大学主修的是传媒编导。 她毕业后从事的工作跟他不在同一个领域,尽管生在施家,对商业管理一类耳濡目染,但毕竟没有深入研究和学习过,商聿沉所说的专业词汇和项目内容,她会听得懵里懵懂。 所以,当商聿沉察觉她接收信息比较吃力,就会讲得很详细,也方便她学习。 但现在不一样。 记忆紊乱的施漫,深以为他是第一次主动给自己分享工作。 再加上剧本牢牢套在身上。 她根本做不到像车祸之前一样专心学习,而是一直盯着屏幕里的那张清隽脸庞,嫣红的唇瓣始终上扬,瞧着欣喜至极。 饶是隔着屏幕看不真切,商聿沉仍有那道视线如实质般,落在脸上的即视感。 他知道施漫没认真听。 耐着性子讲完,他点两下烟杆,注意力放在她身后的浓稠夜色:“你在阳台?” “对啊。” “不冷么?” “我刚才在健身室练了半个小时的瑜伽,还不觉得冷。”她后背还沁着汗呢。 第11章 星漫 “明天要降温了,你多穿点。”他从不会吝啬表达他的关心。 施漫笑得更甜了。 她像商聿沉关心她一样,事无巨细地叮嘱他在外面要好好吃饭,注意添衣服。 最后问:“你周四的飞机吗?” “还没定,有可能会提前。”若那单生意谈成了,他也没有在港城久留的必要。 “那你确定了跟我说。” “好。”商聿沉看一眼时间,起身走向不远处的浴室,垂眸道:“我去洗澡了。” 他似乎有些疲惫。 念及他忙碌太久需要休息,施漫乖软应声,敛下心头的依恋,挂断那通视讯,跟着走进浴室,放一浴缸的热水泡澡。 氤氲在浴室的水汽,随着时间的流逝悄然消失,朦胧夜色下,一盏鹅黄色的夜灯,伴随入梦的人一直亮到金乌升起。 金乌驱散阴沉沉的天际。 散发的温煦光芒,穿过涌动在檀苑的徐徐清风,铺洒在即将出门的施漫身上。 施漫坐上保姆车。 车辆碾过飘落的枫叶,徐徐行驶到坐落在科技园的星漫传媒。 星漫传媒的规模不大。 仅有一栋五层高的独立办公楼,不像商氏集团,坐拥高至三十层的整栋大厦。 她迎着清风走向感应门,浅笑着和前台员工打声招呼,便站在电梯口等电梯。 电梯口挂着整栋楼的分布图。 二楼是食堂、休闲区;三楼是艺人练习室、经纪人办公室;四楼是各部门的工作区;五楼则是提供娱乐的露天花园。 施漫乘坐电梯到四楼。 她径直走向助理室,敲两下敞开的门,吸引赵荟的注意力:“荟姐,在忙吗?” 乍然听见施漫的声音,专注在看资料的赵荟,倏然抬起头,与施漫对上视线。 “不忙。”她起身打量施漫:“我听成助理说你出车祸了?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成龚有说过施漫的病情。 更提到她目前需要静养,所以赵荟一直没登门看她,更没拿公司的事打搅她。 “已经痊愈了。” 施漫和赵荟闲聊几句家常。 她目光放在办公桌上:“公司的经营情况还好吗?你最近怎么没给我发数据?” “还好,数据发给成助理了。” 赵荟提及商聿沉的安排。 俨然没料到商聿沉会派人在她养伤期间代管公司的施漫,心底淌过一丝暖意。 “那你再给我一份。”交代一番,她心情极好地走向办公室。 办公室的装修和布置,充斥着淡雅柔和的高级质感,采光堪称一绝,透过落地窗,还能看见不远处的一汪碧绿湖泊。 她踩着投在地板上的光影,绕过会客沙发,走到整面书架前的办公椅,嗅着熏香散发的鼠尾草香,打开桌上的电脑。 电脑桌面有不少文档。 她握着鼠标,点开印象不深的公司花名册和财务报表,模糊的记忆随着她浏览的过程,逐渐在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 “施总。”没多久,工作效率极高的赵荟,进来和她汇报工作。 她翻开笔记本电脑,发一份文档给施漫的同时,讲一遍近段时间的经营情况。 还不忘提到财务支出:“公司预留的资金只有两百万,所以冯莘的违约金和最近支出的营销费、采购费、员工工资,全是从商总账户上划的款,总计一千三百四十一万。” “这么多?” “如果不算冯莘的违约金,实际支出和之前相差不大。” 冯莘在业内很出名,施漫还能搜寻出有关于她的记忆:“她的违约金是多少?” 空气安静两秒。 赵荟看着眼底盛满疑惑的施漫,敏锐意识到她根本没痊愈。 索性也不提她和冯莘在私下商谈的事,只答道:“八百万。” 八百万挖一位资深经纪人,确实很值,施漫知道她在业内有多抢手,考虑到她能为星漫带来的价值,也没什么异议。 她看一下冯莘和星漫签的合同,及合同中列出的薪资待遇:“薪资是你定的?” “嗯,需要更改吗?” “年薪再加十五万。”她深谙马儿有草吃,才能在广阔草原跑得更快的道理。 赵荟点点头。 她记录在电脑上,刚欲汇报下一项工作,突然听到一句夸奖。 “这么难挖的人都被你搞定了,你的业务能力也太强了。”施漫觉得自己没看错人,还颇为满意地说要给她发奖金。 “……”她根本没出力。 没办法解释的赵荟,默默掠过奖金的话题,讲起新增的艺人。 星漫原本有十一名艺人。 顶流和一线还没造出来,二线有两名,三线至十八线有五名,待出道有四名。 冯莘这次跳槽还带来两名待出道的艺人,加起来便有十三人。 赵荟中肯点评:“她带来的人是科班出身,演技不错,看起来还蛮有潜力的。” “能出道了么?” “可以,冯莘在帮他们安排。” 第12章 一束玫瑰 她们谈工作谈到临近饭点,施漫关掉桌面的文档,叫上赵荟一起到二楼食堂。 食堂的菜系很多。 施漫端着餐盘,走到摆放着餐食的位置,微垂眼帘,挑选符合自己口味的菜。 顶部的暖光笼罩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亦柔和她堪称完美的轮廓线条,似有磁场一般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她也是公司的艺人吗?”跟着冯莘跳槽过来的一男一女,好奇地盯着施漫瞧。 他们周围还有四名艺人。 其中两名没出道,一名在三线,一名在四线,此时都循着他们的目光,看向气质极为出众的施漫。 因着工作性质不同,他们来公司通常是在上课或开会的情况下,在场的六人,仅有两人见过施漫,并知晓她的身份。 “不是,她是我们老板。” “老板?!”先前发出询问的女生一脸惊讶:“她这么漂亮不进圈?太可惜了!” “长得漂亮也不一定要进圈。”给他们介绍施漫的艺人道:“每个人的追求都不同,她有钱有背景,当老板不是更好?” 他们进圈是为追求梦想,或者迫于生计,不得不选择当下触手可及的一条路。 施漫两者都不占。 何必费劲跟他们挤一条赛道? “也是。”冯莘底下的男艺人刚才也犯了职业生涯还没开始的职业病,眼下听她这么一说,就反应过来他们的不同了。 他以欣赏的目光再看一眼不远处的施漫,发觉她端着餐盘朝这边走来,下意识挺直腰板,生怕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随着那阵脚步声靠近,认识她的两名艺人,以毫不谄媚的态度主动打声招呼。 施漫展露笑颜。 她通过档案上的照片,认出冯莘带来的艺人,关切问:“你们搬进宿舍了吗?” “搬了。” “适应得怎么样?” “挺好的。”女艺人真心喜欢星漫的氛围,不像利安会有极其强烈的等级之分,她眼含期待道:“我们下周就进组了。” 施漫点头:“嗯。”她鼓励两句,嗓音充斥着亲和力:“杀青了给你们发红包。” “谢谢施总!” 感知到他们流露出的欣喜,她还不忘给另外两名没出道的艺人,留下接完第一个通告发红包的承诺,以表一视同仁。 红包和片酬的意义不同。 尤其是对于在利安受过委屈和不公平待遇的两人而言,越看施漫越觉得感激。 “她人好好啊!”女艺人目送施漫走到斜侧方,星星眼道:“说话也特别温柔。” “不仅温柔,还很大方。”自星漫创立便过来的艺人向他们透露:“她每次发红包都是五位数,还经常给我们买礼物。” “五位数!!” “是的。” 先前得到承诺的四人,瞬间变得干劲满满,一扒完盘子里饭菜,便结伴前往练习室,为接下来的进组和出道做准备。 十一月底是星漫创立的一周年,为筹备周年庆,施漫接下来两天都会来公司,盯着策划部开会,一同准备多种方案。 又一场会议结束,前台抱着一束紫色玫瑰,走到会议室门口。 “施总,您的花。” 会议室的人还没散,一瞧见那么大束玫瑰,纷纷将视线投向站在门口的施漫。 施漫懵了:“谁送的?” “不清楚。”花上放着卡片,前台出于礼貌,没有将其打开:“您看看卡片。” 担心出现花边新闻不好解释,施漫当着众人的面拿起卡片。 卡片上只有一个“沉”字。 她怔愣良久,莫大的惊喜感在刹那间席卷而来,似喷涌的泉水,占据她的心。 “施总有情况啊。” 策划部的副经理一看见施漫抿唇在笑,打趣起来:“居然背着我们谈恋爱了。” 她不知道施漫结婚的事。 抑或是说,除了和施漫接触最频繁的赵荟及部分曾得到过小道消息的经纪人,其余员工都不知道。 “没谈,是我丈夫送的。”施漫放轻动作接过那束玫瑰,大方点明送花人的身份,但说出“丈夫”二字时,仍有些羞涩。 “原来是丈……丈夫?!”猛然间反应过来的副经理,瞪大双眼:“你结婚了?” 她拔高的嗓音,连带着其余同事陷入惊诧的情绪中,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施漫。 “嗯,结婚很久了。” “我的天呐!”他们震惊之余,又抓心挠肝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施漫不等他们追问,不好意思地抱着花束回到办公室,无情关上门,隔绝一切好奇和八卦的眼神。 没有外人在,她不再遮掩眼底的荡漾,迈着轻快的脚步,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欣赏那束散发着浪漫气息的紫色玫瑰。 浓郁花香拂过鼻尖。 她触碰沾着水珠的花瓣,感受那抹仿佛黏在肌肤上的湿意。 观赏良久,又点开相机寻找合适的角度拍一张照片,正欲在朋友圈记录一下,却猝不及防看见某校友发的一行文字。 ──【果然啊,男人总在犯错后才想着给你示好。微笑jpg】 施漫曾经看过类似的说法。 大抵意思是,若另一半在生日、节假日、纪念日以外的时间,很突然地向妻子或丈夫示好献殷勤,那么有很大概率是在外面犯错了。 至于能犯的错误,也很显然。 她抬头看一眼玫瑰,贴在手机壳上的指尖微屈,思绪不受控地变得越来越乱。 商聿沉不是犯低级错误的人。 她不会恶意揣测他。 只是在想,他前往港城出差的这些天,是否在私底下联系过陶婧初?今天这束突如其来的玫瑰,又是否是他的补偿? 第13章 只想抱抱你 陶婧初在告白成功后,发过一张和男方的牵手照,她敢肯定商聿沉也看见了。 他看见后是什么反应,施漫不得而知,但能猜到他在点开那张照片,亲眼目睹陶婧初高调秀恩爱时,心底有多难受。 换位思考,他忍不住联系陶婧初是人之常情,其实只要不逾越,一切都好说。 纵然施漫清楚,浮现在脑海中的猜测不一定为真,更不该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将莫须有的事,按照自己的思维强制性安在商聿沉头上。 却仍会为此难受。 难受的点在于,横插在她和商聿沉之间的白月光威力太强。 不论他给予多少安全感,只要他的爱没转移到她身上,她依旧会忌惮,依旧会胡思乱想,依旧会在某一刻感到无力。 “嗡──” 掌心忽然传来的一阵震感,将陷入怪圈的施漫,拽回现实。 施漫看着商聿沉发的那句【下飞机了】,也顾不上深究玫瑰是出于什么前提送到手上的,只是默默整理好桌面的资料,拿起旁边的链条包,决定提前下班。 回到檀苑,她叮嘱阿姨准备几道商聿沉喜欢吃的菜,便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 他是五点多进的家门。 夕阳还未下山,泛着橙光的晚霞铺洒在他身后的天际,他迈开包裹在西裤的修长双腿,拎着三只礼品袋走到她面前。 “阿沉。”施漫起身环住他的腰,仰头望着那张无论看多少次,仍会深深吸引她的清隽脸庞,软声道:“我好想你啊。”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思念。 一双妩媚的狐狸眼,盛满商聿沉的倒影,仿佛只容得下他一人。 商聿沉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在施漫期待的眼神下,生疏地摸了摸她的头,又放轻动作,堪称温柔地拂过那头细软长发,将掌心落在她后背上。 “你这么早就下班了?” “提前走的。”若在之前,施漫或许会因为他安抚性的行为,放弃要一句回应。 现在却缠着他,一副必须要他正面给出答案的态度:“你这些天有没有想我?” 商聿沉迟疑着“嗯”声。 虽有迟疑,但和施漫对视的眼眸不闪不避,更不见任何在说谎后流露的心虚。 毕竟“想”能分很多种,不是非得充满情愫的“想”才叫“想”。 他看着施漫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微挑眉稍,搂着她纤瘦的肩,一同屈膝坐下。 拎在手里的礼品袋,被他放在茶几上,乍然吸引施漫的目光。 她问:“这是什么?” “给你买的礼物。”他在外出差若有闲暇时间,基本会给施漫带几样礼物回来。 “你不是给我买了花吗?” “那不一样。” 他们昨晚开视讯,施漫提到想给办公室添些装饰品,譬如定制的玫瑰熊之类。 商聿沉记在心上。 今早还特意跟成龚说,叫他定一款玫瑰熊,结果他听岔了。 导致玫瑰熊变成了玫瑰花。 施漫:“……” 得知实情,她久久没吭声,不禁反思自己给商聿沉的信任,是否少得过分了。 自责和愧疚在刹那间涌来。 她扑进商聿沉怀里,环抱着他腰身的那双手臂,比先前更用力。 似乎只有紧贴着他的身躯,倾听他那有序的心跳,才能缓解心间泛起的酸胀。 “怎么了?”商聿沉感知到她情绪的波动,不解地垂下眼帘。 “没怎么,就是想抱抱你。” 她像猫儿似得撒娇。 总归也不是第一次拥抱,他任由施漫蹭着他的胸膛,含笑问:“不拆礼物了?” “要拆。” 施漫深呼吸。 她暂时退离他的怀抱,俯身将装在礼品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其中两只装着港城独有的曲奇饼干和糕点,余下那只则是harryston的项链,项链由宝石和钻石组成,不显浮夸,很适合日常佩戴。 “好漂亮!”她抚摸着项链,突然回头,啵一声亲在商聿沉脸上:“谢谢阿沉。” 被“偷袭”的商聿沉微怔。 她吻上他脸颊时,所留下的触感和上次无差,但在那道比炎炎夏日更为炙热的视线下,他的耳尖莫名漫起一阵热意。 他别过头点燃一支烟。 不知有意无意忽略那阵热意,接着看施漫打开曲奇饼干,捻起一块放到嘴边。 “饼干也特别好吃!”施漫弯起一双眼眸,在他意料之外,再度亲吻他的侧脸。 “……”又来。 第14章 意识到她有多美 “先生,太太。”住家阿姨端着饭菜走出厨房,无意打断他们:“可以吃饭了。” 施漫含糊应:“好。” 她擦拭指尖和商聿沉脸上沾着的饼干屑,牵起他的手,一同走到餐桌前坐下。 桌上摆放着三菜一汤。 有商聿沉喜欢的红烧排骨、白灼菜心,也有施漫偏爱的清蒸虾和玉米冬瓜汤。 她夹一块排骨给商聿沉的同时,面前也多出一碗他盛的汤。 虽然是很小的举动,施漫却能感受到他的体贴和在意,一直噙在眼底的愉悦,也在和他对视的那一秒,愈发浓烈了。 “阿沉。”她抬眸看一眼时间,不禁想起增进感情的计划:“你周末会加班吗?” “不会。” “那我们去泡温泉?” 商聿沉顿两秒:“可以。”他忙碌太久,也想放松一下:“你想好去哪儿了么?” “还没呢。” 他们在饭后商量一番,最终决定前往六环外的云湖山庄。 云湖山庄是他好友的私产。 山庄的休闲娱乐设施繁多,不仅有温泉池、攀岩区、滑雪场、马场、高尔夫球场,还有一处供游客坐船观景的湖泊。 “你想滑雪吗?” “想,但我不太会。” “没事。”他摁熄手机,端起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浅抿两口:“到时候我教你。” 施漫期待“嗯”声。 她和商聿沉在周五傍晚出发,因着路上比较堵,到达云湖山庄已接近八点了。 山庄的平层别墅配有私汤。 他们驱车到别墅门口,商聿沉输入门上的密码,带着身后的小尾巴推门而入。 别墅的面积虽然不到檀苑的五分之一,但鲜见的田园风,充满别具一格的特色,连摆放在周遭的装饰品也别有趣味。 仅有的两间卧室布局差不多,他们一人一间,收拾好带来的衣物,等经理派人将红酒及瓜果小食送来,再换上泳装。 室外寒风阵阵。 他们裹着浴袍走到前院,止步在升起袅袅热气的汤池旁。 商聿沉率先扯开腰带。 站在他身侧的施漫,将那具健硕的身躯尽收眼底,视线随着他宽厚的肩膀一路往下,停留在腹肌和没入泳裤的人鱼线上,新奇又羞涩地盯着那处看了许久。 她的目光格外炽热,他不自在地咳两声,提醒她收敛的同时,抬脚迈入汤池。 “快下来,别着凉了。”单薄的浴袍挡不住寒风,他担心施漫愣神太久会受寒。 施漫红着脸脱下浴袍。 她穿着吊带式的连体泳衣,银黑色带着细闪的布料,衬得那身肌肤白皙如雪。 泳衣两侧的镂空设计,能让人透过交叉的细带,窥见腰肢的软肉。 带着弧度的花边形衣摆下,一双笔直的双腿,亦像是上好的白玉瓷,随着她抬脚往下的动作,吸引商聿沉的注意力。 风刮在身上,她冷得哆嗦。 一时不慎,右脚踩滑贴在温泉池内的瓷石,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欲往汤池里扑。 “啊──” 短促的惊呼响起。 商聿沉反应迅速地接住她。 他搂着施漫不盈一握的腰肢,往怀里一拢,涌动在周遭的池水泛起阵阵涟漪。 一双手臂随即攀上他的脖颈,使得彼此的距离再一次缩短。 似棉花般的柔软紧贴胸膛。 他眼底倒映出那抹诱人的弧,覆在她腰间的手略微僵硬,却还是故作淡然地和那双狐狸眼对上视线。 “我……我不是故意的。”施漫莫名紧张,那张鹅蛋脸在他的注视下越来越红。 樱花覆雪的美呈现在眼前。 商聿沉微眯起眼眸,头一次意识到他怀里的人究竟有多美。 他忽然生出逗弄的心:“慌什么?难不成你还有故意的计划?” “!!” 施漫确实想过在温泉池制造和他的亲密接触,但pn a和pn b都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刚才的意外踩滑给打破了。 纵然是无意达成目的。 听他这么问,也难免心虚。 “还真被我猜中了?”商聿沉捕捉到她眼底的闪躲,意外又不是太意外,毕竟在施漫记忆紊乱后,经常会缠着他要牵要抱。 他知道她的意图。 更清楚,只有多给她一些关注和在乎才能让她安心,所以并不介意她的计划。 “没有!”施漫哪会承认?她知道多说多错,也没有不断否认:“你误会我了。” 她露出无辜的表情,自以为演技炉火纯青,能轻易骗过他。 商聿沉不禁笑出声。 他像是从胸膛溢出的笑意,清晰让靠在他怀里的施漫,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 “抱歉。”他到底没拆穿施漫,只带她走到一旁,等她坐稳才收回搂着她的手。 他一退离,施漫也不好再缠着他不放,省得坐实亲密的计划。 泉水驱散寒意,她不再受刺骨寒意影响时,先前被商聿沉搅乱的心,也跟着平复下来,以毫不遮掩的目光盯着他瞧。 光影将他的脸庞分割成两半。 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她以目光描绘着他被光影柔和的侧脸,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他脱下浴袍的一幕,以请教的语气道:“阿沉,你的腹肌是怎么练出来的?” “卷腹、降体脂。” “那你现在有几块?” 这句话才是重点。 闭目养神的商聿沉,侧眸看着故作不经意问起的施漫:“你刚才不是看见了?” 第15章 适可而止 “没看清楚嘛。”她先前只注意到腹肌,没顾得上数,心头好奇得像猫抓一样。 “那你猜?” “八块?” 商聿沉挑眉:“没那么夸张。” “六块?”得到他肯定的回应,施漫鬼使神差地说出心里话:“我能摸一下吗?” 空气凝滞一瞬。 他没料到施漫会提这种要求。 考虑到他们是夫妻,不论有多亲密的行为,都具备合理性,也没道理拒绝她。 商聿沉淡淡道:“嗯。” 见他不排斥,原本还想退缩改口的施漫,在美色的诱惑下,往他身旁挪了挪。 没入温热泉水中的右手,探到他的腹部,先是在那处鼓起来的肌肉上戳两下,又用指尖描绘那片纹路,像是寻到新奇的玩具,爱不释手抚摸着每一寸肌肤。 还不忘评价:“手感真好。” “……”商聿沉的身躯愈发僵硬,突然后悔那一瞬间的纵容。 汤池的水温足够高,再加上那仿佛烈火炙烤的炽热触感,他像是被岩浆包裹,浑身都散发着烫意。 他握住施漫的手腕,阻止她乱戳乱碰的动作,嗓音微哑:“施漫,适可而止。” 一时上头的施漫,听着那句充斥着意味不明的提醒,自知太贪心,红着脸挣脱他的束缚。 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没忍住。 更不想他问“摸一下”怎么演变成收不了手的地步,以免找不到理由掩盖心思。 “你不能换个称呼吗?”她既是在转移话题,又是真心不想他连名带姓叫自己。 “习惯了。”不单是他习惯了,以前的施漫也会直呼其名。 “习惯可以改啊。” “改成漫漫?” 他那声“漫漫”带着酥意,又像是回甘持久的清茶,入口温润掺杂着丝丝醇香。 施漫难以想象,他若叫一声“老婆”会带着怎样缱绻的意味。 她竭力压下蠢蠢欲动的念头,告诫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知足地选择点头。 “这样听起来没那么生疏了。”她端起果盘,浅笑嫣然地叉起芒果喂到他嘴边。 商聿沉不置可否。 于他而言,亲近与否不是一句称呼能诠释的,但到底是件小事,他满足便是。 他咽下那块芒果,念及温泉不能泡太久,遂在虫鸣变弱时,牵着沾上一身水汽的施漫,穿起浴袍回到有暖气的室内。 池面荡起的阵阵涟漪,亦在院外那盏灯关闭后,回归平静。 滑雪场在山顶。 上山需要坐缆车,他们在吃过午饭后,慢悠悠前往索道口。 灰蒙蒙的天气,并未影响游客的热情,站在前方排队的人不少,他们等候十来分钟,才坐上一辆深红色的圆形缆车。 施漫欣赏着窗外的山间风景,忽而想到什么,换上受惊的神情,扑进他怀里。 “阿沉,我害怕。” “……”缆车攀升到三分之一,她才表露出恐惧,实在不走心。 商聿沉原本不想配合,但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越来越紧,只好陪着她演下去。 “你恐高么?” “有一点。” “那你闭眼,别往外看了。”他隔着外套拍了拍施漫的后背,象征性安抚一下。 施漫虽然想和他亲密,但不意味着会放弃大自然雕刻的美景。 她乖软应声,贴近他的胸膛,眯起眼睛往外瞧,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却忘记颤动的睫羽会轻而易举暴露她的小把戏。 也看得商聿沉忍俊不禁。 他在缆车停稳后,敛下眼底浮现的笑意,牵着她走向滑雪场。 滑雪场提供一切滑雪装备,他们在贵宾室穿戴整齐,才融入那片纯白的世界。 “施……漫漫,先别动。”他拦下跃跃欲试的施漫,耐心教她掌握滑雪的技巧。 担心她又冒出什么计划,弄巧成拙撞到人或是受伤,他以严肃的神情着重讲一遍安全问题,也好提前打消她的念头。 施漫认真听着。 她戴着手套的双手握紧滑雪杖,眸光投向面前的初级道:“现在可以滑了吗?” 第16章 滑雪 “嗯,你跟着我。”商聿沉保持和她不近不远的距离,时刻提醒着她注意平衡。 滑行时,有风拂过面颊。 施漫透过滑雪镜,看着映在眼底的皑皑白雪,刚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随着他的指导,亦逐渐壮起胆子划动滑雪杖。 双板比单板更容易掌控。 奈何,她太过沉迷风雪涌动带来的刺激感,一时没能稳住重心,偏离原定的直线坡道不说,还手忙脚乱地摔倒在地。 “阿沉……”施漫仰起头,可怜兮兮看着停在她面前的商聿沉:“我起不来了。” “闪到腰了?” “没有,是没力气了。” 商聿沉俯身把人拉起来,挪步到初级道边缘,避免滑下来的游客会撞到他们。 他陪着手脚发软的施漫歇一会,再接着往下方滑:“摔跤很正常,你别紧张。” “好。”她又找回勇气。 虽然还是避免不了摔跤,但滑雪的经验也在摔跤的过程中,一点点累积起来。 他们在初级道练习许久,确定她已经掌握技巧,商聿沉再带着她前往中级道,似甩尾的鱼,肆意在那片天地游走着。 飘动的雪粒沾满全身。 找到乐趣的施漫,愈发放松,偶尔还会设定距离和他比一场,或是坐在他的单板上,让他带着自己往坡道下方俯冲。 看见别人骑雪地摩托,又拽着他的一截衣摆,期待询问:“你会骑摩托车吗?” “会。” “那我们也去租一辆?”纵然滑雪能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却也让人疲惫。 她不想再滑了。 商聿沉当然会纵着她。 他牵着施漫走向租车区,挑一辆雪地摩托,载着她骑行到距离较远的观景区。 为给游客增加趣味性和刺激性,观景区的道路蜿蜒狭窄。 骑行在铺满积雪的道路上,常会因为地形而体会到颠簸感。 道路两旁的树木覆着白雪,隐隐能看见树叶和树干布上的冰层,及坠在树枝边的长条形冰锥。 被冰封的它们不再随风拂动,充斥着寒意的空气中,只能捕捉到舞动的雪花。 “前面有冰雕。”商聿沉眼尖瞧见一座座冰雕,放慢骑行的速度,提醒施漫看。 海生动物形的冰雕呈现在眼前,施漫盯着被蓝灯照亮的鲨鱼,突然很想拍照。 她示意商聿沉停车。 缓步靠近鲨鱼张开的吻部,摘下防风镜,一只手抚上它的头。 “阿沉,你往后退。”她教着拿出手机的商聿沉找角度:“镜头再放大到三倍。” 商聿沉照做。 他连摁两下快门键,不确定符不符合她的标准,先拿给她看看。 “这样可以么?” “再往左一点就好了。” “那我重新拍。”他根据施漫提出的要求,退回原位,将鲨鱼的整个头框起来。 他鲜少给人拍照,盛在理解能力够强,多试几遍就能拍出施漫想要的氛围感。 一张张在动物形和建筑形冰雕前记录下来的照片存入相册。 施漫翻看一遍,心满意足地坐上摩托车后座,伴随车下扬起的雪花继续前行。 除冰雕外,观景区内部还有供游客观赏的花灯,但花灯要夜幕降临后最好看,一旦失去夜色的点缀,就显得寡淡了。 他们没停留太久,大致在附近逛一圈,便走进崖边的咖啡厅。 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斜侧方倏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哥?” 第17章 他的行为是出轨 长相和商聿沉有些相似的青年走到桌前,惊诧地看着他们。 “好巧。”商澍没料到会在这碰见他们,不敢置信道:“你是来陪嫂子滑雪的?” 商澍是他的继弟。 商聿沉的母亲难产而亡,商父在他两岁那年迎娶助理,之后又生下一儿一女。 他和商澍相差四岁,彼此没有什么龃龉,更不像其他的组合家庭,有数不清的算计,也是真心将对方当作亲人看待。 “嗯,你一个人?”商聿沉把刚上的甜品推到施漫面前,掀了掀眼皮看着商澍。 “还有我女朋友。” “女朋友?”施漫神情微变,她挖一小勺蛋糕,试探问:“她知道你的情况吗?” “知道啊。”他以为施漫所指的是家世,接着道:“之前追她的时候就说过了。” 施漫没再吭声。 她听着商聿沉和坐在对面的商澍闲聊,等他女友程淳欣打完电话过来,才在他介绍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番。 对方有一张小家碧玉的脸,算不得多出众,但富有的书卷气,能在无形中为她增添魅力,给人足够深刻的第一印象。 只是性子太腼腆。 抑或是说,面对不熟悉的人太过拘束,所以跟他们打过招呼后,很少说话了。 “哥。”商澍瞥一眼挂在墙面上的时钟,发觉快五点了:“你们今晚回檀苑吗?” “不回。” “那我们下山吃饭?我听说有家烤肉还不错。”反正都碰上了,他想着人多一起吃更热闹。 商聿沉和施漫没意见。 他们离开咖啡厅,先回到租车区还车,再慢悠悠步行到索道口,乘缆车下山。 浓厚的雾笼罩在山间,遮挡缆车下方的树木,叫人看不真切。 施漫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 趁着和他们不在同一辆车,问商聿沉:“商澍这么明目张胆,你都不管管吗?” “管什么?” “他才举办订婚宴,就在外面另找一个,不是打别人的脸吗?” 对于利益捆绑的婚姻,出现各玩各的情况在圈子里很正常,若双方达成一致,能在婚姻中获取到想要的东西,她也不好评判什么,只是在道德上无法苟同。 但看商聿沉的反应,他也是刚知道商澍另找的事,说明未婚妻还被瞒在鼓里。 那他的行为和出轨有何差别? 实在过分了些。 商聿沉:“……”他看着替那位“未婚妻”鸣不平的施漫,一时无奈地揉着眉心。 “他没订婚,你记错了。”担心施漫在无意间说错话,他下意识纠正她的记忆。 “记错了?” 施漫怔愣一瞬。 瞬间感觉到脑袋嗡嗡作响,又像有一根针,倏地一下扎进她的太阳穴,连带着她的头部神经,都有隐隐作痛的感觉。 她紧蹙着双眉,屈起指节敲两下太阳穴,略微恍惚道:“我怎么可能记错呢?” “我的意思是他们退婚了。”看着施漫那副难受的模样,他及时改口,生怕刺激到她的情绪。 听见退婚的话,施漫的心底漫起一丝怀疑,但那份怀疑在商聿沉握住她的手,以担忧的眼神看向她时,又悄然消失。 商聿沉:“你哪儿不舒服?” “刚才头有点儿疼。”施漫倚靠着他的肩膀,一脸好奇道:“他们为什么退婚?” “性格不合。”他给施漫按揉着太阳穴,确定她的不适减轻些许,才放下心来。 还不忘提醒:“商澍怕他女朋友介意,一直没跟她说过,你也别当面提这些。” “嗯,我不提。” 施漫信了他的说辞。 她望向前面那辆缆车,懊恼先前以小三滤镜看程淳欣的同时,商聿沉也垂下眼帘,神情莫辨地盯着她受过伤的头部。 算算时间,想着她在不久后能彻底痊愈,结束一切误会,心头不免松一口气。 殊不知── 还有“惊喜”在等着他。 商澍所推荐的烤肉店环境不错,还有单独的包间,更方便他们在饭桌上漫谈。 每桌都有负责烤肉的员工,但他们不习惯外人在,索性在上菜后自己动手烤。 “淳欣。”施漫翻烤着梅花肉,主动和程淳欣搭话:“你和小澍在一起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 “你们以前是同学吗?”她和商澍同龄,也是一起毕业的,但不在同一所学校。 “不是,我还没毕业。” 程淳欣像是猜到她想问什么,接着道:“我们是在户外捡垃圾的时候认识的。” 她加入了大自然环保志愿团,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参与户外捡垃圾的公益活动。 约莫半年前,商澍一时兴起跟着朋友参与“进山捡拾”的活动,他也是那天对程淳欣动了情,活动结束就开始追她了。 碍于彼此的家世差距太大,她一直没有接受他的感情,还是后来骗不过自己的心才想着试一试。 “那还是挺有意义的。”施漫很意外她和商澍的相识,是建立在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上,也不乏是另一种独特的浪漫。 商澍点头:“确实。”他无比庆幸当初的一时兴起,颇为感叹道:“我当初也没想到,捡一次垃圾能换来脱单的机会。” 他和商聿沉一样是母胎单身。 但不一样的是商聿沉跳过恋爱的过程,直接步入婚姻殿堂,而他能慢慢享受。 “说明你们很有缘份。” “我也觉得。”他夹一块烤好的牛肉给程淳欣,嘴角扬起的弧度始终压不下来。 程淳欣好似被他的情绪牵动,一双明眸在和他对视的那一秒,也涌动出情愫。 他们周围像围绕着粉红泡泡,漫起无数只属于彼此的甜意。 施漫羡慕不已。 她转头看一眼商聿沉,在他有所察觉时,藏起眼底的黯淡,展露出一张笑颜。 “还要吃什么?给你烤。”商聿沉往她的杯中添些果汁,仍是一副贴心的模样。 “牛肋条。” 没多久,牛肋条出现在碗里。 她夹起炙烤出一层泛着油脂的牛肋条,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默默期待,能在不久后彻底占据商聿沉的心,和他心意相通。 第18章 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周日下午,他们离开山庄。 商澍要送程淳欣回学校,她学校离商家老宅不远,商聿沉想着很久没回老宅了,索性叫司机改道跟他们走同一条路。 老宅坐落在二环的香薷胡同。 商家那座二进式的四合院,以前是民国时期某军阀的私宅,自商聿沉的高祖父购置至今,曾装修过数次,但一直保留着古色古香的特点,每一处都有讲究。 他们跨过如意门的门槛,顺着影壁绕一圈,再经过垂花门,径直走到前庭院。 庭院种植着海棠花和石榴花。 海棠象征着兄弟和睦,石榴象征着多子,既代表着家主的期望,又适合观赏。 再往前走的主庭院,则有一方水池和叠置的假山,充斥水墨画意境的既视感。 “爸,我们回来了。”商澍先一步踏入正厅,跟正在看报纸的商怀序打声招呼。 商怀序和施父的年龄差不多,但更注重身材管理,饶是穿着家居服,也不曾刻意打理头发,仍能在他身上感受到温文尔雅的气质。 他抬起头,视线掠过往他面前凑的商澍,落在长子长媳身上。 “聿沉,小漫。”他乐呵地唤他们一声,又嗔怪道:“你俩回家还带什么东西?” “惦记着你们还不好?”商聿沉放下施漫执意要买的登门礼。 有岳父岳母的前车之鉴,他在回家途中重温了邮件里的剧本,也试探过施漫。 从而得知在施漫的记忆中,他父母让她进门的原因有二。 一是白月光严重影响他的判断和思维,导致他无心工作、忤逆父母,所以想通过一段婚姻来束缚他。 二是他和施漫在结婚前,被拍到进出酒店,商家担心她未婚先孕,不得不给她名份。 故而,她给自己的定位是,她属于商家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为讨得公婆欢心,她才格外注重礼节,连很平常的一次回家,也得表示孝心。 好在他父母的身份没变,没冠上什么赌徒和重男轻女的头衔,而那些和事实背道而驰的荒谬剧情,他也懒得纠正了。 “你俩有那份心就行了。”商怀序放下报纸,关切询问:“小漫的身体怎么样?” 施漫:“挺好的。”她受宠若惊地坐在商聿沉身旁,疑惑道:“爷爷不在家吗?” 商家家主共育有三子一女。 按照家规,赡养义务是落在长子商怀序的头上,他们一家人一直跟着老爷子住在四合院,商聿沉也是婚后才搬出去。 商怀序:“老爷子跟他朋友在郊区钓鱼,明儿个才回来。” “挽妘呢?” “她还在国外。”他以为施漫忘了商挽妘在国外当交换生的事,也没往别处想。 商聿沉倒是发现,施漫对小妹的记忆变模糊了,但当着他们的面儿,不好再刻意提醒,只是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没聊多久,跟着阿姨在厨房忙活的何以岚,过来叫他们吃饭。 何以岚的性子大方得体,没有架子更不会摆谱,自从嫁进商家后,也爱屋及乌地捧上一颗真心,将商聿沉视如己出。 她在饭桌上热情地给施漫夹菜,不忘关心他们的工作和生活。 “聿沉,西州岛建设好了吗?” “还没有。”商聿沉在购置西州岛之前,那座无人岛屿连最基础的设施都没有。 为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给上百位观礼宾客提供住宿,他请来专业团队重新设计规划一番,耗时半年才能建设完毕。 他道:“年底应该能竣工。” “那你到时候过去看看,有什么问题也能提前解决。”距离他们的婚礼也没多久了,她是不希望中途出什么岔子的。 商聿沉“嗯”声。 他给施漫舀一勺蛋羹。 发觉她以大家闺秀的姿态,保持和餐桌一寸的距离端坐着,没忍住扬起唇角。 他对面的何以岚,也通过那一闪而过的笑意,察觉到他们的感情渐渐升温了。 她欣慰之余,又盯上母胎单身的商澍:“你谢姨下午给我打电话说,叫你跟他女儿见一面……” “我谈恋爱了。” 商澍打断她的话。 他说起和程淳欣的恋爱过程,打消她给他安排相亲的念头。 看出他在提到女朋友时,蓄在眉间的欢喜,何以岚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也免不了打听对方的情况:“她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 “父母从事什么工作?” 商澍:“他们是个体工商户。” 个体工商户是集中在餐饮、美容美发、居民服务、批发零售和其他的服务业。 何以岚沉默了,她和商怀序对视一眼,皆是不看好的态度。 半晌没等到一句回应,商澍猜到他们很有可能会反对,急道:“妈,他们家的情况比普通人好太多了,你可不能因为淳欣的父母是工商户,就看不起她啊!” “不是看不起。”何以岚身为商家长媳,眼界格局和小门小户不同,从不会因为职业看不起人:“是你们差距太大了。” 第19章 差距 商澍不赞同:“撇开家世不谈,我和淳欣其实是平等的啊。” “怎么撇开家世?”何以岚心平气和地反问:“没有商家的栽培,你能成为现在的你吗?人与人之间,在资源不对等的情况下,只有生命和人格是真正平等的,其他方面你敢笃定有所谓的平等吗?” 答案必然是没有的。 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围绕差距和何以岚辩论:“但我们的差距是可以缩小的,你不能只看当下,不顾未来?” 商怀序:“你妈说的差距,不是一句浅薄的释义,而是你们接受的教育、养成的三观、眼界和思维层次上的差距。” “很多处在社会底层的人,都能实现阶级跃迁。你们又凭什么认定,我和淳欣不能依靠自身努力,打破那层障碍呢?” “你想得太简单了……” “爸。”商聿沉给他夹一块鸡丁,打断他们各执己见的辩论。 他看得出来,坚定维护爱情的商澍根本听不进去,提醒道:“小澍刚谈恋爱。” 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 何以岚下意识想到结婚那茬儿,商怀序又被带偏了,也是经过他的提醒才反应过来,他们没必要过早发表任何意见。 他们歇下心思,不再耗费精力跟商澍谈及差距,只是该叮嘱的还是得叮嘱。 “小澍,我们不反对你谈恋爱。”商怀序以严肃的神情道:“但你记住,一定要给予女方足够的尊重,不能辱没家风。” “我知道。” 商澍知道,父母不反对是建立在他们没有谈婚论嫁的前提下。 可他坚信能用时间证明,他和淳欣之间的阻碍都不是事儿,所以也没在口头上和他们争辩了:“那我能带她回家吗?” 知子莫若母。 何以岚能猜到,商澍是想让他们深入了解程淳欣,消除他单方面以为的偏见。 她没拒绝:“可以。” 商怀序也是欢迎的态度。 确定他们没有异议,商澍不免松一口气,更连嘴角都挂着充斥满足意味的笑。 一顿晚餐在先紧张后和谐的氛围下结束,商聿沉和施漫明天有工作,也没陪他们太久,等到夜幕将至便离开老宅了。 司机载着他们风驰电掣地穿梭在街道上,道路两旁的建筑也在眼前一闪而过。 施漫回忆着在饭桌上的交谈,突然问他:“阿沉,你觉得他们能走到最后吗?” “难说。”他点燃一支烟:“追逐一个人的步伐很累,过程中的艰辛、委屈和不对等的付出,很容易影响双方的感情。” 他们所站的高度不同。 缩短差距只能靠程淳欣,若没有商澍带领她追逐自己的步伐,更是难上加难。 商聿沉顿两秒:“除非,程淳欣甘愿当菟丝花,低声下气依附小澍,那么使点儿手段嫁进商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菟丝花可不好当。”依附他人不能长久,施漫道:“我感觉她不会选这条路。” “谁知道呢?” 人类的欲望和野心不容小觑。 他点两下烟杆,没深聊还没发生的事:“八字还没一撇,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也是。”她收回思绪,不再操心别人的事,望向窗外欣赏起华灯初上的美景。 第20章 替身变成真千金 十一月,气温骤降。 梧桐叶和银杏叶飘落一地,满地金黄在温煦的阳光下,好似翩翩起舞的蝴蝶。 一辆从商氏集团出发的宾利,碾过道路上的树叶,迎着风往檀苑的方向行驶。 “刘师傅,再开快点儿。”商聿沉揉着跳动不止的眼皮,催促前排的司机提速。 自打管家在十分钟前,打来电话说施漫的状态不对劲,他的眼皮就一直在跳。 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太妙,回家的心情,亦变得更迫切了。 刘师傅点头:“好的。” 他一脚踩下油门,在不违反交通规则的前提下,快速缩短他们和檀苑的距离。 呼啸的风掠过车窗。 通过缝隙钻进车内,携着寒意拂过商聿沉的眉眼,他紧蹙双眉,目不转睛望向前方,待车辆停稳后,匆匆打开车门。 他大步流星穿过庭院,见管家站在客厅门口,随即问:“吴伯,她生病了吗?” “没有,太太是……” “聿沉。”发现他的身影,施漫放下手机:“你怎么不进来?” 她一出声,管家也没办法再往下说了,只有给商聿沉递眼神,叫他们自己聊。 商聿沉还没察觉到,那声称呼的变化,更是一无所知走向即将给他惊喜的人。 他观察施漫的气色,确定没有生病的迹象,又将管家所说的“不对劲”归咎在情绪方面,问道:“你今天没去公司么?” “不想去。” “发生什么事了?” 施漫看着他眉眼间的关切,恍然想起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她和商聿沉在高中时期谈过两年多的恋爱,那时的他们一无所有,尽管贫瘠,他仍会拼尽全力,给予她最好的一切。 刚开始,她是知足的。 但随着步入大学生涯,她见识到广阔的天地,也逐渐不满足于现状,更是在富二代的追求下,狠心将商聿沉抛弃了。 那时的她,根本没想过他们的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更没想过他会因为爱恨交加,逼迫自己成为他的笼中鸟。 而现在── 她在那双瑞凤眼的注视下,抚摸着还不见孕相的小腹,深呼吸:“我怀孕了。” “……” 商聿沉倒茶的动作一顿。 壶嘴偏离茶杯,倾出的褐色液体滴落在茶几上,他顾不上管,以惊诧和难以置信的复杂神情,看着一脸认真的施漫。 他回忆起剧本,着实不记得还有怀孕的情节,一时间找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脱口而出:“我的?” “你什么意思?”她抓起抱枕往他身上砸,明显气得不轻:“我每天的行踪你不是一清二楚吗?除了你,还能是谁的?” 商聿沉沉默半晌。 他意识到那句话充满歧义。 只能以太过惊讶,而导致的慢半拍来跟她解释:“抱歉,我只是没反应过来。” 他很诚恳,没反应过来的解释也说得过去,施漫平复下心情,不再揪着不放。 “那你要不要?” “……要。”他敢说不要么?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也庆幸自己没赌错。 自从接触到上流社会,清晰认知到她和世家子女的差距,她便知道,若想在别人面前抬起头,只能牢牢抓住商聿沉。 但商聿沉对她的恨比爱多。 她只能“不慎”记错安全期,怀上腹中的孩子,增添在他身边站稳脚跟的筹码。 “你以什么身份要?”施漫先是质问一句,又示弱往他怀里靠。 似乎被不安淹没:“聿沉,我不希望等孩子出生以后,被别人嘲笑是私生子。” 商聿沉何其敏锐。 仅凭借一句话,便能推测出他们目前的关系,以及施漫向他讨要名份的目的。 “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真的吗?” “当然。”担心再试探会露馅儿,他终止话题:“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可以么?” 施漫点头:“好。” 来到医院,主治医生在商聿沉的提醒下,以孕期需要全身检查为由,带施漫抽血、拍脑部ct,拍ct的过程中还安排心理专家,针对紊乱的记忆了解情况。 而后,趁着施漫打b超的间隙,综合检查结果,在办公室和商聿沉交谈一番。 “她头部的淤血已经消失了,至于记忆紊乱的情况……商先生,您应该清楚,人体大脑的结构相当复杂,当下的医学水平,还没办法攻克脑部引发的所有病症,您只能等商太太自行拨正记忆了。” “自行拨正要多久?” “说不准。”医生又拿出相似病例递给他:“根据相似的病例来看,自行拨正记忆的时间最短是个月,最长一年。” 商聿沉头疼。 他以为替身是结束,却没料到是开始,一想到施漫在出车祸以来,种种令人意想不到的行为,无力感也席卷了全身。 “没别的办法了么?”他不死心地问一句,实在没做好陪着施漫演一年的准备。 “很遗憾,没有。” 医生能理解病人家属的无奈。 他叹一口气,接着说起心理专家那儿得到的信息:“商太太这次的身份是真千金,而您是她曾经始乱终弃的前男友。” 简单来说,是流落在外的他回归家族后,以权压人,向施家要来狠心抛弃他的前女友,养在家里当他一人的金丝雀。 商聿沉:“……” 越来越狗血了。 “您之前跟我说过,商太太的记忆是根据剧本衍生的。”医生虽然也觉得狗血,但他有专业素养:“我认为这次也一样,您回头可以根据关键信息查一下。” “嗯。”商聿沉无话可说,认命把关键信息发给成龚后,起身离开医生办公室。 他前往b超室,一眼瞧见拿着b超单,坐在长凳上的施漫。 “聿沉。”见他过来,施漫笑靥如花地扬起那张b超单:“你快看我们的宝宝!” “在哪儿?” “这个小黑点就是。” 她不知道医生改过b超单,指着一小团黑色阴影:“现在才六周,还没成型。” 商聿沉在那道盛满期盼,希望他给予回应的眼神下,配合道:“长得挺好的。” 第21章 想贪心一点 “挺好是什么意思?” “可爱的意思。”他硬着头皮形容那团伪造的阴影,免得惹“孕期”的她不高兴。 施漫满意一笑。 纵然是为站稳脚跟得来的孩子,念及对商聿沉有两分情意,她怀揣新生命的欣喜,亦在看见那团阴影时,愈发强烈。 她收起b超单,挽着商聿沉的胳膊往电梯的方向走:“你待会儿有别的事吗?” “没有。” “那我们去逛商场?我想给宝宝添置一些婴儿用品。” 商聿沉不想。 他委婉道:“会不会太早了?” “不会啊,你别看他\/她现在小,其实长得很快的,提前准备才不会出纰漏。” 她执意要添置婴儿用品,商聿沉没办法,只能听她的安排。 他们乘车到cr购物中心。 cr有三家高端母婴品牌店,施漫不知哪家更好,下意识选择价格一家最贵的母婴店,迎着店员热情的目光往里走。 “太太是刚怀孕吗?”笑脸相迎的店员通过她抚摸腹部的动作,做出基本判断。 施漫点头:“嗯。”她睨一眼四周的婴儿用品,温和道:“我们想看看婴儿服。” “请跟我来。” 店员带他们走到服饰区。 服饰区挂着的婴儿服以粉蓝浅黄为主,印花既简单又可爱。 她停下脚步介绍一番:“我们店的婴儿服不分男女,材质也是最适合新生儿的,您跟先生只管挑选喜欢的款式就好。” 施漫的目光落在展示架上。 架上挂着印有鸭子、云朵、粉兔和熊猫一类的婴儿服,小小的布料充满萌感。 她拿两件款式不一的婴儿服,微抬勾着衣架的手,将印花展露在商聿沉眼前。 “聿沉,哪件好看?” 一件印着微笑小熊。 另一件印着吐舌星黛露。 商聿沉:“都好看。” 尽管知道是在给莫须有的婴儿挑选服饰,但他在摸到布料,感受到柔软触感的那一刻,也生不出半分敷衍的心思了。 反正,他有跟施漫迎接新生命的人生规划,提前准备好婴儿用品也不是不行。 “那我们再挑两件。”施漫把婴儿服递给店员,拨动衣架,叫他跟自己一起选。 商聿沉在挑选过程中,逐渐有参与感,仅剩的漫不经心,也在她的影响下消失殆尽,以认真的神情来回扫视展示架。 他们拿起一件件印花不同的婴儿服递给店员,施漫又问:“还缺哪些必备品?” “围兜、帽子、鞋袜……” 必备品的种类很多。 店员推着购物车,带领他们在不同的区域穿梭,慢悠悠地将所需物品备齐了。 连毛绒玩具、婴儿床、摇篮、餐椅等,也在精心挑选后,定下符合喜好的款。 “差不多了。”商聿沉看一眼满满当当的购物车,拿出手机跟店员到前台结账。 大件物品会由店铺送上门。 他留下地址,拎着购物袋和施漫走出母婴店,敛眸问:“回家还是再逛会儿?” “再逛会儿。” 时间还早,施漫先拉着他前往书店购买胎教早教的图书绘本。 从扶梯上楼后,又被高奢店展示的包袋吸引,忍不住循着店内的光亮往里走。 商聿沉满足她的购物欲。 不论施漫买多少东西,都没有表露半分不耐,该刷卡刷卡,该拎东西拎东西。 他堪称纵容的态度,导致各高奢店的店员,将他拎不下的购物袋塞满后备箱。 “聿沉。”施漫扫一眼装着上千万物品的购物袋,坐上宾利后排,升上隔板往他身侧靠近:“你今晚会留下来陪我吗?” 被他养在檀苑的这段时间,他不曾短她的吃穿,她想要什么也会满足,但因为埋在他心底的恨,他鲜少会陪她过夜,若留下也是在折腾一通太累的情况下。 她不想再维持现状了。 为腹中的宝宝,为站到高处的野心和欲望,她必须牢牢绑住他。 “会。”不知剧情的商聿沉,秉持顺着她的原则,给予回应。 “那我能贪心一点吗?” “怎么说?” “我希望……”她一点点拉近彼此的距离,贴着他的鼻尖:“你能一直陪着我。” 炙热的呼吸喷洒而来,裹挟她身上泛出的淡淡馨香,猝不及防拂过他的鼻尖。 距离太近,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慢上半拍。 商聿沉不自在地往后仰。 他想躲过扰乱他心绪的触碰,她却不肯放过他,往前追逐着那张瑰色的薄唇。 柔似细棉的触感,通过薄唇传递到他的四肢百骸,似有电流席卷,携着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叫他不由得屏住呼吸。 “可以吗?”施漫贴着他的唇,发出夹杂蛊惑的询问,心底却生出强烈的悸动。 分明他们吻过无数次。 不知怎地,她竟然压不下心底漫起的羞赧,连双颊也在亲吻中布上一片绯色。 商聿沉回神:“嗯。” 他退离那张唇,眸光掠过她染上红霞的脸,耳尖也跟着发烫。 暧昧的氛围久久不散。 平复心跳的两人,怀揣着相同又不同的心情,迎着夕阳洒下的光芒回到檀苑。 第22章 睡前故事 当晚,母婴店送货上门。 管家领着货工前往二楼,示意他们把纸箱放在儿童房,再一一将其拆开验货。 确定质量没问题,他和阿姨收拾一通,将买来的所有物品整齐摆放在儿童房。 施漫逛一圈大变样的房间,戳两下婴儿床上方悬挂的玩具,看它随自己的动作轻轻晃动,眼底的温情快要溢出来了。 她蹲在置物架前,大致翻阅下午买的图书绘本,挑选一本名为《准爸爸睡前胎教故事》的书籍,前往商聿沉的卧室。 “叩叩”声落下。 半晌没得到回应,她推门而入,视线在室内扫一圈,投向发出流水声的浴室。 她伴随那阵水声,径直走向铺着深灰色被单的床,掀开被角,躺下等他出来。 淡淡柏木香拂过鼻尖。 属于他的气味,像柔软的被褥一样包裹着她,无端让人安心。 她翻开搭配着手绘插画的书籍,阅读故事的间隙,哗哗的流水声亦逐渐停歇。 脚步声响起,一只劲瘦的手臂推开浴室门,朦胧的水雾在顷刻间,一涌而出。 裹挟一身水汽的商聿沉,背光走出浴室,他擦拭着湿发,眸光不经意瞥见躺在床上的那道人影时,脚下的步伐一顿。 两道视线隔空相撞。 他对上那双狐狸眼,不禁想起在车上的吻,难以从容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能过来吗?” “能。” 他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床上会多出一个人。 “你每次回来,只会跟我……从来没有搂着我安安心心睡一觉。” 施漫虽然喜欢和他缠绵。 但不代表愿意以发泄物的存在,留在他身边,放任他给自己的定位越来越偏。 她通过撒娇似的抱怨,表露不甘和不满,他却为“只会跟我”后面那个刻意咬轻的字眼怔愣在原地。 商聿沉知道在“有孕”的前提下,不论他们有多亲密,都属于理所当然的范围。 可他毕竟没经历过。 他不过是跟着施漫紊乱的记忆,配合演一出戏,乍然听见透着暧昧意味的字眼,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接才能让她满意。 唯能装作没听见,将视线落在施漫手里的蓝色书籍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胎教书。”看他转移话题,施漫没再揪着不放,微抬胳膊,给他看一眼书封。 “准爸爸”三个字映入眼帘。 “给我看的?” “对啊。”她指着书封上的字体,给他分配任务:“一会儿你来给宝宝讲故事。” “你确定他听得懂?” “听不懂也得讲。” “……” 商聿沉暗自叹息。 看得出来,他今晚──或许不止今晚,都躲不掉讲故事的环节,更躲不掉和现在的施漫同床共枕,只能再一次认命。 他吹干头发躺在她身侧,柔弱无骨般的身躯在下一秒凑近,倚靠在他胸膛处。 纵然和她拥抱过很多次,可所处的环境一变,彼此间的氛围就变得微妙起来。 或者说,他单方面感到微妙。 他稍微坐直,贴着床头的靠垫,竭力忽略她传递来的温热,接过那本胎教书。 “讲哪一篇?” “第三篇。”前面两篇看过了,施漫不想听重复的故事,指尖落在纸张上翻页。 第三篇是讲保持干净整洁,才能交到朋友的故事,充满童趣的对话和叙述对商聿沉而言太过幼稚,却不得不照着念。 “从前,有一只小猪……” “停。”他毫无起伏的音线,听得施漫忍不住叫停:“你语气不对,太生硬了。” “那你来示范一下?”商聿沉趁机将胎教书塞到她手里,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施漫清了清嗓子。 声情并茂地接着念:“他喜欢在垃圾桶找吃的,吃饱了就在泥坑里滚来滚去。” “小猪的身上全是泥浆,不管妈妈怎么批评他,他总是想:哼!我就不洗澡!” 那声“哼”逗得商聿沉想笑。 他敛眸看着时而扬起尾音,时而压低嗓音的施漫,放松下来,倾听整篇故事。 不知不觉念到末尾的施漫,收回落在书上的视线,看一眼还没敛下笑意的他,屈指敲两下书籍,示意他重新挑一篇。 商聿沉选择最短的故事。 他很难像她一样声情并茂,尽量以温和的语气,娓娓在施漫的耳畔讲述一遍。 夜灯散发的暖光,铺洒在他如若神只的脸庞上,鸦羽颤动时,点缀着浅浅光芒,在他下眼睑处投下似水墨般的光影。 始终在注视他的施漫,听着他不带半分敷衍地讲完故事,心间淌过一丝暖意。 “这一遍讲得还不赖。”施漫攀上他的脖颈,吻上他的面颊,当作给他的奖励。 一触即离的吻,不似两唇相贴会拨动他的情绪,却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在心底掀起一阵阵的涟漪。 商聿沉淡然“嗯”声。 他合上书本,关掉床头亮着的那盏夜灯,挪身平躺:“时间不早了,快睡。” “你调闹钟了吗?” “调了。” “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出门。”她抱着商聿沉的腰,一只脚搭在他身上,频频调整姿势,恨不得和他毫无间隙地贴在一起。 商聿沉在她不安分的动作下,头一回体验到被折磨的滋味。 他绷紧身躯:“别乱动。” “我也没想动,谁叫你不抱我?”施漫换姿势就是在暗示他,奈何他根本没懂。 “……” 还赖上他了。 商聿沉不想再被折腾,抬起手臂给她当枕头,搂着她的肩膀,满足她的要求。 他闭上双目冷静下来。 终在愈发寂静的夜晚,被汹涌的困意袭卷,随着怀里的人儿一起,陷入沉睡。 刘师傅有事请假,家在檀苑斜对面那片高档住宅区的成龚,主动揽下司机的工作,清晨出门,赶在九点前来接他们。 他透过后视镜看一眼昨儿个变成真千金的施漫:“老板娘,你是要去星漫吗?” “对。” “那我先送你。”他踩下油门,根据以往的路线,稳稳行驶在车水马龙的街道。 施漫在后排吃三明治。 她吃相优雅,莹白的指尖隔着一张油纸,捏着在咀嚼后,越来越小的三明治。 没多久,油纸扔进垃圾桶。 她朝着旁边的商聿沉伸出手,以娇声娇气的嗓音使唤他:“聿沉,帮我擦擦。” 商聿沉抽出一张纸巾,仔细擦拭那双纤长无暇的柔荑,神情没有丝毫的不耐。 想着施漫即将前往公司,他在不确定她的记忆是否完整的情况下,不着痕迹地试探道:“我记得星漫创立快一年了?” “月底才满一年。” “要举办周年庆么?” 施漫顿两秒:“嗯。”她在一阵沉思后给予肯定的回应:“宾客名单都拟好了。” “谁拟的?” “……记不清楚了。”她的印象不够深刻,也没放在心上:“应该是荟姐拟的。” 事实上,名单是她亲自拟的。 还是替身的施漫,筹备周年庆的时候跟他说过细节,商聿沉了解到的情况和再三试探出的结果,仍存在一部分偏差。 但比起更离谱的金丝雀剧情,部分偏差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他便没有再问。 “她的事业心还挺重。”默默听他们说话的成龚,终于在目送施漫走向公司正门时,感叹一句:“忘什么都没忘工作。” “可不是么。” 他们的剧本换了又换,她却始终记得名下的公司,饶是“怀孕”都不忘来工作。 商聿沉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 他递给成龚一支烟,拨动打火机的滚轮,谈正事:“让你找的剧本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把文档发到商聿沉的微信上:“这部剧是前年上线的,剧情还蛮有意思的,我昨晚还忍不住追了两集。” “……” 被当作剧本人物的商聿沉,难以理解他所谓的“有意思”。 他没搭理明显上头的成龚,只把剧情梗概看一遍,了解具体情况后,也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写满“狗血”二字的文档上。 第23章 给予重重一击 “施总,您现在有时间吗?”星漫旗下的三线艺人,追着施漫的步伐进入电梯。 “怎么了?” “我想跟您聊聊。” 施漫带他前往办公室。 她放下手里的hers,绕过书桌走向沙发椅,示意相貌出众的男艺人坐下。 “你今天没通告?”询问间隙,她拿起盛满花茶的茶壶,倒一杯推到他面前。 丁乐颐:“最近都没有。” 艺人有空白期很正常。 但他在休息时间,越过经纪人和赵荟来找她,摆明是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了。 “档期问题?”施漫顿两秒,抿一口花茶:“还是别的原因?” “我原本是该上周进组的,但我在饭局上得罪了投资方,他们临时把我换了。” “言语上的得罪吗?” “不是。”丁乐颐回忆起那张油腻的猪脸,眼底满是嫌恶:“他骚扰我,我没忍住给了他一拳,然后把他的牙打掉了。” 圈内频出骚扰事件。 有人能咽下那口气,甚至是为了资源,放任导演或投资方在骚扰后的某些行为;也有人秉持原则底线,不论走到何种地步,都不会让别人践踏自身的尊严。 他属于后者。 施漫能理解他的“没忍住”,若换作她,也会狠狠教训人:“最后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 投资方有错在先。 他若报警把事情闹大,到头来丢的也是自己的脸面,只能在私下报复丁乐颐。 丁乐颐:“袁海让我给他赔礼,我没同意,所以……最近的通告都打水漂了。” “赔礼是指?” “他没明说,但赔礼的地点是在酒店。”酒店赔礼,是怎么个赔法很明显了。 施漫凝起眉头。 经纪人的薪资和艺人展现出的价值挂钩,彼此更是相辅相成的关系,若采用冷处理的方式,经纪人在给过下马威后,也会在一定时间内慢慢恢复他的资源。 但是,艺人等不起。 娱乐圈是高度竞争的市场环境,更新换代速度极快,如果他长期不露脸不营业,那么他的粉丝流失度也会日渐上升。 “你现在是什么想法?”她心下有了决断,却不忘询问他的意见:“是换一位经纪人?还是让他给你恢复正常的行程?” “换一位。” “那你等一下。”施漫握住鼠标,点开电脑桌面的文档,看一下经纪人的名单。 丁乐颐欲言又止半晌:“您能给我换一位女性经纪人么?” “性别上有什么讲究吗?” “那倒没有。”他索性直说:“我那天是第一次接触到同性恋群体,跟投资方交谈的时候,突然发现袁海有时候看我的眼神跟他很像……特别膈应,您能懂吗?反正我现在暂时不想跟同性共事了。” “……不懂。” 施漫还没遇到过同性恋。 她估计丁乐颐有阴影了,索性成全他,筛选出女性经纪人。 再根据她们底下的艺人数量,选中更有精力带人的冯莘,叫她来办公室一趟。 得知要跟着人脉极广,自身能力在业内数一数二的冯莘,丁乐颐像被莫大的惊喜砸中,欣喜之余又对施漫充满感激。 他虽处在三线,拥有千万粉丝,但袁哥给他的影视资源实在平平,饶是想跻身二线或站到更高位,也缺少一个机会。 “谢谢施总!”他跟着冯莘起身离开前,深深朝施漫鞠一躬。 施漫摆手:“没事。” 她听着房门关上的浅响,目光落在经纪人袁海的资料上。 沉吟半晌,把他和投资方的姓名发给赵荟,示意对方按照她的要求调查一番。 调查内容涉及到袁海的过往,赵荟是在周五下班前,拿着资料来跟她汇报的。 “丁乐颐说的情况完全属实,他确实是在得罪投资方以后,被袁海卡了资源。” “那赔礼的事?” “没找到证据。”赔礼是他和丁乐颐口头上说的,既没录音又不存在聊天记录。 赵荟:“不过,袁海在八月份通过卡资源,要求过另一名艺人到酒店陪资方,她那儿有聊天记录,但对话比较委婉。” “她去了吗?” “也没有。” 女艺人和丁乐颐一样守着底线,只是碍于刚出道不久,怕一次拒绝会惹得袁海给她穿小鞋,才不敢将那件事往外说。 施漫看着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心底的厌恶更甚:“他和投资方在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交易?让他这么热衷于拉皮条?” “除了钱,还有男人。” “袁海不是有老婆吗?”她看过袁海的婚姻状况,最初还不太信丁乐颐的感觉,但听赵荟说交易包括男人,又迷惑了。 “他妻子是被骗婚的。” 不仅是袁海骗婚。 他频繁来往的那两位投资方,都是在隐瞒性取向的情况下,跟妻子生儿育女。 “……真恶心。” 她原以为拉皮条是下限,没料到袁海还丧失人性地骗婚。 赵荟叹气:“确实。”她看着调查来的资料都觉得反胃:“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施漫当然容不下这种渣滓。 可只是开除袁海,还不够解气,必须要揭开他的真面目,才能给予重重一击。 她道:“他们不是每周六都要在别墅开party吗?你到时候联系警方,举报他们聚众乱,顺便通知记者安排头条。” “明白了。” 至于后续,无需施漫提醒。 赵荟也知道在曝光后该怎么处理后续,只问:“那他底下的三名艺人分给谁?” “你看着办。” “好。”她收起资料,回到助理室安排后续工作,顺道给那些艺人挑选经纪人。 施漫则准备下班。 今晚有烟花秀,她和商聿沉约好在外面看烟花,他人已经到星漫门口等着了。 她将书桌上的文件整理好,拎着包袋匆匆下楼,奔向停靠在银杏树下的宾利。 第24章 Tu mi piaci cbd的米其林餐厅很多。 为观赏烟花,他们特意挑选一家处在顶层的意大利西餐厅。 施漫挽着他的胳膊,跟随侍者走向景观位时,窗外的天色亦逐渐变得昏暗了。 玫瑰花瓣铺在餐桌上。 烛台被布置得高低错落,橙黄的烛火在他们坐下的那一瞬,轻轻晃动,散发的光芒,悉数倾泻在沾着露珠的花瓣上。 “聿沉。”她翻着菜单,看见中文下方有一排意大利文:“你会说意大利语吗?” “会一点。” “一点是什么程度?” “日常对话没问题。” 商聿沉在伦敦念的大学。 学院有很多意大利人,他们在交谈过程中,经常会教对方说自己国家的语言。 久而久之,也学到些皮毛。 “那‘我喜欢你’该怎么说?”她在侍者拿着菜单离开后,笑盈盈地哄他说情话。 她之前当替身的时候,不论有多少专门为他准备的计划,也会在面上装一装。 如今,倒是不遮掩了。 “你要是想学意大利语,我明天给你请一位老师?”商聿沉偏偏不如她的意。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嗯?” 他佯装不懂。 施漫却不肯放过他。 她绕过餐桌走到商聿沉身旁,颇为大胆地坐在他双膝上:“我想要听你说嘛。” 纤白柔荑抚上他的脸庞,擦过鼻尖往下,裹挟着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的唇角。 商聿沉微蹙双眉。 他心底短暂泛起涟漪,绷着理智的弦,稍微用力地搂着那截不盈一握的腰肢。 “注意场合。”他淡声提醒施漫的同时,拉远她和双膝的距离,把她抱到旁边。 “怕什么?又没人看见。” 她攀上他的脖颈。 威胁不懂情趣的他:“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亲你了。” “……” 僵持不下时,敲门声响起。 侍者推着餐车进来上前菜,出于职业素养,他一直低着头,更不曾关注他们。 施漫趁此机会,抬起下颚。 她刻意停在距离他一尺的位置,似有他不答应,会立即覆上那张薄唇的意思。 被磨得没办法的商聿沉,稍稍偏头贴近她的耳垂,低声说出她最想听的情话。 “tu i piaci” 充满暧昧意味的意大利语,与他磁性的嗓音融合在一起。 他敛眸看一眼面容昳丽,嘴角扬起嫣然笑意的施漫,耳尖莫名其妙有些发烫。 “汤要凉了。”他把蘑菇汤推到施漫面前,起身坐到对面,也免得她再缠上来。 施漫盯着他微红的耳尖,敛下眼底的狡黠,也不再逗他了。 她喝一口还散着热气的蘑菇汤,再叉起一块酱汁扇贝,慢条斯理地品尝一番。 扇贝的火候掌握得极好,桑巴酱搭配西兰花泥淋在扇贝上,却不曾压制扇贝独特的糯甜感,反倒在配合中攀上高峰。 轻易俘获施漫的味蕾。 她往前倾身喂一块给商聿沉,又接着品尝焗蜗牛和侍者第二次端上桌的牛排。 口感浓厚的牛排入腹,斜对面那栋大厦的led屏,亦浮现出烟花秀的倒计时。 “烟花秀快开始了。”施漫率先发现倒计时,出声示意他将目光放在落地窗外。 商聿沉循着她的视线往外看。 一抹澄光在顷刻间飞上夜空,“嘭”一声绽放出呈圆形的花火。 它短暂挥散黑暗,不远处又出现一道道条形光影,似流星拂过,接二连三占据他们的视线,发出重叠在一起的声响。 他看着窜向四周的火星,没注意对面那道身影在朝他靠近。 直到── 怀中多出柔软的身躯。 他低头一看,施漫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带着丝丝甜意的唇,亦跟着覆上来。 烟花持续倾泻出绚丽的光芒。 光芒铺洒在他们交缠的颈间,嘭嘭声萦绕在他的耳畔,掩盖心脏跳动的浅响。 他下意识环着她的腰,饶是在一触即离的吻后,也不像先前一样迫切推开她,而是任由她靠在怀里,与他一起欣赏流光溢彩,持续将近十五分钟的烟花秀。 第25章 藏不住的野心 梧桐落叶的季节,养在檀苑的木芙蓉、茶花和兰花仍绽放着。 午休醒来的施漫,站在阳台观赏颜色不一的花朵,仿若能闻到那股浓郁芳香。 她出神看上许久。 等到大脑逐渐清明,朝着煦阳伸一个懒腰,才慢悠悠走到隔壁书房找商聿沉。 商聿沉正在练书法。 他提笔在宣纸上落墨,用墨浓淡互参,燥润相间,层次感兼具着沉稳与压制。 用笔直与曲同在,以圆转贯,风神自生,线条质感也随着运笔的速度而变化。 当他写到《定风波》那句“一蓑烟雨任平生”,施漫也悄然靠近,站在摆放着文房四宝的桌沿边。 她看着宣纸上遒劲有力的字迹,等到他将诗词写完,忍不住为那手好字惊叹。 “好流畅啊!”她毫不吝啬以“翰动若飞,纸落如云”来夸他,又挪到他身旁,再欣赏一遍:“你能教我写几个字吗?” “写什么?” “先从名字开始。” 她都以“纸落如云”来夸他了,商聿沉没道理拒绝,重新拿一张宣纸铺在书画毛毡上,执笔蘸墨,再递到施漫的手里。 “方字旁上面的点属于右点,右点要由轻到重把笔尖压下去,然后向右下方撤笔,同时轻提……” 商聿沉握住她的手背,从施字的偏旁开始,一撇一捺教她在宣纸上提笔落笔。 他颇为细致的讲解,叫施漫越听越入迷,也端正态度,认真跟着他的节奏走。 “会了吗?”宣纸上多出施漫的名字时,他收回拢着她的掌心,垂眸看她一眼。 “好像会了?” “你来写一遍试试。” 施漫在空白处落笔。 她根据商聿沉教的技巧,慢慢写下名字,但始终没能掌握轻重和粗细的变化,导致在收笔时,整体看起来颇为死板。 “……好丑。”她自觉字迹很丑,尤其是在有强烈对比的情况下,更不能直视。 “已经很不错了。” “真的吗?” “嗯,多练练就好了。”商聿沉不清楚她以前有没有接触过毛笔书法,但那手字迹,确实比零基础入门的人好太多了。 施漫勉强找回信心。 她接着蘸墨,落笔时分出一丝注意力,好奇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学的书法?” “八岁那年。” “八岁?”她顿两秒,眼底闪过些许疑惑:“谁教你的?你以前都没跟我说过。” 商聿沉:“……” 忘记有剧本了。 “邻居教的。”他不得已给商老爷子安上“邻居”的身份,又解释没说过的情况:“平时都是写硬笔,你没提我也忘了。” “难怪。”他的养父母都是人渣,怎么可能费心教他书法?邻居倒是说得过去。 她没再深究。 多练两遍自己的名字,又接着让他教“商聿沉”的落笔技巧。 充满墨香的午后,在两页写满姓名的笔下度过,平静却不觉枯燥地迎来日落。 为给“怀孕”的施漫加强营养,阿姨时常会准备滋补却又不过量的汤品,今晚的餐桌上,便有一道党参玉米炖的鸡汤。 党参放得很少,但它在炖制后的味道很霸道,玉米和鸡肉都沾上些许党参味,对于吃不惯的人来说,是很难入口的。 商聿沉和施漫倒能接受。 他盛一碗鸡汤放到施漫面前,想起刚才收到的微信,温声开口:“蒋予赫他们约我明天到俱乐部打球,你要一起么?” “他们?有女生吗?” “没有。” “那我还是不去了。” 施漫懒得往一堆男人中间凑。 但独自在家待着又很无趣,索性在喝完党参鸡汤后,约着陶婧初明儿见一面。 她给已经摘下“白月光”头衔的陶婧初发完消息,再起身和商聿沉走到沙发旁。 突然道:“聿沉,你准备什么时候正式给我介绍你的朋友?” “你没见过他们?” “见过,但那不一样。” 金丝雀和妻子不同。 哪怕外人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予金丝雀一些尊重,心底却始终是瞧不上的。 她不愿再被谁轻蔑以待,刻意强调“不一样”,也是在间接性提醒他名份的事。 商聿沉听懂了。 他敛下眸,看见施漫眼底藏不住的“野心”,莫名想笑:“那我改天安排一下?” “改天是多久?” “月底之前。” 纵然没得到具体时间,施漫也通过他的态度,看出成为商太太是指日可待的。 她笑得很甜:“好。” 第26章 尝点儿甜头 一记掺杂着筹谋,不够纯粹的轻吻落在商聿沉侧脸上,他微挑眉稍,任由施漫沉浸在即将坐上商太太位置的幻想中。 或许是看在他给出承诺的份上,施漫在睡前洗漱时,特意换上一条轻薄的睡裙,想着给被迫当和尚的他尝点儿甜头。 她的“孕期”还长。 前期又不能和他深入交流。 为避免他被外面的女人勾走,给予他在某种程度上的疏解,还是很有必要的。 “聿沉。”施漫关掉顶灯,留下一盏散发出朦胧光影的夜灯。 她光脚踩着地毯,绕过床尾走到他面前,抽走他手里的书籍,褪下身上的浴袍,吸引他的注意:“这条睡裙好看吗?” 商聿沉掀了掀眼皮。 入目是白皙如雪的肌肤,两根细带挂在她纤薄的双肩上,美人骨下方的弧度清晰可见,包裹着浑圆的蕾丝,勾勒出令人遐想的景致。 淡粉色的丝绸面料,更衬得一身肌肤犹若凝脂,尽显妩媚的同时又不乏优雅。 他视线下移,眸光掠过柔美而流畅的腰线,落在裙摆以下的那双笔直长腿上。 沉默良久:“你不冷么?” “……” 轮到施漫半晌无言。 她掀开被角,扑向披上老干部外衣的商聿沉,娇声道:“你抱抱我就不冷了。” “你先上来。”准备拿被褥拢着她的商聿沉,还没付诸行动,便见她跨坐上来。 他背脊一僵,循着那阵突如其来的重力,抬头看向眼底写满引诱意味的施漫。 她的目的很显然。 为利益和钱财,来攀附商聿沉的人不少,他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能通过施漫的行为和神色,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却是第一次在相似的事情上,被扰乱心绪,生出无力感。 无力的点在于,她和别人的身份不同,他不能冷漠以待,更不能黑着脸凶她。 他无奈道:“我的意思是,叫你躺到我身边来。”而非过分亲密的姿势相对。 “我想抱抱嘛。” “你躺过来也能抱。” 施漫不肯挪动:“我不。”她往前趴下,指尖拨开他微敞的衣领,摸他的锁骨。 无处可退的商聿沉,察觉到浑圆压在胸膛处,不经意一瞥,连呼吸都不稳了。 他到底是个男人。 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施漫,你还怀着孕。”他克制某方面的本能,保持理智提醒她的同时,牢记不在她记忆紊乱的情况下,行逾越的事。 “我知道。” 施漫很期待宝宝的出生。 绝不会有任何伤害他的行为。 她撩开颈边的长发,抬眸和他四目相对:“你还没回答我,裙子好不好看呢?” “好看。” “那你想不想……” “不想。”商聿沉滚了滚喉结,及时打断她还没说出口的话。 他把施漫抱到旁边,顶着尴尬侧过身,压抑心头溢出的火:“我睡了,晚安。” 夜灯熄灭。 卧室陷入黑暗,施漫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通过他的言行,察觉到他的抗拒。 她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骤然攀升的危机感,叫她顾不上给他尝所谓的甜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没有。” “聿沉,别骗我。” 商聿沉深呼吸。 等到尴尬不再,他转身把施漫搂进怀里,很是认真道:“不会,相信我好吗?” “嗯。”她眸光微闪,暂且敛下心底的怀疑,却没打消在私下查他行踪的念头。 若真有人…… 她攥紧拳头,必会狠心将妄图动摇她地位的人扼杀在摇篮。 第27章 斩桃花 “漫漫,这儿!”提前到美容中心的陶婧初,一眼瞧见那道来赴约的熟悉身影。 碍于“白月光”的头衔,她之前不仅要远离施漫,还得经常编辑一条限她可见的朋友圈,以秀恩爱的方式来让她安心。 她很是苦恼。 好不容易脱离,能以好友的身份出现在施漫面前,便忍不住上前给她一个拥抱,瘪起嘴嘟囔:“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有吗?上周不是刚见过?”在施漫的记忆中,她们几乎是每周都会见上一面。 “……那也很久了。” 陶婧初没反驳。 她掠过这茬儿,不提和施漫的记忆相悖的话,挽着她的胳膊前往二楼美容室。 美容室点着熏香。 一股淡淡鼠尾草的味道,弥漫在高雅又不失温馨的室内。 她们脱下外套,躺在并排摆放的两张单人床上,由美容师给她们做皮肤管理。 有外人在,她们不曾聊太过私密的话题,施漫问:“婧初,你最近谈恋爱了?” “没有啊。” “那你朋友圈是什么情况?”她昨儿和陶婧初聊天时,点进她朋友圈看了一眼。 秀恩爱的频率可不低。 陶婧初反应很快:“故意发给前男友看的。”她说前男友缠着他复合,想通过新欢让他死心,才找人配合拍的合照。 她的理由能说得通。 施漫没怀疑。 只是不理解:“你当时怎么不设置仅他可见?这么一发,桃花都被你斩没了。” “没事儿。”她点开朋友圈,删着之前发的照片:“到时候就说玩大冒险输了。” “……行。” 反正都是假的。 她们没聊多久,在美容师的示意下闭上双眸,照光谱仪吸收面膜含有的精华。 等到皮肤管理的步骤结束,又接着做足浴spa,陶婧初突然问:“你这段时间跟絮絮联系过吗?” “乔絮吗?” “嗯。”确定施漫还记得她们的共同好友,她才接着道:“我听说她要回国了。” “什么时候?” “具体时间还没定,我看她的意思是,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施漫点头:“那挺好的。” 她没有多余的反应,陶婧初觉得奇怪,一试探才知道,她自认为和乔絮的关系平平,还不到能分心关注对方的地步。 而事实上…… 自从乔絮出国后,她们见面谈心的机会越来越少,彼此之间像隔着朦胧的雾。 陶婧初愈发看不懂她。 哪怕像以前一样,以“好友”定义她们的关系,但彼此之间的情谊确实变淡了。 她暗自轻叹。 到底没再提及乔絮,也没有刻意改变施漫对这段关系的定义。 spa结束,她们化上淡妆前往提前预定的一家泰式料理店。 料理店没有特设的包间。 但座位相隔有一定距离,沙发前后挂还着纱帘,能恰到好处隔绝外人的视线。 她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露天花园,一眼能瞧见挂着led的绿植花卉。 暖光折射而下,施漫盯着倒映在不远处的斑驳浅影,又被一声询问拽回思绪。 “漫漫,你想喝什么酒?”用ipad点菜的陶婧初,划到酒水页面,温声问一句。 “我怀孕了,不能喝酒。” “……也对。”她顿两秒,蓦然想起施漫还没跟她说过怀孕的事,故作惊讶的模样:“你怀孕了?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上周。” 施漫提及检查结果。 她抚摸着腹中的宝宝,一双妩媚的狐狸眼,盛着柔情的笑意:“我和聿沉都把婴儿用品添置齐了,就等着他出来了。” “真好……”她一秒入戏,表露即将当干妈的欣喜,不忘按照商聿沉发来的剧本关切一番:“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还没确定。” “他表态了吗?” “嗯,他说月底之前。”商聿沉是重诺的人,他既然给出承诺,那必然会兑现。 她还是很有把握的。 “那我就等着喝喜酒了。”陶婧初暧昧一笑,接着将刚端来的冬阴功海鲜汤推到施漫面前,一起品尝酸中带辣的滋味。 汤品之后是主菜。 古法咖喱蟹、波士顿龙虾、青柠檬蒸鳜鱼,及两碗菠萝饭,一一呈现在眼前。 三道菜的分量都不多,她们既能品尝到美味,又不会在频繁动筷下吃得太撑。 “这个蟹还蛮……” “施漫?”一道阴影从斜侧方笼罩下来,掺杂笑意的嗓音,打断施漫要说的话。 她和陶婧初同时抬头。 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庞,清晰映入眼底,与他对视的瞬间,施漫的脑海中浮现出有关他的记忆,神色淡淡地“嗯”一声。 林炤:“好巧。”他仿佛没察觉到她冷淡的态度,意味不明道:“又见到你了。” “哪来的‘又’?” “下午在俱乐部……” 话说到一半,猛然噤声。 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为难地啧声:“难道商总身边的美人儿不是你?” 第28章 低级挑拨 信息量太大。 施漫攥着筷子的力道一紧。 一面之词不能陈述真相,她还不至于自乱阵脚,只是他言语下藏着的讥讽太过刺耳,刺耳到她心底滋生出一阵火气。 “你有病?”陶婧初先忍不了,凝眉怒视着他:“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有意思吗?你当谁都像你一样没有道德底线?” 她一向不喜林炤。 自打他在大二那年向施漫表白被拒后,每次见着她们都会拐着弯儿内涵两句。 饶是施漫结婚了,他仍然会在散播她嫌贫爱富、舔着脸攀高枝儿一类的谣言。 所作所为实在小家子气,比没见识的八婆还上不得台面。 “你急什么?”林炤敛下快要漫出眼底的不虞,双眉一挑:“难不成你也看上商总了?嫉妒他身边的美人儿不是你么?” 他既在强调商聿沉有偷吃的迹象,又在挑拨她和施漫的关系。 施漫哂笑一声。 她不疾不徐地夹着菜:“这么低级的挑拨,也只有你这种无赖能说得出口了。” “无不无赖轮不到你来定论,你现在该关心的是,商太太的位置能不能保住。” “保不住也看不上你!”陶婧初戳他的痛处,又不着痕迹瞥一眼朝他走来的女人:“倒是你,替身的戏码还没玩够吗?怎么又找一个跟漫漫身形相似的人了?” “谁找……” “林炤。”施漫捕捉到陶婧初递来的眼神,回头直视着他,佯装没瞧见止步在他身后的人:“你……好好珍惜身边人。” 她恰到好处表现出被他追逐太久的人,应该有表情,委婉地劝诫他放弃自己。 林炤莫名其妙。 刚要嘲讽她们想太多,一记携着气愤的巴掌,忽而扇到脸上。 “啪”声落下。 “林炤,我们分手了!” 女友通红的眼眶晃过他的视线,林炤怔愣一瞬,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被下套了。 他看着那道跑出餐厅的身影,顾不上再和她们纠缠,咬牙道:“你们好样的!” 留下一句充满愤恨的话,他顶着周围食客投来的八卦视线,大步流星追出去。 陶婧初“噗嗤”笑出声。 笑过又感叹一句:“爱而不得的人那么多,偏偏他心眼儿最小,还恨上你了。” “什么意思?他真喜欢过我?”跟着在笑的施漫,一听见她的话又笑不出来了。 “对啊。” “……”她以为他们只是互相看不惯的校友关系:“那替身?” “假的。”猜测施漫不记得他告白的事,她索性以暗恋来解释:“他没完没了影响我们心情,总得给他找点儿麻烦?” 施漫不由庆幸。 若是临时上演的戏份成真,无赖又没品的人真玩起替身的游戏,那才叫膈应。 她们没再多聊先前的插曲。 一填饱肚子,也慢悠悠踩着顶灯折射在地板上的光影,到楼下的商场逛一圈。 身为“干妈”的陶婧初,给不存在的宝宝添置一套金首饰,及一部分婴儿玩具,淋漓尽致表示出她对施漫即将获得圆满生活的欣喜和期盼。 “漫漫。”驱车送施漫回檀苑时,她不放心地叮嘱:“林炤纯属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千万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啊。” “不会的。” 施漫还有理智。 她笑着和陶婧初道别,目送着那辆车消失在夜幕下,才推开将军门回到别墅。 浴室响起“哗哗”的流水声。 花香溢满一室,流淌在地面的细碎泡沫,很快被清水击破,一同涌入下水道。 短暂的安静后,被浴袍包裹着曼妙身姿的施漫,裹挟着未散的水雾走到床边。 “咔哒──” 门外传来浅响。 恰巧看见屏幕时间跳到23:41的施漫,微抬眼帘,将目光投向推门而入的人。 商聿沉:“还没睡?” “你不在我睡不着。”她上前抱住他的腰,一股淡淡的酒气也随着他们拉近距离,拂过她的鼻尖:“你们今晚喝酒了?” “嗯,没喝多少。” 他脱下沾满酒气的外套。 许是和她亲昵的次数太多,他很是自然地搂着她的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点左右。”施漫给他倒一杯温开水,似闲聊一般提到在料理店遇到林炤的事,还添油加醋道:“他说,你搂着一个身材苗条的美人儿在休息室待了很久。” “……” 好浓的酸味。 被污蔑的商聿沉,被她语气中泛起的酸味,击溃眼底的阴沉。 他问:“你信了?” “怎么可能?”施漫依偎在他的胸膛处,柔声道:“你都跟我说过没有女生了。” “如果有呢?” “那也跟你没关系。”他一副坦然的模样,看得她舒心不少,心底亦浮现出符合事实的猜测:“他们临时带女朋友了?” “有两个带了。” 正如施漫所说的那样,不论身材多苗条,样貌多美,都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想着林炤刻意说那么暧昧的话来膈应她,他眸光微闪:“你和林炤有过节么?” 他记得林炤是林家三子。 但他们鲜少见面,再加上不是同一个圈子,也不了解他的秉性。 “算是?”被他暗恋过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施漫没解释太多,只提到后面找他麻烦的场景:“你放心,我没吃亏。” 商聿沉“嗯”声。 他不屑多聊那般没品的人。 只想着改明儿给他找些事做,省得他闲过头管不住那张嘴。 “我先去洗澡了。”他身上仍残留着酒气,若再不洗澡,连他自己都受不了了。 见他脱下毛衣和t恤,施漫不经意间一瞥,以视线描绘着他紧密饱满的腹肌。 她忍不住上手摸一下。 勾着笑:“要我帮你洗吗?” “……不用。” “真的?”她跟上他的步伐,走到浴室门口:“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让我帮你吗?” “以前是以前。” 虚构的“以前”他根本没参与。 商聿沉握住门把手,莫名被她黯淡和幽怨的眼神盯得心虚。 无奈之下,他只得在关上那扇门之前,摸了摸施漫的发顶:“我没别的意思。” 第29章 发现他的冷淡 施漫不依。 她发现他最近冷淡许多。 不但不肯和她亲密接触,连以往很频繁的亲吻都不再热衷。 饶是知道有怀孕的原因,她仍然觉得奇怪,还时常会生出烦躁或不安的情绪。 像是根本抓不住他一样。 “那你亲亲我。”她嘟着唇,一双狐狸眼紧盯着他的脸庞,迫切要他主动一次。 水润的樱唇近在咫尺。 深知没办法躲掉的商聿沉,眸光下移,以视线锁定那张似在等他采撷的唇瓣。 他没犹豫太久。 俯身拉近彼此的距离,第一次主动覆上那张软到极致的唇。 星星点点的光,抚过他似鸦羽般浓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也映在她的脸颊上。 “好了。”商聿沉像在完成任务,一触即离,心跳却悄然乱了。 他别过头:“我很快就出来。” 施漫暂且放过他。 她抿着唇“嗯”一声,看着他关上那扇门,转身走向那张沾满他气息的双人床,趁他洗澡的间隙,一条条刷着短视频。 解说声充斥在温馨一室。 听着门外的动静,商聿沉渐渐平复怦怦直跳的心,却在走向洗漱台时,无意间瞥见挂在收纳袋边缘的黑色蕾丝胸衣。 那层薄薄的布料,不免勾起他的回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诱人浑圆紧贴他手臂的一幕,耳尖又在霎那间变得滚烫。 他强敛心底涌动的燥意,径直走到花洒下,拨动开关,淋着一涌而出的流水。 温度攀升,他掌心撑在瓷墙上,将所有存留在脑海的画面抛诸脑后,再挤一泵沐浴露,慢条斯理涂抹在脖颈及胸膛。 残留的酒气被驱散。 他被搅乱的情绪,亦在水声停歇的那一刻,彻底恢复如初。 许是自欺欺人地想证明,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旖旎的念头,便在清洁过口腔后,勾起蕾丝衣的肩带,放进靠墙的全自动内衣清洗机里。 面无表情做完这一切,大步流星离开弥漫着水汽的浴室,循着珠玉落盘的笑声,靠近对他的心理路程一无所知的人。 商聿沉掀开被子。 他躺在施漫身边的下一秒,窸窣的浅响传来,她翻身扑进他怀里,像之前一样,拍两下他的胳膊,示意他搂着自己。 “还不困么?”他抵着她的发顶,视线投向手机屏幕的顶端。 时间刚跳到01:32。 施漫打着呵欠:“困。”她耸拉着眼皮把视频看完,再递给他:“帮我放一下。” 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的同时,指尖浅触灯台,使得屋内仅剩的光亮随之消失。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她微抬下颚,精准寻到他的唇,再一次轻触碾磨着。 “别闹。”见她有近一步的意图,商聿沉后仰避开,以免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他提醒道:“明天还要早起。” 只是想给他晚安吻的施漫,意识到他想歪了,也没给他拨正,仅低着头轻勾一下唇瓣,便枕着他的臂弯不再乱动了。 一声“晚安”落下。 他们拥着彼此,在花香和柏木香交织的气息下,被汹涌袭来的困意拽入梦中。 第30章 天煞孤星 一立冬,冷空气肆虐横行,似是不把人们从晚秋的氛围中拽出来,不肯罢休。 京市下起霏霏细雨。 撑着一把黑伞下车的施漫,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踩过积水走向星漫大厅。 她在门口抖两下伞,交给前台的工作人员,像往常一样轻车熟路乘电梯上楼。 今天上午有一场会议。 部门经理及赵荟,赶在十点前来到会议室,而坐在主位上的施漫,也卸下散漫的态度,认真听他们汇报着工作进度。 时不时再给出意见或建议。 施漫很有野心。 饶是记忆紊乱,身份从“替身”变成“真千金”,也不忘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目标。 让星漫与娱乐行业的龙头──利安比肩,乃至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传媒公司。 她清楚,在短时间内实现目标不太可能,也没实力在利安手里分一大块蛋糕。 只能根据当下的情况调整规划,以稳妥的发展方式,要求他们在春节之前完成她定下的小目标。 “荟姐。”会议结束,她在回办公室的途中,询问赵荟:“袁海来办离职了吗?” “没有,他被拘留了。” “罪名坐实了?” 赵荟:“聚众乱的证据不足,他是以嫖娼的行为被拘留的。” 参加party的共有十二人。 但警方到现场时,只有他与一名男性在客房被抓到现行,其余人都摘出去了。 “拘留多久?” “十日。”她止步在办公室门口,又提到:“微博有视频,您待会儿可以看看。” 施漫“嗯”声。 她径直走向办公桌,倒一杯茉莉绿茶放在旁边,再点开热搜,看相关的词条。 记者拍的视频很清晰,从他们聚会到警方上门抓人的过程,更没有任何遗漏。 再加上有娱乐号的转载分析,及一些人的爆料,导致整件事的热度持续不减,无数网友的讨伐亦如雪花涌向评论区。 她滑动鼠标,大致浏览一下充满阴阳怪气和谴责的评论区,也不再过多关注,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未完成的工作上。 “嗡──嗡嗡──” 午休时间,一道震响传来,吵醒在沙发上闭目小憩的施漫。 来电人是备注为“哥哥”的施灏,她盯着屏幕,按下接听键的同时,回顾往昔。 多年前,孙素云的弟媳串通无良和尚,给孔素云的母亲洗脑说,她腹中的孩子是天煞孤星,必须要由穷苦人家抱养,才能改变她克亲、凶恶、残暴的命格。 孙母信以为真。 于是在孙素云生产时,买通医院的护士,抱来被人遗弃的男婴和施漫掉换了。 再之后,施漫被嫉恨孙素云的弟媳卖到偏远山村,过上朝不保夕的穷困生活。 而留下来的男婴,则被他们一家人捧在手心里,无忧无虑。 “漫漫,你今晚有安排吗?” “没有。” “那我六点来接你?”清冽的嗓音顿两秒,又道:“到时候叫上聿沉一起吃饭。” 听见不是他们单独吃饭,施漫没犹豫太久,便淡声答应了。 她起身拉开窗帘,望着还笼罩在室外的雨幕,怔神良久,才绕过办公桌坐下。 等到傍晚六点,一辆劳斯莱斯迎着交加的风雨,如约而至。 车上的人撑着patti的狮柄伞走到门口时,施漫亦在“叮”声响起后离开电梯。 一瞧见那道如松柏般的身影,不少准备往外走的员工,皆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他们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施漫微抬眼帘,循着他们的视线看向面如冠玉,散发着温和内敛气质的男人。 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仰头望向那双似能勾魂摄魄的狐狸眼。 “哥。” 身为“假少爷”的施灏在她认祖归宗后,像父母一样给予她无限的宠爱及温情。 为表明没有争夺家产的意图,还在四年前,将手里所有的股份资产全转给她。 他以真心化解施漫的恨与怨。 她虽然不能完全信任他,但经过长久的相处,也不再排斥他“哥哥”的身份了。 “今天忙不忙?”施灏自然地搂着她的肩,倾斜伞柄,以伞面和怀抱笼罩着她。 他的行为有些亲密。 被带着穿过雨幕的施漫,有一瞬的怔忪,她看着掺杂寒意的雨珠,念及共用一把伞难免要挨得近些,才没有推开他。 她敛下眸:“还好。” 他们走向劳斯莱斯时,还杵在门口的人,不禁燃起八卦之火。 “那是施总的男朋友吗?他们看起来好登对啊!”有人盯着两道背影磕起来。 “别瞎磕,人家是亲兄妹。” “他结婚了吗?” “没有。”听说过施灏的人,随口提一句他的身价,又感叹道:“像他这么炙手可热的单身汉,肯定有很多人盯着呢!” “……” 恰巧听见那番话的女艺人,深深看一眼施灏在关上车门时,无意露出的侧颜。 一颗不知是图权利,还是图外貌的心,也在刹那间砰砰直跳。 第31章 不顾场合的亲密 被盯上的施灏一无所知。 他在能遮风挡雨的后排座,拎起两只礼品袋,递给施漫:“漫漫,这是我和爸妈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你拆开看看。” 后天是施漫的生日。 原本该在后天把礼物拿给她,奈何施家父母还在新加坡,陪伴时日无多的老友,他明天下午又得出差,只有提前了。 “……谢谢。”施漫接过礼品袋,以怪异地语气问:“你知道现在是几月份吗?” “十一月。” “那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认为他们会记错她的生日,但又想不通为什么。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意识到问题的施灏,恍然想起前段时间收到的剧本,迅速在脑海中分析一番。 淡定道:“这是之前落下的。” “难怪。” 每年生日,他们都会送很多礼物给她,况且十月刚过,有所遗漏也不算奇怪。 施漫没再多想。 她先后拆开两只礼盒,礼盒里装着的高定珠宝及鳄鱼皮包,清晰倒映在眸底。 一眼便俘获她的心。 “珠宝是你送的?”她端详着鸽子蛋大小的帕拉伊巴吊坠。 “嗯,喜欢吗?” “很喜欢。” 她喜欢的不仅是珠宝,还有珠宝背后象征的身份和地位。 那些深层次的东西,才是她摸爬滚打到如今,最渴望也最想牢牢抓在手里的。 施漫敛下眼底的情绪。 她收起礼盒,眸光落在笼着层层雾茫的街道,温声问他:“我们今晚吃什么?” “私房菜。” 那家私房菜在南栖胡同。 因着晚高峰和雨天雾重的缘故,他们的路程被拖长,到目的地已接近七点了。 施灏撑起伞下车。 他像来时一样,揽着施漫纤瘦的肩膀,放慢脚步走向私房菜餐厅所在的庭院。 庭院的面积不小,他们穿过游廊和拱桥,才找到雅间所在处。 “聿沉──” 瞧见坐在支摘窗旁的商聿沉,被揽着肩的施漫,裹挟幽兰馨香扑进他的怀里。 她攀上商聿沉的脖颈,凝视他的眼眸,盛着零星地笑意:“你什么时候到的?” “比你们早十分钟。” “那你点菜了吗?” “还没。”他放下茶杯,将视线投向施灏,熟稔地打声招呼。 他比施灏年长一岁,再加上相识已久,实在叫不出一声“哥”,还是像以前一样以“阿灏”称呼他:“你最近在忙什么?” “谈城郊的项目。” 施灏随口提及项目内容。 他屈膝坐在他们对面,接过商聿沉递来的茶杯,浅嘬两口。 没聊太久的工作,不禁被一副小鸟依人姿态的施漫引走注意力,他频频看她两眼,感叹道:“说实话,我不太习惯。” 施漫出现记忆紊乱后,他被父母勒令着不许到檀苑见她,以免刺激她的情绪。 尽管看过剧本,找商聿沉了解过情况,但亲眼目睹带来的冲击力还是挺大的。 以前和商聿沉相敬如宾的人,如今不顾场合地和他亲密,甚至是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的行为…… 实在太陌生了。 第32章 新婚快乐 商聿沉能听懂那句“不习惯”指的是什么,深有感触道:“我刚开始也不习惯。” 她发生车祸时,他们领证还不到四个月,那段时间他在忙新项目,彼此见面的次数也很少,更别提和她培养感情了。 他原本的规划是和她慢慢来。 结果── 给自己套上剧本的施漫,根本不给他慢慢来的机会,而骤然间发生变化的关系,是身为当事人的他,最不能适应的。 施灏:“现在呢?” “现在要好很多。”他敛下眸,说得很委婉:“但更新的过程,还是不太习惯。” “更新”是指剧本的变换。 “能理解。”施灏暗自叹息,若换作是他,想必也一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谈不上辛苦。” 顶多有些耗神耗精力。 他们句句不提施漫,却句句离不开施漫,那隐晦的交谈,听着更像在聊工作。 “你们看看还要添什么菜。”处在话题中心的施漫,一无所知地叫他们看菜单。 他们先后翻看ipad上的菜品,各自挑一道符合口味的菜,便下单等侍者送来。 窗外的雨逐渐停歇。 游廊的灯笼在夜幕时分,纷纷绽放出如夕阳般的橙黄光亮。 一一端到餐桌上的菜,升起袅袅白雾,白雾挟着浓香,弥漫在周遭的空气中。 他们品尝美味,聊着家常。 商聿沉想起不久前的听闻,揶揄地看一眼施灏:“我听说,有人用电视塔的led屏跟你表白了?” “……是有这回事。” “那人是谁?” “薛嬿。” “好熟悉的名字。”施漫好像参加过薛家举办的晚宴,但不记得薛嬿的模样了,好奇道:“她人怎么样?你答应她了吗?” “人还不错。”客观来说,薛嬿漂亮又不缺乏才能,不像只能供人观赏的花瓶。 可惜…… 施灏:“我对她没感觉。” “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好说。”他夹着菜,以温和的神情道:“定下再多条条框框,也不代表我最后会选择那样的人,主要还是看眼缘。” 第一眼不喜欢的人,不论日后的相处多融洽,也很难有坚定选择对方的念头。 施漫:“也是。”她接过商聿沉递来的鲍鱼花胶炖鸡汤,一本正经道:“硬凑没意思,至少要有一点儿悸动才能长久。” 难得听她这么认真提及感情。 施灏轻笑一声,眸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游走,逗她:“那你对聿沉有多少悸动?” “很多很多。”她如若无人般,亲一下商聿沉的侧颜,甜甜道:“我最爱他了!” “……” 也没必要这么齁。 施灏和商聿沉同时沉默。 前者是逗她不成,反倒为她一脸不值钱的模样,心头泛酸。 后者是猝不及防被亲一口,还听见那么露骨的情话,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了。 他们对视一眼,施灏瞧见留在他脸上的油渍,那股看着自家养的白菜,主动往猪身上凑的酸劲儿,也乍然间消失了。 “你先擦擦。”他递给商聿沉一张纸巾,言语下掺杂的笑意,也不加丝毫掩饰。 商聿沉无言擦拭着侧脸。 他平复着被拨动的情绪,在他单方面认为怪异的氛围下,默默喝着碗里的汤。 菜过五味,他们离开庭院。 夹杂着淡淡泥土味的风,拂过他们的衣摆,带起阵阵寒意。 走到停车位,施灏低声和他提及施漫记错生日的事:“你别忘了给她买蛋糕。” “不会。” 毕竟是陪施漫过的第一个生日,他还不至于忘,更有理由把礼物送到她面前。 商聿沉拎起礼品袋。 给他递一记叫他安心的眼神,随即揽着施漫坐上宾利后排。 两辆车亦在胡同口背道而驰,朝着不同的方向,悄悄然融入车水马龙的街道。 转眼来到11月21日。 莫名收到不少生日祝福及红包的施漫,一开始还会解释,但瞧见微信上弹出来的消息越来越多,也跟着坦然接受了。 对于亲戚朋友记错她的生日,也没太在意,只纳闷他们为何会错的那么默契。 她无奈回复着“谢谢”二字。 恰巧商聿沉发来一条微信,没注意看,便行云流水地摁两下x键,表示谢意。 等反应过来时,放在键盘旁边的手机,忽而发出“嗡嗡”声。 “你在跟我谢什么?”电话接通,商聿沉磁性的嗓音,通过听筒钻进她的耳膜。 “发错了。” 施漫看一眼电脑屏幕上那条[我到你公司门口了]的微信:“你提前下班了?” “嗯,今天不忙。” “那你等我一下。”她把签好的文件交给赵荟,再收拾桌面,匆匆到星漫门口。 见到商聿沉,便跟他说起发错信息的缘由,一时困惑道:“我在怀疑是不是谁跟他们说了什么?不然怎么全记错了?” “有可能。” 商聿沉没多说。 也免得深入探讨时,勾起她的好奇心,甚至在无意间引发出自我怀疑的情况。 而那句有附和意味的话,也给予施漫他不感兴趣的信号,她果真没再纠结了。 只是,她将附和跟“冷淡”挂钩,不禁多看他两眼,轻声问:“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 “我都感觉到了。” 商聿沉对上写着“你在撒谎”的狐狸眼,勾起薄唇道:“只能说你的感觉有误。” 那抹清浅的笑,夹杂着他没察觉的温柔,施漫却能捕捉到。 她相信是她感觉有误了。 却不肯承认,非要他以不相关的亲密行为来证明:“我不信,除非你亲亲我。” “……” 合着是在这儿等着他。 商聿沉:“回家再说。” 回到檀苑,他和施漫在别墅的负二楼车库下车,一同走向通往客厅的电梯口。 清脆的“叮”声响起。 以香槟玫瑰为墙的电梯内部,在下一秒闯入视线,猝不及防映入施漫的眼底。 充满浪漫气息的酒红色调,及扑面而来的浓郁芳香,让她怔愣一瞬,心脏像迷失在森林的小鹿般,砰砰撞击着胸膛。 她被牵着往前走,视线流连在围绕身侧的玫瑰花簇上,还没来得及问商聿沉一句,那道带给她惊喜的“叮”声又响了。 入目是铺在门口的紫色花瓣。 花瓣延伸之处,能一眼瞧见飘在头顶、落在地面的气球。 踩着花瓣走到客厅,以曼塔、紫蓝绣球、荔枝玫瑰、紫罗兰等组成的瀑布桌花,以垂落的形式搭在摆放着蛋糕及礼品盒的茶几上。 既梦幻又不缺乏高级感。 “商太太。”商聿沉打开其中一只装着对戒的锦盒,以她渴望听见的称呼唤她。 他笑:“新婚快乐。” 第33章 纠缠 他在婚前定制过一对婚戒。 秉持要给妻子最好的念头,还特意命人在女款婚戒上镶嵌鸽子蛋大小的钻石。 结果弄巧成拙。 施漫佩戴一段时间后,委婉跟他说钻石太大容易勾着头发,他恍然意识到自己没考虑全面,这才命人重新定制一对。 他月初拿到新的婚戒,原本是想直接给她,奈何突然换剧本,只能另找机会。 今天,刚刚好。 “你……”施漫目不转睛看着锦盒里的对戒,眼眶蓦然红了。 她所渴望的,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带来的冲击像是钟锤不停地撞击着心脏,使得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嗡嗡作响。 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帮你戴上?”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他心尖一软,随即取出那枚铂金女戒。 施漫含糊“嗯”声。 她伸出发颤的左手,眼睁睁看着镶有一排细钻的婚戒,牢牢圈住她的无名指。 微凉的触感袭来,却让无名指的肌肤莫名滚烫,她轻轻抚摸着戒环,又在商聿沉的示意下,缓慢拿起男戒将他套牢。 “聿沉。”她扑进他怀里,仰头望向那双含笑的眸,吸了吸鼻尖,不敢置信地和他确认一遍:“你是要跟我结婚了吗?” “已经结了。” “……?” 商聿沉拿出他们的结婚证。 结婚证的登记日期是6月25日,他以成龚找人代办,不小心登错为由,解释时间对不上的情况,照片则说是合成的。 毕竟是“惊喜”。 这么做也在情有可原的范围。 他倒不担心施漫起疑,只担心她不满登记日期:“我们之后再补办,可以么?” “不用,又不影响什么。”登记日期提前,是有利无害的事。 若以后有人嚼舌根,她也能摆在明面上澄清,她早已摆脱“金丝雀”的身份了。 施漫反复看着结婚证,眸光再度停留于他们的出生日期上。 原本还在疑惑,她的生日为何会这么巧登在今天,可看见同龄人的商聿沉被改大四岁,便下意识将一切归咎为偶然。 她收回视线,仍然不能平复的情绪和心跳,驱使着她踮起脚尖,覆上他的唇。 不像以往的一触即离。 而是探出舌尖。 描绘他的唇形。 察觉到他身躯的僵硬,又趁着他愣神的瞬间,更近一步。 轻而易举,撬开齿关。 淡淡薄荷香渡来时,她敛下莫名滋生的羞赧,自以为熟练地和他纠缠在一起。 商聿沉被折磨得不轻。 他放在施漫腰间的手倏然收紧,手背在被勾着给出回应时,凸显出根根青筋。 从未体会过的温软,似裹挟着细密的电流,拂过他的神经。 悄然引人沉迷。 “唔……” 憋气的施漫溢出一声嘤咛,顶着通红的脸颊,率先退离。 商聿沉的理智也跟着回笼。 他看着那张沾上晶莹的唇,眼底涌动的浓稠墨色,似能将她拽入其中的漩涡。 不知是谁的心跳,犹如敲响的擂鼓“扑通扑通”在耳畔响起。 他们在充斥暧昧气息的氛围下,对视良久,施漫瞥见他泛红的耳廓,那股羞涩的劲儿才消失:“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她故意调侃他。 商聿沉:“有点热。”他淡然牵着她坐下,实则还没从刚才的亲密中抽离出来。 第34章 愿他们长长久久 室温不超过24°c。 他却说他热。 想必热的是心才对。 施漫弯起眸子靠在他肩头上,没溢出一声憋在喉间的笑,更没戳穿他的借口。 她眸光流转,睨一眼堆放在茶几上的礼品盒:“这些都是给我的新婚礼物吗?” “嗯。”准确来说是生日礼物,他摩挲着施漫的指尖:“你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茶几上共有四只礼盒。 分别装着围巾、衣裙、包具;及全套定制的积木、水晶球、香薰等小玩意儿。 每一件礼物的色系和款式,都不偏离施漫的喜好,可见他在挑选时有多用心。 施漫轻摇两下水晶球。 看着细密的雪花飘扬,被映满一片雪白的眼眸,满是欣喜。 “聿……老公。”她临时改口,凑到他面前,亲吻他的薄唇:“我好爱好爱你!” 又是一句脱口而出的情话。 被“好爱好爱”的商聿沉,招架不住地避开那道炙热的眼神。 刚平复不久的心,像平静的湖面被掷下一颗裹挟火星的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他佯装淡定地“嗯”声。 戴着佛珠的腕骨微动,拿起桌上的烟盒,试图通过尼古丁来缓解耳尖的烫意。 缭绕的烟雾漫开。 透过薄烟看着他的施漫,察觉到他有些不好意思,抿唇轻笑,也没再度撩他。 她把礼物重新摆放好,摁亮手机屏幕,将它们和瀑布桌花框在相机的镜头里。 似乎觉得不够,又跟着铺在地板上的紫色花瓣走到电梯口,找准角度记录下气球和电梯花墙。 再回到他身边,挑几张氛围感最强的照片添些滤镜:“老公,你看看怎么样?” 手机递到面前。 商聿沉尽量忽略那声透着娇软甜腻的“老公”,划动屏幕,从头到尾翻看一遍。 “还不错。”他掐灭烟头,深邃的眸光投向那张含笑的脸:“你要发朋友圈么?” “切完蛋糕再发。” 等到饭后和他切蛋糕时,施漫拉着他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 他点燃蜡烛。 微弱的烛光倾泻而来,施漫在他的要求下,微阖双眸,许愿他们能长长久久。 殊不知── 她闭眼的那两秒,商聿沉曾凝视着她的侧颜,轻言细语地道出一句生日快乐。 “好了。”切完蛋糕,她挽着他的胳膊,迫不及待道:“我们再拍一张合照?” “叫吴伯来拍?” “不用。”她横放手机,将前摄像头对准他们,指尖轻点脸颊,示意他亲自己。 无法拒绝的商聿沉,俯身往前,薄唇刚触到她的侧脸,“咔嚓”声便传入耳廓。 她莞尔拍下被亲的画面。 一张被渲染得温馨的照片,出现在相册,她放大又缩小多看几遍,再编辑朋友圈,以九宫格的形式分享着她的喜悦。 商聿沉低头一看。 瞧见那句【老公超爱我】的配图文字和爱心表情,难言的甜腻再次袭上心头。 他无奈摇头。 实在不适应那么露骨的话。 纵然猜到那句配文是在侧面告知所有人,她已脱离“金丝雀”身份,而特意编辑的,但他被拨动的情绪仍然不能平静。 第35章 想要奖励吗 不平静的不止是他。 婚后从不秀恩爱的施漫,猝不及防发出九宫格,可想而知会引来多大的关注。 那些认为他们感情不和,甚至期盼他们婚姻破裂的人,乍然看见一张张温馨又不乏暧昧的照片,像是吞了整颗柠檬。 更有人反复分析照片,试图找出他们在作秀的证据,来安抚被嫉妒淹没的心。 但不论他们怎么恶意揣测,也没人敢摆到明面上多说一句。 只能憋着酸劲儿,看着圈内的共同好友,以越来越多祝福的声音占据评论区。 丝毫不知他们有多憋屈,多无可奈何的施漫,也在朋友圈官宣成为商太太后,携着愉悦的心情和商聿沉前往影音室。 “老公。”享受二人世界时,她瞥一眼幕布上晃过的亲密镜头,忽而朝他靠近。 “嗯?” “你想要奖励吗?” 商聿沉莫名:“什么奖励?” “你说呢。”她在昏暗的光线下,以充满蛊惑地眼神望着他。 纤白的柔荑亦落在他腿部。 俨然在预料外的行为,使得他的瞳孔猛然一缩,整个人像是被岩浆烫到似得,噌地一下起身,远离撩拨心弦的源头。 “哐当──” 被他撞到的小茶几微晃。 果盘撞上双层点心盘,发出“哐当”的清脆声响,摇摇欲坠。 他眼疾手快扶住点心盘。 一颗砰砰直跳的心,不知是为撞到茶几,还是为刚才的撩拨,跳到嗓子眼儿。 “你很排斥吗?”看着他弯腰收拾掉落在地的饼干,施漫的眼底闪过浓浓疑惑。 商聿沉深呼吸。 他把饼干丢进垃圾桶,强忍着腰腹的热意:“不是排斥。”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 “我暂时──”他眸光落在施漫的双颊上,哑声道:“暂时没有那方面的需求。” 施漫拧起眉头。 她朝着商聿沉身旁挪动,凝视他半晌,猜测道:“你是不是被我怀孕影响了?我看书上说过于紧张容易提不起兴致。” 她都找好理由了。 商聿沉当然是顺着话往下说。 他沉吟:“有可能。” “那我周末陪你去看心理医生?如果有很严重的障碍,对你的身体也不太好。” “……” 懊恼和别扭的情绪,交织着涌上商聿沉的心,他微垂眼帘,看一眼不得已跷腿掩盖的尴尬,久久没有发出半句音节。 被怀疑是一件令人不齿的事。 偏偏,他还不能澄清。 “老公。”半晌没得到回应,施漫以为他心里不舒坦,软声哄他:“我不嫌弃你,你也答应我,不要讳疾忌医可以吗?” 商聿沉没法答应。 正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放在桌上的手机,忽而发出震响。 “你电话响了。”他俯身拿起那只白色手机,递到施漫手里,顺便往杯中添酒。 施漫只好结束这个话题。 她看着备注为“絮絮”的人,打来一通视讯电话,没犹豫太久,便摁下接通键。 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庞,映入施漫的眼帘,暖阳铺洒在她周遭,似是渡上一层金纱,为她柔弱的气质再添两分朦胧感。 “漫漫,生日快乐。” 乔絮扬笑祝贺。 从清晨到日暮,收到太多生日祝福的施漫,也懒得纠正了。 “谢谢。”她倚靠在商聿沉怀里,眸光落在温煦的暖阳上:“你那边是午后吗?” “嗯,我刚吃过午餐。”乔絮转换摄像头,给她看一眼被阳光笼罩的异国美景。 与此同时,她将视线投向施漫肩头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怔怔看着屏幕半晌,又转回镜头,对准自己笑意不变的脸。 好奇问:“你在干嘛呢?” “看电影。” “跟商总一起吗?”她顿两秒,语气掺杂着些许不好意思:“我没打搅你们?” “没有,电影快结束了。” 施漫抿两口果汁。 提及之前听到的消息:“婧初说你要回国了?时间定了吗?” “定了,下个月三号。” “那挺好的。” 毕竟不是多熟的关系,她没说什么给乔絮接风的话,只答应对方在下个月见上一面,便以无话可说的状态挂断视讯。 “嘟”声落下。 默默听完全程的商聿沉,调着电影的进度条,播放那部分没来得及看的片段,借此吸引她的注意力,以免又说什么要看心理医生的事。 而先前看出他在排斥的施漫,知晓那处涉及到男人的尊严,也没有过多劝他。 总归,日子还长。 她迟早能帮他克服障碍。 “新婚”不久后,星漫筹备多时的周年庆,亦在酒店举行。 星漫全体员工,及收到邀请的媒体记者、杂志主编、导演、投资方、珠宝品牌方等业内人士,准时在周六晚上出席。 婉转悠扬的乐曲响荡在宴会厅,成群地的宾客,站在水晶灯洒落的璀璨光影下,浅碰手里的高脚杯,交谈甚欢。 待聚光灯落在台上。 身穿一袭白色西装的施漫,以干练又不失优雅的姿态,出现在一众宾客眼前。 她走向立式话筒,微垂眼帘,含笑看着众人:“感谢诸位宾客在百忙之中出席星漫的周年庆……” 一段流畅的致辞,通过扬声器传入宾客的耳畔,纷纷将目光落在样貌昳丽生辉,气场极强的施漫。 她无疑是漂亮的。 但比起漂亮的皮囊,她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与独特的魅力,更易让人失神。 直到致辞迎来尾声,话筒后方的曼妙身影在震耳欲聋的鼓掌声下,被主持人代替,仍有不少宾客以视线追随着施漫。 “她多大了?”某位珠宝商微抬红酒杯,透过杯面贪婪地扫视着不远处的施漫。 他那副自以为风流,实则显得猥琐的模样,叫身旁的秘书没忍住翻一个白眼。 却不得不答:“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会去问?” “她是施灏的亲妹妹。”秘书隐晦提醒他打消某些心思:“晟江集团那位施灏。” “那又怎么样?” 珠宝商毫不在意。 他不是京市人,不清楚上流圈盘根错节的关系,但手里的人脉资源丝毫不差。 况且,他只是想追人罢了。 听他异想天开要追人,秘书打量他一眼,差点儿笑出声来:“她已经结婚了。” “……你不早说!”珠宝商一巴掌呼到他头上,没好气道:“走!找她谈生意。” 秘书不情不愿跟上。 由于之前和星漫对接的人是他,不论有多受不了精明中带蠢的上司,也摆出认真的态度,上前给他们互相介绍一番。 一番交谈下来,珠宝商真切流露出欣赏之情:“施总,你看多久方便签合同?” “下周可以吗?” “行,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 施漫大大方方给出名片。 自打致辞结束,不断有宾客上前寒暄或聊合作,讲话讲得太多,她的喉咙有些干涩,一目送他们离开后,便端起一杯葡萄汁,走到无人的沙发旁坐着休息。 她睨一眼衣香鬓影的宴厅,放松倚靠在软枕上,慢条斯理地吃着盘中的水果。 “施总。”一道轻灵悦耳的声音,忽而在她耳畔响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第36章 蓄意接近 与其他艺人一样,打扮得光鲜靓丽的姜橙,翩翩走来,以关切地目光看着她。 星漫目前有两名二线艺人。 姜橙是其一。 但在商业价值和自身实力方面,另一位更甚一筹,也比她更有可能跻身一线。 她清楚自身的能力不足。 哪怕能追上对方的步伐,站上比现在更高的位置,也只能落在末尾止步不前。 与其耗费时间精力,抢一块摆在数人面前的蛋糕,还不如趁着年轻嫁入豪门,过上有钱有权,无需看人脸色的生活。 而那日在星漫门口,令人惊鸿一瞥的施灏,是她见过的豪门子弟中,最优秀最俊美,最能满足她所有需求的一个了。 为和施灏尽早接触,她一整晚都在盯着施漫,想着跟她拉近关系,这也是瞧见她独自坐在沙发上,匆忙过来的原因。 施漫启唇:“有些累了。” “我看你跟那么多人交谈,嗓子肯定不好受?”姜橙翻起手袋,拿一盒常备的润喉糖递给她:“吃一颗会好点儿。” “谢谢。”施漫捻起一颗润喉糖,尝到是树莓味的,还蛮喜欢。 许是心理作用,那颗糖逐渐在口腔融化时,她干涩的喉咙仿佛没那么难受了。 她抿两口葡萄汁,看着舞台上进行的抽奖活动:“马上抽奖了,你报名了吗?” “报了,我是39号。” 今晚的奖品很丰富。 特殊奖是10w现金;第一名是卡地亚的手表;第二名是香奈儿手袋;第三名是lv箱塔;第四名是梵克雅宝的项链。 此外还有二十个参与奖,能分别获得巴宝莉的丝巾和钱包。 出席的宾客都能拿号抽奖,她身为星漫的一员,自然不会错过该参与的活动。 姜橙转过头:“你呢?” “我没拿号,看你们抽就行了。”那些奖品本身就是给他们准备的,施漫没想拉低中奖率,凑个热闹看一会儿便够了。 她们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数字。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抽中奖品,欢呼雀跃声亦将气氛带动起来。 姜橙恰巧抽到参与奖。 她拿到一只礼盒,回来当着施漫的面儿拆开:“参与奖的丝巾都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 “你亲自挑的?” “荟姐挑的。”施漫看一眼摆在盒子里的丝巾,随口问一句:“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挺淡雅的。” 她们闲聊着穿搭,姜橙以给她分享某大牌的新款为由,顺势加了施漫的微信。 毫不突兀的行为,也不会引起施漫的反感,她深谙真心相待才容易拉近关系的道理,演戏的成分并不多,倒还真能让人的好感度倍增。 正聊得热火朝天时,不经意瞧见她俩的丁乐颐,绕过一旁的圆柱,悠悠走来。 “施总,橙姐。”他打声招呼,瞥一眼礼品盒:“你们谁中奖了?运气那么好。” “姜橙中的。” “不错嘛。”他屈膝在斜侧方的位置坐下,一副遗憾的表情道:“我刚才看大荧幕把眼睛都看花了,也没抽到我的号。” 第37章 入梦教学 “抽不中也挺好的。”姜橙在他充斥着不解的眼神下,露出一抹浅笑:“至少能说明,你的好运能发挥在其他方面啊。” 她很会说话。 本身不在意奖品,只是在说笑的丁乐颐,也听得舒心不已。 “有道理。”他举起酒杯,倾身和她们浅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都被安抚了。” “你这么脆弱?” “胶水粘的能不脆弱吗?” “那我改天送你一袋水泥?你给糊严实,也免得裂开了。” 姜橙陪着他贫嘴。 一旁的施漫都被逗笑了。 她眸光在他们身上游走一圈,正欲打趣两句,又有一位宾客走过来找她攀谈。 “施总,好久不见。” 对方很面生。 又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 施总在脑海中搜寻不到有关他的记忆,正打算试探一下,刚巧听见丁乐颐叫他“王总编”,才从中得知他是报社的人。 她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也不曾表露得过分熟稔:“确实有很久没看见你了。” 他们寒暄一阵。 王总编忽而道:“我们近期在准备财经板块的专访,不知道商总有没有时间?” “你问问成助理?” “我底下的人跟他联系过,但一直没得到答复。您看,您能不能帮忙牵个线?” 没得到答复无疑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变相拒绝他家的专访,要么是正在考虑。 不论是前者或后者,施漫在不了解他们报社的情况下,不愿插手商聿沉工作上的事,更不愿以一句话影响他的决定。 “要不你再等两天?”她没答应亦没明着拒绝:“他最近的行程很满,还要筹备我们的婚礼,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年底的事务最多。 筹备婚礼又是重中之重。 饶是王总编的面子再大,也不好当着施漫的面儿,要求商聿沉硬挤出时间了。 他思绪一转,没再提专访,只在祝贺后问道:“你们婚礼当天会邀请媒体吗?” “应该会。” “那您可别忘了给我发请柬,我也好喝杯喜酒,沾沾光。” 施漫笑着“嗯”声。 等他被同行叫走,一字不漏听完他们对话的姜橙和丁乐颐,总算有机会开口。 “施总,你结婚了?”他们连半点风声都没听见,皆以好奇惊诧地眼神看着她。 “很奇怪吗?” “奇怪倒是不奇怪。”姜橙先前看见她的戒指,还以为是戴着玩儿的,压根儿没往婚戒的方向想:“我只是太意外了。” 感到意外的还有丁乐颐。 他估摸着他们的年纪差不多,属实没料到她已经步入婚姻了。 念及是施漫的私事,他们没有过多打听,只像王总编一样说着要喝喜酒的话。 施漫自然没拒绝。 随着宴厅跳舞的人散去,不少宾客前来告辞离开,她没再跟他们多聊,扬起笑颜走到赵荟身旁,跟着对方一起送客。 又一番交谈结束,她跟着一众员工走出酒店,坐上不同的车辆融入夜幕之中。 回到檀苑。 别墅的灯还亮着,却没瞧见商聿沉的身影,她询问管家:“聿沉还没回来吗?” “先生在饭局上喝了很多酒,这会儿已经在卧室睡下了。” “给他喝醒酒汤了吗?” “喝了。” 施漫仍然不放心。 她匆匆上楼,一进卧室直奔那张双人床,关切地眸光在商聿沉的脸庞上停留两秒,放轻动作将掌心覆在他的额头上。 发觉他的体温正常,没有发烧的迹象,才松一口气,放下手袋前往浴室洗漱。 怀孕后,她没再碰过酒。 但今晚所处的环境,难免会沾上烟酒气,她脱下白西装,走到花洒下淋湿全身,挤两泵洗发水搓洗一遍浓密的长发,堪堪压下那股味道。 裹挟着泡沫的水珠,顺着纤瘦的肩膀滑下,她洗净洗发水残留的泡沫,再拨开贴在脸颊的发丝,拢起长发束在脑后。 水声持续良久。 施漫关上花洒,一身清爽地走向洗手台,正像往常一样给肌肤涂抹身体乳时。 ──“咔嗒”地浅响传来。 推门而入的商聿沉,眯着一双瑞凤眼,径直走向马桶,如若无人般打开圆盖。 还没彻底清醒的大脑,使得他整个人混沌不已,不仅没注意到萦绕在周遭的薄薄水雾,还忽略了距离他不远的施漫。 他抖了抖萝卜。 又将萝卜塞进棉质布袋。 一转身,余光不经意瞥见白如瓷玉的肌肤,他脚步微顿,对上那双澄澈不失妩媚的眼眸,又下意识来回打量她一眼。 “老公,你酒醒了?”施漫敛下莫名其妙滋生的羞赧,三两步拉近他们的距离。 她顶着那张或许是被热气熏红的脸颊,仰头望着他的同时,不忘搂住他的腰。 以商聿沉的视角,能将所有美好尽收眼底,但始终昏昏沉沉的他,不曾给出多余的反应,甚至有身处梦中的即视感。 他闷闷“嗯”声。 难得见他的反应这么迟钝,施漫轻笑一声,踮起脚尖,亲吻那张淡绯色的唇。 两唇相贴。 主导权依旧不在他手里。 他却不贪,一心只想着回到那张能让人全身心放松的双人床。 等着施漫率先退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覆到门把手上。 “不准走。”施漫阻拦他的动作,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考虑到他的反应迟钝,语速很慢:“我刚才亲你了,你是不是也该亲我一下?” 商聿沉怔神半晌。 他注视着梦里十分黏人的施漫,终在那道含笑的眼神下,回以蜻蜓点水的吻。 呼吸短暂交织一瞬。 堪比完成任务的触碰,叫施漫极为不满,又在他即将退离时,攀上他的脖颈。 美其名曰教教他。 好不容易出师的商聿沉,耸拉着眼皮抵着施漫饱满的额间。 嗓音沙哑道:“困了。” 施漫终于放过他。 眼看着那道掺杂解脱意味的背影走到双人床前,她唇边又溢出一抹愉悦的笑。 她收拾一番,视线在马桶上停留两秒,想起刚才瞥见的萝卜,拍了拍还没降下热意的脸颊,吹干头发再躺到他身侧。 卧室陷入黑暗。 灼热的呼吸洒落下来,一句低喃的“晚安”落入商聿沉耳畔。 他好似听见了。 察觉到温软的身躯在朝他靠近,迷迷糊糊地抬起胳膊,给怀里的人儿当枕头。 一夜无梦。 第38章 暴露他的不平静 弯月渐渐被金乌所替。 相拥而眠的两人,感受着棉被里令人舒适的温度,一觉睡到午时才悠然转醒。 商聿沉微蹙着眉。 循着从窗帘缝隙里折射的阳光,往外看一眼,浑沌的大脑在顷刻间恢复清明。 刚要起身,依偎在他怀里的施漫缓缓抬头,以那双睡眼惺忪的眸子注视着他。 “几点了?”她似乎很贪恋他身上的温度,一醒过来便要贴近他的脖颈蹭两下。 他拿起手机。 道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十点四十。”又回复未读微信。 “你昨晚喝那么多,头疼吗?” “不疼。”商聿沉看一眼那张透着点点绯色的脸颊,问道:“你那边还顺利么?” 他指的是周年庆。 施漫:“挺顺利的。” 她提一句宴会现场的活动,以闪烁着雀跃的眼神,跟他说昨晚谈下来的生意。 不了解娱乐行业的商聿沉,充当起合格的听众,还在捕捉到她眼底的自得时,抚摸着她的发顶,适当给予一句夸奖。 他的神情柔和无比。 被他专注凝视的施漫,心跳慢上半拍,暗示道:“你还记得我教你的内容吗?” “什么内容?” “……你断片了?”她微抬下颚,凑近那张清隽的脸庞:“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一抹温热覆上他的薄唇。 残留口腔的薄荷香,在齿关微开的瞬间,来回渡向彼此。 仍然不记得教学内容的商聿沉,经过一遍遍别样的提醒,脑海中浮现出在浴室里的那场“梦境”。 “梦境”似走马观花般闪过。 一帧帧令人血脉偾张的画面中,他无意捕捉到抖萝卜的行为,瞳孔猛然一缩,一双掩在碎发下的耳尖,也跟着红了。 他下意识远离缠着他的舍尖。 温厚的掌心覆在施漫肩头上,稍稍往外一推,拉远叫他愈发难以自持的距离。 “我先去洗漱。”他掀开被角,似在逃避一般,不再多看那张透着娇媚意味的脸,唯有沙哑的嗓音,暴露他的不平静。 那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映入施漫的眼帘,她轻笑一声,也没再温暖的被窝里过多停留,不疾不徐下床走向衣帽间。 没多久,他们一起下楼。 落针可闻的客厅,不见管家和阿姨的身影,她环顾四周:“吴伯他们休假了?” 商聿沉“嗯”声。 他牵着施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一眼塞得满满当当的食材。 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黄焖牛肉、花甲虾煲、酱汁杏鲍菇、话梅排骨、白灼秋葵……还有蛋花汤。” 她一口气报出不少菜名。 却不是要商聿沉全部做出来,而是给他从其中挑选的机会:“这些你都会吗?” “基本上会。”他把花甲、鲜虾、排骨、杏鲍菇和鸡蛋拿出来,放在料理台上,还不忘给她打预防针:“只是味道没那么好。” 他在国外念书时经常下厨。 但就是缺少些天赋。 不论怎么改善,仍然没办法做出色香味俱全的菜,只能停留在能入口的阶段。 第39章 心意够深 “别谦虚了。”她取下挂在墙面的围裙,递给他:“我又不是没吃过你做的菜。” 她当初答应他的追求,也有被他那手好厨艺抓住胃的原因。 听着施漫回顾·剧本·往昔,商聿沉也没办法纠正,只能道:“现在退步了。” “没事儿。” 施漫毫不介意。 她走到他身后,勾起围裙的两根细带帮他系上:“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有得吃也没必要太挑剔。 况且,她始终对商聿沉有信心,不论他的厨艺怎么退步,必然是能够入口的。 “那你去外面看会儿电视?”商聿沉把花甲和鲜虾倒入圆盆:“做好了我叫你。” “不想看。” 她再度取下另一条围裙:“基围虾和花甲处理起来很麻烦,我帮你打下手。” 花甲要给它吐沙,鲜虾要给它抽虾线、剪虾脚虾须虾头,够他一个人忙活了。 商聿沉没拒绝。 他舀两勺海盐,洒向被水浸泡的花甲,给它泡着吐沙的过程中,处理基围虾。 剪刀发出“咔嚓”声的同时,施漫翻找出五颗话梅,倒入水中浸泡片刻,再把阿姨切过的肋排以冷水下锅,加葱姜料酒焯水去腥。 而后清洗杏鲍菇,拿起多功能刀具将杏鲍菇切片,准备在鲍菇片上划出花刀。 前两片是按照常规划法,为菇片增添一道道交斜的痕迹。 划到第三片时,她的眸光投向处理好基围虾,正在打鸡蛋的商聿沉,思绪一转,随后在菇片上划出框着s的小爱心。 接连划完剩下的杏鲍菇,再摆到菜板上,吸引他的注意力:“老公,好看吗?” 商聿沉掀了掀眼皮。 一瞧见包裹着s字母的爱心,怔愣两秒,不禁摇头失笑。 “好看。”他放下盛着鸡蛋的碗,捻起一片杏鲍菇,正色道:“但划得不够深。” “那我的心意够深吗?” 又来撩他。 商聿沉无奈颔首。 他拿起放在旁边的刀,加深菇上的划痕,以免下锅后不入味。 瞧着他专注的神情,施漫也没再撩拨他,执起圆勺把话梅和肋排一一捞起来。 一切准备好,忽而想起还没来得及煮饭,又淘米倒入电饭煲。 “花甲还要泡多久?”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她走到水槽边,拨弄着盆中的花甲。 “十多分钟。” 商聿沉一直记着时间。 估摸着泥沙吐干净了,才捞起泡软的粉丝,走到灶台前,抬手打开抽油烟机。 他开火倒油,放入葱姜、蒜末和少许小米椒,炒热再加入蚝油、盐、豆瓣酱、白糖,炒出红油。 油烟味越来越重。 随着来回翻炒的动作,一股浓郁的辣香也萦绕在他们周遭。 顾及着腹中的宝宝,施漫没在他身边过多停留,一挂起脱下的围裙便往外走。 她坐着刷会儿短视频,等厨房里的动静停歇,再奔向商聿沉,帮他一起端菜。 他所做的花甲虾煲、话梅排骨、酱汁杏鲍菇和蛋花汤的品相,看起来还不错。 勾人垂涎欲滴的味道,更是在餐盘摆上饭桌时,弥漫开来,拂过他们的鼻尖。 施漫夹起一块排骨。 一股酸甜掺杂的味道,随后充斥在口腔,她咬着肋骨上的肉,发觉甜味稍浓,略微过腻的时候,咀嚼的动作慢下来。 她吐掉骨头,再剥一只基围虾送到嘴边,品尝到不够鲜嫩的肉质,也相信商聿沉那句“现在退步了”,不是在谦虚了。 “味道怎么样?”商聿沉是第一次给她下厨,尽管心里有数,也忍不住问一句。 “很好吃。” 调味料和食材本身的味道,倒是在翻炒后融合了,但尝着总觉得缺少些什么。 施漫担心打击到他,没说真实的感受,弯眸笑道:“跟我记忆里的味道一样。” 她的神情不似在说假话。 “那你多吃点儿。”商聿沉夹起一块她还没尝过的杏鲍菇,正要放到她的碗里,就见殷红的唇微张,似在等着他投喂。 他迟疑一瞬,先是对着汤汁浓郁的杏鲍菇吹两下,等它没那么烫了再喂给她。 杏鲍菇的酱汁儿也有点多。 施漫却没嫌弃。 她来来回回夹着桌上的菜,时不时扒两口米饭,直到胃部容纳不下,才慢慢喝着商聿沉盛来的汤。 “我有些撑了。”她握住商聿沉的左手,放在腹部上:“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很难受吗?” “没有,就是不舒服。” 商聿沉放轻动作给她揉。 一阵阵暖意透过毛衣传来,施漫盯着他被煦阳点缀的侧颜,屈起指节摩挲着潜伏在他手背下的青筋,忽而叹一口气。 他疑惑问:“怎么了?” “可惜我怀孕还不到三个月,不然的话……”她拉长尾音,唇瓣贴近他的耳廓,娇声低喃:“我们就能在厨房试试了。” “试什么?” “你在跟我装傻吗?” 商聿沉是真没听懂。 他揣测着施漫的意思,久久没看出他有多余反应的施漫,只当他是不了解孕期三个月后能做的事,唯有说得直白些。 一句掺杂着旖旎意味的话,传入商聿沉的耳畔,单是听着被刻意咬重的字眼,他耳廓便隐隐发烫,被喷洒在呼吸的脖颈更像是有蚂蚁爬过,处处透着痒意。 他滚了滚喉结,察觉那道灼灼的目光还落在脸庞,逃避似得没和她对视一眼。 偏偏,施漫还在耳畔说:“再过一段时间,你给吴伯他们放两天假?我觉得要多试试,才能解决你那方面的问题。” “……” 他根本没问题。 商聿沉吐出一口浊气,没想过和她争辩,也免得争辩到最后,会被要求自证。 他敷衍般掠过这个话题,更不给施漫继续撩拨他的机会,敛眸问:“还撑么?” “不撑了。” “那我收拾碗筷了。” 见他起身,施漫不再缠着他。 她走到落地窗,看向点缀着金光的花草,等商聿沉擦拭一遍餐桌,将所有碗筷和餐盘放进洗碗机,才堪堪收回视线。 “老公。”她挽着商聿沉的胳膊,指向窗外的庭院:“我们出去晒会儿太阳?” 第40章 他们的艰苦过往 商聿沉没意见。 他先泡一壶普洱一壶花茶,端到前庭院的长桌上,再陪着施漫品茶、晒太阳。 携着些许暖意的阳光,似金纱笼罩而下,他往后一仰,倚靠在椅背上,惬意听着从假山和锦鲤池传来的潺潺流水声。 四周拂过的风,被暖阳驱散些许寒意,听着那阵流水声,莫名叫人生出困意。 他们闭眼小憩。 昏昏欲睡时,“嗡”响传来。 强烈的震感通过一层布料传递到腰腹,叫他瞬间清醒,垂眸拿出兜里的手机。 他摁下接听键和对方交流。 被吵醒的施漫,听见他要到门口接人,揉了揉蒙着水汽的眸子:“谁过来了?” “蒋予赫。” 商聿沉起身走向游廊。 趁着他接人的间隙,施漫到厨房转一圈,本是想找些瓜果招待人,一瞧见摆放在角落里的围炉,又改变主意,分别把围炉、茶杯、柿子、花生、桂圆及一部分水果放到茶几上。 她拨动打火机的滚轮,正要点燃一块助燃碳,两道修长的身影亦并肩走过来。 “小漫,你搞什么呢?”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蒋予赫拉开椅凳坐下,一双狭长略显凉薄的眼眸,扫视着面前的围炉和瓜果。 听见那道透着熟稔语气的询问,施漫微抬眼帘,看一眼衣着偏休闲的蒋予赫。 他的外貌不输商聿沉。 但在气质方面,会多一丝邪气与痞气,瞧着漫不经心,似游戏人间的即视感。 更不乏引人瞩目的魅力。 “烧碳。”施漫收回视线,捻着那块助燃碳放进围炉,浅笑道:“给你们煮茶。” 助燃碳引燃堆叠的龙眼碳。 瞧见袅袅白烟升起。 感受到微弱热浪的蒋予赫,随手把烤盘放在围炉上方:“瓜果是烤着吃的么?” “你想直接吃也行。” 施漫拿起盛着普洱的茶壶。 刚要放到网格上,商聿沉忽而拦住她的动作:“紫砂壶不能碰火,容易烧裂。” 他重新找来一只茶壶,泡上蒋予赫偏爱的龙井茶,再挪开花生放到网格中间。 龙眼碳燃烧不久,茶水煮沸,伴随烤瓜果散发出的淡淡香味,拂过他们鼻尖。 商聿沉捻起一颗桂圆。 他剥下烤黑的桂圆壳,把泛着热气的晶莹果肉喂给施漫。 一旁的蒋予赫,敏锐察觉到他们的关系有所改变,不像刚领证那会儿,以熟悉又陌生的态度,客客气气对待彼此了。 纵然知道,他俩是在施漫记忆紊乱的前提下,增进的感情。 他仍然会为商聿沉的改变感到些许欣慰,至少他在施漫面前,没那么古板了。 “小漫,我听说你俩在高中那会儿谈过恋爱?”他了解的剧情不全,很好奇商聿沉口中的“离谱”,离谱到哪种程度。 “对啊。” “他追的你吗?怎么追的?” “给我写情书、买早餐、补课,偶尔也会准备一些小惊喜。” 她回忆起他们的恋爱时光。 担心他认为商聿沉的诚意不够,又解释着他们当时的情况:“那段时间我们的生活很拮据,他就算想轰轰烈烈追我也没条件,只能在能力范围内下功夫了。” 自幼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竟然会有一段“拮据”的过往。 蒋予赫莫名想笑。 他剥着柿子皮,津津有味地听着施漫说他们以前过着有上顿没下顿,时不时吃泡水馒头,还要在放学后跑到菜市场捡蔫儿巴菜的贫穷生活。 “……太艰苦了。”总算见识到有多离谱的蒋予赫,憋笑看着面无表情的好友。 调侃道:“兄弟,你可要好好珍惜陪你啃泡水馒头的人啊。” 商聿沉淡淡瞥他一眼。 无论多“拮据”的生活,都不如找替身和养金丝雀狗血,他已经能淡然面对了。 见他没什么反应,误以为他是想起自己贪慕虚荣而抛弃他的施漫,心下一紧。 她不敢再提以前。 只能借着蒋予赫,来转移他的注意力,省得他不痛快:“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有。” “谈多久了?” “还没满三个月。” 商聿沉:“那岂不是快分了?”他摩挲着烟盒,眼底涌动的调侃比蒋予赫更浓。 他和蒋予赫是发小。 彼此性情合拍,年少至今所选择的路也差不多,唯独在感情经历上大不相同。 尤其是近两年,他换女友的频率越来越高,谈恋爱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三个月。 怕他玩儿过火,染上不干不净的脏病,商聿沉最初还劝过他。 后来发现,他不沉迷于肉体,单纯享受精神层次上带来的欢愉,也没管他了。 蒋予赫:“你盼着我分?” 第41章 浅薄悸动 商聿沉:“怎么?”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蒋予赫那双狭长的眼:“这次动感情了?” “我哪次没动感情?” “少来了。” 蒋予赫点燃一支烟:“悸动也属于感情?要是没那点儿悸动,我还懒得谈。” 他可是很挑的。 若没有最起码的悸动,他又怎么在其中寻找精神上的欢愉? “你那点儿悸动太浅薄了。”商聿沉端起茶杯,又往他心上扎刀:“不值一提。” “……”略觉无语的蒋予赫,来回打量他一眼,憋着坏问他:“那你对小漫是处在什么阶段?该不会像我一样浅薄?” 他咬重“浅薄”二字。 捕捉到施漫投来的视线,商聿沉动作一顿,无须想都知道,她在等一个答案。 时至今日,他仍然看不清他对施漫的感情,究竟是责任居多,还是心动居多。 他以不咸不淡的态度,制止蒋予赫看好戏的念头:“当然是你达不到的阶段。” 蒋予赫“啧”声。 看出商聿沉不想提及感情的事,他识趣地没再憋坏,剥着花生壳和他们闲聊。 随着桌上堆积的果壳越来越多,阳光亦不似午后那般烈了。 仍然一派宁静的庭院,被涌动着的寒风包裹,树木花草跟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们顶着四面拂来的风,收拾好桌面,拎着围炉茶壶回到室内,一起坐在地毯上玩起手柄游戏。 “七点了。”又一局游戏结束,商聿沉看着墙上的钟表:“你们晚餐想吃什么?” “火锅?或者烧烤?”施漫有一段时间没吃火锅和烧烤了,有些怀念那股味道。 蒋予赫:“我都行。” 商聿沉:“那我点外卖了。” 他找到手机上的外卖app,经过一番筛选,选择距离檀苑不远的一家烧烤店。 除了他们忌口和不喜欢的食物,其余的每样点上六七串,再加一份香辣蚬子、捞汁秋葵、三文鱼塔塔和烤芝士年糕。 下单不到四十分钟,听见门铃声的商聿沉,起身前往将军门,拿到两袋外卖。 他拿外卖的间隙,施漫把茶几上的杂物挪到一旁,蒋予赫则到酒窖挑些酒水。 酒水和装着烤串小菜的塑料盒一一呈现在眼前时,他们关掉游戏界面,找一部上映不久的恐怖片,一边撸串一边看。 “老公,这是什么?”施漫拿起串着肉块和疑似鹌鹑蛋的烤串,疑惑地看着他。 “鸡提灯。” “鸡肉和鹌鹑蛋么?” “好像是。” 商聿沉不太确定。 他以往没吃过鸡提灯,点单那会儿是瞧着图片还不错,才想着和他们尝尝鲜。 “闻着挺香的。”蒋予赫一口咬上会爆浆的“鹌鹑蛋”,感受着滑而不腥的口感。 而后点评:“味道也不错。” 出于好奇在网上查询的施漫,一瞧见鸡提灯是由卵巢和未成熟的鸡蛋组成的,瞬间失去品尝的念头,默默放下串签。 见蒋予赫吃得很香,她也不好影响他的食欲,只能以不爱爆浆为由,拿起一串酱香牛舌。 她一言难尽的表情,落入商聿沉的眼底,他跟着放下鸡提灯,吃起别的烤串。 除了鸡提灯以外,其余的溏心鸡白肝、盐烤生蚝、五花肉卷高丽菜、鲷鱼鳞烧、椒盐牛排等烤串的味道都堪称一绝。 施漫每样尝一串。 又盯上偏爱的芝士年糕。 她鼓着腮帮子,咀嚼被绵密芝士包裹的年糕,紧张地盯着电视上阴森的画面。 一瞧见面容骇人的婴童,吓得连忙往商聿沉身边挪,紧紧贴着他劲瘦的胳膊。 她一贴过来,商聿沉便伸直屈在茶几下的双腿,想着换个舒服的姿势搂着她。 还没来得及抬手,被他碰到脚踝的蒋予赫,忽而凑到他俩面前,跟着电影里男主的节奏,发出犹如土拨鼠般的叫声。 “啊──” 猝不及防看见一颗头颅的施漫,也在惊慌过度的情况下,溢出一声短促尖叫。 客厅荡起阵阵回音。 夹在他们中间的商聿沉,被交织的尖叫吵得耳朵嗡嗡作响。 “这么不禁吓?”他推开近在咫尺的蒋予赫:“你以前看的恐怖片都白看了?” 第42章 深吻会扰乱他的心 蒋予赫以往没少看恐怖片。 按理来说,他的承受能力应该提高了,不该像现在这样被吓得心惊胆颤才对。 “不是不禁吓。”他蓦地收回腿,往茶几底下看一眼:“刚才有东西碰我脚了!” 一听有东西,还没缓过来的施漫吓得攀上商聿沉的脖颈,整个人似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想往下看又不敢探出头。 音线发颤道:“什么东西?” “不清楚。”蒋予赫深呼吸,平复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再起身绕着茶几走一圈。 他是绝对信奉科学的。 一冷静下来,也不再往诡异的方面想,猜测道:“你们家该不会进老鼠了?” 商聿沉:“……” 他搂着不安分的施漫,瞥一眼从老鼠猜到蟑螂,又从蟑螂猜到蜘蛛的蒋予赫。 “你认为可能么?”暂不提檀苑物业的环境管理有多严格。 他聘请的清洁团队,每周都会全方面清洁别墅和庭院,怎么可能有一只害虫。 “万一呢?” “那你找找?”他对着旋转楼梯的方向微抬下颚:“扫把在杂物间,你随便用。” “……算了。” 蒋予赫坐回原位。 一番“受惊”后,他没兴趣再看播放到尾声的电影,拿起一罐啤酒跟他喝两杯。 瞧他们玩起骰子,施漫也不好意思再缠着商聿沉不放,端起放凉的烧烤和小菜,到厨房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再踩着那双毛绒绒的拖鞋,“嗒嗒”走到茶几旁。 加热后的烧烤又泛出浓香。 他们时不时吃一串,要么玩酒局游戏要么看重新挑选的喜剧片,在和谐又不失欢快的氛围下,任由时间悄然流逝着。 喝了不少酒的蒋予赫,没法再开车了,商聿沉留他在次卧睡一晚,反正他俩的身型差不多,他的衣服都能给对方穿。 他拿一套睡衣、一套崭新的换洗衣物给蒋予赫,再回到卧室和施漫一起洗漱。 “给。”施漫挤好牙膏递给他,想着进卧室前,无意听见他俩提到“会所”二字,好奇道:“蒋予赫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他那边的会所要正式营业了,叫我们下周五过去捧场。” “在哪儿呢?” 商聿沉:“二环高架附近。” 他摁下牙刷的开关键,听着两道交织的嗡响,将目光投向正前方的一面方镜。 镜中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她柔若无骨般靠在他身上,一只圆润的左耳贴近他的手臂。 或是发现他的目光,她抬起头,对着镜中的他弯起眼眸,包着一口牙膏的泡沫,含糊不清道:“那我是不是能见到你其他的朋友了?” “嗯,到时候给你介绍。”他知道施漫还惦记着正式介绍她的事,顺势满足她。 施漫笑意更甚。 她吐掉泡沫,喝着温水仔细漱一下口,又垫起脚尖朝他靠近:“老公最好了!” 单是甜言蜜语还不够。 一张沾着些许水渍的唇,不出商聿沉的预料,精准贴上来。 近乎习惯被亲,他敛眸看着那笑靥如花的脸,心底流淌起丝丝暖意,像是被温热的泉水包裹,连周身的毛孔都散发着舒适的意味。 他恍惚一瞬,察觉到施漫有再近一步的意图,又及时后退:“我去给你放水。” 深吻会扰乱他的心。 他在一时的逃避和放任自己沉溺之间,终究选择了前者。 第43章 计划让她出糗 华灯初上的周五。 受邀到蒋予赫名下那家帝斯会所捧场的人,从不同的方向驱车前往二环高架,在楼林厦群中找到傲然而立的建筑物。 帝斯会所占地面积颇广。 杏白色的巴洛克风格城堡建筑,与楼林厦群的差异迥然。 一排排法国梧桐立在四周,硬生生将其与外界隔绝,似形成独立的一片天地。 被路灯照亮的梧桐随风拂动,时而能瞧见飘落的树叶,追随来往的名贵豪车,它们在空中舞动半晌,终是停在正门。 施漫和商聿沉在正门下车。 她们携手在侍者的笑脸相迎下,走向灯火通明的会所内部。 内部的装修古朴又不乏典雅,罗马柱支撑着穹顶,悬挂在顶部的宫廷式吊灯,散发出的光芒,笼罩富丽堂皇的大厅。 他们踩着波斯绒地毯,一边倾听侍者介绍会所,一边乘坐电梯到城堡的顶层。 顶层的包厢名为“桃花源”。 桃花源能容纳近百人,娱乐设施应有尽有,更适合大型聚会。 入门是一条欧式拱形长廊,穿过长廊能看见开放式的台球区、电玩区、飞镖射击区,再往里走则有一间独立的棋牌室、两间独立的k歌室。 不少人在开放式区域玩耍。 阵阵欢呼和律动感极强的乐曲交织在一起,瞧着热闹非凡。 他们往那边看一眼,遇到熟人寒暄一番,再跟着侍者悠悠走向第一间k歌室。 k歌室的熟面孔更多。 除了万葭、程蝶和不久前高调给施灏告白的薛嬿以外,还有商聿沉的另一位好友段临濯、商澍及一部分经常在宴会上碰面的世家子女。 一瞧见他们进来,在场人的目光先在商聿沉身上停留,又投向他身后的施漫。 施漫毫不怯场。 她顶着诸多视线,跟着商聿沉走到最里边儿,屈膝挨着商澍等人坐在沙发上。 “哥,你们来得也太晚了!”商澍把酒杯递到他俩手里:“老规矩,自罚一杯。” “她不能喝酒。” “那你喝。” 商聿沉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又拿起果汁扎壶,给“怀孕”的施漫倒一杯柚子汁。 想着正式介绍施漫的任务,他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刚出差回来的段临濯身上。 “临濯。”他举起酒杯跟段临濯碰一下,温声给他介绍:“这是我太太,施漫。” 段临濯:“?” 他们又不是没见过。 段临濯和他对视一眼,恍然忆起下午听蒋予赫讲的离谱剧情,误以为施漫不记得他了,便以温和的神情跟人打招呼。 他属于硬汉类型。 一头板寸衬得人很精神,眉尾那条刀痕,又为他添些匪气。 凌厉的气势像是道上混的,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不好惹。 “小漫,你想吃什么水果?”见果盘在女生那边,他索性拿起ipad重新给她点。 他和商聿沉、蒋予赫相识多年,又比他们年长一岁,经常代入兄长的角色关照他们,也是真心相待身为弟妹的施漫。 施漫没拒绝他的好意。 她思忖道:“车厘子和草莓。” “行。”他点两盘水果,又把ipad递给商聿沉,叫他们看看想吃的甜品和小食。 商聿沉:“予赫呢?” “在棋牌室。” “棋牌室玩什么的?” “象棋、麻将、梭哈。”段临濯一看他皱起双眉,哪儿会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接着道:“没涉及金钱,搞着玩儿的。” “楼下的包厢有么?” “没有。” 一听是对私不对公,商聿沉稍稍放心,而后叫上施漫跟他们一起玩几局游戏。 施漫的运气极佳。 不论擅长或陌生的游戏,皆是十局赢七局的概率,叫一直输的商澍忍不住换座到她身边蹭蹭欧气。 “我们玩左三右四怎么样?”又连输三局的商澍,怀疑蹭到的欧气在发挥过程中具有延迟性,提议他们换新游戏玩儿。 “规则是什么?” “每个人轮流摇骰子……” 左三右四是十人以上的游戏,他叫来坐在另一头的熟人,再仔细讲一遍规则。 骰子碰撞的声音持续不减。 他们玩得热火朝天时,挨着万葭的女生,忽而道:“我看商总和他太太的感情挺好的,怎么那么多人传他们不和呢?” “演出来的你也信?” 万葭语气讥讽。 她以敛不下的嫉妒,看一眼举手投足皆是风情的施漫:“她那个人最会装了。” “她得罪你了?” “没有。” “那你酸什么?”薛嬿最烦在背后贬低别人的行为,她直视着万葭,似能看穿对方的执念:“难道你还惦记着商聿沉?” “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她在对方闪躲的视线下,哂笑道:“我只是觉得,某些妄想一步登天却登不上的人,特别可笑。” 被明晃晃嘲讽的万葭,气得一张脸时青时白,正欲拿施灏来狠狠戳她的痛处,坐在身旁的人见势不妙,又打起圆场。 她憋屈不已。 一直在看戏的程蝶,趁着旁人转移注意力时,仿若不经意道:“浪费口舌又不能解气,还不如看人出糗来得痛快呢。” 有气无处撒的万葭,瞬间被那句堪比“天籁之音”的话点醒。 她看一眼薛嬿,又睨一眼三番五次导致她被人笑话的施漫,阴暗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渐渐占据那双写满算计的眼。 “葭葭,我们到那边玩儿?”程蝶瞥见她眼底涌动的阴暗,微不可察地勾起唇。 万葭巴不得:“好啊。” 她们走向段临濯身前的长桌,挪动沙发凳坐下,等他们那局游戏进行到尾声,再加入其中,一起摇着掌心下的骰盅。 或许是时机未到,暗自计划着让人出糗的万葭,始终安分。 她没过多关注施漫,像是单纯来玩游戏一般,融入被歌声和谈笑包裹的氛围。 随着酒气愈发浓烈。 不断换游戏的一群人,喝得有些撑了,纷纷放下骰盅,靠在沙发上歇息片刻。 “老公。”施漫捻起一颗还沾着水珠的草莓,喂给商聿沉:“我想出去透透气。” 她嫌闷得慌。 第44章 流产 同样被周遭弥漫的烟酒气,熏得发闷的商聿沉,咽下那颗草莓,牵着她起身。 他们走出k歌室。 缓步在长廊逛一圈,又跟随后出来的段临濯一行人,到开放式区域放松一下。 玩过射击、飞镖、赛车,施漫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奔向一排塞满公仔的娃娃机。 娃娃机右侧放着不少游戏币,她随手拿起一盒,视线流转一圈,靠近那台装着星黛露、皮卡丘、五彩独角兽的机器。 她投下两枚游戏币,握着控制台上的水晶摇杆,操控抓夹往左移动,等抓夹停在星黛露上方,再摁下泛着光芒的按钮。 抓夹摇摇晃晃落下。 夹尖碰到星黛露的耳朵,虚虚往中间拢,又在施漫期待的眼神下,挪回原位。 星黛露一动不动。 它萌萌的笑脸倒映在施漫眼底,驱使着她再次投币,小心翼翼操控水星摇杆,比刚才更为精准地让抓夹落在它头上。 结果,还是抓空了。 “我怀疑抓夹有问题。”施漫凝起眉头,看一眼摇摇晃晃,似在嘲笑她的抓夹。 她屈起指节,比着抓夹和星黛露之间的距离,一脸不甘心:“明明都碰到头了,只要它收拢夹尖,绝对能抓起来的。” “你看这儿。”商聿沉指着紧贴在星黛露周围的公仔:“它们的位置太紧凑了,抓夹的承重力又不够,就算能收拢也升不上去,只有夹边上的才能减少阻力。” 施漫恍然大悟。 她盯上边缘处的五彩独角兽,根据先前的流程,操控抓夹垂直落在它的头上。 第一遍,它上升两寸。 第二遍,它被抓夹带在半空中,又垂落在临近掉落口的左侧。 第三遍…… “咔嗒”声响起,独角兽消失在他们眼前,坠入方形掉落口。 “抓到了!”施漫弯下腰,拿出那只毛绒绒的独角兽,笑靥如花地举到他面前。 她以那双泛起星星点点光芒的狐狸眼,专注凝视着商聿沉。 “很厉害。”仿若被烫到一般的商聿沉,移开视线不再看她:“还要抓别的么?” “再抓一只史迪仔。” 施漫叫他来抓。 她把游戏币递到他手里,抱着独角兽跟他走向右侧的娃娃机。 他骨节分明的手覆上摇杆,如鸦翼般浓密的睫羽轻敛,在下眼睑处投下一层涟漪阴影时,眸光跟随着抓夹而流转着。 那副尽在掌握,没有丝毫波澜的模样,对此刻的施漫而言,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像在勾着她的视线,始终难以挪开。 她摩挲着他的手背,感受潜伏在皮肤下的青筋,又循着指骨抚摸到他的指尖,似是找到爱不释手的玩具,来来回回流连在那片纹路上。 投币两次抓到史迪仔的商聿沉,反握住那只不规矩的柔荑。 他拿出史迪仔:“给。” “这么快?”她不免怔愣一瞬,欣喜接过第二只毛绒绒:“你之前抓过娃娃吗?” 他们年少时期过得太苦了。 同龄人能体验的娱乐活动,对他们来说,却是一件奢侈的事。 哪怕一枚游戏币要不了多少钱,他们仍然不敢以饿肚子的代价,来享受那一时的欢快,只能以“不感兴趣”拒绝同学的邀请,遮掩浑身上下散发的贫困气息。 商聿沉:“没有。”他捕捉到施漫眼底闪过的心疼,一时莫名地问:“怎么了?” “你开心吗?” “还行。” 果然…… 他还像以往一样容易满足。 施漫暗自叹息。 她紧紧与他十指相扣,出于曾经抛弃他、利用他的内疚,以及萦绕心头的怜惜,打起精神带他体验一下别的游戏机。 还没玩尽兴,站在k歌室门口的蒋予赫又叫他们进去喝酒,只好提前结束游戏,跟着段临濯和商澍一起往那边儿走。 先前聚在k歌室的人,有一半跑到棋牌室和电玩区玩儿了。 熏人的烟酒气都变淡了些。 刚要屈膝坐下的施漫,感知到一股暖流从腹部溢出,脸色骤然一变,连忙放下两只公仔,快步奔向不远处的洗手间。 不料── 一只酒瓶忽而滚到脚边。 光线太过昏暗,她一时没注意到那只酒瓶,猝不及防便被绊住脚,整个人在没有借力点的情况下,“扑通”摔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传来。 发觉那股暖流愈发汹涌的施漫,捂着刺痛的腹部,被某个猜测吓得脸色惨白。 “老公……” 她慌张叫着商聿沉。 商聿沉心脏一紧,拨开挡在身前的人,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 他抱起施漫,上下打量她一番,视线又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摔着哪儿了?” “肚子……肚子好疼。”施漫揪着他的衣领,莫大的恐惧席卷而来,似要将她彻底吞没:“你快,快救救我们的孩子。” 音乐声恰巧停歇,她充满悲戚的嗓音,清晰萦绕在众人耳畔。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引走注意力的人,一听她提到“孩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以焦急、慌张、呆滞的眼神看着她。 “嫂子你……你怀孕了?”商澍吓得酒都醒了:“我艹!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啊!” “救护车来得慢,还是找司机送她去医院?别耽搁了。” “楼下有司机吗?” “赫哥,你快安排一下!” 被提醒的蒋予赫,一时忘记剧本的存在,哆哆嗦嗦摁亮手机屏幕,生怕安排得不够及时,让他俩的孩子嗝屁在今夜。 等人接通的间隙,商澍又凑到他俩面前,慌里慌张问:“嫂子是不是流血了?” 施漫背脊一凉。 她指尖探到连衣裙后方,触碰到一片湿润时,颤抖着收回手。 零星鲜红映入视线的下一秒,她两眼一黑,没来得及发出半个音节,便无力垂下胳膊,脆弱地晕厥在商聿沉的怀里。 “漫漫?”没得到回应的商聿沉,呼吸微滞,连外套都顾不上拿,便抱着晕厥的施漫,在一众视线下匆匆离开k歌室。 也看见那抹血渍的商澍和蒋予赫急忙跟上去,如一阵风似得消失在他们眼前。 唯有段临濯还站在原地。 他看一眼大惊失色的万葭,锐利的眼神似刀刃,刮在她身上:“你扔的酒瓶?” “我没有!” “这儿有监控。” 万葭对上那双仿若能看穿一切的眼眸,喉间像是被塞满碎玻璃,连张口都疼。 更别提发出狡辩的声音。 她久久未语,段临濯冷笑一声,拿起他们遗漏的衣物,嘭地关上k歌室的门。 他没留下一句威胁或警告,但周围人表露出的幸灾乐祸,都在明晃晃告诉她。 她完了。 第45章 她在撒谎 私人医院的走廊一片寂静,冷白色的光芒落在四道身影上,随着他们迈出步伐,折射出的朦胧黑影又消失在阳台处。 商聿沉倚靠在墙边。 他拨动打火机的滚轮,徐徐点燃一支烟,脑海中则晃过医生先前跟他说的话。 烟雾缭绕时,半晌没等到他吭声的商澍,小心翼翼道:“哥,孩子保住了吗?” “她没怀孕。” “……”他沉默一瞬,脑补出商聿沉满怀期待,又遗憾落空的心理:“没事儿,你们现在还年轻,以后的机会多得是。” 他在给予商聿沉关怀的同时,段临濯回过味儿了,挑眉问:“怀孕也是剧本?” “嗯。” “幸好是假的。”也幸好“孩子”没嗝屁,不然蒋予赫今晚都没办法安生睡觉了。 蒋予赫放松下来:“她刚才流的血是怎么回事?磕着了吗?” “生理期到了。”商聿沉屈指点两下烟杆:“腹痛是受凉导致的,人没什么事。” “那就好。” “你们在说什么剧本?”抓到重点的商澍,猜测其中有他不知道的事,像还没跑到瓜地里的猹,抓心挠肺地好奇得紧。 蒋予赫娓娓道明情况。 还不忘添油加醋提到他俩的“拮据”生活,描述得比施漫给他的第一版本更惨。 被他遗漏的部分,段临濯还会自动补齐,莫名让剧情变得更生动,听得商澍恨不得变出一袋瓜子,跟他们边嗑边聊。 “嫂子多久换一次剧本?”商澍沉迷狗血无法自拔:“我好好奇下一本的故事。” 商聿沉:“……” 尽管知道有一有二,也会有三,但他根本不愿再一次体验新剧本带来的刺激。 他踩熄烟头,没搭理眼底闪烁着兴奋和期待的商澍,淡淡道:“我回病房了。” 昏厥的施漫应该快醒了。 瞧着商聿沉离开,他们不再过多八卦他的“悲惨”人生,纷纷前往病房看一眼。 病房弥漫着消毒水味。 他们轻手轻脚走到沙发边坐下,时不时将目光投向躺在病床上打点滴的施漫。 她在k歌室摔得那一下,使得手掌和脚踝有些许擦伤,磕着的膝盖也泛青了。 纵然伤得不重。 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依旧会给人一种脆弱易碎的即视感。 商聿沉握住她微凉的手腕。 正欲以温厚的掌心给她暖一暖,忽而发觉,她的指尖动了。 他视线上移,视线落向微微颤动的睫羽,等施漫悠然转醒的瞬间,倾身往前。 “漫漫。”他拉近彼此的距离,凝视那双浅咖色的眼眸:“你感觉好点儿了么?” 施漫的太阳穴一跳。 之前的“记忆”涌上脑海,那双惺忪的眼,也逐渐恢复清明。 她抬头看着商聿沉,顶灯折射下来的鹅黄光芒,铺洒在他的侧颜上,柔和他冷硬的轮廓,为他增添两分温柔的意味。 那份温柔似有致命的吸引力,勾着她的视线,无法挪开半分。 “漫漫?”她的眼神很奇怪,商聿沉莫名滋生出不详的预感,又接着唤她一声。 施漫猛然回神。 意识到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藏起眼底涌动的痴迷:“好多了,你别担心。” 她的神情很平静。 不像在k歌室绊倒那会儿,表露出挥之不散的恐惧或惊慌。 商聿沉:“肚子还疼么?” 被引导着关注腹部的施漫,通过那处传来的隐隐痛意,感知到生理期到访了。 “有一点。”她没在意,关心起另一件事:“聿沉,那些绑架我的人找到了吗?” “……” 又来。 单是听见那句从“老公”变成“聿沉”的称呼,商聿沉不详的预感便落到实处了。 同样意识到,更换新剧本的蒋予赫三人,也提取出关键词,进行着头脑风暴。 他沉吟良久:“还没有。” 比起绝对性的答案,“还没有”才能在不清楚剧情的前提下,杜绝踩坑的可能。 “嫂子。”错过两次剧本的商澍,一看有机会掌握新剧情,迫不及待凑到病床边,斟酌着问:“你之前被绑到哪儿了?” “云湖山。” 她简述被绑的过程。 段临濯敏锐发现,她在提到悄悄拿走绑匪的手机,一边逃离深山,一边联系商聿沉的那段经历时,强调的次数过多。 他问:“绑匪的手机呢?” “弄丢了。”施漫接过商聿沉递来的玻璃杯,微垂着睫羽:“我下山的时候摔了一跤,一时没拿稳,就掉到山林里了。” 她在撒谎。 一直在观察她的商聿沉,明显捕捉到撒谎的痕迹,悄然给段临濯递一个眼神。 段临濯曾经在部队待过,对心理学也有所涉猎,由他来试探施漫,或许能让他们得到大致的剧情,也免得接不上话。 他接收到商聿沉递来的眼神,以他们的感情为切入点,放缓语速和施漫闲聊。 渐渐拼凑出一段剧情。 新剧本里的施漫家境优渥,目前大学毕业,一家人和谐美满,没有任何龃龉。 她和商聿沉在八岁相识。 那年,商聿沉陪他爷爷在京郊的山村钓鱼,他贪玩跑进后山,无意发现被恶毒保姆偷出施家,关在一间木屋的施漫。 他使计将守在门口的人支走,打开困住施漫的牢笼,带着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她穿过荆棘、淌过小溪,逃离那座深山。 也给施漫充满绝望的心,带来一片光明,烙下深深的印记。 后来…… 她为留住那片光明,苦等整整十二年,等到自己长大,等到商聿沉学成归国,才找到机会为当初的恩情,以身相许。 “那你们结婚多久了?”听得有滋有味的蒋予赫,“咔嚓”咬着护士送来的苹果。 他们仗着身上的酒气很浓,直言问出不少本该“记得”的问题。 施漫以为他们喝醉了。 也没怀疑过。 她含情脉脉看一眼坐在身旁的商聿沉,殷红的唇瓣勾起浅弧:“还不到半年。” 准确来说是174天。 第46章 你会为我殉情吗 她清楚记得和商聿沉的“过往”,连幼时被他救赎的对话及场景,都能通过一段段叙述,给充当听众的他们勾勒出来。 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以身相许的桥段纵然老套,纵然没有特别之处,对于感性的人而言,仍然会叹一句“痴情”,但脱离那段叙述,只关注微表情的段临濯,却品出怪异的意味。 不仅是他,连不懂心理学的商聿沉和蒋予赫,都在施漫身上看出一丝违和感。 只有商澍处在吃瓜状态。 等他们问清楚基本信息,被商聿沉送出病房,再次前往走廊尽头探讨剧情时,他遗憾道:“这次的剧本不够刺激啊。” 最初提到“绑架”,他还以为他们会上演道上的爱恨情仇呢。 听见他脑补的剧情,蒋予赫一言难尽地瞥他一眼:“你没发现小漫不对劲吗?” “哪儿不对劲了?” “……”他屈指弹一下商澍不聪明的脑袋,耐着性子给他分析:“普通人在深山迷路,想走出来都不容易,更何况她在有人看守的前提下,还能拿到绑匪的手机跟聿沉联系,你不觉得太简单了吗?” 蒋予赫:“而且,她在没得到救援的前提下,还弄丢了唯一能联系到外界的手机。如果换成你,你会那么不小心吗?” 商澍:“不会。”他代入其中试想一下,提出异议:“但你说的这些,可能是剧本的bug,实际上跟她没多大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她现在的一言一行完全跟剧本挂钩了。我们又没掌握完整的剧情,不好好分析,哪儿跟得上后续的发展?万一闹出什么事,没人兜得住呢?” 圈内有多少人盯着他们? 若施漫手握的剧本,皆以情爱为主倒还好,就怕不符合核心价值观,再被有心人利用,做一些不该做的事就糟糕了。 被点醒的商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又发散思维道:“嫂子该不会有什么杀手、犯罪团伙头目之类的隐藏身份?” 段临濯:“不至于。”他看向眉头微蹙的商聿沉:“她只是人格上有一点问题。” “哪一类?” “还不确定。”他停顿两秒:“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对外界、对你不存在恶意。” 商聿沉稍稍放心。 他摩挲着佩戴在腕骨上的佛珠,反复揣摩先前的交谈:“她这次的人际关系好像没什么变化?是不是快恢复记忆了?” “难说。”在得知施漫出现记忆紊乱后,他特意问过军区的心理、精神科专家。 也分析过可能出现的情况。 段临濯:“人际关系应该属于剧本缺失的部分,她在发现漏洞后,潜意识会浮现出身边人对应的身份,自行填补出一张完整的关系网。” “关系网呈现出来后,有可能会逐渐拨正紊乱的记忆,也有可能被大脑无视。” “……” 商聿沉久久无言。 他还记得主治医生给他说的恢复时间,对于段临濯的“有可能”,也没抱期望。 只盼着,“以身相许”的剧情如表面上一样简单,别时不时让他受刺激就够了。 凌晨一点。 不愿在医院过夜的施漫,跟着商聿沉披星戴月地回到檀苑。 他们在地下车库乘坐电梯,前往二楼的卧室,关上那扇门,隔绝亮着的廊灯。 施漫先进浴室洗澡。 等她携着一身水汽出来,商聿沉拿出药膏,屈膝蹲在她面前,往指尖挤一泵白色膏体,涂抹在她泛着青紫的膝盖处。 一抹袭上肌肤的凉意,随即被他掌心传递来的温热覆盖。 “力道重不重?” “不重,刚刚好。”她敛眸看着在深山摔出淤青的膝盖,又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很专注。 似乎怕她疼,他掌心按揉的动作放得很轻,她也能从其中感受到怜惜的意味。 商聿沉:“手给我。” 她摊开手。 又一支不同的药膏,涂抹在布满红痕的擦伤处,裹挟似蚂蚁叮咬的刺痛传来。 “聿沉。”她以偏执地目光描绘他的眉眼:“如果我出事了,你会为我殉情吗?” 殉情? 为爱殉情的行为在现代社会很少见了,对于某些人而言,或许会觉得很浪漫。 但那句话一落入商聿沉的耳畔,他莫名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对上施漫的狐狸眼。 她的眼神纯粹,没有掺杂他看不懂的东西,仿若只是突发奇想才提到的殉情。 “开玩笑的。”不等他给出答案,施漫抬起双臂攀上他的肩。 又往前一倾,亲吻那双点缀着鹅黄光芒的眼眸:“我怎么舍得你为我殉情呢。” 她的吻充满温柔。 商聿沉没有深究那一瞬间捕捉到的危险,收起药膏,屈膝在施漫的身旁坐下。 他牵起施漫的柔荑。 念及她刚经历“绑架”,或许还处在不安的状态,也没把殉不殉情的话放心上。 “别乱想。”他安抚施漫的情绪,认真道:“我也不会让你出事。” 第47章 被他抚摸会颤栗 施漫笑着说“好”。 她扑进商聿沉的怀里。 像是用尽全部力气,牢牢和他贴在一起,享受着宽厚胸膛给予的那份安全感。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被睫羽遮挡的狐狸眼,正涌动着极尽疯狂的占有欲。 被占有欲标记的商聿沉,一无所知抚摸着那头细软的长发。 发现怀里的身躯微微颤抖,他关切地敛眸:“很冷么?我再把室温调高点儿?” “还好,不用调了。” 她只是兴奋。 每次被他当作所有物,轻柔抚摸的瞬间,都会让她的灵魂兴奋到忍不住颤栗。 施漫竭力平复那股兴奋。 她退离商聿沉的怀抱,眸光瞥一眼挂墙的时钟,温婉一笑:“你先去洗澡。” “嗯。”他脱掉身上的毛衣,前往还弥漫着一层薄雾的浴室。 流水声在不久后响起。 确定他不会突然出来的施漫,拿起他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 手机有面容锁和密码锁。 她没有录入过替用面容,指尖轻触弹出来的键盘,思忖良久,输入一串数字。 连试两次,进入手机界面。 他下载的app很少,她先后点开微信、钉钉、美团、支付宝、淘宝,查看他的聊天记录、转账记录,及购买商品和外卖的订单。 没发现任何猫腻,又一一划走存留在主屏幕上的app,点开最近的通话记录。 ios系统只能保存100条记录。 她翻到末尾,将超过三次通讯的五个陌生号码,记录在自己手机的备忘录里。 再复制到支付宝,点开转账那一栏查看对方的资料,通过头像来判断出性别。 最后,筛出机主为女主的两个陌生号码,通过微博和抖音,找出她们分享日常的社交号,翻看账号上的照片和视频。 “咔嗒──” 浴室的门把手发出轻响。 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没看出异常的施漫摁熄屏幕,乖巧望向走到面前的人。 商聿沉掀开被角。 躺上布满淡淡馨香的双人床。 他关掉夜灯,困倦地搂着往他怀里钻的施漫,像往常一样,温声道一句晚安。 听着他掺杂疲惫的低喃,没得到晚安吻的施漫,压下那抹失落,紧紧贴着他。 一片黑暗下,她看不清商聿沉的模样,却能更好掩藏,或许会吓到他的情绪。 她怔神盯着他模糊的轮廓。 终是抵挡不住,快要将她吞没的困意,耸拉着眼皮,依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他们相拥着入眠,相隔甚远的万家人,却在惶恐难安的氛围下,枯坐到天明。 万葭故意扔出酒瓶,绊倒施漫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们虽然没打听到医院的消息,不清楚施漫是否“流产”,但万葭蓄意伤人的行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为避免商聿沉和施灏报复万家,他们商议整晚,决定先拿出诚意摆平这件事。 “聿沉。”上午十点,跟万家谈妥的施灏,打来一通电话:“漫漫还在医院吗?” “不在,我们回家了。” “她的情绪怎么样?”纵然知晓怀孕一事只是剧本,施灏仍然担心,她承受不住“流产”的痛楚。 商聿沉:“挺好的。” 他拿起遥控器打开窗帘,让暖阳散发的光芒,倾泻而下。 见施漫还没醒,他以委婉的方式告知施灏,目前在进行“以身相许”的剧本了。 “……又换?”施灏麻了,生怕又给他套上奇怪的身份:“那我的身份正常吗?” “正常。” 他浅聊段临濯分析的情况。 施灏一听问题不大,才提及万家人的事:“万董联系不上你,今儿一早就来找我了。我听他说,他们把万葭送走了。” 万家的子嗣不少。 放弃万葭是必然的事。 商聿沉毫不意外他们的决定,只是觉得太便宜罪魁祸首了:“没别的表示了?” “还给了一块地皮。” “在哪?” “城北,市值两个多亿。”万家的发展一般,能割肉给出两亿的地皮很不错了。 施灏也没为难他们。 毕竟,施漫怀孕是莫须有的事,给个教训差不多了,没道理再把人赶尽杀绝。 他接着道:“你们最近有要小孩儿的打算么?没有的话,我先对外澄清一下。” “没有。” 商聿沉和他确定一下澄清方案,便将后续的事交给他处理了。 他挂断电话,收回搭在施漫肩头的手,刚欲下床穿衣服,耳畔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腰间也多出一双纤长的柔荑。 “你刚才在跟谁说话?”睡眼惺忪的施漫,贴着他的背脊。 “你哥。” “他找你干什么?” “谈项目。”商聿沉没多说,俯身拿起放在床尾的毛衣:“你还要再睡会儿么?” “不睡了。” 施漫揉了揉眼睛。 她套上毛衣,亦步亦趋跟着商聿沉走进浴室,洗漱完毕再前往一楼饭厅用餐。 他们起来得很晚,胃部泛着似火烧一样的饥饿感,一瞧见阿姨端来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随即拿起筷子品尝起来。 动筷期间,商聿沉又接到来自岳母和陶婧初的电话,她们关切问起施漫的情绪,他亦像先前那般,暗示换剧本的事。 竖起耳朵的施漫,隐约能听见道道女声,哪怕他提及的换新、诚意、地皮一类的词汇,像是在聊工作,她仍然有些食之无味。 她耐着性子等他讲完电话,夹起一片鱼肉,放到他碗里:“聿沉,你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吗?” 棘手? 商聿沉意味不明地放下手机,看一眼频繁更换剧本的施漫:“也不算多棘手。” 他没有深聊的打算。 看他态度坦然,施漫也没再追问他们的谈话内容,只弯起双眸,露出对他满怀信心的笑颜:“那你肯定能处理好的。” “嗯。”他也这么想。 第48章 直白的想念 京市气象台发布大风橙色预警,平均风力可达10级以上。 掺杂着刺骨寒意的风,涌动在整座城市,檀苑种植的花草树木被刮得簌簌作响,连别墅的门窗亦有狂风拍打的痕迹。 被冻醒的施漫,披着放在床尾的外套,起身关上半敞的窗。 她透过窗户,看一眼在庭院随风拂动的绿植,又走向靠门的位置,摁下地暖的温度调整键,将室内温度再调高一点。 暖意涌来,驱散强势溜进室内的寒风,温柔充斥在周遭。 施漫穿上厚厚的羊毛袜,铺好略显凌乱的床,拿起手机给商聿沉打一通视讯。 视讯被挂断。 聊天框上显示出“正在输入”一行小字后,弹出一条新消息。 ──【在开会。】 今天是周一,他有会议很正常,施漫不断提醒自己该理解他。 她敛下见不着他的烦躁,心不在焉地等到午餐时间,再点开聊天框邀他视讯。 “聿沉。”屏幕出现那张如若谪仙的脸庞时,她扬起温婉的笑:“你吃饭了吗?” “刚吃完。” 商聿沉收拾着桌面。 随手把手机放在支架上,一边拨出烟盒里的烟,一边和施漫浅聊午餐的菜系。 他点燃含在唇间的烟,微掀眼皮看着施漫,低声问:“你在家待着会无聊么?” 受剧本影响,深以为自己刚大学毕业的施漫,对事业方面的记忆变淡了许多,他只能像上次一样,让成龚代管公司。 好在赵荟是个能担事的,除了资金需求和一些决策上的问题以外,鲜少找成龚帮忙,不然他怕是要忙到焦头烂额了。 施漫:“不会。”她屈指摩挲着屏幕上那张脸:“只是你不在,我会经常想你。” 家里什么都好。 有舒适的暖气,有阿姨准备的甜品点心,闲暇时间能在影音室看电影,琴房弹琴,又或者绘画、健身、插花、打电动,哪怕一个人待着,也不怕无事可做。 唯一不好的是,他不在。 听着那句直白的想念,商聿沉心尖一软,眼底溢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那我尽量早点回来。”他吐出一口烟圈,隔着朦胧的白雾,凝视施漫的眼眸。 “不急,反正我会等你的。” 施漫的话语很巧妙,既有体贴的意味,又不乏暗示和提醒。 “等你”堪比一句约定。 被等待的人,很容易萌生出不好意思让对方等太久的情绪,一旦情绪被大脑接收,必然会在它的提醒下,缩短被人等待的时间。 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商聿沉不得而知,但在听见那“等你”以后,确实如她的预想一样,加深尽早回家陪伴她的念头。 故而在那支烟燃到尽头时,他结束和施漫的视讯,将注意力放在处理事务上。 “嘟”声传来。 毫不意外他要忙工作的施漫,看着不超过十分钟的视讯时间,暗自叹一口气。 不能时刻看见他的感觉,实在令人讨厌,若是频繁打扰,又会给他增添烦恼。 怎么才能两全其美呢? 施漫退出聊天框,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目不转睛望着头顶悬挂的吊顶。 一个闪过脑海的念头,亦在怔神的间隙,逐渐清晰起来。 她点开购物软件,缓缓在搜索引擎里输入“隐形监控器”…… 第49章 奶茶甜还是我甜 “漫漫,我回来了。”下午四点,处理完工作的商聿沉,拎着奶茶袋回到檀苑。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一道修长的身影,大步流星走向被阵阵暖意包裹的客厅。 施漫抬起眼帘。 一捕捉到由远至近的身影,那双清亮的狐狸眼,犹若定住一般,移不开视线。 他站定在她面前,脱下大衣,露出那身衬得他利落挺拔、肩宽腰窄的灰西装。 矜贵禁欲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终于回神,伸出双手抱着他的腰身,看一眼桌上的包装袋:“那是奶茶吗?” 商聿沉“嗯”声。 他拿出那杯热腾腾的奶茶,撕开吸管的包装纸,“啪”一声戳入杯面的圆纸封。 再递给施漫:“趁热喝。” 施漫含着吸管,吸一口茉莉花茶底的芋泥奶茶,甜而不腻的味道充斥口腔时,她抬起下颚,吻上他那张微凉的薄唇。 舌尖拂过他的唇缝。 似游鱼一般,甩尾溜进阻碍它的坚硬物质,勾起隐匿在不远处的另一条游鱼。 两条游鱼鲜少嬉戏。 小游鱼勾着不爱动弹的大游鱼,一而再再而三地生疏试探。 或是被试探得心痒难耐,大游鱼给予回应,陪着它在氧气稀薄的环境下纠缠。 它们难舍难分。 奈何,戏水的经验不足。 一感知到气温攀升的小游鱼,经受不住炙热的气息,便依依不舍地往后退离。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施漫,倚靠在他宽厚的肩头上,满是依恋地蹭着他的脖颈。 她问:“甜吗?” 平复着紊乱呼吸的商聿沉,微滚喉结,垂眸看着那双纯粹又不乏妩媚的眼眸。 两道视线相撞。 他心绪微乱:“还行。” “还行是指奶茶,还是我?” “奶茶。”不等她追问,商聿沉再度拿起奶茶杯,喂她喝两口。 他往后一仰,调整姿势靠在沙发背上,视线投向正前方的电视,睨一眼正在播放的影视剧:“你下午一直在看电视?” “对啊。” “没午休么?” “没有,不是很困。”她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研究“监控器”,哪儿还顾得上午休。 施漫双手捧着奶茶杯,屈起那双修长的腿,脚踝抵着沙发边缘,再蜷起身子,更为靠近地贴在他让人安心的胸膛处。 她的姿态像一只猫儿。 却比猫儿更黏人。 甘愿被黏的商聿沉,搂着那截纤细的腰肢,放松下来倾听萦绕在侧的电视声。 正在播放的是一部泰剧。 通过前两次的剧本,他发觉施漫有一个隐藏得很深的爱好。 ──钟爱狗血剧。 一瞧见液晶屏上,浮现出的扇巴掌画面,他无须猜也知道,又是一部狗血剧。 只是他低估了狗血的程度。 “这部剧到底要讲什么?”商聿沉观看的这段时间,一直有源源不断的女人在互相放狠话、扯头发,他时常能听见刺耳的尖叫,实在不明白剧情要表达什么。 “正妻的复仇。” “打保姆那个是正妻?” “不是。”施漫用遥控器将进度条往前拉,跳过下一集的片头曲:“她是小四。” “……”离谱。 商聿沉听着第二轮尖叫,看见软弱无比的正妻,以撒泼打滚的方式与男主争吵时,忽然想到什么,又将视线落在神情专注的施漫身上。 为杜绝施漫在不久后的将来,代入正妻的角色,来找他撒泼、捉奸、复仇等一系列的情况,便决定给她找些事情做。 “我记得你朋友回国了?”他像是无意间提及,淡淡问:“你们准备多久见面?” 第50章 更想你陪 施漫微顿:“后天。”她转头看他一眼,心底滋生出怀疑:“你跟乔絮很熟吗?” “不熟。”迄今为止,他和乔絮只见过一次,堪比陌生人。 “那你怎么知道她回国了?” 得,又忘了。 商聿沉:“她之前不是给你打过视讯么?我在旁边听见了。” 他观察着施漫的表情。 见她没有因为遗忘那段记忆,而陷入自我怀疑的怪圈,才堪堪放下悬着的心。 “这样么。”她下巴抵着他宽厚的胸膛,视线紧锁那双瑞凤眼,似在说笑一般轻启唇瓣:“我还以为你对她有兴趣呢。” “……?” 他疯了不成? “别开这种玩笑。”商聿沉抚摸着那头细软的长发:“我提到她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怕你一个人待着太无聊,想让她们多陪陪你。” “可我更想让你陪。” 施漫闷闷垂眸。 那声透着眷恋和依赖的喃喃,被扬声器传来的尖叫声掩盖。 他没听清:“什么?” “没事。”她知道要他撇下一切,全天陪伴她有多不现实,也不再重复那句话,给他增添压力:“我在想后天穿什么。” “穿羽绒服。”商聿沉将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你现在是生理期,不能受凉。” “好。” 施漫听取他的建议。 在赴约当天从衣帽间挑一件白色短款羽绒服,搭配鲨鱼裤和白色高桶雪地靴。 再将一头卷发半扎脑后,拎着一只当季最新款chanel,乘坐保姆车离开檀苑。 自从气象台发布大风预警后,京市的气温一降再降,短短两天便低至一度了。 金黄的落叶散落满地。 它们时而被风裹挟,飘至车水马龙的街道,跟随来往的车辆,似蝴蝶般起舞。 她望着飘舞的落叶,等保姆车停在一家甜品店门外,放空的眼眸才逐渐聚焦。 甜品店的圣诞氛围很浓。 入门处摆放着一颗挂满银球和雪花的圣诞树,圣诞树后方有一根悬挂铃铛和小熊公仔的蔓藤。 蔓藤延伸到贴着蝴蝶结的拱门,从拱门进入用餐区,能瞧见一张张长桌上的圣诞树摆件,以及点缀着落地窗的雪花。 施漫环顾四周。 一发现坐在最里端的两道身影,径直往前,踩着波斯绒地毯走到那张长桌旁。 “漫漫。”率先看见她的乔絮,展露笑颜,眸光流转在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上。 她站起身,像以往一样亲昵地拥抱着对方:“这么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猝不及防被人拥住的施漫,神情微怔,一时忘记给予回应。 正如段临濯所说的那样,她一遇到剧情缺失的情况,潜意识会为她填补漏洞。 她大致记得和乔絮的过往。 只是太久不见,变得愈发淡薄的关系,让人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亲昵和热情。 但那份情谊仍在。 她不能冷待。 “有想。”施漫浅勾着唇,不着痕迹地侧过身,挨着正在看菜单的陶婧初坐下。 又问:“你们多久到的?” “也是刚到。”陶婧初抬起头,露出隐匿在鸭舌帽下的甜美容颜。 她来回打量着施漫的穿着:“你这件羽绒服是哪家的?款式看起来还不错诶。” 第51章 她们不一样 “好像是oncler。”施漫看一眼衣袖上的圆标:“你喜欢吗?我给你买一件?” “好呀。” “絮絮呢?”她不好只顾着给陶婧初买,而忽略对面的乔絮。 “我很少穿羽绒服。” 乔絮婉拒。 施漫也没勉强。 她眸光投向乔絮那身杏色皮草,想着改明儿再送她一件,免得一碗水端不平。 “你们喝咖啡还是奶茶?”陶婧初根据她们的喜好下单甜品,又划到饮品页面。 “咖啡。” 她们道出不同的咖啡种类。 没多久,服务生陆续端来三杯咖啡和四款形状不一的甜品。 其中一款雪花型的千层蛋糕,需要先用木质小锤将铺在面上的凝固糖层敲碎。 施漫轻敲一下。 等糖层裂开,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到四周,再挖一勺蛋糕,放到嘴里慢慢品尝。 “味道还不错。”一股甜味弥漫在口腔时,她给出中肯的评价:“你们也尝尝。” 她们接连拿起旁边的银勺,一边感受甜而不腻的口感,一边围绕乔絮近些年在国外的生活,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乔絮念的文学类专业。 大四实习至归国前,她一直在柏林的某家外企从事翻译工作。 薪资不高不低。 满足她的生活需求倒是没问题,但前景算不上可观,远不如国内的大型企业。 “翻译的工资是多少?” “税后4200欧。” “换算成人民币有三万多?”陶婧初根据汇率算一下:“感觉比国内高好多啊。” 施漫:“物价又不一样。”她浅抿一口泛着淡淡奶香的咖啡:“哪来的可比性?” “……也是。” 她刚才没反应过来。 陶婧初接着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还是找翻译工作吗?” “我准备换文秘试试。”乔絮和她们不一样,既没有家产继承,又没有条件创业,目前只能凭借一纸文凭在职场拼搏。 国内的外译市场接近饱和。 高级外译轮不到她,中低级外译的薪资又很微薄,唯有换职业才能谋出路了。 施漫:“文秘也不错。”她凝视那张透着柔弱气息的脸颊,沉吟良久,还是出于关心询问一句:“要不要我们给你找?” “不用,我等年后再看看。” 乔絮有规划。 她和那双清纯又不乏妩媚的狐狸眼对上视线,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清甜的笑意。 看似像绽放的栀子花一样,净洁无害,可那双眼睛却没有和嘴角一致的笑意。 宛若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不够真实。 “嗯,需要帮忙及时说。”施漫懒得探究,那抹假笑背后藏着什么经历或故事。 更不在意,对方是否会把那句充满真心实意的话放在心上。 也正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仿佛能帮她解决所有问题的态度,让乔絮搭在膝间的手骤然收紧,似能穿过长袜掐到肉里。 她垂下眼帘:“会的。” 长桌遮掩她的动作。 没人察觉到那一瞬间的不对劲,更没人能看进她内心深处,愈发别扭的情绪。 又如先前一样,谈笑风生。 第52章 谁叫他离不开我呢 霞光垂落,一抹殷红笼罩着楼林厦群,她们迎着那抹霞光,前往私房菜餐厅。 进入包间,施漫摁亮握在掌心的手机,点开微信聊天框,给商聿沉发一条消息。 ──【聿沉,你下班了吗?】 期盼的“正在输入中”一行字,久久不曾浮现在聊天框顶部。 一股抑制不住的躁意,也自心底冒出来,让身旁传来的交谈声显得刺耳无比。 仍然坐在她身旁的陶婧初,注意到她紧盯着手机不放,探头往她那儿看一眼。 “又在跟你家聿沉黏糊呢。”她把碗筷推到施漫面前,眼底涌动着暧昧的意味。 “哪有?” “你们成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分开一会儿都得发两条微信聊聊,还说没有?” 听着那阵打趣,施漫悄然吐出一口浊气,正欲接话,耳畔忽而传来一道重响。 “哐当──” 玻璃杯倒在桌面上。 无意打翻它的乔絮,反应迅速地往后仰,抽出两张纸巾擦拭着淌在桌上的水。 她顶着两道视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顺着陶婧初的打趣,以十分惊奇地语气问一句:“你跟商总的感情培养得这么快吗?居然都到如胶似漆的地步了?” 她不知道施漫发生车祸的事,一直以为他们的婚姻仍停留在毫无感情的阶段。 有所疑惑也很正常。 但对深陷剧本的施漫来说,那番话可谓是充斥着浓浓恶意。 施漫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对方那副娇柔若玉兰般的模样,须臾间叫她心底警铃大作。 阴郁的情绪如浪潮袭来,她忽然很想将那朵脆弱的玉兰采摘下来,踩进泥里。 “很奇怪么?”她扬起手机,面上的笑意裹挟着甜蜜:“谁叫聿沉离不开我呢。” 乔絮微愣。 她借着扶起玻璃杯的动作,深深敛下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时没吭声。 “确实离不开。”啧声附和的陶婧初全然未觉有哪儿不对劲。 一想到商聿沉怕刺激她的情绪,而耗尽心神,感叹道:“他就差把你揣兜里时时刻刻看着了。” 施漫浅抿着茶水。 暖黄色的灯光下,那双流转潋滟的狐狸眼像敛了光,修长眼尾勾勒出不染世事的纯澈,又渲染着不自觉的羞赧意味。 她余光瞥向乔絮:“没办法,我有时候都觉得他太黏人了。” 被暗自关注的乔絮,以那双澄澈的杏眼,一眨不眨睨着她的方向,晦涩的光影在眼底稍纵即逝。 挂在嘴角的那抹弧度,亦像是撕下画里的笑颜覆在自己脸上。 美则美矣,却叫人觉得违和。 “黏人挺好的。”她给自己添一杯茶水,好奇问:“那你们准备多久要孩子呢?” “再等两年。” 施漫对她那张柔美娇弱的脸,生出几分厌倦,眼波流转间已经没了半分温情。 她轻轻敲击桌面:“聿沉说他不想孩子分走我的注意力。” 话音刚落,推着餐车的侍者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也让不知该怎么坦然表露出“羡慕”的乔絮,转头将视线落在佳肴上。 冗长的沉默在蔓延。 半晌没等来一句回应的施漫,无趣轻嗤,也懒得多看那张令人不适的柔弱脸。 她再度摁亮手机,瞧见商聿沉回的那句【还在加班】,又翻看起ipad的菜单,根据他的喜好点两份家常菜及一碗汤。 “麻烦你过半个小时再打包。”她叮嘱侍者,免得厨房那边提前准备给放凉了。 侍者:“好的。” 他推着餐车离开后,施漫也放下让她从焦躁到平静的手机,动筷品尝起佳肴。 十分寻常的家常菜在这家以鲜香闻名的私房菜馆中,做出了格外开胃的口味。 蒜香排骨色泽金黄,黄澄澄的蒜末铺在上方,排骨酥黄细嫩。 中央的白瓷矮罐中,汤汁乳白,颜色极漂亮的番茄片衬着青盈的葱花,姜片浮沉,鱼肉油光水嫩,鲜味亦四散开来。 她们不疾不徐满足着味蕾。 等到太阳西沉,彻底占据整片天幕时,才填饱空荡荡的胃,结伴走到街道上。 呼啸的风吹拂而过,仿佛已将整座城市的暖意吞噬,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先走了。”施漫看一眼身侧的两道身影,浅浅弯起眼眸:“改天再约你们。” 她急着给商聿沉送饭。 原本说好的到清喝两杯,也不了了之,但身为好友的陶婧初,完全能理解。 “嗯,你叫司机开慢点儿。” “知道。” 施漫坐上保姆车。 黑色的丰田埃尔法线条流利如入水的游鱼,华贵而耀眼,周围的车都纷纷避让,犹如在给她让出一条直通天梯的路。 眼看着那辆车,融入车水马龙的街道,乔絮拢了拢身上的皮草,讥笑着呢喃。 “真好命啊……” 第53章 病态行径 一人坐在宽阔后排的施漫,看见快递发来的短信,决定趁着今晚将监控装上。 “刘师傅,先回一趟檀苑。”她抽出两张湿纸巾,擦拭方才被乔絮碰到的指尖。 又“啪”地将它扔进垃圾桶。 满是厌恶。 刘师傅改道:“行。” 他驾驶保姆车前往檀苑,短暂停留一阵,紧接着行驶到距离不远的商氏集团。 商氏集团沐浴在朦胧夜色下。 整座大厦仅有一楼和二十楼以上还亮着灯,施漫乘坐电梯到顶楼,绕过坐着零星几人的总经办,敲响总裁室的房门。 “进。” 低沉的嗓音传来。 坐在电脑前的商聿沉,一听见那阵比成龚更轻的脚步声,下意识掀了掀眼皮。 一张昳丽生辉的鹅蛋脸,随即映入他的视线,他微挑眉稍:“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能过来吗?”施漫放下装着饭菜的保温袋,勾着他的脖颈,往他怀里扑。 她横坐在商聿沉的膝间。 商聿沉脚尖点地,借力将办公椅往后挪动些许,再揽着那截如杨柳般的腰肢。 他敛眸看着依偎在怀里的人,神情温和:“我以为你们还要在外面玩一会儿。” “没什么好玩的。” 施漫贴近他的颈窝。 独属于他的柏木香,似乎带着抚慰的力量,能抚平她心底残留的烦闷及阴郁。 她近乎贪婪地闻着他的气息,深深感受对方温热的体温,同自己交相映衬的亲昵,及血液流动之际,带给她的动容。 “发生什么事了吗?”商聿沉何其敏锐,一瞬便捕捉到那句话语下隐藏的不耐。 施漫摇头。 不屑提及令人作呕的人。 她收敛眼底浓重的迷恋和占有,起身拨开保温袋,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拿出来。 “你先吃饭。”时间已流逝到临近八点了,她担心他饿得太久,胃部会难受。 商聿沉“嗯”声。 他接过筷子,慢条斯理夹起还泛着热气的菜,以优雅的吃相,缓缓填饱肚子。 待他收拾好桌面,习惯性含一颗薄荷糖时,施漫又黏黏糊糊地坐回他的膝间。 她抬起头,凝视那张不会让她生腻的清隽面庞,忽地往前一寸,吻上他的唇。 淡淡薄荷香渡在口腔。 彼此交织的呼吸,涌动着炙热的温度,使得爱欲无处可藏。 汹涌的情意席卷而来,被挂着蜜糖的细钩勾着的商聿沉,揽着她的力道陡然收紧,愈发熟稔地沉溺在那片柔软天地。 狂风拍打落地窗。 被隔绝在外的冷空气,始终融不进温度逐渐攀升的环境。 只能看着那记缱绻的深吻,以无法言说的满足与眷念,笼罩两道交颈的身影。 “老板──” 成龚那道毫无起伏的音线,伴随着一阵“叩叩”声,猝不及防地落入他们耳畔。 无意打破暧昧的氛围。 商聿沉哑声问:“什么事?” 他没叫成龚进来。 成龚亦识趣地不曾推门。 只拔高声音:“研发室那边的数据改好了,叫您过去看看。” “嗯。”商聿沉抿直薄唇,掌心覆在施漫的后背,极尽温柔地帮她平复着呼吸。 待周遭涌动的热意消散,他再抱起施漫,放在办公椅上:“漫漫,等我一下。” 施漫乖软应声。 她垂下环着他脖颈的双手,以澄澈的目光,目送那道修长的身影走出总裁室。 总裁室的门“啪嗒”关上。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室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忽地萦绕在耳。 她翻找出监控器,打量两眼室内的布局,拖着凳子走到办公桌斜前方的墙边,抬脚踩上凳面,将其中一只小巧到不易察觉的监控器安装在挂墙的字画顶部。 又折返到办公桌后,捏着另一只监控器,卡进摆在书架顶部的一件装饰品上。 确定它不会被晃落在地,施漫屈膝坐在办公椅上,摁亮手机,调出监控画面。 她看着镜头下的画面,以接近病态般的满足,抚摸着椅子的把手,轻轻笑了。 第54章 他只属于你 即将被掌控在镜头下的商聿沉,一无所知地在处理完工作后,带着施漫回家。 如同往常一样,陪伴她度过短暂却不乏温馨的夜晚,又在清晨匆匆离开檀苑。 他离开不久,下楼简单吃过早餐的施漫,进入书房将监控画面投放在电脑上。 灰蒙蒙的天气。 似有风雨欲来的既视感。 不够强烈的光线倾泻而下,与电脑泛出的光亮交织在一起。 他的身影也出现在屏幕上。 不知何时解下领带的他,正坐在办公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鼠标,微蹙双眉凝视着电脑,时不时再敲动两下键盘。 键盘发出的“嗒嗒”声响,一遍遍通过扬声器传来,好似能叩在施漫的心尖上。 她近乎迷恋地扬起笑颜。 青葱般柔软秀气的指尖,抚上微凉的屏幕,跟随他的步伐停在一扇落地窗前。 他俯瞰整座城市与人通话。 如松柏般挺拔的身姿,虚虚倒映在窗上,那副尽在掌控的模样叫人移不开眼。 怔神注视着他的施漫,突发奇想地找出纸笔,低头将他此刻的模样记录下来。 铅笔在白纸上飞速晃动,凌乱的线条随着监控里的人回到座位上而慢慢平缓。 自幼学绘画的她,淋漓尽致地将扎实的功底,发挥在那张栩栩如生的小像上。 她满足地看着笔下的人。 用剪刀剪下边缘的空白,小心翼翼将它放进胸口的衣兜,隔着睡衣紧贴心脏。 又接着抽出一叠纸张,耗费午餐以外的时间,一笔一划记录下他不同的姿态。 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从清晨持续到日暮,极尽偏执地占据她所有精力,才堆叠出一张张摆放在书桌上的画像。 他行走或站立的不同姿态、不同表情,悉数呈现在施漫眼前。 她以黏腻的眼神,来来回回抚摸他的脸庞与臂膀,又在监控下的人影消失时,依依不舍藏起画像,踩着那双毛绒绒的拖鞋,一脸雀跃地走到客厅等他归家。 钟表的时针指向七。 比春夏更早降临的夜幕,笼罩整座城市,檀苑亮起一盏盏泛出柔和光芒的灯。 被监视一整天的商聿沉,大步流星走出电梯,迎着顶灯靠近神情乖软的施漫。 “今天又在家追剧么?”他瞥一眼正在播放的泰剧,掌心落在她发顶上揉了揉。 “对呀。” 施漫嫣然浅笑。 她环抱着商聿沉的腰身,像猫儿一样,亲昵地和主人贴贴。 听着那声微扬的尾音,判断出她心情不错的商聿沉,亦跟着自喉间溢出低笑。 他放下外套,牵起她白皙如玉的柔荑,前往饭厅斜侧的洗手间,先以热水洗净双手,再到桌前享用阿姨准备的晚餐。 “聿沉,你周末要加班吗?”施漫拿起圆勺,舀一勺黄灿灿的虾仁鸡蛋羹给他。 “不加。” “那我们去约会好不好?” “你想去哪儿?”商聿沉下意识想到泡温泉、看电影之类适合冬日的约会项目。 没料到── 她说:“游乐园可以吗?” “……”八岁以后再也没进过游乐园的商聿沉,扭头对上那双写满期待的眼眸。 也不忍拒绝:“可以。” 等到周六,他们迎着凛冽的风,乘车前往东四环的游乐场。 饶是气温低至零下,来游乐园玩耍的人仍然不少,一进园区便能听见由不远处传来的高昂尖叫,及掺杂的阵阵欢笑。 他们沿着指示牌悠悠往前。 天边云层迭起,似缥缈白纱点缀着蔚蓝高空,施漫看一眼远处的云层,又在穿过拱桥时,被桥尾卖发箍的摊位吸引。 她脚步微顿,一直牵着她的商聿沉也跟着停下,追循那道视线看向排排发箍。 他问:“喜欢哪个?” “垂耳兔。”她指着微耸短耳,粉白相间的那款毛茸茸发箍。 商聿沉随即付款。 他勾起垂耳兔,指尖拨开贴在施漫脸颊的一缕青丝,以轻柔地动作给她戴上。 她眨眨眼:“好看吗?” “好看。”他凝视着佩戴上发箍的施漫,体贴给她整理那头长发:“很适合你。” 施漫抬手抚摸着兔耳。 残留在上面的温度,似乎裹挟着被他标记的隐晦欢愉,宛若疯狂生长的蔓藤,顺着四肢百骸往上攀爬,在心底生根。 她抿唇轻笑,眼底涌动的占有欲在挽着他的胳膊,迈开步伐的刹那,淹没在明亮如昔的狐狸眼中,看不见半点端倪。 走向人多的区域,施漫目不暇接地环顾着周围的设施:“聿沉,我们玩什么?” “都行。” 多年不曾踏入游乐园的商聿沉,对于园区的一切都很陌生。 他将选择权交给施漫。 施漫思忖一瞬,最终拉着他前往排队人数稍微少点儿的鬼屋。 狰狞鬼头趴在鬼屋墙上,殷红的血迹顺着墙壁流淌在地面。 偶尔有阵阵阴风涌来,裹挟喷雾器喷出的白雾,拂过站在长栏内排队的人群。 排在他们前面的情侣,贴近彼此的耳畔讲悄悄话,不知聊到什么,少年忽地俯下身,纯情又珍视地亲吻女友的眼睫。 颇为暧昧的氛围,似能叫人忽略鬼屋内部传来的诡谲音乐。 不经意瞥见那一幕的施漫,眸光投向两张泛起红霞的脸颊,莫名有些羡慕他们堂而皇之的亲昵,及如若无人的恩爱。 她转而望向商聿沉。 尽管身边人知晓他们的关系,但多数都停留在不了解他们是怎样相处的阶段。 而以恶意来揣测他们的感情,盼望着他们婚姻破裂的人,绝非仅有乔絮一人。 若他们像那对情侣一样,如若无人般耳鬓厮磨,甚至连站姿都无意偏向对方,是否就能打消别人不该生出的妄念了? 施漫蓦然踮起脚尖。 趁他在看园区路线图的间隙,吻上那张泛着凉意的薄唇。 那突如其来的举动,引来周围游客的注意,他们毫无恶意的视线,被施漫的余光尽收眼底,心间亦涌起无限的满足。 她望进商聿沉闪过怔忪和不自在的瑞凤眼,极尽疯狂的占有欲,似幻化成一道缥缈空灵的声音,悄悄然回荡在耳畔。 ──“你看,只需让旁人亲眼目睹你们的亲密,一切恶意都能扼杀在摇篮里。” ──“他也只属于你。” 第55章 初雪 被偷亲的商聿沉,难以淡然地垂下眼帘,竭力忽略四面八方投来的暧昧视线。 他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谁过分亲昵,猝不及防来这么一出,不仅让碎发下的耳尖染上绯色,心情亦变得格外复杂。 偏生,一对上那双噙满笑意的狐狸眼,又说不出那句让她“注意场合”的话了。 他无奈叹息。 唯有当作无事发生般,牵着施漫跟随前方的队伍,一步步挪到鬼屋的验票口。 乘车式鬼屋的体验方式不同。 他们迎着阴森的绿光,被npc带到车头第一排的位置,先后上车系紧安全带。 商聿沉倚靠在座背上,劲瘦手臂搭在他们中间的一段隔栏:“害怕就抓着我。” “我没那么胆小。”施漫勾起他修长的指尖,说得信誓旦旦。 直到── 车头慢悠悠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山洞,猛然提速,车体倾斜着往下坠落。 “咯吱”声萦绕在耳畔。 无数残肢断臂从天而降,伴随探出血红色尖细长甲的npc,怼到他们的面前。 暗红色灯光倾泻在那张昳丽生辉的脸颊上,映得明媚的眼眸,沾染丝丝诡异。 她偏着头刚想往商聿沉那边靠,车身忽地旋转,迫使她直面浑身是血的鬼影。 一帧帧曾经看过的电影画面,浮现在脑海,她的心脏一紧,再也忍不住地抱住商聿沉的胳膊,与后排的人一起尖叫。 商聿沉反握住那只柔荑。 车头倏然下坠的失重感和四面灌来的狂风让他难以开口,半晌才吐出两个字。 “闭眼。”一阵清风把他低沉的嗓音带到耳边,宛如大提琴般,轻轻拉动琴弦。 他温柔安抚着施漫的情绪。 施漫靠在他肩头,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似被摁下暂停键,微眯起眼眸,时不时往前看一眼,又频频抓紧他寻求安全感。 等摇摇欲坠的车身停稳,她跟着商聿沉下车,被恐惧席卷的大脑才回归平静。 “聿沉,我脚麻了。” 她嘟囔的样子像在撒娇。 商聿沉心尖泛软,宛若被一汪涌动热浪的温泉灌溉,每一根神经都舒展开来。 他让施漫跺跺脚,再搂着那截纤细的腰往前走两步,眸光关切:“好点了吗?” 施漫“嗯”声。 她挽着他走向鬼屋的出口,一见到光亮,又被围绕在侧的其他设施勾起兴致。 他们穿梭在面积甚广的园区,乐此不疲地体验不同的设施。 浑然未觉间,天际深蓝的幕布渐渐沉落,厚重的云层压在边缘,宛若游荡在溪流间的鱼吐出一串泡泡,又悄然破碎。 被夜幕笼罩的园区,闪烁着五彩斑斓的灯,持续吸引不顾寒冷前来游玩的人。 略有些疲惫的施漫,不再碰刺激性的设施,拉着商聿沉看会儿表演,便前往临靠湖泊的摩天轮。 摩天轮的离地高度近两百米,悬挂在轮边的座舱,以缓慢的速度在高空旋转。 他们没等太久,坐上全封闭的圆形座舱,眺望园区的景致。 随着座舱逐渐攀升,她蓦然发现如盐粒的白点,从座舱的玻璃顶部缓缓飘落。 “下雪了……” 施漫低声喃喃。 愈发密集的雪花,点亮浓稠如墨的夜空,她指尖点在玻璃上,隔着近在咫尺却触碰不到的距离,虚虚点着飘落的雪。 她弯起美眸,眸底的潋滟光辉,亦在不经意间闯入他的视线。 或是察觉到商聿沉投来的目光,她不再观赏雪景,转而对上他深沉的瑞凤眼。 视线相撞的下一秒。 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响起。 猜到她意图的商聿沉,在那道身影靠近时,微抬手臂,隔着外套搂紧她的腰。 温热覆上他的薄唇。 小游鱼蕴着数不清的深切眷恋,强势探入,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情意,仿若一张细密的网,牢牢将商聿沉捆在其中。 分神间,他好似感受到近乎危险的占有欲,可睁眼看着那双微颤的睫羽和染上红晕的脸颊,那股说不清的怪异感又变为一触即破的泡影,似是从未出现过。 “嘶──” 舍尖忽地一痛。 发现他在走神的施漫,惩罚地咬他一口,又深深凝视着他。 商聿沉莫名:“怎么了?” “你不喜欢我亲你吗?”她搭在商聿沉颈后的双手越收越紧,面上却是一副无辜委屈的模样,看不出丝毫阴暗的情绪。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专心?” “座舱刚才抖了一下。”他面不改色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尽管导致他不专心的理由与座舱无关,但它在往下的过程中,确实有过轻微的抖动,也不算在撒谎。 没找到说谎痕迹的施漫,放松紧绷的背脊,嘟起水润的唇,要他主动亲上来。 他微侧过头。 敛下心底滋生的探究,不再走神地勾起泛着甜意的小游鱼。 嬉戏的游鱼,也任由京市的第一场初雪,见证彼此沉溺于呼吸交织的这一刻。 第56章 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初雪的降临让气温变得更低,他们离开园区时,残留的旖旎气息已被风吹散,独独裹挟着挥之不去的寒意坐上宾利。 风雪被隔绝在外。 涌动在车厢的暖意,似有催眠的功效,依偎在他怀里的施漫,被困意袭卷着耸拉眼皮,没一会儿便靠着他熟睡过去。 宾利驶入檀苑时,不忍叫醒她的商聿沉,横抱起她曼妙的身躯,乘坐电梯前往二楼卧室,轻柔地将她放在双人床上。 商聿沉看一眼那张带妆的脸颊,走进浴室找到卸妆水和洗面奶,再接一盆温水端到床边,琢磨起卸妆水的使用方法。 他根据步骤,倒一部分透明液体在化妆棉上,动作轻柔地放在施漫的眼睫处。 静待几秒,又拿起四张浸湿的化妆棉,擦拭施漫的眼睫、额间、鼻翼等部位。 凉意拂过泛红的肌肤。 施漫皱起秀眉,殷红的唇瓣无意识嗫嚅两下,似有些不适。 好在那抹凉意很快消失。 已经卸完妆的商聿沉,往掌心挤一泵洗面奶,揉搓出泡沫涂抹在那片肌肤上,清洁干净,再用浸湿的毛巾给她擦拭。 来回重复数遍,接着给毫无醒来迹象的施漫脱衣服、洗脚。 洗漱完毕,他暗自舒一口气,端着水盆折返浴室,不疾不徐地给自己洗个澡,再携着迟迟不散的水雾,回到她身边。 “聿沉……” 一声呢喃伴随窸窣声响起。 紧闭双眸的施漫在被窝里捣鼓好一阵,扯出一件黑色衣物,精准砸到他脸上。 商聿沉神色微僵。 他勾起掉落在床边的小衣,丝绒质感从指尖传来,残留的温度跟着拂过手背。 灼人无比。 他像对待烫手山芋般,折起小衣放在沙发上,似是觉得位置太显眼,容易扰乱他的心神,又将它塞进叠好的睡衣里。 拨开睡衣遮掩的间隙,一张裁剪过的纸张,也悄然探出衣兜。 以素描勾勒的小像,清晰映入他的眼帘,他摩挲着纸张端祥一瞬,微勾起薄唇将它放回衣兜,不曾往别的方面多想,更不知那张薄薄的纸张后隐藏着什么。 他关掉夜灯躺在床上。 遵循本能靠近他的施漫,像八爪鱼似得,手脚并用缠着他。 浑圆紧贴着他的手臂,他试图忽略那抹软到极致的触感,不自在地往旁边挪。 奈何,她又不依不饶贴上来,一只笔直的腿还搭在萝卜上。 商聿沉绷直背脊。 心理和生理展开拉锯战。 饶是竭力清空旖旎的心思,也避免不了昂起尴尬,唯有侧过身,再次避开她。 他无奈禁锢着施漫的腰身。 确定那只腿无法靠近萝卜,才苦闷捱过难言的折磨,堪堪闭上蓄着暗色的眼。 惬意的周末转瞬结束。 再度变得忙碌的商聿沉,不仅一连三日早出晚归,还时不时外出与人谈合作。 又没在监控中看到他的施漫,枯坐在沙发椅上,浅淡如琉璃的眸底一片死寂。 桌上的画像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潦草,单是看着纸张上的空白,似乎要失去他的痛苦,便如台风登陆一般汹涌袭来。 她攥紧其中一张画像,指尖掐破纸张,深深陷入掌心,却感受不到丝毫疼意,仍然固执地盯着勾勒在画像上的人影。 心底的困兽似在叫嚣。 找出绳索将他捆在身边的念头,也在它的咆哮间一闪而过。 施漫浑身发颤。 一双狐狸眼即将沾染猩红时,忽地想到什么,被困兽狠狠刺激的情绪,也跟着指尖逐渐放松的力道,缓缓恢复平静。 她再次联系售卖监控器的卖家,加钱叫他以最快的速度,送一款追踪器过来。 不到两小时,闪送员上门。 装着追踪器的纸盒映入眼帘,她的眼底重新迸发出光亮,随手拿起一张小像,痴痴地凝视上面的人,嗓音低不可闻。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天边幽暗的浮光涌动。 暮色苍茫,整栋别墅被裹在夕阳西下的宁静悠然中,唯独书房不见丝毫亮色。 完全融入黑暗间的施漫,睨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揉了揉脸颊,露出一抹笑颜,如同往常一样,“嗒嗒”跑到楼下等人。 等商聿沉结束饭局回到家,她再次扮演起乖巧体贴的妻子。 “聿沉,洗澡水给你放好了。”她帮商聿沉脱下外套,趁着他不注意的间隙轻嗅一下,确定没有香水味,才弯起眼眸。 商聿沉循着那道充斥贴心意味的嗓音,侧眸凝视那张笑颜。 一想到面前的人,成天在家里等着他,他却回来得越来越晚,难免有些愧疚。 “嗯。”他揉了揉施漫的发顶,眸光跟着柔和下来:“等我出来,陪你看电影?” 施漫欢喜点头。 她目送那道身影走进浴室,听见哗哗地流水声时,拿起藏在床底下的跟踪器,悄无声息踩着顶灯折射的光亮往外走。 走廊尽头的电梯发出叮响,载着身姿曼妙的人来到负二楼。 白炽灯照彻着整片车库。 冷空气涌来,她拢着外套靠近商聿沉经常乘坐的那辆宾利,浅触指纹锁打开后备箱,将追踪器塞进垫毯的一处缝隙。 她挪步往左,以不同的视角观察垫毯,确定它藏得足够隐蔽,才关上后备箱。 被截断的灯光恢复如初。 连上追踪器的施漫,看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定位,嘴角扬起病态般满足的笑意。 第57章 给足情绪上的价值 “咔嗒──” 卧房和浴室同时发出声响。 推门而入的施漫,与站在浴室门口的商聿沉对上视线,周围的空气凝滞一下。 她反手关上房门,往前两步,耳畔紧接着传来清冷的声音。 “去哪儿了?” 商聿沉的眸光淡淡。 似是随口之言,不掺杂任何质问的意味,施漫却陡然一僵。 她敛下眸:“衣帽间。” “嗯。”商聿沉以为是对面那间卧室的衣帽间,也不曾追问。 他走到沙发旁,身后蔓延着的阵阵热气分散开来,衬得他像出尘脱俗的神只。 刚洗过的一头短发还滴着水,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胸肌,滑落到紧致的腹部。 施漫紧盯着那滴水珠。 见它停留在那片肌肤上,迟迟不肯滚落,她忍不住屈起指节,轻轻替他抹去。 指腹染上湿意。 她似是被蛊惑一般,抚摸他腹部的沟壑和往下延伸的人鱼线。 还不忘评价:“手感真好。” “……” 商聿沉阻拦她的动作,俯身拿起投影仪的遥控器,塞给那只纤白如玉的柔荑。 微抬下颚:“你先选电影。” 他转身穿着睡衣,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让人悸动的优雅,施漫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底涌动的全是痴迷和无边妄念。 她以视线追随着他,等桌前的吹风机发出微弱声响,才敛下不能让他察觉的情绪,摁动遥控器,找出感兴趣的影片。 片头曲在不久后响起。 进入被窝的商聿沉,倚靠着身后抱枕,又抬起手臂,搂着往他怀里钻的施漫。 他以下巴抵着施漫的发顶,嗅到淡淡馨香的同时,将目光投向正对面的幕布。 时而变幻的色彩映入眼底。 忙碌整日有些疲累的他,强撑着看完一半,便抵挡不住困意,闭上沉重的眼。 或许是入睡的姿势令人不适,他挪动身躯,连带着怀里的施漫,一起往下躺。 施漫趴在他的胸膛处。 借着投影幕布折射的光亮,凝望他的眉眼,倾身拉近不到一寸的距离,从他的眉心往下亲吻,缓缓落在那张薄唇上。 轻触碾磨。 留下属于她的烙印,心满意足地搂着他的脖颈,依偎在他怀里倾听着电视声。 天微微亮。 感受不到那抹熟悉气息的施漫,悠然转醒,掌心落在残留一丝体温的枕头上。 她揉了揉眼睛,倾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先看一眼追踪器的定位,再打开监控画面,深深凝视镜头下的那道身影。 他正在给成龚交代事情,喉间溢出的磁性音线,似砂纸板在她耳畔轻轻地磨。 无端叫人贪恋。 施漫拢紧羽绒被,窝在还能嗅到淡淡柏木香的被窝里,悄悄陪伴屏幕里的他。 愈发入神之际,一通来电忽然间弹出来,掌心传来的震感亦分走她的注意力。 来电人是施灏。 她摁下接听键和扬声器,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坐直身子,倚靠着身后的软枕。 “漫漫,你起床了吗?” “起了。” “爸妈回来了,正念叨你呢。”施灏的嗓音噙满柔意:“你收拾一下过来吃饭。” 施漫顿两秒:“好。” 她睨一眼屏幕顶端显示的时间,慢吞吞地离开温暖的被窝。 洗漱完毕,裹着羽绒服步行走出檀苑,沿着覆上薄雪的街道悠悠前行,再穿过蜿蜒的胡同,来到名为萃庭的别墅区。 施家主宅临靠湖泊。 笼罩着白雾的湖面如同仙境,偶尔有风拂来,白雾随之涌动,似高悬天际的云层,又似轻薄的纱,覆在平静的湖面。 她远眺一眼,不疾不徐地顶着风雪进入别墅前院,一眼瞧见站在窗边的施灏。 他身着一件灰黑相间的毛衣,欣长的身姿宛若青松,叫人一看便挪不开视线。 “漫漫。” 施灏发现那道落在身上的视线,抬起眼帘,含笑注视着她。 那双相同的狐狸眼微挑,温润如玉的脸庞,带着勾人意味:“你走路过来的?” “嗯。” “不冷么?” 施漫撒娇:“脸有点儿冷。” 她推门而入的同时,施灏大步流星走向玄关,止步在她身前,温热的手覆上那张微凉的脸颊,轻轻揉着给她暖一暖。 “现在还冷吗?” “好多了。”她抱住施灏的腰,贴在他胸膛蹭了蹭,又将目光投向无人的客厅。 低声问:“他们人呢?” “还在楼上。”施灏抖落覆在她肩头的雪,搂着她的肩膀,走向那张皮质沙发。 别墅的装修风格偏欧式。 开阔的空间及奢华的家具材质,将艺术与复古的情调结合。 雅而不俗,又能彰显出奢华。 施漫握着水杯,眸光掠过壁画,又落在楼梯口的方向:“他们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要跟往年一样在国外过年吗?” “……” 又是剧本的情节? 施灏稍稍斟酌。 给出合理的答案:“国外又没什么年味儿,他们都待腻了。” “那过完年还走吗?” “不走了。”他抿着茶水,以闲聊的方式,不着痕迹地试探出有关家庭的剧情。 得知剧本设定中的父母,除了常年专注工作,致使他们的感情略微淡薄以外,没有过分离谱的故事,才堪堪放下心。 等到施长明和孔素云下楼,他找机会跟他们说一声,便带着从洗手间出来的施漫,循着弥漫开来的香味到饭厅落座。 “漫漫,我听聿沉说你最近一直在家待着?”孔素云夹一块鱼肉放到她碗里。 “嗯。” “没出去玩儿吗?”她看着在短短时间内,有过怀孕、流产、绑架等丰富经历的施漫,心情复杂之余,又充满了怜惜。 “有啊。” 施漫咽下鱼肉。 以甜蜜的神情,给他们分享商聿沉在初雪那天,陪她在游乐园玩一整天的事。 她处处透着爱意和欣喜的话语,也让他们感知到,商聿沉这段时间将她照顾得很好,至少在情绪价值方面是给足了。 “那还不错。”孔素云很是欣慰,又以关怀备至的语气,问起他们的日常相处。 坐在主位上默默听着的施长明,频频瞥向满心满眼全装着商聿沉的宝贝女儿。 一想到他们每次的身份,都跟商聿沉天差地别,心底泛起一股浓浓的酸劲儿。 偏生,又不能说出口。 只能化酸意为食欲,悄悄夹一块冒着油光的脆皮五花,放在嘴里满足地咀嚼。 “施长明!” 正当他准备夹第二块时,耳畔忽地传来一声呵斥,吓得他拿筷的手跟着一抖。 孔素云在刹那间冷脸:“你的血脂有多高,心里没数吗?还敢偷摸着吃肥肉?” “……我就尝尝味儿。” “尝一块还不够?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的小动作。”她先是挪走那盘脆皮五花,再把健康的炝炒西兰花放在他面前。 施长明:“……” 他憋屈地看儿女一眼,瞧他们纷纷移开视线,只得老老实实吃着绿幽幽地菜。 第58章 自导自演 菜过五味,弥漫在周遭的香味逐渐变淡,唯有气氛始终温馨。 他们在饭后挪步到沙发旁,听着充当背景的电视声浅聊一二,又被困意和等待处理的工作,催促着前往不同的房间。 亦步亦趋跟着前方的身影,来到书房的施漫,径直走向书桌,拉开椅凳坐下。 她手肘抵在桌沿边。 掌心托着下巴,以凉薄的语气询问在点烟的施灏:“哥,那些人处理好了吗?” 施灏动作微顿。 他睨一眼施漫的表情,怀疑不是什么好事,敛下情绪,拨动着打火机的滚轮。 淡定道:“当然。” “毒哑了?”她噙在嘴角的笑意平添两分诡谲,风轻云淡的语气,似在问他今天的天气怎么样:“还是,抽筋断骨了?” “咳──” 猝不及防听见只有法制咖才会干的事,施灏一口烟呛到喉管,猛地咳嗽两声。 他陌生地看向那双涌动着晦暗幽光的狐狸眼,头皮一麻,险些没维持住表情。 气氛有一时凝滞。 顶着那道直勾勾投来的视线,他不得不二选一:“毒哑了。” “有人守着他们么?”施漫把冒着热气的保温杯推到他面前:“警方现在还没结案,如果他们被找到了……很难收场。” 她要的是万无一失。 而非在不久后,被商聿沉发现她为获得他的怜惜,自导自演一出被绑架的戏。 “我知道。” 施灏点两下烟杆。 他抓住“警方、结案”的关键词,不经意想到之前听商聿沉说,她更换剧本时发生的绑架案,思路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又一番试探,确定施漫所说的那些人是绑匪后,他的“帮凶”角色也很显然了。 他稍稍放松,为避免自导自演的戏份,以真实的方式呈现在他们现实生活中,告诫道:“漫漫,我希望没有下次了。” “你怪我吗?” “不怪你。”毕竟是莫须有的事,也谈不上怪:“但这样的行事作风很不明智。” 施漫久久未语。 她绕过长桌蹲在施灏面前,乖乖伏在他的膝盖上,眼底的晦暗散尽,只剩下澄澈纯粹的光芒,乍一看容易叫人心软。 “我也不想那样……”她藏起所有尖锐,微红着眼:“可事到如今不能重来了,再不处理好的话,聿沉一定会发现的。” 看着那双眼眸蓄满泪光,施灏感叹她入戏过深的同时,软下心来擦拭她的泪。 “别哭了。”他掌心覆上那头细软的长发,代入“帮凶”道:“我派的人24小时都看着他们,一发现异常会立刻换位置,警方肯定找不到。” 听他如此妥帖,不曾怀疑真实性的施漫,微松攥着扶手的力道,心底疯狂涌动的躁意及阴郁,亦在下一秒消失殆尽。 她止住眼泪。 徐徐起身,环抱着施灏的脖颈,以沙哑又不失温软的嗓音道:“哥哥最好了。” 那声甜甜的“哥哥”,让施灏回忆起幼时总爱跟在他屁股后面,黏人的小团子。 他忍不住扬起唇角。 先前在她身上捕捉到的违和及诡异感,也在那声“哥哥”下,被他抛诸脑后了。 为了安她的心,施灏在给她整理那头略微凌乱的长发时,编造那些人的下落,又流露出心疼之绪:“以后少哭鼻子。” 施漫笑着“嗯”声。 她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眼尾,也不再打搅施灏处理事务:“那我去睡午觉了。” “好,午安。” 待那道身影闲庭阔步般往外走,他幽幽叹口气,拿起手机拨通商聿沉的电话。 一辆行驶出商氏集团的宾利,迎着微弱的阳光,穿梭在覆上一层薄雪的街道。 车内感受不到丝丝寒意。 踩着油门哼小曲儿的成龚,却在听见后排的老板提及“毒哑”一类的骇人词汇时,莫名打起寒颤,也不敢发出声音了。 他透过后视镜往后看。 发现商聿沉是在跟人通话,刚要松口气,又察觉到不对劲。 等那通电话结束,成龚稍稍放慢车速,迫不及待问:“老板,你把谁毒哑了?” 商聿沉:“……” 他揉捏着眉心,修长的指尖拨出烟盒里的烟,点燃之际道出绑架的真实情况。 “阿灏说她是自导自演。” 他其实不算意外。 毕竟在医院那天,他们就看出施漫有撒谎的痕迹,只是后来推测出,她新剧本的身份不算危险人物,才没过多探究。 “她的目的是什么?”成龚自然知道剧本的进展,猜测道:“为了让你心疼她?” “有可能。” “那也不至于把人毒哑……” “又不是真的毒哑。” “我的意思是,她这次的人物设定有点儿狠,万一在现实生活中上演一遍呢?” 商聿沉:“不会。” 更换剧本至今,他虽然在和施漫的相处过程中,多次感知到违和及危险意味。 但同样能感知到,施漫事事以他为先,她若是不想让他发觉,而影响他们的感情,必然不会以相似的方式再上演一次被绑架的戏码。 他吐出一口烟圈,透过弥漫开来的白雾,看一眼成龚:“剧本还没找出来么?” 成龚摇头:“幼时遭遇绑架、长大后以身相许的情节重复率太高了,我底下的人根据关键信息,一共找出189部相似的剧本,实在很难筛选出一模一样的。” “那算了。” 代入新设定的施漫,人际关系又没多大的变动,有关他们的部分能通过试探得出大致的情节,也没必要执着于剧本。 商聿沉微敛下眸。 他点开日历,推算起施漫更换剧本的频率:“她过段时间说不定还要换一次。” “……也是。” 之后怎么样暂且不提,成龚一想到自导自演的戏码,仍然担心施漫会犯事儿。 他思索道:“我觉得现在的老板娘还是太闲了,人一闲起来就容易胡思乱想,要不给她买些小玩意儿打发一下时间?也免得她找不到事干,给你憋个大的。” “哪些小玩意儿?” “像刺绣、拼图、编织、黏土之类的diy,既耗时又陶冶情操,挺适合她的。” 商聿沉接受他的建议。 比起让她看狗血电视剧,diy更有意义,他摁熄屏幕:“那你待会儿看着买。” 第59章 需要她倾注爱意 灰蒙蒙的天际染上浓稠墨色,商聿沉透过车窗,看向被鹅黄暖灯照亮的檀苑。 薄雪覆盖的植被在眼前闪过。 随着宾利驶入车库,那片在暖灯照耀下隐有融化迹象的薄雪,才消失在视野。 商聿沉拎着一袋diy物品,迎着周遭涌动的寒意走向电梯。 “叮”声响起,一道窈窕的身影亦在他的视线变得开阔时,如一阵清风般扑来。 他搂着怀里的人挪步往前。 眸光流转在那张透着淡绯色的脸颊上,挑眉问:“你一直在电梯门外等我么?” 她出现的时间太巧。 他根本想不到有监视器、跟踪器之类的东西,只推断出她是在电梯门外等他。 “没有,我刚好路过。” 施漫面不改色地找借口。 她陪着商聿沉到旁边换上拖鞋,一同走到沙发旁坐下:“你手里拎的是什么?” “diy物品。” “别人送你的?” 商聿沉拨开购物袋。 一一拿出里面的东西:“不是,成龚推荐的,我看了下还不错,买给你玩玩。” 瞧见有黑灰色的毛线团,她的眸光微凝,误以为他是在暗示自己给他织围巾。 施漫抿着唇角笑。 也没戳破他拐着弯儿来这么一出的意图,软下嗓音道:“那我明天研究研究。” 她还没织过围巾。 得看看教程,再找合适的织法,以免和他的气质不搭,给他平添几分突兀感。 而将那句“研究”当作是她对diy感兴趣的商聿沉,默默决定之后再给她多买点儿,省得她太过沉迷扇巴掌的狗血剧。 他收回落在物品上的视线,丝毫不知误会悄然间产生:“嗯,我等你的成品。” “如果成品不好看呢?” “成品没有过程重要。”他抚摸着她的发顶:“只要你在其中找到乐趣就够了。” 这番话落入施漫耳畔,自动被曲解为他看重的是心意,以及在给他织围巾的过程中,她倾注在一针一线的全部爱意。 “好。”她攀上商聿沉的脖颈,心底荡漾着被他需要的甜蜜。 缠绕在四肢百骸的毒蔓,亦在感受到他体温的刹那间得到养料,舒展开枝叶。 围巾的织法诸多,涉及新领域的施漫,耗费一段时间入门,看着双股织法的教学视频,勾起两根羊绒毛线缓慢起针。 最初织得很慢,大半心神不得已放在勾织上,等到过几日逐渐熟练,不再出错时,才能平衡好盯监控和勾织的时间。 或是那日商聿沉藏匿的期盼,戳中她的心,她为了在新年到来之际给他惊喜,也鲜少画他的小像,一直专注于赶工。 一双白皙如凝脂的玉指,亦不知疲倦地勾着毛线,在他外出工作时来回翻动。 织完第九十排。 施漫微微抬眸,一双狐狸眼投向书桌上亮着的笔记本电脑。 监控画面中的人,正坐在总裁室批阅文件,时而低头沉思,时而舒展微蹙的双眉,拿起放在手边的咖啡浅抿一两口。 那身高定西装包裹着他宽厚的双肩及劲瘦有力的腰,衬得他在举手投足间更为绅士优雅,犹如画卷上走出来的谪仙。 一举一动都似勾魂的镰刀。 疯狂吸引着施漫。 她痴迷注视着他。 浓密的睫毛在曦光下投射出一片毛茸茸的暗影,似手心的线团一样温柔暖和。 发现临近午餐时间,又忍不住拿起手机,屈指敲动起屏幕,给他发两条微信。 【聿沉,记得按时吃饭。】 【抱抱jpg】 听见提示音的商聿沉,点进浮现在壁纸上的微信,嘴角微不可闻的勾起一瞬。 他后仰倚靠在沙发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如她先前那样,灵活触碰着屏幕。 【你也是。】 【今晚我会早点回来。】 同样是两条微信。 施漫的眸光在第二条短暂停留,不可抑制地扬起欢喜的笑。 她看向摩挲手机的商聿沉,指尖随即落在电脑上,眼含眷恋地抚摸他的面庞。 等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文件上,才拢起膝盖间的毛线团,正如他所期盼的那样,倾注满满爱意,一针一线地勾织着。 第60章 发烧 日子平稳地顺着指缝溜走。 转瞬间京市再次降温,整座城市似乎被塞进冰窖,连空气都刺骨到如同刀割。 施漫昏沉沉地睁开眼。 许是昨儿坐在飘窗台上织围巾不小心受了凉,一觉醒来的她,只觉浑身发烫。 整个人亦变得软绵绵的,像是一副被塞满棉花的空荡躯壳。 她找出体温计。 发现体温攀升到385摄氏度,也没为此焦虑,仅是吃下一颗布洛芬,又继续躺回那张残留着淡淡柏木香的双人床上。 迷迷糊糊睡到中午,确定额间不烫了,她裹着羽绒被坐起身,一双恢复清明的眼,盯着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的雨夹雪。 可能是生病让人情绪脆弱。 她忽然很想商聿沉。 很想他能回到她身边,像每一个拥她入睡的夜晚一样,以怀抱给予她安全感。 念头生起,施漫拿起手机看一下监控,发现总裁室有不少人在跟他汇报实验室的数据,理智又压制那份脆弱的情绪。 也罢。 反正今天是周五,她还能占据他周末的时间,身为体贴的妻子不能急于一时。 她穿起衣服下床,慢吞吞地洗漱一通,到楼下吃完午餐再回卧室给他织围巾。 围巾即将完工。 勾着毛线的手指翻转到傍晚,最终停在180的长度收针。 她抚摸着那条双股的纯黑色羊绒围巾,轻轻勾起唇瓣,给商聿沉打一通电话。 “嘟”声响三下被他接通。 “聿沉,你下班了吗?”施漫屈指抠弄着手机壳,微哑的嗓音充斥着浓浓情意。 “还没有。” “那你多久回来?” “蒋予赫他们约我到帝斯喝酒,我待会儿直接过去。”商聿沉点燃夹在指间的烟,不忘问她的想法:“你要一起么?” 施漫沉默片刻。 他和蒋予赫等人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聚着喝两杯很正常。 她该给他适当的空间,不能表现得太黏人,而是乖巧些:“不了,你们玩。” 听见那声不曾掺杂任何不满或不虞的嗓音,商聿沉顿两秒,仍不忘为她着想。 柔声道:“你要是在家待得无聊想过来了,就给我打电话。” “好。”她等商聿沉挂断电话,视线再度落在监控画面上,贪恋地看上好一阵。 她原本可以控制思念。 但等到夜幕降临,独自一人窝在卧室的沙发上时,思念又再次铺天盖地涌来。 沉寂到落针可闻的环境中,找不到事情转移注意力的施漫,如同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难耐经受着彻头彻尾的折磨。 她听着墙上钟表走动的声音,终是忍不住地拿起手机,熟练般拨通他的电话。 大概半分钟后,电话被接通。 但说话的人并非商聿沉,而是对于施漫来说完全陌生的女声。 比自己更为温柔娇俏灵动,是任何一个男人听见,都不禁会心尖发软的声音。 ──“喂?哪位?” 施漫怔住。 她问自己:你哪位? 雪花在情势愈演愈烈的暴雨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倾盆大雨似要颠覆整座城市,窗外的雨声吵闹喧哗,令她喉间发痒。 帝斯会所。 自从对外营业后,逐渐变为上流圈内人士聚会时首选的会所,每个角落都散发着一股金钱的腐朽味儿和欲望的奢靡。 施漫目不斜视走向前台。 得到他们的包间号,她拒绝侍者的领路,踩着那双骑士靴,徐徐走向电梯口。 镜面电梯倒映出那张绝艳又略显苍白的脸庞,宛若令人保护欲爆棚的金丝雀。 尽管这笼中匙仅被商聿沉一人握在手中,但那副将病态美感发挥到淋漓尽致的病美人儿模样,并不适合在有疑似情敌的场合出现,会显得她的气势不够足。 她掏出腮红和口红补妆。 等略显的苍白气色被它们掩盖,不再像虚虚一折便能折断的花,才迈出电梯。 躁动的音乐如惊涛骇浪袭来。 顶灯时而掠过敞开又闭合的门,每一个独立空间,都有属于别人的声色马犬。 许是不经意看见他们搂着女人,谈笑风生的画面,施漫心底涌动的躁意变得愈发强烈,缓步拉近和走廊尽头那个包间的距离时,隐忍已然是破土而出的幼苗。 她深呼吸,推门而入。 那道窈窕曼妙的身姿一闯入众人的眼帘,瞬间成为聚焦点。 他们投来目光的同时,施漫扫视一圈坐在沙发上的四男两女,眸光在蒋予赫怀里的美人儿身上停留两秒,又投向她右侧那位,蓄着一头酒红色长发的女人。 她们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施漫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排斥和警惕,暗笑一声,不疾不徐走到商聿沉面前。 他身侧的段临濯和商澍,一边跟她打声招呼,一边往旁边挪,给她腾出空位。 她以笑回应。 屈膝挨着商聿沉坐下时,她伸出双手,亲昵地环抱着身穿一件毛衣的商聿沉。 商聿沉的眸光温和下来,收回覆在骰盅上的手,隔着那件大衣揽住施漫的腰。 他不意外施漫会来。 仅以温声问:“过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好下楼接你。” “想给你惊喜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施漫不打算质问替他接电话的人是谁。 给出的答案亦符合作风。 商聿沉不曾深究。 他微垂眼帘,看着施漫内搭的连衣裙,掌心抚摸她的背:“穿这么少冷不冷?” “不冷。” “你俩少腻歪了。”蒋予赫吐出一口烟圈,对着酒桌抬颚:“小漫,你喝什么?” “都可以。” 施漫不挑。 她的眸光在他和怀中美人儿脸上游走一圈,嘴角噙着笑:“你不介绍一下吗?” “我女朋友,宋盈。” 宋盈是模特。 她身材性感火辣,偏生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强烈的反差鲜少有人把持得住。 而坐在她旁边的女人叫廖薇,她俩都是模特圈的人,样貌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经过蒋予赫的相互介绍,已然得知施漫身份的廖薇,紧跟着敛下眼底的排斥。 她不久前跟着宋盈过来,一眼便被样貌如若谪仙、气质非凡的商聿沉吸引了。 不知他有家室的前提下,确实动过攀上他的心,故而在见到处处胜她一筹的施漫,下意识滋生出排斥和警惕的心理。 此刻倒没那个心思了。 “小漫,你要加冰块吗?”宋盈给她兑一杯威士忌,并非刻意讨好她,而是以普通朋友那般,温柔又不失体贴地对待。 她的声音与问那句“哪位”的人一模一样,施漫微抬眼帘,看一眼那张带笑的脸,紧紧缠绕在心间的毒蔓,悄然舒展。 纵然不知宋盈为何会碰到商聿沉的手机,但人到底是蒋予赫的女友,她藏匿得很深的暴戾,也在顷刻间消散大半了。 “加一点,谢谢。”施漫以比先前更为真实的笑颜,倾身接过对方递来的酒杯。 她贴近杯沿浅抿一口。 兑过橙汁的威士忌,微甜清爽,没入喉管时,压制自接到电话后泛起的痒意。 “来,我们继续。”蒋予赫把骰盅递给施漫,重新制定规则,叫他们一起加入。 第61章 值得他感激 骰子碰撞的浅响不绝于耳。 两轮酒局游戏结束,商澍打着嗝儿倚靠在沙发背上:“缓缓,我有点儿撑了。” “那我们换温和的?” “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同样有些撑的宋盈,提出无需喝太多酒的常见玩法。 他们皆没意见。 段临濯找出一支空酒瓶,先将里面的酒水倒干净,再放上他们面前那张长桌。 “谁先转?” “从你那边轮过来。” “行。”他拨动瓶口,视线流转在转动的瓶身上,与其他人一同等待它停下来。 瓶口最终对准商聿沉。 该提问的段临濯沉吟道:“你在和小漫的相处过程中,最感激对方的是什么?” “很多。”商聿沉不假思索:“她给予的包容、体贴和包容,都值得让我感激。” 他从不认为,身为他妻子的施漫应该理所当然地为他付出。 饶是她现在记忆有问题,但给予他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他自会心怀感激。 听见答案的施漫嫣然浅笑。 她顶着或羡慕、或暧昧的视线,柔若无骨般贴近他的手臂,深嗅那抹淡淡柏木香的同时,微垂眼帘看着商澍转酒瓶。 商澍转到廖薇。 他们不熟,既不能开玩笑又怕无意涉及到对方的隐私,随便问一下就掠过了。 轮到施漫,她漫不经心地拨动酒瓶的瓶口,见它对准蒋予赫,稍微思忖一下,徐徐开口:“你最满意自己哪个部位?” “全部。” “……”够自恋。 她示意商聿沉转酒瓶。 商聿沉和后面有机会提问的人,皆将尺度把握得很好,等到第二轮大冒险时,什么在朋友圈发中二语录,给通讯录的谁告白之类的游戏,才增显出趣味性。 气氛正好,站在桌前往杯中倒酒的廖薇,不小心碰倒一支酒瓶,使得倾斜而出的液体,泼向离它不远的商聿沉身上。 “抱歉……”她惊呼一声,拿起纸盒递给商聿沉:“我没看见这儿还有一瓶酒。” 她的眼神不闪不避。 没有故意为之的心虚,更没有第一眼见到商聿沉那会儿,浮现的觊觎和贪恋。 商聿沉淡淡道:“没事。” 他低头看一眼洇湿的西裤,正欲接过纸巾盒,倚靠在他肩头的人率先伸出手。 抽出两张纸巾,给他擦拭西裤的施漫,眼底涌起无边晦暗。 她始终记得,廖薇充满排斥和警惕的目光,哪怕她此刻不再有对商聿沉的觊觎,但妄图攀附他的心思也真切存在过。 一想到对方妄图跟她抢人,她压抑的暴戾又变成毒蔓的养料,疯狂缠满全身。 施漫扔掉揉皱的纸团。 阴沉沉地看一眼找段临濯搭话的廖薇,再端起酒杯,将杯中盛满的酒水一仰而尽,借着酒精安抚流淌在血液的躁意。 她以棉棉樱花般恬静的模样,望着商聿沉:“聿沉,要不要用吹风机吹一下?” “不用,也没湿太多。” 商聿沉不在意。 他把玩着施漫的指尖,眸光投向结束惩罚,叫他们玩游戏的蒋予赫,再度将骰盅推到她面前,一起融入活络氛围中。 漫在周遭的酒气愈发浓烈。 又是四五杯酒下肚的施漫,逐渐感知到浑身散发的烫意,也不知道是酒精所致还是反复发烧,越到后面人越蔫儿巴。 她晕乎乎贴着商聿沉的颈窝,习惯性蹭了蹭,额间的烫意也传递到他肌肤上。 “怎么这么烫?”商聿沉察觉到不对劲,抵着施漫的额间,仔细感受一下体温。 或是喝得有点多,他的眼尾氤氲着一片绯色,专注凝视她时,尽显勾人意味。 施漫像被蛊惑似得,抬起白皙的下颚,重重覆上他的薄唇。 炽热的呼吸深深交缠。 得到一记轻吻的商聿沉,听见身旁传来一道充满调侃的啧声,耳尖倏然一红。 他率先退离那张唇。 发现蒋予赫等人,不知何时全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又生出像上次在游乐园被偷亲时,被诸多人围观的不自在情绪。 “你们要不先回家?”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情不自禁的段临濯,颇为认真地提议。 商聿沉:“……” 他禁锢着还想缠上来的施漫,忽略他们的打趣视线,再次将掌心贴在她额间。 凝眉道:“她好像发烧了。” 第62章 要挖眼睛 一听这话,正欲开口的商澍和蒋予赫,纷纷咽下卡在喉间的调侃,凑到施漫身旁,以关切地眼神来来回回打量着她。 蒋予赫:“很烫吗?我找人送体温计过来,你给她量量?” “算了,我们回家再量。”包间里弥漫的烟酒味太重,不适合生病的人待太久。 “那我给你们叫辆车。” 他随即拿起手机。 发现面部解锁失败,才意识到拿错了,他递给商聿沉:“聿沉,这是你的?” 折射出白光的屏幕上,一张熟悉的雪景壁纸,映入他的眼帘。 商聿沉“嗯”声。 他掏出前一秒放进裤兜的那只外观一致的手机与蒋予赫交换,再拿起搭在旁边的羽绒服,微抬手臂给怀里的人穿上。 泛着丝丝凉意的佛珠,随着他给施漫整理衣领的动作,擦过那张发烫的脸颊。 她贪恋那股凉意。 正欲抓住佛珠,忽地被商聿沉打横抱起,伸出的双手又下意识攀上他的脖颈。 紧搂着她的商聿沉,接过段临濯帮忙递来的链条包:“先走了,你们少喝点。” “好。”蒋予赫叫来门口的侍者,示意对方送他俩上车:“你到了跟我说一声。” 商聿沉颔首。 他大步流星跟在侍者身后,乘坐电梯下楼,逐渐远离充斥着欲望奢靡的环境。 走出会所正门,一阵刺骨寒意袭向身穿一件毛衣的商聿沉,他忍受着如同刀刮的呼啸狂风,等侍者撑起黑伞,再随同对方的脚步,踩着满地雨水走到街边。 坐上有隔板遮挡的保姆车后座,他怀里的人又如先前一样不依不饶地凑上来。 施漫的呼吸急促,裹挟淡淡的酒精气味,脸颊带着火热的气息凑到他的耳边。 “聿沉,我热……” 那声娇嗔宛若三月春风下融化的冰雪,丝丝缕缕,流淌进他没有防备的心田。 她扯开羽绒服和大衣,握住那只曾给她带来凉意的手,覆在滚烫的锁骨下方,似想要他安抚自内心深处迸发的躁热。 没有丝毫准备,骤然碰到那片柔软的商聿沉,怔忪两秒,慌乱不已地收回手。 路灯晃过的光影折射进来,时而倾泄在他身上,使得那张如若谪仙的脸庞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他涌现在眼底的晦暗,也在彼此皆无所觉的情况下,稍纵即逝般模糊地闪过。 “别乱动。” 商聿沉再次拢紧那身羽绒服,不给她挑战自己忍耐力的机会。 他低哄着:“马上到家了。” “要抱……” 分明是以搂抱的姿势,坐在他膝间的施漫,还闹着要他抱。 俨然醉得不轻。 无可奈何的商聿沉,一收再收搂着她的力道,等她不再闹腾着要抱,才重重松一口气,透过车窗望向风雨交加的夜。 檀苑。 仍然以横抱的姿势,抱着她到二楼的商聿沉,还没走到卧室,她又挣扎起来。 “你松开我……不舒服。” 浅睡一觉醒来的施漫,仰头看他一眼,以软绵绵的力道,推着他宽厚的肩膀。 她扭着腰肢,一双笔直的长腿蹬两下,使得他迟迟没办法触碰面前的门把手。 “刚才不是吵着要我抱你?”商聿沉不懂她在想什么:“现在又觉得不舒服了?” 施漫没吭声。 也不执着要小醉鬼给予一句回应的商聿沉,不得不在她的挣扎间,弯下腰身。 等施漫的双脚踩在地面,他才收回双手,搂着她的腰肢,无奈走进那间卧室。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被他拉着在沙发坐下时,那双朦胧的狐狸眼,又紧盯着他的身影,看他在桌柜里翻找体温计。 “因为别人接了你的电话。”她慢吞吞启唇,反射弧度极长地回答刚才的问题。 商聿沉的动作微顿。 他折返到沙发旁,指尖捏着施漫的下巴,将体温计的水银端放进微张的唇瓣。 “含着别咬。”叮嘱一句,他掏出裤兜里的手机看通话记录。 看见那条通话七秒的记录,他思忖一瞬,恍然想起他和蒋予赫放手机的位置,以及对方中途到洗手间,宋盈替他接过一通电话的画面。 他敛眸看着身旁的施漫,指尖拨开贴在她鬓边的发,温声解释:“她估计是没分辨出我和蒋予赫的手机,才误接了。” “醋……” “你吃醋吗?” 含着体温计的施漫委屈点头。 或是酒精作祟,她控制不住心底的暴戾,又含糊不清道:“还有人……在觊你。” “记我?” “要挖……挖眼睛。” 她的眼神倏然变得阴沉。 商聿沉第一次直观感知到,她由内而外散发的狠戾和阴郁。 他紧皱着双眉,看着那张布满森寒神情,显得格外陌生的脸,心脏不禁发凉。 冗长的沉默在蔓延。 等测量的时间超过三分钟,他紧跟着回神,取出被施漫含在口腔里的体温计。 一看是387摄氏度,不能在酒后给她吃退烧药的商聿沉,找来降温贴,分别贴在她的额间、腋下,及颈部的大椎穴。 再前往浴室接一盆热水,端到施漫面前,准备给她泡脚。 “漫漫。”他给施漫脱下鞋袜时,才有工夫重提刚才的事:“你要挖谁的眼睛?” 第63章 你是我的 不能被抢走 “廖、廖薇。” “为什么?” “她觊觎你。”有关他的事,她在头脑不够清醒的情况下,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施漫霸道地指着他。 又屈起指节对准自己:“但你是我的,不能被别人抢走。” 她的偏执显露无遗。 纵然知晓,她是在剧情和酒精的双重影响下,才几近偏执地生出这样的想法。 商聿沉仍会心惊。 他以掌心托着施漫的脚底,指腹从她纤细的跟腱处抚过,落在浑圆的跟踝上。 一边带着小巧的双足,没入盛满足浴盆的热水,一边耐着性子纠正她的想法。 “不论别人有没有觊觎我,都不该给对方实质性的伤害。况且,觊觎仅仅是单方面的欲望,只要我没有回应那份欲望,就不构成被抢走的条件,你明白吗?” 施漫和他对视良久。 或是习惯性在他面前察言观色,掩饰真实的自己,一发觉他的神情变得严肃,潜意识便开始提醒她表现得乖巧一点。 至少,不能反驳他。 她倾身往前,被宽大衣袖遮掩的一双柔荑探出来,环过他的脖颈,摩挲着颈部的肌肤,细细感受指腹下跳动的动脉。 缠绕心底的毒蔓,亦在这一刻被他的体温安抚,悄然退离,似乎从未出现过。 “明白。” “那还挖眼睛吗?” “不挖了。” 她小幅度地摇摇头,那副与先前截然相反的温软神情,尽数落入商聿沉眼底。 商聿沉在盛着无辜和依赖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微叹一口气,也不再探究她是真的有听进去,还是临时戴上一副面具。 他等足浴盆里的水温降下来,给施漫擦干沾在双足的水痕,再依次抬起她两只胳膊,脱下笼罩着她的羽绒服和大衣。 一条丝绒质感的斜肩黑裙,随即呈现在他眼前,他视线掠过淡淡泛着绯色的锁骨和肩头,俯身搂住那不盈一握的腰。 见他蹙着双眉,被抱到双人床上的施漫,小心翼翼地问:“你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 “明明有,我都感觉到了。” 商聿沉给她盖上被子。 瞧见那双狐狸眼以肉眼可见地氤氲起水汽,心尖又软下来:“我只是觉得你没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明知外面的气温有多低,还故意穿得这么单薄来找我。” 他猜到施漫是在别人误接那通电话后,以为有“情敌”在场,故意这么打扮的。 爱美很正常。 被所谓的“情敌”激起胜负欲,下工夫在穿着打扮方面,也属于能理解的范围。 但万万不该在气温逼近零下十度的情况下,不顾自己的身体,执意以少为美。 “……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一心想着和他贴贴的施漫,根据他的语气,给出相应的态度:“你别皱眉了。” 商聿沉“嗯”声。 他深深凝视那张红润的脸颊,掌心落在她的发顶,一如往常般温柔地摸了摸。 说到底,源头在他。 是他给予的安全感还不够多。 “不早了,睡。”他哄着施漫进入梦乡,趁着体温缓降的间隙,拖着疲惫的身躯到浴室洗漱一番,再出来给她卸妆。 第二次卸妆要熟练得多,他在耗费短暂的时间后,又专注观察她的身体情况。 不知过去多久,她浑身上下散发的烫意彻底消失,体温亦缓慢降到正常范围。 商聿沉睨一眼水银延伸的位置,不自知紧绷着的神经,终在这一刻得以放松。 他疲惫地关掉夜灯。 无边黑暗笼罩下来,裹挟卧室涌动的暖意,予他安然入眠。 暴雨没有停歇的迹象。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施漫,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睨一眼被雨幕遮挡的阴沉天际。 她打着呵欠,循着热源往商聿沉怀里钻,眸光投向那张睡颜的下一秒,昨夜的一切犹如走马观花般,浮现在脑海中。 一抓住“挖眼睛”的关键词,残留在那双眼眸中的倦怠,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心脏跟着狂跳。 懊恼、烦躁、忧虑等情绪,像一张细密的网,牢牢困住她。 施漫抠弄着指尖。 一遍又一遍从碎片式的记忆里,抽丝剥茧般分析他当时的神情,以及在听见句句充满恶意的心声后,所表明的态度。 再三确定,他不曾流露出厌恶或不虞的情绪,她跳到嗓子眼儿的心逐渐平复下来,那一瞬滋生的阴暗念头,也被记忆里满是温柔的他,悄无声息地安抚了。 她长舒一口气。 等背脊不再冒出冷汗,阖上闪烁着诸多情绪的双眸,贪婪深嗅属于他的气息。 调整好心态,再掀起眼皮盯着商聿沉近在咫尺的脖颈,缓缓拉近最后一寸距离,占有欲极强地在他肌肤上,烙印出点点醒目的痕迹。 时轻时重的动作像猫儿在挠,给沉睡中的商聿沉,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他悠然转醒。 适应驱散黑暗的光亮,再垂眸看着在他脖颈处流连的人。 “好玩么?”他低低的嗓音透着一丝哑意,好似氤氲着热气的红酒,温淳无比。 被抓包了。 施漫睨一眼他的脖颈,短暂心虚两秒,大大方方和他对视。 认真答:“还行。” “还行?”商聿沉眉梢一挑,以噙着笑意的语气问:“你玩这么久,还不满意?” “不满意。” 施漫撅着嘴。 不知是想逗他,还是生出难言的心思,趁他没有防备的间隙,伸出一只柔荑。 以气音道:“更想玩这个。” 穿梭在田野间的兔子,蹦蹦跳跳来到它最爱的萝卜面前。 拔呀拔。 第64章 第一次收到手织围巾 商聿沉倏然起身。 一气呵成地掀开被子,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迈着慌乱的步伐走向浴室。 浴室门“啪嗒”关上。 堪称落荒而逃的身影,消失在施漫的眼前,她看一眼隔着布料虚虚碰过他两下的掌心,不懂他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她怔神半晌。 心底刚涌上一片阴影,又忽地想起他们好像在不久前聊过,他有障碍的话题。 难道是过度劳累导致的? 暂时想不到其他缘由的前提下,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斟酌地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一行字,根据他的症状来找答案。 出轨、无新鲜感、隐瞒真实取向和抑郁症等因素,不符合他的情况,唯一能解释的只有压力大、精神紧张和焦虑了。 经过大致判断,施漫紧接着搜索相关的解决办法,下定决心要帮他克服障碍。 她的指尖时而划动屏幕,或是太过专注,都没察觉到浴室响起的流水声比以往漫长,更没听见那声微不可察的闷哼。 而那道夹杂在“哗哗”声响中的细微动静,也在花洒关上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与之一门相隔的商聿沉,丝毫不知他再次被人怀疑有障碍。 他迎着水雾走向洗手台,准备刷牙的间隙,掀起眼皮,睨一眼正前方的镜子。 不经意瞥见脖颈上多出的三道痕迹时,眸光微顿,指尖下意识抚过那片肌肤。 宛若朵朵红梅般的痕记,十分显眼地点缀在他的喉结左侧。 乍然一看,令人浮想联翩。 他回忆起悠然转醒的前一瞬,好似被猫儿轻挠的酥麻痒意。 还未褪去热意的耳尖,以肉眼可见地漫起比酒液浓稠的红,连带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彰显着他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 以往在别人身上看见相似的红梅痕迹,他很难理解,甚至觉得难登大雅之堂。 可如今…… 商聿沉暗自叹息。 他徐徐刷完牙,眸光在旁边的毛巾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打消以湿敷的方式来快速消除那片红梅。 也省得外面的猫儿跟他闹。 “漫漫,过来洗漱。”他竭力忽略凸显着暧昧的痕迹,面色如常地推开浴室门。 施漫摁熄屏幕:“好。” 她到浴室洗漱一番,乖巧含着他递来的体温计,牵着那只温厚的手一起下楼。 过三分钟。 商聿沉取出体温计看一眼。 确定她没有反复发烧的迹象,再挽起衣袖,缓步前往厨房。 他忙活的间隙,被勒令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施漫,睨一眼日历,又悄悄折返二楼,将装着围巾的礼品盒找出来,等到他们享用一顿午餐后,再递到他的手里。 “这是什么?” “你拆开看看就知道了。”施漫笑盈盈地凝视那张脸,不愿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礼盒上绑着蝴蝶结丝带。 商聿沉拆下丝带,打开不带logo的礼盒,一条黑色羊绒围巾,随即映入眼帘。 他拿起围巾端详一阵。 发现两端边缘处的平整度,远不如机织的完美,心底浮现出让他意外的猜测。 “你织的?” “嗯,喜欢吗?” 她在期待他的反馈。 第一次收到手织围巾的商聿沉,以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那片勾织的纹路。 一想到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笨拙又认真地勾织着围巾,平静如湖面的心脏,仿若被掷下一颗石子,掀起阵阵涟漪。 “很喜欢。”他搂着施漫的腰肢,难得主动地亲吻她的额间。 嗓音溢满柔意:“谢谢。” 从他那蜻蜓点水般的浅吻中,捕捉到一份温柔的施漫,眼底蓄起满足的笑意。 她攀上他的脖颈,雪白如玉的下颚微抬,似有回吻的意图。 淡淡水蜜桃的气息由远至近。 距离不过一寸的两张唇瓣,正欲贴近,商聿沉放在旁边的手机蓦然发出震响。 还没蔓延的旖旎被掐断。 他垂下眼帘,指尖划动接听键的下一秒,蒋予赫那辨识度极高的嗓音也在安静到落针可闻的环境下,清晰传入耳廓。 “聿沉,你们吃了吗?” “刚吃。” “小漫怎么样了?”出于担忧,蒋予赫以关切的语气问一句。 “她已经……” 他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满被打搅的施漫,忽地使坏,堵住他的唇。 小游鱼强势闯入。 缠上伏在领地里的大游鱼。 它们情不自禁发出的轻浅声响,被收音的话筒变为电流声,模糊传向另一端。 “喂?” “信号不好吗……” 商聿沉下意识摁下静音键。 等嘟囔着“信号不好”的蒋予赫挂断电话,时隔两三分钟再次打来时,沉浸式感受彼此炙热呼吸的两人,才缓缓分离。 他看一眼依偎在他胸膛处,红着脸颊平复呼吸的施漫,掌心落在她背部轻抚的同时,握着亮起光芒的手机贴到耳边。 “她已经退烧了。”他忽略信号的事儿,一开口则哑声回答蒋予赫先前的问题。 “那就好。” 蒋予赫没察觉到不对劲。 他顿两秒:“你俩周二有安排吗?没有的话,我们一起跨年?” “跨年?” 施漫恍然想起,陶婧初不久前也说过想和她一起跨年的话。 她思忖一瞬,贴近那只被商聿沉握在掌心的手机,问道:“我能带两个朋友吗?” “当然能。” 人多反而更热闹。 他说起大致的安排:“我待会儿定好餐厅再给你们发位置。” 第65章 难得放纵 蒋予赫定的餐厅距离灯会会场仅有八百米,晚餐结束正好能到那边逛一会儿。 他安排得极为妥帖,施漫和商聿沉亦在周二傍晚准时赴约。 来到装修雅致的包厢,水晶吊灯倾泻而下的光芒,笼罩着坐在圆桌旁的四人。 比他们更早到的蒋予赫宋盈、段临濯和施灏正在谈笑风生。 “哥?”乍然和那双相同的眼眸对上视线,施漫惊讶问:“你不是说来不了吗?” 她周末特意问过他。 得知他有事来不了,还遗憾他们不能一起跨年,完全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儿。 施灏笑:“逗你的。” “那小澍呢?” “他是真的来不了。”程淳欣和朋友们约好了去看灯光秀,商澍自然要陪着她。 蒋予赫:“你朋友多久到?” “十多分钟。”施漫进入包厢前,在群里问过她们的位置,算算距离也差不多。 她和商聿沉脱下羽绒服,挂在衣帽架上,再挨着施灏坐下,陪他们闲聊一阵。 没过多久,结伴而来的陶婧初和乔絮,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不好意思,来晚了。”陶婧初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游走着,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施灏:“不晚,先坐。” 他温和地示意两人落座,再摁下包厢的服务铃叫人上菜。 趁此间隙,施漫给他们互相介绍一下,也免得到饭后,还叫不出对方的名字。 陶婧初的神态十分自然。 除了宋盈以外,她和其他人在不同的场合也是见过面的。 纵然不熟,也不会感到陌生。 唯有不属于这个圈子的乔絮,略显拘束,但随着一道道美食端上桌,气氛变得愈发活络时,偶尔也能接一两句话了。 “聿沉,你怎么还戴着围巾?”段临濯睨一眼系在他脖颈上的围巾,心生疑惑。 包厢的暖气很足。 不提戴着围巾会不会热,单是它堆叠在下巴处也不方便用餐。 “……忘摘了。” 商聿沉不着痕迹地瞥一眼他们身着的毛衣和连衣裙,恍然意识到,他光顾着遮吻痕,却疏忽他戴着围巾会有多突兀。 只能摘下了。 他面不改色将摘下的围巾搭在椅背上,印在喉结边缘的痕迹,比前两天要淡些,但在光线充足的环境下,仍然显眼。 “你这脖子……”施灏不经意瞥见他脖颈上的痕迹,迟疑两秒:“是过敏了么?” 他一句话吸引段临濯和蒋予赫的注意力,两人纷纷抬头,循着他的视线看去。 淡淡红痕印入他们的眼帘。 若在以往,他们或许和施灏一样不会往暧昧的方面想,但经过上次在帝斯喝酒,亲眼目睹商聿沉有多“情不自禁”后,再看他的眼神就变得意味不明起来了。 “过敏?”蒋予赫笑意愈浓:“阿灏你眼神不好?商总难得放纵一回,专门留给我们炫耀的痕迹,怎么能说成过敏呢?” 他说得很委婉。 毕竟还有施漫和其他女性在场,出于尊重,肯定不能在言辞上表现得太过分。 点到即止,让人听懂即可。 原本没注意“过敏”这件小事的陶婧初和乔絮,一听这话,倏地抬头看一眼被人调侃的商聿沉,眸光同时放在他颈部。 很难想象。 被外界评价为清冷、不近人情,甚至是古板的商聿沉,竟然也有放纵的一面。 虽然红痕印在他的脖颈上,但若是没得到许可,抑或是印红痕的场景没那么疯狂,又怎会驱使对方变得情难自控呢? 他们一致认为是商聿沉的原因,根本没想过是某人趁他熟睡,偷偷烙印下的。 “……没炫耀。” 商聿沉很是无奈。 纵然在摘下围巾那一刻,已经预料到他们的反应,仍然会在被调侃后不自在。 “是是是,你没炫耀。”蒋予赫头一次发现他这么闷骚:“只是故意不摘围巾,等着我们提醒,再不经意露出来而已。” “……”没法解释。 索性沉默的商聿沉,无视他们的目光,夹起一只基围虾,慢条斯理地剥着壳。 他不搭话,给他烙印下一朵朵红梅的施漫,抿唇浅笑,也默认他是故意为之。 她敛下视线,双颊微红地吃着商聿沉剥好的虾,为间接性宣示到主权而兴奋。 误以为她在害羞的蒋予赫等人,懂得适可而止,一边转移话题,一边收回落在他俩身上的视线。 倒是没怎么吭声的乔絮,还频频以略微隐晦的眼神,往他们的方向看上一眼。 他给施漫剥虾、舀汤、递纸巾的举动,及百般温情的眼神、噙在嘴角边的柔和笑意,一览无遗地呈现在乔絮的眼前。 那般高高在上,宛若皎月的人,此刻被施漫拽入凡间,甘愿为她沾上烟火气。 乔絮倏然攥紧筷子。 她稍稍侧眸,视线又掠过一发现味道独特的美食,即刻给施漫分享的陶婧初,以及偶尔给予对方关怀的施灏,心底的嫉妒犹如一簇火苗,灼烧着她的心脏。 尽管火势稍小,可骤然迸发出的烫意,像是一根根针扎在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她忍着那抹细密如针的疼意,除了看着施漫被他们捧在手里,拥有她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偏爱及关怀,亦别无他法。 “絮絮,你尝尝这个。”陶婧初捕捉到她投来的视线,夹起一块法式鹅肝给她。 她的语气带着关心。 乔絮却觉得格外刺耳。 若不是陶婧初捕捉到那道视线,所谓的关心会轮到她吗? 显然不会。 她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借着低头的动作掩盖情绪,咽下那块令人作呕的鹅肝,再装作无事发生般,含笑听他们闲聊。 “予赫,你说的灯会多久开始?”已填饱肚子的段临濯,询问灯会的举办时间。 “七点。” “七点到凌晨么?” “不是,十点就结束了。”蒋予赫说一下后续的安排,等众人放下筷子歇息片刻,再裹上外套离开涌动着暖气的餐厅。 今天没下雪。 室外的气温虽然不低,但胜在没有呼啸的寒风,行走在街道上也不觉得多冷。 商聿沉牵着身侧的施漫,悠悠跟着他们穿过胡同,来到举办灯会的公园门口。 门口排队的人不少。 嬉笑与交谈混杂在一起,他们融入热闹的氛围中,随着前面的队伍走向内部。 人行道旁边的树木上,全部挂着福袋形、圆形的小灯笼,红橙交织的光芒倾泻而下,给人温馨又不乏喜庆的即视感。 他们走向更为宽阔的广场。 不曾刻意铲雪的广场上方,有一架由钢材、铁丝、绸布和led灯制作的悬浮车,悬浮车旁边是热气球吊着的船只以及倒式楼体。 而在它们左右下方,则立着同样硕大的机器人,以及八只形状不一的机器犬。 不仅如此,广场上售卖花灯、小吃饮料等物的摊位上,也悬挂着灯式广告牌。 蓝紫相映的灯光,悉数照耀整片天地,乍然一看,恍如误入赛博朋克的世界。 “有赛博朋克那味儿了。”蒋予赫还以为灯会和他印象中一样,没有半点新意,此刻看着这一幕,倒是让他眼前一亮。 施灏:“确实。” 他往年陪施漫逛过一次灯会,当时给予他的感觉只有热闹,找不出特别之处。 原以为,这次也一样。 却不想会往科幻流派发展,完美呈现出一种视觉上的美。 商聿沉亦有同感。 他注意到施漫的目光流连在八只机器犬上,温声问她:“漫漫,你想拍照么?” 第66章 山楂果 施漫点头“嗯”声。 她扣紧商聿沉的指骨,走向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只机器犬。 等上一波拍照的人离开,再上前挨着散发蓝紫光芒的机器犬,抬眸看向镜头。 被人声掩盖的“咔嚓”声,连响两三下,给她拍照的商聿沉,看一眼相册的照片,又接着给她和陶婧初、乔絮拍合照。 蒋予赫也给宋盈拍了两张。 或是熟能生巧,又或是有摄像的天赋,他的构图比商聿沉更有氛围感,故而在欣赏他拍的成片后,陶婧初她们又走向对面的机器人,指定要他帮忙拍几张。 闲下来的商聿沉,则带着黏糊糊跟着他的施漫,走向呈直线摆放的三排摊位,沿着中间空出来的路,慢悠悠逛一圈。 琳琅满目的商品呈现在眼前。 除了油纸伞、饰品、香囊、剪纸字画等充满国风元素的物品外,还有闪烁着光亮的挂饰、气球、形状不一的手提灯笼,以及糖画、糖葫芦、糯年糕等小吃。 施漫目不暇接环视着摊位。 相比起散发着温馨或梦幻光芒的灯饰,她对国风元素的一系列物品更感兴趣。 她止步在油纸伞的摊位,看着摊主将同色系的油纸伞,以层次叠加的方式堆立在一张写着“江海寄余生”的绸布旁边。 “喜欢哪一柄?”商聿沉浅浅欣赏一番绸布上的毛笔字,轻捏施漫纤长的指尖。 “我想多买几柄装饰庭院。”她滋生出装饰庭院的念头,仰头问他:“可以吗?” “可以。” “那我们一起挑。” 他们都偏向淡雅的风格。 施漫挑选出绘画着荷花、腊梅、玉兰三种图案的油纸伞,商聿沉则选出水墨风的墨竹、荷花,及勾勒着山水的图案。 六柄绘画着不同图案的油纸伞,放在一起毫不突兀,交叠摆放更能彰显出别样的美,届时拿来装饰中式风格的庭院,必然也能让那份美感发挥得淋漓尽致。 念及不方便带走,商聿沉给摊主留下一串地址,叫他明天找时间寄送到檀苑。 付款后再牵起施漫伸来的手,迎着广告牌倾泻而来的光亮,穿过第三排摊位。 不知不觉间,汇聚在摊位边的人越来越多,中间两条通道,亦变得拥挤起来。 商聿沉走在前面,以宽厚的臂膀挡住施漫,避免来来往往的人不小心撞到她。 被他护着的施漫,以眸光锁定他轮廓清晰的侧颜,一双狐狸眼浮现出春意盎然般的潋滟笑意。 她无视周遭喧闹的一切。 无比安心地跟着他的步伐,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前往拱桥和施灏等人汇合。 再踩着他的倒影,亦步亦趋到桥尾的阁楼,观看一场宋代乐舞表演,再听着萦绕耳侧的乐曲,欣赏风格迥异的花灯。 “聿沉,我想吃糖葫芦。”离开公园前夕,已经消化晚餐的施漫,有点儿馋了。 她回头问:“你们要吗?” 蒋予赫他们纷纷摇头,只有太久没吃过糖葫芦的陶婧初和宋盈,被勾起馋意。 “我要小串儿的。”陶婧初感觉大串儿的吃不完还容易腻,迷你版的更适合她。 宋盈也一样。 她们看一眼摊位,发觉迷你糖葫芦是两颗山楂夹着一块水果,索性一人一串。 裹着一层近乎透明糖浆的山楂,颗颗圆润饱满,不见虫眼,瞧着精致又漂亮。 一口咬下去,冷却凝固的一层糖浆薄壳混合着山楂果自带的酸甜口感,骤然间充斥在口腔里,既开胃又能满足味蕾。 捏着竹签的施漫,鼓着腮帮子细细感受那抹酸甜交织的味道,又将山楂果喂到刚付完钱的商聿沉嘴边,示意他尝尝。 被咬过的山楂果,还留着她的牙印儿,商聿沉面色如常地低下头,撞上她含笑的视线时,微勾薄唇,含住剩下半颗。 弥漫开来的甜味,亦在他们相视的那一秒,悄然掩盖酸意。 他摸了摸施漫的发顶,搂着她的腰肢,沿着公园出口走到街边,与他们分别坐上两辆保姆车,前往城区一家坐落在大厦顶楼的清。 “倒数后才放电子烟花么?”施漫坐在临靠落地窗的沙发上,俯瞰城市的夜景。 宋盈:“好像是。” 陶婧初:“可惜市区禁燃烟花和爆竹,不然肯定会更热闹。” 她眼底划过一抹遗憾。 记忆中放烟花爆竹的时光,已经很久远了,虽然在城市边缘也能满足放烟花的兴致,但给人的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 “除夕能放。”施灏将盛着酒液的玻璃杯,先后推到她们面前。 “真的吗?” “嗯,禁放令要解除了。” “那太好了!”陶婧初欣喜一笑,她端起酒杯和他们碰一下。 又提出建议:“等除夕或初一放完烟花,我们找个暖和点儿的地方玩几天?” “去哪儿?” “鹿城?或者鹭岛?” 冬暖夏凉的城市只有那么几座,他们商量一番,暂定鹿城。 至于出行时间,则要根据后续的假期来安排,段临濯问:“你们大概休几天?” 第67章 你会妥协吗 施灏:“八九天。” 商聿沉:“还说不准。”他捻起一颗车厘子喂给施漫:“一月底再跟你们确定。” “也行。”段临濯的眸光不经意投向他身侧的“女主角”,忽而想到剧本维持的时间充满不确定性。 若他们下次扮演的角色,处在她的对立面,那么制定的计划肯定赶不上变化。 也没必要过多商量。 他睨一眼佩戴在腕骨的手表,发现距离零点还有一个多小时,于是俯身往前,以不比他们纤细的指尖覆上亚历克转盘,再叫围坐在周遭的人一起玩儿两局。 转盘上贴着写有惩罚的字条,惩罚内部亦是五花八门,乍然一看根本数不清。 他们仍然是以顺时针的方向,一人转一次,前面的人基本是转到指定一位喝酒或者自饮半杯、两杯之类的饮酒惩罚。 轮到陶婧初就变了。 瞧见箭头指向任选一位异性拥抱五秒,她怔愣一瞬,抬头扫视着在场的异性。 已婚和有女友的商聿沉、蒋予赫被她排除在外,剩下的只有施灏和段临濯了。 “你随便抱,别犹豫。”吊儿郎当翘起二郎腿的蒋予赫,颇有兴致地看着热闹。 陶婧初:“……” 说得跟挑白菜一样随便。 她没犹豫太久,将目光投向接触时间更长的施灏,起身道:“灏哥,抱一下?” 施灏淡然颔首。 他跟着站起来,虚虚搂着环抱他腰身的陶婧初,听旁边的蒋予赫倒数五秒钟。 忽然觉着他俩登对的宋盈,悄悄靠近坐在对面的施漫,问道:“他们有戏吗?” “没戏。” 毕竟,陶婧初更喜欢一见钟情的感觉,她和施灏认识那么多年还没擦出火花。 有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听着施漫笃定的语气,原本还在期待的宋盈,遗憾收回视线。 等俩人神情如常地坐回沙发,乔絮也在提醒下伸出一只手,拨动桌上的转盘。 转到任选一位异性问两个真心话的字条时,她看一眼段临濯等人,担心无意冒犯到他们,故而影响他们对自己的好感度,只能将目光投向商聿沉,思忖着有关他和施漫的问题。 “你们上次吵架是什么时候?”她稍微停顿,又道:“遇到分歧,你会妥协吗?” “吵架”二字犹如覆满寒霜的针,倏地一下刺向施漫的耳膜。 她攥紧手里的酒杯,睨一眼再次裹挟着浓浓恶意,期盼他们感情不和的乔絮。 疯狂滋生的暴戾涌上心底,忍不住将酒水泼向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庞时,商聿沉温淳的嗓音,又及时压制住那股冲动。 “我们没吵过架。” 商聿沉道出事实。 他在乔絮略显诧异的眼神下,接着给出答案:“如果我们产生的分歧,不会对外界和彼此造成伤害,那么我会妥协。” 事事妥协是不可能的。 毕竟施漫现在是病人,若哪天在原则性问题上和他产生分歧,譬如生出比“挖眼睛”更骇人的念头,他肯定不能妥协。 但不知内情的乔絮,不认为他们能产生的分歧会到达伤害彼此和外界的地步。 故而,当商聿沉的那番话落入耳畔时,她只感受到他对施漫独一无二的偏爱。 那份偏爱令人嫉妒不已。 她燃烧在心底的火苗,不知不觉间变得旺盛起来,偏偏不能当众表现出丝毫。 “这样啊。”乔絮维持着挂在面上的浅笑,又看一眼宋盈:“小盈,轮到你了。” 宋盈拨动转盘。 游戏仍在继续,施漫听着他们发出的笑声,长睫遮掩眼底的戾气,如同冰河下隐秘的波光,无声敛进浅淡的瞳孔中。 可不虞的情绪依旧存在。 或是察觉到她的兴致不高,商聿沉拨动转盘,接受自饮一杯的惩罚后,抬手搂着她纤瘦的肩,拉近彼此剩下的距离。 关切问:“累了吗?” 他呵出的气息带着淡淡酒香,施漫掀了掀眼皮,望向那双深邃如墨的瑞凤眼。 “嗯,需要充电。”她下巴抵着他的肩头,收敛所有尖锐,软声软气和他撒娇。 “怎么充?” “你自己想。” 她虽是说着让他想,但微嘟的唇瓣已在明示“充电”的方法了。 商聿沉失笑。 他的笑声自喉间溢出,无端增添两分性感的意味,亦比杯中的红酒更为温淳。 “还有人在。”不等施漫沉浸在那道笑声里,他委婉的拒绝便转移了她的注意。 “那你悄悄给我充。” “等回家再……” 施漫不想再等。 她揪住他的衣领往下一拉,抬起下颚,堵住他未说完的话。 两唇相贴的触感,似能抚平躁动缠绕在她四肢百骸的毒蔓。 她像迷失在沙漠里的人,汲取仙人掌带来的水分,缓解烙印在灵魂中的渴望。 被迫接纳小游鱼的商聿沉,看着那张昳丽生辉的脸,生不出半分拒绝的心思。 他出于本能,反客为主。 等逐渐缺氧的小游鱼甩尾溜走,他抵着对方的额间,哑声启唇:“充满了么?” 施漫满足点头。 她靠着他的胸膛平复呼吸,以余光瞥一眼坐在周围的人。 恰巧撞上乔絮投来的视线,她抿着沾上晶莹的唇瓣,肆意一笑,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郁气和不虞,也在这一刻消散大半。 “回家还要充。”她不再多给对方一记眼神,望向商聿沉,继续向他提出要求。 商聿沉拿她没辙。 他浅应一声,端起香槟杯喂施漫喝一口,转而将视线投向没注意到他们在亲昵的蒋予赫等人,一通闲聊到接近零点。 接近零点,他们斜对面那栋大厦的led屏幕上,浮现出一片喜气洋洋的红光。 被红光围绕的倒计时,随着时间的流逝,迅速从十倒数到一。 停在数字一的下一秒,一道道光影从大厦的四面八方飞向夜空,绽放出一簇簇颜色形状不一的烟花,彻底挥散黑暗。 充斥着热闹意味的声响,通过一扇半敞的窗户,悉数落入在场所有人的耳畔。 他们在交相辉映的璀璨光芒下,含笑举起香槟杯,异口同声地道出同一句话。 ──“新年快乐。” 第68章 发现追踪器 多日不见的金乌在元旦假期后,升上碧空如洗的天际,所散发出的温煦光芒亦如泛着流光的薄纱,笼罩着商氏集团。 商聿沉行走在处处透着科技感的研发室,扫视一圈被框在透明隔层的机器人。 最终停在wt7面前。 wt7是一款700高的全能型居家机器人,它拥有家庭教育、控制智能电器、远程监控、医疗检测、环境监测以及看护陪伴、投喂宠物等四十一种功能。 经过多番修改数据和测试,它所拥有的功能基本稳定,但为避免使用的期间出现故障,负责它的工程师还需持续测试到春节结束,才能让它出现在大众面前。 他隔着透明隔层,看一眼它在触控屏上眨巴的圆眼,又将视线投向它的隔壁。 它的隔壁是wt8。 三名工程师正坐在电脑面前,给只有身体的wt8注入数据。 他没有靠近打搅。 只找总工程师聊一下它的情况,便离开充斥着机械声和键盘敲击声的研发室。 “老板。”还没走到专用电梯,步伐匆匆的成龚迎面而来。 他掏出外形酷似电池,底部闪烁一道微弱红光的物品:“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 “追踪器!”他提及刘师傅在打扫卫生时,无意发现它的过程:“它就藏在后备箱的垫毯下面。” 商聿沉眸光一沉。 他瞬间想到不少腌臢的手段,瞥向追踪器的眼神愈发冷冽。 “谁干的?”他语气没有太过强烈的起伏,但了解他的成龚知晓,他已然动怒。 “老板娘。” “……” 意料之外的答案,骤然挥散浮现在商聿沉脑海里的名字,叫他不禁沉默下来。 他挑眉问:“确定么?” “确定。”成龚把拷贝的视频拿给他看一眼:“她又没什么经验,连行车记录仪的视频都忘记删了,一查就查出来了。” 有经验还得了? 商聿沉淡淡瞥他一眼,转而将目光放在那段视频上,看着绕到后备箱的身影。 地下车库亮起的白织灯,将那张艳绝的脸庞,映出一种几乎不似常人的白皙。 她面无表情低下头。 等到车盖升起又合上,那双琉璃般清透浅淡的狐狸眼,透着一股诡异的兴奋。 眼看着她裹挟那股兴奋,扬起病态般满足的笑意,绕着后备箱走一圈,默默观看一切的商聿沉,心底泛起阵阵凉意。 他吐出一口浊气,心情复杂地往前走,几乎能笃定,那句“挖眼睛”绝不属于醉酒发烧后的胡话,而是她真实的心声。 “这件事……” “我们要反向追踪吗?” 他和成龚同时开口。 瞧见成龚眼底表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他没好气道:“你以为在演碟中谍么?” “没有没有。”虽然他很想体验一局碟中谍,但他不敢说:“您打算怎么处理?” “当作没发生过。” “那我把追踪器放回原位?” 商聿沉“嗯”声。 他独自乘坐电梯到顶楼,徐徐走向总裁室,心情复杂地站在窗前点燃一支烟。 缭绕的烟雾弥漫开来。 暖阳穿过薄雾,落在他平静到看不出情绪的脸庞上,悄然柔和他冷硬的轮廓。 烟燃到尽头时,他掏出嗡嗡作响的手机,接听合作方电话的刹那间,突然有些恍惚,多出这一幕曾发生过的即视感。 他分神跟合作方谈起项目。 终在通话结束的下一秒,回忆起某天夜里,无意间在那件睡衣里看见的小像。 小像勾勒出的场景,与此时此刻相差无几,他背脊一僵,骤然生出一种猜测。 既然有追踪器,那么监控呢? 若想掌握一个人的行踪,追踪器必然是不够的,唯有加上监控监听才能全面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且不会出现遗漏。 商聿沉克制着环顾四周的念头,看一眼握在掌心里的手机。 如果手机里有监听设备,那他们谈及追踪器的过程,岂不是被听得一清二楚? 他思忖一瞬,指尖点进微信的聊天框,给施漫拨一通视讯。 不到三秒,视讯接通。 一张洋溢着笑意的绝艳脸颊,出现在屏幕上,商聿沉看一眼对方身后的书架,眸光温和下来:“漫漫,你在干什么?” 施漫:“看电影。” 书房看电影? 一台电脑带来的观影感,比得上投影幕布?看他还差不多。 他敛下思绪,整个人沐浴在倾泻而来的阳光下,接着道:“你不是要出门吗?” “现在还早呢。”施漫放下铅笔,凝视着他清隽的眉眼:“婧初跟我约的两点。” 第69章 每一句关心都是窥探 她掌心托腮,屈起指尖点着白皙的脸颊,小拇指侧方连着掌心的边缘,沾染着的黑渍,也在镜头的捕捉下呈现出来。 凡是碰过笔的人,皆能一眼看出那片黑渍是在动笔的间隙,才能沾染的痕迹。 一想到施漫时刻坐在电脑前,窥探他的言行,并将他一举一动记录在纸张上,他不由得头皮发麻,浑身都不自在了。 “你们今晚在外面吃吗?”他忍着周身的不适,摘下佛珠,不疾不徐地拨动着。 “应该是。”还不知对方发现一切的施漫,仍然以那副极为乖巧的模样对面他。 她问:“你大概几点下班?” “还说不准。” “那你记得按时吃饭。”她睫羽扑闪两下,笑盈盈地弯起眼眸:“我会想你的。” 那句“按时吃饭”多么熟悉。 以往他忙于工作,或要错过、推迟午餐时间,都会收到对方发来的一条提醒。 原以为是恰巧的关心。 孰料── 每一句关心的背后,都藏着病态的窥探,及强烈的占有欲。 商聿沉暗自叹息。 他在施漫盛满期待的眼神下,含笑回应一句“我也会想你”。 再以处理工作为由,挂断视讯,将屏幕的亮度调到最低,给成龚发一条微信。 收到微信的成龚,很快揣着微型检测仪进来,端着一杯咖啡,悠闲地逛一圈。 逛到办公桌和一面挂着字画的墙边时,两道“嗡嗡”的震响,先后从衣兜传来。 “老板。”他绷着脸折返办公桌,随手指着文件的末尾处:“这里有两个空缺。” 空缺=监控。 商聿沉听懂了。 他淡淡应一声,后仰倚靠在沙发背上,已经恢复平静的心,不再有半分波澜。 成龚又问:“需要补上吗?” “不用。”他瞥一眼入戏谍中碟的成龚,屈指敲着桌面:“这么严重的情况你到现在才发现,是不是该找找你的问题?如果是别人导致的空缺,你想过后果么?” 总裁室偶尔会接待客户。 若有人趁他不注意,在沙发或茶几下面放监听设备,造成的后果谁承担得起? 身为特助的成龚,有职责排除一切潜在的风险,但他竟然在自己的提醒后才过来检测监控,所出现的纰漏可谓之大。 “……确实有我的问题。” 成龚一秒正经。 他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哪儿还顾得上演什么谍中碟:“我再出去排查一遍。” “查出一个,扣一个月工资。”外面的总经办、助理室等地,不在经常能看见他的范围,若有监控设备也跟施漫无关。 能查出来的,只有别人。 “行。”他毫无意见拿起商聿沉签好的文件,匆匆前往助理室,开始他的排查。 下午四点,商聿沉回到檀苑。 他换身家居服,闲庭阔步般走进书房,开启电脑找到监控画面,再搜索出历史记录,播放监控安装后的第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人一出现,则流露出和行车记录仪里相同的神情。 商聿沉的记忆力很好。 他清楚记得,施漫在安装监控的前一刻,还依偎在他怀里,与他交织着呼吸。 可等他一走,她的乖巧和无害悉数被疯狂代替,纵然在不久前见过她病态的一面,他依旧会为镜头下的她感到心惊。 心惊之余,又多出一丝庆幸。 庆幸真实的施漫,不是那般疯狂偏执的人,更庆幸眼下的一切,仅仅是剧本。 而剧本迟早会结束。 他看着视频里的施漫,以无尽贪恋的神色,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沙发椅的把手。 那微不可察的声响,却仿若擂鼓在耳畔敲动,每一下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商聿沉怔神良久。 久到视频自动跳到第三段,才堪堪拽回思绪,关掉那部电脑。 他瞥一眼笔筒,估摸着小像被藏起来了,也没有翻找的意思,起身将沙发椅的坐垫部分推到桌下,再前往一楼客厅。 “聿沉。”临近傍晚,得知他提前下班的施漫,归心似箭地拎着购物袋赶回来。 她扑到商聿沉怀里。 一闻到那股淡淡柏木香,与他分离时,萦绕在心底的躁意,也渐渐得到安抚。 她撒娇道:“快给我充充电。” 论谁看了那副娇俏的模样,恐怕都难以相信,她的内心已被疯狂和偏执占据。 商聿沉浅吻她的唇。 再以掌心覆上她的发顶,像哄猫儿一样,从细软的长发一路抚摸到她的后腰。 瞧着她眼底的笑意更甚,才停下动作,将视线投向购物袋:“你买了些什么?” 第70章 降低他防备的幌子 “靴子和毛衣。”施漫拨开其中一只保温袋:“还有两杯奶茶。” 她拿出两杯奶茶和吸管,还没来得及撕开吸管的包装纸,就被商聿沉制止了。 他带着施漫走到洗手间。 彼此洗净双手,再擦拭一遍肌肤上的水痕,坐到摆放着青椒酿虾滑、松鼠鳜鱼、白灼秋葵和黑松露蘑菇汤的饭桌旁。 三菜一汤散发着不同的浓香。 他们一一品尝q弹的虾滑、外酥里嫩的鳜鱼、爽口的秋葵,及奶香四溢的蘑菇汤,味蕾亦在动筷后得到莫大的满足。 已经将奶茶抛诸脑后的施漫,细嚼着商聿沉夹来的鳜鱼。 酸甜交织的味道漫在口腔。 丝毫不会让人生腻。 她吃两口香糯的米饭,再接着将筷子伸向秋葵和虾滑,慢条斯理地填饱肚子。 商聿沉:“还要蘑菇汤么?” “不要了。”施漫抽出一张纸巾,低头看一眼那微鼓的腹部:“已经容不下了。” “我帮你揉揉?” “嗯。” 那声单音节透着慵懒的意味。 再看她浅抿唇瓣,一副无辜又乖巧的模样,无端让人心软。 商聿沉伸出温厚的手掌,掌心覆在她的腹部,一边轻揉一边观察着她的神情。 越是观察,越觉得她的外表具有欺骗性,自从更换剧本到现在,竟能次次让他忽略捕捉到的危险和漏洞百出的细节。 当下再回想,多日前那句“你会为我殉情吗”,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信号了。 所谓的以身相许…… 也不过是裹着糖霜的外壳,以无害的一面降低他防备的幌子。 “聿沉。”他在回顾以往的同时,施漫的思绪跟着飘远:“你觉得乔絮怎么样?” 商聿沉骤然回神。 他和那双噙笑的眼眸对视两秒,不再只看表面,而忽视内心滋生出的危机感。 淡然道:“一般。” “哪方面一般?”她倾身往前,望着他深邃的眼眸,似在确定他所言是真是假。 “全部。” 并非他刻意贬低乔絮。 而是他见过太多比乔絮更出众,双商更高的女性,再加上他们的相处时间过短,迄今为止他还真没发现什么闪光点。 “你不觉得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很招人怜惜吗?”施漫牵起那只搭在腹部的手,起身离开放着些许残羹剩饭的餐桌。 “不觉得。” 商聿沉悠悠走向沙发。 他坐下点燃一支烟,眸光投向有着不明目的的施漫:“再可怜也跟我没关系。” “如果……” “没有如果。” 他的态度很明显。 不论乔絮如何,都与他无关。 更没有多问施漫为何要在他面前提到乔絮,也免得造成他在关心对方的误会。 施漫被喂下一颗定心丸。 她不再以无谓的假设来试探他,敞开一丝心扉,嘟囔道:“我发现乔絮和以前不一样了,给我的感观也越来越差了。” 或者说厌恶到极致。 纵然今天下午的乔絮不曾提及他半句,更不曾怀揣恶意打探他们的感情状态。 可一见到那张柔弱的脸,她就会想起跨年那晚,对方频频投向商聿沉的目光。 那些目光仿若幻化成针,狠狠扎在她的心底,始终拔不掉。 “人都会变。”商聿沉屈指点两下烟杆,微垂下眼帘,搂着往他怀里钻的施漫。 他颇为平静:“既然你和她相处得不够愉快,那就减少来往,没必要太在意。” 减少来往可不行。 她还得让乔絮看看,妄图横插他们感情的行为有多愚蠢。 施漫藏起眼底的晦暗,紧紧环抱着一心为她着想的商聿沉。 莞尔道:“我知道了。” 窗外又下起雪。 冬雾弥漫,雪白如絮的色泽延绵而去,不久前刚清扫过的庭院再度覆上薄雪。 书房萦绕着“唰唰”的声响。 铅笔的笔尖划过纸张,像往常一样记录着监控画面里的人。 一张栩栩如生的小像,亦随着时间的分秒流逝,被施漫全神贯注地勾勒出来。 她停笔端详一番。 正要拿起剪刀将空白处剪下来,忽而听见给他汇报工作的成龚,提到一句女士香水,不由得将注意力集中在监控上。 得知商聿沉傍晚要和一位女客户在餐厅见面,她的脑海中不免浮现出他们坐在燃着烛火的餐桌旁,相谈甚欢的场景。 单是想到他以含笑的目光,注视对方的一幕,施漫攥着剪刀的手倏然间收紧。 压抑在心底的占有欲和不安,又如蔓藤紧紧缠绕她的身躯。 一抹由屏幕折射出的光亮,倒映在那张愈发阴沉的脸颊上,却难以挥散像一团漆黑浓雾,弥漫在她眼底的无边晦暗。 施漫枯坐良久。 久到商聿沉打来电话,提到要和客户见面后,才堪堪回神,收起桌上的小像。 她掐着点儿出门,跟随追踪器显示的定位,来到南栖胡同。 南栖胡同有两家私房菜餐厅,但定位指向停车位,很难确定他们在哪家用餐,只能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自行寻找。 她迎着风雪往前走。 刚走到第一家门外,余光不经意捕捉到一道在斜对面包厢里闪过的熟悉身影。 尽管包厢那扇支摘窗遮挡一部分视线,施漫仍能凭借身型,认出那是商聿沉。 她脚尖一转,贴着布满斑驳痕迹的墙面靠近包厢,蹲在窗台下,悄悄往里看。 包厢里有四个人。 站在屏风边的商聿沉,正和一位背对窗户,身穿皮草外套的棕发女性握着手。 寒风在耳畔呼啸而过。 施漫的听觉被寒风干扰,竖起耳朵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能瞧见在一段短暂的交谈后,那名女性忽地伸出双手,倾身拥抱着商聿沉。 她染着红甲的指尖,贴在他的毛衣上,红与黑在一盏暖灯的照耀下,悄然交织在一起,无端渲染出几分暧昧的意味。 那样熟稔的姿态,似一记巴掌狠狠扇在毫无防备的施漫脸上,嚣张地告诉她。 他们相拥过无数次。 他的体温,他的笑,他身上散发的淡淡柏木香,并非完完全全属于施漫一人。 施漫的心脏像被塞满玻璃渣。 每一次跳动,玻璃渣便会划破一根血管,疼得她浑身发颤。 她顶着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眼眸,怔怔盯着离她很近又很远的商聿沉,见他似有所感,往支摘窗看来的那一秒,蓦然蹲下身,挪动僵硬的身躯,躲到拐角处。 拐角的墙面遮掩她的身影。 施漫脱力蹲坐在薄雪上,带着晶莹光芒的眼睫微垂,滴滴泪珠顺着眼尾落下时,横在脚边的铁链,落入模糊的视线。 沾着泥土和薄雪的铁链,一路延伸到停在不远处的电瓶车。 她看着紧紧缠绕车轮的铁链,猩红的眼眸一缩,倏地浮现出一抹诡谲的笑意。 第71章 没有装乖的必要 结束应酬的商聿沉回到家,不出意外在电梯门外,看见朝他扑来的窈窕身姿。 他出于惯性搂着她的腰。 正欲像以往一样关切两句,怀里的人蓦然抬头:“聿沉,你身上的烟味好重。” “有吗?” 他没闻到。 施漫点头:“有。”她和商聿沉走到卧室,示意他脱下外套:“你先去洗澡。” 她的神情无异,商聿沉没察觉到不对劲,先后脱下外套和毛衣,迎着一道倾泻而来的鹅黄光芒,不疾不徐迈进浴室。 浴室门一关。 搭在沙发上的外套被人翻动。 施漫掏出他衣兜里的烟盒、打火机和钱包,确定没有遗漏,再把外套和毛衣塞进不久前从杂物间找到的大号垃圾袋。 她拖着垃圾袋下楼,敲响管家的房门,叫他帮忙处理:“吴伯,你看看能不能捐,能捐的话把它们丢洗衣机洗一下。” “能捐,檀苑有捐赠箱。” “那你抽空捐了。” 纵然她很厌恶残留着别人气息的衣物,但比起扔垃圾桶,还不如捐有给需要的人,也好积德弥补她断绑匪生路的恶。 吴伯应下:“好。” 他拎着袋子前往洗衣房,施漫沉吟一瞬,终是打消给他和阿姨放长假的念头。 家里的琐事不少。 她若一人全揽,陪商聿沉的时间必然会分出一部分在琐事上。 总归他们在没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不会擅自进入主卧,更没机会破坏她的计划,也没必要放一段不能确定归期的长假。 已然做下决定的施漫,朝着厨房而去,打开储物柜旁边的照明灯,不曾犹豫拿出一罐奶粉和两只雕纹不同的玻璃杯。 她反反复复舀出四勺奶粉,眸光在右侧那只竖纹的玻璃杯上停留两秒,回头往外瞥一眼,确定无人再掏出一包纸袋。 沸水倒入杯中的浅响传来。 紧随其后的是筷子搅动奶粉,与玻璃杯碰撞的一阵清脆声。 照明灯由上至下,洒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睫羽倒映在下眼睑的阴影,亦遮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紧张、晦暗和疯狂。 而那抹光熄灭时,几近偏执的笑意也在她端起托盘的那一秒,代替所有情绪。 回到卧室,商聿沉恰巧裹挟一身水雾走出涌动着热浪的浴室。 他擦拭那头湿发,睨一眼托盘上的牛奶,挑眉问:“怎么突然想起喝牛奶了?” 她以前可没这种习惯。 施漫的面色不变:“我听说牛奶里的色氨酸能缓解多梦的症状,想试试效果。” “你最近经常做梦么?” “嗯。”她将托盘放到茶几上,将那只竖纹玻璃杯递给他:“这两天有点频繁。” “那可能是没休息好。” 商聿沉接过玻璃杯。 他屈膝坐下,感受着杯面传递而来的温度,对上她的视线:“今晚别熬夜了。” 施漫乖巧“嗯”声。 等商聿沉喝光那杯牛奶,她看一眼时间,再拿起吹风机,给他吹干那头湿发。 “陪我看会儿电影好吗?”那道清丽的嗓音,如同拂过他脖颈的热风一样温柔。 商聿沉又怎会拒绝。 他陪着施漫躺到双人床上,拿起遥控器,视线投向前方的幕布:“想看什么?” “都可以。” 她无所谓看什么。 商聿沉只得根据她的喜好,选择一部上映不久的喜剧电影。 他将目光放在幕布上,还不到十分钟,一阵突如其来的困意涌上脑海,使得他的眼皮愈发沉重,甚有睁不开的趋势。 太过莫名的困倦,让他心底升起一丝不安,还没来得及探究,便难以抵抗地阖上眼皮,倚在床头的靠垫上沉睡过去。 丝毫不知── 他陷入沉睡的下一刻,锁链被拖曳的声响,会响彻在温馨的室内,久久未停。 静谧的夜悄然结束。 早已被关闭的闹钟,不再准时唤醒商聿沉,他一觉睡到午时,才悠然睁开眼。 他望着窗边醒神。 窗帘没拉严实,灰蒙蒙的天际落入视线,三只棕黑色麻雀扇动翅膀,停在阳台的栏杆上,发出一阵吱吱地清脆叫声。 它们埋着头梳毛时,商聿沉收回视线,习惯性伸出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泠泠声忽而在耳畔响起。 手腕处多出的重量,引起他的注意力,他心生不妙地垂眸一看,一条坠在皮质手扣下方的锁链,清晰映入他的眼帘。 刹那间,他背脊发凉。 周遭似涌动着凛冽的寒风,将他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如同置身冰天雪地。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 没瞧见施漫的身影,便抬起那只没被束缚的左手,掀开一截被角,起身下床。 双脚踩到拖鞋的那一秒,又听见一阵泠泠声,他这才发觉右脚上也套着皮扣。 而两只皮扣连接的锁链,一同延伸到阳台,不仅如麻花般紧紧缠在坚固的栏杆上,还套着一把密码锁、一把u型锁。 商聿沉欲要往前的脚步一顿,以格外复杂地心情看着两把锁。 须臾,默默收回握着锁链的手,连拽都懒得拽一下,径直走到沙发旁坐着了。 他点燃一支烟。 听见门口传来细微的声响,透过烟雾看着朝他靠近的身影。 “醒了?”端着餐盘的施漫,笑靥如花地拉近他们的距离:“正好可以吃饭了。” 一股浓郁的香味拂过鼻尖。 商聿沉却毫无胃口。 他直视着那双狐狸眼,实在不懂她玩儿这一出的用意:“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先吃饭,吃完再说。” 施漫把碗筷递给他。 见他不肯接,她噙在嘴角的笑意淡了,攥着竹筷的手亦在僵持间,重重垂下。 “啪嗒”一声放在茶几上。 她深知,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再装乖的必要,索性将憋在心头的话,敞开了摆到明面上说:“我昨天看见你们拥抱了。” 拥抱? 商聿沉沉吟一瞬。 他蹙起清隽的眉头,也猜到施漫昨晚跟踪他了:“你是指我和那位女客户么?” “不然还有别人?” 摘下面具的施漫,像是带着刺,看他的眼神既有令人窒息的爱,又不乏凌厉。 第72章 永远在一起 “没有。” 商聿沉深呼吸。 解释道:“那位客户是西方人,见面拥抱是他们的礼仪,没有掺杂别的意思。” “摸你也算礼仪?” “……你应该看错了。” 施漫苦笑。 那双染着红甲的柔荑,抚摸他后背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她不信所谓的礼仪,更不信那位客户没有对他动过心思。 她没有和商聿沉争论。 思维已陷入“有人妄图抢走他”的闭环,眼神变得愈发阴鸷。 更忍不住爆发:“先是廖薇,又是乔絮,现在又多一位女客户……她们明明知道你是我丈夫!还要来抢,还要来抢!” 那倏然拔高的嗓音,裹挟着显见的愤怒、压抑,及将他当作所有物的占有欲。 商聿沉沉默了。 他清楚和一个失去理智,强调抢走论的人讲道理,不但毫无意义,还会进一步激怒到对方,甚至被扣上袒护的帽子。 纵然本意是好的,可道理一旦说出口,必将适得其反,让人的情绪更不可控。 他掐灭烟头,伸出没被束缚的那只手,牵着施漫坐到身旁。 试图以足够温暖的怀抱,安抚着快要将她淹没的阴暗情绪。 那不曾过多解释,不曾为别人说话的态度,恰到好处让施漫心底叫嚣的困兽安静下来,连绷直的背脊,也在柏木香的包裹下得以放松。 施漫稍稍侧身。 她深深凝视着他,以发颤地指尖一寸寸抚摸他令人着迷的脸庞。 干涩的喉咙,溢出一句夹杂蛊惑和祈求意味的话:“聿沉,你就这样陪着我好不好?我们哪儿也不去,永远在一起。” 她看似在征求他的同意。 实则已下定决心,要将他永永远远捆在身边,不给任何人觊觎或抢走的机会。 商聿沉又怎会听不出来,她只是在走个过场,没有给他留下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似乎妥协了:“能给我一台电脑么?我下午还有会议。” 若直接答应,以施漫多疑又敏感的性子,指不定会误以为他在用表面顺从她,实则暗自计划着如何逃跑的缓兵之计。 唯有提出要求,才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她的防备,避免她绷紧神经来盯着他。 “可以。”达到目的的施漫,不至于连这点儿要求都不满足他。 她重新展露笑颜,依偎在商聿沉怀里温存好一阵,才注意到已经放凉的饭菜。 担心他饿肚子,连忙端着桌上的托盘起身:“你先洗漱,我去把饭菜热一下。” 商聿沉温和“嗯”声。 他目送着施漫走出卧室,又侧眸看一眼距离他不远的阳台。 仍然驻足在栏杆上的麻雀,欢快地冲着他吱吱叫,似在笑他沦为“金丝雀”了。 昼夜交替。 天际的乌云被阳光驱散,和煦的阳光倾泻而下,笼罩着在阳台泡茶的商聿沉。 被困整整三日的他,以挑不出错的良好表现,换来将皮手扣挪到脚踝的机会。 而不再被束缚的那只手,此刻正捏着汝窖盖碗茶杯的杯盖,慢条斯理地贴近杯沿,以顺时针来回刮沫、净沫及搓茶。 袅袅薄烟氤氲在他的眼睫上,那惬意平和,不见丝毫负面情绪的神态,着实不像被迫困在这方天地,无法离开的人。 倒是施漫沉不住气了。 她屈膝坐在他对面,眸光紧锁他清隽的眉眼,柔声试探:“聿沉,你怨我吗?” “不怨。” 商聿沉毫不迟疑。 他先以头汤滚浇洗杯,而后往盖碗茶杯里注入沸水,倒一杯放在施漫的面前。 若在往常,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想必会吸引她的注意力,可现在却没心思分神。 她又问:“那你想出门吗?” “在家挺好的。”商聿沉端起茶盘上的茶杯,以包容又不失温柔地目光看着她。 被困在檀苑对他来说,仅仅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他这些年练就的平和心态,更不会被两条锁链掀起多大的涟漪。 他纯当自己在休假。 既是休假,又何必在意环境? “你真这么想?”哪怕他看起来不像在刻意伪装,施漫的心底仍然觉得不真实。 他越是平和,越是淡然,越显得她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商聿沉:“有必要骗你么?” 他挪动双脚,泠泠声随即传入他们耳廓,施漫循声低头,看一眼束缚着他脚踝的皮扣,眼底涌动的情绪愈发复杂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大费周章走到这一步,真的有必要吗? 察觉她在摇摆不定,商聿沉借着喝茶的动作微敛下眸,遮掩稍纵即逝的笑意。 人就是这样。 若他反抗,若他选择和她争吵、冷战,她必会变本加厉,千方百计让他顺从。 若他从头到尾都在顺从,毫无变化地像以往一样对待她,她又觉得没意思了。 一旦出现“没意思”的念头,自我怀疑和被压制的理智,也将在悄然间接踵而至。既如此,距离甘愿还他自由还远吗? 不远了。 他只需耐心等待便是。 “给。”经过一番沉思,施漫将那部随身携带的手机还给他。 还是决定试探一二:“我待会儿要陪婧初去买东西,你拿着手机才方便联系。” 他若敢趁机逃跑…… 她定然不会心软,更不会再给他提供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了。 商聿沉:“好。”他接过手机,没有表露出多余的情绪:“你今晚回来吃饭么?” “不回来。” 施漫浅抿一口茶水。 她摁亮屏幕看看时间,倾身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莞尔道:“我去换衣服了。” “多穿点儿。” “知道。” 等她离开别墅,商聿沉抬起双脚搭在椅凳上,翻看一遍未读微信和通话记录。 瞧见段临濯他们在群里他,还分别私发过几条微信,便轻触屏幕回复一下。 正退出聊天框往下划动时,蒋予赫一通电话打来:“聿沉,你手机修好了吗?” “……嗯。” 他知道是施漫找的借口。 毕竟,他们联系不到他给施漫打电话时,他正在旁边听着。 “你可真行。”蒋予赫吐槽道:“一件儿死物你有什么舍不得的?就算你念旧,也该准备备用机?要不是能联系上小漫,我们还以为你遇上什么事儿了呢。” 第73章 沦为囚徒 可不是遇上事儿了么。 商聿沉勾起一根锁链,偏生没办法说出实情:“有备用机,但我想清净两天。” “这可不像你。” 清净的法子有很多,偏偏他选择最不符合他性情的一种,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蒋予赫:“你现在在哪儿?” “家里。” “那我过来找你喝杯茶。” “……可能不太方便。”商聿沉摩挲铁链的动作有明显停顿:“不如改天再约?” 不方便? 若在以往,蒋予赫不会怀疑。 但他今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出于担忧,还是决定见他一面:“我马上到了。” “……”好拙劣的借口。 商聿沉正要阻拦对方,耳畔忽而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他无奈放下手机,循着吱吱地叫声望向不远处的树木,已经预想到蒋予赫看见锁链的那一刻,会露出怎样的神情了。 果不其然── “聿沉。”半小时后,蒋予赫缓步来到他们的卧室:“你怎么跑这儿来喝茶了?” “空气好。” “庭院的空气不是更好?还有花草净化……我艹!你脚上绑的是什么玩意儿?” “皮扣。” 商聿沉淡然给他倒茶。 那颇为从容的神态,落入蒋予赫的眼底,他下意识打消他和施漫在玩儿某种游戏的可能性,俯身拽住其中一条锁链。 锁链延伸的方向在他身后。 他转过头一看,瞧见被它缠绕的栏杆上挂着u型锁和密码锁,瞳眸骤然一缩,难得没控制住表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 “谁给你捆上的?”尽管已经有明确的答案,蒋予赫还是忍不住和他确定一下。 “还能有谁?” “你怎么招她了?” 商聿沉没有隐瞒。 如实道出施漫监视他、跟踪他,看见他和客户拥抱,而将他困在卧室的过程。 他拨弄打火机的滚轮:“那天晚上我喝了她泡的牛奶,醒过来就变成这样了。” 信息量太大。 蒋予赫听得头皮发麻。 若是有那么一个人,全天候监视着他,他肯定会被搞得神经衰弱,夜夜难眠。 他喝口茶缓缓。 恍然想到商聿沉提及的牛奶,倏地抬头:“牛奶加料了?” “嗯,加了安眠药。” “……她胆子也太大了。”他不太放心地蹙着眉:“我找个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商聿沉递给他一支烟,很是平静道:“她只加了一颗,没什么影响。” 施漫到底是顾及他的。 况且,她的目的是趁他无意识、无法反抗的时候束缚他的手脚,一颗足矣了。 “那就好。”确定他的精神面貌和状态很正常,蒋予赫松口气,又盯着锁链瞧。 不得不说,看着商聿沉沦为“囚徒”的画面,还挺有新奇感。 为纪念这一刻,他掏出手机对准商聿沉的脚踝拍一张照,发到群里所有人,营造出遇险的即视感,引来他们关注。 【s!!】 【我们被绑了!!】他刻意将照片调成暗色,乍然一看还真有被绑架的意味。 商聿沉:“……” 他垂下眼帘,没有拆穿蒋予赫的意思,只将目光落在接连弹出消息的屏幕上。 段临濯:【?】 施灏:【。】 商澍:【什么情况?】 商澍:【你跟谁被绑了?绑哪儿去了?还能接电话吗?不能就发个定位出来。】 很显然,只有商澍信了。 一看另外两人反应平平,蒋予赫瞬间失去演戏的兴致,直接邀请他们群视频。 他以后视镜拍一下栏杆和商聿沉的脚踝,一通添油加醋,转述不久前听见的事情经过:“他这几天简直过得水深火热,不仅没法出门,连手机也被没收了。” “……小漫这么偏激吗?” 段临濯难掩惊诧。 桩桩件件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以为她的情况不严重,万万没想到,已经发展到私自囚禁商聿沉的地步了。 而知道绑匪一事的施灏,虽然窥见到施漫的偏激和狠戾,也没料到她会将那一面展现在商聿沉面前,并对他使手段。 “聿沉。”他看着加入视频聊天的商聿沉,忧心忡忡:“她目前的情绪稳定么?” “还算稳定。” “嫂子太狠了!”等他答完再开口的商澍,连连啧声:“这个剧本的隐藏线有点儿吓人啊!她该不会还有什么后招?” 商聿沉:“不清楚。” “那你打算怎么办?”施灏的眼神变得同情,提议道:“要我出面找她谈谈么?” “没用。”段临濯迅速在心底分析一下情况:“她把聿沉看得那么重,还不是说绑就绑了?你出面也改变不了他的处境。” 蒋予赫:“可不是么。” 这事儿说到底也是“感情纠纷”,哪怕是施灏出面,施漫也不见得会听他的话。 他又将后置摄像头对准商聿沉,如视频里的其他人一样,想着听听他的想法。 商聿沉徐徐简述计划。 见他成算在心,几人也没有插手的意思,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束缚着他双脚的皮扣锁链上,既好奇他的感受,又不忘打趣两句,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 “哥,你想玩儿一把刺激的吗?”商澍撺掇他:“想的话,我就过来帮你撬锁。” “这锁不好撬。”蒋予赫凑近打量着栏杆上的两把锁:“只能用电锯给它锯开。” 段临濯:“没必要那么麻烦,找一把匕首割断皮扣就行了。” “皮扣外圈好像有锁环?”施灏也关注起那对皮扣:“一般的匕首估计割不开。” “那就电锯!” “也能试试铁丝。” “……” 一字未语的商聿沉,睨一眼聊不停的四人,默默退出群视频。 撬锁? 绝不可能。 第74章 回到人界 他们在讨论如何撬锁的同时,为了试探商聿沉,找借口说要陪朋友买东西的施漫,正独自一人躺在美容院的贵宾室。 鼠尾草的淡香萦绕在室内。 前一刻才结束spa的她,被困意吞噬,裹着床上的毛毯,不知不觉熟睡过去。 悬挂天际的金乌,随着时间的流逝收敛光芒,不再透过窗帘的缝隙倾泻下来。 晚霞渲染云层的前夕,一室静谧被窸窸窣窣地声响打破。 悠然转醒的施漫,睁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那双朦胧的眼眸,闪过一丝迷茫。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 瞧见装修温馨的室内,摆放着不知名机器和透着陌生气息的家具,倏然起身,怀揣怦怦直跳的心,奔向右侧的窗户。 “唰”一声拉开窗帘,一条处处透着岁月痕迹的老旧街道,随即闯入她的视线。 麻将声和嬉笑声伴随着餐馆飘出的缕缕薄雾,尽显烟火气。 这是人界吗? 施漫探出脑袋,转动着眼珠反复观察附近的行人和建筑物。 确定所见并非梦境,她第一时间想到阔别三年的人,莫大的欣喜也在顷刻间袭来,驱使那张绝艳的脸蛋绽放出笑意。 她眺望远方,看着屹立在不远处的电视塔,思绪一转,迫不及待走出贵宾室。 “施小姐。”推着仪器从隔壁出来的美容师,笑着看向她:“您有什么需要吗?” 施漫愣了愣。 她观察对方的穿着,脑海中浮现出“美容师”的职业,大致推断出身在何处了。 “电梯在哪儿?” 美容师:“走廊尽头。”纵然感到疑惑,她还是给施漫指了下:“您要走了吗?” “嗯。” “室外很冷,您先换衣服。”她阻拦施漫往前的步伐,颇为贴心地提醒一句。 施漫垂下眼帘,这才注意到拢着身躯的浴袍和拖鞋,又慌慌张张折返贵宾室。 见她似有急事,美容师担心她遗漏私人物品,便趁着她换衣裳的间隙,将茶几上的口红和手机,装进那只黑色包袋。 等她穿上骑士靴,再呈双手将包袋递给施漫:“施小姐,您的东西都装好了。” “谢谢。” 施漫眨眨眼睛。 她斜挎着包袋,踩着铺满走廊的地毯,拉近和电梯的距离。 没多久,离开美容院。 美容院正门外的街道,与先前所见不同,她绕到后面,朝着电视塔的方向走。 电视塔距离檀苑很近。 她一心想着走到那儿再抄小路回檀苑,不但排除了打车的选项,还没意识到实际距离和先前以肉眼估算的不成正比。 饶是不停歇地走了五十分钟,仍然没能靠近看似很近的电视塔,反倒还在天际变得昏暗时,被闪烁着光亮的建筑物遮挡视线,找不到方向而被困在胡同里。 胡同空无一人。 两旁的住宅紧闭着房门,唯有路灯陪着那道身影,行走在静谧无声的道路上。 久久看不见出口的施漫,疲惫蹲坐在别人家门口的台阶上。 她仰头望着路灯。 那双狐狸眼逐渐氤氲着水汽,水汽化为晶莹的泪珠,即将从眼尾滑落的瞬间,余光不经意瞥见贴在路灯杆上的纸张。 一行“回收旧手机”的小字,清晰映入眼帘,她的睫羽颤了颤,后知后觉想起包袋里还有手机,又连忙将它翻找出来。 解开面容锁,她在通讯录找到备注为“聿沉”的号码,毫不迟疑地摁下拨通键。 电话很快接通。 那道熟悉的嗓音一传入耳廓,她的委屈如同开闸的洪水,铺天盖地涌上心头。 “商商,我迷路了……” 第75章 又是不正常的剧本 原以为她是来查岗的商聿沉,一听见那句“商商”,无需想也知道换剧本了。 他柔声询问:“你附近有什么建筑物?能看见路牌吗?” “有很多关着门的房子,还有自行车、路灯、枫树……”她道出视线所及的一切,哽咽道:“我走了好久都没走出去。” “你从哪儿走进去的?”她给的信息太过常见,商聿沉根本判断不出大致位置。 “忘了。” “那我们开位置共享。” “怎么共享?” “你点开微信,我发给你。”他上划屏幕,点进聊天框邀请施漫和他共享位置。 施漫戳两下屏幕。 发觉没反应,那双澄澈的眼眸闪过困惑:“通话页面挡着屏幕了,我点不开。” “……?” 又是一部不正常的剧本? 心生不妙的商聿沉,打消教她开共享的念头,免得半晌说不清楚,耽搁时间。 “算了,你看看门牌号。” “哪个门?” “离你最近的门。” 施漫身后就有一扇门。 她找到门牌号,听商聿沉的话念出来,软着嗓音问:“商商,你过来要多久?” “二十分钟。” 新北胡同距离檀苑有15k。 算算车程差不多。 商聿沉叮嘱她两句,再挂断电话将视线投向还没走的人:“现在可以撬锁了。” “你立的fg倒这么快吗?” “……换剧本了。” 蒋予赫惊讶一瞬。 他还以为是绑他的施漫迷路了,合着突然“换人”了,也难怪他改主意要撬锁。 “等着。”他找吴伯要来工具。 先是拿钳子将两只皮扣外环的锁环夹断,再外拉皮扣,小心翼翼用匕首割断。 轻浅的“咔嗒”声落下。 重获自由的商聿沉,大步流星走向隔壁的衣帽间,换身衣服再和他离开檀苑。 与预估的时间一样,他坐着蒋予赫的那辆迈巴赫,来到静谧无声的新北胡同。 新北胡同79号。 车灯照向坐在台阶上的身影。 商聿沉独自下车,一步步走到她的身旁,垂眸和那双微红的狐狸眼对上视线。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倏然扬起笑意,似要扑进他怀里的施漫,又在即将靠近的那一刻,停下脚步。 她忐忑地望着商聿沉。 他们过往的点点滴滴,早在三年前消失在他的脑海里,如今留给他的,只有族长在她的央求下,刻意篡改过的记忆。 纵然在那段记忆里,他们变为联姻夫妻的关系,可他对自己没有情,更不会像以前一样,毫无保留地给予她偏爱了。 她突然不知该如何以新身份和他相处,若是表现得太热情,会不会让他反感? 可她真的好想抱抱他…… “怎么了?”商聿沉察觉她在迟疑前的意图,主动揽着她的腰,温柔圈入怀中。 猝不及防被他揽入怀中的施漫,整个人变得晕乎乎的,什么忐忑和不安皆在贴近他胸膛的刹那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不禁想起狐姐姐的话。 ──若被抹去记忆的人类,意志极为坚定,那么等他和爱人重逢时,也将凭借他的本能,再次为对方付出一颗真心。 商商就是那样的人类吗? 施漫痴笑出声。 第76章 小狐狸不会撒谎 她习惯性像化形前一样,摇着尾巴在他的怀里蹭啊蹭:“商商,我好想你呀。” 商聿沉看着莫名其妙扭起腰肢和屁股的人,实在不理解这种新奇的表达方式。 他松开胡乱拱他的施漫。 掌心覆在她的发顶,刚要给她整理头发,就见她眯起眼睛,享受地贴了上来。 什么意思? 要他摸头吗? 商聿沉不确定地摸了摸。 一声浅吟随即传入耳廓,他凝视着流露出舒适神色的施漫,一言难尽地收回那只手:“先上车,蒋予赫还在等我们。” 施漫乖巧点头。 她亦步亦趋跟着商聿沉,坐上迈巴赫的后排,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一眼蒋予赫。 以往被他投喂、被他关怀、被他偷偷抱出去疯玩儿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乍然瞧见变得更成熟的他,她也不觉得陌生。 只是,他没见过化形的她。 再加上他和段临濯被统一篡改过记忆,他必然不记得那只被他投喂过很多很多鸡肉的小狐狸,她更不能提及半句了。 “予赫。”她挥挥爪子。 想起商商曾经教她,伪装成人类须掌握说话的技巧,还要懂得一些人情世故。 念及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便盯着那张俊美的脸庞,以夸夸来拉近关系:“你的眼睛好漂亮,我好喜欢。” 蒋予赫:“?” 好喜欢? 单是听着那过分亲昵的语气,他点着烟杆的指尖都颤了颤。 他透过后视镜,看一眼神情莫辨的商聿沉,颇有氧气变得越发稀薄的即视感。 却不得不回应:“谢谢。” 听出他是硬挤出来的一句道谢,商聿沉微挑眉稍,又将目光投向身旁的施漫。 她似乎没看出蒋予赫的尴尬,一板一眼地说着“不客气”的话。 那双澄澈的眸,既有旧友重逢的雀跃,又有结交新友的成就,瞧着矛盾至极。 他屈指点着扶手台。 正要试探两句,施漫扭着腰肢朝他靠近,勾着他的指尖道:“商商,我饿了。” “想吃什么?” “葱油鸡。” “那我们去提督坊。”他给前面的蒋予赫说一声,示意他出胡同往右打方向盘。 提督坊在电视塔的后方。 蒋予赫将车停在门口,跟在他俩身后进入环境雅致的包厢。 他随意点一道菜,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问起相关剧情:“你下午不是跟陶婧初在一起吗?怎么突然跑到新北胡同了?” “陶婧初是谁?” “……” 同时接收到两道视线的施漫,划动菜单的动作一顿,恍然忆起她离开妖界的前夕,族长说为了让她的出现显得更加合理,特意给她安排了人类父母和朋友。 人类父母和她同姓。 那么,陶婧初应该是后者? “我想起来了!”她故作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欲盖弥彰道:“初初是我的朋友。” 她的演技实在拙劣。 他们懒得拆穿连称呼都换了的朋友一说,商聿沉又问:“你们下午没见面么?” “没有,我一直在美容院。” 除非迫不得已。 小狐狸是不会撒谎的。 第77章 怀疑她的智力有缺陷 商聿沉猜到陪人买东西,只是上个剧本的施漫,来试探他是否会逃的借口了。 他摩挲着玻璃杯。 稍稍思忖一瞬,继而从施漫在意的事业着手,发觉她毫无反应,似乎以为他是在和蒋予赫谈公事,只默默听着就罢。 又不得已给蒋予赫递眼神,示意他问他和施漫的感情状态。 以此判断她记忆的缺失情况。 “小漫。”看懂他眼神的蒋予赫,以回忆往昔的语气,胡编乱造来得到真实的答案:“我记得你和聿沉认识八九年了?” “八九年?” 施漫掰着手指头算算时间。 道出正确答案:“你记错了,今年二月份才是第五年呢。” 五年前,她误入人界。 人界的磁场不同,妖物需吸收一段时间的日月精华才能化形。 既没有金银傍身,又不知道怎么回妖界的小狐狸,只能保持原形在外面流浪。 流浪的生活很难熬。 垃圾桶里不一定有能吃的食物,而像她一样在外面流浪的猫猫狗狗,多是成群结队,她没有妖力,很难抢得过它们。 若非无意间闯入檀苑,被发现她的商商带回家养着,她怕是会瘦成皮包骨了。 “那你们谁先捅破的窗户纸?”再度开口的蒋予赫,恰到好处表露出他的好奇。 捅破窗户纸? “檀苑的窗户没有纸啊。”她以前经常在窗台上睡觉,从来没见过纸糊的窗户。 蒋予赫:“……” 商聿沉:“……” 冗长的沉默弥漫开来。 他们看着没有说笑痕迹,正经道出没有“纸窗户”的施漫,心情变得格外复杂。 蒋予赫掏出手机。 他在群里商聿沉:【还问吗?我怀疑她的智力有缺陷。】 被的人还没回他,倒是看见消息的商澍,被勾起八卦之火,跟他聊了起来。 商聿沉睨一眼频频弹出的消息,也不指望让蒋予赫试探出什么有用的剧情了。 总归…… 试探出的结果不一定有真实性,还得靠他在日常生活中,慢慢揭开那层面纱。 他摁熄屏幕,循着施漫的目光看一眼服务生端到桌上的菜。 随即拿起竹筷,夹两块葱油鸡、酱焖鲍鱼、酸汤肥牛给明显饿狠了的施漫堆在米饭上,而后舀一碗浓汤放在她面前。 饭菜溢出的热气,裹挟那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拂过鼻尖。 太久没吃过人类美食的施漫,被那股香味勾得停不下来,细细感受着味蕾带来的反馈,饶是碗里的米饭和浓汤见底,胃部被塞得满满当当,仍是意犹未尽。 她揉揉肚子。 一边打嗝,一边盯着放下筷子的商聿沉:“商商……嗝,我明天还想吃葱油鸡。” 商聿沉温声说“好”。 他抽出一张纸巾,擦拭她唇瓣上的油渍,听见阵阵嗝声,又递给她一杯温水。 “以后别吃太快了。”他掌心覆在施漫的后背,缓缓拍几下:“不然胃会难受。” “我知……嗝,知道了。” 施漫喝下一半温水。 她靠在商聿沉的肩头上,依他所说的那样反复吸气呼气,来缓解打嗝的症状。 等止住嗝声,再跟随他的步伐离开提督坊,再由蒋予赫驱车送他们回到檀苑。 第78章 有所隐瞒 檀苑没多少变化。 她怀念地迈进将军门,视线流连在一步一景的庭院,不禁回忆起商商抱着她在庭院玩耍、晒太阳,及捉迷藏的画面。 那些充满温馨欢乐的时光,犹如一张张定格的照片,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只可惜…… 她不能再违背人妖两界的约定,擅自变为狐狸形态,在商商怀里打滚撒娇了。 “漫漫,我们散散步再进去?”商聿沉捏着她纤柔的指尖,垂眸询问她的意见。 他担心施漫会积食。 “好呀。”施漫牵着他往前走,慢悠悠穿过长廊,又倏然止步在一棵腊梅树下。 腊梅树斜前方的那面墙,交叠悬挂着六柄油纸伞,伞面的图案不一,它们与墙下茶花和兰花相映,凸显出别样的美。 她问:“这是你挂的吗?” “……嗯。” “好漂亮。”她仿佛是第一次见到油纸伞,一脸新奇地走到墙边,触碰着伞面。 商聿沉掀了掀眼皮,视线掠过他们一起挂的油纸伞,投向那张笑靥如花的脸。 阵阵晚风拂过。 一片片腊梅花瓣,被晚风卷向斜前方,裹挟着淡香轻轻扬扬落在他们的肩上。 她没察觉,还在以指尖描绘着伞面上的荷花:“商商,纸糊的伞也能遮雨吗?” “能遮。”商聿沉以他的了解,讲起伞面的材质:“伞面涂刷了能防水的铜油。” “这样啊。” “你以前没见过么?” “没有。”施漫只在话本子上看过一段描述:“我都不打伞的。” 商聿沉挑眉。 他抬脚上前,捻起她肩头的腊梅花瓣,垂眸看着不认为那句话有问题的施漫。 “那遇到下雨天怎么办?”他轻轻摩挲花瓣的纹路,那张薄唇溢出温淳的嗓音。 “我有法……”她忽地反应过来,咽下快要脱口而出的“法术”。 又担心商商发现,一双狐狸眼转了转,及时改口:“我会躲在山洞里等雨停。” 身为唯物主义者的商聿沉,很难将她身上的散发的违和感与精怪挂钩,更猜不到最先那句没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 纵然看出她有所隐瞒,也没刨根问底的意思,免得为难她再找借口瞎编一通。 “躲在山洞……”他再次牵起施漫的手,顺着那话往下说:“也算是个好办法。” 幼崽时期,无需长辈教就知道在雨天躲进山洞的小狐狸,全当他是在夸自己。 她扬起下巴:“我聪明?” “聪明。” “那你还不给我奖励?” “什么奖励?” 知道他不记得了,施漫握住他佩戴着佛珠的那只手,往上一抬,放在发顶处。 她的意图很明显。 商聿沉以足够温柔的动作,抚摸她的发顶,再次听见那声浅吟,微动的指尖停顿两秒,却不再像傍晚那样收回手了。 “就是这样。”得到奖励的施漫,难掩欢喜地弯起那双狐狸眼。 她扑进商聿沉的怀里,点缀着夜灯和月色的瞳眸,盛满他的倒映,似是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别人:“你以后别再忘了。” 第79章 打猎是为了养家 月光和夜灯交织的光芒,铺洒在那张写满专注的脸颊上,商聿沉鬼使神差地俯下身来,蜻蜓点水般亲吻着她的额间。 “不会忘的。” 他的温柔让人着迷。 即使是蜻蜓点水般的浅吻,施漫依旧能抓住那两秒的触感,回味着沉浸其中。 她含笑贴近他的胸膛。 与他在腊梅树下相拥良久,才裹挟着那股萦绕在周遭的淡香,缓步走向别墅。 别墅开着暖气。 紧闭的窗户抵挡寒风,让他们在温暖舒适的环境下,循着旋转楼梯前往二楼。 卧室门半敞着,傍晚没来得及关的灯,倾泻出鹅黄色的光。 光芒拖长两道折射在木质地板上的倒影,施漫踩着拖鞋“嗒嗒”在室内逛一圈,发现周围的陈设仍然是她熟悉的那样没有任何变化,又弯起眸子走到沙发旁。 “商商。”她脱下外套,屈起双腿踩在沙发边缘,仰头望着他:“明天周几了?” “周二。” “那你岂不是要出门打猎了?” 打猎? 商聿沉第一时间想到猎人。 若他的新身份是猎人,他们在饭桌上谈及公事的时候,施漫必然会发出疑问。 可是,她没有。 排除猎人的身份,动物界的雄性也常常会为雌性和幼崽外出寻找可食的猎物。 她那句话应该是比喻? “嗯,明天有两场会议。”他屈膝坐在施漫身旁,刻意提到会议看看她的反应。 确实如他所想。 施漫听见他有会议,也不曾露出意外的神情,只是问:“两场会议要开多久?” “还说不清楚。” 会议时长视情况而定,商聿沉解释一下,再倒杯温水给她。 许是上个剧本给他折腾得不轻,他下意识问出口:“你要跟我一起去公司么?” “不要。” 她虽然爱黏着商商。 但商商在外面打猎是为了养家,为了给她、给他们未来的崽崽更优渥的生活。 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已经够辛苦了,她怎么能在关键时刻黏着他影响他呢? 商聿沉:“你有别的安排吗?” “我想去看看父母。”施漫还不曾见过人类父母的模样,心底像猫抓一样好奇。 “那我跟岳父说一声。” 趁着时间还早,他拿起手机给岳父打一通电话,顺道提醒他再次换剧本的事。 他提醒的很隐晦。 饶是施漫央着他开扩音,也没听懂那段话的含义,只当他们又在聊打猎的事。 等他挂断电话,她忽地想起还不知道施家的位置,眨巴着那双狐狸眼,又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商商,我考考你。” “考什么?” “你的记忆力。”施漫闪躲着避开他的视线:“给你五秒钟,说出我家的地址。” “……” 他看起来很好糊弄? 商聿沉一时无言。 他摁熄屏幕,看一眼正在倒数的施漫,无奈说出施家地址。 为避免她像傍晚那样,不小心迷失方向,又接着道:“我明天安排司机送你。” 还在默背地址的施漫,一听他要安排司机,自动给脑子里的絮叨摁下暂停键,也忘记所谓的考核,更别提给他结果。 她扑进商聿沉的怀里。 像八爪鱼似得缠着他,展露出瞧着有些傻气的笑颜,撒娇道:“商商最好了!” 窗外悄然下起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商聿沉往外睨一眼,又仰靠在沙发背上搂紧施漫的腰肢,垂眸看着她像猫儿一样在怀里闹腾。 纵然雨势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愈发猛烈,也难以掩盖充斥在室内的阵阵笑声。 萃庭。 夜雨浇灌过别墅前院的花草,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漫在周遭。 施漫在门外踌躇良久。 久到住家阿姨发现她的身影,才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缓缓走进别墅的客厅。 “漫漫。”坐在餐桌旁吃早餐的孔素云,惊讶地看着她:“你今儿起得这么早?” 还不到九点半。 她的出现着实让人意外。 “睡不着了。”施漫的视线在她和另一位中年男的脸上游走。 发现他们长得很像她,她心底滋生出几分亲近,连最初的忐忑也消散些许了。 想起商商曾经说,长辈喜欢知礼懂礼的人,便拎着从檀苑带来的礼盒,走到离他们半米的位置,分别向他们鞠一躬。 施长明:“?” 他舀粥的动作停下来,看着莫名其妙给他们鞠躬的女儿。 还没来得及询问缘由,接着听见一句格外正式的话:“父亲母亲,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请务必纳笑我的心意。” “……是笑纳。” “有什么区别吗?”小狐狸不懂,她看电视上就是这么说的。 “没有,别搭理你爸。” 孔素云起身接过礼品盒。 她搂着施漫的肩膀,关切看着那双透着清澈和愚笨的狐狸眼:“你吃过了吗?” “嗯。” “那我们去沙发坐。” 三两口喝光蔬菜粥的施长明,也拖着大腹便便的身躯,跟着母女俩走向沙发。 他暗自观察着施漫。 她看起来像是第一次来别墅,环顾四周的眼神写满了新奇。 结合先前那段正式的话,他推测出在那部新剧本里,他们此前还没有见过面。 至于为什么…… 施长明猜不到。 “父亲母亲。”对他们一无所知的施漫,又想着套话:“我能采访你们一下吗?” 第80章 特殊的脑回路 “叫爸妈就好。” 孔素云不习惯太正式的称呼。 听着很别扭。 她倒一杯花茶递给施漫,指尖拨开贴在她嘴角的长发:“你想采访我们什么?” “你跟父……爸爸的事。” 施漫先是问他们的年龄、喜好等基本信息,再以“考考”的方式,从夫妻俩口中了解那位还不曾见过一面的人类哥哥。 她自以为采访和考考的方式,不会让他们生疑,但孔素云和施长明又不是蠢人,哪儿听不出来她是在借此获得信息。 夫妻俩配合地回答。 唯独不明白,陷入新剧本的施漫分明不认识他们,又为何会将他们当作家人? “漫漫。”考验环节结束,施长明拐着弯问她的曾经:“你去年在哪儿过的年?” “妖……山上。” “尧山?你一个人吗?” “还有松鼠、猕猴、鹦鹉……” 施漫去掉“精怪”的后缀,一一道出去年陪她过年的小伙伴。 一长串动植物的名称,听得施长明的神情愈发凝重,他看着施漫写满认真的眉眼,不免怀疑新剧本的她智力有问题。 他暗自给孔素云递眼神。 孔素云接着试探。 结果,不仅没试探出丝毫有用的信息,反而被施漫特殊的脑回路给整沉默了。 “人老了。”她忽地叹一口气,看着一脸严肃的丈夫:“想象力没以前丰富了。” 意思是她也猜不到了。 施漫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暗示,即使觉得她突然的感叹很奇怪,也不忘安慰她。 “你不老啊。”她很是真诚:“人类不是可以活到九十九岁吗?你还剩五十几年的寿命呢,不会那么快变得皱巴巴的。” 孔素云:“……” 新女儿很会“说话”,还知道给她倒数寿命,她“感动”不已。 “有道理,是我想岔了。”她干巴巴地扯着嘴角,又剜一眼在旁边偷笑的丈夫。 低着头的施长明没看见。 他笑得大腹便便的身躯都在抖,施漫被那阵抖动吸引注意力,下意识往右侧一瞧,发觉他此刻的样子极像是发病了。 不确定问:“爸有癫痫吗?” 施长明笑声一止。 先前还被倒数寿命搞得无语的孔素云,“扑哧”笑出声来。 “癫痫……哈哈哈哈哈。”她拍打着施长明的肩膀,笑得连眼底都闪烁起泪光。 施漫眨巴两下眼睛。 她不懂奇奇怪怪的人类父母。 瞧着施长明不再抖了,便扭头从点心盘里捻起一块饼干,听着笑声默默品尝。 那阵笑声没持续多久,住家阿姨走到客厅说一句:“太太,杨女士他们来了。” 孔素云“嗯”声。 她整理仪容,趁着人还没进屋,大致给施漫讲起他们的关系。 为避免被人发现施漫的不正常,又压低嗓音提醒:“漫漫,你待会儿少说话。” “好。”人类的心思很复杂,小狐狸猜不透,只能懵懵点头。 她循着那阵由远至近的脚步声,目露好奇地看一眼,出现在玄关的两道身影。 一道尖细的大嗓门儿,也随着他俩靠近,响彻在周遭:“呦,小漫也在家呢。” 杨又荷母子各拎一筐水果,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使唤阿姨端两杯咖啡过来。 他们没换鞋。 昨夜那场雨在地面留下的痕迹,沾在他们鞋底,也印在干净的大理石地板上。 施漫看着不远处的鞋印,清秀的眉蹙了蹙,又将目光投向没礼貌的两个人类。 她没吭声。 施长明和孔素云更没有当面指责他们的行为,纯当没看见地板上的那串脚印。 “她今儿休假,回来看看我们。”孔素云含笑看着对面的弟媳,回应先前的话。 “怪不得。” 他们寒暄一阵。 杨又荷掀开铺在竹筐上的布。 露出红彤彤的草莓:“这是他爸在棚里摘的草莓,叫我拿过来给你们尝尝鲜。” 他们时常送东西过来,或是海鲜家禽,或是蔬菜水果,每个季度都不重样儿。 不过,杨又荷每次来都想薅一两样价值更高的东西回去。 若说他们家穷,也不见得。 毕竟孔誉是靠养殖培育发家,单是养殖场的土鸡、山羊、小龙虾和桑蚕便能持续性带来不菲的收益,更别提培育基地那些在市场上供不应求的蔬菜水果了。 一年下来上百万肯定是有的,但杨又荷还是爱占便宜,尤其是他们家的便宜。 “个头挺大的。”孔素云随手捻起一颗沾着不少水珠的草莓:“这是洗过的吗?” “嗯,还拿盐水泡了。” 杨又荷捻两颗递给施漫。 见那张彰显富态的圆脸扬着笑,施漫没有驳她的好意,道一声谢再接过草莓。 她咬一口草莓尖尖。 当泛着甜意的汁水漫在口腔,她弯起眸子,对饼干的喜爱跟着转移一部分了。 “好甜。” “那你多吃点儿。”杨又荷将竹筐往前推,视线落在那张笑颜上,开始关心她的感情生活:“你跟聿沉相处得融洽吗?” “融洽啊。” “他给你上交工资没?” 小狐狸以前没少看电视,当然知道上交工资是什么意思。 她摇着头:“没有。” “那怎么行?我跟你说啊,男人兜里揣的钱越多,越容易干坏事儿!财政大权必须要握在你手里才有保障,知道吗?” “干什么坏……” “又荷。”施长明及时打断:“小辈的事儿我们别插手,他们知道该怎么安排。” 商聿沉的资产不像几百几千万那么好打理,全交给施漫反倒是一件麻烦事儿。 再者,他们又不图钱。 没必要掌握所谓的财政大权。 “话虽这么说……” 杨又荷恍然意识到商聿沉的情况和他们不同,又自行打住。 她忍不住感叹:“嫁到这种家庭也有弊端,钱财方面不好分,也拿捏不了他。” “不重要,他们过得好就行了。”总归有施家给她托底,钱不钱的不用算太精。 孔素云和丈夫的想法一样。 只盼着儿女好。 “也是。”杨又荷喝两口咖啡,看一眼玩手机的二儿子:“你怎么又在打游戏?” 她和孔誉育有两子一女。 老二孔嘉丞在念高一。 他的样貌清秀,说不上多出众,但绝对不丑,再加上有身高优势,懂得穿着打扮,想必在同龄人里还是挺受欢迎的。 “不打游戏干什么?”孔嘉丞的指尖拨弄着手机屏幕,强调道:“我都放假了。” 第81章 为养崽崽发愁 “放假也不能沉迷游戏!” “玩一局叫哪门子沉迷?”他指着屏幕左上方的游戏时间:“都没到十五分钟。” 杨又荷还想说教。 孔素云没给弟媳开口的机会,免得她又停不下来:“嘉丞什么时候放的寒假?” “上周五。” “这么早?放两个月吗?” “差不多。”杨又荷的话题自然而然转到教育上:“他不是学习的料,期末考试有几门都没及格,我准备给他转学了。” 孙嘉丞在美术方面很有天赋。 他们决定着重培养。 “转到哪所学校?”孔素云知道他的情况,一听便知他们打算给人转到艺高了。 “汇青国际。”杨又荷在他放假前就看好了:“他们是ib一贯制学校,英美的录取率占63,师资力量挺雄厚的。” 施漫听得懵里懵懂。 念及中途打断别人不礼貌,只得按耐住心底的疑惑,一眨不眨地盯着杨又荷。 她一通说完汇青的出口数据,前一年收到的名校offer数量。 接着道:“就是费用太高了,一年的学费35万,餐费17万,住宿费36万,还有校服费、保险、周末接送的班车费等等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接近50万了。” 五十万?! 小狐狸以前喝的奶茶,一杯才十七块,五十万得买多少杯了? 她苦恼皱眉。 养崽崽真的好贵。 “现在连私立幼儿园的学费都要十来万,更别提高中了。”孔素云端起桌上的咖啡:“他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得是。” “是啊,念大学也费钱。” 杨又荷叹气。 她视线投向孔素云腕骨的镯子,幽幽道:“我都好久没添件儿像样的首饰了。” “改明儿我陪你去逛逛?” “算了。”她先说着给孩子存钱的话酝酿一下,再提出戴孔素云的手镯过过瘾。 套路太熟悉。 孔素云都习惯了。 她摘下不久前在国外买的镯子,给杨又荷戴在手上:“你要是喜欢就戴着。” “那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都是一家人。”镯子不贵,更没有特别的意义,送人也无妨。 杨又荷没再推辞。 她笑着和孔素云聊起珠宝首饰,仍然沉浸在教育话题里的施漫,则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际,默算着未来崽崽的花销。 能算出来的花销不是小数目。 她不知道商商在外面打猎能不能赚到那么多的钱,霎时连眉眼都染上了愁绪。 “漫姐,充电器在哪儿?”结束两局游戏的孔嘉丞,拿着电量不足的手机过来。 施漫倏然回神。 她和孔嘉丞对视两秒,抹去一部分占据着脑容量的花销:“你要什么充电器?” “b-c端口的。” “……”好复杂。 她看一眼在旁边相谈甚欢的人类父母和舅妈,也没打搅他们:“我问问阿姨。” 等阿姨找到他要的b充电器,再保持着温柔的姐姐形象,含笑递到他面前。 “谢谢。” 孔嘉丞充上电。 他在施漫的身旁坐下,准备再开一局游戏时,动作顿了顿:“你要一起玩么?” 第82章 缺乏常识还少根筋 他玩的是和平精英。 屏幕上握枪的小人儿,站在笼罩着薄雾的山林间,时而还能瞧见掠过的飞鸟。 施漫:“我不会。” “这个很简单。”孙嘉丞捕捉到她眼底的好奇,一边给她下载游戏,一边耐着性子说起玩法儿:“多玩儿两把就会了。” “好。”她被勾起兴致,注册好账号再加他的好友,匹配队友进入海岛地图。 一架飞机随后映入眼帘。 她跟随孙嘉丞落地g镇,指尖往上划,操控小人儿到距离最近的谷仓捡东西。 捡到二级包、p90冲锋枪、止疼药和急救包,再穿梭于不同的房屋,像仓鼠一样乐此不疲地往背包里塞一大堆东西。 “嘉丞,我的背包装满了。”还没捡过瘾,小儿儿面前就出现一行提醒的文字。 孔嘉丞探头看一眼。 发现她的背包里有很多和枪支不匹配的子弹,便道:“12号和45号的子弹对你没用,你把它们丢了就能腾出空间了。” “怎么丢?” “点这儿。”他给施漫示范一下,忽地听见脚步声,又操控人物到窗边看一眼。 施漫没凑过去。 她捡起地上的急救包,沿着楼梯往上走,找地方躲起来:“外面有几个人啊?” “两个,我们直接……” 原想给她讲战略的孔嘉丞,回头一看才发现站在他身旁的人物早已消失不见。 他咽下后面的话。 独自挪到门后偷袭两人。 一阵“嗒嗒嗒”地枪声响起,感觉不够安全的施漫,翻越栏杆往下跳,抱着手里那把冲锋枪,从楼房后面直直往前跑。 “漫姐,下来舔包。”顺利将人解决的孔嘉丞,走向两个泛着醒目绿光的木箱。 “我已经走了。” “……” 他看着靠步行走出g镇的施漫,无奈捡起需要的物品,骑着摩托车追上对方,再换一辆越野车,载着她前往研究所。 研究所的好东西多。 施漫找到容量更大的三级包,又像先前一样,满地捡东西给它填得满满当当。 或许是足够幸·猥琐·运,她几乎没有和陌生人正面对上。 一听见附近有枪声,又跟着翻越栏杆,丢下孔嘉丞一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孔嘉丞继续在后面追。 来来回回重复数次,他心力交瘁地追着施漫来到安全区。 眼看着安全区缩小范围,无处可逃的施漫,只能守着她在途中捡来的那堆“宝贝”,趴在一棵树下面看他和别人乱战。 “漫姐,快扔烟雾弹!”不慎被人打中一枪的孔嘉丞,朝施漫藏匿的位置爬行。 “我找找。” 被氛围搞得很紧张的施漫,慌慌张张扔出一颗“烟雾弹”。 下一秒,“嘭”声响起。 黑雾笼罩而来,屏幕上的小人儿跟着消失不见,只剩下两个泛着绿光的木盒。 “欸?烟雾弹还会爆炸吗?” “……你丢的是手雷。”孔嘉丞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认错道具,以一颗手雷将他们双双送走的行为,心累地叹一口长气。 “那我们重新来。” 施漫退出游戏页面,毫不在意地瞥一眼击杀数为0的战绩。 还信誓旦旦向他保证:“我下次肯定不会认错烟雾弹了!” “……”他不信。 一想到施漫只顾着捡东西,见人就跑的操作,孔嘉丞对游戏的兴趣都降低了。 他摁熄屏幕,对着传来一阵浓香的饭厅抬起下颚:“先不玩了,马上吃饭了。” 施漫遗憾点头。 比起游戏,当然是吃饭更重要,她跟着长辈移步饭厅,一瞧见桌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仅剩的遗憾也消失殆尽。 宾主尽欢的午餐结束,杨又荷母子准备回家,她看一眼铺叠着天际的密布乌云,担心待会儿下雨不便离开,索性与人类父母告别,搭乘他们的车回到檀苑。 狂风摇撼着庭院的树枝。 闪电似巨龙的长爪,撕开笼罩着城市的朵朵黑云,一道道蓝光交织,倾泻而下的光芒仿若在鞭打着簌簌作响的树木。 沉默的雷声滚滚而来。 好比怒涛,由远而近、由弱而强地在天地翻卷,如刀剑相击,又似山崩地裂。 施漫惧怕雷鸣闪电。 她拿着零食饮料前往影音室,等管家打开投影仪的间隙,给商商发一条微信。 【商商,你带伞了吗?】雷电来势汹汹,下暴雨是迟早的事,她很担心商商。 【没有。】 【那你怎么回来?】 【坐车,地下有停车场。】知道施漫缺乏常识还少根筋,他把话说得很明白。 【对哦。】她都忘记了。 施漫叮嘱两句,便将注意力集中在浮现出画面的幕布上,不再影响他打猎了。 影音室在负一楼,隔音效果比地面好许多,再加上扬声器传来的电视声萦绕在四周,完全听不见那阵阵叫嚣的雷声。 她惬意地倚靠在沙发上,时不时吃一口甜品、喝两口果汁,沉浸在令狐狸舒适的环境里,任由时间悄然流逝到傍晚。 “漫漫──” 一道温淳地声音蓦然响起。 聚精会神盯着幕布的施漫,先是被吓一跳,又稍稍坐直,循声往右后方看去。 打猎回来的商聿沉,踩着墙顶那盏氛围灯洒下的光芒,不疾不徐走到她面前。 他垂下鸦翅般的眼睫,幕布折射出的白光漫过被造物主偏爱的面庞,似笼着薄薄的冰霜,平添些许凉薄冷硬的意味。 然而,他含着柔情的目光看向施漫时,那双被白光点缀得略显凉薄的瑞凤眼眸,又像生辉的宝石,勾得人心间发痒。 他揉了揉施漫的发顶:“看什么这么入迷?给你发微信都不回。” 第83章 撺掇他逛金库 “啊?我没注意。”沉迷在那双瑞凤眼里的施漫,恍然回神,拿起手机看一下。 未读微信有两条。 ──[漫漫,我下班了。] ──[你要喝奶茶么?] 大抵是间隔十五分钟发的两条微信都没得到回复,他还给施漫打过一通电话。 施漫关掉未接来电的提醒,视线投向他空荡荡的双手,神情懊恼地挪着身躯扑向他:“早知道我就不开震动模式了。” 她的情绪很好懂。 至少,商聿沉能看懂她的遗憾和懊恼,他搂着施漫的腰肢:“那么想喝奶茶?” “嗯,我很久没喝过了。” “很久是多久?” “三年,一千多天那么久。” 商聿沉:“你以前住的地方没有奶茶店么?还是别的原因?” “没有奶茶店。”妖精大多不注重口腹之欲,集市上售卖的基本是武器和服饰。 小狐狸倒是尝试过自制。 她用白糖、鲜奶和茶叶一起煮过两次,但煮出来的味道很一般,远远不如加过芋泥、珍珠、椰果等小料的人界奶茶。 一想到那细腻的口感,她愈发懊恼地抿着唇瓣:“商商,你明天能给我买吗?” “已经买了。”即使没得到回复,商聿沉在路过奶茶店时,仍然给她买了一杯。 “真的?在哪儿?” “楼上。”他关掉投影仪,牵着眼眸亮晶晶的施漫上楼:“等我们吃完饭再喝。” 施漫乖乖说“好”。 她亦步亦趋跟着他前往饭厅,坐在摆放着三菜一汤的餐桌旁,倾听狂风骤雨拍打门窗的声响,不疾不徐地填饱肚子。 窗外的光影模糊。 漫起的雨幕使得能见度变低。 透过落地窗往外看,只能捕捉到雨珠落下的浅影,连凉亭的轮廓都看不见了。 “不吃了么?”商聿沉喝两口冬瓜丸子汤,再将视线投向望着窗外发呆的施漫。 “吃不下了。” 施漫擦拭着唇瓣。 她下午吃得零食又多,确实不怎么饿,商聿沉也没有勉强。 他叫阿姨把放在保温箱里的奶茶拿出来,撕开吸管的包装纸,“啪”一声插进纸封,再递给眼底写满期待的施漫手里。 含着吸管的施漫,吸一口有芋泥和爆珠的茉莉奶茶,沉浸在它细腻的口感里。 “慢点喝,别呛着了。”担心“三年没喝奶茶”的她太激动,商聿沉提醒一句。 正咀嚼着爆珠的施漫,含糊不清地应一声,又将吸管喂到他嘴边,给他分享。 他对甜食不热衷。 但在施漫含笑的目光下,还是低头浅尝一口,任由淡淡茉莉清香弥漫在口腔。 “味道怎么样?”她视线下移,看一眼他微滚的喉结,再悠悠跟他走到沙发旁。 “还可以。” 商聿沉睨一眼钟表上的时间,打开升降电视,调到新闻频道。 tv1准时播报要闻。 主持人提到教育方面的资讯时,施漫又想起舅妈说的话。 她皱起眉头问:“商商,你知道ip一贯制是什么意思吗?” “ib一贯制吗?意思是国际文凭组织设计的小初高ib课程。” 意识到现在的施漫缺乏常识,商聿沉又以通俗易懂的方式,重新给她讲一遍。 发现她愁眉苦脸的,他在问清楚缘由后,难免不解道:“嘉丞转学你愁什么?” “愁钱。” “舅妈他们遇到困难了?” “不是,我在为崽崽愁。”施漫认真算着养未来崽崽的花销:“你刚才说小初高一共有十二年,一年50万加起来的话就是……600万!而且,还是一只崽崽600万,万一我不小心生出四五只崽崽,岂不是要花更多更多的钱?以我们的家庭条件根本养不起啊!” “……?” 四五只崽崽? 养不起? 商聿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沉默的两三秒,耳畔又响起那道清丽的嗓音:“我看电视上说,住大房子的人一般都有金库,不如我们今晚出去逛逛?反正在下暴雨,也不容易被发现。” 第84章 猜到“妖精”身份 商聿沉乍然侧目。 一言难尽地凝视着眼底闪烁狡黠光芒的施漫,不得不耗费时间给她普及刑法。 包括盗窃数额的量刑标准,有期徒刑和无期徒刑的区别,及监狱的艰难生活。 身为法盲的小狐狸,听得一愣一愣的,俨然没想到“劫富济贫”的处罚这么重。 她不想和商商分开。 更不想像他说的那样,被人类关在逼仄的铁笼子里,啃馒头喝白水踩缝纫机。 虽然不知道缝纫机长什么样,可一想到要不停歇的踩它,像机器一样重复地缝制出很多衣物,整只狐狸都蔫巴儿了。 “还逛金库吗?”商聿沉看她听进去了,那份担忧消散些许,却不忘再问一句。 “不逛了。” 施漫连连摇头。 她跟着吸一口奶茶,神情沮丧地依偎在他怀里:“可是崽崽的学费怎么办啊?” “……”又在杞人忧天了。 商聿沉无奈叹气。 他掏出手机给施漫看一下银行卡的余额,免得她瞎操心:“哪怕是从幼儿园开始上国际学校,这笔钱也绰绰有余了。” 细数到亿位的施漫,瞪大眼睛看着屏幕上那一长串的数字。 仿若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连眉眼间的愁绪,都在这一刻悉数被雀跃代替。 “商商,你好厉害啊!” 她崇拜地看着商聿沉。 白皙如玉的指尖落在屏幕上,轻轻一点:“这么多钱可以养好多好多崽崽了!” 她外泄的欣喜传递给商聿沉,他似乎被影响,淡绯色的薄唇也扬起一抹浅弧。 他捏了捏施漫的脸颊。 为避免她被欣喜冲昏头脑,一时兴起拉着他造小人儿,提前扼杀那或许会出现的情况:“怀孕很辛苦,我们过两年再要孩子可以么?” “不辛苦,我很能生的。” “能生?”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很能生,莫名道:“你从哪儿得出的结论?” “我们族里都这样,一窝最少能生四只,最多能生二十只。” “?” 下雨不打伞、不认识父母、缺乏常识不懂法……还很能生? 他先前还在怀疑,新剧本的施漫是生活在深山的孤女,使用某些手段顶替别人的身份,才会出现一系列怪异的行为。 现在又不确定了。 商聿沉沉吟良久。 忽地发现,她从头到尾提到崽崽所用的数词是“只”而非“个”。 再结合“一窝”的形容词,他思绪一转,滋生出一个不符合唯物主义观的猜测。 “一窝?”他抚摸施漫的发顶,先降低她的防备:“你们的繁殖期是什么时候?” “3到5月份。” “一年一次吗?” “对啊。”被撸得很舒服的施漫,没有意识到他在套话,弯起眸子蹭他的掌心。 “那你们爱吃什么?”胎生的哺乳动物太多,商聿沉又不是动物学家,了解的肯定不全面,只能通过习性来缩小范围。 “鸡。” “还有呢?” “没了,只爱吃鸡。”像野兔鱼蛙一类的动物,小狐狸也会吃,但谈不上喜爱。 商聿沉有数了。 爱吃鸡、一年繁殖一次、一次多胎的哺乳动物只有狐狸。 也难怪。 难怪会有那么多的不合理。 他敛眸看一眼不符合精明、狡猾特质的“狐狸”,没再追问,更没有在不确定她会不会瞎跑的情况下,戳穿她的身份。 新闻播报到尾声。 天气预报随后响起,那道字正腔圆的女声,透过扬声器萦绕在温馨的客厅里。 “漫漫,一起健身么?”等晚餐消化得差不多了,商聿沉准备去楼上运动一下。 “好呀。” 施漫当然要跟他一起。 她把喝光的奶茶杯扔进垃圾桶,挽着他的胳膊前往健身室。 健身室的运动器材不少。 临靠落地窗的位置,放着多功能史密斯架、跑步机、动感单车;墙边是三排重量不同的哑铃架和划船机;左侧则是各类瑜伽器材和占据半面墙壁的玻璃镜。 他们先后在单独隔出来的浴室换衣服,再走向窗边的器械。 “商商,我不会开。”身穿瑜伽服的施漫,站在跑步机上望着那道修长的身影。 商聿沉触碰操控面板。 开机后再根据对应的按键,教着施漫更换模式,调整速度和坡度:“我先给你开快走模式,等你适应了再换成燃脂。” 他摁下确定键,施漫脚下的跑带动起来,她短暂怔愣一瞬,跟着频率原地走。 “现在能换吗?” 她自我感觉适应良好。 “不着急,走十分钟再换。”商聿沉看她没有东倒西歪,放心地走向史密斯架。 他握住杠铃反复深蹲。 那件无袖黑t将他的腰腹遮挡得严严实实,施漫只能看见他劲瘦有力的手臂。 她视线流连在他手臂肌肉处,欣赏好一会儿,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操控面板上,更换成燃脂模式,提速在跑带上奔跑。 “商商,我跑不动了……” 还没坚持十五分钟,浑身溢出薄汗的施漫摁下暂停键,喘着粗气走下跑步机。 她乏力地坐在瑜伽垫上,一眨不眨地看着还在深蹲的商聿沉:“你都不累吗?” “不累。” 商聿沉经常锻炼,再加上每次深蹲都会停四五十秒,自然不会累成她那样儿。 他微抬下颚:“你先喝点水。” “等会儿。”施漫歇息半晌,等酸软感消散些许,才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杯水。 她端起杯子浅抿两口。 缓解喉间的干涩,再将可移动电视推到史密斯架前面,捣鼓一阵找到教学视频,按照老师的指导屈膝跪在瑜伽垫上。 玲珑有致的火辣身材,在紧身瑜伽服的包裹下凸显出来。 她翘起臀部。 丰满的臀部正对着商聿沉。 他眸光微滞,不自在掠过那圆润的线条,垂下眼帘看着脚下的橡胶垫,默数到三十再松开杠铃,径直走向动感单车。 又是一番锻炼后,酣畅淋漓地停下来,坐在沙发上看韧性极好的施漫练瑜伽。 她纯属在打发时间。 练得不够专注,时不时趁着换动作的间隙,趴在垫子上休息。 一旦捕捉到他的目光,还会顶着那张清纯无粉黛的脸,朝他绽放出一抹笑颜。 两道视线频频交汇。 莫名增添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过来坐。”商聿沉拍着身旁的位置,眉眼间尽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小狐狸仿若在等这句话一样,笑吟吟地爬起来,迈着轻盈的步伐扑到他怀里。 她横坐在他膝间。 保持与他面对面的姿势。 “商商,我们周末能出去玩吗?”她先前练瑜伽的时候,就想着和他出去玩了。 “你想去哪?” “动物园可以吗?”她还没有以人类的身份到动物园逛过呢。 “当然。” “那我们叫上临濯和予赫?人多会热闹一点,晚上还能在外面吃顿烧烤呢。” 商聿沉没意见。 他擦拭着施漫脖颈的汗,抱着她往浴室走:“先洗澡,等你洗完再跟他们说。” “你给我洗吗?” “……”商聿沉的脚步微顿,敛眸看着眼神澄澈的“小狐狸”。 淡定道:“浴室太小了。” 健身室的浴室和他们卧房不同,面积自然偏小一些,两个人在里面确实很挤。 施漫没往别处想。 只是在他调试水温时,突发奇想地盯着他道:“那我们下次一起洗鸳鸯浴?” “……下次再说。” “好嘛。” 幸好小狐狸好糊弄。 不懂“下次再说”等于遥遥无期。 第85章 动物园一日游 时间如同齿轮,缓缓推进。 盼来周六的小狐狸,兴致盎然地跟着商商,乘车前往距离稍远的野生动物园。 段临濯临时有事,来不及参加动物园一日游,唯有蒋予赫和宋盈与他们同行。 “商商,我们先逛哪个区呀?”小狐狸抬起眼帘,看一眼正在研究地图的商商。 “步行区。” 野生动物园共有三个区域,分别是步行区、猛兽区和自驾区。 步行区占地面积极广,若是单凭双腿走一圈,必然会耗费大量时间,商聿沉指着服务区:“待会儿先租两辆电瓶车。” “可我不会开电瓶车。” “没事,我载你。” 施漫期待点头。 她牵着商商进入动物园,走在他俩后面的宋盈,看着对方那副没有任何伪装痕迹的单纯模样,心底滋生出一抹疑惑。 “予赫,我怎么感觉小漫变了?”宋盈仰头望着身侧的蒋予赫,百思不得其解。 “哪儿变了?” “性格、说话方式都跟之前不一样了,气质好像也有点儿变化?我们刚才打招呼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还特别陌生。” “你倒是细心。” 蒋予赫没否认。 毕竟施漫的变化太明显,但凡和她接触过的人都能察觉出来。 他抬手搂着宋盈的肩,慢悠悠地沿着指示牌往前走:“她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很多人都不认得了,包括我也一样。” “特殊……”宋盈沉思一瞬,结合她的改变猜测道:“她该不会有双重人格?” “差不多。” 记忆紊乱的情况太复杂。 蒋予赫没打算解释。 而他模棱两可的答案,也让宋盈按耐住好奇心,识趣地不再追问别人的隐私。 他们步行到服务区,购买两斤投喂动物的蔬菜和水果,再挑选代步的电瓶车。 电瓶车分为双排和单排。 单排是迷你车型,即使能容纳两个人,但方向盘和车座的距离太近了,商聿沉和蒋予赫个头又高,坐在上面会显得很挤,索性选择一辆空间更大的双排车。 商聿沉坐上驾驶位。 他操控方向盘,载着他们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沿途看着被圈在不同区域的火烈鸟、孔雀、鸵鸟、鹦鹉等鸟类动物。 唧唧喳喳的声响萦绕在耳。 它们似在演奏一曲交响乐,或高昂或低沉的叫声,不间断响彻在茂密的林间。 “商商,那是秃鹫吗?”小狐狸透过右侧的铁网,不确定地看一眼树上的鸟类。 “对。” “它不会飞出来?” “不会,顶部有铁网。”商聿沉忽地想起秃鹫是狐狸的天敌。 他侧目观察身旁的“狐狸”,捕捉到她眼底的警惕,不禁失笑着开离这片区域。 等秃鹫消失在他们视野里,他微抬下颚,示意施漫往前看:“要喂长颈鹿么?” “要!” 被转移注意力的小狐狸,一眨不眨地盯着长颈鹿,等电动车停下,便拎着蔬菜和水果,朝着离她最近的一头鹿奔去。 长颈鹿被投喂惯了。 一看见面前的小人儿,从环保袋里掏出一颗绿幽幽的蔬菜,便配合地低下头。 它知道小人儿脆弱,没有张开嘴巴咬,只是伸出乌黑的舌头,一边卷起蔬菜一边顶着那双湿漉漉的圆眼,盯着她瞧。 “我能摸摸你吗?”施漫又撕下两片菜叶,投喂它的同时,嗓音柔和地问一句。 长颈鹿自然不会回应。 它卷着菜叶吃得正香,还想再吃两片,一双尖耳又捕捉到小人儿发出的声音。 “你答应了?” “……”哼都没哼一声的长颈鹿,伸出舌头默默看着小人儿。 施漫就当它答应了。 她以掌心覆上长颈鹿的尖耳,顺着它的额头抚摸到吻部,感受一遍它微硬的毛发,再撕下剩余的菜叶,先后递给它。 “你这么可爱肯定是雌性?” “?” 长颈鹿卷走最后一片菜叶,不再搭理眼神不好的小人儿,挪动爪爪往旁边走。 又顶着那双湿漉漉的圆眼,盯着另一个小人儿讨嫩叶吃。 还想再喂它吃一颗蔬菜的施漫,拨弄环保袋的动作一顿,那副看着它怔神的模样落在商聿沉眼底,比长颈鹿更可爱。 他勾起唇低笑一声,给不明所以的施漫解惑:“它是雄性。” “啊?你怎么知道?” “雄性比雌性的体型大很多。”他示意施漫观察这片区域的其他长颈鹿,再指出雄性和雌性的鹿角区别,方便她辨认。 第86章 天敌的压迫感 这套辨认方法还是老爷子教的,纵然他有很多年没来过动物园,没近距离看过长颈鹿,那段记忆仍然烙印在脑海里。 而施漫在认真倾听后,也能像他年幼时期那样,正确辨别出长颈鹿的性别了。 她给先前认错的那只雄性,递上一颗蔬菜当赔礼,看它全部吃光,才笑盈盈地投喂第二只凑到他们面前的雌性幼崽。 “商商,我们走。”眼看着涌过来的游客越来越多,她挽着他的胳膊往后退。 他们折返电动车停靠的位置,换为蒋予赫载着他们,沿着珍稀动物馆往前逛。 一起走走停停,穿梭在不同的场馆里,逗小熊猫看狒狒,投喂小浣熊和岩羊,还给大象虎狮南美貘等动物拍几张照。 随着最后一道“咔嚓”声落下,袋鼠打架的画面被记录下来,他们亦在步行区打卡结束,跟随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外走,换乘车辆前往猛兽区和自驾区逛一圈。 猛兽区的狮虎黑熊给人的压迫感极强,即使知道它们破坏不了笼车,可隔着玻璃窗和一双双嗜血冰冷的眼睛对上视线时,宋盈和施漫仍然会生出一丝惧意。 “那头雄狮的杀气好重。”宋盈指着那头徘徊在笼车外,鬃毛沾满血珠的雄狮。 施漫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一眼,还没来得及感受所谓的杀气,就见那头雄狮倏地扑上车窗,对着她们张开血盆大口。 “吼──” 穿透力极强的咆哮传来。 雄狮呵出的气息喷洒在窗面上,饶是漫开的薄雾遮挡半张脸,依旧能叫她们看清那双深棕色的瞳眸里,闪烁的凶光。 被吓得心跳慢上半拍的施漫,怔神一瞬,又在其他人的尖叫声中,挪动僵硬的身躯,躲进商聿沉的怀里寻找安全感。 “别怕。”商聿沉垂下眼帘,动作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它只是在跟你打招呼。” “才没有!” 施漫可敏锐了。 哪怕背对着雄狮,也能敏锐感知到它投来的那道凶狠眼神:“它明明想吃我。” “……” 也对。 她现在是“小狐狸”,对大型猫科动物的恐惧是难以克服的。 好在笼车很快离开狮群的地盘,商聿沉也通过转移她的注意力,安抚好她的情绪,一起欣赏在阳光的铺洒下,闪烁着粼粼波光的湖泊。 湖泊边上趴着四五只晒太阳的斑鬣狗,或是听见笼车行驶的声音,它们跟了过来,凑到玻璃窗下面的投喂口讨肉吃。 “漫漫,你要喂它们吗?”商聿沉捻起环保袋里的铁签,叉一块他们买的牛肉。 施漫点头“嗯”声。 她不怕斑鬣狗,接过商商递来的那根铁签,将叉在签头的牛肉塞到网格外面。 看它不吵不闹,更不像那头雄狮一样对她咆哮,她又继续投喂,直到笼车驶出它们的领地,才收回沾着血渍的铁签。 想着后面还要进入老虎、黑熊和狼群的地盘,她心有余悸地和商聿沉换一下座位,不愿直面面对天敌带来的压迫感。 知道“小狐狸”胆儿小,商聿沉腾出一只手牵着她,以体温给予她安全感的同时,不疾不徐将剩余的牛肉喂给动物们。 他淡然看着向他呲牙吼叫的狼群虎豹,那毫无变化的神情,使得战战兢兢的小狐狸冷静下来,也不再将他们视作致命威胁,平和地度过在猛兽区的后半程。 “聿沉,自驾区的运营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了,我们还去吗?”从那辆笼车下来,蒋予赫才发现时间有些来不及了。 自驾区的面积虽然有1600亩,但游览路线只有14公里。 若他们不和动物互动,只是按照路线行驶一圈,半个小时绰绰有余了;若要在不同区域停留的话,必然是来不及的。 商聿沉倒是无所谓。 他把选择权交给施漫和宋盈。 “自驾区有狐狸吗?”施漫眨巴两下眼睛,目光投向正在看园区地图的蒋予赫。 “有藏狐和赤狐。” “那算了。”独尾狐愚笨,又天生惧怕多尾狐,若是见到她,肯定会被吓着的。 第87章 吝啬到不愿给出承诺 “我也不想去了。”宋盈发现自驾区有很多动物和步行区一样,也失去兴致了。 她们一致决定放弃游览。 而园区仅剩的动物行为表演,早已结束,商聿沉和蒋予赫索性带着她们离开动物园,驱车前往近郊的露营式烧烤店。 烧烤店临靠人工湖。 沿着店铺右侧的石板路,穿过幽静竹林,则能瞧见搭在湖边的帐篷和茅草屋。 露营帐篷呈奶黄色,三角斜撑的位置钉着木板,木板上还挂着一串led灯泡。 纵然好看,但挡不住风。 等到夕阳落山,气温降下来时,坐在直面湖泊的帐篷里,免不了要受风挨冻。 他们毫不犹豫选择茅草屋。 茅草屋方方正正,木窗木门和挂在外墙的辣椒玉米将田园风发挥得淋漓尽致。 “予赫,屋里有卫生间吗?”施漫拨弄着辣椒,询问率先进入茅草屋的蒋予赫。 蒋予赫:“有。” 茅草屋的面积比帐篷大很多,卫生间在进门左侧,以半面泥墙和用餐区相隔。 泥墙掺杂着碎茅草,凹凸不平的墙面散发着古朴的气息,施漫驻足多看两眼,再迈着轻盈的步伐前往旁边的卫生间。 她关上房门的下一秒,商聿沉屈膝坐在放着软垫的椅凳上:“临濯到哪儿了?” “刚下高架。” 蒋予赫递一根烟给他。 他咔嗒摁下打火机,眺望着距离不远的湖泊:“这儿好像是程家拍下的景区?” “嗯。” “成交价是多少来着?” “八亿。”商聿沉往后一仰,薄唇溢出一口烟圈:“包括缆车和摊点的经营权。” “那还是挺划算。” “是划算,但赚的不多。”他说起项目部曾经汇报过的景区经营情况和人流量。 从卫生间出来的施漫,听一阵没听懂,便凑到宋盈身旁,翻看ipad上的菜单。 菜单上的烧烤种类繁多。 她们先点熟食,再挑选一部分生肉海鲜和素菜,等段临濯过来再自己动手烤。 宋盈:“你们要喝酒吗?” “有什么酒?” “啤酒、青梅酒和热红酒。” “那要热红酒。”蒋予赫掐灭夹在指间的烟,勾起贴在她鬓边的发,别至耳后。 那双透着深情意味的狭长眼眸,闯入宋盈的视线,她脸颊微红,浅笑着握住他修长的手,搭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摩挲。 捕捉到暧昧气息的施漫,默默挪到商聿沉旁边,眸光反复在他们身上游走着。 越看越觉着登对。 她接过商商递来的柠檬茶,捧着玻璃杯好奇地问:“盈盈,你们恋爱多久了?” “刚满四个月。”提及恋爱时间,宋盈的心底既庆幸又自得。 庆幸的是,她打破了蒋予赫谈恋爱不超过三个月的记录;自得的是,这段时间足以证明,她对蒋予赫而言是特殊的。 “商商介绍你们认识的吗?” “不是。”她目露甜蜜地讲起和蒋予赫在秀场相遇,并对彼此一见倾心的经过。 商聿沉睨一眼次次与别人一见倾心的蒋予赫,两道视线在半空中短暂交汇一瞬,又不约而同看向身旁的施漫和宋盈。 施漫听得津津有味,宋盈讲得真情实意,仿若那段经过真如所说所听的一样,不是荷尔蒙分泌的冲动,更不是慰藉。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与话本子相似的桥段,让深感羡慕的施漫,期待着他们能像故事的结尾一样,圆圆满满。 宋盈下意识转头。 她注视着眼前的心上人,静待他给出答案,心底涌动的期待比施漫更为强烈。 可惜…… 蒋予赫很吝啬。 连口头上的承诺都不愿给。 他笑:“没想过。” 气氛有一时的凝滞,两份充满不同情绪的期待,也在他给出答案后悉数破碎。 宋盈眼底的光芒黯淡下来。 她深知,恋爱四个月谈结婚为时过早,可无端席卷而来的不安,仍然让她心脏一紧,下意识便扣紧那只牵着他的手。 见他没有挣开的意思,她暗自舒一口气,视线重新落在施漫身上,不知是在说服对方,还是说服自己:“现在谈结婚确实太早了,我跟予赫还没准备好呢。” “这样吗……” 施漫喃喃低语。 她看着前后矛盾的蒋予赫,不明白那么深情的他,为何会给出不在意的答案。 “漫漫,你手机呢?”商聿沉没给她探究的机会,搂着她的腰肢把人往怀里拢。 淡淡柏木香拂过鼻尖。 正困惑着的小狐狸,被她的商商勾走注意力,她翻找着挎包,拿出一部手机。 “在这儿。” 她抬起眼帘,与那双噙满柔情的瑞凤眼对上视线,嗓音乖软问:“你要用吗?” “我看看你拍的照片。”他下巴抵着小狐狸的肩,视线投向泛出光亮的手机屏。 “好呀。” 施漫点开相册。 他们翻看照片的同时,宋盈整理好情绪,也拿出手机和蒋予赫挑选他们拍的合照,稍稍修饰一下,再发到朋友圈里。 结婚的话题被他们抛诸脑后,没人再提及半句,氛围亦逐渐恢复来时的轻松。 “叩叩──” 木门在不久后被人敲响。 姗姗来迟的段临濯,披着橙红色的霞光,走进涌动着暖气的茅草屋,他身后还有两名端着烧烤、红酒和小食的侍者。 “临濯,你终于来了!”小狐狸一看见曾经要好的小伙伴,便绽放出一抹笑颜。 他和蒋予赫在她心里的地位是一样的,纵然他看起来不近人情,但他本质上非常温柔,每次来檀苑都会给她买礼物。 即使阔别整整三年,她依旧记得他的好,依旧记得那一帧帧被他照顾的画面。 “嗯,路上有点堵。”段临濯没注意到她的欣喜,径直走到桌对面的位置坐下。 “没关系。” 小狐狸递杯水给他。 不忘按照和蒋予赫见面的流程走一遍:“你的眼睛好漂亮……” 剩下半句“我好喜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嘴边忽地多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漫漫,只说前半句就够了。”商聿沉上次没顾得上纠正她,此刻再听见那句无比熟悉的夸奖,不得不给她“上课”了。 狐狸不懂男女大防很正常。 他不会怪她。 只是耐心地给她讲清楚:“如果你对异性说‘喜欢’,很容易引起误会明白吗?” “什么误会?” “就是把那句喜欢当作爱情。”蒋予赫跟着加入导师阵营:“以为你在暗恋他,或者隐晦告诉他,你们想发生点什么。” 小狐狸不笨。 他们说得那么详细,肯定是能听懂的,她视线掠过蒋予赫和段临濯,清秀的眉微蹙,不确定道:“对女生可以说吗?” “也要分人。” “最好谁都别说。”段临濯把牛肉放到烤网上,提前替他们将不必要的麻烦扼杀在摇篮里:“不然,你家聿沉会难过。” 听见商商会难过,她怔愣两秒,连忙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身。 她已经说过“喜欢”的话了。 一想到商商背着她偷偷难过,还不肯说,她的心脏就酸涩得厉害,连忙向他保证道:“商商,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小狐狸单纯得像张白纸。 为长远考虑,商聿沉没有反驳段临濯说的“难过”,只是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那我们说好了,不许食言。” “肯定不食言!”她信誓旦旦,一双狐狸眼满是真诚和坚定。 第88章 迫不及待挑衅他 她信誓旦旦。 俨然是被他们纠正过来。 商聿沉亦不再重复提及,拿起一串泛出浓郁香味的烤牛肉,喂到小狐狸嘴边。 被投喂的小狐狸,一口咬住布满油汁的牛肉,弯起那双狐狸眼,细细咀嚼着。 “味道怎么样?” “有点辣。” “那你尝尝这个。”他重新挑一串没多少辣椒的烤五花,提醒道:“坐好再吃。” 烤五花的油汁更多,她若趴在他身上吃,很容易滴在身上。 施漫退离他的怀抱。 她接过那串和竹签黏得很紧实的烤五花,顺着边缘处咬一口,又喂他吃一块。 你来我往多回,他们捻起喜欢的肉串和素菜,放在烤盘上刷一层油,听着“滋滋”地声响,让那股浓香再度弥漫开来。 “聿沉。”趁着施漫和宋盈闲聊的间隙,段临濯问:“你跟季家有业务往来吗?” “旁支?还是本家?” “本家。” 季家旁支在深城,本家在港城。 他们家族的产业涵盖多个领域,内陆行政区乃至海外,皆有季家的一席之地。 “往来不多。”纵然往来不多,但他们在有竞争关系的前提下,商聿沉自然知晓季家的动向:“你是想说他们派人来京市发展的事么?” “是,也不是。” 猜他摸过底了,段临濯不再提及事业,转而将话题放在被派来的那个人身上。 他直视着商聿沉:“我听说,他有一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都是聪明人。 向来不爱八卦的段临濯,特意和他强调别人的“白月光”是什么意思很明显了。 “听说?” 商聿沉微挑眉稍。 能让他身边人“听说”的话,十有八九是故意传给他听的。 他看一眼和宋盈聊得热火朝天的小狐狸,漫不经心拨弄着佩戴在腕骨上的佛珠:“人还没到,就迫不及待挑衅我了?” 还念念不忘? 可笑。 “也不全是挑衅。”充当一次传话筒的段临濯,如实道:“膈应你的成分更多。” “白月光”有两种含义。 要么是初恋,要么是无法触及的暗恋,无论前者或后者,对于白月光的合法丈夫而言,皆能成为挑衅和膈应他的点。 “先别管什么成分。”蒋予赫凝起眉头,低声道:“小漫现在的情况太特殊了,不论他是想跟你抢人,还是借着喜欢的噱头来达到什么目的,都有可能得逞。” 充满不可控因素的剧本,堪比看不见倒计时的定时炸弹。 随时可能引爆。 商聿沉敛下眼底的涔涔寒意。 他“咔嗒”点燃一支烟,那张淡绯色的唇,扬起凉薄笑意:“我不会给他机会。” 看他心里有数,还没跟那人打过交道的蒋予赫和段临濯,在不确定他真实目的的前提下,也不急着商讨所谓的对策。 他们侧目看着“小狐狸”,一捕捉到她眼底清澈的愚蠢,又不禁发出两声长叹。 愁人啊。 “你们叹什么气啊?”与宋盈结束闲聊的小狐狸,不解地看一眼对她叹气的人。 “没叹气。” “我都听见了。” “那是在感叹。”蒋予赫以感叹夜空很美为由,轻易糊弄过去。 他问:“你们还要红酒么?” “要一点。” 热红酒加了柑橘、苹果、柠檬和香叶、肉桂、八角等香料。 其味道馥郁,酒精度在经过小火慢煮后,也挥发不少,甜甜的味道很讨人喜。 施漫接过盛满酒液的玻璃杯,殷红的唇瓣贴近杯沿,嗅着那股香气浅抿一口。 酸甜交织的口感漫在口腔。 她弯起眸子和商商碰一下杯,又指了指烤盘上的基围虾:“商商,我想吃虾。” “好。” 商聿沉掐灭烟头。 他夹两只虾放在碗里,稍微冷却一下,再去掉虾头,行云流水般剥下它的壳。 泛着迷迭香味的虾肉喂到嘴边,施漫低下头,视线投向他潜伏着青筋的手背。 这不是她第一次细看那双匀称修长的手,但不知为何,每每细看都会萌生出触碰青筋的念头,感受它起伏时的手感。 “张嘴。”商聿沉微抬手腕,没有半分不耐地拉回她的思绪。 音线低沉的嗓音,透着温柔和从容的磁性,让施漫下意识跟随他的意思照做。 温软的唇瓣蹭到指腹。 她故意使坏,连着他的指尖一起轻咬,留下浅显的牙印,又装作无事发生般,松开他沾满油渍的指尖,咀嚼着虾肉。 牙印还没消失,商聿沉的手背又多出一只手,他敛眸看着“不经意”摸他的人。 还没开口,便听见那道欲盖弥彰的声音:“你这里有两颗芝麻,我帮你拍开。” 第89章 陪他的人不是她 所谓的“芝麻”,不过是为了满足她的私心,而找的拙劣借口。 商聿沉失笑。 他没拆穿认真说谎的小狐狸,屈起指节,继续给她剥第二只热腾腾的基围虾。 似是察觉到他的纵容,小狐狸不再顾忌地顺着一根时而凸起的青筋,抚摸到他的腕骨,勾起那串古柏佛珠摩挲两下。 来来回回重复数次,她分神看一眼烤盘,又使唤商商给她投喂鲜嫩多汁的羊肉串和外焦里嫩的鸡翅尖,一边在浓香的围绕下填饱肚子,一边陪着他们闲聊。 谈笑声萦绕在周遭。 一缕缕薄烟溢出烤网,携着热红酒升起的雾气,弥漫在充斥着暖意的茅草屋。 “外面好像下雨了。”离木窗很近的段临濯,隐约听见雨水落在窗檐上的声音。 蒋予赫起身走到窗边。 他推开布满斑驳痕迹的木窗,一股寒风裹挟着细雨拂面而来。 “还真是。” 纵然有他挡在窗前,无孔不入的寒风,仍然在刹那间涌向坐在桌前的其他人。 幸在蒋予赫反应够快,赶在寒风席卷茅草屋的前夕,迅速关掉木窗,掏出手机看一下天气预报:“明天又要降温了。” “降到多少?” “零下八九度。” 京市属于北方,北方地区的维度高于南方,冬季还会受到来自西伯利亚的强冷空气影响,一到腊月便会持续性降温。 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段临濯:“今晚有雷暴么?” “没有,只是阵雨。” 阵雨的雨势时大时小。 他们趁着降雨量还没增多,撑起侍者送来的伞,沿着来时的石板路穿过竹林。 竹叶沙沙作响,一道道身影伴随那阵浅响,踩过滴落在地面上的雨水,不疾不徐地走向有代驾在附近等候的停车区。 随着声声道别,三辆车先后驶向高架,又在灯火通明的城区前往不同的街道。 “商商。”回到檀苑,施漫扑到商聿沉怀里,软着嗓音撒娇:“你抱我上楼。” 她攀上商聿沉的脖颈,那双略显迷离的狐狸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的脸庞。 商聿沉微俯下身。 以横抱的姿势,搂着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的施漫,大步流星走向车库的电梯。 白光挥散周遭的昏暗。 他循着倾泻而下的光芒,低头看着脸颊染上红晕的施漫:“你今晚喝了多少?” “六七杯。” “头晕么?” “有一点点。”施漫贴近他宽厚的胸膛,满是依赖地蹭了蹭。 红酒的酒精度在经过慢煮后只剩五六度,若按照她往常的酒量,确实不会醉。 商聿沉估计她是从茅草屋出来受了风,导致代谢速度变慢,才变得晕乎乎的。 他将人放在卧室的沙发上,趁着阿姨煮醒酒汤的间隙,动作轻柔地给她卸妆。 浸湿的化妆棉拂过脸颊,丝丝凉意让发烫的肌肤得到舒缓。 她贪恋不已。 “好舒服。”想让化妆棉多停留一会儿的醉狐狸,握住商聿沉的手腕,哼哼唧唧提出要求:“商商,我还要再擦一遍。” 商聿沉重新浸湿一张化妆棉,沿着她的脸部轮廓擦拭到鼻尖两侧,给宛若水蜜桃似得脸颊降降温,再轻触她的唇瓣。 来来回回重复两遍,还不满足的醉狐狸,嗫嚅着唇瓣,试图重提刚才的要求。 他没给她机会。 “乖,该洗脸了。” 一声透着宠溺意味的“乖”,瞬间让醉狐狸消停下来,笑吟吟地被他抱往浴室。 洗漱完毕,商聿沉端起阿姨放在茶几上的醒酒汤,一勺一勺地喂着施漫喝光,再掀开羽绒被,搂着她躺在双人床上。 还不想睡的醉狐狸,像患有多动症似得,扭着纤细的腰肢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那双修长笔直的腿,时而搭着他的侧腰,时而挤进他的腿间,时而蹭他的脚,很有节奏地勾他的脚趾,踩他的脚背。 被踩着脚背的商聿沉不躲不避,看着成龚发来的微信文件,任由醉狐狸折腾。 他以为醉狐狸会在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感到无趣而消停下来,却低估了她自找乐子的决心,间接性导致她变本加厉。 “商商,你干嘛藏着遥控器呀?”无意找到遥控器的醉狐狸,眼底盛满了不解。 遥控器很奇怪。 或许是她碰到哪个按钮,它突然开启自动调节功能,整体的形状都有了变化。 商聿沉:“……” 他倏然抓住施漫的腕骨。 阻拦她探索谜团的同时,不着痕迹地往后挪动身躯:“什么遥控器?你醉了?” “没有啊。”施漫没察觉到他呼吸的变化,顶着那张清纯又无辜的脸蛋,看着他强调道:“我刚刚真的碰到遥控器了。” “你往左看。” 左侧的床头柜上放着收纳盒。 夜灯照亮收纳盒里的遥控器,清晰呈现在施漫的眼前,她盯着那几个遥控器,心底的疑惑更浓,也不禁开始自疑了。 难道她真的喝醉了? “喝醉了会产生幻觉吗?”神经大条的施漫想不明白,扭头向他寻求一个答案。 “会。” 商聿沉面不改色。 为避免她掀开羽绒被一探究竟,他放下手机,抚摸着施漫的发顶:“如果不早点休息,还有可能出现更可怕的幻觉。” “更可怕的是什么?” “比如看见秃鹫、棕熊……” 一听见“天敌”的名字,小狐狸蹙起双眉,连忙往他怀里钻,不再胡乱折腾了。 “我突然困了。”她不肯承认对天敌的惧怕,还刻意打起呵欠。 那又怂又乖的模样,闯入商聿沉的视线,让他眼底涌起久久不散的宠溺笑意。 他等尴尬消退,关掉床头亮起的夜灯,再度将浑身散发出馨香的施漫搂进怀里,掌心落在她的后背,温柔地抚摸着。 “睡。”雨水落下的浅响,掩不住那声掺杂着哄意的低语。 被他拢在怀里的小狐狸,枕着给她带来安全感的臂弯,倾听雨水和彼此交织的呼吸声,随他一起在暖意包裹下入睡。 彻夜好眠。 气温没有回升的迹象,接连四日的阵雨和雨夹雪将小狐狸困在檀苑,她在看电影和玩游戏的日常生活中,从新奇到享受,再到百无聊赖,终究是待不住了。 她在app上找一家距离檀苑不远的涮肉店,独自撑起一柄黑伞,迎着漫天纷飞的雪,行走在绿化带旁边的人行道上。 寒风凛冽,绿化带种植的玉蝉、黄花风铃木、玉簪和迷迭香被吹得簌簌作响。 它们抖动着枝叶。 点缀着枝叶的雪花,拂向施漫的双足,她低头看一眼飘落在裤腿和砖石地的细雪,又伸出手感受细雪融化后的凉意。 “嘀──嘀嘀──” 行驶到拐角处的迈巴赫,忽而踩下刹车,摁着喇叭吸引站立在伞下的那个人。 施漫循声往前看。 透过降下的车窗,瞧见蒋予赫那张熟悉的脸庞时,怔愣两秒,再朝着他走去。 “小漫,你去哪儿?”刚跟合作方谈完生意,恰巧路过这里的蒋予赫询问一句。 “南街吃涮肉。” “你一个人?” 施漫点头:“商商在打猎。” 打猎? 蒋予赫疑惑一瞬,念及室外太过寒冷,也没深究打猎的含义,先让施漫上车。 “上车,我送你。” “你要陪我一起吃吗?”小狐狸坐上副驾驶,一双眼眸亮晶晶地看着蒋予赫。 她不认为单独和小伙伴吃饭有什么问题,倒是蒋予赫迟疑良久,才答应下来。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任由单蠢好骗的“狐狸”,独自在外面吃饭瞎逛,确实不是一件让人放心的事。 他给商聿沉打一通电话,说明情况再驱车前往南街:“你说的涮肉店在哪儿?” “吉安巷61号。” 吉安巷的道路狭窄,迈巴赫不能驶入,只能停在巷口,由他们步行到涮肉店。 施漫跟着导航往前。 缓步走在后面的蒋予赫,见那道身影停在一家名为“老杨涮肉店”的店铺门外时,耳畔似乎响起一道铜钟被撞击的重响,震得他停在原地,连脑袋都空白了。 “予赫?”叫他没反应的施漫,不得不拔高嗓音:“你还愣着干嘛?快进来啊!” 蒋予赫猛然回神。 他迈开仿若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跟着施漫走到店内靠窗的位置,神情恍惚地打量和记忆里相差无几的装修和陈设。 熟悉又陌生的即视感,带来久远的回忆,一帧帧被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画面,如同汹涌的潮水,不给他丝毫反应或准备的机会,铺天盖地的朝他袭卷而来。 携着难以抵挡的趋势,似要将他尽数淹灭,连呼吸都在刹那间变得紊乱起来。 “嘿!我说怎么瞧着眼熟呢。”过来送菜单的老杨,盯着蒋予赫瞧两眼,眉开眼笑地拍一下他的肩:“原来是你小子!” 蒋予赫攥紧拳头,强压下憋在胸膛的酸涩,叫人看不出丝毫异样地抬起眼帘。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尾和嘴角多出几道显眼皱纹,却仍然精神气儿十足的老杨。 像以前那样学他的腔调说话:“我当谁的嗓门儿这么大呢,原来是您老人家。” “臭小子!你还调侃上了?” “这不是跟您学的吗?”他笑着跟老杨贫两句,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老杨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顾及着还有一位姑娘在场,他没再损蒋予赫,神情温和地将菜单递到桌对面。 问他:“这姑娘是?” “我嫂子。”说是兄弟的妻子,难免会有些奇怪,蒋予赫嫌麻烦不想解释太多。 索性给施漫冠上“嫂子”的身份,顺道给他俩相互介绍一下。 施漫没有反驳。 毕竟他和商商称兄道弟,按照人类复杂的关系图,被称为嫂子再正常不过了。 她和健谈的老杨闲聊一阵,才将注意力放在菜单上,托着下巴翻看着菜单的同时,听着老杨关心蒋予赫的感情状态。 “你现在谈朋友了吗?” “谈了。” “那挺好的。”老杨端起茶壶给他们一人倒一杯柠檬茶:“人啊,就得往前看。” 蒋予赫但笑不语。 他懒散倚靠在椅背上,从烟盒里拨出一支烟递给老杨:“这是你开的分店么?” “不是。”老杨把烟别到耳后,喝一口茶:“城北那片儿拆了,我就搬过来了。” “拆了?什么时候?” “有两三年喽。” 蒋予赫的心底流淌过遗憾。 老杨涮肉店承载着他太多太多的回忆,即使有多年不曾踏足那家店,可每次驱车经过城北,与亲朋好友在不同的涮肉店吃饭,依旧会时不时想起那段曾经。 “可惜了。” 他喃喃低语。 老杨没听见那句掺杂着很多情绪的话,接着聊起吉安巷的地段优势,新店的生意,包括他前段时间研发出来的新菜。 那提到新菜忍不住骄傲,忍不住和他炫耀的表情,让蒋予赫仿佛回到了从前。 只不过…… 陪他一起听的人,不是她。 第90章 痛楚 老杨在吉安巷开的新店,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一到饭点基本处在火爆状态。 眼看着进店的食客越来越多,他止住话题,留下一句“你俩慢慢吃”,便火急火燎奔向后厨,给忙碌的员工打下手了。 “予赫,这个是葱花吗?”施漫指着盛满疑似葱花的瓷碟,不确定地问他一句。 “嗯,还有香菜。” 蒋予赫将竹帘拉下来,隔绝陌生人投来的视线,再拿起筷子往麻酱里加葱花。 他心不在焉地搅动麻酱。 铜锅升起的袅袅薄烟,半遮半掩着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庞。 即使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他在不经意间外泄出来的遗憾、怀念、难过和失落,依旧被坐在他对面的施漫感知到了。 他明显和往常不同。 给人漫不经心,游戏人间的即视感悉数消失,只剩被不同情绪裹挟后的落寞。 施漫突然滋生出怜爱的心。 像是面对族内受到伤害的幼崽,一看到他落寞的模样,也跟着不是滋味起来。 她咬一口热腾腾的麻酱烧饼,思索着究竟是哪儿出的问题。 想很久没想明白,只能不断给他涮肉,以笨拙的方式来关心他:“他们家的元宝肉和黑豆腐特别好吃,你快尝尝呀。” “好。” 蒋予赫垂下眼帘,看一眼在不知不觉间堆满整只碗的涮肉。 不禁想起她撒娇要他喂,骗他说被涮肉烫到舌尖,等他凑近给她看看的时候,再嘟起沾着麻酱的唇瓣,使坏亲过来,给他的下巴和侧脸糊上酱汁才肯罢休。 她得逞后的狡黠,逗得他佯装生气后的乖巧,来哄他时的娇俏…… 迄今为止,仍然记忆犹新。 他不自知勾起唇角,却在笑意即将漫上眼底的瞬间,被刺痛难忍的心脏逼迫着抽离那段回忆,双眸亦再次变得空洞。 仿若化作实质的痛楚,紧紧缠绕着他,使得不明所以的施漫都能察觉到压抑。 施漫挪到他身旁坐下。 她凝视着蒋予赫的侧颜,等他发现她的目光,侧目看过来时,无声叹一口气。 “你心情不好吗?”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在和他对视的刹那间,明知故问。 偏偏,他还不承认。 “没有。”蒋予赫低下头,避开那双写满担忧的眼:“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人。” “谁啊?” “你不认识。” 他没有深聊的意思。 愿意提及那个人,也不过是在解释三番五次出神的原因。 被商商教过不能在别人的情绪有变化时,刨根问底的施漫,收起她的好奇心。 她无从得知他和那个人曾经发生过什么,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由内而外散发的悲愁和快要将他彻底淹没的痛楚。 终究,没忍住放轻嗓音安慰被牢牢困住的他:“让你难过的人……就忘了。” 她掺杂着关切的话,如羽毛拂过蒋予赫的心,触碰着那根深深扎在肉里的刺,非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让憋在胸膛的酸涩,以难以抵挡之势涌上了眼眶。 他红着眼没说话。 那双宛若鸦翼般的睫羽,似沾上雪花悄然融化后的点点晶莹。 可是,室内没有雪。 第91章 吓唬他的游戏 似如盐粒的细雪,随着时间的推移越下越大,一片片堪比鹅毛的雪花,拂过屹立在金融街的商氏集团,偶尔被泠冽的寒风裹挟着,悄然钻进半敞开的窗户。 坐在沙发靠背上的商聿沉,端着一杯黑咖啡,望向在落地窗外漫天飞舞的雪。 灰蒙蒙的天际,不但没让他感到压抑,反而能放空思绪,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咖啡杯漫出来的水雾,氤氲着他浓密的睫羽,他垂眸浅抿一口,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时,也不急着回头。 而是等那只小狐狸走过来,乐此不疲地玩起“吓他”的游戏。 “商商!”如他所料的那般,小狐狸在靠近他的那一秒,忽地拔高嗓音吓吓他。 他配合地怔两秒。 再侧目看一眼自以为没被发现的小狐狸,抬手搂着她的腰肢:“又来吓唬我?” “哪有?我只是在叫你。” 施漫眨眨眼睛。 若不是她在家里玩过几次相同的游戏,商聿沉或许还会被她无辜的模样蒙蔽。 但既然选择配合,他亦不打算戳穿小狐狸的意图:“这么说,我还误会你了?” “对呀。” 小狐狸说瞎话的本事见长。 她毫不心虚地靠在他胸膛处,仰头注视着他:“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些补偿呢?” “什么补偿?” “你自己想。” 渴望被撸的小狐狸踮起脚尖,正要蹭蹭他的脖颈来给出暗示,那张如若谪仙般俊美无双的脸庞,忽然在她眼前放大。 会错意的商聿沉,微侧过头,吻着小狐狸殷红柔嫩的唇瓣。 他碾转厮磨的瞬间,小狐狸的心跳慢上半拍,下意识揪着他的衬衫,颤着睫羽闭上眼睛,放任独属于他的气息闯入。 舍尖相触。 一阵令人麻栗的电流,顺着神经末梢,传递到四肢百骸。 黑咖啡的淡淡涩意,混杂着蜜桃的甜香在唇齿间扩散,细细密密渗入血液里。 空气愈发稀薄,周身变得无力的小狐狸,终是重心不稳地软在商聿沉的怀里。 商聿沉适时退离。 他搂着施漫坐到沙发上,放下那杯黑咖啡,再垂眸凝视着仍在平复呼吸的她。 经过冗长的缠绵,她脸颊上漫起潮红,一双狐狸眼氤氲起薄雾,唇瓣更是变得格外饱满红润,像是被他狠狠欺负过。 他抵着施漫的额间,掺杂着些许哑意的嗓音低醇缱绻:“这个补偿还满意么?” 窒息感随着漫在口腔的涩意缓慢消失,施漫那颗砰砰直跳的心,充斥着甜蜜。 “满意。” 她的语调里藏着羞赧。 时隔三年再和他接吻,她依旧会贪恋、会悸动到目眩神迷。 商聿沉感觉到了那份快要溢出来的爱意,汹涌得让他忍不住再亲吻她的唇角。 他的吻很温柔。 一如他的神情,让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施漫,不受控地沉溺。 她屈起指尖,勾着他骨节分明的食指,满眼期待地问:“还能再补偿一次吗?” 不过瞬息,商聿沉微滚着喉结,难以拒绝地覆上那张唇瓣。 溢出一声“好”。 他们在涌动着暖气的环境下,沉迷在彼此交织着呼吸的刹那。 又是绵长的吻结束,两颗跳动频率不一的心脏,亦像是牢牢贴近至密不可分。 “商商,我想喝水。”依偎在他怀里温存好一阵的小狐狸,不愿动弹地使唤他。 商聿沉倾身靠近茶几。 他执起茶壶往杯中倒水时,才发现茶几上有一只印着“老杨涮肉店”的打包袋。 过分熟悉的店名,叫他在良久的沉思后,找到存在脑海里的记忆,但记忆太过模糊,难以确定是否如他所想的那样。 他把玻璃杯递给施漫,拨开打包袋垂眸看一眼:“漫漫,这家涮肉店在哪儿?” “南街吉安巷。” “连锁店么?” “好像是从城北搬迁过去的。”小狐狸捧着玻璃杯暖暖手,不疾不徐地说着老杨认出蒋予赫,过来找他们闲聊的事儿。 第92章 迫于无奈 确定是同一个人所开的店,商聿沉的记忆亦变得清晰起来。 老杨涮肉店以前的位置离他们就读的中学很近,他和段临濯、蒋予赫等人在那家店吃过几次涮肉,但自打他出国后就再也没光顾过了,故而印象不是很深。 他拿出被保温隔层包裹的两盒麻酱烧饼,捻起一块尝尝属于少年时期的味道。 也是他品尝的间隙,施漫幽幽讲起蒋予赫在和老杨相谈甚欢后,情绪上出现的变化:“他太难过了,我当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叫他忘了那个人。” 听她提及那个人,商聿沉清隽的眉头微蹙,咀嚼着烧饼的动作也跟着慢下来。 他清楚蒋予赫的恋情经历,却不完全了解他们的相处细节。 更不知,他和那个人曾在老杨涮肉店留下那么多的回忆,且那段回忆还深刻到让他失态,让他情绪波动至此的地步。 “他怎么说?”比起他们的回忆,他更在意蒋予赫的反应。 “他没说话,还哭了。” “哭了?” 小狐狸闷闷“嗯”声。 她顶着商聿沉投来的视线,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不发一言,默默垂泪的画面。 或许是话本子看得太多,她不自知地往那帧画面里加注悲情元素。 讲到最后,连那双澄澈的狐狸眼都氤氲着水汽:“商商,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他初恋。” “她伤害过他吗?” “没有。” 商聿沉搂着小狐狸往怀里拢。 他垂下眼帘,以指尖揩拭着她睫羽沾染的湿润:“他们是迫于无奈才分的手。” 迫于无奈? 小狐狸思索半晌,率先想到有情人最容易遇到的阻碍之一:“父母不同意吗?” “也有,但不是全部。”他无声叹一口气,以理性的角度道:“他们之间的阻碍很难跨越,只有分手才是最好的结果。” 向来喜爱圆满结局的小狐狸,一听他们的故事充满无奈和遗憾,也打消了深究原因的念头,免得到头来心里不舒坦。 她贴近玻璃杯的杯沿,浅抿两口水润润嗓子,再问他:“予赫现在还爱她吗?” “嗯。” “那盈盈呢?” “宋盈是他精神上的慰藉。”商聿沉大致懂得蒋予赫的心思,无非是想通过恋情转移注意力,寻求精神上的慰藉而已。 “慰藉又不是爱。” “你以为爱一个人很简单么?”他揉了揉小狐狸的发顶:“现在的社会风气太浮躁了,很多人在大环境的影响下只注重一时欢愉,不愿意再付出一颗真心了。” “况且,予赫还心有所属。” 蒋予赫的心容不下别人。 抑或者说,在他彻底走出那段回忆之前,绝不会给别人腾出位置填占那颗心。 “唉……” 小狐狸不懂复杂的人类。 她只在商聿沉的话语中,窥见到故事的走向:“他和盈盈是不是没有未来了?” “是。” 商聿沉很笃定。 他下巴抵着施漫的发顶,出神看着印有老杨涮肉店的打包袋,久久不曾言语。 第93章 除夕 雪下到深夜。 积雪覆盖庭院的绿植和假山,绕是灯光微弱,依旧能看清那点缀着夜色的白。 与狂风隔绝的室内,商聿沉望着满庭积雪,放心不下地给蒋予赫打一通电话。 低醇的嗓音落入小狐狸耳畔。 她关上浴室门,裹挟着满身水汽扑到他怀里,抬起眼帘静静听他和对方交谈。 “商商,他怎么样?”等他挂断那通不足两分钟的电话,她难掩担忧地问一句。 “没事。” 商聿沉牵着她走到沙发旁。 他摘下施漫头顶的干发帽,找出吹风机给她吹头发:“他和宋盈在帝斯喝酒。” 酒解千愁。 以蒋予赫的性子,今晚这场酒局结束,有关那个人的一切又将被他深藏在心。 纵然治标不治本,但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走出来。 施漫点头:“有人陪就好。” 她听着吹风机发出的细微浅响,感受那股暖风和他拂过长发时,留下的温柔。 淡淡白茶香从发丝间弥漫开来,混杂他身上的柏木香,悄然钻进他们的鼻尖。 商聿沉给她吹干发梢,再拢起披在她肩后的长发,以轻柔的动作给她梳一遍。 “漫漫。”他捻起掉落的发丝,绕两圈扔进垃圾桶:“你想好去哪些景点了么?” 之前和他们商量年后旅游的人,是手握“以身相许”剧本,将他捆起来的施漫。 小狐狸今天才知晓。 “想好了。”他下午忙于工作时,小狐狸在不同的app上,筛选出五六个感兴趣的景点,还很聪明地将位置截了下来。 她把截图发到商聿沉的微信上,再点开左上方的日历算算时间:“还有十二天就到除夕了欸,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呢?” “下周四。” 提及除夕,商聿沉不免想到在哪儿过的问题,他稍稍思忖一瞬:“今年除夕在你家过,初一我们再回老宅,可以么?” 岳父岳母的双亲皆离世了。 他们的近亲只剩孔誉一家,人口比起商家单薄不少,定然要先陪他们才合适。 “可以的。” 小狐狸无所谓在哪儿过。 她转身环抱着商聿沉劲瘦的腰,一双眼眸凝视着他:“那我们初几去鹿城啊?” “初二或者初三?你问问他们哪天方便,我先去洗澡了。” 他揉了揉小狐狸的发顶,先将吹风机归置原位,再拿上换洗的衣物前往浴室。 轻浅的流水声溢出门缝时,捧着手机的小狐狸,也跟他们确定了出行的时间。 等他们陆续安排好私人飞机、机组人员、下榻酒店和外出车辆时,她亦在满怀期待下,盼来宣告新年将至的除夕夜。 萃庭张灯结彩。 别墅区在璀璨的灯彩装饰下,仿若被披上节日的盛装,光影闪烁着格外喜庆的色彩,颇为灿烂地点缀着每一个角落。 施家亦在正门、前后院、长廊贴上对联福字,挂起灯笼彩灯,饶是大雪笼罩而下,也遮掩不住充斥在周遭的喜庆感。 而涌动着暖气的室内,麻将声、交谈声和游戏声,则热热闹闹地交织在一起。 商聿沉和施灏陪着施长明、舅舅孔誉打麻将;孔素云和杨又荷俩妯娌在看晚会闲聊;施漫、孔嘉丞和两个表弟妹排排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在玩和平精英。 “漫姐,拉我!” “快扔手雷!手雷!” “救命!又有人过来了……” 相比起打麻将看晚会的人,沉浸在游戏中的人,明显要亢奋许多,自打第一局开始,呼救和报位置的声音便没停过。 比以往操作更熟练的施漫,拉起被人打中的小表妹,再继续她的捡道具大业。 小表妹孔嘉昕还在念初三,性子乖萌,很讨人喜:“漫姐姐,你有救急包吗?” “有。” “那你给我丢两个。” 施漫操控小人儿折返楼房,丢两个急救包,一支肾上腺素、四罐止疼药给她。 一看她掏出那么多药品,背包里只剩枪支子弹的孔嘉昕,恍然意识到捡道具的好处,也跟在她屁股后面搜罗了起来。 她们捡得不亦乐乎,孔嘉丞和比他大两岁的亲哥孔嘉恒,只好担负起保护她们的责任,一通乱杀带她们进入决赛圈。 先后换过六次地图,落地不同的城镇、岛屿和工厂后,他们也在时赢时输的战况下,不知不觉迎来新年倒数的一刻。 “嘭──” 一簇烟花在夜空绽放。 不论是打麻将、闲聊,还是玩游戏的人,纷纷走到落地窗前,欣赏着从四面八方升上夜空,驱散那片黑暗的烟花秀。 “你们也出去放烟花。”禁放令解除后,施长明买了不少烟花留给他们玩儿。 他对着储物间微抬下颚,示意他们搬出来的同时,叫孔素云俩妯娌顶上商聿沉和施灏的位置,接着坐在桌前打麻将。 “你们离远点儿,注意安全啊。”面善的孔誉看他们一眼,不放心地叮嘱一句。 孔嘉恒:“知道了。” 他们协力把大大小小的烟花搬出别墅,根据施灏所指的方向,顶着风雪来到喷泉旁边的那片空地。 空地已有不少人在放烟花,他们找一处离别人稍远的位置,先将名为海市蜃楼的烟花点燃,以目光追寻着七八道升上天际的光亮,仰头欣赏它绽放的光彩。 “海市蜃楼”是一簇一簇的七彩型烟花,它们层层叠叠堆放在夜空中,又如杨柳般垂下枝叶,梦幻到叫人移不开视线。 “好漂亮。” 小狐狸惊叹。 见那双映着不同光影的眼眸,盛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商聿沉也跟着勾起唇角。 他牵起施漫微凉的手,放在掌心给她暖暖,再将视线投向占据整片夜空的烟花,在转瞬即逝间捕捉到那一丝的美好。 “漫漫,你要玩仙女棒么?”施灏从袋子里找出一盒仙女棒,在她面前晃了晃。 “要!” “那你拿着,我给你点。” 施漫接过他递来的两支仙女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点燃,再虚晃两下,让燃烧的那一小簇花火,勾勒出浅显的光影。 “商商,给你。”趁着还没熄灭,她将其中一支递给商聿沉。 施灏挑眉:“我呢?” 他如若实质的眼神,落在小狐狸身上,她怔愣两秒,连忙将另外一支塞给他。 她看一眼空空如也的双手,索性给自己重新点一支,再和他们的仙女棒贴贴。 “现在都有啦!” 她弯起眉眼笑。 商聿沉和施灏同时侧目,看着一碗水端平的小狐狸,柔和的光芒洒落在他们脸庞上,照亮那眉眼间掩盖不住的柔意。 被寒风裹挟的片片雪花,徐徐飘落在他们的发顶,正在拍照的孔嘉昕恰巧看见这唯美的一幕,转而将镜头对准他们。 “咔嚓”声落下。 属于他们的新年合照,亦在漫天飞雪和璀璨烟花的互相映衬下,新鲜出炉了。 第94章 给你撑腰 大年初一。 小狐狸跟着商商来到香薷胡同。 大抵是四年前,她曾以狐狸形态被商商带来老宅玩过几次,故而对四合院还算熟悉,也不像第一次进施家那样踌躇。 他们携手走向四合院的正厅,依次向坐在沙发上的长辈拜年。 “小漫,你爸他们近来还好吗?”商秉白给他们发过红包,关怀起施漫的父母。 老爷子商秉白七十有余,面容红润还挺有精神气儿,一双清明又不乏锐利的眼眸在看向他们时,洋溢着和蔼的笑意。 施漫很喜欢他。 她弯起眼眸:“很好呀。” 商秉白知道她记忆紊乱的事,更知道她把自己当成了“狐狸”。 可知道归知道,一看见那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一听见那甜腻的嗓音,他仍然会为失忆后性情大变的病症而感到惊奇。 惊奇到忍不住和她多聊一阵。 既在判断她的性情变化程度,又通过闲聊,不着痕迹地打听他们的感情状态。 小狐狸没那么多心眼儿。 他问一句,她能说三句。 尤其是面对感情上的事,更恨不得把商商给予她的好,一股脑儿地全说出来。 她句句提及的商聿沉,则以温柔到快要溢出来的眼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看见他们和睦,为完成妻子留下的遗愿,一手促成这段婚姻的商秉白,嘴角扬起的笑意更甚:“聿沉以后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跟爷爷说,爷爷给你撑腰。” 商商欺负她? 小狐狸下意识想反驳。 可对上那双满是关怀的眼,看出他真心实意在为她着想,便咽下反驳的话了。 “嗯,一定跟爷爷说。”她笑着应下来,哄得商秉白喜笑颜开,再将视线投向在人类关系中被称为公婆的商怀序夫妇。 因着以前见过,她倒没有陌生的感觉,一碗水端平关怀他们时,也毫不拘束。 “妈,小澍他们呢?”等小狐狸吃砂糖橘的间隙,商聿沉问起迟迟不见的俩人。 “他们去外婆家了。” 何以岚的家在沪城。 她每隔月都会到沪城待一段时间,但商澍和商挽妘不同,他们很难有长假,只能趁着春节期间过去看看外婆了。 “聿沉。”商怀序不禁想起他前丈母娘,便问他:“你打算多久去看望你外婆?” “等我们从鹿城回来再说。” 商聿沉的外婆极其重男轻女。 他母亲病逝前,不仅会受到她的冷眼和压榨,还频频被贪婪成性的舅舅骚扰。 饶是他那会儿年幼不知事,也能通过母亲的郁郁寡欢和眼泪,看出她在原生家庭遭受过的苦楚,有多令人无法忍受。 哪怕外婆和舅舅在她走后哭得昏天暗地,对于他而言,也跟鳄鱼的眼泪无差。 若不是血缘关系没办法抹去,他根本不想和他们来往,更别提所谓的看望了。 “不管怎么说,你总该带小漫过去跟她见一面。”商怀序知道儿子不待见他们,但新媳妇嫁给他这么久没见过外婆太不像话了,传出去也会被人说成不孝。 第95章 听老婆的话 “我知道。” 商聿沉心里有数。 他可以不在意外界的评价,但不愿别人拿“不孝”抨击施漫。 只是见一面而已,不难。 “你们准备去鹿城玩几天?”商怀序看他心有考量,也不再提及他外婆一家人。 “四五天。” “那边气温高,紫外线也强,你记得带防晒用品。”何以岚知道小狐狸有很多事不懂,便叮嘱商聿沉:“如果要潜水的话,多看着点儿小漫,别往深处去。” 除了到海边玩水的注意事项,商怀序和商秉白亦在生活和安全方面提醒他几句,尤其强调要他好好照顾那只不谙世事,完全将自己代入山野精怪的小狐狸。 商聿沉和施漫专注听着长辈们充满关切的提醒,即便他们不自知地重复同一个事项,也没有半分不耐,更不曾打断。 “你们放心。”感知到善意的小狐狸,将剥好的坚果递给他们,再侧目看向商商:“商商肯定会照顾好我的,对?” 她澄澈见底的双眸,充满依赖和信任,商聿沉与她对上视线的刹那间,心脏无端发软,薄唇更是下意识地扬起浅弧。 他温和回应:“对。” 或是他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柔气息太过罕见,商秉白父子对视一眼,除了讶然的情绪外,还有对抱重孙和孙子的期待。 “聿沉,西州岛竣工了吗?”盼着重孙的商秉白,忽而想起他们还没举办婚礼。 “竣工了。” “那你们是个什么流程?具体细节跟策划团队敲定了吗?” “还没有,我准备延期。”他们原计划是三月份举办婚礼,但商聿沉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等她痊愈后再重定日期。 他委婉道出顾虑:“我怕她痊愈以后,没有那段记忆了。” 主治医生说她有80的概率,能记起记忆紊乱后发生的事。 但还有20的不确定。 他不愿赌。 况且,他内心深处更偏向和没有被剧本裹挟的施漫,共度值得纪念的那一天。 “那确实是延期更稳妥。”一听可能会遗忘那段记忆,商秉白也赞成他们延期。 商怀序和何以岚也这么想。 毕竟是他们人生唯一一次婚礼,若是一方毫无印象,那么根本没多大的意义。 “她大概多久能痊愈?”商怀序放下手里那杯热茶,起身示意他们挪步到饭厅。 商聿沉:“说不准。” 医生没有给出准确的时间,他更无法预判,只能顺其自然。 “谁生病了吗?”小狐狸懵懵懂懂地将视线投向商商,被好奇心驱使着问一句。 “一个朋友,你不认识。” “好。”她循着浓郁的香味,垂眸看着餐桌上的美食,也没心思刨根问底了。 商秉白的其他儿女是在老宅过的除夕,今儿都带着家人前往岳父岳母、公婆家拜年了,一起用餐的也只有他们五人。 即使相聚的人不多,可萦绕在周遭的氛围始终是热热闹闹的。 他们亦如昨日一样,陪着长辈们在老宅待到夜幕降临,才回到檀苑收拾行李。 京远机场。 逼近零下十度的气温,让不见丝毫遮挡物的宽阔机坪,涌动着凛冽的冷空气。 一道道身影走下摆渡车,拢紧身上的羽绒服,躲着寒风迈上私人飞机的舷梯。 机舱内部的空间不小。 进门左侧是食品酒水区、机组人员休息区和驾驶舱;右侧分别放置着并排的杏色真皮沙发,三张大理石方桌;右侧再往后被一扇米白色双推门遮挡的区域,则是卫生间、淋浴室以及两张单人床。 “小漫,你朋友到哪儿了?”段临濯脱掉羽绒服,惬意地坐在那张真皮沙发上。 “刚下高架。” 施漫摁熄手机。 她新奇地四处逛逛,再将视线投向私人飞机的拥有者:“这架飞机多少钱啊?” “八九千。” “这么便宜?还不到一万?” 施灏:“……” 怪他习惯性不用计数单位。 他给傻妹妹解释清楚,一旁的蒋予赫顺道问起飞机的配置,俨然是感兴趣了。 “聿沉,你们想搞一架吗?”他翘起二郎腿,看向离得不远的商聿沉和段临濯。 段临濯:“不想。” 商聿沉:“不想。”他前年买的直升飞机和游艇都没怎么用过。 “那你们给我搞一架?” “滚。” 他们异口同声的下一秒,小狐狸顶着那双写满期待的眼眸,一眨不眨看着商聿沉,软声道:“商商,我也想搞一架。” “嗯,回来再给你买。” 蒋予赫:“?” 他看着一秒变脸的商聿沉,屈指敲着桌面:“商总,您跟我玩儿重色轻友呢?” “有么?” “还没有?”段临濯看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在重色轻友,换阵营道:“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人一架,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确实。”既是大舅哥,又是朋友的施灏,也没放过薅羊毛的机会:“我就不要飞机了,给我搞一艘中型游艇就行了。” 商聿沉微挑眉稍。 他后仰倚靠在沙发背上,以眸光扫视着已然统一战线的三人,饶是他们毫不遮掩薅羊毛的意图,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可以。”不等他们开口,他接着道出后半句:“到时候当作新婚礼物送你们。” “意思是婚后才送?” “不然呢?” 段临濯:“那我们有得等了。” “您这跟画饼有什么区别?”哪怕宋盈在他旁边,蒋予赫也没遮掩不打算结婚的想法:“看不见摸不着的,多没意思。” “急什么?” 商聿沉侧目看着他。 他感知到蒋予赫藏匿的悲观,一语双关道:“现在看不见不代表以后看不见。” 蒋予赫笑:“以后太遥远了。” “我也觉得。”小狐狸没听出来他们话语下的另一层含义,只是单纯附和着他。 她想着自己即将拥有私人飞机,小伙伴们和哥哥却要等很久,于是劝商聿沉一视同仁:“商商,你还是一视同仁,不然他们会难过的。” 会“难过”的三人憋着笑,配合那只小狐狸的话,幽幽在他们耳边叹一口长气。 商聿沉:“……” 他能怎么办? 当然是听老婆的话了。 第96章 掌心下的柔软 成功薅到羊毛的三人,趁着无事挑选起机型和游艇,等姗姗来迟的陶婧初出现在众人眼前,才结束话题与她打招呼。 “初初,快过来坐。” 小狐狸在前段时间和陶婧初见过一面,对于族长给她安排的小伙伴很是喜欢。 她热情地叫人过来。 陶婧初含笑走近,先抱抱眼底噙着欢喜的小狐狸,再接过她递来的一杯热茶。 问道:“我们几点飞?” “十一点。” “乔絮不来了吗?”眼看着临近飞行时间,宋盈问起之前说和他们同行的乔絮。 “她家里有事,走不开。” “这样啊。”也不是多熟的关系,她没有多问,转而和两人在闲聊中等待起飞。 第一次坐飞机的小狐狸,有些紧张地牵紧商聿沉的手,背脊贴着靠背,一动不敢动,甚至连余光都不敢落在舷窗外。 随着飞机往前滑跑,逐渐往高空攀升时,一股难以忽略的失重感亦席卷前身。 “商商……” 她音线发颤地唤着商聿沉。 “别怕。”猜到小狐狸被失重感吓着了,商聿沉搂着她的肩膀:“很快就好了。” 他倾身朝她靠近,以体温给予她安全感的同时,不着痕迹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那道低沉又不乏温柔的嗓音,似乎拥有安抚的力量,小狐狸贴近他宽厚的胸膛,怦怦直跳的心脏也跟着平复下来了。 “我们现在在空中了吗?”察觉到失重感消失,她抬起眼帘,不确定地看着他。 “嗯,你要看看么?” “我不敢。” 商聿沉没有勉强。 他拿出ipad陪着小狐狸看电影,等她残留的恐惧彻底消失,再换位置坐到沙发上,与蒋予赫等人玩着桌游打发时间。 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一晃而过,飞机盘旋在鹿城上空时,刺目的阳光倾泻而来,单是看一眼都能感受到不低的气温。 “鹿城有多少度?”看不清显示屏的段临濯,翻找着放在旅行包里的隐形眼镜。 施灏:“二十八。” “那还是挺热的。”陶婧初看着众人身上的毛衣和针织衫:“我们先换衣服。” “好。”他们先后换上夏装,再迎着周遭涌动的热浪离开机坪。 鹿城建立在岛屿上,周边还有五六座小岛屿,他们走出机场还需乘车到海岸边坐一段渡轮,才能到达他们的第一站。 ──海栎岛。 海栎岛的风景美如画。 阵阵海风扑面而来,隐约还能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咸味。 他们听着海鸥的鸣叫,走到租住的别墅放行李,休整一下再乘坐游艇出海玩。 “商商。”身穿一袭薄荷绿连衣裙的施漫,袅袅婷婷走向他。 她行走间裙摆微动,泛起潋滟的弧度,乍然一看风情万种:“你在喝什么呀?” 倚靠在栏杆旁的商聿沉,垂眸看着止步在他面前的小狐狸。 “香槟。”他揽着她的腰肢,隔着单薄的布料感受到掌心下的柔软时,出于惯性把人往怀里拢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 “我尝尝。” 施漫贴近他的杯沿。 当他配合着微抬手腕时,曼妙的身姿亦落入他温柔的怀抱。 她抿着唇瓣:“甜味有点淡。” 第97章 出海钓鱼 “果酒的甜味浓。”商聿沉从桌上拿一杯荔枝口味的果酒,递给嗜甜的小狐狸。 施漫接过酒杯。 她微抬下颚品尝果酒的同时,退离商聿沉的怀抱,手臂搭在他劲瘦的臂弯上。 荔枝的清甜裹携着淡淡酒香,弥漫在口腔里,她弯起眼眸,很是享受地蹭了蹭他的臂弯,眺望一望无际的碧蓝海面。 感叹道:“好美啊。” 她时而侧身,时而踮脚往前,随着她停不下来的躯体动作,仿若从小乔木上采撷的水蜜桃,亦反复在他的手臂游走。 “是很美。”商聿沉垂眸看一眼小狐狸,犹豫半晌,到底没抽离被她挽着的手。 他竭力忽略软软绵绵的触感,追循她的视线,眺望着海面。 海面的气温比陆地低一些,有风吹来时,像是薄纱拂过肌肤,叫人舒适不已。 “聿沉,钓鱼吗?” 施灏他们拎着渔具过来。 远海的鱼类繁多,很久没钓鱼的商聿沉,瞥见他们手里的渔具,也生出兴致。 他放下酒杯:“好。” 从来没钓过鱼的小狐狸,一看施灏在发鱼竿,也跟着凑个热闹,找他要一根。 她和陶婧初、宋盈拿着杆体稍微轻一点,更好操作的鱼竿,与他们分别坐在甲板的左右两侧,抛出鱼竿各钓各的鱼。 陶婧初陪家人钓过两次,相比起她们更有经验,她给施漫和宋盈说着注意事项,确定她们听懂了,便开始等鱼上钩。 “初初,我们要等多久呢?” “这个不好说。”她凝视着泛起浅浅涟漪的海面,抿一口果酒:“最快几分钟,最慢几个小时都有,主要还是看运气。” “反正我们时间多。”宋盈把墨镜推到发顶上:“运气再差,也能钓到一条?” “肯定能的。” 施漫很有信心。 她盯着鱼竿看一会儿,接过宋盈递来的果酒时,又不禁被她火辣的身材吸引。 宋盈穿着米白色浅v吊带裙,那道弧度极为明显,白皙到不见丝毫瑕疵的肌肤,让不经意一瞥的小狐狸挪不开眼了。 “好看么?”被目不转睛盯着的宋盈扬起唇角,戳了戳眼底写满惊艳的小狐狸。 爱美之心妖皆有。 被抓包的小狐狸也不害羞。 她认真点头:“好看!” “你的也很漂亮。”没人不喜欢被真诚夸赞,宋盈视线下移,接着反夸她一句。 “有吗?”小狐狸垂下眼帘,先后看一眼自己和陶婧初的弧度:“为什么我们不一样呢?我还是觉得你那样的更漂亮。” “可能是体质不同?” “你穿什么尺码?”陶婧初也被她的漂亮吸引,但不像施漫那样一直盯着人瞧。 “75d。” “……好羡慕。” “我也好羡慕。” 被羡慕的宋盈倾身往前,仔细目测一下,如实道:“你们的尺码也不算小啊。” “可我想要你那样的。” 小狐狸喜欢大杯奶茶、大型毛绒玩具、大型抱枕、大型狐狸爬架。 一切与大型有关的都喜欢。 尺码也想要大型。 “我们还能长吗?”连小狐狸的尺码都比不上的陶婧初,也被带动着追求大型。 “应该能。” 宋盈有个朋友是后天努力,达成目标的,她还记得对方所采用的一系列方法。 她凑近跟俩人小声嘀咕。 三颗脑袋紧挨在一起,认真到连身后传来脚步声都没察觉。 给她们送果盘的蒋予赫,无意听见丰什么的字眼,倏然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转身回到对面。 “她们不吃么?”看他端着果盘走过来,商聿沉掀了掀眼皮,转头往后看一眼。 “现在不方便。” 蒋予赫的尴尬未退。 猜到她们是在聊什么的商聿沉,没有追问的意思:“那等会儿叫她们过来吃。” “嗯。”他屈膝坐下,眸光扫视一眼他们中间的圆桶:“阿灏,你们钓了几条?” “两条。” “这么少?” 施灏:“一人两条。” “那我们比比?”同样钓了两条的蒋予赫,莫名滋生出胜负欲。 段临濯先应:“行。” 他们先后钓起第三条鱼时,始终被施漫握在手里的鱼竿,也开始剧烈晃动了。 她下意识按照陶婧初教的那样转动渔轮,但拼命挣扎的鱼,带来很大的阻力,不仅收不回鱼线,还被它拖着往前倾。 “初初,帮我拽一下!” 陶婧初起身抓住渔轮,一旁的宋盈则紧紧攥着晃动的鱼竿。 她们配合着收线。 奈何咬到饵的红鱼体积过大,又不断在海里甩动尾巴,凭借她们的力道拽得极其艰难,只能叫商聿沉他们过来帮忙。 “你们快过来!我的杆也动了!”陶婧初瞧见她固定在栏杆旁的鱼竿微微晃动,再次催促他们,生怕咬饵的鱼跑掉了。 “来了,别着急。” 段临濯三两步走近。 他握住陶婧初那根鱼竿的同时,商聿沉亦在转动渔轮,拽起咬着鱼钩的红鱼。 红鱼浮出海面的刹那间,施灏和蒋予赫拽住鱼线,拿工具夹住它的鱼唇取钩。 “这条鱼起码有三十多斤。”施灏先感受一下它的重量,再将目光投向迟迟收不回鱼线的三人:“也难怪她们拽不动。” “还是经验太少了。” 蒋予赫发现她们的操作有问题,顺道儿讲讲如何正确收杆。 等段临濯那边收完线,给八九斤重的红杉鱼取下鱼钩,再和他们仔细看一眼。 “它的鱼鳞好可爱。”施漫抚摸着红杉鱼粉黄相间的鱼鳞:“我都舍不得吃了。” 陶婧初也舍不得。 她给红杉鱼拍几张照片,趁着它还没缺水而死,给它放回海里了。 “你的红鱼怎么办?” “也放了。”施漫瞥一眼长得丑丑的大红鱼:“它太胖了,我们一顿吃不完。” 一条是舍不得吃,一条是嫌太胖不想吃,他们都被她先后不一的态度逗笑了。 商聿沉攥着夹鱼唇的工具,走到栏杆旁俯身往下,再松开不停扑腾的大红鱼。 “好了。”他揉了揉施漫的发顶,看着红鱼甩尾游走后,再坐回原位接着钓鱼。 第98章 萤火虫 游艇在傍晚回到岸边。 点缀着橙红光芒的天际,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宛若触手可及般的存在。 结束钓鱼比赛的段临濯等人,放生一大半的海鱼,只拎着其中两条走下游艇。 他们背对着晚霞倾泻的光芒,沿着沙滩走向唯一一条能穿过茂密树林的木桥。 木桥两侧挂着led灯,灯光驱散密林里的昏暗,小狐狸牵着商聿沉温厚的大掌,踩着咯吱作响的桥面,一步步往前。 两条指向不同方向的分岔路,也清晰映入眼帘,她问:“商商,我们走哪边?” “右边。” 分岔路立着指示牌。 小狐狸没仔细看,倒是商聿沉一眼捕捉到指示牌上的餐厅名。 他们脚尖一转,从右侧的蜿蜒小道缓缓往前,走到林间深处时,遮挡霞光的茂密树木忽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什么声音?” 被吓到的陶婧初,一时不察踩到碎石子,身躯一歪撞向站在她身旁的段临濯。 段临濯没有躲。 他下意识扶着陶婧初,她细软的长发也在下一秒拂过腕骨,带来细密的痒意。 “应该是虫鸣。”他垂眸看一眼贴着他手臂的人,冷硬的面庞看不出丝毫情绪。 陶婧初微松口气。 紧张感消退后,她抬起头看一眼段临濯,发现自己还靠在他身上,脸颊倏然漫起红晕,慌慌张张地拉远和他的距离。 而被突然涌来的萤火虫群,吸引全部视线的其他人,也没注意他们的小插曲。 萤火虫群掠过树上的枝桠,围绕在他们身旁,时而高高飞起,时而低低落下。 一片莹绿映入眼底,他们欣赏着这一幕美轮美奂的画面,看着它们聚拢又分散,分散又聚拢地在半空中绽放着舞姿。 “商商,它们会咬人吗?”小狐狸看着在眼前扇动翅膀的萤火虫,小声问商商。 “不会。” “那我能摸吗?” 商聿沉温和“嗯”声。 他牵起那只柔荑往上抬,施漫紧跟着屈起指尖,轻轻触碰那只萤火虫的翅膀。 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它薄如蝉翼的翅膀,它忽然间往上飞,与族群里的其他萤火虫一起,盘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上。 “走。”小狐狸欣赏够了,扣紧商聿沉的指尖,任由萤火虫群跟着他们往前。 她被清风吹动的发梢,不禁带起身后一连串不断翕动、轻盈飞舞的灿烂星子。 它们拂过她的长发,仿若在月色里淌出一条缓缓流动的星河。 最终,停在路的尽头。 道路尽头有一家临海餐厅,灯光和晚霞相互辉映着点亮那片区域,他们找位置坐下,等蒋予赫把钓来的鱼交给店家处理的同时,翻看菜单点几道特色海鲜。 “你们吃得惯生腌么?” “可以试试。” 蒋予赫不忘提醒他们一句:“肠胃不好的最好别试,那玩意儿吃了容易腹泻。” “没事,点两份尝尝。”还没吃过生腌的陶婧初,抱着新奇的心理想尝一下。 施灏点两份生腌拼盘。 等到所有菜陆续上桌,他们开几瓶啤酒和果酒,一边吹着舒爽的清风谈笑风生,一边碰杯喝酒,静下心来品尝美味。 伴随着夜幕降临,弥漫开来的酒气在蒋予赫提出玩游戏后,亦变得愈发浓烈。 他们放纵地喝到凌晨,尚能保持清醒的只有喝果酒的宋盈、陶婧初和施漫了。 “你们还能走吗?”施漫看着靠在她肩头的商商,眸光又掠过正在抽烟的段临濯,以及趴在桌上小憩的蒋予赫和施灏。 他们的状态足以说明,段临濯是四人中酒量最好的一个。 段临濯哑声道:“能。” 他掐灭夹在指间的烟,扶着桌面试图起身,奈何浑身乏力,很难在地面站稳。 见他重心不稳往左边倒,离他最近的陶婧初绕过一张椅凳,及时上前扶住他。 夹杂着烟草味的清冽琥珀香,拂过她的鼻尖,宛若温润的树脂将她紧紧笼罩。 陶婧初和他对视两秒。 或许是周遭的光线太过柔和,她望进那双迷离的瞳眸时,心跳莫名慢上半拍。 她别过头,扶着段临濯坐回那张椅凳上,没再多看他一眼。 “现在怎么办?”她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眼底的不自在:“他们明显走不了了。” 宋盈:“找人扶。” 单是买过的,她们找来服务生搀扶着醉意上头的四人,沿着餐厅后面的石板路走七八分钟,顺利到达那栋临海别墅。 别墅正门是密码锁,小狐狸不记得密码,只有等宋盈打开那扇门后,再牵着被人搀扶的商商,缓步走到他们的卧室。 等他们躺在各自的床上,陶婧初给服务生支付一笔小费,再折返客厅送他们离开别墅:“漫漫,你们把窗户关一下。” 她顺手反锁房门,又叫施漫和宋盈将客厅的推拉门和窗户关上。 确定从外面打不开,才放心地拿起一瓶矿泉水,不紧不慢跟着她们往楼上走。 “好困。”宋盈打着呵欠和她们道一声晚安:“明天不用早起,你们多睡会儿。” “嗯,晚安。” 小狐狸跟她们挥挥爪子。 一扇扇房门先后关闭,回荡在走廊上的细微浅响,亦在短短时间后消失殆尽。 第99章 你还爱她吗 夜色正浓。 浴室里响起阵阵干呕声。 蒋予赫在马桶边吐得昏天暗地,那身刚被宋盈换上的浴袍,也跟着沾上污秽。 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 宋盈蹙着双眉,给他拍拍背。 等他吐干净,再到衣柜里重新拿一件浴袍,顺便拖着椅凳进来,扶着他坐下。 她冲两遍马桶,对着周遭喷几下香水,驱散那股刺鼻的味道。 “妤妤,我想喝水。” 哑到极致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蒋予赫那道灼灼的目光,随之落在宋盈的身上。 又是妤妤。 宋盈第一次听见他叫自己妤妤是在三个月前的午夜,那天他也醉得不省人事。 她当时的情绪很复杂,辗转一夜没睡,后来又忍不住托朋友查一下妤妤是谁,但查遍他近两年谈过的女友,都没找到一个姓名里带妤,或小名叫妤妤的人。 无法,她只能将那天的误认抛诸脑后,可等到他第二次、第三次将她当作妤妤时,终究没憋住在一天清晨问出了口。 “妤妤是你前女友吗?”那天,她依偎在他怀里,亲眼目睹睡眼朦胧的蒋予赫在听见那句妤妤后,瞬间清醒的过程。 他没否认:“你听谁说的?” “你昨晚叫了她的名字。” 也不止是昨晚。 但宋盈没有提及的意思。 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怀揣着期盼,向他寻求一个答案:“你还爱她吗?” 蒋予赫哂笑:“重要么?” 重要么? 宋盈不知道。 她沉默看着蒋予赫毫不留恋地抽回搭在她肩头的手,心底滋生出浓浓的恐慌。 也不等她开口,已经站在床边的蒋予赫,垂眸以不见半分波澜的眼神看着她。 “如果你介意,那我们……” “我不介意。” 她舍不得。 不论是舍不得他的人,还是舍不得他给的所有资源,她都不肯就此和他分开。 于是将“妤妤”彻底抛诸脑后,不再提更不再想,只安慰自己他们相恋的时间还短,以后总能代替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如今再听见那声“妤妤”,也只是短暂怔愣一瞬,又压下心底的酸涩,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喂着目光迷离的他喝两口。 “还喝吗?”宋盈不再回想过往的那段记忆,以关切的眼神凝视着他的眉眼。 蒋予赫摇头。 他配合着宋盈的动作,换下那件沾着污垢的浴袍,乏力地跟着她走向双人床。 “睡了。”沾上枕头,他温柔地搂着宋盈的腰肢:“妤妤,你别忘了叫我起床。” 宋盈闷闷“嗯”声。 她借着夜灯倾泻而来的光芒,怔怔看着一而再再二三把她当作别人的蒋予赫。 迄今为止,他还没碰过她。 哪怕她暗示明示很多次,他依旧无动于衷,只肯和她保持着柏拉图式的关系。 她很不甘心。 也曾想过,趁他酒后还有几分意识的状态,与他共度良宵,改变彼此的关系。 但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一声声缱绻的“妤妤”,又间接性驱使着她中途放弃。 顶着别人的身份与他亲密,犹如见不得光的小偷,偷走始终不属于她的温柔。 而既当小偷,又把筹码全部摆上桌的行为很蠢,她不会赌。 只有等。 第100章 特别的事 一墙之隔的卧室。 费力给商聿沉脱掉鞋袜和t恤的施漫,浸湿一条毛巾,擦拭他的脸庞和胸膛。 而后,盯上他的短裤。 或是突如其来的强迫症作祟,她弯下腰肢,指尖覆上抽绳,慢吞吞将其解开。 再捏着髂骨周围的裤边,连带着里面那条深灰色贴身衣物,一起褪至脚踝处。 秉着公平对待的态度,她重新用热水浸湿毛巾,丝毫不觉羞赧地坐在薄被上,以不乏温柔的动作仔细擦拭到脚后跟。 一番简单的清洁完毕,再使出浑身解数拽出他身下的薄被。 “好累……” 气喘吁吁地小狐狸,瘪着嘴戳了戳害她这么累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的睫羽轻颤两下,也不曾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她不由泄气地给他盖好薄被,拖着疲惫的身躯前往浴室洗个澡,再携着淡淡的玫瑰花香躺在他身边。 玫瑰花香漫开时,像装着雷达的罪魁祸首,循香朝她靠近。 他习惯性搂着那截纤细的腰,隔着睡裙和她紧紧相贴,恨不得一丝缝隙不留。 任由他搂着的小狐狸,也安心枕在他胳膊上,逐渐被汹涌的困意拽入睡梦中。 海栎岛半夜下起阵雨。 豆大的雨珠裹挟着海风,拍打着整栋别墅的门窗,争先恐后钻进窗边的缝隙。 白纱帘染上湿意,凉爽的风拂过相拥而眠的两道身影,直到天亮才悄然退去。 商聿沉在午时醒来。 感受到胳膊传来的阵阵酸意,他不适地活动一下,忽而捕捉到掌心下的柔软。 陌生的触感让人微怔,他听见小狐狸发出的浅吟,朦胧的眼眸瞬时变得清明。 他垂下眼帘,装作若无其事般收回那只手,正欲翻身拿手机时,怀里的人却缠上来,抬起纤细的腿搭在他的腰身上。 她这么一搭,商聿沉察觉到不对劲了,难以置信地掀开薄被看一眼,发现确实如他所感受的那样,没一件衣物在身,也顾不上找什么手机,彻底怔愣住了。 “商商,几点了?”不等他回忆昨夜发生的事,便被悠然转醒的施漫打断思绪。 商聿沉下意识抬眸,视线扫过挂在斜侧方那面墙上的时钟。 温声道:“十一点四十。” 小狐狸慵懒点头。 她贴着商聿沉的颈窝蹭了蹭,发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一时不解地眨了眨眼。 “你怎么啦?” 商聿沉不是有话不说的人,只是在斟酌用词:“我们昨晚……有发生过什么吗?” 他实在搜寻不到酒后的记忆。 只有问她。 “什么意思?” “我喝醉以后,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他委婉地再问一遍。 小狐狸沉吟:“有呀。”她昨夜亲眼目睹了遥控器的调节功能,也算很特别。 商聿沉深呼吸。 他怀揣着难以言喻的心情,看一眼右侧的床头柜,发觉酒店配备的物品还完整地摆在那儿,懊恼和愧疚也袭上心头。 “漫漫,对不起。”他满含歉意地看着她,确实没想到自己会放纵到那种地步。 但事到如今,又不得不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思考后续的事。 即便揣宝宝的可能性不大,他仍然是以小狐狸的意愿为先:“你想要宝宝吗?” 莫名其妙收到道歉的小狐狸,正疑惑他哪里对不起她了,便突然听见这一句。 她不曾犹豫:“想!” “那我们过段时间去检查看看。”商聿沉拨开贴在她鬓边的发,抚摸她的脸颊。 关心问:“疼吗?” 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小狐狸根本没听懂,却还是顺着他的话,感受一下全身。 “不疼,只是胳膊有点酸。” “我帮你揉揉。” 第101章 光天化日的暧昧 他揉着那只白皙如玉的胳膊,小狐狸则讲起昨夜叫服务生送他们回来后的事。 提到遥控器的神奇变化,又看一眼阻碍视线的薄被:“虽然它丑丑的,但确实很特别,要不是我困了都想多看几遍。” 过分直白了。 商聿沉的耳尖悄然发烫。 他没有接小狐狸的话,刚要被那股莫名滋生出的在意,驱使着回想它的模样,又忽而抓住出现在话里的“特别”二字。 “你刚才说的特别就是它?” “对啊。” “……”冗长的沉默后,他唯有将话摊开来说,免得再引起什么奇怪的误会。 得知他们没有,原本还以为可能会当爸爸的商聿沉,心底淌过说不清的遗憾。 他捏了捏小狐狸的脸颊。 看着她毫无杂质的眼眸,微叹一口气,到底没多说什么:“漫漫,你饿不饿?” “有点儿。” “那我们先起床。” 小狐狸乖乖应下。 她起身走向衣柜,找出一条玫瑰红的露背沙滩裙,当着他的面儿开始换裙子。 商聿沉别过头,睨一眼被小狐狸说丑的遥控器,面无表情地将贴身衣物穿上,再取下挂在旁边的短袖衬衫和沙滩裤。 “你要化妆吗?”他牵着小狐狸前往浴室洗漱时,视线落在那张绝艳的脸蛋上。 “不化。” 小狐狸懒得折腾。 他们收拾完毕下楼时,其他人还不见踪影,商聿沉给他们发条微信,再点开小程序,下单几道稍微清淡一点的中餐。 等服务生推着餐车来到别墅,蒋予赫等人也先后下楼,与他们一起欣赏雨后海景的同时,热热闹闹地坐在桌边用餐。 施灏:“我们今天去哪儿?” “下午游泳。”之前和初初制定好行程的小狐狸,抬眸道:“晚上看篝火晚会。” “别墅外面游吗?”他们下榻的别墅建立在海面上,游泳或是浮潜都比较方便。 “对。” “那还不错。”宿醉的蒋予赫没精力外出,待在别墅的范围游两圈更合他心意。 他们慢条斯里地吃完午餐,推开客厅那扇推拉门,踩着厅外的木板桥走到放置着沙滩椅的位置,先坐着休息一会儿。 施漫惬意地侧躺着。 那陷在红色绑带里的蝴蝶骨,仿若在雪地尽情盛开的玫瑰,露出娇嫩的馥蕊。 她理了理垂在身前的发丝,或是察觉到落在后背的视线,又翻身对着商聿沉。 她莞尔一笑,商聿沉被那双盛满他倒影的眼睛注视着,忽然生出吻她的冲动。 他遵循内心的冲动倾身往前。 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的间隙,桎梏着她的右肩,蜻蜓点水般浅吻那张殷红的唇。 温热的气息喷洒过来,还没仔细感受那个吻的施漫,勾住他的脖颈亲了回去。 呼吸交织间,转身拿矿泉水的蒋予赫,也很不巧地看见他们抱着啃的这一幕。 他啧声道:“你们真的够了。” 可能是他话语间的调侃太浓,被吸引注意力的段临濯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光天化日下,行暧昧之事的两人。 商聿沉淡然退离那张唇。 他搂着抿唇在笑的小狐狸,掀了掀眼皮,以目光锁定蒋予赫。 微挑眉稍:“你羡慕?” 第102章 春心荡漾 “羡慕你春心荡漾?”蒋予赫拧开瓶盖,眼底满是调侃的意味:“那还不至于。” 谁还没荡漾过? “确实不至于。”段临濯瞥一眼他绯色的唇,也忍不住调侃:“我们又不像你,年近三十才体会到春心荡漾的滋味儿。” “等等,你什么时候体会过?”蒋予赫听见那句“我们”,霎时将目光投向他。 他和商聿沉、段临濯的祖辈都在香薷胡同有一套四合院,三家人既是世交又是邻里,他们也理所应当地陪着彼此长大,连小学到高中都是念的同一所学校。 哪怕后面分别四年,但春节也会见面,联系更没断过,若是段临濯有谈恋爱的迹象,他和商聿沉肯定是知道的才对。 “高一。” “你高一谈过恋爱吗?”他心生怀疑地看着段临濯:“难不成是我记忆错乱了?” 段临濯:“谁说一定要谈恋爱才能体会到春心荡漾的滋味?” “所以你背着我们玩儿暗恋?” “……也不算。” 蒋予赫忍不住刨根问底。 也间接性引走施灏他们放在商聿沉和小狐狸身上的注意力。 原先还在被调侃的商聿沉,眸光平静地看他们一眼,搂着靠在他怀里的施漫,在倾听那段故事的间隙,眺望着海面。 等堆积在胃部的食物消化,他们率先回到二楼的卧室换泳装。 “商商,这件好看吗?”施漫在行李箱里找出一件黑色比基尼。 商聿沉沉吟良久。 着实无法否定她的眼光。 “好看。”他拉近和施漫的距离,指尖勾起两根细细的绑带:“不过,穿比基尼在水里玩儿不太方便,绑带很容易掉。” “也对哦。” 小狐狸知道什么叫走光。 不论走光的可能性有多大,她都不愿落入那么尴尬的局面。 她重新找出一件浅杏色的连体印花泳衣,独自走到浴室,对着那面圆镜换上。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未关严实的门缝中传来,在安静的环境下格外清晰。 已经换好泳裤的商聿沉,见人半晌没出来,缓步靠近那扇门。 温声问:“换好了吗?” “还没有。”小狐狸苦恼地走到他面前,拨开垂在肩侧的长发,以撒娇的语气道:“你帮我调一下肩带,我够不着。” 商聿沉微垂眼眸,视线顺着她的锁骨下移,短暂停留在那双足够吸睛的腿上。 他屈起指尖,在小狐狸背对着他的瞬间,勾起晃荡在蝴蝶骨边缘的那根肩带。 嗓音低沉:“怎么调?” “调短一点。”小狐狸教他把调节扣往上拉的同时,顺手拢起长发扎成丸子头。 商聿沉按照她所教的那样,捏着迷你的调节扣缓缓上推:“这个长度合适么?” 他炽热的吐息喷洒在肩颈处,似乎裹挟着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小狐狸下意识一躲,又后仰倚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他没再穿衬衫,胸膛的肌肤和蝴蝶骨在刹那间紧贴在一起。 丝毫没发觉那具身躯有一瞬僵硬的小狐狸,低下头看着肩带:“再长一点点。” 第103章 吻欲 商聿沉继续调。 调到到她满意为止,才收回勾着肩带的指尖,后退两步道:“转过来我看看。” 小狐狸毫不扭捏地转身。 她的指尖沿着肩带往下游走,停在圆润的弧度处,引来那道意味不明的视线。 “漂亮吗?”即便比不上盈盈,但在形状方面她还是很满意的,也想被他夸夸。 “嗯。” “不准嗯,好好回答。” “漂亮。”商聿沉佯装淡然地再看两眼,掩在碎发下的耳尖悄然染上一层薄红。 他搂着小狐狸不盈一握的腰肢,正要带她往外走,她蓦然踮起脚尖朝他靠近。 “要亲亲。”先前在外面没有亲够的小狐狸,攀上他的脖颈,嘟起殷红的唇瓣。 商聿沉逗她:“不想亲。” “不行,你必须想!” “这么霸道?”他在小狐狸抬脚缠上来时,托着她的腿根,以免她不慎摔下去。 小狐狸扬起下巴。 她默认自己的霸道,还凶巴巴地捏了捏他的脸庞:“我不管,反正你要亲我。” 没忍住笑出声的商聿沉,后仰着避开那张嘟起的唇瓣,几乎惹得人快要炸毛了,才装作反应不及时地由着她贴上来。 吻欲突如其来。 逐渐炙热到犹如奔腾的海水,席卷过海岸,汹涌淹没一切。 随着呼吸愈发紊乱,闹着要亲的小狐狸率先退离,受不住地靠在他的颈窝旁。 海焰平息,圆润的弧度却在呼吸间起伏,商聿沉更为真切地感受到那抹软意,而当他被吸引着垂下眼帘时,一双黑邃的瑞凤眼,亦涌动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吐出一口浊气,撇弃萦绕在心底的杂念,以足够温柔的动作将施漫放下来。 “走。”那道微哑的嗓音,还残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欲念。 很是性感。 小狐狸仰头看他一眼,眉眼含笑地跟他下楼,迎着倾泻而下的阳光走出客厅。 “漫漫,快下来。”已经在海里的陶婧初和宋盈,一看见她的身影便招了招手。 “从哪里下?” “你往右走,右边有滑道。” 施漫走到滑道边。 她坐在顶部,被商聿沉轻轻推着往下滑,那具被阳光笼罩着的曼妙身姿亦在短短几秒后,没入清凉又柔和的海水中。 被海水包裹的她,游向同样穿着连体式泳衣的陶婧初和宋盈,趁着她们不注意的间隙,笑盈盈地掬起一捧水拂过去。 也是那捧水激起她们的玩心,但又嫌手动泼水太费劲,宋盈抬头看着正准备下来的蒋予赫:“予赫,上面有水枪吗?” “我找找。” 负责这栋别墅的管家,刚才给他们送水果甜品和酒水时,还带来了水上躺椅、浮床、游泳圈,以及不同类型的玩具。 蒋予赫找出水枪丢给她们。 再和段临濯把浮床、躺椅及部分玩具抛向海面,瞧着差不多了才坐滑梯下水。 他们没入水中没多久,拿着水枪互滋一通的陶婧初三人,一致将枪口对准他们,连着旁边的施灏和商聿沉都没放过。 “水枪呢?”被滋了满脸的蒋予赫眯起眼睛,环顾着四周:“阿灏快给我一把!” 玩具全漂浮在施灏身旁。 他躲着滋来的海水,刚找到水枪准备抛给蒋予赫,右侧方突然窜来一道身影。 “哥哥,不准给!”小狐狸游到他面前,摁着施灏的胳膊,夺走他手里的水枪。 施灏:“……” 他无奈摊手。 自家妹妹都发话了,水枪定是不能给的,只能让蒋予赫自己在玩具堆里找了。 蒋予赫不得不往前游。 奈何在他被滋的间隙,不动声色拿到水枪的商聿沉和段临濯双双叛变,一人挡在他前面,另一人在身后拽着他的脚。 迟迟不能靠近玩具堆的情况下,他不得不改变策略,转身和段临濯抢夺水枪。 双方你来我往间,笼罩着他们身躯的海水,泛起阵阵涟漪。 津津有味看着他们较劲的施漫,询问游到身旁的商商:“你觉得他们谁能赢?” 第104章 疑似萌生情愫 抢夺水枪大战还没分出胜负。 他却笃定道:“临濯。” 纵然蒋予赫练过散打,但在体力和敏捷方面,依旧不敌在部队待过的段临濯。 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段临濯不仅没被抢走水枪,还很轻易地擒住蒋予赫的胳膊,将人丢到距离不远的透明浮床上。 “还来吗?”他抹去脸上的水珠,看着被他刻意放水后,仍然不敌他的蒋予赫。 “……等我歇会儿。” 蒋予赫顺势躺下。 看他气喘吁吁那样儿,段临濯也打消刺激他的念头,推着先前放在水上的藤编托盘,不疾不徐游到商聿沉他们身旁。 再与他们坐到不同的浮床上,拿起放在托盘酒桶里的香槟。 一旁默默注视着他的陶婧初,脑海里反反复复浮现出他撂倒蒋予赫的那一幕,他健硕的身躯,敏捷的身手,亦深深吸引着慕强的她,不知不觉就看入神了。 那道灼灼的视线犹如实质落在他身上,一向敏锐的段临濯又怎么可能没察觉。 他不由得僵着背脊,装作一无所知般将倒好的香槟,递给离他不远的陶婧初。 她还没回神。 为避免其他人发现她在看自己,导致她面临尴尬的局面,段临濯没有叫她的意思,只是轻咳两声,唤回她的注意力。 一听见那声轻咳,陶婧初的眼睫颤了颤,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也跟着消失了。 她看着递来香槟的段临濯。 耳畔回荡的那声轻咳,明晃晃地告诉她,她自以为是的“偷看”已经被发现了。 她的脸颊顿时发烫,慌慌张张去接香槟杯时,却在倾身往前的刹那间,没能稳住重心,连着浮床一起跟着往右晃动。 “啊──” 陶婧初短暂惊呼。 快要跌入水中的前一秒,一只小麦色的手臂,忽而映入眼帘。 眼疾手快拽住她的段临濯,放下被握在手里很久的香槟杯,揽着那截盈白的腰肢一用力,直接将人拽到他的浮床上。 下意识往前扑的陶婧初,撞上他宽厚的胸膛,掌心也不经意落在他的腰腹上。 她抬起眼帘,看着那张格外有男人味的冷硬脸庞,心脏如同擂鼓在耳畔敲响。 而被扑倒的段临濯,也在这一刻被放大感官,一真切感受到与他相贴的身躯有多么玲珑柔软,整个人便像是被摁下暂停键,不敢动也罢,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们跟勾魂似得,维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被那声惊呼吸引的看客,也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又有人春心荡漾咯!”蒋予赫瞥一眼段临濯通红的耳尖,语气里充斥着调侃。 他一出声,两具“木偶”倏然拉远距离,一个难掩羞赧地拿起托盘上的香槟杯,不好意思看他们;另一个双手撑在身后,故作淡然地盯着水面,当作没听见。 “我们好像不该在这儿?”施灏觑着他们有趣的反应,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 商聿沉:“确实不该。” 相比起他们的委婉,小狐狸在发现段临濯和陶婧初的猫腻后,先是以新奇的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游走,又盯着前者。 “临濯,你喜欢初初吗?”她向来直白,心有疑惑更不会憋着。 第105章 浅薄好感 段临濯微怔。 若说喜欢还真不是。 他看得出来陶婧初对他有兴趣,他也有,但到底不够了解彼此,更没有深入接触过,顶多是荷尔蒙作祟的浅薄好感。 那份好感增进为喜欢,还需要一定时间,若在此前实话实说,肯定不利于他们的后续发展,也容易让陶婧初没面子。 “你们成心的?”他没有正面回答小狐狸的问题,特意强调“你们”,也算是暗示商聿沉三人转移话题,给他们递椅子。 都是浸淫商场多年的人,他们哪儿会看不懂段临濯的打算? 他要梯子,他们配合便是。 商聿沉浅笑:“怎么会呢。” 他搂着小狐狸的腰肢,负责转移她的注意力,施灏和蒋予赫则在插科打诨儿。 他们不着痕迹地掠过这茬儿,原先还是焦点的陶婧初微松口气,佯装无事发生般戴上浮潜眼镜,随他们下水玩会儿。 这片区域离深海很远,更不会有威胁性的海生动物出没,他们没入清凉又让人舒爽的海水,与摆尾的鱼群一起撒欢,悠悠闲闲迎来夕阳倾泻的余晖,才远离气温缓降的海面,回到别墅换身衣服。 “商商。”施漫仍然惦记着陶婧初他们的情感问题,吹干那头湿发后,扑到商聿沉怀里:“临濯到底喜不喜欢初初啊?” “不喜欢,只能说有好感。” “那我们要撮合一下吗?” 商聿沉:“不用。”他把吹风机放到储物柜里:“他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做。” “好。” 施漫为不能给他们出谋划策而遗憾不已,伏在他宽厚的肩膀,久久没有吭声。 “别担心。”商聿沉误以为她在为陶婧初担忧,垂下眼帘道:“临濯不是没有担当的人,一旦认定了肯定会对她好的。” “如果没认定呢?” “没认定也不会耽搁她。” 感情的事强求不得。 若是他们接触下来发现不合适,肯定不会为了那份浅薄的好感确定恋爱关系。 小狐狸虽然有时候脑容量不够,转不过弯儿来,但还是能听懂他透露的意思。 她没有非要撮合的想法,也懒得往深处想:“不说他们了,我们先去吃饭。” 觅食才是最重要的事。 商聿沉“嗯”声。 他眉眼柔和地牵着小狐狸和他们出门,享受一顿美食,再按照制定的计划到海边参加篝火晚会,热热闹闹疯玩一通。 又在昼夜交替后,乘坐渡轮前往附近的岛屿逛一遍,参观海底世界、欣赏草裙舞、投喂散养在岛上的猕猴群,体验拖拽伞、香蕉船、水上飞龙等娱乐项目。 他们在远离城市喧嚣的环境下,轻松惬意地度过四日,迎来这段旅行的尾声。 “要不我们再玩两天?”蒋予赫意犹未尽地和他们商量,实在觉着四天太短了。 陶婧初很心动。 她不经意瞥一眼坐在斜对面的段临濯,也没急着表态,而是等小狐狸先开口。 “可以呀。”小狐狸正好没玩够,她将视线投向施灏:“哥哥,你急着回去吗?” 第106章 暴露她的心虚 商聿沉的假期截止到元宵。 饶是在鹿城多待两天,也不会影响到他的正事,但施灏还没说过他能休多久,小狐狸率先问他,也是不想他提前走。 “不急。”施灏看出她的急迫,眉眼含笑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我会休到初十。” “那就好。” 现在距离初十还早。 小狐狸微松口气,接着问宋盈、陶婧初和段临濯,得知他们都有时间,便再次制定出行计划,前往鹿城市区玩两天。 鹿城和海栎岛等岛屿不同,除了临海的村落外,其他区域皆是现代化建筑物。 即便不如京市繁华,但行走在处处彰显当地风情的街道上,亦别有一番风味。 “好晒。”宋盈在咖啡厅门口止住脚步,回头对众人道:“我们进去喝杯咖啡?” 午后的气温逼近三十度。 身处室外,四面拂来的风裹挟着热浪,犹如把他们架在火上烤,容易让人心浮气躁不说,连周身的肌肤都泛着烫意。 “好。”他们没意见。 一走进咖啡厅,空调喷薄的凉爽冷气涌动在周遭,瞬间驱散他们身上的热意。 坐在沙发上的施漫舒一口气,顶着那张被烈阳晒的红扑扑的脸蛋儿,望向正捏着纸巾,给她擦拭鼻尖薄汗的商聿沉。 见他将纸巾揉成一团,扔向桌底的垃圾桶,才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把玩他指尖的同时,看向不远处弹钢琴的青年。 婉转悠扬的钢琴曲萦绕在耳畔,极大程度抚平炎炎夏日给他们带来的浮躁感。 她沉浸在对方弹奏的乐曲中,专注到连咖啡递到面前,都没在第一时间察觉。 商聿沉垂眸:“回神了。” 他出声拽回施漫的注意力,她接过咖啡杯浅抿一口,凉意滑过喉间时,又抬起眼帘,自以为很隐蔽地觑一眼的神情。 即便他的神情没有变化,她仍然为盯着别人出神的行为,滋生出心虚的情绪。 “我刚刚在发呆,没有看他。”担心他悄悄吃醋,她一脸无辜地抱紧他的腰身。 殊不知,解释意味太浓。 反倒暴露了她的心虚。 丝毫不认为她欣赏演奏者有什么问题的商聿沉,看她装乖的模样,莫名想笑。 他憋着笑,忍不住想逗她。 “他的手好看吗?” “没你的好看。”她下意识答,倒不是因为心虚才哄他,而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你不是没看么?”商聿沉幽幽盯着她,刻意咬重“没看”二字,又屈起指节捏那张泛着薄红的脸:“怎么判断出来的?” 他的指腹还残留着咖啡杯氤氲的冷气,落在她肌肤上冰凉凉的,还有些舒适。 不过,后知后觉意识到被套话的小狐狸也顾不上贪那会儿凉。 她抿着唇瓣:“我虽然在发呆,但眼睛还是看得见嘛,又不是故意盯着他的。” 商聿沉淡淡“嗯”声。 他故意冷着脸,看似在为她盯着别人的事生气,实际只是在等小狐狸的后招。 摸不准他想法的小狐狸,微抬下颚在他的侧脸亲一下:“商商,你别生气嘛。” 第107章 不忧将来 只顾当下 温软的唇瓣贴上面颊,商聿沉的眸底闪过一抹幽光,面上依旧是平静的模样。 他低下头:“我没生气。” 施漫不信。 她趁着蒋予赫等人没注意,稍稍抬起下颚,再吻那张薄唇:“真的没生气吗?” 那双透着乖娇意味的狐狸眼,目不转睛盯着商聿沉,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 他败下阵来。 不再逗她:“真的。” 这次,小狐狸明显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悄悄松一口气,弯起眼眸甜甜笑了。 她腻腻歪歪地喂他吃慕斯蛋糕,没再将注意力分给钢琴演奏者,倒是施灏无意往那儿一瞥,捕捉到两道陌生的视线。 频频投来视线的是两位女性,看起来应该是认识他们之间的谁,他循着两道视线在蒋予赫和段临濯身上游走,正要示意他们回头,其中一名女性便过来了。 ──“予赫。” 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无论是蒋予赫,还是其他人,皆循着那道声音抬起眼帘,看向站在桌前的人。 被众人目视的宁柠毫不怯场。 她走到蒋予赫身侧的空位坐下,搭着他的肩:“好巧,居然能在这儿碰见你。” “确实很巧。” 蒋予赫往旁边挪。 即便他换女友很勤,但不代表他不懂得尊重女友,哪怕主动的不是他,也不会当着宋盈的面儿,任凭对方拉近距离。 他避开仍然搭在肩头的手,挪到紧贴着宋盈为止,再问:“你一个人来的么?” “还有几个朋友。” 他有意避嫌,宁柠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不再往他身旁靠近。 她看一眼挽着他胳膊的宋盈,无视她宣示主权的作态,以熟稔又透着亲昵的语气和他闲聊:“你还要在这边待多久?” “一两天。” “景点都逛完了?” 蒋予赫:“还没有。” 一听他们先前在岛上玩儿,还没来得及逛城区的景点,宁柠便给他推荐几个。 推荐的间隙,还点开手机相册,给他看一遍夹杂着自拍、比基尼照的风景照。 坐在他身侧的宋盈,自然没错过那一张张比基尼照,她暗自冷笑,装作不知她的心思般,奇怪道:“这张好像歪了。” “哪里歪了?” “腰边的贝壳。”她指着那张躺在沙滩上的比基尼照,以不掺杂任何恶意的语气指导道:“你应该先抠图,单独把侧腰和双腿的线条调整流畅,再重叠背景。” 她虽是指导,但话里话外全在说宁柠的好身材全是修饰过的。 且修饰的不到位。 “是吗?”宁柠面色不变地睨一眼打着指导的旗号,看她笑话的宋盈,勾唇浅笑道:“怪我没经验,待会儿再重修。” 一句“没经验”又何尝不是在暗讽宋盈?在场的人包括小狐狸都嗅到火药味了。 她有意帮宋盈还击。 可容量不够的脑袋,着实想不出对策,只能以眼神给她打气。 “要说经验,还是予赫的经验最丰富。”宋盈下巴抵着蒋予赫的肩头,一脸甜蜜地看着他:“我的照片都是他在修。” 宁柠:“予赫这么贴心吗?” 她无视宋盈秀恩爱的行为,一双美目盯着蒋予赫,眼波掺杂着说不清的意味。 “还好。”被那道勾人视线盯着的蒋予赫,没拆宋盈的台,更懒得多看她一眼。 向来会察言观色的宁柠,感知到他的不耐,也适可而止,不再和宋盈呛声了。 她以优雅的姿态起身,戳一下蒋予赫的肩:“我先走了,等你回京市再联系。” 蒋予赫没吭声。 他垂眸抿两口咖啡,也没注意到宁柠在临走前,以挑衅地眼神看了宋盈一眼。 “她是谁?”宋盈憋着心底涌动的火气,等人走远再问蒋予赫。 “二远的妹妹。” 二远是蒋予赫的酒肉朋友。 宋盈见过几回。 她接着问:“你们很熟吗?” “一般。” “既然一般,那你把她的联系方式删了。”宋盈清楚他不会在恋爱期间出轨。 更不怕宁柠勾引他。 她只是想给对方一个“惊喜”,还击先前收到的挑衅,也好借此浇熄一团火气。 蒋予赫没拒绝。 看他毫不犹豫拉黑宁柠的微信,宋盈冷静下来,忽而想起一个从来没有提及过的话题:“你还有你前女友的微信吗?” “没有。” “所有的都删了?” “嗯。”蒋予赫欲要摁熄屏幕的动作一顿,转而将手机递过去:“你要检查么?” “不用。” 宋盈知道他没说谎。 她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可看出他对前女友凉薄的态度,又不得不咽下那句话。 哪有什么原因呢。 他所谓的前女友又不是妤妤,怎么可能得到他的怜惜和不舍? 她凝视着面色如常的蒋予赫,埋在心底的恐慌,再度如潮水般汹涌席卷而来。 若是以后…… “还在生气?”眼看着她的神情几番变化,蒋予赫含笑询问,心底则充满无奈。 宋盈的思绪被他打断。 她搭在蒋予赫臂弯的手,收紧又松开,垂眸遮掩快要漫出眼底的恐慌,摇头笑道:“怎么可能?又不是多重要的人。” 他们没再提宁柠。 而其他旁观者,也不屑于将道德底线极底的宁柠挂在嘴边,全当无事发生过。 “我们继续逛。”稍坐一阵,段临濯叫他们离开咖啡厅,继续逛城区的景点。 喧闹的街道,很大程度宋盈心底的不安,她暂且撇弃所有的负面情绪,与蒋予赫他们沉浸在充满轻松惬意的氛围里。 不忧将来,只顾当下。 第108章 世间最幸福的狐狸 初八,他们乘坐来时的那驾私人飞机,返回千里之外的京市。 京市飘着鹅毛大雪。 薄雾笼罩着整座城市,雪花裹挟着凛冽的寒风涌动在空气里,饶是他们提前换上羽绒服,也被那股风吹得瑟瑟发抖。 “好冷。”施漫拢紧羽绒服,亦步亦趋跟着商聿沉走下舷梯。 那句几乎要消散在风里的话,仍然被商聿沉捕捉到了,他以身挡在施漫面前,牵起那只戴着手套的手,走上摆渡车。 摆渡车隔绝风雪,短暂驱散了涌动在周遭的寒意,段临濯拍了拍落在肩头的雪花,往窗外看一眼:“好像又降温了?” 他们出发那天都没这么冷。 施灏看看天气预报,发觉近日的气温有所变化,便道:“估计是下雪导致的。” “什么时候才能升温啊?”陶婧初很怀念鹿城的气温,她宁愿受热也不想受冻。 “可能要惊蛰过后?” “那还要好久。” 段临濯:“你很怕冷?” “嗯。”陶婧初搓了搓戴着手套的双手,抬起眼帘看向相隔一个过道的段临濯,接着道:“我一到冬天就会手脚发凉,戴手套都没什么用。” “你查过甲状腺吗?” “查过,没什么问题。” “那你应该是阳虚。”浅浅接触过医学的段临濯,说起改善体质的方法,即使她的畏寒与阳虚无关,也不会影响身体。 瞧着他那儿温和的模样,蒋予赫不由咋舌,却没打断他对人开屏,默默听到摆渡车停下,才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段总够细心的。”他不疾不徐走到对方身旁:“以前怎么没见你叮嘱我们呢?” “你上次发烧我没叮嘱吗?” “两句话叫叮嘱?” “有就不错了。”段临濯抬手搭着他的肩膀,重重往下一摁:“蒋总别太贪心。” “你威胁我?” “威胁了又怎么样?” 眼看着他俩恨不得过一招,施灏及时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 “行了,先去停车场。”他拽着段临濯先行一步,免得他待会儿让蒋予赫丢脸。 丝毫不知被他认定一过招必输的蒋予赫,也没再和段临濯贫嘴,推着行李车便跟着前头几道身影,前往地下停车场。 他和段临濯、商聿沉在出行当天是亲自开车过来的,三辆车一直停在停车场。 他们找到停放的车辆,小狐狸转头看一眼陶婧初:“初初,你坐我们的车?” 陶婧初嗫嚅两下唇。 还没来得及答应,立在身前的行李箱便被段临濯拎起来,放到他的后备箱了。 “我顺路,正好送她了。”段临濯神情自若,也不给他们调侃的机会,便率先说着道别的话:“改明儿我们再出来聚。” 他示意陶婧初上车。 不好意思面对道道打趣视线的陶婧初,微红着脸绕过车尾,坐上他的副驾驶。 “跑得还挺快。”拿着烟盒的蒋予赫瞥一眼那辆着急忙慌开走的车,摇头失笑。 “没办法,他们脸皮薄。” 商聿沉关上后备箱。 他接过蒋予赫递来的烟,也没再调侃已经离开的人,分别坐上各自的驾驶位,沿着指示牌标明的路线,驶离停车场。 一片片雪花飘落在挡风玻璃上,两辆开着雨刮器的车,亦平稳行驶在堆积着薄雪的街道上,奔向他们多日未回的家。 檀苑。 吴伯和阿姨还在休假,即便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但彼此陪伴着也不显清冷。 小狐狸窝在沙发上追剧。 她看着剧里的狐狸精化作原形,到猎场蹲帝王的画面,视线黏在它蓬松的九条尾巴上,心底涌动出一丝羡慕和低落。 “商商。”她咬一口半熟芝士,侧目看着商聿沉:“你喜欢九尾狐还是七尾狐?” 她还不知道那所谓的精怪身份,早已暴露,甚至到亲朋好友无人不知的地步。 更没意识到那句话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商聿沉,她有七条尾巴。 商聿沉根本无需思考。 只是轻易给出答应,有可能引起小狐狸的怀疑,他才反问:“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即便小狐狸的心里不舒坦,也不得不承认道:“九尾拥有的灵力和智商比七尾更强,形态也更漂亮。” “是吗?”察觉到她的闷闷不乐,商聿沉微眯起眼睛,试探道:“我只听说过九尾和单尾的存在,七尾又是怎么回事?” “先天缺陷导致的。”小狐狸以讲故事的形式,不疾不徐道出她多年前的经历。 她是早产狐。 生来便只有八条尾巴。 父母和兄弟姐妹认为她不详,一致决定抽走她的灵骨,再将她逐出九尾一族。 若非族长心善,愿意抚养她,她指不定还在哪座深山过着食不饱腹的日子呢。 “还有一条尾巴呢?”商聿沉搂着入戏很深的小狐狸,抚摸着她的背,试着安抚“原生家庭”在年幼时期带给她的痛楚。 “救你……救人自断的。” 小狐狸及时改口。 提及自断的尾巴,她倒不像刚开始那样低落:“他当时出车祸了,她想救人又没有足够的灵力,只能断一条尾巴了。” 狐狸的尾巴能续命。 不仅能给自己续,还能自断一尾将天道允许的命数赠予他人。 商聿沉:“她后悔吗?” “肯定不后悔呀。”她仍然以第三人称讲述着他们的曾经,没有遗漏任何甜蜜的时光:“他那么好,小狐狸很爱他的。” “看出来了。”纵然是虚构的故事情节,但对于身在其中的小狐狸而言,却是无比真实的,商聿沉换位思考也能理解。 他浅吻小狐狸的脸颊,嗓音温和地回答最初的问题:“你刚才问我喜欢哪种狐狸,我仔细想了想,还是七尾狐更好。” “因为这个故事吗?” “也不全是。”他在那道期待的眼神下,一脸认真道:“七尾不多不少,刚好符合我的审美,哪怕她笨一点也没关系。” “真的?” “嗯,真的。” 他笃定的语气在刹那间挥散小狐狸积压在心底的郁气,她望着那双专注的瑞凤眼,得意的同时又被满足感深深包裹。 有九条尾巴又怎么样? 她才是世间最幸福的狐狸! 第109章 我们分手吧 大雪持续两日,灰蒙蒙的天际终于放晴,一轮金乌亦在悄然间悬挂在高空中。 趁着阳光和煦,商聿沉带着施漫到叔伯家拜年;段临濯约着陶婧初去看画展;施灏则换上西装,奔赴晟江集团工作。 他们皆有各自的事情,不论是和亲戚相聚、陪伴可能会相恋的恋人,还是忙于事业,所怀揣的心情都比蒋予赫轻松。 “咔嚓”声回荡在楼道里。 站在宋盈家门口的蒋予赫,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间透过薄雾看着那扇房门。 自打在鹿城偶遇宁柠,宋盈的占有欲明显变强了,先是时时刻刻查岗,趁他睡着后翻他手机,又是让他将壁纸换成他们的合照,或在朋友圈对她公然示爱。 桩桩件件,全是试探。 她试探他的底线,借此得到想要的答案,不但在满足占有欲,还在抚平不安。 蒋予赫能理解。 也能满足她提出的要求。 但他不能接受看不到尽头,不知要到什么地步才会停止的试探。更不能接受试探的背后,已经陷入这段恋情的宋盈。 他掐灭燃到尽头的烟,不再迟疑地摁亮门上的密码锁,步入门后的温馨一室。 “予赫?”坐在客厅里修剪玫瑰的宋盈,循着脚步声看他一眼,眼底的诧异变为欣喜:“我还以为你要晚上才过来呢。” 他们没有同居。 也只有假期或醉到不省人事的情况下会陪伴彼此过夜,其余时间都回自己家。 蒋予赫没吭声。 他垂眸看着茶几上的玫瑰。 那是他们回到京市,宋盈叫他买的第一束玫瑰,现在还没枯萎,不过也快了。 “宋盈。”向来不喜拖泥带水的蒋予赫,掀了掀眼皮,凝视着那双含笑的眼眸。 他无波动无温情的眼神,让宋盈的心脏一紧,不详的预感在刹那间席卷而来。 她希冀地望着他。 盼着事情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也盼着突如其来的恐慌,只是不值一提的错觉。 偏偏…… 他淡淡道:“我们分手。” 简短一句话,却如一盆掺杂着冰渣的水,毫不留情泼向宋盈。 刺骨的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僵着背脊,难以置信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 “你在开玩笑吗?” 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 哪怕他看起来不像在说笑,她仍然怀揣着仅剩的希冀,祈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没有。”蒋予赫看着脸色苍白的宋盈,神情如他的语气一样,没有任何起伏。 仅剩的希冀破灭。 宋盈眼眶发红:“为什么?” “腻了。”蒋予赫不留情面,更不留丝毫余地:“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 她确实清楚。 不仅是她,包括听说过他的人,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清楚他是游戏人间的玩咖,薄情又狠心,从来不把感情当真。 “……但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他明明有情。 哪怕她不是他的妤妤,他在情绪和物质方面给予她的,无一例外全是最好的。 “抱歉,我就是那种人。”蒋予赫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银行卡,俯身放到茶几上。 第110章 自欺欺人 被光影笼罩的银行卡卡面,映入宋盈的眼帘,她的视线被水汽氤氲得模糊不清,难以止住的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她哽咽问:“你什么意思?” “分手礼物。”他不是良人,却也懂得护着她的自尊,只以礼物的形式赠予她。 “我不需要!” 银行卡被挥落在地。 微不可察的浅响传入耳廓,宋盈看着茶几上一朵朵红玫瑰,之前还能代表欢喜和情深的红,也在此刻变得极其刺目。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她不顾玫瑰的茎刺,一把抓起它们,狠狠砸向蒋予赫。 蒋予赫没有躲。 茎刺划过他的下颚,留下一道浅浅血痕,又伴随沾着水珠的花瓣,散落满地。 他瞥一眼落在鞋尖的花瓣,后退两步,以为他要离开的宋盈,骤然冷静下来。 她起身扑向蒋予赫,泪眼婆娑地抓着他的手腕:“予赫,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祈求的意味显而易见。 他却无动于衷。 “抱歉。”又一次道歉后,蒋予赫拨开那只覆在手腕上,用力到指尖泛白的手。 他不愿再纠缠。 也没留下任何会给宋盈带来期望的话,只再看她一眼,毫不犹豫地往玄关走。 宋盈怔怔看着他的背影。 委屈、不甘和悲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忍不住质问他:“分手是因为妤妤吗?” “不是。” 蒋予赫停下脚步。 他回头直视着宋盈,神情和眼神皆没有半分撒谎的痕迹:“答案已经给你了。” “我不信……” 宋盈宁可输给妤妤。 也不愿他以腻了为由,给这段感情画上句号:“我知道你还爱妤妤,我也说过我不介意!为什么你还要这么狠心呢?” “别扯上她。” 蒋予赫看穿她的自欺欺人。 他淡淡收回视线,没有和她争辩的意思,径直走向那扇门:“信不信都由你。” 关门声在几息间响起。 饶是不甘还在作祟,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宋盈,也不得不接受被抛弃的事实。 她乏力蹲下,呆滞地望着那扇房门良久,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撕心裂肺地哭声不止。 与之一门相隔的蒋予赫,听着掺杂着委屈的哭声,微顿两秒,却也不再停留。 他乘坐电梯下楼,循着光的来源抬眸看一眼,过往的回忆走马观花似的闪过脑海,又如昙花一现,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双如枯井的眼眸,被阳光点缀出浅显的光芒,他吐出一口浊气,终是将所有的一切抛诸脑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月朗星稀。 幽静的檀苑,亮着盏盏明灯。 灯光倾泻在走廊上,拉长一道从卧室“嗒嗒”跑向书房身影。 “商商!”拿着手机的小狐狸,匆匆奔向临时加班的商聿沉:“我有事跟你说!” 一看小狐狸绷着那张白皙的脸,倚靠在办公椅上的商聿沉,脚尖点地,拉远和书桌的距离,腾出空间将人揽入怀中。 他垂下眼帘:“什么事?” “盈盈他们分手了!”她刚才刷朋友圈,看见宋盈发了一张和朋友喝酒的照片。 配文还是“庆祝单身”。 施漫给他看一眼,又透过挂在他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望着那双无波澜的眼眸。 问道:“予赫跟你说了吗?” “没有。” “那你现在问问!” “你想知道原因?”商聿沉无奈纵着怀里的小狐狸,拿起放在键盘旁边的手机。 “还有时间。” 即便商商给她说过,宋盈和蒋予赫没有未来,但距离他们回到京市才过去一周,他们这么快分手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她好奇得抓心挠肺,又不好打搅宋盈,只能让商商从蒋予赫那儿得到答案了。 商聿沉拨通电话。 他开着扩音和蒋予赫通话,默默听着蒋予赫以风轻云淡的语气,讲起他们分手经过的小狐狸,清秀的双眉不禁一蹙。 尤其是那句“腻了”带给她的冲击可谓不小,饶是他们挂断电话,她还没回神。 “想什么呢?”商聿沉拨开贴在小狐狸鬓边的一缕发,指尖抚平她微蹙的眉头。 第111章 他给不了 只能结束 “予赫真的腻了吗?” “不全是。”他不是第一次听见蒋予赫以“腻了”为由结束恋情,但每次的情况又不同:“还有一部分是他的逃避心理。” “逃避什么?” 商聿沉不急着答。 他透过无框眼镜,看着满脸疑惑的小狐狸,反问道:“你觉得宋盈喜欢他吗?” “喜欢啊。”小狐狸虽然笨,但对情绪的感知还是很敏感的。 更何况,明眼人都能通过宋盈和蒋予赫的相处看出来,她是真心喜欢对方的。 她攀着商聿沉的脖颈,仍然不太懂他的意思:“喜欢和逃避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喜欢对予赫来说是负担,他背负不起,也给不了回应。”商聿沉多了解他,凭他还原分手经过便能猜到一二。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如果宋盈是奔着他的钱和资源去的,估计还不会分手。” 但宋盈要的是爱。 蒋予赫给不了,只能结束。 “他好奇怪。”小狐狸搞不懂蒋予赫的想法,也不认同:“盈盈喜欢他有错吗?” “没错。” 商聿沉幽幽叹气。 他回顾着蒋予赫的感情史,说他奇怪都是褒义词了:“说到底还是他的问题。” “你们劝过他吗?” “劝过,他不听。”蒋予赫有时候是真的拎不清:“能让他改的人只有温妤了。” 以小狐狸多年看话本的经验,温妤必然是他的症结所在:“温妤现在在哪儿?” “加拿大。” “她谈恋爱了吗?”上次和商聿沉聊到温妤,她还没来得及问对方的感情状况。 商聿沉:“已经订婚了。” “予赫知道吗?” “知道。” “那他还不死心?” 订婚和谈恋爱可是两码事。 前者在不出现意外的情况下,肯定会走向婚姻的殿堂,甚至是彼此相伴一生。 他们既是迫不得已分手,又是难以跨越面前的阻碍,蒋予赫基本上没希望了。 商聿沉沉吟:“可能是恋爱的时间太长了,放不下执念?” “多长?” “接近七年。” 施漫惊诧一瞬。 她换位思考,若是她和商聿沉在相恋七年后不得已分开,恐怕也放不下执念。 “……唉。” 她同情蒋予赫两秒,又关心起素未谋面的温妤:“温妤的未婚夫对她好不好?” “不清楚,我们没查那么细。” 他和段临濯是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替温妤查过她的未婚夫,确定他的人品没问题,便没再关注他们订婚后的私生活了。 至于蒋予赫…… 怕是连查都不敢查。 “好。”毕竟相隔万里,他不清楚很正常,施漫也没再问。 她依偎在商聿沉怀里,视线随着他覆在鼠标上的手,投向亮着白光的电脑屏。 一份word文件映入眼帘。 晦涩难懂的内容,叫她瞬间失去和他一起看的兴致,索性摁亮手机,轻触屏幕玩消消乐,以安安静静的方式陪伴他。 键盘敲动的声音时而响起。 不乏温馨的环境下,两道密不可分的身影,亦映在靠墙的书架上,交叠相依。 第112章 定位发夹 【请假,11号晚更换本章内容。】 【新年快乐。】 “予赫真的腻了吗?” “不全是。”他不是第一次听见蒋予赫以“腻了”为由结束恋情,但每次的情况又不同:“还有一部分是他的逃避心理。” “逃避什么?” 商聿沉不急着答。 他透过无框眼镜,看着满脸疑惑的小狐狸,反问道:“你觉得宋盈喜欢他吗?” “喜欢啊。”小狐狸虽然笨,但对情绪的感知还是很敏感的。 更何况,明眼人都能通过宋盈和蒋予赫的相处看出来,她是真心喜欢对方的。 她攀着商聿沉的脖颈,仍然不太懂他的意思:“喜欢和逃避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喜欢对予赫来说是负担,他背负不起,也给不了回应。”商聿沉多了解他,凭他还原分手经过便能猜到一二。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如果宋盈是奔着他的钱和资源去的,估计还不会分手。” 但宋盈要的是爱。 蒋予赫给不了,只能结束。 “他好奇怪。”小狐狸搞不懂蒋予赫的想法,也不认同:“盈盈喜欢他有错吗?” “没错。” 商聿沉幽幽叹气。 他回顾着蒋予赫的感情史,说他奇怪都是褒义词了:“说到底还是他的问题。” “你们劝过他吗?” “劝过,他不听。”蒋予赫有时候是真的拎不清:“能让他改的人只有温妤了。” 以小狐狸多年看话本的经验,温妤必然是他的症结所在:“温妤现在在哪儿?” “加拿大。” “她谈恋爱了吗?”上次和商聿沉聊到温妤,她还没来得及问对方的感情状况。 商聿沉:“已经订婚了。” “予赫知道吗?” “知道。” “那他还不死心?” 订婚和谈恋爱可是两码事。 前者在不出现意外的情况下,肯定会走向婚姻的殿堂,甚至是彼此相伴一生。 他们既是迫不得已分手,又是难以跨越面前的阻碍,蒋予赫基本上没希望了。 商聿沉沉吟:“可能是恋爱的时间太长了,放不下执念?” “多长?” “接近七年。” 施漫惊诧一瞬。 她换位思考,若是她和商聿沉在相恋七年后不得已分开,恐怕也放不下执念。 “……唉。” 她同情蒋予赫两秒,又关心起素未谋面的温妤:“温妤的未婚夫对她好不好?” “不清楚,我们没查那么细。” 他和段临濯是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替温妤查过她的未婚夫,确定他的人品没问题,便没再关注他们订婚后的私生活了。 至于蒋予赫…… 怕是连查都不敢查。 “好。”毕竟相隔万里,他不清楚很正常,施漫也没再问。 她依偎在商聿沉怀里,视线随着他覆在鼠标上的手,投向亮着白光的电脑屏。 一份word文件映入眼帘。 晦涩难懂的内容,叫她瞬间失去和他一起看的兴致,索性摁亮手机,轻触屏幕玩消消乐,以安安静静的方式陪伴他。 键盘敲动的声音时而响起。 不乏温馨的环境下,两道密不可分的身影,亦映在靠墙的书架上,交叠相依。 第113章 偶遇 金融中心的占地面积极广,再加上临靠skp的地段优势,商氏集团附近的临街商铺不仅有常见的美食饮品店,还包含不少服饰箱包首饰一类的高端品牌店。 小狐狸沿着通往skp的方向,迎着骄阳行走在种植着不少迷迭香的人行道上。 她惬意感受着四面拂来的清风,眸光时而投向临街的商铺,透过落地窗的橱窗,目不暇接地看着展示的鞋履和箱包。 “施漫──” 极为陌生的嗓音,被清风裹挟着从身后拂向小狐狸的耳畔。 驻足在箱包店店外,欣赏奶白色包袋的小狐狸,闻声看一眼街边的劳斯莱斯。 一道穿着深棕色毛呢大衣的修长身影走下后排座,不紧不慢朝着小狐狸靠近。 他一头二八侧背的纹理式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饱满的额间和立体的轮廓五官清晰映入她的视线,一双狭长的眼眸更是在高眉骨的映衬下,显得深邃无比。 远远一看,隐约能感受到一丝压迫感,但那点压迫感在彼此对视的瞬间悉数消散,随之而来的便是温和儒雅的气质。 小狐狸好奇道:“你是?” “不认得我了?”季从洲止步在她身前,眉稍微挑,凝视着那双漂亮的眼眸。 “……我的记性不太好。” 他的样貌如此出众,若是小狐狸见过,肯定会有几分印象。 偏偏,她没有。 “季从洲。”他自道姓名,发觉施漫还处在懵懵的状态,眼底漫起显见的失落。 却不死心:“真忘了么?” 小狐狸沉默。 她察觉到季从洲的低落,不禁怀疑族长给她伪造身份的时候,是不是在人际关系上漏掉他了?不然她怎么没印象呢? “没有忘。”为了确定他们的人际关系,她的眼珠子一转:“我只是想考考你。” “考我什么?” “你说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季从洲满腹疑惑。 即便他和施漫有两年没见了,他记忆里的她,也没有这么…… 这么笨。 笨到连试探都不会了。 “我们以前念的同一所中学。”他先回答施漫的问题,如实道出他从港城转来京市念书,加入学生会和她相识的经过。 原来是同学。 小狐狸发觉他在提到曾经时,语气里的怀念,愈发笃定是族长遗漏这个人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她表露出和老同学偶遇后该有的表情,像在感叹又像在怀念:“不知不觉我们都毕业这么久了。” “确实。” 季从洲失笑。 被忘记的失落,在感知到施漫很认真的配合他时,蓦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不再提以前,睨一眼她先前驻足很久的箱包店,垂眸道:“我们进去逛逛?” “这家店是卖女包的。” “我知道。” 小狐狸顿两秒,下意识以为他是要给别人买,也没说什么,抬脚走向箱包店。 她踩着倒映在地面的光影,拉近和展示柜的距离,视线掠过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包袋,仍然是那只奶白色最得她心。 “我看看那只奶白色的。”她指着和橱窗里相同的款式,示意柜姐给她拿一下。 “您要中号还是小号?” “小号。” 柜姐呈双手递给她。 小狐狸先看看内胆,再拎着包袋走到全身镜前,斜挎试试。 一看上身效果还不错,也没有过多纠结的意思,直接问柜姐:“这款多少钱?” “七万六千九。” “多少?!” 柜姐含笑重复一遍。 那标准到仿佛用尺子量过弧度的笑意,落入小狐狸眼底,莫名显得格外刺眼。 她不可置信地放下包袋,刚打消购买的欲望,季从洲便在收银台准备刷卡了。 “季从洲!”一听见他说包起来,小狐狸倏然瞪大双眼,似风一般奔向收银台。 季从洲:“怎么了?” 他和收银员不约而同投来视线,被他们盯着的小狐狸,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不好意思地抿着唇瓣。 她拽着季从洲的衣袖,拉着人往后退两步,以气音跟他说:“别买,太贵了!” “贵吗?” “七万七还不贵?”她顶着那双瞪圆的狐狸眼望向他:“都可以买好多东西了。” 季从洲微怔。 确定她不是在客气,而是真心认为七万七很贵,他盘旋在心底的疑惑更甚了。 他暂且压下探究的念头,不动声色给收银员递眼神:“可我已经把卡给他了。” “……都刷了?” “嗯。” 小狐狸深吸一口气,眸光流转间再度看向面带微笑的柜姐。 当那双戴着手套的手,拎起奶白色包袋放入礼盒时,一沓沓钞票砸进水里的尖锐声响,仿若也在她的耳畔反复回荡。 她心痛到难以言表。 精彩纷呈的情绪随之出现在那张昳丽生辉的脸蛋上,也让季从洲忍不住发笑。 趁着施漫还沉浸在钱打水飘的心痛中,他前往收银台付款,拿到柜姐呈双手递过来的购物袋,再出声唤回她的思绪。 “还有要买的么?” “没有了。” 小狐狸连连摇头。 逛第一家店便花费七万七,她难得滋生出来的购物欲已然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她跟着季从洲走出店门,拿出放在衣兜里的手机:“我给你转微信,可以吗?” 购物袋都拎出来了,再心疼钱也无济于事,她该给季从洲转多少,便是多少。 季从洲没应。 他以目光锁定施漫,眸底涌动的温柔在阳光下一览无余:“我们去喝杯咖啡?” 第114章 她没有真的忘记 正欲点开微信的小狐狸,一听见他说喝咖啡,下意识道:“我不喜欢喝咖啡。” “那喝果汁?”他不确定施漫是否会答应,唇边溢出的话转瞬间变得小心翼翼。 “行。” 小狐狸抬手覆在额间遮阳,根本没发现他情绪的变化,只是单纯想喝果汁了。 她跟着季从洲前往距离最近的一家咖啡厅,伴随婉转悠扬的钢琴曲,走向二楼靠窗的位置,分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点好饮品和甜点,季从洲以她的事业为切入点,打破此刻的安静:“我听说你成立了一家传媒公司?发展的顺利么?” “什么传媒公司?” 小狐狸疑惑眨眼。 她误以为季从洲是听错了,抑或是将她和别人的事记混了:“我没有工作呀。” “……没工作?” 季从洲眸光微滞。 他对上那双澄澈见底的狐狸眼,没找到半分说笑的痕迹,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对啊。”她放下斜挎包,姿态慵懒地倚靠在沙发背上:“人类……你们的工作有好多规矩,还会经常加班,我受不了。” 她爱自由。 会困住她的统统不要。 “这样么。”季从洲为验证心底的猜测,不着痕迹从事业聊到他们曾经的同学。 发觉施漫对他们没有丝毫印象,庆幸的同时又不免感到担忧。 庆幸的是,她没有真的忘记他;担忧的是,她疑似失忆的状况很严重,现阶段他还无从得知,是否会影响她的身体。 他忍不住从侧面试探:“你最近体检过吗?身体怎么样?” “没有,还挺好的。” 小狐狸屈起捏着银勺的指尖,挖一勺摆在面前的茉莉青提卷。 她细细品尝着那抹甜而不腻的青提卷,也像他关怀自己一样,关怀他的生活和事业,既在了解彼此的近况,又在无形间增添几分老同学之间应该有的情谊。 气氛一时融洽无比。 与她相谈甚欢的季从洲,深深凝视着那双澄澈不含杂质的狐狸眼,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第一次在操场和她相遇的画面。 饶是时光匆匆,他仍然记得抱着一叠书的施漫,无意撞进他胸膛,顶着那张染上红霞的脸颊和他说抱歉的娇俏模样。 过往和当下仿佛融合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亦汇聚成掺杂着无限怀念的温柔,不知不觉之间涌上他的眉眼。 可那份涌动的温柔,在施漫猝不及防捂住小腹的刹那间,又悉数被焦灼代替。 “漫漫,你怎么了?” “……肚子疼。”腹部突然坠痛的小狐狸,蹙起清秀的双眉。 一发觉她的脸色变了,季从洲绕过长桌走到她身旁,视线扫过已经喝光的果汁,不太确定地看一眼被她捂住的位置。 “是哪个部位疼?” “小腹。”她能感觉到是生理期造成的,尴尬道:“你能不能帮我买一下那个?” 季从洲听懂了。 “我先问问服务生。”咖啡店有不少女店员,找她们买比前往便利店更快一点。 他大步流星下楼,一找店员拿到卫生用品,便匆匆回到施漫身旁,以温热的掌心覆在她手腕上,扶着她走向洗手间。 等施漫出来的间隙,她先前递给他的手机,忽而发出震响。 他微垂浓密的长睫,看一眼备注为“商商”的来电人,面不改色摁下接听键。 “喂……” 第115章 有的是耐心取而代之 一道清冷悦耳的男声,混杂着模糊的钢琴曲,通过扬声器传入商聿沉的耳畔。 他点烟的动作微顿。 下意识以为是小狐狸犯迷糊,不小心弄丢手机了,只得问:“手机的主人呢?” “漫漫吗?她在洗手间。” 一句亲昵的“漫漫”,瞬间打破商聿沉的猜测,他眯起那双瑞凤眼,淡笑一声。 “你哪位?” 短短一段时间,两次被问是谁的季从洲,心情却截然不同。 他道出姓名,还不忘以含笑的嗓音询问一句:“我们在咖啡厅,你要过来么?” 似在邀客的语气,着实刺耳。 商聿沉的眸光沉下来。 他深吸一口烟,透过铺洒着温煦阳光的落地窗,睨一眼屹立在斜对面的大厦。 春节前夕,大厦的logo更换成季氏集团,以他的视角一眼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说是巧合,谁会信? 从他人未到先挑衅开始,擂台便已经搭好了,即便他将季氏的分公司设立在商氏集团斜对面,商聿沉亦没放在心上。 可涉及到施漫,他无法容忍。 他淡淡道:“地址。” “等下。”季从洲循声看一眼从洗手间出来的施漫,眸光落在那双沾满水渍的柔荑上,柔声问:“漫漫,怎么不擦手?” “没纸了。” “那我们先过去。”他扶着施漫走向沙发时,才不疾不徐地给商聿沉报出地址。 商聿沉冷笑着挂断电话。 他掐灭还没燃到尽头的烟,起身拿起衣杆上的外套,气势凌厉地走出总裁室。 与此同时,听见“嘟嘟”声的季从洲兴味一笑,而后将手机递给施漫,向她解释道:“刚才你不在,我帮你接了电话。” “谁打的?” “商聿沉,他马上过来了。” “你们认识吗?”发觉他提到商商的语气并不陌生,小狐狸一脸好奇地盯着他。 “不熟。” 季从洲不想聊他。 他叫服务生给施漫倒杯温水,眸光紧锁着那张仍然苍白的脸:“肚子还疼么?” “还疼。” “你先顺时针揉揉?如果症状没减轻,等你回家再吃止疼药。”若不是现在的身份不合适,季从洲都想亲自照顾她。 小狐狸“嗯”声。 她低头抿两口温水,等那股暖流淌过胃部,再按照他说的那样顺时针揉小腹。 看着原先还充满活力的施漫,被生理期折腾得蔫儿巴下来,季从洲难免心疼。 他睨一眼戴在腕骨上的手表,估摸着商聿沉快到了,便拎起购物袋和放在施漫身侧的chanel,陪她走到咖啡厅门口。 一辆从右侧行驶而来的宾利,随即停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 驾驶位的车门被人打开,身穿烟灰色西装的修长身影在下一秒映入他们眼帘。 季从洲和他对上视线。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可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的瞬间,硝烟味骤然涌动而起。 “商商,你提前下班了?”俨然没察觉到不对劲的小狐狸,三两步走到他面前。 “嗯。”商聿沉牵起她的柔荑,眉眼间的凌厉被宠溺代替:“逛这么久累不累?” “不累的。” 她弯起那双狐狸眼。 与他们相隔半米的季从洲,瞥一眼他们紧扣的手,眼底涌动的晦涩稍纵即逝。 “漫漫的生理期到了。”季从洲将购物袋和chanel递给商聿沉。 他不惧对方散发的压迫感,神情温润道:“麻烦你多照顾她,别让她受凉了。” 麻烦? 自己妻子,需要外人说麻烦? 商聿沉微挑眉稍:“季总莫非不知道,漫漫是谁的妻子?” “知道又如何?” 季从洲会介意她已婚吗? 他不会。 不仅不会,还甘愿撇弃所谓的道德观念:“世事无常的道理,商总都不懂吗?” 商聿沉笑了。 他接过两样东西,眼含嘲讽地看一眼自以为是的季从洲:“那我们拭目以待。” 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他和小狐狸坐上那辆宾利而消失殆尽。 仍然站在原地的季从洲,遥遥看着融入车流的黑影,唇边不由溢出一声冷嗤。 商业联姻而已。 他有的是耐心取而代之。 “商商,你们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乖坐副驾驶上的小狐狸,回忆起他们先前的对话,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意思。” 商聿沉没有解释。 或者说,他不打算告诉小狐狸有人在惦记她,也免得加深她对季从洲的印象。 他侧目看着小狐狸,视线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停留两秒,又投向被一双柔荑捂着的腹部:“你是不是喝凉的了?” “……没有。” 商商特意叮嘱过她,临近生理期的这段时间不能碰凉的,小狐狸不小心忘了。 更是心虚到不敢承认。 “还撒谎?”商聿沉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微抬胳膊,轻捏那张写满心虚的脸。 他那副已然看穿她的神情,叫小狐狸心里一咯噔,也不敢再撒谎惹他生气了。 “你别生气嘛。”她眼神飘忽地觑他一样,模样乖巧得紧:“我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完了?” 商聿沉依旧蹙着眉。 不知道该怎么哄他的小狐狸,只得倾身靠近驾驶位,浅吻他的侧颜,再认真保证:“我保证,以后肯定不喝凉的了。” “做不到怎么办?” “那就罚我两个月不喝奶茶?”她毫不犹豫定下对自己而言比较狠的一个惩罚。 “不反悔?” “绝不反悔!” 念及她是初犯,商聿沉在心软的驱使下暂且放过她,也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回到檀苑,他先叫阿姨煮一锅红糖姜茶,再找出暖宫按摩仪,给小狐狸戴上。 暖宫按摩仪的游走式热敷功能,比热水袋和散热贴要强许多,还能促进她的血液循环,缓解腹部痉挛带来的坠痛感。 随着阵阵暖意涌向腹部,她的坠痛感明显减轻不少,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了。 “商商。”慵懒倚靠在沙发上的小狐狸,又开始嘴馋了:“我突然想吃草莓了。” “喝完姜茶再吃。” “好。” 她接过瓷碗,“吨吨”喝光。 商聿沉给阿姨说一声,等草莓端过来的间隙,他不经意瞥一眼桌上的购物袋,蓦然想起他根本没有收到过消费短信。 “漫漫,这是你买的吗?”他屈膝坐在施漫身旁,微抬手臂揽着那截纤细的腰。 “对呀。”小狐狸点头。 一看见购物袋,她便想起堪比打水漂的钞票,瘪着嘴对商商道:“它可贵了。” “多贵?” “七万七……糟了!”她蓦然坐起身,懊恼道:“我忘记把钱转给季从洲了!” 钱都没给还叫自己买的? 商聿沉暗自叹气。 他问起他们下午见面的事,得知季从洲一说他们曾经是同学,小狐狸便毫无防备跟人走了,心底难免涌出一阵火气。 没见到人之前,他还以为小狐狸是在咖啡厅和季从洲偶遇的。 而季从洲又拿出他们曾经相识的证据,她才放下戒心和他坐在一起短暂交谈。 哪知道她这么不设防? “他说是同学你就信了?”他忍不住打断她,沉着脸道:“如果他骗你,趁你没有防备的时候对你不利,你该怎么办?” “可他没有骗我啊。” “我说的是如果。”他直视那双狐狸眼:“你跟着陌生人走,就没想过后果吗?” 小狐狸愣了愣。 她看向眸光沉沉的商聿沉,耳畔回荡着他加重的语气,根本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只知道他因为这件事在凶自己。 “……你凶我。”第一次被他凶的小狐狸,紧抿着唇瓣,眼眶在倏然间变红了。 商聿沉:“……” 他看着那双氤氲出水汽的眼眸,还没涌上喉间的火气,在刹那间转变为无力。 “抱歉,是我的语气不对。”他把小狐狸往怀里一揽,以柔和的嗓音给她道歉。 小狐狸不搭理他。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微颤的睫羽也染上晶莹,那副我见尤怜的模样看得商聿沉更是自责,自责没能照顾好她的感受。 他揩拭着她眼尾的泪珠,指腹触碰到那抹温热时,似是被摇曳的火苗烫到一般,眸光跟着一颤,愈发不是滋味起来。 “我错了。”他低头吻着小狐狸的额间,难掩慌乱地哄:“别难过了,好不好?” 小狐狸吸了吸鼻尖。 她拽着商商的衣领,也不忍跟他闹太久的别扭,哽咽道:“你真的知错了吗?” “真的。” “那你再亲亲我。” 小狐狸很好哄的。 她只要商商认错,只要商商再亲亲她,她就可以不难过了。 第116章 离婚协议书 商聿沉沿着她通红的鼻尖,吻至那张悄悄嘟起的唇瓣,温柔似水般轻触碾磨。 顾及着阿姨随时可能会过来,他没有停留太久,可即便如此,短暂交织的呼吸,仍然给他们留下能注入心间的余温。 “眼睛难受吗?都哭红了。”他抵着施漫的额间,从唇边溢出的话语全是怜惜。 “不难受。” 被柏木香包裹的小狐狸,蹭蹭他的鼻尖,还泛着一片绯色的眼尾都漫起笑意。 察觉到她的情绪平复下来,商聿沉俯身抽出两张纸巾,给她擦拭泪痕的同时,再度提及她不设防跟着季从洲走的事。 小狐狸单纯得像张白纸。 很容易被人骗。 纵然他能护住她,可到底不是时时刻刻在她身边,该教的还得教,不能因为她掉眼泪,便放弃和她讲明其中的弊端。 为了让她意识到,毫不戒备跟陌生人离开的后果,他还找出反诈中心的视频号,很是耐心地给她看被骗被拐的案例。 尤其是被拐的案例,他特意多挑几个给小狐狸看,还不忘问:“如果再有人说认识你,叫你跟他走,你该怎么应对?” “我会叫他拿出证据,证明我们是认识的。”看过视频的小狐狸,已经意识到严重性,对于相似的事也有警惕心了。 毕竟她现在没有灵力,若是真被人拐到偏远山区,凭借她的本事很难逃出来,而相隔千里的商商,也不容易找到她。 她不愿和商商分离,更不愿面临暗无天日的生活,只能从一开始避免危机了。 “他要是拿出证据呢?” “拿出证据也不跟他走。”她搂着商商的脖颈,认真道:“我肯定离他远远的。” 商聿沉稍稍放心。 他接着给施漫讲独自出门的注意事项,确定她全部听进去了,便不再重复提及,端起阿姨送来的果盘,喂她吃草莓。 红彤彤的草莓还沾着水珠,一股淡淡的果香随即拂过鼻尖,小狐狸被勾得迫不及待咬上一口,任凭汁水弥漫在口腔。 他微垂眼帘:“甜吗?” “很甜,你也尝尝。”她舍不得让商聿沉吃草莓屁屁,捻起一颗最大的喂给他。 商聿沉微张薄唇,还没来得及碰到草莓尖尖,小狐狸忽然将它拿开,抬起下颚亲吻他的唇,让果香渡进他的口腔里。 等那抹薄荷香被果香代替,她才狡黠地弯起眼眸,心满意足地把草莓喂给他。 气氛霎时温馨无比。 原先听见哭声,还以为他们在吵架的管家和阿姨,远远瞧着两道相依的身影,蓄在眼底的担忧也在刹那间消失殆尽。 他俩相视一笑,又在霞光铺满天际的前夕,悄然转身,给那两道沉浸在温馨氛围里的身影,留下只属于彼此的空间。 清晨,万物初醒。 闹钟响起不久,一阵窸窸窣窣的浅响伴随着脚步声,萦绕在充斥暖意的卧室。 睡得不够安稳的施漫,骤然睁开双眼,以迷离不清的眸光,怔神望着天花板。 “吵醒你了?” 如春风拂面般的温润嗓音,幻化成一根柔软的丝线,拽回她漂浮不定的思绪。 她循声抬起眼帘。 那张如若谪仙的脸庞,倒映在瞳眸中,她恍惚地看着他眉眼流露出来的温柔,掩在被褥下的双手,不由得越收越紧。 指甲掐进掌心的细密疼意,清晰传向感官,饶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没有。”她再看一眼变得年轻许多的商聿沉,暂且稳住心神,低声给予回应。 商聿沉还没察觉到她的变化。 小狐狸若是醒得早,很容易出现反应迟钝的情况,即便她不够热情也很正常。 他俯身往前,薄唇在她的额间落下一记浅吻:“那你再睡会儿,我先出门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而来,记不清有多久没被吻过的施漫,背脊一僵,心底漫起的酸涩,几乎快溢出那双无波澜的眼眸。 她扯着唇角:“好。” 等那道身影走出卧室,被暖意包裹的施漫,翻身坐起来,扫视一圈无比熟悉的环境,迫不及待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犹记得在濒临死亡的前夕,那道在耳畔问她,愿不愿意重来一次的缥缈声音,她便难以遏制那份急迫,指尖发颤地摁熄手机屏幕,紧紧盯着壁纸上的日期。 当相隔十年之久的年份,闯入视线的刹那间,施漫的心底仿佛掀起惊涛骇浪。 她真的回来了…… 能重来的喜悦,交织着前世痛苦压抑的记忆,似密不透风的网,倏然笼罩而来,让她的喉咙发紧,忍不住痛哭出声。 充满悲戚的哭声回荡良久。 一滴滴泪珠悄然滑落,裹挟滚烫的温度,淹没她压抑在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 彻底将情绪发泄出来的施漫,以指腹揩拭着模糊视线的泪珠,徐徐放松始终紧绷的背脊,倚靠在床头上深吸一口气。 她垂眸看着身下的双人床,不免忆起六年前的商聿沉,明目张胆带着别人往上躺的画面,瞬间恶心到胃部翻滚不止。 或是心理和生理引发的双重不适太过强烈,她不愿在这么窒息的环境待太久,稍稍思索一番,便穿上拖鞋直奔书房。 既然能重来,她肯定不能再重蹈覆辙了,首先要改变的便是和商聿沉的关系。 她坐在书桌前,眸光紧锁着由暗至亮的电脑屏幕,操控鼠标点进左侧的文档,屈起指尖敲着键盘,轻轻打出五个字。 ──离婚协议书。 第117章 偏偏要他承担后果 还不知道“小狐狸”和精怪剧本一起消失的商聿沉,走向商氏集团的电梯口。 正要触碰电梯的开门键,一道略显熟悉的女声忽而传入耳廓。 ──“商总。” 踩着高跟鞋的乔絮,“嗒嗒”走到他身旁,她穿着豆沙绿的通勤西装,一头长发扎在脑后,周身都散发着干练的意味。 只是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在无形中弱化几分气势,也营造不出女强人的风范。 她仰头望着商聿沉:“我没找到公用电梯,能坐你这部吗?” 商氏集团有七部电梯,其中六部属于公用,余下一部只为董事会的人员提供。 七部电梯间隔一段距离,身处停车场不太好找,乔絮难以确定方向也很正常。 “可以。” 小事而已。 商聿沉屈指浅触指纹识别锁,等电梯稳稳停在负二楼,率先迈开双腿往前走。 看他摁下楼层键,却不问她要去几楼,乔絮不禁将视线投向那双平静无波的瑞凤眼,一股挫败感骤然涌上她的心头。 她不曾表露出来,嘴角仍然噙着温婉笑意:“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儿吗?” “你戴着工牌。”商聿沉的观察能力没那么差,先前就发现乔絮戴着的工牌了。 她的姓名、职位、工号全部印在有商氏集团logo的工牌上,一眼便清晰明了。 他没必要好奇。 “……你不说我都忘了。” 乔絮尴尬地垂下眼帘,才想起出门前怕遗忘工牌,提前将它戴在脖颈上的事。 气氛有一时凝滞。 她透过电梯的镜面,再看一眼没吭声的商聿沉,主动找他搭话:“我回国后投了很多简历,最先收到的就是晟江和商氏的offer,对比一下还是决定过来了。” “职位一样吗?” “不一样,晟江的文秘满员了,只能给我商务内勤的职位。” 商务内勤的待遇并不差,但它不属于总经办,不容易接触到晟江的总裁施灏。 总经办文秘则不同。 哪怕不常有进出总裁室的机会,可到底处在同一层楼,对乔絮来说也更有利。 商聿沉“嗯”声。 他不清楚乔絮心底的弯弯绕绕,也没过多关注她,一听见“叮”响便走出电梯。 亦步亦趋跟着他的乔絮,抬眸望向长廊的尽头,趁着周围没有人,又以庆祝找到工作为由,邀请他和施漫一起吃饭。 “你们周六应该有空?到时候再叫上段临濯和蒋予……” “工作时间不谈私事。”商聿沉以老板的身份,淡淡打断还在喋喋不休的乔絮。 他不经意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却让乔絮直观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 乔絮心神一凛,挂在脸上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住,也不得不咽下卡在喉间的话。 “好。”她不再多言。 一向公私分明的商聿沉,有意拉远和她的距离,一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二是避免给她带来不该有的工作便利。 他大步流星往前走,途经走廊旁边的办公区,不忘叫人送一杯咖啡到总裁室。 直至关上总裁室的门,也不曾回头多看乔絮一眼,更别提照顾她所谓的情绪。 “老板。”正好有事要说的成龚,端着泡好的咖啡进来:“钱我已经转给季从洲的助理了,但中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什么?” “我多转了二十万……” 昨儿时间紧,成龚没来得及找季从洲的银行账户,便通过他助理的手机号码在支付宝上给人转十万,结果那边又给他回二十万,还附带一张微笑的表情包。 无异于挑衅的行为,他能视而不见吗?肯定不能:“我一时上头就给他转了三十万,然后设置成拒收陌生人转账了。” 当时倒是爽了。 他想到那人看见转账消息,却不能再转回来的憋闷神情,还在家偷乐老半天。 后来看见银行发来的短信,意识到多转的那二十万是从他自个儿的腰包掏出来的,整个人瞬间麻了,也乐不出来了。 “你倒是机灵。”商聿沉意味不明地调侃一句,端起那杯咖啡,低头浅抿一口。 “那必须的。”成龚搓搓指腹,一本正经地暗示他给自己报帐:“他挑衅我不等于在挑衅您吗?该出的气肯定得出啊!” 到底是对方挑衅在先。 他被激得多砸二十万,也有季从洲和他打擂台的缘故,商聿沉自然不会怪他。 “行了。”商聿沉瞥一眼比着手势还不忘挤眉弄眼的成龚,拿起手机给他转账。 “谢谢老板!” 听见到账声的成龚,心满意足地看着余额:“我先出去忙了,您有事再叫我。” 商聿沉颔首。 他先处理昨天剩下的工作,等成龚来叫他开会,再挪步到距离不远的会议室。 会议临近尾声,两道突兀的震响传入耳廓,他循声看着自动亮起的手机屏幕,指尖往上一划,点开施漫发来的微信。 【你能回来一趟吗?】 简短一句话,既没有“商商”的前缀又不加表情包,还不道明是什么事,商聿沉只看一眼,心底便滋生出不妙的预感。 他回:【怎么了?】 对话框顶部那行“正在输入中”的提示,短暂在他眼前闪过。 新消息跟着弹出来。 ──【有事。】 足够简洁的两个字,似在明晃晃地告诉商聿沉,新剧本已在悄然间拉开帷幕。 而他,只能配合。 比晨曦更强烈的光线,笼罩着静谧无声的檀苑,匆匆上楼的商聿沉没在客厅见到人,又抬脚走向二楼,循着从书房倾泻而来的阳光,推开那扇半敞开的门。 他看着漠然坐在书桌后的施漫,与之对视的瞬间,不详的预感变得更加强烈。 之前的施漫突然叫他回家,是因为剧本里的金丝雀怀孕了,这次又是为什么? 他猜不到。 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回来了?”施漫打破沉默,眸光平静地看着肆无忌惮伤害过她很多次的男人。 如今是他们结婚的第三年。 若按照七年之痒的说法,他们应当还处在甜蜜期,可事实上他已经有别人了。 她深呼吸:“我们谈谈。” “谈什么?”商聿沉屈膝坐下,视线紧锁那双不再有温情,只剩淡漠的狐狸眼。 “离婚。” 一句风轻云淡的“离婚”,却堪比震耳欲聋的雷鸣,猝不及防响彻在他的耳畔。 冗长的沉默蔓延开来。 她不再等商聿沉给出反应,直接将离婚协议书,推到他面前:“你看看财产分割的部分,如果没意见的话就签字。” 还没适应新剧本的商聿沉,即便知道是假的,依旧阻拦不了协议上的字体幻化成一根根看不见的针,狠狠往心里扎。 他深呼吸,修长的指尖稍微用力地揉捏着眉心,平复着几乎遏制不住的情绪。 “给我个理由。”莫名其妙要跟他离婚,他实在摸不着头脑,也不能对症下药。 “你心里没数吗?” “没数。” 他那副不知问题所在的架势,给施漫气笑了,索性拽下拢在他身上的遮羞布。 “周二晚上你在哪儿?” “家里。” “小模特家里?”她冷笑一声,眼神讽刺地看着他:“你真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不论养多少女人都不会被我发现?” “……” 得,又是渣男剧本。 养女人的是“他”,在小模特家里的也是“他”,商聿沉全程没参与,却要承担“他”留下的后果,可谓是不能再憋屈了。 他无奈道:“我没有。” “敢做不敢当?”施漫根本不信他所谓的没有:“你在外面偷吃就算了,吃完还回来跟我躺一张床,你不觉得恶心吗?” 当然恶心。 但跟他商聿沉有什么关系? 他解释不清。 可不解释又显得心虚,抑或是变相的默认,他只能采取另一种方式来处理了。 “你有证据么?” 施漫哑然。 她确实没有证据。 即便前世查到很多东西,可十年前的自己,始终怀揣着等他浪子回头的期盼,哪怕发现他偷吃,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别提保留什么他出轨的证据了。 若是商聿沉有意操作一番,之后的她恐怕连一张有说服力的照片都拿不出来。 “不重要,反正我不想过了。” 他不承认也罢。 施漫的目的是离婚,也没必要在找证据一事上和他纠缠太久。 她绕过书桌:“签字。” “不签。” “你什么意思?” “不明显吗?”揣测到现在的施漫吃硬不吃软,商聿沉很强势。 他抬起眼帘,饶是被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也不落下风:“想离婚?绝不可能。” 第118章 从来没有厌弃过你 “你说了不算。” 施漫被他尽在掌握的姿态,给气得不轻,顺手拿起离婚协议便砸进他的怀里。 离婚的方式又不单一。 他既然不愿和平离婚,她也不介意用起诉来逼他:“大不了我们走法律程序。” 商聿沉轻笑:“法律程序?” “有问题吗?” “漫漫。”他挥落离婚协议,牵起施漫的柔荑:“跟我打官司,你确定能赢么?” 分明是温淳的嗓音,施漫却听得心底发寒,她竟然忘了,前世所拥有的权势、地位、人脉,全部基于商太太的身份。 若脱离商聿沉的羽翼,与他对簿公堂,她的胜算能有多少? 他一没家暴,二没重婚,三没隐瞒病史,四没碰黄三样,单是以感情破裂为由提起诉讼,法院也不会在他不同意离婚的情况下进行速判。 再加上有律界大拿替他周旋,她一次胜诉的概率很低,极有可能以失败告终。 一股无力感席卷而来,她垂眸看一眼商聿沉那双含有温情的瑞凤眼,忍不住质问的同时,压抑在胸膛的委屈和束手无策,也随着发颤的声音从唇边溢出来。 “你到底要怎么样?”根本不想示弱的施漫,偏偏是泪失禁体质,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厌弃我的人是你,不肯离婚的还是你!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一瞧见那双氤氲起水汽的眼眸,涌动着无能为力的难过,商聿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泛起无法忍受的抽疼感,更是没办法再稳坐下去了。 他起身搂着施漫的腰肢,不顾她的挣扎,收紧手臂:“我从来没有厌弃过你。” “你有!” 施漫的眼泪夺眶而出。 迄今为止,她仍然记得商聿沉以凉薄的神情,道出伤人的话:“你之前还嫌我无趣……说你即使是闭着眼睛和我做,也能猜到我会在下一秒给出什么反应。” 商聿沉:“……” 他原以为在外面养女人的行为,已经够渣了,没想到“他”还能突破他的下限。 甚至狠到不留情面。 “我什么时候说的?”他深知现在的情况不利于他,只能再次找施漫要证据了。 “你又不承认?” “莫须有的事,为什么要承认?”暂不提真假和清白的问题,一旦他承认或者默认,他和施漫的关系必然会降至冰点。 他又怎么可能自讨苦吃? “还莫须有?你太不要脸了!”施漫一边骂他狗男人,一边挣扎着试图远离他。 可他们的力气差距很大。 哪怕商聿沉站着不动,她亦很难远离充斥着柏木香的怀抱。 她不得已停下动作,顶着那双通红的狐狸眼,望向任凭她发泄情绪的商聿沉。 “别生气了好不好?”商聿沉没有处理类似事情的经验,又被她哭得心里难受。 暂时想不到对策的境况下,他只能弯下腰身,抵着施漫的额间,温声哄着她。 施漫没吭声。 她避开那道盛满温柔的眼神,心神俱疲地推着他的肩:“商聿沉,放开我。” 他们的婚姻堪比碎成无数块的玻璃镜,哪怕能拼凑回原样,也难以忽略大大小小的裂痕,着实没有再维持的必要了。 她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 即便现在离不了,即便他会给她设置重重阻碍,她仍旧得迎难而上,亲自为这段没有任何意义的婚姻画上一个句号。 “不放。” 不论是字面意义的“放开”,还是更深层次的“放开”,商聿沉都不可能成全她。 他难得固执。 那双像是铁焊成的手臂,牢牢禁锢着施漫的腰肢,俨然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 拿他没辙的施漫,恼得不行。 只得改变策略,先找机会和商聿沉分开,再考虑后续:“我想回家看看爸妈。” “我陪你。” “不用,我要住两天。” 商聿沉何其敏锐,无需深想都知道怀里的人儿在打什么主意。 但考虑到新剧本对他抱有的恶意太大,由岳父岳母出面更能稳住施漫,才在一阵短暂的迟疑后,决定将人送到萃庭。 萃庭离檀苑不远。 驱车不到十分钟,即能看见那栋临靠人工湖泊的施家别墅。 他在别墅前院门口踩下刹车,侧目看一眼已然平复心绪的施漫,随即解开身前的安全带,倾身靠近那道曼妙的身躯。 “漫漫,转过来。” 不容拒绝的嗓音萦绕在耳。 施漫下意识转头。 察觉那张清隽的脸庞在瞳眸里放大时,怔愣两秒,一时忘记避开覆来的薄唇。 齿关被撬开。 独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涌来,仿佛卷着夏日的潮热,游走在每一寸肌肤上。 一阵难言的悸动悄然蔓延,他强势又不乏温柔的深吻,似紫藤般缠绕着施漫。 她忍不住贪恋。 可即将沉浸其中的下一秒,那不知游走到何处的理智,骤然将她拽回了现实。 意识到那份贪恋与犯贱无异,懊恼和悔意接连迸发,一气之下狠狠咬他一口。 “嘶──” 猝不及防被咬到下唇的商聿沉,掀了掀眼皮,看着掩不住怒意在瞪他的施漫。 “谁允许你亲我的?!”她睨一眼那张被咬出血珠的薄唇,毫不心虚地质问他。 商聿沉更是不慌。 他不顾漫在口腔里的铁锈味,拿起一张纸巾擦拭着破皮的下唇。 还佯装不经意地,给她看一眼沾在纸上的血迹:“亲我老婆还需要打报告么?” “需要!” “那我们重新来?” “……你滚!” 狗男人!气死她了! 施漫大力摁下车门按钮,离开还萦绕着暧昧气息的副驾驶,“啪”一声关上门。 怕他追上来,她踩着脚下的骑士靴嗒嗒跑进前院,还不忘把那扇院门给关了。 那道手忙脚乱的曼妙身影,透过车窗尽数落入商聿沉的眼底。 他低笑一声,眼看着施漫发小脾气了,也不敢再火上浇油,仅是以温润的嗓音叮嘱:“漫漫,你别忘了吃点儿东西。” “假好心……” 微不可察的嘟囔被风吹散。 隔着杆式院门觑他一眼的施漫,难掩烦闷地瘪瘪嘴,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别墅。 第119章 昨日的一切触不可及 施长明和孔素云都在家。 他们先前收到商聿沉的微信,得知新剧本的施漫在闹离婚后,就在等人回来。 一见到人,没沉住气的孔素云便迫不及待道:“我听聿沉说,你们闹矛盾了?” “嗯。” “什么情况?” “他出轨了。”事到如今,施漫不再替他隐瞒,索性将他干的烂事全部抖出来。 譬如他给小模特买车买房,给新晋小花砸钱找资源,又譬如他撒谎说要出差,实则带着女秘到国外度假的恶劣行为。 桩桩件件,比最近在热播的狗血剧还要精彩,听得孔素云和施长明不由咂舌。 若是不知全貌,他们定然会把商聿沉骂得狗血淋头,可此刻连配合都格外艰难,只得相视一眼,示意对方来接茬儿。 “这么过分?”施长明骂不出口,又担心不够激烈的语气会引起怀疑,唯有沉着脸以示他的不爽:“那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施漫没有特意关注他的反应。 她依偎在孔素云的怀里,微垂的睫羽遮不住眼底的坚定:“他既然不留情面,肆意践踏我的自尊,我也不想坚持了。” “可是……” “爸,你也是男人。”察觉到他的迟疑,误以为他有意劝阻的施漫,打断他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你认为他改得了吗?” “改不了。” 施长明清楚男人的劣根性。 一旦迈出第一步,体验过出轨带来的刺激,肯定会一二再再而三地违背道德。 迷途知返基本不可能。 可关键是商聿沉没有出轨啊! 他拽回差点儿被带偏的思绪,先找施漫要个准话:“你是下定决心要离婚了?” “嗯,必须离。” 施漫不能容忍他的欺瞒,更不能容忍他躺在自己身边,却想着其他人的异心。 她的态度很是坚决。 还不能入戏的孔素云,暗自给施长明递眼神,叫他按照他们刚才商讨的计划来拖住新剧本的施漫,以防将事情闹大。 “离婚可以,但不是现在。”被迫演戏的施长明,重重叹气,吸引她的注意力。 “为什么?” “晟江这几年,因为你们的婚姻获得了不少好处,我们不仅跟商氏有密不可分的合作关系,还签了很多他推荐的项目。你突然和聿沉离婚,他那边倒是不会给晟江使绊子,但其他人呢?市场就这么大,跟晟江有利益冲突的企业多得是,他们难道不会扒着晟江撕一块肉吗?” 他一番话如雷贯耳。 施漫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自打重生以来,她一心想着逃离商聿沉,还没意识到这段婚姻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其中还涉及到自家的企业发展。 纵然没接触晟江的事务,可自己名下有一家传媒公司,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她若贸然和商聿沉离婚,晟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定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严重一些连资金链都有可能面临断裂。 “漫漫。”看她的神情恍惚,孔素云不得不入戏:“你给爸妈一点时间,让我们准备好应对的方案,再提离婚可以吗?” 施漫能不答应吗? 她一向清楚,被什么保护就被什么束缚,享受家庭带来的优渥条件,就要为家庭付出,不能自私自利到什么都不顾。 “好。”她攥紧拳头,敛下眼底漫起的苦楚:“反正他不同意离婚,等分居两年再走法律程序,胜诉的概率会大很多。” 两年时间足够他们稳住股市,脱离和商氏密不可分的关系。 她等得起。 “也要不了两年。”施长明估计最多两个月又得换剧本,他替不知未来的商聿沉捏把汗,面上还不忘表露出身为父亲该有的自责和无能为力:“漫漫,都怪爸妈没本事,只能暂时委屈你一阵儿了。” “不委屈,你们给我的已经是最好的了。”施漫不怪他们,怪只怪现实弄人。 她不愿看见他们自责。 一整理好心态,便将和商聿沉离婚的事抛诸脑后,扬起笑意陪他们聊些家常。 萦绕在周遭的压抑气氛,随着时不时溢出的笑声消失殆尽。 再次捕捉到暗示眼神的施长明,也趁着施漫不曾注意的间隙,拿起手机给返回商氏集团的商聿沉,发出一条条微信。 他们已经尽力拖延,尽力给商聿沉争取到更多的“挽回”时间。 余下,只能靠他自己了。 傍晚的霞光笼罩着檀苑。 结束工作的商聿沉回到檀苑,缓步走向空无一人的客厅,心底难免空荡荡的。 他屈膝坐在沙发上,以往迫不及待钻进怀里的身影消失不见,耳畔亦不再有那道娇俏地,唤着商商和他撒娇的嗓音。 更没有或温柔或热情,或让人无可奈何的亲吻,落在他的面颊、他的薄唇上。 唯有无边无际的安静,悄然吞噬他的身影,腐蚀他的心,甚至一遍遍提醒他,他昨日拥有的一切,已经触不可及了。 商聿沉幽幽叹气。 他拨动打火机的滚轮,咔嚓一声让火光涌现,再垂眸点燃含在唇边的那支烟。 尼古丁漫过喉间,他怔怔看着燃烧烟纸的火光,终是没忍住拨打施漫的电话。 “嘟──嘟嘟──” 第一次没人接。 第二次被挂断。 第三次…… 一条微信弹出来:【商聿沉你烦不烦?再打我就把你拉黑了!】 第一次被嫌烦的商聿沉,微妙地看一眼那行充满怒气的字体,难以适应的同时,又撇弃所谓的脸面,屈起指节打字。 【不烦。】 【老婆,你吃晚餐了吗?】 他特意以“老婆”的称呼,来强调他们当下的婚姻关系,免得施漫给他拉黑了。 【关你什么事?】 【没吃的话我给你送过来。】 【那不巧,我已经吃了。】她明摆着不想和他见面,抑或者说此时此刻不想。 商聿沉知道,她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打消立刻离婚的念头。 以她现在的性子,一时半会儿肯定咽不下那口气,他起码得等两天和她见面,才不会近一步惹怒她,引起她的厌恶。 他暂且按耐住见她的念头,稍稍思忖一瞬,找角度对着结痂的薄唇拍一张照。 【我还没吃。】 【太疼了,吃不下。】他把照片发给始作俑者的下一秒,面不改色地装可怜。 【你活该!微笑jpg】 她会同情商聿沉吗? 肯定不会! 谁叫他先不要脸?明明都在谈离婚了,他居然还敢趁着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偷亲她!不给他个教训,哪儿说得过去?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负责了?】商聿沉找出小狐狸最爱发的委屈表情包给她。 【不打算!你别找骂。】 【这么狠心?】 【……】 大抵是猜到他故意缠着她不放,她发一串省略号,便打定主意不再搭理他了。 得不到回应的商聿沉,收回落在屏幕上的视线,看着不见任何温馨气息的客厅,默坐良久,仍然难以忍受心间的空荡,索性约着蒋予赫他们在帝斯见一面。 帝斯不仅有酒,还有美食。 他跟着服务生走向不对外开放的包厢,坐在距离酒桌最近的位置,倾听走廊传来的躁动音乐,划动ipad点一份意面。 意面端过来没多久,叼着烟的蒋予赫推开包厢门,姿态懒散地往他身边一坐。 “遇上事儿了?”他觑一眼大老远跑来帝斯吃意面的商聿沉,一看他浑身上下散发的低气压,就猜到他心里藏着事儿。 商聿沉“嗯”声。 他吃一口卷着牛柳的意面,慢条斯理地咽下,再轻启薄唇:“她要跟我离婚。” “玩真的?还是剧本?” “剧本。” “那你愁个什么劲儿?”没怎么参演的蒋予赫,都习惯频繁更换剧本的事了。 “这次的情况不一样。” “详细说说?”他吐出一口烟圈,跟着拿起酒桌上的ipad,给自己点一份意面。 他来得急,也没吃东西。 一闻到那股令人垂涎的香味,原先没什么感觉的胃部,骤然间变得饥饿无比。 “等会儿。” 商聿沉先填饱肚子。 等商澍、段临濯和陶婧初接连走进来,才不疾不徐道出堪称惊心动魄的经过,也好叫他们出出主意,解决他的困境。 毕竟他是真的没经验。 只能虚心请教,试图得到最适合他们的解决方式:“你们有见过类似的事么?” 商澍:“有啊。” 艺术来源于生活。 况且,出轨闹离婚的例子简直是数不胜数,连不常八卦的段临濯都听过不少。 段临濯:“一般情况下只有两种解决方案,一是签协议各玩各的,二是离婚。” 商聿沉:“……” 蒋予赫:“也有第三种。”他在商聿沉的注视下,接着道:“前提是小漫长恋爱脑了,但以目前来看,她明显很正常。” 有底线的女性,必然不会原谅另一半出轨的行为,更何况是接二连三的出轨。 出轨相当于禁忌。 一碰就是死局,很难破解。 即便是常常在万花丛中游走的蒋予赫,也不会触碰这个底线,给自己找麻烦。 “漫漫除了说你出轨,还有没有提到别的?”正在猜剧情的陶婧初先问清楚。 “比如?” “私生子之类的?” 商聿沉很笃定:“没提过。” 倘若“他”真的给别人生孩子,施漫必定会点出“他”的罪名。 她自始自终都没提,足以说明没有那回事儿,陶婧初沉思半晌,眸光流转间,多看两眼他有一道新鲜小伤口的下唇。 猜到是施漫留下的痕迹,她一脸认真道:“你们亲密的时候,她是什么反应?” “……很恼怒。” “只是恼怒?没扇你?” 商聿沉淡然应声。 他浅抿两口酒,佯装没发觉其他人落在那道小伤口的视线。 若在往常,蒋予赫他们或许会调侃他,可当下有更重要的事在前,他们只是循着陶婧初的视线看一眼,便默契收回。 “她没扇是因为舍不得吗?”商澍看在他哥很惨的份上,朝着利于他的方向想。 没料到,陶婧初还认同了。 “对。”她根据以往的剧本,推测出最狗血的情节:“我估计这次是追妻火葬场后happyendg的剧本,这种本很有市场,追的人也多,漫漫绝对是看过的。” happyendg简称he。 意思不难懂。 但提到“追妻火葬场”,在场的男性皆是一头雾水,根本没听懂它背后的含义。 陶婧初只好解释一遍。 一听追妻之前还得虐心虐肝,段临濯很不理解:“虐成这样,还有圆满结局?” “洗白后不就有了?” “出轨怎么洗?” “给他安排凄惨的身世,精神类的疾病,又或者强调他虽然脏了,但心和灵魂还是干净的,每次和别人睡,脑子里想的都是女主,一离开她会疯掉的那种。” “……” 包厢鸦雀无声。 他们四人的想象力加起来,都不如陶婧初所说的“丰富多彩”。 商澍:“我突然发现狗血的释义太浅薄了,这简直跟丧心病狂没什么区别啊!” 可不是丧心病狂么? 什么虽然他的身体脏了,心和灵魂却是干净的话,单是听着便让人感到窒息。 商聿沉反正受不了。 更不可能采用相同的方式,给被迫变成渣男的自己“洗白”。 “还有稍微正常点儿的方法么?”他已经不强求完完全全正常了,稍微便足矣。 “强取豪夺,更适合你。” 怕他们不懂强取豪夺在狗血剧里意味着什么,陶婧初通过举例讲述具体细节。 没看过狗血剧的蒋予赫三人和陪着施漫看过两部的商聿沉,都是头一回听说强取豪夺的操作方式,前者听得津津有味,后者则全程在思考可以借鉴的地方。 还不忘和他们延伸思路,讨论在更换新剧本之前,如何处理可能出现的问题。 “我感觉上上个剧本的小漫,就有点强取豪夺的疯劲儿。”聊完应对小概率的变数,蒋予赫蓦然想起他被绑的经历。 身为亲眼目睹的旁观者,他迄今为止,依旧记得商聿沉被迫沦为囚徒的场景。 他道:“你也可以学学她。” “学她绑人?” 商聿沉没想过。 他微抬双腿,随意搭在桌边的沙发凳上:“还没到那个地步。” “确实。”陶婧初也不认为绑人能改变局面,建议道:“你先按照我们刚才说的来一遍,实在不行再考虑特殊手段。” 追妻最重要的要素是脸皮厚,只要他能做到这一点,余下的事情会更好操作。 至于出轨的罪名? 不认即可。 “嗯。”已经有头绪的商聿沉,不似最初那样忧心,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了。 他执起玻璃杯跟他们碰一下,察觉到他浑身散发的低气压消散大半,蒋予赫和段临濯对视一眼,也不由得松一口气。 或许是棘手的问题被他们协力填出答案,包厢的氛围不知不觉间变得活络许多,蒋予赫也有心思叫他们玩骰子游戏。 随着骰子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弥漫在包厢里的淡香,悄无声息被酒气掩盖。 酒精释放的多巴胺里,让他们愈发兴奋,商聿沉亦能忽略徘徊在心底的空荡。 他听着商澍五音不全的歌声,看着段临濯他们挂在脸上的笑,那张淡绯色的薄唇,悄然在昏暗光线下扬起浅显的弧。 不用独面寂静的夜。 真好。 第120章 再陪他一年 又是明媚的天气,晨曦倾泻而下的细碎光芒,似薄纱包裹着坐落在科技园的星漫传媒,给整栋建筑物增添几分柔意。 驱车前来的施漫,暂且忘却所有不虞,以活力满满的姿态,轻车熟路往里走。 因着前两个剧本设定的缘故,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公司了,新员工不认识她,老员工看见她的表情也有些恍惚。 “施总,早上好。”恍惚归恍惚,他们肯定不能视而不见,该打的招呼还得打。 施漫含笑点头。 十年后的星漫规模很大,员工更是多到数不清,她的记忆力没好到全部认齐的地步,对待不熟的面孔只能保持微笑。 她迎着一道道视线走向助理室,站在门口看一眼殚精竭虑为星漫工作的赵荟。如今的赵荟还没有历经风雨后,由内而外散发的平和,一眼瞧着全是精明感。 “荟姐。”她眉眼温和地跟人寒暄一阵,再提及正事:“你整理一份公司的经纪人名单、艺人资料,还有最近半年的股票走势、财务支出报表、商务合作的具体细节……争取在十二点之前发给我。” “您要纸质的还是电子版?” “电子版。” 赵荟点头:“好的。” 她编辑不久前给成龚看的文档,添加最近的股票走势和项目合作内容,再单独整理一份经纪人和艺人相关的详细资料,仅耗时四十分钟,便悉数发给施漫。 高到令人咂舌的效率,让提前收到两份文档的施漫,也跟着打起精神,通过清晰明了的数据,掌握近期的运营情况。 看到财务报表时,发现支出的末尾备注着“商”字,她怔愣一瞬,心底滋生出不妙的预感,只得把人叫进来确定一下。 “备注是怎么回事?” “支出全是商总在负责。”或是看出她的疑惑,赵荟接着道:“您给财务部预留的资金不够,只能走他的个人帐户了。” “……收入呢?” “收入汇到您卡上了。” 支出和收入是两码事。 该怎么分配不是财务说了算,他们更没资格挪用那笔收入,充当公用的资金。 施漫深呼吸。 她想不通,想不通十年前的自己为何会那么蠢,竟然让商聿沉插手公司的事。 可事已至此,懊恼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只能尽快将支出转给商聿沉,免得在财产分割的问题上,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以后有资金问题直接找我。”她先往公帐上划一笔钱,填补预留资金的空缺,再强调道:“一定不能走他的帐户了。” 赵荟迟疑着“嗯”声。 她敏锐察觉到他们不对劲,怀揣着好奇的心理回到助理室,找成龚打听一下。 得知新剧本与出轨有关,她深感惊诧的同时,不忘提及施漫在查账后,准备归还那笔支出的事儿,也间接性给收到消息的商聿沉,借此来一趟星漫的机会。 “叩叩──” 轻浅的敲门声落下。 正在看文件的施漫,微抬眼帘,循声看着站在门前的身影,眉头不由得一蹙。 “你怎么来了?”即便已经接受暂时不能离婚的事实,一见到他,她还是会烦。 商聿沉反锁房门。 他拎着施漫最爱喝的奶茶,不疾不徐走向办公桌,垂眸凝视着那张白皙的脸。 “想你了。” 他没说假话。 仅仅两日不见,足够深刻的想念却像是深入骨髓,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神经。 哪怕没有赵荟提供的消息,他今天也会过来找她,只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施漫讥笑:“呵。” “渴了?”他毫不在意施漫眼底的嘲讽,拿出奶茶道:“正好,给你买了奶茶。” “……” 她有说渴了吗? 狗男人!一来就惹她生气。 “拿走,我不需要。”施漫咬牙切齿瞪他一眼,也没多看他递到面前的奶茶杯。 商聿沉微挑眉稍。 他推动施漫身下的办公椅,俯身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毫不费力地把人抱起来。 再屈膝坐在椅子上,以绝对占有的姿势把那道曼妙的身姿,牢牢圈在他怀里。 “这杯是芋泥……” “啪”声打断他的话。 被他强势抱入怀中,还挣扎无果的施漫,气得拍落被他握在手里的芋泥奶茶。 泛着淡紫色的液体,伴随杯口的纸封裂开,流淌在地板上。 空气忽然安静。 浪费一整杯奶茶,还导致地板被染脏的施漫,没底气地把责任推卸给商聿沉。 “……都怪你。” 若不是他猝不及防的亲昵,她又怎么会一时控制不住情绪? “嗯,怪我。”商聿沉微抬被拍红的手腕,仿若是不经意般让怀里的人看清楚。 她刚才的力道实在不轻,醒目的痕迹,一落入施漫眼底,莫名勾起她的心虚,鬼使神差地没再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 他垂眸看一眼施漫,敛下眼底闪过的笑意,拿出第二杯奶茶:“芋泥味的没有了,尝尝樱花味?店家说还挺好喝的。” “店家说你就信?” “能被你经常光顾的奶茶店,再差能差到哪儿去?”他插上吸管再递给施漫。 施漫哼声:“油嘴滑舌。” 念及浪费可耻,她侧目瞥一眼包装袋,便不再拒绝第二杯也是最后一杯奶茶。 她含着吸管喝两口,等味蕾得到莫大的满足,又开始闹腾着要离开他的怀抱。 商聿沉怕她起身的过程中,踩到淌在地面的奶茶,索性把人抱起来,从另一边绕过办公桌,坐在沙发上陪着她闹腾。 他的“陪”和占便宜无异。 一旦发现施漫有逃离的意图,他便在顷刻间覆上去,肆意品尝泛着甜香的唇。 而那双禁锢在她腰上的手臂,也在彼此交织呼吸的下一秒,逐渐收紧,自始自终都不肯给她丝毫反抗或挣扎的机会。 “商聿沉你……” 被迫和他接吻的施漫,还没来得及骂他,又被他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封住双唇。 来来回回重复多次,她不得已软下身子趴在商聿沉怀里,也没力气和他斗了。 “漫漫。”商聿沉抚摸着那头细软的长发,沙哑的嗓音似卷着潮热的风,直往她的耳朵里钻:“今晚跟我回家好不好?” “不好。” 施漫的意志很坚定。 即使和他接吻会心神荡漾,但再荡漾也是生理反应,不足以改变分居的决心。 趁着彼此的情绪稳定,她仰头注视着商聿沉:“商聿沉,我不提离婚已经是退一步了,让我跟你回檀苑是不可能的。” “退一步?” 商聿沉淡笑。 他适当表露出不满,眸光紧锁那张还没褪去红晕的脸,似乎能将人看穿一般:“你的退一步,难道不是情势所逼吗?” “是。” 她没必要遮掩。 施家是什么情况,商聿沉再清楚不过,她不过是在家待两天,便暂时打消和他离婚的念头,明显属于不得已而为之。 施漫撑着沙发坐起来,与他保持平视的角度,不曾迟疑道:“我是为了晟江。” 利益比婚姻重要。 她不承认内心深处的悸动,只将一切归咎于为利益的牺牲。 “那我给你一个更好的选择?” “什么?” “我可以给晟江铺路,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商聿沉再度搂着那截不盈一握的腰肢,徐徐道:“但你必须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像以前那样陪在我身边。” 由他亲自铺路,绝对要比晟江自行脱离商氏的羽翼,独自应对麻烦要好很多。 而他开出的条件…… “一年以后呢?”施漫思忖良久,不急着立刻给出答案:“我们能和平分开吗?” “如果,一年以后你还是执意要跟我分开……我会成全你。” 商聿沉刻意将赌徒心态表现的淋漓尽致,给施漫一种他兜这么大圈子,只为豪赌一场,赌她永远陪在他身边的可能。 他的演技已然算是炉火纯青,至少在教会他的施漫面前,没有露出半分破绽。 施漫和他对视一眼,心底的疑虑瞬间消失,考虑到还需要他为晟江保驾护航,也没有蠢到直接和他说永不可能的话。 “好。”一年时间,说长不长。 他们既是夫妻,再陪他一年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她放好心态,与那双漾起笑意的瑞凤眼对视:“但我有一个要求。” “说说?” “这一年,你不能养别的女人,也不能背着我跟她们来往。” 她不能容忍商聿沉在和别的女人共度春宵后,以若无其事的姿态回到她身边。 这是底线。 第121章 避之不及 “哪有别的女人?” 商聿沉依旧不承认。 他走到办公桌旁,拿起施漫的手机把那款隐藏的监控软件找出来,调出总裁室的两帧画面给她看:“以后随你查岗。” 绑人版的施漫,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他担心以后再出现相似的情况,才没拆那两只装在总裁室的摄像头。 如今倒也派上用场了。 “真的给我查?”他在施漫心里的形象堪称无所不能,她没有怀疑在一两分钟的时间内,植入他们内部软件的可能性。 她只是难以相信。 难以相信在前世连手机都不肯给她看的人,会心甘情愿地让她窥探他的隐私。 “真的。”他之前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都被查过很多次,接受程度已经提高了。 施漫沉默良久。 她垂眸凝视着代表他诚意的监控画面,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悄然涌上心头。 曾经渴望而不可求的,经过一次重生轻易摆在她面前,好比身处凛冬的人在不经意间,盼来裹挟着生机的盎然春日。 可是…… 她所怀揣的期盼,早已在时间的淬炼下消磨殆尽,难以再生出半分雀跃之情。 “我们签一份协议。”她不再沉浸于没必要的情绪里,关掉监控画面,便提出和他签一份有关一年之约的书面协议。 商聿沉没意见。 他坐到电脑面前,骨节分明的双手搭在桌上,敲动键盘在文档的空白页打出协议内容时,一股浓郁的奶香拂过鼻尖。 那滩黏腻的紫白液体,还淌在被染脏的地板上,他先前没顾得上管,这会儿离得近,爱洁的他只看一眼便受不了了。 “漫漫,你叫人进来收拾一下。”奶茶里的糖会黏在地面,纸巾是擦不干净的。 “好。”施漫叫来保洁。 等保洁把地板收拾干净,一份由商聿沉亲自制定的协议,也被打印在纸张上。 她慵懒倚靠着沙发背,捏着纸张从头开始看,视线停留在对她的条条款款上。 一:协议期间,女方不能拒绝男方的亲密行为,包括但不限于亲吻、拥抱等。 二:女方不能在没经过男方的允许下,与任何异性单独见面、用餐或是逛街。 三:双方在无特殊情况下(譬如外省出差、家中有事等),必须以和睦恩爱的夫妻状态,出席在彼此计划内的活动。 四:…… 看到末尾的施漫,再度将视线投向第一条内容:“亲密行为包括夫妻生活吗?” 商聿沉微顿:“包括。” 虽然他不一定会主动要求,但若是不包括,施漫指不定又得怀疑他有问题了。 他并不想被怀疑。 “……”她就知道,以狗男人的性子肯定憋不了那么长时间。 施漫暗自叹气。 说不排斥是假的,可商聿沉开出的条件实在诱人。她犹豫半晌,只能先拖延一定时间,等说服自己再跟他回檀苑住。 “我想再陪爸妈几天。”她仰头望着站在身前的商聿沉,佯装乖巧:“可以吗?” “具体几天?” “四天。” 四天后正好是周六。 “可以。”商聿沉没考虑太久,只要白天能见面,他便可以忍受夜晚的孤独感。 他们在协议书上签完字,还要制定工作计划的施漫,又迫不及待地开始赶人。 同样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的商聿沉,也不再缠着人不放,只在她额间留下一记充满缱绻意味的吻,便缓步离开了。 之后四天,他不仅会雷打不动接送施漫上下班,还会给她买玫瑰、准备礼物。 足以代表重视的诚意,让施漫的心情日渐变佳,连萦绕在心底的排斥也被调节好了,等到周五下班时,便以难得放松的心态,与他披着漫天霞光回到檀苑。 “漫漫,乔絮给你发微信了吗?”商聿沉陪人前往影音室的途中,忽而问一句。 乔絮下午又跟他重提请客的事,他不确定施漫记不记得她,也没有立即答应。 只说晚上给她答复。 “没有。”猝不及防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施漫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晦涩。 淡淡问:“她找你了?” “嗯,她说明晚请我们吃饭。”周遭的光线太过昏暗,他没有捕捉到施漫的情绪变化,顺便提及乔絮在商氏工作的事。 施漫暗自冷笑。 她不意外乔絮会入职商氏,更清楚对方抱有的目的,但在一无所知的商聿沉面前,没必要特意拎出见不得光的东西。 “蒋予赫他们有时间吗?”她屈膝坐在影音室的沙发椅上:“有的话再一起去。” “我问问。” 他在微信上得到一致的答案,再叫蒋予赫跟对方确定地点。 凑近看他手机的施漫,发现他没有加乔絮的好友,不免和颜悦色起来,即使被他搂在怀里看电影,也没有太多抗拒。 但那份和颜悦色,又在深夜与他躺在床上的瞬间,被忐忑消磨得一干二净了。 “商聿沉。”她背脊僵硬地枕在他的臂弯里,似乎担心他克制不住,还以堪比明示的语气道:“我今晚想好好睡一觉。” 以往总是被热情相待的商聿沉,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被施漫避之不及的感觉。 倒是新奇。 他垂下眼帘,目光锁定着生怕他提出某些要求的施漫,突然生出逗她的心思。 “你叫我什么?” “聿沉。” “不对。”他低下头,裹挟着炙热无比的呼吸,若即若离吻着那张殷红的唇瓣。 他的吻愈发磨人。 施漫的脸颊染上淡淡绯色,心脏亦在充斥着紧张的暧昧氛围下,胡乱跳动着。 “……老公。” 她抬手抵着他宽厚的胸膛,唇边溢出一声合他心意的称呼。 又继续暗示:“我困了。” 娇娇绵绵的嗓音,似羽毛挠动着商聿沉的心,他眸色微深地看她一眼,终是那张退离泛着甜香的唇,不再玩火自焚。 他拨开贴在颈边的长发,掌心落在她僵硬的后背上,以温柔的动作轻轻拍着。 柔声道:“睡。” 见他打消念头,施漫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也在回一句“晚安”后,安心阖上眼眸,逐渐在柏木香的包裹下睡着了。 第122章 牢牢谨记他们的关系 一夜之间,气温有明显的变化,连笼罩整座城市的阳光,都裹挟着一阵热意。 即便气象台发布的天气趋势,能明显看出升温只是暂时的,但难得能脱下厚重衣物的施漫,仍然滋生出愉悦的心情。 她不喜欢冬日。 一迎来能窥春的天气,忍不住钻进衣帽间打扮一番,试图展现出最好的一面。 “老婆,你化好了吗?”换上一身深棕色风衣的商聿沉,不疾不徐走向化妆台。 “还没有。” 施漫拿起化妆台上的镊子。 她夹一簇假睫毛,吹了吹涂在睫毛梗上的胶水,接着道:“你再等我十分钟。” “不急,你慢慢贴。”虽然不懂已经有足够漂亮的睫毛,为何还要贴几簇假的。 但商聿沉向来尊重她的喜好,更不会发表自以为是的意见。 他拖来椅凳坐在施漫身旁,眸光随着她的动作,落在那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 “好不好看?”给两只眼睛分别贴三簇假睫毛的施漫,朝他眨了眨那双狐狸眼。 认真凝视那双眼眸的商聿沉,发现假睫毛能给她的妆容,锦上添花的作用了。 “好看,更明媚了。”他倾身靠近施漫,浅吻一下那张还没被口红点缀的唇瓣。 或是心情足够好的缘故,被亲的施漫嫣然一笑,接着从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里找出腮红泥和唇釉,完成剩下的妆面。 她直视着镜面欣赏一下,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拎起一只能搭配那身奶白色套装裙的戴妃包,跟着商聿沉一起下楼。 “商聿……” “又忘记该叫我什么了?”为了让施漫牢牢谨记他们的关系,商聿沉从今早醒来便更换对她的称呼,也以此来要求她。 “没忘,你刚才听错了。” 施漫可不想晚上被他翻旧账。 她有意掠过这茬,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问:“他们有说在哪儿碰面吗?” “西郊的茶院。”即便看出她的小心思,商聿沉亦没戳穿,搂着人便走到车前。 西郊离市区有点远。 他驱车载着副驾驶的施漫,根据导航的路线行驶五十分钟,才来到远离城市喧嚣的西郊,找到那家别有意境的茶院。 茶院主打新中式风。 室外的品茗区相隔稍远,每一个独立区域,皆立着圆形的茅草伞,伞下挂着写有诗词的褐色布条和一盏长圆形灯笼。 而在泛着细碎光波的湖泊边,还停靠着四支画舫船,乌篷船上同样有诗词布和灯笼,却比平地的品茗区更具有特色。 “漫漫,这边!”坐在第三支画舫船上的乔絮,一发现他俩的身影便笑着招手。 他们循声往前。 率先上船的商聿沉,牵着施漫的柔荑,扶着人稳稳站在甲板上,再走向铺着软垫的座位,与乔絮隔着长桌相对而坐。 施漫睨一眼摆在长桌上的围炉、茶具和瓜果点心,再将视线投向对面的乔絮。 乔絮同样化着精致的妆容。 那张柔弱到楚楚可怜的脸,极具有欺骗性,若不是亲眼见识过那些腌臢事儿,施漫或许还会被对方的外在蒙蔽双眼。 “你多久到的?”施漫遏制着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浓浓厌恶,微扬起唇角问一句。 如今还没撕破脸,她若贸然给人甩脸色,无异于给乔絮递一个装无辜装可怜的机会,也让不明所以的人站到她那边。 “也没多久。” 乔絮端起桌上的茶杯。 给他们递茶的同时,眸光落在商聿沉清隽的眉眼上:“商总,他们到哪儿了?” 那句“商总”本身没有裹挟着特殊的意味,可落入施漫的耳畔,却显得刻意了。 她眼波流转,看一眼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商聿沉,暗笑着端起茶杯浅抿一口。 “停车场。” 商聿沉摁熄手机。 他倚靠着身后的靠垫,温厚的大掌包裹着施漫的柔荑,时而摩挲对方的指尖。 毫不遮掩的小动作,也被起身拿果盘的乔絮尽收眼底,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两人身上游走一圈,又以从容的姿态望向岸边的石板路,静待其他人的到来。 静谧无声的画舫船,随着一道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也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宋盈怎么没来?”一看蒋予赫身边没人,不知内情的乔絮,下意识问起宋盈。 “我们分了。” “……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多月前。”蒋予赫挨着商聿沉坐下,神情淡然地打量一眼画舫船的内部。 问道:“船是固定的么?” “不是。”乔絮和他还没熟到能追问分手原因的地步,自然而然便转移话题了。 正好店家派来的船夫上船,引走他们的注意力,也没人再提和宋盈相关的事。 船夫划动船桨。 画舫船轻微晃动着远离湖岸。 他们望着荡起层层涟漪的湖面,感受着倾泻而下的温煦暖阳,一时惬意无比。 “絮絮。”陶婧初想起乔絮约他们的目的,问道:“你怎么突然去商氏工作了?” “也不算突然。”乔絮的面颊沐浴在阳光下,平添几分温柔:“我之前不是说过想找文秘的工作吗?商氏正好有空缺。” 她确实有说过。 陶婧初记得很清楚,当时她们聊到职业规划,施漫还主动提起给她安排工作。 但想到她在拒绝施漫后,又一言不发入职商氏的行为,她莫名觉着不得劲儿。 “你是在招聘网上看见的?” “嗯。”她顺便提及给其他企业投简历的事,也免得让他们发觉那不为人知的心思:“商总定的薪资算是比较高的了。” 施漫微挑眉稍。 她侧目看着商聿沉的脸庞,故作惊诧的模样:“你居然会给所有员工定薪资?” “怎么可能?” 他连商氏的员工都认不全,还定薪资?若全要他来定,人事部干脆走人得了。 商聿沉没看出她有故意的成分,还解释道:“高管和特殊员工才会交给我定。” 两者必然不包括乔絮。 施漫抱着他的胳膊:“那你按照特殊员工的规格,重新给絮絮定一下好不好?” 第123章 “茶”香四溢 “漫漫,不合适。”一看商聿沉有答应的趋势,乔絮率先开口:“我知道你在为我着想,但工作和交情不能混为一谈。” 充斥着施舍意味的重定薪资,绝不是她想要的,她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接受。 “可是……文秘的薪资太低了,不给你重定的话,你怕是连一只包都买不起了。” 施漫的眼神澄澈。 似是单纯在为她考虑。 偏偏,同为女人的陶婧初和乔絮都嗅到一股浓郁的“茶”香。 前者多看施漫两眼,大脑飞速运转着,揣测她们的“故事”;后者不知道施漫记忆紊乱的事,也想不出那股茶香的由来,只当她是高高在上向自己施舍惯了。 “我不看重物质,能满足生活需求就够了。”乔絮浅浅笑着,还表露出自信的一面:“况且,以后总有机会升职的。” 升职成老板娘吗? 施漫暗自哂笑。 她倒要看看,今生的乔絮又能不择手段干出哪些腌臢事儿。 “那你努力试试。”她不再提及重定薪资的话,“鼓励”一句便淡淡移开视线。 悄悄松一口气的乔絮,保持噙在嘴角的微笑“嗯”一声,也如身侧的陶婧初一样,沉默着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长桌上。 三个女人各怀心思。 与三人同乘一条画舫的商聿沉、段临濯和蒋予赫,却没察觉到无形的硝烟味。 他们品着茶悠然闲聊。 茶水漫起的薄雾,或被风吹散,或氤氲在他们的眼睫上,不论是心情还是萦绕在周遭的气氛,皆比那三人轻松多了。 “婧初,你想吃柿子吗?”段临濯夹起放在围炉上慢烤的柿子,侧目看她一眼。 陶婧初睨着烤出香气的柿子。 一想到柿子皮的黏手程度,那声快要溢出唇边的“想”字,又被她生生咽下去。 故意指着经过慢烤后,泛起褐色的柿子皮,瘪嘴道:“都烤焦了你还叫我吃?” “没焦,里面是好的。” “那你剥开看看?” “……你不说我也会剥。”段临濯一眼看穿她的意图,无奈又纵容地剥起柿子。 陶婧初佯装听不懂。 等段临濯剥完黏糊糊的皮,也没有接过的意思,而是以眼神示意他来喂自己。 他们近来相处的很合拍,段临濯被情愫驱使着跨越到追人的阶段,自然很上道,投喂她之前还知道吹几下冒着热气的柿子肉,以免不慎烫到那张脆弱的唇。 一看硬汉化为绕指柔,商聿沉和蒋予赫无需多问,也知道这人是真喜欢上了。 “段总,你这不公平啊。”念及事儿还没成,蒋予赫没有明着调侃,免得让人不好意思:“都不给我们吃一口热乎的?” “你没长手?” “长了,但你喂的更好吃。” “……” 被他膈应到的段临濯,倏然俯身往前,把残留在指腹的柿子肉糊到对方脸上。 瞬间引起“战火”。 津津有味看着他俩打闹的施漫,倚靠在商聿沉宽厚的肩膀上,笑得愈发开怀。 煦阳仿若为她的侧颜镀上薄纱,商聿沉敛下眸,凝视着那张让人移不开眼的绝艳脸颊,也跟着扬起薄唇,低声笑了。 第124章 第三者 日暮时分,他们驱车前往乔絮定的那家本帮菜,赶在霞光散尽之前进入包厢。 挨着施漫坐下的陶婧初,趁着其他人翻看菜单的间隙,以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问:“漫漫,你跟絮絮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感觉你突然之间不喜欢她了?” 她其实能猜到大概。 毕竟在狗血剧里,好友反目成仇的原因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 但具体如何,还得求证一下。 “你没看出来吗?”施漫悄然对着右侧的商聿沉微抬下颚,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她应邀是抱着试探的目的。 若是乔絮没有怀揣着不为人知的念头,前世发生过的一切,她都能既往不咎。 可惜…… 她们只能站在对立面了。 “什么意思?她看上商聿沉了?”陶婧初不意外地惊诧一瞬,声音变得更小了。 “嗯。” “不是?”她恰到好处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絮絮什么为人,你我都清楚,她怎么可能横插一脚当你们的第三者?” 施漫哂笑:“怎么不可能?” 大抵是他们婚后第五年开始,乔絮只要听见有关商聿沉的绯闻,便会第一时间向她细数他的过错,并劝她提出离婚。 她曾以为乔絮是真心为她好,真心想将她拉出婚姻的泥潭。 可某一次,商聿沉将不堪入目的骚扰信息摆在她面前,告诉她乔絮有意勾引他,她才知道自己看人的眼光有多差劲。 被爱人背叛也罢。 乔絮身为她的好友,明知她在煎熬和痛苦中爱着商聿沉,时刻盼望着他浪子回头的前提下,还违背良心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行为,给她的打击可谓之大。 “她看起来真的不像啊!”陶婧初出声拽回她飘向前世的思绪,一心想着挖出更多情节:“你是听谁说的吗?还是她背着你在私底下找商聿沉,被你发现了?” “不像?她特意入职商氏,不就是为了近水楼台吗?你还真当她纯良无害呢?” “但这也不能说明……” “她还给商聿沉发过私密照。”她打断陶婧初,即便一切还没发生,但陶婧初又不可能找他们求证,她便无所顾忌了。 陶婧初愣了愣。 这事儿实在考验她的演技。 单是惊讶和不可置信万万不够,她还得根据剧情,适当沉默来调整面部表情。 “私密照的尺度大吗?”她怀疑人生地瞄了乔絮一眼,像是还处在懵圈状态中。 “特别大。” “……天呐!” 她一时忘记控制音量,引得坐在她们身旁的段临濯和商聿沉,齐齐投来视线。 “聊什么呢?这么激动。”段临濯看着她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莫名觉得奇怪。 可不得激动吗? 一位好友给另一位好友的丈夫发私密照,还疑似充当第三者。 陶婧初不激动都说不过去。 她在施漫的注视下,掩饰眼底的情绪,微扬起唇角:“漫漫给我讲八卦来着。” “谁的八卦?” “你不认识。”她探出掩在桌布下的手,揪着段临濯的大腿,提醒他不要多问。 第一次被揪大腿的段临濯,感受着像在挠痒痒的力道,耳尖泛起明显的烫意。 他淡定“嗯”声,很有眼色地没有追问,只是道:“菜上齐了,先吃点东西。” 陶婧初点头:“好。” 她不再缠着施漫问东问西,施漫也将注意力放在餐桌上,执起筷子开始夹菜。 本帮菜是浓油赤酱、咸淡适中的烹饪风格,每道菜具有足够醇厚鲜美的口感,散发出的浓郁香味,亦引人垂涎欲滴。 他们纷纷沉浸在甜而不腻、咸而不苦、品而不厌的美味中,满足彼此味蕾的同时,偶尔交谈一两句活跃包厢的气氛。 “待会儿去喝两杯吗?”蒋予赫睨一眼佩戴在腕骨上的表盘,向他们发出邀请。 段临濯:“都行。” 总归是周末,他明天又没什么需要处理的事,陪着陶婧初多待一会儿也挺好。 陶婧初和乔絮也没意见。 只是考虑到“第三者”的问题,陶婧初特意问施漫:“漫漫,你现在能喝酒吗?” 她问的很巧妙。 若是施漫不愿意和“第三者”相处太久,便能以不能喝酒为由,拒绝这次邀请。 施漫自然能听懂。 即便很不待见乔絮,可日后要打交道的次数还多得是,她没必要太在意对方。 她笑道:“能。” “那就好。”一致决定让酒香相伴左右,度过夜生活的其他人,也在她和陶婧初的短暂交谈后,一同离开本帮菜餐厅。 第125章 家猫和野猫 檀苑的电梯在凌晨发出叮响,叮响打破无声的寂静,略显凌乱的脚步声紧随其后,回荡在亮起感应灯的二楼走廊上。 “喵喵……” 浑身散发着酒气的施漫,盯着壁画上的“猫”,发出喵喵声。 壁画上方的小灯筒,倾洒出鹅黄色的光芒,映入那双迷离的狐狸眼,她指着壁画展露出笑颜:“老公,我也是猫猫。” “什么?” 商聿沉没听清楚。 他们今晚一直处在响彻着躁动音乐的环境,导致他的耳畔至今仍在嗡嗡作响。 “我们谁更漂亮?”她踮起脚尖,再指一遍壁画上的“猫头”。 “猫头”其实是一朵荷花,商聿沉不懂两者有什么可比性,却还是耐着性子答。 “你漂亮。” “我是谁?” “漫漫。” “错!我是猫猫。”她扬起下巴,既为猫猫的身份骄傲,又为错误的答案气恼。 施漫揪着他的衣领。 待他配合着弯下腰身,便张起唇瓣咬着他的喉结:“你是不是不想吸猫猫了?”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商聿沉泛着薄红的脖颈上,连带着喉结传来的细密痒意,不疾不徐传递到酒后变得迟缓的感官。 他搂着那截不盈一握的腰肢,乏力把施漫抵在墙壁上,眸光深沉地凝视着她。 “怎么吸?” “你要野猫,不要家猫。”潜意识里还记得他在外面偷吃的施漫,拿猫猫比喻。 她心里有怨。 那股怨在酒精的驱使下,演变为委屈,抿着唇嘟囔道:“明明,我也很甜的。” 若是足够清醒的商聿沉,必然会第一时间察觉到家猫和野猫分别代表着什么。 可头脑昏沉的他,没有那么多精力往深处想,只听见怀里的人在说自己很甜。 “有多甜?”他贴近那只小巧圆润的耳朵,嗓音压得很低,几乎是以气音在问。 施漫的耳朵很怕痒。 裹挟着酒香的气息一阵阵扑在她的耳廓上,她被逼得想要往后退,可身后便是一堵墙,在他的禁锢下根本退无可退。 “你要吸了才知道。”她偏过头,原先便布满红霞的脸颊,悄然间变得更红了。 商聿沉:“那你教我?” “先亲猫猫、抱猫猫,再使劲闻猫猫身上的味道。”施漫慢吞吞教着他吸猫。 她仰头望着商聿沉,正准备问他有没有学会,那张温热的薄唇便覆上她的额间,渐渐往下吻她的眼睛,鼻尖和软唇。 最后埋首到她的颈窝处,轻轻嗅闻她身上的味道,声线克制问:“是这样吗?” 他一点即通。 那张薄唇所经之处,留下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似在轻挠着她砰砰直跳的心。 “嗯。”被他吸过一轮的施漫,难捱的点头又摇头,认真道:“但你不能吸我。” “为什么?” “我还不是你的猫猫。” 邀请他吸猫的是她,说不能吸的还是她,商聿沉阖上双眼,加重双臂的力道,周身的荷尔蒙笼罩着临时改口的小猫。 他抵着她的肩膀,高挺的鼻梁掩在那头细软长发间:“那你愿意做我的猫吗?” 愿意吗? 施·猫猫·漫有点迟疑。 她推着商聿沉的肩膀,等他稍微直起身看过来,顶着迷离的狐狸眼和他对视。 “当我的主人不能养别的猫猫。”她绷着脸表现出霸道的一面:“你能做到吗?” 听着那道娇柔的嗓音,吐出某些字眼,商聿沉微掀眼皮,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他推开右侧的卧室门,俯身将施漫打横抱起,走向室内的同时,抬脚带上门。 “咔嗒”声响起不久,两道相叠的身影躺在凹陷的双人床上。 “能。”那句还不算迟的回应,随着一阵清风拂过他们的耳畔,尽显暧昧之意。 第126章 新奇的照顾之旅 床头的氛围灯随即散发出光亮,他埋首到猫猫的耳侧,沿着耳侧浅触到颈窝。 再移至白皙的锁骨…… 清冽的柏木香,裹挟着足以令人意乱的酒气,铺天盖地涌向变成猫猫的施漫。 她偏过头,漫起烟霞的侧脸陷进软枕,仿若瀑布般的长发散在两侧,被氛围灯投来的光亮,点缀出星星点点的浅影。 又一记轻吻落下,浅影微不可察地晃了晃,她的背脊僵硬一瞬,胸膛里热浪翻涌,连带着心脏都跟着胡乱跳动起来。 “不对……” 她无措抿着唇瓣。 垂眸看着流连在肌肤上的男人,音线带着颤意:“我还没答应要当你的猫猫。” 商聿沉的动作微顿。 他直起身,劲瘦有力的手臂撑在施漫身侧,视线投向那张掩不住羞涩的脸颊,理智霎时回笼,压下眼底浮现的暗色。 “没有吗?那是我会错意了。”他吐出一口浊气,拢起小醉猫的衣领,再以温柔的力道抱着她,走向距离不远的浴室。 浴室明亮的光线,悄无声息驱散涌动在周遭的暧昧,被他抱到洗漱台上的施漫,透过镜面看一眼自己那张通红的脸,又将眸光放在给她挤牙膏的男人身上。 她轻轻扯着他的衣袖,反应迟缓到才想起给他回应:“你要好好表现才可以。” “怎么表现?” “你自己想。”她心里还徘徊着难言的羞涩:“反正我没答应之前,你不能再像刚刚那样吸我了。” 一提及刚才的事,商聿沉摩挲着指腹,不着痕迹般回味一下那抹软糯的触感。 他佯装淡然地“嗯”声。 等小醉猫刷完牙,再走到推拉门后方的淋浴区给她放洗澡水。 她虽然醉得不轻,但远远不至于丧失自理能力,他只是温声叮嘱两句,便将空间留给她,独自一人前往隔壁的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彻半晌。 两道携着水汽的身影,才一前一后迎着柔和的光亮,走向那张布着褶皱的床。 先前忘记拿睡衣的商聿沉,懒得翻找衣柜,只穿着平角裤和小醉猫躺在一起。 他搂着那截不盈一握的腰肢,轻嗅她身上的淡淡玫瑰香:“老婆,我关灯了?” “你不亲亲我吗?”还在等亲亲的施漫,往他怀里挪了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猫猫很别扭。 他主动亲的时候要拒绝,他不主动亲的时候又在眼巴巴盼着。 “你不是不准我亲?” “我没有。”她或许忘了,她最开始说的吸猫猫是包括亲吻的。 商聿沉垂眸看着那张悄悄嘟起的唇瓣,眸底闪过一丝浅笑,也没打算和她争。 他微抬枕在小醉猫颈下的手,掌心托着她后脑的同时,低头拉近彼此的距离。 热切的吻落下。 清新的薄荷香,随着碾转研磨的触碰,一点点渡进她的口腔。 独属于他的气息彻底涌来时,一股被电流击中的麻意,窜遍施漫的四肢百骸。 她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也是下意识紧贴他的小动作,让那记热切又温柔的吻,刹那间变得强势起来。 空气越来越稀薄,步步紧逼的商聿沉更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快要透不过气的她,睁开泛起一片迷离之色的狐狸眼,正要抬手抵着他的胸膛,推开他的刹那间,他忽而停下动作。 “别动。”他半阖着眼,呼吸紊乱地抵着施漫的额间,哑声道:“我有点难受。” 或许是残留的醉意在作祟。 往常会选择避而不谈的他,难得对着施漫挑明,他浑身上下泛起的难受之意。 奈何,施漫不明白。 “哪里难受?”她水盈盈的狐狸眼写满关切,也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下意识将掌心放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心跳。 商聿沉更难受了。 他望进那双澄澈又迷离的眼,心脏又狠狠痒了一下,连那股念头也愈演愈烈。 “猜不到吗?”他握住那只柔荑,即便在只有他们的卧室,依旧以气音在问她。 “猜不到。” “那你会照顾我么?” 他沙哑的嗓音携着蛊惑,还停留在单纯猫猫阶段的施漫,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下一秒,灯光熄灭。 言出必行的猫猫,也在一声声引诱下,开启新奇的照顾之旅。 第127章 明明是他哄骗在先 日光灼灼,微风轻轻吹拂着窗前的纱帘,纱帘和深灰色的遮光帘纠缠在一起,下摆荡出笼罩着斑驳光影的优美弧度。 一缕不受清风影响的日光,倾泻在相拥而眠的两道身影上。 悠然转醒的施漫,循着那缕日光往窗外看一眼,稍微醒醒神,再将视线投向以一双手臂牢牢将她禁锢在怀里的男人。 他阖着双眼,浓密如鸦翅的睫羽在下眼睑处投下潋滟的阴影。 那张被光芒柔和的隽美面庞,似遗积在片片碎雪下的雪莲,不见丝毫压迫感。 她怔神地凝视着他。 一双恢复清明的狐狸眼,刚漾起微不可察的笑意,昨夜发生的一切,又在刹那间如走马观花般,逐渐在脑海中闪过。 他强势的吻,不知餍足的轻抚,哄骗自己照顾他的恶劣行为……似重复播放的电影画面,一帧又一帧变得愈发清晰。 彻底让她恼羞不已。 尤其是看他睡得那么香,她心里的不平衡便如蔓藤般生长。 终是忍不住揪他的脸,怀揣着霸道的心思不准他再睡下去。 她不轻不重的动作,成功将商聿沉闹醒,他掀了掀眼皮,看一眼不知为何在闹腾的小猫,分明还不够清醒,却还是出于下意识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充满温柔意味的动作,让施漫揪着他右腮的力道不由放轻。 可当视线不经意落在那只照顾他很久的手心上,那股子气闷又再次迸发出来。 “狗男人!” 她凶巴巴地骂他。 差不多赶走瞌睡虫的商聿沉,一听见那声充斥着恼羞意味的骂声,眼底的惺忪跟着消失殆尽:“谁惹我们家小猫了?” 他忽略那句“狗男人”。 纵然能猜到,她大清早的气焰从何而来,仍然装作一无所知。 “别叫我小猫!” “不是你自称猫猫吗?” “……那是醉话。”施漫感到羞耻的同时,气鼓鼓地瞪他一眼:“你少装糊涂!” 瞧那张白皙的脸颊染上薄红,商聿沉的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他听话地不再装糊涂。 单纯向小猫强调事实:“老婆,昨晚的事是你亲口答应的。” “明明是你哄骗我在先!” “有吗?” 他又耍赖。 拿他没辙,又争不过他的施漫,只得采取“武力”来给他教训。 她翻身压着商聿沉,既在揪他的右腮又在咬他的锁骨,一昧沉浸于向他撒气,根本没察觉到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危险。 “嘶──” 听见他在被咬后发出的声音,自以为给足他教训的施漫,居高临下注视着他清隽的眉眼:“以后还敢不敢哄骗我了?” 商聿沉单手搂着她的腰肢,带着人翻身的那一瞬,拢起柔软的被单没过头顶。 隆起的被单微晃两下。 “不敢了。”略显含糊不清的沙哑嗓音,溢出逼仄的空间,悄然间被清风吹散。 窗外又迎来两只熟悉的麻雀。 它们如往常一样,驻足在栏杆上晒太阳,当听见室内传来的浅吟时,也跟着扬起脑袋,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啾啾声。 啾啾声配合着浅吟,演奏出一曲交响乐,良久良久才停歇。 夫妻俩在打闹和单方面笑骂中,度过趣味十足的周末,商聿沉便开始忙碌了。 商氏研发的那款wt7智能机器人即将面世,他除了开发布会、接受报社媒体的采访以外,还得前往深城出差几天。 他落地深城的午后,给正在食堂吃午餐的施漫打一通视频。 “老婆,我下飞机了。” 温淳的嗓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施漫在周围员工的隐晦视线下,淡然调低音量。 她将手机立在纸盒旁,看着屏幕里那张被烈阳笼罩的脸:“你现在在车上吗?” “嗯,准备去酒店。” “那边热不热?” “很热。”深城的地理位置不同,属于夏无酷暑,冬无严寒。 气温比京市高太多了。 商聿沉透过车窗,看一眼身穿短袖和长裙的行人:“今天估计有二十七八度。” “那你待会儿先换一件薄衬衫,别闷着了。”施漫睨一眼那身烟灰色的西装。 穿西装实在很热,可他要见客户又不能打扮得太随意,也只能叫他换衬衫了。 “好。” 他盯着屏幕浅笑。 瞧见施漫面前的餐盘里,盛着鸡蛋羹和两道素菜,便问:“怎么吃这么点儿?” “我刚才吃了一块很腻的蛋糕,胃口不太好。”施漫徐徐夹起一片白灼生菜。 生菜裹挟的酱汁,沾在那张微张的唇瓣上,商聿沉眯起眼眸,无端想尝一尝。 只是考虑到她在食堂,某些话不方便通过视频说给她听,才不得已打消心思。 “那你先喝点汤解解腻。”他温声关切一番,再主动给施漫汇报起今天的行程。 他的汇报不是一句话概括,也会适当提及要合作的项目内容,避免让她处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滋生出不安的心绪。 有那么一瞬间,施漫像是回到他们在青葱岁月的恋爱时光。 那时的他也像现在一样,不论去哪儿,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会耐心讲给她听。 若说不感触是假的。 可一想到他在婚后的那些年,带给她的痛楚,她泛起涟漪的心也恢复平静了。 “知道了。”她含笑看他一眼,不再回顾遥远的曾经,只是单纯以妻子的身份叮嘱他两句,便在不久后挂断那通视讯。 屏幕悄然变暗。 餐盘里的饭菜也所剩无几。 她顶着周围员工投来艳羡眼神,与坐在对面的赵荟相伴离开。 也不在意那通持续很久的视讯,会在下一瞬,变成他们窃窃私语的话题中心。 第128章 闹剧 【老婆,我们到餐厅了。】 【照片】 将近七点,与合作方会面的商聿沉进入包厢,对着餐桌拍一张照片发给施漫。 他没有拍到合作方的脸,却巧妙地将他们脖颈以下、小腹以上的部位框入镜头中,她一眼便能通过衣着判断出性别。 施漫看着和他相隔一定距离的两件鲜艳裙装,瞬间猜到他是在告诉她,饭局上有女性,但他知道避嫌,不曾在他们身处两座城市的时候,与别人靠得太近。 她笑着返回聊天页面。 其实他不必如此,可他既然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也会在全盘接受的同时,毫不吝啬地回馈他一份真心的关切。 【你先垫垫肚子再喝酒,不然容易伤胃。】她注意到桌上的酒瓶,又接着叮嘱一句:【也别喝太多,醉了没人管你。】 快要溢出屏幕的关切,悄然暖着商聿沉的心,浮现在眼底的笑意亦愈发柔和。 【放心,不会喝太多的。】 醉酒容易误事。 即便有成龚在身侧,他仍然不会放任自己步入不清醒的境地。 【那你先吃,吃完我们再聊。】她划动屏幕,在文字后面加一颗小爱心发给他。 【好。\/爱心】 也跟着发一颗爱心的商聿沉,看一眼聊天框触动的满屏特效,才怀揣着足够愉悦的心情将注意力转移到这场饭局上。 可惜,合作方不太识趣。 今晚邀请他们的小林总,一共带来三人,除了他的女秘和项目部经理,还有一位没有任何职称,被唤作尤尤的女人。 饭吃到一半,尤尤在小林总的眼神示意下,拿起酒杯袅袅婷婷地走向商聿沉。 “商总,我敬您一杯。”尤尤身材高挑,长相亦十足的美貌,举手投足间皆是妩媚的意味,却丝毫不会让人感到轻浮。 她稍微弯下腰身,试图和商聿沉碰杯,周身那抹融合着柑橘清甜的淡淡木香,也随着她靠近的动作,拂过他的鼻尖。 商聿沉往后仰。 覆在杯托处的指尖,毫不避及地挪开高脚杯,俨然不给对方触碰杯面的机会。 “没必要。”他掀了掀眼皮,凉薄且冷冽的目光落在尤尤脸上。 单是两秒的停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便让尤尤心脏一紧,呼吸也跟着放轻了。 她恍然意识到,吊在眼前这块骨头不是她能轻易啃动的,可当目光投向有权有势,且样貌万里挑一的商聿沉,又不由得调整心态,决定再迎难而上试一试。 “那我干了,您随意。”她没有表露出被拒绝的尴尬,笑盈盈地喝光杯中剩下的酒,顺势坐在商聿沉身侧的空椅凳上。 纵然是相隔半米多的正常距离,一眼看穿尤尤意有所图的商聿沉,依旧不满。 见他不吭声,被家父再三叮嘱要招待好他的小林总,自然不肯在这种事情上惹恼他,即刻端起餐桌上的酒杯站起来。 “商总,你别介意。”他那张酒后泛红的脸挂着笑意:“尤尤只是太仰慕你了。” 说得倒是好听。 商聿沉淡笑:“哪来的仰慕?” “这……”他刚要把话说得更漂亮点儿,包厢门忽而被人推开。 一道来势汹汹的身影,踩着高跟鞋嗒嗒走到餐桌旁,先是以涌动着怒火的眼神看一眼小林总,再锁定他旁边的女秘。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桌旁的众人微怔一瞬,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被扇的女秘。 “姐!你发什么疯?”莫名奇妙挨一巴掌的女秘,拨开在刹那间变得凌乱的发。 “别叫我姐!” 贸然闯进来的女人冷笑一声,或许是被气得控住不住情绪,又揪住她的头发。 再使劲往后一拽:“我可没有你这么恬不知耻,丧尽良心勾引自己姐夫的妹妹!” 信息量太大。 不论是小林总带来的人,还是跟着商聿沉参加饭局的人,皆难掩眼底的惊诧。 “你听谁瞎说……” “别狡辩,我有证据!”她随后从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狠狠砸到女秘的脸上。 女秘的脸色骤然一变。 她紧咬着唇瓣,欲言又止地看一眼小林总,还没来得及开口,巴掌再度落下。 “你有完没完?”看着他柔弱的女秘被欺负,小林总迸发出保护欲,三两步上前推开他的妻子,满脸不耐地怒视着她。 经受双重背叛的妻子,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他不安抚也罢,偏生还摆出不以为的态度,一昧护着第三者来寒她的心。 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二话不说便撸起袖子,揪着他的耳朵跟人扭打在一起。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酒杯碎裂声、劝架声、不堪入耳的吵骂声混杂在一起,让包厢变得热闹非凡。 漠然观看这场闹剧的商聿沉,连打招呼的心思都没有,便叫上成龚和市场部的人,大步流星离开充斥着戾气的包厢。 第129章 你不配 “商总!” 尤尤匆忙追上来。 她跨步拦在商聿沉面前,那双温情似水的眼眸噙着笑:“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小林总的妻子闹这么一出,实在毁人心情,她担心以后没机会再和他见面了。 这才迫不及待找他要联系方式,也要一个无需通过小林总来和他接触的机会。 “抱歉,我结婚了。”商聿沉摩挲着戴在无名指的婚戒,毫不迟疑地拒绝对方。 “两者有关系吗?” 尤尤知道他已婚。 她没有想过破坏他的家庭,以隐晦的语气给出暗示:“我只是想跟你交朋友。” 可以是one night stand的朋友,也可以是夜夜相伴的朋友。 至于如何选,全由他决定。 商聿沉低声晒笑。 她不是第一个给他暗示的女人,他自然听得懂,那句所谓的朋友代表着什么。 他无视尤尤裹挟着引诱的眼神,抬脚绕过她的同时,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回应。 ──“你不配。” 尤尤的笑容微滞。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袭上心头,自诩容貌和双商都不差的她,很难接受那句听着风轻云淡,却连音节都带着嘲讽的话。 她看着那道毫不留情的背影,不死心地想缠上去,却被板着脸的成龚拦住了。 “需要我叫林总来接你吗?”他语气下的警告不加任何掩饰。 一提到小林总的父亲,尤尤骤然清醒,不论有多不甘心,也不敢闹到那份上。 “不用了,我还有事。”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扯着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成龚也没有太为难人。 确定对方打消心思,便步伐匆匆走到电梯口,跟还在等他的商聿沉一起下楼。 夜幕已然降临。 一栋栋楼体亮起的明灯,相互映衬着驱散黑暗,为整座城市笼上璀璨的光影。 透过车窗欣赏会儿夜景的成龚,想起包厢发生的事:“老板,你说今儿这事怎么就这么巧呢?偏偏让我俩给碰上了。” “不巧。” “你看出问题了?” 商聿沉淡淡“嗯”声。 他拨弄打火机的滚轮,慢条斯理点燃一支烟:“那位项目部经理不是他的人。” 对于小林总他妻子,贸然闯入包厢的行为,那位项目部经理其实是不意外的。 哪怕他将情绪掩饰得很好,可有一众讶异的人做对比,便很容易看出区别来。 “难不成是有人设局?故意给你看这一出?”成龚的脑子转得很快:“可我们下午就签合约了,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没签合约,商聿沉大概会因为合作方给他的感官不好,而选择另找他人。 但合约已经签了。 即使再不喜,他也不会为这件事支付一大笔违约金,造成单方面亏损的局面。 商聿沉:“争权的手段而已。” 林家有三个儿子,一个被称作小林总,另外两个却汲汲无名。 这样的落差,连普通家庭长大的人都很难忍受,更何况是家大业大的林家了。 “懂了。”成龚先前没想到内斗的问题,这会儿也恍然大悟了。 那两位故意引来小林总他妻子,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让商聿沉识清他的秉性,二是借此打压他,获得争权的机会。 他客观道:“先不提小林总的秉性怎么样,就他那点儿情商和能力,也不是多合格的继承人,别人不服气也很正常。” 商聿沉不置可否。 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儿,与他们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他提不起多大的兴致。 等回到下榻的酒店,他亦忘却残留的不虞,将全部的心思系在施漫一人身上。 静谧室内,一阵“叮铃”的视频邀请声,通过扬声器回荡开来。 独自坐在沙发上的商聿沉,以眸光锁定手机屏幕,当那张贴着面膜的脸映入视线时,清隽的眉眼在下一秒涌出笑意。 “老婆,你在卧房吗?” “嗯。”视频那头的施漫拿着手机走到床边,垂眸问:“你们这么快就结束了?” 若要在饭局上喝酒,起码得两三个小时,甚至到凌晨才能结束。 除去他回酒店的时间,他在那家餐厅还没待满一个小时,难免让人感到疑惑。 “出了点儿意外。” “什么意外?” 她的询问和门铃声同时响起。 商聿沉估计是他叫的餐到了,示意施漫等一下,便大步流星走到门口,将酒店送来的清粥小菜,端到靠窗的茶几上。 “我在那边没怎么吃东西,有点饿了。”他揭开粥盖,先拿起银勺舀一勺粥。 看他端着餐盘出现在镜头前,施漫便意识到“意外”有些严重。 “他们惹你生气了?”她暂时猜不到原因,微蹙着双眉将视线落在他的脸庞上。 “也不算。” 商聿沉徐徐道出经过。 一听是捉奸的戏码,施漫把电视声调小一点,专注听着正妻扇打小三的过程。 得知小三是正妻的妹妹,她不由得瞪圆那双眼:“她们是亲姐妹吗?还是表亲?” “应该是亲姐妹。”商聿沉慢条斯理地吃一口秋葵:“我看她们长得还挺像的。” “那也太……” 施漫一言难尽。 她难掩鄙夷地吐槽小林总:“他找谁不好,偏要找人家亲妹妹?连下限都没了。” “估计是觉得刺激。” “连你那么爱找刺激的性子,都知道不碰我身边的人,小林总却连做人最基本的伦理观都撇弃了,实在让人看不上眼。” 商聿沉:“……” 怎么又扯上他了? 被迫打上“爱找刺激”的标签,他心底无奈,却拿她没辙儿。 “别拿我跟他比。”商聿沉并不想和人渣相提并论,他擦拭着薄唇,眸光定定地看着施漫:“我只爱在你身上找刺激。” 施漫翻个白眼。 有既定的事实在前,就算狗男人说得天花乱坠,她也不信。 但她没有和商聿沉争论,一门心思想着正妻拿出证据后的发展,通过他的描述将画面勾勒出来,好奇心才得到满足。 “你觉得他们会离婚吗?” “不清楚。”为避免她胡思乱想,商聿沉不谈和离婚相关的话题,不着痕迹地转移她的注意力:“老婆,你该摘面膜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施漫走向亮着灯的浴室,摘下面膜再护肤。 瓶瓶罐罐和洗手台相触的浅响,传入商聿沉的耳畔,他倚靠在落地窗旁边的沙发上,时而望向窗外,时而和她闲聊。 气氛融洽到像她在身边一样,连每一道细微的声响,都充斥着说不清的缱绻。 “你什么时候回来?”施漫的困意涌上来时,蜷曲着身子侧躺在柔软的被窝里。 “大概还要过两天。” “好,那我先睡了。” 商聿沉温柔应声。 他看出施漫的困倦,也没有再和她多聊的意思,只是恋恋不舍地摩挲着屏幕。 “老婆,你记得想我。” 他充满温情的低沉嗓音,似砂纸板在她的耳畔轻轻地磨,无端带来一阵麻意。 施漫看着黏糊的狗男人,念及他近日表现良好,也毫不吝啬地给他一点甜头。 “想你想你。”那张殷红的唇瓣,出乎他意料地凑近镜头,隔着屏幕啵啵一声。 顿时让商聿沉的心间滚烫。 可惜不能一亲芳泽,只有积攒心底的欲念,等回到京市再慢慢品尝那抹甜了。 第130章 截然不同的态度 星漫传媒。 一辆劳斯莱斯停在门口,抱着一束洋桔梗的季从洲推开车门,朝着前台而去。 “您好,请问您找哪位?”一张陌生且俊美非凡的面孔,引得前台多看他两眼。 “施漫在吗?” “在的,您有预约吗?” “没有。”季从洲微垂眼帘,眸光落在怀里的洋桔梗上:“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他话说得暧昧。 前台循着他的视线,看一眼那束白绿相间的桔梗,心里的八卦之火越烧越旺。 “您稍等,我问问赵助理。”她不能做主,只能在不破坏惊喜的前提下,拿起桌上的内部专用座机,给赵荟打电话了。 季从洲配合着走流程。 或许是他道出身份的缘故,对季氏有所耳闻的赵荟没有阻拦,很快便让前台带他乘坐电梯上楼,前往施漫的办公室。 “叩叩──” 他屈指敲两下敞开的房门,再逐步靠近不远处那张办公桌。 “漫漫。”似潺潺流水拂过青石的温和嗓音,落入施漫的耳畔。 原先还以为是哪位员工来找她的施漫,听见那声轻唤,才抬起眼帘望着对方。 无一处不精致的脸庞闯入视线,她怔愣两秒,惊讶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前段时间。”季从洲微抬手臂,先将那束洋桔梗递给施漫,再拖动椅凳坐下。 自从上次和施漫偶遇后,他特意叫人查过,她近来发生的事。 即使给她诊治的私人医院是商家的产业,可这世道没什么是钱和利搞不定的。 她记忆紊乱和深陷剧本的情况,也通过主治医生的助理,悉数呈现在他面前,哪怕不清楚她目前的人设,亦不曾为那句不符合实情的询问,而感到意外了。 “这是见面礼吗?”施漫敛下眸,纤白如瓷玉的指尖,落在花瓣沾着的水珠上。 洋桔梗泛着淡淡芳香。 朵朵相依的桔梗,相互映衬,足够清新的配色,叫人一看便滋生出轻松之情。 季从洲微顿:“不完全是。” “剩下的在哪儿?”出于彼此一起长大的深厚友情,施漫不见外地向他摊开手。 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态度。 难免让季从洲新奇。 “给。”他试探性抬起右手,搭在施漫的掌心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你哄我呢?”根本没往别处想的施漫,一巴掌拍到他手背上,不忘瞪他一眼。 季从洲反而笑了。 即便猜不到新剧本的内容,更无从得知他们在其中的关系,但施漫给出的反应,足以说明他们的熟稔程度有多高了。 “没有。”他来不及回味手背上残留的余温,随即从衣兜里拿出一只蓝色锦盒。 那是他来京市之前,特意找珠宝商定制的一对耳环,但碍于上次见面太匆忙,才没来得及给她:“你看看喜不喜欢?” 一颗梨形钻石搭配着满钻羽毛的耳环,小巧又不乏优雅,轻易便俘获她的心。 “这么漂亮谁不喜欢?”施漫翻找出放在桌柜里的化妆镜,对着镜面试戴一下。 她试戴的行为,不但能说明发自内心的喜欢,也能让季从洲的心意得到反馈。 季从洲勾着唇。 他凝视着那张昳丽生辉的脸颊,眸光停留良久,才落在她小巧圆润的耳垂上。 “喜欢就别摘了。” “不行,它跟我这身儿不搭。”她今儿的风格偏干练,耳环太柔了会显得突兀。 “有吗?我感觉还好。” “那你感觉有误。”施漫对镜欣赏几遍,才屈起指尖,以轻柔的动作摘下耳环。 她问起季从洲在国外的生活,却又不说是哪个国家,季从洲在剧本不明的情况下,只能在含糊其辞的同时,把话题转到到彼此的事业上。 上次和他偶遇的施漫没有工作,也对这个话题提不起兴趣,这次却不一样了。 不仅句句有回应,她还会关心他回国后的工作安排。季从洲很享受这种感觉,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谈起规划。 几乎要沉浸其中时,助理一通提醒他和客户见面的电话,又将气氛给打破了。 “漫漫,你明晚有空吗?”他摁熄手机,带着浅疤的指骨,抵在变暗的屏幕上。 “应该有。” “那我们一起吃晚餐?” 施漫没犹豫:“可以。”她起身送季从洲走到门口:“你到时候给我发位置。” “发位置?”季从洲脚步微顿,敛眸看着她的侧颜时,睫羽在下眼睑处投下的阴影,也遮不住他眼底浮现的温柔笑意。 他问:“我不能来接你么?” “你想来也行。”施漫仰头对上他的目光,或许是他在心底的邻家哥哥形象太过牢固,也不觉得那份温柔有什么问题。 没听见拒绝的话,季从洲眼底的笑意更甚。尽管他有试探的成分,可来接她却是真心的,得到想要的答案自然愉悦。 “六点过来合适么?” “五点半?不然容易堵车。”周五的晚高峰车流量更大,她一般会提前下班。 “好。”他敛下多余的情绪,深深看一眼施漫,才大步流星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第131章 让他厌恶透了 夕阳低垂,与季从洲约好一起吃晚餐的施漫,跟着他来到国贸附近的西餐厅。 弥漫在餐厅的淡香拂过鼻尖,他们迎着头顶倾泻而下的暖光,走向独立包厢。 临靠落地窗的餐桌上,铺着亚麻色桌布,桌布被随意铺洒的玫瑰花瓣点缀着,隐约还能看见边缘处沾着的晶莹水珠。 “你叫人布置的?”施漫看一眼高低错落的烛台,坐在他为自己拉开的椅凳上。 “不是。” 季从洲确实没有特意安排。 他绕到对面坐下,透过朦朦胧胧的烛光,看着那张像剥开荔枝一样白皙光滑的脸,想了想还是将眼镜拿出来戴上了。 如今的施漫可不好糊弄。 若是不经意被她察觉到他掩藏不住的情愫,下次见面恐怕不会再这么放松了。 “我选好了。”他先前开车的时候戴过眼镜,施漫再看见他戴,也不觉得疑惑。 她微抬手腕把ipad递给季从洲,他匀净的指尖划动两下屏幕,大致看一眼菜品,根据喜好选几样,再点进酒水页面。 “漫漫,你能喝酒吗?”季从洲不确定她目前的身体情况,没有贸然做出决定。 “可以。” “想喝香槟还是葡萄酒?” 施漫顿了顿:“香槟。”她端起玻璃杯抿一口水:“我现在的酒量不太好了。” “你的酒量好过吗?” 他们又不是没有一起喝过酒,她什么酒量,酒后什么样,季从洲再清楚不过。 被他无情拆穿的施漫,随手捻起两瓣玫瑰砸向他:“你瞧不起谁呢?我的酒量再怎么差劲儿,也能喝两三瓶葡萄酒!” 花瓣轻飘飘落在季从洲手臂上,他淡然放下ipad,捻起一片用指腹碾磨两下。 “葡萄味的果酒么?” “红葡萄酒!” 她又瞪他一眼。 被瞪的季从洲轻笑一声,倒也懂得适可而止,不再逗她了。 等服务生送来香槟,他端起酒杯和她浅碰一下,再度瞥见那枚刺目的婚戒时,掩在镜片后的狭长眼眸闪过一抹暗色。 他清楚知己知彼,才能从中找寻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哪怕心里再不愿,也必须通过当事人,得到比所谓的资料,更为准确的信息。 “漫漫。”他敛下眼底的情绪,适当表露他的关切:“你跟商聿沉最近怎么样?” 施漫淡淡道:“不怎么样。” 预想中或甜蜜、或羞涩的表情,不曾在那张脸上出现,季从洲暗自松一口气,连无意识绷直的背脊都跟着得以放松。 “他对你不好吗?” “最近挺好的。”她低头切着餐盘里的牛排,神情没有多余的变化:“但他又改不了爱玩儿的毛病,再好也就那样了。” “爱玩儿?” “你没听过他的绯闻吗?先是小模特,后是女明星……反正他的女人挺多的。” 季从洲:“……” 即使他和商聿沉属于敌对关系,可对方的人品确实没得说。 骤然听见商聿沉的“绯闻”,他的眼神复杂一瞬,却没有顺势指责对方的意思。 特殊情况下,落井下石不是他的作风,他也没那么卑劣:“那你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 协议的事太过私密,饶是关系再好的朋友,施漫也不会毫无保留地和他提及。 季从洲更没有追问。 剧本迟早会结束,他劝施漫离婚或是远离商聿沉,皆起不到什么显见的作用。 况且,她和商聿沉脱离剧本后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他没必要急于一时。 “黑虎虾的味道还不错。”为缓和气氛,他拿起桌边没用过的银叉,叉一只芝士焗黑虎虾,抬手递给施漫:“你尝尝。” “好。”施漫含笑接过。 裹着虾肉的芝士,味道浓郁,却又不会压下肉质本身的鲜美。 她慢条斯理品尝着,窗外铺洒着天际的霞光,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黑暗驱散。 晚餐结束后,他们前往楼下的商场逛一圈消消食,再由季从洲驱车送她回家。 被夜幕笼罩的京市高楼林立,车流如织,闪烁的霓虹如一条条光带,与绵延成海的车灯交相辉映,尽显繁华的意味。 她透过车窗欣赏会儿夜景,那双倒映着霓虹光影的狐狸眼,又落到驾驶位上。 单手握着方向盘的季从洲,腕骨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墨色的机械表盘衬得那只修长的手更为精致,她的眸光停留两秒:“我突然发现你的手还蛮精致的。” “精致么?” 季从洲换成左手握方向盘。 他垂眸看一眼吸引着施漫的指骨和手背,向她伸出手:“那借给你欣赏一下?” “你可真大方。” “对你,肯定要大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直勾勾地看着施漫,镜片后的琥珀色眼眸,流淌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 光线昏暗,施漫看不清。 她不轻不重拍一下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毫无欣赏之意:“我又不是恋手癖。” “不是吗?那我会错意了。” “……” 听见季从洲喉间溢出的笑声,施漫没好气地乜他一眼:“还笑?都要变灯了。” “放心,过得了。”他在绿灯变红的前一秒,踩着油门提速,再沿着通往檀苑内部的道路,开到那座中式别院的正门。 他下车给施漫开门,掌心放在车门顶部,护着人出来时,一辆随后行驶而来的宾利,也在顷刻间引走他们的注意力。 一只高定皮鞋踩在地面上,被后排座车门遮掩的熟悉身影,闯入他们的视线。 不久前被他们谈论过的商聿沉,拎着从深城带回来的礼物,遥遥看他们一眼。 一股难言的郁气汹涌袭来。 下车前念着和施漫见面的喜悦,被郁气悄无声息地吞噬大半。 他反手关上车门,不紧不慢走到他们面前站定,冷冽到犹如淬着冰霜的眸光在季从洲脸上一扫而过,又以极致占有的姿态,将他旁边的曼妙身姿拉入怀中。 “你不是要明天才回来吗?”施漫意外地看他一眼,也不曾抗拒他突然的亲昵。 “想给你惊喜。” 同样的话,季从洲也说过。 但他是对着前台,不能像商聿沉一样,毫无顾忌在施漫的面前表露那份心意。 “难怪你没给我发消息呢。”施漫原先还纳闷,通常会在傍晚给她发消息的商聿沉怎么动静,合着是在回京市的路上。 商聿沉揉了揉她的发顶。 也不等他开口,没心情看他们亲昵的季从洲,刻意没收力道关上副驾驶的门。 他透过镜片,以裹挟着无尽温柔的眼神和施漫对视一眼:“漫漫,我先走了。” “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他绕过车头的同时,商聿沉漠然收回视线,搂着施漫走向他们的家。 卧室的光线柔和。 可再是柔和的光,洒在沉默不言的两人身上,也不见往常萦绕在周遭的温馨。 商聿沉独自坐在沙发上。 他那身平驳领西装,几乎不见什么褶皱。白衬衫扣至最上方,一丝不苟的领带上,别着款式简单的银色领针,领针在吊灯照耀下,泛晃眼的金属光泽。 光泽映入施漫的眼帘,她盯着看两秒,视线又随着他拿起烟盒的动作,睨一眼他露出袖口的手腕和骨节分明的手掌。 “咔嗒”声响起。 打火机迸发出的火光,悠悠晃动两下,点燃他含在嘴边的烟。 他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施漫却能清晰感知到,他浑身上下所散发的低气压。 “你怎么了?”她不明所以地靠近那张沙发,屈膝坐下时,沙发有轻微的凹陷。 被询问的商聿沉吐出一口烟圈,缭绕的薄烟隔在他们中间,他透过薄烟深深看一眼施漫,心底的郁气仍然挥之不去。 烟纸在沉默中燃烧。 泛白泛黑的灰烬,即将掉落时,他俯身掐灭烟头,握住施漫的柔荑稍一用力,将人带入怀中的瞬间,牢牢禁锢着她。 他摩挲她白皙如雪的下巴,深沉的眸光紧锁那张脸:“协议第二条写的什么?” 施漫怔愣一瞬。 她望进那双似涌动着一轮漩涡的瑞风眼,下意识在脑海中回忆着协议的内容。 “不能跟异性……” “你记得,还跟他见面?” 他急切打断施漫。 那道沙哑的声音带着极致的隐忍克制,仿若绷紧的琴弦,稍一用力就会断裂。 “季从洲又不一样。”施漫的神情很是莫名:“你不知道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吗?” 一起长大? 又是堪称垃圾的剧情设定。 商聿沉无视后半句,更没心思深究不复存在的关系,只问道:“他是男人么?” “是,但我们……” 解释或争辩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张如若神祗的脸庞忽而在眼前放大。 裹挟着烟草味和薄荷香的吻,不容拒绝地落在她的唇瓣上。 施漫后仰着脖颈,纤长优美的颈部线条,被那只散发着灼灼体温的手掌覆盖。 她半阖着眼眸,透过微颤的睫羽看着越来越强势的商聿沉,正欲推搡他的胸膛,整个人骤然腾空而起,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后,坠入距离沙发不远的双人床。 “你们今晚去哪儿了?”商聿沉贴近她的耳侧,炙热无比的呼吸喷洒在她颈边。 她看不见他眼底的浓稠墨色,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将心神放在他问的问题上。 “西餐厅。”她抿着绯红的唇,再度向他解释:“他刚回国,我只是给他接风。” 商聿沉哂笑。 先是和他闹离婚,又亲自给季从洲递一个能约到她的理由。 这部剧本真真让他厌恶透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即使是剧本所致,他仍然介意,介意施漫瞒着他的态度。 “……忘了。” “忘了?”商聿沉重复她的答案,嘴角的笑意更甚,可那份笑意却充斥着不虞。 明显察觉到他在生气的施漫,莫名滋生出一抹心虚的情绪。 她抬手攀上商聿沉的脖颈,唇瓣贴近他的额间浅啄一口:“老公,对不起嘛。” “我要的不是道歉。” “那你要什么?” 商聿沉以吻回应她。 他决心要给施漫教训,如何都不肯在这件事上轻易放过她。 呼吸在须臾间交织着。 逐渐变得稀薄的空气,让原先凝滞的气氛,愈发暧昧起来。 将要沉溺其中的施漫,却见他坐起身,脱掉西装,单手扯下系在颈部的领带。 领带圈起那双柔荑,被他带着掠过发顶,她瞪圆迷离的眼眸,脸颊染上的那层绯色,以肉眼可见地蔓延到她的脖颈。 慢上半拍的心跳,被羞赧驱使着砰砰作响。她偏过头不看他,可由远至近的柏木香,却如细密的网,彻底将她笼罩。 …… 庭院吹拂的晚风,争先恐后透过窗户的缝隙,悠然溜进室内。 未拉严实的纱帘轻晃着,倒映在帘上的黑影,亦在光的照耀下泛起层层涟漪。 似猫儿发出的呜咽声,夹杂悉悉簌簌的声响,回荡在那间卧房的每一个角落。 “老公,我错了……” 不知是第几次认错的施漫,顶着那双水盈盈的眼眸,可怜兮兮地望着商聿沉。 她通红的脸颊似小乔木上采撷的水蜜桃,水润鲜嫩。商聿沉居高临下地以目光描绘着她的眉眼,面部神情淡然如初,顶光却让他额间沁出的薄汗一览无遗。 他覆上施漫的柔荑,指腹勾勒她掌心的纹路,嗓音暗哑道:“以后还见他么?” “不见了。” “没做到怎么办?” 头脑发晕的施漫,一时想不出合适的答案,只能以那道堪比蚊嘤般的细弱嗓音,再三向他保证道:“肯定能做到的。” 商聿沉没吭声。 他定定凝视着施漫,晦暗如渊的眼神,无端让人心底发慌。 看出他不满意,施漫不得已集中发散的思维,绞尽脑汁重新想一个答案给他。 “没做到就让你惩罚……” 她瞄了商聿沉一眼,见他仍然不为所动,便将“惩罚”的细节说得更详细一点。 “你确定?”商聿沉微挑眉稍,看着眼底没有半分勉强,或是糊弄痕迹的施漫。 “嗯,确定。” “那好。”他接受她的提议。 第132章 炸裂八卦 束缚着柔荑的领带被抽离,俯身将人抱起来的商聿沉,不疾不徐地走向浴室。 依偎在他怀里的施漫,透过镜面看一眼肌肤上的斑驳痕迹,又将视线落在衣着凌乱,却仍然显得矜贵的商聿沉身上。 一对比,她不虞地瘪瘪嘴。 可在那场交锋中,她确实输得一败涂地,即便有再多不虞,也没精力讨回来。 “老公,我想自己洗。”她抬手拍两下商聿沉宽厚的肩膀,软着嗓子像在撒娇。 商聿沉没拒绝。 若是和施漫一起站在花洒下,先前好不容易浇灭的欲念,怕是又得卷土重来。 但他并不想在今夜,或者说怀揣着被季从洲影响的心情,顺势和她共度春宵。 他弯下矜贵的腰身,动作轻柔地把施漫放下来,再走到花洒下给她调着水温。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喷薄而出的雾气,萦绕在商聿沉的眼前,他用指尖感受着水温,确定温度适宜后,回头看一眼拥有傲人身材的施漫。 “洗完叫我,我给你拿睡衣。”他敛下眸底的晦涩,俯身浅吻着那张水润的唇。 施漫抿着唇“嗯”声。 她装作没察觉那道在锁骨下方停留的视线,裹挟着难言的羞赧止步在花洒下。 温水拂过那片肌肤时,商聿沉关上那扇房门,随后走到隔壁的卧室洗一个澡。 他洗澡耗费的时间不长,携着一身水汽折返回来,还等了一段时间,才循着那声轻唤,穿过朦胧水雾将睡衣递给她。 她被热气熏红的身躯泛着粉,他像巡视自己的领地般,倚在玻璃门边看着她。 被他盯着的施漫,低头将衣领整理好,才抬起眼帘和那双深邃的瑞凤眼对视。 “还没看够吗?”她夹杂着嗔意的嗓音,拂过商聿沉的耳畔。 商聿沉微挑眉稍。 他隔着单薄的睡衣,摩挲那截不盈一握的腰,眼神略显涩气。 “看不够。” “看不够也不准看了。”施漫拉着他到洗手台刷牙,也省得他滋生出别的想法。 泛着薄荷味的牙刷,递到商聿沉面前,他敛眸接过,倒没再招惹那只小猫了。 电动牙刷发出的细微声响回荡在耳畔,倒映在镜中的两道身影,看着彼此一致的动作,眉眼间不约而同地溢出浅笑。 浅笑渲染着氛围。 无声的甜蜜,伴随着他们走出温度缓降的浴室,也在静谧的深夜被带入梦乡。 周六下午,约好和公司艺人、经纪人一起聚餐的施漫,收拾一番走出衣帽间。 她一边回微信,一边前往书房找商聿沉:“老公,你帮我问问蒋予赫那边有没有空余的包厢?他们今晚想玩一会儿。” 休息日在外面玩的人很多,位置和环境稍微好点的会所,基本都要提前预订。 他们原先没计划要喝酒,只能临时找,可他们若是顶着公众人物的身份前往陌生会所,说不定会闹出麻烦,思来想去还是在熟人掌控之下的帝斯最为合适。 “你们有多少人?”商聿沉拨通电话的同时,抬手将走到身旁的施漫揽入怀中。 “十九个。” 他开着扩音,电话那头的蒋予赫听见人数后,接着问:“小漫,你几点过来?” “大概八点。” “那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施漫浅应:“好。”她替商聿沉挂断电话,双手勾着他的脖颈:“你今晚怎么安排?找他们喝两杯,还是在家待着?” 她周身散发的淡淡馨香,随着靠近他的动作,拂过他的鼻尖。 像湖面荡开的粼粼碧波,又像在雨后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清新亦不乏柔美。 “你觉得呢?”商聿沉以下巴抵着她的肩头,温热干燥的手掌包裹着那只柔荑。 “别问我,以你的想法为主。” “这么贴心?”他偏过头,鼻尖贴近施漫白皙的颈窝,轻嗅着那抹勾人的馨香。 他的鼻息喷洒在肌肤上,似细密的电流,携着酥麻的痒意。 施漫往后仰:“当然。” 她可没有谦虚的意思。 那副略显傲娇的表情,落入商聿沉的眼底,引得他失笑。 他温柔地吻着施漫的脖颈,那张溢出低沉嗓音的薄唇,也在说话的间隙慢条斯理地移到她的下颚处:“我选喝两杯。” “那你的晚餐呢?” “也过去吃。” “好。”施漫微垂眼帘,与他覆上来的薄唇缠绵良久,才在时间的催促下匆匆前往车库,坐着那辆保姆车离开檀苑。 聚餐的地点离cbd很近。 她进入私密性极高的包厢时,赵荟和冯莘等人已经围坐在餐桌旁谈笑风生了。 或是私下聚会的缘故,他们比平常随意许多,一瞧见她的出现,便在热情打声招呼后,迫不及待拉着她一起听八卦。 圈内的八卦往往很炸裂。 他们从不同渠道得到的消息加在一起,足以让人时时停留在难掩惊诧的阶段。 “你们知道保姆伴儿吗?”花名叫白露的经纪人,等别人说完也贡献一个八卦。 施漫摇头:“不知道。” “就是白天保姆,晚上伴侣。”她磕着摆在面前的瓜子:“那部热播剧的影帝不是摔断腿了吗?他就找了一个保姆伴儿伺候他,还要求人家给他跪式服务。” “跪式服务是哪种?” “跪着端茶倒水,拿脑袋给人当脚凳……相当于古代的丫鬟。” “这算什么?”另一位艺人有更炸裂的:“我还听说,那个奶油小生找了一位往脖子上系根绳子给他当宠物的伴儿呢。” “不是?”恰巧是奶油小生粉丝的经纪人,难以置信:“他去年才结婚啊!” “结婚又怎么样?”来到包厢的姜橙听见他们说起奶油小生,恰巧知道一点内情,如实道:“他们早就各玩各的了。” “……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经纪人恍恍惚惚。 施漫宽慰道:“别难过,像他们那样儿惯会隐藏的人,你看不清秉性很正常。” “对啊。”白露腾出一只手,拍着对方的肩膀:“被蒙蔽不是你的问题,圈里真正优秀的人也不少,改天我们列个名单给你,你看哪个顺眼,就换哪个粉。” 第133章 误当他是追求者 “算了,我谁也不想粉了。”经纪人已经失望透顶,不愿意再为谁付出真心了。 “那你还是听八卦。” 她们接着讲。 今儿没有档期,能来参加此次聚餐的九名艺人,也在阵阵八卦声中来到包厢。 见他们人到齐了,先前按照大众口味点好菜的赵荟,便提醒服务生开始上菜。 一道道色泽诱人的菜端上来,浓郁的香味漫开,他们随即拿起筷子,在自动旋转的圆桌上,夹着符合自己喜好的菜。 碗筷碰撞的浅响,代替萦绕在侧的八卦声。他们享受着美食,自然会将话题放在美食上,而在场的人又不全是京市本地人,能聊的家乡特色也变得更多了。 认真倾听,时而搭话的施漫,沉浸在活络的氛围里,味蕾和情绪都得以满足。 她抽出纸巾,擦拭那张嫣红的唇瓣时,丁乐颐问:“漫姐,我们今晚去哪儿?” “帝斯。” “会所吗?离这远不远?” “不远。”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施漫道出详细地址,再特意叮嘱那九名艺人一句:“你们戴好口罩,别被认出来了。” 不论咖位如何,每一位艺人都有粉丝,若是碰见不理智的,很容易引起不便。 “没问题。” 他们戴上口罩、墨镜或鸭舌帽,将五官遮得严严实实,再随施漫一起往外走。 门口站着的女服务生,瞧见他们出来,眼神闪躲地垂下头,余光则落在那张旋转圆桌旁,一杯杯所剩无几的饮料上。 或是她外泄的紧张太明显,施漫的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 即便感觉不对劲,可在对方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时,也没有深究的念头。 她拉回思绪,与他们前往地下停车场,再分别乘坐保姆车,到帝斯门口集合。 一排排法国梧桐围绕着的白洛克风格城堡,也伴随保姆车的靠近,映入眼帘。 古朴典雅的装修,引得众人在踏入富丽堂皇的大厅后,以欣赏的目光环顾着四周,连悬挂的宫廷式吊灯也不曾落下。 “这儿的装修还挺有品位。”在场的人或多或少因为工作原因,去过几次会所,却还是第一次被装修吸引得停下脚步。 “估计得花不少钱?”白露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投向正在给人发微信的施漫。 “装修吗?大概六七千。” “多少平啊?” “不太清楚。”她只是听蒋予赫提过一句,也没有具体了解。 施漫摁熄屏幕。 正要叫他们往电梯的方向走,一道清冽的低唤,随着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传来。 “小漫。”身穿一件水彩泼墨式高定衬衫的蒋予赫,姿态慵懒地走到施漫面前。 他的样貌和气质不比圈内人差,一出现自然会吸引诸多视线。 而他大抵是习惯被人注视,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只对着坐侧的长廊微抬下颚。 温声道:“我们走那边。” 念及他们当中还有公众人物,他特意带他们乘坐内部电梯,前往城堡的顶层。 顶层除了桃花源那间能容纳百人的大型包厢以外,还有两间面积稍小的包厢。 两间包厢离桃花源相隔稍远,他们迎着暖灯倾泻而来的光芒,行走在干净整洁的长廊上,施漫趁机向身后的众人介绍一下蒋予赫,以防到头来叫不出名字。 再问:“他人呢?” “隔壁打电话。”他先前收到施漫发的微信时,商聿沉正在跟人聊工作上的事。 “好。”她往隔壁看一眼,也不急着找他,先跟蒋予赫走向名为浪岛的包厢。 浪岛的装修风格偏梦幻。 dj台后面的星空壁景,十分流畅地以反向弧形延伸到顶部。 浮动闪烁的星光,笼罩着弥漫淡香的包厢,浅浅光芒洒在摆放着酒杯、骰盅、烟灰缸和氛围灯的四张大理石酒桌上。 “你们要喝什么?”蒋予赫拿起放在桌上的ipad,眸光投向站在他身侧的施漫。 酒水页面呈现在施漫的眼前,单是洋酒和香槟的分类,都有数种不同的品牌。 她一时难以抉择,索性将选择权交给他:“不然你来点?他们的酒量还不错。” “也行。”蒋予赫垂下眼帘,修长的指尖划动屏幕,随着他的动作,佩戴在腕骨上的那只理查德米勒,稍微露出袖口。 表盘泛出的微光,落入正在打量他的姜橙眼底,她的眸光在表盘上停留一瞬,又顺着他健瘦的小臂缓缓上移,掠过他流畅的面部线条,流连在他的眉眼间。 敏锐察觉那道目光的蒋予赫,微掀眼皮,淡然看一眼坐在右侧沙发上的姜橙。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一瞬,姜橙礼貌性露出浅笑,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她表现的大大方方,蒋予赫更不会在意她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眸光,稍一颔首,接着将注意力放在发出白光的屏幕上。 “你们先玩,我待会儿再过来。”他在下单后把ipad递给施漫,便准备走人了。 施漫点头:“好。” 那道身影消失不久,侍者将他们点的酒水、果盘和零食端到酒桌上,一时间四处皆萦绕着酒水倒入杯中的细微声响。 他们举起酒杯碰一下,琥珀色和暗红色的液体,也在轻晃间没入他们的口腔。 “漫漫。”有人拿起话筒k歌时,姜橙笑着问:“蒋总是之前给你送花的人吗?” 一群爱八卦的员工,会放过老板的八卦吗?必然是不会的。 早在季从洲抱着桔梗,与前台小妹说来给她惊喜后,他们便在群里讨论过了。 只是没有他的照片,前台又不曾提及过他的身份,她们才难以确定那人是谁。 此刻听姜橙这么一问,坐在施漫周围的丁乐颐等人,纷纷竖起耳朵等答案了。 “不是。” 又不是工作时间,施漫也不介意适当聊私事,如实给出答案。 白露眨眨眼:“我看他跟你说话的表情那么温柔,还以为他是你的追求者呢。” “……怎么可能?”她端起香槟的动作微顿,解释道:“他是我老公的好朋友。” “这样啊。” 姜橙微不可察地松口气。 以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为开头,佯装好奇地打听有关他的事。 之前参加周年庆时,她曾想过和施漫打好关系,通过她认识那么一两位出身豪门的男性,可后面进组大半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难得遇到条件和样貌,皆符合她标准的人,定然不想放过。 第134章 酒后变故 她的野心藏得很深,再加上白露他们的无意配合,施漫并未察觉到她的意图。 而从侧面得知蒋予赫没谈恋爱的姜橙,也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挑着浅显的问题再问两句,便叫他们玩酒桌游戏了。 气氛逐渐高涨时,包厢的房门被人推开,一道被走廊光笼罩的身影随即出现。 音浪和谈笑掩盖他的脚步声。 可当他不疾不徐走来的刹那间,格外出众的气质,仍旧引起在场众人的关注。 “老婆。” 缱绻的嗓音拂过耳畔。 商聿沉在施漫面前站定,那双深邃的瑞凤眼,仿若只容得下那道曼妙的身姿。 被他注视着的施漫,伸出一只柔荑握住他温热干燥的手,拉着他在身旁坐下。 涌动在包厢里的躁动音乐,忽然间变小许多,她看一眼向他们投来视线的众人,含笑道:“这位是我丈夫,商聿沉。” 商氏涉及的领域很广,一部分产业亦会聘请艺人代言,哪怕是不懂财经的人,也从不同的渠道听说过商聿沉的大名。 除了知道他们关系的赵荟和冯莘以外,其余人难免流露出意外或惊诧的表情。 而在意外和惊诧之余,女性们看着那张如若神只的脸庞,又对施漫艳羡不已。 有人笑道:“老板夫好。” 第一次被别人称为“老板夫”的商聿沉,深感新奇的同时,微扬薄唇颔首回应。 “你们继续,别拘束。”他接过施漫递来的酒杯,也不再将目光落在旁人身上。 他的气场实在很强,大部分人又和他是第一次见面,即便心里再好奇他和施漫的婚姻,也没有谁当着他的面问出口。 k歌声再度响起。 等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移开,商聿沉微垂眼帘,眸光落在施漫绝艳的脸颊上。 目光相触的瞬间,他眉眼间的温柔呼之欲出,施漫也在那份温柔下展露笑颜。 “你们今晚吃的什么?”她贴近商聿沉的耳畔,唇边呵出的气息带着淡淡酒香。 酒香混杂着独属于她的气息,一丝一缕侵入商聿沉的鼻尖。 他微滚喉结:“本帮菜。” “就你们两个人?” “还有蒋予赫他朋友。”想到横在他们之间的出轨问题,他又道:“全是男生。” 他刻意的强调落入耳畔,根本没往那处想的施漫,微挑秀眉。 好像,自从她提出离婚开始,商聿沉不论去哪儿,都会事无巨细地给她汇报。 哪怕她不问,他也会主动提。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前世的他和现在的他,完全是两个人。 可分明,那些事又做不得假。 “我又没问。”她拉回思绪,指尖溜进商聿沉的指缝,扣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尽管嘴上这么说,可听见他在跟自己强调时,她仍然感觉到了莫大的安全感。 “是我想跟你说。”他温淳的嗓音像大提琴在耳边轻轻的拉,不经意撩人心弦。 施漫的心跳慢上半拍。 她望进似乎涌动着一轮漩涡的瑞凤眼,或是他的眼神在无声引诱着他,她一时没忍住,抬起下颚触碰他淡绯色的唇。 一记蜻蜓点水般的吻落下。 不等酒香和烟草味混杂在一起,交织的呼吸又在下一秒分离。 他还想覆上来,施漫却不再给他机会,推开他的肩膀以气音道:“还有人呢。” 商聿沉遗憾敛下心思。 “那你回家要补偿我。”他揽着施漫纤细的腰,掌心隔着她的连衣裙轻轻摩挲。 戴在他腕骨处的佛珠,也随着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地磨着那片肌肤,每一下似乎都裹挟着如电流窜过后的细密痒意。 怕他得不到回应不肯罢休,施漫摁住他的腕骨,含糊不清地在他耳边应一声。 她俯身往前,倒一杯红酒递给商聿沉时,丁乐颐拿着骰盅走到他们这桌坐下,笑道:“漫姐,叫姐夫一起玩游戏呗。” 他一向自来熟。 那双眼睛干净澄澈,也没有特意要跟商聿沉攀关系,只是单纯想着一起玩儿。 “好。”他们没拒绝。 丁乐颐讲游戏规则时,蒋予赫也来了,他随手拖来一张沙发凳,神态自然地给自己倒一杯洋酒,也有意要参与其中。 他的参与,给计划和他接触的姜橙递来机会,她展现出最好的一面,趁着与他们玩游戏的过程中,时不时找他搭话。 她搭话的技巧并不生硬,言语间表露出的情商更是不低。即便蒋予赫看出她的心思,也不曾滋生出丝毫反感的情绪。 他以不疏不远的态度相待,大多数时间,仍是秉持着玩心沉浸在酒局游戏中。 姜橙也不着急。 该喝酒喝酒,该闲聊闲聊。 为避免招来厌烦,自始自终亦没有让人察觉到太强的目的性。 只在他前往洗手间时,才放下骰盅暂时叫停:“你们先开,我去一趟洗手间。” 包厢的洗手间在dj台左侧。 她对着镜面补口红,听见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靠近时,才不疾不徐打开水龙头。 镜面上方的灯筒倾泻出柔光,柔光似为他们镀上朦胧的纱,她装作不经意抬眸,视线扫过镜中那张俊面如冠玉的脸。 若有所察的蒋予赫抬起头,与镜中人对上视线的刹那间,她勾起唇角,以最好的姿态,绽放出足以让人心动的笑颜。 “能帮我抽两张纸巾吗?” “嗯。”挂墙式纸巾盒在他身侧,蒋予赫顺手抽出两张纸巾,微抬手臂递给她。 泛着温热的触感在下一秒从指骨传来,他垂眸看着不经意擦过他指骨的那只手,浓密的睫羽遮住他眼底闪过的兴味。 花丛中游走那么久,那些不经意的背后藏着什么小心思,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他装作不知,挤两泵洗手液在掌心上,双手互相揉搓出泡沫时,那道清灵的嗓音再次响起:“帝斯每一间包厢的装修风格都不一样吗?” “也有一样的。” “那有偏甜美的风格吗?我朋友过几天生日,她想在会所办party。” “有。”他漫不经心笑着,已然猜测到对方的下一步:“到时候我帮你留一间?” “麻烦你了。” 顺势得到他的联系方式,姜橙笑吟吟看他一眼,再转身回到在酒桌后的座位。 酒桌游戏仍在继续。 没人过多关注他们,唯独商聿沉的眸光在他们身上游走一圈。 即便猜到什么,也在短短几息间不着痕迹收回视线,继而陪着怀里的人喝酒。 躁动的音乐响彻到凌晨,一道携着震感的“嗡嗡”声,在他和施漫的身后响起。 施漫拿起手机,一看来电号码是加着区号的110,微蹙起双眉,不确定地拿给他看一眼:“老公,这是诈骗电话吗?” “不是。”商聿沉微顿两秒,牵着施漫往外走:“我们出去接。” 包厢外面的长廊没那么嘈杂,他带施漫走到无人之处,才示意她摁下接听键。 第一次接到公安来电的施漫,因着头脑被酒精侵蚀的不够清醒,反应也稍显迟钝,便在接通后点开扩音叫他一起听。 “请问是施漫吗?” “我是。” “这边是通远分局。”那道女声停顿两秒,又道:“经调查,今天下午六点四十五分,一名女性嫌疑人在你们的饮品中投放违禁品……” 一句“投放违禁品”叫施漫彻底惊愕不已,连后面讲的什么都没办法仔细听了。 商聿沉拿走手机。 他关掉扩音,以凝重的神情贴着听筒和警员聊几句,确定大致经过后,才应下对方刻不容缓的要求,挂断那通电话。 “她说什么了?”缓过神的施漫,仰头望着商聿沉,迷离的眼眸渐渐恢复清明。 “也没什么。”警员也没在电话里说得太清楚,商聿沉抚摸着她的背脊,安抚她的情绪:“她叫你们所有人过去一趟。” “现在吗?” “嗯。”他敛下眼底的担忧,不曾流露出来给她增添压力:“先进去叫他们。” 施漫惴惴不安地点头。 他们回到包厢,关掉回荡的躁动音乐,再和他们提及前往警局配合调查的事。 还清醒的人有七八个,他们搀扶着醉意朦胧趴在沙发上的同事,怀揣相同的不安,与施漫他们从内部通道离开帝斯。 第135章 别担心 一切有我在 通远分局。 明亮晃眼的白织灯,让仍然沉浸于灯红酒绿,迟迟未回归现实的人清醒几分。 唯有实在醉得厉害的小部分人,被扶到椅凳上后,不明所以地往周遭看一眼,又接着拿外套或帽子遮住脸,毫不在意他们谈话的内容,闭上眼睛继续小憩。 “事情是这样,我们在不久前接到嫌疑人室友的报案……” 负责案件的警员,坐在桌旁和还能保持清醒的施漫一行人,讲述案件的起因。 起因是嫌疑人在被星漫旗下一名叫丛宇的男艺人抛弃后,难以接受而生出报复心理,计划以投毒的方式来毁掉对方。 她通过监听、定位仪等设备,得知他今晚要聚餐,便提前以兼职的形式应聘服务生,趁着给他们上饮料的间隙投毒。 投毒成功后,她找合租室友一起喝酒,以炫耀的姿态向对方说起投毒的经过,才有后面报案叫他们来一趟警局的事。 “意思是丛宇被下药了?”丁乐颐瞪大眼睛,听完全程又忍不住明知故问一句。 “不止是他。”警员扫视一圈周身沾满酒气的其他人:“她怕单独给丛宇递一杯饮品会引起怀疑,所以将违禁品磨成粉末,倒进盛着鲜榨果汁的扎壶里了。” “……” 尚有意识的人都懵了。 参加聚餐的每一个人,全喝过服务生端来的两壶鲜榨果汁。 一想到有不明毒素游走在他们的身体里,连始终表现得很镇定的施漫,都控制不住表情,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慌乱来。 “她投的是什么违禁品?”商聿沉紧紧牵着施漫的柔荑,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 “我们一共搜出四类违禁品,分别是河豚毒素、莨菪碱……具体投的是哪一类,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只能先给你们做血液检测,等检测报告出来才能确定。” 不等他们讨论违禁品的危害,负责给他们抽血的警员,便拎着医药箱进来了。 心神不宁的施漫挽起衣袖,靠在商聿沉怀里,任对方抽血。 针头刺向肌肤时,一阵仿若被蚂蚁噬咬的疼意传来,她偏过头,不敢回头看,微微发颤的双肩将她的紧张暴露无遗。 “别怕,马上就好。”商聿沉圈着她发颤的肩,掌心落在她后背上轻轻抚摸着。 他敛眸看着从施漫肘正中静脉抽出的血液,眼底的心疼和担忧似要化作实质。 等警员拔出针头,他立即摁住压在针孔上的棉签,以免血液从穿刺处渗到周围组织,引起皮下瘀血,或是久久不止。 “不对啊。”轮到白露抽血时,她忽然拍一下大腿,看一眼醉意上头还闭着眼睛小憩的丛宇:“丛宇他没有谈恋爱啊!” 她身为丛宇的经纪人,基本每天都会和他见面,他和谁接触和谁来往,私生活又是什么样儿,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会不会是他瞒着你谈的?”赵荟摁压着针孔上的棉签,提及可能出现的情况。 “不会。” “那先叫他起来问一下。”毕竟他是当事人,究竟怎么回事还得向他本人求证。 丁乐颐和白露试图叫醒他。 发现他睁开眼仍然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蒋予赫提议道:“带他去洗个脸。” 他们在疑似被人投毒的情况下,肯定不能再碰解酒药,只能用冷水来醒酒了。 “行。”比丁乐颐更清醒的两名男艺人,扶着丛宇前往洗手间。 他们走后,商聿沉牵着心神不宁的施漫,徐徐前往长廊尽头的窗户边透透气。 夜风迎面拂来。 携着凉意的风,拂过施漫如瀑布般的长发,荡起浅显的弧度。 她望着窗外,先前强装的镇定消失殆尽,难以遏制的恐惧和焦虑亦席卷而来。 “老公,如果我出事……” “别瞎说。”她的话还没说完,商聿沉便沉声打断,他俯身保持和施漫平视的角度,格外认真道:“不论是哪一种违禁品,都不足以达到致命的程度,就算你误食了,我们也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 “解决不了怎么办?”施漫攥着他的衣摆,纤长的指尖稍稍用力,指骨泛着白。 警方所说的三类违禁品,她或多或少有听说过,它们对身体产生的危害极大,甚至有可能让后遗症和他们相伴一生。 没有人不想要健康的身体。 她也一样。 “不会的。”商聿沉压抑着内心的焦灼,不曾在惊慌失措的施漫面前表现出来。 他抬起下颚,薄唇在施漫的额间落下满含温柔的吻:“别担心,一切有我在。” 再三被他安抚的施漫,汲取着他的体温,也试着撇弃脑海里存留的胡乱思绪,慢慢静下心来,不再往最坏的方面想。 第136章 虚惊一场 十分钟后。 彻底清醒的丛宇回到办公室。 他揉了揉泛红的脸颊,听他们讲完案件的经过,一头雾水道:“我没谈恋爱啊。” “你确定?” “确定,真没谈。” 他的说辞和白露一样。 事态严重到这个地步,在场的人也没有怀疑真实性,随后便跟警员说明情况。 警员重审嫌疑人。 嫌疑人拿出聊天记录当作他们恋爱的证据。丛宇翻看一下,发现那人的头像和id和他一模一样,连朋友圈发布的内容都是从他那儿照搬的,便猜到是某位微信好友,顶替他的身份欺骗嫌疑人了。 “他们没见过面吗?”丛宇一言难尽地看着顶替人找理由让嫌疑人转账的记录。 “没有。” “那还真是……” “又蠢又坏。”丁乐颐补充一句,却也没心情讨论嫌疑人:“报告多久能出来?” “几分钟,你们再等等。”案件又多出一名诈骗犯,警员便单独叫走丛宇问话。 留在办公室的人坐如针毡。 果汁扎壶和酒杯,都被餐厅洗干净了,警方并未提取到残留的违禁品。他们不清楚哪一壶也毒,也不清楚喝到的是不是那一壶,个个都堪比热锅上的蚂蚁。 “你们喝点水。”身为他们上司的施漫,往纸杯里倒些温水,贴心递给他们。 她已调整好心态,至少在他们面前不曾表现得太惊慌。其余人一看她那么淡然,徘徊在心里的焦灼仿佛都减轻不少。 他们接过水杯浅抿一口,有人倚靠在椅背上,深深感叹道:“唉,无妄之灾啊。” “放宽心。”冯莘宽慰他们,也在宽慰自己:“我们到现在都没什么症状,就算喝了那壶果汁,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有的毒不是起效慢吗?” “再慢也不至于这么慢?从我们聚餐到现在都有七个小时了。” 时间在某些情况下,有一定的说服力,他们再度确定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后,稍微冷静下来,等待警员给出的结果。 “丛宇、白露、赵荟……”拿到结果的警员报出六人姓名,再道:“检测报告显示你们的血液中含有轻微的莨菪碱毒素,但问题不大,多喝水就能排出来了。” 不论是否中毒的人,皆在听到结果的刹那间,重重松一口气。 确定名单中没有施漫,商聿沉紧绷已久的神经,亦得以放松。 后续的事无需他们参与,他留下先前叫来的律师跟进案件,便牵着重焕生机的施漫,离开让人虚惊一场的通远分局。 警方办案的效率很高。 商聿沉在翌日清晨便通过律师,得到案件后续的调查情况。 他们在电话里交谈时,依偎在他怀里的施漫听见声音,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 她仰起头,望向坐起身子倚靠着软枕的商聿沉,稍稍往上挪,趴在他胸膛上。 “顶替的人找到了吗?”等他挂断电话,她问起冒充丛宇与投毒者谈恋爱的人。 “找到了,是丛宇的朋友。”商聿沉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垂眸看着怀里的人。 那张像含着朝露的荔枝一样,水润鲜嫩的脸颊,引得他不由俯身,浅吻一下。 他身上仍然残留着沐浴露的木质调淡香,清冽的淡香像旷野里孤绝挺拔的雪松,从从容容漫过来,缠上施漫的鼻尖。 莫名让人心安。 她埋首贴近他的颈窝,想到顶替人骗钱的聊天记录,又问道:“他应该打着丛宇的名号,从别人手里骗了不少钱?” “嗯,累计金额有两百多万。” “两百多万判几年?” “起码十年以上。”他屈起指尖,勾起一缕细软的长发,放在指腹间轻轻摩挲。 “投毒那个呢?” “暂时说不准,但肯定比他久。”不论投毒者最初是抱着什么目的,但她差点儿伤害施漫是事实,他必然不会放过她。 施漫稍稍满意。 她欲要抬手抱着他的腰身,掌心却不经意触碰到他的腹部。 明晰的肌肉轮廓,似在无声引诱着她,她一时没管住手,很是自然地摸了摸。 “阿姨又不在。”她摸着他腹部的肌肉,一心二用道:“我们待会儿吃什么呢?” “你饿了?”商聿沉任由那只柔荑作乱,眸光也在悄无声息间,变得愈发晦暗。 “现在还不饿。” 她在亲自下厨和点外卖之间徘徊不定,正要将选择权给他,那张如若神只的脸庞,猝然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逼近。 他低下修长的脖颈,翻身调整姿势的同时,一只手顺势穿过施漫侧腰与手臂间的缝隙,十分精准的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身,薄唇紧跟着覆上那张嫣红的唇瓣。 一路长驱直入。 似突然而至的龙卷风,席卷施漫的大脑,铲平她所有的思绪。 “那先喂我?”吻到人呼吸紊乱,他凝视着施漫,嗓音沙哑地接上刚才的话题。 施漫怔神一瞬。 她微抬那双变得迷离的狐狸眼,睫羽轻轻扑闪着,似羽毛挠过商聿沉的心脏。 也不等她反应过来,商聿沉炙热干燥的掌心,逐渐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游走。 寻到那片极致柔软的肌肤时,他眯起闪烁着幽光的眸,再度吻上施漫的双唇。 勾缠的呼吸,不知不觉地填补施漫空白的大脑,她终是意识到那句话的含义。 可明显晚了。 “商聿沉,你别太过分!” 充斥着嗔意的娇柔嗓音,回荡在室内,紧随其后的是夹杂着窸窸窣窣的诱哄。 “老婆乖。” “我不……” 反抗声被吞噬。 一声声诱哄,被窗外吹拂而来的清风搅碎,直到日光变得愈发强烈,交织着一阵细微声响的卧室,才缓缓回归平静。 第137章 栽得彻底 “商聿沉你好烦……” 睡回笼觉的施漫,阖上氤氲着水汽的狐狸眼,小声嘟囔一句,也不再说话了。 正往垃圾桶里扔纸团的商聿沉,听见那声娇嗔,眉眼间反而流露出浅显的笑。 他前往浴室洗个澡,携着一身水汽干干爽爽出来,坐到那张布满褶皱的床边。 看着已然睡着的施漫,他不由回忆起他们这半年的相处时光。 被剧本裹挟的每一个施漫,与他共度的每一个日夜,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滴滴水珠,汇聚着流入他的四肢百骸,无声包裹着他,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他知道,他栽得彻底。 那份不曾刻意点明,或者说连他都没有深刻认知到的爱,早在一次次被她拨动情绪时,以细水流长的方式昭示出来。 此刻听着那道轻浅的呼吸,他心底是无比的安宁,更忍不住倾身靠近周身泛着馨香的施漫,温柔在她额间烙下一吻。 他的鼻息喷洒而来,睡得不够沉的施漫,察觉到一丝痒意,秀眉不由蹙了蹙。 看她没有醒来的迹象,商聿沉给她捻了捻被角,念及还要准备午餐,也没在卧室停留太久,便套上睡衣起身下楼了。 钟表的时针指向十一。 一阵浓郁的香味,被清风裹挟着飘出厨房,若有似无般涌动在诺大的客厅里。 “嗒嗒”地脚步声随后响起,循着香味来到厨房的施漫,站在门边望着商聿沉。 他执着厨刀正在切菜,窄腰上系着围裙,陶瓷汤锅溢出的水雾,半遮半掩着他的侧颜,不经意糅合他周身的清冷感。 或是察觉到那道视线,他停下切菜的动作,抬眸撞上流连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睡醒了?” 此刻的他和先前强势禁锢施漫,诱哄要她喂的神情截然相反。 “嗯。”施漫走到他身侧,眸光落在发出香味的陶瓷汤锅上:“你炖的什么汤?” “党参乌鸡。” “可以喝了吗?” “等等。”商聿沉揭开盖子,拿筷子戳一下鸡肉,确定煮好了才给施漫盛一碗。 拂面而来的热气,夹杂着鸡肉和党参相融的味道,丝丝缕缕缠上施漫的鼻尖。 她勺舀一勺汤,吹几下再细细品尝那股浓香,从身后搂着她的商聿沉,下巴抵在她纤薄的肩头上,敛眸看一眼捏着勺子的那只柔荑,温声问:“手还酸吗?” “你说呢?” 施漫回头瞪他一眼。 他近两次格外磨人,依靠外力的时间亦越来越长,她若是不愿,他还会使坏。 一想到…… 她莫名滋生出羞恼之意。 “那我给你揉揉?”商聿沉握住她的手腕,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那片肌肤。 “不用。”她拉回思绪,不再想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对着菜板上的蔬菜微抬下颚,提醒道:“你的菜还没切完。” “亲一下再切。” “不……” 商聿沉捏着她的下巴,往他的方向一台,尽数将她还未说完的拒绝封在唇边。 碾转浅磨的吻落下。 念及距离午餐时间很近,他浅尝即止,没打算再近一步:“你刚才想说什么?” 他抵着她饱满的额间,被睫羽遮掩的眸底盛着笑意,装作没听见那声单音节。 “……说你狗!” “又骂我?” “骂你你也得听着。”施漫对着他的鼻尖浅咬一口,却不见有半分生气的迹象。 更像是,与他调情。 商聿沉低笑。 “嗯,我听着。”总归她翻来覆去也只会骂那么一两句,被骂了还能谋得福利。 他丝毫不亏。 施漫微抬下巴轻哼一声。 她退离商聿沉的怀抱,不再跟他黏糊,一喝光碗里的鸡汤,便拿出不断发出震响的手机,走到沙发旁看她的消息。 她的是丁乐颐。 他是在包含所有经纪人和艺人的微信群里发的消息:【漫姐,后续出来了吗?】 姜橙他们也很关心。 一看见他发的消息,便和其他没参与聚餐,而感到好奇的人在群里聊了起来。 【出来了。】施漫翻到最后,大致说一下情况,还不忘提醒所有艺人检查居住地和常用保姆车,避免被不理智的粉丝,通过监听监控等设备掌握他们行踪。 最后再赵荟:【你以公司的账号发一则说明,罗列证据将顶替人欺骗丛宇粉丝的事说清楚,以防之后再有谁被骗。】 赵荟:【好的。】 交待好正事,施漫关切几句不慎中毒的人,确定他们的身体没问题,才安心退出聊天页面,不疾不徐走到厨房端菜。 第138章 不能坐视不管 投毒案暂且告一段落,她和商聿沉悠然度过周末,又再次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老婆,我还有事要处理,今晚不回家吃饭了。】临近下班时间,商聿沉稳坐在总裁室,给正在开会的施漫发微信。 施漫:【好。\/拥抱】 她回得很简短,可附带的表情包仍然能让商聿沉心间一暖。 他回一颗爱心给施漫,再将注意力集中在策划部修改的方案上,等成龚拎着外卖进来,简单吃完又接着开跨洋会议。 一通忙下来,天色已暗。 月光和霓虹灯泛出的璀璨光芒,悄无声息交织在一起,昭示着夜生活的到来。 坐太久的商聿沉起身活动一下,接着拿起不剩多少茶水的茶壶,徐徐往外走。 走廊右侧是总经办的办公区,十来个工位目前只有一人面前的电脑还亮着的,他不经意一瞥,发觉乔絮捂着肚子蜷曲在座椅里,往前的脚步不由得停下来。 “乔絮,你怎么了?” 听见他的询问,乔絮抬起头,露出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满是楚楚可怜的意味。 她咬着唇:“胃有点疼。” “需要去医院么?”若是她在商氏出事,不仅会耽误工作,还会让他没法交代。 即便剧本里的乔絮,对施漫而言不是多重要的人,可她迟早会有清醒的那天。 他定然不能坐视不管。 “可能需要。”以为他要送自己去医院的乔絮,不动声色压下心里滋生的雀跃。 可惜,她想多了。 商聿沉:“那我叫司机送你?” “……好。”乔絮扯着嘴角,没有让商聿沉看出眼底的异样。 趁着她收拾东西的间隙,商聿沉联系在休息室的刘师傅,叫人到停车场等她。 “他在负一楼电梯口等你。” “嗯,谢谢。” 商聿沉颔首:“不客气。” 他不曾留下一句关切的话,拿起茶壶不紧不慢前往茶水间。 看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乔絮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却不得不竭力压下那股挫败感,匆匆乘坐电梯下楼和人碰面。 胃疼是真的。 可远不如她表现得那么严重,更不至于到要去医院的地步。 乔絮被刘师傅送往医院时,症状已经减轻许多,但为了避免引他怀疑,只好将掌心覆在胃部,一遍遍以顺时针揉着。 伴随按揉的动作,她佩戴在腕骨上的手链和手镯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浅响。 她循声低头,看着折射出微弱光芒的手链,心间一动,不动声色地将它摘下来,悄悄塞进中央扶手边缘处的缝隙里。 “乔小姐,到了。” 刘师傅忽然出声,吓得刚把手链塞好的乔絮,心跳慢上半拍。 她镇定“嗯”声。 向对方表示感谢后缓慢下车,头也不回地走向面前那家医院。 完成任务的刘师傅,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再度踩下油门朝着商氏集团行驶。 融入车流中的他并不知道,那道被他目送着走向医院的身影,会在他离开不久后,乘坐路边的计程车与他背道而驰。 第139章 想怎么惩罚 他都认 乔絮计划着等商聿沉发现手链来找她,但商聿沉迟迟没注意到缝隙里折射的微光,倒是施漫在第二天晚上前往车库找她不小心掉落的耳环时,无意看见了。 白织灯照亮整个车库。 站在后排座车门外的施漫,看着那条陌生的手链,恍然有种回到前世的错觉。 前世,她不止一次在商聿沉的车里发现手链、口红、气垫等不属于她的东西。一开始她还会质问商聿沉,还会歇斯底里和他争吵,可到后面也渐渐麻木了。 如今再看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出现在他车上,一股为前世不平的郁气,为他言而无信的愤怒,瞬间交织着涌上心头。 她冷着脸回到卧房,随手将手链扔到茶几上,等商聿沉洗完澡出来,再找他算账:“商聿沉,你今天去找小模特了?” 提及莫须有的小模特,商聿沉擦拭湿发的动作微顿,垂眸看着突然生气的人。 “什么小模特?” “还装?这条手链哪儿来的?”她指一下茶几:“你别告诉是凭空掉你车上的!” 一条玫瑰金手链映入眼帘,商聿沉觉得眼熟,迟疑看着那双涌动着怒意的眼。 “老婆,这应该是你的。”在他眼里手链都是一个样儿,更何况施漫的记忆有问题,极有可能是她自己落下却不自知。 “我的?商聿沉你要不要脸?”施漫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拿起抱枕往他身上砸。 受泪失禁影响,她的眼眶在下一秒跟着红了:“如果是我的,我会认不出来?” 商聿沉无视她眼底的怨和怒,只看得见那双漂亮的眼眸,通红得像只小兔子。 他的心脏一抽,难以淡然地坐在施漫身旁,试图和她解释。 “老婆,我……” “别叫我老婆!”根本不愿再听信他一句话的施漫,甩开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一年时间你都忍不了,你还跟我签什么协议?这么拐着弯逗我好玩儿吗?” 她愿意退一步,愿意和他签协议已经很委屈了。即便那份委屈,有她自己的选择,可说到底她也是人,被商聿沉这么明晃晃的欺负,也不能当作无事发生。 商聿沉感知到她外泄的难过,不顾她的挣扎先将人搂在怀里,以温柔的动作抚摸着她的背脊,安抚着她波动的情绪。 “你看过行车记录仪吗?”深知解释无用,他索性拿事实说话。 他认真凝视着那双狐狸眼:“假设你看过,假设我真的在私底下跟什么小模特见过面,你想怎么惩罚我,我都认了。” “记录仪的片段可以删!” “那监控呢?总裁室安装的摄像头是实时监控,你现在都可以调最近的记录。” 施漫忽而沉默。 他既然敢让她查,要么是真的没做过,要么是早已想好对策。 有前世的教训在前,她内心更偏向后者,也懒得查什么监控,推搡着他的肩膀,脱离他的怀抱:“商氏那么多科技员,还改不了一段监控?你真当我傻吗?” 第140章 不堪至及 商聿沉满心无力。 他下巴抵着施漫的肩,不由得入戏向她示弱:“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仿若夹杂着委屈和失落的低沉嗓音拂过耳畔,施漫推搡他的动作一顿,但想到前世受过的罪,又狠下心来将他推开。 “是。”她看着那张好似和前世重叠在一起的面庞,眼底掺杂着太多太多的情绪,却倔强得不肯落泪:“像你这种狗改不了吃屎的人,连骨子里都不堪至极!” 一对上那双盛满厌恶的眼眸,商聿沉的心脏像被利刃狠狠划上一刀,纵然知道是剧情所致,也难以忍受心底的疼意。 他深呼吸,调整心态。 试图抽离被影响的情绪,从根源上来解决问题:“不论你怎么想,但手链确实不是什么小模特的,你信我一次好么?” “信你?我给你的信任还少吗?可你每次又是怎么对我的?” 施漫哂笑一声。 她心里难受,不想耗费精力和商聿沉纠缠太久,拿起手链和他的手机塞进他手里,指着房门道:“你今晚去客房睡。” “老婆……” “再说一句,我立马回家。” 不得不说,她的威胁很有效。 商聿沉不敢再吭声。 想着暂时分开一晚,能让施漫冷静下来,尽管他心里再憋闷,也只好拿起两样东西,顶着那道不耐的眼神走出卧室。 “咔嗒”的反锁声随后响起。 他站在门外,盯着门把手下方的锁芯看了良久,才心不在焉地前往隔壁书房。 书房安静到落针可闻。 独自坐在书桌后的商聿沉,倚靠在椅背上,点燃含在唇间的烟。 一缕缕烟雾缭绕升起,悄无声息地在他眼前聚拢又分散,他纷乱到像毛线团一样交缠的思绪,亦随着弥漫的烟味变得越来越重时,被回笼的理智彻底理清。 他起身前往地下车库,坐在宾利驾驶位上,查看行车记录仪保存的历史影像。 一看见乔絮出现在画面里,他才恍然想起昨儿叫刘师傅开车送她去医院的事,又从头到尾将她上车后的片段看一遍。 但车内摄像头对准的是后排座中间的位置,再加上光线太过昏暗,即使他心里有数,也找不到她丢手链的那段画面。 他烦闷地揉了揉眉心,念及现在太晚了,贸然联系乔絮不合适,只得关掉记录仪的画面,携着一身低气压回到二楼。 走廊上的感应灯伴随他的步伐,倾洒出鹅黄色的光芒,光芒笼罩着他映在地面的倒影,又停留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 隔着一扇门,商聿沉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只在感应灯自动熄灭时,后退两步往下一看,发现门缝不曾溢出半分光亮,便猜到施漫已经在洗漱后躺在床上了。 他沉吟一瞬,索性先回到书房等一段时间,再找出放在保险柜里的备用钥匙,悄悄打开那扇门,轻车熟路走到床边。 蜷曲着身子侧躺而眠的施漫,睡眠质量一向很好,连他躺在身边都毫无所觉。 商聿沉小心翼翼抬起手臂穿过施漫的后颈,以极为温柔的姿态将她揽在怀里,借着微弱的月光,凝视她恬静的睡颜。 这么多天以来,他为了让施漫有安全感,几乎是时时刻刻报备行踪,哪怕是参加饭局,也会及时拍一张照片发给她。 原以为,他的面面俱到能安抚她的心,但那条手链又将莫须有的问题暴露出来,不仅击垮他好不容易积攒在她那儿的信任,还导致她再次受到剧情的影响。 他幽幽叹气。 尽管再气恼,可在没办法更改剧本的前提下,也只能接受。 第141章 下跪认错 由于在没得到允许的前提下偷溜进卧房,商聿沉做梦都梦见施漫要和他离婚,一整夜没睡好不说,醒来还被吓一跳。 吓他的人当然是施漫。 商聿沉被生物钟唤醒后,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刚要倚靠着床头醒醒神,余光便不经意瞥见一道跪在地上的熟悉身影。 他吓得心跳慢上半拍,迷离的眸光亦在须臾间恢复一片清明。 “老婆?”他小心翼翼唤一声低垂着头的施漫,一时猜不到她突然下跪的目的。 听见那声轻唤,已经跪了半个多小时的施漫,微抬眼帘,撞上他投来的视线。 “夫君,你醒了。”她抿着唇瓣,一双澄澈的眼眸,以肉眼可见地氤氲出水汽。 夫君? 商聿沉眉心一跳。 他掀开被角下床,拉着施漫起身的同时,调整好情绪应对悄然降临的新剧本。 “你跪着干什么?”他抱着施漫坐在沙发上,指尖拨开她鬓边的发,难掩疑惑。 施漫泫然欲泣:“妾身不小心把陶小姐送你的手表摔坏了。” “……一只手表而已。” “可那毕竟是你看重的东西。”她不着痕迹强调“看重”二字。 “谁说我看重了?”商聿沉和她对戏那么多回,已经能面不改色地顺畅接话了。 他揩拭着她眼睫上沾的晶莹,也不急着探究新剧本:“况且,不管是多贵重的东西,都不值得你跪下认错,明白吗?” 施漫瞬间安心。 她柔若无骨般依偎在他怀里,唇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给夫君下跪不是应该的吗?”她把玩着商聿沉的指尖,也不再提及手表的事。 她理所应当的态度,让商聿沉更为笃定新剧本的她绝非现代人。 大抵是千禧年,一部以时空穿越为主题的电视剧首次在大陆播出,因着题材极为新颖,他当时陪着父母看过一部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穿越剧越来越普遍,新剧本融入这个题材也再正常不过。 “不应该。”他拉回思绪,带着试探对疑似古人的施漫道:“当今社会和古代不一样,男女之间是平等的,除了父母和重要的长辈以外,其他人你都不能跪。” “妾身明白了。” 施漫顺着他的意。 不等商聿沉纠正她的自称,她仰起头望着他:“夫君,你今日不是要出门吗?” “嗯,你要和我一起去么?”他上午和客户约好了,没办法改变行程在家陪她。 “不了,妾身在家等你便是。” 她执意要在家。 商聿沉拿她没辙。 只得耐着性子叮嘱几句,便换上一身烟灰色的西装,大步流星前往浴室洗漱。 “老婆,我先走了。”出来时,他俯身浅啄着施漫的唇瓣:“有事给我打电话。” 施漫红着脸颔首。 她给商聿沉整理一下衣领,送着他走出卧房时,还不忘说着吉祥话向他行礼。 “夫君万事顺意。” “……好。”很难习惯这一套的商聿沉扯着嘴角,终在她的视线下走到电梯口。 第142章 三魂七魄得以完整 他离开不久,施漫走向放满瓶瓶罐罐的梳妆台,姿态优雅地屈膝坐下,执起一柄木梳,看着镜面梳那头细软的长发。 她是前日穿来的。 穿越前,她是国公府的庶女。 姨娘出身不好,嫡母又恨姨娘在她有孕时抢走她的宠爱,时常给她们使绊子。 早些年,国公爷心里还有姨娘,自然会处处护着她,可随着后院添的新人越来越多,他亦鲜少在姨娘院子里留宿了。 一看姨娘被冷待,嫡母也找着机会变本加厉地对付她们,后面更是算计上她的亲事,试图将她许给远房的无赖侄子。 若不是她攀上商聿沉,以世子侧妃的身份嫁进慎南王府…… 等待她的,怕只有白绫了。 “太太,早餐准备好了。”阿姨敲两下敞开的房门,拽回她沉浸在过往的思绪。 施漫柔柔应声。 她放下木梳,不紧不慢跟着阿姨下楼,眸光掠过餐桌时,脑海中亦浮现出早餐拼盘里一些以往不曾见过的食物名称。 这具身子是她的第二世,“她”生来便比健全人少一魂,即便在生活上没多大的影响,可反应仍然有些迟钝,也是她穿越而来,三魂七魄才在前日得以完整。 有“她”在现代生活二十四年的大致记忆,施漫面对陌生的东西,也不会太过迷茫,一坐下便徐徐用起今日份的早餐。 早餐拼盘里有奶酪贝果、虾仁、芦笋和滑蛋,份量不多,她一个人吃正合适。 只是她吃不惯奶酪。 “阿姨,明日煮咸粥罢。”施漫在餐后给阿姨说一声,再按照喜好报出几道菜。 阿姨:“好。” 她端走餐盘和那杯只被尝过一口的热咖啡,再回来擦餐桌时,又听见施漫问: “你何时出府……出门采买?” 商聿沉出门前,特意给管家说过更换剧本的事,阿姨也知道施漫变成古人了。 她和商聿沉一样,不习惯施漫的用词遣句,稍微怔神一瞬,才给予对方回应。 “您要买什么?” “绣品。”施漫循着倾泻而来的阳光往窗外看一眼,继续吩咐阿姨:“我去庭院坐一会儿,你端些茶水和瓜果过来罢。” 阿姨连连点头。 她看过不少古装剧,也听得出来施漫那高高在上的口气,跟吩咐下人没区别。 但她没有被侮辱的感觉。 反倒兴奋得很。 “老吴,我这次有身份了!”她叫管家买刺绣用品的时候,挺直腰板看他一眼。 “什么身份?” “掌事姑姑。” 管家嘴角一抽。 知道她是为自己不用在剧本里当路人甲而兴奋,他没扫兴:“太太跟你说的?” “那倒没有,我自个儿猜的。”她上下打量管家一眼:“其实你应该也有身份。” “大总管吗?” “不是,是御前公公。” 阿姨说罢,自个儿笑起来。 管家的脸色几经变化。 回忆起施漫先前说的“出府”,有理有据地反驳道:“御前公公是宫里伺候的人,新剧本又跟宫里不沾边儿,你可别给我乱安职位。” “……也对哈,我给忘了。”阿姨笑着和他猜测新剧本的内容,等水果全部切好了,才止住话题叫他帮忙端一下茶壶。 第143章 默契度不够 临靠别墅正门的前庭院,放置着一套黑檀木桌椅,施漫倚靠着檀木椅的软枕,欣赏着庭院的花圃、假山及四角凉亭。 虽然庭院和别墅的面积比慎南王府小上许多,但这里没有别的女子,她无需耗费精力与谁勾心斗角,更能体会当家主母掌权的滋味,可谓是再舒心不过了。 她从果盘里捻起一颗以往不曾吃过的车厘子,品尝饱满多汁、甜香四溢的果肉,微眯起眸子,很是享受地喟叹一声。 “太太,您的绣品。”管家拿着外卖员送来的纸袋走向前庭院,将其递给施漫。 “放着罢。” 施漫不急着刺绣。 她浅抿一口茶水,后仰着脖颈将整张脸沐浴在阳光下,再阖上眼眸小憩片刻。 假山和赏鱼池传来的潺潺水声,伴随着麻雀发出的吱吱叫,萦绕在她的耳畔。 似一首催眠曲,让人昏昏欲睡。 她抵挡不住困意,即将沉睡时,管家领着突然上门拜访的陶婧初走向前庭院。 “漫漫。”陶婧初今儿休息,一听商聿沉说换新剧本了,便想着过来试探一下,她垂眸看着施漫:“你昨晚没睡好吗?” 来者是客。 即便陶婧初爱慕她的夫君,她亦不会叫管家将人赶出檀苑。 施漫坐直身子:“不曾。” 她给管家递眼神,奈何管家和她的默契度不高,不像古装剧演的那样,单凭主子一个眼神,便能懂得对方吩咐的事。 但管家会问。 “太太,您想说什么?” “……给陶小姐上茶。” “好的。”他执起茶壶,倒一杯茶递到陶婧初面前,才在她的摆手示意下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离。 坐姿优雅的施漫,睨一眼两手捧着茶杯,一副懒散模样的陶婧初,眼底闪过一丝轻蔑:“陶小姐今儿怎得空过来了?” “想找你说会儿话。” 陶婧初很难适应文绉绉的她。 可没办法。 因着商聿沉提及的手表一事,她免不了担心,她这次的人设和白月光差不多,也顾不上旁的,很是明显地表露出忧愁的一面,等施漫来问,再按照计划走。 “可是遇着难事了?”向来会察言观色的施漫,自然有发觉她噙在眉间的忧愁。 “嗯。”陶婧初半喜半忧道:“段临濯跟我表白了,但我不知道要不要答应他。” 段临濯是她夫君的友人。 施漫虽没见过,但第二世的她和段临濯打过交道,她尚能回忆起对方的样貌。 她挑眉:“你可有意?” “有……但是他家从政,从政的一般看不起从商的,我担心他父母不能接受我。” 纵然她是想和商聿沉撇清关系,才编造出段临濯表白的事。 但顾虑是真的。 陶婧初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有关未来的规划都在脑子里大致勾勒出来了。 如果得不到祝福,她很难投入或许很快会开始的恋情,也不愿浪费太多时间。 “他父亲是何官职?” “地厅级干部。”怕古人版施漫听不懂,陶婧初详细说起政界的职位等级划分。 第144章 娶妻娶贤 施漫在她普及后,问起她和段临濯相识相处的日常,一边听她讲,一边注视着她的眉眼,似是不肯错过她任何表情。 她不像王府后院的女子,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施漫看得清楚,她对段临濯的那份情意,不曾掺杂半句谎言和虚假。 即便疑惑,陶婧初为何会在这般短的时间放弃商聿沉,将情意转移给另一人。 可现状到底是有利于她的。 她暂且放下心。 为避免陶婧初再度缠上她夫君,她自是乐得给人出主意:“他如今已快而立,家中又不曾给他定亲,想必全凭他做主。他既是有意,自会一心为你扫清障碍,你又何须担忧进不了他段家的门呢?” “我知道。”她虽是文绉绉的,陶婧初仍然能听懂她的意思。 她蹙着眉:“如果他非要跟我在一起,他家人就算不喜欢我,也会尊重他的意愿。可我想要他们打心眼儿里接纳我,而不是抱着妥协的态度,不得已为之。” “这有何难?虽说你二人家世差距甚大,可娶妻娶贤。你若懂三从之道,掌四德之仪,婚后伺候好公婆,再为段家开枝散叶得一贤名,必然也能得人之心。” “……” 好浓的封建味儿。 陶婧初的太阳穴猛跳。 受过教育的她很想和封建版施漫辩论,可考虑到她深陷剧本,根本听不进去,也只有深吸一口气,按耐住那股冲动。 “我回头先问问他。” “也好。”被打上封建烙印的施漫将果盘推到她面前,劝她道:“莫要忧思了。” “嗯。”陶婧初完成铺垫,撇清和商聿沉的关系后,也开始试探她了:“你最近是在玩角色扮演么?言行举止都变了。” 施漫心下一凛。 她穿来不过两日,纵然有“她”第二世的记忆,可性情终究不同。 而夫君又知晓全貌,她便没在他面前有所遮掩,倒是忘记会引来旁人猜忌了。 “是啊。”现代有一好处,即使性情发生变化,也不会被人当作山野精怪处置。 她面不改色顺着陶婧初的话,承认她是在角色扮演:“我近日觉着高门大户的女子极有趣,便想着学学她们的言行。” “你是以什么为参照物?宫斗还是宅斗?”陶婧初猜到剧本是涉及到穿越的题材,很好奇女主角的前世是什么故事。 “算是宅斗罢。” “那能跟我讲讲吗?”她目不转睛盯着施漫,笑道:“我平时也喜欢看古装剧。” “她”看的古装剧很杂,施漫一时半会儿搜寻不到完整的记忆。 可若要讲上辈子的事,国公府和慎南王府后院的女子,又如何配得上她学习? 思来想去,索性讲自身的事。 她挑着捡着讲一部分国公府发生的事,又将使计攀上慎南王世子,改为世子对国公府庶女情根深种,排除万难决心要将其娶回王府。 “……于是,他便以侧妃之礼将国公府的庶女迎回王府了。” 陶婧初明白了。 她叉起一块夹着话梅的小番茄,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为什么是侧妃?他在你……在庶女之前,还有别的女人吗?” 因着吃东西的缘故,她的吐词含糊不清,施漫不曾发觉异常。 “嗯,还有一妻三妾。”施漫抿一口茶水,淡淡道:“世子妃是皇帝赐给他的。” “他和世子妃有感情吗?” “无。”或者说,自她入府后,他夫君给予世子妃的宠爱,便由她悉数抢走了。 她的答案虽只有一个字,但陶婧初依旧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一丝不屑和厌恶。 “这样啊。”陶婧初再三试探,发觉世子妃和妾室跟身边的朋友,包括她自己都对不上号,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她不再深究后院的斗争:“那部剧的结尾是什么?世子和侧妃白头偕老了吗?” 第145章 幸得垂怜 白头偕老? 施漫倒是想。 可惜,她嫁给夫君的第三年,他的父亲慎南王功高震主,被诬陷通敌。皇帝假惺惺念及手足之情留他一命,却在将王府上下百人发配边疆的途中,三番两次派人前来刺杀。 慎南王和她的夫君在入狱时,受过酷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即便有不少旧部在暗中保护他们,仍然没能避开死劫。 他们一死,黑衣人倒是消停了,但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兵,却盯上王府的女眷。 被盯上的女眷唯剩两条路,要么委身于其,要么自行赴死。 她便是后者。 “漫漫?”半晌没得到回应,陶婧初不解地看她一眼,又不厌其烦地再问一遍。 施漫抽回陷入回忆的思绪。 流放之事她不愿往外说,便顺着陶婧初的话应一声:“嗯,他们比旁人幸运。” 第一世的结局暂且不提,她和夫君能得上天垂怜,一前一后来到这陌生的时空重活一世,已然比王府上百人幸运了。 “那就好。”一听没有恩怨,陶婧初也再不担心穿越后可能出现的报仇情节了。 她放下悬在心头的巨石。 念及得到的信息足够多,也没必要再试探施漫,便陪着她在庭院品一会儿茶。 瞧着临近午时,施漫拿出待客之道留人用膳:“陶小姐,你在膳食方面可有偏好?我好让阿姨多准备些你爱的吃食。” “有倒是有。”算是习惯她说话方式的陶婧初,不像最开始那样百般不自在了。 她摁亮手机,看一眼屏幕上方显示的时间:“但我待会儿有事,不能陪你了。” “无妨,你的事重要。” 施漫莞尔一笑。 她很是体贴,陶婧初却从那份体贴中隐隐感知到疏离的意味。 但考虑到现在的情况不同,她没有放在心上,笑盈盈道:“那我们周末再约。” “好。”施漫身侧无丫鬟,管家又不见踪影,只得亲自送对方走出那扇将军门。 待对方驱车离开,才悠悠转身,保持仪态在一步一景的庭院中散散步,再拿起檀木桌上的绣品袋,回到别墅的客厅。 逐渐变得刺目的阳光,从窗外折射而来,落在地面的细碎光影亦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变得微弱,直至消失不见。 夕阳悄然垂落,铺洒在天际的晚霞变得朦胧时,一辆宾利披着霞光驶入檀苑。 电梯在不久后发出“叮”响。 叮响微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施漫不曾听见,却也第一时间发现那道身影。 “夫君。”她起身向他行礼,唇边流露出温婉的笑意:“你在外奔波可是累了?” “不累。” 奔波还不至于。 商聿沉微抬手臂,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那双深邃的瑞凤眼盛满温情。 他不曾遮掩的情意,清晰落入施漫的眼底,她萦绕在心底的担忧亦消散大半。 夫君来时是婴儿。 他忘却第一世,只能通过梦境窥见他们以往的相处时光。 即便他认出她了,可梦境所见和真实感受到的终究不同,她不确定在现代生长的他,是否会像第一世那样宠爱着她。 如今,倒是有底了。 “那我们先用膳罢。”施漫替他脱掉西装,深藏在眼底的愁绪终是被欢愉代替。 商聿沉“嗯”声。 他牵着施漫走向洗手间,细致洗一遍双手,再坐到摆放着三菜一汤的餐桌旁。 一股浓郁的香味拂来,施漫却顾不得吃,如以往那样,执起筷子先给他布菜。 那副明显是在伺候他的姿态,让商聿沉眉头微蹙,下意识阻拦她布菜的动作。 “老婆,你也吃。”他夹两块排骨放到施漫碗里,温声强调道:“别只顾着我。” 第146章 勾起她原本的记忆 他俨然不适应她来布菜。 施漫察觉到这一点,担心会惹他不虞,索性放下公筷,不再执意给他布菜了。 “好。”她抿唇浅笑,素白的指尖捏着银勺,舀一勺夫君特意给她盛的鲫鱼汤。 呈现奶白色的鱼汤,带着鲫鱼的细腻和鲜美,醇厚的香味足矣勾起她的味蕾。 见她垂下眼帘,沉浸在鲜香中,商聿沉不着痕迹地松口气。 虽然听陶婧初说,新剧本不涉及出轨、情仇等不利于他的情节,但比起闹离婚的施漫,拥有封建思想的施漫更难搞。 一个人的思想很难纠正。 今早他说的“男女平等”,她明显没放在心上,也只能在往后慢慢给她灌输了。 他敛下心神,陪着施漫在平和又不乏温馨的氛围下,慢条斯理地吃完一顿晚餐,再牵着她走出别墅,到庭院散散步。 “夫君,你何时休沐呢?”庭院亮起灯,施漫踩着他的倒影,慢悠悠绕过假山。 “休假么?还有三天。” “那你带妾身出门逛逛可好?”她穿越后只出过一次门,那次是前往商氏集团给他送膳食,根本没来得及在外边逛逛。 “你想去哪儿?” “海边。”她从未看过大海,眼底写满了憧憬:“两日时间,可来得及去一趟?” “来得及。”商聿沉正在考虑将周五或周一腾出来,多休一天陪她去海边玩玩,忽而想到什么,脚步不由得停顿下来。 他敛下眸:“周六是清明节,等我们去过墓园再出发好吗?” “墓园?祭拜何人?” “我母亲。” 施漫茫然:“婆母不是……” 还活着吗? 她有何以岚的相关记忆,却不知她是之后嫁进商家的,商聿沉只得解释一遍。 得知要祭拜的是他生母,一向贤名在外的施漫,自然不会推辞前往墓园之事。 总归,清明有三日假期。 夫君还有两日时间能陪她,她便毫不犹豫推迟游玩的计划。 只是,想到何以岚并非他生母,她难免担忧:“夫君,父亲的续弦待你好吗?” 不确定他们有无恩怨,她谨慎地不再用“婆母”称呼何以岚。 “很好。”大抵是看出她的担忧,商聿沉将他两岁以后,在何以岚呵护和关爱下成长的过往,如同讲故事般叙述一遍。 何以岚很善良。 虐待继子的恶劣行径,万万不会出现在有底线道德、人品高尚的何以岚身上。 他的童年不缺母爱。 即便是商澍和商挽妘相继出生,何以岚给他的关怀陪伴,亦不曾被他们分走。 施漫通过他的叙述,判断出婆母的人品,噙在眉眼间的担忧,也消失殆尽了。 “届时我们再回老宅看看罢。” 他们又不可能在墓园待一整日,余下的时间正好去探望一番。 商聿沉也这么想。 等到清明节那天,他驱车载着第二次出门的施漫,来到坐落在四环外的墓园。 墓园处在一座矮山上。 矮山的面积甚广,密密麻麻的墓碑整齐嵌在山间,一眼望去似乎看不到尽头。 他牵着施漫踩上通往山顶的青石板阶梯,一步一步往上走。 墓园静谧无声,灰蒙蒙的天际压下来,无端让人感到压抑。 偶尔有风拂过,远处的树木随风晃动着,却难以隔着较远的距离,将那阵簌簌作响的摇曳声,传入他和施漫的耳畔。 走到半山腰,商聿沉脚尖一转,轻车熟路带着施漫往左侧砌着石砖的方向走。 左侧的墓碑与下方不同,每一座都间隔着二至三米,他母亲的墓碑便在尽头。 “老婆。”商聿沉驻足在墓碑前,向身侧的施漫介绍:“这是我母亲,孟慧然。” 墓碑上有孟慧然的遗照。 施漫抬眸看着那张遗照,脑海中蓦然闪过一帧画面,仿佛在不久前,她曾和商聿沉来见过她,也听他说过相同的话。 她恍惚地蹙了蹙眉:“夫君,你可是带妾身来见过婆母?” 商聿沉微怔:“你有印象?” 他们领证前夕,他便带施漫来祭拜过一次,倒是没想到会勾起她原本的记忆。 “有一点。” “记得是哪天么?” “不记得了。”似曾发生过的即视感只是一瞬间,施漫想不起更具体的细节了。 念及婆母还在看着他们,她不再深究似笼罩着薄雾的回忆。 商聿沉也没有追问。 他弯下矜贵的腰,将握在掌心里的花束放在墓碑前,再向那张遗照投去视线。 孟慧然是胃癌逝世,她被病痛折磨的时候,他还是牙牙学语的幼童,根本不懂她的苦痛,更体会不到她的爱和遗憾。 他只能通过一张张老照片,通过父亲和老爷子的口述,勾勒出有关她的一切。 即便那一切,不够真实。 可孟慧然给他留下的爱,却是在时间的长河里无法磨灭的。 他幽幽吐一口浊气,蹲身拾起落在墓碑旁的枯叶:“老婆,给我两张湿纸巾。” 第147章 不知所谓 施漫拿出湿纸巾,与他一同将墓碑上沾染的脏污擦拭干净,再屈膝向其跪下。 她双手合十:“婆母,愿您得以安息,来世不再受人间疾苦……” 清脆悦耳的祝福词落入耳畔,商聿沉侧目凝视着那双写满真挚的眉眼,心间淌过一股暖流,也跟着在她身侧跪下来。 他在心底默默祈祷,祈祷母亲保佑施漫早日康复的同时,施漫的唇边也溢出那句“求婆母庇佑夫君万事顺遂”的话语。 一阵和煦的清风恰巧拂来,轻浅撩动着他们的衣摆,仿若是逝者给予的回应。 他们抬起眼帘,再看一眼遗照里的笑颜,便拾起枯叶和渲染着乌黑的湿纸巾,沿着来时的青石板路,结伴离开墓园。 充斥在墓园的压抑氛围,亦随着那辆宾利远离矮山的范围,悄无声息地消散。 来到坐落在香薷胡同的老宅,商聿沉已经调整好心态,他瞥一眼停在旁边的熟悉车辆,对施漫道:“二伯也过来了。” “二伯?” 施漫四处张望。 没瞧见记忆里存留的身影,很是疑惑地问:“你如何得知?” “他的车在那儿。”见她有印象,商聿沉没特意介绍,微抬下颚示意她往左看。 “原是如此。”她了然收回视线,跟着他走向斜前方的四合院。 四合院的整体布局和慎王府有些相似,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番,又以欣赏的眸光,看着种植在庭院的海棠和石榴花。 正是春季,盛开的海棠花和石榴花紧密地簇拥在茎干上,两相映衬着,似批上一件华衣,又似起舞的蝴蝶,随着偶尔拂动的清风,在半空中扇动一双美翅。 她穿过散发着芳香的庭院,还没来得及拨开飘落在肩头的花瓣,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便在下一秒引走她的注意力。 “离婚?老二你是不是疯了?”商秉白瞪圆双眼,莫名其妙看着二儿子商宥博。 “……我认真的。” “认真?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不知所谓!小榕哪儿对不起你了?她辛辛苦苦操劳你们的小家,还给你养育两个孩子,有什么事儿过不去非得让你闹离婚?” 商秉白俨然气得不轻。 看他皱眉捂着胸口,一副气不顺的模样,坐在正厅的商怀序夫妻和商澍连忙给他找药、递水,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 站在门外听见那番话的商聿沉,连忙牵着施漫加快脚步,走到老爷子的身侧。 “爷爷,您怎么样?”他微垂眼帘看着商秉白,一双深邃的瑞凤眼写满了担忧。 “没事。” 商秉白缓过劲儿来。 他倚靠在沙发背上,示意商聿沉他俩坐下,和蔼地笑道:“你们去过墓园了?” “嗯。”商聿沉见他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悬着的心堪堪落下。 他看一眼满脸愧疚的商宥博,念及是长辈的事,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多问一句。 一片沉默下,深知不说清楚会没完没了的商怀序,看着比往常颓废的商宥博:“宥博,你跟弟妹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第148章 抽筋剥皮 制成人彘 商家家风祥和。 即便人人皆有小心思,可到底不像其他豪门,会因为争夺权力、资源、地位而在背地里使狠计,踩着自己的亲兄弟。 商怀序是和底下的弟弟妹妹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厚,也了解彼此的为人性情。 他深知,商宥博既然选择将离婚一事摆到明面上,必然有他们不知道的内情。 “这……” 商宥博犹豫不决。 已经冷静下来的商秉白,瞪一眼半晌不吭声的商宥博:“说,我承受得住。” 他很了解商宥博。 先前的那股火气,不过是猜到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为他的小家而担忧罢了。 “她出轨了。”或是他的眼神给予商宥博鼓励,他不再隐瞒,更懒得在小辈面前顾及所谓的颜面,直言道出其中内情。 “多久的事?” “二十二年前。” “……” 商秉白深呼吸。 他端起茶水喝一口,竭力克制涌动在心底的怒意,可说话的音线,仍然会被情绪驱使着隐隐发颤:“悠悠不是你的?” 悠悠是商宥博的长女。 今年二十三岁。 “嗯,我做过亲子鉴定了。”商宥博坐到他身旁,饶是眉眼间的愤恨快要溢出来,也不忘抬起胳膊,轻轻拍着他的背。 若是感情问题,他定然会瞒着老爷子,在私底下和妻子离婚。 可涉及到孩子,瞒不了。 商秉白:“悠悠知情吗?” “知情。”商宥博攥紧拳头:“我查到她跟那个人有资金往来。” “好!好样的!”一想到他和儿子被那母女俩耍得团团转,商秉白一时没忍住将握在他手里的茶杯,狠狠砸到地面上。 清脆的“啪”声响起。 瓷片和茶叶散落满地,使得还处在不可置信状态下的其他人,纷纷拉回思绪。 “爸,您别着急。”何以岚敛下眼底的火气,转移商秉白的注意力:“现在发现还不算晚,我们先给老二想想对策。” “还想什么对策?”商秉白看着被蒙在鼓里,戴绿帽而不自知的商宥博,既心疼又为他多年的付出,感到不平和气愤。 他冷声道:“离!今儿就离!” “和离太便宜她了。”同样为二伯不平的施漫,淡淡启唇:“依孙媳看,还不如派人将她和奸夫抽筋剥皮,制成人彘。” 商聿沉:“……” 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制成什么?”没听清的商怀序,与二弟同时将视线投向她。 “人彘。”以为他们不清楚什么是人彘的施漫,含笑解释:“便是将其砍断手足,挖出双眼,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再割去舌头、鼻子,将头放入瓷罐中。” “……” 室内鸦雀无声。 他们看着笑盈盈说要制作人彘的施漫,一股寒意跟着冒出来。 “制成人彘还能活吗?”商澍搓了搓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 “十有八九不能。” “那岂不是等于杀人了?”他提醒着不知拿什么剧本的施漫:“杀人是犯法的。” “那便告官……” 施漫忽然想起,女子失德在现代告官府无用,不得不止住没说完的话,接着出主意:“既如此,便各打六十大板罢。” 第149章 难以做到毫无芥蒂 “……打人也犯法。” “那该如何?” “只有走法律程序。”商聿沉侧目看着不是想制作人彘,便是想打人板子的施漫,眉眼间噙着些许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提到法律程序,施漫的眼前忽而冒出一帧,她拿着离婚协议书和他闹的画面。 她摇摇头,自觉不可能。 “也可。”她当作是听见二伯离婚而产生的幻觉,不再深究像蒙着薄纱的画面。 经她这么一打岔,商秉白的怒意消散,那张气得涨红的脸,也渐渐恢复如初。 “老二,跟我来书房。”已经发生的事没必要再多想,他得跟商宥博聊聊他们的财产分配,及另外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好。”商宥博搀扶着他往外走,不太放心的商怀序,也不曾迟疑地跟上他们。 留在正厅的何以岚叫阿姨来打扫地面,再准备果盘和甜品。 她将甜品推到施漫面前,温和的嗓音似潺潺流水般淌过:“小漫,这是你王姨自己做的,热量没那么高,你尝尝。” “多谢婆母。” “……婆母?”商澍眯起眼睛,不由重复那声称呼,再度将视线落在施漫身上。 他没少陪着商挽妘和何以岚看古装剧,联想到施漫先前说的制作人彘和打板子,一下就猜到她这次的人设是古人了。 “怎么了?”不认为称呼有问题的施漫,执起银勺的动作微顿,疑惑地看着他。 “没。”商澍接收到商聿沉投来的视线,咽下快脱口而出的试探,将话题转移到二伯母身上:“那女的能净身出户吗?” “不能。”何以岚端起咖啡杯,微叹一口气:“法律上并不存在所谓的净身出户,就算是过错方,也不意味着会完全失去他们的婚后财产。” “那岂不是亏了?” “你认为,你二伯是会吃亏的性子吗?”即便是圣人,面对被戴绿帽子还替别人养孩子一事,都难以做到毫无芥蒂。 更何况是普通人? 商澍:“不是。”商家人谁没有血性和骨气?哪怕是他,也难以咽下那口恶气。 “若是分财产,她能分得多少?”施漫捻起一颗沾着水珠草莓,喂到夫君唇边。 “顶多两套房。” “两套房的价值如何?” “不确定,要看他怎么分。”商聿沉不了解二伯底下的资产情况,也难以判断。 商澍:“还是太便宜她了。” 京市的房价可不低,二伯又不可能购置郊区,或普通的住宅区。 真要算起来,定然有上千万。 商聿沉睨一眼忿忿不平的商澍,淡声提醒道:“二伯他们毕竟还有两个孩子。” 不论商宥博怎么想,但老爷子定会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要求他给孩子的母亲留有生活保障,而非不留下丝毫余地。 “……唉。”经他这么一提醒,商澍也猜到老爷子和二伯在书房商讨的结果了。 尽管再为二伯不值,可到底还要顾及两个孩子,也不能一分钱都不给那个人。 “行了,长辈的事你少操心。”何以岚屈指戳一下他的额间,瞧着临近午餐时间,便起身问道:“你们中午想吃什么?我叫王姨准备。” “都可以。” “小漫呢?” “婆母,我不挑食。”第一次来夫家便遇到这种事,施漫也不能表现得太贪嘴。 自然是厨房准备什么吃什么。 “好。”见他们都没要求,何以岚索性走出正厅,叫王姨准备她的拿手菜了。 第150章 抚平她的不安 商宥博没等王姨将饭菜准备好便走了,他们担心老爷子的身体,也没有多问他们在书房商讨的结果,一如往常那般,颇为和谐地陪着他挪步到饭厅用午餐。 老爷子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 他懂得自我调节,再加上有商澍频频逗趣,蓄在眉眼间的愁绪亦消失殆尽了。 “聿沉,你明后天上班吗?”等老爷子回房休息,何以岚便将目光投向商聿沉。 “不上。” “那你带着小漫出去玩儿。”她看一眼疑似古人的施漫,笑着道:“家里的事你们别担心,爸他不是钻牛角尖的人。” 商聿沉“嗯”声。 他和商怀序聊聊公司的事,便在不久后带着施漫回到檀苑。 不算今天,他还剩两天假。 考虑到京市无海,到外省需要耗费时间,他便决定再腾出一天时间,省得玩不尽兴:“老婆,我们今晚出发怎么样?” “去哪里?” “鹭岛。”他拖出行李箱,叫施漫收拾衣物:“你看看要带什么,我先订机票。” 施漫点头:“好。” 她走向衣柜,十分为难地看着那排在以往会称之为有伤风化的连衣裙和泳衣。 听夫君说,鹭岛的气温比京市高不少,若穿春季的衣裳,必然容易染上热症。 一旦生病,余下的时间又如何愉悦度过?她试着说服自己,或许是在现代生活的“施漫”留下的影响足够深,一番斟酌后,倒能静下心来挑选要带的衣裙了。 她把挑好的连衣裙、泳衣和内衣放进行李箱,再找出收纳袋,将配饰、护肤品和他们的洗漱用品、充电器等物装好。 等商聿沉将他的衣物收拾好,再由他推着两只行李箱,乘坐电梯到一楼客厅。 “夫君,我们……” “叫老公。”商聿沉揽着她的腰肢坐到沙发上,着实难以习惯她一口一句夫君。 被打断的施漫,微抬眼帘瞧着那张没有表露出丝毫不虞的脸庞,不由松口气。 考虑到在外叫他夫君实在不妥,只得改变称呼:“老公,我们何时前往机场?” 商聿沉:“五点。” 距离五点还有一个小时,他趁这会儿时间,叫管家安排好鹭岛的司机和住宿,再和施漫一起翻看着当地的游玩攻略。 鹭岛的面积比不上鹿城,但很适合短期游玩,他们找几个彼此都很感兴趣的景点,稍微规划一下,再出发前往机场。 “夫……老公。”被他带到头等舱的施漫,很是恐惧高空航行:“我有些不安。” “心慌吗?” “嗯。” 商聿沉拿起桌板上的薄荷糖,撕开包装纸,将糖块喂到她嘴里。 “别怕,飞机不会出事故。”他神情温柔地哄着施漫,试图抚平她心底的不安。 薄荷香漫在口腔,她含着糖块,看向眼底盛满她倒影的商聿沉,心间那阵慌乱之意,似乎在刹那间被温暖掩盖大半。 她柔柔应声。 等他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便微抬手臂,将指尖溜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第151章 海中猛兽 浓稠黑夜笼罩着鹭岛。 一架载着上百人的飞机,以滑行灯驱散黑暗,顺利在九点二十落地鹭岛机场。 商聿沉和施漫在不久后拿到他们的行李,找到管家安排的司机,乘坐一辆黑色保姆车,前往临靠海边的独立海景房。 海景房整体呈凹字型。 左侧是卧室,中间是客厅、饭厅和放置着酒水饮料的台,右侧则是泡池浴缸和卫生间。每一片区域皆有诺大的落地窗,供人以全景欣赏一望无际的海域。 而在客厅那扇遥控式玻璃门外,还有一个能容纳四五人的泳池和下海的木梯。 “啪嗒”声响起。 泳池边亮起暖光,引着施漫走向室外,眺望黑漆漆的海面。 她问:“海中有猛兽吗?” 放下行李,随她走到泳池边的商聿沉,垂眸看着略微紧张的施漫,喉间不由得溢出一声低笑。 “有。” “……那此地可安全?” “难说。”他在施漫投来视线的刹那间,敛下眼底的笑意:“但你最好跟着我。” 施漫认真点头。 她没意识到商聿沉是在逗她,秉着要与他寸步不离的念头,跟着他回卧室将衣物拿出来放好,再走到台喝点东西。 台有音响,她划动ipad屏幕,登陆她的账号,按照顺序播放收藏里的音乐。 悠扬悦耳的旋律,萦绕在他们的耳畔,她执起高脚杯,很是惬意地抿一口红酒,忽然发觉胃部渐空,又想吃夜宵了。 “老公。”她挽着商聿沉的胳膊往他怀里靠,殷红的唇瓣轻启:“我有点饿了。” 柔若无骨的身躯贴近胸膛,商聿沉垂下眼帘,抬手揽着她腰肢的动作,在瞥见衣裙遮不住的诱人弧度时,稍微停顿两秒,眸光亦不着痕迹地变得深邃起来。 “想吃什么?”他掌心微收,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轻轻摩挲施漫腰间的软肉。 施漫沉吟:“小龙虾?” “只要小龙虾么?” “嗯,别的你来选罢。”她目前只馋记忆里的小龙虾,其他的还不是很感兴趣。 “好。”商聿沉抱着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再拿起手机点外卖。 他搂着施漫往后仰,刚倚靠在沙发背上,一片阴影倏然笼罩而来,饱满圆润的起伏,也在猝不及防间戳上他的鼻尖。 撩人心弦的馨香拂过鼻尖。 两道频率不一的心跳,被萦绕在周遭的音乐掩盖,却掩不下愈发暧昧的氛围。 始终环抱着他脖颈的施漫,垂眸对上那双幽深如潭的瑞凤眼,不由怔愣一瞬。 瞧着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色,商聿沉揽着她腰肢的力道越收越紧,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抬起下颚,循着喷洒在脸庞的呼吸,吻上她殷红的唇瓣。 沉睡的游鱼被唤醒。 它们在逼仄的空间缠绵时,两道交叠的身影,亦在不知不觉间陷入那张沙发。 呼吸在漫长的交织后,终有机会得以喘息的施漫,面颊通红的抱着商聿沉的头,一双氤氲着情意的狐狸眼,在他的薄唇逐渐下移时,染上迷离的点点水光。 第152章 怀疑他偷藏 气温骤然攀升。 即使是裹挟着淡淡咸味的海风席卷而来,也难以吹散笼罩着两道身影的躁意。 声声嘤咛被风搅乱。 那片圆润饱满的弧度上,被留下的印记,似在皑皑雪山间,尽情绽放的红梅。 随着掌心下的碎发脱离,施漫咬着唇瓣,愈发难耐时,沙发上忽而传来震响。 “嗡嗡”不断的来电提示,拽回商聿沉即将脱笼而出的理智,他顶着尴尬起身,微抿沾染着晶莹的薄唇,深深看一眼从脸颊到脖颈皆氤氲着片片绯色的施漫。 他吐出一口浊气,温厚干燥的手掌覆在施漫的肩头,不疾不徐替她整理好衣裙,再搂着显然是浑身乏力的她坐起来。 震响在此刻停歇。 他垂眸看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正欲回拨,对方又再一次打进来。 “商总?”电话接通的瞬间,一道略微熟悉的女声传入耳畔:“你现在方便吗?” 商聿沉摁下扩音,随手将手机放到一旁,俯身端起高脚杯,才给予对方回应。 “你哪位?”他抿着红酒,敛下还未退去的欲念,可溢出唇边的嗓音仍然沙哑。 “乔絮。”她顿两秒,以焦急的语气问:“我有一条手链不见了,想了想应该是不小心掉在你车上了,你有看到过吗?” 商聿沉微挑眉稍。 若是没记错的话,那条手链已经被怀疑他找小模特的施漫,给扔进垃圾桶了。 他淡淡道:“没看到。” 电话那头的乔絮沉默一瞬。 她原先怕引起商聿沉的怀疑,一直在等他和司机发现那条手链,来找她确定。 可时隔这么长时间,预想中的情形迟迟不曾出现,她不清楚他究竟是发现后忘记,还是没当回事,只得主动联系他。 “那你帮我问问刘师傅?”她不信刘师傅最近没有打扫车内的卫生,只得明确表示:“那条手链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你在怀疑刘师傅偷藏?” 商聿沉的话很重。 隐隐掺杂讥讽的意味。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絮急忙向他解释,也不打算深究他到底有没有看见过手链了:“既然不在你车上,那估计是掉在别的地方了,我回头再找找看。” “嗯。” “抱歉,这么晚打搅你了。”她忽略他的漠然:“你明天有时间吗?上次的事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一旁默默听着的施漫微垂眼帘,那对纤长的睫羽遮住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 “你定位置。” 商聿沉的面色不变。 倒是施漫听见他的答复,难免有些诧异,但摸不准他的意思,只得保持沉默。 比起他们的反应,乔絮则是遏制不住的欣喜。她原本是出于试探,根本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却没料到会有意外之喜。 “好。”她抿着忍不住上扬的唇,试图冷静下来:“你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 “等我问了刘师傅再跟你说。” “你要带他一起吗?”乔絮在短暂的疑惑后,接着道:“那不如也叫上漫漫?” 她很是坦然。 似乎只为了表达谢意,无所谓他会带上谁,甚至体贴地提出让他和施漫出席。 “不用。”商聿沉搂着不明所以的施漫,没有多余的情绪:“刘师傅去就够了。” 乔絮愕然:“为什么?” “送你去医院的人是他,你该感谢的人也是他。”他的这番话着实出人意料。 “可是……” “这是事实。”商聿沉的眼底浮现出不耐,也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定好位置发个短讯给我,我让刘师傅准时过去。” 第153章 攀附的意图很明显 “老公,你可是故意的?”电话挂断后,终有机会开口的施漫笑盈盈地盯着他。 他们不在京市。 若他要拒绝乔絮的邀请,大可直接说清楚,而不是答应后再将刘师傅推出来。 商聿沉没否认:“嗯。” “你厌恶她?”在施漫的记忆里,她与乔絮的关系貌似不错? 即便先前那通电话很突然,可按理来说,身为她夫君的商聿沉,应当会看在她的颜面上,与她的朋友好生相处才是。 “也谈不上厌恶。”商聿沉支付刚才没顾得上的外卖订单,再摁熄屏幕,随手将其放到一旁:“只是觉得她不够纯粹。” 乔絮虽然伪装得很好。 可在识人无数的他面前,她攀附施漫和陶婧初的意图很明显。 以往他不曾放在心上,毕竟谁身边没有一两个贪图利益的人?只要对方不伤害施漫,一切都好说。但乔絮今晚邀请他单独吃饭的行为,着实让他不喜至极。 他怀疑乔絮是故意丢的手链。 只是没有证据,不能直接给对方定罪,唯有以委婉的方式,来表达他的不喜,也好让施漫长点心,免得被人糊弄了。 “那我们便少与她往来罢。”记忆归记忆,如今的施漫不曾与她相处,更没有所谓的情谊,自然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看她毫不在意。 商聿沉稍稍放心。 他暂时不考虑恢复记忆的施漫会如何处理这段友情,只要她现在不被骗就行。 “好。”他揉了揉她的发顶,不再提及让人扫兴的乔絮,转而将目光放在对面的投影幕布上:“老婆,你想看电影么?” 施漫点头:“你给我放。” 她不懂怎么操作。 唯有看着商聿沉打开投影仪,再由她来选一部感兴趣的电影。 电影播放不到十五分钟,他们点的外卖送上门,商聿沉打开包装盒,麻辣小龙虾泛出的浓郁香味,亦在顷刻间涌来。 饿很久的施漫,被那股香味勾得腹部咕咕叫,被商聿沉拉着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也没心思注意大家闺秀的仪态了。 他们戴起店家配的一次性手套,一边剥虾吃小菜,一边分心看剧情,任由独属于彼此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之间流逝。 万籁俱寂时,商聿沉才牵着已经将小龙虾彻底消化的施漫,走向右侧的浴室。 他挤好牙膏递到她手里。 透过正对面的圆镜,看着那张不施粉黛,仍然令人惊艳的鹅蛋脸,眸光盛满温柔之意:“老婆,你明天想几点起床?” “九点。” “不睡懒觉么?” “睡三个时辰足够了。”施漫捕捉到他眼底的温柔,心底似有潺潺泉水拂过一般,浅笑道:“妾身更想早些与你出门。” “她”没有来过鹭岛。 此地的一切,对于古代人来说皆是新奇的,她也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床榻上。 “那依你。” 商聿沉没意见。 等洗漱完毕,躺在那张能容纳三人的床上,依偎在他怀里的施漫,又变得不安起来:“老公,你先前将门锁上了吗?” 第154章 许久不见 商聿沉颔首:“锁了。” “门锁可坚固?”此地没有侍卫,即使周遭还坐落着不少格局相差无几的海景房,施漫仍然会担心有歹人或猛兽闯入。 “很坚固。”商聿沉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侧身将人搂在怀里,大掌落在她背脊上,轻轻拍几下:“别怕,还有我在。” 充斥着满满安全感的怀抱,恰到好处驱散环境带来的不安。 施漫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 她低头贴近他的颈窝,瓮声瓮气应一声,便嗅着那抹熟悉的柏木香闭上双眼。 轻浅的呼吸萦绕在耳,笼罩在整间卧室的浓稠暗色,终在天边泛起鱼肚白后,被挤进窗帘缝隙的光亮,悄然间代替。 被闹钟叫醒的两人,透过落地窗看一眼点缀着晨曦的海面,携着难掩的好心情,起床收拾一番,兴致盎然地出门了。 鹭岛的景点不少。 但他们没那么多精力,挤出时间逛完所有景点,只挑选感兴趣的地方,在接下来的两日,十分悠闲地感受当地风情。 假期的最后一日,再前往距离不远的海滩,体验海上项目。 “老公,我想歇会儿。”骑海上摩托玩一圈,有些累的施漫将目光投向沙滩椅。 “走。” 商聿沉牵着她踩在柔软沙粒上,一步步靠近整齐摆放在右侧的一张张沙滩椅。 沙滩椅后方有一辆移动卖货车,他买两个椰子,陪着施漫选两张空椅子坐下。 刚把椰子放在圆桌上,一道掺杂着惊讶的嗓音忽而传入耳畔。 “商聿沉?”距离他们不过一米的女人,不经意瞧见他的侧颜,倏然坐起身来。 商聿沉和施漫同时回头。 当那张空谷幽兰般貌美的脸蛋闯入视线,前者的眼底闪过诧异,后者则在不动声色将其打量一番,礼貌性扬起唇角。 而被他们注视着的温妤,也在短暂的恍惚后,含笑道:“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你。”话末,又将视线落在施漫身上:“这位是你的妻子吗?” 虽然没和他联系,但有关商聿沉结婚的消息,她也曾听以前的同学提及一二。 大抵能猜到施漫的身份。 只是为了确定才问。 “嗯。”商聿沉朝着施漫伸出手,将人拉到身侧,给她们互相介绍一番,再问许久不见的温妤:“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月底。” “一个人?” “还有我未婚夫。”温妤摘下先前推到额间的墨镜,端起圆桌上的果盘递给施漫:“他老家在这儿,我陪他回来祭祖。” 说人人到。 她的未婚夫林曜徐徐走来。 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沙滩裤,凌厉的不颌线和下巴被阳光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浓密的睫毛也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让俊逸出尘的脸颊显得和煦又沉静。 “妤妤,给我张纸。”他刚从洗手间出来,指尖还沾着水渍。 温妤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 她和林曜是自由恋爱,双方谈了一段时间才见家长订的婚。 彼此有感情,看他的眼神自然充斥着几分情意:“你再擦擦脸,都出汗了。” 第154章 许久不见 商聿沉颔首:“锁了。” “门锁可坚固?”此地没有侍卫,即使周遭还坐落着不少格局相差无几的海景房,施漫仍然会担心有歹人或猛兽闯入。 “很坚固。”商聿沉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侧身将人搂在怀里,大掌落在她背脊上,轻轻拍几下:“别怕,还有我在。” 充斥着满满安全感的怀抱,恰到好处驱散环境带来的不安。 施漫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 她低头贴近他的颈窝,瓮声瓮气应一声,便嗅着那抹熟悉的柏木香闭上双眼。 轻浅的呼吸萦绕在耳,笼罩在整间卧室的浓稠暗色,终在天边泛起鱼肚白后,被挤进窗帘缝隙的光亮,悄然间代替。 被闹钟叫醒的两人,透过落地窗看一眼点缀着晨曦的海面,携着难掩的好心情,起床收拾一番,兴致盎然地出门了。 鹭岛的景点不少。 但他们没那么多精力,挤出时间逛完所有景点,只挑选感兴趣的地方,在接下来的两日,十分悠闲地感受当地风情。 假期的最后一日,再前往距离不远的海滩,体验海上项目。 “老公,我想歇会儿。”骑海上摩托玩一圈,有些累的施漫将目光投向沙滩椅。 “走。” 商聿沉牵着她踩在柔软沙粒上,一步步靠近整齐摆放在右侧的一张张沙滩椅。 沙滩椅后方有一辆移动卖货车,他买两个椰子,陪着施漫选两张空椅子坐下。 刚把椰子放在圆桌上,一道掺杂着惊讶的嗓音忽而传入耳畔。 “商聿沉?”距离他们不过一米的女人,不经意瞧见他的侧颜,倏然坐起身来。 商聿沉和施漫同时回头。 当那张空谷幽兰般貌美的脸蛋闯入视线,前者的眼底闪过诧异,后者则在不动声色将其打量一番,礼貌性扬起唇角。 而被他们注视着的温妤,也在短暂的恍惚后,含笑道:“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你。”话末,又将视线落在施漫身上:“这位是你的妻子吗?” 虽然没和他联系,但有关商聿沉结婚的消息,她也曾听以前的同学提及一二。 大抵能猜到施漫的身份。 只是为了确定才问。 “嗯。”商聿沉朝着施漫伸出手,将人拉到身侧,给她们互相介绍一番,再问许久不见的温妤:“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月底。” “一个人?” “还有我未婚夫。”温妤摘下先前推到额间的墨镜,端起圆桌上的果盘递给施漫:“他老家在这儿,我陪他回来祭祖。” 说人人到。 她的未婚夫林曜徐徐走来。 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沙滩裤,凌厉的不颌线和下巴被阳光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浓密的睫毛也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让俊逸出尘的脸颊显得和煦又沉静。 “妤妤,给我张纸。”他刚从洗手间出来,指尖还沾着水渍。 温妤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 她和林曜是自由恋爱,双方谈了一段时间才见家长订的婚。 彼此有感情,看他的眼神自然充斥着几分情意:“你再擦擦脸,都出汗了。” 第155章 归宿 “好。”林曜在擦拭薄汗的同时,她如商聿沉先前那样,给他们简单介绍一下。 林家是以建材业起家。 一家人在十三年前迁至沪市,经过多年的财富积累,已在当地占据一席之地。 虽然和蒋家的地位相差甚远,可林家的小辈包括林曜在内,皆在自己的领域拥有一番成就,且家风和谐,既不会让温妤受委屈,又能给她优渥的生活条件。 确实是很好的归宿。 商聿沉敛下心神,不再回忆调查来的结果,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闲聊着鹭岛的人文风景,只字不提以前发生的事。 只是在和林曜稍稍熟悉后,问起他们未来的规划:“你们准备在国外定居么?” 林曜:“不会。”他微抬下颚,先喝两口矿泉水:“我们已经把工作交接好了,明天就回沪市,以后也会在那边生活。” “周阿姨他们呢?” “周阿姨”是温妤的母亲。 据他所知,自打温父进监狱后,周阿姨便转让公司的股权,在小儿子的学校附近开了家甜品店,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他们去年就搬到沪市了。”因为父亲的事,温妤一家在京市遭受过不少白眼。 饶是弟弟转过学,还与母亲一起搬过家,可那些见不得他们好的人,依旧会四处宣扬他的父亲,她的丈夫是杀人犯。 不得已,她母亲便在她和林曜见过家长后,带着弟弟搬到无人相识的沪市了。 “那挺好的。” “嗯,至少没人说三道四了。”她话语间掺杂着苦涩,及不易被人察觉的怨意。 对人情绪很敏感的施漫,多看她两眼,但在不知前因的前提下,也只在林曜心疼地将人揽在怀里后,淡淡收回视线。 她捻起果盘边的塑料叉,叉一块芒果喂给沉默不语的商聿沉。 两道视线交汇的瞬间,她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复杂,大抵猜到是与温妤二人有关,便打破萦绕在周遭的沉默,也省得他们来影响他的心情:“老公,这附近还有哪些海上项目?我想再玩一会儿。” “冲浪、出海帆船……” 商聿沉眺望着茫茫海面,温声向她细数旁人正在玩的项目:“你想玩哪一个?” “冲浪罢。”出于礼貌,施漫在起身前,浅笑着看一眼温妤:“你们要一起么?” “不了,我们刚才玩过了。”温妤他们来得早,感兴趣的项目都玩的差不多了。 更何况冲浪又不适合多人参与,他们没必要陪着再玩一次。 施漫也没再邀请。 她挽着商聿沉劲瘦的胳膊,走到海边租一艘船,在他的亲自指导下,壮起胆子踩上冲浪板,迎着四面拂来的温煦海风,体验刺激又不乏趣味性的尾波冲浪。 一朵朵卷起的浪花,伴随着两道在阳光下晃荡的倒影,游走在蔚蓝的海面上。 直到晚霞铺满天际,那艘载着两人的船只,才裹挟着淡淡咸味停靠在沙滩边。 “他们好像走了?”她不经意往沙滩椅的方向一瞥,也没瞧见温妤二人的身影。 第155章 归宿 “好。”林曜在擦拭薄汗的同时,她如商聿沉先前那样,给他们简单介绍一下。 林家是以建材业起家。 一家人在十三年前迁至沪市,经过多年的财富积累,已在当地占据一席之地。 虽然和蒋家的地位相差甚远,可林家的小辈包括林曜在内,皆在自己的领域拥有一番成就,且家风和谐,既不会让温妤受委屈,又能给她优渥的生活条件。 确实是很好的归宿。 商聿沉敛下心神,不再回忆调查来的结果,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闲聊着鹭岛的人文风景,只字不提以前发生的事。 只是在和林曜稍稍熟悉后,问起他们未来的规划:“你们准备在国外定居么?” 林曜:“不会。”他微抬下颚,先喝两口矿泉水:“我们已经把工作交接好了,明天就回沪市,以后也会在那边生活。” “周阿姨他们呢?” “周阿姨”是温妤的母亲。 据他所知,自打温父进监狱后,周阿姨便转让公司的股权,在小儿子的学校附近开了家甜品店,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他们去年就搬到沪市了。”因为父亲的事,温妤一家在京市遭受过不少白眼。 饶是弟弟转过学,还与母亲一起搬过家,可那些见不得他们好的人,依旧会四处宣扬他的父亲,她的丈夫是杀人犯。 不得已,她母亲便在她和林曜见过家长后,带着弟弟搬到无人相识的沪市了。 “那挺好的。” “嗯,至少没人说三道四了。”她话语间掺杂着苦涩,及不易被人察觉的怨意。 对人情绪很敏感的施漫,多看她两眼,但在不知前因的前提下,也只在林曜心疼地将人揽在怀里后,淡淡收回视线。 她捻起果盘边的塑料叉,叉一块芒果喂给沉默不语的商聿沉。 两道视线交汇的瞬间,她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复杂,大抵猜到是与温妤二人有关,便打破萦绕在周遭的沉默,也省得他们来影响他的心情:“老公,这附近还有哪些海上项目?我想再玩一会儿。” “冲浪、出海帆船……” 商聿沉眺望着茫茫海面,温声向她细数旁人正在玩的项目:“你想玩哪一个?” “冲浪罢。”出于礼貌,施漫在起身前,浅笑着看一眼温妤:“你们要一起么?” “不了,我们刚才玩过了。”温妤他们来得早,感兴趣的项目都玩的差不多了。 更何况冲浪又不适合多人参与,他们没必要陪着再玩一次。 施漫也没再邀请。 她挽着商聿沉劲瘦的胳膊,走到海边租一艘船,在他的亲自指导下,壮起胆子踩上冲浪板,迎着四面拂来的温煦海风,体验刺激又不乏趣味性的尾波冲浪。 一朵朵卷起的浪花,伴随着两道在阳光下晃荡的倒影,游走在蔚蓝的海面上。 直到晚霞铺满天际,那艘载着两人的船只,才裹挟着淡淡咸味停靠在沙滩边。 “他们好像走了?”她不经意往沙滩椅的方向一瞥,也没瞧见温妤二人的身影。 第156章 仇人的女儿 “嗯,我们先回去。” 商聿沉没放在心上。 他和温妤的情谊还没那么深,又是好几年没联系,人走没走,他完全无所谓。 顾及着是在外面,施漫心有疑惑也不好问,遂与他沿着来时的路悠悠往回走。 霞光笼罩着距离不远的海景房。 缓慢西下的夕阳,照耀出的光芒倾泻而来,为客厅增添一抹携着暖意的色调。 他们在窗边驻足良久。 眺望着点缀粼粼波光的海面,吹着依旧温柔的海风,一颗心似乎都平静下来。 “老公,我们今晚吃火锅罢?”突然想吃火锅的施漫,搂着他的腰身撒起娇来。 “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点外卖。” 尾波冲浪很考验体力。 她懒得动弹。 商聿沉也觉着疲倦。 他屈膝坐在沙发上,指尖划动着手机屏幕在外卖软件上选菜。 霞光包裹着他的侧颜,似与他融为一体的同时,施漫找出换洗衣物,走向右侧的浴室,将身上沾着的沙粒清洗干净。 再折返客厅时,那张茶几上已经摆放着电锅和分别装着麻辣牛肉片、鱼豆腐、虾滑、千层肚、贡菜干、番茄等餐盒。 他往锅中倒入适量的沸水,趁着火锅底料煮化的间隙,从冰箱里拿两罐果啤。 “老婆,坐这边。”商聿沉牵起那只纤白的柔荑,动作轻柔地将施漫拉到身侧。 她周身泛出的淡淡馨香,刚拂过他的鼻尖,又在下一秒被浓郁的火锅味替代。 他侧目看一眼注重仪态,端坐在他身侧的施漫,勾起贴在她鬓边的一缕长发,别至耳后:“在我面前可以放松点儿。” 裹挟着满满宠溺的话语,宛若一汪春水淌过施漫的心间,连沾染上他鼻息的耳畔,亦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之意。 她透过飘散而来的水雾,望进那双瑞凤眼,即便成婚多时,仍然会对他动心。 “好。”她扑进商聿沉的怀里,下巴抵着他宽厚的胸膛,微抬起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妾身……我日后会注意的。” 她很乖。 即便身份是“古人”,也不像之前要绑他和他离婚的那样,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商聿沉揉了揉她的发顶。 也不在意施漫临时改口的自称,便拿起桌上的筷子递给她,哄着人涮火锅了。 他点的这家渝市火锅,味道极为正宗,店家炒的料既麻又辣,还混杂着牛油的独特香味,不论涮什么都能满足味蕾。 “辣吗?”他看着施漫那张红彤彤的唇瓣,抽出一张纸巾,擦拭她唇角的油渍。 “有一点,但能接受。” 施漫浅抿两口混杂着淡淡甜味的果啤,指腹摩挲两下冰凉的杯面,又忽而想起还没来得及问他,有关温妤二人的事。 她微抬眼帘,问清楚憋在心里的疑惑,商聿沉倒没有隐瞒。 虽然他之前和小狐狸讲过一次,但看施漫没有印象,也只得不厌其烦地重述。 得知温妤和蒋予赫有一段情,她惊诧之余,又觉着不解:“他们在一起七年,感情应当很深罢?为何会突然分开呢?” “温妤她爸酒驾,撞了几个人。”提及三年前发生的惨事,商聿沉仍然感到唏嘘不已:“其中一个是蒋予赫的小舅舅。” “小舅舅还在吗?” “不在了。”他幽幽叹气:“车祸现场很惨烈,他的尸体都……” 怕吓到施漫,他及时噤声。 但能用惨烈来形容的车祸现场,无需深想,施漫都能通过脑海中残留的相关新闻画面,猜到尸体必然是破碎不齐的。 “那温妤的父亲如何了?” “判了六年。” “一条人命才六年?” “不止一条,当时还有一个受重伤的没抢救过来。”商聿沉捕捉到她眼底的不可置信,随即给她科普着现在的刑法。 酒驾致人死亡属于过失罪。 相较于故意杀人罪,法律上对于过失罪的处罚较轻,判刑基本都是三到七年。 当然,赔偿肯定是有的。 只是再多的赔偿,都不能和人命相提并论,更不能抚平逝者亲人心底的痛楚。 施漫沉默良久。 时代不同,规则更不同,她对律法了解的不够深,自然没资格批判,也只能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上,替他们惋惜一阵。 惋惜过后,思绪又回到温妤和蒋予赫的事情上,不由得感叹道:“隔着蒋予赫他小舅舅的命,也难怪他们成不了了。” “嗯,这道坎儿迈不过。” 温父虽然在监狱。 可他到底是安然无恙的。 蒋家视他为仇人,又怎会让蒋予赫娶温妤?而蒋予赫自己,也不能当作无事发生一般,忘记从小到大宠爱他的小舅舅,娶一个在一起七年却是仇人的女儿。 “蒋予赫心里还有她么?” “有。” “那你下午不高兴,是因为温妤和旁人订婚了么?”施漫很敏感,自打和温妤二人碰面后,便看出他的情绪不佳了。 第156章 仇人的女儿 “嗯,我们先回去。” 商聿沉没放在心上。 他和温妤的情谊还没那么深,又是好几年没联系,人走没走,他完全无所谓。 顾及着是在外面,施漫心有疑惑也不好问,遂与他沿着来时的路悠悠往回走。 霞光笼罩着距离不远的海景房。 缓慢西下的夕阳,照耀出的光芒倾泻而来,为客厅增添一抹携着暖意的色调。 他们在窗边驻足良久。 眺望着点缀粼粼波光的海面,吹着依旧温柔的海风,一颗心似乎都平静下来。 “老公,我们今晚吃火锅罢?”突然想吃火锅的施漫,搂着他的腰身撒起娇来。 “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点外卖。” 尾波冲浪很考验体力。 她懒得动弹。 商聿沉也觉着疲倦。 他屈膝坐在沙发上,指尖划动着手机屏幕在外卖软件上选菜。 霞光包裹着他的侧颜,似与他融为一体的同时,施漫找出换洗衣物,走向右侧的浴室,将身上沾着的沙粒清洗干净。 再折返客厅时,那张茶几上已经摆放着电锅和分别装着麻辣牛肉片、鱼豆腐、虾滑、千层肚、贡菜干、番茄等餐盒。 他往锅中倒入适量的沸水,趁着火锅底料煮化的间隙,从冰箱里拿两罐果啤。 “老婆,坐这边。”商聿沉牵起那只纤白的柔荑,动作轻柔地将施漫拉到身侧。 她周身泛出的淡淡馨香,刚拂过他的鼻尖,又在下一秒被浓郁的火锅味替代。 他侧目看一眼注重仪态,端坐在他身侧的施漫,勾起贴在她鬓边的一缕长发,别至耳后:“在我面前可以放松点儿。” 裹挟着满满宠溺的话语,宛若一汪春水淌过施漫的心间,连沾染上他鼻息的耳畔,亦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之意。 她透过飘散而来的水雾,望进那双瑞凤眼,即便成婚多时,仍然会对他动心。 “好。”她扑进商聿沉的怀里,下巴抵着他宽厚的胸膛,微抬起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妾身……我日后会注意的。” 她很乖。 即便身份是“古人”,也不像之前要绑他和他离婚的那样,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商聿沉揉了揉她的发顶。 也不在意施漫临时改口的自称,便拿起桌上的筷子递给她,哄着人涮火锅了。 他点的这家渝市火锅,味道极为正宗,店家炒的料既麻又辣,还混杂着牛油的独特香味,不论涮什么都能满足味蕾。 “辣吗?”他看着施漫那张红彤彤的唇瓣,抽出一张纸巾,擦拭她唇角的油渍。 “有一点,但能接受。” 施漫浅抿两口混杂着淡淡甜味的果啤,指腹摩挲两下冰凉的杯面,又忽而想起还没来得及问他,有关温妤二人的事。 她微抬眼帘,问清楚憋在心里的疑惑,商聿沉倒没有隐瞒。 虽然他之前和小狐狸讲过一次,但看施漫没有印象,也只得不厌其烦地重述。 得知温妤和蒋予赫有一段情,她惊诧之余,又觉着不解:“他们在一起七年,感情应当很深罢?为何会突然分开呢?” “温妤她爸酒驾,撞了几个人。”提及三年前发生的惨事,商聿沉仍然感到唏嘘不已:“其中一个是蒋予赫的小舅舅。” “小舅舅还在吗?” “不在了。”他幽幽叹气:“车祸现场很惨烈,他的尸体都……” 怕吓到施漫,他及时噤声。 但能用惨烈来形容的车祸现场,无需深想,施漫都能通过脑海中残留的相关新闻画面,猜到尸体必然是破碎不齐的。 “那温妤的父亲如何了?” “判了六年。” “一条人命才六年?” “不止一条,当时还有一个受重伤的没抢救过来。”商聿沉捕捉到她眼底的不可置信,随即给她科普着现在的刑法。 酒驾致人死亡属于过失罪。 相较于故意杀人罪,法律上对于过失罪的处罚较轻,判刑基本都是三到七年。 当然,赔偿肯定是有的。 只是再多的赔偿,都不能和人命相提并论,更不能抚平逝者亲人心底的痛楚。 施漫沉默良久。 时代不同,规则更不同,她对律法了解的不够深,自然没资格批判,也只能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上,替他们惋惜一阵。 惋惜过后,思绪又回到温妤和蒋予赫的事情上,不由得感叹道:“隔着蒋予赫他小舅舅的命,也难怪他们成不了了。” “嗯,这道坎儿迈不过。” 温父虽然在监狱。 可他到底是安然无恙的。 蒋家视他为仇人,又怎会让蒋予赫娶温妤?而蒋予赫自己,也不能当作无事发生一般,忘记从小到大宠爱他的小舅舅,娶一个在一起七年却是仇人的女儿。 “蒋予赫心里还有她么?” “有。” “那你下午不高兴,是因为温妤和旁人订婚了么?”施漫很敏感,自打和温妤二人碰面后,便看出他的情绪不佳了。 第157章 她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人 “怎么会?他们已经没关系了,有各自的生活也很正常。” 商聿沉的不虞,从始至终都与温妤的恋情无关:“我只是觉得,她骨子里和周阿姨是一样的人,薄情又爱推卸责任。” 薄情不止是对蒋予赫。 还有她的家人。 想当初,她和蒋予赫分手还不到两个月,她便以进修的名义,撇下周阿姨和她的亲弟弟,独自一人前往加拿大生活。 而京市的风言风语,温父留下的烂摊子,来自亲戚股东的觊觎,全留给只会风花雪月的周阿姨和还在上初中的弟弟。 温妤难道不清楚他们将面临的是什么吗?她当然清楚,却还是选择一走了之。 若不是蒋予赫在私下帮衬,拿好处安抚温家曾经得罪的人,她哪儿来的闲钱在加拿大过好日子?周阿姨和她弟弟又怎么可能在四面楚歌的境况下全身而退? 他付出那么多,换不来一声感谢也罢,商聿沉还曾听人说,周阿姨在背后埋怨他没能帮温家获得更多的利益,甚至认为他们遭受的冷眼、经历的流言蜚语皆是因为旁人要攀附蒋家,而故意为之。 多么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透过温妤那句“至少没人说三道四”感受到了相同的怨意。 “她能不顾一切离开,想必是猜到蒋予赫会替她善后罢。” 一听他讲完后续,施漫便猜到她有恃无恐的底气从何而来。 世上不乏有利己之人。 即便温妤在其中扮演着受益者,可他们到底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施漫很难评判她的行径,唯是替蒋予赫感到不值。 “嗯,她一直很聪明。” 一切全凭蒋予赫心甘情愿。 哪怕商聿沉有再多的不满,面对不曾逼迫他付出的温妤,也没什么好指摘的。 “蒋予赫知道她订婚的事吗?” “不知道。” “那你找机会和他聊聊?也好让他死心。”施漫不认为被瞒在鼓里是件好事。 商聿沉沉吟半晌。 见到温妤之前,他和段临濯确实是打着能瞒多久瞒多久的主意。 如今倒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好。”他下定决心,也不再多聊温妤他们的事,探出筷子便往施漫碗里夹菜。 先前倒入电锅里的肉食和蔬菜,基本全煮熟了,四溢的香味勾着施漫拉回思绪,一心沉浸在味蕾带来的极大满足中。 萦绕在周遭的水汽,时而被涌进室内的海风吹散,随着天色渐暗,越吃越辣而喝光三大罐果酒的施漫,顶着染上一片瑰色的脸颊,后仰着倚靠在沙发边缘。 她微抬眼帘,一双点缀着柔和光影的狐狸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收拾茶几的商聿沉,眸光像是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难以忽略那道视线的商聿沉,回头看着那张昳丽生辉的脸。 “喝醉了?”他抽出两张湿纸巾,擦拭一下双手,再俯身将人从地毯上抱起来。 “没有。” 施漫攀上他的脖颈。 待他稳稳坐下,调整姿势窝在他的怀里,那张散发着热意的脸颊,也在下一秒贴近他的脖颈蹭了蹭:“我只觉着热。” 第157章 她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人 “怎么会?他们已经没关系了,有各自的生活也很正常。” 商聿沉的不虞,从始至终都与温妤的恋情无关:“我只是觉得,她骨子里和周阿姨是一样的人,薄情又爱推卸责任。” 薄情不止是对蒋予赫。 还有她的家人。 想当初,她和蒋予赫分手还不到两个月,她便以进修的名义,撇下周阿姨和她的亲弟弟,独自一人前往加拿大生活。 而京市的风言风语,温父留下的烂摊子,来自亲戚股东的觊觎,全留给只会风花雪月的周阿姨和还在上初中的弟弟。 温妤难道不清楚他们将面临的是什么吗?她当然清楚,却还是选择一走了之。 若不是蒋予赫在私下帮衬,拿好处安抚温家曾经得罪的人,她哪儿来的闲钱在加拿大过好日子?周阿姨和她弟弟又怎么可能在四面楚歌的境况下全身而退? 他付出那么多,换不来一声感谢也罢,商聿沉还曾听人说,周阿姨在背后埋怨他没能帮温家获得更多的利益,甚至认为他们遭受的冷眼、经历的流言蜚语皆是因为旁人要攀附蒋家,而故意为之。 多么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透过温妤那句“至少没人说三道四”感受到了相同的怨意。 “她能不顾一切离开,想必是猜到蒋予赫会替她善后罢。” 一听他讲完后续,施漫便猜到她有恃无恐的底气从何而来。 世上不乏有利己之人。 即便温妤在其中扮演着受益者,可他们到底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施漫很难评判她的行径,唯是替蒋予赫感到不值。 “嗯,她一直很聪明。” 一切全凭蒋予赫心甘情愿。 哪怕商聿沉有再多的不满,面对不曾逼迫他付出的温妤,也没什么好指摘的。 “蒋予赫知道她订婚的事吗?” “不知道。” “那你找机会和他聊聊?也好让他死心。”施漫不认为被瞒在鼓里是件好事。 商聿沉沉吟半晌。 见到温妤之前,他和段临濯确实是打着能瞒多久瞒多久的主意。 如今倒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好。”他下定决心,也不再多聊温妤他们的事,探出筷子便往施漫碗里夹菜。 先前倒入电锅里的肉食和蔬菜,基本全煮熟了,四溢的香味勾着施漫拉回思绪,一心沉浸在味蕾带来的极大满足中。 萦绕在周遭的水汽,时而被涌进室内的海风吹散,随着天色渐暗,越吃越辣而喝光三大罐果酒的施漫,顶着染上一片瑰色的脸颊,后仰着倚靠在沙发边缘。 她微抬眼帘,一双点缀着柔和光影的狐狸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收拾茶几的商聿沉,眸光像是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难以忽略那道视线的商聿沉,回头看着那张昳丽生辉的脸。 “喝醉了?”他抽出两张湿纸巾,擦拭一下双手,再俯身将人从地毯上抱起来。 “没有。” 施漫攀上他的脖颈。 待他稳稳坐下,调整姿势窝在他的怀里,那张散发着热意的脸颊,也在下一秒贴近他的脖颈蹭了蹭:“我只觉着热。” 第158章 琴技 她微哑的嗓音透着一丝娇意,商聿沉垂下眼帘,目光锁定乖巧依偎在怀里的施漫,心脏似是被浮动热气的泉水包裹。 他俯身拿起茶几上的湿纸巾,如对待珍宝般,擦拭那张泛着诱人绯色的脸颊。 一股凉意袭来,极大程度驱散施漫脸颊的热意,她略觉舒适地眯起一双狐狸眼,微张的唇瓣无意让他窥见一抹浅粉。 他的眸色深了深。 “还热么?”询问间,给她擦拭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两秒。 施漫点头又摇头。 她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欲,微抬下颚,若即若离吻他的唇:“这般便不热了。” 裹挟着淡淡酒香的吻,似一簇火灼烧着商聿沉的薄唇,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他贪恋那抹余温。 循着喷洒而来的鼻息,彻底缩短距离,覆上近在咫尺的唇瓣。 轻触碾磨,温柔探寻。 那只温厚的大掌,随着他阖上盛满欲意的双眸,不知不觉地拨开贴在她肩头的细带,似在弹奏钢琴一般,流连于锁骨那片细腻的肌肤上。 他并不精通乐理。 唯有依照古人所说的“轻拢慢捻抹复挑”,从绝妙之处不厌其烦地练着琴技。 但他内心深处仍然不满于此。 尤其是发现皑皑雪山上的明珠,也可呷玩时,练就琴技一事,便不够愉悦了。 他渐渐沉浸其中。 奔着降温而诱他的施漫,却像是置身岩浆之中,连脖颈都渲染上一层层红晕。 她嘤咛出声。 伴随窸窸窣窣的浅响,萦绕在充斥着暧昧气息的沙发旁,使得空气越来越燥。 时而拂荡的海风,亦吹不散涌动的热浪,唯有追随着倾洒而下的月光,远离两道交叠的身影,飘向一望无际的海面。 京市。 刘师傅收到航班信息,准时在下午三点来到机场,载着结束旅程的二人回家。 一看见他,施漫便想起那通以道谢名义的电话:“刘师傅,乔絮可有找过你?” “找过。”他笑着将乔絮感谢他的说辞重述一遍:“她前天还请我们吃了顿饭。” “你们?” “还有我老婆孩子。” 施漫挑眉:“那挺好的。” 她大抵能猜到乔絮的心思,无非是商聿沉不留余地,她被架起来才不得不联系刘师傅,再将所谓的恩情记到他头上。 若有的选,她又怎么可能浪费时间精力在一个司机身上呢? “是啊,那么小件事儿还要她费心思,我都不好意思了。”不明真相的刘师傅,因着乔絮的态度,对她感官还不错。 “一顿饭而已,她应该的。”考虑到他的感受,商聿沉任由他继续被瞒在鼓里。 也没有戳破的意思。 刘师傅听着他风轻云淡的语气,那股不好意思的劲儿,不知不觉间淡了许多。 他没再提乔絮,踩着油门径直开往檀苑的地下车库,再把他们的行李拿上去。 装在行李箱里的衣物全由阿姨负责收拾,他们无需操心,稍稍休息片刻便前往二楼的卧室,舒舒服服洗一个热水澡。 携着水汽出来的施漫,瞧见商聿沉惬意地坐在沙发上与人发信息,便探头看一眼手机屏幕:“你们要去找蒋予赫么?” 他和段临濯的聊天记录,全是在说温妤二人的事,她一看便猜出他们的目的。 “嗯,正好今天有空。”他搂着施漫的腰肢,微凉的薄唇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温声道:“我恐怕不能陪你吃晚餐了。” 第158章 琴技 她微哑的嗓音透着一丝娇意,商聿沉垂下眼帘,目光锁定乖巧依偎在怀里的施漫,心脏似是被浮动热气的泉水包裹。 他俯身拿起茶几上的湿纸巾,如对待珍宝般,擦拭那张泛着诱人绯色的脸颊。 一股凉意袭来,极大程度驱散施漫脸颊的热意,她略觉舒适地眯起一双狐狸眼,微张的唇瓣无意让他窥见一抹浅粉。 他的眸色深了深。 “还热么?”询问间,给她擦拭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两秒。 施漫点头又摇头。 她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欲,微抬下颚,若即若离吻他的唇:“这般便不热了。” 裹挟着淡淡酒香的吻,似一簇火灼烧着商聿沉的薄唇,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他贪恋那抹余温。 循着喷洒而来的鼻息,彻底缩短距离,覆上近在咫尺的唇瓣。 轻触碾磨,温柔探寻。 那只温厚的大掌,随着他阖上盛满欲意的双眸,不知不觉地拨开贴在她肩头的细带,似在弹奏钢琴一般,流连于锁骨那片细腻的肌肤上。 他并不精通乐理。 唯有依照古人所说的“轻拢慢捻抹复挑”,从绝妙之处不厌其烦地练着琴技。 但他内心深处仍然不满于此。 尤其是发现皑皑雪山上的明珠,也可呷玩时,练就琴技一事,便不够愉悦了。 他渐渐沉浸其中。 奔着降温而诱他的施漫,却像是置身岩浆之中,连脖颈都渲染上一层层红晕。 她嘤咛出声。 伴随窸窸窣窣的浅响,萦绕在充斥着暧昧气息的沙发旁,使得空气越来越燥。 时而拂荡的海风,亦吹不散涌动的热浪,唯有追随着倾洒而下的月光,远离两道交叠的身影,飘向一望无际的海面。 京市。 刘师傅收到航班信息,准时在下午三点来到机场,载着结束旅程的二人回家。 一看见他,施漫便想起那通以道谢名义的电话:“刘师傅,乔絮可有找过你?” “找过。”他笑着将乔絮感谢他的说辞重述一遍:“她前天还请我们吃了顿饭。” “你们?” “还有我老婆孩子。” 施漫挑眉:“那挺好的。” 她大抵能猜到乔絮的心思,无非是商聿沉不留余地,她被架起来才不得不联系刘师傅,再将所谓的恩情记到他头上。 若有的选,她又怎么可能浪费时间精力在一个司机身上呢? “是啊,那么小件事儿还要她费心思,我都不好意思了。”不明真相的刘师傅,因着乔絮的态度,对她感官还不错。 “一顿饭而已,她应该的。”考虑到他的感受,商聿沉任由他继续被瞒在鼓里。 也没有戳破的意思。 刘师傅听着他风轻云淡的语气,那股不好意思的劲儿,不知不觉间淡了许多。 他没再提乔絮,踩着油门径直开往檀苑的地下车库,再把他们的行李拿上去。 装在行李箱里的衣物全由阿姨负责收拾,他们无需操心,稍稍休息片刻便前往二楼的卧室,舒舒服服洗一个热水澡。 携着水汽出来的施漫,瞧见商聿沉惬意地坐在沙发上与人发信息,便探头看一眼手机屏幕:“你们要去找蒋予赫么?” 他和段临濯的聊天记录,全是在说温妤二人的事,她一看便猜出他们的目的。 “嗯,正好今天有空。”他搂着施漫的腰肢,微凉的薄唇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温声道:“我恐怕不能陪你吃晚餐了。” 第159章 新晋女友 “没关系。” 施漫知道孰轻孰重。 她眸底盛满认真之意:“若是他想借酒消愁,你便陪着他罢,不必急着回来。” 深爱却不能相守一生的女子,已经成为旁人的妻,谁人能够轻易接受现实呢? 她猜不准蒋予赫得知此事会有什么反应,但总归是不好受的,有商聿沉他们陪在身边,也好过他独自一人默默伤神。 既如此,牺牲一点他们相处的时间又何妨?她心底也是盼着他能走出泥潭的。 “好。”商聿沉揉了揉她的发顶,念及段临濯已经出门了,也不好再耽搁下去。 他匆匆前往车库,坐上那辆离电梯口最近的宾利,踩着油门离开檀苑,轻车熟路般行驶到距离电视塔不远的住宅区。 好巧不巧在停车场碰见段临濯,他们便结伴上楼,来到蒋予赫居住的家门外。 “叮咚”的门铃声响起。 走廊的静谧被打破,两道如松柏的身影,顶着白织灯倾洒下的光芒站在门前。 “你俩怎么来了?”刚睡醒一觉的蒋予赫,踩着一双人字拖,出现在他俩面前。 “找你吃饭。” “我家没菜啊。”他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要不出去吃?” “不用,点外卖就行。”段临濯他们懒得折腾,换上拖鞋便朝着客厅的方向走。 蒋予赫居住的大平层采光极佳,整体的装修风格偏意式,以暖咖和浅灰色为主调,完美将古典和现代元素融合在一起,每一个角落都充满着艺术的精致感。 入玄关的侧前方便是客厅,一套咖色真皮沙发,摆放在距离落地窗不远的位置,温煦的阳光折射进来,似层薄纱般包裹着周遭的陈设,悄然增添几分温馨。 他们姿态随意地坐在沙发上,与星星点点的光芒融为一体,透过窗户往外看一眼,再将目光投向不修边幅的蒋予赫。 商聿沉:“你熬通宵了?” “没有,我睡的是午觉。” “那你睡得可真久。”他睨一眼摆放在圆桌上的智能数字时钟。 时钟上显示着17:09。 蒋予赫打着呵欠,不在意地掠过数字led泛出那抹光芒:“夏天容易犯困嘛。” 五月才立夏。 但京市这段时间的气温,已徘徊在二十七至三十度摄氏度,与炎炎夏日无异。 气温高又易引起疲劳感。 他不过是比旁人睡得久罢了。 “拿两瓶水过来,渴了。”看他还有精神,商聿沉没再多说,轻踢一下他的脚。 “行。”蒋予赫走向左侧的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三瓶矿泉水,再分别递给他们。 瞧见段临濯抱着手机,头也不抬一下,他啧声道:“又在跟你新晋女友聊呢?” “……我在点外卖。” 段临濯淡淡瞥他一眼。 都快到饭点儿了,他俩完全忘了点外卖一茬,还不得让他来? “你跟陶婧初在一起了?”商聿沉的重点在“新晋女友”,看他的眼神略显调侃。 “嗯,多亏了你老婆。” 不久前,陶婧初在施漫教她要如何三从四德,孝顺公婆后,便没忍住和他吐槽充满封建意味的剧本。 也是那会儿,他才得知陶婧初迟迟不肯和他在一起的原因:“如果不是她来跟我吐槽,我恐怕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 第159章 新晋女友 “没关系。” 施漫知道孰轻孰重。 她眸底盛满认真之意:“若是他想借酒消愁,你便陪着他罢,不必急着回来。” 深爱却不能相守一生的女子,已经成为旁人的妻,谁人能够轻易接受现实呢? 她猜不准蒋予赫得知此事会有什么反应,但总归是不好受的,有商聿沉他们陪在身边,也好过他独自一人默默伤神。 既如此,牺牲一点他们相处的时间又何妨?她心底也是盼着他能走出泥潭的。 “好。”商聿沉揉了揉她的发顶,念及段临濯已经出门了,也不好再耽搁下去。 他匆匆前往车库,坐上那辆离电梯口最近的宾利,踩着油门离开檀苑,轻车熟路般行驶到距离电视塔不远的住宅区。 好巧不巧在停车场碰见段临濯,他们便结伴上楼,来到蒋予赫居住的家门外。 “叮咚”的门铃声响起。 走廊的静谧被打破,两道如松柏的身影,顶着白织灯倾洒下的光芒站在门前。 “你俩怎么来了?”刚睡醒一觉的蒋予赫,踩着一双人字拖,出现在他俩面前。 “找你吃饭。” “我家没菜啊。”他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要不出去吃?” “不用,点外卖就行。”段临濯他们懒得折腾,换上拖鞋便朝着客厅的方向走。 蒋予赫居住的大平层采光极佳,整体的装修风格偏意式,以暖咖和浅灰色为主调,完美将古典和现代元素融合在一起,每一个角落都充满着艺术的精致感。 入玄关的侧前方便是客厅,一套咖色真皮沙发,摆放在距离落地窗不远的位置,温煦的阳光折射进来,似层薄纱般包裹着周遭的陈设,悄然增添几分温馨。 他们姿态随意地坐在沙发上,与星星点点的光芒融为一体,透过窗户往外看一眼,再将目光投向不修边幅的蒋予赫。 商聿沉:“你熬通宵了?” “没有,我睡的是午觉。” “那你睡得可真久。”他睨一眼摆放在圆桌上的智能数字时钟。 时钟上显示着17:09。 蒋予赫打着呵欠,不在意地掠过数字led泛出那抹光芒:“夏天容易犯困嘛。” 五月才立夏。 但京市这段时间的气温,已徘徊在二十七至三十度摄氏度,与炎炎夏日无异。 气温高又易引起疲劳感。 他不过是比旁人睡得久罢了。 “拿两瓶水过来,渴了。”看他还有精神,商聿沉没再多说,轻踢一下他的脚。 “行。”蒋予赫走向左侧的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三瓶矿泉水,再分别递给他们。 瞧见段临濯抱着手机,头也不抬一下,他啧声道:“又在跟你新晋女友聊呢?” “……我在点外卖。” 段临濯淡淡瞥他一眼。 都快到饭点儿了,他俩完全忘了点外卖一茬,还不得让他来? “你跟陶婧初在一起了?”商聿沉的重点在“新晋女友”,看他的眼神略显调侃。 “嗯,多亏了你老婆。” 不久前,陶婧初在施漫教她要如何三从四德,孝顺公婆后,便没忍住和他吐槽充满封建意味的剧本。 也是那会儿,他才得知陶婧初迟迟不肯和他在一起的原因:“如果不是她来跟我吐槽,我恐怕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 第160章 走不出来的只有他 “还有这茬儿?”蒋予赫还以为他和陶婧初是水到渠成:“那你是怎么解决的?” “带她见了家长。” 段临濯不是墨迹的人。 既然陶婧初的症结是家世差距,及他父母的看法,那么便对症下药,亲自带她感受段家的家风,打消她心底的顾虑。 “这样也好。”得知他和陶婧初是三月底确定关系的,商聿沉庆幸他足够果断,不然的话他们或许还会耽搁很多时间。 “嗯,她现在……” 第一次谈恋爱,忍不住想说他们恋爱细节的段临濯,无意间捕捉到蒋予赫眼底浮现的羡慕,喉咙在刹那间似被一团棉花堵住,竟是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了。 “现在怎么了?” “没。”他敛下嘴角扬起的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一一将点的菜报给他们听。 再问:“还要添什么吗?” “添两道凉拌菜。”蒋予赫被他转移注意力,也没太在意他先前的欲言又止。 段临濯心不在焉地颔首。 他屈指划动屏幕,等下单成功的页面弹出来,再点开微信给商聿沉发条消息。 【什么时候说?】 “嗡”声响起,被商聿沉随手放在旁边的手机自动泛出光亮。 他垂下眸,目光锁定聊天框。 随后回复:【饭后。】 猜到他在担心温妤的事会影响蒋予赫的食欲,段临濯深呼吸,强压下憋在胸口的郁气,装作若无其事般和他们闲聊。 或许是直觉所致,蒋予赫隐约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但他们不说,他更不知从何问起,只得敛下疑惑,等外卖送上门后,拎着一打啤酒和他们移步到餐桌。 菜过五味,窗外折射而来的微光悄然消失,萦绕在侧的只有愈发浓郁的酒香。 已然填饱肚子的三人,姿态放松地倚靠在椅背上,听着电视传来的剧集台词,慢条斯理地抿着杯中浮起的那层酒沫。 “你们是不是有话要说?”蒋予赫放下酒杯,视线在他们的身上来回游走一圈。 段临濯嗫嚅着双唇。 正在委婉和直率的表达方式中纠结不定,耳畔便传来商聿沉那道低沉的嗓音。 ──“温妤结婚了。”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却像千万根尖锐的针,猝不及防刺向蒋予赫的耳膜,使得他的耳边嗡嗡作响。 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也在刹那间,一遍又一遍从他的心脏涌向四肢百骸。 “多久的事?”他一口饮尽杯中剩余的酒,微掀眼皮,看着坐在对面的商聿沉。 烙印在灵魂深处的麻木,使得他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唯有那双变得犹如一汪死潭的狭长眼眸,无声彰显着他的落寞。 商聿沉:“今年年初。” 他打定主意要趁此机会让蒋予赫彻底死心,即便不忍,依旧注视着那双眸子,一字不漏地讲述和温妤二人偶遇的事。 包括他们的恩爱无间。 也包括林曜所说的婚后规划。 “还有别的么?”蒋予赫指尖发颤地拨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含在双唇间,强逼着自己将脑海中勾勒出的画面抛诸脑后。 像是自虐一般,想知道更多有关他们的消息,又或是温妤有没有提到过自己。 哪怕是一句。 “没了。”商聿沉猜到他的心思,毫不犹豫地再给他泼一盆冷水。 段临濯觉着冷水泼得还不够,便和他打着配合,打破蒋予赫心底藏着的那一丝期盼与侥幸:“人家现在过得好好的,哪儿还顾得上你?怕是早把你给忘了。” 早在温妤和他分手,奔向一段新恋情的时候,过往的一切便被她悉数忘却了。 走不出来的只有蒋予赫。 “我知道。”蒋予赫吐出一口薄薄的烟,艰涩地扯了扯嘴角。 早在小舅舅车祸去世,他母亲和外公他们以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温妤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他们此生再无可能了。 他只是放不下。 放不下和他相爱的温妤,更放不下他们整整七年的点点滴滴。 可如今…… 温妤结婚了。 她的婚姻没有逼迫,没有外在因素影响,全凭她心甘情愿。 那么,他还能再骗自己吗? “予赫。”商聿沉看着他写满茫然的眉眼,恰巧给他答案:“你该重新开始了。” 第160章 走不出来的只有他 “还有这茬儿?”蒋予赫还以为他和陶婧初是水到渠成:“那你是怎么解决的?” “带她见了家长。” 段临濯不是墨迹的人。 既然陶婧初的症结是家世差距,及他父母的看法,那么便对症下药,亲自带她感受段家的家风,打消她心底的顾虑。 “这样也好。”得知他和陶婧初是三月底确定关系的,商聿沉庆幸他足够果断,不然的话他们或许还会耽搁很多时间。 “嗯,她现在……” 第一次谈恋爱,忍不住想说他们恋爱细节的段临濯,无意间捕捉到蒋予赫眼底浮现的羡慕,喉咙在刹那间似被一团棉花堵住,竟是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了。 “现在怎么了?” “没。”他敛下嘴角扬起的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一一将点的菜报给他们听。 再问:“还要添什么吗?” “添两道凉拌菜。”蒋予赫被他转移注意力,也没太在意他先前的欲言又止。 段临濯心不在焉地颔首。 他屈指划动屏幕,等下单成功的页面弹出来,再点开微信给商聿沉发条消息。 【什么时候说?】 “嗡”声响起,被商聿沉随手放在旁边的手机自动泛出光亮。 他垂下眸,目光锁定聊天框。 随后回复:【饭后。】 猜到他在担心温妤的事会影响蒋予赫的食欲,段临濯深呼吸,强压下憋在胸口的郁气,装作若无其事般和他们闲聊。 或许是直觉所致,蒋予赫隐约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但他们不说,他更不知从何问起,只得敛下疑惑,等外卖送上门后,拎着一打啤酒和他们移步到餐桌。 菜过五味,窗外折射而来的微光悄然消失,萦绕在侧的只有愈发浓郁的酒香。 已然填饱肚子的三人,姿态放松地倚靠在椅背上,听着电视传来的剧集台词,慢条斯理地抿着杯中浮起的那层酒沫。 “你们是不是有话要说?”蒋予赫放下酒杯,视线在他们的身上来回游走一圈。 段临濯嗫嚅着双唇。 正在委婉和直率的表达方式中纠结不定,耳畔便传来商聿沉那道低沉的嗓音。 ──“温妤结婚了。”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却像千万根尖锐的针,猝不及防刺向蒋予赫的耳膜,使得他的耳边嗡嗡作响。 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也在刹那间,一遍又一遍从他的心脏涌向四肢百骸。 “多久的事?”他一口饮尽杯中剩余的酒,微掀眼皮,看着坐在对面的商聿沉。 烙印在灵魂深处的麻木,使得他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唯有那双变得犹如一汪死潭的狭长眼眸,无声彰显着他的落寞。 商聿沉:“今年年初。” 他打定主意要趁此机会让蒋予赫彻底死心,即便不忍,依旧注视着那双眸子,一字不漏地讲述和温妤二人偶遇的事。 包括他们的恩爱无间。 也包括林曜所说的婚后规划。 “还有别的么?”蒋予赫指尖发颤地拨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含在双唇间,强逼着自己将脑海中勾勒出的画面抛诸脑后。 像是自虐一般,想知道更多有关他们的消息,又或是温妤有没有提到过自己。 哪怕是一句。 “没了。”商聿沉猜到他的心思,毫不犹豫地再给他泼一盆冷水。 段临濯觉着冷水泼得还不够,便和他打着配合,打破蒋予赫心底藏着的那一丝期盼与侥幸:“人家现在过得好好的,哪儿还顾得上你?怕是早把你给忘了。” 早在温妤和他分手,奔向一段新恋情的时候,过往的一切便被她悉数忘却了。 走不出来的只有蒋予赫。 “我知道。”蒋予赫吐出一口薄薄的烟,艰涩地扯了扯嘴角。 早在小舅舅车祸去世,他母亲和外公他们以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温妤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他们此生再无可能了。 他只是放不下。 放不下和他相爱的温妤,更放不下他们整整七年的点点滴滴。 可如今…… 温妤结婚了。 她的婚姻没有逼迫,没有外在因素影响,全凭她心甘情愿。 那么,他还能再骗自己吗? “予赫。”商聿沉看着他写满茫然的眉眼,恰巧给他答案:“你该重新开始了。” 第161章 奔向属于他的春阳 蒋予赫蓦然笑了。 他后仰着脖颈,眸光落在头顶那盏散发出明亮光芒的吊灯上。 许是那抹光亮太过刺眼,他的眼眶在几秒之间变得通红无比,氤氲在眼底的水汽,亦化为泪珠,顺着眼尾悄然滑落。 看着他的睫羽染上晶莹,商聿沉和段临濯幽幽叹一口气,心底愈发不是滋味。 可涉及情字的难关,到底要他自己过,他们只能默默陪伴,默默在他通过眼泪将所有苦楚宣泄出来后,递上一张纸。 “擦擦。” 逐渐缓过劲来的蒋予赫,顶着那双被泪水洗刷过的狭长眼眸,看一眼商聿沉。 他接过纸巾,擦拭眼睫的间隙,重重吐一口浊气,平复先前汹涌而来的情绪。 “别担心,我没事。”发泄一通,他的内心不再掀起丝毫波澜,已然回归平静。 “真没事?你要是难受,再哭会儿也行。”段临濯看出他情绪的变化,以调侃活跃一下气氛:“我们又不会嫌弃你。” “滚蛋!” 蒋予赫横他一眼。 他倒不觉得在他们面前哭,有什么丢人的,只是强调道:“我可没那么脆弱。” “哦。” “你哦个屁。” “哦一声惹着你了?” “听不得你阴阳怪气,不行?” “这么玻璃心?你当众放屁就算了还好意思说我阴阳怪气?” “……” 他俩像小学生似得,围绕屁不屁的斗着嘴,商聿沉一时无言,更不屑于加入充满味道的话题,便将注意力集中在桌上的残羹剩饭上,慢条斯理地收拾干净。 瞧着他们还没分出胜负,他屈指敲两下桌面,挑着眉道:“不如你们打一架?” 段临濯:“他打不过我。” 蒋予赫:“谁要跟莽夫打?” 那句充满蔑视意味的莽夫,一落入耳畔,段临濯便起身勾住他的脖颈,拽着人往后一拉,跟玩儿似得擒住他的胳膊。 椅凳被带倒的声音响起。 也不等蒋予赫还击,商聿沉便拿起手机和烟盒,远离属于两个幼稚鬼的战场。 唯一的观众退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的段临濯和蒋予赫略觉无趣,彼此对视一眼,以后者懒得动弹的躺平宣告结束。 “起来。”段临濯微喘着气,拽着蒋予赫的胳膊站起身,他将视线投向餐桌上的空酒瓶:“还有酒么?拿几瓶过去喝。” “有,多得是。” 蒋予赫家里最不缺的便是酒。 他和段临濯一人拿四五瓶啤酒和鸡尾酒,不疾不徐走到商聿沉身侧,找出骰子和扑克牌,屈膝坐在地毯上玩起游戏。 酒香还不曾蔓延开来,室外涌来的晚风,裹挟着淡淡清香,拂过他们的鼻尖。 他循着淡香往窗边一看,不经意被一点透着鹅黄的浅白吸引。 两盆玉兰在他不知道的时刻,开出一朵朵娇嫩的花,花瓣的边缘微蜷,似卷起片片温柔,悄无声息地攀附在枝干上。 他不由怔愣一瞬。 久久没等到他开牌的商聿沉,追随他的视线看向两只盆栽。 不解道:“怎么了?” 蒋予赫笑着摇头。 他最后再看一眼玉兰花,心神在刹那间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突然便释然了。 春季还未结束。 正是万物生长的好时候。 被困在泥潭的人,也该如充满蓬勃生机的万物,一步一步奔向属于他的春阳。 第161章 奔向属于他的春阳 蒋予赫蓦然笑了。 他后仰着脖颈,眸光落在头顶那盏散发出明亮光芒的吊灯上。 许是那抹光亮太过刺眼,他的眼眶在几秒之间变得通红无比,氤氲在眼底的水汽,亦化为泪珠,顺着眼尾悄然滑落。 看着他的睫羽染上晶莹,商聿沉和段临濯幽幽叹一口气,心底愈发不是滋味。 可涉及情字的难关,到底要他自己过,他们只能默默陪伴,默默在他通过眼泪将所有苦楚宣泄出来后,递上一张纸。 “擦擦。” 逐渐缓过劲来的蒋予赫,顶着那双被泪水洗刷过的狭长眼眸,看一眼商聿沉。 他接过纸巾,擦拭眼睫的间隙,重重吐一口浊气,平复先前汹涌而来的情绪。 “别担心,我没事。”发泄一通,他的内心不再掀起丝毫波澜,已然回归平静。 “真没事?你要是难受,再哭会儿也行。”段临濯看出他情绪的变化,以调侃活跃一下气氛:“我们又不会嫌弃你。” “滚蛋!” 蒋予赫横他一眼。 他倒不觉得在他们面前哭,有什么丢人的,只是强调道:“我可没那么脆弱。” “哦。” “你哦个屁。” “哦一声惹着你了?” “听不得你阴阳怪气,不行?” “这么玻璃心?你当众放屁就算了还好意思说我阴阳怪气?” “……” 他俩像小学生似得,围绕屁不屁的斗着嘴,商聿沉一时无言,更不屑于加入充满味道的话题,便将注意力集中在桌上的残羹剩饭上,慢条斯理地收拾干净。 瞧着他们还没分出胜负,他屈指敲两下桌面,挑着眉道:“不如你们打一架?” 段临濯:“他打不过我。” 蒋予赫:“谁要跟莽夫打?” 那句充满蔑视意味的莽夫,一落入耳畔,段临濯便起身勾住他的脖颈,拽着人往后一拉,跟玩儿似得擒住他的胳膊。 椅凳被带倒的声音响起。 也不等蒋予赫还击,商聿沉便拿起手机和烟盒,远离属于两个幼稚鬼的战场。 唯一的观众退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的段临濯和蒋予赫略觉无趣,彼此对视一眼,以后者懒得动弹的躺平宣告结束。 “起来。”段临濯微喘着气,拽着蒋予赫的胳膊站起身,他将视线投向餐桌上的空酒瓶:“还有酒么?拿几瓶过去喝。” “有,多得是。” 蒋予赫家里最不缺的便是酒。 他和段临濯一人拿四五瓶啤酒和鸡尾酒,不疾不徐走到商聿沉身侧,找出骰子和扑克牌,屈膝坐在地毯上玩起游戏。 酒香还不曾蔓延开来,室外涌来的晚风,裹挟着淡淡清香,拂过他们的鼻尖。 他循着淡香往窗边一看,不经意被一点透着鹅黄的浅白吸引。 两盆玉兰在他不知道的时刻,开出一朵朵娇嫩的花,花瓣的边缘微蜷,似卷起片片温柔,悄无声息地攀附在枝干上。 他不由怔愣一瞬。 久久没等到他开牌的商聿沉,追随他的视线看向两只盆栽。 不解道:“怎么了?” 蒋予赫笑着摇头。 他最后再看一眼玉兰花,心神在刹那间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突然便释然了。 春季还未结束。 正是万物生长的好时候。 被困在泥潭的人,也该如充满蓬勃生机的万物,一步一步奔向属于他的春阳。 第162章 矫情 五月初,受邀出席一场慈善拍卖会的商聿沉,带着古人版施漫来到晚宴现场。 或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文化洗礼,又或是潜意识作祟,施漫不再执着于女性穿着大胆,而有伤风化的理论,连她自己也是以一袭露背连衣裙,端着优雅又不失从容的姿态,出现在一众宾客的面前。 她挽着商聿沉劲瘦的胳膊,踩着高跟鞋行走在波斯绒地毯上,与他相熟之人寒暄一二,再不疾不徐走向他们的座位。 主办方给他们安排的座位,离拍卖台很近,她在入座后,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余光捕捉到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时,稍微侧目,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眸。 两道视线相撞,他平静无波的双眸在刹那间漾起温柔的笑。 “漫漫,好巧。”季从洲止步在她身侧,微垂眼帘,目不转睛凝视着她的脸颊。 施漫怔愣一瞬。 有关他的记忆在刹那间闪过。 他们“青梅竹马”的关系,让并未亲身经历过的施漫很难适应。 但穿越一事不能被夫君以外的任何人知晓,她只得学着记忆里那样,浅笑着和季从洲打声招呼,以免引起他的怀疑。 她问:“你一个人吗?” “不是。”季从洲拉开她身侧的那张椅凳,回头看一眼身穿西装的助理,示意他坐下的间隙,还不忘给施漫介绍一下。 至于商聿沉,则被他完全忽略。 这场晚宴的座位,是由主办方安排的,他们本就在同一桌,即便商聿沉心有不虞,也无法阻拦他和那位助理的到来。 只不过…… “老婆,你想喝什么?”商聿沉倾身往前,揽着施漫的腰肢,同样忽视季从洲。 一抹柏木香笼罩而来,拉回施漫的注意力,亦让她内心深处的紧张平复下来。 她垂下眼帘:“香槟罢。” 商聿沉给她倒一杯香槟。 趁着拍卖会还没开始,他拿起桌上的拍品手册递给施漫,叫她挑选心仪的拍品,俨然不再给季从洲和她搭话的机会。 看出他的目的,季从洲淡淡收回视线,即便心里再憋闷,但顾及到施漫已婚的身份,他亦不会当众逾越,引起旁人的误会和揣测,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抿一口红酒,强逼着自己将心绪放在手册上,捏着纸张缓缓翻动,耐着性子挑选衬得上又符合施漫眼光的拍卖品。 等主持人上台,以激昂的嗓音让宾客们停止交头接耳,便与助理和施漫他们一起,将目光投向距离不远的拍卖台上。 今晚一共有二十一件拍品。 每一件拍品都将以成交价的百分之十,捐给当地的慈善机构。 前六件分别是瓷器、佛教造像和玉器,感兴趣的纷纷举起叫价牌,还没瞧见中意拍品的施漫,便趁机去一趟洗手间。 她一走,氛围亦变得凝滞。 相隔一张椅凳的二人,不再收敛周身散发的泠冽气势,即便不曾有任何交流,可离他们最近的助理,仍然能捕捉到周遭涌动的剑拔弩张。 助理僵着背脊一动不动,生怕不小心引火上身,不慎将诡异的气氛推至顶点。 唯有默默期盼,能打破僵局的人尽早回来,好让他脱离苦海。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洗手间,忽而响起一阵“嗒嗒”地脚步声。 被视作“救赎”的施漫,正准备从最后一个隔间出来,门外便传来几道讨论声。 “程程,你不是说商总对那个暴发户没感情吗?我怎么感觉他还挺在乎她的?” 一提到商聿沉二人的感情,被小姐妹注视着的程蝶,不由想起帝斯开业那天,他当着众人的面儿,褪去外界认定的“不近人情”,体贴入微对待施漫的画面。 她清楚,他是有感情的。 可内心深处,依旧徘徊着一抹不甘和嫉妒,故而在她们疑惑的视线下,似是而非般扯着嘴角笑,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一看程蝶给出的反应,自以为窥见真相的棕发女,不等她多说半句,不屑地翻个白眼儿:“他们毕竟是夫妻,在外面肯定要做做样子啊,不然影响也不好。” 先前提及这个话题的人,似乎被点醒一般,也觉着有几分道理。 不过,她想到商聿沉“做样子”的神情,依旧酸得厉害:“再怎么着,也不该蹬鼻子上脸?商总倒是给她留面子了,你看她呢?矫情得不行,吃块水果都要人给喂到嘴里,简直就跟没长手一样。” 她和施漫家世相当。 但家庭情况要比施家复杂得多,她们的成长环境更是截然不同。 不论是家人全心全意的宠爱、朋友不计得失的维护,还是一段羡煞旁人的婚姻、水涨船高的地位…… 一切她渴望却不可得的,皆是施漫轻而易举便能拥有的。 这么对比之下,她最开始的羡慕逐渐变味儿,似是拿着放大镜,一逮着机会便找施漫的错处,恨不得将她贬至泥底。 “可不是嘛。”棕发女知道程蝶的心思,捧她道:“也不知道商家人什么眼光,选那个暴发户还不如选我们家程程呢。” “对呀,程程可比她……” 一道猝不及防的“吱呀”声,打断她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贬低。 她和程蝶二人循声回头。 瞧见身处话题中心的施漫,从最后一个隔间走出来,萦绕在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一般,连呼吸都被迫放轻了许多。 而被她们注视着的施漫,袅袅婷婷走向洗手台,氤氲着凉薄笑意的眸光漫不经心地在她们身上一扫而过,最终投向眼底恶意最浓的短发女。 通过短发女变幻莫测的神情,她大抵猜到那番最难听的话,便是出自她之口。 既如此,也该拿她开刀。 施漫屈起指节,虚放在秀气的鼻尖下,疑惑的语气充满嫌弃:“怎么有一股臭味?难不成是下水道的蛆虫爬出来了?” 高档酒店的洗手间,既干净又萦绕一股淡淡清香,必然不存在她所说的臭味。 三人心里有数。 她那句“蛆虫”不过是在隐喻。 第162章 矫情 五月初,受邀出席一场慈善拍卖会的商聿沉,带着古人版施漫来到晚宴现场。 或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文化洗礼,又或是潜意识作祟,施漫不再执着于女性穿着大胆,而有伤风化的理论,连她自己也是以一袭露背连衣裙,端着优雅又不失从容的姿态,出现在一众宾客的面前。 她挽着商聿沉劲瘦的胳膊,踩着高跟鞋行走在波斯绒地毯上,与他相熟之人寒暄一二,再不疾不徐走向他们的座位。 主办方给他们安排的座位,离拍卖台很近,她在入座后,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余光捕捉到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时,稍微侧目,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眸。 两道视线相撞,他平静无波的双眸在刹那间漾起温柔的笑。 “漫漫,好巧。”季从洲止步在她身侧,微垂眼帘,目不转睛凝视着她的脸颊。 施漫怔愣一瞬。 有关他的记忆在刹那间闪过。 他们“青梅竹马”的关系,让并未亲身经历过的施漫很难适应。 但穿越一事不能被夫君以外的任何人知晓,她只得学着记忆里那样,浅笑着和季从洲打声招呼,以免引起他的怀疑。 她问:“你一个人吗?” “不是。”季从洲拉开她身侧的那张椅凳,回头看一眼身穿西装的助理,示意他坐下的间隙,还不忘给施漫介绍一下。 至于商聿沉,则被他完全忽略。 这场晚宴的座位,是由主办方安排的,他们本就在同一桌,即便商聿沉心有不虞,也无法阻拦他和那位助理的到来。 只不过…… “老婆,你想喝什么?”商聿沉倾身往前,揽着施漫的腰肢,同样忽视季从洲。 一抹柏木香笼罩而来,拉回施漫的注意力,亦让她内心深处的紧张平复下来。 她垂下眼帘:“香槟罢。” 商聿沉给她倒一杯香槟。 趁着拍卖会还没开始,他拿起桌上的拍品手册递给施漫,叫她挑选心仪的拍品,俨然不再给季从洲和她搭话的机会。 看出他的目的,季从洲淡淡收回视线,即便心里再憋闷,但顾及到施漫已婚的身份,他亦不会当众逾越,引起旁人的误会和揣测,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抿一口红酒,强逼着自己将心绪放在手册上,捏着纸张缓缓翻动,耐着性子挑选衬得上又符合施漫眼光的拍卖品。 等主持人上台,以激昂的嗓音让宾客们停止交头接耳,便与助理和施漫他们一起,将目光投向距离不远的拍卖台上。 今晚一共有二十一件拍品。 每一件拍品都将以成交价的百分之十,捐给当地的慈善机构。 前六件分别是瓷器、佛教造像和玉器,感兴趣的纷纷举起叫价牌,还没瞧见中意拍品的施漫,便趁机去一趟洗手间。 她一走,氛围亦变得凝滞。 相隔一张椅凳的二人,不再收敛周身散发的泠冽气势,即便不曾有任何交流,可离他们最近的助理,仍然能捕捉到周遭涌动的剑拔弩张。 助理僵着背脊一动不动,生怕不小心引火上身,不慎将诡异的气氛推至顶点。 唯有默默期盼,能打破僵局的人尽早回来,好让他脱离苦海。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洗手间,忽而响起一阵“嗒嗒”地脚步声。 被视作“救赎”的施漫,正准备从最后一个隔间出来,门外便传来几道讨论声。 “程程,你不是说商总对那个暴发户没感情吗?我怎么感觉他还挺在乎她的?” 一提到商聿沉二人的感情,被小姐妹注视着的程蝶,不由想起帝斯开业那天,他当着众人的面儿,褪去外界认定的“不近人情”,体贴入微对待施漫的画面。 她清楚,他是有感情的。 可内心深处,依旧徘徊着一抹不甘和嫉妒,故而在她们疑惑的视线下,似是而非般扯着嘴角笑,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一看程蝶给出的反应,自以为窥见真相的棕发女,不等她多说半句,不屑地翻个白眼儿:“他们毕竟是夫妻,在外面肯定要做做样子啊,不然影响也不好。” 先前提及这个话题的人,似乎被点醒一般,也觉着有几分道理。 不过,她想到商聿沉“做样子”的神情,依旧酸得厉害:“再怎么着,也不该蹬鼻子上脸?商总倒是给她留面子了,你看她呢?矫情得不行,吃块水果都要人给喂到嘴里,简直就跟没长手一样。” 她和施漫家世相当。 但家庭情况要比施家复杂得多,她们的成长环境更是截然不同。 不论是家人全心全意的宠爱、朋友不计得失的维护,还是一段羡煞旁人的婚姻、水涨船高的地位…… 一切她渴望却不可得的,皆是施漫轻而易举便能拥有的。 这么对比之下,她最开始的羡慕逐渐变味儿,似是拿着放大镜,一逮着机会便找施漫的错处,恨不得将她贬至泥底。 “可不是嘛。”棕发女知道程蝶的心思,捧她道:“也不知道商家人什么眼光,选那个暴发户还不如选我们家程程呢。” “对呀,程程可比她……” 一道猝不及防的“吱呀”声,打断她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贬低。 她和程蝶二人循声回头。 瞧见身处话题中心的施漫,从最后一个隔间走出来,萦绕在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一般,连呼吸都被迫放轻了许多。 而被她们注视着的施漫,袅袅婷婷走向洗手台,氤氲着凉薄笑意的眸光漫不经心地在她们身上一扫而过,最终投向眼底恶意最浓的短发女。 通过短发女变幻莫测的神情,她大抵猜到那番最难听的话,便是出自她之口。 既如此,也该拿她开刀。 施漫屈起指节,虚放在秀气的鼻尖下,疑惑的语气充满嫌弃:“怎么有一股臭味?难不成是下水道的蛆虫爬出来了?” 高档酒店的洗手间,既干净又萦绕一股淡淡清香,必然不存在她所说的臭味。 三人心里有数。 她那句“蛆虫”不过是在隐喻。 第163章 他没有养外室的兴致 最先沉不住气的短发女,被那股直冲脑门的怒气支配,完全不过脑子地反驳道:“不愧是暴发户,说话可真够粗鄙的!依我看,你才是见不得人的蛆虫!” 那突然拔高的嗓音,像粉笔划过黑板,又尖又利,使得周遭都漾起一阵回音。 不仅是施漫,连站在她身侧的程蝶和棕发女,都被那阵噪音吵得眉头蹙了蹙。 当然,她们更不满的是短发女上赶着对号入座的愚蠢行径。 “粗鄙?”施漫讶异地瞥一眼还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短发女:“若真要论起来,背后嚼舌根的人才能称之为粗鄙罢?” “你……” 难以辩驳的短发女,瞪大双眼堪堪吐出一个单音节,被气得整张脸时青时白。 正当她要岔开话题,不提嚼舌根的事实,将矛头转移到施漫和商聿沉的婚姻,便瞧见对方的眸光流转至程蝶的脸上。 “还有你。”已然被打上“手下败将”标签的短发女,不值得施漫过多浪费时间,转而似笑非笑地盯着神情淡然的程蝶。 先前从隔间出来,看到程蝶的那一瞬,一帧帧越发清晰的画面便浮现在眼前。 她能将人对上号,更能从某些画面中窥见程蝶对商聿沉的心思。 即便程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自幼生活在后宅的施漫,仍然看得出来另外两个不过是为她冲锋陷阵的棋子罢了。 说到底,根源还在程蝶那儿。 她又怎么能给程蝶稳坐后方,看戏的机会呢?直白道:“程小姐还没死心吗?” 程蝶怔了怔。 俨然没料到施漫会一针见血,当着旁人的面儿戳破她的心思。 她望进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狐狸眼,不知是心虚还是旁的,侧过头避开施漫的视线,佯装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清楚么?”施漫对着感应式水龙头摊开手掌,慢条斯理地洗着手:“可惜啊,聿沉没有养外室的兴致。” “外室”虽然是久远的说法,但其中的含义,她们心知肚明。 程蝶甚至感觉,“外室”比第三者更难听,像是被正妻指着鼻子,暗讽她自甘下贱,不要脸面送上门给别人当妾一样。 她深呼吸,压抑着情绪。 哪怕心里再怨恨施漫,可顾及商家和施家的势力,她不敢把事情闹大,唯有忍气吞声,扮无辜来和商聿沉撇清关系。 “商太太,我想你应该误会了。”她死死掐着掌心,一张小脸略显苍白,颇像摇摇欲坠的小白花:“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听谁造的谣,但我确实对你丈夫没有任何心思,你也没必要把我当作假想敌。” 她不承认她的觊觎。 施漫在没证据的情况下,揪着这一点不放毫无意义,于是嗤笑一笑,掀了掀眼皮,递给她一记你我心知肚明的眼神。 “假想敌?你还不配。” 一句风轻云淡的话,却如无形的巴掌,扇在程蝶的脸上。 她憋屈到整张脸涨得通红,连指甲陷入皮肉的那抹痛感,都仿佛感觉不到了。 奈何,旁边还有两个蠢货。 “程程不配,难道你配吗?”短发女不知是在发泄心头的怒火,还是单纯为程蝶出气,狠狠瞪一眼施漫:“要不是你家不要脸缠上去,商聿沉怎么可能娶你?” 第163章 他没有养外室的兴致 最先沉不住气的短发女,被那股直冲脑门的怒气支配,完全不过脑子地反驳道:“不愧是暴发户,说话可真够粗鄙的!依我看,你才是见不得人的蛆虫!” 那突然拔高的嗓音,像粉笔划过黑板,又尖又利,使得周遭都漾起一阵回音。 不仅是施漫,连站在她身侧的程蝶和棕发女,都被那阵噪音吵得眉头蹙了蹙。 当然,她们更不满的是短发女上赶着对号入座的愚蠢行径。 “粗鄙?”施漫讶异地瞥一眼还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短发女:“若真要论起来,背后嚼舌根的人才能称之为粗鄙罢?” “你……” 难以辩驳的短发女,瞪大双眼堪堪吐出一个单音节,被气得整张脸时青时白。 正当她要岔开话题,不提嚼舌根的事实,将矛头转移到施漫和商聿沉的婚姻,便瞧见对方的眸光流转至程蝶的脸上。 “还有你。”已然被打上“手下败将”标签的短发女,不值得施漫过多浪费时间,转而似笑非笑地盯着神情淡然的程蝶。 先前从隔间出来,看到程蝶的那一瞬,一帧帧越发清晰的画面便浮现在眼前。 她能将人对上号,更能从某些画面中窥见程蝶对商聿沉的心思。 即便程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自幼生活在后宅的施漫,仍然看得出来另外两个不过是为她冲锋陷阵的棋子罢了。 说到底,根源还在程蝶那儿。 她又怎么能给程蝶稳坐后方,看戏的机会呢?直白道:“程小姐还没死心吗?” 程蝶怔了怔。 俨然没料到施漫会一针见血,当着旁人的面儿戳破她的心思。 她望进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狐狸眼,不知是心虚还是旁的,侧过头避开施漫的视线,佯装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清楚么?”施漫对着感应式水龙头摊开手掌,慢条斯理地洗着手:“可惜啊,聿沉没有养外室的兴致。” “外室”虽然是久远的说法,但其中的含义,她们心知肚明。 程蝶甚至感觉,“外室”比第三者更难听,像是被正妻指着鼻子,暗讽她自甘下贱,不要脸面送上门给别人当妾一样。 她深呼吸,压抑着情绪。 哪怕心里再怨恨施漫,可顾及商家和施家的势力,她不敢把事情闹大,唯有忍气吞声,扮无辜来和商聿沉撇清关系。 “商太太,我想你应该误会了。”她死死掐着掌心,一张小脸略显苍白,颇像摇摇欲坠的小白花:“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听谁造的谣,但我确实对你丈夫没有任何心思,你也没必要把我当作假想敌。” 她不承认她的觊觎。 施漫在没证据的情况下,揪着这一点不放毫无意义,于是嗤笑一笑,掀了掀眼皮,递给她一记你我心知肚明的眼神。 “假想敌?你还不配。” 一句风轻云淡的话,却如无形的巴掌,扇在程蝶的脸上。 她憋屈到整张脸涨得通红,连指甲陷入皮肉的那抹痛感,都仿佛感觉不到了。 奈何,旁边还有两个蠢货。 “程程不配,难道你配吗?”短发女不知是在发泄心头的怒火,还是单纯为程蝶出气,狠狠瞪一眼施漫:“要不是你家不要脸缠上去,商聿沉怎么可能娶你?” 第164章 灌输的“真相” 她不清楚内情。 与圈内某部分人一样,蒙蔽自己的双眼,认定这门婚事是施家单方面求来的。 却不动脑子想想,商聿沉和他背后的商家人,哪儿是那么好拿捏的?更何况施家还没给出任何利益,单凭一个求字,便决定一桩婚事,怎么想都觉着荒谬。 而对此心知肚明的程蝶,听见那番自以为是的“真相”和质问,只觉着臊得慌。 可“真相”也有她的灌输。 此时此刻,她并不想施漫当着短发女她们的面儿澄清,戳破她最不堪的一面。 “行了!”程蝶拽着短发女往身侧一拉,板着脸道:“商总的家务事不是你我能置喙的,更何况,我从来都没想过和施……商太太攀比!” 短发女愣了愣。 仿佛被背叛的窒息感,在程蝶明里暗里指责她的刹那间,铺天盖地席卷全身。 她想质问,但卡在喉间的话还没说出口,手腕处便传来一阵难以忽视的痛感。 比蚂蚁啃食更为强烈的刺痛,让她下意识转头,对上程蝶那双写满暗示的眼。 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场合不对,若揪着施漫不放,无疑是在给她递把柄,一旦闹大,想收场都难。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一看短发女在程蝶隐晦的提示下沉默不语,施漫轻嗤一声,觉着可笑的同时,仍然不忘暗讽。 程蝶三人没再吭声。 不论她们心里是什么想法,但那嚣张跋扈的气焰,在施漫面前是彻底收敛了。 她们识时务的作态,反倒让施漫觉着无趣至极,她轻飘飘瞥她们一眼,顾及着还在进行中的拍卖会,便掠过那三道身影,踩着高跟鞋以优雅的姿态往外走。 回到座位时,她面上的神情与先前无差,听见主持人在介绍第十一件拍卖品,便与其他宾客一同将注意力放在台上。 第十一件拍品是翡翠珠链。 孔雀绿为翡翠的灵魂所在,浓墨重彩中不乏清澈与纯净,她通过大荧幕展示的细节,看着一颗颗相依的绿翡,散发着妥帖的韵味,心间微动,有几分欢喜。 “夫……聿沉。”下意识要唤商聿沉为夫君的她,及时改口。 见他以包容又不乏温柔的眼神看过来,她勾起唇角:“你觉着这串珠链如何?” “还不错。”略懂珠宝的商聿沉,捕捉到她眼底闪烁的欣喜,不由得顿了两秒。 以往的施漫可不喜欢翡翠,尤其是没有珠宝点缀,纯粹是一串珠链的绿翡翠。 他知道她的喜好。 故而,从未送过她翡翠。 虽说她是被剧本裹挟着才多出那么几分兴致,但只要她喜欢,他自然会满足。 等主持人报出一千万的起拍价,他毫不犹豫举起加价牌,最终加至三千四百万拿下那串翡翠珠链,来讨施漫的欢心。 “谢谢夫君。”大庭广众之下,施漫不敢出格与他亲昵,便覆到他耳畔,以充满甜蜜的清丽嗓音,轻声道出她的谢意。 温热的呼吸喷洒而来,携着一抹淡淡酒香,拂过他的肌肤。 他忽然觉着有点痒。 痒的不止是肌肤,还有心。 第164章 灌输的“真相” 她不清楚内情。 与圈内某部分人一样,蒙蔽自己的双眼,认定这门婚事是施家单方面求来的。 却不动脑子想想,商聿沉和他背后的商家人,哪儿是那么好拿捏的?更何况施家还没给出任何利益,单凭一个求字,便决定一桩婚事,怎么想都觉着荒谬。 而对此心知肚明的程蝶,听见那番自以为是的“真相”和质问,只觉着臊得慌。 可“真相”也有她的灌输。 此时此刻,她并不想施漫当着短发女她们的面儿澄清,戳破她最不堪的一面。 “行了!”程蝶拽着短发女往身侧一拉,板着脸道:“商总的家务事不是你我能置喙的,更何况,我从来都没想过和施……商太太攀比!” 短发女愣了愣。 仿佛被背叛的窒息感,在程蝶明里暗里指责她的刹那间,铺天盖地席卷全身。 她想质问,但卡在喉间的话还没说出口,手腕处便传来一阵难以忽视的痛感。 比蚂蚁啃食更为强烈的刺痛,让她下意识转头,对上程蝶那双写满暗示的眼。 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场合不对,若揪着施漫不放,无疑是在给她递把柄,一旦闹大,想收场都难。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一看短发女在程蝶隐晦的提示下沉默不语,施漫轻嗤一声,觉着可笑的同时,仍然不忘暗讽。 程蝶三人没再吭声。 不论她们心里是什么想法,但那嚣张跋扈的气焰,在施漫面前是彻底收敛了。 她们识时务的作态,反倒让施漫觉着无趣至极,她轻飘飘瞥她们一眼,顾及着还在进行中的拍卖会,便掠过那三道身影,踩着高跟鞋以优雅的姿态往外走。 回到座位时,她面上的神情与先前无差,听见主持人在介绍第十一件拍卖品,便与其他宾客一同将注意力放在台上。 第十一件拍品是翡翠珠链。 孔雀绿为翡翠的灵魂所在,浓墨重彩中不乏清澈与纯净,她通过大荧幕展示的细节,看着一颗颗相依的绿翡,散发着妥帖的韵味,心间微动,有几分欢喜。 “夫……聿沉。”下意识要唤商聿沉为夫君的她,及时改口。 见他以包容又不乏温柔的眼神看过来,她勾起唇角:“你觉着这串珠链如何?” “还不错。”略懂珠宝的商聿沉,捕捉到她眼底闪烁的欣喜,不由得顿了两秒。 以往的施漫可不喜欢翡翠,尤其是没有珠宝点缀,纯粹是一串珠链的绿翡翠。 他知道她的喜好。 故而,从未送过她翡翠。 虽说她是被剧本裹挟着才多出那么几分兴致,但只要她喜欢,他自然会满足。 等主持人报出一千万的起拍价,他毫不犹豫举起加价牌,最终加至三千四百万拿下那串翡翠珠链,来讨施漫的欢心。 “谢谢夫君。”大庭广众之下,施漫不敢出格与他亲昵,便覆到他耳畔,以充满甜蜜的清丽嗓音,轻声道出她的谢意。 温热的呼吸喷洒而来,携着一抹淡淡酒香,拂过他的肌肤。 他忽然觉着有点痒。 痒的不止是肌肤,还有心。 第165章 一句恍若蜜糖的关心 商聿沉垂下眼帘,盛满温情的眸光锁定她时,掌心覆上那只柔荑,微张开修长的五指,溜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似不经意般摩挲着她的手背,瞧见她眼底闪过的那抹羞赧,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恶趣味,亦如在初春被露水点缀的嫩芽,悄悄然冒头。 “只是口头上的谢?”他淳厚如酒的嗓音,掺杂着隐晦的蛊惑:“没有奖励么?” “奖励”二字勾起深藏在施漫脑海中的记忆,一帧帧她向商聿沉讨要奖励的暧昧画面在眼前闪过,她的脸颊愈发滚烫。 “……回家再说。”她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再度看向拍卖台。 即使面上不显,可商聿沉仍然能透过她的眼神,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不平静。 他适可而止。 一边摩挲着她的指骨,一边循着她的眸光,欣赏台上的拍品。 坐在施漫右侧的季从洲,无意间瞥见他们的互动,喉间漫起一抹难言的苦涩。 他一口饮尽杯中剩余的红酒,可那抹淡淡的甘甜,依旧无法掩盖从喉间蔓延至胸膛的涩意,连着心脏都变得闷闷的。 不愿沉溺于负面情绪中的他,再度给自己倒一杯红酒,刚要像先前那样一饮而尽,耳畔便传来施漫那道温和的嗓音。 “从洲,你少喝点。”或是记忆带来的影响,施漫下意识关心起这位青梅竹马。 殊不知。 她一句关心,恍若蜜糖,瞬间抚平他憋闷在灵魂中的苦涩。 季从洲深深凝视着她。 终是在她变得不自在时,放下手里的酒杯,扬起一抹浅笑。 “好。”他掺杂着情愫的回应,被主持人的一段介绍声所掩盖。 未听见他的声音,仅看见口型的施漫,回以浅笑,随后又将注意力放在台上。 一只展示着蓝钻的锦盒,印入宾客眼帘,主持人道:“这颗harryston的梨形蓝钻,重达1135克拉,拥有vs1的净度……” “起拍价为两千八百万。” “三千万。”主持人报出起拍价的下一秒,一眼相中蓝钻的程蝶,举起加价牌。 她的母亲钟爱钻石。 一想到再过不久便是她的生日,她眼底便闪过势在必得的光。 同样对蓝钻有几分兴致的施漫,回头看一眼迫不及待加价的程蝶,挑起双眉。 她微抬右手,正欲拿起桌上的叫价牌,注意到她动作的季从洲,先一步加价。 ——“四千万。” 原先在翻看拍卖手册时,季从洲便打算拍一件首饰送给她。 既然她心仪蓝钻,其余的选择也不重要了,等他拍下再找人加工成项链便是。 对此一无所知的施漫,看在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份上,打消和他竞拍的心思。 她转而捻起果盘边缘的银叉,叉一块西瓜,慢条斯理咀嚼的同时,听着还不愿放弃的程蝶,再一次报出更高的价格。 “四千三百万。” “四千六百万。”又一位宾客临时起意,加入他们二人的竞拍。 程蝶继续:“四千七百万。” 随着她和那人一百万一百万的缓慢叠加,季从洲失去耐心,索性加到六千万。 六千万几乎超过他们的预算。 临时起意的宾客放弃加价,在场的竞拍人只剩下他和程蝶。 程蝶虽然不认识他,但看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儿,也猜到他是个不差钱的主。 再往上加价,已经毫无意义。 她不想得罪一个不知深浅的人,只能按耐住心底滋生的憋闷,放下加价牌了。 “程程。”拍卖会进行到后半场,短发女瞥见施漫和季从洲耳语几句,便离开宴厅时,特意对她道:“他们应该认识。” 她的言下之意,便是季从洲和她竞拍,或许有故意的成分。 “那又怎么样?”程蝶本就火大,尤其是在向施漫低头后,又被人抢走心仪之物,那股憋着的气,实在让她如鲠在喉。 而对方还来拱火。 她忍不住便发泄出来了:“你要是坐不住就早点走,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 “我招你了?” “知道还问?烦不烦。” “行!怪我多事。”短发女也不是泥捏的毫无脾气,当即冷笑一声,拉开和程蝶的距离,扭头便拎起挎包往出口走了。 棕发女匆忙追上。 她们那所谓的友情,也在只剩程蝶一人时,彻底宣告结束。 第165章 一句恍若蜜糖的关心 商聿沉垂下眼帘,盛满温情的眸光锁定她时,掌心覆上那只柔荑,微张开修长的五指,溜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似不经意般摩挲着她的手背,瞧见她眼底闪过的那抹羞赧,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恶趣味,亦如在初春被露水点缀的嫩芽,悄悄然冒头。 “只是口头上的谢?”他淳厚如酒的嗓音,掺杂着隐晦的蛊惑:“没有奖励么?” “奖励”二字勾起深藏在施漫脑海中的记忆,一帧帧她向商聿沉讨要奖励的暧昧画面在眼前闪过,她的脸颊愈发滚烫。 “……回家再说。”她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再度看向拍卖台。 即使面上不显,可商聿沉仍然能透过她的眼神,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不平静。 他适可而止。 一边摩挲着她的指骨,一边循着她的眸光,欣赏台上的拍品。 坐在施漫右侧的季从洲,无意间瞥见他们的互动,喉间漫起一抹难言的苦涩。 他一口饮尽杯中剩余的红酒,可那抹淡淡的甘甜,依旧无法掩盖从喉间蔓延至胸膛的涩意,连着心脏都变得闷闷的。 不愿沉溺于负面情绪中的他,再度给自己倒一杯红酒,刚要像先前那样一饮而尽,耳畔便传来施漫那道温和的嗓音。 “从洲,你少喝点。”或是记忆带来的影响,施漫下意识关心起这位青梅竹马。 殊不知。 她一句关心,恍若蜜糖,瞬间抚平他憋闷在灵魂中的苦涩。 季从洲深深凝视着她。 终是在她变得不自在时,放下手里的酒杯,扬起一抹浅笑。 “好。”他掺杂着情愫的回应,被主持人的一段介绍声所掩盖。 未听见他的声音,仅看见口型的施漫,回以浅笑,随后又将注意力放在台上。 一只展示着蓝钻的锦盒,印入宾客眼帘,主持人道:“这颗harryston的梨形蓝钻,重达1135克拉,拥有vs1的净度……” “起拍价为两千八百万。” “三千万。”主持人报出起拍价的下一秒,一眼相中蓝钻的程蝶,举起加价牌。 她的母亲钟爱钻石。 一想到再过不久便是她的生日,她眼底便闪过势在必得的光。 同样对蓝钻有几分兴致的施漫,回头看一眼迫不及待加价的程蝶,挑起双眉。 她微抬右手,正欲拿起桌上的叫价牌,注意到她动作的季从洲,先一步加价。 ——“四千万。” 原先在翻看拍卖手册时,季从洲便打算拍一件首饰送给她。 既然她心仪蓝钻,其余的选择也不重要了,等他拍下再找人加工成项链便是。 对此一无所知的施漫,看在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份上,打消和他竞拍的心思。 她转而捻起果盘边缘的银叉,叉一块西瓜,慢条斯理咀嚼的同时,听着还不愿放弃的程蝶,再一次报出更高的价格。 “四千三百万。” “四千六百万。”又一位宾客临时起意,加入他们二人的竞拍。 程蝶继续:“四千七百万。” 随着她和那人一百万一百万的缓慢叠加,季从洲失去耐心,索性加到六千万。 六千万几乎超过他们的预算。 临时起意的宾客放弃加价,在场的竞拍人只剩下他和程蝶。 程蝶虽然不认识他,但看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儿,也猜到他是个不差钱的主。 再往上加价,已经毫无意义。 她不想得罪一个不知深浅的人,只能按耐住心底滋生的憋闷,放下加价牌了。 “程程。”拍卖会进行到后半场,短发女瞥见施漫和季从洲耳语几句,便离开宴厅时,特意对她道:“他们应该认识。” 她的言下之意,便是季从洲和她竞拍,或许有故意的成分。 “那又怎么样?”程蝶本就火大,尤其是在向施漫低头后,又被人抢走心仪之物,那股憋着的气,实在让她如鲠在喉。 而对方还来拱火。 她忍不住便发泄出来了:“你要是坐不住就早点走,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 “我招你了?” “知道还问?烦不烦。” “行!怪我多事。”短发女也不是泥捏的毫无脾气,当即冷笑一声,拉开和程蝶的距离,扭头便拎起挎包往出口走了。 棕发女匆忙追上。 她们那所谓的友情,也在只剩程蝶一人时,彻底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