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帝师后,被暴君读心声了》 第1章 天要亡她! “戾帝此人,站在臣子的角度来讲,无疑是位暴君……上位后即血洗朝堂,也是后世受到史官批判最多的地方。” “然而站在百姓的角度来讲,他在位期间虽刑罚严苛,但除了不少贪官,也未四处征战,给了百姓休养生息的时间,称得上善事一件。” “可惜他驾崩太早,一生功过参半,很难片面评价是好是坏。” …… 敲下论文的最后一个字,云清正准备站起来,却猛然觉得眼前一黑。 下一刻天旋地转,她便只感觉自己的脑袋磕在了桌角。 临晕过去前,云清想—— 她,即将研究生毕业,不会就这么猝死了?! “……公子,公子,你醒醒啊呜呜呜……”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云清的灵魂终于慢慢下沉,耳边传来一道哽咽的女声,仿佛在刹那间惊醒了她,让她有了实感。 好不容易勉强睁开眼睛,入目是雕花的大床,空气中浮着若隐若现的药味儿,一切显得古色古香而陌生。 床边跪坐着一个小丫鬟,年龄不大,正在一抽一噎地哭着。 见她睁开眼睛,小丫鬟立马就瞪大眼睛:“公子,您终于醒了!您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我这就去叫府医来!” 小丫鬟不说还好,一说云清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肩膀处疼了起来,稍微动一下都受不了,感觉骨缝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痛意。 她咬牙叫住了小丫鬟:“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现在已入冬了,要不是那群该死的阉人,您也不至于在床上躺一个月了……我险些以为、我险些以为您醒不来了呜呜……” 说着小丫鬟眼泪都快下来了。 然而得了些许信息的云清只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说之前她尚且还有一丝侥幸,现在就不得不接受现实了。 结合被强行塞到脑子里的那段记忆来讲,她应该是穿了。 而且好死不死的,穿到了自己正在研究的大熙朝这段历史中! 她的身份是离氏长子,一个十八就登科状元被委任为帝师,却死在幼帝登基后一个月的大冤种! 云清很确认自己的身体就是女人的身体,先不说为什么离氏长子会变成女的,就当下这局面,宦官当道,朝廷割裂,而自己又是这么个敏感身份,她都觉得是天要亡她啊! 瞅着云清一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小丫鬟终于从伤悲中回过神来往外冲:“公子您等等,我这就去给您找府医!” 云清来不及叫住她,又根本起不了身,只能躺在床上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元昭元年,此时距离暴君彻底掌权,清扫阉党还有六年,也正是最混乱的时候,除了称得上是中立的离氏大家外,基本上都在争权夺利。 其中又以先帝幼弟平江王最为势大,与阉党两相割据,扰乱朝堂一汪水。 前期这俩谁都不好惹,后期全被戾帝谢让赶下马,落得个死无全尸。 身为帝师的离云清在其中本没有戏份,历史也没怎么记载这位倒霉催状元,但现在云清穿来了,也意味着面对一切的变成了她。 云清神思恍惚:“我现在收拾收拾赶紧跑,还来得及吗?” 【题外话:宝贝们,球球了,真的不要养文,真的很容易养死的,多多评论点点催更(o﹏o?) ,ps:想看男主长大的可以跳到第80章】 第2章 入宫 跑是不可能跑的,云清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最后也只能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等府医过来。 府医人至中年,鬓发乌黑中掺着白,精神抖擞,看着是个靠谱的样子,被小丫鬟叫过来后就搭手给云清号脉。 接着他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是如今公子体内余毒未清,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卧床静养一段时间较好。煎服的药也要跟着吃,公子可切莫再任性了。” 小丫鬟闻言眼睛一亮:“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监督公子的!” 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吃药任性,一个看不住就全给泼了,这次为了公子的健康着想,她也要好好看住公子。 云清隐约觉得自己被盯上了,然而现在的形势容不得她反驳,就算是为了自己能否跑路着想,她也只能老实喝药安心养病。 原身说起来也是忒倒霉了,前脚刚被先皇托孤出了宫,后脚就被阉党的党羽一箭给射了个对穿,幸好离府私下里招揽了神医羽先生——也就是刚才的那位府医,才勉强把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不过这话也不能算是全对,毕竟如果不是云清穿越过来,这具身体早就凉了。 云清觉得头疼:“早知道会穿越,我就不该熬那个夜。” 云清本人就是研究历史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历史的潮流有多残酷,尤其是在这种混乱纷争的时代。 离氏是将门世家,自大熙开国一直显赫至今,世代镇守边关,忠心不二,是边疆最锋利的一把刀,偏偏离氏长子选了从文这条路,便也只能守着偌大府邸,孤身留在京中,只可惜死亡也来的太快。 这位惊才绝艳的状元郎,最终被埋葬在了党派纷争中。 云清把自己现有的所有记忆整合了一下,还没有想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办,伺候在她身边的小丫鬟就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 “公子,平江王邀您入宫。” 幼帝的这位傀儡皇叔可是个人物,先皇在位时伪装出一副玩物丧志的纯良模样,听到先皇驾崩的消息立马就从封地赶了过来,短短一月之内,竟和阉党形成了僵持之势,谁也动不得谁。 现在平江王住在宫中,就差披上那一身黄袍了。 消息可真灵,云清刚清醒过来恢复没多久,这邀请立马就给递到离府来了。 云清在心中唏嘘一声,不得不面对这个局面:“走,入宫。” 幸而原身学过改变声音的方法,肌体记忆存在,云清至少不会露馅儿。 虽然身上的痛意仍然很明显,但可能是最开始灵魂与身体的适应期已经过去了,云清这会儿倒是好上不少了,精神头看着都足了些,去赴这场约倒也没多大问题。 离氏长期位于权力中心,纵然主人家常年都不在家,可府邸的位置依然很优越,就位于皇宫不远处,没过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宫门处。 平江王的人早就守在那里了,云清刚下车就把她团团围住。 云清心里骂着,表面微笑:“平江王殿下这样做,不太好。” 为首的护卫眼神倨傲:“离太傅大病初愈,殿下惦记着您,您还是不要反抗为好。” 反抗个屁,根本反抗不了! 第3章 平江王 云清懒得做无谓的挣扎,明显平江王现在不准备对她动手,她也想看看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很快便跟着来到了一处宫殿前。 “请,离太傅。” 忽略护卫阴阳怪气的语调,云清正了正色,拿出自己答辩时的气势,挺直身体走了进去。 平江王快四十了,穿了一身黑色蟒袍,坐在大殿中央,周身光线晦暗,瞧过来的目光阴翳。 他意味不明地笑道:“本王招待不周,还望离太傅不要介意。” “当然不会。”云清抿了下唇,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不知殿下寻臣来,是为何事?” 历史上这丫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暴君的行为还有迹可循,他就是天生恶人了,构陷忠良、草菅人命的事情比之阉党有过之而无不及,后世看着尚且觉得恐怖,更何况云清现在还是亲自面对这个人。 她偷偷掐了下自己的掌心,暗示自己冷静下来。 平江王打量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本王素闻离氏长子惊才绝艳,年纪轻轻便至状元,如今又是当朝太傅,可当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啊。” 云清心道,你丫恐怕是捧杀。 面上却笑眯眯的:“殿下谬赞,臣也只是好运罢了。” 平江王抚掌大笑:“状元可没有好运一说,本王皇兄也不会昏庸至此,离太傅莫要自我贬低。本王就问了,你愿不愿意来当本王的谋士?” 夺位少不得人才,眼下离云清受阉党所害险些殒命,断不可能被那边拉拢了,平江王就动了心思。 但跟着他能干什么?等着以后谢让掌权被一网打尽吗? 云清再傻也该清楚,按照离家的位置,现在就该中立才对。 她面上露出几分迟疑:“殿下知道……在其位谋其职,臣如今既是太傅,便应做好本职,还望殿下莫要强求。” 平江王听后倒没有生气,只是目光中的兴趣更浓了些,他拍掌:“离太傅的文人风骨……着实令本王敬佩,话已至此,本王允诺,王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平江王和阉党不一样,他到底属于皇室,知道内里怎么斗都不要紧,边关才是重中之重,离云清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暂时动不得。 云清垂着眸:“谢殿下。” 这家伙说话咬文嚼字的,云清光是听着都觉得难受,她也不打算在这个地方多待,得到允许后就抬脚走了出去。 小丫鬟点翠守在外面,见她出来赶紧迎了上去,低声问:“公子,没事?” 云清摇头:“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问了。” 且不说平江王根本没有对她动手,就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线,他们的谈话不一定保密。 点翠年龄小,在办事上还不太稳妥,在现代还是个在读初中的孩子,云清怕她出事。 点翠赶紧捂嘴:“我知道了公子,我们快走。” 不过到底是没有快走成,在路过一处僻静宫殿的时候,云清被里面传出来的动静给吸引了注意力。 第4章 初遇小暴君 离云清受伤昏迷的时候还是深秋,现在却已经入了冬了,京城天气寒凉,宫中偏僻处更是如此。 云清没想到她和点翠仅是路过,就刚好看到有两个小太监摁着个孩子,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哈哈,他该不会真以为自己登上皇位就是皇上了?现在宫里权势最大的可是我们梁大人!” “就是嘛,成天住在冷宫里,待遇还不如我们这些阉人呢,高贵什么?” 孩子身形瘦削,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听到这话却像是突然发了狠一样,奋起一口咬在了其中一个太监身上,似乎想要借此挣脱两个太监的钳制。 可惜他的这个行为并没能如愿,两个太监的力气可比他大多了,被咬的人痛呼一声,随后另外一只手狠狠往下一压,将少年给掼在了地上。 “小兔崽子,还敢咬我!你看我给不给你个教训!” 地上的沙石粘在少年身上,使得他看上去更加狼狈,也是在那一瞬间,他不堪地侧过脸颊,一双又深又黑的眸子,隔空和云清对上。 那双眸中蕴藏着明晃晃的仇恨和不甘。 云清的心猛然一跳!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来,在自己研究的历史中,有很长一段,都是关于戾帝谢让年少时期怎么受到欺辱的。 母妃早逝,父皇不爱,身后没有强势的家族支撑,从小起就是大家欺负的对象,一直到先皇子嗣被残害殆尽,他被迫登位,处境也没有得到太大改变,甚至在掌权之前,一直受到来自阉党的迫害。 所以后世猜测,谢让之所以在掌权后仅六年就驾崩,和他幼年期间受到的伤害、留下的隐患都脱不了干系! 云清咬了咬牙,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寒意,在那个孩子即将被太监摁进大水缸里的时候,忍不住开口呵斥:“住手!公然以下犯上,你们是想造反吗?” 两个太监显然没想到这地方还能来人,都明显一愣,转头看到是云清的时候,手一抖,慌忙跪了下来。 “离、离太傅!” 离云清之名,满朝无人不知,阉党上层敢对她动手是上层的事,但他们只是最底层的太监,是万万不敢在这个时候对她表现出不敬的。 相比较傀儡幼帝,显然是身后站着离氏宗族的离太傅更不好惹! 云清没理他们,大步迈出去,不多时就来到了那孩子身边,大氅一掀,把他严严实实裹在了怀中。 他很瘦,骨头甚至有些膈人,如果不是亲自感受,云清很难想象,这个后来身高八尺的帝王,现在还是这番小可怜模样。(这里的一尺约等于231厘米,采用的是秦时的计量) 她承认自己心软了,原先逃离的想法有了改变。 不管如何,他现在还不是未来被史书抨击的暴君,看这模样,不过是缺少保护与引导罢了。 不就是暴君吗? 云清心想,她不信她还掰不回来了! 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这个想法落下的瞬间,怀中的小孩似乎抬了下眼,有什么声音悄无声息地飘入他的脑海中—— 【不就是暴君吗?我就不信我掰不回来!】 第5章 立人设 古代的形式逻辑当然不能拿现代的去思考,云清看着眼前两个太监,目光冰凉:“陛下年龄尚小,但也不是你们能欺负的,你们可知罪?” “离大人,我们知罪、知罪了……” 两个太监慌张应答,忙不迭开始磕头,一磕一个响,明显是不想得罪云清。 云清想清楚了,左右自己现在走不了,比起日后注定要被清扫的两个党派,自然还是选择投资小暴君最为稳妥,所以她必须充分表现出自己的态度。 谢让听见她说的话后,果真僵了一下。 云清下意识揽了他一下,有些场面让小孩看到不太好,她便呼唤:“青雀。” 一身便装的暗卫轻盈地落在了她面前。 “但凭公子吩咐。” 云清的睫毛颤了下:“这两人,知道该怎么处理?” 作为这段历史的研究者之一,没有比云清更清楚封建制度的残酷,说她自私也好,她是真的不想死,更何况阉党有谋害的前科在,心软了倒霉的就是自己,她不能在这个时间段太崭露锋芒,所以这件事情必须处理干净。 青雀垂首:“公子放心。” 那俩太监一听这话便直觉要遭殃,也顾不上磕头了,慌忙就要爬起来,却被武功高强的将离给一脚踢翻在地。 云清吸了口气,镇定转身,带着怀中的小少年离去,直到耳边再无声音,她才挥退了一脸担忧想要凑上来的点翠,在他面前蹲下来。 谢让的眼眸黑漆漆的,定定看着云清,问:“你就是我的太傅吗?” 【不然呢傻孩子?】 刚才的情况再次出现,然而谢让这次看得真切,云清并没有说话,那道声音是凭空出现在他脑海中的。 这是什么情况?谢让百思不得其解。 云清组织好了自己想说的话:“抱歉陛下,是臣。臣救驾来迟,没想到这宫中奴才如此大胆……您没事?” 小少年穿着一身粗糙褪色的衣裳,脸上也很瘦,几乎没什么,因为刚才那番争执,脸蛋上沾着灰,唇瓣紧紧抿着,盯着她的双眸充满了不信任。 任谁被欺负久了也是这样。 见他不肯说话,云清笑:“臣叫离云清,从今日起,将会入宫为您传授课业。这宫中若有谁不长眼,您可以告诉臣。” 【小可怜兮的,肯定被欺负惨了,不然后面怎么会变成暴君?】 暴君……谢让目光一凝,这是在说他?可是以后……莫不是他这位太傅身上,有什么奇遇? 心下思考良多,谢让表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虽然在宫中,但他也听过离云清的名声,更知道他身后站着的离氏宗族,不管她具体是怎么想的,至少目前来说对自己是个强大的助力。 他板着脸,拉着云清的衣袖,小声问:“你真的不会抛弃我吗?我很没用。” 【你要没用还能扳倒平江王和梁质公?啧,原来小暴君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啊?】 云清吐槽颇多,目光温柔如水:“臣永远不会抛弃陛下的。陛下还没有正式学习过,怎么就开始说自己没用了?可勿要妄自菲薄。” 【嘿,反正忠心人设我立定了!希望小暴君以后清算的时候不要清算到我。】 第6章 心口不一的离太傅 云清并不太擅长于读人的情绪变化,她仔细看了下谢让身上的情况,幽幽叹气:“如果陛下不嫌弃,今日便先跟着臣回府,宫中的事情,臣会另做安排。” 谢让这情况看上去可不太好,云清布置需要时间,把他孤身一人留在宫里,身边没个忠心的人,云清也不放心。 既然决定了站在谢让这边,她就要充分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平江王说到底姓谢,比起阉党,不如让他来当这个大冤种,总不能叫江山被外人夺了去。】 云清的心声比说出来的话透露出来的信息更多,听到她这样想的时候,谢让怔了下。 他也正有这个想法,看来至少目前为止,自己这位太傅确实是和自己站在一个战线上的。 他有些嘲讽地想,先皇倒是勉强干了件好事。 既然这样,谢让更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太傅,到底能为自己做到哪一步呢? 他朝云清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愿意跟着太傅回去。” “那便好。” 这么揽着不太方便,天气又实在冷,云清干脆解下身上的大氅,严严实实围在了谢让身上,嘱咐:“天凉,先穿着,臣回去便为您准备新衣。” 【玩了那么多换装游戏,没想到有天还能打扮真皇帝了,唏嘘啊。】 谢让小小的眉头一拧,换装游戏又是什么东西? 青雀处理完两个太监的事情就回到了云清身边继续跟着,云清则大摇大摆地带着谢让上了马车回府。 两方相斗,根本不在乎幼帝的死活,因为云清带人走的行为格外轻松。 要说现在京中最安全的地方,非离府莫属了,上次阉党的人成功了,那也只是因为在途中缺少防备的原因,但离府有离父留下的暗卫和死侍,完全可以将整个府邸守得固若金汤。 云清带着谢让回来,最惊讶的是管家江叔。 “公子,这是哪家的孩子,瞧这瘦得……” 上了年纪的人就容易对小辈心生怜惜,更何况小皇帝那是实打实的惨,放在一般人家养孩子也不带这么糙的。 【不敢相信,这是皇帝。】 云清把该说的话说清楚:“江叔,这位是当今陛下。” “??” 江叔闻言瞪大眼睛,看看云清又看看裹着大氅的瘦弱少年,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公子,您?” 云清叹气:“去把羽先生请过来,另外,再备些新衣和吃食,送到我旁边的屋来。” 【可怜的小暴君,就说这谁见了不心疼。】 突然就能理解谢让后期黑化的原因了,明明现在好说歹说也是个皇帝了,吃不饱穿不暖不说,宫里随意一个下人都敢欺负了,也忒没面子了。 把她心声听了个全的谢让:…… 这人是有多可怜他啊? 一边可怜他还一边叫他小暴君,真是心口不一。 他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什么,被云清拉着去洗漱了。 “我知道陛下如今还没那么信我,您自己洗漱,可好?” 云清轻轻挑眉,瞅了眼悄摸摸四处打量的小皇帝,笑了声,有被他可爱到。 第7章 谁会不怕死呢? 【果然是个孩子,对什么都好奇。】 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被捕捉到,谢让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后目光跟炸毛似的扫向云清。 “我会自己洗。” 就像是生怕晚一步,云清就改变主意,亲自给他洗一样。 云清不动声色:“好啊,那臣就先告退了,陛下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叫臣。” 【理解嘛,小孩子害羞。】 谢让:…… 可恶! 直到云清真的关上门退出去后,谢让的眼神才猛然沉了下来。 从小在冷宫中长大,身边经历的事情也教会了他太多道理,即使是在一个人的情况下,他也很难完全放下自己戒心,喜的是,离云清确实是一个值得拉拢的对象。 对方明显是把他看做一个无害的可怜孩子,可惜不知道的是,他不仅一点都不单纯,而且随时在暗中窥伺,就等着某天咬断猎物的脖子。 - 云清在出门后再次见到了江叔。 “公子,您准备怎么安置陛下?” 江叔眉宇间隐藏着不动声色的担忧。 “今日事急,我才将他带入府中,待东西准备好了,我明日会将他送回宫中。” 离府中有太多秘密不能让外人窥探了,即使谢让现在还小,云清也不能忽视他在未来有成为暴君的可能性,这样的人必然天资聪颖,到时候给他看出点什么来就不好了。 “公子心中有数便好。”江叔站在她身边,轻声道,“边关有动乱,家主夫人他们暂时无法归京,那边传信,让公子保重自身。”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离云清病危的消息传到边关去了,但相隔千里,能做的事情甚少,他们要镇守边境,就无法与长女团聚,想来也有点凄凉。 云清不由得感受到些悲戚,不仅是为了原身,也是为了这个时代,处处都不容易啊。 她叹息:“我知道,叫爹娘和小妹不必担心。” 江叔垂首:“在公子醒来那日就已经传信过去了。” “另,如果公子真准备站在陛下这边,请早做准备,切忌锋芒毕露。” 云清点头:“我知道。陛下年弱,再从暗卫中挑上两个,供他差遣。” 历史上的谢让明显是个不在乎功过是非的,想干什么就干了,从不同别人解释,关于他如何在宫中韬光养晦,最后夺得权利这件事情,就连史书上也记载甚少,还需要云清具体考察。 在给小暴君正确引导的同时,云清尽量不会干涉太多。 “好。” 江叔也觉得这个安排是合理的,下去准备了。 差不多的时间,谢让也洗漱完毕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云清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很是苍白,可能就是因此而带上了丝阴翳。 羽先生的检查结果很不乐观:“陛下身体多有暗伤,亏损不少,必须好好调养,否则……会短寿。” 不出意料。 云清没多犹豫:“给陛下开药。” 她看向谢让的眸中多了丝怜悯。 【瞧给孩子都吓傻了,不过也是,又有谁会不怕死呢?】 第8章 你可千万不要长歪了啊 谢让觉得自己这位太傅挺不怕死的。 他不太合时宜地想。 “陛下板着脸在想什么?” 云清很想捏捏他的脸蛋,怕日后被算账还是遗憾放弃,嘴上倒是能勉强打趣。 “还请陛下放心,岐水羽氏乃当今天下第一神医,必能为陛下解决这些忧患。” 云清这话可不假,羽先生在离云清死后便选择离京,从京城脚下一路到荒漠边关,沿途行医救人,留下的不少理念到了现代仍旧适用,是医学史上的一大奇人。 他只说有这个隐患,没有咬死,那便还有余地。 谢让抿着唇,有些僵硬地撇开目光:“我没有担心。” 谢让不在乎自己会不会短寿,只要能让他活到把那些欺侮他的人手刃之日,那便足够了。 【啧,不愧是未来暴君,不仅对别人狠,而且对自己也狠。】 “话可不能这么说。”云清见不得小孩子死气沉沉的,“陛下是未来天子,理应长命百岁,这样才是社稷之福,民生之福。” 【从小开始灌输理念,天天耳濡目染,我就不信起不到一点作用!】 云清温和的表情和激昂的内心活动形成了鲜明对比,谢让歪歪脑袋,没想通他的太傅是要做什么。 只是为了……让他以后不成为暴君吗? 谢让笑了声:“我知道了,谢太傅教导。” 云清点头,对这副孺子可教的行为表示满意,转换话题:“待会儿要喝药,陛下先用膳。” 云清回府的时候就吩咐了今天要多加一双筷子,这会儿晚膳基本上做好了,离府正儿八经的主人就只有云清一个,基本上都是为她服务的。 不知是不是巧合,云清话音刚落下,谢让的肚子就响了起来。 要面子的少年霎时脸颊红透,心中所有的想法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尴尬。 【真可爱啊。】 谢让把欺负自己的人记得那么牢,想来是在乎颜面,云清没敢笑出来,看破不说破:“臣饿了,陛下陪臣,好不好?” 谢让的耳朵支棱起来,面上还是凶巴巴的:“那、那我就勉为其难陪你!” 话是这么说的,真的到了吃饭时候,谢让吃得比谁都还欢快。 他在冷宫的时候就吃不饱,当了傀儡皇帝也没人在乎,离府的餐食,算得上是他吃到的第一顿珍馐。 云清还在养病中,一边喝汤一边看他吃得欢快,生出些惆怅来。 她唤来点翠交代:“去给江叔说,拨一名厨子出来,以后专门负责陛下的膳食。” 宫中现在的人手并不干净,与其去敲打御膳房那些家伙,不如用自己的人放心,总会把小皇帝给养得白白胖胖,至于短寿,有羽先生在,那更是想都别想。 点翠惊诧地看了云清一眼,迎着对方笃定的目光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 云清并没有遮掩,因此谢让对她说的话也听得清清楚楚,他的眸光颤了颤,不解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看你太可怜了,不忍心。】 云清到底没忍住摸了下他的头发,有些毛糙,她却毫不嫌弃:“因为臣是陛下的太傅,在其位谋其职,臣永远站在陛下这边。” 【所以小暴君,你可千万不要长歪了啊。】 第9章 小暴君果然喜怒无常 哪有人一边叫自己暴君一边又叫自己不要长歪的! 谢让捏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半晌后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他很倔强:“我就信你这一次,如果你背叛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云清无奈:“好,都听陛下的。” - 次日准备完毕,云清又把谢让送回了宫中。 宫中空着的宫殿甚多,谢让不愿住先皇住过的地方,云清便又另外挑了一处,提前让暗卫收拾好,把他送了过去。 “青绛日后会为陛下煎药,陛下一定要好好吃药,这样好得快,可以吗?” 云清莫名生出了一种自己在哄孩子的错觉,虽然确实也差不多就是了。 不料下一刻谢让却突然红了眼睛吗,定定看着她:“太傅不陪着我吗?” 云清一愣。 她条理清晰:“臣是臣子,本就不应久留宫中,不过陛下不用担心,臣每日都会入宫为您授课的。” 云清学历史的,别的或许不怎么精通,在讲课这方面,引经据典,绝对不输这个时代的一些老师,给小皇帝启蒙完全足够了,况且还有原身留下的那些东西…… 【况且我要是留在宫中,那些秘密可怎么好瞒?】 谢让听见心声,眼色微沉,就像是耍脾气一样,猛地别过身去:“太傅就是不愿意陪我,还找这么多理由!” 小暴君果然喜怒无常。 云清咂舌,只能耐心找办法哄他:“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为了补偿陛下,以后臣多带一些新奇玩意给您看看,好不好?” 云清躺府里养病的那段时间也没有白费,结合原身留下的记忆加深了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做出些外面没有的新奇东西不难。 况且她也要加紧做准备,让自己身边的人更强大,不然等真正乱起来那日就迟了。 谢让为此意动:“那太傅不许骗我。” 云清挑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臣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谢让这才消了气:“好,那就这样。” 能真的从云清的心声中得到消息,对谢让来说是意外之喜,他也很想见到云清说的新奇玩意。 要是知道谢让的想法,云清肯定会气恼自己一片苦心了,可她现在并不知道,道:“既如此,便开始今日的学习。陛下可练过写字?” 谢让不答。 云清笑吟吟:“那好,便先学写字,从陛下的名字开始。” 云清庆幸,幸好自己的老师喜欢毛笔字,她在研究历史的时候也跟着学过,不然不会写字就尴尬了,毕竟原身的记忆和自己实操还是有点不同的。 练字的东西都由体贴的青绛给准备好了,于是师生俩便真的坐在案前认认真真练了一上午的字。 云清发现小暴君的天赋体现在方方面面,到后面已经完全不局限于写他的名字了,云清还教他写了些很有教育意义的话。 嘱咐完谢让好好练习后,云清走出宫殿伸了个懒腰,才结束了自己的忙碌。 然而没来得及多休息,就遇到了拦路狗。 第10章 梁质公的试探 梁质公手下的人,和实际上的狗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原身就是在他手中吃了大亏殒命,结合自己做的历史研究,云清对人也根本没什么好印象。 青雀第一时间出现在了云清身边,警惕地看着那些阉人。 为首的老太监脸上带着笑:“离太傅,别这么紧张嘛,梁大人就是想请您前去叙叙旧,难不成我们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 云清冷笑一声:“我可没忘了躺床上那一个多月是怎么过来的,难不成梁大人如今记忆已经差成这样了吗?那不如趁早退位让贤。” 这些阉人因为身体上的残缺,思想也与正常人有所不同,与其现在假装和谐以后被背刺一刀,还不如和平江王合作,至少后者是皇室的人,他们在没有撕破脸皮之前是存在共同利益的。 “离太傅这可真是冤枉我们了,那个伤到您的叛徒早就已经被我们处理了。梁大人对此也感到甚为心痛,不如我们双方坐下好好谈谈?” 老太监阴凉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青雀身上扫了一圈,似乎是在考量着什么。 云清拒绝:“谈谈就不必了,我要出宫,难道几位还要拦着?” 梁质公这人阴狠狡猾,他心中清楚,对离云清动手的机会只有一次,失败后再想筹谋就难了,所谓叛徒也就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还不是一只替罪羊。 离云清再孤立无援,身后也还站着离氏宗族,用这个面子上过得去的方法来处理,已经是对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得到公子的指示,青雀已经做好了要动手的准备,不料老太监却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挥退了身后的人。 “太傅这话就言重了,您可是天子之师,皇城脚下又有谁敢拦您呢?还不快给我们的离太傅让路!” 老太监的声音到了后面慢慢尖利起来,有些刺耳朵,云清轻轻朝青雀摇了摇头,示意趁此机会快走。 直到一行人的背影逐渐远去后,手下才问老太监:“公公,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吗?那梁大人那边怎么交代?” 老太监瞥了他一眼:“你以为大人没有料到吗?此行不过就是叫我们来试探试探。看来这位太傅确实和传闻中一样,刚正不阿,一派文人风骨。她不谈就不谈,只要不掺和进我们和平江王的事情中,那就由她去。” “小皇帝,一个傀儡,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 “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呸。” 点翠在宫中的时候唯唯诺诺,上了马车在云清面前胆子大起来了。 云清看她一眼:“都说他们是狗玩意了,和他们生气作甚?” 历史上的梁质公就是个喜欢试探人的家伙,和云清猜测中差不多,他们今天被拦住也只是因为试探。 暗下杀手和当面行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他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继续对云清动手的。 毕竟他和平江王一样,前期完全就没有把小皇帝看在眼中,只要云清把自己的立场明显表现出来,就能在某种程度上实现暂时的安全。 第11章 恭喜绑定国富民强系统 云清要的就是他们这份自大,才能让她和小皇帝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处于安全的境地中。 点翠嘟囔:“我就是气不过嘛。要是老爷和夫人在,看到他们肯定就一剑砍上去了。” 官场多是非,尤其是文官。 所以当初离云清执意要科举入仕的时候,离父离母都不同意,最后还是在先帝的劝说下,才勉强同意把离云清留在了京城中。 云清慢慢想。 在后世人眼中,这是先帝对离氏宗族起疑的表现之一,包括她曾经也是这么阴谋论的。 可当自己设身处地站到这个位置上来的时候,云清却猛然发现,这件事情好像有了推翻的余地。 如果真的起疑,先帝大可把离云清安排在一个无关轻重的位置,比如少傅,权势不大,一样可以对幼帝行教导之权,可偏偏是太傅。 这是个实职,正一品大官,再加上背后的离氏宗族,离云清的位置稳固到不能再稳固。 综合看来,分明就是为了给谢让铺路,无论如何总有一方是站在他背后的。 不过先帝已死,历史上的离云清没有熬过去,这些事情再深究意义不大。 云清叮嘱点翠:“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平时千万不能在外面说错了。但你提醒我了,我也该给爹娘他们送点东西去。” 边关环境艰苦,以防动乱,云清需要提前准备东西,不仅要提高死侍的能力,也要提高边防能力。 改进武器、囤积粮食缺一不可。 点翠扭扭捏捏的:“公子,我没那么傻。” 要是真的傻,也不会出现在云清身边了,因为身边稍微亲近一点的人都知道云清的女子身份,要嘴巴严实才能守住秘密。 云清笑:“好。” 事不宜迟,回到离府后,云清就把自己关进书房冥思苦想,连最贴心的小丫鬟点缀也没有留下,开始在纸上罗列一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比如火药,还有弓箭改良,种植方法一类比较实用的,她知道一些大概,却也存在着许多问题。 就拿火药来说,虽然现代人都知道是由什么配置而成的,但具体的用量却不是那么清晰,加上受时代的影响材料可能会有所不同,这些都需要一点点尝试,同时又要注意掩人耳目。 反正在离府中试验肯定是不行的,别到时候一不小心把府邸给炸了,外界想不注意到都难。 云清深深扶额:“要是有个搞化学的穿过来就好了,我本职也不是研究这的啊。” 云清现在就恨自己当初看见离云清的名字没有警惕起来,早学网上说的背些穿越事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 或许是因为怨念强烈,上天终于又开了回眼,云清刚刚振作起来,就听到脑海中响起滴的一声。 “检测到宿主意愿……” “恭喜您已绑定——国富民强系统。作为新手,这里赠送您一个小礼物哦~” 云清下巴没支稳,差点磕在桌子上,她震惊:“什、什么东西?” 第12章 火药 这个系统的智能效果大概不是那么强,除了最开始的电子音,云清的话音落下后,除了眼前出现一块半透明的光屏,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复。 突然到来的系统令云清很是欣喜,她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得到了传说中的金手指,也不在乎有没有回应的事情,直接动手去翻看光屏,发现上面有很多自己现在正需要的东西。 都是建立在大熙朝基础上,能让各方面有所提升,又不太超越时代的方法,只不过现在全是灰扑扑一片,只有最上方的火药配方被点亮了。 想来这就是系统所说的新手礼物。 云清正在头疼的问题立马就得到了解决。 也就只有新手礼物会如此丰厚,云清看了一下做其他事情的方法,都需要用幸福值来兑换,价格不菲,想要获取的话难度也很大。 虽然这样,云清就已经很满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时间还早,所有的事情都能够循序渐进。 她把得到的火药配方以及注意事项小心翼翼誊抄了一遍,才终于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迈出门去找管家。 江叔正在盯着下人给云清熬药,中了毒伤底子,她还需要一段时间去好好调养,温养的药断不得。 见云清找过来,江叔敏锐地意识到了些不同寻常。 “公子,您可有事要吩咐?” 两人一起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又叫暗卫守着,确保不会有下人来打扰,云清才全盘托出。 “我偶然想起之前曾在古书上看到一法子,可令军队在打仗途中威势大增,想来此物应该会对我们有所帮助。” 人是一种善用工具的动物,实际上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人开始探知火药的用途,但都不全面,更没有运用到军队中,云清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到时候秘密武器一出,定让所有敌人都猝不及防。 江叔看着她,呼吸一颤:“您说的是,制作武器?” 云清缓缓点头:“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所以我想询问一下江叔的意见。” 离氏宗族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是有底牌在的,除了训练有素的暗卫和死侍,他们底下还有自己的工坊和商铺,已经形成了一条相对独立的链条,也是云清看来最有力的助力。 “如果家主和夫人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江叔一把年纪险些红了眼,“这件事情很好,但必须要保密,公子放心交给我便好。” 云清于是拿出自己誊抄好的纸,还特意说了遍:“制作的工人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我会随时去查看进度。” 意见是云清提出来的,她不可能从头到尾当个甩手掌柜,也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必须特别谨慎。 江叔连连应是,又简单说了几句才和云清分开。 眼瞅着天要黑了,云清才想起自己今天上午的承诺,索性闲着也是闲着,她让下人找了些工具,自己在屋里捣鼓起来,叮叮哐哐好一阵响。 点翠在她身边紧张看着,直到成果出来,眼睛才一亮。 那是一把小巧的弩箭,完全可以绑在手臂上,宽大衣袖一遮顿时就见不着半点影子。 云清试了下,准头还不错。 点翠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公子,您是准备把这个送给陛下吗?” “嗯。”云清点头,“陛下也需要点防身的东西,之后我会看着再准备一些。” 把自己完全带入到太傅的角色里,云清就觉得自己的这些行为完全不突兀了,她不禁感叹,自己真是个爱护学生的好老师。 点翠笑着应声:“陛下应该会很高兴。” 第13章 仁君(划掉)养成手册 事实如点翠所想,第二日云清把弩箭带入宫中给谢让的时候,他很高兴,当即就把东西绑在手腕上试了几把。 小皇帝的准头比云清更好,把把都正中目标,把云清给看惊了。 【历史上没提过,没想到小暴君还是个学武的好苗子啊!我也许该给他请个老师?】 离云清出身将门世家,虽然在读书上花费的时间比较多,但也学了点防身术,云清最近锻炼的时候稍微试了试,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方面的苗子。 她这么一想,觉得确实有让谢让学武的必要,从小时候学起可比从长大了才开始学要好多了。 谢让听到她心中所想,手下的动作也顿了下。 他刚抬眼,下一刻云清已经问出来了:“陛下,想不想学武?” 反正条件都是现成的,谢让想学,只要避过宫中的耳目就行了,云清会想办法,能和小暴君把关系处得好一点,那是非常必要的。 谢让目光不自然地游离了一下,小声问:“太傅愿意让我学吗?” “为什么不愿意?”云清反问,“可能麻烦了些,还需要做戏,但只要陛下愿意学,那就一定可以。” 那两方现在正在忙着争斗呢,只要他们这边表现得安安分分,应该暂时就不会注意到他们。 【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苦着脸,可别长大了变成苦瓜脸了。话说史书上怎么形容小暴君的来着,面容丑陋?啧,我看这底子也不像是能长歪的样子啊……】 云清不自觉地多打量了谢让两眼,就见对方的脸色一僵,随后变得面无表情。 谢让身上有着一个属于孩子的本性,就是愿意汲取知识,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我想学。” “想学就好,这件事情之后再说。” 云清得到答复,拿手敲了敲摆在桌上的纸:“今天先把这篇给临摹一遍,再背给臣听,臣之后为您讲算术。” 云清知道历史上的帝王上的都是些什么课,但现在条件在这里,自己就将就将就一下全给谢让上了,之后找到合适的人再替换。 【说起来,小暴君好像没正经上过课呢,春寒料峭的时候只能偷偷躲窗外瞅着,想想也真可怜。】 这部分是来自别的渠道的记载,云清到现在都还印象深刻。 谢让却瞬间心头一梗,为什么她连这也知道! 小厨房那边做了些点心过来,谢让临摹字帖的时候,云清闲着没事干,就一口点心一口茶的慢悠悠吃着,心下思考着自己该怎样给爹娘通信的事情。 京中势力混杂,能拉拢的很少,最终力量主要还是靠离家的,至少在必要的时候,云清需要调遣一支军队回京。 谢让一心二用,没注意落了个墨点子在上面,正要扔掉时,被云清手一块抽过去了。 “太傅?” “先留着。” 云清攒废纸攒了一堆,心想万一哪天平江王想起来要看,就把这些给他。 从心声中得到了答案,谢让面上就扮演一个足够乖巧的学生,没有过问云清想干什么,继续埋下头临摹了。 过于乖巧,惹得云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小暴君的记忆,临摹完一遍就能完全记住,云清又教了他算术,也是很快就学会了,最后干脆给他留了几道题,让他自己思考。 按理来说,今天的教学任务已经结束了,云清想要站起身来离开的时候,却被少年扯住了衣袖。 谢让好似有些羞赧,目光没敢直视云清,另外一只手却紧紧攥紧了:“太傅,你留下来陪我用膳好不好?” 【咦,小暴君在朝我撒娇?奇迹奇迹!】 云清快被他的动作萌翻了,轻咳一声才勉强平静下来,问:“陛下为何想要臣留下?” “宫中寂寞,太和殿仅我一人,太傅是我最亲近的人,就算不能留宿,连留下用膳都不行了吗?” 谢让不懂撒娇何意,但直觉不是个该用在自己身上的形容词,话说出口了,他不想半途而废。 听上去竟是有些委屈。 云清难搞,这方面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够,便道:“那好,日后臣就都留下来陪陛下用膳。” 关于伺候的宫人,也要提上日程了,谢让好歹一个皇帝,身边连伺候的人都没有,那也太寒蝉了。 谢让稳下心来:“好。” 因为临时吩咐加菜,他们又稍微等了会儿,趁着这个时间,云清给谢让简单讲了下宫中的局势。 “……羽林军首领林辰,是个可拉拢的,不过他野心大,就算如今拉拢,日后也要防着以防背刺。” 【这家伙可是小暴君日后的得力助手,不过是以暴制暴,要是谢让以后压不住,也很难说啊。】 听到此,谢让沉默了下,以暴制暴,确实是他的想法也是他的作风。 从见面起,他的太傅,似乎就更想把他往另外一个方向培养,可和这相差太大了。 云清:“……陛下,您才是君,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谢让的表现过于乖顺,倒让云清开始怀疑起来了,自己这样养孩子到底是对是错啊。 要是把狼养成羊,那可就罪过了。 即便是仁君,也不需要一颗过分软弱的心。 谢让看见云清眼中的询问质疑之色,终于慢吞吞开口:“现在可以拉拢他,我会学着去压制他的势力。” 反正肯定不会是太傅教的方法就对了。 云清心中若隐若现闪过一丝不太妙的预感,可很快又消失不见,她遂不再深思:“陛下有自己的主意就好,记住慎重行事。” 【一言不合就把人砍了的方法,学不得啊!!】 第14章 改良之法 谢让沉默,对云清所想认真思索。 必要的时候,这也是个方法,能让臣子敬畏,也能让不识相的早点闭嘴。 云清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给谢让打开了新思路。 小厨房的厨子本来就是离府出来的,特别清楚云清的口味,所以新增的几道菜都是云清喜欢的。 说起来很奇妙,云清的口味居然和离云清的口味差不多,也算是隔着时空的缘分了。 小暴君年幼之时多有吃不饱的时候,对粮食格外珍惜,看见对方的样子,云清也没有为难他实在要去学一些复杂的规矩。 【毕竟在历史上,小暴君也算是离经叛道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要不然怎么说是暴君呢? 谢让一筷子险些没夹稳,轻轻咬了下牙:“太傅怎么不吃,是这些菜都不合你胃口吗?” “那倒没有。” 云清熟练地收回自己跑远的思绪:“食不言寝不语,陛下也快用膳。” 谢让微笑,表示自己学会了。 云清心中想着事,后面吃饭是认真了,但是一不小心有点吃撑,她正想找个借口离开,这时候小暴君却颇为体贴地开口:“太傅,我们去外面散步消食,时间还早,不急。” 谢让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挽留,恰恰好踩在云清的线上,总是让她狠不下心来拒绝,艰难点头:“好。” 散步消食他们也不敢走太远,怕一不小心遇到平江王或是梁质公中的一方,到时候局面都必然难搞,只敢在外面的小花园逛了逛。 谢让问了个问题:“太傅,你怕他们吗?” 云清对小孩子挺坦诚的:“挺怕的,那一箭可险些要了臣的命。” 谢让垂眸,里面藏着些云清看不见的色彩,声音不止低了一个度:“那您为什么,还要来帮我呢?” 云清这次给了个不那么官方的理由:“臣只是觉得,比起他们来,陛下更适合当这天下的主。” 【如果不是平江王和梁质公争斗扰乱天下,天下又怎会在小暴君死后那么快乱起来呢?百姓根本不在意殿堂上坐的是谁,他们只在意谁能让他们好好生活……这点或许更经得起历史的评判。】 史书上,戾帝的名声一直不算好,也被无数史官抨击,最后冠上了“戾”的称号,直到现代,历史更迭后,研究家们才看到他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 也可能也是云清决定留下来、教导他,最根本的原因之一。 谢让不说话了,周身气息变得有些沉郁。 原来,竟是这样吗? “怎么了陛下?”云清很快注意到小暴君情绪不对,笑着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陛下还有成长的时间,臣说的是以后的事情,陛下不用想太多了。” 云清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乖巧的孩子惹人疼,小暴君年少也这么可爱啊。 谢让闷声“嗯”了声。 散步消食完毕,谢让再没有理由留得住云清,看着他的太傅慢慢消失在远处,谢让收起了平时的那些乖巧,唤道:“青绛。” 暗卫悄无声息落在他面前:“属下在。” 谢让挑唇笑了下,眼神全然不似一个刚十岁出头的孩子:“走,陪我去见见羽林军统领,我可不能拖太傅的后腿了……” 最后一句话很轻,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青绛没敢抬头,背后却浮起一阵彻骨的寒意:“是。” - 云清解决了黏人的小皇帝,回府后就询问了江叔火药制作的进度。 江叔低声:“在准备材料,以防意外,我让城外的工坊在做,公子休沐日可前去查看。” 这东西当然是越早制作出来越好,边境那边柔然还死盯着呢,有了这个大杀器未来打起来都不用愁。 “嗯。”云清有此意,“爹娘那边及时盯着回信,如果有机会,我可能要去边境一趟。” 云清从后世来,知道得再多那也是后世研究推算出来的,具体情况怎样,必须要亲眼见着才好知该怎么定夺。 江叔了然:“我会安排的。” “对了江叔,春耕何时开始?” 江叔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二月中旬左右。” “好,分出一片田来,试试这样去耕作,看看可不可行。” 古代粮食亩产为何低下,究其根本,守成观念、工具落后、粮种劣质、环境都占原因,云清打算从自己会的开始尝试改良,希望能通过提升粮食产量进行囤粮。 但她也不敢托大,让江叔先挑块田出来试验试验,出现失误能及时止损。 江叔一惊:“公子,您竟连这也想到了?” 云清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这得多谢她多年来在历史研究下费的心力啊。 “先试试,要是成,下次耕种就先在我们的田地上推广开来。” 云清懒得去朝堂上和户部尚书扯皮,耕种方法又不是统一限制的,只要大家能看到有好处,自然而然就推广下去了,完全用不着多费口舌。 “嗯。” 江叔又接着敲定了些细节,这才下去准备。 点翠找准时机送来今天要喝的药,黑乎乎一大碗,还是饭前喝的。 云清捏着鼻子一口灌了,只觉得反胃,连晚饭都不想吃了。 可惜了,不会医,不然迟早想办法把药改成药丸,也比这好吞啊。 不过倒是可以激励羽先生去勇敢尝试。 云清摸着下巴想。 第15章 经典的表忠心环节 翌日,云清照常进宫。 太傅一职有先帝特许不用上朝,云清不去那些文臣开心得很,成天在朝堂上吵得震天响,生怕就有人瓜分了他们的权力。 云清听到暗卫传回来的话,冷笑一声:“正好我也不想去和他们周旋。” 朝堂上大多是忙着站队的,中立的则在看戏,到目前为止没有吵出任何名堂来。 云清对这种行为厌恶至极,以至于她今天见到小暴君的表情都变了些许。 【突然就理解,为什么小暴君上位后把他们给砍了,换我我也想砍啊!】 谢让:? 怎么一晚上就改变主意了。 谢让希望他的太傅能多说两句,奈何云清一心只有给他上课,直接笑眯眯开始教授今天的学习内容。 自从发现小暴君的学习进度很快后,云清就在无意识中加快中这个进度。 小皇帝如今十一,距离他真正掌权还有六年,可是六年太远,云清如今也生出了些挑战心,想试试可不可以加快历史的进度,这样的话,大熙朝或许不会死那么多人,也不会动乱十多年。 生在盛世,如今又身处高位,云清很难说服自己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总要做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才行。 云清用惆怅的目光看着小暴君。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在一夜之间长大啊?】 谢让艰难思考,他的太傅又想到哪里去了? 很显然云清不是很看得懂他的眼神暗示,心中想法虽多,但没有一个说出来过。 “午后臣会去找平江王。” 云清一句话说了自己今天下午的打算,史上记载君王多疑,她现在就把自己的做事动机解释清楚,免得日后招了怀疑,那才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谢让握笔的手紧了下,喉咙干涩:“太傅不必同我解释这些,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离家忠于大熙,离云清支持平江王上位远比扶持他来得容易,但她没有这么做,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云清换了话题:“臣找了个老师,下午陛下可跟着他练武。” 云清行动力十足,在谢让的事情上更是上心,转头就把他的另外一个老师都找好了。 这个老师平时在离家负责的是训练暗卫,严格了点,胜在认真负责,谢让肯跟着他学的话,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 “嗯,谢谢太傅。” 谢让和云清没那么多君臣相别,又因为他是云清用偏现代的观念一点点教养出来的学生,小暴君在这些点上倒是不拘小节。 宫中到处都是梁质公的眼线,云清还没那么傻直接去见平江王,而是叫人递了约去,两人直接在京中酒楼见面。 当然酒楼也不是随便选的,私底下的主人家其实是离家。 “哈哈哈,让本王瞧瞧,离太傅莫不是想通了!” 平江王有自信云清伤害不了他,孤身一人前来,脸上笑容根本止不住。 云清脸色凝重了些,温润抬手:“平江王殿下,请坐。” 平江王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人打交道,尤其像云清这种文人,身上更是有种不一样的特质,可惜啊……为了大计,暂时动不得。 不仅动不得,还要拉拢。 他哼笑一声:“离太傅,直说。” “离氏宗族,忠于皇室。” 云清道出这个事实。 离氏先祖是跟着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的,但是并没有因此而居功自傲,而是一直忠于大熙皇室,并且在之后的时间里,也一直履行着自己身上的职责,没有过半分逾越。 云清利用这点耍了个小心眼:“只要皇位上坐的是谢家的后人,那臣效忠的对象就不会改变,至于具体是谁,对离家来说并不重要。” 云清最开始的想法确实是中立,可是随着后面加深思考,她就觉得也许中立是行不通的,想要加快进程,她必须在其中点上一把火,让平江王和梁质公两方斗得更加激烈,这样才能在其中钻漏子。 她完完全全把小暴君放在一个傀儡的位置,这样平江王也会放下对谢让的警惕。 “离太傅果然聪明。” 平江王听出了她话中暗藏的意思,一双眸子眯了眯,带着深切的打量:“那本王又要怎样确保,你说的一切是真的呢?而不是为了保护小皇帝,编出来诓骗本王。” 来了来了。 经典的表忠心时刻。 云清早已想好:“年后将会有离氏军赶赴京城,令牌交由殿下,任由殿下差遣。” 云清也不含糊,直接拿出了一块离氏宗族子弟特制的牌子,放在了桌面上。 她在给平江王留下把柄,往后平江王就可以以此为证,证明她确实倒戈。 平江王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沉默着思考了很久,才忽然笑了:“本王相信太傅,这便收下了。” 历史上离氏宗族确实没有参与过皇位更迭的事情,但有一点平江王能确定,他们确实忠心耿耿,未曾有过造反之心,也确实都是站在皇室的背后。 云清向他表忠心,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一定会接受。 目的达到,云清双手抬起,放在额前朝他一拜:“那臣便预祝殿下,所求成真。” 第16章 我不喜欢他看太傅的眼神 平江王前脚刚离开酒楼,江叔就推门进来,轻声问:“公子,您觉得他信了吗?” “他信不信不重要。”云清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又不是上帝视角,怎么能知道呢,“反正只要我们不站在梁质公那边,那他就不会对我们动手。” 平江王不傻,他也不想要一个内忧外患的国家,离氏在边防上的成果举足轻重,只要他还想有人守着边境,那云清做到这样就足够了。 江叔感叹:“公子成长了许多。” 离云清走科举入仕,怀的是一颗忠诚之心,妄图以己之力匡扶幼帝,可在如今混乱的情况下,忠臣不一定能救国。 云清知道江叔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也没脸应承下来,她只比离云清多了一个后世的角度,才明白许多事情非黑即白,不那么清高或许会好一些,但原身能够成长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女扮男装,还成为当朝状元,离云清干了许多人一辈子也干不到的事情。 “只是……”江叔有些担忧,“离家军赶赴京城脚下,若处理不得当,以后将会落下许多话舌。” “此话我已同陛下说清,您不必担心。” 做人臣子最害怕的就是君主的猜忌,云清早上给谢让打了预防针,对方也是一副理解的模样,她就暂且当他同意了。 况且如今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便好。”江叔道,“城外工坊,七日后可去。” “嗯,我会提前做好安排的。” 云清去这一趟,当然不仅仅只是想检查火药制作的进度,还要看看工坊中有没有别的可改良的,到时候就一起提出来了。 正事谈完了,江叔叫人往里送菜,顺带变戏法似的端出了一碗汤药来:“公子,在外也不可忘了吃药。” 云清:…… 可恶,还是没有逃掉! - 和平江王暗地里达成协议后,谢让的生活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平江王显然不介意养着这个小傀儡,反正只要是能给梁质公添堵的事情他都很乐意干。 不过梁质公也不是傻子,这种变化他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于是今天在云清去找小暴君的路上堵了她一遭。 宫中太监的服装以紫为尊,其中梁质公的服装又最为奢侈,上面用金线绣着蟒蛇,从衣摆一路盘旋而上,眼睛上点缀着两颗红色的玛瑙,狰狞而渗人。 这个人和云清想象中不同,也不如平江王那么积威甚重,看上去就是个文弱公子的长相,只是皮肤过分苍白,显得有几分病态。 他翩翩朝云清行了个礼,面上挂着笑意:“离太傅,好久不见。” 从他的声音中倒是听得出几分独属于太监的阴柔感。 就在不久之前,先皇病重,离云清临危受命担任太子太傅,也是这个人笑吟吟地站在龙榻前,夸了离云清一句“少年英才”,转头却就吩咐自己的党羽射了离云清一箭。 心口不一,喜怒无常。 这种看不清深浅读不到情绪的人,往往才是最恐怖的。 云清心下涌起了一股寒意,回礼:“梁大人,好久不见。” 毫无疑问,云清既然占用了这具身体,那就必定是要寻找时机替原身报仇的,但不是现在,她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皮的能力。 梁质公转而笑了笑,向前走两步:“离太傅这是要去给陛下授课?” 谁都知道,当今陛下并不是理想的继承大统的人选,不过是因为先帝子嗣死的死伤的伤,所以才被临时推了上来。 这位皇子从小在冷宫长大,无人启蒙也无人教授礼仪,所以朝堂中也没有大臣想要惹上一身骚,相比之下,天天往皇宫跑的云清,就显得格外特立独行。 “我的职责在此,当然要用心教导陛下。” 虽然知道遇上是迟早的事情,云清还是挺警惕的,不过输人不输阵,她也没有往后退,而是抬起眼睛直视梁质公,视线平定淡静。 梁质公笑了:“那不过是一个懵懂的顽劣孩童,如何值得离太傅这么费心?” 他的胆子很大,在先皇病重的后期,几乎已经将整个宫中的大权掌握在手中,有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但谢让可以说是一个例外。 在先帝宣布让他成为太子之时,有许多人甚至根本不记得宫中曾经有过这么一位皇子,甚至有更多的人以为他早就夭折了,没想到还顽强的活着,只是行为粗鄙不堪,连个好人家的公子都比不上,这就注定了前期不会有太多人选择站在他这边。 因为从始至终他们就不相信这样的皇子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 这样的轻视何尝不算一种松懈。 云清勾起了唇:“我是陛下的太傅,行的就是教导之责,怎能因为陛下的过往就摒弃自己的职责?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也认了。” 【总比和你们这两个阶下之囚为伍下来得痛快。】 到了约定的时间,谢让久久没有等到自己的太傅,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慌乱,紧接着找了出来,谁知道在拐角的时候看到了两道身影,他都挺熟悉的。 一道是他的太傅,另一道是先皇身边的大太监。 如果说从小在恶意之下长大的孩子有什么特异功能的话,那大概就是五感异于常人,那两人的对话全然落入他的耳中,明明字字平淡,却又夹杂着针锋相对。 “呵。”梁质公不带情绪的轻笑了一声,目光越过云清,落在不远处,“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离太傅。” 莫名其妙的话落下,他转身便走。 云清似有所感,回声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小暴君,对方就那么静静站在拐角处,她看不清小暴君脸上的神色。 懒得去理会梁质公刚才说的话,云清走到了谢让身边,问:“陛下等急了吗?抱歉,臣并不知道他会拦住臣。” 小暴君的疑心病可重了,云清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 【怀疑上我可就不好了。】 谢让轻轻摇头:“没有。” “我只是很不喜欢……他看太傅的眼神。” 就好像所有人都是他眼中的蝼蚁。 “这有什么。”云清并不在意,牵着他往殿内走,“等陛下某一日手握大权,也可以那样看他,今日欠的债叫他改日还回来。” 【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谢让点了头。 第17章 保密 谢让觉得太傅的手温暖又柔软,明明刚开始这人把手放在自己头上或者肩膀上的时候他还会觉得有些抗拒,现在却完全没有这些感觉了,甚至还有点贪恋。 这一定是因为他能听到她在想什么的缘故。 谢让抿起唇,想。 云清没太注意到小暴君的表情,只是想起有件事自己还没有说。 “陛下,明日臣有事外出,所以可能无法入宫为您上课,您先跟着练武,可以吗?” 云清在意识到年少之时的小暴君好说话、性格似乎也挺好后,说话就随意了许多,不过仍旧在用很认真的态度对待他,干什么都会提前说清楚。 谢让闻言,陡然有些失落:“好。” 云清这会儿心中没想事情,谢让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不过他清楚,云清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在大部分事情上都依着他,不过说不行的,那就一定不行。 谢让意识到,自己始终还是太弱小了,只能被困在宫中,想要自由进出都做不到。 他对此无能为力,这让他有些沮丧。 云清这时候总算注意到小暴君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她安抚:“如果此行顺利,我或许能为陛下带回一些有用的东西。” 【小暴君啊,要不是为了你,我就不用这么卷了。】 但好歹云清内心是自愿的,这个过程也就还好。 谢让矜持地勾了下唇:“那我希望太傅能够顺顺利利的。” 或许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谢让就已经对云清产生了一些依赖,因为从小到大,就连把自己生下来的那位母亲,也没有这么全心全意地对谢让好过。 她年轻的时候想要爬上高位,生下谢让只希望能够稳固自己的地位,可最终都没有得到先皇多看一眼,在冷宫中郁郁而终,对谢让始终也没有态度关注。 云清调侃:“难道臣不这么说,陛下就不会祝臣顺利了吗?” 小暴君就是有点傲娇,可也能被轻易拿捏住。 谢让果然有些紧张:“不是的!就算太傅不说,我也会……我也会这样做的!” 【所以果然还是很乖嘛。】 云清不动声色地伸手揉了把小暴君的头发,温和道:“陛下等着臣给您带礼物回来。” - 第二日的天气似乎更冷,云清醒来推开窗看的时候,外面已经完全被白雪覆盖住,扑面而来的一股寒意。 她打了个哆嗦,下一秒点翠就赶紧拿上一件披风给她披上。 “我的公子啊,你才刚好没有多久,爱惜一下自己的身子。” 点翠真的被自家公子之前躺在床上苍白虚弱的模样给吓怕了,现在就是见不得云清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而且她清楚知道,自家公子的身体说到底不如一个真正的男子那般强壮,要是折腾狠了以后很容易留下病根。 “好,我知道。” 云清被点翠念叨怕了,而且也被好不容易才停下的汤药给灌怕了,很听话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今日是秘密出府,江叔早就准备好了,中途换了好几辆车,才甩开眼线,来到了城郊外的秘密工坊。 外表看上去是个平平无奇的钱庄,真正的秘密其实藏在地底下。 里面做工的大多是离氏培养出来的家奴,由死侍监工,能够最大程度上防止秘密的泄露。 “此物威力巨大,属下已在后山中做过尝试,劈山不在话下。” 这里距离京城甚远,身后又傍着人迹罕至的山林,便成了试验的不二场所,有了云清提供的具体配方,工坊很快就制作好了火药。 云清颔首:“拿上一枚,我想看看。” 云清想看看,系统出品的东西,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死侍垂头:“是。” 穿过漫长的地道,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后山,云清和江叔站在合适的观测位,由死侍点爆并扔出去。 刹那间山崩雪溅,云清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轰炸声,山中飞鸟惊起,震撼而壮阔。 她眼睛亮了:“不错,看来威力很大!” 她还走下去在试验的地方好好看了看,从周围的环境也能判断出,火药的威力放在现在是非常好的,而且如果出现在战场上,说不定会有出奇制胜的效果。 江叔也是第一次看,被震惊住了:“这……公子!” “尽快派死侍前往爹娘身边,此方法务必口述,亲自教授。” 传信的方法局限性太大了,别说有在半路被截走的可能性了,就算有配方,没有经过亲手试验过,还是容易会出现差错,一不小心是会死人的。 江叔道:“公子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办妥的。” 火药威力巨大,在战场上属于绝杀,炸断了腿,就不信敌人还爬的起来! “火药还有改良的余地,试试看能不能缩小体积,随身携带。” 云清这几天不止一次戳过系统,但是系统没有任何回应,这让她意识到还是只有依靠自己才靠谱。 江叔赞道:“此法甚良。” 不管是遇到追杀还是对付敌人,都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云清道:“走,再回去看看别的兵器。” 这个工坊主要就是为了制作改良各种兵器的,云清的理论知识在这个时候派上了不少用处。 她不会做,但是她会说啊! 只要给这些工人们提供方法,剩下的他们就会去研究,双方都省事了,一天下来,整个工坊看云清的眼神都亮了。 这让他们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少主,并不是纸上谈兵的花架子。 斜阳西垂,云清乘坐马车回程,半路上撤回了作为自己替身的死侍,成功交换抵达了京城,恰好赶在城门落锁的前一刻。 今天好像格外热闹,到了这个点街道上也到处是人,大家欢声笑语很是开心。 点翠笑道:“明日就是上元了,大家都忙着采购呢,可惜家主他们今年也回不来了。” 大熙一年中最热闹的就是上元,在这一天要和亲人聚在一起吃元宵,放天灯,共庆佳节,和现代的春节差不多。 云清听了一愣,不知道想到什么,对外喊:“先停下,我去买点东西回来!” 车夫便把马车停在了路旁。 “诶公子!” 点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自家公子跟阵风似的翩然下车,朝着不远处卖花灯的摊铺奔去。 云清双手捧着哈了口气,目光在摊铺上扫了眼:“把那个灯给我!” 摊主见是位容相出尘的年轻公子,刚解释“那是明天猜灯谜用的灯王”,云清二话不说就放了一锭银子在摊上:“我加钱。” “好嘞客官,我这就给你拿过来。” 摊主变脸极快,飞速收起了银子,然后转身给云清拿来了花灯。 一锭银子够普通人家生活好久了呢。 直到云清拿着花灯回到马车上的时候,点翠还是一脸懵:“公子,您打算干什么啊?” 想到宫中的某人,云清神秘一笑,眸中光彩夺目:“保密。” 第18章 太傅,上元快乐 工坊中制作出来的小玩意很多,云清还寻到了一枚戒指,里面能藏一根细小的尖针,在上面淬上毒,也许会发挥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现在看似没什么危险,可是说不定梁质公或者平江王什么时候就会对小暴君动手,云清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只能在这些小细节上给予谢让更多的保障了。 她行的是教导之责,可是谢让,始终是要自己成长起来的。 谢让练完了一篇字,放在一旁晾干,歪了下脑袋:“太傅看上去很开心。” “是吗?”云清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眉眼含笑,“可能因为今日是上元,臣今日不离宫,就陪着陛下好不好?” 【灯要晚上看才有趣,也不知道小暴君喜不喜欢。】 灯?谢让的眼底不动声色地一亮,浮起几分期待。 可记起云清之前说的话,他还是有点别扭:“太傅不是说,不留宿宫中吗?” 云清不和记仇的臭小孩计较,笑:“今日情况特殊,臣只是想到陛下无人陪伴。怎么,陛下不愿臣留下吗?” 谢让矜持:“那……倒也没有。” 他就说说而已。 【好好好,小傲娇罢了。】 云清看透了他的性格,并不挑明,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谢让面无表情地接受了云清在心中给他的评价。 因为已经确定留宿,今天的时间就更多了,云清特意去吩咐小厨房记得准备元宵,回头就准备多给谢让讲一篇策论。 感谢现代严格的考试制度,云清把这些东西记得可清楚了,还有释义什么的,那可都是大家们汇聚凝结出来的精华。 【谁能想到啊,我就是个研究历史的,不仅穿了,而且还给小暴君当老师了。】 云清在自己间歇性的吐槽中,觉得自己也是够牛的,大概这就是穿越者共同拥有的野心,想要看看以自己的能力,能否改变一个时代。 她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戒指,上面已经染上了温度,她准备晚上的时候一起送给小暴君。 过了这个年,谢让也应该十二了,距离他掌权,又近了一年。 这么算来,时间好像还过得挺快的。 策论讲完,留足了思考时间,云清就没有再给谢让安排别的任务了,谢让倒是很自觉,跟着去练了会儿剑,身姿凌厉,给人一种肃杀之感,比云清好上不少。 不管是离云清还是云清,都没什么学武的天赋,到了最后,只简单习得一点防身术,主要是为了强身健体。 直到少年的最后一个动作落下来,云清终于没忍住夸奖:“陛下好厉害!” 这会儿雪暂时停了下来,云清有些畏寒,就没跟着去庭院里,只站在廊上,借助一根柱子挡风,顺便看看谢让这段时间的成果。 谢让收剑回望,就见他的太傅披着斗篷站在不远处,眼中盈着笑意,身上的气息很是温软,一点都不像是将门世家出来的人。 即使在深宫中,谢让也偶尔能从宫人口中听到几句关于离氏长子的评价,无外乎是少年惊才,他那时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命运弄人,这人最终成了他的太傅。 谢让走过去,回应:“谢太傅夸奖。” “这有什么好谢的。”云清把手中的暖手炉塞到小暴君手中,道,“先暖暖,元宵应该快好了,臣去看看。” 云清在现代的时候吃过各种各样的元宵,到头来还是觉得黑芝麻馅的最好吃,好久没吃过了,现在想起来竟然有点馋。 厨师这会儿果然正在煮,元宵一个个漂浮在水中,圆滚滚胖乎乎的,他见状赶紧捞了两个上来:“公子,先尝尝?” 云清瞥见了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小暴君,失笑:“算了,直接一起端出来。” 今天一下午又是学习又是练剑的,小暴君的体力估计消耗不少,这会儿差不多是用晚膳的点,冬日天黑的快,正好吃了饭给他看花灯。 好好养着是有用的,小暴君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肉,头发也不如前段时间那么毛糙了,看着就是个矜贵小公子的模样。 云清蓦然生出了些养孩子的成就感。 等吃过饭,她叫小暴君一起跟着自己去庭院中逛逛,暗卫青雀提前在那边点好了灯,一路上过去都是亮的。 谢让提前就知道了她有东西要送给自己,心绪不由得宁静了下来,霎时间整个空间中就只剩下了两人的脚步声。 【这么安静,怪不习惯的。】 谢让刚听到云清的声音,下一刻她就停住了,转身在他面前稍弯腰:“陛下,上元快乐,这是臣送给您的礼物。” 云清拿出了那枚戒指,做工精巧,盘旋在上面的龙细看威风凛凛,口中却暗藏玄机。 谢让一愣,不是灯吗? “臣不能常在陛下身边,这里面藏了毒针,若遇危机可用。” 买花灯是临时之举,云清并不认为那算是一个礼物,所以先拿出的是戒指,这个东西更实用。 谢让接过戒指,刚好可以在中指戴上,他拿到眼前好好端摩了一下,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的精巧之处。 心中本来就没怎么浮起来的失落很快就被掩饰过去了,没有人会不喜欢能防身的东西,更何况这一看就是送礼之人用了心思做出来的。 云清注意到小暴君的眼睛亮了起来,和平时情绪不怎么外泄的样子完全不像。 她也跟着笑了:“这是礼物其一,还有一样礼物,陛下推开门看看?” 云清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停在这里的,那花灯还是挺大的,自己当时带着的话恐怕不好藏,所以就特意找了间屋子放起来,等到合适的时候直接就是个惊喜。 “还有……吗?” 峰回路转,谢让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的,迎着云清鼓励的视线,他上前两步推开了他们身后的那扇门。 花灯已经被点亮了。 那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子灯,做的十分精巧,关节之间甚至还能随意活动,里面的灯火却不会熄灭,云清看到的时候十分为1古人的智慧感到惊叹。 虽然古代的生产力落后,并且有许多地方比不上现代,可是他们的老祖宗仍然能创造出一些精妙绝伦的东西,有些甚至到现代都没人参透做法。 “怎是兔子灯?” 谢让嘴上这么说着,脚上的动作却半点也没有停歇,直接走进去提起了那盏灯,幽黑的眼底变得清澈透亮,一看就是很喜爱。 生活在宫中,谢让从小到大也没有机会出去,更别说去见见这些新鲜玩意了,虽然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喜欢,云清此刻心中还是生出了些许怜爱。 她提议:“陛下,我们继续出去逛逛?” 谢让提上花灯:“好。” 太和殿此刻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兔子花灯在谢让手中一动一动的,很是可爱。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边有烟花炸响,很是单一的颜色,但是因为有越来越多的烟火飞上天空,显得格外热闹。 有人研究了烟花,却没有往火药上想,云清才能打了这个时间差。 她道:“上元热闹,等以后有时间,陛下也可以去皇城脚下看看。” 天空中烟花一簇簇炸响,谢让抬头,似乎望见了云清眼中的明媚光彩,低声应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直至此刻,谢让才生出一股强烈的感觉,想要回应云清之前说过的话。 “太傅,上元快乐。” 第19章 他也是被期待着的吗 上元之后,时间的流逝似乎就变得快起来。 云清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人的适应能力是真的强,明明自己刚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处处不习惯,现在却也能坦然接受所有发生的事情了。 制作火药的工作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派出的死侍马不停蹄赶往边境,终于是把话传到了离父离母耳中,他们也迅速开始制作。 可能眼下实在是冷,边境稍微安定了些,让那边有了休养生息的时间,可等到年后草水丰沛的时候,那就不一定了。 与此同时,春耕也开始紧锣密鼓进行筹备,江叔根据云清的建议进行安排,特地匀了一块地出来,进行耕种方式的改良试验,看看能不能有意外收获。 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离家军赶赴京城的事情,他们从云城一路而来,最后会驻扎在京城郊外。 这是云清事先就和平江王说好的,也是她计划中原本就有的一环。 离家军若是能被一块小小的牌子支配,那就不是离家军了,他们只认离氏后人,跟任何无关。 这一行径终于是引发了阉党的警惕,云清难得有兴致上了一回朝,顺带带上小暴君坐在上面跟着一起听。 “离氏宗族曾允,永不让私兵入京……下官斗胆一问,离太傅当今所做,又是为何?” 开口的人是兵部侍郎张景,他很早之前就倒戈了梁质公,现在许是想着身后有靠山了,面对云清的时候也丝毫不惧。 云清嗤笑一声。 【这么爱当出头鸟,怪不得小暴君掌权后第一个处理的就是你,该的!】 云清慢吞吞开口:“那么请问,离家军入京了吗?” 云清早就知道有人会在这上面找茬,所以离家军驻扎的地方刚刚好,就卡在那条线上,严格意义上来说,还真不算是京城管辖的地界。 张景哑言:“这……” “既未入京,又何来违反祖制一说?张大人莫不是人老了糊涂了,连边界划分也记不清了?” 云清不欲和奸臣多客气,有一个是一个,迟早都要清算的。 反正自从她决定站在小暴君身后起,她就已经注定没有别的道路可选了。 这里不是人人平等的现代,一旦对敌人心软,最终受伤的就只有自己。 【还真以为我是尊老爱幼的人啊?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要不是顾着我的形象,我不把你骂个狗血淋头!】 谢让坐在帘子后面,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完全能听清楚云清的心中在吐槽些什么,他抿唇笑了下,再次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太傅的心口不一。 而且他的太傅,似乎真的,知道很多很多,不仅是他日后注定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有那些被他处决的蛀虫,她也一清二楚。 谢让不喜欢出现事情超脱自己掌控的情况出现,可对于处处爱护他的太傅,他陷入了迷茫中。 印象中,还是第一次,有人不顾一切站在自己身后。 谢让思索的同时,下方的唇枪舌战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平江王乐呵呵地在其中掺了一脚:“张大人既然这么不服气,那把这件事情交给梁大人来评价,怎样?” 两方相斗,池鱼遭殃,云清半点没有身为局内人的自觉,站在一旁听他们吵得欢快。 先帝还在的时候,平江王只敢豢养私兵,而且因为封地黎离这边较远,即使能在短时间内控制住京中大半局势,在人手这方面,仍然是有所短缺的。 在他眼中,这批离家军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所以无论如何都会让他们留下来的。 梁质公被叫到的时候脸色也不是太好:“离太傅所说有理,张大人就勿要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了。” 从没有杀死离云清的那刻起,梁质公就已经知道,后面的局势已经不是自己能轻易掌控的了。 先帝糊涂了半生,唯独在最后几天回光返照的时候格外清醒,把离云清提拔上来,就已经摆了梁质公一道了。 和家有私兵,镇守边疆的将门世家比起来,梁质公还稍微嫩了点。 平江王乐了,视线转向张景:“怎么,张大人,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张景只觉得冷汗直流,明白自己今天的行为已经惹了梁质公的不喜,浑身发颤:“下官没有意见。” 云清心中直笑。 【笑死,这狗主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爪牙啊,投靠他也不知道图什么?图以后被掉脑袋?】 谢让小弧度地勾唇。 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 不过大臣们的争吵可没有停止。 云清最开始还能在心中开心评价他们的争吵方式,听到后面神色就慢慢凝重起来。 真实的情况比史书记载得更加残酷。 现在正是历史上的小冰河时期,京城所处的地方稍稍偏北,冬天都已经冷得不行,更北方的地方,只会更加严重。 不少人被冻死就不说了,说不定等到真正开春,还会多出一些流民,到时候朝着京城的方向来,那可就不太妙了。 至少在小暴君上位之前,这些情况没有得到太好的改变。 【历史注定有其当下的局限性,谁能想到在那么多年后,小暴君的口碑,也能发生改变呢?】 云清唏嘘不已。 越过摇曳的珠帘,云清的视线仿佛隔空和谢让对上,小暴君坐在龙椅上,身边没有任何伺候的人,事实上,这里除了云清,恐怕也根本没有人在意他。 云清叹息。 【陛下,快快长大。】 这是云清第一次在心中那么认真地呼唤陛下,谢让错愕抬头,所有的神思被瞬间拉回。 他也是被期待着的吗? 云清不知道小暴君心中是何想法,只在看了一眼后就转过头去,凝神继续听完了朝堂的这出闹剧,同时在心中悄悄锁定了几个默不作声的人。 他们或是因为当下势小,或是因为不想掺和其中,可不能否认他们是有才华的,在之后的路途中,这些全都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第20章 僭越 挨个在心里把人名按照轻重缓急罗列了一圈,这次早朝总算也是结束了。 云清今日还未授课,甩了甩袖子,径直就往太和殿的方向去。 当然错身期间也不乏阉党对她的挤兑。 “离大人今日在朝堂上,可真是威风呐,快把我们这些老头子都给压下去了。” 云清笑眯眯:“怎么,各位大人是羡慕我年轻吗?不好意思,我就是年轻气盛,比不得各位。” “你!” 那迂腐的臣子被她气得横眉竖起,奈何官大压死人,他没办法对云清做什么,只能气愤转身离去。 还有沉得住气的提醒:“但愿离大人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 云清全部当做耳旁风,反正这些对她都没有任何伤害,听着就是了,那两位正主反正都没来找她麻烦,就不是什么大事。 云清本就是新科状元郎,因为时间紧急情况特殊,所以直接用的就是状元服改的,一身红色,上面用金线绣着花纹,显得格外有精神,而且贵气十足。 在冰天雪地里,好像就只剩下了这一抹颜色。 至少在谢让看来,是这样的。 早就知道太傅在外人口中的评价是什么,谢让最开始的时候不以为意,现在才发现,全都是真的。 云清不知道小暴君在想什么,只是看见人站在风雪中,有点恼:“陛下,为什么不在廊下等呢?” 【好不容易才养出点肉来,要是生个病全没了,我会心疼死的!】 云清现在看待小暴君有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到底是这段时间养出感情来了,她见不得小暴君一副什么也不在意的样子。 【要是重复历史上早早驾崩,我看你这江山,还是早点让人!】 云清的心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她自己已经插入这段历史中来了,要是最终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那就太令人难过了。 身处这个时代,其实是会和这个时代产生共鸣的,不管出于哪方面的原因,云清都不想看见事情是原先的走向。 谢让心中有了久违的宁静,任由云清把他拥在怀中暖着,他想说其实自己没有那么容易生病,可是话真正到了嘴边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能是关怀太令人眷恋了,谢让不愿意让他收回。 他抿了下唇:“我想早点见到太傅。” “臣又不会跑。” 云清把这些全部归结于了小孩子的依赖性,还是有些小小的成就感,至少有了这些感情,不管怎样,小暴君以后对自己应该都不会太无情? 云清发现自己是想得越来越远了,也是越来越不怕小暴君了,这是件好事,时代环境下,她在这个位置上,就注定了不能一直畏畏缩缩的,不然像什么话? 谢让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转移话题无师自通:“有个人,想见见太傅。” 云清挑眉:“谁?” 她想不出来在这个时候还有谁会见自己,尤其还是通过小暴君的口说出来的。 谢让的目光短暂闪烁了下:“羽林军统领,林辰?” “陛下已经见过他了?” 这下轮到云清惊讶了,但深入想想,这事也没什么说的,毕竟自己大半时间也不在宫中,谢让想做什么,她是不可能去监督的。 至于暗卫,给出去了就给出去了,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云清更不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得知谢让的消息。 “嗯。”谢让小声,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口,“太傅会不高兴吗?” 云清摇头:“当然不会。这是陛下的事情,陛下有能力处理好,正好说明了您在成长。” 【没有我,小暴君一样能掌权,他可比我想象中强太多了,这算什么?】 谢让好似被说的有几分不好意思,进了温暖的殿中后,就赶紧松开了云清的衣袖,转身急匆匆往里走了。 云清笑着摇摇头,赶紧跟上去,不出意外,在里面见到了羽林军统领林辰。 林辰如今正是而立之年,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点点爬到这个位置上来的,和离家父母曾经也算是说得上话的,因此他是认识云清的。 “离大人,陛下。” 林辰身着巡逻服,腰间配着弯刀,剑眉星目,行礼的时候气势不减。 按理来说,羽林军直属皇帝,谢让本该才是他的主人,可从称呼上就看得出,他如今更忌惮的是何人了。 云清无意在这上面抢了小暴君的风头,朝谢让递了个眼神。 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足够他们培养出一些默契来了,谢让轻轻点头,上前:“林大人不必多礼。” 谢让很难对人交付信任,上次的见面是在试探林辰,对方野心确实足够大,这次还是处在考量中。 当然了,在宫中,人人的心眼都多,在谢让考量林辰的时候,林辰也在悄悄观察着小皇帝,还有小皇帝身边的帝师。 外人都说小皇帝是个傀儡,而这位离氏帝师,不过是承了先帝的责任在教导,可如今他看来,似乎不尽然。 云清和谢让在软榻的另一边坐下,端茶抿了口:“林大人为何事而来,不妨直说。” 林辰眯了下眼,总觉得这位年轻的离氏子,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莫名有点心惊。 “下官只想问一句,太傅是站在陛下这边的吗?” 不是阉党,也不是平江王,就是被视作傀儡的小皇帝。 云清淡笑:“当然。这点林大人不必担心。” 身为皇帝直属,不管是现在的哪一方掌权,对林辰来说都不会太好,这段时间羽林军也只能无所事事地巡视宫门,可这点对于林辰的野心来讲,完全不够,不然他不会在后期毫不犹豫投靠小暴君,成为小暴君手中的利刃。 人有多大的野心,就要有多大的胆,刀尖舔血亦与权力相伴。 谢让何尝看不透林辰的怀疑,他抬起幽然目光,定在林辰身上:“林统领,你不该质疑太傅。” 谢让表达的意思足够明确,可林辰还是要亲自过问,在谢让心中已然有些僭越,想到这,他的目光愈发冰冷。 林辰后知后觉地被小暴君的目光给冻了一下。 第21章 先发制人 前脚叫的都还是林大人,后脚就变成了林统领,态度可见。 林辰望去,只见小皇帝的眸中盛着寒意,深不可见底,瞧着分明就是蛰伏在黑暗中的捕猎者,此刻朝着他发出了警告。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垂头:“请陛下恕罪,是臣之过。” 谢让冷冷收回视线:“下次不可再犯。” 他都没有质疑太傅,哪里轮得到外人来质疑。 林辰应是。 想问的事情问过了,林辰自觉告退,不过很快便送了些人来守着太和殿,表现出了自己的诚心投靠。 云清笑道:“陛下好生威风。” 【这羽林军统领果然气度非凡,还好答辩使我变得沉稳,要多问我两句肯定露馅,嘶——还是小暴君行啊,三两句就给唬住了。】 视线局限,云清并没有看到谢让刚才做了什么,只听声音觉得气势凛然,该说不说,还得是未来暴君厉害。 谢让神色微动,旋即弯了下眉:“是太傅教得好。” 太傅在心中虽时常叫他小暴君,但所作所为都是真切在为他考虑,谢让最开始听到还觉得怪异,听习惯了后也渐渐熟悉这个专属于自己的昵称了。 “谢陛下认可。”云清摩挲了下杯子,道,“陛下身边也该培养些属于自己的人,今日不授课,臣陪您去内务府中挑些人。” 【林辰的动作一出,平江王那边肯定也瞒不了太久,与其等到日后,不如现在就把小暴君身边的人找来,从小培养还能更忠诚些。】 “都听太傅的。” 谢让已经习惯了凡事亲力亲为,可他也知道,就算现在可以,以后全部要自己包揽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两人便按照说好的去了内务府。 梁质公把持宫里的事情后,内务府就成了他的工具,里面大部分人培养出来都是为他办事的,小皇帝在他们眼中并没有任何威胁性,但云清跟在身边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青雀青绛悄无声息掠进去,不出半刻,就把内务府总管给押了扔出来。 内务府总管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开始的时候还在大喊大叫,叫嚣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要你们好看”,却在看到云清的时候,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身官服还是内务府送出去的,内务府总管认不得谁都不可能认不得云清,当即噤声,被青雀一个使劲给压制住。 “安静点!” “离离离、离大人!饶命啊!” 内务府总管结结巴巴的,险些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啧,这就害怕了?】 云清面带笑意:“瞧我们贾总管,说得像我会对你做什么似的。” 贾总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再转眼看到云清身边的少年,心头浮现一个不太妙的想法。 下一秒云清的神色陡然变化:“面见圣颜还如此嚣张跋扈,该罚!” 【说起这个贾峥,也是胆大,先帝离去后就再也没有上过朝不说,还趁着混乱的时间疯狂敛财,国库里的东西也敢动,不拿他来开刀都对不起我的良心!】 云清筹划这件事情好久了,正好贾峥因为不在意,所以也没有见过谢让,让她有机会先下手为强。 谢让和云清配合的时间多了后,奇妙的默契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他看着贾峥冷冷一笑:“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贾峥明白自己今天是阴沟里翻船了,刚要张嘴辩驳,云清抢先开口:“既然没有什么要说的,那就把他交给大理寺卿。” 青雀面无表情地捂住贾峥的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贾峥死死瞪大眼睛,他明明什么都还没说! 奈何抵不过训练有素的暗卫,只能被拖着带走了。 【加上那些小礼物,相信大理寺卿一定会办个漂亮的案子!】 历史的视角不说是万能的,但配合上云清的调查,完全能把一些蛀虫给先搞下去,就是要在那两方都没有反应过来前,这事才能有成功的可能性。 云清主动同谢让解释:“陛下,他不是个好的。” 谢让从刚才的一系列行动中已经看出了云清的雷厉风行,况且心声足够说明一切了,他点头:“我知道,从前就知道。” 云清叹:“陛下受苦了,先来挑些伺候的人。” 刚才他们闹那么大的动静,内务府早就被惊动了,不过管理者都被带走了,其他人自然一个个安静地跟鹌鹑似的,好在还是有长眼的带人上来给他们挑。 “陛下您看,这些都是训练好的丫鬟太监,您看……” 聪明的都知道是云清在给小皇帝撑腰,于是直接询问的是谢让的意见。 谢让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没给出意见。 云清无奈开口:“说下名字和擅长的事。” 对于不重要的人物,史书都是一笔带过,云清只有几个印象比较深刻的,也不知道这些人现在在不在内务府了,她对不上号,只能凭运气看看。 管事的一个眼神,底下就开始挨个介绍起来。 “奴叫顺风,会绘图逗乐。” “奴叫幽兰,会做吃食。” “……” 一圈介绍下来,云清还真听到几个有点印象的,眼睛亮了下。 【不知道小暴君会选谁呢?顺风、幽兰……这几个我得想办法留下来。】 云清心中想法刚刚落下,谢让才伸手点了几个,看似随意,但刚好全是她想要留下的那几个。 云清惊了。 【历史的齿轮这么恐怖啊,连这都不变?】 谢让用奇怪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该怎么告诉太傅,自己原先只想随便点的? 这事无解。 谢让现在不可能说出这个秘密,只能让云清误解,好在并不是什么大事,不会影响什么。 挑好的人跟着他们一起回了太和殿。 天气寒冷,云清是不打算为难孩子的,奈何谢让过于自律,最后还是去练了会儿武。 丝毫不知他们做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梁质公耳中,并且对方气得捏碎了个杯子。 他目光阴翳:“离云清——” 第22章 更鲜活的小暴君形象 “还有平江王那个蠢货,怪不得当不上皇帝,真以为离云清是诚心投靠他的吗!” 梁质公从曾经的一个小小太监一直往上爬,后来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便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直到先帝驾崩前,他基本上已经笼络了大半官员,本以为就此高枕无忧了,谁知道半路上跳出来个平江王。 并且就连那个被看做傀儡的小皇帝,现在身后也有了离云清作为靠山,一切都在朝着最糟糕的局面而去。 梁质公太清楚一个乱臣贼子最后的下场是怎样的了,可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代表他之后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大人息怒,要不我们给平江王知会一声,让他们内讧?” 身边人提出意见。 梁质公冷笑一声:“你以为那么简单,现在他们一致对着我们,就算他知道了我们也讨不着好。” 排除异己是最常用的手段,可相比江山落到一个阉人手中,他们很明显更想除掉他。 梁质公摸了摸下巴:“得想个什么办法,把离云清给支走。”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离云清再次醒来后,梁质公就感觉有些事情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去了,这个时候肯定要先把变数给排除出去。 “那内务府那边,需要我们动手把他捞出来吗?” 内务府平时接触的都是皇室事务,要是少了贾峥,他们平时的很多事情都难办了。 “落到大理寺卿手里,捞不出来了,别白费劲了。” 利益能撼动大多数人,但朝中还是有刚正不阿的就是不行,梁质公的手伸不到大理寺去,只能算贾峥倒霉了。 虽然很不舍,但也只能放弃了。 “想办法去给离家军找点麻烦,让他们踏入京城地带最好。” 梁质公唤来身边人,耳语一番,心中的火气才渐渐消了下去。 - 云清早就知道,只要自己动手,就一定会被别人盯上,所以背后浮上一层恶寒感的时候,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觊觎她的人是谁。 【哎,被人背后惦记的感觉可真不好,什么时候梁质公才能下线啊?】 云清对此感到颇为幽怨,和平日子过习惯了,到了古代要天天提防,怪让人觉得不适应的。 偏偏这时候小暴君又凑过来送关怀了,对方手里捧着个暖炉,里面有淡淡的香薰气息弥漫出来。 “太傅是又冷了吗?” 谢让对于时不时冒出的心声已经习以为常,并且也从中得到了不少信息,太傅那么怕麻烦,却还为他处处谋划,很不容易了。 云清应付似的点点头,顺手接过小暴君递来的暖手炉,含糊道:“臣有些担心北方的流民。” 【国之根本在于民,民心动荡,才是于当权者最不利的,该想个什么办法帮一下。】 云清当然知道那些流民走不到京城,可天下始终是大熙的天下,不能因为他们看不见,就对这些情况视若无睹。 谢让捕捉到她的想法,沉声道:“可以从国库中拨些银子。” 万幸先帝还没有昏庸到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程度,他死后平江王来得够快,又盯得够紧,梁质公没来得及动太多东西,现下内务府总管也被押入天牢,国库的银子还算安全。 “若太傅觉得可行,可让林辰去护送。” 处在宫中就是局限,在没有真正接触过前,谢让能交付信任的人很少,关系到民生的大事,无论如何都耽搁不得,还必须要落到实处。 云清暂时也想不出更合适的人选,遂点头:“就他。” 国玺在云清手头,他们这边商定后,下的旨意很快从宫中传了出去。 圣旨摆在这里,上面有国玺盖章,拨的又是国库的钱去赈灾,纵使大臣们不乐意,还是必须按着来。 林辰本身就是个野心家,好不容易手上拿了实权得了任务,这差事注定别人都抢不走,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云清事后想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又派了几个死侍跟着去,确保能把真实的信息传回来,也能防止流民动乱,到时候在百姓心中埋下了一根刺,这日后可不好拔啊。 太和殿有了伺候的宫人,愈发有人气了,因为云清着重吩咐把里面重新布置了一遍,这里越看越像是一个真正的皇帝寝宫。 她问过小暴君的意见了,对方显然也觉得晦气,不打算搬回先帝住的地方,日后就住在这里了,这点也完美和历史轨迹对上。 从日常生活中接触的来讲,云清了解到了一个更鲜活的小暴君形象,或许这时还不能称他为小暴君,事实证明,孩子只要经过正确的引导都总能朝着合适的方向走去,云清对自己的教学成果非常满意。 除了上元的那一次,之后不管谢让再怎么央求,云清也没有留宿过宫中,这让谢让充分见识到了他这位太傅的铁石心肠,总归还是有点幽怨。 可是云清希望他守礼法,谢让纵使心中觉得别扭,却还是按照她所想去做了,那点叛逆心在这面前微不足道。 “陛下。” 云清握着书卷,轻轻在他面前敲了下。 “等开春,您也该十二了,有没有什么生日愿望?臣尽量满足。” 云清当老师当习惯了,尤其是只带谢让这么一个学生,这让她格外关注学生的身心健康,该学学,该玩玩,不能逼的太紧。 谢让闻言,眼睛亮了亮:“太傅,我可以出宫去玩吗,晚上不回皇宫。” 谢让还惦记着曾经在离府中过的一夜,那里也陌生,可他发现,有太傅在的地方,就莫名心安。 不是什么难办的要求,云清应了:“当然可以。” “谢谢太傅!” 小少年很兴奋,起身抱了云清一下。 他这段时间又长高长壮实了些,却还是瘦,云清犹豫了下,还是抱住他拍了拍。 只是个孩子而已,兴奋嘛,难免的。 察觉到云清很不习惯别人的亲近,谢让很快也放开了,还有些日子,但出宫玩也是个盼头,时间应该会快很多。 第23章 系统任务进度 云清回府后,从江叔那里得知,自己收到了拜帖。 “是和公子同年考试的榜眼,卫子弦,公子要见吗?” 朝堂中虽然大部分都是势利眼,但是与离云清有交好之心的也不在少数,只不过先前梁质公和平江王斗得厉害,他们不敢在这个时候出风头。 云清这边有了动作,他们闻着声就来了。 卫子弦这人古板了些,但也是个可用之才,云清点头:“当然得见,回帖。” 现在朝堂上的大臣们基本上都是些老迂腐,原先的小暴君上位后不耐烦,全给砍了,确实残暴,但这些人也是真的用不得。 谢让手下如今最缺的就是人才,只要不是特别离谱的,都能先将就着用用,等下次科举再选拔人才上来填补空缺,不至于让朝堂事务停摆。 得了回应,卫子弦当天下午就来离府拜访了,他知道离云清的性格怎样,带的礼物是书籍,很符合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初心。 云清抬手收下,看向他:“子弦兄请坐,我府中没那么多规矩,不必拘束。” 云清早就认清自己的性格了,她就适合走亲民路线,如果能和这些未来的同僚处成朋友就更好了,人总要讲究一个圈子,她并不打算让自己处于太超然的地位。 而且自古皇帝便忌惮权臣,云清不知道以后的小暴君会不会变,反正要提前为自己铺路。 “离太傅。” 卫子弦有些受宠若惊,见云清不像是开玩笑,才缓慢坐下,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下官知太傅一心为陛下,也一心为民,下官也想做出些成就来,不知太傅可否指导指导?” 卫子弦寒门出身,从小地方一路考至京城,天赋无疑是难得的,他见过的民情也比京中大多数人更多,考科举也有一番大作为心思。 可惜进入官场以后,才发现这和自己想象中都不太一样。 京中局势一片混乱,而他不过是个国子监司业,在其中更是起不了太大作用。 云清虽说了客气,但他也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没有贸然攀关系。 云清回想:“若我没记错,子弦兄如今是在国子监?” 卫子弦点头:“对,但那些富家子弟……” 就很不服管,而且也根本瞧不上像卫子弦这种草根出身的人。 “无妨。”云清笑,“国子监的制度肯定会有改革的一天,那些人也并非全不可用,子弦兄可以好好观察一下,挑选来进行培养。” 现在的国子监基本上都是为贵族子弟服务的,但云清觉得这样不行,否则这块资源很多就是被浪费掉的,不过怎么改革还要之后再看。 “离太傅高见。” 卫子弦行事思想都偏古板了点,过于循规蹈矩不见得好,不过他天资聪颖,云清一点他就想明白了。 云清被夸得有点脸热:“……不至于,子弦兄做好分内的事,会有出头的那天。当今陛下,会是个明君。”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在这些人心中埋下种子,他们忠于小暴君就好。 卫子弦有些激动:“我知道,太傅不会看错人的。等回头下官去联络一下同僚,也在朝堂中好好活动活动,争取能为陛下排忧解难。” 文人都有一个圈子,就算大家官位都比较低,可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云清觉得这家伙有前途,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子弦兄,勇敢去干,前途无量。” 云清庆幸,前世跟着导师做调研的时候自己收到的彩虹屁够多,也懂得该怎样画大饼去激励底下的人,不管能不能实现,反正先画着。 卫子弦起身朝她一拜:“谢谢太傅指导,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就先告辞了!” 云清点头,礼貌地跟着送他出去,直到人出了离府,她才敢放心把骨头松懈下来。 点翠赶紧上前替她捶了捶肩:“公子休息会儿,小厨房那边备了您爱吃的甜点。” 离府内部防守得严实,就是为了让主人家有个舒心的环境,云清这段时间处理各种事情忙得脚不沾地,身边人都看在眼里。 “谢谢点翠。” 听到有好吃的,云清脸上顿时挂上笑意,她伸了个懒腰,往小厨房的方向走。 点翠道:“公子不用谢我。最近您点菜的时间多了,大厨乐得嘴都合不拢呢。” 离家没什么杂七杂八的旁系关系,府里的主人也就云清一个,大厨经常都是闲着的,有事做还挺开心的。 云清一听都觉得乐了:“那让他再做点糕点,明天我带宫里去。” 太和殿小厨房里的是徒弟,比起师傅的手艺还是差了点,小暴君的口味敏锐着呢,云清带进宫去的东西他都要更喜欢吃一点。 “好嘞。” 点翠下去准备了。 云清回屋,有死侍悄无声息地跪在了她面前。 “公子,边关事宜已办妥,夫人念您保重,勿要担心。” 京中的局势现在还算是稳定,云清更担心的是边境的情况,这段时间已经接连派了不少死侍去,就是为了把自己想到的准备全部告诉离家父母。 因果上来说,她既然占了离云清的身体,就应该去完成她想完成的事情,包括保护好她的父母小妹。 派出去的死侍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又一个不落的回来了,可见那边对她也是关心的,生怕她在京中缺了人手。 云清叹气:“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最近暂时没想到还有什么能做的预防准备,云清也不为难自己了。 思虑之间,云清突然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滴”的一声,从绑定开始就没什么反应的系统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了反应。 “任务进度有提升,请宿主及时查看。” 云清自己大概摸索出了一些系统的用法,就比如那块光屏,只有在她想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赶紧扒拉扒拉,果然发现下方幸福值的进度条往前面跳了一小截,变成了二十,不过远远达不到解锁上方那些东西的条件。 云清欣慰:“总算是有进度了。” 她还以为系统是个死的呢。 第24章 暴君的小名叫祈安 不过就这样,也和死的差不多,也不给任务,云清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干了什么导致这个所谓的幸福值有了增加的。 但她很快就有了猜测。 因为隔天就得知了内务府总管被处置的消息。 大理寺卿顾匀也是个狠人,为了不让这么个贪官找到机会逃脱,硬是干了好几个整宿都没有休息,终于把所有信息整合起来,给贾峥定了罪。 平江王自然叫好,他巴不得梁质公的手下越少越好,这样他的胜算就更大了。 那日的朝堂上格外热闹,卫子弦虽然人微言轻了些,却也是个办实事儿的,云清给了他指示后他明显就没有那么畏畏缩缩了,发动一群朋友在朝堂上直言上谏,到最后散朝的时候梁质公的脸都是绿的。 云清私底下吩咐了羽林军这段时间一定要把京城的秩序看护好,可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差漏,尤其是几个被她重点关注到的人。 羽林军们早就被统领吩咐了要听太傅和陛下的话,当即激昂领命而去,看上去也是前段时间被压抑狠了,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到发泄的渠道,可不好好大干一番。 这么些动作折腾下来,朝中的布局也基本上被打乱了,有聪明的人察觉到可能要变天了,拜帖是一封一封往离府飞,云清全叫江叔给拒掉了。 说白了,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的,全部都是墙头草,见到风向就往哪边倒,云清并没有信心确保他们的忠心,那还不如在一开始就别费功夫。 这么些事情忙下来,居然不知不觉就到了小暴君的生辰日。 云清这次是真的完完整整给他放了一天假,早上进宫就把他给接出去了。 也就是现在小皇帝在不在对双方都不在意,不然云清未必能有这么轻松把他带走。 上次只是把谢让带回离府,这次就是敞开了带他在京城中逛逛。 【好在如今还算太平,等再过几年,就未必能看到这样的好景象了。】 有句话说得对,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目前朝堂上看着运行还算正常,可等到梁质公和平江王的争夺渐渐进入火热化后,大臣们就注定无法把重心放在处理朝事上。 云清惆怅。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她的心声全让谢让给听见了,少年的眸色微深,片刻后挂上了笑意:“太傅看上去并不开心?” “怎么会。”云清收回想法,在面对小暴君的时候努力扮演一个合格的太傅,“今日在外,陛下叫臣太傅不合适,就叫老师。” 谢让从善如流:“老师。” 【乖巧的少年就是可爱。】 随后谢让又问:“那老师叫我什么?” 云清一噎,好问题,她也不知道。 她问:“陛下可有小名?” 谢让这个名字的寓意并不好,代表着的就是把一切都给让出去,可偏偏是先帝亲自起的名,云清并不知道小暴君对这个名字的真实看法是什么。 马车中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寂,云清默了又默,半晌后,正要开口说算了的时候,听到一声低低的:“祈安。” 云清瞳孔缩了下。 【历史上从来没有记录过,原来暴君的小名,居然是祈求平安吗?】 谢让扯了下唇:“这个名字是母妃给我取的,但她也只叫过那一次。” 被埋葬在深宫中的女人,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因触怒圣上被打入冷宫,她盼了一辈子,也没等到先皇回头看她一眼。 有时候就连谢让都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对他有过一丝属于母亲的温情,可时至今日,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谢让歪头看了下云清,很想看看这位一直叫他小暴君的太傅,又是怎么看的呢? 然而最终得到的却是落在头顶上令人眷恋的温度。 他没有抬头,却有种很玄妙的直觉,那人一定笑得很温柔。 “祈安很好,适合陛下。若陛下不嫌弃,臣日后便这么叫?” 谢让闷声:“随你。” - 谢让只说了出来玩,然而真正出来后,他自己却不知道该玩什么了,面对陌生的情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出他的无措,云清干脆牵起他的手一起走。 “茶楼里的先生说书甚是有趣,祈安想去看看吗?” 真奇怪,为什么这个名字太傅叫出来就这么好听? 谢让跟在云清身边的时候总是格外心安,他没意见:“听老师的。” 要不是身份限制,云清真想在他脑袋上敲一下。 【到底是小暴君在过生日还是我在过生日,可怜孩子,怎么什么都听我的?】 谢让:…… 他对宫外本来就不了解,只是相比之下,更愿意逃离宫墙来到外面,至少这里自由,也没有那么压抑,尽管只是暂时的,那也够了。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小崽子又没怎么来过外面,今天让他好好开心才是我的任务。】 离云清不怎么来这些玩乐的地方,云清倒是给摸了个门清,熟门熟路地就拉着谢让进了一处茶楼,来得正巧,有说书先生正在激动地讲故事。 云清点了茶和糕点,和小暴君坐在楼上听。 “……话说那状元郎啊,也是一腔赤胆忠心,敢于大厦将倾之际站出来匡扶幼帝,善也,善也!” “好——” 说书先生是最懂得带动情绪的,抑扬顿挫恰到好处,又到最精彩处猛地一停顿,非要等到底下喝彩了才肯继续,这么一来一回的顿时就热闹起来了。 云清越听他说越觉得不对劲,没来得及细想,小暴君笑着开口了:“这故事里面说的,不就是我和老师吗?” 【这古人都是什么癖好啊,在京城脚下也敢这么讲,就真的不怕遇上正主吗?真的好尴尬啊啊啊——】 云清咬了下后槽牙,镇定:“说书先生的故事大多都是源自于生活,祈安用平常心看待就好。” “噢……” 谢让拖长了尾音回答,眸底可见揶揄笑意。 太傅为什么总是这么心口不一呢? 但有一说一,能在京城脚下混得开的说书先生,本事确实不错,云清忍住尴尬听了会儿,渐渐也觉得有些上头,在说书先生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时候还觉得有点恋恋不舍。 她侧眸看了一眼小暴君:“祈安还要继续听吗?还是去别的地方?” 第25章 什么也不是! “去别的地方。” 上一个说书先生下去后,很快就上来了另外一个,不过这个的功底显然不行,底下原本坐着的人也有许多散去了,谢让听了两句觉得没意思。 【果然小暴君想的和我一样,这个人讲故事没那么精彩。】 从云清一边尴尬还一边肯听下去就说明上个说书先生确实说的不错,既然留在这里没意思,那他们不如去寻别的乐子。 这时候大家都忙着谋生,除了重大节日外,几乎不会有什么娱乐活动,在街上逛了半天,又买了许多小玩意儿,云清在看到某处的时候,眼睛稍稍一亮。 她捏了捏小暴君的手,低声询问:“祈安,对花楼感兴趣吗?” 谢让:…… 恐怕是太傅自己感兴趣。 果不其然下一刻印证了他的想法。 【老是在小说里看到穿越者逛花楼,有那么好玩吗?】 云清这段时间忙着正事儿,基本上都把玩乐之心给压下去了,好不容易空出一天时间陪小暴君过生日,有些想法蠢蠢欲动就上来了。 【而且在历史上,小暴君身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女人,是不是小时候没有得到好的引导啊?】 自古以来,皇帝身边基本上都是三宫六院,还是重视子嗣香火传承的,小暴君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只在生命的最后一年挑了个旁系的孩子带在身边,可惜没等到孩子长大暴君就没了,之后便是长达几十年的天下大乱。 ……越听越离谱。 谢让扯了扯云清的手,坚定摇头:“老师,我不感兴趣。” 处在深宫,谢让也知道花楼是个什么地儿,那是能随便去的吗?! 要是不小心遇到认识云清的人,转头太傅猎艳,带着小皇帝厮混的消息就会传得满天飞,不管是对他们谁的名声都不好。 必须要坚决杜绝! “好。”云清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快,只能遗憾作罢,“那我们去东街逛逛,那边有很多卖稀奇玩意儿的,要是喜欢可以买回去。” 云清到底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古人,在养孩子上面的方式颇为不拘一格,毕竟等人真正放到自己手上被自己教导的时候,她有许多想法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发生了变化,比如怎样让暴君变为明君,比如怎样让他青史留名,流芳百代。 这是一个作为老师,非常有成就的一件事。 云清的做法正经了,谢让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少了些,乖乖点头:“听老师的。” 云清撇了撇嘴。 【说去花楼的时候怎么就不见听我的?】 谢让抿唇笑。 东街那边有许多外地来的商人,平时就汇聚在这里进行交易,也有不少富贵人家会时常来逛逛,说不定会淘到些珍惜的玩意儿,不过在重利的商人手下,很难很难有机会。 云清和谢让在外虽然努力掩饰着身份,可在精明的摊贩眼中,看衣服料子也知富贵难言,他们刚逛了没多久,就被人牙子给盯住了。 “哎哟两位小公子,要不要在我这挑些丫鬟下人回去,我们今儿刚来的人呢。” 在大熙,私自买卖人口是犯法的,可是因为历史遗留问题,还是有部分得到特别允许的人牙子去官府备了案,就能拿卖身契进行人口买卖,当然这做法放到现代肯定是很刑的。 云清从小受到的教育使她本身很难参与这种事情,当即就拒绝了:“不用了,我没这个想法。” 人牙子的主要目标还是云清,毕竟她看着就是二人中主事的,来个富家子弟不容易,他咬了咬牙:“公子就看一下,买几个水灵的放在身边看着也赏心悦目啊,我这边给您便宜些怎么样?” 云清依旧是摇头拒绝,谢让看着这个人一直拦着他的太傅,终于有些不耐烦,冷冷抬眼:“老师都拒绝了,你听不见吗?” 对云清的印象他时常更新,唯独心软一条没有变,否则在冷宫初遇之时,她就不会在犹豫之后还选择来帮助他。 离家权势滔天,不管选择依附哪一方都会有好日子,可云清偏偏选择了最难的那一条。 明明就是个半大的少年,因为常年的营养不良至今仍有些瘦削,眼神却跟匹孤狼似的,连和他相处了好些日子的云清都被吓了一跳,更何况是那个人牙子。 他往后退了步,胆怯了:“抱歉打扰两位公子了……” 谢让明显余怒未消,云清回过神来轻轻拉了他一下,低声:“祈安,好了,这事就过去。” 面对太傅的时候,谢让倒是好心情的收敛了自己,瞬间又变得乖巧极了:“嗯。” 云清顿时弯了弯眼,心想自己刚才肯定是想错了,小暴君在冷宫中生活那么多年保护人的本能而已,他现在和以后还不一样呢。 没注意到的是,谢让的眼神闪了下,似乎有些心虚。 抬脚欲走,转身的瞬间云清却听到身后传来皮鞭到肉的声音,呼啦呼啦的,力度听上去也不轻。 “不过就是个和柔然混血的杂种,我看你还硬骨头!” 关键词触发了脑海中的某些记忆,云清骤然惊住。 【不会是夏侯江?没有这么巧?】 骠骑大将军夏侯江,中原舞女和柔然人混血所生,年少微末,辗转于人牙子之手,后入宫成为侍卫,又一步步当了戾帝心腹,是日后边关的一员猛将。 不管是不是先看了再说,云清和谢让同步停住了动作。 “祈安,我得去看看。” 来不及解释,云清牵着他的手就往刚才人牙子的方向走,对方正挥着鞭子往一个少年身上使力,面目狰狞,旁边等待发卖的人都被吓得瑟缩在一起。 “住手,我想和你谈笔生意。” 云清出声喊住他,果然人牙子立即停了动作,只不过见她回来还是有些惊讶:“公子,您?” 云清扬扬下巴:“我改变主意了,把那人带过来我看看。” 看到她说的是自己刚才正在鞭打的人,人牙子的面色扭曲了下:“公子,这家伙怪不听话的,要不您换个听话的?” 谢让嗤笑一声,赶在之前开口:“叫你把他带过来就带过来,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人牙子一噎,终于不吭声了,把自己刚才鞭打的少年给带到了前面来,对方身上的衣物勉强能蔽体,全身上下脏兮兮的,还有鞭子留下的伤痕,与旁边还算整齐的人相比,确实很狼狈了。 云清皱了下眉头,问:“他有名字吗?” 人牙子谄媚笑道:“有的,公子叫他阿江就行,这小子就是个不服训的,您买回去可以多……” 懒得听他逼逼赖赖,云清利落给了钱:“就他了。你能走吗?” 后半句话是对蜷缩在地上的少年说的,云清心里大差不差确定了他的身份,但也没想着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多热切,反倒惹人怀疑。 事情未成定局,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 或许是云清看着就好说话,也算是从人牙子手中拯救了他,那个不服训的少年阿江闷声点了下头,也算是个回应。 云清让他跟着自己身边的暗卫先回离府安置,自己今天就是陪着小暴君出来玩的,中途跑了算什么道理。 【不能食言,我可真是个好老师。】 云清的心理活动听下来,谢让心中原本有的一点小情绪也全部消失不见。 太傅心中最在意的还是他! 至于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小子,什么也不是! 谢让暗戳戳比较下来,得出了这个结论。 第26章 生辰快乐 师生俩酣畅淋漓地玩了一下午。 反正也不回宫,所以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云清才带着谢让准备回府。 “臣在家中让人给您准备了长寿面,还有别的东西。” 云清之前跟着导师当牛做马的时候,也间接学会了不少技能,比如做饭什么的,偶尔还会做做小甜点哄哄导师家的孩子,在厨艺上也算是小有心得。 古代材料有限,不过也能做出蛋糕来,云清早上出门的时候就给厨师讲解过来,现在回去吃了晚饭正好能吃蛋糕,想想都觉得美好。 【也不知道小暴君到时候会不会很惊喜?】 云清的心声有一句没一句的,谢让也听不全,不过听到惊喜的时候,耳朵稍稍竖起来了一点。 太傅总能给他带来很多没见过的东西,谢让也分不清这些到底是现在就有的,还是太傅原本所处的地方就有的。 直到现在,谢让也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是真的强,可能是可怕的人见多了,以至于他对似乎并非此处的太傅倒是没有多少害怕的心。 两人虽同处在一辆马车上,心中想的却完全不同,不过气氛意外和谐,一晃一晃的很是催眠。 但突然,不知道是出于直觉还是别的什么,云清陡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然后下意识把谢让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根锋利的箭矢淬着寒光从窗口处飞进来,嗡地一声稳稳插在了马车壁上。 “公子,有刺客,您在车中勿动。” 青雀的声音沉稳,这位合格的暗卫首领承担了保护主人的责任守在车边,指示其他暗卫去解决刺客。 一时之间,云清只能听见外面一片兵荒马乱的声音,冷兵器碰撞仿佛就在耳边上,她脸色白了下,把小暴君抱得更紧了。 “陛下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埋在太傅怀中的时候,谢让总觉得自己能听到心脏跳动的砰砰声,明明自己都被吓到了,却还在叫他不要担心。 谢让心下思绪复杂。 身体动作却是很诚实地,手伸过去同样抱住了云清。 事实证明,同样的方法再使第二次就没用了,暗卫已经失职过一次了,这次是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所以没有任何攻击能够接近马车。 半晌后外面的动静平息,青雀靠过来,低声:“公子,全是死侍,没有活口。” 刺客中最难搞的就是这类死侍了,一旦完不成任务,他们自己都会服毒自杀,绝对不会留下半点给人探查的踪迹。 作为一个在和平时代长大的人,要让云清直面死亡,到现在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她现在还闻到了血腥味。 缓了缓心头的不适感,云清开口:“处理干净,回府。” “是,公子。” 【果然观念的转变,真的好难,那可都是一条条人命啊。】 云清好一会儿才平复自己的心情,身边缠绕着的血腥气也随着马车走动起来慢慢消散不见,她终于舒了一口气。 谢让慢慢从她怀中挪了出来,慢吞吞开口:“太傅被吓到了吗?” 云清顿了下:“怎么会,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 【离云清可是将门世家出身的,虽然文弱了点,但应该不至于连这都怕,小暴君应该不会怀疑上了?】 “哦。” 谢让没有戳穿她,这也让他确认了一件事情,太傅确实过于良善,否则怎会对来杀她的人生出怜悯之心。 本来在生辰当天见血不是件吉利的事情,但小暴君明显没有这个担忧,云清便没有多嘴提起。 回府的第一时间江叔就迎了上来:“陛下,公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快些下来。” 江叔一个眼色,伺候在旁边的下人马上就捧着暖炉和披风上去,瞬间把云清和谢让都裹得严严实实的,隔绝了凛冽的寒气。 云清问:“我让准备的呢?” 江叔忍俊不禁:“在小厨房里。” 问完云清就没多说了,和谢让一起去屋里用晚膳,地龙烧着很是暖和。 谢让面前最显眼的就是一碗面了,上面还卧着两个蛋和几根小青菜,简简单单的,倒没有太过奢靡。 “过生辰都要吃长寿面,陛下尝尝?” 一碗面其实做不出什么花样来,但从出生至今,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在乎他,包括他的生辰也有在很认真地准备,谢让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很听话地吃起面来。 最后一碗面连汤都被喝干净了。 云清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点心疼:“陛下要是喜欢,以后臣年年都让人给您做。” 云清可以理解,到了暴君真正掌权的时候,其实身边已经没有能够和他推心置腹的人了,微末之时的感情反而更加弥足珍贵。 【我现在对你好一点,以后你也对我好一点。】 谢让低低“嗯”了声,也不知道到底是回应的什么。 用过晚膳,云清又叫下人把蛋糕拿了上来,大厨经过她指导也能做得有模有样的,她没搞那么多虚的,就是单纯让小暴君尝尝。 经过她的观察,小暴君好像还挺喜欢甜的。 烛火映照下,云清的神色似乎变得更加柔和了:“陛下试试看喜不喜欢?” 云清遣了伺候的人,这里就他们俩,没什么别的好顾忌的,谢让亲自动手切了两块下来,其中一份递给了云清。 “太傅也吃。” “好。” 府里的厨师手艺不错,奶油打发得恰到好处,云清吃完以后觉得有些撑,侧眸间看见小暴君的嘴角沾了白胡子,没忍住一笑:“噗嗤——” 谢让微微蹙眉,黑而圆的眼眸盈满了疑惑,没来得及问,云清就拿着手帕擦拭了他的唇角。 “沾上了,陛下。” 可惜古代没有相机,云清不能把这一幕拍下来,小暴君要面子的,她也不好太过火。 谢让果真恼了下:“太傅还笑我!” “没办法,陛下可爱。” 云清这次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了。 大概是这段时间养得好,营养跟上了,谢让长得就更加金尊玉贵了,不过依旧是个半大少年,云清心中带着滤镜,自然觉得还是可爱的。 直白真诚的话语很难让人说出不好的话,谢让思来想去都不知道怎么回,最后云清主动解围。 “是臣之过,祝陛下生辰快乐。” 第27章 静候佳音 谢让哼了声,没再计较这件事。 关于生辰礼,云清之前也想了许多,在这个时候送防身武器好像也不太好,最后盯着家里的匠人打造了一根玉簪,谢让拿到手里的时候十分喜欢。 云清笑着凑过去:“臣给您戴上?” “嗯。”谢让手上的动作没有任何推拒,不过之后开口的话有点委屈,“太傅为何不叫我祈安了?” 先前听着陛下陛下的叫,还没有任何感觉,可当谢让说出自己的小名后,云清不叫,又显得他们之间怪生疏的。 云清拿下了他原本的发簪,换上自己送的,闻言无奈:“这不合规矩。” 小暴君身上的气息颓靡下来,可怜兮兮的跟只淋雨小狗一样。 云清只好改口:“好,那以后私下臣这么叫,行不行?” 云清不太理解这小崽子到底在纠结什么,但她也愿意迁就,左右就一个称呼的事,没必要在他生辰这天闹不愉快。 谢让扬起眉,满意了:“就这样说定了。” 当晚谢让在离府歇下,还是他上次来住的那间,就在云清隔壁。 然而云清却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暂时没有睡。 江叔把阿江带了过来。 少年身上已经被拾掇干净了,就是有些淤青暂时没有消下去,他的性格和眼神传达出来的一样,是个不服管教的。 云清看了眼他,道:“别紧张,来这儿坐下。” 调查的人速度极快,现在阿江的资料已经递到云清手中了,上面的经历大致也能和夏侯江对上,只不过现在对方还没有达到之后的高度,是个稚嫩少年。 听见云清说的话,少年阿江有些惊疑不定,江叔在旁边添了一句:“公子性格随和,你不必这么紧张,快坐。” 江叔活到这把年纪,见过的人不少,这个少年是怎样的情况,他一清二楚,但是不管怎样,在公子面前也该学点礼数。 阿江最终还是坐下了。 他能看出这两人与发卖自己的人牙齿不同,只是被欺负鞭打惯了,因此仍旧心怀警惕,可云清都已经这样对待他了,他若再做出这副模样就确实有点不识好歹了。 “今日不过是我见了你心软,才把你买进府中来。”云清换了个说法,让这人先试图着接受,“我听说柔然人生来力气变大,你既含有柔然血统,想必不会太差,有没有想过要做些什么?” 江叔一看到人就觉得不对,拉去给附中医师检查,果然是被下了药,所以才无法反抗人牙子,不过药效几天也就退了,想到历史上的传闻,云清也挺好奇是不是真的。 少年犹豫了下:“……阿江不知。” 他的母亲并不喜欢他,阿江这些年一直颠沛流离的,后来落到人牙子手中,不想自己的命运就此定下,也曾反抗过,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 “那就先在府中待着,有什么事可以找江叔安排。我见你并无姓氏,不如取个夏侯如何?” 史书上记载,大熙前几朝也有个出色的大将军姓夏侯,夏侯江颇为仰慕,后来便取了这个姓氏,现在可能并没有到那个阶段,云清也可以先把路给他点明,至于未来就看他自己怎么闯。 云清态度和善,就算是再怎么一身反骨的少年,也说不出任何叛逆的话来了,阿江嘴唇抖了抖:“都听公子的。” 然后人就被带下去了。 江叔对此颇有不解:“公子为何要对一个小少年这么好?莫不是……” 江叔是知道云清女子身份的,分明什么也没说,眼神却全都传递出来了。 夏侯江如今虽是个少年,可长相确实上乘,因为有柔然血脉,五官深邃立体,十分耐看。 云清:…… 她哭笑不得:“留下他是有别的用处,江叔,你不要乱想。” 说起来,云清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离云清到底是为什么从小女扮男装,又顺利通过科举一举成为状元郎的,其中许多缘由她并不清楚,而原主留下的记忆中也没有这一段。 可她身份特别,踏错一步前方迎接的可能就是深渊,所以云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未来会不会谈恋爱的事情,还是单身保平安。 江叔惭愧:“是我想岔了。” “江叔不必在意。”云清摆摆手,直接把这个话题带过,接着交代,“好好看着夏侯江,若他展现出来哪方面的天赋,可以着重培养。” 云清不知道提前把人放在自己的身边是不是件好事,也只能尽力让夏侯江稍微自由一点,反正总不能拘着人。 “好。”江叔应,“公子也早些歇息。” 因为知道小皇帝就住在隔壁,所以刚才在说那些事情的时候,他们都有刻意压低声音,有些事情还是要瞒着的。 云清确实有点疲惫了,她揉了揉额角:“好的江叔,你先下去。” - 云清遇袭的事情并没有刻意宣扬,也没有做太无谓的隐瞒,因此很快被送到了有心人手中。 不用调查,云清也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梁质公嚣张太久了,也该给他长长记性,让他明白离家不是好惹的。 云清手中他干过的事情一抓一大把,动不了他本人,动些党羽还是可以的,大理寺卿托了云清的福,最近业绩一抓一大把,高兴得简直合不拢嘴。 同样高兴的还有户部尚书,贪官抄家出来就是一大笔钱财,全用作充盈国库了,这老狐狸明面上和梁质公打着太极,背地里也早看这个阉人不爽了。 一时之间,有一波人飞快就倾向了平江王。 云清趁着这个机会和他提起了关于谢让亲政的事情。 “谁在皇位上坐着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江山,得先姓谢,如何能叫一个阉人占了去?” 云清说的这点就是平江王目前最关心的,梁质公说到底有一定根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要先处理了这个大隐患,才能继续谈皇位的事情。 谢让现在是正儿八经的皇帝,没有什么比暂时扶持他更好的方法了。 平江王思索了一会,答应了:“本王会想办法,离太傅静候佳音。” 第28章 格外柔软 和平江王的会谈结束后,云清突然就明白这人为什么当不上皇帝了。 看着确实是老谋深算,在这个时候也有一定的实力在背后支撑,就是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还刚愎自用,云清见他身边的人根本插不上话,更别提劝说什么的了。 不过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啊,她就喜欢和这种脑筋不多的人打交道,这可比和梁质公斗心眼轻松多了。 “对了公子,最近有人在离家军的驻地试图挑起争斗,被我们抓起来了,只是那些人,不太好处理。” 离家有私军这件事,是开国皇帝允许的,后面也作为传统留了下来,算是特例,可若在无诏的情况下踏入京城地带,那便可被称作有谋反之意。 云清早就料到会有人找麻烦,问:“都是些什么人?” “就是一些附近的农家,是收了钱来办事的,我们也询问不出什么来。” 怕的不是训练有素的死侍或者暗卫,最怕的就是这种普通百姓,他们大多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偏偏他们又不能轻易处理。 可若是容他们一直这么挑事下去,也怕是个麻烦。 “梁质公好算计。” 云清很快想通了其中的联系,她想了个办法:“记下那些人的名字,若是再行闹事,下一茬种植的良种就暂时不予发放。” 现在有诸多条件限制,所以百姓耕种的大部分良种都是官府在发放,私下进行买卖是犯法的,当下的百姓在乎的就是能不能吃饱,良种对他们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另外,私下再找人监视,看看平时都是什么人在与他们接触,能找出来最好。” 有钱一样能买到吃的,云清把另外一条路堵死,要是他们还是要继续闹事,那就免不了与外人接触,顺藤摸瓜总能有一些线索。 梁质公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她就不客气了。 “好,我这就下去办。”江叔本来都要离开了,但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还是觉得有必要给云清说一下,“夏侯江说他想学武。” “无妨,随他去。” 云清笑笑,看来有些东西注定了就是改变不了,夏侯江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路,而且时间比历史上的还要早上很多。 “如果他有行军打仗的天赋,也可以将他送入军中。” 别的不说,边境就是个很好的去处,夏侯江恨死了柔然人,不存在叛变的可能性,到那边或许能帮上不少忙。 江叔惊讶于云清看人的本领,似乎也就是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后,自家公子变得成熟了不少,不过这是件好事。 “嗯。” 交代完了这些事情,云清就准备入宫,在去太和殿的路上,看到了送折子过来的小太监。 这宫中并非全部太监都是梁质公手下的,小太监在看到云清的时候浑身颤了下:“太傅大人……” “嗯。”云清问,“这些折子是往太和殿送的?” “是,是平江王殿下让奴送过来的。” 小太监老老实实交代。 谢让登基后权力基本上处于被架空的状态,先前奏折一直是由尚书省的几位阁老共同处理,梁质公便是在其中动了手脚,看这样子,在今早的拉锯战中,还是平江王占了上风。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合作伙伴还挺会给自己省事的。 云清点头:“你跟在我后面来。” 能早点让谢让接触政事是好事,只是这样来,自己这段时间免不了要多代笔了,平江王可不愿见到一个有威胁的小皇帝成长起来。 当研究生的时候就天天当牛做马忙上忙下,现在到了古代还是逃不离劳碌命,云清心想,幸好小暴君还算可爱,不然她可不想干了。 进殿中的时候,小暴君已经眼巴巴等着了,看她进来明显更兴奋了些:“太傅!” “嗯。” 云清笑着应声,注意到他站起来的时候,脚下的那截衣摆似乎短了些,道:“祈安长高了,回头让内务府送两身新衣来。” 云清手中能动用的权力有限,处处受到钳制,好不容易想办法把内务府总管给撸了下去,转头就赶紧换上了靠谱的人,至少不能让小暴君在宫里还吃了苦了。 谢让对于自己长高了这件事情表现出来很开心,他悄悄同云清比了比身高,估摸着要不了几年,自己就会赶上太傅了。 瞥见谢让的小动作,云清哭笑不得:“祈安这么在意身高?” 谢让:“长高一点,就能保护太傅了。” 这段时间谢让都在跟着习武,但再怎么有天赋,身量摆在那里,终究有所限制,这让谢让迫切盼着要长大。 【光保护我可不行,你要保护的,是千千万万的大熙百姓啊。小家伙,努力。】 孩子有上进心是好事,云清鼓励他:“那臣也盼着陛下快快长高。” 谢让扬起了唇:“会的。” 云清又让小太监把奏折放下,等人出去后,才交代起之后的事情来。 “这段时间你要学着处理政事,将见解讲与臣听,奏折暂时只能由臣代笔,明白了吗?” 云清非常感谢离云清留下来的记忆,不然光凭借她一个研究历史的,在国家大事这方面,必然是寸步难行,也正是有了离云清的记忆相辅相成,她如今才能这么顺利。 【小暴君可千万不要辜负了我的努力,不然我可是真会哭的!】 谢让也知道这件事她费了心,认真点头:“我知道,谢谢太傅。” 意见达成一致,云清和他在太和殿看了一天的折子,小暴君如今尚且稚嫩,可是想法已经完全能拿得出手了,云清也暗暗觉得心惊,把他的想法都反应到了折子上,到最后竟觉得手腕有些酸痛。 谢让注意到了,忙道:“我给太傅揉揉手腕。” 云清倒也没有矫情,毕竟自己这说什么都算是工伤,还是帮小暴君处理事情才这样的,小暴君为自己揉揉手腕也不过分。 至少谢让认为不过分,揉手腕的力道恰到好处。 那只手和无数次牵住谢让的时候是一样的,格外柔软。 第29章 陛下想让臣当权臣? 感觉手腕的酸痛缓解得差不多了,云清也就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看不出来,小暴君还是个贴心的,看来孩子好好教导就能回头是岸嘛。】 初开春日头短,等云清忙完准备回去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谢让被拒绝的次数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挽留,倒是顺风在一旁机灵。 “离大人,您瞧这天都黑了,这会儿过去紧赶慢赶宫门也快落锁了,要不今个儿就在宫里歇下?” 顺风这话说得巧,处处都是在为云清考虑,谢让觉得这奴才甚至聪明,给了他个鼓励的目光,紧接着自己也有理由了。 “是啊太傅,他说的在理,留下来歇一晚上。” 谢让惯是个会爬竿的,他一开口,云清就知道自己今晚多半只能留下来了,她叹气:“好,臣留下来。” 【小兔崽子,怪精的,就这以后还不把人唬得团团转。】 谢让对云清的评价见怪不怪了,甚至觉得这方法要是能把太傅留在宫里,那也是不错的。 太和殿地龙烧得很暖,云清白天明明消耗了不少精力,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偏偏怎么也睡不着了,无聊之中她扒拉出了系统页面看看,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底下的幸福值又涨了一截,而在上面的物品栏中,居然多出了一项被点亮的东西。 “诶!” 虽然系统看上去有点废物,可云清还是很希望自己能拿到里面的东西,那些都很有用。 她不是个理科生,对很多东西的了解都只停留在表面,如果得到这些东西,会十分有用。 如果增长的幸福值,恰好就够兑换那一份东西。 “香皂的制作方法?” 云清思索了会儿,还是点了兑换。 在大熙,大部分百姓采用的还是草木灰洗衣裳,富人家会用淘米水之类的进行浆洗,但也相对比较麻烦。 她不是没想过把幸福值攒得更高一点,去兑换那些更紧要的东西,例如水泥、玻璃之类的制造方法,但差的太远,也许可以徐徐图之。 香皂方便,洗衣沐浴皆可用,如果能制作出来,云清主要面对的客户还是富人和贵族,若是打开销路,赚一笔也未尝不可。 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缺少有钱的人,多掌握些钱财在自己手中,云清以后办事情才能更有底气。 这么一想,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闭上眼睛休息了,准备明天出宫后就把这方法先给江叔,制作出来的东西先在离家底下的商铺进行销售。 - 有了前一日的经验,第二天云清处理起奏折来就得心应手了许多。 在看到其中一份奏折的时候,她顿了下:“林统领已经安顿好流民,不日即将归京。” 谢让看过了这封,点头:“这件事他处理得很好,回来在朝堂中的话语权应该会更重。” 【所以为什么大臣们会去赈灾是有道理的,摆朝堂上,就是明晃晃能升官的业绩啊。】 当然,对于林辰来说,他本身隶属于小暴君的阵营,这个位置已经升无可升,只是日后谢让掌权,必定会念着属于他的一份情。 “宫中让宦官保护始终不行,等林统领回来,就换人。” 云清压下了这封折子,暂时没有做处理。 谢让看向他的太傅,笑了:“听太傅的。” 他的太傅,这不就是在明晃晃削梁质公的权嘛。 一个阉人,失了在宫中的权力,还能有什么作为。 云清眉间担忧神色未减:“只怕到时候,梁质公会反。” 谢让沉稳道:“他有这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不只是梁质公,就连他那位好皇叔,也正筹谋着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呢。 “他一死,平江王将再无人牵制,祈安可想好了要怎么办?” 【何止没人牵制,那简直是一家独大,历史上小暴君是等他二人斗到两败俱伤之时才露出锋芒的,现在大概不会是这个走向了。】 明明脱离掌控的事情才是最恐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云清心中还莫名有种兴奋感,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谢让的目光落在了云清身上,道:“这不是还有太傅吗?” 说起这个来云清有兴趣:“怎么着,陛下想让臣当权臣吗?” 云清从前是不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对权力着迷的,直到自己真正体会过来知道,这种事情是根本控制不住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有了想把权力握在手中的心。 “如果太傅愿意的话。” 谢让给了答案。 【给我下套呢小崽子?】 云清霎时收敛:“那还是算了,臣忙不过来,还是陛下亲自来靠谱。” 【拜拜了小暴君,你还是自己忙。】 有那么一瞬间,谢让都险些以为云清知道他能够听见心声的事情了,脸上表情差点没绷住。 天地可鉴,他是诚心相邀的,不过很明显云清不相信。 这事最终没有讨论出任何结果来。 但不管如何,那是之后的事情了,云清只会站在谢让这边,肯定还是要帮着他的。 云清今日没有惯着小暴君,自己有事要出宫处理,奏折批完后就直接出宫了。 谢让挽留不住,也只得作罢。 再谈另一边,江叔看到香皂的制作法子时,觉得能成。 “自古以来,达官贵人最喜稀奇物件,这要是卖出去,能有一大笔钱。” 再加上香皂还是消耗品,只要秘方不泄露出去,这门生意能做好久,来钱源源不断。 不是什么机密,云清也没瞒着,点翠在旁看了,直接星星眼:“公子,这个要先试做吗?我也想看看。” 小丫鬟从小就是跟在离云清身边长大的,说起来也和小姐妹差不多了,江叔也对她甚是宽容。 云清点头:“当然可以,等东西做出来,先给府中的人用上。” 离家一向待人不薄,连丫鬟下人都是如此,这才是最拉拢人心的。 点翠眉开眼笑:“谢谢公子!” 交代好这件事,云清闲着没事干,干脆又去商铺巡视了一番,看见一切状况良好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些可都是以后她的倚仗啊,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第30章 穿越者必备技能 香皂先在府里进行了试做,因为材料都比较好找,所以云清第二日见见到了成果。 点翠这丫头是个有想法的,云清虽然没提过,但她已经无师自通地想到了在其中添加一些花瓣什么的,闻着还有股馨香。 “这香皂好生神奇,洗了手之后感觉手都变白嫩了!” 点翠是跟在云清身边伺候的丫鬟,平日里基本上干不了什么粗活,不过用香皂洗了手后还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喜欢以后就拿着用。”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云清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肯定要好一点,古代的东西又没有什么额外的添加剂,用着也健康。 “把这几块给装上,我带进宫去给陛下瞧瞧。” 云清现在忙着赚钱的事不是摆在那里看的,未来的某一天会产生大作用,与其等小暴君生出猜疑之心,不如自己主动展露出一部分来,这样银钱的来处不就清清楚楚了? 反正她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在赚钱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坦荡点会比较好。 “哦哦好。” 点翠愣了下,听到说这东西是给小陛下的,瞬间态度都不一样了,找了漂亮的油纸小心翼翼包好,看上去规格都不一样了。 “点翠这丫头,是个机灵的。”江叔点评,提了句,“若是公子愿意,也可以让她学些管家的本事,帮着处理商铺的营生。” 离家的下人大多都是培养出来的家奴,只要不做出背叛的事情,主家待他们基本上不会太薄,学些傍身的技能也很正常。 云清感叹于这个时代居然还有如此开明的世家,自然不会对此多说什么:“随她,她愿意就学。” 拿过点翠包好的香皂,云清很快就乘车去了皇宫中。 这些日子她忙着,平时不一定能准时到达宫中,谢让就自己对自己的学习进行了规划,云清没来的时候就练武或者温习功课,真的一点也不肯闲下来。 【也不知道假如我没有来,小暴君又是怎么学会这些的?史书上一笔带过的地方,藏着的反倒是说不出的辛酸啊。】 学历史的人,就是很容易和历史共情,尤其是自己亲自研究的这个年代,云清更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情绪。 从前那些于她而言都只是纸上文字,然而如今都是活生生的人,她早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云清隔得近了,谢让就听清了她心中说的话,对于云清心中做的假设,他眉心也一跳。 时间一久,他也险些忘了,在太傅还没有来之前,自己究竟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宫人欺辱,无人在意,哪怕凭借自己的力量崛起,在之后可能也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 是因为太傅,他想要做的事情,才能大幅度缩短时间。 云清莫名觉得小暴君看他的眼神很复杂,但这孩子向来是个主意多的,这会儿恐怕也不知道是想到了哪里去,她没在意,晃了晃手中提着的东西。 “祈安,这是离家商铺研究出来的新品——香皂,日后你拿这洗手沐浴都好。” 点翠办事灵活,给小暴君挑选的几块都是做工成色极好的皂,能用上许久了。 谢让拿着香皂看了眼,凑近一闻,发现这味道却与太傅身上的差不多,心中动了下,让顺风收起:“谢谢太傅。” “祈安是君,不必向臣道谢。” 云清嘴上虽是这么说的,但其实也觉得颇有成就感,这可是她一点点教养出来的小暴君,瞧瞧这懂礼貌的样子,以后应当不会是个暴君了……? 【不确定,再观察观察。】 观察什么? 云清这句心声来得突兀,谢让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脸上神色未变,试图问出些什么,云清却转眼就开始考察起了他的课业,端的就是一副尽职尽责的太傅模样。 谢让:“……” 有时候太傅太认真了也不是好事。 - 制皂的事情很快就被推行了下去,离家内部的工坊早就已经自成一道体系,因此大量制造也不是什么问题。 因这东西稀奇,所以刚在京中售卖,就吸引了好大一批人前去购买。 “诶,你们都用过永芳坊新出的香皂了吗?” “我家老爷惦记着我,刚出来就给买了,我用了之后,哎呦那皮肤,白的喽,还香喷喷的。” “这东西洗衣也干净,而且真的方便多了,正好这段时间刚出便宜,我这马上也去多买几块。” “带我一个,我也要去。” 云清在给香皂定价的时候取了个巧,就学现代很多店铺一样,刚推出新品的时候采用优惠策略,到了后面再慢慢把价钱涨回去,这样能让香皂在前期迅速打开销路。 要不怎么说制皂是穿越者必掌握的技能之一呢,刚刚开业没多久,看着每天入账的银钱,云清就被惊到了。 在现在离家商铺垄断销售的情况下,只要是秘方不泄露出去,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暴利行业。 点翠这几日帮忙照看着,对其中的门道有了些许了解:“公子,有些入京的商贩想要大量购买,借此销往外地,该允吗?” “允啊,怎么不允?”云清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与他们商量好分红,如果能借此机会把香皂售卖推向全国,那可是我们赚了!” 云清明白,现在只是第一步,随着以后出来的新奇东西越来越多,那时候他们打通的这条商道才会发挥大作用。 点翠听了心中都是一阵激昂:“公子想得真长远,如果您放心,可不可以把这件事交给奴婢去办?” 对此,云清拍了拍她的肩膀:“当然,好好学,我看好你。” 自己身边的人才当然是越多越好,云清想办的事情太多了,她不可能全部独自包揽,也要把身边的人全部都给培养起来。 点翠感动:“谢谢公子!谢谢!” 就在香皂在京中掀起一阵购买风潮的时候,出去安置流民的林辰统领,终于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是个聪明的,没有第一时间进宫,而是在回来后直接递了帖子给云清。 第31章 一出大戏 林辰原先只在京中当差,纵使有上进之心,得到的历练也不够多,这次北上回来,身上的气质倒是大有不同了。 更凌厉,也更果决了。 “下官见过离太傅。” 林辰不傻,他知道小皇帝目前最信任的是谁,而自己能得到这份差事,也少不了云清在其中帮助,所以这份感谢是真心实意的。 云清赶紧扶起他:“林统领不必多礼,你我都是为陛下办事,我自然要多行帮助。” 这位看着和善,能在日后跟在小暴君身边,说到底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云清现在不过是卖他个情面,以后大家见面都好说话。 林辰不欲客气,便也坐下,开始说起自己在路上的见闻:“北地贫瘠,一入冬便总是缺衣少粮,根本在于作物,钱财赈灾终究不是长久之法,还望太傅多费心。” 林辰把这话说给云清听,事先是有过考量的,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京中已经发生了太多事,他仔细琢磨着,发现云清在这其中竟然起了不小的作用。 不仅有在两方相争时出来匡扶幼帝的勇气,并且还一点点找到平衡,顺带扫除了朝中一些作风不正的人,行为做事之果断,一看就是能成大事之人。 林辰心中有种莫名的直觉,或许这件事情交给云清,还真能得出些意外的结果来。 “我会想想办法。” 云清对于这件事早就有了想法,但现在时机未到,她不打算把事情透露给林辰,她说起了前段时间和小暴君商量过的事情。 “……林统领可有信心,坐稳这把交椅?” 云清已经把意思说得很清楚了,一旦林辰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那就是摆明了要和梁质公对上了,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请太傅放心,林某万死不辞。” 富贵险中求。 这点林辰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他选择的,当然就不会放弃了,不然那就成为自己最看不起的胆小鬼了。 “祝林统领顺利。” 话已至此,双方都明白了道理,不必多谈。 而林辰也真真是个利索的人,在等随行的羽林军修整过后,当天晚上就借了平江王的道,团团围住了整个皇宫。 梁质公站在重重护卫军后面,神色晦暗不明:“林统领这是要做什么?” 林辰丝毫不惧:“自古以来,羽林军就是天子近卫,梁大人命自己的护卫军守住皇宫,莫不是鸠占鹊巢!” 梁质公之所以这么有势,无非就是仰仗先皇宠信,才敢在宫中拉帮结派,最后一步步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甚至胆大包天,通过贪污得来的银钱豢养私兵,一步步将羽林军挤出权力范围之内。 “就是啊,梁大人,我们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您不会不让?” 能跟在林辰身边一起来的人,这些日子也是参与了赈灾事宜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在看过民间惨烈的状况后,对把持皇宫的梁质公就愈发不满,恨不得马上把这个阉人赶下去。 梁质公被气得脸色铁青:“好,好,既然林统领执意要闯,那就别怪咱家不客气了,上!” 护卫军和羽林军顿时缠斗在一起,一瞬间,皇宫外围火光交织、鲜血四溅,冷兵器的碰撞声乒乒乓乓的,传了很远很远。 早就知道有这一变,云清没敢离宫,甚至还多带了些暗卫来,围在太和殿附近,防止有人趁着混乱搞突袭。 望着远处的火光,云清叹了口气,接过顺风拿来衣裳,给谢让披上。 “在忧心?” 【也是,今天晚上林统领的成败可关系到小暴君到底能不能真正掌握皇宫呢,幸好我早就给林统领他们的兵器做过改良了,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云清敢在这个时候鼓动林辰夺取皇宫的护卫权,也是有所倚仗的,她先前吩咐工坊做的东西,到现在就派上用处了。 【可惜不能使用火药这种大范围杀伤性武器,不然一个火药下去直接人仰马翻了。就是动静大了点,害怕吓到京城百姓,哎……】 什么东西? 云清今晚的心声异常活跃,谢让没急着回答她刚才问的问题,而是竖起了耳朵往下听。 没成想这一听就给他听到了不得的东西了。 他从未从太傅口中听说过火药,而且听上去这个火药的杀伤力很大。 谢让抿了下唇,所以太傅也在防着他吗? “祈安?” 见谢让没回答,云清失笑了,干脆自顾自往下说了。 “别担心了,林统领一定会胜,从今往后,宫中将是属于陛下的天地。” 【天天防这防那的,我也累得慌,早点清理出一片清静天地出来是有道理的。】 谢让知道那件事情纠结不出个结果来,而且自己也根本不可能问出来,最终只能暂时埋藏在心底,留待以后再说。 谢让提起了另外一件事:“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随时让太傅留下来了?” 谢让想得很简单,既然皇宫都是由他掌控了,那么理论上来说,规矩也该由他来定。 先帝死后,所有后妃就被送到了寺庙去为国祈福,现在后宫中并无妃子,只有几位已成婚的公主操持着,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需要避讳的东西。 况且明面上谢让并没有实权,云清遵不遵守那些所谓的规定,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云清愣了下,噗嗤一笑:“陛下啊,就这么没出息,净想到这层了?” 【很难想象啊,原来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暴君,也有这么依赖人的一面?真是越想越可爱。】 “才没有!”谢让险些炸毛,很快就为自己的问题找了个理由,“我只是觉得这样更方便我与太傅议事!” 【啧啧啧。】 云清:“好,臣信。” 谢让张口欲言,终究是没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和太傅现在想的根本就不是同一方面! 两位主子的暗中斗劲儿都快摆在明面上了,顺风心思活络,和幽兰耳语一番,赶紧去准备了些夜宵端到两位主子面前,这才算是平静了些许气氛。 “祈安挑人的眼光不错。” 这段时间几个奴才把太和殿打理得井井有条,云清看在眼中,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安在小暴君身上。 “羽林军的人数太少了,陛下可以着手开始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一嘴小暴君的龙鳞卫了,掌权之后还能让内忧外患的大熙有修养生息的时间,这个势力在其中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如果没记错的话,龙鳞卫的首领,如今好像还只是个备受欺辱的庶子?】 随着云清心声透露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谢让心中已经缓缓铺开了地图。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动乱慢慢平息下来,似乎昭示着,今晚上这出戏,此刻已落下了帷幕。 第32章 绝对的忠臣挽救不了朝堂 “林统领胜了。” 还没有见到人,谢让就已经得出了结论,看他的神色,颇为笃定。 云清挺惊讶:“是。” 今天晚上的准备足够齐全了,林辰在这种情况下能取得上风,只能说是在意料之中的。 【我没有把计划给小暴君全盘托出,他还能有这番心性,果然比不得啊。】 可能就是从小生活的环境能够让人早熟,云清一路读书也算是个学霸了,但在谢让这个年龄的时候,能懂的东西也不太多。 【嘶,古代,真可怕。】 谢让沉默。 太傅到底又想到些什么了啊! 他们的想法是没错的,林辰确实是占了上风,多亏云清提供的改良兵器,在他们与对方的人数还有所差距的情况下,还是稳稳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在不敌的情况下,梁质公为了不让自己的势力受到进一步的折损,只能弃卒保帅,选择了退让。 当然,这些目前都只是暂时的,至于他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行动,目前都还说不清。 不多时,林辰就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血腥味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臣幸不辱命,宫中的护卫已经完成替换,请陛下放心。” 林辰是个有血性的,今天晚上这事儿,不仅没有让他感到惧怕,反而是出乎寻常的激动,至少从今日起,这个地方也算是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谢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淡淡颔首:“起来。” 这么久了云清还是没太习惯古代处理人干脆利落的方式,在林辰靠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捂了下鼻子,结果没成想就被谢让注意到了。 他遂又添上一句:“林大人今天晚上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整一下歇着。” 谢让倒是并不在意林辰身上的味道,毕竟从小在宫里什么腌臜事没见过,但他熏到太傅了,这就不太合适了,还是让他早些回去。 “谢陛下。”林辰谢恩,顺带也同云清拜别,“也感谢太傅帮助。” 云清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 【好耶,又拉拢一个。】 谢让轻挑眉,没说什么。 - 翌日,宫中换天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朝堂。 梁质公一派的臣子隐约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一个个安静得跟只鹌鹑似的,好久没有见到过他们那么老实了。 谢让现在有参政的机会了,有时间的话,他也会坐在上面看着这些大臣争吵,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云清在下面瞅着,也觉得有点好玩。 【小暴君看上去跟吉祥物似的,不过他也是真会装啊,这些老东西竟无一人看出破绽。】 在云清的打造和低调的“宣传”中,谢让已经全然成了一个顽劣不通教化的孩子,也因为这样,才能让平江王放下警惕,给谢让在这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小暴君的演技好,到了现在竟然也没有人看出他的真面目。 昨天晚上的事情狠狠挫了梁质公的锐气,平江王在朝堂上的时候又推了几个自己的人上位去,云清对此采取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毕竟这其中也不缺乏真才识的。 【没办法啊,现在无人可用,后年的科举,怎么也要想办法大办,从下面招揽些人才上来,不然等小暴君掌权的时候,可就迟了。】 后世觉得,戾帝之所以会死得那么早,可能也与过劳有关,毕竟他掌权的时候已经迟了,朝中早就被蛀虫啃坏了,一度导致无人可用,他只能将大部分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也是当时无可奈何的选择。 现在还没到日后那地步,云清只能尽量让有才能的人先顶上,到时候行科举再进一步选拔人才。 循序渐进,总不会再次让朝堂上一团乱。 对于云清近乎示好的态度,平江王很是满意,在下朝的时候到了云清身边,反正他们现在也相当于是站在同一战线上了,避不避着梁质公没区别。 “离大人可真是聪明啊,如今这宫中,已尽在你的掌控范围内了?” 平江王笑眯眯的,情绪却不达眼底,意味不明。 从被阉党迫害再次醒来后,云清的敛权速度,几乎到了令平江王惊讶的程度,但同时她又对平江王往朝堂中塞人的行为不予置评。 光是这识时务的劲儿,就让人觉得很满意。 “覆巢之下无完卵。殿下推举上去的人,都是可用之才,下官并无意见。” 云清说的全都是大实话,她现在就当平江王是个工具人。 他和梁质公那种单求权的人不一样,毕竟要是谢氏的江山都没有了,那他的地位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云清毕竟拿了个后世视角,对哪些人能用不能用基本上是清楚的,可能不完全准确,后面再一一试探,现在先顶上再说! 平江王笑了两声,视线终于有了些许改变:“离大人啊……可真是懂得,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等本王大业成就的那日,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哈哈哈!” 无论是赞同他往朝堂上安插人,还是交予他可以号令离家军的令牌上,云清的每一步都恰到好处,也是把自己的把柄一点点往平江王手中递,他对于这种讨好很是安心。 云清看过很多宫斗剧,看也看明白了,当然知道,在特殊的时候,一定的利益捆绑才能带来更稳定的合作关系。 反正现在她给平江王的都只是些蝇头小利,给就给了,至少能暂时稳住让对方不起疑。 他们这番交谈就在官道上,也没有遮遮掩掩的,等到平江王走远了后,云清欲转身去太和殿,才听到有官员嘀嘀咕咕的。 “我原以为太傅真如传闻中那样文人风骨,一心匡扶幼帝刚正不阿,没想到现在看来,却也只是个沽名钓誉之人。” “阳柯兄,这话可莫要乱说,这些大人的事,我们可掺和不得。”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行得正坐得端,若是连实话都不能说,那我入朝为官还有什么意思!” 争执声愈烈,云清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一个清正的少年郎,她有些许印象,是和离云清同一批考试,入朝为官的学子,叫什么……燕阳柯? 据说性格颇直,身边也没什么朋友,野史上对这人有些记载,云清思索着,或许也可用。 只是这性格有些莽撞了,他或许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绝对的忠臣,挽救不了倾颓的朝堂啊。 第33章 计划离京 乱世之中,忠臣是最容易被历史洪流吞没的。 或许在之后的千百年中,他们都会得到文人的称赞,可那在当下又有什么用呢?在云清看来,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只有利用合适的方法,明哲保身,才有机会看到朝廷被肃清的那天。 功过是非,在她看来值得就行,后人的评价又与她何干呢? 想到这里,云清转过头,施施然走了。 燕阳柯旁边的那人愣了下,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赶紧使力扯了:“阳柯兄,你、你可住嘴,太傅刚才看了我们好久!” 其实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但是他们在这里谈论,本来就是犯上的事情了,总归是有点虚心在的,因此看来就像是过了好久。 “看就看,她能做还不允许别人说不成?”燕阳柯冷哼一声,“我就一条命,大不了杀了我。” 燕阳柯进京赶考之前,家中父母就已经去世了,他本想凭借入朝为官为百姓谋好处,谁曾想朝堂中竟是这样混乱,一腔抱负无处施展,也离开不得,他很是愤恨。 可是大官的事情他根本没机会去参与,也就只能在这里言语宣泄一下了。 “哎呀你!怎么就这么顽固呢!”劝他的人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哀叹一声,“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我还上有老下有小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就折了。” 说完便也匆匆离去了。 燕阳柯不怪他,毕竟他和自己的情况不一样。 要怪,也只能怪那些不作为的人了。 - 宫中被完全掌控的坏处就是,在官道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如实传到了谢让耳中。 云清进入太和殿的时候,正好看见小暴君想把写了人名的纸给藏起来。 她三两步过去,眼疾手快拿走了险些就要被处理掉的证据。 【在搞什么神神秘秘的呢,还不想让我看到。】 “燕阳柯?”云清陡然生出一股直觉,“祈安,你把人家的名字写纸上干什么?想给我出气?” 云清感叹自己成长了,现在脑回路也能跟上小暴君了,对方在某些时候的行事反而很直接。 就是一个记仇。 谢让噎了下,冷哼:“他说太傅坏话,为什么不能惩罚?” 谢让是当事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云清都付出了些什么,这人光凭借一腔孤愤,什么都不清楚就乱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败坏了太傅的名声。 “他不知道,也不是故意的。”云清为他开脱,“况且臣不在乎。” 【水至清则无鱼,要是我名声太好,反倒惹平江王怀疑,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走这条路啊,小暴君什么时候还在乎起来了?】 谢让想说,他就是很在乎,可是太傅四两拨千斤的行为,又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来。 心里堵得慌! 云清细细地展平纸,开始哄孩子:“没关系啊,臣是怎样,只要陛下知晓就好,终有一日,会天下大白的。” 【名声管什么用,命才管用啊!】 云清都这么说了,谢让要是再计较下去,未免让人下不来台,他撇开目光:“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了?”云清好久没有这么松懈下来和他说过话了,伸手戳了戳小暴君严肃白净的脸蛋,笑,“祈安,你不会同他计较了?” “太傅放心,不会。” 谢让咬了下牙,不明白为什么太傅要这么在意一个外人。 “不会就好,这人性子直,日后多加磨练,未尝不是可用之才。” 云清拿过笔,淡然地把小暴君在燕阳柯名字后画的x给涂成了√,一字一句说着自己的打算。 “知道了。” 谢让能说什么。 太傅每一句都在为他考虑,谢让根本找不到反驳的地方,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 “这样才乖嘛。” 云清笑眯眯的。 【我可真的越来越大胆了,还好现在小暴君还小,以后想这么大胆可就没机会喽。】 云清十分珍惜小暴君现在没长大的每一天,不管之后如何,传出去,自己也算是史书留名了对不对。 谢让木然,想要史书留名为什么不换种方式? 云清纯粹是开个玩笑,见小暴君没有再计较的意思,她换了个话题:“再过一两月,臣可能要前往塞外一趟,陛下一个人在京中,可以吗?” 云清早就想去塞外看看了,那是原身一家人在的地方,只不过之前四周敌人环伺,加上天寒露重,她实在是走不开,可入了夏就会稍微好一些,她需要去提前做准备。 狼子野心的柔然一日没有啃下大熙一块肉,就一日不会罢休。 云清是大熙之臣,历史上死伤惨重的那场战役,她不能让其发生,就算发生也要尽量减少伤亡。 “太傅……” 谢让一听她要离开,就愣了。 这段时间的陪伴让他以为,云清会一直留在京中,直到他掌权。 读出小暴君的未尽之意,云清仍然没有要改变的想法,她坚定:“此行,臣必须要去。” 谢让早就知道改变不了太傅的想法,他要说的也不是这件事,抿唇:“我没有不让太傅去,我只是想问问太傅,就不能带上我吗?” 小暴君垂着眸,在眼睑处有片小小的阴影,有些乖,又有些可怜,叫人看了心软。 云清定定看他,轻叹了口气,无奈:“就那么想跟着一起去吗?” 她提出把小暴君留在京中不是没有考量的,原本是想着,放手一段时间让小暴君学着自己完全独立去处理事情,结果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你要想好,我们一走,京中就是平江王和梁质公的天下……祈安,你不怕回来后就变天了吗?” 云清循循善诱。 “我才不怕。” 云清的心声早就暴露了一切,就算是他们走了,这两人也暂时斗不出胜负来,皇位更加不可能有变。 “太傅,你就带我去。” 习惯了身边有人陪伴的温暖后,谢让就再也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了,况且他也想出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而不是永远被困在这里。 第34章 加糖的酥饼 谢让太知道该怎么对付云清了,太傅总是把他当做一个柔弱的孩子来看待,恰到好处的流露出自己的小心翼翼,那么云清就总能松口了。 谢让低声:“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可恶,为什么史书上从来没提过这孩子也会撒娇啊,真的能忍心拒绝嘛?】 答案是不能的,至少云清不能。 她轻咳了一声,故作正经:“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就是松口的意思了,谢让小弧度地勾了下唇角,就知道太傅一向最心软了,更何况还是在这种不触及底线的事情上。 “知道了,太傅对祈安最好了。” 谢让有时候真的觉得太傅好哄,她想要的就是个听话的孩子,谢让稍微伪装一下,就完全看不出来破绽了。 “但是林统领那边要提前说好,可不要我们不在的时候,这里被奸人给混入了。” 云清对林辰所有的了解都是来自于史书,他崭露锋芒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正好趁着这个时候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会交代的。” 云清不说,这件事谢让也会做好,他们现在争取来的东西都太不容易了,不能掉以轻心。 “那就说好了,臣明早在宫门处接您。” 云清没想过这件事要同别人说,反正问起来她就说去探亲了,离家镇守边关那么多年,皇帝都得尊尊敬敬的,还轮不到外人来质疑。 谢让扬起了眉梢:“好,我会等太傅的。”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回到府中后,云清不坚定的做法让江叔好一顿说。 “公子,你就没想过吗,陛下不一定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温和无害。” 江叔一大把年纪了,见过的事情多了去了,天生对情绪的感知比较敏锐,在几次近距离的接触下,察觉到了谢让的不同。 他一边对自家公子帮助幼帝的行为表示赞同,一边又在心中隐隐担忧着。 就连此次出行,云清都把小皇帝带在身边,这不就是把自己的把柄在往小皇帝手上递吗? “我知道。”云清讪笑一声,“我有分寸。” 暴君的思路有时候就是那么简单,要是一味地遮遮掩掩,更容易惹起猜忌,相比之下,一个主动投诚把把柄递出去的世家,或许更容易取得信任。 况且,私造火药,改良武器,包括云清之后要做的许多事,单拎出来都是要砍头的大事,她不能确保一点风声都不走漏出去,迟早都是要过了明路的。 “现在京中局势太乱了,带陛下离开一段时间,未必也不算一件好事。” 江叔也不知道云清心中是怎么想的,但她既然决定这么做了,自己只需要支持就好了,这件事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小皇帝现在根本不适合放在那二人眼下。 “你知晓就好。我离开期间,还望江叔帮着多多照料离府的事,有什么及时给我传信。” 云清得到江叔肯定的回答,暂时放下心来,好在原身同京官交往甚少,也不怕离开了后有什么人凑上来打听消息。 “嗯,公子也多带些暗卫死侍。”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涉及到党派纷争,外出之时,都是最容易被人盯上的时候,更何况才出皇宫那事,云清就是梁质公的眼中钉肉中刺,路上的波折恐怕不会少。 而且身边还跟着羽翼未丰的小皇帝,变数恐怕会更多。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历史上可没少发生。 “江叔放心。” 准备工作云清早就做好了,只是临时多加了一个人的份额,也还好说,反正很多事情只要有钱就能解决,等到了那时候再说。 云清早就有预感,自己这次出去,恐怕钱包要大出血。 一切准备就绪,次日天还未亮,云清就去接走了谢让。 林统领好像不太放心,还跟着一起出来看了,直到见了云清,严肃的面容才稍微松懈了些:“希望太傅能保护好陛下。” 云清点头:“那是自然。” 【看不出来,这位野心家还挺关心主子的,确实忠心,也怪不得能得到信任。】 能让野心者臣服,戾帝谢让,是有本事在的,就连江叔都看得出,让云清不要轻看了谢让,这些全都有迹可循。 出京之事云清没有刻意瞒着任何人,马车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上面铺了柔软的毯子,也是为了防止在路上的时候过于颠簸。 虽然已经开辟了郡县之间的官道,可那也就比泥巴路好上一点点,还不是到处坑坑洼洼的,云清想着什么时候找到合适的材料,也许可以试着制作一下水泥,不管是铺路还是筑墙,这可都是宝贝。 “垫垫肚子,刚出炉没多久的酥饼,现在还是热乎的。” 知道云清今早就要走,离府的厨子起得更早,给云清准备了些新鲜的点心吃食,路上可以消磨时间。 谢让接过啃了口,云清观察着他的小表情,很快就注意到了眉眼间几不可察的愉悦。 【这么喜欢甜的啊,也不枉我特意吩咐加甜了。】 甜食吃多了也不好,云清秉持着健康生活的理念,平时也有刻意控制着他的糖分摄入量,只有课业做得好才会给些奖励。 但出现玩的时候,她还是很纵着孩子的。 谢让闻言手抖了下,没注意的功夫,酥饼的碎渣就掉到了腿上,他眼珠子定了下,对云清这种细致入微的照顾心情有些微妙。 云清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样,笑着拿帕子为他拂去腿上的碎渣:“吃东西都不专心,陛下在想什么呢?” 谢让这次很诚实:“在想太傅。” 想云清的来历,还有对他的关怀,谢让长这么大才得到关怀,现在想起来仍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云清轻挑眉:“想臣干什么?年纪轻轻的,不要忧思过重了。” 云清并不在意谢让在想什么,或者是怀疑上她什么,她本来也没想着一朝一夕就取得谢让信任的,小小的猜忌反而是正常流程。 谢让沉默了下:“哦。” 算了不说了,反正现在说了,太傅也不会明白的。 第35章 要想富国先抄贪官! 此次出行云清目标明确,路上没多做停歇,约摸晌午的时候,就到达了离家军驻扎的地方。 作为离家少主,离云清接触离家军的时间却很少,云清来这里就是为了露个面,和那些部下联络联络感情,顺带看看军中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还有上次那件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因为提前得知了消息,云清刚下马车就有人等着了。 剑眉星目的男人看着很是不好惹,在面对云清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少松懈下来的感觉:“少主。” “嗯。”云清点头,介绍跟着自己身后下来的谢让,“这位是当今陛下。” 在自己的地盘里,云清不太熟悉,但也相对自在一点,她不准备瞒着谢让的身份,并且就是要让他看看离家军的内部是怎样的。 听到云清的介绍,殷容有点讶然地看了眼谢让,他听说过这位赶鸭子上架的幼帝,也知道少主在京中的时候对他多有庇护,甚至险些失去性命,但没想到,少主居然会把他一起带来。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殷容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朝谢让抱拳行礼:“臣殷容,拜见陛下。” 军中的规矩与朝堂不同,从来都是只行拜礼而不行跪礼,这是对于将士们的尊重。 “平身。” 谢让平时在云清面前没大没小的,时不时还会软软撒娇,在外面却很撑得起场子,冷着张小脸看上去煞有气势。 云清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都愣了,现在换做殷容,也是一样的,他垂眼,在心中暗自琢磨了下,默不作声地把对幼帝的期望提高了些。 到底是少主倾尽心力也要辅佐的人,他们离家军必然也当紧随其后。 云清适时解围:“好了,殷统帅,带我和陛下去看看训练情况。” 离家军是私军,里面的职位是单独的一套,和朝廷军中不同,不过等级还是挺森严的,有着独特的体系。 殷容拱手:“是。” 和谢让想象中的不同,离家军的人并没有因为太傅没有继承家业进入军中而轻视她,反而依旧很看重,看不出半分不敬之意,这点真的很是难得。 像是看出谢让的疑惑,云清主动同他介绍:“在军中也有许多将士渴望读书,对于读书人,他们也是敬重的,军中也有请夫子教他们识字。” 【况且状元郎可是实打实得来的,这大概就类似于对于学霸的崇拜?】 谢让听不懂,但大概意思能领悟到,霎时便明白了。 “是件好事,将士也该识字。” 云清笑:“以后试着推广。” 【小暴君的思想觉悟倒是挺高啊,这个时候就已经有扫盲的意识了,果然社会主义教育诚不欺我,这不得给小暴君培养的根正苗红。】 谢让:?那又是什么东西? 见两人不说话了,殷容开始介绍起军中的情况:“新来的兵器已经给士兵们练上了,这段时间正在磨合期,他们的反应都挺好的。” 但凡习武之人,又有几个不在意兵器的,这玩意用着越顺手,在解决敌人的时候就越好。 而且听说是少主改良的,大家看云清的目光就更加不一样了。 “好用就行,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也记得及时说。”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武器做好了,能进一步提升军队的核心战斗力,也不知道边境那边现在是个怎样的情况?不管了,反正再过不久也能看到。】 谢让对云清在心中所说的表示赞同。 军队力量的强大与国家的强大成正比,重文轻武的结果就是被外侵占,好在大熙到目前为止文武实力还算是均衡,不然光是补漏子都要补好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柔然给攻进来了。 “陛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感受。” 殷容这人怪实诚的,因为是全然忠于离家,所以即使是对小暴君,都不假辞色的,云清不想让小暴君有被忽视的感觉,索性扯了个话题带上他。 将士们这会儿正好在训练,离家军更注重的实战,什么滚泥潭啊,双向对打之类的轮番上阵,现场颇有点……惨不忍睹。 谢让:“……” “挺好的,可以推广。” 云清脑袋上浮现出了一个问号。 【小暴君在偷我的话?】 这茬就这么过去。 云清大致看了眼训练的情况,又听殷容说了前段时间那件事情的处理后续。 “少主的方法很管用,这段时间已经没有人来闹事了。而之前闹得最大声的那些个人,果然是收了钱的,线索到张家钱庄就断了。” 云清心中有了思量:“暂时调查到这里,证据都保留起来,以后有用。” 【梁质公啊梁质公,你可真是往枪口上撞啊,正愁找不到证据呢。】 历史上,小暴君上位后革除异己的手段那叫一个利落,尤其是抄家的时候,那更是轰轰烈烈,幸亏两方忙着争斗没来得及转移银钱,才能让谢让在短时间内就充盈国库,把这些钱都给拨下去。 其中尤以梁质公为大头。 张家钱庄就是他手下最大的走狗之一,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被贪污下来的银钱。 【要不怎么说最赚钱的都被写在刑法里呢,放在古代也是一样的道理啊,杀人放火金腰带,要想富国先抄贪官!】 谢让:! 说得对。 在钱这件事情上,谢让和云清达成了高度一致,不管怎样都要先让他们把钱吐出来再说。 “哦对了,证据给陛下先看一看。” 云清聊得上头,差点忘了谢让也在身边,很抱歉地咳了声,示意殷容先把证据呈给谢让看。 殷容没意见,反正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当下就叫身边的人去把证据给找过来了。 “沿路多歹人,尤其是夜间,少主和陛下今晚不妨留下来,也让军中好好招待一下。” 殷容提出建议。 云清看向谢让,谢让点头。 “成,那我与陛下先去休息一下。” 今天早上起的早,在路上的颠簸又根本无法休息,正好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可以稍微歇息一下。 殷容垂头:“请少主和陛下随我来。” 【这人忠心是忠心,就是太死心眼了点,当着小暴君的面好歹也装一下啊,不要每次都把我放小暴君前面,希望小暴君没在意。】 本来没在意的。 谢让面无表情地想,他不小气,还不至于在这上面记仇,太傅总是胡思乱想。 第36章 未成年不能饮酒! 殷容提前吩咐手下单独搭了两个帐篷,紧紧挨在一起,就是云清和谢让休息的地方。 说起来,他也是为数不多知道离云清是女子的人,所以在行为做事上都保持着合理的距离,包括在这种小事上,也处理得很好。 这点让云清刮目相看。 【所以到底谁说的军中的就一定是糙人,看看人家殷统帅,还不是一样细心。】 太傅的思维跳脱得太快,谢让都不知道她怎么又想到这上面来了,侧眸看了眼殷容,也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本着臣子的职责,云清还是先陪着谢让去了他的帐篷,里面收拾得很干净,该有的东西基本上都有,中间还有一道屏风作为隔断,不会一进去就看到床榻上的情景。 这次出行一切从简,谢让没有带伺候的人,云清关怀问:“祈安自己能处理好这些事情吗?” 谢让从前没人伺候的日子也过了,现在自然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太傅放心,我行的。” 他如此坦然的态度,倒是叫云清一愣,随后暗道是自己多虑了。 【我倒是忘了,小暴君本来就是冷宫里长大的,娘又去得早,刁奴欺主,如果自己不会照顾自己又怎么能平安长大呢?】 云清陡然对谢让生出了同情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遇到不能解决的,可以来找臣。” 云清脸上的神色很认真,显然这番话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尽管对谢让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他还是很受用太傅的关怀:“好,我会的。” 小孩怪听话的。 云清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等去了边境,陛下就是陛下,在我面前时可以随意些,在外人面前,就切勿自称为我了。” 没办法,谢让现在接触到的圈子太小了,他在云清面前一直是偏放松的,作为一个现代人,云清之前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过可以看得出来,小暴君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啊。换做别的君主,我这妥妥的以下犯上啊。】 谢让扯了下唇,原来太傅才意识到吗? 他乖乖道:“我只会在太傅面前如此。” 谢让心想,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他眼的,太傅是个意外,他愿意全然给予的信任,也只有这么一份,分不出给旁人了。 【这么信任?】 云清失笑,既然小暴君都这么说了,她也点到为止,毕竟说多了不见得好,小暴君自己明白就好了。 安顿好谢让,云清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暗卫青兰已经帮她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因为离云清不能对外公开的特殊身份,当初培养暗卫死侍的时候也扩大范围培养了一批女子,正好照料云清了,也不用特意避讳。 “把这份名单交给殷容,让他暗中寻找,然后带入离家军培养。” 云清见没自己的事情干,干脆到书案前写了份名单,这些都是她印象中可用的将才,只是现在都尚未成长起来,但这并不代表着不可以提前招揽啊。 这些人不乏现在过得贫苦的,越是微末越是珍贵,云清要让他们记住朝廷的好,等到朝堂大清洗的时候,才能及时顶上去。 暗卫的准则就是不对主人要做的事情提出任何质疑,青兰躬了躬身,很快将名单带了出去。 云清伸了个懒腰,在床上舒舒服服地补了个回笼觉,直到太阳下山的时候才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军营里大家都放松了下来,再加上云清的到来,殷容早就准备了好酒好肉,这会儿他们正兴奋着呢,声音难免就大了些。 云清洗了把脸,又在铜镜中仔细检查了下自己的伪装,确认没问题后,才踏步出去。 女扮男装不是件轻松事,单纯像现代电视剧中那样把头发扎起来肯定是不可能的,原身跟着学的捏脸术,云清凭借记忆也基本上能成。 说实在的,和现代的化妆术也有得一拼。 出去时外面已经架上火堆了,来来往往地搬运着东西,很是热闹。 “少主。” “少主好!” 军营中不常来陌生人,殷容提前吩咐过的,他们见到云清都知道该怎样叫人,一个个热情得很,当然也免不了好奇的打量,总之都是善意的。 云清轻轻点头,有点适应不能,她从前跟着老师做研究的时候见到的人不多,都不是热情的性格,现在这个转变还是有点大的。 好在这时候旁边的帐篷传来声响,回头一看,果然是谢让出来了。 在宫外的时候,云清给他作寻常人家公子的打扮,圆领微微向外翻着,窄袖口上带着护腕,一身青绿多了活力。 注意到云清的打量,谢让无声挺直了身板,养的好了身量也高,倒是少年意气。 “走了陛下,我们去殷容那边。” 【越看越觉得养得好,不愧是我,也没有人告诉我原来养崽这么有成就感的啊!】 云清压下自己的唇角,带着谢让缓步去了中心的位置,那边已经开始烤肉了。 将士们的体力消耗一向多,所以养军队本身就是件极为耗费钱财的事情,云清觉得自己忙着赚钱创收是件非常正确的事情。 “少主,陛下,尝尝我们的手艺?” 端着盘子上来的是殷容的副手郎肖,他是个胆子大的,别人都不敢往上凑的时候他接手了,估计是粗神经,对谢让也没有太畏惧。 不过还好,至少记得云清是个文人,小皇帝身份尊贵,片了肉放在盘子里,也没叫他们拿着签子撸。 【可恶,失去了撸串的快乐。】 云清眼巴巴地看了那边一眼,奈何自己还有人设,也只能跟着一起吃片好的肉,不过心绪不是那么平就是了。 表面上她还得是清风朗月的太傅。 “这酒味道也不错,太傅尝尝?” 也不知道是谁把酒递到了谢让手中,他看了云清一眼,又转手给了云清。 云清痛心疾首。 【可恶,忘了和他们说,未成年不能饮酒啊!!】 谢让:…… 第37章 怎么就扯到亡国了 大熙还没有特别成熟的酿酒工艺,这个时候的酒普遍是粮食酒,度数都不高,喝起来甜甜的,根本没什么度数,顶多就暖暖身子。 云清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不过喝了口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这能叫酒吗?完全就是饮料啊,看来是我多虑了。】 云清抿了一口,这酒没什么度数不说,而且还甜滋滋的,小孩子喝也根本没事。 【不过酒可是个好东西啊,尤其是高度数的酒,不仅能喝还能药用。可惜大熙现在的粮食产量不高,大家也很少拿自家的粮食出来酿酒,果然国之根本还是在于粮食啊。】 【不知道改良耕作方法后是否能使粮食生产,如果效果不大的话,还是得尽快找人去寻找粮食种子才行。虽然现在南方种植的也是稻米,可是没有经过后世的杂交培育,产量挺低的,北方天气严寒就更不用说了。玉米和甘薯现在还没有传入,不然的话应该能解决很大问题……】 云清在实操上面不太行,但理论知识那是一等一的丰富,针对作物种植这方面也能说的头头是道,关键是缺少种子,也缺少一些能实际推行的方法。 谢让被这么多知识砸的有点懵,他茫然地看了一眼云清,意识到太傅可能比他想象中还是厉害很多,尽管现在所说的这些都还存在困难,可只要有了头绪,后续解决都会方便不少,要的只是时间问题。 显然云清也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些作物现在都已经存在了,回头可以找一下出海的商人,给些报酬让他们去寻找种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相信钱还不能解决问题了!】 离家家里可丰饶了,这么多代兢兢业业攒下来不少家产,云清立了决心要大干一场,那么这些资源就都能为她服务,也算是为了盘活大熙做准备。 【该干的事情还是要干,否则还没有等我活到寿终正寝大熙就亡了,这我搁哪儿哭去?】 云清越想越觉得自己最开始逃避的做法很没用,乱世之中怎会有无辜者,等柔然攻入大熙,她就是逃得再远,也未必能有好的活路,况且她根本不可能带着离家人一起逃,不然边关无人守城,直接历史提前,那也玩完了。 谢让:“……” 他沉默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扯了一下云清的衣袖:“太傅,酒的味道怎么样?” 太傅不管怎样总能想到亡国上,谢让担心自己再不阻止,恐怕亡国的后续都能想好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改变,提前担心也没有用。 云清猛然回过神来,胡乱点了两下头:“还行,不过臣喝过更好喝的酒,等以后有机会也让陛下尝尝。” 粮食酒也可以通过蒸馏提高度数,不过那样数量就少了,颇为奢侈,况且也没有蒸馏的器具,云清提前画个饼,准备以后再尝试。 “更好的酒?” 小暴君没回答,郎肖这小子倒是胆大包天地凑上来了,殷容想拦没拦住。 殷容头疼地扶了下额,祈祷这小子以后不要惹出乱子来,什么场合也不看一下,少主和陛下在聊天,他凑上去算个什么事儿啊? 谢让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个眼刀子,云清倒是并不在意,笑着解释:“现在没有工具做不出来,等做出来了,一定先给咱们自己人尝。” 云清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事要藏着掖着,对于自家人肯定要好一些,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也不失为招揽人心的一种方法。 郎肖应道:“好啊好啊,谢谢少主!” 他看着很想继续说什么,殷容一个使力直接给人拉走了:“那边忙不过来,你过去搭把手。” 没看到小皇帝的脸色都都沉着吗?他们的少主肯定不会说什么,麻烦就麻烦在小皇帝,殷容真怕幼帝一个记仇,郎肖以后的路可都不好走了。 没有危言耸听的意思,是殷容觉得真有这个可能,好不容易把郎肖给哄骗走了,他也很识相的没有在这块儿多待,又去端了盘肉了,便主动推开和将士们喝酒吃肉去了,看着全然不像在这的时候那般拘束。 云清摇摇头,看向谢让,温声安抚:“好了陛下,人也吓了,能不能不要和他计较?” 云清从殷容的动作中看出来了不一样的暗示,回头果然就注意到是小暴君在威胁人了,但是别说,还怪可爱的。 并且这家伙也是个惯会伪装的,就像只狼崽子一样,在她面前柔弱无害,一离开她的视线,凶狠的本性立马就暴露出来了。 看看殷容,不就被他给唬住了吗? 因为年龄尚小,小暴君还没有长开,一双眼幼而圆,显得无辜:“我没吓他。” 云清寻思自己去和他较真做什么,笑:“知道了,放心,以后酿出来的酒臣一定先给陛下尝。” 【真是心口不一啊,不过没办法,谁让我是小暴君的太傅呢。】 这件事情现在还没个影,真正实现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这是古代,按照常理来说,好的东西先给君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让眼神深深:“好啊,我等着。” 吃饱喝足,云清先前不能撸串的遗憾也忘得差不多了,她没打算在离家军的驻地留太久,明天早上也就走了,好好叮嘱了一番谢让早点歇息,她才进了自己的帐篷。 军中娱乐活动很少,左右睡不着,云清再次调出系统页面翻了起来,不多时就在里面找到了蒸馏粮食酒的方法,差的幸福值并不多,之后有机会了就能试试。 云清喃喃:“所以之后还是先让人去找粮种,顺便再画份地图,也许会更有帮助。” 如果云清穿越成一个普通人,这些理论知识或许就没什么用处,但身处高位,有这些知识加成,反而能办成更多的。 人的创造力是无穷的,既然自己不行,那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就好了。 想着这些事情,云清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38章 兄长,别来无恙! 次日他们用过了早饭后才继续上路。 现下的交通还不太方便,为了好赶路,有一段要改行水路,虽然已经尽量改造船体构造,但因为河道崎岖的原因,还是很难行进。 云清也吐了不止一回,谁曾想在这事上小暴君比她还脆弱,在船上行进的时候还生病了。 按照常理来说,谢让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锻炼,本来身体也该不错才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所以才遭了殃。 小孩的脸色变得苍白苍白的,眼见着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也清减了些,云清看着也觉得非常心疼,基本上是亲自照料着的,毕竟小孩听话,这段时间来也养出感情来了。 “若有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臣。” 云清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察觉退烧后,终于是放心了不少。 【这破孩子,有什么事情也不说,要不是我听到动静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谢让是上船的第二天夜晚突然发烧的,大半夜的,他也不说,要不是去摸茶壶的时候把杯子带下去,又恰好被半夜醒来的云清听到动静过来查看,还不知道会不会烧晕。 想到这里,云清就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直接指在他脑门上戳,只是看见他病恹恹的,眼睛湿漉漉的跟落水小狗似的,便又只能无奈叹气了。 她轻轻捏了下谢让的手,温声道:“祈安,现在不是在宫里,您可以信任臣,不要把心封得那么严实。” 她大抵能明白小暴君的想法是怎样的,总结下来无非是信任不足,还有本身性格作祟,但要是一直这样,容易心生忧患,对他的身体也是很不好的。 忧虑过重的人,往往身体也不太好。 谢让的半边脸还埋在被子里,脸蛋潮红,这会儿刚退烧,他嗓子都还是哑的,语气乖乖:“太傅,我错了。” 谢让许久没有生过病了,事实上,和云清想的差不多,因为过往生病的经历对他来说都不算太好,所以在发现自己发烧的时候,他的第一想法是自己熬过去。 可他忘了,自己如今早就不是孤身一人了,他身边有太傅。 他也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臣本意不是让你认错,只是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及时说出来。” 云清偶尔的时候也会帮导师带带孩子,那孩子比谢让小些,不过也听话,她就是挺容易心软的。 算起来谢让还要更可怜一些,毕竟从小到大都没得到过父母的疼爱,也是他养成这个性格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谢让可怜兮兮地垂下眸子:“我知道了……” “那就行,好些了,先把药给喝了。” 幸好云清走的时候特意带了羽先生的徒弟随行,以备不时之需,这不就用上了吗? 谢让不怕苦,云清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刚把碗放他手上,转头去拿蜜饯的时候,小孩就一口给灌完了。 她:…… 云清面不改色地拿了块蜜饯放自己嘴里,甜滋滋的:“看来是臣多虑了,陛下不需要这些。” 【该说小暴君不愧是小暴君吗?别的孩子喝药都要三哄四骗,他倒是省事了,直接一口闷,这魄力,啧啧啧。】 谢让有点傻眼,只恨自己动作太快,今日一暴露,来日就没有伪装的机会了! 愣神间,云清已经捏着一块蜜饯塞进了他嘴里,似笑非笑:“臣开玩笑的,陛下清清口。” 【瞧这小嘴撅的,要是再不给他点甜头,还不知道要多郁闷。】 谢让不太自在地摸了下自己的唇,吃蜜饯的同时想了下刚才的事情,他有吗? 这一病就病了三天,云清倒也没让船停靠着,之后还是要通过这个方式赶路的,小暴君迟早都要适应,况且这也是医师的建议,一切都只能慢慢来。 云清特地画了些图,路上遇到要去沿海经商的商人时,她也会把这些东西散给他们,拜托他们帮忙去打听打听,若有消息可以去京中找人告诉她,到时候必有重金答谢。 这些人也不是傻的,其实未必有多看中金银钱财,主要看中的就是京中贵人的身份,要是因此搭上话,以后行事都会方便很多,便愉快应下了。 云清知道这事渺茫,倒也没强求短时间内就出结果,有消息的话当然更好。 就这么走走停停,约莫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才终于抵达了边境地带。 这里景色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黄沙漫天,绿意少见,空气中也比较干燥,虽说艰苦,但云清看着,似乎还没有后世的一些地方严重。 【所以说环境果然是被一代代破坏下去的,前世境况后世不可轻言,还是要就具体情况来分析。】 想到即将就要见到原身的父母和小妹,云清莫名有些紧张又遗憾,紧张是因为她到底不是那对父母的亲生女儿,遗憾则是因为原身直到死前最后都没有见到自己的父母,想想觉得太可惜了。 “公子,前方便是边境城池,我们是在此地稍作歇息,还是径直去?” 到了这些地方,暗卫们也不必时时刻刻隐藏自己的身形,索性转到了明面上来保护,青雀一向以云清为主,胆子颇大。 “陛下怎么看?” 云清还是要给谢让面子的,这种事情上通常会询问。 现在天气还好,没有大风也没有旁的什么,风沙没有卷起来,未来过大漠的人,见到这般风景也觉得分外别致。 谢让沉思了下:“慢慢走,最后一段路不急。” 云清应和:“就听陛下的。” 她此举也有意要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情,马车在慢慢的向前走,日头也差不多到了快落山的时候,橘黄色的光洒向大漠,有种很神圣的寂寥感。 正在这时,不远处似乎传来马儿的嘶鸣声,笃笃笃的,不多时就有一队人马迎面而来,领头的是个穿着红衣的飒爽少女,她带着明媚笑意朝着马车方向呼唤。 “兄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第39章 小暴君亦有明君之相 少女的声音好像沉寂在记忆深处,但乍一听到,云清立马就有了印象。 这是离云清的小妹——离云姝! 和离云清不一样的是,离云姝从小在边关长大,因为家世的原因,早就习得一身好武艺,如今在边关也帮着爹娘一起带兵打仗。 边关对待男女的观念并没有那么迂腐,在这个环境里,主要就是看实力说话,离云姝能混到这个地位,全部靠的就是她自己的实力。 她从小就听爹娘讲述阿姐的故事,但是好几年都未必能见上一面,所以每次相见都格外兴奋。 这次也是听说云清来了,赶紧从带着人从城里来迎接。 在车里听到动静后,云青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离云姝,那可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女将军呀,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如果不是奸臣当道造就了那场惨绝人寰的战役,她又何至于年纪轻轻就殒命!可现在她是我的妹妹了!】 云清平等的敬佩历史中记载的每一个女英雄,在男权社会下,她们就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明星破茧而出,为后辈树立了榜样,值得永远铭记。 “臣的妹妹来了,陛下要跟着一起出去看看吗?” 云清礼貌地问。 实际上更想去的应该是她自己,谢让注意到云清的神色变化,还有心理历程,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就点了下头。 于是云清便一掀帘子出去了,动作那是肉眼可见的急迫,谢让倒没太大感觉,径直跟在了她身后一起下车。 看见自己的阿姐出来,离云姝终于不再掩饰,一把从马上跳了下来,然后奔到云清身前将她紧紧抱住,飒爽利落的少女变了声音开始撒娇:“兄长,我真的好久没有见过你了,想死你啦!” 自从离云姝懂事后,她的爹娘便再没有瞒着她,将离云清女扮男装的事情全盘托出,只是嘱咐她一定要瞒好,否则暴露出来便会惹来许多麻烦。 离云姝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又怕隔墙有耳,因此即使在亲近的时候,也从不会叫出那个逾越的称呼。 云清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是有父母的,只不过父母过世得早,她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亲情的感觉,也忍不住在此刻贪恋这一丝温情。 “我也很想你。” 这一声不仅是她说的,更是代表那个已经离去的女孩子说的,也不知道离云清会不会穿越到自己所在的现代,如果是那样的话,就非常好了。 云清无意占用别人的人生,始终对这一切心怀感激,当然也希望离云清能够好。 男女有别,顾忌着明面上的眼线,离云姝也不好抱太久,很快便撒开了自己的手,退后的同时也看到了云清身后站着的小少年,咦了一声:“阿兄,这是……?” “这是当今陛下。” 云清一时之间都险些忘了小暴君的存在,离云姝也算是她在历史课本上见到的偶像之一,这如何能做到不激动。 离云姝闻言顿时正色,向身后的那些人甩了个眼神,他们便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臣等参见陛下。” 谢让对他们不熟,也没想过要在这个地方耍什么威风,最注意到的应该是离云姝,他的太傅在心中念叨了那么长一段,想不听到都难。 “平身。” 谢让基本上没什么架子,况且离云姝是太傅的亲妹妹,他更没有什么好介意的,说完这句话后就走到了云清身边站着。 包括离云姝在内的人,全部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位幼帝,当然其中肯定是离云姝更好奇一点,她也想见识一下,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让她的阿姐险些失了性命都还选择留在京中继续扶持。 “太傅,先上车继续赶路,到了城中再叙也不迟。”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年轻的帝王在云清面前表现得近乎乖顺,离云姝漂亮的眉眼一皱,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转身一看后面的人和她也是差不多的神色,就知道大家心中估计是差不多的想法。 云清笑:“好,那我们就稍微加快一点进程,在半路上挡着也不好。” 【小暴君这是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啊,估计云姝他们对他的滤镜已经碎了一地。】 离云姝是个脑筋转得快的,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惊了一下,现在却也很活络,反正她在意的只有阿姐:“陛下说的不错,我们已经在城中备好了洗尘宴,今天晚上应该会很热闹!” 当下边境的情况还比较平和,最近新式火药已经投入训练中使用,那效果甚是喜人,爹娘便想着一同庆祝了,大家都高兴开了。 也不知道阿姐有没有和陛下提过。 离云姝心想着等下问问。 说好过后,云清和谢让再次进了马车,不过这次的气氛明显就上来了,有离云姝带人在前面开路,马车加快了速度,嗒嗒的声音中似乎带着欢快。 “这里比臣想象中要好上许多。” 【自古以来,文人们对大漠的形容总是艰苦,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够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千年之后这些地方也会成为旅游胜地,也会有人努力去维护,中间的变迁简直难以想象。】 “若是没有了柔然,应该会更好。”谢让看向了马车外的景色,落日孤鸿寂寥壮阔,他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宁静,“边境太平,百姓便安乐,应当是所有人都想见到的明景。” 他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或许也有受到云清长期影响的缘故,那么自然而然就倾诉出来了。 说完后,别说云清,就连他自己都是一愣。 “如果陛下想要看到那番景象,就要自己去争取。您如今年少,未来等待您的时间还会有很长很长,没有什么达不到的愿景。” 云清心中蓦然生出了些许欣慰,她深深凝视了一眼谢让,眉间掩不住的笑意,颇有几分有荣与焉。 【这么看来,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小暴君早就已经有了明君之相。】 第40章 为官 明君……吗? 谢让愣了下。 他不知道太傅心中对于明君的定义是什么,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也有些太简单了? 他只是,说了一个君王该做的事情,原来就足够了吗? 他轻笑了声,回答云清的话:“我知道了。” 加快行进速度后,不一会的时间他们就到达了边境城池,离云姝在前面开门,马车很顺利就进去了。 这边很少来陌生人,更何况还是这样的看着就华贵不凡的马车,在街上的百姓都好奇地探出头来看。 “是京中来贵人了吗?” “听说是将军和夫人家的公子,那可不是贵人吗?” “那岂不是当今帝师?那位去岁的新科状元郎!” “对啊对啊。” “我回头也要叫我家小儿好好读书,看看状元郎,多风光啊!” 马车的隔音效果约等于无,外面的议论声被车里听了个全,云清一听就知道,爹娘早就在城中说了她会来的事情了,但是没有透露小暴君也跟着来了。 毕竟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谢让现在身上有没有实权,那都始终是君,要是君王亲临,那就是不一样的事情了,恐怕柔然那边也会坐不住。 云清伸手敲了两下窗沿,笑:“军中新研发出了一种武器,也许到时候陛下也能看看。” 火药的存在,可以瞒着远在千里之外的朝廷,但不能瞒谢让,先不说他在这里就肯定会知道,为了之后要干的事情,也必须先给小暴君透个底。 【这些可都是两军对战能用到的好东西啊,不知道这边有没有合适的材料,到时候能试着制作更好用的水泥。】 云清之前在调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时代已经有简单的水泥运用了,不过强度不高,大多只是用于房屋构造的粘合,远远达不到后世那么坚硬的程度。 要是真的能寻到方法改良,不仅是用于维护城墙,还是修路方面都有相当大的利处。 对于边境防线来说,城墙是相当重要的,所以历史上也有不少通过破坏城墙来打破防线的事情,但要是有了水泥,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谢让总是被云清心中时不时冒出来的想法给惊到,在两人都陷入思考的时候,马车已经抵达了府邸面前。 这里到处的情况都差不多,说是府邸,其实也就比百姓住的平房好一点,但远比不上京中的贵族世家,谢让下马车的时候稍稍愣了一下。 虽然从前被困在深宫中,可是宫里的建筑即使荒凉也一样用心建造,工艺那是没得说的,哪怕来之前对这边的情况有了一定心理准备,现在还是忍不住会发出感叹。 云清注意到小暴君的神色,笑了一声:“华而不实的东西在边境没有用处,京中离府修得繁华,但那是殊荣的象征,二者意义不同。陛下是否不习惯?” 【多半不习惯,小暴君也只是个小孩啊,不过他肯定不好意思说。】 谢让神色微变,太傅已经将他的想法都猜完了,他还能怎么说,半晌后咬了下后槽牙,诚实承认了:“有点,但我会适应。” 云清讶然:“那挺好。”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小暴君怪诚实的。】 在无形中扳回一局,谢让心中的郁气少了些,继续站在门口处交谈不太好,正好这时候离云姝回过头来招呼他们,两人就顺势往里走了。 离云姝在面对自己阿姐的时候格外活泼,声音雀跃中带着欣喜:“阿爹阿娘他们去巡逻了,可能要晚上才会回来。阿兄,这是为你和陛下准备的房间。” 离云姝知道自己阿姐对小皇帝格外关心,安排房间的时候尽量也把他们安排在相隔不远的地方,中间只隔着一个小回廊,走几步也就到了,明面上于礼而言,将最大最好的那间给了小皇帝。 反正这里的总体环境都差不多,一路上走过来,云清已经不会挑了,笑着点头:“这样安排挺好的。对了云姝,最近将士们的训练怎么样了,新式武器用上了吗?” 她自然而然的带出了这个话题,离云姝反倒是一愣,错愕地看了一眼小皇帝,确认对方脸上没有什么怪异神情后,定下了神:“已经用上了。倘若柔然此刻来犯,定将他们炸个人仰马翻!” 离云姝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阿姐脑海中居然还有这些奇思妙想,即使在京中也时时刻刻惦念着他们,好东西马不停蹄就送过来了,大家刚知道的时候都欢喜得不行,如今就等着那帮贼人来试验试验了。 大大小小的挑衅每年都有,柔然倒是不死心,就想着踏破这层防线。 “我和陛下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再走,看看哪些地方还能做改良。”云清全盘托出,“若是这几日有训练,可邀我们前去观看?” 【我倒是已经见识过火药的效果了,也该轮到小暴君见识见识了。他会是什么表情呢,惊讶?】 谢让都已经被剧透完了,想到自己之后还要刻意表现出惊讶的表情,他略微惆怅的深叹了一口气。 离云姝被小皇帝的动作弄得不明所以,她顿了下:“就明日,最近做了些改良,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希望陛下能赏光。” 谢让点头:“可。” 简单商量完去看火药试验的事情,云清和谢让都各自回房间梳洗一下,近来舟车劳顿,身体上也疲惫不堪。 小皇帝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后,离云姝转身就去了云清所在的房间,进门后严严实实的把门给关了起来。 也就只有在无人之时才敢松懈下来,离云姝快步走到了云清面前,又细细看了两眼,唇角轻轻翘起:“阿姐对那小皇帝可是真好,不过文人之间向来勾心斗角,你在京中没有受委屈?之前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们可都担心坏了!” 先前当做外人的面只能故作轻松,如今私下里才能说些体己话,官道中本身就含有苦涩。 第41章 我们知晓你非我们的女儿 “这段时间尚可,平江王与梁质公忙着争斗,暂时没空管到我们身上。” 每个人身上似乎都有着报喜不报忧的本质,云清也是这样的。 虽然她与离家人还没怎么接触过,可特殊的血缘关系早就已经有了羁绊,还是会下意识这样做。 离家爹娘包括离云姝在内,在边关守城同样辛苦,他们各自都有肩负的责任,担忧也未必能有多大作用,反正现在无事就好。 离云姝那是半点都不信,嘴瞬间就撅起来了,她有点沮丧:“阿姐你就会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来的路上遭遇了多少刺杀……” 一个帝师一个小皇帝,谁死了都得乱,外出是最好的刺杀机会,背地里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离云姝虽然不怎么接触这些弯弯绕绕的,可到底从话本子中看多了识得了,这会儿自然不太相信云清的话。 云清顿时哑言了。 “看,我就知道。”离云姝一脸早有预料,抱着她的手臂亲昵地蹭了蹭,“在外人面前我都不能这么做,爹娘也真狠得下心来,留你在那狼巢虎穴,这身份我可时刻都为你提着心呢。阿姐,等什么时候小皇帝掌权了,你来边境这边,好不好?” 云清要真是个男子也就罢了,偏偏是女扮男装,这要是什么时候被揭露出来,离云姝简直不敢想。 虽说他们离家权势地位都不缺,可到底远水解不了近火,云清在金城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都没办法及时反映,不如来边境痛快些,到时候想个方式假死再换回身份,也不必一辈子就那么拘束。 “这件事情不是我说怎么做就能怎么做,还要看到时有没有机会。”云清大抵也能猜出几分小姑娘内心的委屈。 她们本该是最亲近的姐妹,却因为这层缘故,在外都必须避嫌,内心不好受。 “只要你想肯定能办到,阿姐,好不好?” 离云姝比云清小了四岁,正是好撒娇的年龄,塞外的风沙也没有让人变得多粗糙,水灵的眼睛看着云清,让人也说不出不讲理的话。 不管是应付还是别的也好,云清终究是答应了:“行,我之后想办法。” 至于这个之后,恐怕得很久很久以后,希望小暴君不要卸磨杀驴,她到时也能隐退的自然一些。 不是没有动过想当权臣的念头,只是权臣的下场向来不太好,云清暂时没有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的想法。 离云姝缠得差不多自己也知道了,于是不再逮着这个话题继续,她颇为遗憾的看了一眼云清:“可惜了阿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你换上女装了。” 毕竟自小就被当成男儿培养,当然就从来没有一次机会穿上过。 云清笑着敲了她额头一下:“有机会再说,快让我歇一下,晚上爹娘该回来了。” 离云姝点头:“嗯嗯!” 他们回来的时候太阳就已经下山了,而等到离家夫妇回来,就完全入夜了,云清和谢让俱已吃过晚饭,但没有忙着休息,见一面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事实证明,历史上的只言片语远比不上见到真人时来得震撼。 离氏一族血脉优良,离父完全继承了这种血统,星眉剑目,气宇轩昂,离夫人孟绾也是英姿飒爽,一身豪气,即使上了年纪两人仍不显苍老之态,反而愈发凌厉如松,是对天造地设的将门夫妻。 见到他们的一瞬间,几乎是本能似的,云清眼眶一热,多种情绪裹挟在一起,最后只化作两声呼唤:“爹,娘。” 那两人没有多说,对视一眼便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了。” 谢让站在庭院中看着这一家子,脸色淡然,但夫妻二人是守礼的,很快便越过云清朝他一拜:“臣拜见陛下。” 孟绾虽是女子,却不止诰命加身,而是亦有官职,帮着一起领兵挂帅的,便自然当得上这个自称。 谢让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明显客气许多。 “二位是太傅的生身父母,在朕面前不必那么见外,朕本意只想看看二位。如今目的达到,就不打扰你们与太傅相聚了。” 【看来小暴君在我面前居然是最随和的,这自称听着怪不习惯的,果然还是习惯了平等社会,不过在这个时代还是不要期待了。】 谢让练就了面不改色的功夫,在听到这话时心中仍有难言的情绪浮起,他瞥了一眼太傅,终究还是按照自己所说的话,没有打扰他们一家继续相聚,不然自己一个外人在这里始终不太好。 实际上记忆中离云清同自己爹娘相处的时间也非常少,云清有那部分记忆,不过仍然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孟绾好似看出了她的心绪,朝离父使了个眼色,推着她往里走:“许久没见了,我们也和你说些话,云姝就暂时不要跟着来了,这些话只说给你阿兄听。” 对此离云姝倒没有生出反对的意见,爹娘不让听的事情自有道理,她平时习惯了听从军令,此刻也不假思索,努了努嘴:“那好,我就先回房了,你们聊得愉快!” 听声音还挺雀跃。 离家夫妇住的地方在离给小皇帝安排的住处最远方向,走过去差不多都要五分钟的路程了,一路上夫妻俩都没怎么说话,云清顿时生出了几分忐忑,心中也有点不知名的预感。 果然在关上门后,一直不动如山的离父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姑娘,你不必紧张,我们早已知晓,你不是我们的女儿了。” 说实话,云清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是懵的,无数个问号全部堆叠起来,她没想到自己担心的事情居然在现在被解惑了。 孟绾轻声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眼色复杂,又不失温和:“你大概有很多疑问,可以问我们,能说的我们都会说。” 云清迟疑了又迟疑:“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孟绾温柔笑笑:“这源于一个漫长的故事。” 第42章 当年之局 十九年前,孟绾即将诞下婴孩之际,府外却突然来了一位云游术人,称她这胎带福。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也就算了,这个时代的人对这些云游术人多少是有点敬畏在身上的,夫妻俩对此都感到非常高兴,原本打算多给点金钱,那人却拒绝了,随后话头一转—— “然此子有早夭之相,命中带劫,需好生破解,才能使福气绵延不断,成就一番好事。” 这种看来就是骗人的话术,夫妻俩虽然有些生气,却也没有打算惹怒那云游术人,本想再多给些钱,就把这件事情揭过,却偏偏一样都不肯收,只是语重心长的嘱咐了他们。 “如为女,便扮作男装,待十八年后,异世之魂至,此事了。” 因为他的态度异常坚决,而后来又发生的一些事情,促使夫妻俩合力做成了这件事,便一直将离云清当做男儿养。 十八岁这道坎是他们最担心的时候,在边境听到离云清遇袭病危,他们就知道云游术人的预言成真了,而那个后来再醒来的,未必是他们的女儿。 云清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层,穿越的事情她都接受了,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此刻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她学到的历史中,离云清没有躲开那一箭,后来身亡,名字便被淹没在了漫长的历史河中,从那之后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她看着那夫妻俩,心中的紧张已经全没了,剩下的只余复杂:“那你们,不会怪我吗?” 她来到了这里,就意味着他们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 “我们如何会怪你?”离父深深一叹,“我们应当感谢有这机遇,才能让我们的女儿在另一个世界活下来,而不是哀叹再也见不到面。” 孟绾在后面添:“我们的女儿应当已经到了你所在的那个世界,能活下来便是万幸,没有别的奢求了。” 父母爱之深则为其计深远,这件事情已经筹划了有十八年之久,虽然得知结果的那一刻有失落,可更庆幸的是离云清能活下来,而不是伤心他们的女儿被取代。 云清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感受到父母的爱了,此刻对这种诚挚的感情感慨良多,她低声:“那是个很好的时代,男女地位同等,女子亦可成就一番大事业,如果你们的女儿在那边,一定会生活得很好。” 这番话说出来,云清心头一颗悬着的大石头也才算是落了下来。 她始终担心是自己占了别人的人生,如果这一切都是注定,那就好说多了。 她有离云清的记忆,那么离云清也应当会有她的记忆,状元郎是非常有才能的,不管放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好,好孩子。” 这个担忧从女儿一出生便埋下,夫妻俩已经等结果等了太久太久,现在终于确定,眼眶中没忍住盈满了泪水。 “姑娘,虽然你不是我们的孩子,但既来则安,从今往后你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把我们当做你的父母看待就好。” 孟绾止住了泪意,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女子,刚毅坚强。 她上前抱了云清一下:“还未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 云清笑了:“我也叫云清。” 当初学到这段历史的时候,云清只是想那么巧合,自己居然和历史人物重名了,还是个状元郎,后面就没有多在意,哪里知道命运弄人,她最终成为了这个历史上的人物。 “挺好的。” 孟绾松开了她,道:“京中现在局势不明,若你执意要辅佐小皇帝,我们也并无意见,离家一切任你取用,只要不伤及无辜即可。” 离家一直以来都是忠臣,或者更准确来说,他们以保护天下百姓为己任,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私欲,所以这些势力只要用到正确的地方,夫妻俩都不会有意见。 而且从先前发生的事情中,他们已经发觉云清不是个普通的姑娘,金麟岂是池中物,若她想要去冲一把,那他们也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也许那样,大熙说不定会出现一些想象不到的转折。 云清知晓他们的好意,点头答应了:“嗯,我知道。” “好了,让云清回去休息,你也累了,明日还要去看将士们演武。” 离父差不多也整理好了情绪,扶住孟绾的肩膀,抬眼望向云清,这姑娘的眼神也和他们女儿一样坚定,看来日后是成大事之人,他轻轻颔首:“切勿对小皇帝太过亲近,日后他成长起来,要懂得及时退避。” 这便是关心了,历史上的权臣有好下场的还真不多,离家手里已经拿着兵权了,倘若在朝廷上也过于出挑,难免惹他人非议,时间久了谁知道小皇帝会不会生出忌心呢。 “谢谢爹娘。” 云清这一声就是为自己而叫的,离家父母待她好,她也懂得要回报,离云清不在这边,她肯定是要帮着照顾的。 “谢什么。”孟绾弯了弯唇,“天色晚了,回去歇着,明日我们再聊也不迟。” “嗯。” 这场谈话虽然有些打破认知,但心中的那些担忧也放下了,云清回去的路上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快,转过回廊,却发现小暴君房里的灯还亮着,门也没有关严实。 她过去轻轻敲了下门:“祈安,还未歇下?” 屏风隔断的房间里,谢让从后面绕了出来,只穿着一身素白的中衣,小少年的身姿玉立,入了夏便开始往上蹿,看着早就不是初见时那么瘦弱了。 他看着云清:“想等太傅回来。” 【这孩子怪黏人的,不过回宫以后不能再这么惯着了,到底是个帝王,怎么能被我养软弱了?】 云清:“我的房间就在不远处,府中断不能有刺客了,祈安不必担心。” 他们在行进的路上遇到的刺客确实不少,云清还险些受了伤,谢让从那之后便开始疑神疑鬼,惊弓之鸟似的,云清觉得这对精神状态不好,得想办法纠正过来。 第43章 修身养性 【那些刺客也就只敢在路上嚣张了,自从靠近边境,就再也不敢现身了,合着就是欺软怕硬呗。】 云清知道这个道理,谢让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知道了不代表不会担忧。 他能听见太傅的心声,太傅也是他目前遇到过的最特殊的人,比起他人来说纯粹得多,谢让想,更多的可能是自己并不愿失去这份温暖,所以总想把人看得牢一点,更牢一点。 他不自在地抿了下唇:“我就是想看见太傅。” 看见了也就心安了,谢让强迫自己忽视云清心中的那些想法。 【让我想想这表现,唔……好像确实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算了算了,我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他能信任我都已经很不容易了,依赖一点就依赖一点。】 心中的想法过了几瞬,云清很快就做出了行动:“现在看到了放心了,过度忧虑对生长发育都不好,要是以后长不高怎么办?陛下,你还是多往好的方面想想。” 云清说的许多词语谢让都不能完全理解,只能结合上下猜个大意,但是大概所有的男人都在这方面有个雷达,谢让登时就微微瞪大了眼睛:“知道了!我一定会长得比太傅还高的!” 他偷偷比了下太傅的身高,感觉以自己现在的速度,要不了几年就能这么高了,瞬间更有信心了。 【破小孩,怎么还想起来和我比身高了?】 云清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离云清的身高换做现代的单位,应该就是一米七左右,在女子当中算是高挑的,虽然早就知道小暴君之后的身高肯定会比她高,但现在这么被直接说出来,还是有点难为情啊。 【还没找到就想着要超越老师了,小暴君的野心还真是不小。】 谢让不明白这件事情是怎么和野心扯上关系的,只是年少的时候仰望人多了,他下意识的觉得,想要保护人,就要长得更高一点。 张唇想解释,可太傅看上去有点生气的样子,谢让于是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我知道了,太傅早些休息。” 谢让垂眸恭声道。 云清打了个哈欠,她本来就没多生气,刚才只不过是做个样子,小暴君又没有什么错误的想法,不就是长高点嘛,应该的。 “既然知道了,那祈安也好好休息,别东想西想的,这里是我们这段时间难得能好好休息的地方了。” 云清就赌梁质公派来的那些杀手不敢光明正大闯进来,那相当于是对整个离家的挑衅,性质完全不一样的,离家手中的赫赫军功,哪怕强制将他押下,在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也是足够的。 和小暴君互道过晚安,云清是真的困了,回去简单洗漱一下就睡了。 — 他们可以好好休息,将士们为了保持良好的应战状态,日日的晨练是少不得的,云清再次醒来的时候,离云姝都已经去演武场逛完一圈回来了。 “放心啦阿兄,爹娘知道你起不来,把演武给安排在了午后,我们可以吃了午饭慢慢过去。” 周围有伺候的下人,离云姝顿时就收敛了,一口一个阿兄叫得很顺溜,丝毫看不出来她昨天晚上还抱着云清的胳膊在撒娇。 “爹娘好心。”云清对这个安排感到非常满意,她顺口问了句,“怎么不见陛下?” 离云姝摆摆手:“唉呀陛下倒是起得早,用了早膳出去逛了,我派了人保护他,阿兄不用担心。” 离云姝今早和小皇帝面对面了一次,她发现小皇帝在她面前和在阿姐面前完全不一样,冷冰冰的木着张小脸也不理人,威严是挺威严的,举手投足间都有股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 她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也感慨自家阿姐眼光真好,这苗子看来是扶持对了,好生培养日后当个明君也成。 “那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云清所言不差,她的话刚刚落下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小暴君很快转过回廊,来到了这边的厅堂。 他直直就奔着云清来了:“太傅起了。” 之前还在京城的时候,云清并不怎么上早朝,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起不来,谢让早就习惯了,在没有她陪伴的时候就自己干自己的事情,把自律两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离云姝瞅了一眼阿姐,理智的没有在这个时候继续插话,坐到了旁边的位置去。 “嗯。”云清对这番对话习以为常,伸手招呼,“来用午膳,然后我们去演武场。” 她早上睡过头了直接没吃,这会儿腹中空空,早就想吃午饭了,饭菜上来没动只是为了等着小暴君。 【再来慢一点,我感觉我就要饿死了,快动筷子……】 云清心中的想法令人莞尔,她在某些方面挺循规蹈矩的,比如和谢让同桌吃饭,总要等到他先动筷子然后自己才肯动,谢让提起过两次,可没用,只好放弃。 他动是动了,但是直接用公筷给云清夹了些她爱吃的,催促:“太傅快吃。” 云清这下没和他客气了,端起饭碗就开始干饭,哪怕确实是饿了,动作还是细嚼慢咽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姿态优雅,不慌不忙。 离云姝本性是活泼的,但因为阿姐和小皇帝都不说话,她也不好说话,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有种终于解放的感觉,迫不及待想要带他们去演武场了。 离云姝凑近云清,压低声音:“阿兄,你平时都是这么和陛下相处的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云清跟着导师的时候成天那叫一个修身养性,什么叫做有其师必有其徒,她们就可以诠释了,有很多东西其实就是潜移默化间学来的。 离云姝一言难尽:“我就是觉得,是不是有点太……压抑了?” 云清不这么认为:“挺好的啊。” 【为了防止小暴君以后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大暴君,就是要修身养性一点才好,性子嘛,都是一点点磨出来的!】 第44章 全是研究资料! 云清这么说,离云姝也没什么理由好反驳的,干脆不纠结这个问题了,专心放在了为他们带路上。 谢让听了之后有些惆怅,他现在倒也用不着太傅这么未雨绸缪? 一行三人各怀心思,很快就来到了演武场,这会儿孟绾和离府在带着将士们进行一些简单的热身活动。 边境到底与别的地方不同,云清早就从历史上知道这边出过一批优秀的娘子军,不过正史上对她们记载甚少,见到现场后,她才发现,娘子军的数量是真的不少。 【历史上从来不缺少耀眼的女性,只是在男权社会下,她们的光辉被掩在底下,连正史上的留名都很少,直到近代这支力量才被人们重视起来,想想也真是感叹啊。】 同为女性,云清和她的导师一样,在历史研究上更加共情的是女性,能亲眼看到当然是更感动的。 离云姝已经开始介绍起来了:“边境不养闲人,所有女子也有参军的权利,大家都要共同保卫家园。” 生活在这边的人很多方面都与别处不同,这是多年生活累积下来的习惯,大家都觉得很常见了。 “没想到在最艰苦的地方,倒是比京城来得自由。” 云清顺着离云姝的话说下去,两姐妹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高度一致。 谢让幽幽:“太傅是觉得京城太过沉闷无趣了吗?” 云清:…… 【可恶,忘了小暴君还在身边了!】 她不太自然地调转话头:“这边自由,但不是臣的归地。” 这也算是在委婉含蓄地说,自己的心是系在京城的。 谢让很轻易就被哄好了:“太傅若是愿意,以后也可在京中组一支娘子军。” 谢让上午的时候就已经在这边逛过了,当然知道这些娘子军能力也是极强了,转念一想,暗卫死侍都常有女子存在,为什么别的女子就不可以参军呢? 她们未必是弱于男子的。 云清表情未变,离云姝的表情先变了。 不是……这小皇帝,怎么感觉对她阿姐的态度这么奇怪呢? 京中组建军队,那是可以随便说的吗?小皇帝就真的不怕她阿姐功高盖主啊?还是准备以后捧杀? 离云姝觉得这件事情可没那么简单,不过转念一想,阿姐应该也明白,离家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很好了,不需要别的来加持了。 爹娘说了,阿姐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她要相信阿姐! 云清丝毫不知,一个晃神的功夫离云姝就已经想完了一堆事情,她没有立马赞同小皇帝的话:“之后再议。” 云清自己私下做点小改变可以,但是太违背主流历史的事情,她暂时不敢轻易涉猎,况且说这些都还早,至少要等到小暴君真正掌权后才好说。 【别看现在说得好好的,以后想起来会不会赞同还不一定,希望不要给得太满才是。】 好。 看样子太傅是不信。 他们由离云姝引着去了高处,离家夫妇已经在那边等着了,底下的将士们排成固定的队形,就等着一发令下,他们就能展示这些天的成果了。 为了防止吓到城中的百姓,这次演武选在了沙漠中,这也是与柔然的边界线,时不时的演武训练是为了震慑他们。 尽管时时刻刻都在准备,能不打仗当然还是不打仗好,毕竟打仗苦的只会是百姓。 “陛下,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开始吗?” 离父离旭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孟绾,两人都着甲胄,作将领打扮。 名义上,小皇帝就是这里最尊贵的人,离家还没有想越到皇权上去的打算,做事自然要向他请示。 谢让点头:“可。” 云清上前一步,对这大场面也有些好奇。 离旭命身边人去敲鼓。 咚——咚——咚。 三道鼓音落下,下面的队形开始有了变化,在恶劣的环境中作战就是要灵活,于是他们便看见队形变了好几次,但俱都井井有条,即使是风沙迷眼,也没有半分慌乱。 忽然人群中有大声喊:“来——” 于是将士们顿时散开了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云清心中一跳,下意识叫谢让:“陛下,捂住耳朵。” 他们这边距离已经算是远了,可听云姝说,这火药后续又做了改良,恐怕威力会更大。 谢让是个听话的,当即就捂住了耳朵。 不多时,地面就仿佛被什么炸开了一样,黄沙冲天而起,轰隆轰隆的声音响成一片,给人的感觉很是震撼。 谢让直到现在才深刻领悟到,太傅口中所说的威力大到底是怎样的,说是仿若神迹也不为过。 因为在他们来之前,将士们骑的战马都已经反反复复经过了训练,所以在这等惊吓下,还是基本上都能停留在原地,不会出现乱跑的情况。 等到声音止歇,离旭才道:“战马的训练我们一日不敢落下,马上就要到草水丰饶之际了,若是柔然来犯,我们定不会轻饶。” 【边关事乃国之大防,稳住了国才能稳,离家忠心耿耿,又世代都为了这事在奔走,也怪不得能坐稳氏族之首的位置了。即使不在朝中,闻其声也该怕了。】 谢让赞同:“将军和夫人,还有万千将士辛苦了,等回京中,朕便下旨拨款,将边防再固上一层。” 谢让知道,他那皇叔如果不傻,就一定会同意这件事,否则如若柔然来犯,坐在那位置上的人也不会稳。 离旭孟绾抱拳:“臣等代将士们和边境百姓谢过陛下!” 看过火药出色的表现后,后面的演武训练便显得过于常规,能见水平,但没有那么惊艳了。 谢让简单点评了几句,演武就已经到了末尾,一旁的云清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现场观看和电视剧上观看果然不一样,可惜没有手机,不然肯定要把这些场景都给记录下来!】 云清的眼睛很亮,没有手机,她觉得自己的大脑也是个不错的工具,放在现代,就古代的军队布局什么的,都足够作为研究资料了! 第45章 妙哉! 电视剧?手机? 太傅说的东西谢让是一个都听不懂,不过猜想应该是后世用于留存影像的东西,否则怎么记录这个场景呢? 一场演武表演观看下来,内心的震荡久久不能平静,云清的职业病都有点犯了,亲眼看着研究的东西在自己面前展示出来的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的父母早逝,留了一笔可观的遗产给她,当初她选择历史相关专业就是因为热爱,冷冰冰的历史资料她固然也感兴趣,但这哪和亲自呈现在面前能一样? 【有种我在创造历史的感觉,哈哈,自豪!】 “陛下要不要挪步去看一下我们的工坊?” 离家夫妇和云清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谢让终有一日要掌权,那他们在搞的这些东西就千万不能瞒着谢让。 君臣之间最讲究的就是信任,离家用实际行动得到了前几任君主的信任,才能将荣光延续至今,面对新帝态度一样要慎重。 毕竟他们把自己研究的东西都摆在明面上给帝王看了,这还不算坦荡吗? 谢让领悟到他们的意思,点了头:“劳烦二位了。” “不会。” 离云姝在这边跟着没事做,孟绾干脆叫她点兵去了,云清向来和小皇帝走得近,这种场合小皇帝更愿意和她待在一起。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毕竟这是他们的女儿,时时刻刻还要防着身份不暴露。 “我刚才看了眼,将士们的兵器或多或少都有所损坏,爹和娘有没有想过,重铸兵器?” 云清知道,在历史上,大熙的兵器冶炼技术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出彩,能够打那么多次胜仗,将领的领导功不可没,但要是一直这么止步不前,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其实究其原因,除了在这方面研究的人少,更多的,是缺乏资源,煤矿铁矿,现在被开发出来的真的很少很少。 【而且很多资源就算是开发出来了,因为人们不知道怎么利用,所以浪费率也很高,这可是个大问题啊。】 云清没想着要阻止资源开发,毕竟时代的进步就是从工业革命开始的,历史的步伐她肯定没办法阻止。 重要的是解决中间环节出现的问题,这样既能提高资源利用率,也能保护环境。 离旭看了一眼谢让的脸色,确认无异后才道:“想过,但难。铁矿和人力都是大问题。” 离旭是边关将领,不只保护边关百姓,他对于自己的部下非常关心爱护,战争必然伴随着死亡,在这方面他其实想过不少办法。 “原来是这样。” 云清若有所思。 【所以说现在就是怀着宝藏而不自知啊!历史上这里资源可丰富了,外人只看到了表面艰苦,没想到真正的乾坤其实全部藏在地底下啊!回头我想办法和爹娘透露下,这不就好说了。】 云清发现坦白其实是有好处,就比如她要是说出这些事情,都不用解释来处。 谢让咳了声:“朕倒是认为,将军和夫人可以多令人在附近找一找,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地上的找不着,就往下挖。” 谢让不知他的太傅会如何同夫妇俩说,他也不知道昨天晚上云清和夫妇俩坦白的事情,这么说只是为了做铺垫,但听在那三人眼中就不一样了。 云清讶然。 【嘶,没想到啊,小暴君挺聪明的,这建议有远见,肯定要先想办法把将士们的兵器给改造改造的,不然破破烂烂的怎么上战场?这样不惹柔然嘲笑才怪。】 孟绾赞同:“陛下说得对,我们之后会加派人手的。” 说话间四人来到了工坊。 他们来这里参观的决定是临时做出的,也因此看到他们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工坊的主管被吓了一跳:“将军,夫人……” 他知道太傅和陛下都来了边境,所以在看到后面的云清和谢让时,脸上流露出了略微惶恐的表情。 主管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他因为有些才能才进入了工坊中,平时大人物不怎么来这边,他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态度才好。 云清观察到他的表情,上前解围:“我们只是来这边随便看看,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主管一听,瞬间松了一大口气:“好……谢谢大人。” 他忙不迭下去了,四人才开始逛起来。 离旭主动充当了解说:“这些是农具,这边的土地虽然贫瘠,可百姓们还是要事农桑,不过产量较低,目前还是需要从周边购买粮食。” 谢让听得认真,他对这些事情的上心程度令云清都很惊讶,她也不好插嘴,但心中早就嘀咕开了。 【大熙使用的农具是耒耜的演变体,但是还有改良的余地,要是变成曲辕犁,耕作的效率就会快上很多,毕竟这玩意也是一直用到了近代。】 【土壤贫瘠的话,堆肥技术的提升就很有必要了……这边主要是缺水,让我想想,水利工程设施恐怕也要早点安排上。】 好好把现在的情况也捋了一遍,云清发现,能做改变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奈何自己理论知识充足,实干却基本上没有过。 想完后她用沉重的目光看向了谢让。 【可怜的小暴君啊,不仅要接手一个烂摊子,还要想办法让国力变强,果然历史是有其局限性的,站在后人的角度看前人,那感觉真是完全不一样。】 谢让:…… 知道了知道了。 在听到云清提出这么多问题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不是太妙,结果果然如此。 他不好言说,只能回离旭:“在来的路上,朕观察过,百姓耕作的效率低下,回头可以差人研究下,这农具还能改改,在上面多加几支分叉……” 托太傅的福,谢让在这上面也能说个头头是道了,离旭和孟绾从一开始的恭敬听着到后来的脸色凝重,他们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天子,竟也能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此法,妙啊!” 旁边一工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听到后直鼓掌,最后完全意动,激动道: “大人且等着,我马上就下去研究!” 第46章 我是说,我愿意陪老师一起去改变 “咦!” 比起那看着就跟文弱人似的主管,这些工匠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大胆,或许是因为终身都将心血投注在这上面,他们在听见有改良的法子时格外激动,打了声招呼后就赶紧去画图纸了。 【啧。】 云清在心中偷笑了声,担心小暴君会生气,道:“匠人们的心都很淳朴,这么做也是为了早点让我们看到成果,或许在行为做事上面有些不妥,还望陛下不要在意。” “嗯。” 谢让本身就没有在意,不然他不会把自己听到的东西说出来,这些工匠本身就是很厉害的,只要稍微点拨一下,他们就能顺着那个方向想过去了,根本不用太担心。 看云清和小皇帝的聊天颇为亲近,离旭和孟绾再次对视一眼,看来女儿在小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还值得他们进一步探讨。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云清似乎对这些琐事适应良好,也迅速选择了自己要走的道路,目前所展现出来的所有不同,都足以让他们看清楚这位异世来的姑娘身上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离云清也有着一身抱负,想要干出番大事业来,这姑娘最终也选择了和他们的女儿一样的方向。 “玉娘会开心的。” 孟绾往后一落,凑近了自己的夫婿,略带些哽咽的说出这话。 玉娘是他们给女儿起的小名,不过从来都只能私下里叫叫,后来长大更是没了任何机会再叫。 “那姑娘也是个好的,且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离旭同样也压低了声音回道。 对于夫妇俩在后面的编排,沉浸在讨论中的云清和谢让都没有听到,他们的见解对匠人来说都很有用,现在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云清当然不吝啬分享出自己知道的东西,迟早都是要改造的,她提供思路说不定就能让这些事物的出现早上许久,那对大熙来说肯定是有用的。 但令她格外惊讶的一点是,小暴君竟然也能对此说出些门道来。 对此谢让的解释是:“宫中有藏书阁,里面许多野史孤本提过,勉强记得一些。” 反正绝对不能暴露他能听见太傅心声的事情,不然太傅以后什么都不想了,他才是真的该哭。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项特别的能力虽然来得突然,却也因此让他拥有了一个完全能信任的人。 谢让有时候都在想,这是不是上天的眷顾。 “原来是这样,举一反三,陛下学得很好。” 云清不做他想,这样是完全能说得通的,毕竟从古至今,民间从来就不缺少奇人,更何况谢让本来就天赋异禀。 “今日便到此,看来他们暂时是没有功夫理我们了。” 云清永远敬佩匠人精神。 【都说士农工商,别看他们的社会地位不太高,却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人类社会的进步有一重含义就是工具的进步,正是因为有了匠人,才有更精密的仪器被打造出来……历史果然令人着迷啊!】 云清读书的时候着重研究的是国史一块,对于世界史只能称得上是了解的程度,因为他觉得国史真的很有魅力也令人着迷。 穿越到自己正好研究的朝代中,怎么能不说是某种程度上的专业对口呢? 谢让觉得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发出邀请:“那我们去城中逛逛?” 谢让一路上主要都在见识民情,常年坐在朝堂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话,也容易出现错误的判断,而这些错误判断最终祸及的只能是平民百姓。 故而历届皇帝向来有微服私访的例子,勤快的甚至一年一回,也能有效防止贪官在地方为虎作伥,或者因为距离远就懈怠职责。 “行。”云清和他商量好,转身看向离家夫妇,“爹娘若是有事要忙,就不必继续跟随了,我与陛下身边有人保护,城中治安尚可,不会出现不该有的意外。” 在云清的想法中,这种事情完全就用不着将领陪同,大家都怪拘束的,还不如她和小暴君一起逛来的自在。 这么些时日下来,云清发现自己的胆子已经愈发大了,最开始还会处处顾虑,现在完全就是习惯成自然,丝毫不带惧怕了。 【原谅我,毕竟谁能对一个孩子生出戒心呢?】 云清只是犯了一个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真要怕的话,还是等小暴君长成大暴君再说。】 见云清说的话小皇帝也没有流露出反驳的意思,夫妻俩立刻抱拳告退:“陛下和太傅玩的开心,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谢让微微颔首:“二位不必客气,朕允了。” 谁让小暴君还是个孩子,每次他这么说话的时候,云清都觉得是小孩在装大人,尽管语气足够正经,她心头依旧怪想笑的。 从工坊出来后,云清把暗卫叫到明面上跟着,青雀这段时间露面的时间多了,现在甚至有些熟门熟路了,他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不该说,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当个隐形人。 不管在什么地方,平民百姓都要老老实实生活,这边贫瘠归贫瘠,但就是许多人世代生活的家乡,大家也想尽办法把这边建立得好一点,尽管效果甚微,还时不时会遭到柔然的侵扰,他们一样热爱生活。 “老师是觉得,现在还有诸多不满意吗?” 谢让一句话道破了云清当下心中正在想的东西。 在外他很自然的换了称呼,也无形之间显出和太傅的亲近,如若不是这样,他根本不想关心这些事情。 云清眸光微动:“不能这么说,这些都是百姓们努力建造的成果,我不满意不能否认他们的成就,唯一需要想的,只是怎么让这些变得更好。” 【智慧是一代代累积下来的,后人都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世界,就算有着超越时代的思想,也不能因此而去否认我们的前辈,他们已经尽了他们当时最大的努力了,不过为什么小暴君会想到这里呢?】 谢让解惑似的:“我是想说,如果老师不满意,我愿意陪着老师一起去改变。” 他还是想复仇,但复仇之后有更重要的事情了,并非不可以双线并行。 第47章 太傅,你是不是生病了? 【这么贴心啊?小暴君崩人设了知不知道!】 心中是这么吐槽的,但云清实际上还挺感动的,有一种自己细心呵护的幼苗慢慢长大,最终长成自己所希望看到的样子那种梦想成真的感觉。 仔细回想起来路上虽然遇到了很多麻烦,可也在无形中促进了小暴君的成长,多多见识体会民情,他也能对民间的情况有更深一层的了解。 云清夸赞:“志向不错,继续保持,这样天下百姓都会感谢祈安的。” 【这样史书上浓墨重彩的就不会是你的离经叛道了,当个明君才是正途!】 总体上来说,谢让的政治手段是相当了得的,后世也有很多人感慨他其实生得不是时代,云清费劲心力想把他引导到正常人的道路上来,也想看看这个结论是不是还有改变的余地。 “我不是想求天下百姓感谢……” 话说到后半段,谢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的视线落在云清身上,继续了:“我只是不想辜负老师的期望。” 谢让是个报复心极强的,太傅可能知道,就算那天初见他真的被那两个小太监摁进了水中,在不久之后,他一定也会想办法狠狠报复回去。 他懂得让人放松警惕才能更好隐藏自己,只是这些肮脏面,都在还没有冒出头的时候,就被云清给消灭了。 但不代表这些是完全不存在的,他就是个自私的人,不想去关心太多了。 “你……” 云清被他的话惊到,意识到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真的能依赖成这样吗?】 云清在现在的时候倒是听说许多孩子就是有雏鸟情结,仔细想想,谢让能被称作暴君,与他的性格也不无关系,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主动出手帮他,才生出了些莫名的占有欲。 她在稍加思索后,便定下神来:“祈安若要这么想,那就让老师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反正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云清都不会有退避的想法,要是小暴君以此为前进目标,说不定是件好事。 谢让见太傅的神色有改变,霎时就大胆了,牵住她的衣袖:“老师放心,我会的。” 谢让心中也清楚,这次游历回去后,他即将面对的就是更危险的争斗,要干什么,也要先从这场争斗中胜出再说。 他垂着眼,眸光一寸寸凉了下来,希望他的好皇叔,能坚持的时间久一点。 边境荒凉,城中也没什么好逛的,走了大半圈,又买了些特产,云清和谢让才回到了府中。 正好现在时间足够,地点也好,云清顺势给谢让布置了作业:“陛下去写篇策论,明早臣来考察。” 路上走走停停的,云清想,主要还是以见识为主,上手写的作业好久没有布置过了,正好现在要在这里停上一段时间,这些功夫也不能荒废了。 宫中桎梏甚多,时刻要防止受到监视,还是在外面来得自在,正好能让云清看一下谢让在功课上有没有长进。 谢让最厌写字了,不过在云清的压制下倒也写得一手好字,听到要写策论,他顿时有点焉,却还是应了:“我会好好写的。” 一听这语气云清就想笑,她伸手过去摸了下小暴君的脑袋:“策论不在于多,在于陛下实感,臣不会在意字数的。” 【有些策论真的就跟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懂不懂什么叫概括啊,不知道在难为谁?!】 谢让受教:“太傅,我知道。” 说完他就严肃着一张小脸回房间去了。 确认看不到人影后,云清刚才还云淡风轻的表情顿时就是一变,她叫:“青兰!” 一身劲装干净利落的女暗卫出现在她身边,扶住了她,关切问:“公子来月事了?” 云清闭了下眼,唇色白了点:“对。” 女扮男装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了,就算身体特征能尽量隐瞒住,每个月要来的月事却是瞒不住的。 原身之前是不痛经的,但上次中毒后便导致寒气入了体,羽先生给云清调养大半年也没有完全养好,到现在都还留有后患,她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就觉得不对劲了,这才迫不及待想要把小暴君支走。 青兰正色:“我先扶您回房,再去熬药。” 因着这次出门,羽先生早就把药给准备好了,青兰直接去厨房熬就好了,现在好的多了,只要吃上一剂,基本上还是看不出云清有什么异样的。 “嗯。” 云清只觉得痛经真的很反人类的,虽然不要命,一旦疼起来却是密密匝匝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回到屋子里后,云清只觉得浑身都没什么力气,简单收拾后就上床休息了,后来青兰端了药进来给她喝了,才感觉好上不少,晚饭也没有吃上,直接一觉就迷迷糊糊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离云姝一大早就偷偷溜进来关心她,云清睁眼就看到小姑娘黝黑的眸,慢慢清醒了:“你怎么来了?” “昨晚青兰姐姐去熬药被我撞见了,我猜应该是阿姐,所以想着来看看。” 云清揉了下额:“睡了一觉好多了,羽先生的药管用,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离云姝目光忧愁:“阿姐总是这样逞强。我让厨房那边给你煮了红糖水,喝些。” “这不是逞强……”云清想解释,发现解释不清,索性放弃,“现在几时了?” “辰时了。” “完!”云清一拍脑袋,就着离云姝的手站起来,“我还说要考察陛下策论,不知那孩子是不是已经等着了!” 离云姝嘀咕:“也不用这么着急!” 云清失笑:“他到底是陛下。” 夏日天长,这会儿外面已然大亮,云清赶紧穿上衣裳用过早膳去了外厅,发现谢让果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谢让看见匆忙而来的太傅,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下意识道出:“太傅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 尤其凑近了些,身上那股苦涩的药味轻而易举就被谢让捕捉到了。 他脑袋嗡的一声,猛然上前。 “太傅,你是不是生病了?” 第48章 小暴君的别扭劲儿 【这小兔崽子,怎么这么敏锐?就不能盼着你老师点好的吗?】 云清反正平时又不上朝,进宫也不是天天都必须,所以每个月的特殊时候都会窝在离府,倒是没想到第一次出来,就被小暴君给察觉到了。 作为一个帝王,能在一件小事上观察这么仔细,是好事,但现在对于云清来说确实不太妙。 幸好今天青兰在身边,云清给她递了个眼色。 谢让听到云清心头所想,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猜对了,至少也是猜对了一部分,他想继续上前,却被云清身边跟着的暗卫给拦住了。 “陛下,公子昨日偶感风寒,您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云清见状,也赶紧顺着青兰的话抬袖掩住了脸颊,然后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咳,青兰说得对,臣风寒未愈,就暂时保持这个距离。” 她倒是忘了,小暴君的鼻子跟狗鼻子一样,灵得很,恐怕是刚才的穿堂风把自己身上的药味给带过去了他闻到了。 谢让给气笑了:“缘何我生病的时候太傅就能照顾我,太傅生病了我就连靠近都不行?” 在船上行水路的那段日子,是谢让在云清面前露出最脆弱模样的日子,虽然嘴硬,可云清多次把他揽在怀里的时候,谢让还是眷念那份温暖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一样的处境,太傅就变了态度不让他靠近。 云清能怎么说,最终只是轻声叹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祈安是君,我是臣,概念不能混为一谈。” 【这小暴君怎么回事啊,知不知道不能把自己的软肋露出来啊,不是谁杀人不眨眼的吗,怎么现在突发奇想还关心起我来了?虽然很感动,但有点惶恐。】 谢让有些委屈,也有些气闷:“太傅就是还把我看做外人罢了!” “没有。” 云清庆幸自己来之前是喝了药的,药效渐渐起作用,便舒服了很多,主要是这件事情没办法解释,否则一切好说。 “不要生气了,祈安跟我过来好不好?” 这个年纪的小孩能有多大的气头,云清哄两句那别扭的劲儿就过去了,青兰主动退下,谢让到底是听了云清的话,与她隔了有一段距离。 他们去了亭子中,这边缺水,可没什么好看的园林景色,种植的基本上都是些旱地植物,云清和谢让各坐一边,开始考察起谢让写的策论来。 小暴君的脸色虽然依旧很臭,策论却写得不错,经过云清的教导后,不再是假大空的引经据典,变成了落实民情的真实叙述。 云清面带笑意的听完:“祈安写得非常不错,国之本在于民,若是让百姓知道君主也惦记着他们,定会感恩于心,流传后世。” 【就该抓小暴君去写论文,这水平直接当我研一了,老师见到估计高兴得不得了。】 读研的那段时间对云清来说是痛苦并快乐着的,热爱是真的热爱,但是各种改论文开组会一度让她想发狂,当然受到的来自导师爱的教育也不少。 谢让心不在焉地点头,正支棱着耳朵在听呢,外面突然有人来报。 “陛下,离大人,工坊主管求见。” 云清抬眸,问:“有什么事?” 下人回:“主管说昨天改进的工具制作出雏形了,想邀陛下和大人去看看。” 云清看向谢让:“陛下怎么打算?” 谢让道:“去看看。” 他本随手把策论放在了桌上,转身往前走的时候却看见云清拿起给好生收了起来,心绪顿时复杂。 云清倒是坦然:“陛下的墨宝值千金,日后可莫要随处乱丢了,给别人拾了去不好。” 【古代也有很多仿造字迹的高手,小暴君还是戒心不够啊。】 谢让在这块确实疏忽,但现在记住了,应答:“好。” 这茬过去,他们就去外面见到了昨日的那主管,对方还是一样的小心翼翼,不过因为这次是有事情才找过来的,他的胆子大了许多。 “我、我来给二位贵人带路……” 工坊里弯弯绕绕的,昨日云清和谢让都没有逛完,今天围上来的人就少了,他们才算是看清了全貌,里面摆放着的半成品很多,云清能从这些上面看出工具的演变过程。 她更没想到的是,谢让明明只是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曲辕犁的大概,这些匠人们就研究了一晚上,而且还真的研究出了名堂来。 “按贵人所说,将直辕改弯,再加些小机关,确实能省力不少。” 雏形是他们昨天晚上连夜做出来的,总体来说有些粗糙,但和云清记忆中的已经相差不大了,这样的耕田利器再加上耕牛,耕田效率就可以大大翻倍。 况且曲辕犁用结实的木料就能做成,结合精巧的榫卯技术,做一个能用上好久。 “善。” 谢让昨天只是根据太傅所说的简单描述出来,亲眼见到后还是不一样,他也没忍住上前伸出手摸了下,有种不一样的感觉瞬间从心底窜了上来。 也是这时候,那些匠人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对视一眼后就跪下来:“贱民斗胆,不知贵人可否允许我们将这辕犁的做法推广出去?” 民以食为天,帮助耕种的农具,没人比他们更明白有多重要,工匠这行业地位低下,但他们还是希望把这个的制作方法传出去,不仅他们的亲人能用到,更多的百姓也能用上。 “当然可以。” 云清觉得自己这辈子注定就是个劳碌命了,遇到小暴君不会处理的事情还是要自己站出来。 “只是各位乃工坊中大将,这种事情交给手下人去办就好了,用不着太过劳神费力,毕竟东西做出来就是为了给大家用的。另外,能不能劳烦你们画一份图纸?” 云清的态度可谓良好,那些原本诚惶诚恐的工匠见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最后还是有激灵的吼道:“贵人放心,我们这就给你们画出来!” 区区图纸,和这比算得了什么? 于是最后,云清和谢让怀揣着工坊众人的感谢和几张画好的图纸走了出去。 堪称收获满满。 第49章 国富民强系统33上线 心里一激动,云清早就忘了自己装病的事情了,出去后谢让注意到了,他轻轻眯起了眼睛:“老师的风寒看上去似乎并不严重?” 云清这番做法,倒是让谢让更加肯定了她有事情瞒着自己,不过她身上的药味做不了假,那又是为什么呢? “咳咳咳。” 云清猛地一呛。 【小暴君不会还气着,所以一直盯着我,不然为什么这也能发现?】 她勉强抚平了自己的心绪:“早上喝了药,这会儿应该是药起效了。” 【我说的也不算是假话?什么药不是药?不过这会儿感觉确实好多了。】 想到这里,云清不得不叹一句,羽先生真的是个奇人,在现代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调养不好的毛病,羽先生仅仅用半年就给她掰回来,本事那是顶好的,怪不得后来在乱世中也能得到百姓的尊敬。 这种有本事的人,走到哪里都是大才! 谢让不动声色:“原来是这样,羽先生的医术确实很好。”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病,太傅竟也要瞒着他。 “嗯,对。” 知道这件事多半算是揭过去了,云清着实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是真的不好解释,真要深究,她现在给不出个合适的答案。 【这小暴君,心眼也忒多了些。】 谢让扯了下唇,不是心眼多,是太傅的心声他想不听到都难。 唯一避免的方法就是隔远一点,然后就听不到了,经过大半年的摸索,谢让已经基本上对这个距离有了大概估量。 自从发现云清心中想的东西都很有用后,谢让就有意识的待在这个范围内,除了能得到的信息多一点外,他发现自己也很舒心,是一种以前都求不来的安稳感觉。 “对了,祈安,你有没有想过,这东西要交给谁来推广?” 之前云清让实验的耕种改良法还没有出结果,所以暂时还没有做打算,不过这次的农耕器具图纸是实打实的,只要推广下去必然就能很快见到效果。 换句话来说,这是个肥差,摆明了的功绩。 云清这么问,就是想暗示小暴君推自己信任的人上去。 谢让已经接触了这么久的政事了,他有自己的判断,在记忆中搜寻了下,道:“户部侍郎。” 户部尚书就是个老油条,虽然也说不上不忠心,但背靠世家嚣张了太久,谢让要灭一下他的气焰,不要他什么事情都跟着掺和进去。 户部侍郎谈在衡正好是近几年才升上来的,可以多给他历练的机会,日后总有一天他要顶上户部尚书这个位置。 云清点头:“尚可。” 【谈在衡这人,兢兢业业老老实实的,办事没什么毛病,就是喜欢男人,而且私底下还靠写话本子发家,说起来也是个人才,也不知道之后小暴君会不会把他家底翻出来?】 云清的消遣读物就是各种野史,不过这件事情是经过考证的,因为在小暴君掌权后,谈在衡被人污蔑了叛国通敌,谢让当场就下令让羽林军把他家给翻了个底朝天。 【结果叛国通敌的证据一个没翻出来,翻出来一堆未写完的话本子,给谈在衡羞恼的差点当场掘地钻进去,冤屈是洗清了,不过从那之后他的名声也传开了,直接丢人丢在了史书上哈哈哈。】 谢让:?? 还有这等事? 以谢让对太傅的了解,那话本子不见得是个好东西,况且还是断袖…… 没问题,无伤大雅,办事行就好了。 谢让如是想。 不过这也要等到他们回去后再说,图纸要亲自交给谈在衡才行。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件事情的间接影响,当天晚上睡觉之前,云清象征性地扒拉了一下系统页面,就发现里面已经有新东西能够兑换了! “这系统也老古板了,就不能出个语音提示吗?要是我没看到的话,岂不是就错过了?” 云清随口嘀咕了两句,实际上却没多少抱怨,毕竟这次能兑换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水泥制作方法! 她毫不犹豫点了兑换,在纸张出现在怀中的同时,耳边也久违的听到了来自系统的冰冷提示音。 “检测到宿主需求,正在为您切换系统中——” “滴——” “系统1130上线。” 云清直接愣住:“等等……” 不是,她就吐槽一下,原来还真的有啊?? “宿主您好,我是系统1130,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1130的声音和个稚嫩儿童差不多,虽然还是一板一眼,但比原先的默认系统要好多了。 云卿忍不住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不是,你们既然有人工系统,为什么之前不提示啊?!” 她有点绷不住。 合着自己之前那半年时间,都被蒙在鼓里是? “对不起,宿主。”1130的声音很委屈,“这款系统是新出的,之前调试的时候出了问题,我是接到通知才被调过来的,很抱歉为您带来这些麻烦。为表补偿,我再赠送您一份烧制玻璃的方法。” 听到1130如此上道,云清心中的火瞬时就熄灭了,变得眉清目善的:“那我就勉强原谅你们,把方法给我。” 云清发现自己堕落了,官场果然是容易把人染黑的地方,之前听到1130那么说,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敛好处。 方不方便的,自己之前那半年的时间也过来了,没想到这个小系统倒是意外好骗。 1130:“……” 人类为什么这么会变脸? 到底是自己说过的话,它屈服了,很快就给出玻璃的烧制方法,动作很是干脆利落。 大熙已经开始有简单的玻璃烧制而成,不过成品率低,而且大多浑浊,是十分珍贵的宝贝。 系统出品的就不一样了,那完全是精品,而且是根据当下的科技水平来的,云清知道,这些材料是一定能找到的。 “谢谢你啊。” 收获了两份新方法,云清现在心情非常好,她笑眯眯的看向系统面板,道:“既然你的编号是1130,那我以后叫你33好不好,对了,你应该不会离开了?” “不会。”1130一本正经,也许现在该叫它33了,“我会陪伴着宿主,直到完成最终任务——” “国富民强,海晏河清。” 第50章 小暴君,快快长大吧 听着系统的小奶音一字一顿的说出这话,云清没忍住笑了声:“33,你真的好有趣。” 离云清因为身份的原因,身边注定不能有太多交心的朋友,在云清过来后好上一点,但仍不能随心所欲的聊天。 多了个系统,云清觉得在这途中会轻松不少。 “是、是嘛?”33有些羞涩,它出厂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她,“宿主喜欢就好。” 虽然看不见实体,但从声音就能听出,这是只很可爱的统子。 云清笑了:“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幸福值是什么意思吗?” 云清之前翻遍了整个页面也没有翻到解释,现在正好问33。 “幸福值是国力和百姓满足感的综合数值,如果幸福值累积过低,将会面临亡国的风险。” 说起正事,33更正经了。 “由于灵魂交换的条件已达成,所以务必请宿主好好完成任务,否则你在这边身亡,那就是真正的死亡。” 穿越重生从来就不是毫无理由的,能再得到一次生命已经是上天眷顾了,就算是系统也不能违背天道。 “所以……”云清幽幽问道,“我在现代,就是熬夜猝死了对。” 33傻傻的:“是的呢宿主。” 云清:…… 早知道就不该熬那破夜,现在也不至于在这里勾心斗角了。 说白了都是自己作的。 不过说这些也没用了,云清只能努力改变现状,“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她是当朝太傅,要是真亡国了,自己也等着凉凉。 幸好时间还长,现在所有的改造都在慢慢起步中,逐渐涨起来的幸福值也能说明一切,等农具推广下去,只会更好。 “嗯嗯。”33道,“宿主有事直接呼叫我就好了,我随时在线,全天全年无休的。” 听到这儿,云清不禁感叹,人工智能是真的好啊,要是人也有这么高效率就好了,这还怕什么事情办不成。 和系统简单聊完,云清揣着新鲜出炉的两份制作方法去找离家夫妇,这系统怪贴心的,全被伪造成了她的字迹。 面对突然找上门来云清,开门的孟绾有点懵:“云清,这么晚来找我们干什么?” “想到了两样东西,或许爹娘发展边关能办到。” 再次从系统那边确认了一遍离云清和她的具体情况,云清最后一点顾虑也被完全打消了,因此在面对他们时格外轻松。 看见云清俏皮地眨眼,孟绾心头也软了:“好姑娘,先进来。” 接受女儿突然换了个人,其实并不是夫妻俩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谁叫云清性格格外讨喜,孟绾根本抵抗不了。 换成离旭也一样的就是了。 不得不承认经过两天的沉淀,他们面对云清的态度自然了许多。 “我的那个世界有许多宝藏,就比如这玻璃和水泥,做出来用处可多了……” 云清尽量用简短的话语给夫妻俩都科普了一遍,尤其是水泥,好处直接往天上夸了。 听到最后,夫妻二人都迷惑了:“这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当然。”云清作为亲眼见识过的人,敢打包票,“尤其是水泥,直接糊一层在城墙上,保证柔然人的抓钩都抓不住!”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用料都不算复杂,是不是这样的,爹娘叫人一试,不就全都清楚了吗?” 云清是个实打实的文科生,虽然后来主修的就是历史了,但应试教育学的地理知识也全部记着,边境这片地区该有的都有,只是现在没什么人发掘出来而已,用这些做原料,真的绰绰有余! 她这句话令人心动。 离旭一拍手掌:“云清说得对,大不了就失败,我们又不是尝试不起!” 倘若真的制作出了她所说的水泥加固城墙,那可是一大善事! 他们怎么能因为惧怕失败,还没有尝试就止步不前呢? 孟绾点头:“也是。云清,这件事你就交给娘,娘明天去亲自盯着他们做,要是出成果再来告诉你。” 云清都把方法递到他们面前来了,只是花费一点时间的事,没有理由不去尝试。 “好。”云清将纸张交到了他们手中,“我先回房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好。” 解决完这件事,云清一身轻的回房间休息,睡得十分香甜。 - 之后的几天,云清和谢让上午的时候就出去看农具推广使用的情况,到了下午就照常上课。 百姓们对这个新的农具非常好奇,用过了全是爱不释手,离旭干脆召集了这里所有的工匠加班加点给大家赶制工具,只需要出材料费和加工费就好了。 毕竟是家里随时都能用到的农具,只要是有能力的,基本上都购买了,这几天看到百姓脸上都是笑意洋洋的样子。 谢让心中生出了一股很奇异的感觉,在宫外待久了后,他确实也如同云清最开始期待的那样,对黎民百姓的生活有了些共情。 他说不清楚好不好,至少内心是不排斥的。 “祈……安?” 云清眯了下眼,当太傅的时间久了,她身上也有了老师的感觉,看见谢让明目张胆的走神,忍了几次,没忍住,拿起书卷在他额头上敲了下。 “唔!” 少年瞪大眼睛,骤然回神看向云清,他平时听话,被责罚的时间很少,这样对他来说很陌生。 【当着我面走神,当我不存在呢?】 从云清的心声中听出几许怒火,谢让很识趣的怂了:“太傅不要生气,我错了!” 少年的身量日日见着长,更何况史书上记载的谢让在备受欺辱的情况下,还能长到八尺高,现在只会多不会少。 云清无奈:“不知道你今日在想什么……算了,看你也是学不下去的样子,温,晚间做题。” 谢让老老实实:“是,太傅。” 入夏后,边境热起来是很快的,将军府这边稍微奢侈些,仅有的冰块也给了小暴君降温,虽过午后,这方天地倒也勉强算得上凉爽。 看见小暴君终于静下心来认真温书的样子,云清心情轻快了些。 【时间也快嘛,转眼一眼都快过半了,小暴君啊,我就盼着你快快长大了。】 第51章 神奇的水泥! 当天晚上,云清收到了个好消息——水泥已经制作成功了。 她收回了让小暴君做题的想法,直接带着他去了工坊。 制作水泥的原料有两三个还是不那么好寻的,孟绾前面的时间都花在了寻找材料上,按照比例混合倒不是多么难的事。 云清和谢让过去看到的是已经凝固的成品。 巴掌大小的灰色方块放在中间,被大家围着看,时不时伸手摸一下,都是一副震惊的神色。 孟绾看见他们来了,行礼:“陛下,云清,你们来看看,这种材料凝聚过后的坚硬度,简直惊人!” 孟绾眼睛都亮了,她现在深刻意识到了云清有多么神奇。 云清脸上也绽放出了笑容,示意谢让:“陛下,摸摸看。” 谢让看情况就知道这又是太傅搞出来的新东西,他早就好奇了,不过是习惯性压制了自己的情绪,一听云清这么说,伸过手去摸了摸。 粗糙的,坚硬的。 “这么看效果可能不太明显,李二,拿锤子过来。” 孟绾现在心情非常好,言谈之间都带着笑意,她直接叫旁边的人过来拿锤子敲。 谢让和云清后退了步,下一秒就看见李二抡起锤子大力砸了下去,砰的一声,小小的水泥方块只被砸了一些碎屑下来。 谢让眼眸微亮。 云清对他道:“看到了吗陛下,这东西叫做水泥,可以糊在城墙上,等风干后,就是一层坚硬的外壳了。” “若将此物覆盖大熙千千万万座城池,那该多么壮观。” 【光是勾勒出那幅图景,我都有点激动了!】 谢让弯了下眼,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肃清了喉咙,对孟绾说:“很好。孟副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朕和太傅失望。” 谢让手上没有太大实权,可在没有发生变故前,他仍是实打实的大熙天子,天子口谕,孟绾行事将再无后顾之忧。 孟绾看了一眼站在小皇帝身后淡然微笑的云清,突然就明白了她带小皇帝来这里的用意。 不管干什么,离家行事都不能越过皇权,不然就是不忠,还有谁比天子更有权威性的呢? 孟绾当即抱拳:“谨遵陛下口谕,臣定当万死不辞!” 谢让点头。 云清至他身侧,低声:“来都来了,陛下再去看看玻璃的烧制如何。” 谢让欣然答应:“嗯。” 烧制玻璃的一个主要原料就是沙子,恰好的是,边境这边最不缺的就是沙子,而且经过系统监测,本身这里的沙子各种矿物质含量就是达标的。 【这个时代的玻璃大多浑浊,要是烧制上品玻璃成功,说不定还能因此打造产业链,带动边关百姓一富俱富。有时间还是要多去各地考察一下,有个词叫因地制宜,打造特色产业链,就不信这样还不能增加百姓收入。】 云清心中的想法渐渐多了起来,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走到了烧制玻璃的地方,因为里面温度很高,他们就只能站在外围看看。 已经有懂事的工人捧了残次品出来给他们看。 虽然还没有大块成品,但这些玻璃碎片已经基本上达到了透明的程度,只是碎了些,看得出雏形了。 看见谢让伸手要去拿,云清赶紧道:“这东西锋利,小心不要割伤手。” 谢让顿了下,动作果然变得小心翼翼了些,慢慢拿起了其中一块查看。 工坊中视线算不上特别明亮,烛火摇曳着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了,谢让拿起的那块玻璃恰好透明度极高,他能透过玻璃清清楚楚看见自己面前的人。 【被神奇到了?回头就给你寝殿的窗户全部给安排上,多接触自然光,才能有效防止近视!】 云清的老师就是个近视眼,每次到了夏天都苦不堪言,洗头洗澡也总是麻烦,她看着都觉得难受。 【据科学调查,古代的许多读书人就是因为用眼过度,光线又不好,所以眼睛都有疾病,我养的孩子可千万不能变成这样!但小暴君……史书上好像没有记载过这方面?】 谢让学到了一个新词,近视=眼疾? 玻璃确实神奇,可对于太傅第一时间想到自己身上的事情,谢让才是更欢喜的,他用赞赏的目光看向那工匠:“你们都辛苦了。” 为大熙发展事业添砖加瓦的人,在谢让这里都是值得夸赞的。 谁叫他的太傅心系于此呢,作为学生,他也只能跟着努力了。 “贵人言重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工人连连鞠躬,表现得很是恭敬。 云清看着小皇帝自己处理事情,很满意被自己培养得温良恭顺的孩子,她笑了声:“行了,估计再等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到最后的成品了,陛下随我回去休息。” 谢让伸手过去触碰云清的手,见她没有拒绝,黝黑的瞳眸亮了些,很温顺:“好,我等着结果。” 有了谢让的口头应允,后面的几天孟绾也不忙着去点兵了,她盯着手下的人去调制水泥,然后再一层层刷到城墙上,因为动作很大,还引起了百姓的围观。 “那是什么东西啊,怎么灰扑扑的啊?” “对啊,为什么往城墙上刷啊,是有什么寓意吗?” “哎呀,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我家表哥说,那叫水泥,据说干了之后,比石头还坚硬呢!” “真的有那么神奇吗?不是骗人的?” “骗不骗人你等干了去摸摸不就好了,你看还是孟将军带头在刷呢,总不能在这件事情上糊弄我们?” “就是就是……” 质疑声终究是少数,更何况孟绾是允许他们在干了之后去摸的,大家很快就接受了这种名叫“水泥”的神奇东西,并且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津津乐道。 毕竟没有谁比他们更希望家园能够更坚固一点了。 而为了防止意外事件的发生,在经过几次商议后,孟绾他们一致决定将水泥的做法严格保密。 “这种东西,千万不能传到柔然去了,是我们保命的家伙啊。不过……倒是能试着在大熙境内推广。” 孟绾一脸正色。 云清嗯了声:“我知道,这件事情您决定就好。不知道玻璃什么时候能看到成品,如不出意外,我和陛下将要启程回京了。” 云清接到江叔飞鸽传信,说是她和小暴君不在的时候,梁质公和平江王爆发出了一场很严重的冲突,现在京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她再不回京坐镇,怕是要乱。 孟绾意会:“是京中?” 云清挑眉,淡道:“七月祭祖,有人坐不住了。” 虽然她知道乱不起来,但这热闹,还是要回去凑的。 第52章 管这么多干什么 要说朝中一年到头有什么大事,那祭祖就必须有一席之地了,到时百官都要前往皇陵,斋戒三天祈福国运。 当然往往这个时候,也是多事之时,各种刺杀层出不穷,云清在后世看着都觉得热闹,更何况现场了。 都说了是祭祖了,不管是他们的哪一方人,都会想着把谢让带着一起去。 以至于谢让刚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了来自云清的吐槽。 【我也不想去啊,但小暴君都去了我不去,别人会怎么评价我啊?】 云清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就是个去撑场面的。 孟绾担忧:“到时在身边多带些人,爹娘帮不上你,你万事小心。” 孟绾知道京中是个什么局面,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提起,不代表就一直不用面对了,云清和谢让迟早都是要回京的。 “我知道。”云清应完,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侧眸就看见了少年的衣角,她招手,“陛下来了,我们说说事。” 谢让依言过去在云清身边坐下,身形端正挺直,看着十分乖巧。 孟绾看看云清,又看看小皇帝,在心中轻叹了口气,不语。 谢让开了话头:“太傅想说何事?” 云清道:“收到京中来信,我们该回去了。我们前脚刚走,平江王就和梁质公干起来了,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另外一个就是,祭祖时日将近,那两人再等不到我们回去,该跳脚了。” 至少现在的明面上,谢让还是皇帝,他站在哪一方代表的就是哪一方。 “是该回去。”谢让敛眸,伸手倒了杯茶,推到云清面前,颇为少年老成,“祭祖有得闹。” 云清平时和小暴君都是这副相处姿态,也没注意到孟绾看过来的怪异目光,自若地端起茶喝了,玩笑似的:“陛下诶,你最该担心的,是你的安危。” 【梁质公要是再对我动手,那就说不过去了,毕竟我离家上下还在兢兢业业护卫边疆呢,传出去不惹民愤吗?】 谢让姿态坦然,无辜柔和:“无妨,我相信太傅会保护好我的。” 云清:“……” 虽然被说准了,但莫名有点不爽。 【可把你小子能的,要不是你是暴君,我就好好教训你了!】 她不敢动手,怕被记仇。 谢让难过,太傅什么时候才会相信他真的不会记仇啊? “咳咳。”孟绾打断师生俩之间的交锋,“陛下和云清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后日。” 云清直接定下了。 【大概看不到玻璃的制成品了,只能到时候让人运到京城来。】 谢让听到,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下桌面,在心中暗下思量了些许。 云清这回没察觉到谢让的小动作,和孟绾多说了些:“再过段时间应该会有商队来,如果可以,爹娘多买些粮食,先暂时储存在粮仓里。” 先帝最初也是个明君,可惜后来随着年龄渐长,也开始有了高位者疑神疑鬼的毛病,开始宠信宦官,底下不安分的人也开始趁着这个机会敛财,大熙只是如今表面上看着还行,但云清知道,藏在底下的腐朽事不少。 【前期的粉饰太平,全在小暴君掌权后开始展露出来,实际上根子早就烂掉了,他能撑那么久我都觉得是奇迹。】 云清觉得一个人的真面目还是自己亲眼看到的可信度比较大,小暴君是有才能的,只是运气不好,恰恰生在了那个时候。 元昭四年有饥荒爆发,云清现在必须为此做准备了,而且关键是,在那之前,他们要派信得过的人去接手饥荒严重的城县。 “好。” 孟绾对云清说的话深信不疑,况且一年一个天,多备些粮食无论如何都没有错。 除开嚣张的柔然,边境时常都有其他小国派商队来通商,卖粮的不少,离家不缺钱,能囤多少囤多少,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水泥的制作方法,把边境这边搞好就行,暂时不要外传,我和陛下在合适的时候会派人过来的。” 云清想了几天,还是觉得现在不是最好的传播时候,谁也不确保会不会被有心人利用,还是警惕一点好。 “是这个道理。”孟绾道,“我也正想同你们说来着,没想到你抢先了。” 很轻易就在这件事情达成一致,孟绾又给他们简单交代了一下路上需要注意的事情,才赶紧催促着他们回房了。 次日云清就待在府里没出去了,她给谢让上了半日的课,就让他回去了,至于谢让剩下的时间干什么去了,她也没有过问。 君臣之间要保持合适的距离感,云清在私事上过问,未免就有点控制欲过强的意思了。 所以当启程回京那日,在马车上谢让拿出自己准备的东西时,云清一时之间愣住了。 那是一只瓶子,瓶身用五颜六色的碎玻璃一点点黏合而成,棱角被磨平,看上去意外精致,窗外明亮的日光照进马车,穿射而过,映照出漂亮的光彩。 云清哑然:“这……” “太傅遗憾不能在走之前见到玻璃成品,我便用碎片拼成了这只瓶子,送给太傅。” 少年将瓶子捧在手心,眼底盈着满满笑意,想要讨人欢心,行事又相当谨慎,就跟着摇尾的狗崽似的,悄悄试探。 云清的唇颤了下,在那瞬间抛弃了以前对于小暴君的所有偏见,伸手接过瓶子,低声道:“谢谢祈安,我很喜欢。” 此刻的少年还并不是被史书抨击的暴君,云清分明早就发现了,却还是叫他小暴君,到底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历史,还是单纯对他有偏见,都说不清。 但很多事情,只需要一点好就能完全消弭了。 云清心想—— 【以后我就对他更好一点。】 可是,太傅分明已经对他很好了呀。 谢让很高兴自己送出的礼物也能得到喜欢,经历的谩骂侮辱多了,他能一点点卸下心防都是万般纠结下的选择。 他笑着点头:“太傅喜欢就好。” 这东西脆弱,云清捧在手中左右也不得劲,幸好谢让为了好好保存,本来就拿了盒子,里面垫上柔软的棉布,正好能将玻璃瓶保护起来。 【等回了京城,我一定要把这只瓶子摆在书房,天天看!】 谢让莞尔。 - 回去的路程远比想象中更顺利。 大概是那两方正忙着对峙,没有搭理他们,一次刺杀都再也没有遇到过,他们很快就走到了京城脚底下。 并且在此之前,云清得知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她之前吩咐人去找的高产作物,似乎有了影子,商人已经将东西交到了江叔手上,就等着她回去确认后,兑换好处。 【呜呜怀念我甜甜的玉米和甘薯,希望是真的!】 大熙的饮食结构堪称单一,百姓能吃饱不饿死都不错了,哪里还有机会去改善生活,贵族会稍微好一点,但其实也不太合云清的胃口。 事实上,当初她也没想到,自己来到古代的第一个大难题,竟然是饮食。 【算了,先不告诉小暴君了,等我确认了再说。】 自从上次送礼物后,谢让发现太傅在心中吐槽他的时间都少了,虽然还是叫他小暴君,但听着好像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了。 可惜她不知道,她想隐瞒,谢让却早通过她的心声得知了,不过是故作不知,等她为他带来惊喜罢了。 京中现下戒严,他们是城门落锁后才抵达的,来接他们的人是羽林军统领林辰。 火光照亮夜色,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羽林军隔不远就站一个,护卫着到宫门的路。 林辰于马车前跪下,声音沉闷:“更深露重,请陛下尽快入宫。” 谢让听言,视线转向云清,问:“太傅还要回离府吗?” 云清摇头,深叹:“算了,不必折腾,臣便随陛下入宫。” 【一回京中,气氛都压抑了,之后的日子,有得熬啊。】 云清知道,这次回来后,自己能出去的机会就好了,尤其到了争权后期,更是一步都离不得人。 谢让勾了下唇角,对马车外的人道:“回宫。” 有林辰亲自开路,没有遇到不长眼的人。 回到太和殿后,阖宫上下的奴才侍女都还在等着,寝殿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段时间看来倒是没有懈怠。 舟车劳顿,云清白天在车上睡了个够,现下倒是并没有多困,不过她在宫中不便沐浴洗漱,也只能强忍着等到明日再说。 她主动叫住了林辰:“林统领,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起的冲突?” 传信有局限,云清忍耐了好久,还是等到回来再仔细询问。 有了谢让的警告,林辰对云清是敬重的,而且自己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道:“是祭祖的事情,梁质公以先皇手谕,意欲操揽,平江王不肯,内阁闹了一通,冯阁老直接被气到中风,最后双方各退一步。” 但反正也不太和谐就对了。 云清蹙眉:“谁都信不得,去皇陵后,你就带兵把内圈给围起来,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因为自己的插足,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没有这么一茬,云清不敢冒险。 林辰领命:“是。” 聊天之间,谢让注意到外面的动静,看见他们还站在廊上,静了瞬,问:“太傅还未休息?” “这便去了。”云清该说的说完了,转身朝他走去,头也不回,“林统领也先回去。” 谢让嘀咕:“太傅和他说什么呢?都这么晚了……” 云清抬眸思索。 【这小孩,管这么多干什么?越来越老成了。】 第53章 唬人的一把好手 谢让面色一顿,对云清的评价视若无睹,反正早就习惯了。 他发现太傅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熬夜,如果自己真的一点都不说的话,她还不知道能和林辰在那里聊多久。 联合之前听到的一些消息,谢让已经能够大概得知,在太傅的那个世界里,太傅似乎就是因为这个坏习惯才导致自己来到了这里。 谢让是有私心的,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太傅因为任何原因离开自己。 神鬼之说本是无妄,可在发生了这么多神奇的事情后,谢让已经不得不对这话存疑了,毕竟很多东西真的不能简单解释。 - 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舒坦。 云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是床榻更柔软舒适的原因。 上午简单给小暴君讲了一会儿课,云清又出了题给他做,然后踩着下朝的时间点出了宫,先去了户部侍郎谈在衡的家。 他是真的老实,拥有一个肥差,但却没给家里捞多少油水,好在他父母已去,又无旁的兄弟姊妹,所以依靠俸禄也能勉强过得去,更何况他自己还有傍身的本事,虽然这事不好说出来。 离家的车马还有谁人不识,因此马车刚在谈家门口停下,管家就颤颤巍巍出来迎接了。 “离大人,我家老爷还没有回来,不如您先进来坐坐?” 管家也是个老实人,以谈在衡的身份,平时愿意上他家门的人也不多,这一来就是当朝太傅,管家内心是诚惶诚恐的,生怕是他家老爷惹了什么事,所以才让人找上门来。 云清笑了声:“好。” 谈家的内里和外表看上去一样朴素,云清大致扫了眼,发现院子里还种了菜,绿油油一片,看着长势甚好。 管家注意到她的视线,干笑一声:“老爷科考前家里是种地的,来了京城也改不了这习惯,所以总喜欢在家里种点菜。” 云清面不改色:“个人喜好,我理解。”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忽悠谈在衡把他的话本子拿出来看看,云清看过后世保留下来的一些残本,别说,里面写得还怪刺激的,现代的许多网络文学都比不过这位大人的奇思妙想。 管家:…… 他抹了把冷汗,心道为什么自家大人还不回来。 离太傅看着平易近人,但每句话说出来都在无形中给人压迫感,管家觉得自己不擅于和这种高位者打交道,还是交给老爷自己去应付。 他把云清迎到了正厅去坐下,又赶紧去沏了壶热茶,在脑海中搜寻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云清轻叹:“也不必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人。” 没办法,需要吓唬人的时候多了,久而久之的,云清也学了一身吓唬人的好功夫,她只是看着凶,又不是真的凶。 “大人说笑,您不吓人。” 管家嘴上是这么说的,行为上却一点都不自在。 好在这种折磨并没有持续多久,谈在衡一下朝就往家里赶,在看到门口马车的时候他疑惑了下,随后进门看见云清坐在正厅里,他差点腿一软跪下去。 云清无语。 算是知道管家这性格是随谁了,主仆一脉相承啊。 谈在衡头脑风暴,赶紧迎上去:“太傅,不知您来找下官有何事?” 云清虽然不怎么上朝,可手中的权力是实打实的,现在她早就不是虚有其名的太傅了,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真正的权臣。 只是平时她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家都很少看见她的身影,看见的时候她都在赶去给小皇帝授课。 云清抬眸看了眼伺候的人:“先下去。” 管家忙带着伺候的人跟着一起跑了,直到门被关上,云清才慢悠悠从自己袖子中掏出了一份图纸。 “如果我没记错,谈大人在这个位置也有几年未升迁了?” 云清笑吟吟地打量着谈在衡。 他早过了而立之年,是个白面书生起家,或许是因为本人不怎么参与勾心斗角,所以倒并不显老态,并且私底下还颇为……活跃? 谈在衡心中一紧,忙抱拳:“是如此,太傅……?” 他已是户部侍郎,这官职再往上那就只有户部尚书了,可是自己的上司如今也正值壮年,谈在衡不敢肖想。 云清开门见山了:“我只是想给谈大人一个机会,就看大人是想要还是不想要了。” 谈在衡蓦然抬眼,心中生出了个猜想,艰涩开口:“太傅想把杨大人搞下去?” “不至于。”云清早就叫暗卫在周围守了一圈,可以大胆些说话,她盯着谈在衡,慢慢道,“他太嚣张了,陛下不允,需要有人压一压。” 云清知道户部尚书,到了后期,他简直就要把户部当成自己的一样,谢让拨个银子还要处处受到钳制,后面嫌他耽搁时间,索性就把他给一撸到底贬谪了。 但谈在衡资历不足,也只能先留着他了。 说起来这事可能工部更为擅长,但云清熟读历史,知道那里面更没有可用的人,也只能先这样了。 “这叫曲辕犁,相信谈大人应该比我更了解它对农耕的作用有多大,陛下信任你,将推广的事情交予你来办,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云清直接把图纸给摆在了桌上,支着下巴看谈在衡的反应。 对方苦笑一声,答案却先给出来了:“谢陛下美意,下官愿意接下这个任务。” 谈在衡身后并无家族,往后崛起必然只能依附于天子,在云清来找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位年轻的太傅看着温和,实则句句话都踩在人的软肋上,谈在衡也说不上排斥,干脆就接受了。 云清站起来上前,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调侃:“瞧把谈大人吓的,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次出行我和陛下会派人保护你的,放心做就好。” 谈在衡已经接受了自己之后的命运,现在反而渐渐放松了下来,他拿过图纸看了起来,眼睛越来越亮:“好东西啊!” “那就好好去推广。”云清知道这人懂些门道,放心了,“希望年底之前能看到成果,时间不早,我就先行离开了。” 得到了好东西的谈在衡都没那么在乎礼节了,云清耸耸肩,自己出去上了马车。 第54章 这是陛下信任大人啊! 祭祖的事情很快就筹备完毕。 一年一度的大日子,除了被外派的官员,其他官员全部都要跟着一起去,只是依据官职的高低,住的地方不一样罢了。 皇陵那边修了行宫,林辰提前得了吩咐,带人过去围了起来,那两方最终谁也没机会在里面插上一脚。 问起来,理由也很正当。 林辰如是:“羽林军乃天子近军,贴身保护陛下天经地义,要说起来,别人防守于此才是不正当的?” 要说京中能随意调动军队的,非羽林军莫属,但偏偏当初谁都没有把这股势力收为己用,为了不起冲突,也只能咬牙忍下这口气,碰了一鼻子灰回去。 至此,云清对这位林统领的胆量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 【公然开怼,不愧是小暴君未来的心腹。】 云清对这人是赏识的,以她明哲保身的想法,如果不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退的余地,云清可能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头。 “对了陛下,谈在衡已经出发了,等到下一波抢种,应该就能看到部分成果了。” 云清催着谈在衡在祭祖之前就离开,一是为了躲避平江王和梁质公的视线,这俩人在皇陵折腾的时候肯定没有功夫注意到他,二也是为了能尽快看到成果。 “还有,有人向臣献上高产作物,我已经命人种下,如果真有那么神奇,明年春季就能试着推广。” 云清特地回府去看了,发现就是自己印象中的玉米和甘薯,只是现在还没有经过各种选育培养,所以肯定比不上后世那么高产吗,但相比大熙境内原有的粮食,产量也相当高了。 【就是数量太少,必须要先栽种上一季才行,不然我也用不着编出这个借口骗人了。】 谢让这便知道,太傅心中已经对那玉米和甘薯的事情有了思量,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指,情绪和缓:“老师决定就好。只是工部那边,迟早要找人补上。” 六部中,就户部和刑部稍微好一点,工部那是直接烂到了骨子里,里面基本上没什么可用之才,当然,这也是和梁质公勾结得最多的一个地方。 “科举三年一次,还要等到后年才能开。如果不是特殊情况,这事恐怕不太好办。” 什么是特殊情况呢? 云清额心一跳。 【想起来了,小暴君掌权第一年,手起刀落斩了大半贪官,直接血染朝堂,当年便开了恩科,招了一大批新鲜血液进入朝堂,嘶。】 谢让漆黑瞳仁一亮:“太傅,若是革除梁质公的党羽,又当如何?” 帝王多疑,如今的少年也有了想法,只要有问题,那就直接不用,换上新的来。 “好想法。”云清默了下,“但也不可太激进,我们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在云清看来,解决梁质公可能要比解决平江王简单一些,清君侧的名头打起来,名正言顺,不会有人说什么,他们需要想的,是在那之后,怎么对付无人钳制的平江王。 谢让乖顺点头:“太傅放心,我有分寸。” 分成几次来解决,那总该叫循序渐进了。 谢让明白,要是太傅知道了肯定又得生气,但问题不大,他动作快一点,在太傅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把这些事情做完,到时候再说两句软话,也就过去了。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谢让把云清的心软程度拿捏得死死的。 都说皇陵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国运,因此是特意选的风水好地,离京城不远,每年光是维修都要花上一大笔,修得很是气派,当然与此相配的行宫也不差。 云清在后世只能看得见复原影像,下了车看见依山建造的行宫,宏伟壮阔之感浮上心头,对贵族的奢靡程度感到咋舌。 【小暴君未必对这些先祖有多么敬重,若没有记错,他当政的那些年可是一次祖都没有祭过。】 谢让心中嗤笑一声,这是他的风格。 在他看来,他从未得到先帝庇护,那些所谓的祖宗也不见得对他有多么偏好,人死无非一把灰,他对他们敬重有用吗? 虚无的先祖拯救不了大厦将倾的大熙,也不能帮他处理烦人的政务,那何必还花钱供养着他们?有这功夫多把钱拨给灾民都来的好。 “林大人已经把住处给陛下和离大人安排好了,奴才在前面带路?” 祭祖声势浩大,平常伺候在太和殿的顺风也跟着来了,云清为了防止意外带了在商铺忙得不可开交的点翠,但在后面的车里,估计这会儿还没找过来。 谢让抬抬下巴:“去。” 他们两个身份贵重,林辰为了方便保护,直接就把他们的房间安排在了隔壁,中间还有一道小门联通,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人才才能想出这种房间构造。 云清看了眼觉得头皮发麻。 【还要在这里待上七天,看了之后要小心行事,不能被小暴君给看出破绽了。】 云清面无表情,实则已经打定了主意让自己的暗卫在那道小门处盯着,别这孩子心血来潮跑过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谢让微微眯眼,落在云清身上的视线带上了探究:“太傅对这道门的构造有不满?” “怎么会。” 就算有那也不敢说呀,她根本解释不清。 顺风瞅着气氛不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适时插上一嘴:“行宫中常有刺客,这道门是备不时之需,可见陛下是十分信任离大人啊!” 能把备用逃生的小门另外一边留给云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算得上是信任。 云清觉得这小太监会办事儿,不愧是自己看好的,她弯唇笑了下:“这么说来,臣还要感谢陛下的信任。” 云清自认自己和林辰是同僚,更多时候她都会有意识的推动林辰主动去给小暴君交流事情,行宫的房间安排谢让在此之前已经过了目,这事儿谢让肯定知道。 面对明晃晃的夸奖,谢让心中杂乱的想法全部被压了下去,他又有点不太好意思了:“是我愿意让太傅住在我旁边。” 不只是因为信任。 第55章 刺杀和猜测 云清把这一切理解为小孩黏人。 【应该等再长大点会好些?】 她对此也只是猜测,并不是很确定,但不管怎样,只要长大后小暴君不对她生出猜疑就好,有时候,天子近臣不是那么好做的。 谢让笑而不语。 没过多许时刻,缀在后面的官员也跟着陆陆续续抵达了行宫,林辰看热闹不嫌事大,把梁质公和平江王的住处安排在了隔壁,估计是想看这俩人会不会打起来。 但他们都意外沉得住气,到目前为止见到对方居然都还能笑得出来,也真真是奇迹了。 点翠很快找到了云清所在的房间,她张望着周围,眼眸亮晶晶的:“公子,这里修得可真气派。” 云清打破了她的幻想:“也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每个朝代的走向无非都是由盛而衰,大熙前面的几个皇帝还好,到了后面就开始败江山了。 皇陵哪里有那么神奇,无非是为了吹捧皇室虚构出来的功效,而行宫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修建起来的,少不得要发动徭役,从征税中获得资金,不知道苦了多少人。 点翠瞬间恢复原样:“好,想想也是。” 上层者怎么做,和百姓是息息相关的,点翠也只是普通人中的一个,知道了这里面的腌臜事,也说不出太多话了。 进了房间里,云清特地带她去看了下那道小门,轻声:“陛下就住在隔壁,平时说话仔细些,不要被听了破绽去。” 点翠是跟在她身边伺候,且知晓她女子身份的人,在这点上要格外小心。 小丫鬟点头:“公子放心,我知道。” 因为是祭祖,这几天都要实行斋戒,到了晚间的时候送来的都是素菜,不过好在厨子的厨艺还行,倒也不至于太难以下口。 林辰是个负责任的,云清除了在来时的时候远远瞥过他一面,后面就没怎么见过踪影,一打听才知道是巡逻去了,就是生怕出意外。 云清猜想这才第一天,应该不会有人耐不住就搞事了,结果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动静。 她早就被养警觉了,以最快的速度清醒了过来,青兰从房梁上翻下来,道:“是刺客,但听着不像是那两方的人。” 暗卫的耳朵灵,从动静里就能听出,是有好几方在打斗。 点翠也醒了,她赶紧凑到云清身边,毕竟是从小经过训练的,虽不会武,但还算镇静:“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乒乒乓乓的冷兵器碰撞声在逐渐逼近,谁也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他们这边来。 青兰道:“青雀在守门。” “先安静,我去看看陛下。” 云清下床,好在她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睡觉时只脱了外袍。 她快步朝着小门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凑巧,她还没来得及打开那道门,门就被从另外一边打开了。 谢让看见她,询问:“太傅这边没有遇到刺客?” 【没想到这小孩还怪惦记我的,感动。】 云清摇头:“看样子应该不是针对我们来的刺客,我们先行躲避。” 虽然行宫的建造奢华,但云清看过了,也不得不承认这里面有些设计是十分精巧的,不管是供以逃生的小门,还是用于躲避的暗室。 说话间外面的嘈杂声大了起来,隐约间能听到有家奴喊道“走水了——”,然后霎时间声音就朝着这边更加靠近了。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刀光夹杂着血腥气朝室内而来,青雀飞身挡下一击,发出哐的响声。 他朝后呼喊:“公子快走!” 刺客的攻击顿时更加凌厉:“道貌岸然的贼人,手下走狗倒是忠心!” 雪白的刀刃被烛光照亮,云清示意青兰去帮忙,自己则迅速揽着小暴君,被点翠和顺风护着进了暗室躲藏,直到门合上,她都觉得自己心脏还在急速跳动。 点翠慌:“公子,他们在外面不会有事?” 这些暗卫时常出现在云清身边,也算是点翠的哥哥姐姐,她担心是正常的。 云清沉声呼出了一口气:“放心,他们身手好,只有我们安全了,他们才能尽全力施展。” 谢让还被云清牵着手腕,他的眉目凝重:“没想到今晚的人居然有朝太傅来的。” 没人朝他来是正常的,毕竟他就是外人眼中的傀儡皇帝,大行刺杀显然不划算。 云清刚说完不是来刺杀他们的现在就被打脸,心情很复杂:“刺杀目的这么明显,也不知道臣是在哪里得罪了他们的主子。” 云清自认自己穿越以来还算是低调,只要是太得罪人的事,基本上都让平江王背黑锅了,还能有什么人记恨上她呢? 【等等……是有的!】 云清从自己学的知识里扒拉出了一些犄角旮旯的东西来。 【右副都御史焦闻礼,历史上出了名的激进派保皇党,连带着手底下一堆人全是激进分子,这大半年来看我最不顺眼的不就是他们吗?不是不是,不会真的是他们在这里搞刺杀?】 云清在心中爆发出了一阵质问,没注意到谢让越来越凉的眼神。 他知道那群谏官最是聒噪,也一直都看不惯太傅手揽大权,燕阳柯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上一次是太傅拦着了他,但如果他们真的在这次的事情中动手了,谢让不介意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谢让掩下了冷意,缓缓问:“太傅的动作为何这么僵硬,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云清顿了下,再次对小暴君的敏锐程度有了深刻认识。 她迟疑:“有些头绪,臣之后会查。” 云清又不是圣母,要真是那人,对方都敢明目张胆刺杀自己了,那么报复回去也是正常的,但她不冤枉人,还是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谢让淡淡嗯了声,知道太傅没有心软,他就放心了。 这时顺风道:“陛下,离大人,外面好像没有动静了。” 顺风起这名字是有些寓意在的,他的顺风耳很灵敏,在必要的时候可是个保密的绝招。 云清警惕:“不急,等青雀来接我们再说。” 第56章 不需要一个有威胁的小皇帝 安静又不能代表安全,云清看了那么多电视剧,也很担心刺客会去而复返,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还是等自己的暗卫来再说。 点翠小心翼翼守在门口,和顺风一起听着外面的动静。 半晌后有人来敲暗室的门,云清听了出来:“是青雀,开门。” 云清都忘了自己还牵着小暴君的手,出暗室的时候下意识松开,却发现早就出了一手的汗,她默然。 【还好小暴君不嫌弃。】 谢让轻轻弯唇。 青雀和青兰身上都带了血迹和血腥味儿,在云清面前抱拳。 “公子,刺客俱已伏诛,他们并非死侍,我们已经交由林大人处置了,行宫中清扫干净了,请公子和陛下移步一看。” 谢让抬脚往前,道:“走太傅,我们去看看。” 因为刺杀的事,行宫的灯亮了大半,有林辰让羽林军守着各处,这会儿倒是安静,没有闲杂人等出来看。 此刻已经被林辰绑了扔在庭院中,活的死的堆在一起,云清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差点吐出来。 再看看面不改色的谢让,她只觉得敬佩。 【能还是小暴君能,这场景着实血腥了点,想吐。】 但吐是不可能吐的,云清还要尽量冷静,她侧眸问林辰:“他们嘴里有没有吐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林辰犹豫了下:“骂您是道貌岸然的贼人算吗?” 云清:…… 倒也不必如此详细。 隐约看见小暴君脸色有变,云清赶紧追问:“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 林辰实诚地摇头:“没了。” 所以谁能想到了,今天晚上这伙人,还真就是完完全全冲着云清来的,只是林辰在安排房间的时候混淆视线,他们半天没找到人,就只能把整个行宫都给翻上一遍了。 云清闭了下眼。 【这刺客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谢让不动声色的往云清身前挡了挡,怕太傅继续看这场景恶心,他现在只恨自己不够高,否则就能完全挡住了,心头也暗道,为什么自己不能长大得快一些。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其中一个被绑起来的刺客似乎不太安分,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他目光一凛,在暗器弹出来的瞬间,飞快拔过旁边羽林军腰上的剑将其扫落,然后刀尖一挑,干脆利落了结了那刺客的命。 云清:!! 【卧槽!】 林辰当场冷汗都下来了,直接跪下:“陛下恕罪,是臣疏忽!” 人在眼皮子底下还出事,要是谢让真的追究起来,他有一百条命都不够给的,更何况那暗器明晃晃就是冲着离太傅去的! 基本上是所有在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离太傅和陛下之间并没有所谓的猜疑嫌隙,相反,小皇帝对于这位太傅格外维护和尊敬,连天子的架子都不曾摆过,也足够他们看清态度了。 谢让冷冷地看着林辰,瞳仁颜色极黑,仿佛窥探不到底的寒潭,语气凉薄:“自己去领罚,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严惩不贷!” 刚才那一瞬,谢让险些心脏骤停,鬼知道那刺客的暗器上有没有涂什么东西,要是真落到身上,后果不知道多严重,幸好他这半年来一直坚持习武,所以才能及时挡下。 但要是没有呢? 云清也被吓了一大跳,但不知道是不是经历的刺杀多了,她看到小暴君干脆利落解决那人的时候,除了对于血腥味的恶心外,倒是没多大情绪起伏了。 【果然环境能够很容易改变一个人。】 林辰失职,这段发来得不冤,云清没有替他求情的想法,只是劝道:“行宫危险,林大人身为羽林军统领,贸然受伤不好,不若陛下将惩罚推后?” 谢让在面对云清的时候又格外好说话了,他睨了林辰一眼,道:“就听太傅的。” 林辰松了口气:“是。” “把这些人全部要下去关起来,严加看守审问,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禀报朕。” 谢让不是很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他相信太傅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转身道:“我们回房。” 云清没意见:“好。” 少年人一日一个样,谢让早就不是初见之时那个瘦弱伶仃的孩子了,他现在不仅完全有能力保护自己,还能够保护身边的人,云清对此欣慰难言。 【越来越有天子威仪了,谁能想到这竟然是我的学生呢……】 - 行宫的意外并没有影响到第二天的祭祖,甚至因为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大臣们都有些见怪不怪了,只有几个胆小的缩着头当鹌鹑。 云清随着谢让一起出来的时候,平江王和梁质公都站在最前方的位置,两人面上的表情阴沉沉的,在见到云清过来的时候,不约而同变了一下,只是其中蕴含的情绪不太一样罢了。 梁质公是因为遗憾云清为什么没死在昨天晚上的那场刺杀中,而平江王则是听说了一些于他而言不太妙的东西。 他属意的是皇位,现在和离云清联盟可以说是一致对外,但他不希望出现更多的变数,就比如——一个对他而言有威胁的小皇帝。 倘若这样,在此之后,他想要登上皇位的意图就难以实现了。 【哦豁,被发现了。】 感受到平江王不善的目光,云清就知道这事儿大了。 【可惜了,之前还想瞒久一点,看来泡汤了。】 昨天晚上小暴君出手也是为了她,云清不能说这件事不对,只是有点惆怅,看来要提前把计划提上日程了。 “太傅,和我一起。” 谢让眸光微闪,暴露了就暴露了,索性他也不想继续瞒着了,不然太傅总是太累,他老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忙。 “好。” 云清这时候也懒得在乎什么礼制不礼制的了,估计现场除了礼部的那些个老古板,也不会有人在乎,跟在谢让身边,总好过过去被平江王和梁质公左右夹击好。 第一步流程是上香,云清身为先帝钦点的太傅,有资格和谢让一起行这一步。 将香稳稳插上,接下来就是大臣们挨个稳稳上前来行跪拜礼,云清正欲和谢让退到一旁去。 梁质公的声音插了过来—— “若咱家没记错,太傅身为百官之首,荣光加身,说到底也是臣,该来带头为我们做示范?” 第57章 损,太损了! 云清无声叹气。 【就说怎么不为难我,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上位者的争端,其他人更多是看热闹,而出了昨天晚上的事,平江王也不见得会帮助自己,况且这事说的过去,云清就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正欲上前,却被谢让一把抓住了衣袖。 谢让声音冷然,似笑非笑地盯着梁质公:“朕的太傅如何,恐怕还轮不到你来质疑?” 谢让无所谓,瞒不住就瞒不住,从前他弱小无依,需要套上一层壳子保护自己,如今韬光养晦,他也算是有了势力,若连自己的太傅都护不住,那还有何用? 面对骤然展露出爪牙的小皇帝,梁质公的表情沉了几分,他阴恻恻地看了眼平江王,这傻子替人守江山的感觉也不知怎样。 他笑了:“这是礼制,陛下如此护着离太傅,莫是忘了本?恐怕先皇在地下也不得安静。”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没想到梁质公如此大胆,这还是在皇陵,他就公然把先皇扯出来给自己当挡箭牌,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先皇宠信宦官,导致如今局面失衡吗? 谢让从他说起先皇时脸上就多了些不耐,先皇没有给过他关爱,甚至还留了一堆烂摊子,他没去把坟掘了泄愤就不错了,梁质公居然还妄想用这个来压他? 【巧了,小暴君还真就是那种不拘礼法的人啊。他要是真在意,那就不会在后期派人去把皇陵给掘了!啧啧啧,这步棋走错了啊!】 云清飞快切换到吃瓜模式,反正事情从小暴君开口的时候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她也很想看看谢让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谢让听了云清的心声,险些没憋住,他还真那么干了啊? 怎么说,不愧是他。 心头波澜起伏,面上谢让还是做得一副好功夫,声音却带着轻而凉的戾气:“若要说起礼制,皇陵祭祖还讲究完美,梁督公一个不全之人,恐怕根本没资格到这种场合。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生杀予夺不过朕一句话的事,更何况这礼制?若要计较,不如先从梁督公开始——” 谢让的话音刚落下,林辰就凛然拔剑,正正对准了梁质公的腰间。 云清直呼精彩。 【损,太损了!小暴君这张嘴怎么长的,怎么说的话我都这么爱听,里外嘲讽梁质公不是个男人,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谢让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 梁质公是真的被气得浑身发抖,自从手中的权力渐渐大起来后,就再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情了,谢让还是第一个! 他冷笑一声,目光阴翳:“好、好……陛下可真是好啊。” 谢让懒得搭理他,给了个眼神,林辰手下的动作顿时更大了些,他皮笑肉不笑:“梁大人,走。”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梁质公再留下去也是落人话舌,他拂开林辰的剑,甩袖而去,身后侍从也只好跟着一起走。 经过这遭,大臣们总算是看清楚,小皇帝恐怕根本就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傀儡,而且看这样子,帝师应当是完完全全站在小皇帝那边的。 这局面就难说了。 有意识到可能要变天的人偷偷觑了眼平江王黑沉的脸色,惆怅连天,这都什么事儿啊? “愣着干什么?继续啊,难道还需要朕教你们吗?” 谢让扫了眼各怀心思的大臣,对他们就没那么客气了,反正其中也没有几个真正忠心于自己的。 这次平江王就成领头的了,他上前,正和要往后退的云清对上,意味不明:“没想到驯鹰多载,本王也有被鹰啄了眼的那天。” 【什么意思,想要和我彻底撕破脸?】 云清不动声色地回礼:“殿下谬赞,承让了。” 谢让不虞,扯住她的衣袖带人去了后殿,全然没在意别人的眼神。 云清突然被扯走,无奈,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到他了:“祈安,哪里不开心同我讲好不好,我不想猜。” 【猜来猜去的,还怕猜错,到时候不同频多尴尬。】 谢让也就气了那么一小下,方才走路途中全都消了,他问:“他都已经识破我们的计划了,为何太傅还同他那么客气?” 平江王是亲王,代表的是皇室,不管怎样,身份天然就高于臣子,但看见太傅对他放低态度,谢让就是不爽。 他和太傅都没那么多规矩,平江王他凭什么! “不能这么说,他好歹是皇室中人,从立场而言,天然就和梁质公对立,至少在这点上,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宦官揽权的后果平江王已经看到了,与其与虎谋皮,他更大的可能性还是会先选择扳倒梁质公。 云清勾了下唇,看向谢让:“不过从现在起,他肯定也会防着我们,朝中尚有可用之臣,就看陛下能力如何,能不能把他们争取过来了。” 【武将那边问题不大,谁有能力他们服谁,难搞的就是文臣,这些家伙一个一言不合就能在史书上把人喷个狗血淋头,绝对不行!】 云清一点点看着谢让成长,有信心让他不成为日后受人诟病的暴君,但别的地方也绝对不能被抹黑,等后面她要想办法挨个解决。 谢让脸上露出乖巧之色:“要是他们不听话,那就想办法把人给换了,正好去岁的进士还没定好去处,可以让他们在底下慢慢历练。” 科举那阵,先皇精神头还算好,但估计他从那时就有了些预感,到最后也没有把新入选的进士给外派出去,如今还全留在京中办些杂事,除了前三甲都还没有固定的官职。 【差点忘了这茬,这些人后面基本上被残害干净了,如今倒正好可以顶上,免得他们没有一官半职护身。】 云清点头:“回去就可以安排了,陛下的主见非常不错。” 她学的是全局历史,反而会因为时常看得太远,所以忽视了当下的细节,这里小暴君恰好和她互补了。 第58章 这叫杀人诛心 祭祖祭祖,实际上天子就是挂个名头,真正要做的事情没有多少,为难的还是朝廷大臣们。 有谢让的警告在前,没人敢在云清面前找事,倒是意外让她落了个清静。 第一天晚上那些刺客被林辰押下去审问了,多是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散兵散将,林辰稍稍使点手段,就有人没守住秘密交代出来了。 这是个好消息,坏消息是,还真被云清给猜准了,这件事就是和右副都御史有关。 云清没想到,激进派是真能激进到这个程度。 林辰调查出来的事情,当然也一五一十的和谢让说了,以至于他当时就按捺不住找了云清,看上去怒气冲冲。 “他们到底有没有把太傅放在心上?真以为凭着他们的嘴皮子动一动,大熙的江山就稳了?” 谢让最是不耐这些谏官,满口大道理,本意是为了规劝皇帝,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了味,让他们以为凭借自己就能左右皇权。 谢让当然知道他们是保皇党,可是把手伸到太傅身上来,未免就有些太不识好歹了。 “陛下莫要生气。”云清安抚他,明明被刺杀的是她,她现在还能做到从容不迫,“焦闻礼此人,留不得。” 云清可不全是为了报自己的仇,主要是焦闻礼这个人,实在是太有名了! 【作为保皇党本该有功,但他偏不知好歹,小暴君干什么事都想要插上一脚。古有习俗不杀谏官,他就以死相逼也要让小暴君改变主意,小暴君也没拦着他,让他一头撞死在了朝堂柱子上。天下文人自成风骨,都以为他是君子死节,唾沫星子差点把小暴君给淹了!留着绝对是个祸患!】 云清当初在学历史的时候就觉得这人冥顽不灵,乖乖当个谏官也就罢了,为什么一心想着要去插足皇权呢? 【而且坊间传言大多不实,他也不知道去核实核实就一味劝谏,知不知道要是小暴君不那么做,冬天会死多少百姓!】 其实云清是打心底里佩服谏官的,这官职约等于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随时都能惹得天子不爽,但那是针对明事理的谏官,焦闻礼这种糊涂官就算了。 “但他到底是谏官,除了这件事情,陛下可以着重派人去查一下他私下是否德行有失。” 云清给了个中肯的建议。 焦闻礼不是最喜欢给人安罪名吗,云清偏就要把他做的事情给一件件扒出来,叫天下读书人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个怎样的货色。 “太傅还是心软。” 谢让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起了杀意,他不屑于辩驳,杀了也就杀了,可太傅明显想得更多,不想让他背上莫须有的骂名。 云清支着下巴看自己的学生,笑了:“这不叫心软,这叫杀人诛心。文人最在意名声,若是出了差错,他定然要遗臭万年了。” “而此事又不是陛下的错,这黑锅我们不背!” 刺杀的事情一抖出来,还牵扯到了天子,焦闻礼死罪逃不了,再把名声给覆了,免得以后还有人逮着这儿说事儿。 谢让瞅见太傅脸上的笑容,自己也没忍住跟着笑:“如太傅所言,我会让林辰调查清楚的。” “嗯。” 这件事到此暂时告一段落。 正好谢让过来了,云清直接叫人把膳食送到了她的房间,就叫谢让在这边一并用了。 还是清汤寡水的菜,云清吃了几筷子就没什么胃口了,现在的饮食着实不太丰富,每天就那几样素菜做过来做过去的,名字听着好听,吃着是真的不怎么样。 谢让注意到,问:“太傅没胃口吗?不如叫暗卫去山上抓点野味改善改善伙食?” 云清嘴角一抽。 【好好好,知道你不在乎祭祖,但也不用在我面前就这么说出来?】 谢让无辜地和云清对视,表明自己是在真诚提议。 云清也是真的忍不了了,到最后矜持地点了下头:“让青雀去,他手脚利落些。” 云清觉得这暗卫跟在自己身边真的是屈才了,什么都跟着干,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委屈。 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云清和谢让一起躲在房间里分食了一只香喷喷的烤鸡。 果然肉食就是可以使人快乐,吃完后云清顿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送走了小暴君,她才开始享受起自己一个人的独处时光。 “说起来,祭祖这么平静,总让我觉得哪里怪怪的。” 云清思索了下,除了第一天闹出的刺杀,还有梁质公对她的为难,其余是真的一点事都没有,习惯了尔虞我诈,反而对平静生活都有点不习惯了。 可没有发生的事情,云清也没法预料,简单洗漱下就上床休息了。 突然想起自己有段时间没有注意到系统了,她把系统给呼唤了出来:“33?” 1130上线:“我在,宿主。” “幸福值涨了吗?” 他们在皇陵行宫的这段时间,谈在衡应该在逐步进行推广曲辕犁,她想看看成果怎么样了。 “有所上涨,不过目前仅局限在京城周边,若要推广至整个大熙,预计还需要一年时间。” 系统33比之默认系统最好的一点就是能进行相对具体一点的分析,也可以为云清提供方向,让她不至于将视线局限在京城中,也能探知一下周围的环境。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云清摸了摸下巴,决定回宫后和小暴君提加派人手的建议。 她向系统道了谢:“谢谢33,如果什么时候达到可以兑换的点了,记得提醒我。” 这事急不得,大熙现在需要改良的地方还有太多太多,幸福值总会涨起来的,兑换东西一样一样来就好。 1130很喜欢宿主的夸奖,它很开心:“好的宿主,我一定会记得提醒你的。” 系统面板已经被云清给扒拉完了,她简单和33聊了几句,就困得不行,直接睡了过去。 祭祖时长半月,还只能待在这片区域内,云清都快无聊透了,除了给小暴君的日常授课,就只能看看话本子打发时间。 结果令人意外的是,在祭祖还没有结束之前,云清就收到了一封江叔叫人带来的信。 看完信的内容,她终于支棱起来:“玻璃制作成功了!” 第59章 什么才叫做刚正不阿的好官! 大概是因为她走之前就一直惦记着还没有制作成功的玻璃,所以孟绾在工坊出了成果后,第一时间就给京中寄了信。 只不过时机不太巧,这时候刚好在祭祖,江叔左思右想,还是差人把消息送到了行宫来。 古代的能工巧匠一直很多,云清之前就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而且孟绾想着她,说是已经叫人运送几块来京中了,不久之后云清就能见到成品。 她的声音太激动,谢让站在门外边就能听到了,好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不会有泄露秘密的风险,他抬手敲了敲门。 “陛下进。” 云清不用问都知道是谁来找自己,谢让倒是从来不走中间那道小门,平时都规规矩矩的走正门,也算把天子的风范体现得淋漓尽致。 谢让看见太傅脸上的笑意,心情不由得愉悦了些许:“是件好事。” 云清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可能在外面听到了些什么,抿唇道:“对,也不知道有多大,到时候一定先给陛下过目。” “我过不过目不重要,太傅喜欢就好了。” 谢让尤记得太傅看到那只玻璃瓶时的神情,眸中光彩灼人,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入她眼,他对这些新奇的玩意更多的是好奇,真正喜欢的,谈不上多少,关键是太傅喜欢就行。 云清不客气地敲了下他的额头:“说什么,陛下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可惜京城这边缺少原料,否则也能在京中的工坊让人试试了,迟早要把小暴君书房里的窗户给换了,这么好看一孩子,可千万不能近视眼了。】 “对了,我记得陛下还未学过骑射,回宫后就开始学习。” 【差点忘了,今年年底鞑子要入京供奉,历史上的小暴君这时候还在韬光养晦,被好一番羞辱,现在我在,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了。】 云清的专业知识过硬,又正好研究的是这个朝代,对某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还算清楚,想当着她的面欺负她的学生,不可能! “哎。” 云清听见谢让叹气,不明所以:“怎么了,陛下对我的安排不满意?” 谢让哪敢说不满意,分明就处处都在为他着想,低声:“那我见到太傅的时间岂不是更少了?” 【想半天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云清失笑:“若是陛下不嫌弃,臣也可在宫中多待些时辰。” 云清身份不便,只要不是经常留下来过夜,其余的或多或少都能稍微满足一下小暴君,他的这个担心大可不必。 “就这样说定了。” 谢让得到满意的答案,其余的一切都不在意了。 但云清还是没忍住说了句:“帝王之业始终需要陛下一个人去守,课业不可落下。” 【可怜的娃,这个年纪放现代正是受家人宠爱的,在古代就要学着怎么守江山了,造孽。】 但境况不可同日而语,古人的寿命相比现代人也短很多,早慧是常有的事。 谢让贴到云清身边,抱住她的手臂,黏黏糊糊的:“才不会一个人,有太傅在呢。” 云清不置可否。 【那希望你能够一直信任我。】 - 七月十五,祭祖总算结束。 吃了大半个月的素菜,云清感觉那些官员脸都绿了,恨不得赶快离开这里。 右副都御史倒是沉得住气,云清这些天叫暗卫盯着了,他是一点都不心虚,该干嘛还是干嘛。 他不知道的是,谢让叫林辰出去查的事情已经有了头目,等回到城中的时候,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谁都知道小皇帝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小皇帝了,云清决定把这次的事情交给谢让全权处理,也防止长久以来他无法在朝堂中树立威信。 历史往往都是循环往复的,云清知道,自己的权不能揽得太大,否则等到有朝一日谢让扫除异党掌权,她就会成为树大招风的第一人。 事情到了那时候可就不好说了。 令云清意外的是,回去的路上还真的顺畅无比,真的没人搞刺杀了,她犯嘀咕:“不会是在憋个大的?” 谢让却不这么认为:“眼下人多眼杂,若是动手可能误伤无辜,朝廷中并非全是他们的人,世家不会容忍他们有太大动作。” 要说起世家,其实也是个历史遗留问题,抛开离家这个特殊存在不说,其他世家的存在甚至曾一度到了能威胁皇权的地步,而朝中大多的官位也被他们所垄断。 也就是后面几代皇帝改用科举制,这一情况才稍微好了不少,但世家的底蕴和势力仍然是难以想象的。 梁质公的底子到底浅薄,还无法与这些庞然大物做抗衡,而平江王有称帝的野心,更觉得没必要招惹了,必要时刻,他估计希望得到世家的帮助。 云清稍加思索,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也因此让她对焦闻礼的行为更加无语。 “他图什么呢?没刺杀到我,还得罪了一大帮人?” 云清不明白这人的脑回路,毕竟第一天晚上的动静可是闹得不小,虽然最后没出现死亡,但难免惹得一些大臣心生不满。 有些消息灵通的,也未必不能在之后打听到一点风声。 “大概是想向我表忠心。”谢让想起这件事情心头尤有怒火,这一动作完全是往他底线上踩了,“我与太傅的关系不像外界猜测那般,自然也不需要这等愚忠。” 现在就敢对他身边人下手了,以后保不得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别说,我觉得这个脑回路说不定还真能对得上。】 云清悟了:“确实。” 【就该把他交到大理寺卿手里,让他好好看看,人家什么才叫做刚正不阿的好官,他凭着一张嘴就想碰瓷,真是笑话!】 要说满堂文武云清印象最深刻的是谁,非大理寺卿顾匀莫属,勤勤恳恳办事,不畏强权抓人,断案也足够清平公正,名声那叫一个好。 【可惜就是为他那病弱的儿子操碎了心……说起来,我是不是可以叫羽先生去看看?】 第60章 顾大人,这可使不得啊—— 心中一旦起了想法就有些止不住,云清知道自己的先知能办很多事情,但也要合理才行。 【顾匀平时得罪的人太多了,所以对这个病弱的独子保护得很好,要是我公然这么说,难免会被误认为有威胁之意。】 云清挺苦恼的。 【我记得历史上他的儿子好像也没有活过二十岁,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看,好像快了,要怎么不动声色地告诉他羽先生在离家呢?】 岐水羽氏乃当今天下第一医术世家,虽时时有弟子外出传播医术,可天下之大,他们也不为名利所慕,想要找到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况且也不是任意一个后人就能解决顾匀儿子的毛病。 若不是离家曾与岐水有恩,羽先生也不会隐姓埋名来到离家,就专守着离云清。 而且后来离云清一去,他的第一选择也是去游走天下行医,而不是留在某处,可见其高义。 毕竟是人都会有生病的时候,离家把这个消息还是瞒得挺好的,不然被什么人觊觎上的话,不管是离云清还是羽先生,都可能会有危险。 “……太傅觉得,将焦闻礼交给大理寺卿处理如何?” 谢让这边调查清楚了,其实也可以把人直接交给刑部,交给大理寺卿还会多一道流程,在时间上就会稍微长一些了。 云清却十分赞同:“最好到时候再多找点百姓一起听审,让大家见识一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百姓口口相传才是最好的传播渠道啊,只有他们都知道焦闻礼不是个好人,才能防止暗中编造流言构陷小暴君的人冒出来,光明正大的多好!】 历史上有过案例的,皇帝处理谏官,在外却成了皇帝不满谏官,所以才平白给其安上罪名,最后流言满天飞,也不得不挨个提出来说清楚,才算是勉强止住了流言,但也因此留下了隐患。 “太傅的建议甚好。”谢让应下,打算就这么办了,太傅在意的东西,有能力他还是想做到最好,“太傅喝口茶润润,声音都哑了。” 手探着茶变温了,谢让就很熟练地倒了杯递到云清面前,前几日昼夜温差大,云清有些着凉,嗓子还未好全,谢让分外照料。 云清也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的,接了:“谢谢陛下。” - 回京后,云清念着自己很久没有回离家了,便提出要回家。 谢让自是不太乐意的,但他没有强制让太傅留下来的理由,况且那才是太傅的家,也只能别别扭扭答应了。 【人的底线是会一点点后退的,我才不要继续惯着小暴君!】 云清在心中给自己下足了暗示,当做没看见谢让的表情,无情地转身回离府去了。 但走之前还是叮嘱暗卫好好保护好他。 云清之前就和谢让在外游历了一个多月,回来后就马不停蹄赶往皇陵祭祖,因此再一次回离府的时候,都感觉有点陌生了。 江叔很开心,叫厨子给云清做了很多她爱吃的菜,在一旁说起孟绾寄来的信。 “夫人说,玻璃制作不易,只选了几面成色最好的送来,现在也在半路上了。剩下的那些卖出去,应该能卖一笔不错的价钱。” 系统给出的方法已经是这个时代能做到的最好的方法,云清知道能出几面已经不错了,剩下的结果也不强求,反正这东西暂时也没打算卖给平民,就是为了捞富人的钱才做出来的。 “挺好的,物以稀为贵,咱们要好好捞一笔!” 充盈国库的事情暂时先不急,云清在那边插不上手,但不代表她不能通过自己的方式赚钱,有备无患。 江叔乐不可支,表示自己会在这方面上心的。 “对了,种的第一茬粮食是不是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了,试验田那片怎么样?” 云清主要就是为了问这件事情,她最在意的就是农业发展,虽然没有亲身体验过,但多少从书上了解了一些关于种植的方法,比如说间作和套作,都能够在既不损害土壤肥力,又能最大限度发挥田地空间上起的作用。 只是书上的知识比较笼统,没有实践过,她便特地请了老农进行实操,如若真有效果,那再行推广。 江叔闻言一拍手:“哎呦,公子,要不是你问起来,我都差点忘了。方法是可行的,虽然做不到让粮食的产量翻倍,但也或多或少提升了些,关键是一块田种两种作物,更节省空间!” 他原先也不了解这些,只是云清让他去做他就做了,结果效果是真不错! “那就好,可以总结一下经验,若是周围有人问起,可以告诉他们。” 农户最在意的就是收成,更何况田庄周围的农户多,那片田有什么情况他们都看得见,用不着特意去说,京城范围内很快就能传开。 至于别的地方,就之后加派人手传播农学的时候一起带去就好,而且许多时候,消息往往没有想象中那么闭塞,说不定还没等他们开始传播,就已经有人得知消息了。 云清只追求能尽快提升粮食产量,没在这个时候考虑所谓的利益问题,百姓吃饱比什么都更重要。 “尤其是种甘薯和玉米那块地,叫人看好了,决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云清严肃,这些复种后都是未来的粮种,用处大着。 “已经让护卫看守好了,公子放心。” 两人聊天的功夫,突然有下人匆匆忙忙找了来,语气急促:“公子,门外有位姓顾的大人找您。” “嗯?”云清不明所以,这个姓她只能联想到顾匀一人,便道,“快请进来。” 她也不知道对方这个时候找来干什么,寻思着先看看。 结果没成想顾匀刚见到她,就快给她跪下了。 这位大理寺卿为官十多年,长着一副严肃相,在公堂审判的时候是一大利器,不怒而自威,现在却只挂满了愁容,低声下气求云清:“太傅,我儿病危,可否求岐水羽氏出手相救?顾某必当做牛做马报答您……” 云清头皮发麻,迅速上前扶住他:“顾大人,这可使不得啊——” 第61章 想不想向天下传播您的学识? 顾匀比云清整整大上两旬了,真要让他这么当面跪下去,云清都觉得折寿。 她都来不及想顾匀是怎么得知羽先生在离府的,第一时间就去扶起了他。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误让顾匀以为她是拒绝的意思。 他有些急切:“离太傅,我知道这要求有些冒昧,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才求到您的头上来……” 顾匀和发妻青梅竹马,可惜红颜命薄,她在生下孩子后身体一直不好,很早的时候就去了,顾匀那之后也没有再娶,而是悉心照料他们唯一的儿子,几乎要将全部的心力都给投注在上面了。 后世赞他情深专一,甚至不少文人作诗亦以此作拟,云清现在才算深刻见识到了。 她叹息:“顾大人,我没有拒绝的意思,我是小辈,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慢慢聊,不必行这么大礼。” 云清的态度和缓,脸上的表情也是不卑不亢的,顾匀抬眼一看,就知道是自己想岔了,心中生出些惭愧来:“抱歉,是我心急,还望太傅见谅。” 面对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顾匀叫太傅却叫得很顺畅,他是相信云清的,并不觉得她是奸佞之臣,或者说更深一层,他相信离家家风。 世代忠骨的离家,不可能培养出一个背信弃义之徒。 云清给他倒了杯茶,温和道:“顾大人压压惊,您把您细说一下,江叔已经去叫羽先生了,我们可以这会儿就去看看。” 云清没有问他是从什么地方得到消息的,她稍加猜想,大概把目标锁定在了小暴君身上。 他们不久前才提起顾匀,小暴君又向来敏锐,没道理离家之前一直把消息瞒得严严实实的,就偏在这个档口泄露了。 会笼络人心是好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手段动到她身上来了。 云清哭笑不得。 顾匀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会儿对云清更加高看一等了:“我儿的病也不是秘密,是胎中带来的体弱,养了这么些年,没见多少起效,近来天气变化大,又开始反反复复,到现在也未醒,我愁啊。” “胎中带来的病?那确实有些难。”云清安抚,“我叫羽先生好好给他看看,总会有办法的。” 大熙医疗技术相对落后,云清对这方面除却一些常识,那是一点涉猎都没有,也帮不上忙,只能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没关系,太傅肯施以援手,已是大义,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认了。” 顾匀之前便曾有预感,他的儿子恐怕很难熬过今年来,能找到岐水羽氏都算幸运了,如果不行,那也是天意,他强求不得。 羽先生好脾气,这个点被叫来也没什么不满的,看向云清:“公子所说的病人在何处?” 云清道:“这就需要顾大人带路了,我随你们一道去,先看看情况再说。” 云清也不知道自己的常识能不能派上用处,先跟着总没错。 羽先生提起药箱:“走,事不宜迟。” 两人干脆利落的态度更令顾匀感动,幸好来时他乘的马车够大,容纳三个人绰绰有余。 羽先生上车后就和顾匀坐到了一侧,将另一侧留给云清。 云清心下动容,朝他笑了下。 马车很快就到了顾家,顾匀虽急,在这个时候倒还念着礼数,没有催促,默声带着二人去了庭院深处。 夜幕渐深,那处还亮着灯,能听到下人在怯声低语,密切关注着屋内人的情况。 见到顾匀来,他们忙行礼:“老爷。” 顾匀挥手:“在外面候着。” 清空室内,绕过屏风就是顾匀儿子的床榻,他躺在床上,眼睛紧紧闭着,脸色是肉眼可见的苍白,分明也该和云清同岁了,看上去却瘦弱很多,就跟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一样,羸弱至极。 云清总算知道为什么他活不过十九岁了,这放在现代可能都很难说。 羽先生的眉头也皱的很紧,他上前细细把脉,顾匀就在一旁看着,连呼吸声都不敢重一点。 半晌后,才听见羽先生轻轻叹息:“还有转机,但公子所需的药材都很名贵,顾大人要多费心了。” “好,好,只要有转机就好,别的我都不在乎。” 费心不费心什么的,都不是顾匀在乎的点,这些年来他花在自己儿子身上的心思也不比这少了,有机会就是好事。 羽先生点头,见他接受良好的样子,走到旁边拿起笔墨,写了张药方,然后交到他手里,叮嘱:“公子最迟明日午时会醒,大人尽快凑齐上面的药,一日煎服三贴,半月后我再来为公子把脉,到时更换方子。” 顾匀连连点头,把他说的话都给记在了心中,然后把两人送了出去。 “太傅和先生的恩德难报,顾某在此承诺,他日若有事情需要相助,只要不违背信义,我都当竭力相助。” 顾匀是个知恩图报的,今天这件事情,要不是这俩人都愿意来,他还真没办法。 云清扶起他,笑道:“莫说回报了,顾大人只要干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是最好的报答。” 顾匀干了那么多好事,上天也不回报一下,真是被蒙了眼了,换做别人云清不一定答应,但对这位名垂青史的好官,她的观感是非常好的,所以才答应了。 所以说,有些时候,万事还真讲究一个缘分。 上了马车,云清才对羽先生提起一件事情:“羽先生,我看了下,您是不是想去天下行医救人?” 在把脉的时候,云清看到了羽先生眼中亮起的光,那是对于医理的热爱,他明显是想去研究新病症的,但更多时候还是待在离府,云清就想了下,是不是离府困住他了。 不然为什么后来承诺完成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四处云游行医呢? 羽先生讶然:“公子为什么会这样想?若不是离家相助,当年岐水羽氏一族早就覆灭,留下来是我该做的。” “该不该做不重要。” 云清循循善诱:“我就想问您,想不想向天下传播您的医理知识?” 第62章 当堂状告! 云清思来想去,觉得大熙医学水平不高的主要原因就是贵族垄断。 好的医师都被上流贵族招揽了去,民间的郎中大多只会看些简单的病,稍微严重点就只能让人回家等死,又因为大家奉行的又是万事唯有读书高的理念,愿意去接触这方面的人愈发少,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而岐水羽氏当年遭到灭族之灾的根源,其实也是因为触犯了贵族利益,要不是有离家压了一头,他们也难逃魔爪。 羽先生叹气:“公子,我愿意是愿意,可这事,很难。” 想到当年的事,他仍然觉得一阵后怕,也不想拿这去为难云清,毕竟离家曾于他们有恩,他不能恩将仇报。 “羽先生愿意就好,其余事情交给我来解决,可能还要稍等些时候。” 云清心想,小暴君是个听得进建议的,对自己这个太傅也还算敬重,之后改革的时候可以一同推行。 “羽先生可以先将自己的学识整理成册,有朝一日,我必将为您印书册,广告天下。” 云清发现这事真是一茬一茬跟着来,说起印书册,她就想起来,这个时候不仅没有印刷术,而且纸张的造价也相对较贵,所以书册这种东西显然不是普通人家能消费得起的,抄书的职业非常盛行。 羽先生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真诚笑了下:“公子有这心就好,不必太为难,我会尽力的。” 在离府比较好的一点就是,不仅不缺纸张,而且各种名贵的药材也有,他想做些试验都很方便,条件已经有了,剩下的就看他该怎么做了。 云清认真:“羽先生且看着,会有那么一天的。” 印刷术不难,顶多是工具制作繁琐了些,而纸张制作只需要改变一下材料,成本就会随之降低。 总有一天,云清会让书籍不再成为奢侈之物。 - 次日,云清罕见的上了朝。 这是和小暴君商量好的,因此在站定后看见龙椅上端坐的身影时,她会心一笑。 因为她不常来,所以今日来时那些大臣看到她,心中一跳,隐隐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该不会,有谁要倒霉了? 云清把他们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轻哼了声。 【猜得不错,焦闻礼,你要倒大霉喽。】 林辰查出来的东西触目惊心,云清没想到,那些在历史上被一笔带过的地方,还带着那么多血与泪。 【史书颂焦闻礼对妻子忠贞不渝,在她去后专注朝堂事,直言上谏,堪称典范。却不知这家伙还强迫自己的儿媳,可怜那女子还得不到丈夫的帮助,最后上吊自杀了,真是猪狗不如!】 【他那混账儿子在他面前倒是软弱,在外却嚣张跋扈,学了他老爹一样的坏德行,糟蹋了不知道多少清白人家的姑娘,让人家尸骨未寒也无门路讨伐,垃圾玩意!】 云清在心中骂了一堆,看向焦闻礼的视线更加凌厉了,对方却跟没事人一样,态度过于挑衅,着实令人生气。 听云清在心中的嘀咕,谢让就知道太傅现在很生气,他看了眼林辰,林辰朝他点头,示意都准备好了,就等好戏开场。 由于谢让在众大臣眼中的定位一直是傀儡,所以前面没他什么事,梁质公一党和平江王一党吵得不可开交,还有中立的和墙头草在里面浑水摸鱼看热闹,好一通争吵才勉强得出个结果。 按照惯常来说,早朝到这个时候就该结束了,但一直闷不吭声的大理寺卿顾匀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 顾匀喊得大声,直接把话递到了一直没发声的谢让身上去,其余人皆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平江王和梁质公的脸色,纷纷在心头为他捏了把汗。 “臣要参右副都御史焦闻礼大人,私下里强迫他人,德行不正,讳乱家宅,其所作所为,有悖人伦!实在是担不得御史之职!” 顾匀一个个词语甩出来,听得在场文臣脸色一变。 焦闻礼更是站出来当场呵斥:“顾大人,我知我平时心直口快了些,大概曾在口角之处得罪过您,但这些话可不能乱说!我行得正坐得端,容不得他人污蔑!” 焦闻礼的语气有些急,一番话就将顾匀置于风口浪尖,向别人表明是他心胸狭窄容不得人,是个玩话术的好手。 云清给气笑了,她站出来:“口说无凭,顾大人断案这么多年,还不至于犯这点小错。把证据呈上来大家一看,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吗?” “就是啊,焦大人若真清正,自不怕这番检验,大大方方展示出来反而更添名声,您没这么小气?” 卫子弦看到云清都站出来了,就明白这事肯定有端倪,他平时能做的事情很少,这个时候少不得要站出来好好支持一番。 有些与他交好的同僚于是也跟着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了。 “是啊,焦大人,就让顾大人拿出证据来看看。” “您不会那么小气!” …… 参与进来看热闹的人多了,焦闻礼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简直是骑虎难下,直觉告诉他不妙,可在这时候他也没台阶下了。 正好这时谢让开口了。 “朕也想看看到底是真是假,顾大人,把你的证据呈上来。” 平江王眯起了眸,看向上方骤然发难的小皇帝,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但他想不明白,如果小皇帝真的聪明,为什么要对坚定的保皇党下手,而不是顺势利用他的忠心办事,反而在这个时候把他撸下来。 顾匀:“是,臣遵命。” 焦闻礼顿时冷汗直冒,不等他辩驳,已经有殿外的护卫带着一女子进来,等看清女子长相后,他眼前一黑。 不待他多想,余氏已经跪在了地上,眼底全是泪,声音悲戚:“妾要状告右副都御史焦闻礼,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对妾行不轨之事,有悖天理伦常,叫妾屈辱至极,求皇上为妾伸冤啊!” 余氏早已心存死志,幸而林辰带人及时赶到,才救下了这条命,她连生死都不在意,何况是名声! 就是在这殿上撞死,也要让焦闻礼得到自己应有的下场! 第63章 他找到方法了 【余氏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啊,这幸亏是被我们查出来了,要是没查出来,史书上都还要污上一笔,生前身后都不安稳,真是被这家人给糟蹋够了!】 焦闻礼听完,当即便跳脚了:“好你个余氏,我自认我闻家待你不薄,到底是别人出了什么好处,才叫你倒打一耙!如此不知廉耻,当真是愧对你生身父母!” 焦闻礼这话一说出来,场中倒是有官员隐隐有了赞同之意:“对啊,我记得这余氏家中条件并不好,但是焦大人家的公子可是一点都没有嫌弃,娶她做了正妻,而且还为她把家中长辈的坟都给翻修了一遍……” 【放屁!】 云清知道其中的内情,忍了忍还是暂时按捺住了,这事要当事人说出来才更有信服力。 好在余氏既然已经选择走到了这一步,本身就是个豁得出去的,听到此便忍不住抹泪,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说出来:“若不是你儿强迫我,我又怎会妥协?你们不过是看我软弱好拿捏,才当做借口娶回来,那些刚烈的姑娘却全被你们给糟蹋了,可怜我父母年龄大了身体弱,竟是被你们活活气死的,所谓的翻修旧坟,也不过是为了慰藉你们心中的不安罢了!” 余氏忍耐多年,终于有机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简直生生气血。 云清叹息一声,问:“可有证据。” 余氏道:“当时是由家中家奴处理的,他们应当知道这件事。” 谢让开口:“那便把人带进来,一对便知。” 顾匀会意,很快就有人把另外的证人给带来上了,令人惊讶的是,那家奴的眼睛是瞎的,脚似乎也有些跛。 “呀,那不是从小伺候在焦大人身边的奴仆吗?怎么成这样了?” 焦家的根基一直在京城,不少焦闻礼的同僚都是见过他身边人的,所以在这个时候才能认出来,但同样也说明,问题大了啊! 焦闻礼脚下几乎快站不住,那家奴也知道这是什么场合,把之前他交代他们办的事全给说了出来,又额外说了他们是怎样决定杀人灭口的,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处说得有理有据。 “若不是我命大掉入河中侥幸逃过一劫,恐怕就再也没有揭露真相的机会了。” 人在生死面前都是很容易妥协的,这家奴知道自己左右逃不出制裁,就想着要拖人下水,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焦闻礼看到连这家奴都被找到的时候,就预料到事情不太妙了,谢让看完了这出闹剧,悠然开口问道:“焦大人,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焦闻礼抬眼一望,隔着冕旒,似乎对上了少年天子深不见底的眼,那里面蕴藏着寒凉的冷意,让他浑身发颤,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是自己做错了。 他不该妄想着凭借自己就能把持住小皇帝,那哪里是傀儡,分明就是一只暗中寻找机会,以求一击毙命的狼崽子! “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剩下的就交给顾大人来处理,众卿没意见?” 谢让的目光在下面扫了一圈,把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收入眼底,笑了:“至于右副都御史的位置,就由右佥都御史代为顶上。” 云清第一个站出来:“陛下英明。” 右佥都御史平白升上一级,自然欣喜,小皇帝的命令也是命令啊,他赶紧跟着一起站出来:“谢陛下,陛下英明!” 今天朝堂上的这出可谓是精彩,随着他们两个打头,后面也有更多大臣站出来喊了“陛下英明”。 当然随之而来的,是平江王和梁质公一起变得难看的脸色,小皇帝这么一出可谓是笼络人心,不少墙头草都跟着倒过去了,损失一个反而补上了更多。 余氏知道之后的事情有人才处理了,也是跪在地上痛哭不已,最后被人带了下去,继续参与之后的庭审。 新上任的右副都御史梁帮是个很和善的人,往外走的时候发现愣在原地的燕阳柯,于是顺手把他一起捞走了,乐呵呵问:“下朝了,还在那愣着干什么?” 燕阳柯神情恍惚:“我觉得,太傅好像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燕阳柯没忘了自己当着云清的面骂过她,他那时以为对方会报复,但好端端半年过去了,他也一点事都没有,结合这段时间云清的表现,他生出了一丝动摇。 梁帮问他:“那在你眼中太傅应该是怎样的人?把持小皇帝的奸臣?” 能当谏官的一向胆大,梁帮也是心直口快的,见燕阳柯抿唇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年轻人,换你站在那个位置上,恐怕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梁帮笑道,“皇帝年幼,若没有太傅强势帮扶,恐怕大权都得旁落到奸人手中,若仅凭表面行为就判定一个人的秉性,那就太片面了。” 燕阳柯犹豫:“真的是这样吗?” 梁帮拍拍他的肩膀:“多想想,可别落了焦闻礼一样的下场,我们做好自己的本职就好,剩下的……时间会做出评判的。” …… 他们的话瞒不过谢让,前脚刚出宫门,后脚消息就被暗卫带了来。 谢让哼了声:“算他识相,还知道太傅的好。” 云清看着他,无奈:“这不重要。”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她都快忘了,难为谢让还记得。 谢让的手顿了下,瞬间在纸上形成一个墨点,他不动声色地把这张纸拂开,软声道:“太傅以后是要和我共治天下的,要真背上这名声,就是我的不对了。” 云清换了个姿势,托腮轻笑:“陛下都想那么远了?” 【都说君心难测,小暴君想要什么都写脸上了,只要他未来不改变想法,我岂不是也稳了?】 云清窃喜了下。 谢让嗯了声:“太傅与我同心,共治天下有何不可。” 关键是,他的太傅明显就有这个想法。 谢让微微垂眸,他好像找到方法,让太傅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了。 第64章 语气听着竟有些酸溜溜的 云清背后莫名毛了下。 【谁在惦记我吗?】 谢让转瞬笑吟吟的:“太傅说要改良耕种方式,不知该如何改良?” 云清把自己心中的异样抛之脑后,道:“改单一耕种为间种或套种,例如大豆和蓖麻间种,能减少害虫,提高产量。蚕豆与小麦套种,能减少疾病诱发,能使植株生长更为良好。……” “目前臣只摸索出来这么几种,经过试验确认效果良好。大熙不乏经验深厚的老农,给他们以启发,说不定能有更多惊喜。” 主要是目前这个朝代有很多作物都还没有引进,云清在地理课上学到的东西能用的很少。 【不过,要是等玉米甘薯这些作物复种几轮传播至天下,到时不仅产量不用担忧,甚至还能摸索出更多方法,想想都好。】 “谈在衡目前在外,如果要传播方法,得重新物色人选。” 云清愁啊,最大的烦恼就是无人可用。 【可用之才都还没有参加科举,若是我贸然去寻人,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嫌,朝中也难以信服,能不能推行下去都还是一回事。】 谢让问:“若我没有记错,上一届科举的探花还在翰林院做编修?” 云清一想:“是的。” 这人虽为探花,却过于低调,后期也没什么大作为,云清在史书上没见过什么关于他的记载,以至于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 但在古代能考到探花,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谢让淡淡道:“查清底细,只要没有掺和到党派之争里,可以先用着,若不合适再换。” 说起来,未必有多少官员真正接触过农事,但不是问题,不会就学,况且云清都已经把方法给出来了,他照着去实操就行。 “可以。” 这不失为一个临时的办法,云清道:“陛下查清楚了,就自己下旨,回头臣把方法整理出来。” 【小皇帝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慢慢将自主权交给他,应该也能很快适应了。】 暴露后云清就无所谓了,谢让已经慢慢能处理一些政事了,她顶多在为难的时候帮着看看,其余时候不会代笔了,小暴君要一点点建立威望,才能更方便掌权。 而且年底鞑子进京,注定要闹出幺蛾子来,不知道那两人会不会在其中插上一脚,反正迎接谢让的挑战会越来越多的。 谢让叹息:“太傅真是无情,这就丢下我不管了。” 云清嘴角抽下来,没理会他的无病呻吟,沉声:“祈安,你该知道,你需要独立。” 【早点让我退休享受养老生活懂不懂!提前完成多少现代人的目标啊!】 谢让:…… 他勉强一笑。 不可能的。 - 焦闻礼的案子很快被公开审理,余氏有什么说什么,连着把他儿子一起抖落了个干净,其行径之恶劣令人愤怒,顾匀大手一挥,张贴通告,表示有意愿的百姓都能来听审。 百姓嘛,都是爱看热闹的,据说当天可热闹得不得了。 尤其是还都出了一桩答案,焦闻礼在祭祖前夕的时候竟然敢雇杀手刺杀离太傅,扰得整个行宫都不得安宁,甚至险些伤到天子,真是胆大包天,罪不可恕! 而他的儿子身上也沾了不止一条人命,堪称道德沦丧。 最后这父子俩都被判了秋后问斩,焦家财产充公,亲属流放,那些个家奴有责的担责,没责的就此遣散,至于余氏,念在她也是受害人之一,且揭露有功,便不予以追究了,拨了一笔银子给她安身。 “处理好了就行,至于那余氏,也麻烦顾大人找人照拂些她,这世道女子孤身一人不安全。” 顾匀这趟是特地来感谢云清的,他的儿子醒过来后喝了药已经有所起色,可见羽先生的药确实管用。 他点头应下:“我回头就找人看看,不过那余氏也是个聪明的,知道银钱拿在手中不安全,已经购了一处宅子,只剩下些许用作生活。她原先是有手艺的,之后应该无虞。” 在险些经历过一次死亡后,余氏反而看开了,坏人得到了惩治,她也没继续寻死觅活。 “如此便好。”云清松了口气,端起茶抿了口,“下次顾大人派人来羽先生就好,您常来我府上,被认作与我私交过密,不太好。” 大理寺这个地方尤其敏感,顾匀做事虽然得罪人,但就是因为一直以来都置身事外,所以才能安稳,云清不能连累了他。 顾匀却淡淡一笑:“无妨,我知太傅一心匡扶正统,又心怀天下百姓,为人清正,那些人爱怎么讨论就怎么讨论,我也不在意得罪更多人了。” 云清再次见到了什么叫做固执人,她也不能改变别人的想法,就算了。 “……日后有些事情,可能还要劳烦顾大人多费心了。” 云清提前暗示了下,希望顾匀能做好准备。 朝中大部分有问题的人她都知道,现在动不得,不代表以后动不得,挨个清算的时候估计顾匀的工作量就会激增了。 顾匀丝毫不知道自己以后将会面对什么,愉快应承了下来:“太傅放心。” 随后他就放下礼走了,好在就是些精致的吃食,让云清不会有收受贿赂的感觉。 云清答应了羽先生的事情就要做到,前几天刚吩咐了手下的人去研究印刷术,本想着去看看成功,却有下人禀告:“公子,门外有宫里来的贵人。” 宫里用的东西和外边用的都不一样,在京城生活久了后,大家就或多或少都认识。 “宫里的贵人?” 云清略一挑眉,猜想大概是小暴君等不及了找出来,连忙跟着一起去前门看。 夏日多雨,半时辰前瞅着天还亮堂,现在就开始下起了雨,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催促云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谢让比她更着急,云清刚到院落他就走进来了,撑伞的侍卫都险些被他甩开。 云清叹道:“也不怕雨沾湿了衣裳,我在这不会跑,何故走那么急?” 谢让不甚在意,走到廊下,随手甩了下手上的水珠,道:“我刚才见了顾大人出去,太傅近些日子愈发懈怠,有时间与他聊天都不进宫给我授课,我只好找过来了。” 语气听着,竟有些酸溜溜的。 第65章 让臣受君恩荫蔽吧 云清被自己这联想给吓了一跳。 【小暴君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情绪呢?】 谢让轻轻磨牙冷笑,他就是的。 最开始太傅第一天告假的时候,他还没有在意,结果没想到之后的几天也连着告假,谢让这才不得不把这件事情提上心头。 只是因为自己处理政务有些棘手,他才拖到了今天出来。 云清咳了一声:“抱歉陛下,臣最近在忙别的事情,这才没来得及进宫。” 她顺势就将话题一转:“正好臣现在要去看看,陛下一起吗?” 【让小暴君感受一下印刷术和造纸术的魅力!】 书籍在平民百姓中无法流通的原因就是因为造价高昂,云清要做一件事情自然要做到最好,所以印刷术要发明,造纸术也要改良。 前者都好说,后者云清只看过图纸,并不了解内里的门道,还是去现在造纸的工坊中观摩了好久,才渐渐想出了改良的方法。 【咳,试验一来一回的,不就耽搁时间了吗?谁知道小暴君这么在意我没去给他上课的事情。】 听到这里,谢让心中酸涩的情绪才消了些。 太傅心怀天下,他只能算附带的,不然怎么会一心盼着他成为明君呢?这么一想,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谢让道:“走。” 小孩子的气性就是这么来得快去得也快,云清不与他计较,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帕子,替他擦拭了一下身上沾染的水渍。 “下雨天就别跑那么急了,衣服湿了你自己不难受吗?” 云清带着一副教训孩子的口吻,谢让听了很不服气,但对上她盛满关心的双眸,话便瞬间哽在了喉头,不情不愿:“知道了。若是太傅肯入宫看我,或者递个只言片语的,我也不至于那么急了。” 【这茶里茶气的语气跟谁学的啊?】 云清哭笑不得:“罢了,臣知道了。” 【想想也是,之前我出去都非要跟着的小孩,肯定不习惯长时间见不到我。】 云清懒得跑去城外工坊,正好离府空着的地儿大,她就把做试验的地方划在了府中,走过几个回廊拐角就到了,隔着段距离就能听到那边传来的人声。 “快快快,把东西搬过来!” “哎呦瞧瞧这成色,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印刷术还真是神奇,若是推广下去,那得省了多少人力啊……” “说起来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百姓也能读的起书了?” “公子大度,定会将这项技术推广的……” 云清笑:“看来他们已经做出好的成品来了,陛下可算是来得巧。” 谢让嗯了声,也算是对这个说法的赞同。 云清并不太在意,见他有反应便推了院门进去,这会儿小了些,院中忙碌的众人见了她便连忙迎出来。 “公子。” “公子来了。” 他们并不知晓谢让是什么身份,但见他衣着华贵不凡,最后也喊声了“小公子”,带着恰到其处的距离感。 “都快进去,不要淋了雨。” 云清对技术人才的待遇一向好,这些人的工钱也不少,干事利落,可千万不能生病了。 于是一伙人又热闹地把他们迎了进去,这边房间被尽数清空,里面摆放的全是印刷术和造纸术专用的器具。 活字印刷术的操作难度相对较大,云清先让他们试验的就是雕版印刷术,把固定的能印刷下来就行。 云清叫了一个工人给他们做演示,一边对着谢让介绍:“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把文字和图画通过镜像的方法刻到这木板上,使其文字凸出,然后再将纸覆盖在上面,轻轻一刷便可使文字拓印到纸上来。” 工人经过这些天的操作,早已熟悉了这些流程,在云清缓慢的讲述中,已经动作利落的完成了一张纸的拓印。 谢让拾起一看,文字清晰可见,排版简洁明了,看上去比市面上许多手抄的书要清爽不少,他顿时抬眸看向云清:“用这种方法确实可以节省更多的人力物力,若推广下去,天下必将有更多百姓受益。” 上层人士将官位垄断的太严重了,百姓中能读得起书的家中都小有资产,所以要实现阶级的跨越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在他们去游历的那些日子里,也见了不少一个地方供养一个书生的案例,无非就是为了改善这些情况。 “还有纸张,臣也一并做了改良,二者要共同推广,才能起到理想中的效果。” 抄书的成本降低了,但纸张的成本没有降低,那还是一样的效果,云清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二者一同搞定了。 “其实活字印刷术会更方便也更灵活,但臣想着,抄书也是一部分读书人的谋生技能,暂时便不抢了,我们只需要用雕版印刷出一些官方书籍就好。” 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要相符合,云清有推广读书的心,但目前大熙的国力还达不到那个地步,她不能因此而断了读书人的谋生。 若只是雕版印刷官方书籍,那便与民间抄书不那么冲突,能在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太傅说的是。” 谢让知晓其中的道理,沉思:“若要推广,可以在工部往下找找看有无人才。” 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都不可用,这是云清与谢让的共识。 这俩人都是梁质公忠实的拥护者,在前工部尚书告病还乡后浑水摸鱼顶上来的,除了拍马屁没有任何才能,这事儿放他们手下得完。 云清在脑海中搜寻半天也没印象,道:“我让人去查查,实在不行就由臣代劳,这些工人也能顶上一阵了。” 【找不到人用,就只能把自己掰成两半用了,我真惨。】 谢让脸上的笑容消散了点,不太赞同:“太傅这样,会更招人恨的。” 云清已经替他挡了不少明枪暗箭了,若再因此触动世家大族的利益,肯定还是有人耐不住对她动手。 “没办法啊,在其位谋其职。” 云清温温和和:“要清扫前路,就要做好身先士卒的准备。若祈安关心我,便早日成长到能独当一面的程度,让臣受君恩荫蔽。” 谢让怔然,心漏跳了一拍。 第66章 看上去却并无悔改之意 “那太傅要等着我。” 谢让认认真真。 “好……” 直到两人出去后,院子里的众人还有点神情恍惚。 “所以刚才那位小公子,是当今天子吗?” “你傻啊你,公子是太傅,能叫她老师,那肯定只能是陛下啊!” “陛下也太亲和了!” “公子教出来的学生,以后也一定是位明君!” “对!” 不到片刻的时间,大家就诡异的达成了一致,对于小皇帝的评价非常高。 要是云清知道的话,应该还会哭笑不得,感叹人的想象力还真挺丰富的。 见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的样子,云清没急着让谢让回去,叫人熬了姜汤上来,与他一人喝了碗。 羽先生在熬姜汤的方法上已经做了诸多改良,姜原本的辛辣几乎尝不到,只剩下一股甜甜的味道,挺符合云清口味的。 【为什么我在现代就没喝过这么好喝的姜汤?】 云清其实也很清楚,那只是因为没人用心去研究罢了。 谢让又抿了口姜汤,有些明白为什么太傅会喜欢了。 “改良耕种那边的事情,陛下处理好了吗?” 林辰在重新掌握皇宫的控制权后,就迅速笼络部下,现在消息网已经初有雏形,发展得不错,几天时间足够他把这件事情调查出来了。 云清把方法整理出来的第一时间就给送到了宫中去,她真的非常重视农业发展。 【百姓吃饱了,才不会有流民之乱。】 “今日刚把他派出去,身边有羽林军随行,不会让他乱来,太傅放心。” 谢让今日出来是准备和云清说这件事的,他关注的更多,特地吩咐了要是在途中遇到有农学人才,尽量想办法带回来。 有大贡献者,也可破格升官。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想要短时间内得到人才,那必然要付出些什么。 “希望他能好好干。” 安排下去了,云清就没有关心了,她不信小暴君没有做后续安排。 谢让略微吃味:“太傅怎么总说别人的事情,都不关心我吗?” 云清太正经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几乎就是在谈论国家大事,这让谢让觉得云清不是那么在乎他,只是因为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他而已。 换个人,太傅也会对他这样吗? 谢让心中控制不住的生出些阴暗的想法来,又觉得自己如此揣测太傅未免不对,可就是有些控制不住。 云清讶异:“这还不叫关心你吗?祈安,你是君主,只要现在把国家基础给打牢了,日后才不会那么辛苦。” 【不识好人心的小崽子,要不是怕你早死,我还用花这么多功夫一点点去扭转局面吗?】 “不是……太傅,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让懊恼,只恨自己一时嘴快:“太傅总说我们是君臣,可是我不想和太傅之间这么疏离,我想太傅在关心国事之余,也关心关心我。” 云清怔了下,定定看着他:“原来是这样。” 【是我错怪了,他只是一个从小父母双亡的孩子,他能有什么坏想法呢?】 早亡的是谢让的母亲,但先帝也没有尽过任何父亲的责任,驾崩前还给谢让留了这么个烂摊子,在云清心中也和社会性死亡差不多了。 “陛下能说出来,很好。” 云清一听就知道谢让把她之前说的话听进去了,至少这次没让她去猜,进步了不止一星半点。 “臣该反思,或许是什么地方确实忽视了陛下。” 【都差点忘了,他还没长大啊,历史书误我,搞研究的时候一直研究的是长大后的小暴君,那现在是不是也有许多事情能推翻了?】 穿越后,云清才有了一页史书就是一页兴衰的实感,毕竟这都是她当下要真真切切过的日子,反而觉得格外慢了。 真正说出来了,谢让心中有点别扭,不过更多的是欣喜,和太傅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放松,而且能听见心声这点,让他很有安全感,时不时还能从中学到了些什么。 太傅总将他看做历史中的人物,谢让也不知道自己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但他觉得性质上是不一样的,所以他想打破这层印象。 如今看来,可算是有了点成果。 “太傅能这样想就好。”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书房门口,云清还是第一次带小暴君来这里,朝他扬扬眉:“要不要进去看看?” 众所周知,不管在什么地方,书房都是一个相对比较有秘密的场所,尤其是朝廷众臣的家里,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特殊的证据,云清大大方方的,就是因为里面什么都没有,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谢让颔首:“要。” 早上就有人把书房打开通了风,这会儿里面也不闷热,小榻那边的窗沿上有些许雨珠飘进来,正好浇在盆景上,绿油油的翠嫩叶子甚是喜人。 当然最令人瞩目的,还属那只摆在小桌上的花瓶,五彩斑斓的颜色,被擦拭得晶莹剔透。 是谢让送给云清的那只玻璃瓶,云清说到做到,还真就把它给摆在了书房里观赏。 “说起来,我娘让人运送的玻璃应该也快到了,那才是真的剔透无暇,若是够大,我就先给陛下的书房换上。” 【不过我相信,娘一定已经考虑周全了。】 在边关的时候,云清就把自己对待小皇帝的态度展示给了他们看,只要是会办事的,就该知道其中有什么关联,必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厚此薄彼了。 “太傅若是真的喜欢,便多想些自己,不需要随时念着我。” 若只是单纯的君臣思想,云清这样的做法是挑不出毛病的,但他们刚才挑明了,就没必要还顾着这些虚礼了。 “人小鬼大。” 云清笑着敲了下他的额头,神情温和:“你是我的学生,又是天子,该用好的,有我一份就不会委屈了你,别想太多了。” 谢让并不气恼,凑到云清身边端坐下,眉眼低垂,笑:“太傅对我真好,是我想岔了。” 看上去却并无悔改之意。 第67章 怪怪的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这会儿正聊着这件事,然后不久就听到有下人敲门来报:“公子,边关来人,所送之物已经放在库房中了。” 云清欣喜起身,眉眼带笑:“这就到了,现在去看看。” 【小暴君今天出来的时间是真巧啊,什么都给赶上了,也不算是白来一趟了。】 谢让也跟着站起来,跟在云清这边:“说明我运气挺好的,不过也托了太傅的福,否则我也见不到这些新奇的东西。” 谢让清清楚楚,那些新奇的东西都是太傅从后世带来的,不管是原先的那位状元郎,还是现在太傅,都是惊才绝艳的存在,所以注定在这个时代能混得很好。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云清虽然喜欢小孩这么夸奖自己,可是次数多了她也怪不好意思的。 【虽然我带来了这些变化,可他们本质上是各个行业有智慧的人总结下来的经验,我不过是借此讨巧罢了,哪里能担得起这么多赞誉,实在是不好意思。】 谢让沉稳笃定:“太傅当得起。” 谈论间,他们到了库房中,下人正在把玻璃外面的用作保护的包装一点点拆除掉,因为边境与京城相隔千里,为了防止脆弱的玻璃在路上有所损坏,所以裹得很厚。 随着玻璃的样子一点点展现在众人面前,就连下人们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这是何物,怎么如此晶莹剔透!比之宝石都更珍贵!” 云清失笑。 【那倒不至于,等到以后技术升级,玻璃的制作成本下降之后,就渐渐贬值了,还是宝石更珍贵。不过稀奇物什在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就是比较值钱,当如铝不也曾比银子贵吗?】 玻璃边角锋利,孟绾已叫人把那些地方用布包住,云清看了眼,确认没危险,就示意谢让:“陛下,要不要去摸摸?” 谢让对此没有太大兴趣,不过既然太傅这么积极,他也不打算拒绝这个美意,上前用手一摸,玻璃面是完全光滑的,和琉璃的手感不一样,异常奇妙。 “若是在京中出现,那些富贵人家必然争相购买。” 谢让断定,他有这个自信。 “那肯定的。”云清哼了声,数了数,“运了这么多匹来,说好了,一部分给陛下,明天入宫的时候我随你一起。” 若要更换,现在的窗户结构肯定不行,云清记得现代推窗的结构,可以更换成那种。 谢让见玻璃的数量足够,就没拒绝,他看向云清的眼神微深:“太傅会好多东西。” 【没办法,自己一个人总要自力更生,不过现在看来以前多学点技能也挺好的。】 云清没有自怨自艾,父母去世后,她就自己慢慢成长了起来,许多事情都是亲自动手,会的多点很正常。 她深沉道:“没事,陛下以后学会的东西也会很多的。” 【文韬武略……小暴君学习的时间那么短,却都不错,若不是时局受限,他应该也不会成为亡国之君了。】 谢让:…… 突然得知自己还是个亡国之君,被良好教育了这么久的少年心情有点复杂。 虽然,这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 云清那么大张旗鼓把玻璃给送进宫里去,根本瞒不住众人的眼。 但她倒也不吝啬,有人问起就大大方方说出来。 “哦?你问这个啊,这个叫玻璃,是边关那边新出的稀罕东西,我爹娘便给送了来。” “想看看啊,没问题,看。” 只是看看而已,云清也全都满足了,让他们知道了玻璃到底长什么样子,不动声色地打了把广告。 果不其然,回头就听到有人在打听玻璃是哪里的特产了,一时之间竟渐渐成为一种风潮。 云清默默一笑,深藏功与名。 【这叫什么,这叫现成的广告啊!利用富人的攀比心和猎奇心,先狠狠捞上一笔再说!】 运玻璃的人顺带带来了家书,孟绾已经做好打算,过一段时间就让商队带着玻璃来京城这边行商,趁机把玻璃卖出去。 制作玻璃的原材料并不贵,但是失败率太高,耗费的人力也比较多,所以孟绾对玻璃的定位就是奢侈品,先赚富人钱。 谢让沉思。 云清挑眉:“祈安不赞同我这个做法?” “不是。”谢让矢口否认,他一本正经,“我在想怎样能赚更多钱。” 太傅想办法赚钱是有原因的,可他也没忽略了,在说起这些方法的时候,太傅眼底的光有多么亮。 可见是真的喜欢。 云清:…… 她怜爱地揉了把小暴君的脑袋:“想这些干嘛,好好学习你。” 【怪我,怎么把小孩的思想给腐蚀了,他还是乖乖学治国来得比什么都香。】 谢让都被揉习惯了,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他无奈,只得暂时在表面上妥协了。 窗户的结构图是云清昨天晚上画的,正好趁着天晴,她盯着工匠把太和殿几扇常用的窗户给拆了下来,然后换上了明亮的玻璃。 除此之外,还另外制作了窗帘,起遮挡隐私的作用,这么一看倒是有点现代的因素了。 做完后工匠有些犹豫地看着云清:“离大人,这份图纸可不可以出价卖给我们?” “嗯?”云清疑惑,“是窗户的构造图?没问题,你去找我的管家。” 这图纸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东西,但到底是云清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画出来的,她不可能就这么送出去,收点成本费就好了。 “好,谢谢离大人!” 工匠们完成自己分内的事情,又能买到一份新图纸,都很开心地离开了。 云清把窗子推开,外面的光能够完美地撒进殿中,把整个屋内都照得透亮,白天的时候不点蜡烛也完全足够了。 林辰来汇报的时候多看了两眼,赞道:“这可是个好东西。” 谢让瞥了他一眼:“也不看看是谁研究出来的,太傅做的,自然极好。” 语气瞅着怪骄傲的。 林辰:…… 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68章 少年恣意 林辰长叹了一口气,心里默念着这是他的主子,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好在云清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俩之间不对的氛围,开完窗子后转头问道:“怎么了林大人,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陛下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暂时离开。” 云清一本正经的话很快让谢让破了功,他像没事人一样走到云清身边,无辜的眨了下眼:“没什么,我刚才就是和林大人开了个玩笑。” 林辰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去拆台,点了点头:“是,陛下刚才在和臣开玩笑。” 云清没有在意,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想戳破而已,就当是给这两人留个面子。 “好。” 君臣俩皆是松了一口气。 云清接着追问:“说,到底有什么要找陛下?” “这……”真正说起来,林辰又有点犹豫了,他的目光在云清身上扫了一圈,没有言语足够说明一切了。 谢让觉得这件事情不可姑息,凛声道:“说。” 林辰这下只好说了:“那些谏官当中,依旧有一大部分对太傅不满的,恐怕被逼急了会动手。” 准确来说,这部分人原先都隶属于焦闻礼手下,这个盾牌一倒,他们前面就没有了打头阵的,生怕有朝一日云清会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来。 “迂腐!”谢让有些怒,“若真是为朕着想,怎么不去弹劾梁质公和平江王,单逮着太傅,他们就认为太傅好欺吗?” 林辰欲言又止,可不就是么。 毕竟比起梁质公和平江王来说,离太傅根基尚浅,确实算是最弱势的那方。 “看我不爽就不爽呗,难道看我不爽的人还少吗?真不差他们几个了。” 云清听着觉得好笑。 【都说人善易被欺,没办法,谁叫我偏偏是个大善人呢。】 “再说了——林大人都已经说了,只是一大部分,那还有一小部分人至少也是看好我的,不是吗?”云清耸耸肩,“我又不是人民……咳咳,我又不是金子,怎么可能做到人人都喜欢我呢?” 【况且就连人民币都做不到人喜欢啊。】 云清说了半截又猛然止住,惹得林辰顿了下,谢让从她的心声中听出一二,霎时间就觉得这确实是太傅的性格,不为外物所乱,不为流言蜚语所伤。 可他还是觉得有些难过,外界纷扰太多,他们看不到太傅身上的好,只会用言语来中伤太傅,固执以为自己就是对的。 “行了,别再纠结这件事了。”云清抚了一下少年的眉头,声音温和而坚定,“谏官制度也需要改革,我们可以之后探讨。对了林大人,就麻烦你帮我盯着点那些人,有什么动向及时告诉我。” 林辰抱拳:“这是下官的职责,太傅不必客气。” 光凭离太傅在天子心中的地位,林辰早就做了估量,至少在他们的师生关系没有发生质变前,自己都最好将太傅当做与天子同等地位对待。 “那就这样。” 谢让觉得太傅的手就像有什么魔力似的,分明刚才还烦躁不堪,那只手在自己额头上一抚过,他的情绪就全消了,看着林辰却觉得有些分外不顺眼,磨了磨牙,开始赶人。 林辰刹那间生出一股很莫名的直觉,赶紧脚底抹油:“陛下和太傅慢慢聊,臣就先告退了!” 云清摇了摇头。 【小暴君怎么回事啊,又吓唬人,幸好林辰忠心,否则看你怎么办啊。】 “陛下的骑射练得怎么样了?正好这阵无事,能让臣看看吗?” 君子六艺是基本上每个上层家族的子弟都要学的,不过精通的程度不一样,就像原身离云清,在这上面的造诣就不太高,云清自从醒来后休养的大半年,因为羽先生的叮嘱,基本上也没怎么碰过这些东西,肌肉记忆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记住了,她挺惆怅的。 但没关系,自己卷不动就催促别人卷。 【上好的苗子摆在我面前,突然就有点理解妈妈们鸡娃的心态了。】 很多事情就是到了那瞬间才恍然大悟的。 谢让深深沉默,生怕自己再不说点什么云清就往更奇怪的方向想,赶紧道:“走太傅,我们去马场。” 云清不做他想:“好。” 到地方后少年就去换了一身更为轻便的骑装,马场已经有侍卫提前摆好了靶子,旁边是一匹皮毛光滑的黑马,看着就不是很好脾气的样子。 师傅还是云清给请的,时不时会把谢让学习的情况告诉给云清,她亲自来到现场看还是第一次,把师傅都给吓了一跳。 云清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行礼,今天来主要就是为了看看小暴君的训练成果。 最开始是固定住的靶子,谢让站在原地,一个眨眼的功夫,几支箭就嗖嗖射了出去,无一例外全都正中靶心。 然后就是移动的靶子,在底下装了机关,由士兵随意拉动,云清紧紧盯着,还是觉得看得有些眼花。 谢让凝眸,这次的动作谨慎了很多,一箭一个靶子扎扎实实射了过去,竟然还是没有落空! 云清眼睛亮了:“陛下好棒!” 【学几个月就能成这样,是个很刻苦的孩子啊!】 谢让朝她扬眉,写在骨子里的自信在此刻全透了出来:“还有更厉害的,太傅且看好了!” 说话间,侍卫已经把原先那匹马给牵了过来,少年身姿利落,一个翻身就上了马,与此同时,一些身上绑着红绸的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叽叽喳喳满场跑个不停。 【居然还是活靶子!】 谢让有些骄傲地昂了下脑袋,不过怕太傅看出自己太得意,还是稍稍收敛了些,驾着马儿跑到了场地中央,他虽然还是个小少年,身形却相当稳,拉弓瞄准,手上力道又准,飞过去的箭矢惊到了那些作为靶子的鸡,最终却只是穿过它们绑在身上的红绸,而没有伤及性命。 直到最后一个靶子也被射中,少年拉紧缰绳,马儿骤然抬起前蹄,长长嘶鸣一声,而云清正好看到谢让望过来的眼神。 当真是少年恣意,云清透过那瞬,似乎瞥见了未来的小暴君——那时他或许不该被称为暴君,应当如此刻般,浑身上下都闪闪发光。 第69章 太傅永远不会离开我吧? 云清眼神发亮,毫不吝啬的给予了掌声,养孩子的成就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负责教课的师傅在旁边说:“陛下天资聪颖,又勤学善问,是下官带过的学的最好的学生,只怕再假以时日,下官便比不上陛下了。” 云清当初挑选师傅的时候便特别注意性格秉性,因此这位师傅并不自傲,他很荣幸自己能够带出这样的学生,也很乐意见到学生在之后超越自己。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做过天子的老师,说出去就足够扬名了,只要野心不大,后续还是能得到很多好处。 云清对这种自我定位清晰的人是非常满意的,她看向已经策马过来的少年,轻轻颔首:“到了那时候就告诉我。” 云清研究的史料当中记载的大多是成年后的小暴君,她并不知道在此之前谢让到底是怎样成长起来的,也不打算一个师傅就把他教到底,不行了就换,能够帮他成为更合格的帝王。 师傅点头:“是。” 谈话间,谢让已经骑马到了跟前,他从上面翻下来,奔到云清跟前,开始讨赏:“太傅,我刚才表现如何?” “非常不错。”云清注意到他亮晶晶的眼睛,觉得很有意思,小暴君在处理事情的时候非常正经,在她面前又更加像个孩子,总是时不时展露出幼稚的一面,更加生动了,“陛下比臣要厉害很多!” 云清在现代的时候也没有体验过骑马的项目,她看着场地有点跃跃欲试,不过如果仅仅依靠肌体记忆的话,她仍旧有点犹豫。 【要是我从马上摔下去的话,那多丢人啊,而且还很危险!】 谢让目光古怪地看了云清一眼,不过她心声中的渴望是实打实的,于是他缓慢提出建议:“太傅如今身体休养好了吗?要不要也来试试?” 云清在心中左右徘徊,小崽子的话一出就有点按捺不住了。 【要不试试?】 自从穿越以来,她结合了原身的记忆,也一直将这些记忆都运用得很好,面对这种有挑战性的,她的性格不太愿意退缩。 最后一咬牙:“来,试试。” 云清进宫穿的是常服,夏天衣服本就轻便,不用再去换,师傅对谢让很放心,但因为不了解云清,他也跟着在旁边盯着。 云清以为自己是会紧张的,结果站在马前的时候心瞬间就平静下来了,肌肉记忆就是来到这个世界给她的最大礼物,所以她上马的动作很流畅。 深吸了一口气,云清轻轻抚摸了一下马儿柔顺的鬃毛,低声道:“听话一点,可千万不要让我丢脸了。” 谢让在旁边瞅着,唇角抿起,硬生生憋住了笑,太傅也有很可爱的一面。 师傅在旁边出声道:“大人放心,这匹马儿性格最是温顺,不会出意外的。” 云轻扬眉一笑,沉敛自若:“知道了。” 她没有强求速度,最开始的时候只是驾着马儿在场地中慢慢走,到了后面也许是彻底放开了,速度便渐渐快了起来,直到与训练了许久的谢让并驾齐驱,一起畅快的在马场中跑了两圈。 直到结束的时候,云清脸上泛起了些许红意,看得出非常兴奋,阳光映在她的脸上,容颜皎皎,头一次打破了温和的情绪,露出了锐利锋芒。 “真畅快!” 要不是顾及到自己的身体,云清真的还想多跑两圈,她许久没有进行过激烈的运动了,马背上也着实颠得慌,下马的时候踉跄了两下,被反应快的谢让给及时扶住。 别看小少年身量矮她一截,力气却完全足够,稳稳给搀扶住了。 “太傅下次还是多顾着些自己。” 谢让鲜少看到脱离温和壳子的太傅,觉得有些新鲜,毋庸置疑最重要的还是云清本身,他知道她之前被梁党所伤,那箭中还带了毒,损了身体根本,他一直都对此非常在意。 “没关系,平时也没这个机会。”云清今天玩尽兴了,心里想的东西都少了,全摆在明面上了,“以后若是春猎,臣总要学着点,不然岂不是说不过去?” 春猎要去宫外林场,一般是由天子主持,现在朝廷这个局面,显然是不能的,这活动估计还得等几年。 云清对谢让抱有高度期望。 【好歹也当了回太傅,小暴君争气点,带我多见识见识一些气派场面,说不定哪天回去了,还能做做研究?史料太干巴了,哪有亲眼见识来得真实啊,我的记忆才是最好的资料库。】 系统和离家夫妇都没有提过她最后具体能不能回去的事情,但哪有那么容易,云清顶多也就想想,希望是没抱的。 然而她不知道这话听在谢让耳中就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把以前所有和谐的场景都给打破,如同重锤一击,让谢让心中狠狠一跳,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早就知道了太傅的灵魂不是属于这个地方的,否则不可能带了那么多新奇玩意儿,可是真的如同太傅所想,她有一天还会离开吗?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谢让越想越觉得心中凉意彻骨,小脸绷了起来,黝黑的瞳仁如霜雪般渐渐冷沁,然后越来越乱。 “……陛下、祈安?” 往外走着走着小少年的脚步就突然顿住停在原地,云清说了半句话没人接茬才发现人给落后面了,她无奈的回过身去,唤了两声,见谢让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一样,手放在他的肩膀抓住上轻轻晃了晃。 “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臣刚才没有说错话?” 云清确实觉得现在这个师傅的水平低了些,刚才给谢让提的就是再多请几位师傅来授课,最后由他自己选出最满意的一位,结果小孩脸上的表情看着就不对了。 谢让摇头,低缓着声音:“没有。” 云清不明所以:“那怎么不走了?” 下一刻谢让却突然问出了一个让她更加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太傅永远不会离开我?” 声音中没什么情绪。 第70章 心虚 云清被他打了个出其不意,苦笑:“离开?我还能离开你去哪里呀?除非陛下将臣赶走,否则臣不会离开的。” 云清蓦然生出了丝异样的感觉,如果自己刚才在心头想灵魂离开也算的话……? 但就是说灵魂交换是要达到条件的,能让人死而复生她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了,那个条件必然难之又难,有这个时间想这些还不如想想该怎么达到系统定下的目标,改写亡国之运呢。 谢让一阵气闷,他不能挑明,所以即便难受,也只能憋着,语气终究还是放柔和了:“太傅不会离开我就好,我不会赶太傅走的。” “思维不要太发散了。”云清直觉自己这次没哄好,谢让不说出来她真的没法猜,干脆转移话题,“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怎么改良马鞍构造,坐在上面颠簸感很强烈,而且也不太舒适,这就是在战场上,说不定会限制骑兵的动作。” 【这块我是真不了解了,就看着现在的马鞍结构和现代不太一样,研究不了一点。】 虽然没有去骑过马,但纪录片看过,云清隐约有点记忆,但不深。 谢让:…… 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想,太傅当真是个好官,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利国利民的事,怎么就不能稍微自私一点呢? - 云清的宣传很快起了效果。 宫中现在被林辰把控着,羽林军实时巡逻,官员们不敢去宫中逛,但是敢去离府拜访啊,那些牵扯不太大的官员拜帖是一封一封往离府递,就为了看看传说中的玻璃长什么样子,到了后面云清懒得再应付他们,索性开了个特殊渠道让府中下人带他们去看玻璃,互不打扰其乐融融。 她很愉快的透露出了过段时间可能会有商人来京城中卖玻璃的事情,先把这些人的期待都给拉高了,就等着到时候赚上一笔了。 下半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周边小国进京进贡了,一般是间隔五年一次,在大熙的历史背景下,他们被统称为鞑子,最初似乎含有贬义,现在已经渐渐变为了中性词,尤其是在大熙国力衰弱后,周边小国逐渐蠢蠢欲动,也就边关还足够强势,才没有让他们那么早打过来。 先帝驾崩,小皇帝被视作傀儡,朝中又有梁质公和平江王两相争斗,遇上鞑子进京,到时候人一多,各方势力勾结起来,就是妥妥的大乱局。 云清最头疼的就是这种人多的场面,尤其还需要面对各种勾心斗角。 礼部那边就像开了窍似的,特地派人递了份名单过来,云清看了又看,拿出笔在上面勾了几个名字。 “乌孙、龟兹……” 她呢喃出声,随后笑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俩还怪般配的,怪不得能狼狈为奸。” 云清还记得他们学历史的那会儿,亲切的把这两个国家称为乌龟王八蛋组合,明明地方不大,搞事的心倒是大,勾结京中的人给小暴君以后埋下了一个大隐患,当然这也是帮助小暴君拔除异党的强有力证据之一。 她不可能容忍一个隐患埋那么久,还趁机向外传递消息,准备这次找机会就一起给除了,防止徒生祸患。 除开这些趁机搞事的,当然也有一些是目前真心结交的,再怎么说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他们作为小国倚仗着大熙,很多地方都能行方便。 有这么一层利益关系在,双方能暂定友好,通商什么的都好,云倾还不至于逼死这些小国,好歹千年之后大家都是一家,只要不起争端就好。 “公子看了这么久了,吃口糕点歇会儿。” 点翠在商铺帮忙着打理了一段时间,现在商铺运转逐渐走向正轨,她便将重心又转回了府中,到底她是在云清身边伺候长大的丫鬟,始终心心念念着云清。 而且不是什么随意的人就能知道公子真实身份的,她若是不帮衬着,公子身边不方便,那也很难办啊。 云清向来不爱干预别人的选择,她也从不对点翠加以束缚,小丫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活泼长大正好。 她放下了手中的名单,笑看点翠:“就非要守着我?你自己去干自己的事情不好吗。” 点翠挨挨挤挤的坐到云清身边:“我和公子从小长大的情谊能一样吗?点翠就要一辈子守着您。” 点翠虽然只是个小丫鬟,可她学的多见得广,知道云清想要瞒住女子的身份是多么难,如今在这京中又是如何举步维艰,她怎么能看着公子一个人面对这些困难呢? “随你。”云清想到件事情,叮嘱她,“但也正好,外邦这段时间大概会陆陆续续派人进京了,人多眼杂易生事端,你少往外面跑些也好。” 主要是天高路远的,中途也不知道会不会遇见意外,那些个小国使团都是提前出发的,抵达的时间只是个大概,并不准确的。 点翠有个优点就是听话:“我知道了公子,听你的话能活得更长久!” 多少人就是因为不听话才丢了性命,点翠十分相信自家聪明睿智的公子。 不过在使团进京前,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就是秋节,也就是现代所说的中秋节,后天便是,云清决定入宫住几天,免得小暴君总是念叨。 去岁的时候正逢先帝病危,民间不敢大办,今年的话会好上许多,作为一个充分关心孩子成长的老师,云清按照惯例决定陪着谢让一起过。 “厨房那边的糕点备好吗?” 大熙的秋节也要吃月饼,不过现在做的月饼偏朴素,也就比寻常的糕点好看些,云清准备了几个模具,让厨师看着用,做得精巧些。 点翠笑呵呵的:“已经做好了,我这就去给公子提来?您是准备现在就入宫吗?” “对,秋节我就在宫里过,你们也不要吝啬,府中银子拨了去记着就好,过得开心。” 点翠帮忙打理商铺的这段时间可是赚了不少钱,云清从不苛待帮助自己的人。 用了模具的糕点果然做的精致,在云清的提示下,厨子们还从蔬菜水果中获得了食用色素对其加以点缀,就更加有模有样了,让他很满意。 云清提着食盒开开心心进了宫,入太和殿的时候没让伺候的人通报,得知谢让在书房,敲了两下就推门进去。 结果不曾想谢让在看见她的那一瞬脸上闪过惊诧,随即手忙脚乱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不过铺着厚毯子,没有听到声响。 谢让脸色紧绷,双手背在身后迅速站了起来,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太傅怎么在这个时间进宫了?” 第71章 秋节 【这表情,这动作,小崽子有什么想瞒着我的吗?看着也太心虚了?】 和谢让相处久了,云清对他的一些小动作了如指掌,就现在这表现,怎么看怎么心虚啊! 她狐疑地往地上扫了眼,又从小少年背着的手上移过,在谢让冷汗都快要滴下来的时候,终于开口了:“臣想陪陛下过秋节,于是提前来了,陛下不欢迎吗?” 谁知道啊,云清为数不多主动留宫一次,还遇到这小崽子的秘密了。 谢让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过激了,手一动,原本握在手中的东西就悄无声息滑入了袖子里,他面上带笑,从容淡定:“不是的,我很欢迎太傅。太傅要是留在宫中,我就更欢喜了!” 云清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只是直觉使然,她没有再问,走到桌前将自己提着的食盒放下。 “臣会留下来几天,到秋节过后。尝尝新做的糕点,不知道符不符合陛下口味?” 【小孩嘛,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能理解,我还是体贴一点。】 谢让浑身一僵,怎么想都解释不清楚,而是确实称得上是秘密,他只能沉默认下,拿起块糕点尝了尝。 古代糖难得,大熙贵族尤爱以吃糖彰显身份,宫廷糕点大多齁甜,云清吃过几次就觉得受不了,后来叫家里的厨子改了些,做出来的糕点才是正符合口味的。 她实际上早就知道,不仅她爱吃,小暴君也是爱吃的,就是这孩子端着,吃的很矜持。 顶着太傅灼热的目光,谢让评价:“……味道不错,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带了模具来,让小厨房也学着做做。” 说话间,云清注意到注意到桌子上的木屑,没忍住笑了声:“顺风手脚还是不够利落啊,怎么陛下桌子上的杂物都没有收拾好?” 自从刚才云清进来后,顺风就一直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他虽然在里面伺候着,但被谢让警告过,绝对不允许泄露一点看到的东西出去,这会儿只得赶紧出来顶包。 “太傅恕罪,陛下恕罪,奴才这就收拾。” 顺风被选进宫来耳濡目染的也多了,可机灵了,看到谢让眼中透露出来的赞赏目光,他就知道自己做对了,动作利落了起来,不动声色就把那些东西全给扫走了。 总算是收了尾,谢让松了口气,主动提出建议:“殿中气闷,这会儿天气凉爽,我陪太傅去外边走走。” 皇宫中夏天一般有冰块供应,在云清的威慑下,还没人敢短了皇帝的冰块,但谢让刚才太过专注,又不准顺风发出动静打扰他,书房中的冰块早就化了,里面闷得慌,热气被关着都没散出去。 云清看破不说破:“走。顺风,把窗都开开散散气,这些笔墨收拾好了,不要让人给拾了去。” 云清赶在宫门落锁前进了宫,再加上她说的话,谢让也相信她这几天都不会离开了,心情轻松了些许,连带着看御花园中的景色都觉得好了。 再苦不能苦皇帝,林辰掌控皇宫大权后狠狠把宫中给清洗了一番,大部分不忠心的都给赶出去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实的,慢慢的也把皇宫给拾掇起来了。 最后那几年几位适龄皇子的争斗惨烈无比,先帝驾崩前那段日子或许真的是回光返照,短暂恢复了年轻时候的睿智,狠狠处置了一批人,又下令把所有宫妃全部送入寺庙清修,因此如今的后宫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冷清。 但也有好处,至少不会有不长眼的人窜出来。 “来年不知道这些荷花能不能长出来,这腌臜地也不知道埋了多少人的性命,陛下以后可要注意看管着。” 先帝在的那会儿,宫斗尤其严重,后宫前朝勾结,死伤惨重,又恰巧被人趁虚而入,否则哪里轮得到谢让捡漏登基? 想想宫斗的勾心斗角,云清都觉得头皮发麻。 【历史上小暴君不近女色,可如今情形不同,不知道他身边日后会不会出现伴侣,这小崽子应该不是花心的货色?】 谢让:! 不是! 不对!他这个年龄,太傅为什么会考虑到这些啊? 云清开口想说什么,可和小暴君沉静的眸对上,觉得现在说这些确实不太合适,默默把话给吞了下去。 【算了算了,等到年龄再说,小孩身体发育都还没完全,我想到这有点太远了。】 谢让默默呼出一口气。 “我叫宫人好生看着,再请些花匠照料,明年太傅就能看到荷花开放了。至于这池子边,本来就危险,若是擅自靠近跌入其中丢了性命,那也是自作孽。” 池子本来不深,只是底部淤泥甚多,陷入其中便难以自拔,谢让以前出来找吃的时候,曾无意撞见将人推入池塘的奴才,大晚上的还往这边跑,基本不是有鬼就是找死。 从小暴君冰冷的目光中,云清似乎读出了什么,她不太想深思,轻叹:“也罢,现在考虑为时过早,以后再说。” 临近秋节,月亮是愈发圆了,太和殿院中种了几颗玉兰开得正好,云清索性让宫人搬了桌子出来,一边赏月一边用晚膳,颇有闲情逸致。 “要是年年岁岁都如此安然,那可就好了。” 云清觉得这刻弥足珍贵,太平日子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离府之前酿了桂花酒,云清尝过了,度数不高,于是也没有拘着,给谢让倒了一小杯让他尝尝鲜,这也是习俗之一,用作祈福。 “今年年底武阳王世子入京述职,陛下可想好做何赏赐了?” 年底事多,今年赶上外邦使者入京,所有的事情全部堆叠到一起,就更加烦人了,云清只能凭借记忆挑选一些重要的亲自处理。 【大熙唯一该庆幸的,就是戍边将领足够忠心,稳住他们,不短缺了军饷,就不愁边关无人守城,只待到时解决内患,小暴君就可大权在握,无人能挡了。】 云清慢慢品着酒,眼尾被弥漫上来的酒意熏红了点,但影响不到思维:“好好想,他们是值得拉拢的。陛下,切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第72章 岁岁长宁 原身酒量还挺好的,云清不至于喝醉,只是和单纯的粮食酒相比,不知为何这桂花酒还要上头一点,没一会儿时间她就觉得身上有些发热了。 “武阳王是异姓王,太祖感念他的功劳,便允他封地,视同皇室子弟,金银钱财、身份威望他们都不缺,就看他们想要什么了。” 谢让用大半年的时间了解了朝廷现状,在云清的补充下,知道得更为清楚,他明白有些事情还是要看当事人的意愿才行。 天家威仪固然慑人,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唬住的。 “考量不错。”云清轻笑,“听说那世子正当婚配之年,说不定是缺一门好亲事呢?陛下可以旁敲侧击一下这方面。” 【不用怀疑,沈听肆就是为了来找他的小青梅的。年少之时他被养在京城,早就惦记上了人家姑娘,此次抽空回来,就是为了求这门婚事,当真是个痴情子。】 【让我想想是谁呢……哦对!光禄寺卿之女江流筝,一个人美心善娇女子,不错不错,挺配的。】 云清的同学曾经还磕过这俩的cp,少年将军和大家闺秀的组合,也算一桩佳话,而且他俩在历史上就挺甜的。 谢让没想到原来这件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他点头:“我知道了,谢太傅指点。” 云清只给他倒了一小点桂花酒,谢让抿了两口就没了,手捞着杯子一空,他知道太傅不会给他多尝,便也放弃了。 余光一转,落在云清脸上,他怔了下:“太傅,你是不是喝醉了?” 在官场上,只要容貌端正就好,大家都没什么人会在意这方面的,可云清不一样,尽管她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很少,谢让也曾听见过许多关于她的评价。 无非是男生女相,姿容昳丽。 要知道高位者最忌旁人评价容貌,这些人只是在私下说说,都被谢让逮住过几回了,真正讨论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他以前觉得这是对太傅的亵渎,可现在仔细打量,才发现似乎……真是这样的。 太傅长得可比一般男子好看多了。 “没醉,就是这酒意有点上头。”云清晃了晃脑袋,被夜风一吹,清醒了许多,她对自己现在的酒量有点数,“别想了,你都喝不醉的酒,还指望我喝醉啊?” 云清戳了下他的脸颊,语气轻松:“你什么时候能把朝堂管好,我就欣慰了。” 谢让略有些慌乱地垂下眸:“……好。” - 云清信守承诺,秋节的前后几天都住在宫中,满足了小暴君黏人的性格。 但过后她就暂停了授课,回离府开始忙年底的事情。 随着天气渐渐凉爽,转眼也快到了第二波粮食抢收的时候。 从幸福值的上升可以看出,谈在衡在推广曲辕犁这件事情上做得非常好,主要是在这东西确实对农耕有利,最开始是官府统一推广,到了后来百姓口口相传,传播起来的速度就快多了。 “所以说,口碑才是最好的民生啊。” 云清对谈在衡非常满意,这人一看就是个能成事的,现在好好干,将来当小暴君的心腹指日可待。 “钟秀呢?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钟秀就是上一届科举的探花,谢让查完觉得他可用,培训后就把他外派出去了,云清不指望传信报消息了,这种事情系统来得更快。 1130道:“目前见效不大,这种事情口说无凭,钟秀好说歹说才让人划了地做试验,给百姓看成果,见到效果他们才会相信。” “可以理解。”云清皱眉,“但见效太慢,他若想不出别的办法,就只有换别人去了。33,你先帮我关注着,谢了。” “嗯嗯,宿主放心。”1130鼓励,“您所拥有的幸福值即将再一次达到兑换临界点,加油!” 系统下线后,云清注意到外面磨磨蹭蹭没进来的人影,笑出声来:“点翠,是你吗?在外面想什么不进来?” “哎呀,公子您也太敏锐了。”点翠被戳穿,只好从外面推门进来了,手里捏着个什么,云清没注意看清。 结果一走到云清面前,小丫鬟就拿双手捧上了,俏皮眨眼:“公子,生辰快乐,这是我绣的香囊,特意去城外寺庙开了光的,送给您!” “嗯?” 云清讶异,下意识伸手接过了香囊,点翠一点点绣的,针脚密实,可见相当用心,更何况还是开了光的,承载的都是满满心意。 如果不是点翠提起,她早就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了,准确来说,也是原身的生日,可能要不是这样有缘,她们也不会互相穿越了。 点翠险些抹眼泪:“去岁公子受阉党所害,生辰便错过了,今年可不能忘了。我们都知道公子不想大办,便私下准备了礼物送来,希望公子在新的一年里能平平安安。” 云清心情复杂:“你们有心了,替我谢过大家。” 别看离府这么大,实际上人情味儿挺足的,下人们真真切切尝到了好,也不曾动什么手脚。 当然,除了他们准备的礼物,朝中有些消息灵通的臣子也陆陆续续送了礼物来,云清没敢收贵重的,除去一些聊表心意的,全给拒掉了。 也许是正算着时间,也是真的巧合,临近傍晚离家夫妇连同离云姝送的礼物也全到了,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送给云清玩儿的。 离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这个时候往往更重要的是心意,云清一件件地翻看着礼物,眼底无意识流露出了浓浓笑意,显得周身气息愈发柔和。 谢让屏退下人,走进来的时候就恰好看到了这一步,他藏在袖子下的掌心出了些许细汗,又害怕破坏了自己准备的礼物,赶紧悄悄换了只手。 “既然来了,还在门口傻站着干什么?进来。” 余光早就瞥见门口的身影了,云清安静了会儿也没等到他的动静,干脆主动开口了。 “这就来。”谢让蓦然生出了点紧张,望着云清的眸子还算坚定,“我听闻太傅生辰将至,出宫来看看。” “哦?”云清歪了下脑袋,逗他,“陛下有给臣准备生辰礼物吗?” “有的!” 小少年的语气急了些。 然后在云清的期待的目光中,谢让抬手缓缓摊开,掌心中躺着支温润古朴的木簪,顶端银杏叶交缠,栩栩如生。 谢让低着声,缓而坚定:“我听闻银杏吉祥,便取了银杏木,为太傅雕这根簪子,可惜我技艺不成熟,只能至此,还望太傅不要嫌弃。” 他忐忑着。 云清失笑:“这段时间瞒着我的秘密,就是这个啊?银杏意长寿,陛下想让我长寿?” 这么说怪怪的,谢让抿了下唇:“不止。” “我还希望太傅,岁岁长宁。” 第73章 直球沈听肆 【感动啊,这就是被在乎的感觉吗?】 云清想起自己在小暴君的生辰也是送了他一根簪子,这小孩还怪会礼尚往来的,这也给她送了根簪子来,而且确实比她当时要用心多了。 云清伸手过去,声音柔和:“谢谢祈安,我很喜欢。” 以云清对谢让的关心程度,怎么能没有注意到他手上多出来细小疤痕?那时没有询问,谁曾想是为了给她准备生日礼物。 【这哪里是暴君啊,这分明就是个傲娇又可爱的少年!】 云清看向他的目光更温柔了:“可是你是天子,也要在乎自己。行了,跟我进来。” 这件事情挑明,云清总算有理由光明正大的给谢让的手上了次药,用的是羽先生特地调制的药,这样以后不会留疤。 谢让看见云清仔细的动作,知道太傅是真的在关心自己,心中仅剩的一点别扭也散去了。 他忽然出声:“太傅,生辰快乐。” 云清顿了下,眉眼轻弯:“好,我收到了。” 当天晚上,谢让成功得到了留宿的机会,厨子擀的面还剩一些,于是也给谢让煮了碗,他开开心心吃完了。 - 秋季抢收过去,天气逐渐转凉,云清收到了好消息,玉米和甘薯的产量又翻了好几番,这次复种后,种子顿时就变得多了起来。 云清很在乎这些种子,但现在不是推行的好时候,她就吩咐了人好好收起来,等到使臣离京,待来年开春后再做打算。 至于书籍的推广,虽然目前印刷术已经得到了改良,但现在拿出来太惹眼了,和谢让商量后,云清也决定暂时推后,不过这些都瞒不住羽先生,他就在府上住着,得知消息的时候激动得好几天都没有睡着觉。 险些经历过灭族之灾的人,其实还真不是那么在乎家族的传承会不会泄露出去了,相反,他宁愿把知识传播到天下去,也不愿意如了那些人的愿。 做好这些准备,使臣团基本上也陆陆续续开始入京了。 要说京城名声传得最远的,还要当属这香皂了,这在边陲小国很受贵族喜爱,所以他们一来基本上都是直奔香皂铺,短时间内还给云清的商铺添了好大一笔流水。 因为秘方保密的原因,香皂目前还没有第二家能复刻,远行的商人能带过去的存货只有那么多,需求量一大,能买到的人就变成了少数,此番来京城,自然是要大肆采购的。 “这大熙京中可比我想象中繁华多了。” 说话的少女穿着一身艳丽的异域服装,轻纱蒙面,明眸皓齿,眼神中流转的都是狡黠的光芒。 她饶有兴致:“听说这些稀奇玩意儿,都是那位新上任的离太傅搞出来的?” 年仅十八的科举状元,刚入官场就位列一品太傅,身后还站着将门世家,是当之无愧的权臣,受到的关注当然多,消息早就传到外邦去了。 楼兰公主夷光此来,除了见识大熙风土人情,有一大半原因还是来自于对这位年轻太傅的好奇。 “听说这位太傅长得风光霁月,性子也甚是温和,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传说那般!” 夷光身为公主,本身也是楼兰出了名的美人,其实她更想看的,是这位太傅能否拜倒在她的裙摆下。 “嘘,公主,您少说两句。” 跟来的侍女一听这话,脸色都吓变了,小公主什么都好,就是性格颇为顽劣,要是这次出使有问题,公主没事,那有事的肯定就是他们了! 谁知道这京中的探子有没有在他们旁边听着? 夷光瞥了她一眼,哼声:“切,胆小。” 侍女苦着脸,这已经不是胆小不胆小的问题了,她是真的很怕死啊。 可侍女不敢反驳,停顿之余,夷光不知道又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拉着她就往外走:“走走走,陪我去看看!” - 云清着实没想到,沈听肆回来第一个找的不是别人,居然是自己。 这家伙也知道公然上门不好,给她递了拜帖把她约出来,就在京中最大的茶楼,一片嘈杂声,好在包间里还算安静。 不过这也不是个说事的好地方啊。 云清纳了闷。 坐下后,她很自然地同沈听肆打起了招呼:“不知世子找我有何事?” 沈听肆常年跟着他爹在战场上混,皮肤是偏黑的小麦色,模样长相看得出是俊俏的,云清的话一出口,他的面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不是?你还真不记得我了?离云清,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 说着,沈听肆朝着她眨眨眼,促狭的目光似乎透露出什么来。 云清瞅了半晌,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你……” 她突然意识到,沈听肆可能也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的!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沈听肆嘀咕,“小时候我不是在你家住过一段时间吗?怎么生场病就给全忘了?不过这些不重要……” 说着,沈听肆用灼灼目光盯着云清,不经意间还露出了一丝羞涩:“那个,你现在都是太傅了,听说你和小皇帝的关系甚好,能不能说通小皇帝,为我赐个婚啊?” 云清:…… 她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脸色,没想到沈听肆就这点出息,求人都求到自己这里来了。 还以为会弯弯绕绕呢,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直球。 她喝了口茶,强忍下自己想要吐槽的欲望,问:“你喜欢的人是谁,和人家姑娘说过了吗?” 说起心上人来,沈听肆更加羞涩了:“就、就是光禄寺卿的女儿,她叫流筝,名字好听?我只打听到她还没有成婚,没来得及和她说过。” 到了后半句,沈听肆的语气就低了下去。 “嗤。”云清笑了声,看热闹不嫌事大,“都不和人家姑娘说一声,就不怕人家不喜欢你啊?光禄寺卿可宝贝这个姑娘了,不见得会想攀高枝。” “啊?”沈听肆愣住,一时之间脑袋混乱了下,他有点坐不住了,“那不行,我一定要准备东西好好上门拜访。赐婚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战场上长大的世子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他说完就坐不住了,赶紧开溜。 却没注意到,云清在他走后,眸色蓦然沉了下来。 第74章 什么时候的事?! 沈听肆的这番话给云清提了个醒,她之前就觉得某些地方有点不对,但一直没有找出来,现在才得知,居然是因为生病丢了一段记忆。 离云清可能觉得不太重要,就没有在乎过,但云清觉得,这里面一定还有点东西。 而且恰恰是能让她把逻辑彻底对上的细节。 可惜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且是因为生病的因素导致记忆丢失,云清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现在想这些也是没有用处的。 只能回头问一下江叔,看看他知不知道些什么线索。 沈听肆已经走了,云清再留在这也没意思,前段时间忙起来她已经翘了好多次给小暴君授课的时间,要是再不想办法安抚安抚,回头又要炸毛了。 云清好笑地想着,刚刚出了包间门,结果就撞见一异域女子迎面而来。 这段时间使团进京,暂时是没有到宴会的时候,所以这些使臣经常也在外面玩,云清见怪不怪了,正打算侧身避过,就听那女子叫了声。 “喂!你,就是你,等一下!” 夷光听说大熙多出美男子,但一路上看过来,也就一般般,没成想刚才随意一瞥就见有两个男子结伴进了茶楼,各有各的风格特色,但都顶顶好看,她瞬间就找过来了。 云清没想到这热闹还能到自己身上来,疑惑:“我?” “对对对,就是你。” 夷光看见云清正面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眼光是真不错,这人果然长得好看,就是……对比别的男子身高来说,稍微矮了点 不过那不重要,只要脸好看就行了。 夷光就喜欢好看的人,凑上去问:“这位公子,请问家中可有妻室?我们坐下聊聊好不好?” 夷光还是比较有原则的,她从来不招惹成了婚的男子,以前也有试图欺骗她的,但都被她识破给收拾了一顿。 云清知道异域女子热情,没想到能热情到这个地步上,她揉了揉眉心,往后退了一步:“抱歉,这位姑娘,我还是有事,恕不能奉陪了。” 说不定到时候在宴会上还能再见,云清无意编谎言来骗她,但自己这身份还是避着点,防止麻烦找上身来。 “诶!别走啊!”夷光见云清躲避的动作,没有挽留住,顿时失了乐趣,“这人也太无趣了,拒绝都不找个好点的方法。” “我的公主啊……”侍女实在是没办法,只能低声劝道,“这里是京城,那公子看着就不俗,您还是少招惹为好。” 夷光撇了撇嘴:“知道了知道了……” - 外邦使臣都被安排在京城中的驿站,但因为最终会见是在宫中,这段时间宫里准备起来也很忙碌,各方都需要布置。 好在后宫中暂时没有宫妃需要伺候,所以倒还转得过来,不会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 云清进宫就把自己和沈听肆的聊天告诉了小皇帝。 【别说,这人还怪好玩的,但这样也好,确定了他的心意,这件事就不会办砸了。】 云清其实能理解沈听肆的想法,因为他爹已经是异姓王了,要是他们再继续索要什么东西,就未免有功高盖主的嫌疑,若是求天子赐婚的话,那就好说多了。 更何况沈听肆本来就有钟意的人,这样就更能成就一桩佳话了。 云清问:“陛下,你的圣旨准备好了吗?” 谢让点头:“写好了,到时直接给他就行。” “对了,这段时间京中人多眼杂,也不清楚会不会有混进来的杀手探子什么的,陛下就不要随便出宫了。” 天子出宫自然没有谁能管,他经常都在往云清府上跑,次数多了难免被人盯上,出事就不好了。 “好。” 好在谢让在这些事情上还是很听话的,他在意的也当场问出来了:“太傅还在忙吗?” 云清一听就知道他的潜在意思是什么:“放心,不忙了,之后天天都入宫看陛下。” 就算不进宫,谢让处理完的折子云清也会再看上一遍,更改的次数倒不多,就是为了时刻了解朝堂上的情况。 谢让满足了:“好,我记住了。” 云清是说到做到的,这么一陪伴,很快就到了宴请众国使臣的那天。 这种属于大场合,天子有专用的礼服,云清提前就叫人制作了,刚好赶在这个时间点之前治好,华贵的衮服上是金线勾勒而成的龙纹,衣服重量都比平常更重了些。 谢让穿上后,板着张小脸,冕旒遮挡住他的眸光,倒是气势不凡,不会一眼就叫人看轻了去。 【小暴君还是要好好养的,历史上这个时候他穿的还是宫里紧急裁制的衣服,怪不得会被那些使臣看不起,又是阴阳怪气又是挑衅的,这不就叫小暴君给记仇上了吗?】 云清清楚小暴君多记仇,后来谢让掌权的时候,这些人不管多远,都被他给逮了回来,最后把他曾经受过的侮辱千百倍还了回去。 现实版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哦,云清木然,还没有十年。 云清也换了官服,大红色的官服,和她平时惯常穿的淡色系完全不同的颜色,却一点都不会喧宾夺主,只会让人觉得她更加耀眼。 “走陛下。” 云清主动落在后面,今天是小暴君的态度,她要那些胆敢挑衅的人看清楚,大熙天子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欺负的。 谢让其实有点不满云清的这一动作,但顾着今天的宴会,终究没说什么,和云清一前一后入了大殿。 他们到达的时候,多数人已经落座,一旁的太监高呼着“陛下驾到”,大家就神色各异地行了礼。 最顶端的座位毫无疑问是属于谢让的,左边稍次一些的是云清的座位,大熙以左为尊,右边挨着的两个则是梁质公和平江王的。 可见安排座位的人是存了看乐子的心的。 【可惜了,这两人都挺沉得住气的,都憋这么久了,也没打起来,真是为难他们了。】 落座后,云清往下一扫,注意到了那天自己在茶楼遇到的异域女子也出现了。 她呢喃:“居然是楼兰的?” 【她不会还对我感兴趣?啧,麻烦。】 那天茶楼里,夷光的话就差没把感兴趣三个字写脸上了,云清还不至于迟钝到这个地步。 坐于上首的谢让闻声蹙眉,目光顺着云清看的方向扫了过去,看见明显失神怔愣的楼兰公主,心中掠过一阵想法。 太傅说这女子对她感兴趣? 什么时候的事?! 第75章 撑腰 要问夷光现在是什么心情? 那就是后悔。大写的后悔! 她苦着脸看向身边的侍女:“我那天就该听你的……不要随便去招惹人。” 夷光初来乍到,根本不认识这京中的贵人,谁知道那么巧,就刚好招惹到帝师身上去了! 先前她还想着能不能让人拜倒在自己的裙摆下,现在看来,肯定是不可能了,能不得罪都不错了,她不敢想其他的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那小皇帝看她的眼神,也那么凌厉呢? 侍女不忍直视地跟着捂脸:“我的公主啊……” 主仆俩一脸懊悔的神色被云清看在眼中,她也没继续盯着人看了,慢悠悠收回了眼神。 【别说,这小公主也怪有趣的。】 经过刚才的一番观察,云清就知道夷光不是个刁蛮无理的人,所以她原先的担心也就不成立了,因此自然不用继续在意。 可当她回过头看见小暴君阴沉的脸色时,倒是被吓了一跳。 下方的人正在念礼单,碍于这是公众场合,云清只得以袖掩面,朝他做口型:“陛下,为何不开心?” 【难不成这场上还能有谁让小暴君看不顺眼不成?梁质公和平江王已经把他惹到这种程度了?可看这方向,好像也不对?】 云清心中嘀咕了一大串,但是什么都没有猜到。 谢让暗中冷笑,看楼兰公主的行为还算识相,暂时放下了计较的心思。 只是他仍旧有点气闷,为什么太傅会觉得她有趣啊?他不想要太傅在乎的目光落到别人身上。 “嗯?” 小暴君不回自己的话,云清也有点打不准是什么意思了,恰好这时乌孙使者上殿送礼,大喊一声,云清只能暂时止住自己的想法。 “我们国主闻大熙新帝登基,喜不自胜,特命我们送来良驹十匹,绫罗绸缎和特产若干,还望大熙陛下笑纳。” 乌孙使者这里看着还算正常,只有云清知道,真正的重头戏在后面。 果不其然,紧随其后的龟兹使者在献上礼物后,抬头望向谢让,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我国素闻大熙陛下神勇异于常人,不知可有机会一览陛下风姿?” 此话一落,殿中哗然一片,平江王和梁质公不做声,但看好戏的表情也全落在谢让眼中,摆明了是作壁上观的态度。 龟兹使者早就知晓这大熙皇帝乃是傀儡,见此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这个丑,他们今天就让人出定了!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说话,有道声音便凌然插进来—— “我大熙陛下如何金尊玉贵,若如使者所说一般,随意便可下场,那岂不是不合规矩?” 云清趁着这个场合看清了众人脸上的神色变化,对于朝堂的布局再次有了估量。 【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不过就是觉得小暴君没有靠山罢了,看来消息传得还是慢,呵。】 龟兹使者一愣,看见云清的时候,脑中想法混乱了瞬,不是帝师也是把持小皇帝的角色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不过嘛——”云清轻轻眯起眼睛,语气一转,“既然大家都那么想见识,想必陛下宅心仁厚,未必不可宽恕一回?” 说着,云清把目光转向了谢让。 龟兹使者脸色一变。 前面是说他们不知好歹,后面再把主动权放到小皇帝手中,展现的就是大熙皇帝的宽厚心肠,二者意义都完全不同了。 现在他只能祈祷这小皇帝什么都不行,自己拒绝。 可惜天不遂人愿,谢让笑而应允:“善,那便如太傅所说,大家移步殿外。” 设宴的时间选在下去,这会儿天还未黑透,但外面的温度已经冷了下来,云清早就叫人把马场清了出来,这会儿周边有侍卫举着火把,照亮了这片天地。 云清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听说,龟兹勇士多善骑射,使者不妨派个人出来,和陛下比比?” 这次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中,云清当然不介意为这场比试增加一点难度,毕竟她还真的挺相信小暴君的。 龟兹使者能怎么说?看见云清这态度,他心头已经完全打起了鼓,但没有办法,这是他先提出来的,咬牙:“好。” 云清眼底的笑意冷了下来,她到谢让身边低语:“万事小心,陛下安危最重要。” 谢让心头一暖,先前心头的气闷暂时消解,他笃定:“我不会输。” 云清摇头失笑,小孩子气性挺大。 一切准备就绪,观看的人都在旁边入座,平江王正坐在云清身边,毫不掩饰的杀意:“离太傅,就对那小儿如此有信心?” 快一年的时间了,种种事情上的针锋相对,以及在每件事情上表现出来的态度,让平江王意识到,离云清根本就不站在他和梁质公任何一边。 但就想这么干干净净的看他们斗,哪有那么轻易?不管是平江王还是梁质公,似乎都在无形之中达成了一个默契,想要把云清给拖下水来。 云清的视线落在谢让身上,淡定自若:“毕竟是我教出来的学生。” 小暴君本来就有那些能力,她占了先知的优势,在他年少之时就加以挖掘,这其实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不过是只白眼狼。”平江王嗤声,反问,“离太傅,你不会天真以为,等他长大了,还会像现在这般敬重你吗?” 云清不为所动:“那是以后的事情。” 况且谢让这人,虽然以残暴出名,可对那些曾经扶持过他的人,真的还不错。 观看台上两人不动声色夹枪带棒、明嘲暗讽,相比较之下,马场中似乎就要热闹许多了。 谢让在骑射上练得极好,在和龟兹派出来的人比上一轮后,不偏不倚正好领先一分,那人险些冷汗都下来了。 别看大熙新帝年岁尚小,但勇气和谋略都不缺,身上的气势也慑人,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招惹上这人。 谢让倒没有多在意这人,目光遥遥往看台上一瞥,漫不经心:“就这么比多没意思,换活靶。” 第76章 太傅不喜欢女人? 如果身处战场,就不能祈祷自己的敌人是永远固定不动的,在熟悉了射箭后,谢让更多时候练习的都是活靶,即使现在天色有些暗,依旧不影响他的发挥。 活靶的数量众多,不过马场更大,被放出来后就四散开开,惊慌融入了夜色中。 这轮还是比数量。 龟兹是游牧民族转变而来的,马背上打天下,因此面对活靶那人反而松了一口气,动作瞬间都利落了起来。 谢让也练了这么久了,速度完全不落下风,弓弦在微微发着颤,他却不怎么在乎,眸光锐利,精准锁定了每一个猎物。 直到最后,活靶只剩下一只,场上瞬间变得白热化起来。 云清也懒得和平江王斗嘴了,没意思,她看到这一幕,心下了然:“陛下胜了。” 果不其然,在龟兹勇士将箭射出去后,眼看着即将到达猎物面前,却只听得咻的一声,他射出的箭被另一只箭拦空斩断! 而紧随其后的另一只箭,则直直落在了猎物身上! 那人目光骇然,转头看向坐在马上的少年天子,对方脸上都没有出现笑容,显然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可能已经司空见惯了。 “精彩!” 带头喝彩的是大熙的武将,他们原先是小皇帝的感受没那么大,现在眼底已经泛起了光,显然经过这一出,已经改变了想法。 这也是云清答应让谢让下场的原因。 和历史上的耻辱不一样,谢让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完全能扭亏为盈,不如借此机会展现能力,收揽人心。 堵不如疏,躲不过的,就让它为自己所用。 【瞧瞧那些武将,眼睛都亮了,习武之人就是这么单纯啊。】 文臣在朝堂上唇枪舌战,但到了办事的关键时刻,还得看武将,他们用心办事,才不会让人有逃脱的机会。 云清笑吟吟地将视线转向龟兹使者:“如此一来,使者可还满意?” 龟兹使者面色灰败,明白已然是落了下风,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恭声道:“大熙陛下神武圣明,风姿不是我等能比,有幸得见,荣幸之至。” 这么一出后,众人又回了殿中,之后倒是没什么风波,各国献上的礼物算是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来,但这下更多人看小皇帝的眼光已经变了。 尤其是那些使臣,虽先前得到的消息有了重新估量。 如果这都叫傀儡的话,那他们算什么?废物吗? 云清乐了,夸赞谢让:“陛下今天的表现特别好!” 可能小孩子的胜负欲就是这样的,今天谢让的状态比上次在她面前表现的时候还更好,简直不要太威风。 谢让抿了下唇:“他们既然敢挑衅,那就应该让他们付出代价。” 从太傅的心声中,谢让早就得知,若没有太傅,他今日的境地绝对会大有不同,既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手下留情呢? “陛下说得对。” 云清赞同,场上人多,不好多聊,心中的想法暂时按捺下,她转去看底下,居然还有人送舞女来的,平江王对此好像颇为喜爱,最后做主给留下了。 云清凝眸,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平江王也一把年纪了,府中妻妾不少,怎么一个子嗣都没有?不会是他不行?那还收这么多人?】 云清研究的方向不在平江王身上,对这种事情印象不深,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就放下了。 倒是谢让似乎想起了什么,暗下了打算。 一场宴会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 谢让先行离席,云清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怎么感觉,小暴君还是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私下相处的时候,云清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 她道:“陛下在生气。” 是肯定句。 谢让也听出来了,他停下脚步,冷不丁出声:“嗯。” 别别扭扭的,但诚实。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云清思索。 谢让都已经纠结了一整场宴会了,若是不问出来,他觉得自己肯定会不甘心的,但是又害怕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那样或许会更难受,一时之间定不了主意。 “有什么事,就直说。”云清对他的反应哭笑不得,“要是不说出来,今天晚上该睡不着了。” 她算是发现了,这小崽子就是有个执拗的毛病,对于在意的事情要搞清楚才肯放手,今天不解决了,闷气还不知道会生到什么时候去。 谢让知道太傅了解他,但没想到已经了解到了这番地步,不过话倒是终于说出来了。 “太傅今晚频频看向楼兰公主那处,是对她感兴趣吗?” 频频? 云清脑袋上浮现了一个问号。 她无奈:“臣就看了一眼,陛下连这也注意到了?” 【还歪曲事实,怎么就频频了?】 谢让不说话。 云清接着道:“那日在茶楼,她拦住臣,说想坐下来聊聊,臣给拒绝了。在宴会上看她是楼兰公主,有些好奇罢了。” “祈安,你在担心什么?难不成是怕我对别的小孩感兴趣,然后就不在乎你啦?” 后半句云清的语气轻松了不少,就是在和小皇帝开玩笑的。 谢让心头一跳,下意识的诚实已经快过了脑袋反应:“是……” “噗嗤——” “哈哈哈。” 云清惊讶极了,她没想到就真是这么个无厘头的纠结,实在是忍不住,在小暴君面前笑弯了腰。 谢让:…… 少年气恼又窘迫,脸上连带耳朵都一起红了个透,他闷声看着云清,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只能低声:“太傅!” “好好好,我不笑了。” 云清总算是勉强止住笑意,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些失态,好在周围无人,她也不担心自己的形象破灭。 她认真看向谢让:“陛下,你完全不用有这种担忧,臣是你的太傅,只会在乎你的。” 谢让还在钻牛角尖:“太傅有父母亲人,以后也会娶妻生子,怎么可能只会在乎我?” 说到这里,谢让怔然发现,太傅确实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的年龄,但他很难想象出,到底怎样的人才适合站在太傅身边。 “死脑筋。” 云清嘀咕了一声:“那我对你最好,行了吗?” 【小暴君想得还挺远,娶什么妻啊,我又不喜欢女子,总不能去祸害人家姑娘。】 谢让:?? 太傅不喜欢女人? 第77章 提前送他,下地狱吧 谢让瞳孔地震,目光震颤。 顷刻间,他看向云清的眼神发生了转变。 他没想到自己闹的这出脾气,反而探出了太傅的秘密。 而现在,从未预想过的可能出现了。 怪不得太傅对谈在衡的态度那么友善,怪不得太傅从不轻易让人近身,在此刻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如此看来,太傅确实对那楼兰公主是没兴趣的,可通过这种方式得来的答案,谢让难免心情有点复杂。 “怎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花吗?” 云清等了许久不见谢让回答,倒是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诡异,就算是再迟钝,这个时候也该觉得不对劲了。 “没、没!” 谢让猛然被从思绪中拉出来,偏偏这种感觉还不得言说,他心虚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连声回应:“我相信太傅了!” 【还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但估计问不出来,算了。】 某种程度上,谢让觉得,太傅的直觉简直准得可怕,但也好在太傅足够了解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追问下去,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编! 宫中夜宴,使臣团自然不能在落了锁后再行出宫,于是今晚便全部留在宫中,林辰调动羽林军戒严,估计是睡不了觉了。 云清自然也留宿在宫中。 小暴君倒是开开心心的,不过云清不是那么开心。 无他,主要是每次在宫中都睡得不太安稳,毕竟她女扮男装就是个雷,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踩到,还是都是自己人的离府安全多了。 进了房间后,云清原本欣然的目光沉了下来,青雀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公子,属下查到,那两国的使臣,确实与梁质公有所联系。” 后世对这场宴会有过详细的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这两个小国哪里都不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挑衅的,背后必然有人指使。 可是史料对此的记载语焉不详,也没有确切证据,纵然猜测诸多,最终却都没有定论。 云清是想起了这点,所以提前便找人盯梢了,最后果然找出了蛛丝马迹。 相比之下,谁会更不想小皇帝成长起来呢?只能是梁质公。 他手中的权利源于先皇,一旦新帝掌权,挥刀第一个就会向他,而平江王和谢让勉强算得一家人,对方完全没有必要选在这这个时候就灭皇帝的威风。 “他这是要自己把刀往我手里递啊。” 云清笑了。 自古以来,官员私联别国使臣就是大忌,随便一笔就可以打成通敌叛国,可见梁质公是真的急了,连这种方法都能想出来。 青雀似有所感:“公子想做什么?” 云清挑眉:“当然是把证据给平江王,然后和他一起,演一出大戏。” 既然这么等不及,那就提前送他,入地狱。 - 使臣留宫三日,之后还有冰嬉可看,算得是大熙的特色之一。 青雀早就把消息递了出去,但没有得到回复,因为还有时间,云清也不急,甚至还有闲心在花园赏梅。 这段时间休沐,不过身为帝王,谢让仍有奏折需要处理,只能眼巴巴瞅着云清出去,看着奏折的眼神都充满了怨气。 顺风在一旁偷笑。 一山更比一山高,太傅是懂得怎么治陛下的。 这边云清出来,头脑都被冷风吹清醒了,暗叹自己就是来找罪受的,转身想找个避风的地儿,就见楼兰公主朝着自己这个地方奔来。 “离大人,等等!” 夷光昨天见识到了云清真实的一面,回去忐忑了一晚上,还是沮丧地准备找个时间来道歉。 楼兰没有准备和大熙交恶,虽然最开始来的时候她也抱着点那种不可言说的心思,但现在在误打误撞下全部消散了。 “抱歉,离大人,那日在茶楼我无意冒犯,还望您恕罪。” 夷光站定就开始道歉,身边的侍女跟着她也跑得急了些,气都还没有喘匀,闻言赶紧垂下了头。 云清倒是没想到她还会特意找过来,这公主的性格怪耿直的。 “没关系,我没有放在心上,公主也不用担心了。” 面对可爱的女孩子,云清的态度很好,落在夷光眼中,就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公子做派。 夷光瞬间不紧张了,她明白云清不记仇后,胆大地往云清身边凑了几步:“离大人的性格和传说中简直一模一样!是夷光思想狭隘,以己度人了。” 说到后面夷光有点羞愧,她觉得自己先前想的那些纯属多虑,简直侮辱了离大人的品格。 “公主不可妄自菲薄。”云清猜想应该是昨天晚上在宴会上把人给吓着了,失笑,“人生意外十之八九,那时你我都不知对方身份,自然没什么好计较的。” 云清解释完,觉得宫中现在毕竟人多眼杂,自己继续和夷光在一处不太好,便委婉告辞了:“我还要去给陛下授课,御花园中梅花开得正好,公主慢慢欣赏。” 夷光点头:“好的,离大人慢行。” 云清言语坦荡,叫夷光更高看了几分,突然觉得有些话说得不可信,中原哪里都是狡诈人,分明也有离太傅这般实诚不做作的。 “可惜,”夷光叹道,“要离大人是我楼兰人就好了……” 这样就能天天看到了。 …… 云清揣着手走过回廊,不出意外,看到了飞快处理完奏折找出来的谢让。 云清问:“都看到了?” 谢让这次倒是不担心了,虽然有点别扭,可安心更多:“太傅和她聊了好久。” “就是来道歉的。”云清道,“我本也没放在心上,昨晚陛下倒是把她吓着了。” 【就说当时视线怎么不对,原来是在看那楼兰公主,真是的。】 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云清已然想通其中关键。 现在看来,哪里是她吓到人了,就是这小崽子吓人。 谢让顿时讪笑:“太傅心胸宽广……我下次不会了。” “希望陛下说到做到。”云清轻拿轻放,没在这件事情上纠结,转而问,“臣今早说的事,陛下考虑得如何了?” 第78章 风雨欲来 云清倒也没有那么想不开,非要在大冷天出来散步,主要是为了给谢让留出思考空间。 昨晚青雀的消息让她起了主意,想要借此机会,提前铲除梁质公。 这是多方面思量下的结果。 【抄了梁质公的家,短时间内可能混乱,但那么多金银财宝充盈国库,后年的饥荒还用怕吗?】 饥荒是天灾,人力不可改变,云清只能从别的方面做准备,以提前应对,而不能因此让大熙出现内乱。 还是那句话,要想富国先抄贪官,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就看他们怎么做了。 谢让轻摇头:“太危险了。与平江王一起,无异于与虎谋皮,若是出现任何意外,太傅都将陷入险地。” 【不是暴君吗?怎么现在还心软起来了。】 云清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谢让了,一个人的性格改变,真的能有这么彻底吗? 她叹气:“可是危险,就能不做吗?祈安,迟早都会有那天的。” 平江王虽莽,可仗着皇室血脉的身份,揽权揽得光明正大,历史上谢让也是算计他铲除了梁质公,不过那是三年后的事情了,百姓们等不了那么久。 可这场冲突,早一点晚一点于她而言,没有区别。 看出云清眼中的坚定,谢让再难有言语,他要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能装傻,可他在明知道未来发展的情况下,实在是说不出那样的话。 半晌后侧过眸去,答应了。 “我愿配合太傅,但无论如何,太傅都一定要平平安安。” 说这话的时候,谢让咬紧了牙,他恨自己如今势单力薄,凡事还要靠太傅在前在前冲锋陷阵,而他无能为力,这种困窘的局面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为了活下去如何艰难。 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最初。 云清似有所感,抬手放在他脑袋上,安抚:“别担心,会没事的。” 【危险归危险,我也不会拿我的命去开玩笑,小暴君,小瞧我。】 云清还是很惜命的,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要是再死了,就不会有机会了,她在考虑事情的时候首要还是把自己的安全问题给算了进去的。 谢让攥紧了衣袖,没吭声。 当天傍晚,天子中毒的消息不胫而走,羽林军统领领命戒严整个皇宫,不得放半个人出去。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听肆得知这个消息,吓得当场就摔落了茶杯,奈何打听不到,只能当场便骑了马进宫来。 好在林辰认得他,况且只是不许出而不是不许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他的行动。 “不是云清,你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沈听肆觉得以云清的能力,不至于让人有机会在她眼皮子底下谋害小皇帝,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隐情。 他还知道谨慎,声音压低了问的云清。 云清知道他是可用的,也不客气:“正好你来了,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啊?”沈听肆好奇,凑近听完,神色变得诡异,“好家伙,你找我办事,搞不好要命啊。” “世子爷,别告诉我,你这就怕了?” 云清敢这么做的另一重原因就是因为沈听肆在,能知道她女扮男装的事情,沈家和离家的关系是极好的,信得过。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沈听肆顿时正色,“放心,我会帮你盯紧平江王的,再不济,还有我带的兵呢。” 沈听肆回京述职,还带了一千精兵,这可是和离家军不相上下的存在,加上羽林军,足够了。 “谢了。”云清朝他一笑。 沈听肆挠挠头:“哎呀这算什么,你把圣旨的事情给我搞定就行了。” 不宜聊太久,简单对过后,沈听肆才放心告辞,有了云清给的牙牌,他出宫是顺利的,只不过回去之后,第一时间就溜到城外召集军队去了。 在云清面前说的是轻松,但这干不好就要性命的事情,沈听肆可一点都不敢疏忽。 - 打听不到消息,平白被严加看守起来的使臣可就有意见了。 “这难不成是怀疑我们当中有人下毒吗?” “虽然我们国小言轻,但也不至于干这种下作的事情?” “谁知道呢,保不准就有蠢货。” 使臣都是统一安排在一处的,大家相隔很近,龟兹和乌孙使团都听到了这话,他们还在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闹不愉快,这会儿听到这话反而不吱声了,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眼中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乌孙使者讽声:“不会是你们?” 龟兹使者顿时跳起:“你们可不要血口喷人,我还怀疑是你们呢!” 明明说好了一起行动,结果到头来乌孙当起了缩头乌龟,让他们好生难熬,背信弃义的伪君子! 隔得近,他们动静大,很快就引起了别的使臣的注意力,纷纷围过来看热闹,但很快,也轮不到他们互相怀疑了。 林辰押着一个奴才过来,凛声问:“你确认那人就是从他们屋子里出来的?” “是,那时天黑,奴才内急,出来就看到有人影从他们屋里出来了……” 那奴才战战兢兢的,手指着的方向就是龟兹和乌孙使者共同居住的地方。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围起来!”林辰当机立断,叫羽林军围了这地方,不过面对别的使臣,他的态度还算和善,“有人于宫中下毒,欲谋害陛下,还请众使臣放心,我们定会查明真相,不让大家担惊受怕。现在,几位且先跟着我走一趟。” 林辰冷冰冰盯着两国使臣,手中拿着的刀隐隐泛着血光,身上气势慑人,一时之间,竟全让他们辩驳的话堵在了喉头,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不是个爱和人讲道理的人,见他们愣在原地,利落叫羽林军全部带走,顷刻间就消失在众使臣面前,而这个区域很快也被人围了起来。 有直觉敏锐的使臣长叹一声:“恐怕,要变天了啊。” …… 林辰在宫中的手段雷厉风行,然而消息很快还是传到了梁质公耳中。 “他把那两国的使臣,扣留起来了?” 梁质公的脸色很难看,心头砰砰狂跳,就算是被云清削权的那段时间,他都没有过这么不详的预感,可现在,这种预感达到了顶端。 “对。”来汇报的属下大气不敢喘,“而且沈听肆进宫了。” 梁质公缓了缓,眼底闪过阴狠之色,讥诮一声:“好,既然她非要和我作对,那我倒是要看看,她这次还有没有那样的好运气!” 至于那小皇帝,也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第79章 清君侧 皇宫内有私牢,主要针对的就是些天子想单独审讯的犯人,不过已经很久没有启用过了,时隔多年,再一次迎来了属于它的客人。 本来就不是为了审讯,所以林辰就守在一旁,倒是没有对他们做什么,不过光是阴森恐怖的气氛,也足够把人吓破胆了。 云清进来的时候,险些被里面的灰尘给呛住了,随后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寒彻入骨,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大冬天的来这里,真是难为人了。】 谢让一个眼神,身后的内侍忙拿了披风过来:“离大人,狱内清冷,您快披上。” 云清接过,看谢让还裹得严实,便没担心,低声:“好。” 好在没走一会儿就到了最里面。 那些使者看到来人的时候,脸都绿了。 云清倒是面不改色:“各位在这里待得怎么样?还好?” 【应该不是很好,瞧瞧这一个个的钱,嘴都给冻乌了。】 “我们倒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要是各位肯配合,自然能够平安无事,要是不配合,就别怪我们使用特殊手段了。” 云清笑了一声,明明语气是温和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的,这些人之前想做什么她不管,只要能帮着他们扳倒梁质公,那就一切好说。 当然,不只是云清,站在她身侧的的小皇帝,还有守在一旁的林辰,眼神都无声散发着威压,长久的沉默下,终于还是有人耐不住这种气氛了,顶着压力开口:“离大人,您、您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云清扬眉,对他们的识时务勉强满意,“指认梁质公,别的,我既往不咎。” 水至清则无鱼,权力纷争下,任何人都可以是棋子,所以朋友与敌人都不是绝对的,就看他们怎么选择了。 真假不重要,云清要的,是一个能光明正大除去梁质公的理由。 不过事已至此,他们似乎也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两方人马闻言低声交谈了几句,最终派出人来说:“我们答应。” …… 从私牢里走出来,云清身上总算是渐渐回暖。 谢让嘀咕:“太傅完全没必要去和他们说这些话,反正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 谢让不对他们抱有任何怜悯,是他们自己先要选择掺和进来的,他和太傅不过是顺势而为反着利用回去,但凡他们识相,最终自己都会改变想法。 “龟兹和乌孙虽是小国,但我们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与他们交恶。”云清淡淡说出一个道理,“大熙国盛,周边小国才会心甘情愿依附,若让他们以为大熙并不在意附属国,起了麻烦也不好。” 【京城天高地远自然不是,苦的是边境的百姓,没必要。】 谢让能说什么,轻声:“太傅永远考虑得这么周全。” “那自然。”云清道,“不知道梁质公什么时候会有动静,只能稍微委屈一下陛下,再在这殿中待上两日了。” 谢让并不觉得委屈,相反,他现在才是最安全的人,更应该担心的应该是太傅自己。 “平江王没有动静吗?” “他答应了,前提是,我让渡一部分权力出来。” 云清早就知道,和平江王合作,不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只看最后到底是谁妥协罢了。 “是兵部,臣答应了。” 兵部很重要,但现在里面基本上是梁质公的党羽,这些人都不怎么干实事,但要替换下去也有点麻烦,既然暂时掌控不了,让给他也无妨。 “臣能做的,剩下的,就要看陛下了。” 云清之前还想着科举未开,朝堂中可用之人很少,可等这番清洗下来,自然而然就可以空出许多位置,到时候也能名正言顺开恩科了。 谢让看到了云清眼中的信任,他点头:“剩下的,太傅就交给我。” 云清笑:“嗯。” - 两国使臣愿意主动配合,事情就简单得多了,当天晚上,林辰就传出他们招供的消息,明说了就是梁质公威胁使臣,所以他们才会给天子下毒,消息传出去不过片刻,梁质公就带人围了皇宫。 先帝在的时候他揽权不少,兵部和内阁都是他的天下,如果他被清算,身后勾结的那些个家族照样跑不掉,所以只能赌一次,看他能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东厂厂卫在前,冰冷刀锋和羽林军对峙,冷峭剑尖映着火光,一片风声鹤唳,可见梁质公这些年是招揽了多少人。 云清慢慢出现在羽林军后面,在这种场合下,她居然比自己想象中冷静多了。 “梁督公这是什么意思?” “通敌叛国,谋害天子,我还没让人去把你抓起来,你反而先行一步,知不知道这是谋反!” 梁质公看着她,眼底带着戏耍般的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也不过是个仗着身份耍威风的伪君子,敢说你就没有揽权的心!若不是你逼我,我何至于此!” 云清心道不巧了,她还真是个伪君子,面上不为所动:“嗤,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利欲熏心,恐怕早忘了是怎么做人的?” 梁质公能爬到这个位置上,说明他有本事,但不是他构陷忠良、胡作非为的理由。 “你既不肯让位,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梁质公大笑起来,“我倒要看看,沈听肆今晚帮不帮得了你!都给我上。” 争斗起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青雀青兰出现在云清面前,为她警惕着时不时射来的暗箭,当然云清也没有松懈,手上拿着防身的剑。 她虽不擅武,但终究会些,遇到危险有一定自保能力,不能全部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时隔几月,皇宫再一次爆发出如此剧烈的争斗,这次却是云清亲眼看着的,这些个厂卫甚至能够和羽林军打个对开,因为人数的原因,还渐渐占了上风。 就在云清心快要跳出来的时候,终于听到更远处传来的动静。 梁质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目眦欲裂:“你竟然——” 这句话还没说完,一支冷箭就直接从他身后射来,悍然射穿了他的肩膀,鲜红血液瞬间染红了地面。 此情此景相当熟悉,云清终于有机会朝他粲然一笑:“天道好轮回,被人射冷箭的滋味,不好受?” 终于替原身报了那一箭之仇,云清很是畅快。 平江王的手下也总算在这时赶来,瞬间扭转了场上的局面。 云清抬手朝远处一拜,在梁质公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扬起声音:“感谢平江王殿下,陪下官一起,清君侧!” 第80章 陛下该长大了 利益最能动人心。 然而梁质公唯一失算的一点可能就是,云清还真不在意自己手上到底有多少权力,甚至愿意把这些权力让给平江王,借他的力量来铲除梁质公。 这样做决定很险,且不说平江王会不会中途反悔,就算他不反悔,稍微来的晚一点,看羽林军和厂卫斗个两败俱伤,再来个黄雀在后,都极容易反扑到云清身上。 梁质公不明白她是怎么敢的! 实际上云清也是悬着一颗心的,不过她明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除了沈听肆以外,她早就偷偷叫了一部分离家军入城,加上死侍,见状不对会出来帮忙的,但现在显然用不上了。 没想到,平江王竟还是个守信用的人,云清暂时推翻了之前对他的一些评价。 有了平江王的手下加入,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直到最后被押下去发落的时候,梁质公还在叫嚣着。 “狡兔死,走狗烹!” “离云清,就算你今日除了我,有朝一日,他大权在握,你迟早也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我等着你……来陪我!” ……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 处理完混乱场面的林辰闻言皱起了眉头,正准备往云清那边去的时候,视线瞅见小皇帝已经出现在了云清身后,他脚步一顿,还是决定不去凑这个热闹。 冲突必然面临着流血,云清看着眼前的场面,突然有点晕,胃里也有阵阵恶心感泛上来。 【果然啊,就算我知道历史必然伴随着鲜血,但不管多久过去,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谢让眸中有幽光闪过,他带着笑,轻声问:“太傅,刚才那人说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我不会那么做的。” 谁是真心对他好,谁是利欲熏心想独揽大权,谢让还是知道的,他与太傅,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小崽子,走路不带声的,吓我一跳。】 云清摇头:“我本也没有在意,他不过就想挑拨离间,我不会中计的。” 梁质公是权宦,也曾风光一时,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他就是想借此在云清心中埋下芥蒂,这样时间一久,君臣离心,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看着不远处正在被清扫的场景,还有从外走来的平江王,云清低声道:“陛下还是想想,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说不定他下一个针对的对象,就是臣了。” 梁质公一倒,接下来朝廷中就是平江王一家独大,真正属于皇室内部的纷争,现在才刚刚开始,而云清作为保皇党第一人,无疑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谢让心中也难得生出了几分紧张,他抿唇:“我不会让他威胁到太傅的。” 云清无奈:“错了,是朝堂。” “你可长点心,陛下。” …… 次日,梁质公通敌谋反,毒害天子的恶劣行径被昭告京城。 与此同时,一同呈上来的,还有梁质公这些年来构陷忠良、贪污枉法的一系列实锤证据,奉少帝的命令,羽林军当场就把他的家抄了个底朝天,还有一些与他走得近的党羽,全部都没能逃脱制裁。 细数下来,触目惊心。 云清学不来小暴君血洗朝堂的做法,挑了几个重要的杀鸡儆猴,剩下的则等开了恩科后择人替换,但即使这样,也足够令他们瑟瑟发抖了。 恐多生事端,梁质公被下了诏狱,由云清派去死侍严加看管,砍头之前都别再想离开半步。 朝中职位空了很大一部分出来,兵部按照原先说好的,由平江王手下的人盯上,其余空位也多多少少挑了些人上去。 云清这段时间都在为了这些事情忙碌,可以说是脚不沾地了,比以前开组会都还累,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她并没有继续为难龟兹和乌孙的使臣,毕竟他们在这次中也算是出了力,这两方人也知道自己是惹到惹不起的人了,在到达时间后,马不停蹄夹着尾巴就溜了,其他没有被波及到的使臣倒没有多急,还是按照惯常的时间陆陆续续离京了。 沈听肆进宫一趟,终于如愿拿到了他想要的圣旨,他看向云清的表情复杂:“这么一搞,可是大动静。我从前就觉得你是个能成事的,却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还厉害。” 云清疲惫道:“过誉了,我可比不上你,也就在朝堂上还能凭借一张嘴说一说了。” 沈听肆欲言又止:“但丑话说在前头,你最好还是想办法避避风头,不然……那就很难说了。” 沈听肆知道云清是女子,也被她的成就所折服,可身份一事始终是个雷,要不就永远瞒着,可万一泄露了什么风声,就怕那群文臣群起而攻,到了那时,就算是她一手带大的小皇帝,也真的还能用濡慕师长的眼神看待她吗? 云清知道他的担忧,掀起眸子,没好气地说:“你还是忧心一下你和江姑娘的婚事。我心头有数,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想办法脱身的。” 沈听肆顿时就跟被踩中了尾巴一样跳起来:“真是的,怎么老往我伤口上戳呢?我就不该多嘴这一句!” 明知道离云清对小皇帝护得紧,光他担忧有什么用啊? 光禄寺卿宝贝女儿,还想着多留两年,这圣旨上又没有说什么时候成婚,沈听肆估计自己这还有得磨呢。 “算了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 沈听肆心头想好,觉得自己再和云清独处下去也不太合适,外人不知云清是女子,他知道啊,心里怪别扭的。 云清摇头失笑,等沈听肆离开,放下手中已经处理好的文书,这才注意到外面天已经黑了,宫门肯定落锁了,今晚又只有留宿宫中。 好在忙过这一阵,自己应该能轻松一段时间了。 “太傅还未用晚膳吗?” 思索之间,云清听到外面传来谢让的声音,还有宫人惊慌的回应。 她忙道:“还未来得及,刚才是我太忙,让他们撤下去了。” 谢让从外面走进来,身上裹挟着冷风带来的寒意,他自觉坐在了云清对面,随后将提着的食盒放在桌面上。 小少年甚是体贴,眸中盈着笑意:“我就猜到了,特地让小厨房备了夜宵,太傅用些。” 看到汤圆的时候,云清还愣了下,直到听到窗外有烟花声响起,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居然不知不觉都忙到这个时候了。 谢让见她动作微顿,问:“是不合太傅口味吗?” 小少年的瞳仁黝黑,清澈而干净,相比云清第一面接触时的阴暗狠戾,如今看来似乎已经完全沾不着边了,身高往上窜了一截,脸颊上也有肉了,是个被养得矜贵的合格少帝。 云清盯着谢让看了好一会儿,都快把人给看毛了。 然后谢让就见他的太傅弯眉笑了,昳丽容貌让他恍了眼,声音温和如同羽毛,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心头—— “臣只是在想,又是一年上元,陛下该长大了。” 第81章 为何太傅反倒疏远起我来了? 又是一场雨下来。 不仅没有浇灭夏末的燥热,反而让空气更加沉闷了几分,这个点街道上基本没什么人,只有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饭菜香气,没有被雨水冲淡。 来自宫中的马车悄无声息停在了离府后门。 下人都很熟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见此赶快揉揉眼睛,跑进去通报:“陛下来了。” 点翠刚端着碗从房间里出来,见状微微瞪眼:“公子才刚醒,怎么这会儿来了……” 后半句话她说得很小声,话音刚刚落下,就见有人从回廊处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少年身形修长,一身白色锦袍矜贵淡漠,衣角被雨水沾湿了些,却半点也不显得狼狈。 谢让的容貌长开后极其俊美,凤眼的形状狭长而优美,眸色幽邃漆黑,削薄的唇轻轻抿着,看得出他心情不虞。 点翠一惊,赶忙行礼:“参见陛下。” 少时,幼帝还会经常在公子身边撒娇,不过随着这些年逐渐掌权,周身气势倒是愈发盛了,叫他们这些下人不敢直视。 “嗯。” 谢让还不至于把火气发到离府下人身上,轻轻颔首示意她起来,自己则轻车熟路到了门边,在靠近的时候不自觉放轻了脚步,敲门询问:“太傅,我可以进来吗?” 云清前几日感染了风寒,这两天都告病,不过现下已经好了许多,好在她提前预感到谢让可能会耐不住出来找她,已经做了伪装。 闻言轻声:“进来。” 谢让开门进去,身后人噤声,都没敢跟着。 云清换了身便衣,这会儿正坐在窗边小榻,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看着,见谢让过来,她遂放下。 看见谢让脸色绷着,云清似有所感:“又有什么人惹陛下不开心了?” 【每次不开心都来找我,感觉我快成表情分析大师了。】 谢让觉得她这身单薄,顺手拿过旁边的毯子给她披上,动作轻柔,声音却带着些不悦:“还能如何,就是那些老家伙想往宫中送人。” 自从五年前擒住梁质公,并且慢慢铲除掉他的党羽后,谢让就顺理成章亲政揽权,他手段果决,近些年慢慢就将平江王的势力挤出了中心位置。 只差一点,就能完全掌控大权。 昔日羸弱的幼帝,早在无声无息中,就开始成长起来。 这样一来,不免就有人动了心思,想叫谢让广纳后宫,把他们家中的人送进去。 “嗯?”云清这两天没关注朝堂上的事,也没人往她这边递,闻言摇头,“现在不合适。” 【而且,小暴君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八岁,我不允许!】 谢让从她的心声中得知过,在太傅那儿,十八岁才算成年。 况且,谢让现在没那种心思。 “我也觉得不合适,把折子打回去了。他们倒好,想下跪来威胁我。” 谢让冷笑,他才不是以前任人摆布的小可怜了! 云清心中蓦然浮出种预感:“……所以他们现在还跪着?” “自然。”谢让神色淡淡,“他们爱跪,就让他们跪,正好把位置挪出来。” 小暴君小时候看着倒是奶乖可爱的,越是长大,就越是朝着历史上的暴君靠拢,只是在云清的纠正下,他拥有帝王心性,却没染上嗜血的习惯,还好。 “你……”云清欲言又止,“算了。” 【能不被拿捏,也是件好事。】 谢让无声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太傅对他最是心软,肯定最终还是会站在他这边的。 少年的唇角悄悄扬起,他走到云清身边,坐下,问:“太傅在看丰收节的事情?” 谢让长得比云清想象中要快,明明五年前还只能仰视着她,现在就比她还高了,坐在身边都觉得不太习惯了。 不过谢让倒是很开心,他悄悄看了看,自己已经实现了小时候的愿望,能够完全护住太傅了。 “今年是丰年,丰收节可要好好办。” 云清面带笑意。 前些年大熙因为天灾原因,爆发了一阵饥荒,好在云清提前屯粮,又有谈在衡和钟秀等人前往各地改进耕种,提高了些粮食产量,调粮及时,顺利补住了这个缺口。 复种的甘薯和玉米良种足够,那时候正处在谢让和平江王争端最严重的时候,云清索性趁着这个时候外出推广粮种。 如今算是见了效,百姓都很开心,要大办丰收节。 “这是太傅的功劳。”谢让摸到茶杯凉了,顺手给她沏了杯热茶,推到她手边,动作带着讨好,“太傅什么时候肯入宫小住一阵啊?” 谢让不认为他和太傅会离心,可随着他逐渐长大,慢慢也察觉到了云清对他无声的疏离,就连在宫中留宿的时候也少了。 他很委屈。 难道他做的还不够好?还不像个明君吗? 云清强行忽视了来自皇帝陛下幽怨的目光,面不改色:“等年底,臣陪陛下过年节。” 【都长大了,天天和我黏在一起,不太合适。】 云清亲眼看着谢让一点点长大,从瘦不拉几的小可怜到如今风姿绰约的少年,她其实已经差不多把他当做了亲人在看待。 可是心中有所顾忌,她便有意和少年保持了距离。 【这么敏感,都是我惯的。】 谢让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他垂下眼皮,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云清的手,对方的手很凉,他细心拢住为她暖手。 声音喜怒不明。 “从前太傅为了百姓,不声不响就抛下我出去一年,这些我都未放在心上。我待太傅如自己人,为何太傅反倒疏远起我来了?” “若祈安有哪里做得不对,惹了太傅厌烦,太傅说出来,我都改。” 前半截话还带着冷意,到后面反而卖起惨来。 云清下意识便要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偏生谢让使了劲不让她动作,视线执拗锁定在她身上,似乎就是要在今天讨个说法。 云清叹气:“没有,陛下做得很好。只是后宫重地,按理来说,外臣本就不该久居。臣若再经常去,谏官又该弹劾了。” 谢让冷哼一声:“他们敢弹劾,朕就让他们彻底闭嘴!” 啊喂,不是这样的啊! 第82章 绯色 “陛下不可,他们也只是尽自己的职责罢了。” 云清心道罪过,她纳了闷了。 【历史上小暴君就一直很讨厌谏官,现在也是的,难道当皇帝的天生就这样?】 谢让谈不上讨厌谏官,只是讨厌他们不分场合劝谏而已,太傅又不是外人,在宫中住住怎么了? 但他不想在现在惹云清生气,好声答应了:“我知道了。那太傅不入宫,我在离府住下总行?” 云清失笑:“我什么时候拦过你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想去哪里,不用向我说。” 能把历史上的暴君养成如今的开明君主,云清说到底还是自豪的。 她有尝试着把现代的理念慢慢灌输给谢让,但都是循序渐进的,不然与这个时代太相悖,很容易会出现问题。 “太傅真好。” 谢让被安抚成功,心头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他关切问道:“我刚才见点翠端了药碗出去,太傅用膳了吗?” “没有。”云清摇头,顺势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这会儿已经暖透了,对于小暴君贴心的做法,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有些习惯了,“陛下呢?如果没有便和臣一起。” 他们谁也没有继续提起刚才说的糟心事儿,这些老家伙都精明的很,惯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的,谢让长时间不理他们,他们自己都知道回去,根本用不着操心。 【他们也不想想,自己在小暴君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给他提供帮助,这下见他势大,马上又想攀关系了,世界上哪里那么多便宜的事情。】 谢让对此深表赞同。 他最喜欢的就是和太傅待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关系到百姓民生的大事,太傅从来都只是对他的想法加以引导,而不会一出面就拒绝,这让他觉得很舒服。 “一起,我正好也饿了。” 谢让念着云清风寒未愈,想要搀扶她起来,动作却被避了过去,他顿了一下,才若无其事的收回自己的手,跟在云清身边。 垂下的眸有幽光闪过。 出去吃饭云清就没有披着那条毯子了,而是换了件薄披风,天色暗下来以后空气中闷热的感觉终于散了些,变得凉丝丝的,她可不想继续加重自己的感冒症状。 饭菜早就做好了,不过全都是些清淡口味的,云清吃了几口便觉得有点焉,这对于一个重口的人来说真的很难受。 谢让给她盛了碗汤,顺带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年后春闱,太傅想做督考吗?” 上一次恩科,主要是为了填补朝中职位的空缺,才紧急选拔人才,那时云清也帮着做了参考,但没有站在明面上,督考是目前已经告老还乡的张阁老。 梁质公死后,内阁被全面清算,这位唯一坚守本心的阁老退休后,内阁便已空置,看谢让的样子,应该是不打算再设了。 在经历过重重磨难后,他怎会允许大权旁落? 如今平江王已经被排挤出权力中心,只待合适时机斩草除根,云清非常清楚,离那一天已经不远了,而明年的春闱,是谢让彻底掌权后的第一次选拔人才,重量和含金量都不必多说。 而他现在说,想把这件事情交给云清来做,其中含义不必多讲。 云清喝汤的动作一停,她慢慢问:“陛下都这么说了,臣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太傅不愿便罢了,我又不会强迫。” 在云清面前,谢让向来是不在乎君臣之礼的,连帝王自称都很少用,态度那可谓一个亲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让太傅生出了错觉,他们之间用得着这么见外吗? “算了,那我就再帮帮陛下。” 云清的话音刚刚落下,就立马瞥见了谢让脸上得逞的笑容。 她:…… 【怎么幼稚的还跟个孩子似的?】 谢让立马垮下脸。 他不是很喜欢太傅总将他当做孩子看待,明明他现在比太傅都还要高了,怎么总想着要教训自己呢? 小暴君的心情喜怒无常,云清早就习惯了,没有再理会他的脾气。 那晚饭前吃的药这会儿起了作用,没多少时间,云清就支着下巴,哈欠一个接一个,眼角都泛起了泪花。 谢让看了半天,实在是看不下去,只好放下筷子:“太傅不如先去休息,困了不用陪着我。” 谢让来离府除了躲闲外,更主要的还是来看看云清,太傅平时在群臣面前总是温和而坚定,生了病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脆弱,明明带着苍白的病容,但半点都不减容色,就连泛着红的眼尾都格外好看。 “那我就先去休息了,慢慢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大桌子菜也别浪费了。” 云清不和他客气,这可是自己带来的君王,谢让在她身边撒娇的时候还少吗,这点事情完全不损天子威仪,只要别叫外人知道就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 谢让的思绪猛然被打断,直到云清起身,他才恍然回神,眸光跟被烫住了似的,游离的在桌面上扫了一眼。 “好,太傅慢走!” 【这态度怎么这么奇怪呢?】 云清狐疑地扫了眼,终是没看出任何端倪,而且也抵不住困意,转身就走了。 在她身后,抬起头来的谢让只觉得心脏还在怦怦跳着,一桌子的菜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他抿了下唇,叫人把饭菜撤了下去。 …… 当天晚上,谢让留宿离府。 他的房间与太傅的房间仅隔了一条走廊,这边是死侍看守得最严的地方,主要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危。 谢让对此倒并不是很在意,他这些年从未松懈过一刻,一直有精进武艺,功夫早在这些死侍之上,能靠近太傅他就很高兴。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被白天纷乱的思绪所扰,到了半夜的时候,谢让便久违的做起了梦。 梦中似乎是一片混乱的,眼前都是朦朦胧胧的雾色,他看见了太和殿明亮的窗色,还有垂落下来的帐幔,最后视线定格在眼尾微红的绯色。 直叫人全身发热。 第83章 那可是……他的太傅 谢让大半夜从梦中惊醒。 他愣愣盯着床檐看了好久,眼中的迷茫震颤还没有散去,脑袋中只要稍微回想起刚才的梦境,竟又觉得有些躁动起来。 最后实在是觉得有些难耐,他翻身下床,走到桌边倒了杯凉透的茶水灌下去。 没用,又灌了一杯。 谢让坐在桌边,方才觉得慢慢冷静下来。 梦中人的形象太过熟悉,谢让就是强迫自己想忽视都做不到,心跳到现在还没有平息。 他眼睫微颤着,满脑子都是嗡嗡的响声。 那可是……那可是他的太傅…… 他到底在想什么? …… 离府中的一切动静都瞒不过云清。 次日,当下人向她禀报陛下大半夜叫了热水沐浴的事情后,她险些没有转过弯来。 不过现代良好的生理常识恰好在此时派上了作用,云清没过多久就想明白,恐怕就是少年正常的生理反应。 她没有刻意关注过这方面,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吩咐下人把嘴给闭严实了,便又恢复如常。 结果没成想去用膳的时候,谢让看向云清的视线反而闪躲了下。 【怎么回事儿?难不成不好意思啊?小孩也怪纯情的。】 云清确实什么都没说,在谢让耳朵里又什么都说了。 他:…… 这件事情越想越不对,谢让知道再沉默下去就更奇怪了,最终还是忍不住主动打破沉默:“太傅快坐,饭菜该凉了。” 云清主动顺着台阶下:“嗯。” 她今日又好上许多,估计再养养就差不多了,饭间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谢让主动给他夹菜的动作给堵了回去,云清心中无奈,也只能暂时顺着他的意。 【想不明白,怎么能害羞成这样呢?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谢让有口难言。 今日休沐,外面天气正好,阳光明媚,听着也热闹起来了。 早膳过后,云清主动提议:“祈安想去看看丰收节准备的事宜吗?” 民以食为天,然而古代的丰年却很少,所以每每遇到,百姓们总是格外高兴,丰收节便是由此而生,庆祝一年丰收,感恩风调雨顺。 “去。” 别扭归别扭,但要谢让和云清分开以做逃避,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找点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云清笑:“好。” 距离丰收节不过就两三天的时间了,到时候是整个城中都要大办,因此这会儿百姓们都在自发帮着布置,浓浓的节日气氛让人觉得很热闹。 因为是低调出行,他们并没有乘马车,反倒更能得见一番真实的民间情景。 五年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到这番程度,着实令人感叹。 可惜的是高产作物只找到玉米和甘薯这两种,想来还算运气好的,不然灾后重建哪里来的这么容易,云清就不埋怨更多了。 “祈安从前最喜出来玩,为何今天反倒如此沉默?” 走了半天不见谢让吭声,云清想着,若是自己再不说句话,也不知道他要缩在乌龟壳里什么时候才肯冒出头来了,心情一好,就提起了往事。 皇帝这个位置并不自由,除了六年前随着云清一起外出游历的那趟,谢让至今也再没有机会踏出一步皇城,中间云清离开的那段日子,他可谓是怨念颇大。 谢让有些幽怨,他为什么沉默,太傅心里没点数吗? 他哼了两声:“等明年把事情安顿好了,我想和老师出去看看。” 越是长大,谢让反而觉得自己小时候的那些仇恨越是微不足道,欺辱过他的已经被他杀了,让那些瞧不起的,如今也被他踩在脚底下,甚是无趣。 “行啊,先把我身上的担子给我卸了再说。” 云清这话颇为无情。 在大熙,太傅本身就是个有实权的职位,偏偏云清从外面回来后,谢让也不知道是报复还是别的,顺手又把空着的吏部尚书一职交给她兼任,忙起来后,云清后面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若不是这几日告假,她应该还在接着忙。 想想告假结束等着她的公务,云清脑门都在突突直跳。 这权臣,当不了一点。 【小兔崽子,一回来就把吏部尚书的职位甩给我,生怕我不够招人恨?还是生怕我闲得慌?】 谢让险些被呛住,心虚地咳了两声:“知道了。” 要说有意,谢让还真是的。 他早就看出来了,太傅有能力,但对权力实际上没那么贪慕,当初选择帮他可能真的只是可怜他,皇权留不住太傅,他就只能先让太傅忙起来了。 但直到这几日云清病了后,谢让才开始反思起来,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确实该出去看看了。”云清得到承诺,暂时没再追究他,“这些年江南地区发展不错,若要微服私访,那边是个很好的选择。” 云清还没有去那边看过,但江南地区从古至今风景都不错,适合远游。 “好,就去江南地区。” 谢让一锤定音。 他对去哪里没有意见,太傅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离、离大人?!” 他们在聊天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摊铺上有人叫,指向性明确,云清下意识转过头去,就见是一名卖糖葫芦的小贩,对方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局促。 云清经常行走在外,有人认识他不足为奇,不过他们肯定认不出谢让。 她笑着回应那小贩:“是我,老人家,有事需要帮忙吗?” “不、不是的。”小贩搓了搓手,“我们大家都非常感谢大人让我们能吃饱饭,您若不嫌弃的话,就拿两串糖葫芦走。” 谁是真正对他们好的,百姓眼中看的最清楚,不管云清怎么推举,最后还是拿了两串糖葫芦,她笑了笑,把其中一串递给谢让:“百姓的心意,尝尝?” 云清可不是什么迂腐的大家长,对谢让管得不严,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给他尝试过,更别说一串普普通通的糖葫芦了。 “太傅可真受欢迎。” 谢让情绪莫名地嘀咕了句,他咬了一颗下来,是甜的,他侧眸一看,云清似乎咬到了一颗酸的,眉轻轻蹙了起来。 不过片刻又舒展开来,她接着吃下一颗,破碎的糖衣沾了些在唇瓣上,随后舌尖一扫,应该是甜的,嘴角翘起了些许弧度,怎么看怎么诱人。 谢让心跳漏了拍。 他仓皇收回目光。 第84章 太傅有过成亲的想法吗? 谢让面无表情的咬碎了糖葫芦。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那个梦的影响太深了,怎么会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呢? 若是被太傅知道…… 不,不可能的。 他不会让太傅知道的。 “这糖葫芦哪里招你惹你了?”注意到他的动静,云清凝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把糖葫芦五马分尸。” 谢让顿了下,闷声:“没有。” 云清懒得去和他争辩。 【不会是到小孩的青春叛逆期了?小暴君这么乖,也会有叛逆期吗?】 谢让不知道什么是叛逆期,但直觉那不是什么好词,可惜太傅在心中不说出来,他也没办法反驳。 到了丰收节那天,会有祭祀游街的习俗,两人沿着主要街道逛了圈,基本上都准备好了,就待时间一到,整个陈中就会热闹起来。 沿路都能听到百姓对于帝师的赞颂声,很明显,他们知道真正帮助自己的人是谁,云清在民间威望极高。 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近段时间来朝中掀起了一阵风言风雨,似乎是担心云清过于势重,重蹈权臣专政的覆辙。 谢让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太傅到底有没有这个心了。 午饭是在外面吃的。 但为了保证安全,是离家开的酒楼。 高产作物没发现,但调味料倒是意外被带回来不少,尤其是辣椒,这算得一个惊喜,云清可太喜欢辣味的菜了,之前一直苦恼没有辣椒,等发现后立刻着手培育了不少,并且研发新菜色,又在自家酒楼做推广,还误打误撞带起了一波风潮。 什么时候都不缺喜欢吃辣的人。 但很可惜,谢让吃不了一点辣,一桌子的菜可谓是泾渭分明,云清在府里被盯了那么些天,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稍微放肆一点,吃完了还不忘警告谢让:“回府不许说。” 云清可算是太理解为什么离云清不喜欢喝药了,那一碗碗黑乎乎苦得要命的药,灌下去都能要了半条命,虽然在她的强烈督促下,羽先生已经把部分药浓缩成了药丸,可还是很苦啊。 在这个时候,谢让真的觉得太傅格外鲜活生动,忍笑:“好,太傅放心,我不会说的。” 说不说效果一样,羽先生要想知道,总能知道的,也就太傅还以为瞒得住。 秋末夏初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的,明明上午都还有很好的阳光,到了下午的时候又阴了下来,眼见着又要开始下雨,他们只要打道回府。 结果没坐下多久,门房就说,户部尚书来访。 【那家伙来干什么?总觉得不怀好意。】 户部尚书还是原来的杨信,或许他真的是被谢让的手段给震住了,所以这几年老实了不少,谢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让他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了。 但云清知道,等谈在衡身上再多些功绩,杨信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恐怕就要拱手让人了。 说实在的,虽然时不时要打个交道,云清和他的关系也没那么好,不知道他现在找来干什么。 云清稍一想,有了思量:“祈安,你先到屏风后面去躲躲,我看看他想干嘛。” 普天之下,可能也就只有云清敢这么光明正大指使皇帝了,偏偏某人乐在其中,应下来后便快步去了屏风后面。 云清这才让人请户部尚书过来。 “杨大人今日怎么想起来离府了?” 杨信的年纪也大了,肚子发福了不少,可能是因为常年和钱打交道的缘故,满脸透着一副精明相,笑起来时带着些谄媚。 “瞧离大人说的,咱们同为朝臣,我今日来不过是为了联络联络感情,以后两家好互相走动罢了。” 杨信,不只是他,甚至整个朝堂,都看得出少帝对云清这位教导他长大的帝师有多么尊重,他算是老狐狸了,也明白恐怕谢让有意想让他从这个位置下去,可是人无非求个功名,他不甘心。 所以想到了拉拢云清的方法。 在官场上打交道打多了,云清何尝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似笑非笑:“杨大人倒是看得起我,真叫我惶恐了。” “太傅这么说可就菲薄了,您是天子之师,天下百姓所称颂的清官,当今朝堂上,还有谁能够比得上您呢?” 杨信这番话把好的都给说完了。 【拍马屁倒挺会的,就是磨磨唧唧。】 想到小暴君还在屏风后面,云清敛了笑容,开门见山:“杨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里没有旁人。” 【哦,小暴君不算。】 她都这么说了,杨信要是继续顾左右而言他,就未免过于刻意了,于是便换了副表情,试探性问道:“太傅年少有为,家中亲人又不常在,为何不趁早选个知心人伴在身侧,这样也能免了寂寞。” 话到这份上,云清顿时明悟。 【好啊,居然是来给我说亲的。】 古代世家之间,联姻都是最正常的稳固关系的方式,权势,不管是云清还是她身后站着的离府都不缺,如果杨信想要通过什么方式来拉拢她,那就只能从她的身边人这块争取了。 “不瞒太傅说,我家小女而今正当碧玉之年,长相端姿,若你有意的话,不妨……” 杨信话中带着的是一股推销语气,听到这里的时候,等在屏风后面的谢让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他抿紧了唇,浑身都泛着一股低沉气息。 他有想过杨信是为了拉拢太傅而来的,可没有想过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拉拢。 尽管他知道太傅喜欢的是男子,但这些年来也没有见过太傅身边出现过任何男子,万一……万一太傅改变主意,还是想要传宗接代的呢? 在谢让胡思乱想的时候,云清出声打断了杨信的话:“不好意思,杨大人,我目前并没有成家的想法,如果您今天来是为了这件事,那就不必多费口舌了。” 【这个时代的女孩还是无可避免会成为交易品,太可悲了。】 “太傅不如再考虑考虑?” 杨信很不甘心,他就是看中了云清身边无人,才想着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她的,算盘落了空让他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有人就这么不近女色吗? “不用了,送客。” 云清不怵他,官阶上她高于杨信,拒绝了也没什么。 直到人离开,谢让方才悠悠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不过面色看着不虞。 云清猜测:“他拉拢我,祈安生气了?” 谢让最是容不得有异心之人,杨信这个行为,算是踩在了他的逆鳞上。 “我还犯不着为他生气。” 谢让简单把这件事情一笔带过。 他明知自己不该过问,却还是问了—— “太傅有过成亲的想法吗?” 眉目间带着些许戾色。 第85章 这可是她亲手带大的帝王,怎能不满意呢? 【怎么问我这个啊?关注点是不是偏了?】 云清一本正经和他谈事情,结果他反而在关注自己的私生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对于这个问题,云清觉得自己必须说清楚:“我没有成亲的想法,所以以后,祈安也别想着给我指哪家的小姐了。” 【说起来这还真有可能,天子为了彰显对于大臣的恩宠,经常会以赐婚为手段,还是不要发生在我身上。】 “太傅放心。”谢让深吸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慢慢沉下来,他露出一丝乖巧的笑容,“你若是不愿,我不会强求。” 谢让忽然意识到,他的想法是不对的。 他明明知道,太傅喜欢的是男子,就不应该在这件事上有所怀疑,太傅那么负责任的一个人,在危机四伏的时候都没有放弃教导他,绝不可能让别人因为自己的原因受到伤害,所以太傅不会成亲的。 他一定是受那个梦的影响太深了,所以才会在这件事情上起了怒火,这是不应该的。 “那就好。” 小暴君这么听话,让云清把自己之前的一些怪异想法给压在了心底,应该是错觉,毕竟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怎么会突然出现改变呢? “时间差不多了,明日还要上朝,陛下若无事,就先回宫中。” 云清虽然不畏惧谏官,可他们的嘴皮子实在利索,要是知道天子又趁着休息的时候偷偷出宫来了她这里,那折子都够堆上一摞,她看着头疼。 【史书上给我记上一笔,这可不划算啊。】 谢让急需一个清静的环境去整理自己现在的心绪,此刻特别乖顺,而且他也不愿让太傅的清名因这些事情而受损,弯唇道:“我这就回去。太傅明日来上朝吗?” 云清在朝中基威甚重,前两年一直在忙别的事情,不用上朝的特权是谢让许的,反正后面也会有人将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影响不大。 “当然来。陛下都说将春闱督考的事情交给臣了,臣若再不去朝中,回头该有人说臣蔑视天威了。” 云清挺无奈的,官场上就是这么不自在。 至于不想去早朝,还不是因为时间太早,她根本不想起来。 【相比之下,大学生的早八能算个什么?】 谢让忍下了笑意。 他早就知道太傅有这个想法了,许了不用去上早朝,其实也存了私心。 他既然不知道太傅到底是从何而来,那就努力让这边变得更好一点,太傅若是喜爱这边,那以后就不会走了? - 久违的早朝。 好在不是冬天,云清起床的时候并没有多困难。 她的官袍前两年谢让命人裁制了新的,大熙以紫为尊,位列一品应是紫色官服,可谢让不乐意,还是让人给裁了红色的,也充分说明了帝师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和别人完全不一样。 云清不挑,反正红色也穿习惯了,重新裁制的官服非常合身,上面绣着的仙鹤振翅欲飞,金线勾勒袍角,贵气逼人,穿上去整个人都精神。 点翠特别喜爱:“公子特别适合红色,回头我叫人多裁两身去!” “还是别了。”云清婉拒,“太招摇了。” 她知道自己风头盛,平时不怎么出门结交,尽量低调行事,红色显然不太符合她现在的作风。 “那好。”点翠很是遗憾,“可惜了,公子有好多衣服都不能穿。” 贴身伺候在身边,点翠知道,洗去面上的伪装后,公子会有多么惊艳世人,但如果不出意外,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暴露了。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我觉得现在挺好呀。” 别的不说,男装可比女装轻便多了,而且光是想想那些大家闺秀的生活,云清都觉得压抑束缚,哪里有现在自由。 “不说了,上朝去。”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都早起了,云清自然不可能在上朝这件事上迟到,拿了小厨房准备的一些点心路上吃,她赶紧上了马车。 一路上遇到许多同去宫中的同僚,大家都在宫门口停下,然后步行去殿堂上。 云清很少来上朝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因此今天看到她来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在心中猜测着今天是不是又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 不怪他们这样想,古言道无利不起早,放在帝师身上,那就是无事不起早,每次她只要来上朝,那就必然有大事要发生。 与她相熟的卫子弦很快凑到了她身边,挤眉弄眼:“予宁兄,今天是不是有事发生啊?能不能透露一下?” 予宁,是云清的字,她明面上是男子,二十岁的时候有及冠礼,但离家夫妇在边关守城,无一人能赶回来,就取好了字,差人送回来。 意如其名,尽管云清内里的壳子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也希望云清之后的日子能安宁长乐。 与云清稍微相熟一些的人知晓她的性格,不爱弄官威,便改称她的字了。 “嗯?”云清轻轻挑眉,“没什么事啊,就是关于春闱的。” “哦……陛下要将督考之事交予你,对。” 卫子弦想到了其中的道理。 “嗯。”云清有些悟了,哭笑不得,“他们这么看我,是怕我清算到他们头上去吗?” “嗐,那不是太傅威名远扬嘛。” 卫子弦笑中带着深意。 云清知晓未来,最混乱的那几年手脚利落清算了不少贪官污吏,在旁人看来未免不够圆滑,可也正因此,剩下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云清哪天不高兴了就把视线放在他们身上。 “过誉了。” 云清知道自己这手有多得罪人,但总要有人来当出头鸟,她知道却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也有点为难她的性格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殿堂上。 云清的位置在最前面,位列百官之首,也是距离龙椅最近的地方。 不多时,谢让从后殿走出来,一身明黄衮袍,冕旒遮挡住眉眼神情,少年身量高挑,威仪而尊贵,帝王气势彰显无疑,落在云清眼中没有哪处不好。 百官高呼万岁。 云清也抬手朝上方一拜。 这可是她亲手带大的帝王,怎能不满意呢? 第86章 他就是不想太傅身边出现任何人 谢让第一个注意到的也是云清,太傅的官服是他定下的颜色,在整个朝堂中独一份,亮眼、好看。 过了一晚,心中的思绪终于平静了下来,谢让抬手:“众卿平身。” 第一个上奏的是礼部尚书。 “陛下,春闱在即,还请您早日确定督考人选。” 谢让抬眼,落在云清身上,声音含笑:“朕欲将此事交予太傅,众卿意下如何?” “这……” 大臣们没想到,天子竟真想把这件事情交给云清来办,就一点都不担心她会生出不臣之心吗? 左副都御史何符站了出来:“禀告陛下,臣私以为,此事不妥。” “上一任春闱督考张大人,乃三朝元老,辅政经验丰富,桃李满天下。再往上数,担此位之人,无不学识渊博,令天下学子折服。陛下,慎重啊!” 论敢和皇帝对呛的,还得是御史。 字字句句,就差没把云清资历不够、德不配位几个字给贴脸上了。 大臣们看看云清,又看看上首喜怒不明的天子,寻思着这事要怎么发展下去。 然而实际上,身为当事人的云清却并没什么想法,她被这群御史看不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她不出声,有人帮她解决。 “哦?那依爱卿之见,还有谁能担任督考?” 谢让轻笑了声,冕旒遮挡下,看不清他眼底的具体神色,然而能感受到冷冰冰的气息,下颚绷着,凉薄淡漠。 “论学识,朕的太傅十八及第,一举登科,在最危险的时候也不忘教导朕。论辅政,太傅寻良种,创印刷法,在饥荒时出钱出力,外出听听,谁不是对太傅赞誉有加?” “众卿若有谁认为自己比得过太傅,不妨站出来一较高下,这督考之位再说无妨。” 天子的语气并不重,说的话却都在理,没有夸大事实,也是大家切实能看见的,大家仔细在心中想了想,都为何符捏了把冷汗。 这还真找不出来谁比帝师更合适的啊! “无人?” 半晌后,谢让轻挑了下眉,语气中带着些玩味:“何御史,你认为呢?” 何符额角渗出了冷汗:“臣以为,宋大人或许可担此位。” 他口中所说的宋大人,就是国子监祭酒宋丘平。 宋丘平不知道这锅怎么就飞他身上来了,赶紧站出来撇清关系:“臣惶恐,臣自认比不上太傅,还望陛下另择人选!” 听他们争论了一般,谢让总算是不耐烦的:“够了。既然给不出人选,那就闭嘴,依照原样!” 【真霸气。】 云清看够了热闹,出来领旨:“谨遵陛下旨意。” 其他臣子也跟着:“陛下圣明。”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下朝后谢让单独把云清留了会儿。 少年帝王褪去了在外臣面前故作严肃的面容,凑到云清身边,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她:“我叫人给太傅裁了衣服,现下应该已经送往离府了,太傅在丰收节那天穿上。” 丰收节,不仅是民间庆祝,宫中也同样设宴庆祝,到时候,云清这个最大的功臣,肯定又少不了赏赐。 “又给我裁衣?”云清看着他,小暴君有什么好东西都喜欢往她面前堆,“陛下,再这么下去,我一年四季的衣服都要被你承包了。” 【出息了,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我能享受到天子的待遇。】 谢让不管:“那就承包了。太傅待我那么好,我如今不过是投桃报李。” 云清说不过他:“好,我会记得穿。” 【毕竟是孩子的一片心意,不能浪费了。】 不知为何,谢让又有点不开心了。 - 督考需要等到来年开春去了,是以云清虽领了这职,但暂时还没有忙的。 她回去后,谢让命人裁制的新衣果然到了府,和官服一脉相承的红色,不过内里更厚,这个天穿着会很暖和,她摸了摸,很是喜爱。 “公子,有人带信回来了!” 点翠跑进来,很是兴奋。 京城距离毕竟很远,家书都要好久才能到达,每次一来,点翠比谁都还兴奋。 “夏侯江您记得,他也回来了,变化好大!” 云清当初把夏侯江买回来后,就没怎么管过了,让他自由发展,先是去了离家军一段时间,后来又去了边境,她有好些日子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了。 她思索:“我去看看。” 夏侯江老老实实站在院子中等着。 在军营中历练了几年后,他和当初被人鞭打的瘦弱少年已经不一样了,因为身上带着柔然血统,所以长得又高又壮,皮肤是很健康的蜜色,看上去意外有点……憨厚。 看见云清过来,夏侯江的眼神亮了下:“公子!” 到底是小暴君未来的肱股之臣之一,云清象征性关怀了下:“怎么样?在军营的生活还适应吗?” 云清当初把他送去的时候,没有吩咐要特意关照他,夏侯江这种人,就是需要自己历练慢慢往上爬的,她不用插手其中。 “多谢公子关心,一切都好。” 夏侯江挠挠脑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公子,这是夫人他们给您的家书。” 边境苦寒之地,在云清的建议下,这两年的发展还行,百姓生活好了不止一点,心中除了报平安和关心,就是说这方面的情况。 云清笑着看完,就让点翠把家书给好好收了起来。 “对了,明日丰收节,你随我一同进宫。” 云清忽然想起,小暴君还没怎么接触过夏侯江呢,现在可以先接触接触了。 夏侯江:“好。” - 很快到了开宴的时间。 坐席是定好的,云清坐在天子左侧下首,她到的时候,谢让还未来。 夏侯江头一次参加宴会,有些局促,他往周围看了看,只能无措地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云清身上。 “公子,我为您倒杯茶。” 发现云清面前的茶盏还空着,夏侯江总算是找到了事情做,起身为她倒茶。 云清有点想笑,没忍住:“要是紧张,就在我后面坐着就行。” 夏侯江握着茶壶柄的手一紧,严肃点头:“嗯。” 他没想到公子观察这么细致,心中的紧张被点破,他更窘迫了。 …… 谢让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那向来不喜人伺候太傅,这次身边很反常的跟了个人,看着不像是中原人,正在殷切地给太傅倒茶。 而他的太傅正在笑着。 刺眼。 谢让矜贵俊美的面容顿时变得冷冰冰的。 他改变想法了。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他就是不想太傅身边出现任何人。 除了自己。 第87章 微醺 “参见陛下。” 直到身边传来这个声音的时候,云清才发现,谢让已经来了。 当天子是一点都松懈不得的,在这种场合穿的礼服比之朝服也够繁琐了,但贵气逼人,衬着少年冰冷严肃的神情,半点不违和。 夏侯江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退回去,连忙朝他行礼。 云清欲起身,谢让却先一步到了她面前,脸上瞬间挂上和风细雨般的笑意:“太傅不必多礼。” 这些年来,天子对帝师的特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朝臣看着基本都已经习惯,只有身为当事人的云清,反而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等等,他为什么看夏侯江是这种目光,是哪里出了错吗?】 云清觉得自己应该没看错,小暴君对夏侯江,似乎隐隐有些敌意? 那怎么能行! 她需要知道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错误! 还没等她开口,谢让就先询问了:“太傅身边不常跟着伺候的人,怎么这次想着带人来了?” 他的视线凉凉扫了眼退到后面的夏侯江,再转到云清面前时,已经恢复了若无其事。 【该不会是因为吃醋?】 云清心中已经有了思索,这件事情她必须解释清楚:“他不是伺候的人,陛下,还记不记得你十二岁生辰的时候,我们买下的那个人?就是他,他现在叫夏侯江,我觉得是名不错将才,带来给陛下看看。” 【清醒点啊小暴君,这可是你未来的肱骨之臣,怎么一见面对人家就这种态度?】 云清也不知道历史上小暴君对夏侯江是个什么态度,一切的猜想都只能从她现在所知道的事情出发,不知道会不会有局限性。 谢让心中冷意散了些,只要太傅不是因为喜欢这人才让他跟在身边就好。 他笑道:“太傅总是这么为我着想,我很开心。” 眼见着小暴君的眉眼又舒展开来,云清觉得神奇,不知道是个什么理,但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她轻轻颔首,道:“要开宴了,陛下先坐下。” 他们在这聊天,倒把其他大臣都给唬住了,原先还热闹的场地都安静下来了,云清有点怪不习惯的,而且猜测那些大臣现在心中也是战战兢兢的。 好好的一个丰收节,就该让大家都放松放松。 谢让心中的想法虽早已翻涌了起来,但目前,他万万是不能让太傅察觉到的,因而在这些事情上,表现得还是如往日一般乖巧听话:“好,我这就去坐下。” 他的视线从夏侯江身上扫了眼,很快又收回来,既然太傅没有在他身上表现出过多关注,他也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继续下去了。 总结下来就是——不足为惧。 …… 天子入座,很快就宣布开宴。 这算得是一场朴素的宴会,没有大鱼大肉,主角是这两年推广的新作物——玉米和甘薯,还有一些使用新调味料做出来的食物,像辣子鸡、卤煮之类的,新奇而有趣。 京中世家多有人看不上这些新作物的,但天子设宴他们不能不尝,这一试便有些上了瘾,若能引起一阵风潮,也算是变相为新作物做推广了。 前两年的饥荒能够顺利解决,大家都心知肚明,到底是谁的功劳。 只有在这个时候,不管是对云清看不惯的还是敌对的,都会沉默下来,站在同一战线上。 他们都不得不承认,云清能坐稳这个位置,是有能力的。 大理寺卿顾匀冲云清举杯:“离太傅这些年为百姓出财出力,下官敬您一杯。” 有了羽先生的帮助,顾匀的儿子终究是磕磕绊绊活了下来,虽然身体到现在也比一般人羸弱,但好歹慢慢好起来了。 他与云清,因着这层交情,在朝堂上众臣攻讦的时候,也对她多有维护。 云清扬眉一笑,饮了口酒:“是我之责,还要多谢陛下支持。” 【我做的很多事情,要是单拎出来,都可能是砍头的大罪,也就小暴君了,对我这么信任,不枉我一番教导。】 云清在心头夸了谢让一句。 上方少年天子的唇角轻轻翘起:“太傅担得这番赞誉,就连朕,也是仰仗太傅,才能走到如今的地位。” 说着,谢让若有若无地往底下扫视了一眼,无声警告着那些人,最好不要妄想着继续对云清动手。 他都不敢,他们哪里来的胆子? 云清淡淡一笑:“陛下言重。” 底下却有朝臣附和着。 “我也觉得,太傅担得。” “可不像某些人啊,敢说不敢做!” 最令人意外的是,云清发现,在几年前还对她颇有不满的燕阳柯,居然也跟着维护了几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让无声轻笑。 那只是因为他的太傅,本身就值得,他们看到了太傅的好,自然会改变,不足为奇。 宴会上有民间请来的戏班子进行表演,跳的丰收舞,为首的是个画着花脸的神,据说是农神,舞蹈动作幅度大,喜庆且热闹。 谢让看得兴致缺缺,往下一看,却发现太傅愣愣顿在座位上,盯着酒盏,看着没什么异样,眼神却有些涣散了。 宴会中逃不了喝酒,云清酒量还算是不错的,但这么一杯杯灌下去,虽然度数不高,还是足够喝个微醺了,不至于完全醉,但也没多清醒了。 她决定去清醒清醒。 在确认自己现在走路应该不会打飘后,她慢慢站起来,和后面的内侍打了声招呼,往花园的方向去了。 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席后不久,紧跟着也一起离开的天子。 …… 秋日的花园冷清清的,池塘中的荷花都凋谢了,唯余折断的花杆慢慢腐烂着,寂寥一片。 好在她出来也不是为了赏景,冷风足够把脑袋吹清醒些了。 未待她回席,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悉索细碎的脚步声,愣神间,谢让的手搭在她肩头,带着少年灼热的温度。 他已经比云清还高了,云清抬眸望他,似乎不解他为什么跟着一起来了。 谢让凝眉看着她,嗓音莫名有些涩哑:“太傅喝醉了?” 第88章 他看明白了 “没有醉,只是出来吹吹风。” 云清莫名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只是那时候的小暴君不会像现在一样,站在她身边,满满都是压迫感。 “没有啊,那就好。”谢让语气中含着些说不清的遗憾,他垂眼,“太傅还想继续在这儿待会儿吗?” 说话间,他的另一只手握了下云清的手,果然是凉的,这会儿太阳下山,难免有些阴冷,又被风吹了这么会儿,是可以预想到的结果。 小时候谢让怎么靠近撒娇云清都随着他,但现在不一样了,云清有意保持距离,面对小暴君近乎亲昵的动作,有点不习惯。 她把手抽了回来,询问:“陛下怎么也出来了?” 谢让唇角的笑意微妙顿住,没选择在这件事上争辩,他注视着云清,认真:“我看太傅离席,担心,来看看。” 他倒是忘了,太傅一向自持,是不会在这种场合喝醉的。 “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宫中现在可都是陛下的人。”云清不明白他的想法,普天之下,最不需要担心的地方,就是天子的皇宫了,“反倒是陛下,中途离席,回头谏官又要参上一本了。” “让他们参。” 谢让不在意,他又不是做错什么原则上的大事了,倒是那群谏官,成天叨叨,就连他的私生活也要说上几嘴,他要是事事在意,早就该被烦死了。 谢让目光一转,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太傅打算将那夏侯江,作何处置?” “什么处置?把人家说的跟犯人一样……” 云清嘀咕了句,因为酒精的原因,她虽没醉,思维却也迟钝了几分,所以没有听出小暴君话中的言外之意。 “他在我爹手下当职,此次本就是为了来送信的,当然是从哪儿来回哪去。” 【夏侯江这种将才,就应该把他放在军营中,别来掺和官场上这些弯弯绕绕的,这样就是最好的保护了。】 知道太傅心中是纯粹对人才的关怀,谢让的吃味劲儿散了些:“就这样,挺好。” 云清想了下,才觉得不对:“陛下怎么突然关心起夏侯江的事情了?” 想想今天出场,小暴君似乎就对夏侯江有误会,云清不禁反思,自己这一行为是不是错了。 “没什么,只是他是太傅身边的人,我才多问了一句。” 谢让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轻易糊弄过去,现下索性大方承认了,反叫云清捉不到错漏处。 云清叹道:“他迟早有一日会为陛下所用。” 五年多的时间,足够云清看出来,有些天灾人祸,是避不了的,在那之前,他们只需要做好准备,静静等待就好。 “不说这些了。”谢让上前扶住云清,这次的动作很规矩,让云清也说不出不对,他接着道:“太傅还想回去吗?若不想回去,我带太傅去殿中歇歇。” “回去,出来吹了会儿风,这会儿头脑清醒了,之后我就不再喝酒了。” 云清对自己的酒量有个数,她不会在这种场合喝醉的,否则谁知道会带来什么危险。 谢让闷笑了声,说好了顺着她的意来,那就说到做到,最后扶着云清回到了宴会场地。 虽然云清本人强烈表示自己不需要这样照顾,可是长大了后仍十分会撒娇的少年天子软声说了两句后,她就心软了,干脆由着他去了。 事实证明,在让她第一眼看到时就心软的小孩,长大了依旧让人心软。 【能有什么办法呢?】 谢让心满意足地和云清一起回去坐下,对于天子的行为,百官也见怪不怪的了。 经过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朝中谁不知道,陛下和太傅师生情谊深厚,这点算什么?谏官倒是不止一次弹劾,但都没什么用,全成耳旁风了。 夏侯江看见归来的云清,仔细想想,总觉得刚才陛下的行为有哪儿不对劲,可又实在想不出来,只得暂时放下。 一场宴会很是尽欢。 到了最后,一纸诏书下来,云清又得了不少奖赏,这些都是感念她为大熙国祚的奉献,若不是她的官位进无可进,大臣们都怀疑,少帝还会给出别的殊荣。 夜间散席。 今日免了宫禁,来参加宴会的人自然是各反各家,云清自然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有人不情愿,硬是把她留到了最后。 对此,谢让的理由给得甚是冠冕堂皇:“时节正好,适合朕和太傅彻夜长谈。” 长谈个鬼。 云清看穿了他的心思,深吸了口气,到底没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 【就该传出去让大家看看,皇帝私底下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心中是这样吐槽的,可从来就没见云清真的透露出去过,谢让知道,他的太傅就是嘴硬心软。 “我留在宫中。”云清做出决定,她对夏侯江说,“你回离府,之后的行程就按照原计划安排。” 夏侯江:“是,公子。” 临走之前,他又转身看了眼云清和谢让的背影,还是想不通。 到底有哪里不对呢? …… 自从谢让掌权后,天子寝殿就默认成了太和殿,原先的寝殿空置下来,最后是云清看不过去,提议将那里改成了大臣议事的地方。 皇帝陛下至今未置后宫,云清在宫中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她留宿的地方就被固定在了偏殿。 好在来之前就有预料到这个情况,云清现在身边基本上都跟着青兰,她盯着防止云清的身份有泄露危险。 刚在榻边坐下没多久,房门被敲响。 “小厨房那边煮了醒酒汤,太傅喝碗。” 是谢让的声音。 云清让他进。 谢让了解云清的习惯,直直就奔着榻边来了,手中的醒酒汤端得稳稳当当,一滴也没洒。 这汤不难喝,云清很快就解决完了,跟在谢让身后的顺风很有眼力见地上前接过了碗,退在一旁。 谢让却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坐到了云清身边,烛火映在漆黑眼底,似乎染着些光,殷切看着云清,跟某种小动物似的。 云清不动声色:“陛下还不去休息,守着臣干什么?” “都说了要与太傅彻夜长谈,自然不能失信。” 谢让脸上笑意淡淡,云清头一次看了他觉得这么欠揍,忍不住低呵了声:“祈安!” 谢让笑笑:“我在,就是想让太傅陪我下下棋,反正明日不上朝,我也好久没和太傅下棋了,太傅就满足我一回。” 在死缠烂打这一项上,少年天子可谓是会了个十成十,笃定了云清会退让。 最后的结果毫无疑问,云清还是陪他下了棋,直到最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谢让才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 但在走之前,仍温和嘱咐:“太傅好好休息。” 【也不想想是谁让我不能好好休息的!】 云清怨念颇大,砰一声合上了门。 险些被拍到鼻子的人却没有生气,而是在转身的时候,露出了丝晦暗不明的笑容。 他看明白了。 第89章 不可言说的心思 尽管令人不齿,也有些难言,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渐渐让谢让看明白。 他对自己的太傅,或许……真的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心思。 以前他惊讶于太傅是断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有了那种想法。 该说,他们不愧是师生吗? 天子脸上的笑容让跟在一旁的顺风蓦然有了些惊悚的感觉。 怎么感觉陛下和太傅之间,有什么奇怪的氛围在发酵呢? - 丰收节过后,天气开始迅速转凉。 云清只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要开始忙年底各部清算的事情了,吏部其中一项是官员的绩效考核,云清在看到其中一个名字的时候,惊了下。 “顾行之?” 她对这个名字可太熟悉了,大理寺卿顾匀的儿子,出了名的病秧子,没想到他的名字居然会出现在工部的名单上。 原本的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在梁质公死后被一同换了下去,另择底下优秀的人才给顶上了,本来工部就是六部中发展最式微的一个,云清格外关注,因此在和谢让商量后,定下了工部能直接外招人才的举措。 此举确实招揽了不少来自民间的人才,可也要有能力,才能在里面待下去。 云清还没注意到,顾行之是什么时候进入工部的。 吏部侍郎见状连忙凑到她身边来,道:“太傅有所不知,顾大人家的儿子病中常看书,在水利上颇有研究,工部那边也是考核了一年才报上来的。” “水利!那确实是个人才!”云清眼睛一亮。 在古代,大旱、水患、白灾、疫病是非常常见的灾害,每次一爆发,都必然要带走许多百姓的性命,从而动摇国之根本。 大熙亡国,并非戾帝早早驾崩一因造成,更多的是因为,后期天灾不断,才导致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眼下的安然平静都只是一时表象,之后该面对的什么都还要面对。 “可以让工部尚书多关注一下他,另外再广贴告示,持续招揽这方面人才。” 云清批复了这封,心里思量着,什么时候去顾大人家拜访拜访。 “好,我办事,太傅放心!” 吏部侍郎是个机灵的,作为亲自在云清手下办事的人,他对外界的评价嗤之以鼻,知不知道离大人创的方法让他们减少了多少工作量?身在福中,他还能不知福吗? 接下来的公务就都平平无奇,云清连带着把自己前段时间告病堆积下来的给处理了,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 “等什么时候找到人顶替了,我一定要把这个位置给交出去……” 云清现在算是体会到她的老师带学生开组会时无奈的表情了,感觉什么地方都要帮着处理,根本闲不下来一点!要真这么忙上十几年,她觉得迟早得累死。 而且云清明白,她不能兼任太久。 太傅一职不说,离家手握兵权,若是长久以往,朝中不满必然会增多,她足够相信小暴君,但不能因为这件事让朝堂争吵。 结束公务走出府衙的时候,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小雪,冷风吹来,云清猝不及防被呛了口,没忍住弯腰咳了声。 正要起身,一件披风携着暖意披在了她肩上,谢让的语气带着些谴责:“天冷得快,太傅为何不让伺候的人备上保暖衣物?” 面对这个比自己还高的少年,云清难得生出了丝心虚:“……什么时候还学会教训我了。” 云清忙起来的时候总是心无外物,难免就疏忽了些。 谢让不恼,他笑了声:“不是教训,是关心。回头我挑几个细心的下人,在太傅身边伺候?” 天子亲赐的,不管什么都是荣誉,云清没怎么干涉过谢让的想法,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婉言拒绝了:“我不喜欢身边有生人出现,还是算了。” 【开玩笑,要是小暴君往我身边送人,我还怎么瞒得住?】 谢让做什么云清都同意,唯独离府,她是守得固若金汤。 知道她身份的人都是绝对信任的,但是里面不能包括谢让。 再怎么良善,他终究是天子,云清现在身上牵涉到的东西太多了,她不能把自己的软肋暴露出来。 谢让一直都知道太傅瞒着他一个秘密,以前的时候,他都可以毫不在意,毕竟人总是会有秘密的。 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这个秘密,到底有多么把他排除在外……离府,他去过那么多次了,里面还能有什么瞒着他的呢? “太傅不愿便算了。” 谢让慢慢磨了下牙,心道还不是时候,他不能暴露出自己的意图,否则可能会产生他不想看到的后果,只能耐心细致地把自己的爪牙收起来,等到时机合适,再慢慢圈住属于自己的猎物。 “不说了,先上马车。” 谢让的脸色绷着,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熟练地帮云清系好了披风系带,旁边人见到眼色,忙把伞递给了他。 云清这才注意到,今天停在外面的不是离府的马车,而是天子私驾,只不过二者很像,她刚才没有发现。 马车中铺了厚厚的毯子,有汤婆子暖着,很是暖和。 云清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眯了下眼:“陛下要带我去何处?” “郊外农庄。”谢让为她倒了杯热茶,全盘托出,“太傅之前所说的温室技术,谈在衡着人在研究,现下有了成果,顺带去看看。” 冬日天冷,蔬菜就格外昂贵,云清曾经还被离府的支出给吓了一跳,所以上一次兑换机会她就想到了温室技术,这样冬日百姓也能种植蔬菜,说不定能多一茬收成。 事实上,在大熙已经有温室技术的雏形,只是造价高昂,才不易普及。 “原来是这件事!” 云清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她不可能完全兼顾,很多事给了个雏形思路就没再管,差点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她睨了谢让一眼:“陛下该早点告诉臣的。” 早知如此,她就不会忙这么晚了,看天色,今晚注定是回不了府了。 【小崽子先斩后奏,我还能说什么?】 谢让面不改色:“谈在衡今日刚派人来说,是我心血来潮,才带太傅来的。” 云清顿了下:“不怪陛下。” 谢让笑而不语。 他就知道,只要有太傅感兴趣的,她就什么都不会追究了。 第90章 要是喜欢…… 雪天路滑,他们到达农庄时,已是亥时。 难为谈在衡了,因为知道天子会来,这会儿还在等着,哈欠一个接一个,看见马车的时候,才一激灵清醒过来。 “参见陛下!” 谈在衡亲眼看着小皇帝这些年的变化,越来越觉得这是位圣明的君主,虽然他总是忙各种累活,但他觉得自己前途光明啊! 马车停下,先下来的是谢让,他甚至都没看谈在衡一眼,转身就去掀着车帘子,声音温和:“路滑,太傅小心。” 谈在衡听得牙酸。 谁能想到,小皇帝对自己的太傅倒是格外尊敬,这些年云清手掌大权,也没见这师生俩有任何嫌隙。 但这对于谈在衡来说,未尝不算一件好事,毕竟他能得到重用,其中少不了太傅牵线搭桥,而且就连这新奇的温室技术,也是太傅提出来的。 虽然历史上权臣的下场大多不好,但他还是希望离太傅能好好的。 疏远小暴君的动作做多了,云清也怕他起疑,所以这次的搀扶倒是没有拒绝,出马车后看到还没有起身的谈在衡,轻轻皱眉:“谈大人先起来。” 【瞧给谈大人冻的,寒气入体,要是以后风湿了就不好了。】 古代医疗技术低下,云清平时很注意强身健体,也很小心尽量不让自己生病,同时也督促谢让如此,不然恐影响寿数。 哪怕羽先生已经说过谢让的身体无异,甚至比她都还健康多了,但云清始终有些放不下心来。 戾帝的死属于历史的重要节点,在那之前,云清恐怕都难以彻底放下心来。 谈在衡粗神经,他没有在意云清和谢让间的暗流涌动,嘴里汇报着这段时间的成果。 “前些日子发了一茬豆芽,如今正是鲜嫩的时候,明日陛下和太傅可以好好品尝一番。白菜苗长势正好,韭菜也不错……” 谈在衡曾被外派出去,摸爬滚打几年回来,说起农业知识来头头是道,面上却带着笑意,可见对这方面还是爱得深沉。 “谈大人真的很适合干这行呢。” 云清发现历史上对谈在衡的评价不错,这人办事确实认真细致,是个好官。 太傅都夸了,谢让也跟着道:“干得不错。” 如今天底下最尊贵的就是眼前这师生俩了,同时得到他们的夸赞,谈在衡心中十分高兴:“谢谢陛下!谢谢太傅!臣以后一定更加用心!” 两句话,直接给谈大人打满了鸡血。 因为天色已晚,两人简单看了番,剩下的就等明日再看。 庄子上提前差人收拾了两间房出来,这边后面便挨着温泉,温度还比较暖和,进入房间的时候,已经有些热,云清索性把披风解了下来。 这披风是谢让从宫中带来的,熏了龙涎香,一路过来,云清觉得自己都快被腌入味儿了。 她觉得有点怪异。 尤其是谢让最近莫名变换的态度,更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谢让现在是有实权的天子,今时不同往日,他出行都有暗卫随行,云清的暗卫自然也跟了来。 青兰在云清身边的时候更多了,她轻声走到云清身边:“公子好好休息,属下和青雀守夜就好。”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不易,暗卫的生死和主人的生死基本上是绑定在一起的,青兰也知道,云清踏错一步,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好。”云清看着她,“和青雀轮班,陛下是君子,你们在担心什么?” 青兰心思细腻,她在暗中观察了那么久,总觉得少年天子的眼神有些端倪,可又怕是自己多想,说出来玷污了公子和陛下纯洁的师生情,是以轻轻摇头:“没什么。属下知道了。” 云清压下思绪:“嗯。” 事实证明,确实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天冷之后,谢让将早朝改成了晚朝,他们不用着急着赶回去。 无人叫云清,她起得晚了些,早饭放在锅里温着,是用新鲜蔬菜和着肉馅包的包子,在冬日里热腾腾的,很好吃。 吃完出去,刚好遇上已经巡逻了一圈回来的谢让。 云清和他打招呼:“陛下早上好。” 谢让回应:“太傅早上好。” 这股礼貌劲儿完全就是跟着云清学的,随后谢让说起正事:“谈在衡把农庄这边照料得很好,只是方法仍有局限性,待之后扩建温室,才能确认缺漏在何处。” “谈大人认真负责,很快会有结果的。” 云清看了眼温室中翠绿的蔬菜,觉得甚是喜人。 她解释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多东西,觉得什么都拿出来有些过于显眼,因此都是找到对应的人给思路,没想到研究得还是很快。 【后人都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世界,可只要给够了条件,古人也是很聪明的!看来之后可以多准备些启蒙书籍……】 云清在教育事业这块可谓重视,除了教导皇帝陛下,她也很关心天下学子,谢让磨了下牙,回头谁再说太傅不适合督考之位,他第一个处理! 分明就是过于关心了! 心中构思了个大概想法,云清侧眸就见小暴君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直觉促使她开口:“陛下?” 谢让神情松懈下来,伪装若无其事:“太傅喜欢新鲜蔬菜,回去前就让下人多摘些带上。” “好。” 云清喜欢的,就没拒绝。 但紧接着谢让提出的建议,就让她觉得有点难以言说了。 “这边的汤泉出名,据说能暖身强体,我记得太傅冬日里总是手脚冰凉,要不要试试?” 谢让一派纯良模样,字里行间也是对云清的深切关心,他向来就喜欢把好的呈到云清面前,如今自然是一样的。 少年眸光清亮,险些让云清在瞬间晃了神,定睛后赶紧拒绝:“不了,我不喜泡汤泉。” 谢让错愕了下,盯了云清半晌,才笑了下:“太傅若不喜,便算了。这周围风景不错,就当闲逛散心也不错。” 为什么会不喜欢呢? 要是喜欢…… 第91章 不甘又酸涩 云清头皮发麻了瞬。 【看来以后和小暴君独处,要多点警惕。】 云清确认,自己没有露过破绽,小暴君提出的建议就是真心实意的,但往往就是这种真心实意,反而叫人防不胜防。 云清开始担心,自己这马甲,到底能存活到几时。 谢让看似含着笑,眼底却已经凉了下来,云清的心声让他有了思索,他没明白,是哪里让太傅有了警惕些的想法。 正如云清了解他,他也清楚云清,那些心思是万万不能在此刻暴露出来的,否则迎来的可能就是进一步的疏远。 太傅喜欢男子,可不代表,她能毫无芥蒂的和自己一直看作学生的人在一起,而且他在太傅心中,大概还是个小孩的形象 谢让知道,他需要做出些什么来改变现状。 农庄这边是背风坡,能有温泉,气候确实适宜,是京城冬日难得能见到绿意的地方,谢让陪着云清逛了圈,她确实觉得赏心悦目。 针对目前温室大棚存在的问题,云清悄悄点拨了谈在衡几句,对方是个聪明的,很快就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了。 谢让看他一脸激动的样子,没怪罪他,而是道:“去试试,朕希望能早日看到成果。” 太傅从没想过全把功劳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挑选了几个颇有天赋的朝臣进行点拨,如今已是颇见成效,不出意外,他们都将是谢让未来的肱股之臣。 看云清兴致正好,谢让说起了另一件事:“春闱后的南巡,我已经着手在安排了,太傅有没有想带去的人?” 微服私访,谢让不准备让身边有太多人跟着,太傅要和他一起去的,自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带上点翠,还有羽先生,我身边那些暗卫死侍什么的,也跟着。” 男女脉象不同,要是在外生了病,在谢让的眼皮子底下,云清也不可能让别的大夫看病,带上羽先生是最稳妥的。 【羽先生应该很想出去看看自己的医疗成果传播得怎样了。】 为了将医疗知识传播给寻常百姓家,羽先生多采用生动的图画配以简洁文字,最后统一印刷出来,云清派了人,通过官府张贴传播到了各地去。 云清还在里面夹带了不少注意卫生的事项,耳濡目染的,总能让百姓慢慢生出些意识来。 “哦对了,还有顾大人的儿子,顾行之,也一起带上。” 自古以来,江南地区就常有水患,而疫病与水患往往相随,预防前者,能在一定程度上预防后者。 顾行之既然在水利上有所成就,就让他跟着一起去看看。 谢让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唯一记得的是顾匀的儿子胎中带病,体弱异于常人,但能入太傅眼的,也定不是无能之辈,答应下来:“好。”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用过午膳,就回去。” 系统并没有什么娱乐性质的功能,在这个时间不是那么明确的时代,云清就把它当电子表用,昨天来时她看了时间,过来花了两个小时左右,今天天气还没有昨天好,估计花的时间还要更多些。 反正预算充足,心里不慌。 【不想听谏官叨叨,烦。】 云清理解谏官,可带入自己的视角,她就是觉得他们烦。 谢让悄无声息地勾了下唇,看来太傅和自己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轻声道:“好。” 下午离去的时候,谈在衡仍在忙,他记得天子的嘱咐,提前叫人挑了些新鲜的蔬菜,回程的时候一并带上了。 主要是这边距离远了点,不然还是时时过来,云清有点遗憾。 【可惜,泡不了温泉了。】 谢让眉一动,可惜,太傅对他太警惕了。 …… 年底了,云清难得勤奋一回,晚朝在下午,只要有时间,她基本上都去了的,围观朝臣吵架有时候也怪有意思的。 但是这两年起,吵架的少了,劝谢让纳后宫的倒是多了。 正常情况下,皇子在十四岁左右,就会派宫女教导他们生理常识,十六七岁就开始娶妻,但谢让情况特殊,前些年更是党派之争严重,便一直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如今也是朝堂渐渐清静,眼见着谢让开始势重,大臣们才慢慢盯上了他的后宫。 毕竟自古以来,前朝后宫不分家,这也是皇帝巩固势力的重要举措之一。 “……而今朝中局势稳定,陛下早日纳妃,诞下麟儿,也是国家社稷之福啊!” 礼部侍郎的话术可谓高明,振振有词,说得自己都激昂起来。 云清侧目看他,一脸奇妙。 【这人不去演讲可惜了。】 开不开后宫是小暴君的私事,云清不干涉,他没有那个心思,自己会拒绝,倒是这些劝谏的大臣,说得一个比一个精彩,一看就是圣贤书没少读的。 不过这部分人大多是干的还行没被清算下去的,这些年新进入中心的人,反而对此不发表言论。 谢让坐在上面,能够看到所有人的表情,云清看热闹的样子自然也落在了他眼中。 他深吸了口气,不甘的同时,又有点酸涩。 太傅不干涉他的选择,在这种事情上也是完全一样的,可这也代表着,太傅对他并无异样心思,只是他自己大逆不道,才有那种想法罢了。 不管怎么说,都不甘心,但也不敢暴露。 谢让不能因为一己之私,给云清带来麻烦,所以也导致他看下面劝谏的人越来越不顺眼。 于是礼部侍郎刚说完话,就听到天子冷笑一声,看他的目光不善:“葛镇是,若朕没记错,你前些日子狎妓的折子,李章那边还帮你压着?” “还有你,李章,家中养的第十七房小妾,如今还安稳吗?” …… “一个个的,自己管不住,闹得家宅不宁也就罢了!还妄想把手伸到朕的身边,谁给你们的胆子?全部给朕革职查办!” 有些脏事,谢让早就知道,不过没到程度,他知道了也暂时按下不表,但他们非要惹到他身上,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说完后,谢让心中的怒火才算消了些,视线从略震惊的云清身上扫过,顿了下。 察觉到他视线的云清:? 看她干什么? 第92章 她选择相信谢让 【小暴君今天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 云清眼见着他几句话就给一群大臣削了职,惊讶不已,谢让也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啊。 这些人身上确实有问题,不过骤然少了,后续还是会带来些麻烦。 【难不成还真因为纳后宫的事情生气了吗?这小脾气,要是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可怎么办啊?】 云清难得想久远了些,她其实很难想象到那个画面。 谢让听着只觉得心中一梗,站起来,声音冰冷紧绷:“散朝!” 关于纳后宫的事情,再一次不欢而散。 云清犹豫了下,终究是没急着离开,而是去了太和殿的方向。 谢让回去的速度肯定比她快,她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顺风愁眉苦脸站在殿外,注意到她来的时候,眼睛一亮:“离大人!” 顺风压低声音:“陛下在生闷气呢。” 谢让往日的脾气虽也不见得有多好,但在云清的教导下,没有沾上什么草菅人命的坏习惯,对身边伺候的人也始终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 不过今天倒是能看出,确实是生气了。 顺风不知道陛下是因为什么生气了,但离大人来了,那指定就没问题了。 云清淡淡笑了下:“我进去看看,去传晚膳,先候着。” 好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云清在谢让面前没那么多顾忌,直接伸手推开了房门。 谢让听力敏锐,早在云清和顺风说话的时候就听到了,站在殿中,正静静等待着云清进来。 心中生闷气也就罢了,可偏偏无处发泄,谢让还是唤了声:“太傅。” 云清静静看着他,小暴君光是站在那里,其实已经足够撑起一片天地了,明明在朝臣面前还冷着脸,到了自己面前,却还是软了态度。 来异世这么久,她和原身家人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更多的是和谢让待在一起,说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也算得了,她哪里看不出,谢让这段时间藏着心事? 只是体贴地不去过问,仅此而已。 她走过去,语气放轻了些:“因为他们让你开后宫,真生气了?” 云清这会儿注意力都放在谢让身上,心里没嘀咕,让谢让有些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他嗯了声,借着昏暗光芒的掩饰,有些灼热的目光落在云清身上,小时候觉得太傅高,如今长大了,看着好像完全不同了。 他甚至……能把太傅完全圈在怀里。 谢让扯了下唇:“如果我不开后宫,太傅也会像他们一样,劝谏我吗?” “不开后宫?” 第一次明确和谢让谈论这个问题,云清惊讶了下,然后组织语言。 “不开就不开,我为什么要劝你?祈安,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就好。而且你的能力,足够摆平他们。” 云清知道,本质上,他还是历史上那个冷酷无情的君王,只不过是有她教导,如今才有了对外的这层壳子。 【历史上,小暴君也没有后宫啊,还不是照样把朝堂治的服服帖帖,这种事情又不是强求就行的。】 “所以啊……”云清拖长了尾音,像是以前一样,对他笑得温和,“如果你想好了,那就去做,不用顾忌太多。至于子嗣,还有这么多年,宗室里,足够陛下挑出个合格的继承人了。” 事实上,在戾帝死前,已经有着手准备挑继承人了,只是时间太短,铺垫没有完成,就没有后续了,为此也有一大波人感到遗憾。 【暴君戾帝的名号,是史书的批判,可后世从多角度考察后,还有不少人成了谢让的粉丝呢。】 【反正无非是史书记上一笔,小暴君的功绩,不会从这方面评价。】 “太傅……” 谢让只觉眼眶有些涩,他久久地看着云清,心头在一瞬间思绪纷飞,直到定了神,才上前,倾身抱了下云清。 他似乎压抑着声音,轻而缓:“这可是太傅说的,不许反悔!” “我反悔什么?” 拥抱很轻,谢让即将退开的时候,云清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下,裹挟着笑意:“只要祈安不后悔就好。” 【看来有些既定的东西,是真的无法改变啊。】 谢让眷恋着云清身上的温度,他有些恶劣地想,那是因为太傅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知道了,太傅还能淡然自若地说出这番话吗? - 年底述职,沈听肆归京。 这次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江流筝和他们的女儿。 光禄寺卿宠女儿,但也没有磋磨着两个年轻人,所以在沈听肆拿到圣旨后一年,他和江流筝就低调成亲了,两人一起去了西南,如今小女儿已经满两周岁了,长得玉雪可爱。 陪着江流筝回家省亲后,夫妻俩就来拜访云清,顺便把女儿给她看看。 小女孩滴溜溜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十分喜欢云清,抓着她的手指不肯放开。 云清对可爱的孩子没有抵抗力,另一只手拿了个金锁摆两下:“这个给你,商量一下,放开我?” 小女孩皱起眉头,似乎思索了下,随后抓起金锁,放开了。 江流筝噗嗤笑了出来:“太傅别惯着她,这小家伙就是个财迷!” “没关系,我也很喜欢她。” 两人成婚时,云清曾去观礼,因着沈听肆的关系,她和江流筝也熟悉了起来,历史上着名的cp果然很甜,她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听说你接了督考的职?” 边地偏远,甫一回京,沈听肆就被云清的成就给惊住了。 当初那么多人以为天子掌权后必定会鸟尽弓藏,如今几年过去,这对师生的感情看上去还是那么好,说不定还更甚从前,着实令沈听肆震惊。 “是接了。”云清道,“我再帮帮他,等日后朝廷人才多起来,我再退下去。” 沈听肆和江流筝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担忧。 江流筝婉然笑笑:“恐怕,没那么容易。” “不容易也没办法了,走一步看一步。” 云清对此看得很淡。 她做了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后悔。 当初那么危险的境地都走过来了,她选择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选择相信谢让。 第93章 霎时有点绷不住了 云清都这么说了,沈听肆和江流筝也不准备再说什么。 不过沈听肆提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几年西南无战事,所以我爹想把虎符交还给小皇帝。” 沈听肆从怀里摸出了半块虎符,这一半本来应该存在朝廷保存,但前些年边关战事频起,而且朝中局势并不明确,沈听肆他爹就一直没有把这半块虎符拿出来。 但如今小皇帝已经成长起来,并且逐渐将权力收回自己手中,如果武阳王再把持着虎符不放,就可能引起小皇帝的忌惮,到那种情况下,一切可都就不好说了。 云清赞同了他这个做法:“你提醒我了,离家的虎符,也该交了。” 有她的干涉,谢让的手段比历史上温和多了,可这不代表着,他愿意一直让兵权旁落。 自古以来,只有真正掌握了兵权的皇帝,才能实现真正的大权归拢,就算是沈家和离家现在不交,迟早有一日,谢让也会想办法收回兵权。 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了,云清认为,在这个时候交还权力,是个明确的选择。 “为人臣,镇守边关,遇明主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我爹也非常感谢你,能够教出这么好的陛下。” 云清这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大家都看在眼中,尤其是边关将领,打心眼里佩服她,他们不似文官那么弯弯绕绕,只把好的看在眼里。 “多谢夸奖了。”云清笑着打量他们夫妻俩,“不过你们也不赖啊,边关安稳主要就是靠你们。” 沈听肆和他爹一样,江流筝看着是个娇小姐,真正到了危急的时候,还会带着兵上阵杀敌,只能说人在一起,是有相吸的性质的。 云清心中想着,等再过些日子,自己也许可以思考一下,办女学的事情,现在春闱在即,她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添麻烦了,毕竟这项事不知道要触犯多少人的利益,得挑个合适的时机。 简单聊了下,夫妻俩并没有在离府待太久,他们两家都手握兵权,若是交往太密,容易引起旁人忌惮。 临走之前,沈听肆还是劝了句:“听我的,早点找个理由避避风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有种不太祥的预感。” 沈听肆从小到大直觉一直很灵,在战场上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狗命了,所以他这话很是认真。 到底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感情,他也不希望云清被兔死狗烹。 云清若有所思:“知道了。”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过了上元,然后来到了另外一个重要的日子。 谢让的生辰。 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已掌握实权,朝中局势又稳定下来,因此生辰马虎不得,需要宴请群臣大办,早早就准备好了。 往往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云清最苦恼的,她到底该送什么礼物呢? 古代男子二十岁及冠,寓意特殊,而现代则是十八岁成年,在云清心中,也有大不同的意义,她对此颇为重视。 但是各种礼物,前些年也挨个儿送过了,现在实在不知道该送什么。 最后云清翻遍了库房,才寻到一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藏起来的歙砚,又加以一篇贺词,才决定打包一起送进宫中。 她没有差下人去送,这种重要的礼物,都是自己亲自送去的,去的时候谢让正坐在书房里批折子。 小暴君能独自处理奏折后,云清就渐渐退出去,没有再插手过,除了偶尔实在是忙,被他央着帮忙处理些,她几乎不再沾手。 谢让最初学字的时候,就是根据她给的帖临的,这些年虽然也渐渐有了自己的笔风,但若仔细看,他和云清的字迹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见她来,谢让惊喜的站了起来,眼睛骤然一亮:“太傅。” 明明是个帝王,这番动作做出来却和大狗狗一样,云清莫名觉得自己像块骨头,在他眼中很是诱人,不然怎么会表露出这种神情。 云清轻轻摇了下脑袋,把这种奇怪的想法从脑海里清除出去,抬手晃了晃自己提着的东西:“给陛下送生辰礼来了。” 【满十八了,也长大成人了,遇到小暴君仿佛都还在昨天,怎么感觉现在时间过得这么快呢?】 谢让迎上来:“都说了太傅不用这么客气,礼不重要,一句祝福足够。” 话是这么说的,手上接过礼物的动作却还是快,紧接着他就问:“我现在可以拆开吗?” 云清眼底带着笑,轻轻挑了下眉:“本来就是送给陛下的礼物,陛下想拆就拆。” 嘴上说着不在意,拆礼物的时候比谁都快,不过谢让对歙砚好像并没有那么在意,而是第一时间就打开了那封贺帖,逐字逐句开始阅读。 其实就是些喜庆的话语,没什么特别新奇的,不知道谢让怎么就越看越喜欢,唇角都快压不住了,看完之后又小心翼翼收起叠了起来:“谢谢太傅。” “没什么,生辰快乐就好。” 云清这次进宫就是单纯送个礼物,没准备和谢让谈正事,不然好端端的多扫兴,看着桌案上堆起来的奏折,她难得来了点心:“陛下累不累,需不需要臣为您处理些?” 谢让看了眼,犹豫了会,还是轻轻摇头:“不用,太傅在旁边看书就好。没多少了,我一会儿就能处理好。” 接了吏部尚书的职,谢让知道,云清已经很忙了,难得的休息时间,他不想让云清继续累着。 【在防备我?】 云清少有被拒绝的时候,听到这话,在心中似有若无地滑过一句,实际上并没有深思。 谢让脸色变了变,不能让太傅有这种想法。 他还是解释了:“太傅这段时间也忙,好好休息,不用帮着我。” 云清嗯了声,光看脸色,谢让不知道她是信了还是没信,心下沉了些。 云清是不纠结的,她随手从旁边捞了本杂书,看着名字怪有趣的,便走到旁边小榻去坐下翻看。 【风月奇谈?嗯?这不是谈大人写的吗……】 谢让骤然抬眸,霎时有点绷不住了。 第94章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自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谢让徘徊了一段时间,后来破罐子破摔,又偷偷让暗卫去找了些话本来,其中也混了几本谈在衡换名写的。 谢让培养起来的暗探基本上已经遍布全京城,他知道谈在衡那点事,看在他一直以来办事诚恳,也没有祸害人的份上,就没去管他私下的爱好。 此类话本用词多大胆,描写的净是些风月之事,谢让看了点,就觉得有点不堪入目,随手放在了一旁。 谁知道那么巧,太傅一捞就捞到了本。 谢让坐着,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发毛。 云清的心声却还是继续。 【哦?耳鬓厮磨……相濡以沫……这书到底是怎么混到御书房里来的?】 云清在现代的时候什么没见过,倒不至于对其中的内容感到惊讶,只是十分好奇这书是怎么混进御书房的,想想都觉得太神奇了。 【不会是……】 “太傅。” 谢让越听越觉得不行,他站起来,成功打断了云清的思绪。 云清面不改色地将书合上,放到一旁,平静看过去,问:“怎么了?” “今日奏折甚多,太傅可不可以……帮我处理些?” 明明就是自己刚才拒绝了云清的帮忙,转头就改变主意,谢让面上有点热,尽量强制自己不去想。 “怎么又改变主意了?”云清问着,却已经起身走了过来,“罢了,我帮。” 谢让现在正是没定性的年龄,又不是多么严肃的场合,云清也不会强调什么朝令夕改。 明日就是谢让的生辰,她想让小暴君开心些。 这个时候还要处理这么多奏折,也真是难为人了。 见云清没有问起,谢让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心想着,回头一定要把那些东西给处理干净。 “愣着干什么,我只是帮陛下,可不会全部包揽。” 云清走到谢让对面坐下,却发现他还站着,没忍住提醒了句。 谢让略有些心虚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这就来。” - 次日,天子生辰,于宫中设宴。 这算是头一次,负责操办的礼部很是用心,认真核对了名单,确认没有遗漏任何东西。 谢让并不铺张,趁着这个时机颁布了不少赦令,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百姓负担,也算是与民同乐了。 他想清楚了,既然太傅想让他当一个明君,那他就当。 这样,在别的方面,太傅也不能怪罪他了,不是吗? 谢让一直都知道云清的原则,因此在此之前,他都按兵不动。 但过了今天,总该有点不一样的了? 谢让坐于上首,明黄的圆领袍并没有压住少年人的意气,他早已褪去了最初的稚气,狭长的眸中蕴藏着锐利,此刻被酒意晕染,多了几分深不可测。 负责清点的礼官在念长长的礼单,他扫了眼,落在舞女身上的视线显得意兴阑珊。 云清一眼就看透了本质。 【小暴君……今天这么开心?】 【难道他是喜欢热闹吗?想想也是,以前还没有办过生辰宴呢。】 不过再怎么高兴,谢让今天的酒量摄入也过了。 云清招手唤来内侍。 “不要给陛下上酒了,换壶醒酒汤。” 内侍知道太傅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想也没想:“好的离大人。” 于是下一壶该上的酒很快就被替换成了醒酒汤。 谢让没注意看,饮到口中才发现被掉了包。 他没做多想,目光在第一时间找到了云清。 云清抬起酒盏,朝他晃了晃,然后摇头做口型:“不能继续喝了。” 谢让很听话,接下来的时间,果然没有继续喝了。 …… 散席后,云清正打算回府,就在殿外看到了等她的顺风。 她似有所感:“陛下又怎么了?” 云清早就习惯了自己大家长的身份,谢让身边贴身伺候的这些人,反正有什么拿不定的都会来找她。 顺风苦着脸:“坐在殿外吹冷风,奴才怎么劝都不肯进去。” 谢让没别的毛病,也听话,就是在喝酒后,总会干点幼稚的事情,云清以前拘着他也就罢了,今天晚上可是看着他灌了那么多壶下去的。 她闻声无奈:“带我去看看。” 春寒料峭的,吹一晚上冷风,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更别提还喝了酒,云清放心不下。 顺风顿时喜上眉梢:“好嘞,离大人跟着奴才来!” 太和殿这些年被不断修葺后,渐渐变得富丽堂皇起来,云清友情提供的玻璃用上后,反而给人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谢让就坐在院中的亭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习武,云清过去的动静根本瞒不住他。 那双眼睛很明显地一亮,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喜欢的东西。 皇帝陛下弯了下唇:“我就知道太傅会来。” 云清莞尔:“说说,陛下费尽心思把臣留下来,想做什么?” 【从前的小崽子,转眼也长这么高了,真令人唏嘘啊。】 谢让不喜欢太傅将他当做小孩子看待,那样总会让他有种他们之间距离很远的感觉,如果不改变,那别的也没有改变的可能。 虽然最初确实有些醉意,在喝过醒酒汤后已经缓过来不少了。 谢让认认真真:“我长大了,太傅以后,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孩子?” 云清颇有兴致,陪他一起掰扯:“不把你当孩子,那当什么?亲人?” 尽管知道,帝王家大多亲情单薄,可打心眼里,云清都很难想象出,以后和谢让疏远的样子。 她来到异世,建立牵绊的第一人是谢让,所以她不希望,他们有朝一日变成历史上的君臣那样。 至亲至疏,为了利益,针锋相对。 【亲人,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谢让垂下眸:“亲人。” 还缺些意思,但谢让真的那个想法,转化转化也差不多了。 云清没想到,谢让竟然还真的选了,惊诧后,心中浮出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臣记住了。” 不管之后谢让还会不会有改变,至少在此刻,云清看得出,他是诚挚的。 面对眼前乖巧的皇帝陛下,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第95章 难不成是要同我疏远吗? 见云清一口答应下来,谢让面上带了些喜悦。 然而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察觉到头似乎有些痛,没忍住蹙了眉。 云清看到,问:“怎么了?” 谢让委屈兮兮的:“头痛。” “现在知道头痛了,顺风劝你回去休息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头痛?” 云清哼了声,看他实在是头疼,过去拉着人就往殿中走。 顺风赶紧上前把门打开,待他们进去后又关上。 云清拉着皇帝陛下在小榻上坐下,谢让全程乖乖听话,只是视线落在云清身上,趁着酒意的遮掩,挡住了深藏的灼热情感。 “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乖乖坐着。” 云清不是大夫,帮不了谢让,顶多在这个时候多陪陪他。 反正今天这宫门看着也出不去了,云清淡然接受了今晚要住下来的事情。 不是一次两次了,她看透小暴君黏人的本质了。 这种行为完全就是置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不顾,云清有心想让他长个记性,神情声音都是冷冷的:“知道错了吗?” 谢让很少在夜间和太傅相处,上次还是他和云清下棋的时候。 分明白天他已经无数次见到了这个人,却还是依旧觉得,只有晚上,太傅才是更真实的。 毕竟白天温和的面孔是面向他人的,也只有在夜间的时候,才能稍微松懈些。 烛光映照下的眉眼,哪里都好看。 许久没有听见回应,云清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视线正正和谢让对上,她愣了下:“在想什么?” 谢让回神,乖乖认下:“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做事的时候毫不犹豫,回头认错的时候也快,谢让的态度叫云清无话可说,轻声叹了口气:“能做到再说。” 这番简短的对话恰给被请来的太医听到了,他看了眼坐在殿中的两人,心头一阵震颤。 果然,这种话不管是听过多少次,还是会很惊讶。 对于外界的那些传言,太医只想评价,他们知道个屁!天塌了陛下和太傅的师生情都不会崩。 内心吐槽颇多,面上太医还是很镇静地给谢让把了脉:“陛下身体安康,为了防止染上风寒,臣还是开了服药,喝了预防就行。” “嗯。”云清淡淡点头,“我会监督陛下的。” 【什么都没学到,不爱喝药倒是和我学到了,我绝不承认是我带坏的!】 谢让:…… - 南巡之前,还有一件事情亟待解决——那就是春闱。 云清接了督考的职位,这一切原则上都由她负责,但因为她身兼吏部尚书,又要参与部分出题,最后是良心不安的皇帝陛下自己又揽过了部分活儿。 谢让已于半月前宣布内阁废除,于是如今的出题人就变成了六部尚书以及部分资深的朝臣,出题范围不再囿于书中,而是根据当下大熙的情况,从实务出发,相对以前更灵活了些。 这样做最开始当然也有人不乐意,但谢让全部驳回,他们也没办法,如今好处渐显,说三道四的声音才慢慢被压下去了。 变革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好在只要开了头,之后的困难就总能迎刃而解了。 谢让习惯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因此题出完后,云清亲自给他带了份去。 看完后,谢让笑了声:“他们现在倒知道好处了。” 谢让不是先帝,他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被迫登基,身后除了云清,就再也没有帮助他的家族,所以当然不会有什么旧情可念,受到世家的钳制少了很多。 尤其是在近些年,新鲜血液逐渐涌入朝堂的情况下,属于他的势力慢慢强大起来,未来,将再无人能威胁谢让。 他最初的愿望,已经达成了。 而其他想要的……他会自己去争取。 “顺者昌,逆者亡,他们懂得这个道理。” 云清客观评价,毕竟如果有机会,谁都不想死。 她眉梢染笑,朝谢让拱手:“提前恭喜陛下了。” 谢让上前一步扶住她,眸色很亮:“这一切都还要多谢太傅帮忙。” “也是陛下够努力。”云清自在地在一旁坐下,看谢让也坐下后,才慢吞吞拿出了另一个东西,“如今大熙安定,此物也当交予陛下了。” 沈听肆的动作给云清提了醒,她早在当日就派了青雀前往漠北,亲自取虎符送回来,正好今天时机也合适,她就顺便一起带来了。 交还虎符,本质上其实也是表忠心。 谢让的目光颤了下,盯着云清拿虎符的那只手,却久久没有发声,脸上的笑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变得很淡很淡。 【怎么回事?不是想把权力收回来吗,怎么我主动交还,还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云清心下思索,到底是什么地方又踩着小暴君的逆鳞了。 谢让咬了下牙。 某些时候,太傅还真是敏锐得可怕,他就是不开心! 沈听肆交还虎符,他会开心,可是他不想云清也这么做,所以从来都没有提过。 那是因为他信任太傅,连带着一起信任她身后的离家,不想他们的关系变得如同历史上的君臣那般疏远,虎符留着就留着了,这更像是一种不同寻常的信号。 可是现在,居然是云清主动提出要归还! 谢让有种心头被闷闷哽住的感觉。 “不想要吗?我手都举酸了。” 云清想想半天也没想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弯唇笑了下,干脆轻轻把虎符放在了桌上。 谢让看了眼,脸色绷着,还是气闷:“不想要!” 云清不明所以:“怎么就不想要了,只有兵权捏在手里,陛下才能不惧的底气。” 谢让收了沈听肆交上去的虎符,却始终没有在云清这里提过一句,以她对谢让的了解,应该是从小到大的感情使得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既如此,云清就想,不如自己来开口。 “太傅……” 谢让上前两步,轻轻握住她的手,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些红意,也许是被气的,也许是别的。 惨兮兮,跟落水的小狗似的。 他嗓音轻哑:“我以为我和太傅之间已经足够亲近,这虎符在你我谁的手中,都是一样的。太傅如今这么做,难不成是要同我疏远吗?” 云清张了张唇,说不出话来。 第96章 似有若无的错觉 【他到底是从哪里曲解出这个意思来的?】 云清很想说,自己真的没有这个意思,然而谢让却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低低笑了起来:“还是太傅不信任我,以为我会对你鸟尽弓藏,所以想要提前断绝这一可能?” “我在太傅心中,就这样不值得相信吗?” 小暴君的力气一如既往的大,云清被他抓住的手根本挣脱不得,此情此景,她也只好开口。 “没有,我相信你的,祈安。”云清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这虎符在你手中,会更名正言顺一点。” 完整的虎符在将领手中,难免有拥兵自重的嫌疑,离家世代忠骨,早就习惯了在这种事情上表明自己的忠心了。 【就算我不提,他们迟早有一天也会交上来的,早晚的事情。】 谢让抿着唇:“我不管,太傅就是不相信我。” 小暴君这么油盐不进,云清也觉得怪难办的,她看了半天,只好挣了挣,解脱出一只手来,又把虎符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我收起来好?继续放在我这里。” 云清退了步,妥协了。 【反正我也不会走,放在谁手里都一样,等什么时候小暴君想要我再给他。】 谢让恶狠狠地想,他才不会要回来。 只有权力在身,才能捆得住太傅。 “想什么?给个明确的答复。” 云清实在没辙,她寻思着,自己就不应该主动提起这件事。 【亏我还想的是小暴君不好意思问,现在看来,都是好心喂了驴肝肺。】 云清没想到小暴君的脑回路会这么清奇,能有什么办法,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只能依着他了。 “想太傅。”谢让诚实道出,幽邃的瞳孔闪了闪,看上去情绪平复不少,静静盯着云清,说,“虎符太傅拿着,永远不要想着还给我。” 平心而论,除了偶尔闹脾气的时候,谢让在云清面前都像一只温顺的刺猬,放心地将自己的腹部袒露出来,完全不在意那是不是自己的要害。 好在皇帝陛下在云清面前明君的信誉拉满,她坦然接受了这个安排:“好。” 只是另一只被握住的手却不自觉地动了动,她委婉:“都答应了,还抓得这么紧干什么,我又不会跑。” 谢让唇角闪过一抹弧度,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说的也是。” 趁着他松开的时候,云清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衣摆垂落下来,遮挡住手,却隐约觉得刚才被触碰的地方,还存留着少年人炙热的温度。 云清顿了下。 她在想什么? - 督考的工作主要是在春闱开始前,等到会试真正进行的时候,云清反而闲了下来。 考试总共进行三天,她只需要时不时去逛逛考场就好了。 该说不说,这考试的情景和现代的高考也差不多了,很是严格,最终挑选出来的人都是要经过谢让亲自考核的,因此容不得一点动小心思的人。 放榜却还需要等上半月,这期间,赶考的考生就住在京城客栈,等待结果出来。 这是难得的热闹时候,不乏有人对京中的人或事做出评价。 “今天来巡视的,就是离大人?当朝太傅?看着好年轻啊……” “能不年轻嘛!人家十八登科,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少年天才,一路匡扶陛下至今,现在许多改革就是她出手推行的。” “最关键的是,帝师和陛下的感情是真的好,要不是信任至极,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到她手中?” “这么想想我真的期待进入朝堂的日子了,希望我能考个好名次。” …… 会友楼,每逢此时,必是天下才子聚集,云清趁着休沐的时候,把谢让拉了出来,一起考察这些学子的秉性如何。 结果谁能想到,听来的全是赞颂帝师和今上师生情深的话。 云清听得津津有味,谢让僵硬地坐在她对面,险些把杯子都给捏碎。 突然就觉得,这名声传远了也不好。 “看来大家都很积极,没什么浑水摸鱼的。” 云清十分满意。 在大熙原本的历史改变一部分后,来参加科举的人也有所改变,除了原本就很有才能的那些人,还额外挖掘出了一批才子。 想来是天灾人祸埋没了他们。 轨迹偏移后,他们的命运也改变了。 “反正暗中有人盯着他们,太傅为什么一定要来看看?” 京中人多眼杂,谢让不想太傅被人非议,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表达自己的心意,只能在这段时间想尽办法暗戳戳靠近。 太傅身兼两职,本来能单独相处的时间就少,还要消耗在旁人身上,谢让嫉妒得要发疯。 忽然觉得小时候挺好,至少那时候太傅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意义不一样,亲眼看到比较放心。”云清听够了,收回目光,轻轻眯了下眸,“上点心陛下,这可是以后为朝廷办事的人。” “嗯。” 谢让知道太傅不会斥责他,顶多提醒,支着下巴,用极轻的目光偷偷看云清。 朝服是红色的,在日常生活中,云清却更喜欢穿淡色的衣裳,因她眉眼好看,所以半点不显寡淡,落在谢让眼中,只觉得气质卓绝,常人难以企及。 他好像……更期待南巡了。 那时远离京城,天高地远,旁人不知道,也干涉不得了。 云清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她抬眸的瞬间,谢让恰好挪开了视线。 窥伺感如影随形,云清缓慢问:“祈安,刚才你有没有觉得,有谁在盯着我们?” 谢让神情自若,平淡回视:“是太傅的错觉,周边只有暗卫,不可能有不相干的人靠近我们的。” 天子出行,向来马虎不得。 云清直直和谢让对视,从那双深邃黝黑的眸中,她已经看不出情绪了,半晌后,才放松了些心情,勉强笑笑:“可能是错觉。” 谢让换了个话题:“肯定是太傅这段时间太忙了,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南巡的事情?离放榜也不远了。” 云清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陛下准备就好,按照路线来,应该没什么别的。” 谢让笑了下:“也是,太傅相信我就好。” 第97章 晕船! 南巡的事情最后还是没聊成。 刚刚起了个头,云清就被吏部那边给叫走了,说是底下的处理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她打算回去看看。 虽然是休沐日,秉持着负责的原则,云清还是去看了,她不允许谢让跟着去,谢让也只能悄悄在心中生闷气了。 一边想着,等南巡的时候,他一定要和太傅独处个够! - 四月十五,会试放榜。 高中的自然皆大欢喜,没有中的则黯然收拾起行李来,等下次再战,京城中一片热闹。 谢让颇为迫不及待,就近定下了殿试的时间,最后留下来的这些人都要由他再亲自审查一遍,最后才好定职位。 现在已经不像前些年那么缺人手了,这些新考上来的进士就按照规矩先外派,等历练结束后再回到京中当职。 前三甲是谢让和云清商议了后一的,如今大熙太平,好的人才都被吸引到了京城来,前三甲皆是了不得的人物。 【别看房绩的年龄大了点,那可是人人称颂的好父母官,在江北的时候做了不少功绩出来呢,要不是不注意自身健康,哪里能熬不到回京。】 【刑端方这人不仅在做文章上有大成就,商业脑袋也灵活,后世一致认为派他去边陲可能更好……不过这样的话,有点像高中即被贬?】 云清在心中想了许多,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谢让仿佛似有所感,朝她看来,笑问:“对于他们的去处,太傅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殿试的时间有些长,谢让差人给云清搬了把椅子来坐下,在古代生活的时间长了,云清的一些小习惯早就在无意识中发生了改变,即使是随意地坐着,也习惯了挺直腰背,姿态闲适自若,一点都没有在天子面前的紧张感。 听到谢让问,她才抬眸看去:“那我说了。” “房绩,文章策略皆是上品,在陛下面前回答也镇定沉稳,对地方实情多有了解,不如派去江北做监察。” “刑端方,你家中从商,自小见识就多,脑袋灵活,漠北知县应当比较适合。” “还有……” 云清挑着几个自己有印象的说了,剩下的她不了解,就给了个大概范围。 没想到下一刻,谢让一锤定音:“按照太傅所说,你们有异议吗?” 事实上,就算高中,也只是他们官途的开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们之后的去处如何还是要看天子意见,如今就这样明确给出来,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况且帝师所说,每一点都精确,他们对视一眼,全都从各自眼中看到了震惊,忙谢恩:“草民等无异议,谢陛下恩典!” 殿试很顺利,没有意外发生,那些身上官职未定的,后面会根据吏部考核进行外派,剩下的就全看他们自己怎么发挥了。 结束后,谢让就迫不及待安排起南巡时京城的事情来,现在他也培养了一大批核心官员,在天子微服私访期间,他们能保证整个朝政顺利运行。 实在重要的,就派羽林军传信。 但按照历史的轨迹,应当不会有意外。 对谢让的动作,云清难得感到了几分哭笑不得:“陛下,就这么盼着出去看看啊?” 谢让是一个很省心的君主,他非常轻易的就学会了在外人面前该怎么伪装得喜怒不形于色,保持天子威严,时间久了,云清都渐渐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伪装还是真实性格暴露。 直到现在,她终于从谢让的行为中瞥见了一丝幼稚的意味,和多年前她带他出去时的兴奋劲儿是一模一样的。 “对,很盼着。” 谢让声音意味不明,他这次打算将林辰一起带走,羽林军的事宜,就交给林辰的副手邓言中来办。 “太傅去过的地方,我还没有去过,必然要好好见识见识。” 谢让是有一层这个意思在里面,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心思做掩藏。 落在云清耳中,就是他又想起了她抛下他出去的那段时间,一时无奈:“陛下,还记着呢。” 谢让怔了下,半晌才想起来云清说的是什么事,他早就没放在心上了,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否认好像也不对,遂道:“我相信太傅,只是真心想去看看罢了。” “太傅以为,我就这么小气吗?” 【可不是!】 云清差点脱口而出,在意识到不对的瞬间,赶紧用衣袖掩了下唇:“怎么会?” 论心口不一,太傅也是在行的。 谢让倏然笑了,带着几分少年意气:“开玩笑的,我就是想和太傅一起罢了。” 云清喃了句:“说得像什么时候不在一起一样。” 可是……那不一样的。 谢让垂下眼皮,一闪而过的阴暗情绪,反正也快了。 “太傅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 谢让将写满准备事宜的纸张递给云清,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贪婪的视线落在云清身上,他不打算让事情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功亏一篑。 云清仔细扫下去:“没问题了。” 甚至在她看来,谢让准备得有些过于充分了,今年底使臣要进京,他们到时候必然是要提前回来的。 不然京城无主,空着像什么话。 谢让乖乖一笑:“好。” …… 临至五月,风和日丽,一切准备就绪,他们才从京城出发。 天子出行不算秘密,除了明面上负责保护的侍卫,暗处也有暗卫和死侍,再是太平,路上也总有波折,转水路之前,中途依旧遇到了刺杀。 不过这些刺客往往在没有靠近的时候,就已经被尽数解决了,云清最后都懒得出去看了。 反正除了血什么都看不到。 这样的情形直到改走水路,乘坐楼船后,才慢慢消停下来。 云清从前趁乱出行的时候低调秘密,多走陆路,还没有坐过这么奢华的楼船,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些兴奋劲儿,结果没吹一会儿风就觉得不对劲。 结合经验,她想到了自己现在的情况——是晕船了! 云清抓着栏杆,唇色发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觉得想吐。 谢让安排完事上来,一看看到她的情况,疾步上前扶住了她,神情紧张起来:“太傅,你怎么了?” 第98章 刺杀! 云清对颠簸的马车都适应良好,之前坐小船也还行,实在没想明白,怎么换了楼船就晕船了。 本来江风吹着还算适宜,现在却感觉让人冷汗津津,从脊骨浮现而起的,有些发凉。 云清拂开谢让的手,趴在栏杆上干呕了下,趁着情况还不太糟糕,有气无力道:“晕船了,去、去把羽先生叫过来……” 谢让愣了三秒,见云清实在难受得不行,也顾不上什么帝王行走的规矩了,快步跑下去,直接把羽先生薅了来。 要不是顾忌到面前的这位是天子,羽先生白眼都能给他翻到天上去。 只是看到云清趴在栏杆上面容苍白的模样,羽先生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塞到了云清手中:“闻一闻,看看会不会好点?” 也不知道香囊中放了什么,云清闻了会儿,果然觉得好多了,只不过眼尾被刚才反胃逼出的生理性泪水给沾湿了,看着有些许脆弱。 “幸好,你连这个也备上了……” 云清深深吸了一口,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谢让见状,给她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羽先生淡淡一笑:“猜到可能有人会晕船,所以事先备上了。” 云清:…… 【我有这么倒霉?】 谢让唇角不动声色地弯了下,努力掩饰住自己的笑意:“太傅进里面去休息,江风凉。”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笑了。】 云清对他提不起气来,因为羽先生在这里,她尽量还是稳重了些,捏着香囊进里面去了。 羽先生笑着摇摇头,对谢让道:“草民下去煎服药,若公子还不舒服,可以给他服下。” 说着,羽先生往里面看了眼,暗含担忧。 谢让对云清身边的人,都还算客气,淡淡颔首:“朕知道。” 说完,他便也转身跟着进去了,太傅刚才难受成那个样子,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放心,还是亲眼看着比较好。 楼船内部的构造精巧,说是行走的房子都不为过了,和现代的豪华游轮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现在的技术只能做到这样罢了。 虽然闻过香囊后缓解了不少,但还是难受,云清坐在窗边发着呆,难得的放空时候。 谢让没给她提等下还要喝药的噩耗,上前道:“我给太傅煮果茶。” 谢让记得,他们带的果子中有些酸酸甜甜的,煮成茶正是太傅所喜爱的,顿时有点手痒。 云清懒得吭声,就看着他动手,咕咚咕咚一阵后,没想到煮出来的成果还不错,酸甜可口,把仅剩的一点恶心劲儿都给压了下去。 最后羽先生送来的药没有用上,结果倒是被同样晕船的顾行之给用上了。 他天生体弱,状态比云清差多了,上吐下泻的,看那脸白的,险些以为他要变成以前的样子了。 云清觉得,让顾行之出远门,也简直是为难了他。 她还比较幸运,过了几天,已经凭借自己的体质适应了在楼船上的生活。 因为他们带的主要是些干粮,所以每隔几天会靠岸一次,补充些新鲜蔬菜水果什么的,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天子。 而这个时候,就是难得的放风时间,云清会下去在周边逛逛,谢让也会跟着一起。 他们出行低调,而稍微远一点地方的百姓根本就不会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只会以为他们是什么富商,眼神热切得很,就等着他们掏钱出来买东西。 云清也很给面子,每到什么地方都会买点特产,带上船放着,实不实用不重要,看着有意思就成。 谢让隐约觉得,他好像开发出了太傅的新爱好,不由得起了些心思。 他真诚建议:“太傅,我们在这住几晚。” 虽还未到江南,但这边的景色已经很好了,留下来些时间也未尝不行。 云清没多想,答应了。 于是皇帝陛下转头就开开心心吩咐人去订客栈,由于是临时起意,也不方便做到完全清场,最后只能尽量空出一层,让陛下和帝师住在上面,周围都是保护的人。 客栈边上有说书的,故事比京城那些只会老一套的说书先生要精彩许多,直到天色实在是晚了,围着的人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云清和谢让一起回到了住的地方,一路上哈欠一个接一个的,习惯健康作息后,稍微熬个夜都觉得有点受不了。 也只有云清毫无知觉的时候,谢让才敢光明正大地把眼神落在她身上,连带着那些已经快藏不住的情感。 “早点休息,明天再去逛逛。” 云清站在门口和谢让沉默了会儿,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说出了躲避的万能语句。 【还有什么比休息更合适的理由呢?最近怎么总感觉,小暴君有哪里怪怪的?】 各种奇怪的感觉堆叠起来,云清心中已经达到了一种高度警惕的状态,可她始终找不到突破口在哪里,面对看大的小暴君,她谨慎地选择了退步。 隐约看出了云清眼中的警惕,谢让嘲讽地扯了下唇,到头来,自己反而成为了被太傅防备的人。 心中有情绪已经翻涌了起来,谢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好,太傅也早点休息。” 这大概是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僵持时候,云清的指尖蜷了蜷,看他进入房间后,自己才紧跟着踏入旁边的房间。 没成想才刚一进去,云清目光一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窗沿上多了抹泥土的痕迹! 【危险!!!】 脑海中尖锐的直觉报警器疯狂提醒,云清在古代已经经历过了那么多次刺杀,纵然心中震悚,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手背在身后,迅速退后拉开了门! 外面就是伪装的羽林军,云清当机立断叫出来:“有刺客!” 阴风骤起,刹那间,眼前一花,锋利的刀刃擦着云清划过,割破衣袖,血液洒落在地。 直面死亡,云清瞳孔微缩,下意识躲避,却没有摔倒,而是被人猛地揽住腰,往旁边一带! 第99章 云清:被心声背刺的一生! 兵刃相接只在一瞬间。 跟在云清身边的暗卫,还有羽林军都迅速上前,几个交手间,就把那刺客给摁在了地上,青雀利落上前点了穴道又卸了他的下巴。 云清头脑一阵发晕,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是被谢让给圈在了怀中,对方手上力道大得惊人,看到她身上的血后,被吓得脑子一阵发麻:“请羽先生!” 谁知道那刺客的刀上有没有抹东西! 不待他多说,青兰已经利落起身找人去了。 林辰也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他刚才在外面巡逻,眼下看着这片混乱景象,只觉得背后的冷汗唰一下子就下来了,跪在地上:“臣看守不力,陛下恕罪!” 作为谢让的心腹,没有人比林辰更清楚小皇帝手段如何了,小时候胆量就不俗,长大了更是狠辣果决,也就帝师盯着,才稍微收敛些。 但他们偏偏让帝师在眼皮子底下受了伤! 谢让仍有点惊魂不定,语气冰冷:“记着,回去领罚!” 林辰看守不力是事实,往大了说,万一刺客出现的地方是谢让的房间,那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在处罚人这块谢让从不会心慈手软,只是情况特殊暂时延后罢了。 “是。”林辰松了口气,赶紧指挥,“把人拖下去,我亲自审问!” 今天这事儿要给不出个令人满意的结果出来,林辰估计自己后面都还要被记上一头。 场地很快就被清空,云清迷迷糊糊的,总算是缓过了那阵头晕,发现谢让还桎梏着自己不放,拧着眉,拍拍他的手:“扶我去房间里,在这里站着像什么话?” 她手臂上刚才被刺客划伤的地方还在流着血,谢让瞧见了,眼眶被吓得发红,也不敢触碰,带她到自己房间去坐下。 房间隔得近,这个距离足够谢让听到云清的心声,刚才那一瞬间他险些被惊得心脏骤停,想也不想就冲到了门外,直到把人稳稳接住时,心中才松了些。 如今震颤仍然没有停止,谢让觉得自己手都在抖,声音也像是被哽住了一样,:“太傅,刚才……刚才吓死我了!” 【我也快被吓死了。】 云清看着谢让长大,他总是习惯性地伪装自己,让云清有时候都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直到现在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就是在害怕。 “行了,这不是没事吗?嘶——” 刺客刀刃刺过来的时候,云清险险躲过,还是被划了一道,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流了点血,现在已经止住了,但还是痛,云清拍了下他的手:“放开,让我坐好。” 【吓到了也不至于缠着我,手劲儿可真大!】 谢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激动之下使出来的力气确实大了些,他忙松开手,目光还是不转睛地看着云清手臂受伤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太傅,我帮你把这边衣袖剪下来……” 云清还没来得及说不用,青兰正好在这个时候把羽先生给带过来了,看见云清伤口处,羽先生面色一变,疾步上前,抓起他的手把脉。 他很快下了结论:“有毒。” 云清被自己的运气无语到了。 【这叫什么,不在刀上抹毒的刺客不是好刺客吗?不过我怎么感觉我没什么事啊?】 云清还能苦中作乐,是因为她相信羽先生的能力,要真有什么大问题,就不是现在这副表情了。 反而是谢让紧张兮兮的:“什么毒,能解吗?” 说起来他就有点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刺客大卸八块。 “能解,陛下放心。”羽先生不紧不慢地掏出银针来,“草民这就给公子施针,劳烦陛下先出去一下。” 羽先生在谢让面前虽自称草民,但态度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带怕的,和谢让说话是不卑不亢的,很有风范。 谢让站起来,眉眼间有些焦躁:“朕不能留下来吗?” 太傅受伤了,不亲眼看着,他怎么可能放心! 云清知道他在担忧,但他要是真的留下来,那才是问题大了,安抚道:“祈安,听话,先出去,你不想知道刺客是哪方势力吗?” 谢让的嘴唇动了动,那双眸子又黑又沉,他心头有股无名之火无处宣泄,但又怕自己要真执着留下,会耽误云清解毒,妥协退步了:“我走。” 他绷着表情转过身,青兰也赶紧跟着出去,顺带合上了门。 羽先生轻轻叹气:“算是帮你糊弄过去了。” 云清知道他在说什么:“谢了。毒是骗他的吗?” “没有,只是比较巧妙,这毒恰好和我前段时间给你开的药膳毒性抵消了,不严重,只是这胳膊上的伤,要小心一点。回头让青兰给你包扎上,不要碰水。” 云清是女子,羽先生垂着目光,认真给她施针,快而利落。 他叮嘱:“小皇帝那边,自己想办法,好好避着点。” 看见谢让对云清的态度,羽先生都时时担忧,这般下去,到底还能瞒得了多久。 云清心道,那小崽子机灵着呢,但没什么办法,只能点头:“好。” 施针完毕后,羽先生给她留下了用于包扎的东西,道:“喊青兰进来,趁着小皇帝没回来,赶紧搞定。” 云清明白,等羽先生离开后,马上把青兰叫了进来。 反正衣服也坏了不能穿了,青兰直接就给一剪子剪了,用手帕沾了点水,慢慢把血迹给擦干净,动作十分仔细。 云清庆幸:“幸好这次没带点翠来,不然那丫头得吓哭了。” 本来最开始想带的,后来云清觉得路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就没带,现在看来是对的。 青兰轻声:“可是公子,您要保重自己。” 青兰放下擦拭血迹的帕子,正准备帮她包扎伤口,敲门声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伴随着谢让低沉喑哑的声音:“太傅,我能进来吗?” 审问这件事情,林辰是在行的,谢让已经得知了前因后果,回来的时候还站在外面吹了好一会儿冷风,直到把身上的戾气都差不多散去后,才敢上来。 云清承认,谢让是个君子,但青兰进来的时候,为防万一还是锁上了门。 闻言,她和青兰面面相觑,进来这还得了! 云清咳了声:“不用了,我想先休息了,陛下也回去休息,好不好?” 谢让站在门口,没吭声,半晌后才很轻很轻地问了句:“……真的不行吗?” 再拒绝第二次,云清就轻松了多了:“不行,回去。” 【哪里敢让你进来,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啊?!】 第100章 太傅竟是女子 谢让想进去看云清,可他向来不会违背云清的意愿。 在第二次被拒绝的时候,尽管有些不甘心,他还是准备走了,但云清的下一句心声出来,却让他径直冻在了原地,全身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般,再也动弹不得。 麻木的思绪过了很久才开始慢慢运转起来,谢让往后退了步,没走,就盯着门,目光阴晴不定。 他不想去深思太傅最后的那句心声是什么意思,但就像是不受控制般,以前察觉到的所有端倪,都在此刻全部于脑海中浮现出来。 为什么太傅会在他长大后,慢慢同他疏远,为什么不管他怎样央求,太傅永远不会与他同住一屋……到不久之前,为什么太傅一边遗憾可惜,一边又不肯泡汤泉。 不管哪次出行,太傅身边总是带上可信的大夫,也从来都是女子随行伺候。 他从未想过的,从未怀疑的……如今全指向了一个可能—— 哪有什么断袖或是不喜欢女子?那是因为太傅本身就女子! 所以一直瞒着自己的秘密,就是这个吗? 谢让闭了闭眼,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深入思考下去,就连顺风过来询问的话语,仿佛都变得缓慢。 “陛下,已经收拾出来了,您现在要休息吗?” 顺风在谢让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谢让如今的模样,仿佛有什么在无形之中发生了改变,连带着谢让周身的气势,都变得深不可测,似乎稍一深思,就会被拖入险地。 这是……怎么了? 顺风颤颤巍巍地想。 难道是因为离大人的事吗? “休息,当然要休息。”谢让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这几个字,要不是现在还极力克制着,他已经想闯进去问问,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在经过云清的教导后,他也干不出那种事情。 他需要,冷静一下。 对,就是冷静。 云清受了伤,他不可能让她再挪位置,顺风刚才就很有眼力见地去另外收拾了一间,但也没离太远,就在云清对面,保证谢让能够感知到云清那边的动静。 临进房前,谢让目光幽微地扯起唇角嗤了声。 世间令人难以置信的反转,也无谓如此了?他花费那么久去看清自己的心意,接受了自己是断袖的事实,甚至已经放远目光,在宗室中挑选孩子培养,准备时机一到顺势而为,便这么打了他个猝手不及。 好在,还来得及。 他和太傅,来日方长。 …… “走了。” 青兰趁着刚才安静的功夫,已经迅速给云清包扎好了伤口,然后帮她把衣服穿上,撒了药粉后,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并不是不能忍。 暗卫的耳朵灵着,自从谢让刚才被拒绝却一直站在门口不说话后,青兰就注意着,直到脚步声响起,她才对云清提醒。 云清在长久的沉默中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生气了,回头又要哄。” 陪伴这么多年,云清还能不了解谢让的情绪变化,在拒绝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不意外,但还是无奈。 青兰抬眼看着她,欲言又止:“公子,属下不知当说还是不当说……陛下是不是有些,太依赖您了?” 陛下在和公子相处的时候,总是乖顺听话,行为做事都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可她作为暗卫看着,却觉得那种依赖太强了,似乎要完全把人占有一样。 如果他不是当朝天子,出现在公子身边,就该被他们判定为危险人物了。 云清捏着衣角,垂眸思考,她意味不明:“确实,我察觉到了。” 不是从这几年开始的,而是从初见之时,她就知道。 能被贴上暴君的标签,除了谏官的笔诛口伐,也不可否认,谢让是有劣性根在身上的。 具体就表现在,他想把什么都掌握在手中,不管是权力,还是亲近的人或事物,中间云清远走的那年,似乎并没有改变太多,他在之后,时不时的也会提起这件事。 云清知道,他从未忘记。 “请公子慎重抉择,到了必要时刻,就放手。” 青兰声音极轻,却掷地有声。 离家所有的死侍和暗卫,都是离家夫妇给予云清最大的保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会尽全力帮助云清离开的。 云清不语。 她抬手扶起了青兰:“休息去。”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 云清觉得自己的心理堪称强大,昨晚经历刺杀还受了伤,忙活了大半夜,睡得还挺香。 早上让青兰又给换了道药,云清才慢吞吞穿上衣裳出门去。 经历了昨天晚上的意外事故,现在羽林军是把这层守得严严实实,云清估计,来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她一开门,对面的门也跟着开了,入目的就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谢让:“太傅醒了,来我房间坐坐。” 【看着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啊。】 云清只当是他自己调节好了,跟着他一起走进了房间,伺候的人早就把饭送上来了,摆了一桌,但谢让没动。 她接过谢让给她盛的粥,慢慢喝着,问:“昨天晚上的刺客,问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吗?” 要真的能在羽林军的眼皮子底下溜进来,林辰这失职,可就问题大了。 谢让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提前溜进来的,是他们没有搜查到位。若无错,应当是平江王残党。” 谢让收拾朝堂的时候,奉行的是斩草除根的政策,凡是沾了边的,全都没有逃脱,事到临头,平江王还拿出了当年云清拿给他的令牌,试图拖云清下水,谢让没信。 但谢让成功被惹怒了,新仇旧恨一起算,把平江王贬为奴籍挖煤去了,就是没想到,都成这样了,他还有残党。 谢让都给气笑了。 “竟然是这样。” 太久没有听到过平江王的名号,云清都差点忘记了,这人存在感还挺强的。 “他的人伤了太傅,我不会再客气。” 谢让的视线落在云清受伤的手臂上,眸光沉了瞬,笑道:“他会病逝。” 先帝不知为何竟还念着平江王,给他留了一纸免死的圣旨,当年就是因为这个,谢让才没有要了他的命,让人时时刻刻盯着他挖煤偿债,现在,没必要了。 不明名正言顺赐死,那就私下搞死。 云清喝粥的动作顿了下,未语之际,谢让已经走到了她身旁,抬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捏了捏,声音带笑:“太傅觉得我这样做,如何?” 谢让的目光寸寸落在云清身上,漠然心想,太傅果然装得像,瞒过了满朝文武,也瞒过了他。 不过多好,这样就不会有男子觊觎上太傅了。 第101章 红绳 【斩草除根也好,防止这个威胁一直存在。】 历史上的小暴君可是不管不顾的,反正他对先皇并无敬畏之心,当场就把那圣旨撕了给人斩了,如今套着一层温和,骨子里却还是杀伐果决的。 “陛下决定就好。” 云清喝完最后一口粥,想把碗放下,因为肩膀那处还在疼,她的整体动作都显得有点慢吞吞的。 谢让看见她的动作,笑了声,抬手接了下,帮她把碗放下,声音亲和:“太傅不方便,怎么不叫我帮忙呢?” 云清被他捏肩的动作搞得发毛,现在更是觉得哪哪儿不对劲,她倏然抬眸,和谢让对视,语气中带些疑惑:“祈安,你真的没生气?” “这倒没有,就是有点伤心。” 谢让垂下眼皮,终于展露出了几分真实情绪:“从小到大,太傅待我极好,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昨晚不仅因为我治下不力给太傅带来了伤害,还不能近身照顾太傅,时时体贴太傅,祈安觉得,有几分挫败。” 冷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回到房间后,谢让想了许多。 最初被欺骗的愤怒过后,他又想到了云清的不易。 以女子之身混迹朝堂,身居高位,不仅要时时刻刻防备着自己的身份暴露,而且就连她亲手带大的帝王,都只能慢慢疏离,举步维艰,踏错便是深渊。 而面对许多外界的质疑,她甚至都不能澄清。 桩桩件件,都令谢让动摇。 太傅能有什么错呢?说不定这件事从一开始,她就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谢让想,他的太傅那么好,惊才绝艳,就该站在万人之上,受万民敬仰。 就因为她是女子就把她的功绩全部否定吗?不可能的。 云清丝毫不知一瞬间谢让心中的想法闪过了多少,她无奈地弯了弯唇角:“我站在这个位置上,就免不了要遭到攻击,意外事件谁都想不到。身边有人会照顾我,陛下身份尊贵,就不要在这些小事上纠结了。” 【果然是我想多了,小暴君是个知恩图报的,可惜在这件事情上我不能让步。】 谢让心头一颤,他能不知道这些吗?只是……心疼太傅。 说话间,顺风在外面敲门:“陛下,离大人该喝药了。” 虽然那毒对云清并没有什么伤害,但是为了以防意外,羽先生还是给配了药清毒,云清需要喝上几天。 闻言,云清顿时苦了脸,刚才的淡定险些破功了:“端进来。” 虽然没有听到陛下的声音,顺风还是开门进来了,他一抬头就看到陛下把手搭在云清肩上似笑非笑的样子,心头微跳,赶紧把药放到云清面前,垂头不敢再看了。 瞧陛下那模样,竟有些似有若无的占有欲流露出来,顺风哪里敢深想。 【讨厌喝药。】 云清在心中的声音堪称愁苦,可她明白药凉了只会更苦,闭上眼睛捏着鼻子一口给灌了,舌根的苦还没有蔓延上来的时候,有块甜香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唇。 谢让手中不知何时拿了块饴糖,极为自然地递到了云清的唇边,眸底带着淡淡笑意,温润注视着她。 药是真苦,云清没有犹豫,咬住饴糖含入了口中,苦味儿瞬间就被盖了下去,她有些愉悦地眯了下眼,说话略微含糊:“谢谢祈安。” “不用谢。” 谢让收回了自己的手,可能太傅刚才根本没有注意到……但无意识的触碰,往往令人更加遐想。 他只在梦中才肖想过的东西,到了现实,依旧克制不得,太傅的唇那么好看,在面对他的时候又没什么防备,谢让想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亲上去,蹂躏。 天子的眼神实在是过于嚣张,顺风在上来端碗的时候险些没有忍住心中掀起的滔天骇浪,觉得自己已经窥到了不可以说的秘密,他心想,会死的! “吃点东西,我们出去逛逛。” 喝了碗药,云清现在心如止水,看谢让还没吃,她赶紧催促了两句,虽然遭了刺杀,但这边风景挺好,来都来了,不逛逛可惜了。 谢让遗憾地收回心思:“好。” 在外无人盯着,云清也不会说,谢让吃饭的速度颇快,但一举一动完全不粗鲁,不一会时间就填饱了肚子。 谢让道:“走。” 起得晚,又耽搁了会儿,他们出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谢让拒了顺风献殷勤,自己拿了把稍大的伞举上,为云清遮挡有些灼眼的阳光。 因着他先前说过的那些话,云清觉得再拒绝的话又要让他伤心了,对于这点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默认了。 【能让皇帝给我撑伞,想来该被记入史册了。】 谢让掌权后,一切开始走向正轨,身边出行都跟着记录言行的史官,这次当然也跟着来了。 只是谢让私人领域意识强,倒是从来不会让史官出现在自己住的地方。 谢让不动声色地和云清靠近了些,心想,这算什么,他的太傅,就值得最好的。 因为这里靠近码头,总有商船靠近补给,白日里一片热闹,云清甚至看到了不少操着异域口音的外来人,进的货都是大熙近些年出的新奇物什,眼中都放光。 【商人四处行走,虽然辛苦,但似乎是最自由的。】 云清心下思忖。 【不知道可不可以让他们拼凑出一幅地图来?】 古代条件有限,地图都十分简陋,而且经过多年变迁,谁都不知道最初的那份地图有没有改变,但商人年年四处奔走,多国通商,对这方面的了解想必更多。 如今大熙欣欣向荣,唯一的威胁,便是柔然,只是历史上这个民族就格外排外,云清的这个想法,能不能实施都还是未知数。 出来游玩,她没有想太多,只是稍加思索就略过去了,回神时,谢让不知什么时候买了一条红色手绳,目光清润看着她:“刚才看见,觉得特别适合老师,老师试试?” 云清看不出这条手绳有什么特别的,只当是孩子的一片心意,接过来戴上了,赞道:“不错,谢谢祈安。” 谢让盯着太傅露出的一截手腕,红色在上面很显眼,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太说得出口的东西,他眼底微沉:“适合就好。” 第102章 只要……太傅别离开他 跟在他们后面贴身保护的林辰没忍住,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他没想明白,也没见天子刚才停下来买东西,这红手绳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啊? 林辰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最好别说。 这两位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干涉。 云清在确定手绳戴好了后,就放下了手,皓白手腕马上被垂下的衣袖遮住。 谢让收回目光,吩咐顺风:“去买些糕点来。” 刚才就注意到太傅往那边看了好几眼了,只是那家糕点坊人多,现在的日头大,谢让不可能让云清去等着,身边能用的人多着呢。 顺风巴不得早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给林辰递了个眼色,忙道:“两位公子稍等,奴这就去。” 林辰狠狠闭了下眼,感觉自己好像被暗示到什么了。 小镇不大,再走走就不是热闹的集市了,而是开阔的良田,郁郁葱葱一片,旁边小溪流淌,水风车静静转着,一片和蔼景象。 之前在楼船上的那段时间颇为苦闷,现下看到这番热闹的景象,云清觉得眼睛都被洗涤干净了。 她不由得生出个想法。 【要是以后成功退休,我一定要在这边买个宅子随时度假!】 当权臣太累了,云清早就给自己规划好了以后的生活,等什么时候把手上的活儿交出去,她就给谢让提退休的事情,忙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休息休息。 谢让静静听着,太傅想走,不可能的。 如果不是想着自己的目的暴露太早会吓到太傅,谢让早就想做很多过分的事情的,他就打算趁着出游这段时间好好缓冲缓冲,太傅对他心软,总能被他软化的。 但离开,不可能。 “这边的种植方式倒是有趣。”云清看见稻田里悠悠游过的鱼儿,感叹,“百姓的智慧是无穷的。” 【在物质还不发达的古代,百姓就已经学会利用共生系统了,不管是鱼稻共生,还是桑基鱼塘,可都是日后重要的农业文化遗产,要是有学农学的在场,一定会很喜欢这些现场的史料知识。】 最初换了个世界生活的时候,云清也很不习惯,但事实证明,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云清现在也习惯在平静的生活中自己找乐子了。 不过大多时候,她是闲不下来的,因此不会觉得特别无聊。 “老师若是喜欢,以后我可以多陪你出来走走。” 谢让极为体贴,他悄么声地把自己也加入了云清的规划中,小心看着她的反应,心慢慢提了起来。 云清不紧不慢地睨他一眼,没拒绝也没同意:“等你有时间再说。柔然虎视眈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大熙看着向好,内里也衰败腐朽了太多,这些……可都不是一日之功。” 大熙迎来谢让这个帝王,是幸也是不幸,他有智谋有手段,若时间足够,也能镇得住柔然,偏偏早死,仿佛预示着大熙就已经走到了某日尽头,亡国是上天注定。 这么看来,依然是未来渺茫。 谢让乖巧地笑:“老师都能看到的。” 就算是为了太傅,谢让都会把这些实现的。 如果最开始,她就是为了能让自己成为明君才留下来的,谢让想,那肯定是一个太平盛世更有吸引力。 “好啊,我等着。” 云清并不怀疑少年帝王的手段,谢让能够成长到的未来,她已经比所有人都先看到过来,如今不过是验收的过程。 只要不发生那些意外,区区柔然,不在话下。 好在这会儿不是农忙时节,田间地头没什么人,他们沿着这段路慢慢逛,倒也不会很突兀。 买了糕点的顺风紧赶慢赶,总算是追上来了,他也不敢抬头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忙把糕点递了上去:“两位公子尝尝。” 这边甜食出名,尤其是糕点做得好,云清这种不嗜甜的都吃了好几块,就别说从小就喜欢甜食的谢让。 少年帝王要面子,看她停下马上也跟着停下,无辜和她对望,仿佛在问她做什么。 云清噗嗤一声笑出来:“行了,我还会笑话你不成?从小到大你什么喜好我不知道?快吃。” 【我又不是什么严格的老师,都皇帝了,连这点自由都没有,未免太憋屈了。小暴君也不是个守礼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而犹犹豫豫了?】 谢让叹了口气,他就是不想被太傅继续当成小孩子看,可是成效不大。 “后面那个,崔吏,这些小事就别记那么详细了,出来你也放松点。” 崔吏就是跟在谢让身边的史官,性格腼腆内向,见到云清突然给他打招呼,还愣了下,随后赶紧点头:“好。” 记录言行也不是什么都要记,只要真实就好了,崔吏不会在这点小事上不知变通。 解决完了,云清捏起一块糕点:“这下好了,吃。” 谢让顺着台阶下,微微低头就着云清的手吃了那块糕点,生出了些喜滋滋的甜意,眉眼乖顺:“还是老师最懂我了。” 云清被他的动作搞得一愣。 【谁家天子还撒娇啊,不过好可爱。】 谢让的小动作,在云清这里全部被归为了撒娇,她意识到谢让的性格有所改变,最初的滤镜却半点没有减少,以至于就这么被骗了过去。 前头两人交谈甚欢,后面顺风和林辰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不同寻常。 不过就算如此,君臣关系,都只在陛下一念之间,不是他们该关心的。 只能……祝离大人好运。 …… 晚上还是继续在那间客栈住着。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在进房前,林辰带人把每个房间都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才禀告给了谢让。 云清手臂上需要换药,她原本还有点担心谢让会提出看看的话,结果谢让主动笑道:“太傅换了药,就好好休息,我先去处理些事。” 云清松了口气:“好。” 【什么事啊,这么巧?不过还好,帮我解围了。】 谢让微笑着,退出了她的房间。 青兰给云清上了药,又熄了灯,就主动退出去了。 云清白天在外面走了一天,加上晚上的药加了安眠成分,她很快就熬不住,裹在被子里沉沉睡了过去。 是夜,月黑风高。 万籁俱静之际,门却被轻轻推开了来,随后一抹人影慢慢走进来,最后坐在了床边。 触摸上白天所觊觎的地方,谢让垂眸,指尖轻而缓地在她唇瓣上抵了下,瞳孔颜色浓黑如墨:“云清——” 他尊重太傅,所以不会去戳穿,也不会去做她不喜欢的事。 只要……太傅别离开他。 第103章 她是看错了吗? 谢让并未在房间里停留多久。 云清身边跟着的那两个暗卫太警觉,能够合理调开他们一会儿已是不易,谢让耽搁的时间再久一些,被发现了,回头他们就会告到太傅那里去。 他是太傅一心期待成为圣明君主的人,在彻底摊开前,保持这样的形象最好,不然怎么靠近呢? 谢让轻而缓的抬起了自己的手,借着房间中闪烁的微弱烛光,用视线静静描摹着云清的眉眼,最后他将手指点在了自己的唇上。 “太傅,我们慢慢来。” …… 差不多将周围都给逛了遍后,云清手臂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当时划得比较浅,但那里还是留了一道疤,后面需要好好养养才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确认云清的身体确实无碍后,谢让才终于肯松口走了,原本定好的行程也不好轻易改变。 再次乘坐楼船好了许多,云清没有晕船的感觉了,唯一不太好的是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船舱中也格外闷热,晚上睡觉总会睡出一身汗来,但因为楼船上资源有限,云清也只能忍着。 毕竟连皇帝陛下都能忍,她也就不觉得自己忍忍有什么了。 只是这点异样很快就被谢让发觉了,于是中午云清午休的时候,就发现屋里多了一盆冰,温度很明显降了下来。 还没回头,就听到谢让在她身后说:“太傅明明晚上睡不好,也不同我说。” 楼船构造之初,为了减轻船体重量,采用的材料多为轻薄耐用的材质,并不隔音,云清就住在谢让隔壁,平时和青兰说个悄悄话都只能通过写字的方式。 她转过身,猜测:“是臣晚上吵到陛下了?” “没有。”谢让忍了两晚,就等着太傅亲自开口,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只能先行动了。 谢让的声音中带着些抱怨:“太傅心怀家国,何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委屈自己?就算稍微奢侈一点,那也是应该的,况且又不是不义之财,用了便是用了,太傅还为我节省这点开支吗?” 谢让没开后宫,节省了一大笔钱财,他觉得,全部用来养太傅都行。 “我没有。”云清想解释,又觉得小暴君可能依旧我行我素,不会听她怎么说,索性放弃,“好,谢谢陛下体贴。” 谢让这才稍稍展颜:“太傅休息,我去隔壁处理些事。” 谢让不在京城,该处理的事情还是时不时会被递过来,云清现在不怎么帮着他,他的工作量大了不少。 云清点头:“去。” 谢让深深看了她一眼,阖上门离开了。 有了冰块确实凉爽不少,云清又把窗户打开通着风,安安稳稳睡了一个下午。 再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天空一片昏黄暮色,她发现楼船的行进速度慢了不少,阳光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静谧祥和。 云清坐在榻上醒了会儿神,才起身出去找谢让,没成想,一打开门,就看到人了。 【小崽子在守株待兔?】 云清半点都不相信这船舱的隔音,说不定自己刚醒的时候,谢让就已经察觉到了。 【可惜了,我不是学武的料,要是也能像小暴君这样走路没声,那多棒。】 云清简单学过些防身的招数,更复杂的就不太会了,脑子和身体指挥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她不为难自己。 武艺不够装备来凑,在朝堂上混的时间久了,云清的心也被染黑了,身上能要命的小玩意也不少,不是什么人都能奈何得了她的。 “快到江南了。”谢让突然出声,因在外,他穿得也简单,少了往日在朝堂上的威严,显得温良恭俭,反而更添少年意气。 从瘦弱小孩到如今,变化不可谓不大。 云清走到他身边,倚着栏杆望向远处:“江南富庶,近几年这边发展得不错,此次进士中也多有江南才子,应当不会让陛下失望。” “但愿。” 谢让并未对此过多期望。 先帝在时,埋下太多隐患,沉疴难消,最开始的时候简直举步维艰,京城天高地远,谢让也不知道底下人有无瞒报。 他想,最好是没有。 云清笑了笑:“别这么沉闷,开始不是盼着出来玩吗?开心点,祈安。” 【从我受伤起就开始不开心,一件小事,在乎这么久,怪不得是史书上也出了名的记仇。】 【不过想想也正常,在我来之前,他一直都在受委屈受欺负,心理不扭曲都不错了,能变成现在这样,我该满足了。】 谢让觉得太傅真的高看他了,他根本没她心中想得那么好,想着欺师犯上,已经大逆不道了。 “没有不开心,刚才在想事。” 谢让又悄悄往云清身边走了步,几乎快和她贴在一起,心情轻扬了些:“再过片刻就能下船了,听林辰说,晚上也热闹,可以去逛逛。” 谢让身份受制,只能留在京城,倒是林辰,身为他的心腹,经常被他外派满大熙跑,这边也是来过的。 “嗯。” 云清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又惬意地吹了会儿风,顺风才悄声从后面冒出来:“陛下,离大人,可以用膳了。” 朝臣和天子按规矩不能一起用膳,外出相同,但谢让坚持他有的云清也要有,久而久之在这方面就没有区分了,连顺风都默认了这个道理。 云清稍后还得喝药,谢让抬眼一笑:“走,太傅。” 这应当是在楼船上用的最后一餐了,想想还得喝药,云清不怎么提得起兴趣,然而在转身欲走的瞬间,她的目光从谢让手腕上扫过,似乎瞥见了一抹红色,轻轻晃了过去。 若隐若现,宽大衣摆下,再观又并无异样。 云清蹙眉,睫毛颤了下,她是看错了吗? “太傅怎么还不走?” 向前走了两步后,谢让很快就察觉到身后没有脚步声跟上,他倏然回眸,神情自然到不能再自然,低笑:“太傅是怕饭后喝药?我问过羽先生了,今日喝了就不必再喝了。” 【在威胁我?还是怕我看出什么?】 云清面无表情地和皇帝陛下对视,心中却保留了疑惑,她不动声色:“这就来。” 第104章 我倒不知,我家中何时有了妻室? 云清落后了他两步,本想继续看清楚一点,但不知是有意无意,谢让的动作过于老实,她再也没有找到一丝端倪。 而且,根本就不好问,云清不知道刚才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问了就难以收回了。 【说不定,只是我眼花了呢?】 云清轻轻摇了下头,没有继续想这件事情了,心思被另外的好消息给占据了。 【至少过了今天,就再也不用继续喝药了。】 谢让无声地勾了下唇,太傅的直觉和观察力都一如既往地准,他以为太傅会多想一会儿,没想到竟没有深思。 可惜了。 …… 因为得知今天晚上的药是最后一次吃了,云清灌药的动作很利落,手上早备好了块饴糖,喝完后就径直给塞嘴里了。 谢让停顿,太傅的反应太快了,他都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扼杀在了摇篮中。 “看着我干什么?”云清咔咔两下嚼碎了糖,期待的目光落在了外面,“走,陪我出去看看。” 云清的手休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早就好全了,但是大家对她过度关心,她现在才有机会把包扎的布给拆下来,感觉整只手的活动都顺利了不少。 谢让痛快答应了:“好。” 他发现个好处,或许是因为在外的原因,言谈之间太傅轻松了不少,也不像在京城的时候,与他交谈间都端着距离感,让谢让有些难受。 他知道太傅来自一个人人平等的地方,所以也想尽量让太傅在他身边的时候能够自在些。 天地之大,管不了别人,还能改变不了自己吗? 林辰依旧跟在他们身边保护,青兰青雀转到了明面上来,脸上或多或少都做了点伪装,毕竟暗卫还是最好不要让人看到真实长相才好。 此时夜色初降,四处灯火辉映,这边的风气要开放些,各家的公子小姐都出来游街,摊贩争相叫卖,热闹情景名不虚传。 临至夏季,多有漂亮的花开放,刚一下船,他们就被卖花的给包围了。 “两位公子,买些花,赠心上人赠拜访的人都可以的。” 没有人会不爱鲜花,云清没仔细听他们说了什么,原本就有些意动,还没说话,谢让先开口了。 “把那两支荷花包起来。” 谢让爽快给了钱,反手就把花放到了云清手中,一脸正色:“老师一身清正,和这荷花正配。” 云清身居高位,懂得什么叫做合适的避嫌,从未利用过身份收取贿赂谋夺私利,这点可是连谏官都挑不出出错。 于谢让而言,她更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是他在这方面,德行有亏。 “是在夸我?”云清听到这个答案,很是意外,她拿好了荷花,愉悦,“我记住了,谢谢祈安。” 【小崽子,还怪孝顺的。】 无心的一句话,把谢让的雷点给踩了个遍。 在云清转身的瞬间,谢让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他不甘地磨磨牙,心想自己这行为,怎么也和孝顺沾不上边? …… 不管谢让的心情怎样,云清的心情很好。 京城其实也热闹,但因为那边高官太多,百姓都放不开来,反倒没有江南有烟火气。 吃了饭下来的,云清对小吃什么的兴趣不大,就看些稀奇玩意,当然也注意到了些女子的饰品,做得很是精巧。 【怪漂亮的。】 人人都有一颗欣赏美的心,云清也是,她倒不像点翠那么叹息自己不能拥有女子的正常生活,封建时代对女子的束缚始终要大一些。 【当闺阁小姐哪里有当官来得痛快?】 也正是因为这点,云清才始终没有嫌弃过隐藏身份有多麻烦。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随手挑了几个有意思的小玩意叫小贩包上。 侧眸的时候注意到谢让盯着那些女子饰物,云清调侃地一挑眉:“怎么还盯着?难不成有心仪的姑娘了?” 【唔,看来小暴君不开后宫的决心,也不是那么坚定嘛?】 谢让脸色僵了下:“老师说什么?没有。” 开什么后宫?谢让小时候艰难生活的时候就在后宫中游荡,先帝那些美人妃子争宠陷害的手段他见多了,想想都厌烦。 就算开后宫,也只会要太傅一个。 云清被他的视线盯得发毛,下意识抱起花挡了挡,垂眸轻笑:“好了,开个玩笑,不是说同友楼那边有表演吗?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看看。” “走。” 谢让心怀不轨,在没有得到之前,根本不敢在这种话题上多谈,生怕滋长自己的私欲。 偏偏太傅什么都不知道,他难耐。 不过去的路上还发生了点小插曲,谢让转个头的功夫,有小姑娘就怯生生站在了云清面前,想要给她递香囊,眼神中的光似乎都要漾出来了。 “公子,送……送给你!” 在京城的时候云清深居简出,各种人情交往是能免则免,外出那年也尽量低调,以至于她险些忘了,自己这张脸,似乎……长得还不错。 但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云清不想伤小姑娘的心,但他们是真的不可能,正要出声拒绝,手臂却被少年拉着往后拽了下。 谢让看着那姑娘,语气冰冷,好歹还算礼貌:“抱歉,她家中已有妻室,不太合适。” “啊?”姑娘脸上顿时流露出了伤心的表情,失魂落魄收回自己的手,“好,对不起,打扰了……” 小姑娘得知这个消息,也没纠缠,飞快跑走了。 谢让这才松了口气。 光担心太傅会不会喜欢男子了,倒是忘了,太傅男装也是一身光风霁月,京城中也时有女子谈起,惹得姑娘思慕也正常。 谢让觉得自己很奇怪,一边想让太傅的好全天下都知道,一边又气恼太傅太受欢迎,总是令他患得患失。 然而思维并未发散,他就听得耳边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 “祈安可真是能耐了,我倒不知,我家中何时有了妻室?” 云清静静捻着花瓣,清亮的目光落到谢让身上,视线格外灼然。 谢让顿时泄气:“老师,听我解释……” 第105章 他会得逞的 谢让刚才在说出那番话前,根本就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也只想着这样才能最快拒绝,却完全没想过,这样说的话,要怎样面对云清的盘问。 “好啊,解释。” 主导地位好像一下子就被反了过来,云清抱着花,好整以暇地看着谢让,似乎真的很想听听,他到底会怎么解释。 谢让变得有些窘迫,身后跟着的人自觉没有参与这场纷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前面的两位主子,他想得到些提示也不能,只能硬着头皮—— “老师先前说,没有成亲的想法,我怕您不好拒绝……” 云清调侃:“所以就先帮我拒绝了?” 【多久之前说的话了,还被记到现在了,真是……】 谢让忙不迭点头,偷偷看了太傅一眼,看她没有生气的迹象,才赶紧应下来了:“是。老师是怪我吗?” “我哪里敢怪你?”云清不阴不阳地瞥了他一眼,“行了,走,再不去表演都要开始了。” 【小心眼的小暴君,我要真怪你了,回头能逮着这件事念个百八回,怕了你了。】 谢让不敢说话,这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太傅是了解他的,连这些小心思都看得明明白白。 谢让卖乖地笑了笑,殷勤拿过云清怀中抱了好久的花,声音不自觉低了些:“老师给我。” 云清不语,心中却已经腹诽开了。 【先前怎么不见这么乖?】 身后还跟着人,为了皇帝陛下的面子起见,云清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计较,转身就往前去了。 他们在后面闲逛的时候,已经有人提前去订了座,视野还不错,能够俯瞰整个台子上的情况,不会错过精彩之处。 这边的表演确实精彩多了,不是单调的各种舞蹈,还有民间班子上台杂耍,做出来的效果令人感到惊奇,云清陡然生出了种现在是现代的错觉,不同于往常淡静的情绪就流露了出来。 “挺不错的。” 台下鼓掌喝彩的时候,云清也跟着拍了两下手,因为稍微有些激动,眸中带着少见的明亮色彩,谢让一时险些看痴了去。 还是林辰在背后无意识地搞出一些小动作,才把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回来。 谢让拿起茶抿了口,应声:“老师要是喜欢,回头可以请些人进京城表演。” “那像什么话。”云清想也不想,直接拒绝,“祈安,你可不能玩物丧志。” “知道。” 收到拒绝,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谢让有时候甚至觉得,太傅比他都还小心,不知道怎样才能稍微改变一些呢? 谢让眨了下眼,有点委屈:“老师在外就放松玩,说教的事情我们回去再谈。” 云清发现,自从出游后,小暴君撒娇的次数似乎变多了些,但她偏生就还吃这套,一时语塞,最后服软:“抱歉,习惯了。” 云清最开始的时候对这个职位还真没太多感触,毕竟她在穿越之前严格来说都还算学生,顶多跟在老师身边当当助教。 谁知道时间长了,她居然渐渐习惯了。 云清喝了口茶水压压惊,垂眼避开谢让暗藏委屈的目光。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 此次天子下江南,虽没有大张旗鼓,但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从下船起,他们的行程就慢了下来,一路游历过去,没有刻意去知会当地官员。 马车慢慢行驶着,云清想了想,觉得还是放不下心来:“祈安,我们要不要改道去看看运河修缮?” 天灾不能避免,但能预防,有些历史上有名的灾难,云清都做出了针对性预防,例如前些年的饥荒,最后解决的效果就不错。 江南这片地区,有利有弊,虽向来富庶,但因为水系众多,也是出了名的水患多发之地,谢让基本上把朝堂中的情况安定下来后,云清就迫不及待上书请求修缮江南地区河道,谢让允了。 那时还特意挑了老实人顶上去,也不知道这些年办得怎么样了。 【虽然我们来时看到的情况还不错,但保险起见,还是检查检查。】 “太傅若想去,那便去。”谢让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他道,“可以留下一部分人继续往府衙去,我与太傅另带人改道。” 云清挑眉:“金蝉脱壳?” “只是兵不厌诈。”谢让目光沉静,天子威仪顿显,“他们办得好就不怕突击检查,当着面容易被欺上瞒下。” 还是那句话,天高皇帝远,谢让很难得知地方的真实情况,这种事在前几年经常发生。 要不是云清熟知历史,一逮一个准,还不知道要抓到什么时候去。 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清扫过后,谁也不能确定有没有留下后患。 云清抚掌:“陛下的提议甚好,就这么办。” 半路分开目标太大,他们还特地寻了处隐蔽的山脉才分开,羽先生毫无疑问是要跟着走的,羽林军基本上都留下,带的是些不常出现在明面上的暗卫死侍。 这下身边的人就骤然少了许多,可谢让却并没见开心到哪里去,有太傅身边的两个暗卫在,他干什么都很容易被盯上! 但太傅是女子,尤其是青兰,却是不能不带的。 每每想到此,谢让心中的火气才消了些。 他不能为难太傅。 事实证明,所有的情绪都能在喜欢的人面前消弭下来,谢让闷哼哼地默了会儿,又趁着夜色悄声看了云清一眼终于不再去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了。 他撕下烤鸡腿,递到云清面前:“太傅吃这个。” 云清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古代原生态无污染的跑山鸡果然好吃。】 云清在京城的时候吃得都很精贵,以前外出为了赶行程也多半是啃干粮,这种吃野味的时候还挺少的,体验感不错。 谢让弯了下眉,什么愁绪都没了。 他的太傅教养极好,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从容淡定,即使在野外,一举一动也显得十分优雅,对上这样温和的人,便更觉得自己心中那点念头有些不堪了。 不过放弃是不可能的。 徐徐图之,总有一日,他会得逞的。 第106章 “会的。” 云清慢条斯理地啃完了皇帝陛下递来的两个鸡腿,觉得腹中差不多也饱了,青兰递了块帕子过来,她仔细擦干净了手上的油渍。 “陛下,还愣着干什么?再不吃,你手上的也要冷了。” 【什么不学,净捡着我身上的坏习惯学了。】 云清是以前养成的习惯,做某件事的时候一旦全神贯注沉浸其中,她就什么也顾不上了,谢让偏就学了去,叫她说什么好? 毕竟头是自己起的。 “在想会不会出现不长眼的人。” 谢让轻描淡写地把自己刚才走神的事情给带过去,他也赶紧吃完擦了手,垂眉间带了几分戾气:“要是被朕给逮到,他们就等着倒霉。” 谢让知道,自己不见得有多爱护这片江山,别人的死活关他什么事,但太傅在乎,他就在乎,要是成果被糟蹋了,他会很生气。 “这就担心上了?” 云清觉得不太像是谢让平时的行事作风,偏偏语气间的幼稚又如出一辙,她拍拍手站起来:“到地方再说。” 【自称都给逼出来了,总觉得小暴君这些年戾气越发重了。】 很难说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是成长还是逐渐抛弃的过程,云清对此不予置评,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臣先休息了。” 白日都在赶路,云清累得不行。 【也就小暴君了,年轻气盛,一天到晚使不完的力气,我怕我再熬夜猝死,早点休息早点休息。】 在大熙的日子,也说不上什么不好的,不过云清始终对自己在毕业前夕熬夜猝死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一直以来都奉行健康养生的态度。 没什么事更要好好休息。 谢让拧眉,太傅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到这边的吗? …… 回帐篷后,云清刚躺下想睡觉,结果许久没有动静的系统冒出来了。 “宿主,下一次兑换的积分界限快到了。”33出声,“我的建议是,可以选择棉纺相关的技术改革。” 系统的存在对云清的生活影响并不大,更多时候它都安安静静在待机,直到时间到了才会冒出来提醒。 不同于最开始的严格遵守规则,许是在长久的陪伴中,33也跟她生出了点惺惺相惜的情分来,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出些提示来。 但幸福值这个东西,涨得很慢,云清笼统也没有兑换过几次。 不过不着急,等生产力水平达到了,有些东西,该来的,都会来。 “33,你真好。”云清面带微笑,先是给了它一波夸奖,然后不动声色打听,“大概还有多久能凑齐呢?” 33沉默。 半晌后,它含糊来了句:“宿主努力一下,很快的。” 云清叹了口气:“好。” 原本还不确定此行会不会发生什么,现在确定了,肯定会发生意外事故。 33每次出来,总是在很微妙的时候,她不知道幸福值这个东西具体的算法,但能肯定,短时间的飞跃必定有事件推动。 系统里的东西都很有用,可有时候,云清觉得,不能兑换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和系统简单聊了几句,实在是扛不住自己的生物钟,云清很快便睡熟了过去。 因为人少了,第二天起,他们赶路的行程快了许多,跨过山林,很快就是宽阔的田地。 有系统33突如其来的提醒,云清对路上的情况更加关注了些。 【明明看着这边的情况还不错,为什么百姓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江南这块地富,田地也肥沃,就算是在整个大熙,都是粮食高产地域,百姓就算不激动,至少也不应该会是这副表情。 云清对马车外喊道:“停一下。青雀,去找个人过来问问。” 为了方便保护,云清和谢让同乘一车,对方就坐在她身边,闻言道:“太傅也觉得不对劲?” 【是非常不对劲。】 云清看见青雀已经去找人了,暂时收回目光,眸中带着冷意:“问清楚就知道了。” 谢让却开始反思起来:“看来在对地方的掌控这块,朕做得还不够。” 严格来说,在这块上,大熙前面几任皇帝都做的不太行,到谢让这里,已经是一个烂摊子了。 【有点心疼小暴君,背的锅属实有点多了。】 云清嗓音放柔:“这不是陛下的错,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假以时日,也会成就一番太平盛世。” 系统给她都画好未来蓝图了,不干到河清海晏,她是别想退休了。 谢让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下:“我就知道太傅心疼我。” 说话间,青雀已经带了一老农来到马车面前。 云清和谢让都下了车。 云清问:“老人家,来时路上,我看你们地里收成应当都不错,为何却不见大家开心呢?” 老农看了他们一眼,猜想应该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也管不来了那么多了,把一腔苦水倾诉出来:“两位公子,你们别看收成好,这些年修缮运河,层层加税,等交完税,我们又还能剩下多少呢?” 从老农的讲述中,云清和谢让很快抓住了关键。 当初就是担心江南水患的事情,朝廷那边还拨了钱款过来用于修缮堤坝,包括会制作水泥的匠人,这些都给配备到位了的,哪里还轮得到从民间征税! 然而这消息却一点都没有传到京城去,这其中有多少人官官相护,简直不敢想! 云清的脸色沉了下来,谢让的情绪也跟打翻的墨盘一样,再也写不上一点明亮的色彩。 马车继续行驶,谢让扯唇,嗓音漠然:“欺上瞒下,看来还是他们以为,朕这几年手段有些太温和了。” 听从云清的意见,谢让并没有采用以暴制暴一杀百了的方法,而是逐个替换,江南地区从前就被清洗过一遍,但没想到他们还是那么大胆,为了点利益就公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必须严惩。” 云清在此事上面的态度非常坚决,放在现代,贪官污吏带来的影响都非常大,更何况是本就有阶级之分的古代,这些人当真是死不足惜! 更别提其中可能还有她曾经觉得信得过的人。 “那是当然。” 谢让思索过后,骤然将视线转移到了云清身上,往她旁边挪了挪,轻握住她的手,眉目认真:“不过还好,有太傅与我同心,我们迟早能让大熙一片清明盛景。” 少年天子早就不是幼时还需仰望她的模样了,如今比她更高,却还是愿意俯身来求她抚摸,分明是天潢贵胄,撒娇卖软同样半点不含糊,眼神带着光,一派意气。 云清怔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犹豫了半晌,她还是弯了下唇角:“会的。” 第107章 胆大包天 得知这边的情况不对劲后,他们加快了赶路的速度,暗卫轮班赶马车,只是这样的话,就没有那么舒服了,一整天都要处于颠簸之中,过程着实让人难熬。 自从晕过楼船后,云清发现自己对马车的适应度高了很多,如此这番居然都觉得良好,她颇为唏嘘。 【果然,凡事都是要靠比的。】 皇帝陛下和帝师共同乘坐的马车收拾的很舒服,即便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内里也大有玄机,四周都被垫上了防震的软毯,不管坐卧都很舒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气息,待久了云清觉得自己八成都已经被腌入味儿了。 只是小暴君在身边,云清始终都不能做到太自在。 谢让已经成年,就算在现代也是男女有别的年龄了,她不能做到像从前一样毫无芥蒂和他亲近,这是一个原则性问题。 谢让目光微动,在注意到云清不太舒服的时候,翻找出一个柔软的枕头,给她塞到了身后去。 以前或许不能理解太傅为何同他他疏远,如今却是完全能理解了,只是这点被疏远的距离,终究是让谢让觉得有些不爽。 他清楚明白,这些不是太傅的错,所以只能尽量自若道:“在我身边,太傅可以放心休息。” 云清不轻不淡地瞥他一眼,没吭声。 【就是因为你在,所以才不放心。】 要不是因为不能大张旗鼓,云清可能不会选择和谢让同乘一车,青兰担心的眼神都快溢出来了,她想忽视都难。 谢让:…… 不过话是这么说的,完全不休息是不可能的,不多时,云清就打了个哈欠,她往后靠了靠,有了软枕确实要舒服很多。 “我眯一会儿,陛下自便。” 虽然有顾虑,但云清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看大的崽,说完没多久,果真靠着车壁睡了过去,恬静安然。 谢让看了会儿,直到确认云清真的睡着后,才敢慢慢蹭到她的身边去,在颠簸中,任由云清慢慢滑落到了他的身上靠着。 他露出了些不动声色的笑意。 …… 云清原本真的只想要眯一会儿,但实在是太困了,不知不觉就睡熟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想要动一动醒醒神,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好像被什么桎梏着,背后的感觉甚是温暖,反正……不太像是车壁。 云清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下子清醒过来,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小暴君抱着他,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刚才的热度来源,不做多想。 【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 云清垂眼沉思,谢让却已经被她的动作吵醒了,少年清朗的声音中带着些低沉哑意:“太傅醒了?……” “嗯。”云清舒了口气,顺势拿开皇帝陛下的手,“醒了就放开我,现在什么时候了?” 云清转移注意力的话术实在算不上高明,谢让眨了下眼,语气诚恳:“不知道。” 云清往旁边坐了些,抬手掀开车帘,晨光微霁,外面的凉风霎时灌了些许进来,吹散了马车中沉闷的气氛。 谢让在她身后缓慢解释:“马车颠簸,我怕太傅磕着碰着,才这样做的。若太傅不喜触碰,我以后就不做了……” “罢了……”云清揉了揉眉心,她还不至于把这件事放在心头,“我没有责怪陛下的意思,陛下也不必这样说了。” 【在小暴君心中,我是男子,这番行为确实算不上亲近,我是不是有点太在意了?】 云清仔细想了下,自己和小暴君看问题的出发点不一样,所以会出现在这样的偏差,是正常的。 谢让眼见着太傅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不语,半晌后才接话:“好。” “大概还有半日,我们就能到淮安府了。” 淮安府是巡抚所在之处,当年云清和谢让斟酌后择了人来这处当差,除了当地的业务外,主要负责的就是河道堤坝修缮,想到路上听到的消息,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直接去看河道修缮得如何,不要给他们糊弄的机会。” 云清是这样做决定的。 谢让赞同:“太傅所言极是。” 他们倘若先去了淮安府,万一被打个太极,底下有腌臜的人就会找办法找补周转,反而不利于得知真实情况。 只是天公不作美,过去的路上竟然下起了雨,一路泥泞,他们比预计中的要晚到了些。 不过也正因此,在凌乱寂寥的河道边上,看到了四处堆叠的材料,不仅没有做任何遮挡,有些甚至都已经腐烂发黑,明显不能再用。 【岂有此理!】 云清算是体会到自己辛苦做出来的成果被人糟蹋是什么感觉了,虽然嘴上没说什么话,表情的冰冷却已经完全透露出她此刻的心情了。 谢让举着伞站在她身旁,眼底也似有若无地蕴着风暴:“太傅不要生气,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在官场上,贪污不是什么大事,水至清则无鱼,况且皇帝也管不了远的地方,因为在拨款的时候都会多拨一些,只要底下的人完成了任务,中间的弯弯绕绕,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次的,不算。 云清闭了下眼:“去淮安府。” 正在这时,在河道边巡视的官兵绕过来了,看见他们,顿时大叫:“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边!” 不待两人多说,手底下的暗卫死侍已经上前,几个回合间就把那些人给押下绑上了,谢让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冷声道:“带上,去淮安府。” …… 外面一片阴风冷雨,淮安府衙内却是觥筹交错,舞女在中间翩翩起舞,上首的淮安巡抚已经半醉半醒,眼中一派迷离色彩。 坐在他下座的则是前几年才派来这边的水官詹鸣,小口小口啜着酒:“听说小皇帝和帝师要下江南,我们要不要做点面子功夫,不然到时候被看出端倪来怎么办?虽然他们不走这边,但……以防万一。” 淮安巡抚不紧不慢地敲了下桌子:“也是,那就你负责,务必要让……” 话音未落下,淮安府衙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几个捆绑着的官兵被扔到雨中哼哼唧唧呼痛。 随后迈步进来的人携着风雨,月色衣裳在人群中格外耀眼。 但更耀眼的是她的气质,清冷温和中透出淡漠,让人不敢直视。 云清冷笑一声,目光如炬直直看向淮安巡抚:“务必什么?你好大的胆子,还想继续隐瞒吗?!” 第108章 皇帝陛下,生病了 别人或许没有见过帝师,但淮安巡抚和那水官却是见过的,当年云清还亲自见了他们,细细叮嘱了这边以后该怎么发展。 初时他们答应得信誓旦旦,现在陡然见到人出现在面前,却险些被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淮安巡抚和水官都吓得面色惨白,紧紧盯着云清,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浑身都在颤抖,霎时间,同一句话从他们两人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完了,全完了! 云清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现在全然只剩下了失望:“你二人从前踏实能干,一心为民,才择你们来江南,没想到人心易变……你们真是令陛下失望。” 淮安巡抚和水官这时候才算勉强回过些神来,猛地一声跪了地上,面如菜色,也不指望能够糊弄过去了,只顾着求饶:“离大人饶命啊,我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朝廷上下谁人不知,帝师手段向来果决,更是料事如神,如今逮到他们必然手中已经握有充足证据,只恨自己当时尾巴没有收干净,该早做准备的! 云清一眼就看出他们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嗤笑:“饶了你们?你们就没想想要饶了那些百姓?为官不正,该此下场!” 自从得知这边的情况不对后,云清的情绪就一直不怎么好,等她骂完了,谢让才上前,淡淡的目光落在那二人身上:“太傅不要同他们生气。裴仁,全部下狱!” 跟在他们身边的死侍和暗卫各个身手不凡,远不是淮安府的这些个官兵能比的,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接手了整个淮安府,里面的所有人都暂时被扣押了下来,等待查明真相后再予定夺。 舞女什么的暂时被清了出去,裴仁已经带人去翻看淮安府中现存的公务账本去了,厅堂中暂时又只剩下了云清和谢让两人,没人去打扰他们。 【我是不是有点……太相信历史上的记载了?】 云清难得陷入了沉默中,毕竟当初选人的建议是她提出来的,现在出现这样的情况,她觉得有点难过。 谢让默默看着她,适时走到了她身边,问:“太傅在自责吗?” 云清扯唇笑了笑,长时间相处就是这样的,不仅她能看出谢让的情绪变化,反过来,小暴君对她情绪变化的感知也很敏锐。 她平静地阐述了一个事实:“选他们,当初是我提出来的。” “可太傅也说了,人心易变。” 谢让的态度称得上温和,他学会了云清教他的一切,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在太傅选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可用之才,只是后来他们抵不住诱惑,才狼狈为奸成了如今模样,境遇不同,太傅何必自责?” “他们所作所为,与太傅没有半分关系。况且,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一直保证自己本心不变呢?” 就像自己,最开始只想要太傅留下来,而到了如今,却生出了更多的妄念。 谢让字字句句,都深切带理。 云清心中难得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许久过后,才释然笑了下:“是我走进死胡同了。” 【以前还教小暴君不要钻牛角尖,怎么到头来是我自己糊涂了?】 见云清的眉心舒展开来,谢让心中也好受了些:“况且要不是太傅发现情况不对,中途折转来这边,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这又不是太傅的错。” 云清失笑:“陛下还真是一点都不怕我结党营私。” 【也就是放在小暴君身上了,要是放在别的帝王身上,这些人严格来说都能被打成我的党羽,有心削权的,恐怕已经迫不及待动手了。】 历来权臣就没什么好下场,谢让的行为,倒是误打误撞让云清打消了一些担忧。 “要真这么说,当今朝堂上,又有多少没受过老师一星半点的照拂?” 谢让设想过,如果不是太傅的出现,他可能真的会专权独断,也就是云清,才能让他额外分出些信任来。 他如今反而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当初那样做了,以后不管太傅想不想恢复身份,都不会有人对她提出太大质疑来。 “也是。”云清发觉,自己居然轻易就被小暴君哄好了,她很快振作起来,开始安排,“淮安府的账本,全都查一遍,另外,再派人去登记一下,到底多收了多少税,记录在册。至于那二人的家产,就全部充公。” 谢让没出声,旁边自然有人记着,直到云清说完,他才低笑了声:“太傅有没有想过,淮安巡抚的职,由谁来接?” 云清着实对这个有点阴影了,她摆摆手:“陛下决定,总不能什么事我都插手。” 谢让不强求,云清要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出来玩还遇到糟心事,换谁都不开心,他先定下了一人:“水官一职,由顾行之接替。” 云清顿了下:“大理寺卿知道,要担心。” 谢让道:“入朝为官这条路是顾行之自己选的,他无法通过科举入仕,就要展现出自己的能力,这很公平。” 事实上,作为身在高位的皇帝,谢让根本无所谓去和顾行之讲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君王之恩岂有不受之理?太傅在意,他才特地解释。 “这倒确实。” 谢让心中有杆秤,云清就放心了。 正好这时候裴仁搬着淮安府的公务来了,账本他们能审查,这东西可不行。 为了节省时间,云清和谢让一切翻看查找,除了那些拍马屁阿谀奉承的,意外找出了几个还算忠心的人,他们人微言轻,有人被迫害了,有人现在还被关押着。 裴仁收到天子的命令,去把那些人从牢里提了出来,看上去都虚弱得不行,还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行。 淮安府一夜变天,天子和帝师暂时接手,不过几日消息就传遍周边地区,苦不堪言的百姓终于看到希望,一时之间这边都有活气了些。 天空在下了几日的阴雨后也慢慢放晴,似乎在彰显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去。 不过在百姓不知道的地方,却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的事—— 皇帝陛下,生病了。 第109章 亲到了 从云清见到谢让以来,就没怎么见到过他生病。 以前小的时候虽然看着瘦瘦弱弱,但可能是因为对环境适应不错,所以也没怎么生病。 没曾想这次只是稍稍淋了几次冷雨,就病来如山倒,烧得晕晕乎乎的,也没有说出来,要不是云清注意到他的表现和寻常不同,都还不会发现。 吓得云清连忙去找了羽先生来给他把脉看病。 还好只是风寒入体,养两天就行了。 趁着煎药的功夫,云清暂时把身边伺候的人给遣了出去,坐在床边,教训谢让。 “陛下,你就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不及时说出来?” 云清知道历史上他的结局是什么,因此一直以来都很注意谢让身体健康上面的事情,不管是让他学武,还是制定相对比较合理的作息表,尽管这些和皇帝的身份不太符合,她还是这么做了。 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不让他重复历史上的结局。 可谁知道到头来不在乎的是谢让自己。 云清现在总算是知道,她导师为什么总是能被家里的小朋友气到了。 她现在对谢让就有一样的心情 【气死我了!】 云清平时一贯都是温和淡定的性格,谢让还少有听到她对自己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还带着一丝急躁。 眉眼间都带着怒色,冷冷看着他。 他蓦然有些心虚:“……我忘了。” “自己生病还能忘?”云清快被气笑了,她也不可能真的对皇帝陛下生气,哼了声,“病在陛下身上,陛下就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吗?” 谢让看样子也不会说出实情是什么,云清正打算转身出去看看给他煎的药如何了,却在正要起身的时候,被人一把拽住了衣摆。 谢让虽在生病,但毕竟是个少年,力气一点都不小,被他这么拽住,云清还真动弹不了。 她叹了口气,终究妥协般停下了,抬眸看向少年:“拽我干什么?” 少年乖巧地把半边脸埋在床褥中,露出的另外半边脸上肉眼可见的潮红,表现出了几分脆弱,他小心翼翼地把脸贴到了云清的手上,蹭了蹭:“怕太傅走。” 声音又轻又软的,带了几分示弱。 他嗓子微哑:“小时候在冷宫中,生了病不会有人在乎我的。” 宫中势利眼多,虽然他是皇子,可母妃已经被打入了冷宫中,在外人看来,他和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注定无缘,宫人冷言冷语是经常的事情。 又有谁会在意一只被淋湿的、狼狈的小狗呢? 有云清在身边帮助他后,他就很少再提起这些事情了,或许是生病真的能放大人心中的脆弱,他才肯吐露出一些来。 云清用另外一只手贴上了他的额头,依旧滚烫滚烫的,她有点心疼:“我不会走的。现在有人在乎陛下,所以有不舒服的,要说出来。” 少年闻言,眼睛变得亮晶晶的:“是太傅在乎我吗?” 云清一噎。 【搁这套我话呢?】 但话是她亲自说出来的,她心中的真实想法也是这样的,承认了:“是。” 谢让顿时心满意足,眼底眉梢都是笑意:“我就知道太傅对我最好了。” 云清抿了下唇,没出声。 下一刻传来了敲门声。 羽先生推门而进,看见里面的场景,眼神凝了下,沉声道:“这是药。” 这一路上过来就没有消停过,不是云清,就是顾行之,现在好了,直接轮到天子了,羽先生觉得,自己也和个劳碌命差不了多少了。 好在这两天看见这边的医理知识都还传播得不错,他心甚慰。 云清把谢让扶起来坐好。 终究是帝王,谢让还是要面子的,也就在云清面前还能撒撒娇,在外人面前便又恢复到了冷静自若的样子,端过药一口灌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若是高热不退,就用水浸湿毛巾,放在陛下额头上降温。” 羽先生因为常年跟在云清身边,也算是看护着谢让长大的,所以说话相对自在一些,不至于诚惶诚恐。 “好。” 云清说着,却不打算离开了,羽先生离开后,她干脆叫裴仁把需要看的都给搬进来,就在屋里陪着谢让。 不在乎规矩的时候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回。 云清原本以为药效起作用后谢让会稍微睡一会儿,结果等羽先生说的时间到了,她转身去查看时,才发现谢让愣愣盯着她的方向,眼中一片清明。 这哪里像是睡着的样子? 但中途也没听到他发出一点声音。 云清伸手摸了下他额头,还好,温度下去了。 她问:“不打算睡一觉?” “睡不着。”谢让诚实,这会儿鼻音也上来了,似乎更可怜兮兮的,他低声道,“太傅看了一下午,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 “不行,必须休息。” 云清这次不由着他了,有些时候,就是要采用稍微强硬一点的手段才行。 她直接伸手捂住了少年的眼睛,不容反驳地:“睡,我守着你。” 谢让:…… 好,太傅在他生病不说这件事情上明显余怒未消,谢让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继续去惹云清。 他乖乖道:“我休息,太傅不要生气。” 云清想说,她没有生气,但是下一刻,就感受到自己掌心像是被绒毛轻轻扫过一样,带来很奇异的痒意。 她滞了下,才猛然反应过来,那是谢让闭眼的时候睫毛扫过的感觉。 【见鬼。】 云清在心中默念了声,指尖轻轻蜷了下。 过了会儿,见谢让呼吸渐渐平稳,她想慢慢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原本安眠的少年却在这时轻轻侧了下身,削薄的唇瓣从她掌心轻轻蹭了过去。 云清一个激灵,收回的手瞬间握成了拳头,但总觉得掌心有种似有若无散不去的轻微灼热感。 半晌后,她抿了下唇,起身推门去了外面。 随着门被阖上的声音响起,房间的光再次暗了下来。 黑暗中,谢让梭然睁开眼,眼底幽光一闪而过,慢条斯理地舔了下唇。 亲到了。 第110章 我还能不给你吗? 皇帝陛下年轻,身体好,风寒养两天就好了,云清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惯着他,后来看他情况还不错,就先处理事务去了。 顾行之一行人还没到地方就被半路叫着折了回来,听说陛下要让他当水官的时候,顾行之也很惊讶。 “我,我真的能行吗?” 顾行之因为身体原因,从小就一直被顾匀好好养着,在京城中没出去过,这次来时路上见到了许多不同的风景,他对外面的世界也有了更深层的认识。 “能不能行也得上。”云清瞥他一眼,不轻不淡,“这是陛下亲口说的。” 顾行之就是个病秧子,能改变历史轨迹活过十九岁已经非常神奇了,如今身体依旧不如正常的普通人,让他留在这里,云清也觉得有点担心,但小暴君说的也在理。 这个时候,就看顾行之自己怎么抉择了。 顾行之虽然常年闷在家中,可实际上并不是个怕事的性子,他稍加思索,抬手朝云清行礼:“劳烦离大人转告陛下,下官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严重。”云清笑了,“顾大人当年求到离府来还是为了你,就算在外你也要好好顾惜自己的身体。要死要活的,朝廷也不是这么压榨人的。” 云清能理解他们的思想,但是真没必要这样,只要顾行之能够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了。 至少不要像那两人一样。 “太傅教训的是。” 顾行之从前只听说过离太傅的名号,直到真正和她共事一段时间后,才总算能理解,为什么大臣们对她的评价都那么高。 果然不能通过年龄大小去评判一个人。 面对顾行之陡然变得敬佩的目光,云清:“?” 又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了? 水利这方面的事情云清不太懂,只能从记忆中抓了点经验出来,讲给顾行之听,对方的眼睛却越听越亮,最后干脆抓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太傅说的这些都有用,下官回头再去看看。” 顾行之落在云清身上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云清后面实在顶不住,借着去看陛下的由头溜走了。 这两天淮安府中的人被清洗了一遍,不过再怎么大刀阔斧地裁减,最后也勉强留下了些能用的人,毕竟他们在这里待了许久,算是最了解的,一下子人全没了,事情才不好办。 云清过去的时候,谢让正在给鸽子腿上绑信。 从这边到京城,肯定是鸽子比人力要快些。 她随口问了句:“陛下准备从京城调人过来?” “嗯。”谢让放开鸽子,任由它飞出去,道,“江南多运河,要重视。” 不管是经商还是战时运输物资,水路都是重要的运输道理,况且到了雨季,万一决堤,会给百姓带来深重的灾难不说,而且还会增加朝廷赈灾的压力,马虎不得。 先前这两人还是认真了一段时间的,只不过后来看天高地远没人管,就开始渐渐松懈,现在找人补救,完全来得及。 云清见他慎重考虑了,就没再多言。 倒是谢让说完后,转头过来直勾勾盯着她,笑问:“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出游吗?” “是啊。” 云清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还是好声好气回答了:“顺便去看看这边现在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说到这个,她突然想起来,在脑海中问:“33,是不是已经到达兑换界限了?” 云清果然猜得没错,这次的事件完全够推动幸福值上涨一截了,刚刚到达兑换界限的时候33就提醒她了,只是那时候她忙着,小暴君又正好在生病,所以一直没顾得上。 33被唤醒:“是的宿主,不着急,您可以慢慢看看再决定选什么。” 33已经给出了一个大概的参考方向,不过具体怎么做,还要看云清的选择,这个反正是不着急的。 云清答应:“好,那就等我再想想。” 云清并不知道这边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东西,具体去看看会比较好。 “……太傅?” 谢让发觉云清走神,微微眯起眸子,叫了声。 他不止一次发现了,有时候太傅说着说着就会突然发愣,但云清隐藏得太好,从来没有暴露过这方面的心声,他也不知道对方具体在想什么。 “怎么了?”云清心虚地垂了下眼,明明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抱歉陛下,刚才走神了?” 【小暴君不愧是冷宫长大的,这感知能力,简直太敏锐了。】 谢让腹诽,说他敏锐,太傅还不是一样的。 “说起来,过几日就端午了,正好能赶上,我和太傅可以一起去凑个热闹。” 谢让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前几年的端午基本上就没有好好过的,没想到最宁静的一次,他们反倒直接在外面了。 不过也挺好,谢让讨厌繁琐的宴会,更讨厌那些大臣在耳边絮絮叨叨阿谀奉承的,只要和太傅在一起,就好了。 “陛下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想到节日临近,云清心中生出了几分欣喜,不管怎么,凑热闹的心始终是有的。 她扬起眉:“等到时,大家都一起好好放松放松。” 【小暴君身边的暗卫死侍,一年到头来,都怪辛苦的,放在现在,那就是全年无休的打工人。啧,不过皇帝安危不容忽视,性质不同。】 …… 简单把淮安府这边的事情给安排好,又派了新的官员来接管后,云清和谢让便都没有多停留,发下去的税钱足够百姓暂时周转起来了,之后会让官府尽快补齐。 搜刮民脂民膏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开头,产生先例就很难制止了。 但不急,可以慢慢来考虑。 当下最重要的,是怎么陪小暴君过好这一个端午。 云清了解到,这边有个习俗,是把雄黄、菖蒲、樟脑一起包进香囊里,能够为孩子驱虫辟邪。 虽然谢让现在严格来说已经算不上一个孩子,但云清还是还是准备了个,用心扎好,最后挂上穗子,仔细欣赏了下,很满意。 谢让总是能在各种想象不到的时候出现在云清身边,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云清手中的香囊,问:“太傅是给我的吗?” 云清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陛下都这么问了,我还能不给你吗?” 【这回头不生闷气,我不信。】 一答应,明显就察觉到谢让身上的情绪更兴奋了,他抬手过来拿,动作间衣袖刚好滑落,那截显眼的红色绳头不偏不倚落入云清眼中。 云清的瞳孔微缩了下。 第111章 看不透 如果说之前只是似有若无的瞥见,这次就是真实看在了眼底。 云清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那手绳的款式,分明就和自己现在戴在手上的款式一样! 云清倏然收回视线,她不是很想去问为什么小暴君会同样戴着手绳,然而先前的视线停留太久,已经被谢让注意到了。 少年帝王轻轻歪了下脑袋,唇角挂上笑意:“太傅是在看这红手绳吗?听说红色避灾驱邪,那日给太傅买了后,我觉得甚是好看,于是又买了一条,给自己戴上。” 谢让非但不怕她看见,在说完这话后,还特意抬起了自己的手,让那条红手绳的真面目能被云清看得更清楚,行为坦荡,毫无龌龊。 云清的身体僵了下,对上少年清亮的目光,她只能回道:“我以为,这样的东西,不会出现在陛下的手上。” 【红手绳代表的最多的意思,小暴君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云清难得在心中深思了这个问题,可是无论从哪方面,她都找不到合适的理解,而且历史上的戾帝,本身就是个不通情爱的,说不定是真的不知道呢? “不该出现在我身上吗?”谢让似乎疑惑,他分析,“可是不该出现在我身上的东西多了,太傅从前也没有在意,为何这次偏偏就在意了?” 少年的声音低沉平静,和云清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什么架子,因此也并未有咄咄逼人的意味,只是最简单的疑惑。 云清却微微哽住,半晌后,开口:“没什么,是臣多想了。” 云清没有刻意去解释,谢让顿了下,也没有去追问,他把手放了下去,转而问起云清给的香囊:“这是太傅亲手为我做的吗?” 云清就不信,身边的动静还能瞒得过谢让,但这也没什么好撒谎的,她承认了:“是的。” “端午习俗,希望陛下能够岁岁安康。” 谢让高兴地拿着香囊晃了晃,最后小心翼翼地系在腰际,语气珍重:“谢谢太傅。” 云清松了口气,撇开刚才的小插曲,她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心:“今日有龙舟赛,出去看看。” 谢让欣然:“知道太傅会这么说,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外面不比宫中,尤其是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天子的安危尤其重要,周边必须清场,云清没说什么,跟着谢让一起坐在画舫中看外面的龙舟赛。 现在的节日气氛可比现代浓厚多了,难得的节日,人们都是用心在准备,到处挂着绫罗飘带,岸边人大声喝彩,一片热闹。 轻松的气氛总是能让人遗忘烦恼,云清很快就忘记了红手绳的事情,和谢让一起竞猜哪只龙舟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后来居上……太傅又猜错了。” 谢让淡淡笑着,把一杯酒推到了云清面前。 他们二人做赌注的内容也很简单,猜输了就喝酒,云清记得雄黄酒是有微毒的,用的都是新酿的果酒,清甜微醺,跟饮料似的。 一杯也就一小口的量,云清很快喝完,摆了下手:“不来了……陛下,你怎么猜得那么准啊?” 【回回输,我这什么运气啊?】 龙舟分为几组共同比试,瞎蒙都得对几次?连着好几轮下来,硬是一次都没对,云清很郁闷。 “运气好。” 谢让的话中没有撒谎的成分,能顺利到这种程度,也是他事先没有想过的,他体贴道:“太傅要是不想继续看龙舟赛,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逛逛。” “不去,先歇歇。” 云清揉了揉额角,连着喝了那么多口酒,现在有点上头,也忘了在谢让面前还要不要保持态度的事情了。 谢让倒也不着急,他吩咐人去煮了解酒的汤,又让画舫沿着平静的湖边慢慢摇着,正好也能欣赏沿途的风景。 云青在这个时候习惯性不说话,被酒意轻轻染红的眼角温和平静,似乎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产生波动。 谢让从前没有仔细注意过,如今有意查看,才发现太傅的骨相极其精致,不似一般女子那么柔婉,反而带着几分雌雄莫辩,再加上声音确实也是少年的声音,所以哪怕那么多年,他都从来没有往另外一方面想过。 谢让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象,如果太傅换上女装将会有多么令人惊艳。 可那样的场景,他必然不会允许有任何人先比自己看到。 离家的那些知情人也就罢了,可若是别人,谢让真的会嫉妒到无以加复的。 “陛下为何一直看我?” 喝了酒后思维迟钝了不少,可云清这么些年混迹官场,早就不会让自己完全陷于困顿中了,最开始是她有意忽视,可随着少年的视线愈加不收敛,她实在忍无可忍。 前面有些时候总是让小暴君无意识蒙混过关,云清发现自己被拿捏的次数太多后,就算是再钝,也该明白事情有些不对的点,只是目前抓不住由头。 “我在想……整个大熙,应该没有比太傅长得更好看的。” 谢让托着腮帮子,慢悠悠拉长了语调,眸中是全然真挚的欣赏,话语中却如同狼崽在捕猎时,慢慢亮出了獠牙:“不过京中向来也有人评,太傅从不知己美。” 官场中,最忌讳的就是用容貌去评论某个人,更何况云清一举登科,初入官场就是天子之师,这些年在少帝清扫的过程中居于重要地位,那些谈论的都是私下的。 不过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还是偶尔被谢让听得了几句。 那时他不以为意,等到在意时,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被蒙了眼般,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云清觉得这事情越来越朝怪异的方向发展,她眯了下眸:“这些言论,都是谁同陛下说的?” 其实她更在意的是,谢让为什么会突然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来。 “不记得了,出宫去找太傅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谢让低眸,“但突然觉得,他们有些说对了。” 云清顿了下,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看不太透眼前的帝王了。 第112章 是在同帝师卖乖吗? 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透露出怪异的呢? 云清沉下心去思考,如果更早,是不是可以推到她在太和殿中看到话本的时候。 【难道历史上小暴君身边没有女人,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云清从更为开放的时代来,她并不觉得断袖有什么不好的,个人取向而已,只要谢让是一位合格的君主,那些都无关紧要。 可是如果小暴君……把目光放到自己的身上来呢? 她的脸通过易容术做了些微调整,但是整体给人的印象却是无法改变的,尽管云清没有去关注过,她也知道,自己这张脸在大熙这个朝代的审美中或许还行,她又偏偏和小暴君一起长大。 对方把视线放到她身上来,完全是有迹可循的。 “唔……太傅在想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谢让脸上带着和往常一般的笑意,听到云清心中的想法,眼底流露出了几分异样的色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句话,还是太傅教给我的。” 【也不是叫你什么都学啊!】 云清被他偷换概念的行为给噎了下,半晌后,她镇定问:“祈安,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男子?” 断袖这个词,放在小暴君身上,还是怪了点,云清换了更委婉的方式来询问。 “太傅为何会这样想?”谢让笑了声,面色纯良,一点不似撒谎,“我不喜欢男子。莫不是之前的话,让太傅误会了?” 他确实不喜欢男子,他只在乎太傅一个人。 谢让殷切看着她,忽的叹了口气:“我只是突然想到,因此说出来罢了。” “太傅教我,凡事要从心,我断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谢让的语气轻松而从容,一口一个太傅的,成功混淆视听,云清听完,都险些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可也仅仅是险些,在隐约触摸到狼崽子的本性后,云清在心中已经有了警惕性,此时不过是按下不表。 她牵唇抿出一个笑容:“陛下果真好学,这些都已经深深记住了。” 云清不是个喜欢撒谎的人,尤其是在稍微亲近些的人身边,她更不乐意这样做,不然和消耗信任有什么区别?所以她此刻也没有说什么相不相信的话,变相转移了这个话题。 就算继续纠结下去,还能怎么搞清楚呢?谢让不想让她知道,她能问出来吗? 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去在意。 “呃……陛下,离大人,解酒汤煮好了,现在端进来吗?” 顺风自然也跟着回到了谢让身边,他进了船舱,怎么品怎么觉得里面的氛围很怪,目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陛下,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端坐的离大人,一切都好好的,看着平和静谧,怎么就是让人不自在呢? “端进来。” 谢让目的已经达到,让谁难受他都不可能让太傅难受,给了顺风一个眼神,叫他识相点。 顺风被吓得哆嗦了下,连忙点头:“是陛下,奴才这就端进来。” 顺风煮解酒汤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酸酸甜甜的,不仅解酒还解闷,云清顺势将目光挪到了窗外,小口小口饮着,没再和小暴君继续聊天了。 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转头之时,少年眼中似有若无流露出来的侵略感。 仿佛要将人在顷刻间淹没。 - 江南共置四位巡抚,分别管辖不同的区域,他们此次来到这边,就是打算都巡视一遍,好在其他的三个都还算老实,虽然没干出什么太大成就,但管理得当,也能记上一功。 最后一站是江南总督府上。 江南总督戴良淳,是个极为精明的人,从先帝当政到如今,他是少有的没有被清算的人,进退得当,也没有参与党派之争,明哲保身,十分聪明。 谢让此去,主要是为了敲打敲打他,毕竟他掌权没几年,难免地方上会有些小动作,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小动作掐灭在摇篮中。 戴良淳迎圣驾的动作还挺大,周围都是来围观的百姓,不过稍靠近些已被清场,多是些官员在等候。 但林辰还是没松懈,叫带来的羽林军把周围围了一圈,才朝马车的方向禀明情况。 很快就有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车帘,从里下来,少年的身形修长挺拔,穿着玄色团龙常服,眉目俊美,气质矜贵,天子威仪慑人。 戴良淳和身后官员正打算抬手行礼,却又见少年忽然转身,撩着帘子,笑吟吟朝着车里道:“到地方了,太傅下来。” 是了,早就听说少帝被帝师一路扶持掌权,师生情谊深厚,此次南巡,帝师也跟了来,竟没想到是和天子同乘一车。 这打破了许多人的认知,戴良淳垂下眼皮子,心下思量。 若说天子是威严令人不敢直视,那帝师下来的时候,就着实令围观的百姓惊讶到了。 这里离京城远,大多数人只听说过帝师年轻,但没想到能年轻成这个样子,站在天子身边也是身姿挺拔,姿态从容,叫人不敢小瞧。 这个时代行的还是拜礼,因此场面还不算太夸张,戴良淳和身后的官员都朝两人行礼,随后直呼万岁。 谢让没什么表情地扫了眼:“平身。” 这次他们下榻的地方是先帝在江南特地命人修的行宫,园林风景甚好,云清仔细瞥了眼,目光微妙。 【原来长这样啊,多年之后,这里也是被编进课本里的存在了。】 江南园林天下一绝,在后世很多人尝试着复原,但现在看来,都没原来的有意蕴。 跟在戴良淳身边的官员笑问:“离大人喜欢这里的景色?” “对,挺好看的。” 云清在古代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成天逮着后世看不到的东西研究,新奇玩意格外吸引人眼球。 那官员笑道:“这次还是陛下来江南,不然还没机会见到呢……” 浅聊了几句,云清渐渐落在后面,很快就被谢让给注意到了,他故意停下脚步,等云清过来,反而给走在他身侧的戴良淳给惊了一跳。 云清见状只好赶紧上前,压低声音:“突然停下做什么?陛下可给戴大人吓了一跳。” 谢让心中燎了点火起来,酸溜溜的:“太傅和别人聊得可真开心。” “哪里有?”云清犹疑了下,鉴于自己对小暴君的双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叹气,“走,臣陪在陛下身边。” 云清就是有意想要疏远,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了皇帝陛下的面子,只能依着他了。 谢让轻哼了声,总算抬脚往前走。 看完全程的戴良淳只觉得心中大骇,小皇帝方才,是在同帝师卖乖吗? 第113章 一点都没有想清楚过 注定没有人解决戴良淳的疑惑,而且他也根本不敢问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只能跟着继续往前走。 行宫中设了宴,等过去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下人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直到看他们来才开始有动作,倒茶的倒茶,端点心的端点心。 云清照旧是坐在谢让的左边,戴良淳则坐在了右边。 这个点太阳已经不是那么烈,宴会场地两边都是池塘,荷花开得正好,碧绿和嫩粉交织成一片,凉风习习吹过来,还会带起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很是惬意。 关键的是这边的糕点也很独特,形如荷花,外皮酥脆掉渣,制作精致如同一件工艺品,云清看了许久才拿起品尝,味道上总体也比较适宜。 【看来为了迎接小暴君,他们还挺费心的。】 不过这也很正常,谢让如今已经掌大权,早就不是六年前的傀儡皇帝,如今大熙的改变大家都看在眼中,不管之前是什么看法,现在总也要把态度和样子做出来。 云清刚吃完荷花酥,一个转眼的功夫,顺风又端着一碟别的糕点过来了。 顺风脸上挂着笑:“陛下特意吩咐的。” 在宴会上,臣子的规格和天子的规格是不一样的,所以谢让的桌上还有一些云清这边没有的东西,他惦记着云清,全让顺风给云清送了一份过来。 “好。”云清点头,抬眸起来,正好就和少年天子望过来的视线对上,她无声朝谢让抬起了酒杯。 谢让也予以回敬。 底下有官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样子,天子和帝师之间的关系,还真如同传说中那般好。 戴良淳也再次惊讶了下,不过回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场景,忽然又觉得这不像是什么了。 这位离氏出身的帝师手上权势颇重,可别到头来也落得和史书上那些个权臣一样的下场。 谢让收回目光,只需要一眼,他就能看出底下的人都怀着什么心思,尤其是戴良淳。 次次落在太傅身上打量的视线,真的以为他瞎吗?! 戴良淳不明白为什么小皇帝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顿时就冷了许多,他一边感叹着这小皇帝身上威势真重,一边硬着头皮介绍一些江南近年来的情况。 “……运河条件大有改善,游商增多,他们还带来了一种神奇的作物,名为白叠,颜色雪白,犹如天上云,最关键的是,还能做成衣裳御寒!” 戴良淳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稍微激动了点,云清不由得朝他这个地方侧目,然后就听到了熟悉的词。 【白叠?那不就是棉花吗?居然现在就传到江南这边来了?】 云清很惊喜,她发现,历史改变的效应是一环扣一环的,按照正常的轨迹来,棉花真正传到中原地区来的时间还要好几年,并且之后也因为乱世被打断了进程,直到几十年后人们才开始重视起来。 如今倒不同了。 也怪不得,系统给她建议选的是纺织方面技术的改革,江南这边,简直是天时地利都具备了,接下来的,就差人和了! 云清轻轻叩了下桌子,没忍住开口:“戴大人说的这么好,有实物可以给陛下看看吗?” 戴良淳看看云清,又看看谢让,开口:“有是有……” “呈上来。” 谢让懒得听他客套,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太傅肯定是又想到什么方面的改革了,他都是皇帝了,怎么能不为太傅提供一点便利呢? 其他人肯定没有他能给太傅带来的方便多。 戴良淳噤声,赶紧示意底下的人把东西呈上来。 此时棉花初初传入此处,并没有大面积的种植,只是百姓用部分田地种着自用,不过收集还是好收集的,有富贵人家对这个东西感兴趣的,也会花钱去买。 戴良淳呈上来的这些白叠都是处理好的,雪白的一团放在托盘中,谢让和云清面前都摆上了份。 云清伸手捏了捏,手感和现代没有经过处理的棉花是差不多的,只是每一簇棉花都比较小,是一个古老的品种。 谢让开口问:“这白叠有什么好处?” 戴良淳是坐稳江南总督的位置,是有两把刷子在的,对此情况了解得很透彻:“陛下有所不知,当今百姓多穿麻衣,在夏日的时候凉爽透气,可到了冬日就难遇严寒,将此白叠填充入衣物夹层,能防寒暖身,对于百姓而言便宜且易获得,是一大好物。” 【说的没错,看来是下了功夫的。】 云清在心中赞同。 既然棉花都已经才传到这边来了,按照她的想法,是肯定要推广的,毕竟古代的白灾和寒潮都不容小觑,有了棉花,也能减少百姓在冬日受寒的可能性。 她正犹豫着自己该不该开口说点什么,谢让就带着笑意看向她:“太傅对此有没有什么想法?” 少年帝王的语气温和,在询问帝师的时候,神情态度都完全不一样,戴良淳对云清的看法顿时更高了一层。 云清斟酌了下,道:“戴大人既然能说出白叠的好处来,先前肯定有所了解,论江南管辖,恐怕没有人比戴大人更合适,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可以一试。” 古代对田地的管辖比较严格,所以种植的作物不能轻易改变,要是官府肯推广,这件事情就十拿九稳了。 【而且不仅是百姓,棉花种植要是真的推广了,军队也可以用来御寒。】 边关苦寒之地,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又苦又寒,原身的家人都在那边,云清对那边也是格外惦记。 帝师名声远扬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她的性格很开明,推广了不少对民生有利的事情,戴良淳在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也松了一口气,随后目光再小心翼翼挪到天子身上。 毕竟最定论的人,还是天子。 谢让啧了声,他的态度还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按太傅说的办。戴大人,朕希望你能尽心尽力。” 这就是敲打了。 戴良淳忙不迭应声:“是,陛下。” 云清不解地看了谢让一眼。 【小暴君平时,有这么喜欢吓唬人吗?怎么今天跟吃了炮仗似的。】 谢让身体微僵。 还能是因为什么,他看太傅,就是一点都没有想过,百姓在她心中可重要太多了。 第114章 这就是一只伪装极好的狼崽子 宴会进行到后半场,上来了些穿着温柔的姑娘表演,哼着江南独有的小调,给人的感觉和京都的舞女就完全不同,吴侬软语听在耳中让人都生不出恶感。 但怎么看,这些姑娘都不像是寻常人家的,眼神不止一次往谢让身上抛,奈何抛给了个瞎子。 谢让看景看糕点看云清,反正视线就不落在她们身上。 云清反思自己。 【是我错了,小暴君是真对开后宫不感兴趣啊。】 云清其实猜得没错,这些姑娘身上多少都沾点官家的关系,是有意挑选到谢让面前来的。 如今后宫无人,要是被看上,随便都能混个好位置,说不定后位也有可能,不过就是一场表演下来,并没有什么效果。 见时间差不多了,云清主动开口:“陛下也乏了,若无事,各位先回去休息。” 【好好看看,小暴君不喜欢你们安排的表演。】 云清早就发现,谢让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热闹,尤其是前几年各种虚伪的场合见多了后,现在尤其厌烦,好在他明白作为君主要喜怒不形于色,也不会做得太明显。 京城中那些人精私下里也有所发觉,但这边的官员可没有,云清决定自己站出来当这个恶人。 但没想到那些官员看上去还挺开心的,毕竟小皇帝实在是油盐不进,他们也不敢乱说话,别提多难受了。 趁着谢让先走的功夫,云清和戴良淳亲自谈了番:“戴大人,棉……咳,白叠的事情,好好办,陛下很重视民生发展,做好了您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也能升一升。” 戴良淳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帝师,还是觉得很神奇,他笑呵呵地摸了把胡子:“我记下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帝师如今这番成就,也是我等不可企及的啊……” “谬赞。”云清看不清这老头心中打的什么主意,挑不出错的话说,“也是陛下信任我罢了,论资历,我还是比不得各位大人的。” “离大人这可就是谦虚了,谁不知道您是天子近臣,京中出名的青年才俊,年少有为,还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爱慕呢……” 话题的转向愈发不对了起来,云清直觉敏锐,戴良淳该不会想给她介绍姑娘? 而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云清的猜想,戴良淳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是暗里还是悄悄打听了下,云清实在是没办法,最后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这些人也真是的,干什么不好,怎么非要往我身边插手呢?催婚,可怕……】 云清在心中还没有嘀咕完,转头就看到了站在回廊处的谢让,玄色衣裳很好地与夜色融为一体,似乎让他的整个身形都透露出一股阴郁的气息,险些吓到云清。 【怎么回事啊小暴君,站在黑暗里不吭声,怪吓人的。】 云清快步走了过去,询问:“陛下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烦心,出来逛逛。” 谢让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反正在云清面前,他也没有什么需要掩藏的,他直勾勾盯着云清,语焉不详:“那些人又给太傅介绍家中人了?” 下午的时候,有不少人的视线也是往云清身上落的,毕竟她如今权势仅次于天子,在许多人眼中,那都是炙手可热的存在。 “对啊,臣给拒了。” 说起这件事来,云清也烦,可惜没有合适的拒绝借口,不然她也不用担忧了。 “挺有闲心的,看来还是干的事不够多。” 谢让淡淡评价。 云清失笑:“可别了陛下,他们已经够忙了。” 在云清的精心教导下,谢让确实不会随意杀人,但只要遇到看不惯的人,就会想方设法给那人找事做,非要忙到脚不沾地才行。 在某种情况下,大家都卷起来不失为一件好事,况且是他们自己惹的,云清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在地方上,就没必要这么严格了。 【拉拢人心啊,小暴君。】 严格来说,谢让现在已经完全不像个小暴君了,可想了那么多年,云清也不知道改成什么合适,谢让在现代可能也才刚高考完,在云清心中,稚嫩了些。 谢让不说话了,只有在夜色朦胧的时候,他才敢完全将灼热的目光落在云清身上,似有若无的距离感萦绕在两人中间,让他觉得有些难受。 他扯了下唇,低声道:“太傅不愿意我那么做,我不会做的。” 云清从他的语气中品出了几分不对,她抬眼,凝视着站在对面的少年,径直接触到了那些翻涌上来的情绪。 凉风拂过,云清的呼吸骤然急促了下,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谢让思考问题的出发点,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他好像不止一次说过,是她不喜欢,所以他不会做。 这是一个君主该想的事情吗? “你……” “是我刚才说得不对吗?” 谢让少有的打断了她的话,上前一步,少年个子蹿得快,云清肉眼观测出来,都觉得他可能不止历史上记载的那么高。 也有可能是因为养得好,身上没有那些暗伤潜伏,所以格外健康,成了促进他长高的因素。 总结下来就是,当他毫不收敛站在云清身边的时候,真正已经带上了属于帝王的高不可攀,看着只觉矜贵淡漠,让人能够完全忽视他的年龄。 历史上的戾帝驾崩时,也才二十多岁出头。 “我年少时所学的一切,皆是太傅所教。太傅教我识文学武,教我勤政爱民,教我保持帝王之威……哪样不是听太傅的?如今也听太傅的,不过是按照往常惯例,有何不对?” 谢让很会抓重点,云清一直都知道,她已经有点后悔刚才出声了,这不是就给小暴君找理由逼问吗? 她心头难得发虚,眉心跳动,下意识就想朝旁边挪,手腕却被反应极快的谢让一把抓住。 少年帝王笑了声,声音中意味不明:“还是太傅觉得,不是我说的不对,只是……我不对?”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沉沉的压迫感袭来,云清恍惚了下,不得不认识到——是她错眼。 这就是一只伪装极好的狼崽子。 第115章 不过是忍耐罢了 夜色寂静,一片无声。 云清缓了下,才让自己停滞的思维慢慢回归,手腕处传递着少年人身上灼热的体温,却意外让她前所未有地冷静了下来,直直和谢让的眼神对视上。 那么多的端倪,她早该想到的。 明明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但却被这小崽子转移话题给蒙混过关了,云清只要想起来,都觉得自己那时有点……愚蠢了。 她的头晕了晕,心跳如鼓捶,声音却沉着:“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云清一直都知道,小暴君的真实性格不是那么良善,但只要他能做好一个明君圣主,这些她都能当做看不见。 况且,谢让在她面前向来都还算听话,偶尔的叛逆也显得无伤大雅了。 她有去设想过未来,或许是她卸下一身官职,能够轻松地去天下游历一番,也想过最坏的结果,可能走不了。 但唯独没想过,在那天还未到来之前,谢让就将目光真的放到了她身上来! 大概是谢让有提前吩咐过,所以没人敢来这处点灯,只剩院落中蝉鸣不止,燥人耳垂,一切暧昧朦胧的气氛,都在此次发酵到近乎浓郁。 良久,他笑了:“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太傅不是已经意识到了吗?” 谢让一直都知道,他的太傅很敏锐,对于任何危机的感知能力总是强到可怕,可没有想过,原来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当成危机的一种。 他不想再继续被疏远下去了,也不能容忍自己真的被疏远,所以在小心翼翼的试探后,还是决定慢慢展露出自己锋利的爪牙。 毕竟,他可从来就不是什么温和无害的小狗崽子。 不过若是太傅想看,他也不介意继续伪装下去。 但这些……都不是回避他感情的理由。 如果退让只能被远离,那他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呢? 如果真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更加不应该在这种时候选择退缩了。 云清看着他,唇瓣颤了颤,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已经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但对于谢让,还是勉强有所猜测。 【历史上,没有人真正陪在小暴君身边,而我不一样,他从小就信赖我……说不定根本就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感情,而且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个男人!】 云清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建立联系的人就是谢让,不可否认,她确实对谢让有一些特殊的感情,但那不会是爱侣之间的情意,只是顶多比亲情羁绊更深。 她冷静了下,默不作声地把手从谢让的桎梏中挣脱了出来:“陛下,你应该想清楚,这不是玩笑话,和你不开后宫的性质完全不同。先不说臣……你能确保,你一定能分得清吗?” 在上一世,云清也没有接触过情爱的事情,以至于她在谢让这件事情上表现得迟钝了些。 【十七八岁的男生,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将自己的感情看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早该听青兰的,和他保持距离,而不是一次次心软。】 云清总想着,再帮一把他就好,没想到到头来,反倒把自己给帮进去了! 所以当局者迷,是有道理的。 云清冷静地一步步想下去,原先飞快跳动的心脏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直直看着谢让,眼底情绪莫名。 谢让沉默了两秒,终于哑声开口:“没有人比我想得更清楚了,开不开后宫的决定,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太傅眼中稚嫩的孩子了,我也知道太傅并不介意,所以……我迟早会让太傅,看清楚的。” 少年的声音沉稳,就站在云清对面,凝视着她,眼神中带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似乎已经快突破出来,但又在最后的时候,被狠狠压制了回去,最终归于一片平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得不说,云清对谢让的教导是相当成功的,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谢让也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甚至还在前一番话落下后,颇为体贴地为云清留出了空间。 “我并不一定要现在就得到答案,太傅也不必多想。夜深了,太傅早些休息。” 谢让说着,下意识想去探一探云清手上的温度,却被反应过来的云清一把躲开,不过他也不恼,笑吟吟收回了自己的手。 云清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转身自己先离开了。 身后,谢让脸上的笑容愈发消失,直到云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恢复了平静,转身吩咐:“去把灯点上。” 缩在角落里一直没有动静鹌鹑低的顺风这才颤颤巍巍出来,他现在就是一整个大写的后悔,好死不死地非要在这个时间点出来。 还好陛下不在意,而离大人没有发现。 不过……他看陛下,本来也没有想要隐藏的想法! - 次日,帝师称病告假。 原本定好的活动是游湖泛舟。 戴良淳当时站在小皇帝身边,眼见着对方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最后阴恻恻地笑了下:“走。” 谢让心里明白的不得了,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分明就是太傅为了躲他才想出来的方法。 他们双方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是不愿意戳穿而已,在挑明之前,谢让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但直到真正见识到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难以抑制的委屈和难过。 太傅有些时候,真的冷静到令人难以置信,可是谢让说不出不对的话来。 从那些心声可以得出,太傅是怕他年轻,怕他没有定性……这些都情有可原。 谢让从小就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包括皇位,包括权势,也包括太傅。 前两者,他可以不择手段地去谋夺获取,唯独在太傅身上,是不一样的,他不想有一天看到太傅厌恶的目光,所以他可以慢慢来。 太傅希望他能成为盛世明君,他要是真的强取豪夺,那就不合格了。 他不忍云清失望,也绝不容忍,云清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别人身上。 不过是忍耐罢了。 第116章 懂不懂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云清突然发觉,相互了解过甚,有时候也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 就像在称病告假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确知道,谢让一定会给她这个机会,果不其然,在知道谢让已经跟着那些大臣去游湖泛舟的时候,云清只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昨天晚上的事情,青兰都看在眼中,和青雀不同,她还能稍微和云清聊一聊。 “公子,这下您准备怎么做?” 青兰根本没想到,小皇帝居然真的就这么和公子坦白了,公子可是他的老师啊! 虽然这件事情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迹象,可真相大白的时候,还是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您和小皇帝之间,隔着的阻碍太多了,而且说句大逆不道的,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三千?青兰万望公子思考清楚,不要耽于情爱。” 将门世家培养出来的暗卫,就是姑娘,也是一身铮铮傲骨,对于云清这个主子,他们是心服口服,所以并不希望,她有朝一日,会被困在深宫中挣脱不得。 “想那么远。”云清确实有点头疼,她倦怠地敛了下眼,昨天一晚上没怎么休息好,语气却还是温和平静的:“我走不了了。” 很多细节后续回想起来,云清只觉得头皮发麻,小暴君那时问的话,恐怕就是在探究她的态度,而她对此毫无察觉,一次又一次地跳进了坑里,现在想走,谈何容易? 小崽子,就是有恃无恐罢了。 但说实话,离家夫妇既然给她留了人,那当她真正想走的时候,肯定还是能走的,可是私心作祟,云清不希望最终走到那一步。 “公子……” 青兰还想继续说什么,云清轻轻打断了她的话:“陪我出去走走。” 云清就没想过这个借口能用多久,她现在不过是避着谢让,继续想下去也只有烦心,不如去解决一些之前就没有解决的事情。 “好。”青兰抿了下唇,“公子戴个面具。” 昨日天子和帝师到达此处,有不少百姓都看到了云清的长相,虽然是个借口,但让人看到了,总归不好。 云清略一思索,同意了。 这行宫周围更多的是谢让的人,她出去的时候,有人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但到了最后,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来。 云清大概猜得到他们在想什么,可是不想去关心,都没人来告诉她现在该怎么办,她哪里有那么多闲心去关心别人。 而且她敢肯定,她随便说一句什么,回头都会传到谢让耳朵里去。 云清其实也没走多远,只是去周围的工坊逛了逛,江南多种桑养蚕,蚕丝产业在这边的地位颇为重要,百姓通过此挣钱谋生,但实际上百姓也没什么机会能穿上丝绸,基本上都卖给富贵人家了。 除了种植成本的原因,还有就是蚕丝织成布匹的一系列工程繁琐,需要耗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因此成本也较高。 云清去的都是官府统一办的工坊,好在她身上有朝廷统一的令牌,所以在身份不暴露的情况下,也顺利进去了。 大熙现在通用的都还是单锭脚踏纺车,是在原本的手摇纺车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效率有所提高,但总体来说不够高,至少云清所熟知的三锭脚踏纺车和水转大纺车都还没有出现。 无非就是二选其一,她稍微纠结了下。 “就兑换三锭脚踏纺车。” 云清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个,后者更适合大工坊使用,但是前者的话,只要推广普及了,在家家户户都能配备,对于寻常百姓来讲,可能会稍微友好一点。 就像云清在考虑印刷术的时候,也留了一线,有些技术没有出现在这个时代,是有其必然性的。 33应声:“好的宿主,拿好了。” 下一刻云清手心就被塞进了一张纸,她不动声色地放了起来,怎么名正言顺地把这个传播出去,也是个问题,反正还要在这边留一段时间,慢慢来。 云清出来就是为了办正事的,想要逃避的想法不多,她和谢让关系亲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因此心中有了个大概后,她也就动身往回走了。 青兰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因为已经劝过,现在倒是没有继续开口了,而是把空间留给了云清一个人,反正无论如何,他们最终都是听云清差遣的,只看云清到底是怎么做选择了。 只是还没等回到行宫,云清眼皮子一跳,就在无人路过的转角处看到了缓步走来的少年天子,他换了身常服,看着就像是富贵人家矜贵温润的小公子,只是云清明确知道,他不是的。 小暴君,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崽子。 “太傅是准备回去了吗?” 谢让没有提一嘴云清装病的事情,他只是用惯常的态度对待云清,但眼神看上去就没那么收敛了。 灼热又滚烫。 云清在心中暗骂了声。 【小兔崽子,这是打算彻底不掩饰了对?】 谢让权当做没听见。 他走到云清身边,举着伞为她遮住阳光,薄凉的视线往青兰身上扫了眼:“太傅身边的暗卫怎么如此不称职,也不知晓为太傅撑伞遮遮阳光。” 谢让可没记错,就是太傅身边的这暗卫,多次在太傅身边撺掇,若不是太傅心软,恐怕早就被劝动。 可惜这人,他动不得。 青兰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小皇帝的眼神真的很吓人啊! 还是云清看不下去了,她警告:“陛下,差不多就行了,不要把这件事情牵扯到旁人身上去。” 私人问题,尤其是感情问题,哪怕在现代牵扯到别人身上都是大麻烦,更何况是放在她和谢让的情况上,云清真怕他一个不如意就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 虽然她大概知道,谢让不会这么做,但自己该有的态度,必须要明确。 谢让只觉得,挑开之后,太傅身上的气息都活了些,他无辜地眨了下眼,脾气很好地笑笑:“太傅在想什么,我怎么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呢?” 说话间,他不经意地靠近了些,云清甚至能察觉到落在自己脖颈间的温热气息,让她浮起一片鸡皮疙瘩。 果然始终还是难以应对。 云清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让开,陛下难道忘了什么叫做尊师重道吗?” 第117章 只是为了和我谈公事吗? 尊师……重道? 谢让好笑着,在心中慢慢把这个词念了一遍。 后者他可以遵守,但是云清,真的是他原先那个太傅吗? 她既然不是先帝指定的太傅,那这个逻辑,从一开始就是不成立的,教导之恩,他不会忘,但他同样也不会让这层身份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而且太傅,真的会是所谓在意身份的人吗?答案毋庸置疑。 但侧眸看了眼云清脸上的神色,谢让觉得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招惹太傅来得妙,没应声,但乖乖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他低低笑着:“太傅莫要生气,我当然记得,你是我的……太傅。” 最后那两个字,少年加重了咬字的语气,云清莫名觉得有股彻骨的寒意浮上来,她倏然抬眸,险些以为谢让发现了什么。 【不会的,谢让没有见过原身,他不可能会知道的,而且我与原身的性格,本就相差不大。】 除了明确知道实情的离家夫妇,就连一直贴身伺候的点翠青兰,更甚至是江叔,都没有察觉到云清身上出现的变化,云清不觉得自己会被察觉身份有异。 【说话总是这么奇奇怪怪的,小崽子就是在吊着我?】 谢让有点遗憾,被发现了。 云清简单冷静了下,道:“回去,陛下在外面待久了不好。” 虽然知道跟了暗卫,但万一人群里混着刺杀的人就惨了,小暴君现在或许不该叫做小暴君了,可还是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谢让盯着她,笑了:“太傅啊,你总是心软。” 明明知道了他的心意,也想着要远离,但在这种时候,最在意的还是他的安危。 哪怕暂时不可能有什么进度了,谢让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开心。 云清一噎:“臣只是不想江山无主,天下大乱罢了。” 到底是自己兢兢业业忙活了这么久的事业,云清不可能任性地抛之脑后,关心谢让,是因为他是君主! 绝不是因为什么情情爱爱的! 说罢,云清也不想继续站在这里和他僵持下去了,迈步就往前走。 谢让一怔,赶紧追上。 这世界上,也就只有太傅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谈论天下之主的事情,可谢让丝毫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是开心的,因为只有这样的,才是他的太傅。 他跟在云清身边解释:“太傅放心,我不会拿江山百姓开玩笑的。” 这可是他和太傅共同的心血,谢让绝不可能那么做的。 云清脚步一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培养出来个还算合格的帝王高兴。 …… 一路回到了行宫。 次日云清去问了顺风,才知道谢让是游湖的半路跑回来的,一直阴着个脸,把戴良淳在内的一众官员都给吓了个不轻,还以为他们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惹天子生气了。 最后谢让走的时候,那些个官员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云清:…… 顺风愁眉苦脸,也不知道该不该劝,最后只能小心翼翼:“离大人啊,您、您又何必骗陛下呢?” 顺风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了,昨天晚上知道那件事情后,虽然也震惊,不过因为之前已经隐约瞥见了些端倪,所以很快调节了过来。 陛下年幼凄惨,如今大权在握,却从不吝啬给离大人放权,顺风看得出,这到底是付出了多大的信任才做得到,对于一位帝王而言,着实不易。 陛下行事不拘,君臣之别,只在他一念之间,虽然离大人是男子,这事也确实有所悖德,但顺风看来,如果他们真的彻底分割开,或许才会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 云清蹙了下眉,或许是识人过多,她轻易就看出了顺风眼中的忐忑,问:“你知道了?” 顺风被吓了一跳:“奴才惶恐!” 云清没为难他,平静道:“陛下知道我在骗他。这件事情,大总管以后不要继续插手了。” 连大总管都叫出来了,顺风顿时就明白,离大人是真的生气了,他抹了把冷汗:“是。” 其实已经隐隐可以预料到,陛下和帝师的路会走得有多坎坷了,陛下倒是一心投入此,奈何离大人看上去就是不通情爱的样子啊! 有得难。 云清理了理袖口,虽然她并不愿在这个时候和谢让多接触,但正事还是早点落实好,等临走再安排就来不及了。 她在外面的行踪瞒不住,谢让一回来就进了房间,分明就是守株待兔,静待她来。 少年帝王手段了得,却没想到有一天全部反噬到了她身上。 云清前脚刚踏进去,后脚顺风就关上了门,像是生怕她再跑了似的。 她:…… 摆在谢让桌案上的,都是戴良淳交上来的,大致都是江南这些年发展的情况,谢让此时正在看,见她进来,眼睛方才一亮,站了起来。 “太傅快坐。” 房间里总共就只有两把椅子,大概是为了降低云清的戒心,另一把椅子规规矩矩地摆在对面,是很安全的距离。 【好一个以退为进。】 云清觉得,要自己真的贸然改变了和小暴君的相处模式,那才叫奇怪,遂垂眸坐下。 随后她拿出了系统给的图纸。 “江南如今使用的纺车多为单锭,在此基础上,若改为三锭,将大为提升纺线效率,如果之后棉花推广顺利,那纺织速度也要尽快提上去,可以告诉戴大人,在这方面多加重视。” 云清面不改色,短短几句话就把自己这次来的目的给说清楚了,她心知,在这里待得越久越不妙,于是说完就准备离开。 但谢让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记下了。” 对于好的建议,谢让一贯是乐意于接受的,他和云清之间已经达成了无形的默契,也从来没有问过她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反正他想办法帮着推广出去就好了。 他上前,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云清的肩膀,笑眯眯地:“太傅此来,只是为了和我谈公事吗?” 他使的巧劲,几乎不带什么压迫感,但确确实实是钳制着云清不让她走,让原本轻缓的情绪再次如同紧绷的弦。 似乎一触即发。 第118章 眼前人 云清发现了,谢让不仅有恃无恐,而且还得寸进尺。 【可惜我一点都不擅长装傻充愣,否则那天晚上就该蒙混过去。】 云清在心中深深叹息。 生长环境的原因,她习惯性将周边的事物都给了解清楚,所以即使在面对危险的第一时间,探知欲竟然也占了上风,可是现在看到谢让肆无忌惮的态度,她又有点后悔了。 “不要老是对我动手动脚。”云清实在是没忍住,先警告了句,她垂着眼皮,问,“如果不是谈正事,陛下还想我和你谈什么?” 这人还真不是以前的小崽子了,以前还需要仰望她,如今力气大到可以把她摁在原地,云清做不出践踏人心意的行为,况且面对他时也总止不住心软,只能慢慢同他周旋。 但她忽略了一点,顺着谢让的话回答,或许本身就在朝着他所引导的那个方向去。 少年嘴角抿出一丝得逞的笑容:“当然是聊聊……太傅和我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谢让轻轻抚着身,几乎要贴到云清的耳畔,但还克制着,没有更加靠近,他低声道:“我不强求太傅现在就要接受我的心意,我只希望,太傅不要继续把我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了。” “我与太傅之间,有年龄的差距,若是太傅因为这点不相信我,我接受。我会努力成长,用时间去证明这一切。” “至于名声?太傅知道,我向来是不在乎这些的。如果太傅在乎,那我们的关系,永远瞒着就好,我不会介意的。” 关于名分这个问题,谢让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过很久很久。 按照他的占有欲,他自然是想把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都给打上标记,可是太傅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太傅女扮男装,费了多少劲儿才真正坐稳这个位置,他清楚看在眼中,所以不愿为了一己私欲将她的所有光辉掩藏,而是应该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好才对。 是举案齐眉还是君臣共治,其实不是那么重要。 只要最后能和他在一起的是这个人,就好了。 除了小时候相对凄惨,谢让现在,完全算得上是金尊玉贵,在皇帝这个位置上长大,却一次次在自己面前放低身段,说丁点不动容,肯定是不可能的。 而且谢让所说的字字句句,全都踩在云清在意的点上,她沉默了会,忽然扯唇笑了下:“能让陛下成为断袖都不在意,臣还挺有能耐的。” 谢让一愣,他认真:“不是因为这个,我在乎的,只是太傅,不会是任何别人,男女都一样。” 如果云清真的是男子,那这或许只是一句调侃,但她不是,所以这句话里,也包含了隐约的试探。 可谢让分得清,他对别人,不会有那种情绪的,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云清身上。 这有本质上的区别。 “再说。”云清没有反驳,她抬手拂了下谢让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这次很轻易就被拂开了,“陛下说得对,我确实应该改变看你的眼光。” 【不是以前那个小孩了啊。】 云清在谢让面前表现得足够冷静,实际上这几天心绪也没宁静过,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去看待谢让的这份感情。 就像青兰所说,她背后顾虑颇多,就算信任谢让,就能和他完全说清楚吗?牵扯的东西太多,她不可能冒险。 这个……先不说,她已经做好打算了,回京之后,先处理好自己身上的事情。 面对被拂开的动作,谢让没有生气,尤其是在瞥见云清稍微松懈下来的脊背后,他就知道,自己这步,已经走对了。 他就说了,徐徐图之,太傅总会被他磨得心软。 他弯了下眉:“太傅最好了。” 云清磨了磨牙:“撒什么娇。” 云清眯了下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我就说之前为什么觉得小崽子说话怪怪的,又看不出怪异之处来,现在想想,可不就是茶吗?】 明贬实夸,算是被小暴君玩明白了。 谢让笑了笑:“太傅发现了啊。” 虽然不觉得茶是个什么好词,但用面子就能换来太傅的心软,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反正又不会被外人看到。 云清无语凝噎。 “行了,我先回去了。” 云清暂时不想继续和谢让待在一个房间里。 谢让这次没再阻拦,乖顺地退到一旁,声音温和:“好,太傅好好休息。” 云清眼底的倦怠他看得清楚,他怎么忍心让她继续操劳呢?谢让刚答应了不会拿江山开玩笑,自然不能丢下这些事务不处理。 云清轻轻颔首,站起来离开了。 在外面焦灼守候着的顺风见她出来时的面容平静,顿时就松了一大口气。 天地良心,陛下和离大人没有闹掰就好。 回想起以前在不经意间瞥见的眼神,顺风真的很担心,天子在帝师身上使用什么激进的手段,两败俱伤就不好了 现在看来,是他多担心了。 陛下怎么会对离大人那样呢? - 他们初开始南巡之时是五月,中间都兜兜转转一大圈,等到敲定行程回京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初了。 年底就将再次迎来使臣进京,今时不同往日,谢让现在是真正大权在握的天子,大熙发展蒸蒸日上,更要想办法震慑住周边的小国,才能保边境长久安宁。 而且,比较特殊的是,这次柔然,也会派使臣来。 柔然是一个有野心的民族,他们常年生活在草原上,早些年被镇守边关的离家人给打怕了,蛰伏了许多年,野心却一直都未消散,想着有朝一日要入主中原。 戾帝掌权后,不兴战争,但面对挑衅上门的敌人也不会心慈手软,但那时大熙内部乱子多,尽管他有心保障后备,还是被钻了空子,以至于那些年的战争打得惨烈无比。 时局如此,大厦将倾,不是一人之力就能挽救的。 柔然此来,就有试探大熙虚实的打算,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再次坐上楼船返程,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云清看见往她这边走来,眼中带着柔软笑意的少年,恍了下神。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谢让同历史上记载的戾帝,分离开来了。 只有此刻的眼前人,才是真实鲜活的。 第119章 是把狼崽子错认成乖顺小狗的经验吗? 谢让不会是戾帝,也不会重复历史上的结局。 这个认识在云清脑海中无比清晰。 敛眸思索了没多久,谢让就已走至她对面,等他把手中的东西搁下时,云清才发现,他刚才上来的时候还提了一壶茶。 “太傅还晕船吗?我刚刚下去煮好的果茶,太傅尝尝?” 出门在外,谢让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了,也不管顺风被抢了活计是怎样诚惶诚恐,只要想到这是自己亲手为太傅准备的,就有似有若无的愉悦浮上来。 放在从前,云清也从来没有推拒过谢让对她的好意,如今再看,却又有了不同的心境。 “陛下何至于亲自动手,这种事交给顺风就好了。” 【也不知道顺风会不会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了?真是……】 谢让身边伺候的人,云清都熟,虽然顺风也帮着瞒了自己不少事,但那是他职责所在,云清不会迁怒。 私下里相处也就罢了,谢让如今,是做得愈发明目张胆了。 谢让并不采纳这个建议:“太傅不必担心,他们不会说出去的。” 谢让留在身边的人,都是经过重重考察确认了绝对忠心的,要是连这点小事都管不好自己的嘴巴,就真的没必要留在御前了。 “况且给太傅的东西,岂能与旁人同论?” 谢让眉梢带笑,不紧不慢地将杯子推到了云清面前。 他就这么将自己的私心大大方方展示在了云清面前。 少年的感情,炽烈而真挚,放在一般人身上都难能可贵,更何况是在尊贵的天子身上,云清登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 她虽不是老师,但也算是正儿八经地给谢让当过几年老师,想要转变念头,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有些时候,除了沉默,是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云清不太自在地端起茶抿了口,视线在某个角落定了定,脸上神情险些没能绷住,以袖掩唇咳了两声。 谢让赶紧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关切:“太傅何故急切?” “不是这个原因……”云清难得窘迫,她艰难开口,“我在想,陛下还是莫要为难崔大人好。” 崔吏是史官,记录言行的,公共场合都跟在谢让身边,他们这会儿在楼船上方,自然不算得私密空间。 崔吏听见谢让那番话,噤若寒蝉,硬是被急得脸都发红,举着笔犹豫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写。 要是正儿八经的史书上出现帝王的风月事,云清都不敢想后人会编排成什么样子,尤其是在系统那里明确得知自己不能回去后! 【想想这些东西会出现在被研究的课本上,还会被我那些同学看到,说不定还有离云清……真的很尴尬啊。】 虽说身前不管身后事,但云清从后世来,真的想想都觉得会被尴尬死。 谢让眼底色彩却不动声色地亮了下:“我可没有为难崔吏,他既是史官,就该晓得,什么叫做如实记录,我难不成还会追究吗?” 谢让这么说,就是给出了答案。 云清还欲说什么,却见崔吏已经恍然大悟,拿起笔就开始奋笔疾书。 她:…… 【算了,反正丢脸的也不是我一个。】 云清放弃了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结的心。 谢让听话的时候听话,不听话的时候也是真的不听话。 目的达成,谢让也识趣地不再提,他往后退了一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云清稍加思索,还是道出了自己的一些打算。 “如今京中局势安好,若是回去考核范呈祥业绩得当,陛下不妨将尚书一职交予他。” 范呈祥就是如今的吏部侍郎。 谢让轻轻拧眉:“太傅想辞官?” 自己刚刚坦明心意,云清就提出这个打算,虽然知道她早有让职之心,但谢让还是免不住多想。 权势最是动人,尽管谢让知道云清不在乎,却还是想方设法往她手中塞,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可如今她却主动提起了辞官的事情,谢让生出了几分阴翳的情绪来。 “只是辞去尚书一职。”云清对这件事情非常坚定,见谢让脸上流露出的委屈神情也没有心软,“臣仍是陛下的太傅。” 【做个人小崽子,真的要忙不过来了。】 云清在京城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更何况又来江南玩了几个月,早就懒惯了,想想回京就要忙,她头疼。 【我读研究生那会儿都没这么忙过。】 云清从前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顺利保研上去,需要经历的焦虑已经少了很多,后来老师又专心带她一个人,总体来说压力也不算大,没想到啊,一朝穿越,全还回来了。 很难说不是因果轮回。 在云清心声响起的时候,谢让便思考了起来,尤其是最后一句喟叹似的抱怨落下,层层叠叠的心虚才冒了出来。 他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太傅似乎就已经似有若无地抱怨过这件事了,但那时实在缺不得人,两人都没放在心上。 如今不过是时机合适,旧事重提罢了。 谢让有些卸了力:“太傅若当真这么想,就看他当不当得了。” 好在从大熙开始,太傅就不是虚职了,云清就算有心想走,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管,况且,离府还在京城呢。 “放心,会替陛下考核好的。” 云清说着,唇边流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段时间总觉得和谢让的相处别别扭扭的,久违地谈到京中的事情,反倒打破了那点隔阂,让人格外眷恋。 谢让自然注意到这点小变化,他虽在心中努力警告自己要像个成人,但因着旧时的那些习惯,还是习惯性想往云清身边蹭。 “不过就算去了尚书之职。以后吏部递上的折子,太傅还是可以看上一眼,在识人经验这方面,旁人都不如太傅。” 谢让说的是实话。 太傅想尽办法将人招揽到朝廷,出现差错的时候是极少的,更多人都在合适的位置上发光发热,这才是大熙江山能够迅速稳固下来的原因之一。 云清脸上笑意微妙了起来。 【是把狼崽子错认成乖顺小狗的经验吗?】 第120章 “秉烛夜谈” 这事不好说出来,更何况除了这方面,谢让的所有表现都符合一个明君圣主,云清自然不可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评价他。 谢让能这么轻松松口,她也有点意想不到,官员考核的时候,只是过个目,工作量没多大,云清接下了。 反正不管怎样,都比继续兼任轻松多了。 成功把这件事情敲定下来,云清和谢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抛却那些暧昧情愫,她和谢让还能这么自然地坐在一处,怎么想都觉得和自己在现代看到的那些不同。 云清失笑,暗道她多想。 谁知道少年的热情多久能褪去,她只需要顺其自然就好。 吹多了江风头疼,时间差不多了,谢让就道:“去下方,若病了羽先生又要唠叨太傅了。” 云清回想起了被羽先生支配的恐惧:“好。” 她说着便要起身,但动作间隐约察觉了有些许不对劲,心头微微一僵。 【遭了——】 最近因为谢让的事情,云清难免忧愁,竟然忘了自己的月事即将来临。 百密一疏,偏偏是在谢让面前。 “太傅怎么了?” 云清的心声中没有表露完,谢让以为是什么紧急的事情,结果看了眼,却没有瞧出什么端倪来。 “无事。”云清压下自己的情绪,已经在心中想着该怎样同谢让分开先回房,“下去。” 起身之际她瞥了眼,确认椅子上没有异样才稍稍放下心来。 谢让心中的疑惑没有放下,这种感觉直到下来之后,到达了顶端。 云清道:“臣先回房间休整一下,稍后再来陪陛下。” 云清在谢让面前不惯掩饰,连理由也不想编,直接就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谢让心有疑惑,但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好,太傅好好休息,不急。” 云清面不改色地点了下头:“嗯。” 表面淡定,但在转身的时候,步伐还是稍微急切了些,谢让的目光下意识追随她而去,收回视线的时候,似乎无意瞥见衣摆上有抹红色的痕迹。 谢让脑袋发懵,第一想法就是太傅是不是受了伤没告诉自己,接着脑海中迅速清醒过来,云清天天都在他身边,哪里来的机会可能受伤? 突然灵光一闪,谢让想起了件事情—— 女子,是会来葵水的。 所以刚才那是……? 谢让蓦然红了脸。 自从发现太傅是女子后,以前很多不在意的小细节就都被注意到了,不过知道缘由,他总算是不用再担心了。 听说女子来月事时会难受,谢让想要关心,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得颓然作罢。 太傅不愿意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他只能按捺住了。 …… 有惊无险地回到房间。 云清的身体被羽先生调养好了,现在也没什么痛经的坏毛病,这次也是她没做好准备,差点在小暴君面前漏了馅,幸好糊弄过去了。 脱下衣服的时候,云清才发现上面沾了抹血迹,青兰欲帮她拿去清洗,云清摇摇头:“楼船上都是陛下亲信,没事,我在房间里自己清洗一下晾干就好。” 了解公子的性格,青兰没说什么,只道:“公子小心些。” 云清身旁的女暗卫都是为了给她做遮掩之用,其中以青兰为首,都对云清的处境担忧得不行,尤其是现在这个进退难为的状态,着实令人揪心。 云清没有试错的机会。 “你们也辛苦了。”云清喝了口茶水压压惊,“最近是我想太多了。” 谢让坦白的时候很真诚,也确实有几分触动了云清的心,但那之后却没有过任何激进的行为,好像就是在叫云清慢慢适应。 小暴君都沉得住气,反倒是她先自乱阵脚了,真是不应该。 简单清洗了一下衣裳晾晒起来,云清总觉得身上不太利索,谈不上不舒服,但就是不想动,最后差青兰去和谢让知会一声,自己就舒舒服服裹着毯子躺在小榻上打了个盹。 清闲日子难得,没人叫,云清睡起来没个时间概念,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她迷糊着蹭了下,然后清醒了过来。 直到睁眼时才发现不对劲。 自己什么时候回到床上了? 思维还没有转开,云清就听见有脚步声响起,随后房间里的烛火被点亮了些。 少年缓步至她床前,眉眼在昏暗光线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太傅睡醒了?” 明明是温和的,云清陡然生出了股惊悚感,她睫毛抖了下:“是你把我抱上床的?” 谢让的身份摆在那里,如果是青兰拦了他,那就更怪异了,说不定还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自己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回到床上,所以这是唯一的答案。 “对啊。”谢让笑得良善,“小榻上睡着不舒服,我进来的时候太傅已经快掉下去了。” 【胡说,我睡觉明明很规矩的!】 云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戳破他的谎言,幸好身上衣服还是完完整整的,她没生出太多想法。 “开玩笑的,太傅莫怪。” 在云清气恼前,谢让主动认错,并且道出了自己的来意:“我见太傅未用晚膳,前来看看,太傅可是下午吹了风,所以不舒服了?” 云清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嗯。” 云清说着,就要下床,结果被谢让俯身轻轻按住了手。 少年嗓音低沉:“若是不舒服,就别下床了,我去给太傅端碗汤来。” 谢让说完,也不管她拒不拒绝,快步就去端了碗汤过来,看见燃烧的炉子,云清就觉得,这件事情恐怕是早就有所预谋的。 因为谢让的眼神看上去甚至有几分跃跃欲试:“我来喂太傅……” “不必!”云清忍无可忍,直接打断了谢让没有说完的话,听上去甚至有点咬牙切齿,“臣倒也没有脆弱到这种程度。” “好。”谢让遗憾,把碗递到了云清手中。 云清没有在床上吃饭的习惯,但谢让在这里盯着,她也没办法了,小口小口喝完了那碗撇去浮油的鸡汤,感觉身上确实暖了不少。 谢让顺手接过碗放在一旁。 云清问:“这样陛下放心了,可以走了?” “太傅刚醒,恐怕没有睡意。”谢让不紧不慢地在床边坐下,掀起眼皮,直勾勾盯着云清,“那不如让我和太傅来秉烛夜谈。” 云清揪紧了被子的一角。 她看这小兔崽子就是不怀好意!! 第121章 发丝吻 云清收回自己之前的想法。 谢让哪里是沉得住气?只是在外人面前还会遮掩遮掩,到了这种私下里相处的场合,就本性暴露了! 云清脸上紧张的神色全部落入眼底,谢让眸底的情绪暗了下:“太傅不愿吗?” 自乱阵脚的时候多了,云清反倒从中摸出一丝规律,面对浑身茶味的小暴君,她慢慢镇静了下来,抱着双臂往后一靠,好整以暇地扬了下眉:“哪里……陛下说说,我们谈什么呢?” 如谢让所说,她现在确实没什么睡意,所以不介意陪他掰扯一会儿。 看见云清突然转变态度,谢让果然愣了下,不过皇帝陛下向来是个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很快就反应过来,凑近了她。 “就聊聊太傅喜欢什么。” 好不容易能得到个机会光明正大地探知太傅的内心想法,谢让当然不会放弃,自己猜测揣度肯定没有问本人来得准确。 “太傅是喜欢祥云纹还是如意纹?等年节的时候,我命宫中多为太傅裁几身冬衣?” “还有奇珍异宝也不能少,去年楼兰进贡的漠玉如何?我让匠人制成手镯……” 说起这些来,谢让的眼睛越来越亮,大有滔滔不绝之势,自从知道自己的心意后,他对这些就在意了起来,反正有什么都要紧着云清必须有一份。 至于自己,小时候糙点也过了,现在还在意这些吗? “等等,停!” 云清跟着回答了几个问题,越来越觉得奇怪。 【别人家的君臣秉烛夜谈,谈的都是国家大事,怎么到了我和小崽子这里,就谈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云清觉得,幸好崔吏不在,否则还不知道会在起居注上怎么写,想想都头大。 “陛下,说点正事,这些无关紧要的,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云清想要敲敲皇帝陛下的脑袋,却又突然想起这不是从前的小孩了,手刚拿出来就放下了,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这怎么能算是无关紧要呢!”谢让不服,他低顺地垂着眉眼,小声辩解,“了解心上人的喜好,不重要吗?” 谢让倒是想要表现出自己的心思,可每次看到云清,他就又舍不得了。 太傅对他那么好,他不能恩将仇报了。 此话一出,换云清沉默了,她总是会无意间忘了这层。 多年习惯,不是朝夕间就能扭转过来的。 她看了眼浑身被阴郁低落笼罩的皇帝陛下,没忍住,抬手轻轻摸了下他的头:“抱歉,不是这样的。” 谢让轻轻握住云清的手,像幼时那样,眷恋地在她手背上蹭了蹭,低语:“太傅就算是不接受,也不要拒绝我的讨好,好不好?” 关系的骤然改变,不习惯的何尝只有云清,谢让也是的,从前的亲近不带狎昵,但至少想见时都能随心,如今却要处处谨慎,心中酸涩难言。 堂堂帝王,用上讨好的词,云清心中也有点不好受,思绪乱了瞬,她轻声:“好。” 就像是谢让所说,云清其实并不会在意。 她在现代,是见过世面的人,思想是开明,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在一开始谢让对她表现出来异样感情的时候,她只有震惊而没有排斥。 少年的心意最是可贵,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她都没有必要去糟蹋这份感情。 想明白这点,云清心中霎时轻松了不少。 看向谢让的目光也重新变得柔软。 很轻很轻的一句,或许是被谢让的真情触动,又或许是今夜烛光朦胧,云清被迷了神思。 谢让最初只想卖个惨,没期望能得到明确的答案,所以在听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他抬头,眸子亮晶晶注视着云清,就像是得到心爱之物的小狗:“太傅,你答应我了吗?” 云清这人有个习惯,答应了的事情就不会反悔,所以虽然感觉第二次说出来有点奇怪,还是点头了:“答应了你了。所以现在……”能先离开我的房间吗! 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云清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道抱进了怀中,少年气息清爽干净,因为常年接触熏香的原因,身上还有股淡淡的檀香,但是一点都不刺鼻。 夏日衣裳薄,云清甚至能够感受到少年坚实有力的胸膛,还有胸膛下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莫名给人一种踏实感。 少年把额头轻轻搭在她的颈窝处,声音黏黏糊糊的:“太傅,我好高兴。” 谢让眼底全是笑意,为太傅轻而易举的心软微微颤动。 云清为什么……总是这么好啊。 突然被揽着抱住,云清原本被吓了一跳,现在听见少年的声音,却也觉得自己像是被迷了神一样,有点迷糊了,她叹息:“这样就高兴了吗?” 【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哄。】 云清对谢让的滤镜简直有一百层厚,毕竟自己亲眼看到,总骗不了人? “这不一样。” 谢让抱着云清,嘴上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心思却有些飘远了。 他心想,为什么以前也没觉得,太傅的身体好软,腰也细,仿佛他一只手就能握住了。 从前只觉得官服穿在太傅身上和别人不一样,现在想来,早就有迹可循。 他的太傅,怎么能和别人一样呢? 谢让好不容易讨到便宜,自然不肯轻易松手,他捏起云清掉落的发丝,放在鼻尖嗅了嗅,有股浅淡的香气,但和自己身上又不太一样。 这番动作自然没能逃过云清的眼睛,她心头麻了麻,终于呵出声:“行了陛下,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放开我的头发!” 如果说刚才的一切都是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下答应的,云清现在可算是慢慢冷静下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应谢让的感情,但作为年长的那一方,她也不能因为总是心软就纵容谢让的撒娇卖乖得逞,不然这样对他们谁都不负责。 她也不想这样做。 被云清呵斥,谢让抖了抖耳朵,只好遗憾地放开了自己的手,不过那缕发丝却仍被他抓着。 在云清凌厉的目光下,谢让闷笑了声,最后轻轻地、轻轻地在发丝上吻了吻。 云清的耳朵蓦然烧了起来。 第122章 织大网,套她 明明没有任何感觉,却像是被人拿捏住了命脉一样,云清身体都是僵的。 直到少年抬眸起来朝她笑,她才如梦初醒,伸手拽回了自己的头发。 【像什么话啊!】 云清心头激荡久久不能平静,她侧过身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出去。” 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其中暗藏的羞恼,云清的所有淡定,在谢让的一个小动作中全然破了功。 谢让自然没有错过她被烧红的耳尖,但这时候要是继续说下去,恐怕就不是被口头警告那么简单了。 他站起来,帮云清理了理被角,唇角压着笑:“那我就先出去了,我帮你把青兰叫进来。当然,如果太傅有别的需要帮助的,也可以随时……叫我。” 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似乎意有所指,云清深吸了口气,好悬差点没绷住。 谢让倒是聪明,说完就赶紧溜了。 也是这时,云清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他突然提到喊青兰进来干什么? - 回去的路上没有再遇到任何意外。 还是同样一条路,因为来时已经看过,所以除了必要的补给之外,基本上就没有停歇过,所以速度相比较之下快了许多。 谢让和云清一样说到做到,那天晚上得知的喜好全被他给记录在了纸上,条条分明列了计划,云清帮他看折子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正经玩意儿,拿到手却差点没忍住扔出去。 得亏皇帝陛下的书桌不是人人都能查看的,不然这被看到了成何体统! 云清实在有点忍不住,训了谢让一顿,对方当场表示接受得好好的,只是看那表情,分明就是下次还会犯。 她:…… 算了,计较那么多,纯属是和自己过不去。 一路上悠闲度日,总算在十月金秋的时候抵达了京城。 只是和走时低调出城不同,这次迎圣驾回宫的阵仗颇大,朝中重臣都站在城门口迎接,留守皇城的羽林军将周围守得严严实实,一片肃穆气氛。 犯了罪的巡抚和手底下一众官员早就被提前押送回京,如今早在诏狱,大理寺已对此进行审理,就等秋后问斩了,这番也算杀鸡儆猴,说明当今天子不是个好惹的。 天子回京少不得一番寒暄,眼见着他和云清从同一辆车驾下来,有谏官少不得要撇嘴。 “陛下何等身份,怎么能随便与人同处一车?她莫不是仗着自己这些年权势愈发大,想要朝大家示威吗?” 若说朝野上下有谁最看不惯云清,谏官那绝对是占了一大半的,他们手中并无太大实权,只能以笔作为武器,攻击自己想攻击的人。 燕阳柯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拧起眉头,没忍住回怼:“太傅可是天子之师,如何坐不得了?陛下都没在意,轮得到你在意吗?” 燕阳柯早些年也曾看不顺眼云清,以为她是把持朝政的奸佞,但这些年每一件事情无疑都在说明,她没有擅权专政的想法,这样满身清正的人,不该成为他们攻击的对象。 “诶你这人,改口倒还挺快的……” 谏官这边小小地吵了波,最后被梁帮给叫停了。 “圣上面前,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梁帮扫了他们一眼,警告他们止住自己的那些小心意,“一个个的,脑袋不想要了直说!” 为君者不动谏官是大熙旧例,这也就导致出现了一个尴尬的情况,朝廷中官员替换改革好几年,各个部门都按照设想走上正轨,反倒是御史这块,因为众多关系户的原因,显得凌乱不堪。 这就导致出现了一种现象,他们上奏归上奏,递上去的折子,天子却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基本上都被打回了。 偶尔能被看到的几本,还是帝师挑选了递上去的,也因为这个原因,谏官们对云清多有不满,觉得她是仗势欺人,就是为了把弹劾自己的折子给压下去。 梁帮有时候真想打开这群人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也不想想自己递上去的东西有没有用,一天到晚瞎叫,能耐完了。 …… 这点小小的插曲并没能被当事人所得知。 先不说这些谏官们争吵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就是云清和谢让本身,也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人,根本扰不了他们的心情。 不同于一回京就要处理积压事务的皇帝陛下,云清的工作被底下的人分了去,所以她的工作量轻松许多,也不用太担心。 在路上的这段时间总归是颠沛流离的,回到离府后,云清觉得自己浑身的束缚感都没了。 点翠这段时间都在帮着打理底下的铺子,将近半年的时间不见,看上去倒是成熟了不少,但见到云清的时候还是泪眼汪汪地迎了上来:“公子,我好想你!” 云清的身形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那一挂,所以挂个点翠在身上也丝毫不影响行动,她好笑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好了好了,给你们都带了礼物回来,去找青雀青兰他们分。” 离府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很有人情味儿的,所以云清在外也没有忘了他们,全都给带了礼物回来。 点翠很是惊喜:“谢谢公子!” 说完,她就跳着跑着找礼物去了。 江叔在一旁摇头:“这丫头……” “性格挺好的。”云清有时候还挺羡慕点翠这种无忧无虑的性格,“这段时间京中没有出什么事?” “无事。”江叔摇头,关切地看向她,“公子在外没出意外?” 云清:…… 她沉默了会,微微咬牙:“没有。” 意外可多了,光是关于小暴君的,她就可以说一箩筐,但是她不能说出来。 怪不得小崽子一心盼着南巡,原来都在那里等着她呢! 谢让不在身边,云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很多以前被忽略的细节全部回想了起来,她没吱声,脸上的神色愈发染上冰寒之意。 小兔崽子。 织大网,套她是? 云清心中的火气直到第二日上朝的时候也没有散去,以至于谢让在下朝后将她留下来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谢让小心翼翼走到她身前,唤了句:“太傅?” “臣在。” 云清掀起眸子看他,果然少年在她出声的瞬间又耷拉了眉眼,试探性出声。 “有谁惹太傅生气了吗?” 【你。】 云清的心声指向性明确。 谢让笑容一顿。 第123章 牵住她衣袖的一角 云清从前都不是好糊弄的,一听这话,谢让大致就清楚,她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了。 有一个词叫什么——秋后算账? 云清情绪很淡,平时也不怎么生气,但这也就代表着,她生气了一般不怎么好消气。 谢让从心声中得知了答案,但是问出来的话却没有得到答案。 云清不轻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果然没有发作出来,而是带到了下一个话题。 “范呈祥这半年来干得不错,他本身资历就足够,今儿回去我就递辞呈上来。” 云清有点迫不及待想要摆脱这个担子了,转眼又要到年底,她不想自己像去年一样忙。 因为是提前商量好的事情,谢让没有提出意见,他稍微靠近了云清两步,像是突发奇想一样,问她:“太傅,你说,在办学堂的时候,可不可以招收一些女子?” 大熙的风气在历史朝代上其实算是比较开放的,但是大家依旧是在意男女大防的,对于谢让突然提出的这个建议,云清有点惊疑不定。 她审视地看了眼对方,缓缓问:“为什么陛下会突然生出这个想法?” 【他是皇帝……这个世界,总不会除了我,还有别的穿越者?】 33连忙跳出来解释:“宿主,您完全可以相信系统的权威,这个时空除了您,不可能会有第二个穿越者了,而且,您也不算是完全的穿越者。” 穿越者大多都是直接占据别人的身份和身体,不会像系统这么正规,还必须要达成一定的条件,并且最终还要向世界意识报备。 云清沉默:“……这就是公派的感觉吗?” 系统33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云清也没有解释,但是好在系统的这番说法倒是免去了她的怀疑,要是真有穿越者在小暴君面前撺掇的话,那她就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情了。 谢让明白太傅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严肃的原因,因此并未生气,而是解释:“只是在江南之时,我曾看到学堂中也有女夫子的存在,她们既然能教导学生,那本身定有才能,如果因为女子身份反倒受到束缚,那多可惜。” 在江南的时候,他们不单纯只是为了玩乐,也会了解当地的风情民俗,这就是谢让在那边注意到的情况。 其实他想的更深一层是—— 如果女子能够名正言顺地进入学堂,甚至考取功名的话,那么是否有一天,太傅也能光明正大的,以女子之身行走于朝堂间? 虽然云清公不公布谢让都不在意,但只要光是想想那个可能,谢让都觉得美好得心尖发颤。 他也想看到太傅真实的一面啊。 “是这样吗?” 云清怔然,没想到他还注意到了这个,一时之间又为自己刚才的揣度感到微微惭愧,皇帝陛下一心为民,她不该怀疑的。 她弯了下眉:“可陛下要知道,这很难。” 【女子入学,很是经历了一番坎坷,开创先例的事情,永远难之又难,更何况朝代变迁,谁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又循环往复,他能做到吗?】 云清知道这件事情很难,所以即使她一直都有这个想法,也没有在谢让面前提起过,没想到啊,这件事情,到了最后,居然是谢让先提出来的。 她不禁生出了种少年初长成的感觉。 “难?”谢让微微歪了下脑袋,似乎在回想,“难道仅仅是因为难,我就要怕吗?太傅教我迎难而上,我想去做一些有挑战性的事情。” “况且,女子为帝尚有先例,我为何不可开女子入学的先例?” 谢让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的是满满笃定,他并不觉得自己办不成这件事情。 云清愕然抬眸:“你是说那位……?” 谢让轻轻点头,笑了:“对啊,世人总说她名不正言不顺,可在我看来,只要能坐上那个位置,就是她的本事。往来人不过是吃不到葡萄,所以嫌弃葡萄酸罢了。” 谢让是云清亲自教导出来的,知天下不会有任何人比她更清楚,他这番话到底有多么符合她的想法。 云清心中的顾虑慢慢消散了,她轻轻摇了下头,示意自己不要再多想,再次开口时,带上了鼓励的语气:“陛下可以去试试,但若是大家接受不了,就慢慢来,我们并不强求一定要在有生之年看到成果。” 有些成果,更重要的是功在千秋。 “好啊。”谢让一口答应下来,他心中甚至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等年后再议,到时我会挑选合适的人,作为改革人选。”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谢让有私心,他知道太傅是怎样盼着这个结果,可并不是很想把太傅放在这个位置上,那样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到更多人的攻击和陷害。 尤其是有些个糟糠比脑子还重的谏官,笔杆子都要写断。 云清只是赞同了他的这个想法,目前却并没有想到更远的地方去,而且年底使臣即将进京,确实不是个合适的议事阶段,若是起了内乱,免不得会被柔然抓到把柄,到时候事态才一发不可收拾。 “陛下心中有想法就好。” 云清今天还真被谢让这个想法给唬住了,震撼大于别的情绪,倒也顾不上生气了。 不过有人在意。 谢让一察觉到她的表情有变软的迹象,就开始得寸进尺。 少年用清亮的目光看着她,眼底带笑:“太傅是不是不生气了?” 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来,谢让是存了些转移注意力的主意在的,回了京后他与太傅就不能同住一处了,若是太傅真生气,不来上朝也不进宫,他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尽快哄好太傅,绝对不能让问题发酵。 而这个解决方法,就是从以前的经验中得来的。 云清没好气地笑了声,要是这时候她再看不出小暴君的行为动机就愚钝了,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有奇效。 她叹了口气:“没生气。” 谢让抬手,牵住她衣袖的一角,小声问:“那太傅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年轻的帝王眸光真诚,眼中只有她一人的影子,眷恋而依赖,好似带着可怜的企盼,叫人怎么舍得拒绝? 云清指尖一蜷,无奈:“好。” 第124章 就不能留下来么? 谢让是帝王,云清就算是留下来,也只能陪着他一起看折子,而且她也有积压的事务要处理,只是叫顺风全给挪到了太和殿来。 虽然她很快就会从这个位置上下来,但是不代表目前的工作就能懈怠,古代皇权至上,上面稍微出点岔子,传下去就是天大的过错。 云清刚放下一本文书,就听谢让开口问她:“太傅,这是来自边关的文书,你看看?” 云清接过一看,才发现这不仅仅是封简单的折子,里面最后居然还夹杂了些对她的关切之语,怪不得让她看。 “今年云姝会回来。” 看见里面提到的内容,云清感到有些欣喜,她对于原身的妹妹也是发自内心的爱护,小姑娘在边关这些年颇有成就,身上初备未来女将军的气势。 可惜,因为大熙崩溃,离云姝在历史上的结局,同样不算太好——万箭穿心,挫骨扬灰,自此,在历史上风光一时的离家,也慢慢开始衰落,直到最后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虽然知道这是历史变迁的正常结果,可当自己置身其中的时候,云清才发现多么无力。 好在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谢让开口:“若是太傅想,就让她多留几天。” 谢让对离云姝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的边塞,也是现在提起,他才发现,离家的两姐妹,都不简单。 由此可见,女子本身就不弱于男子,只是身份限制了她们的自由,使得她们无法像男子一样施展自己的才华。 离云姝现在的位置并不是不可或缺,若是云清想,多留她一段时间也没有问题。 云清没有一口答应,只道:“看云姝的意愿,她想留下来就留下来。” 【只是不能留太久,要是被京中的男子盯上就不好了。】 离家没有为离云姝定亲,未来会不会和男子成婚全看她意愿,这在离家也不是什么大事,总之还是有旁系的能继承香火,只要姓离,问题就不大。 是一个很开明的家族。 “好。”谢让说着,放下手中最后一本折子,提议,“太傅看累了没有,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云清挑眉:“陛下确定不是因为看到我已经处理完了?” 云清做事情的时候心无旁骛,哪里像小暴君一样,时不时还会在她身上走个神,刚才说话时正好处理完,谢让就是逮着这个点把折子给她看的。 从小到大使的小心思多了,以为她不明白吗? 懒得戳穿罢了。 “是。”谢让也坦白承认,他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太傅的事情。” 从云清的心声中,谢让确实能顺利得知不少事情,以至于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学会了要怎么伪装才不会被识破,如今看来,这番苦下心思是值得的。 云清不置可否。 宫中能去的也就只有御花园,因为没有后妃入住,其他地方清清冷冷的,基本上没什么人气,看上去也是一片荒凉。 这个季节就数桂花和菊花开得最好,整个御花园中都飘着一股幽香,甚至都已经盖过了帝王身上常熏的龙涎香,走在里面只觉得自己被花香笼罩,有种似有若无的朦胧感。 云清闭眼嗅了嗅花香,转身的瞬间,谢让不知何时折了一枝桂花,少年眼中带光,递到她面前来:“这枝好看。” “人家在树上开得好好的,你就把它折了?” 云清嘴上说着,但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桂花,小小的花瓣随着动作掉落了几朵在手上,最后又飘到地上,她注意到了,眼神有些惋惜。 “因为太傅喜欢。”谢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神情陡然认真了些许,“花在树上是一种价值,能被太傅喜欢也是一种价值,它迟早都是要凋零枯萎的。花开堪折直须折,它们也算是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说的也是。” 云清宛然道:“确实很漂亮。” 【离府,好像没有桂花树,回头可以考虑种几棵。】 谢让呼吸不动声色的急促了下,他声音微微上扬:“太傅既喜欢,我就让人挪几棵到离府去,来年也能开得这样好看。” 少年人讨欢心的举动笨拙而单纯,他只想把最好的都献到心上人眼前,毕竟到了他们这种身份地位,权势钱财都不缺,缺的是真心。 这样总归有点招摇,云清下意识就想拒绝,话临到口,又突然忆起自己答应过皇帝陛下的——就算是目前没有答案,也不要拒绝。 是她亲口答应的。 尽管那时确实有被乖顺狼崽子迷惑了的迹象,可她从不反悔。 于是低声应了:“嗯。” 谢让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心中已做好准备,得到的却是意料之外的答案,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毫不掩饰的开心之意,也就是在云清面前,他才不介意展露出自己的幼稚。 尽管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可能更希望云清将他当做成年男子来看待。 但狼崽子不介意以何种方式,只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成。 说不触动是假的。 谢让悄悄凑近了云清些:“我之前说的那些东西,也一同给太傅送到府上去,好不好?” 在楼船上行进的时候他只是有计划,准备却还需要时间,因此现在还未送去。 “随你。” 送一回也是送,送两回也是送,次数多了风头愈发大,还不如凑一起得了,到时候管家也好收拾。 云清有点麻木。 莫名觉得自己接受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小崽子惯会麻痹人心,怕不是笃定了我会心软。】 又往前走了会儿,耳边听见铜锣声响了一响,云清迟钝片刻才想到,宫门应该要落锁了,不知不觉又是一天过去。 她没了悠闲的心思,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府了。” 转身的动作急了些,未曾等到谢让回答,她就一个趔趄,迎着飘落的桂花与他撞了个满怀。 少年帝王顺势揽住她,手落在自己肖想已久的腰间,握住的瞬间,声音却是不急不缓,贴近落在她耳侧—— “就不能留下来么?” 第125章 帝王之心 谢让从小习武,身形看着有些清挑,却半点都不瘦弱,尤其是臂膀,格外有力,不管多重的弓箭都能拉开。 云清从前只是看着,倒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亲自感受一番,谢让看着是询问,可桎梏在她腰上的手却半分劲儿都没有松,分明就是想等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强势但不冒进。 这还是云清教谢让的为君之道,可到头来,全部应验在了自己身上。 她咬了咬牙,等待了许久的狼崽子却忍不住追问:“真的不可以吗?” 谢让并没有指望能那么快得到答案,他的目光微微下挪,落到了被自己握住的腰上,指尖轻轻动了动,心中想着,太傅的腰果然和自己想象中一样,要是…… 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如何被人觊觎,但隐约有危机意识浮现,云清还是答应了:“我留下来,陛下,松手!” 最后两个字中,已经带上了警告。 【虽然我答应了接受示好,但是老是动手动脚,是不是也有点太过分了!】 对于批评,谢让全盘接受,但是下次还会再犯。 他都已经明显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出来了,云清还天天在他面前晃,他怎么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 帝王的本性,其实是带着自私和掠夺的,只是在云清面前,他都压着罢了。 在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之前,都不会爆发出来。 他得到答案,果然松开了手,往后轻退了步,温和微笑:“好。” 在这里纠缠的时间,最后一道锣声敲响,就算是云清没有答应他,现在也过了时间了。 【一箭双雕?】 帝王险恶的用心就摆在明面上,他刚才恐怕就不只是单单在询问,只要拖延过了时间,云清照样不会去破坏规矩出宫,两头都给算计到了。 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人偏偏就是自己教出来的,云清简直无话可说。 云清低头看了眼自己拿在手中的桂花,因为刚才的那番动作,本来就易掉的小花瓣现在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桂花枝光秃秃的。 她:…… 谢让在这块理亏,见状连忙又折了几支放到云清怀里,满怀馨香扑面而来。 云清缓缓笑了声,制止:“行了陛下,别折了,再折下去,这树该秃了。” 谢让点头:“嗯。”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不出宫,之后的一切也就顺其自然了,顺风表现得很开心,得知消息后很快嘱咐御膳房多加了菜。 每次离大人留下来的时候,总是天子最高兴的时候,连带着阖宫上下气氛都轻松了不少,宫人们都很喜欢这位温和且好说话的太傅。 况且顺风知道内情,今时又不同了,离大人,按照中宫皇后的规格对待,就没错了! 虽然不知道天子和帝师最终的走向如何,但是顺风伺候这么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他不多嘴就行。 云清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这人果然机灵,但有些时候,未免还是有点机灵过头了。 顺风垂下头不说话。 谢让身边的人,只要对他忠心就好了,云清懒得去追究,至少顺风在她口味这方面是真了解得不错,晚膳全都是合她胃口的。 还有几道辣味偏重的菜,皇帝陛下是一点都吃不得,但每次云清在时,总是锲而不舍尝试,唇边眼尾都红了一圈,看着可怜兮兮,实际上全是坏心思。 之前她还会象征性关切调侃两句,现在是直接面不改色忽略,任由谢让唱独角戏,颇为无情。 经常使用的小伎俩出错,谢让肉眼可见有瞬间的错愕,他委屈地耷拉下了眉眼,但也没有得来一句关心。 云清镇定自若地喝完了汤,面不改色。 【我不奉陪了,自己玩去。】 谢让终于偃旗息鼓。 晚上休息的时候,谢让派了幽兰来,把云清的官服拿去熨熨,明天上朝的时候直接穿就行。 可能是因为说开了,云清倒是莫名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在宫里这一觉睡得不错。 被套路过一次后,第二天云清就不上当了,当做没有看到谢让挽留的眼神,还是回到了离府。 她说什么就做什么,当天就写了一封辞呈递上去,想要早点摆脱这个职位,谢让也挺爽快,不过随着回复一起来的,还有说好的礼物。 谢让是真的一点都不吝啬,送来的比他说的都要多,饶是云清见得多了,还是忍不住咂舌,有些东西果然还是要看皇帝陛下的私库。 顺带移栽的两棵桂花树已经叫人去妥善安置了,负责传话的是顺风,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可能也确实包含着些许谄媚:“离大人啊,您的冬衣陛下已经差人在裁制了,之后再一起送来。” 宫中没有后妃,什么好东西都紧着皇帝陛下一个人使用,其实根本也用不着他特意强调,云清一年四季的衣裳早就被包完了。 “嗯。” 云清做了个面子功夫,还是给了顺风一些碎银子,现在谢让的心思愈发难猜,难为顺风一天到晚还要在这里费力揣度了,打工人都不容易。 顺风趁着别人没注意的功夫,还是悄悄给谢让说了两句好话:“离大人,您知道的,陛下他也没有坏心,只是小时候受到的伤害多了,所以难免会有一些偏激的想法,您……多担待些。” 到底是贴身伺候的人,顺风见过无数次小陛下从梦中惊醒的时候,眼神又狠又戾的,警惕心十足。 这种情况只有离大人在的时候会稍微好一些,所以小陛下才会那么央着离大人留在宫中陪他。 信任感和安全感不是谁都能给得起的。 “公公不必多言。”云清揣着袖子,笑了,“我知道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云清也不会在谢让面前养成了心软的坏毛病,直到现在都改不掉。 顺风言到即止,他福了福身,在确认一切都安顿好之后,就带着人回宫去了。 外人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只是在听到云清辞官和收到天子给的赏赐是同一天的时候,神情微妙了下? 陛下这是终于开始忌惮帝师权势过甚,准备鸟尽弓藏了吗? 第126章 被驯服的野兽 当事人根本没想到事情还能被传成这样,云清知道这个传闻,还是过了几天卫子弦找上门来的时候。 卫子弦的表情有点奇怪:“他们说,你和陛下闹掰了?” 云清不明所以:“谁说的?” 卫子弦含糊:“挺多人。” 主要是云清在皇宫里留了一晚,第二天出来就递上辞呈,这番行为很难不让人想到是不是天子施压,亦或者是这师生两人间闹了什么矛盾,所以才会有云清这类似于避嫌的举动。 而天子的赏赐似乎也在无声中印证了这一点,毕竟帝师一手将他扶持至今,若他真的忘恩负义,也是不太对的。 云清是真的哭笑不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我和陛下之间没有矛盾。” 不过刚刚说完,她就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沉默了半晌,忽然觉得二者之间好像真的能够联系起来,这朝中官员多是人精,就算这举动真的没什么,也能让他们联想出一大堆莫须有的东西来,大概就是思虑比较多。 “那……算了。”云清本来想解释,又觉得不怎么解释的通,她轻轻叹息,“我和陛下之间,确实没有矛盾,身兼两职太累,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况且范大人资历足够,足以胜任尚书之位。” 虽然那些东西确实不是补偿,但云清还是给默认下了,不然她能怎么向外界说?这事儿挺麻烦的。 “原来是这样。”卫子弦点点头,“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但说出去别人肯定不会信,他们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云清从一开始就坚定站在小皇帝的那边,那是小皇帝真正的心腹,尤其是这些年渐渐平定下来之后,有不少曾受过她恩惠的人都记在心里,不知不觉的,偏向她这边的人就多了。 其余的大臣为什么害怕,无非就是他们怕出现一个离党,像当年的梁质公一样,再次陷入一片腥风血雨。 “他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云清也清楚这个道理,她又不是钱财,做不到人人喜爱,况且钱财都还有人不爱,那就更没得说了。 “嗐,反正知道你没事就好。”卫子弦摆摆手,他主要来就是为了打听这件事儿,说完他顺便调侃了句,“予宁兄,还不准备在身边找个佳人相伴吗?当年同一批科考的大家伙如今基本都成婚了,有个知心人,也能让这偌大的府邸多些暖意啊!” 云清不知道已经拒绝过这个话题多少次了,但因为这是古代很常见的事情,她对此也只能无奈苦笑:“我暂时没那个心思,以后不用提这件事。” 确实是没有。 况且如今谢让也盯着她,这就更不可能了。 “我就随口一提,不要在意。” 卫子弦也不是个不识趣的人,云清没有兴趣,他就没必要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说完抱拳:“那我下次再来拜访,再会!” 云清轻轻颔首。 五日一休沐。 官位交接需要忙的事情不少,云清最近几天都在处理,如今已经全部整理完毕,就让人送去了府衙。 结果刚放下笔没多久,离府就迎来了新的客人。 云清淡淡抬眸,看着一身幽怨的少年帝王,开口问:“陛下忙完了?” 天地良心,云清这话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临近年关,谢让要处理的事情自然多了起来,尤其是使臣进京,需要做的布置也比以前更多,加上上半年堆叠下来的事物,足够他忙到脚不沾地了。 谁知道话音落下,谢让身上的幽怨气息更重了,他低声问:“太傅不欢迎我吗?” 回想起来,南巡的好处不是一星半点,至少那时他们相隔很近,谢让想什么时候见到云清都可以,而如今回了京城,太傅就变成一只自由的鸟儿,如果不是他费尽心思挽留,可能连皇宫都很少进。 虽然早在回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可如今还是有些心堵。 要是什么时候能够光明正大的把太傅圈回皇宫就好了。 谢让暗戳戳想到。 “没有不欢迎。普天之下,有谁能不欢迎陛下啊?”云清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扬了下眉,“过来坐。” 谢让按下了心中的气愤,还是乖乖坐下来。 他在外可以是威严的帝王,唯独在离府中,可以稍微自在些,也不用拘着皇帝的仪态,喝了杯茶才勉强按下心中的情绪。 他有点意味不明:“外面谣言满天飞,若不是我知道那日和太傅谈了什么,也该当真了。” 谢让只想着要把好的东西献到云清面前来,却没想到误打误撞闹了这么一通,前因后果着实令人哭笑不得。 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师生情,确实也快破裂了。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那么会编排,谢让纳了闷儿了,他像是的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 “人云亦云罢了。”云清想不到很好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有一瞬间她脑袋没有转过弯来,“只要臣和陛下还像从前那般,时间久了,谣言会不攻自破的。” 谢让眸色沉了下来:“那可能无法如太傅所愿,我们回不到从前那般了。” 最初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时,他就意识到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一旦摊开来讲,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所以怎么可能回到从前那般呢? 云清哑言,她忘了这茬了。 谢让颇为苦恼:“太傅为什么总是容易忘呢?” 他倏然笑道:“难道是我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天子如今手眼通天,京中遍布他的眼线,来的路上,云清和卫子弦的那番话已经传入了他耳中,当然这其中也确实有云清默许的部分在,他却还是觉得有几分酸涩难言。 不能公之于众,真的让人很不爽。 明明觉得这种感情很陌生,可意外的,云清看明白了他眼中所表达出来的意思。 半晌后,她妥协似的承认:“是我的原因。” 她知道谢让对她怀有何种心思,可在她的情感没有转变之前,她只是下意识的,宁愿用以前的态度去相处,没有拒绝,却也接受得近乎平淡。 时至此刻,她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把自己的内心剖白在少年面前,云清抿起唇,陡然生出了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 谢让听完,目光却忽然变得炽热了起来,似乎要将人灼烧殆尽。 他有些忍不住心中翻涌而上的激动情绪,猛地起身,走到云清边上单膝半跪下,如同少时很多次一般,依恋地伏在她膝上,就像是一只危险的猛兽,乍然收起了所有的刺,只剩下被驯服的温顺。 云清被他的动作惊住,不多时就听到少年低声喃喃道:“没关系的太傅,我愿意等……我愿意等。” 只要不是温和的疏远拒绝,他在太傅面前就永远有足够的耐心。 第127章 很难不被吸引 云清怔了下,她睫毛微颤,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其实很多时候,她觉得,谢让根本没有变。 性格或许真的有所变化,但在她面前的时候,却都收着,乖顺至极。 她心头微软,片刻后,抬起手,在他头上轻轻摸了下:“祈安,你是皇帝,在我面前,没必要委屈自己。” 【搞得我都有点愧疚隐瞒他了。】 不过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短时间内,云清还是不会轻易告诉他自己秘密,等到什么时候合适,再说。 她并不想被困住。 【自己心甘情愿留下来,和被迫困住,这个概念是不一样的。】 云清从现代来,即在大熙生活了这么多年,在她心中排名第一位重要的,还是自由。 谢让沉思,在云清的动作中,他下意识迎上去蹭了蹭,道:“我没有委屈自己。” 包括在幼时欺负他的那些宫人,他都全部在暗地里报复回去了,所谓的示弱,只是他展示出来的一种手段而已。 即使年少时举步维艰,谢让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受过委屈。 在太傅面前算什么受委屈?他甘之如饴。 云清的动作顿住,她垂着眼无奈地看着少年,不是很想去和他掰扯这个,道:“起来,还当自己是孩子吗?” 以前小暴君央着她留下的时候,就老爱这么干,将自己置于低位的时候,就会显得可怜兮兮的,然后通过这些小伎俩来换取她的怜惜。 云清不禁反思。 【怎么小时候就总是被他骗过去呢?】 谢让低低笑了声,依言起身,却顺势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碰了下,像一片羽毛似的,让人难以察觉。 若不是云清的视线还放在他身上,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小细节,然而注意到后,更加难说了,她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借着宽大衣袖的掩藏,挡住了浮起的别扭。 【怎么老是得寸进尺!】 云清察觉到了,他就是在一步步试探她的底线,发现有所松动的时候,就会不懈往前走,然后让她慢慢熟悉。 最常见的温水煮青蛙套路,只不过对象换成了她。 但不可否认,她确实……不排斥。 否则谢让根本没机会走到这一步。 云清的小动作谢让都看在眼中,他明白不能急,也没去戳穿,悠悠然坐回了她的对面去。 她抿了口茶,问:“来找我,就只是为了外面传言的事情?” 传言的真相是怎样的,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了,在云清的印象中,谢让不是会特别在意这个的人。 “不全是。”谢让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张纸来,给她,“密信上传来了柔然的消息,我带来给太傅看看。” 柔然是一个很排外的民族,他们几乎不怎么与外族通商,也就是这些年大熙的新鲜玩意多了起来,才勉强有些商人能进去,谢让安排的人也混在其中。 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从云清那里得知柔然是当今最大的威胁后,谢让就一直为了这件事情在做准备。 他不会容忍蛮夷破坏他和太傅的成果。 云清正色,她接过密信看了看:“如今柔然还在内乱?” 生活在草原上的民族,记录的习惯比中原要差一些,云清毕竟不是全知全能,她对这个民族也只有个大概了解,印象零星。 【最终,在王位斗争中胜出的,是……闾勒?是叫这名。】 云清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柔然这次派进京的使臣,都有谁?” “柔然王族的五王子和他的部下。” 谢让说完,就见云清的脸色微微凝重了起来。 【历史改变了。】 历史上这个时候,戾帝还是革除内乱,这种情况稍加打探就能知道,因此柔然就随意派了使臣来探探虚实,而如今大熙国内的境况,竟然让这位未来的柔然王亲自前来查探,也算是大驾势了。 当然,他现在还是五王子,并非柔然王。 云清的顾虑谢让清楚,但他如今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君王,自然没有惧怕的道理,开口道:“太傅,若是他们之后在边境起什么争端,打回去就好了。草原民族强者为尊,打服了,就什么都好了。” 大熙周边小国无数,只有足够的实力,才能让他们俯首称臣,这是无数历史告诉后代的经验。 “打是要打的,在此之前,不能让他们钻了空子,京中布防,谨慎为上。” 原先在位置上会通敌叛国的小喽啰早就被云清找理由给撸下去了,换上来的也只能暂时确保是忠心的,只希望他们能看清局势,不要被蝇头小利给迷了眼。 若真是那样,也留不得了。 云清沉吟片刻,忽道:“如果陛下信任,请让我调一支离家军来。” 离家军是私军,无诏不得入京,云清在这件事情上要看看谢让的态度。 谢让笑了笑:“太傅决定就好,你知道,我不会有意见的。” 云清一噎。 确实,他连另一半虎符都放心放在自己手里,百万大军都能随意调动,更别说小小离家军了。 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 “有部分外派的官员也即将归京,这部分人也要好好安顿。” 年底本来就是多事之秋,加上使臣进京,各个机构全都要跟着忙起来。 云清敲了敲桌面:“冷宫那些,也让林统领巡视起来,宫中太大,防止有人潜进去。” 说到这里,云清衷心觉得,当皇帝真累。 【怪不得当皇帝多半都不长寿。】 “会安排下去的。”谢让道,“要是在这些事情上都办不好,林辰就可以退位让贤了。” 云清哭笑不得。 密信上的内容两个人都已经看过了,她起身,到一旁的烛盏处,顺着边角点燃起来,直到看见纸张完全变成灰烬,才彻底放下心来。 谢让有时候觉得,或许就是云清身上这种无时无刻的冷静淡定,让他慢慢着了迷。 很难有人不被这样的云清吸引。 更何况,他们在夺权的那些年,几乎是完全将后背交给对方的。 外人很难体会到。 只能说,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第128章 不似师生,反倒更同爱侣 “怎么站我身边来了?” 云清回身,被忽然站到自己身边的人给吓了跳。 谢让走路悄无声息的,给了云清不少惊吓。 谢让坦然:“太傅,好看。” 他没具体说,但从他的眼神中,云清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头一梗,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时候可爱,长大了不可爱了。】 这是云清最真实的感受,当然,乖巧这一点倒是从小贯彻到大了。 云清从始至终,都是被这张乖巧的网给套牢了。 她不咸不淡地瞥了谢让一眼:“折子处理完了吗?还准备继续在我这里待下去?” 奏折这东西简直是谢让的死穴,自从没了内阁后,虽然权力大部分被收拢起来了,但是也导致皇帝手上的要处理的东西过于集中,比如奏折,工作量大了许多。 这个简直是皇帝陛下的死穴了,每次一提起来,谢让都难为。 然而可能是被这个方法整治的的时候多了,谢让想出了什么办法,在这次云清提出来的时候,他不仅没有露出苦恼的表情相反眼睛还是一亮。 云清心中浮现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就听到谢让说:“我把折子一起拿出来了!” 听这尾音,似乎还带着些许兴奋。 “胡闹。”云清无奈,小暴君偶尔的任性也着实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她道,“拿进来,尽快处理了。” 谢让都已经拿出来了,现在叫他再拿回去也是耽误时间,但是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发生第二次。 云清眯了下眸,警告他:“下次不能这么干了。” 显然,皇帝陛下本人也很清楚,这种事情也只能干一次,还得是选在云清不知情的时候,因此乖乖点头:“好。” 反正能成功一次也行了。 皇帝陛下慢条斯理地想,下次再想别的方法就好了。 折子多,一时半会儿批不完,谢让卡着时间,于是又顺理成章得到了留宿的机会,云清的性格如此,根本不会赶他走。 离府的人还根本不知道南巡期间云清和谢让身上发生的事情,对谢让也是爱屋及乌,准备的晚膳丝毫不比皇宫中差。 说起来,皇宫中现在的御厨领头,还是当初云清带过去给谢让做饭的那位,几年过去,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境遇。 就像在最初,那些看不起小皇帝的人一样,现在基本都已经下地狱了。 云清突然觉得,谢让说的是对的,在这世间,还真没有人能让他受委屈的,小狼崽子有仇报仇,反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 白担心了。 - 接下来的时间,只要有空闲,谢让逮着机会就往离府跑。 在皇帝陛下身体力行的证明下,京城中的那些谣言总算是慢慢消散,再也没有人说天子和帝师闹掰的了。 有些不嫌事大的谏官弹劾了云清许久,到最后全成了笑话,险些没把他们给憋屈死。 谈在衡去年研究的温室技术还不错,正好趁着天气渐渐冷起来,他已经在周边开始试着推广了,有些家族稍微富足些,又充分见识过新技术好处的百姓就主动报名跟着干,倒是比最初推广的时候容易了许多。 由此可见,观念的转变都是潜移默化的。 在百姓身上体现得最实在,只要是有好处的,他们就肯跟着干。 大熙的景象一年一变,今年还是和以前一样,使臣跟着陆陆续续进京了。 云清没有去外面闲逛,否则要是出现去年那种尴尬事,大家双方再见面的时候都不太美好 因为担心出意外,在她的严令禁止下,谢让终于停下了往离府跑的行为,改成召云清入宫。 但凡流露出一点心软的迹象,云清就会被谢让想方设法留下,离府的下人一看一个不吱声,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在暗中已经发生了改变。 至于那时跟着云清去南巡的暗卫死侍,一个个把嘴巴闭的严严实实,也不肯透露半分情况,着实是叫人难以猜测。 以至于离云姝一回府就扑了个空的时候,格外震惊。 她逮住点翠问:“阿兄呢?这个时间点还在府衙忙吗?” 边关前来述职的将领有特权,所以即使已经过了城门落锁的时间,他们也能入城中。 离云姝念了云清许久,一路快马加鞭,片刻都等不得,趁着黑就入了城,结果没想到却没有在府中看到云清的身影。 年关的时候,因为忙,所以府衙中有时候也会“加班”,离云姝以为云清还在处理事务。 点翠诺诺:“公子又被陛下留在宫中了。” 点翠也很苦恼,她总觉得,这段时间公子和皇帝陛下的相处有点奇奇怪怪的,但是具体又说不出是哪里。 “又?”离云姝捕捉到这个词,英气的眉轻轻拧起,“这段时间有这么忙?” 点翠:“大概?” 反正从府中下人的口中肯定是得不出什么东西来的,离云姝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到第二天再说。 满朝文武,只有离云姝一位女性,因为云清并没有来上朝。 看着离云姝,那些个文臣的眼中不无惊讶,不过想想这是离家出的女儿,顿时又觉得没什么惊奇的了。 偌大世间,总会出现点不同的,离家的女性全是巾帼不让须眉,传统延续至今,大家几乎都默认了她们会在军营中出现。 离云姝已经许久未回京,见到上首的天子时,只觉得变化真快,当初依偎在阿姐身旁稚嫩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了英明玄武的天子,也能独当一面了。 这样看来,阿姐或许离卸下一身担子不远了。 离云姝垂眼,如是想到。 等下朝后,皇帝身边的大总管笑吟吟走了上来。 顺风道:“离大人这会儿还在太和殿忙,陛下吩咐了,若是姑娘等不及,也可以先跟着我来。” 离云姝稳重了不少,她笑道:“那就麻烦大总管了。” 顺风连连摆手:“担不起担不起。” 说起来,这位可算是离大人的娘家人了,以顺风那么多年的眼光来看,得罪不起。 离云姝觉得这位御前大总管的态度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宫中重点,她没敢四处张望,很快就跟着顺风来到了太和殿。 这里早已被修缮得金碧辉煌,但庭院中栽种了许多花和树,倒是莫名让这里的威严气息变得亲和了些。 “前面就是离大人平时留宿的地方了。” 跟着顺风一起转过回廊,离云姝首先看到的是她的阿姐。 阿姐坐在庭院中,脊背挺直端正,手中拿着书卷仔细在看,然而下一刻,穿着明黄衮服的天子就悄然走到了她身边,轻轻为她拂下肩头落叶的同时,另外一只手勾住了阿姐的一缕头发,缠绕在指尖。 少年天子眉眼带笑注视着阿姐,瞧那姿态,竟然甚是亲昵。 不似师生,反倒更同爱侣。 离云姝瞪大眼睛:! 第129章 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离云姝的脚步顿时如生了根般扎在原地,情绪复杂掺着混乱,她不停在思考——是自己想错了! 小皇帝顶多是对阿姐依赖了些,退一万步来讲,阿姐也清楚这种情况下能做些什么,不能做些什么。 况且,阿姐现在在旁人眼中,可是男子的身份,天子应当不至于把心思打到阿姐身上去,那可是他的太傅! 刚才看到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即使离云姝已经想到了种种理由去说服自己,可还是很难真的做到完全不在意。 她有些麻木迷茫,直到云清发现了她。 云清丝毫没有察觉到谢让刚才做了什么,只是暗含警告地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谢让收敛地放下手,坐到了她的对面去。 云清在看到云姝身上的时候,神色陡然柔和了下来:“云姝,过来。” 顺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下去了,离云姝听到阿姐的声音,几乎是本能般走过去,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想法。 她晃晃脑袋,让自己不要继续想了,看向云清,有些拘谨地走过去,先是朝天子行了礼:“参见陛下。” 仿佛她刚才在不远处看到的都是错觉,天子此时又变得面无表情,面对她行礼,只是淡淡颔首:“你和太傅聊,朕就不打扰了。” 谢让说完,果然客气地站起身来,回殿中去了,不再打扰她们两个叙旧。 云清看着离云姝,一时之间难言,可到了最后,还是开口问了:“说说,刚才看到了什么?” 离云姝的表情有异。 这是云清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谢让刚才悄么声走到她身边,总不可能什么事都没做,离云姝肯定是看到了。 “阿兄……” 离云姝扫了眼周围,意有所指,张扬热烈的少女也学会了如何警惕。 “无碍,说。” 云清把手中的书卷合上,然后放到桌面上,慢慢抚平。 阿姐都这么说了,离云姝也懒得压着了,把自己刚才看到的尽数说了出来,最后担忧:“……陛下那般做,可是有什么内情?” 云清皮笑肉不笑。 能有什么内情,无非就是谢让知道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但又格外不甘,所以想方设法在她的亲人面前刷存在感罢了。 “阿兄,我的好阿兄。”离云姝见她半晌不语,小孩子的性格就出来几分,央求着看云清,“这件事情,你可真有打算了?” 离云姝没吃过猪肉,但好歹见过猪跑,再加上还有爹娘天天在她眼前恩爱,她就是觉得小皇帝那眼神不一般,反正肯定不是该出现在师生之间的! 京中是非多,她真的很怕阿姐出事。 云清看着她,笑了:“不用担心,我有打算,离府又不是摆着好玩的。” “好。”离云姝顿时有些泄了气,她不太想继续谈论这件事情了,换了个轻松点的语调,“那现在阿兄总能陪着我一起回府了?” 云清要忙的事务基本上已经收尾,听到这句话,站起身来,姿态闲适:“走。” 离云姝霎时眉开眼笑,跟在她身边一起走了。 - 现下边关并无战事,离云姝得了皇帝恩准,在述职完毕后,也可以不用那么急着回去,能安安心心在京城中过个好年。 趁着离年关还有些时间,云清带离云姝去裁了些新衣,用的都是赏赐下来的布料,材质极好,颜色不太适合男子,穿在姑娘身上倒是很合适。 在边关待久了后,离云姝虽然已经不太在意这些,但突然接触到,还是能够看到从眼中溢出来的喜悦。 “若是喜欢,那这次离京,就都一起带去,到了那边也可以给娘裁上几身。” 主要是继续留着也毫无用武之地,云清虽然答应了小暴君的部分请求,但唯独男扮女装这件事,她是不会轻易坦露的。 离云姝乐呵着答应下来:“好!” 因为是在家中,没有那么多束缚,说完这句话,离云姝就伸手去扒拉云清的衣袖,眼中的光芒亮亮的,她惊奇:“阿兄,你这衣服是什么料子啊,看上去好生舒服。” 边关长大的姑娘,在布料这方面的研究没有那么多,只会用这种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云清不关注,她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宫中给裁的。” 离云姝啧了声,在宫中的时候她还多有顾忌,如今用不着了,便也大胆发言,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小皇帝这样做,到底是尊师重道?还是另怀心思?”离云姝压低了声音,认真瞅着她,“阿姐,别告诉我,你是一点都不知道。” 上战场,靠的不仅是莽力,还有头脑,离家人一脉相承的聪明,离云姝这个小姑娘更是胆大心细,没心没肺的时候比谁都躁,耐心细致起来也着实让人难以对付。 云清揉了揉眉心:“知道。” “我实在是不明白,他到底是如何对你起了心思,是天生便是个断袖,还是因为你接触他的时间太长了,受到了影响?” 本质上来说,离云姝和云清最开始的想法差不多。 离云姝丝毫不怀疑自己阿姐的魅力,再加上阿姐着实长得好看,做了伪装的男装也丝毫不差,小皇帝若是见色起意,未尝不能理解。 可是这份欢喜,又能持续几时呢? 自古以来,帝王心都不好猜,更何况是如今尚且年轻的小皇帝? 离云姝觉得这件事情非常有必要好好讨论。 “应当都不是。” 事关皇家,离云姝问的问题难免尖锐了些,但说到底,也是一片好意,主要是为了云清着想,云清肯定只能好声回答。 “这件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论置于何等境况,我都相信他。” 云清觉得,信任这种事情,是很难说得清的,小暴君愿意将兵权放在她的手中,她至少也应当给予同等的信任。 看见阿姐坚定的神情,离云姝最终还是动摇了,不过多少带着几分不死心:“倘若最终你无法脱身呢?” 云清温和笑笑:“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第130章 “陪我。” 云清犹豫过,踌躇过,但当她选择接受示好的时候,就做好了要一力承担后果的准备。 关系都已经混乱到这个地步了,再提什么毫发无损脱身的事情,未免有些天真了,更何况,云清手上的担子,也不是轻易就能甩脱的。 她有十成十的把握笃定,当初在谢让费尽心思把权力往自己手中塞的时候,便已经有了日后的打算。 总归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谢让应该庆幸,云清对揽权没有太大的兴趣,否则换个人上去,迟早就得给他架空,但是估计谢让敢这么做,也是一早就看出了云清的性格。 只能说,他们俩互相对对方都有点算计,但算计得光明正大,不存在被挑拨离间的可能。 “好。” 离云姝见劝不动,也不继续扫兴了,只是提醒:“不过阿兄,你最好防着点小皇帝,他一看就是个满肚子坏心眼儿的。” 阿姐没有习武,在对动静的察觉这方面稍微弱了一点,可以理解,但是小皇帝习武,况且御前大总管还说了话,她就不信对方一点都没听到!还在她过去的时候做了那番动作,没有故意的成分她不信! 原先对于圣明君主的满意和臣服,现在已经全部转变成了气愤。 在她心中,没有什么能比阿姐更重要了! 千错万错都是小皇帝的错,怎么能觊觎上自己的太傅呢? “消点气。” 云清一看就知道她心中的气还在呢,这个时候显然是哄妹妹更重要,小暴君人在宫里,也不会将手给伸到离府中来。 “倒是忘了和你说,虎符还在我手中。” 云清想起那时候小暴君说的什么疏远,恐怕就已经打上主意了,兵权就是他给出的保障之一,他信任云清,所以连带着能够信任整个离家。 “嗯?”离云姝狐疑,这事儿她没听爹娘提过,“他当真如此?” 云清点头:“是许久之前的事了,不方便说,我怕在半路信被人劫了,也没有告诉爹娘。” 沈听肆交了虎符后,朝中大臣就默认她也交了,估计没想到,如今还有半块在云清手中,合上离家夫妇的那一半,就是完整的。 “哼,算他识相。”离云姝只敢在全是自己人的情况下抱怨两句,“不说这个了。先说京中的那些人,阿兄,你可要帮我挡住了,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成婚!” 离云姝的年龄在待嫁的姑娘们中稍大了些,可耐不住离家有权有势还有钱,如今云清在朝中的发展势态良好,又颇受皇帝尊敬,称为权臣也不为过,有想要攀高枝的,就都盯着离云姝呢。 离家对于自家的姑娘是真的好,出嫁以后也是多有帮衬,娶到离云姝,就是拿到了一大筹码,这让离云姝有种自己被待价而沽的感觉,浑身难受不自在。 云清一口答应:“成,放心,这件事情我给你办妥。” 果然,不管在什么时候,催婚都是一件令人相当烦恼的事情啊。 - 谢让发现了离云姝留京的坏处。 她确实能让太傅开心许多没错,但同时,也基本上占据了太傅大半的空闲时间,他根本没有机会将太傅召入宫中! 顺风眼见着太和殿中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寒冰似雪,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似的,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赶紧溜,生怕哪天因为左脚先迈进门而被陛下所迁怒。 好在这种情况在不久之后得到了缓解,云清在宫外玩耍,总算也记起自己还有个学生,差人送了不少新鲜玩意进宫,皇帝陛下那么大个人了,拿着这些哄小孩开心的物件,还是高兴得不能自已。 谢让敛着眸,拨弄着手中的东西,面上看着稳重,唇角却着实难压,他欣然道:“顺风,你说朕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出去看看太傅?” 顺风不明所以,谨慎的回答:“……是。” “可惜朝中总有某些人看不清局势。”谢让眼底的亮色猛然沉了下来,带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翳,他冷声道,“迟早找个机会,除了那些个烦人的谏官。” 只是因为临近年末,有部分谏官又开始老话常谈,说什么皇帝无嗣,不利于江山稳固,建议早开后宫,也好纳些姑娘进去。 “要是朝堂当真能够靠着多生皇室就稳定下来,朕才算是长了见识了。”谢让神情晦暗不明,“看来还是先帝子嗣相残、兄弟阋墙的事情没有给他们留下足够的教训。” 说到这件事情,顺风确实半点都不敢掺和了,天家的事情,是非对错都不应该由外人来评判,更何况还是有过前车之鉴的宦官,反正他不吭声就对了。 不过好在谢让本来就没想着要他应和,在简单说完这些事情后,就继续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云清送进宫的东西上面去。 谢让喃喃着:“得找个什么机会,留下太傅……” 让离云姝留下来的话是他说出来的,天子一言九鼎,不可朝令夕改,谢让也只能从别的方面找切入口了。 好在,很快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六部仪式,云清也要跟着旁听。 她如今虽已不在吏部当职,但太傅身份贵重,本身就充当着皇帝代言人的职责,所以许多军政大事还是要她跟着过目的。 好在今年的情况还算不错,基本没出什么差错,所以速度快了许多,原本以为要等到太阳落山了,结果未曾想还提前了一两个时辰。 谢让眸光一动,最后开口:“太傅且先留下来。” 六部尚书对此见怪不怪了,他们都是这几年陆续换上来的,知道这对师生感情好,懒得去理那些成天在耳边逼逼叨叨的人。 毕竟他们上来可少不了帝师的举荐,这个人情摆在这里呢,何必想不通要掺和进这件事。 眼观鼻鼻观心,他们很快就行礼退下了。 谢让这下才算如了愿,一下子变得乖觉顺从,起身走到云清身边,开口就含了委屈:“太傅在宫外玩得可好?若不是无事……太傅应当还不会进宫?” “我就知道,太傅的亲人进京,肯定就不会想起我了……我只能一个人留在宫里……” 云清:?? 她出去的那一年谢让不是这么过的吗? 堂堂皇帝,现在大权在握,谁能让人受委屈啊? 半晌后,在谢让一迭的倾诉中,云清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直说,陛下,你想要什么?” 谢让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碰了下她的脸颊,声音低了下来:“想要太傅留下来——” “陪我。” 第131章 要是红色的嫁衣…… 谢让觉得,现在真不算是个特别好的时候,刚刚说清楚没多久,年关就因为各种事情忙了起来,导致他们能待在一起的时间根本没有多少。 他的感情暂时不能光明正大展露在众人面前,所以那一天,他其实是故意让离云姝看见的。 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 离云姝的防备明显大过一切,这段时间云清在陪伴她,起码有九成都是离云姝故意挽留的,目的是什么,不做多讲。 无非是不信任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消磨谢让的感情。 但是光这样消磨,有用吗? 至少在谢让本人看来,是没有用的,那些念想,只会因为人不在身边而被加倍放大,最后一点点变成妄念,成为更深切的渴图。 这些,都是谢让在这段时间得到的答案。 被消磨,不可能的,只会一点点加深罢了。 云清没有如他的愿这么快给出答案,她觉得有一件事情自己非常有必要澄清。 “先说明,臣可没有在宫外玩。”云清语气幽幽,“年关至,臣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难免有顾及不到陛下的地方了。不过陛下如今已有能力独当一面,应当也用不上我出手。” 【小兔崽子,敢把我说成在外面玩,真当我没脾气吗?】 云清顶多是陪伴离云姝的时间稍微多了些,玩那是绝对谈不上的,现在这个位置容不得她轻松。 谢让果断道歉:“对不起,太傅,我错了。” 皇帝陛下快一步抢占先机,云清愣了下,心中预备着怎么整治的法子都没了用处,最后冷笑了声,拍开谢让的手:“陛下可真是能屈能伸。” 谢让觉得多说多错,轻轻点头,应了是。 片刻后,云清耐着性子:“云姝在京城的时间不多,让她多留下一段时间还是陛下亲自应允的,怎么如今就想反悔了?” 谢让虽未直说,云清却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 再者…… 云清露出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陛下既然自己选择在云姝面前搞小动作,就该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自作自受,还指望我会心软?】 谢让轻轻磨牙。 有一点他确实忽视了,离家人就是实诚,遇到事情从来不自己憋在心里,离云姝指定是把自己看见的全部告诉了云清。 怎么就一点都不藏事呢? 谢让耷拉了眉眼,最终怏怏的:“我错了。” 这句话中悔意甚浓,看得出真情流露。 云清没忍住笑了声。 “行了,别后悔了,先去用膳。” 云清料到今天进宫了应当就出不去,因此才有时间在这里陪着谢让慢慢转圈子。 宫中唯一不好的就是规矩多,皇帝能打破,但既然已经成了习惯,云清就没必要特意去打破。 【健康作息,远离猝死。】 这是云清的至理名言。 尽管时间长了,她并不后悔来大熙走这么一遭,但那种感觉,是真的一点都不想体会了。 谢让莞尔,对情绪的捕捉十分敏锐:“好,我吩咐他们准备了太傅喜欢的菜。” 他毫不介意坦白自己的处心积虑。 毕竟云清多半也能猜到,要是继续藏着掖着,那就没有意思了。 帝王不宜流露真情,在云清面前,是例外。 云清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防线颤抖了下。 - 每当使臣进京,就是鸿胪寺最忙的时候。 这个机构相当于现代的外交部,设立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接待外宾,尤其是今年来的人比较多,忙得那叫一个脚不沾地。 谢让不是很信任里面全部的人,因此派了林辰去监工,羽林军这边就暂时由邓言中和裴仁带着巡视。 整个皇城的戒严程度强了不止一点。 云清前些时候调的离家军也混在人群中伪装入京,现下已经全部到齐,就秘密分布在京城各处,负责盯梢,有什么异动好及时上报。 反正警惕从来就不是坏事。 历史产生改变后,云清的先知能力就大大受限,为了充分了解情况,她对这件事情格外关注,因为不是小皇帝的原因,离云姝也没有理由继续拦着她往宫里跑,在气愤之余,只能自己也跟着去城中巡视了。 不爽归不爽,但皇城中可不能出现任何意外,离云姝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要在其中捣乱。 小皇帝的行为再怎么值得诟病,那他也先是天子,才是追求阿姐的人。 面对离云姝这种矛盾的心态,云清也非常无奈,但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去在意就对了。 云清去宫里核对完了事情,正准备回去继续忙,结果被谢让叫住了。 “太傅,冬衣裁好了,顺便试试,我让人送到你留宿的房间里去了。” 谢让眸光微闪。 云清没注意到:“好。” 说是冬衣,但进了房间,云清发现,还有新的官服,看上去似乎更为华贵。 正常情况下,大熙京官的官服都是一年一换,规制相同,云清都没怎么穿过官服,谢让却还是很执着的,每年都给送好几套了,劝也劝不住。 云清的身形没怎么变过,冬衣是合适的,直到试完几身冬衣,她才去试那套官服。 不仅看着华贵,穿着也很华贵,就是有点层层叠叠的,到了最后不太好整理,云清还发现,领口多了些花纹,正是谢让之前询问她喜欢的花纹。 她的官服向来与别人的不同,这点改动,其实完全也就无关紧要了。 正准备脱下来,她就听到了敲门声。 “太傅,我可以进来看看吗?” 云清放在腰带上的手一顿,犹豫了下,同意了:“进来。” 谢让欣然推门进来。 在看到云清现在的样子时,他眼中亮了下。 红色本来就精神,云清肤色白皙,穿在她身上,尤其衬气色,加上谢让命人在上面做了些小改动,金边勾勒着袍角,矜贵异常。 红色官服都这么好看,要是红色嫁衣…… 谢让光是想想,都觉得心中有股贪欲油然而生,他几乎是控制不住的,要往那个方面想。 云清有种自己被觊觎上的感觉,不用想也知道出自于谁,她抬眸看去,眉眼微微蹙起:“不要这么盯着我。” 第132章 衣裳上的玄机 她是允许了谢让的靠近没错,但不能太过分了,有时候,小暴君的眼神确实有些太不加收敛了。 【想把我吃了吗?】 谢让轻轻勾了下唇,他还真想。 不过是现在不敢。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下,到底是听话了些:“我猜得没错,这衣服果然适合太傅。” 太傅容貌昳丽,是在整个朝堂都出了名的事,只不过他们不太敢妄自讨论,但一点都不妨碍,每次宫中设宴时,落在太傅身上的目光。 谢让初时会有些吃味,他后来想到,他们都只能看着,而无一人能够真正得到太傅欢心,便也渐渐失了这分幼稚劲儿了。 反正有他看着,不会让任何居心不良的人接近太傅。 谢让心头发热,直到把云清从头到尾都给看了遍,才上前抬手为她理了理衣领,一边道:“这衣服穿起来繁琐,在家里的时候,太傅可以让身边人帮忙整理整理。” 【等等,既然他知道这衣服不好穿,为什么没有派人进来帮我?】 云清心中短暂地浮现了这个疑惑。 谢让的态度极为自然,他像是不经意地发问:“说起来,太傅身边伺候的,怎么都是侍女?”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云清的注意力给转移了,她心头浮起一层冷汗,面上却不改色:“她们是爹娘给我留下来的,习惯了,也不想身边出现别的陌生人了。” “噢。” 谢让没多问,太傅不说,他不欲深究,况且本来就是为了转移太傅对他的怀疑罢了。 云清又在镜中看了看,确实不错,不过官服繁重,在正式的场合穿穿也就罢了,肯定不可能现在穿出宫去,试了合适后,云清就准备换下来了。 “陛下,请。” 庆幸的是,现在皇帝陛下还足够君子,虽然目光颇为放肆,但在行动上,还没有动手的迹象,云清说话他也肯听。 谢让目光晦暗不明,闷闷应了。 他知道云清的秘密,因此并未在这件事情上纠缠,退出去了。 云清这才舒了一口气,换下了官服。 - 很快就到了使团齐聚京都的时候。 他们都被安排在会同馆住下,因为并不想起争端,所以鸿胪寺卿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每个使团住的地方给安排稳妥了,确保不会因为个人矛盾闹起来。 现在的大熙可是爱好和平的大熙,希望他们最好也能安安分分的。 今年的冬天似乎还要格外冷些,宴请使臣当天,正逢飘雪,往外面稍稍站一会儿,就感觉骨头缝里仿佛都透着风,冷的人直发颤。 谢让命人新给云清裁制的这套官服里面特意加厚,密不透风,手上再捧个暖手炉,浑身都是暖和的。 离云姝也要跟着去,她看见云清,围着她转了好几圈,眼底是掩饰不了的惊讶色彩:“阿兄,这件衣服好生华贵!” 离云姝先前也见过很多次云清穿官服的模样,可都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令她觉得亮眼,她哼了两声:“算他有心。” 自从云清和她说清楚过后,她就没怎么谈论过这件事了,只是时不时还会忍不住编排几句,她也不询问阿姐准备何时坦白女儿身,甚至巴不得迟些,哪里有那么容易就得到的! 云清无奈地笑:“到时候你我不坐同一侧,自己谨慎些。” 大熙有文臣武将分坐的惯例,离云姝可不是被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她是真正有官职在身的武将,和云清不属于一个派系,安排座位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在一起。 “知道了。他们顶多就多喝几杯酒,不会有谁来为难我的。” 离云姝脸上带着明媚笑意,看着活泼极了,她许久没有见过京中热闹的情景了,对于今天晚上的宴会格外期待。 “那便入宫。” 雪势愈发大了,云清有未雨绸缪的习惯,害怕到时候路途上耽搁了时间,准备提早走。 马车够大,云清和离云姝同坐一车,里面的绒毯铺得很厚,抱着暖手炉,因为行进得慢,基本上没感受到什么颠簸。 路上有官兵在清雪,这么一路到达宫门前也花了不少时间,羽林军一看是离府的车,简单检查过后就放进去了。 车轮碾过,地上的白雪吱嘎一响,带起一阵凉风朝两侧去,在宽阔的宫道上,往里行的马车格外显眼。 有入宫的使臣不明所以:“什么时候,外来的马车也可在大熙皇宫中行驶了?” “嗐,这你就不知道了?”知情的旁人笑他,“那是帝师的马车,大熙皇帝和他的老师,可是出了名的师生情深!” “天子之师,那又能风光得了几时啊……” 那人小声嘟囔,不过到底在大熙境内,害怕被听到生事端,没有继续说下去,尾音很快就消失在了呼啸的风声中。 …… 马车不多时就停下,云清和离云姝一起下了车。 面对凛冽寒风,离云姝没有半分不适应的,倒是云清,一出马车就掩面打了个喷嚏。 离云姝看着她,目光颇为复杂:“阿姐,瞧你常待在京中,肯定没怎么锻炼。” 离云姝甚至怀疑,要不是自己这段时间经常拉着阿姐出去,她唯一的活动量就是往返于宫门、府衙和离府三处了。 云清心虚地咳了声:“走,先进去。” 离云姝收回凌厉的目光,阿姐身体重要,她暂时不追究这件事情。 进去后就各自去各自的位置上坐下,云清到自己那儿的时候,顺风已经在了。 他殷勤着去接过云清身上沾了雪的大氅,这才让华贵的官服出现在众人面前,周围的几个重臣见状顿时讨论开了,纷纷感慨着陛下对帝师确实不同。 朝中大臣和使臣团都紧跟着入座,在人群中,云清很快就注意到了柔然的人,他们身上有着典型的游牧民族特征,皮肤有些黝黑,身材高大健硕,眸又黑又沉,尤其是领头的人,眼底透着毫不加掩饰的野心。 不出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闾勒了。 “陛下到——” 云清正思索着,谢让这时正好也到了,目光下意识地挪到他身上去,随后凝眉,注意到了皇帝陛下衣裳上的玄机。 离云姝也在第一时间将目光转向了云清,简直就差脱口而出了,为什么她阿姐衣裳上的纹样和皇帝是一样的! 第133章 坏心眼子 谢让既然敢这么做,就是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因此在对上云清目光的时候,他有恃无恐地笑了下。 两人都坐在高位上,身上的小细节很难不被下面注意到,不过朝中大臣见怪不怪了,毕竟他们也知道,宫里十天半月都往离府送东西,什么杂七杂八的都有,这种情况都算不了什么了。 因此并未起什么波澜。 【似乎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 热闹在自己身上,云清还有兴致看,她的目光在众大臣身上扫了眼,还真没有什么人讨论的,顿时好整以暇起来,看着上方皇帝陛下的表情变化。 离云姝注意到阿姐的动作,随后也反应过来,她可能是在场第二个不怎么惧怕皇帝威严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自从知道小皇帝的那些心思后,离云姝就一直盼着谢让吃瘪,现在算是如愿以偿了。 谢让也发现了这一点,心中生了些许郁闷出来,以前留下的印象太深了,现在想要改变,还任重道远。 这点小小的插曲并不影响开宴。 闾勒是第一次来中原,路上的见闻足够他震惊许久了,这样繁华的地方,和柔然传说中的可是完全不同,也因此,他看谢让的眼神更多了忌惮。 就是新帝上位后,大熙才开始蒸蒸日上的。 “不过王子,我听说啊,大熙皇帝的位置之所以能坐得这么稳固,还是因为他的老师!就那位……” 某种意义上,云清在外的名声,甚至比谢让传得还广。 本身就是最年轻的状元郎,还是离家出来的,之后又一心匡扶少帝,攘除奸佞,广招人才,励精图治,不过短短数年时间,就让大熙国内的情况扭亏为盈,百姓无不感念其恩,民间甚至都还有传颂的歌谣。 可见这位帝师做出的贡献之大。 最关键的是,大熙新帝居然一点都不怕她谋权篡位,她说什么做什么,当真是没有一点嫌隙。 这才是最令人震惊的。 闾勒的目光从云清身上扫过,颇感兴趣:“这帝师,还长得挺好看的。” 岂止好看,闾勒在路上过来看到的那些花魁,都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她的。 明明容颜极盛,但却因为周身沉敛的气息,让人不敢轻视,带来的压迫感,竟和大熙新帝有得一拼。 “那确实……哈哈。”闾勒身边的军师也跟着笑,他们说的是柔然语,仗着这边的人大多听不懂才敢放肆,“这不比我们的草原第一美人漂亮多了,中原果然多出美人啊!” 柔然多有男女不忌的,云清在他们那边也会被归纳到美人的范畴去。 他们的行为实在是有些过于嚣张放肆,云清坐在上面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同时也对史书中讲的东西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这位未来的柔然王,是谢让的一大敌人。 【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不怪那场战争打得惨烈。】 云清摩挲着杯子,慢慢思索。 她最初的打算,就是从人和这方面下手,打是迟早都要打的,避免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改变其中的关键契机,减少损失。 大熙如今内部安定,周边小国无一不臣服,只有往北去的柔然,还在虎视眈眈,眼馋着什么时候能从大熙啃下一块肉来,外患不除,就无法实现真正的统一。 流程在有条不紊地走,听见太傅的心声,谢让也跟着看了眼闾勒,心中对这个人有了大概的认知,回头还是要多打听点消息。 闾勒只觉得有股被注视着的强烈感觉,去寻找的时候,却只看到谢让收回的目光,他不禁皱眉——是这位大熙新帝在看他? 直到献礼完毕,闾勒才神色自然地举杯起身,朝谢让敬酒:“我素闻大熙陛下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真如传说中般威仪四射,令我等惭愧弗如。这杯酒,我代表柔然,敬陛下。” 闾勒的中原话说得不太好,但总体还算流利,脸上也带着关切的神色,叫人并不好拒绝。 谢让看过去,淡淡抬手:“嗯。” 说罢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入口的瞬间,杯中甘甜弥漫上舌尖,谢让一怔,不动声色地往云清的方向瞥了眼。 云清敛眸轻笑。 【看来是发现我换酒的事情了。】 这些年来,大熙的情况渐渐改善,家中的百姓多少有了些余粮,用于出售和酿酒的都不少,意外推动了酿酒技术的提升,已经慢慢能酿出些稍高度数的酒来了,这些酒香气醇厚,入口的感觉完全不同,颇受上层社会追捧,渐渐的宫廷御酒也换了。 谢让的酒量绝对不到千杯不醉的程度,云清才会特意让人给他换酒。 能在宫中光明正大动手脚的,云清是第一人。 谢让朝云清递去个略微委屈的目光,实际上心头却全是一片甜意,连带着看这吵吵嚷嚷的场面都顺眼了许多。 闾勒随后也敬了云清一杯。 他平时是个不怎么爱观察的人,但此刻也注意到了云清衣裳上和大熙新帝一样的纹样,目光登时微妙了下。 就已经师生情深到这种地步了吗? 闾勒的视线在云清身上停留太久,其中带着惊艳和探究,看着就不纯,谢让按捺了几许,才平下心绪来,他开口问:“朕听闻柔然王前些日子大病一场,如今身体可好?” 闾勒脸色一变,顿时就没有心思继续停留在云清身上了:“阿父尚好,多谢陛下关心。” 上一任柔然王窝囊至极,等到孩子长大了就难免压不住局面,所谓生病,不过也是政治上的博弈,闾勒正是因为想远离纷争,所以来跟着使团一起来了大熙。 高位者多疑,闾勒很难不怀疑,谢让这是在暗示些什么。 然而谢让只是淡然一笑,并未继续下去,就由着闾勒猜,云清看在眼中,只觉得好笑。 【坏心眼子越来越多了。】 她帮着谢让处理政务,有什么消息都是共享的,说起来,谢让对柔然的了解可能还没有她多,但这些似乎一点都不妨碍小暴君诈人。 帝王心术,是玩得愈发熟练了。 第134章 贴上了她的唇瓣 能在宫廷宴会中用到的酒都是好酒,到了后半场,大臣们还收敛着,倒是一些小国的使臣,已经有些喝醉了,不过还尽量克制着清明,防止在宴会上出了什么岔子。 宴会过半,大多尽兴离云姝和旁边使臣中的女性已经聊起来了,云清摇了摇脑袋,觉得被酒气熏得有点晕。 当然没人敢逮着皇帝敬酒,云清就好说话多了,在推杯换盏的时候,混了一两杯浓度比较高的酒进去,现在酒意才慢慢弥漫上来,她的酒量不好也不差,现在脑袋已经有点昏沉了。 顺风得了吩咐,凑到云清身边,低声道:“离大人,陛下说您可以去后殿歇歇。” 现在外面风大雪大的,出去透风都没个地儿去,而且人多眼杂的,陛下不放心,顺风也能想通。 云清不逞强:“好,我这就去了。” 她将将起身,旁边就有侍女上前扶住了她,直到把她好好扶到了后殿中的软榻上坐下,方才离去。 地龙烧得旺,殿中一片温暖,谢让平时偶尔也会在这边小憩,空气中都是淡淡的熏香味道,或许是时间久了,云清总觉得身上热意渐起,最后实在是没忍住,走过去将窗子给推开了。 直到冷风拂面,云清才稍微清醒了点,酒意晕染着思维都开始变得迟钝,她盯着窗边的那几盆盆栽数了半天叶子,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真是……”云清喃喃,“喝酒误事。” 就是因为知道酒精能够麻痹思维,云清才一直小心又小心,除了宫宴外,尽量不喝酒,没想到最后在度数参差不齐的新酒上面栽了坑。 又缓了半晌,她突然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在靠近她之后,停下来了。 这里有暗卫守着,能够进来的人是谁,不做多想。 “……” 云清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先听到了谢让的声音。 “太傅怎么站在这里,风凉,你喝了酒,明天该头痛了。” 谢让的声音中有关切,但更多的,似乎是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他抬手越过云清,直接就关上了她面前的窗子。 云清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她询问:“……陛下就把使臣们抛在前殿了?” 云清说话的语气有些糊,难得不像以往一般清明,直到她转过身来时,谢让才发现,她可能是真的醉了。 不仅脸上泛着红,连眼尾都是红色,那双平时沉静又温和的眼眸,也因此而带上了涣散迷茫,只有在偶尔的呼吸间,似乎才能稍微强迫自己清醒些。 谢让的呼吸微微停住。 柔软,好接近。 这是谢让的第一想法。 云清习惯了和谢让交流的时候有所回应,所以在长久没有等到他的答案后,疑惑地蹙了下眉:“陛下?” “嗯。”面对难得和平时不一样的太傅,谢让心中发软,他温声应:“太傅,我在。” 他轻轻笑了声:“只是离开一会儿而已,不打紧。” 大熙如今强盛,说白了,他们还轮不到皇帝亲自接待,朝中重臣都在,足够了。 相比之下,谢让更关心他的太傅。 “唔……也是。” 云清想了半天,觉得他这个说法有道理,她眨了眨眼,退后两步坐到窗边小榻上,头一阵阵地泛疼。 谢让注意到她神色微变,上前两步,体贴道:“我给太傅揉揉?” 也许是此刻的场景太过静谧,恍惚之间,云清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候,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动作已经快过脑子点了头。 大概是刚从外面进来没多久的原因,谢让的指尖还带着些许凉意,但是触碰到皮肤的时候,却莫名让人觉得很舒服。 皇帝陛下很贴心,帮她按摩的力道恰到好处,不消片刻,头疼的症状果然渐渐缓解了些。 云清想起了一些往事,笑:“以前你年少,喝了酒也会头疼,那时还是我替你揉的。” 【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时间不等人,兜兜转转,云清来到这里也许久了,久到已经完全习惯了这边的生活。 曾经她以为历史上遥远的人物,全部在她身旁,历史更迭改变,最终她也成为了历史的一环。 云清勾唇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谢让幽邃的目光,以及落在她身上沉沉的情绪,属于帝王的攻击性,在此刻全都展露了出来。 只是身处其中的人,还不知道。 谢让捉摸不定地笑了下,忽然停下了动作,手指往下滑,最后慢慢落在了云清的脖颈处,他倾身过去,嗓音低缓:“可是太傅,朕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小孩了。” 幼时的小孩,对于周边所有的人都是不信任,能听到云清的心声,是他的底气,所以他想离这份温暖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此时的谢让明白,身为帝王,如果注定要与身边的人渐行渐远,那么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取,最后牢牢抓在掌心。 他爱重云清,所以希望,最终云清能够是心甘情愿留下的。 “我知道。” 然而云清的回答,令他意外了。 烛光跳动下,云清的目光有些混沌,声音却轻而笃定:“祈安,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在我面前,从来、从来就藏不了情绪。” 说到最后,云清又有点想笑了。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一次次选择留下来。】 戾帝谢让,是史书上的暴君,执政期间造了无数严酷刑法,将那些个墙头草全都丢在诏狱走了一遭,因此受到谏官抨击,史书上也被编排一笔。 但在云清面前的,只是个纯良的少年,他会因为丢脸而恼怒,会央着云清给他生辰礼物,会在过节时陪她一起看烟火……这样和史书上记载完全不同的人,怎么能让云清狠下心来离开呢。 所以她才想要再等等。 至少要看清,羁绊她的感情是什么。 酒意上头,大概真的因此打开了云清潜藏的心扉,让她吐露了些一直被埋在心中的情绪,脆弱夹杂着混乱,被谢让尽收眼底。 手下的动作蓦然用力了些,似乎要将那片白皙的皮肤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但还克制着,没有让自己真的使劲。 谢让盯着她,感觉仿佛理智都已经处于了一个岌岌可危的边缘,他轻轻磨了下牙,沉沉道:“太傅,是你太惯着我了。” 所以他的野心才会膨胀,才会想把天上月占为己有。 酒意熏着摇摇欲坠的理智,云清的睫毛颤了颤:“也许……”她分不清了。 旋即,在下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下颚被人轻轻捏住,少年帝王呼吸略微急促地倾覆而下,贴上她的唇瓣,然后迫不及待撬开了齿列。 第135章 “还疼吗?” 在此之前,谢让想过无数次这种场景,都是在梦中,而没有想到,第一次付诸实际的时候,会是在酒意迷蒙之下,他侵入云清的唇齿,交换着甘甜与有些浓烈的酒香。 谢让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明明动作中带着急切,但连多余的力气都不敢使,生怕就戳破了眼前的和谐景象。 他看见太傅的眸被水汽晕染水光盈盈,手指从眼尾揩过,似乎轻轻抹掉了什么,直至此刻,他才恍然清醒过来。 太傅还并没有对他坦白。 他不恼怒太傅女扮男装欺骗他的事情,其中有多少迫不得已,再说已经没有意义,他只是有些难过,原来相伴多年的感情,还是不足以让太傅对他坦诚。 只要想到,便禁不住有些暴虐难忍。 然而无处发泄,最终愤愤在她唇角咬了下,但还舍不得用力,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印子,他伸手抹了下,压低声音:“好好睡一觉,云清。” “我等着你真正爱上我的那天。” …… 次日,云清醒来的时候,头依旧避免不了有点痛。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休息的地方不是在离府。 她也没想到,仅仅是几杯酒,就可以让她的理智全无,不过好歹有些若隐若现的记忆浮现出来,她认得出,这里是后殿的软榻,也就是她昨天休息的地方。 “看来还是要多锻炼一下酒量。” 云清算是明白了,躲肯定是躲不了的,与其如此,不如自己主动去练一练,要是下次再出现这样的情况,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么幸运了。 身上的衣裳没换,皱皱巴巴的,云清正准备站起身来整理整理,脑海中关于昨晚的记忆终于慢慢加载完毕—— 昏暗的光线、小暴君捏住她下颚的手,还有那个黏糊亲密的、落在唇上的吻,以及她昏睡过去前对方晦暗不明的眼神…… 云清只恨自己没有酒后忘事的习惯,以至于昨天晚上她到底说了什么,朝着小暴君吐露了什么,还有最后的吻,各处细节全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云清浑身骤然僵住,手指没忍住握成了拳头。 谢让坦白是一回事,关系跨越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她没想到,对方竟是……如此的胆大包天。 就连她现在还是男子的身份都半点不顾及了吗?! 一时之间,云清都不知道该说谢让是君子还是趁人之危。 昨晚她确实受到了酒精影响,吐露了许多藏在心中不曾言说的情绪,谢让已是帝王,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他想,完全可以更进一步,可是他没有。 云清坐在床上,眸色复杂。 直到屏风后面传来脚步声,最终主人克制地停在了转角处,温声道:“我端了热水来,太傅洗漱一下。” 昨晚没见着收敛,现在倒是学会后退了。 云清掀起眼皮,心绪勉强平静下来:“放那。” 虽然太傅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是谢让能够听出里面压抑暗藏的冰冷。 那想必是记得了。 谢让思忖,至少没有生气。 他将盆和毛巾一同放在了屏风后面,然后没有多说什么,退了出去。 谢让走了,云清才终于感觉房间里的气氛正常了些,她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唇,被烫到了似的又迅速挪开,最终缓缓叹了口气,起身洗漱去了。 为了预防时不时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云清如今都随身带着在脸上做伪装的东西,殿中无人,她洗漱了番,对着铜镜照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眼角处似乎蹭掉了一块,痕迹斑驳。 女子的眉眼要稍微柔和一些,否则离云清也不会在脸上动手脚,云清心中一跳:“他应当……没看见?” 就像她昨天晚上无意识说出来的话一样,谢让在她面前,就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要是发现端倪,肯定早就想办法旁敲侧击问了,如何还会这么平静? 越想越觉得合理,这件事情不可能光明正大拿到明面上来问,云清便也只能暂时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只当是谢让真的不知道。 至于真相到底是不是这样的,还要等日后具体考察。 昨日谢让既然将她留在宫中,便是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更何况宫中也有云清存放大人官服,洗漱完毕后,云清又换了一身,才从后殿出去。 昨天晚上吹冷风的后果就在此刻展现出来了,直到用午膳的时候,云清的脑袋还在一阵阵泛疼,不过谢让显然早就有所准备,刚吃完饭没多久,就叫顺风端了碗黑乎乎的药过来。 云清看见药就头疼:“不用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最苦大仇深的仍然是喝药,虽说良药苦口,但这么一大碗灌下去,什么好心情也没了。 谢让温和地笑着,似乎又带了些讨好:“太傅昨日吹了风,我担心太傅会感染风寒,这药是太医院特制的,没有什么苦味。” 云清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整个午膳期间对谢让都冷着脸,连顺风也觉得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这二人间又生了什么矛盾。 某些时候,离大人生气可比陛下生气吓人多了。 陛下再生气都不是杀人,离大人生气,那是杀人于无形。 听见谢让说的话,云清冷笑一声:“行。顺风,去给陛下也端一碗来。” 【白天知道装好人了?昨天晚上可没见到半点在乎。】 “啊?” 顺风一懵,他不明白,这件事情怎么还能掺和上陛下,看了眼谢让,不知道该动还是不该动。 谢让心知自己是被记仇了,闷笑了一声:“去。” 顺风不敢说话,去另外端了碗药过来,等去的路上,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陛下之前要叫多熬些药了。 可是……为什么啊? 得亏这药是预防的,喝了对身体也没什么坏处。 顺风想不通,只是最后在看到两人都喝了的时候,有种莫名的感觉。 这怎么那么像那什么——同甘共苦呢? 喝完了药,云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番行径确实有点幼稚了,就算要置气,也不该在这上面。 况且昨天晚上发生的情况,未尝没有她的默许在里面,谢让拥有强势的帝王作风,可在她面前,已经不知道退让了多少次了。 然而不等她开口,谢让就屏退了内侍,缓步走至她面前,指尖十分自然地落在了她唇角,眸光幽深:“还疼吗?” 第136章 他爱极了云清的这副模样 昨天晚上谢让没有用力,但最后还是在唇上留了点痕迹,仔细观察的话,还是有点印记,内侍们胆子没那么大,视线不敢往云清身上瞥,谢让的目光倒是明晃晃没有收敛起来过。 因此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他品尝过其中的滋味。 谢让的眼神更加沉了下来。 云清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她脸色微微一变,拍下了谢让的手,眯起眸,目光不太善:“谢让,不要得寸进尺!” 谢让神态自若地放下手,他从中没有听出什么恼怒的情绪,只是有点激动,心里大概有了谱,笑:“太傅很少叫我的名字。” 谢让的小名只有云清一个人在叫,至于大名,这本身就是个寓意不太好的名,云清也基本上不怎么叫,除了生气……现在可能还有某些特殊情况。 【这难道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吗?】 云清被谢让脸上的表情给整纳闷了,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很多年前对于小暴君的评价,是什么阴晴不定来着……用在现在,一样合适。 “可是太傅,真的是我一个人在得寸进尺吗?”谢让突然开口反问,黑而深的眸中带着些许亮色,“云清,是你纵容我的。”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谢让很认真,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叫出云清的名字,好似想将他们间的最后一层障碍也给戳破。 他倏然勾了下唇:“太傅,你说,是吗?” 这个问题,云清昨天晚上没有回答,然而此刻,谢让却明晃晃将问题给摆了出来,指明就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或者说,他想看清楚,云清内心真正的想法是怎么的,底线又在哪里。 云清抬眸瞥了他一眼,心中复杂,但到了最后,还是没说谎:“是。” 谢让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他的太傅不会说谎,有什么事情,几乎也习惯了直来直去,恰恰在此刻,这就成为了最大的优点,能回答的云清都会回答,最多也不过是避而不谈罢了。 谢让就像是抓住了什么证据一样,脸上笑容顿时就扬了起来:“太傅,你的内心已经给你答案了。” 纵容的本质就是不抗拒,也许云清自己还没有看清,但行动已经帮她给出了答案,至少她的内心对于谢让是认同的。 “是这样吗?” 云清反问,既是在问谢让,也是在问自己。 “当然是。” 谢让笃定。 仗着身高体长,他堂而皇之地靠近云清,几乎快把她圈在怀里,扶住云清肩膀的手,明目张胆传递着少年炽热的体温。 他缓缓笑道:“太傅,既然不抗拒,那就试着接受我。” 从一开始,谢让奉行的就是徐徐图之的手段,如今不过水到渠成,想要收取属于自己的成果。 如果成功,云清就归他了。 云清蓦然抿起了唇,那一刻,不确定压过了所有羞赧,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选择是对是错,未来又会走向怎样的一条路,只是当下是这么想的。 “……看你表现。” 谢让笑意加深:“好。” “行了,出去走走。” 话是自己说出来的,云清却始终觉得两个人单独待着不怎么自在,小狼崽子的视线灼热,她觉得自己需要提前打好预防针。 趁人之危的事情都会了,还能指望着谢让有多收敛吗?不可能的。还不如找个人多点的地方。 谢让欣然起身:“好啊。” 太傅没在第一时间提出宫的事情,底线就是在后退了,胜利成果在即,谢让更不可能心急了。 这会儿外面还飘着细雪,顺风原本拿了两把伞来,谢让却厚着脸皮,非要和云清挤一把,又以担心她受凉为由,自己拿了伞撑着,也不让云清动手。 云清看了眼手足无措的内侍,颇为无奈:“下去,我和陛下去逛逛。” 云清倒不觉得撑个伞就能累坏谢让了,她看这小兔崽子精力旺盛着,一天到晚就知道折腾身边的人,帝王终究不能和常人等同,能让身边人畏惧是好事。 谢让眉开眼笑的,凑在云清身边,陪她一同散步,这时花园中开着的就只剩梅花,红梅腊梅都有,清幽的香气飘浮在空气中,让冬日不再显得那么冷冰冰的。 云清身上被斗篷罩得严实,帽子也被掀了上去,此刻在外面倒不觉得冰冷。 她随口问道:“那些使臣都安排妥当了吗?” “都住在会同馆,我让林辰盯着的。” 谢让冷然,他对鸿胪寺那群人的不信任摆在明面上,主要是这些人平时都不怎么干事,给人的信任感就不足。 “柔然送上了两只鹘鹰,据说是一对,性情颇为凶狠,太傅回头可以去看看。” 云清呢喃:“鹘鹰?” 【是海东青?】 “鹘鹰素有万鹰之神的称呼,是草原的象征之一,若是训好了,日后也可以用于传信。他们这诚意,当真是给得十足。” 说到此,谢让嗤笑一声,看来这五王子为了打探消息,还是费了大手笔的。 “或许只是担心被看不起。”云清从另外一方面看到了可能,她挑眉,“大熙如今日益强盛,周边小国皆知,若是他们显露了弱势,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过是看碟下菜罢了,历史上柔然给的东西可没有这么大方。海东青在古代也是极其珍贵的,看样子,他们还挺忌惮小暴君的。】 历史有所改变,可有些注定的东西,改变不了,就比如她和谢让都明白,战争不远了。 “当战就战。”谢让道,“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真把自己给当菜了。” 别说,谢让嘴毒起来的时候,还挺损人的。 云清满意地轻笑:“陛下能这样想,很好。” 【至少我知道自己没有把皇帝给教废。】 他学会了收敛沉稳,骨子里却从来也不缺少上位者的杀伐果决。 也许是明白胜券在握,云清的眉眼都是舒展开的,眸底带着从容的笑,灼灼颜色,比雪地中的梅花都还要耀眼三分。 谢让原本正高兴着,在触及这抹笑容的时候,脑海中也短暂地出现了一抹空白。 他发现,自己真的爱极了云清这副模样。 锋芒尽敛,却掩不住的熠熠生辉。 ——这才是她能稳站朝堂的底气。 第137章 “云清” “不过也不可轻敌,骄兵必败的道理,陛下应该知道。” 云清一直都很重视改善大熙整体的国内境况,毕竟只有国库富足了,才能支撑起战争来,这个时代的战争无法避免,就只能强大自身,方有本钱。 说起这些事情来,云清是一整个头头是道,眼角余光瞥见对着她愣神的少年,云清不动声色地弯了下眉。 她伸出手,从旁边的树上折了枝梅花,随后别在了谢让耳边,目光中带着欣赏:“不错。” 这番动作瞬间令谢让回过神来,他眸光一深,想要去捉云清的手腕,却不料云清这次长了心眼,迅速就将手揣回披风下,没有叫他得逞。 云清神色淡淡,只当没有看见他的动作,缓声问:“陛下,你在听吗?” 【次次都想拿捏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被拿捏的次数多了后,云清逐渐意识到,不能次次都被谢让掌握主动权,她好歹也当了那么些年太傅,知道怎么把事情朝着自己有利的方向转换。 她没有情爱方面的经验,谢让也没有,谁能强得过谁呢? 谢让眉心轻轻跳了下,他凝视着云清,发现分明还是从前那般模样,云清给他的感觉却有些不太一样了。 但不管是好是坏,都是因为他才产生的改变。 他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别的想法。 “当然在听。” 一心二用的情况多了,谢让渐渐也得到了些奇妙的技能,他完整地将云清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并且阐述了自己的想法,最后才抬手,触碰到了别在自己耳朵边上的梅花,挑起唇:“太傅赠的,我很喜欢。” 少年的模样俊美,因为笑着,属于帝王的威仪散去,只剩下了柔软,红色的梅花别在他耳边,却半点都不显突兀,反倒增添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莫测感,眉眼和风细雪般,全是欢喜。 云清嘶了声。 【不会送他根草也宝贝?】 谢让垂眸。 如果是太傅送的,说不定。 “咳。”云清收回自己飘散的思绪,不太自然地转换话题,“臣要回府了。” 【光顾着和小暴君聊天,都差点忘了云姝还在了。】 云清昨天晚上阴差阳错留下的,简直不敢想回府去的离云姝是什么表情,这小姑娘性子急,尤其是对长姐格外在乎,说不定已经炸了,只是碍于谢让的身份才不好说话。 谢让神情一僵,显然也想起了离云姝。 他其实不后悔当时在离云姝面前展现出自己对太傅的不纯心思,但明显,自己要真正得到离云姝的认可,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他的太傅虽不是来自这里,可对于离家的亲人同样格外在意,离云姝上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远在边境的离家夫妇,那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谢让突然感觉肩上的担子沉重了起来。 他有些郁闷:“离府的马车已经回去了,我送太傅。” 至少在路上还能独处一段时间,谢让觉得自己该满足了。 “随意。” 他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云清都不想戳破,随手替他拂去肩头的落雪,垂眼:“走。” - 马车缓缓停在了离府后门,门房认得出,见状赶紧来开门。 谢让还想跟着她一起进去,被云清无情地拒之门外。 她伸手拦住想要下车的谢让,温和笑着:“没有事情要忙吗?六部那边还压着一堆折子,跟我回去还要不要批了?” 使臣进京这段时间可以暂时不用上朝了,可是处理的事务却愈发多了起来,云清心头有数,谢让大概不轻松。 云清懒懒掀起眸子看他:“先说好,叫太傅也没用,回去把折子处理完了再说。” 【堂堂皇帝,怎么能一天到晚都想着玩呢,骄奢淫逸要不得。】 谢让有些委屈,但没办法,谁叫皇帝偏偏是他自己。 他悄无声息伸手过去,碰了一下云清的手,见云清没有躲闪的动作,又开心地抿起唇角,牢牢牵住,叫:“云清。” “嗯?” 被叫了名字,云清不明所以,她耐着性子,也愿意陪谢让在门口耽搁会,不然小狼崽子肯定不乐意。 【说起来,我和原身的名字,也就差了那个离字。】 所以当初在学历史的时候,她稍稍注意了一下这个人物,没想到阴差阳错,她成为了历史上的这个人。 谢让现在叫的,才是她的名字。 闻声,谢让眼底神色更亮了,他就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样,连着又叫了几声云清。 这下就算是谢让不烦,云清也该感到莫名其妙了,她微微眯起眸,探究地看着谢让:“陛下,叫臣的名字,是什么乐趣吗?” 谢让发自内心:“太傅的名字好听。” 一个云一个清,平平无奇的字,云清不觉得有什么好听的,直觉自己还是没有弄清楚谢让的意思。 和皇帝陛下僵持片刻,她叹了口气,睨他一眼:“好了,松开。” 【皇宫和离府这么近,还怕我跑了不成?】 云清知道谢让的不安全感从何而来,也尽量在避免给他这种感觉,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太大改善。 谢让知道云清脾气好,偶尔得寸进尺一两次就差不多了,他舍不得云清生气,这才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眼神中含着眷恋,道:“太傅如果有空,就多进宫来看看我。” 坐拥天下的皇帝陛下,露出这么副可怜表情,却只是为了撒娇卖乖,饶是云清,也觉得哭笑不得。 纵容了那么多次,还能怎么办,答应呗。 她抬手,轻轻摸了下谢让的脑袋,郑重:“行。” 磨叽了半天,总算能从马车上下去了。 云清原本还纳闷周围为什么那么安静,结果下车对上离云姝的眼睛,她就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云清:…… 莫名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离云姝温温柔柔地笑,声音却不小:“陛下没跟着阿兄一起来吗?下次若来,便一起请入府中坐坐。外面风雪大,车驾停在外面像什么话?” 她意有所指,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第138章 我都是太傅的 【这姑娘是真不好惹。】 虽然知道谢让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在乎,云清还是出口了:“我不是回来了吗?好了云姝,我们进去。” 离云姝哼了声:“好。”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马车里的人是谁,只不过是看在阿姐的份上才不戳破罢了,小皇帝又如何,那也是觊觎她阿姐的贼子! 一进府中,回了房间,离云姝就拉着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遍,关切询问:“阿姐,昨天晚上他没有对你做什么?” 离云姝不提还好,一提云清就想起了那个在混乱中的吻,她心虚似的咳了声:“我现在的身份,他能对我做什么?” 云清太清楚谢让的性格了,反正伤害她的事情对方是绝对不会做的,这是相处这么多年得来的最大底气。 只是云清知道,不能耗用太多了,身份这里,也是一件大麻烦事。 她始终得早做打算。 至少揭露身份这件事情,要从她自己的口中说出。 “也是。” 离云姝想想,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她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语气中颇有些看好戏的样子。 “这次的使团中也有不少带了女眷来的,我昨晚打听了,他们似乎想要往小皇帝后宫中塞人。” 弱肉强食是一直以来的道理,周边小国自己无法很好地生存下去,就要依附于大熙,每年的进献固然重要,但如果有机会,那些小国还是想和大熙加强联系。 而自古以来,联姻都是不二的选择,说白了,就是利益的交换。 离云姝早就看不惯这点了:“把希望都寄托在女子的婚姻上,一辈子也成就不了大事。” 利益交换,双方皆大欢喜,最终受苦的就只有那可怜的女子。 每每看到,离云姝都庆幸,幸好自己生在离家,所以她才不用被束缚在后宅。 当然啦,她的阿姐也是。 离云姝提起这件事,想看的热闹,当然是谢让的。 大概是改变了态度,云清再次听到有人提起这种类似的事情时,换了种心态,很奇妙。 她平和道:“陛下会处理好的。” 离云姝歪歪脑袋:“阿姐,你好相信他啊。” 云清失笑:“是吗?” 她反思了下,确实有。 可能她清楚,一旦谢让变了行为作风,那就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谢让了。 - 使臣团在京中住了几天,基本上都还算老实。 唯一比较嚣张的,可能就是柔然使臣了,各方面行事都挺出风头的,但也没干什么特别离谱的事情来,勉强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清明白,要真正让这种人老实下来,除了打服,没有别的办法。 过了有大半个月的样子,谢让派人来说宫中的那两只鹘鹰训得颇有成效,邀她去看,云清在现代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海东青,有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于是就应邀去了。 不过在去的路上,她遇到了闾勒一行人。 他们刚从书房那边过来,脸上的神情看上去不怎么爽快,想必是没有谈拢。 不过也好理解,毕竟野心大了,就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了。 云清象征性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五王子,各位使臣好。” “离大人好。” 出声的是闾勒,他的视线落在云清身上,强烈的侵略感给人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旋即意味不明地笑了:“离大人少年登科,可真是令人敬佩,为何要将自己困于这小小的一番天地呢?” 相比较刚刚长成的小皇帝,他们一行更忌惮是这位手揽大权的帝师,民间传言纵有夸张,但其中可信度依然很高。 但他们都不信,到了这地位,就真的一点野心都没有吗,更何况离家手握重兵,只要在其中稍加挑拨,让离云清和小皇帝间起隔阂,他们可操作的空间就大多了。 闾勒此举,不乏存了挑拨离间的意思。 云清听出来了,她不为所动:“陛下爱国爱民,能辅政左右,乃臣子之幸,岂有被困住一说?倒是五王子,不如先考虑考虑自家事。” “你……” 闾勒一噎,觉得离云清和小皇帝都一样,直戳人肺管子,处处都在警告他,顿时绷不住,挥袖走了。 身后的一众使臣也跟着他匆匆离开。 找出来的顺风看见这一幕,顿时苦了脸:“哎呦我的离大人,您怎么就和他们起冲突了?” 回头陛下知道了,又要暗地里给他们找麻烦,还要求底下人守口如瓶,尤其是不准说给离大人听。 天天守着秘密,顺风也是有口难言。 云清直言:“找我挑拨离间呢。”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转而问:“陛下呢?” 顺风道:“在鸽房,您随我来。” 古代的远途传信主要是依靠信鸽,作为皇帝,谢让当然养了很多信鸽,新来的两只海东青顺理成章也被安排在了那地方,不过居住空间肯定要比一般信鸽大。 云清去的时候,谢让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这边的采光还挺好的,谢让也是第一次见鹘鹰,驯鹰师在喂食的时候,他就在一边静静看着,听到身后动静,才转过身来,弯了眉梢:“太傅来了。” 若只有顺风在,他肯定此刻就已经上前握住云清的手撒娇了,不过此刻有外人,他倒还懂得收敛些,停在了云清身侧,与她间几乎没有间隔。 驯鹰师在旁边道:“这两只鹘鹰性情都比较温顺,但是为了安全起见,离大人最好不要靠近。” 草原喜欢的鸟都是勇猛的,但偏生这两只鸟儿温顺,便被送来了京城,索性也没有指望它们有什么用,做观赏就好了。 两只海东青都是白色的,放在现代,那也是极其罕见的,云清看见扣在它们脚上的铁链子,心中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鸟儿也怪惨的。 谢让注意到云清的神色变化,问:“太傅是不喜欢吗?” “啊,没有。”云清怔愣一下,“这两只鹘鹰,挺好看的。” 光从外表来看,两只鹘鹰的羽毛光滑油亮,看着也神气,观赏不错。 谢让意动:“那朕差人送到太傅府上去。” 云清一惊:“这怎么行?” 海东青在柔然的象征意义不同,送来自然也同别的物品不同,云清觉得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行的?” 谢让压低声音,看旁边的驯鹰师没往这边瞥,悄悄伸手勾住了云清的指尖,轻轻晃动。 “我都是太傅的。” 他微微眯起眸。 “这两只鸟算什么?” 第139章 学了些什么好东西? 云清愣了下,抽回自己的手:“出息!怎么还和两只鸟比?” 【幼不幼稚啊真是,叫我不要把他当小孩看,明明就是个小孩。】 海东青就是再珍贵,在她心中的概念也和谢让是不一样的,也不知道谢让怎么就想到和它们比了。 谢让淡然挑眉:“朕说的是实话。” 一旁的驯鹰师把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封闭六感,简直不敢听。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种宫廷秘事啊! 云清无可奈何:“罢了。” 她最初还以为这人要收敛,现在看来,分明就是摆个样子而已,哪里有半点收敛的迹象,再这么下去,驯鹰师肯定都觉得命休矣了。 况且,她也不能说堂堂天子比不上两只鸟,不接受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两只海东青看着挺可怜的,回头让青雀带出去溜溜。】 也不知道离家是怎样培养的人,青雀暗卫堪称全能,云清有时候都觉得,光是叫他当暗卫简直是委屈了,可惜他似乎并不那样觉得,在云清身边当全能管家当得很自在。 看海东青的事情到这里暂时落下帷幕,为了驯鹰师弱小的心灵着想,云清主动提出了离开的建议。 先前她和闾勒起小摩擦的事情,早在她来之前就更快传到了谢让耳朵里,不过回去的路上谢让才提起。 “在宫中也敢放肆,他们真以为朕会看着他们对太傅不敬吗?” 其实使臣和官员起冲突的事情,基本上都会有发生,但大家为了面子上能过得去,不会摆到明面上来,可偏偏,他们想在云清身上动手脚,这就不怪谢让眼里容不得沙子了。 云清眼皮子一跳:“你想干什么?” 谢让平和道:“只是让他们吃点教训,太傅放心,我不会叫他们抓到把柄的。” 整个皇城如今都在谢让的掌控下,他想做点什么瞒天过海,他们根本不可能找到半点端倪。 【差点忘了这还是只心黑的狼崽子了。】 云清一默:“陛下心中有数就好。” 对于未来注定的敌人,云清自然不会有多好的态度,更何况挑拨离间这项,就已经完全是在她的雷点上蹦跶了,不给点教训属实说不过去。 他们今天做的事,但凡换个对象,心中都很难不出现嫌隙。 那这件事情也算是过了明面了,云清都没有反对,谢让吩咐的时候也没刻意避着她,说完才发现云清的表情有点微妙。 “这些阴损的法子,陛下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下药让他们阳|痿,这是皇帝该学的东西吗? 云清大开眼界。 【我有教过这些东西吗?】 眼见着云清的表情越来越危险,谢让浑身一僵,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有点得意忘形了,他忙不迭坦白:“是从话本子上看到的。” 和云清说开后,话本子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去了,后来云清甚至还亲自去御书房搜罗了一通,确保里面没有能危害皇帝陛下身心健康的东西,才放下心来。 “好,我就暂且信陛下这一次。” 云清意味不明,也很难让人看出到底是生气还是没有生气。 【我倒是要看看,谈大人到底都写了些什么好东西。】 古人在思想上可能保守了些,但是在话本子方面又颇为开放,留存到后世的一些淫词艳本都能说明一切了,那么没有留存下来的呢? 谈在衡的小爱好云清不关注,她比较关注的是,谢让是真的什么都敢学啊! 谢让微微懊恼,看来果然还是应该瞒着的,但现在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他并不想自己在云清心中的信誉度更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云清没急着出宫,跟着谢让一同去了南书房,这两天大家都挺忙的,还有些事情需要让皇帝知道。 见到云清过来,几位大臣见怪不怪,朝她问好:“离大人。” 云清也一一应下,随后坐在了谢让下首的位置,听着他们汇报。 最先开口的是工部尚书,因为天子和帝师的重视,工部这些年的发展愈发好,虽然仍落后于其他五部,但也算是扬眉吐气一番了。 “江南总督来信,道如今运河沿岸还有堤坝俱已修缮完毕,两岸百姓无不感念圣恩,对陛下心生爱戴……” 工部尚书越说越觉得有话可说,到了最后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当今圣上知人善用,任人唯贤,足够开明,于官员于百姓,都是一件大好事,在经历过先帝的昏庸统治后,他们都不想再次见到那样的局面了。 “善。” 谢让心道,也不枉他和太傅亲自去走了遭,这件事情要是再办不成,他就该怀疑手下人的能力了。 “至于官职调动,便交予范卿处理,升贬有绩,切莫让朕失望。” 恩威并施,向来是帝王的驭人之术,正是因为这样,谢让才能牢牢把权柄把握在自己手中,朝臣也不会生出不臣之心。 范呈祥连忙:“是,陛下。” 谈完事情,已至晌午,谢让便将六部尚书留下来一起用膳,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不自在,只有云清倒是习惯了,吃得很是安好。 她同少年帝王的随口交谈,六部尚书在心中震惊一次又一次,也不敢随便插口,直到最后走的时候,才压低声音交谈。 “果然还是离大人同陛下的关系亲近啊。” “离大人辅佐陛下长大,那能一样吗?” “别多想了,人家可是凭本事得来的待遇,你我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成了!” …… 六部尚书平时经常在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现在看来,私底下关系倒也还不错,云清远远看见他们聊到一起的背影,丝毫没有意识到被谈论的人是她,只感叹这样还挺好的。 【面不合心合,这才是一个好朝堂该有的风气嘛。】 云清笑眯眯地想。 但没来得及多想,谢让忽然举了本折子过来,轻轻敲了下她的肩膀,唇角带了些许弧度:“太傅,看看?” 云清不明所以,她许久没有帮着谢让处理折子了,一是为了避嫌,二也是真的不想处理,但遇到谢让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她会看看,给点建议什么的。 所以当她毫无防备地打开,发现那是一封请求陛下开后宫纳妃,争取早日诞下皇嗣的折子时,愣了三秒。 云清微微捏紧了折子:“陛下让臣看这个做什么?” “没做什么。”谢让慢条斯理,牵了抹笑出来,“只是让太傅看看罢了。” 嘴上说着没什么,实际上眼神中全写着等答案的好整以暇。 云清:“……” 离云姝看热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天她阿姐会被架在火上烤? 第140章 他要与太傅同记史书,千古留名 云清镇静下来:“折子是陛下批的,难不成我还能帮忙?” 现在想起来,什么不开后宫,分明就是早有所图谋,谢让没想着把她困在宫中,干脆不破不立,想在源头上直接断了那些迂腐老臣的心思。 这符合谢让一贯的果决作风,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退让呢? 云清无声在心中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防线似乎又在无声中溃败了些。 【小兔崽子,怪会攻略人的。】 谢让意动:“要是太傅愿意,替我回也不是不行。” 这折子上了起码得百八十封了,反正一直就没消停过,那些大臣还没说烦,谢让看都看烦了,根本就没这个心思,过去都是大笔一挥直接驳回。 云清随口一提,让他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来。 对于自己能飞快看懂谢让情绪变化这点,云清突然就觉得也不是那么妙了,眉眼微微瞪起:“别想让我帮你批奏折。” 【好不容易才摆脱这个担子,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说实话,面对这些冗长的奏折,云清想想都头疼,她实在不明白,有些大臣为什么要写一大堆废话,但又不能不看,生怕错过了夹杂在其中的重要信息。 云清平常情绪淡淡,少有起波澜的时候,每次这样谢让都觉得格外鲜活,也分外重视。 他提笔蘸了墨,然后塞到云清手中,握住她的手腕,很随意地在折子上划了一笔,笑吟吟:“太傅看,就这样。” 这动作过于熟悉,以至于云清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你平时也是这么干的?” 谢让:…… 云清的眼中含着质问。 他艰难思考,为什么太傅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抓到些神奇的重点? 谢让沉默,半晌后认了:“是。” 他不欲欺骗云清,而且一旦出现了端倪,就很难有可能再骗过去,自欺欺人是行不通的。 但他能狡辩:“他们写的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太傅,你知道我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开玩笑的。” 大臣上折子基本上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种工作,有些没事干的也会写长篇大论来问候,谢让烦不胜烦,最开始还会写上已阅,后来就直接划上一笔表示自己看过了。 简单粗暴,但管用。 眼下朝廷安定,那群谏官也就只能逮着这个点逼逼叨叨,谢让还担心他们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事情上去,索性故意给了他们一个抨击的点。 他无愧于天地,这点不足以影响他。 “你可真是……”云清大致猜出了他在想什么,声音缓了些,抬眸,“若实在看不惯,就找个由头,把他们换下去。世间从不缺肯公正说话之人,没必要由着一群混子扰乱朝纲。” 谢让讶异,他轻轻眨了下眼:“太傅不劝我不动谏官了?” “舆论的威力,可怕。但如今陛下的功绩天下百姓都看在眼中,早就不需要他们去评判了,不如换上更有用的人上来。” 云清眉眼清清冷冷,声音却给人温和坚定的感觉。 初入官场的时候她也曾手忙脚乱,面对事情茫然无措,但在经历过无数磨砺后,这些情绪已经全然成了内敛起来的特殊气质,神秘深邃,让人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至少谢让很着迷。 尤其是在云清的心声轻轻落下来后。 【他们没有资格在史书上批判你。】 她看在眼中,谢让已经做得比任何人都还好了。 云清不再追究折子的事情,况且也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小暴君做的事情够多了,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稍微任性一点也不是不行。 她垂眼,合上折子放在了桌上,连着笔也一起放好。 可下一刻,就被少年从身后突然抱住,淡淡的龙涎香裹挟而来,云清恍然有种自己要被淹没的错觉,比感觉更快的是身体知觉。 纤薄的唇落在了她的后颈上,很轻很轻的啄吻,欣喜重过情欲,谢让整个眼底都闪烁着细碎的笑意,动作非常小心克制,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忍不住再追问一次:“太傅是舍不得朕被他们骂吗?” 属于上位者的自称,在他们之间似乎从来都是狎昵更甚,谢让本身也不会给云清特别压迫的感觉,除了在坦白之时的步步紧逼,他似乎已经学到了云清身上最大的一个优点——不动声色,用温和的表象诱人沉沦。 谢让舔了下唇,说完后就默不作声看着她,静静等待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不是知道答案吗,为什么还要找我再问一遍?】 云清被他的动作激得身上隐隐发热,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脸有没有红,不过大概红了也看不出来,她还是习惯性像以前一样纵容他:“对,他们没有资格。” 云清最开始只是想掰正小暴君的性格,可当这个人真的长大,变成她期待中的样子后,她又生出了另外一种想法。 【我想要他的功绩载入史册,留名千古,而不是以暴君戾帝之名,被抨击、被攻讦。】 仔细想来,云清的野心就是在那时候一点点被养大的,只不过没有放在朝堂权势上,而是放在了培养谢让身上。 异世漂泊,大熙是她研究的时代,而谢让是她的主要研究对象,其中感情从开始就不一样。 谁又能说得清羁绊到底是怎么起的呢? 云清给出来的答案实在是太好听了,这和谢让在她心中听到时的不一样,是真正说出来的,给他的确切答复。 谢让开心地贴着云清的颈窝蹭了蹭,像只黏糊的狗崽,说出来的话不见得有那么留情:“太傅说得对,他们才不配……回头我就找个由头把他们发落了。” 他手中有支暗探,早就掌握了京中各大官员背地里干的事,不严重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想要发落人,随便揪点东西出来,足够了。 忆起往昔,对谢让滤镜十足厚的云清十分好说话,面对有些过火的动作,她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抬手扯住了少年滑落下来的一缕头发,使劲扯了扯,裹着笑意:“我说什么你做什么,皇帝威严还要不要了。” 云清寻思着,这么混乱还是不行,得找个什么时候,把身份的事情同谢让说清。 谢让喉结滚动了下,眸中幽光深邃,心间发紧,拥住她,沉了声音:“不要。” 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他要与太傅同记史书,千古留名。 第141章 没有人比太傅更合适 云清凝噎。 果然在脸皮这方面,她还是稍微差一点。 少年的感情炽烈又真诚,云清就算是以前不怎么接触这方面的事情,也会被触动到。 【谢让说我纵容他,其实某种程度上,他又何尝不是在纵容我呢?】 云清当然知道,历史上的权臣下场都不怎么好,作为研究这方面的人,在谢让不断成长起来的过程中,她当然担心过,自己以后会不会有兔死狗烹的下场。 可似乎一直到了谢让能独揽大权的时候,她担心的那种情况,也没有出现。 她有过主动交还权力的想法,但最终的结果已经呈现出来了,谢让并不乐意,就拿那虎符来讲,现在还在她手中。 对于帝王来说,能给出的信任弥足珍贵。 谢让难得心虚。 那是因为太傅不知道,他能听到她的心声。 年少之时付出的信任,大部分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后来长大,感情发生变化,便也不在意那么多了,相比之下,他更担心的,是太傅像来时一样离开。 所以他想把权力往她手中递,想要这天下变得更好一些,不说能够比得上她原先的那个世界,至少也要让她有所眷念,不要离开。 “所以……”谢让低声问,“太傅愿意帮我处理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云清心软了:“好。” 谢让眉开眼笑,他起身,很快就把挑选好的奏折搬到了云清这边来,厚厚一摞,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有那么多闲功夫来写这些废话。 有这功夫,还不如管好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 等到笔拿在手中,云清和面前的奏折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有点想反悔了。 【我刚才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云清深深叹气,耐不过自己说了,只能提着笔挨个批,好在这堆都是已经挑选出来的了,她也不用看,直接在上面划一笔就行。 【也就一笔,应该也看不出来笔迹什么的?】 云清心中想着,手下却愈发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时间就将那些奏折给处理完毕了,只是看到最下面一封时,她愣了下。 那不是奏折,是一封未拟好的章程,大致说的是谢让在南巡期间见江南学堂多女夫子,对此有所感念,便想要试着在学堂中招收女子,试行女学。 有基础规划,但督办人那里,还是空的——这封笔墨看上去已写好多时,可显然,谢让至今仍未想到合适的人选。 毫无疑问,就是摆在这里给云清看的。 谢让支着下巴,看着她,道:“若太傅觉得有合适的人选,可举荐。” 最开始,谢让是想过自己定下人选的,可他不是女子,对女子的了解不如太傅,所以……他选择,将这个权力,交到云清手上。 他的太傅从来就不惧面对任何困难,尤其是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就算她最终举荐的人是她自己,谢让也会答应。 他已经有能力护住云清了。 云清心中一烫,她沉默片刻:“容臣再想想。” 【现在朝堂中,似乎没有合适的人,急不得。】 但云清知道,是有的,是她。 可她没有同谢让坦白,这件事情便永远说不清,况且她还没有想清楚,该不该以女子的身份出现在朝堂上……让她再想想。 如今柔然虎视眈眈,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差错。 “不急,什么时候都行。”谢让看出她的犹豫,并不强求,“这封章程已经盖好了章,就放在南书房,什么时候太傅想好,就可以写上。” 云清忽然问:“陛下为什么不自己决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建议最开始还是他提出来的?怎么到了最后这个球又回到我手里了?】 谢让就知道太傅一定会想到,而他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策略,淡淡笑着:“我相信太傅识人的能力,这一点,应该不会有人比太傅更合适了。” 掌握了后世视角,确实要方便许多,旁人不知道,只当太傅识人精准,眼光毒辣,这点就恰好成了谢让能够蒙混过关的理由,他暂时还不想太傅起疑心。 “是这样……”云清直觉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但谢让给出的理由也足够说得过去,她不好在这上面多纠结,抿了下唇,“那就多谢陛下信任了。” 谢让有点不满:“太傅和我那么见外做什么?” 云清无奈:“知道了。” - 使臣团在京城停留了一月有余,出乎意料的,这次居然什么事都没有闹出来,除了柔然使团时不时鸡飞狗跳的,整体来说都还算和谐。 云清基本上还是皇宫府衙离府三点一线,不经意出了一次门,靠近会同馆那边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夷光公主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个骄纵任性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得明艳大方,身上也多了沉稳的模样,看上去和以前颇有不同,至少不会突然出现拦在云清面前。 不过很显然,夷光对当年的事情还是念念不忘,看到云清后,就让人来请她一叙。 云清难得有闲情逸致出来逛逛,遇上邀约,思索片刻,同意了。 夷光公主很识趣,将位置选在了大堂中,反正他们也不聊什么私事,别人听见了无妨,还免得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 “夷光公主。” 云清打了招呼,在她对面坐下。 夷光看着云清,总觉得她比前些年长得更好看了,男子比不上,女子也比不上,她颇为遗憾:“要是离大人肯说亲,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要抢着入府。” 云清心道说不了,被皇帝陛下盯着呢。 不过面上却笑吟吟的:“夷光公主就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吗?” 楼兰是小国,但云清在史书上看见过,那边有不少公主都是弄权的好手,眼前这位夷光公主,显然也是其中一位。 “当然不是。”夷光公主美眸一转,笑意莹莹,“我初来大熙,便觉得这边香料没有楼兰样式多,如今刚得了一条商线,想与离大人谈个生意。” 夷光公主手中的权力来自楼兰王,可那也不过是如今楼兰王对她宠爱,便不吝给予,宠爱能持续多久?这谁清楚。 夷光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若是搭上离云清这个靠山,一切都不必说了。 云清当然看得出她的心思,这是件双赢的事,打通商线对于传播大熙文化同样有好处,她举着茶盏轻轻抬手:“那便如公主所愿,合作愉快。” 夷光没料到她这般好说话,抬眼之间,险些被这位年轻权臣惊人的容色迷了眼:“……合作愉快。” 她恍恍惚惚生出个想法——这般好看的人,怕不是男女通吃。 第142章 “云清,我好伤心啊” 商线的事情并不需要云清亲自谈,她给了夷光一块牌子,拿着去商铺就好,她毕竟没有亲自动手经营铺子,三两句说不清楚。 不过夷光已经很感谢了:“我先前还做了不少准备,没想到离大人竟这般好说话,多谢了。” “公主诚心而来,岂有拒绝之理。” 云清觉得,自己在传言中,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她不动声色:“以后若是还有合作,公主也可以大方说出来。” 钱这种东西,谁会嫌多呢。 要和柔然打仗,光靠现在堪堪扭亏为盈的国库,可不够。 “好。”夷光爽朗一笑,对云清的观感更好了,也为自己以前的想法感到幼稚,“那便谢过离大人了。” 这样的人,作为合作对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和夷光简单谈完后,云清又在周围逛了圈,因为使臣来京的事情,即使在寒冷的冬日,也依旧热闹,毕竟这些使臣不缺钱,说不定就是喜欢一些新奇玩意,做买卖也挺好做的。 她低调出行,却还是被人给认了出来,推辞不过,拿了两串糖葫芦和一些甜糕回去。 甜糕热乎乎的抱在怀中,到府中的时候还是热的,云清正好饿了,在自己家里也没那么多规矩,摸了块出来吃,含糊问了句:“云姝呢?” 江叔回:“和沈家小姐游湖去了。” “好。” 离云姝和云清的性子完全不同,外向热情,刚回来没多久就交到了朋友,她有事情干,云清就放心了。 云清:“回来后让她来找我。” “好。”江叔看见她的动作,询问,“公子饿了吗?饿了我就让厨房早些上晚饭。” “好。” 云清应下。 甜糕确实挺好吃的,念着马上就要吃饭了,云清没有贪嘴,剩下的用油纸包好放在了一旁。 紧接着她又叫来点翠,小丫头这些年来越来越有掌事的气质了,很多商铺基本上都是她在帮着管理,已经能够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了。 每个人都在成长。 毕竟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价值,云清也乐得看身边的人去闯出一片天地来。 她把新商线的事情同点翠说了声:“……可以先安排一支商队去探探路,若是可行,再慢慢增加商队人数。” “好。”点翠笑,“我们的商队似乎还没有去过楼兰,到时我让人看着,有什么新奇玩意都可以带回来看看。” 其实这个时代的商队并不少,但是大多都是在大熙境内四处游走,也就是这两年周边依附的国家越来越多,商队才愿意四处走走,若是要探知一个相对陌生的地方,那肯定是走官方的渠道来得稳妥。 “嗯。” 点翠下去后,云清用过了晚饭,左等右等没有等到离云姝回来,结果天快黑的时候,才得到传信。 “小小姐说她今晚留宿沈府。” 江叔也挺无奈的,离云姝就是这性子,想到什么做什么,前段时间还热衷于拉着云清一起出去逛,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热情一下子就下来了。 “唔,那算了,反正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云清拿了两串糖葫芦,自己吃了一串,本想着另一串给离云姝,但看来是没机会了。 正准备回房,云清突然听到外面有烟火的声音,她骤然回神:“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叔一拍脑袋:“哦,今日上元,忘了吩咐厨房那边给公子煮元宵了。” 这事真不怪江叔,他已经习惯了每个节日云清都在宫中陪陛下过,今年因为种种事情,云清意外留在了离府,反而是忘了。 云清也忘了。 现下宫门已经落锁,她不方便进宫去了,也未准备礼物,已经能想到明天小崽子一脸委屈的表情了。 云清伸手抵住额头,惆怅:“罢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江叔笑:“公子先回房,我还是叫厨房那边煮几个元宵,吃点沾沾节气。” 一片好意,云清没有拒绝。 她拿着剩下的一串糖葫芦回了房,里面早就有下人点好了灯,云清转过身去关门的功夫,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人从后面揽住,随后淡淡带笑的嗓音落下:“太傅。” 说实话,那瞬间云清真的被惊了一跳,下意识举起的手也被少年顺势抓住。 她声音差点绷不住:“你怎么在这里?” 云清前面还想着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谢让出现在这里,着实让她惊悚了一下。 【为什么屋子外面守着的暗卫死侍都没有吭声的啊!】 这才是她最想问的。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不敢拦,领头的青雀青兰不吭声,谁敢对天子动手? 谢让半口不言这些理由,他略有点难过,声音低了下来:“太傅不进宫陪朕过上元,朕就只能出宫来找太傅了。” 别说离府上下习惯了,谢让也习惯了,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能名正言顺将太傅留下,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等云清进宫来找他了。 结果等到宫门落锁也没有等到。 谢让只好自己跑出来了。 云清料想过会被翻旧账,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语气诚挚:“我不是故意的。” 长大了就是这点不好,云清不习武,力气比不上谢让,加上少年身量高,被他梏住后,想做点小动作都不行,而且女子的身份没有坦白,云清总觉得有种浓浓的不安全感。 “我当然知道太傅不是故意的。”在最初的那阵委屈劲儿过去后,谢让很快就想通了,反正太傅现在不可能会抛下他,他勾了下唇,目光称不上良善,“但是太傅……你总要给朕一点补偿。” 房间里的烛火没有完全点亮,因此光线算不上明亮,谢让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了那截白皙的后颈上,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薄唇碰了上去,快成气音了:“如果太傅不知道给什么好,那朕就自己索取了。” “等等。”云清并不想知道他想索取什么,手指一动,碰到了拿着的东西,她镇定自若,“糖葫芦,给你。” 因为捂在怀中的原因,外表的糖衣有些化了颜色还是红艳艳的,看着依旧诱人。 谢让凝视片刻,闷闷笑了:“这糖葫芦,太傅真的是给我的吗?” 话音落下,云清心中强烈的直觉就告诉她,这小崽子绝对是猜到了! 衣物摩挲的声音轻轻的,察觉到后颈被触碰,云清微微缩了下肩膀,她嘶了声:“有话直说,不要给我打哑谜。” “原是别人不要的,太傅才给我。” 谢让慢条斯理地用唇瓣厮磨着她的后颈,眸光晦暗看不清情绪。 “云清,我好伤心啊。” 第143章 不会发生 伤心?云清听不出一点。 她只觉得谢让就是想借机得寸进尺。 手里的糖葫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接过去了,谢让叼着她的后颈磨了好一会儿,直到上面出现红色印子,才心甘情愿收起了爪牙。 如果不是太傅现在还没有接受他,谢让恨不能做更多的事情,可惜现在没那机会。 云清找到机会挣脱,往后退了步,捂着后颈颇为郁闷地瞪他:“谢让,你真是狗变的不成!” 虽然时不时也会在心这么想,但和说出来的概念不一样,刚才那种程度,绝对是留印子了,他就是想借机发挥还差不多。 “太傅说是就是。” 讨到便宜,谢让比谁都好说话,在太傅心中他什么称呼还没听到过,现在简直司空见惯。 他往后退了步,不紧不慢地拆下包裹着糖葫芦的油皮纸,拿出来后咬了口,悠然夸赞:“不错。” 谢让突然想起来,似乎很久之前,他在看太傅吃糖葫芦的时候,心中已然起了觊觎的心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觉得,自己不爱上云清,是不可能的。 云清不知道谢让又在想什么东西,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走到桌边,平静几息,才倒了杯放温的水结结实实灌下去。 她就是再不经事,那生理反应也是正常的,谢让的一番动作下来,身上多少是被撩起了点火气,心跳久久难以平息下来。 等谢让将那糖葫芦吃完,云清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敲门声先一步响了起来。 “公子,元宵煮好了,出来吃两个。” 是江叔的声音。 差点忘了这茬了。 云清凉凉的目光转向谢让,压低声音:“去屏风后面。” 江叔可是知道她身份的,大晚上的,谢让出现在她的房间里,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后续肯定会问起来,云清不想编理由骗人。 “好。” 被警告了,谢让眨了下眼,终究是躲着去了。 云清这才让江叔进来。 因为已经吃过晚饭,江叔也没让厨房煮太多,取了个六,意为六六大顺。 云清看了眼,放到桌上:“江叔,你先回去休息,我等下吃。” “好。”江叔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笑着出去了。 门再次被关上,云清敲了敲桌面,抬眼看向屏风那边:“出来。” 谢让走到云清对面,就听到她问:“用晚膳了吗?没用就把元宵吃了,我吃不下了。” 云清的语气淡淡,要不是谢让了解她,就该真的这么以为了,他心中一软:“没有。” 他满心欢喜地等太傅,等到天黑了太傅也没来,自然没心思,不带停顿找来了离府这边。 “浪费粮食。”云清不轻不淡地呵斥了句,“下次先吃了饭再来。” 【这狗脾气,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 谢让含笑答应:“好。” 晚上吃太多本来也不好,谢让很快就解决了那碗元宵,云清便没有寻思着去给他找别的吃的了,只记得自己还带了些小甜糕,不过冷了。 想来皇帝陛下不会挑,云清道:“饿了就自己吃。” 谢让确实不挑,糕点冷了顶多有点噎人,倒杯茶水能将就着吃,看着怪可怜的。 云清眉心直跳:“行了,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了,府里还不缺陛下这点吃的。” 谢让小时候倒是要面子,长大了却时不时把自己以前的凄惨经历给讲出来,就是为了在云清面前装可怜博同情。 云清知道,但还是一吃一个准,见不得。 谢让这才善罢甘休。 上元就是晚上最为热闹,外面的烟火声更大,谢让用手帕擦干净手,眼中带着光:“太傅,我们出去看烟火。” 谢让其实没那么喜欢热闹的节日,只是因为那个时候身旁有特殊的人陪着,才显得尤为珍贵。 虽然没进宫,但最终这个节日,还是阴差阳错一起过了,外面的暗卫肯定知道谢让来了,云清更没什么好顾忌的,点头:“走。” 幸而外面雪停了,夜空一片朗然,才更方便他们欣赏烟火。 古代盛景难见,云清不管谢让是个什么想法,她看得很认真,璀璨耀眼的光仿佛在刹那间全部落入她眸底。 在谢让眼中,胜却人间无数景。 节日最重要的意义,不在于节日本身,而在于相伴的人是谁,慢慢长大的过程中,谢让加深了对于这一点的认识。 然而天上月仍是天上月,身边人不知何时已成了心上人。 谢让想,他大概是注定要和云清纠缠的。 “还愣着?”看完了烟火,云清心情好了不少,之前的事情也勉强被她算作过去,“这次不与你计较,下次可不能这么干了。” 得亏一整个京城都是皇帝陛下的眼线,不会出岔子,谢让这脾气,云清不能继续惯下去了。 【是皇帝,不是小孩了。】 谢让心情微变,面不改色:“好,我答应。” 云清懒得理他:“时间不早了,休息。” 离府里面的人嘴巴严实,谢让突然出现他们会好奇,但不会多问,管他编不编理由,云清不想奉陪了。 - 三月雪初融,又将到一年春。 天气依旧寒凉,过了雪最大的时间,使臣团差不多也该启程回归。 许多从地方来述职的官员同样要离开,闲来无事,云清就拉着谢让一起登上城墙,算是为他们送行。 城墙高,风也烈,谢让不动声色地站在云清侧方,替她挡了大半的风。 “我想不明白……”云清轻轻眯了下眸,欲言又止,“柔然使臣,这么老实吗?” 在京城期间,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做,所有的眼线都挑不出毛病来,看上去还真就老老实实的,半点小动作都没搞。 “不管老不老实,那方天地,终究都是大熙的国土。” 谢让神情淡淡,帝王威仪沉沉,迫人心弦,他不动声色地透露了些:“太傅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管是他早亡,还是大熙内乱。 他会让云清看到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第144章 听到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她所担心的? 云清听到这里的时候,生了些莫名的情绪起来,她疑惑地看了谢让一眼:“也许。” 谢让的目光堪称坦坦荡荡,云清并没有从中捕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觉得自己有点多想,毕竟那些东西可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大部队已经开始慢慢走远,云清险些被吹过来的风呛得咳嗽,道:“走陛下,回去了。” 身为皇帝,片刻都不得清闲,云清难得生出了些和离云姝一样的心思,也见不得谢让一天到晚都待在御书房里,才拉他出来逛逛。 不过闲暇时间终究是短暂的,谢让还是要尽快回归到自己原有的安排上面去。 “不急。” 最开始拉人出来的是云清,现在不让走的却是谢让,他牵住云清的手,仗着宽大衣摆的遮挡肆无忌惮。 “太傅,我们去国子监看看。” 使臣团离开后,也该开始做新一年的打算了,听谢让这么说,云清意识到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她略一思索:“嗯。” 国子监招收的主要是皇室成员和勋贵子弟,这块地方涉及的利益颇多,也不好改动,前两年才换了新的国子监祭酒宋丘平上去,这人处事圆滑,擅于在各种人情世故中周转,虽然在教育上的成就没那么好,但管理井井有条,也算是有功无过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宋丘平正在巡视,往学堂里面张望了又张望,有些愁眉苦脸的。 见到云清和谢让的时候,他先是震惊,然后很快控制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参见陛下。” 谢让扬扬下巴:“起身。” 这位年轻的帝王,威势是愈发大了,宋丘平心中一惊,自动退到了谢让后面去,顺便也同云清打了个招呼:“离大人好。” 他挤眉弄眼的,试图从云清这里得知天子突然到来的原因,云清默默摇头。 能猜到几分,但不敢确定,还是不要给宋大人透露错误的信息了。 宋丘平只好放弃。 下一刻,他听到了帝王喜怒不明的声音:“他们平时就是这样学的?” 宋丘平心头拔凉拔凉的,不敢撒谎:“……是。” 谁也不知道帝王会突然到访,前一秒宋丘平还在为这些勋贵子弟的学习头疼,想张大人李大人林大人的嘱咐应该怎样解决,现在就有点为他们节哀了。 朝廷上下都知道,这位陛下眼中容不得沙子,宋丘平早猜到革新有天会轮到国子监,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有种预感,这些勋贵子弟啊,要倒大霉了。 云清凑过去看了,心中也直摇头。 【占据着天生的优越资源,却不知道奋进向上,怪不得有些家族传不过三代,这和守江山就是一个道理,有些人烂,是从根子里就开始烂掉了。就应该采用优胜劣汰的方法,让他们有点紧迫感。】 云清眸光一转,她笑眯眯看向宋丘平:“宋大人,你可想过该如何改善这种情况?” 云清并不想贸然插手太多,她手中权势够大了,被人扣帽子就不好了。 谢让也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啊?”宋丘平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他结结巴巴的,“……制定、制定考核制度,依据他们的考核分数进行排名,然后进行奖惩?” 看得出,宋丘平之前心中就有过想法了,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顺畅就说出来。 说完后,他忐忑地看向云清,随后又看了看谢让。 谢让点头认可:“不错,就这么做。” 宋丘平脑袋中的弯差点没转过来——不是,就这么草率的吗? 谢让和云清的表现都说明了,就是这么草率。 准确来说,也不算草率。 要想革新国子监,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把里面占着位置虚度时光的废物给清理出去,给他们制造紧迫感,让他们不能肆无忌惮地浪费资源。 当然,这仅仅是开始。 谢让道:“之后,还需着手开辟通道,让寒门学子也有进入国子监的机会,这样才能防止世家过度集权。” 朝堂混乱的一大原因就是官官相护,看着人都在变,实际上大家沾亲带故的,免不了有点关系,只有更多的新鲜血液注入,才能让谢让进一步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 无依无靠的时候,他们才会明白,自己真正该依附的人是谁。 云清赞许:“陛下说得对。” 宋丘平跟在后面听着,觉得自己心都快跳出来了,平时和那些大臣打太极的经验告诉他,他可能真的要干一桩了不起的大事了。 …… 第二天上朝。 看见久违出现在朝堂上的云清,大臣们心中涌起了种不太妙的预感。 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帝师平时不怎么来上朝,来上朝必然是有大事。 所以当天子说出革新国子监制度的事情,他们先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后知后觉才是震惊。 “陛下,国子监的招收规程可是祖制,怎么能轻易改变呢?!” 震惊过后,很快就有人出来唱反调,这几乎密切关系到每个官员的利益,国子监多达官贵人的后代,是一个结交人脉的好地方,要是家里的孩子被赶出去,丢脸倒是其次,更重要的失去了一个宝贵的机会! 这概念能一样吗? 因为涉及到的范围比较广泛,连一些平时不怎么和谢让唱反调的臣子也站出来,左一个于礼法不合,右一个危言耸听,引经据典,唾沫横飞……反正就是各出奇招,想要证明此举是不可行的。 云清冷眼看着,神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与她站在一条线上朝臣也基本上没有吭声。 谢让听他们说完,连争辩都懒得争辩,一锤定音:“朕意已决,无需再议。若有不服者,家中子孙直接逐出国子监。” 谢让是个开明的君主,但说实在的,没那么好说话,如此力排众议的时候还是少数,众人面面相觑,又瞅了眼云清的神色,最终只能不甘不愿捏着鼻子认了。 虽然门槛提高,但总比什么都没了好啊。 “散朝。”谢让对他们的识趣还算满意,又道,“太傅留下。” 敲定归敲定了,具体怎么推行下去,还要继续商讨,去太和殿的路上,云清还在疑惑:“怎么不把宋大人留下来?” “不是为了国子监的事情。”谢让似笑非笑,他低声问,“难不成只有为了公事,太傅才会留下来陪我吗?” 云清冤枉:“哪里有?” “嗯。”谢让换了个说法,“是我想要太傅留下来。” 谢让难得生出了点恐慌,就是从前段时间开始,他意识到,自己能够听到云清心声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的,以至于他光是发现,都过了好久好久。 似乎是某种预兆。 他在担心,云清会不会什么时候就像这些改变一样,悄无声息的,就离开自己了。 光是想想,谢让都觉得快呼吸不过来了。 第145章 “想好了吗?” 变脸速度还挺快。 云清挑了下眉,虽然小暴君身上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她还是隐约察觉到了丝恐慌。 她不明白,他在恐慌什么? 云清的神色谢让看在眼中,心情难得不是那么高。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已经快习惯了,唯独这件事情,是一直没有在云清面前说出来的,最开始是不完全信任,现在却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太傅心软,脾气好,唯独在欺瞒一事上,谢让不知道她会抱有何种态度,又会不会生气。 “行了陛下,你都把我留下来了,说说,能做什么?” 云清不做无所谓的设想,发生的事情她顺其自然就好,谢让明显有心事,她等着对方自己说出来。 “太傅陪陪我就好。” 谢让的愿望很简单,尤其在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他就希望云清能够留在他身边,就什么都好了。 “那让顺风把我需要处理的事务抱过来。” 留下来是一回事,该处理的东西还是要处理,云清不可能就坐那里发呆,不然晚上回去又要加班。 谢让:“好。” 要说云清留下,最高兴的还属太和殿的众人。 离大人在,陛下基本上不会生气,他们就不用感受到那种沉重凝滞的氛围,整个太和殿都会和乐融融,大家都好。 不过时间长了,除了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的顺风,太和殿的其他人都渐渐从两人的相处中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就是总感觉,不太像是师生。 好在能在太和殿伺候的,都是知道分寸的,他们心中知道就好,也不会往外面透露。 顺风吩咐好内侍给离大人和陛下上茶,又拿了牙牌赶紧出宫,去府衙抱云清今天需要处理的公务。 府衙的官员对顺风的到来都见怪不怪了,直到他走远,才讨论。 “陛下对离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宠信啊。” “那可不,离大人陪伴着陛下一路走过来,其间情意岂是寻常人可道的?” “就是,也不明白那些挑拨离间的人是怎么想的。” 大家也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况且还在府衙,他们都没有太过分,说两三句就散了。 …… 因为各自都有需要处理的事情,所以云清答应的陪着,也就是真陪着,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她才放下笔活动了下手腕,感觉到沉沉的疲惫涌上来。 谢让需要处理的事情比她更多,见状却起身到了她身边,为她捏了捏肩:“太傅累了吗?” “嗯。” 看这些东西比看史料难多了,底下的人一个二个想着怎么办事合适,还要揣度上位者的意思,绕了几绕,最后才说到重点上来。 前几年没工夫在这上面说,而现在…… 云清敲了敲桌子,委婉提出建议:“陛下,你觉不觉得,大臣们写折子的方式,该变一变?” 【眼睛都要看花了。】 “我也有此意。” 谢让对这点分外赞同。 他是从云清来后,才开始努力学习怎样做一个好的皇帝,很多思维受到云清的影响,时常能和她想到一块去,在这点上他同样烦不胜烦。 “那挺好的。”云清已经能够想象到以后工作量减少的日子了,她轻轻眯了下眸,“陛下还是直接和他们说,免得又猜来猜去的,到最后偏离了本意。” 上传下不达,可就没意思了。 “嗯。” 谢让轻描淡写将这个话题揭过,视线静静落在云清脸上,也不说话吭声的,过了半晌,就被云清察觉到了异样。 “陛下,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尽管谢让想尽量在她面前表现得与平常无异,但云清早起了疑心,就不会轻易被他糊弄过去。 她往旁边挪了下,躲开谢让的手,抬眸看着他,缓缓笑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 她还记得,少时遇到不好言说的事情,谢让就是这样的,沉默又别扭,等着她去猜,最后才肯小声吐露。 一站一坐的姿势很容易带来压迫感,尤其是在一方还是皇帝的情况下,加之谢让也不愿让云清觉得有压力。 他在云清面前半跪下来,转而牵住她的手,脸上带上了乖顺的笑:“有点……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对太傅有欺瞒,太傅会生气吗?” 说也不听,云清不知道谢让为什么做这些动作这么熟练。 她问:“很重要的事情吗?” 她与谢让,有将近半数的时间都在一起,云清想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谢让还能有什么瞒着自己的。 然而这般慎重的态度,多少还是让她心中一跳。 云清的眸清润而温和,相比之下,显得谢让心中的阴暗都有些无所遁形,他认真:“很重要。” 这是谢让纠结了许久的结果。 他并不知道这个能力的消失具体代表了什么,在目前看来,始终是个隐患。 而皇帝陛下学会的最深刻的道理,就是将隐患扼杀在摇篮中。 提前坦白和被迫坦白,很明显是前者更具先机。 但凡算过,他都知道该怎么选。 谢让不可能容忍云清有离开自己的机会。 “很重要?”云清怔了下,她知道,谢让没有开玩笑,“是涉及到社稷民生,还是仅仅……只涉及到我?” 云清一猜一个准,几乎瞬间就将范围给锁死了。 “仅仅关系到太傅。” 明明是尊贵无双的帝王,却露出了些许恳求的目光:“太傅,你会生气吗?” 【在这里骗我承诺呢?】 云清意味不明:“这得看情况,陛下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生气?” 能在这里同她好好说话,就说明问题还不严重,谢让都不急,云清急什么。 被拿捏的次数多了,云清渐渐也摸到些窍门,她轻轻笑了声,抽出自己的手:“陛下,说话不要说半截,要给出诚意。” 云清少有主动探出壳子的时候,此刻生出了几分逗人的兴趣,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回答,她淡淡睨着皇帝陛下,眼角眉梢全是盎然笑意:“想好了吗?” 第146章 “你也是我的阿姐” 云清逗人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这番生动的模样,谢让光是看着,都舍不得错过一点。 不过云清语气颇为坚定,似乎更确认了这件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谢让试图再讨得一点空间,他压低了嗓音:“太傅……” “别撒娇。” 云清眸光一凝,不心软最好的方法就是对谢让的一切表现都视而不见,时间长了,总是能够免疫的。 她这次态度真的很坚决:“要说就好好说完,要是不想说,那我可就不听了。” 谢让从来都不做没有由头的事情,既然已经到她面前来,不可能就这么半途而废了。 然而云清这次猜错了一点。 谢让犹豫了半天,忽然又犹豫着改变了主意:“我可不可以晚点再说?” 云清差点绷不住笑了,她揣摩:“想等你生辰?” 拢共也没多久了,谢让又怕她生气,会选在什么时候,云清根本不用猜。 在特殊的时间点,也算是有了理由让她不生气。 谢让心虚:“不行吗?” “随你。”云清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陛下不说,臣也拿你没办法,不是吗?” 一个反问,直接把谢让给问住了。 他想要再次触碰云清的手,但再次被躲开了。 “太傅……” “陛下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云清难得狠下心肠,非得让谢让见识见识自己的决心,她轻轻笑着,一边在心中思索谢让想说的事情是什么。 他不着急,说明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但这个问题又出在她身上,让谢让有所顾忌…… 她思维发散,总不可能是系统? 云清想,若真是这样,那谢让未免也隐藏得太好了。 这个话题中途被挑起来,又很快在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中被揭过。 再等片刻宫门就要落锁,注定是要留下来过夜的,云清索性叫青雀去给离府传了消息,说不回去了。 “再过几日,云姝也该离京了。” 云清和谢让一起用晚膳没那么多规矩,她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谢让还有点惊讶。 他才刚惹了云清不开心,现在有点小心翼翼的:“太傅为何不再多留她一段时间。” “她嫌京城不好玩。” 云清半真半假地说了句,其中有部分确实是这个原因,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她奈何不了皇帝,想要眼不见心不烦。 “开春后边境将士也要开始训练,云姝这个时候回去,正好赶上了。” 离云姝是在边境出生的,天生就有一颗驰骋沙场的心,京城规矩太多,反而不适合她那样热烈的女子。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离云姝也不会成为女将。 “那到时朕和太傅一起为她饯行。” 谢让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心情还挺不错的。 他当然不怕离云姝,但离云姝总是能比他更轻易就留下太傅,她在京中一日,自己都难以靠近离府,想要留宿就更难了,还是走了好。 云清看破他的小心思,无言了瞬,拒绝:“算了,陛下要是跟着去,云姝该一路都不开心了。” 只有云清说起怼谢让的话来才毫不留情,旁边的内侍都听得是一阵冷汗直流,偏偏当事人毫不在意,他们只能保持自己尽量面色如常。 谢让弯弯唇:“好。” 他并不是很在意离云姝看他的想法如何,身为帝王,本来就不该被旁人的目光所影响,当然,云清例外。 在宫里歇了一夜,第二天,云清赶着众臣上朝的时间就乘着马车出了宫,她现在也算是京城的风云人物之一,虽然这种事情大家也见怪不怪了,可要是遇到了免不上又会说上几句闲话,她实在是懒得应付。 离云姝已经确定好了离开的时间,虽然嘴上总是说着京城不好玩,可等到真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又生出诸多不舍。 “此次一别,又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见到阿姐了。”离云姝很是惆怅,“京城中风云诡谲,帝王心深不可测,阿姐,我只希望,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离云姝一双清亮的眸子紧紧注视着云清,牙齿却下意识的咬了下唇,含着云清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不知为何,云清心中一紧,她缓缓承诺:“我会的。” 虽然已经无法回到现代,可系统也曾透露过,离云清在另外一个世界同样过得很好,她们机缘巧合之下交换,未必不是另一种圆满。 离云清也很好。 离云姝顿时笑开了眼,抱住她:“好!” …… 三日后,阳光明媚,空气也难得温暖,离云姝连带着她带来的士兵都要启程一起返回边境。 谢让嘴上说着不来,到最后还是来了,不过在车架里也没出来,但基本上有点眼色的,还是能明白里面坐的不是一般人。 其中传达的意义很简单。 他倚重离家,所以就连这样小小的场合,也愿意出来露面。 亲眼见了皇帝这么久的态度,离云姝有些许软化,但还不至于完全放下戒心,虽然提前已经说过了,可她还是拉着云清又说了好久的话,最后是有副手来催,她才恋恋不舍松开了云清的手。 本来都已经准备上马了,可她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住,旋即转身,像只飞舞的蝴蝶般,蹁跹着裙摆跑到了云清身边,抬手飞快抱了云清一下。 她巧笑着,似乎是在云清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后云清就怔然愣住,直到离云姝再次上马,都还没有回过神来,迷惘地盯着队伍远去的方向。 谢让远远瞧着这幅场景,命人将马车赶过去,悄无声息下去来到了云清身边,他连声音都放得很轻:“太傅,你是不是难过了?” 云清在京中并无亲人,为了避嫌,也不怎么亲近想和她交好的官员,离云姝一走,确实有些孤独了。 “不……不是。”云清少有的失了冷静,她的话似乎在喉头哽住,出口的时候带了几分不自察的颤抖,“我只是觉得有点,开心。” 她不会忘记离云姝来时拂过的清风,以及那句伴随着风落在耳畔的话—— “你来到这里,就是我的阿姐,也要好好的。” 第147章 契机早在一开始就埋下 离云姝原来早就有所察觉。 不,也有可能是离家父母选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已经告诉了她。 他们都是非常好的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得到机会改变了离云清原本的命运,而云清的到来,又何尝不是命运予以他们的反向馈赠。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契机早在一开始就埋下。 直到视线中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云清才垂下眼睫,牵起唇角笑了下:“云姝比我想象中更成熟。” 【虽然知道我不是她的阿姐,却还是像真正对待阿姐那么对待我,这份情,真的难能可贵。】 云清最开始从离家夫妇那里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心中震惊过,更多的是释然,这份亲情本该属于离云清,若她当真不明不白占了,也会永远藏有愧疚,能把事情挑开了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离云姝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挑明,恐怕也想的是分开一段时间能让两人的情绪都更缓和一下,这样面对面不会那么尴尬。 她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早就已经考虑好了一切。 “可惜接下来要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她了。” 云清眨了下眼睛,很快就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她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回去陛下,不要在这里继续站着了,再过会儿百姓们该出来凑热闹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离城门不远,百姓早就有所注意,不过是官兵拦着才没有过来,不然谢让早就成为焦点之一了。 毕竟虽然生活在天子脚下,可百姓们却没几个能真正一睹圣颜的。 因为刚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云清并没有注意到谢让有些牵强的笑容,她转过眸的时候,谢让已经恢复如常,答:“好。” 今日休沐,会相对轻松些,他们都没有先忙着处理公务,而是先去国子监巡视了圈。 革新制度以最快的速度在国子监推行开来,最初得知的时候,部分平时浑水摸鱼的勋贵子弟哭天抢地,哭着喊着要求家中长辈,后来得知改变无望,只好督促自己努力学习,可日日亏空哪是一两日就能够补上的,也就导致学堂中出现了两极分化的情况。 有部分确认自己一定会被淘汰下去的干脆摆烂到底,而那些平时认真的,则更加认真学习,争取能够取得个好名次,说不定能在圣上面前露露面。 旨意是天子亲自下的,与宋丘平无关,他也不用花太多心思去应付那些试图走捷径的人,这段时间眉也不皱了,一天到晚乐呵着在国子监里巡视,觉得自己仿佛找回了当初上学堂的感觉。 国子监嘛,作为读书的地方,就应该好好读书。 宋丘平原先处于中立的阵营,原本还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对帝师的评价那么好,如今却隐约有所察觉了。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最听帝师的话,国子监的制度能革新,在很大程度上也仰仗了云清的光,这点上他是铭记在心的。 “陛下且等,再过段时间,这批人被清出去了,境况应该会更好。” 宋丘平平时看着就是个挺滑稽的小老头,说话做事都挺有意思的,看着唯唯诺诺,实则心细如发,尤其是这段时间,脊背都挺起来了,在意识到谢让本质上还是好说话的时候,他便也慢慢大胆了起来。 “不错。”谢让继续道,“若有不合适的夫子,也可一同替换。” 宋丘平眉心一跳,他抬眼望向帝王,少年天子威仪天成,不轻不淡的话语中,似乎暗藏敲打,他觉得事情可能还不止这么简单。 云清看出他为难的神色,上前解围:“革新既已做了,宋大人便做到底,徒有虚名的人,留着也是祸害。” 国子监里从前的那番情况,何止是学生,恐怕有不少夫子也早已被钱财迷了眼,如今他们都只当谢让将重心放在学生身上,还没有意识到危机来临,不如趁此机会一锅端个干净,斩草除根,才不会徒生祸端。 宋丘平心中震动。 他在先帝之时入朝为官,又因几番霍乱不得不暂避锋芒,近几年才被调上来担任国子监祭酒一职,为人处事却早已被磨得圆滑世故,如今在两个年轻人面前,反倒又被几句话重新激起了斗志,想起了初时自己的愿望——他也想做个好官,为江山社稷出一份自己的力啊! “多谢陛下和离大人信任,臣定当不负所托,好好肃清一番。” 宋丘平声音铿锵有力,神色认真坚定,看得出是下了决心。 果然打鸡血在什么时候都管用。 “辛苦宋卿了。” 得到云清的眼神示意,谢让又赶紧说了些公式化的话,尽管和平时听到的都差不多,宋丘平还是显得尤为开心,仿佛得到了认可一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从国子监离开,午膳就去离府用。 离云姝回来这么长时间,谢让几乎没什么能光明正大来拜访的理由,上元偷偷摸摸来了一次,第二天早上离开的时候就和离云姝打了个照面,双方脸色当时都非常精彩。 如今离云姝离开,他就没了那么多顾忌,云清总不会赶他走,跟着进就好了。 “陛下?谢祈安?” 一路上走几次神了,云清本不想提,奈何预感太强了,她啧了声:“从回来起就一直心不在焉,不会又在思考想要告诉我的事情?” “并非如此。” 大概是近些日子发现多了,谢让突然察觉,对于新出现的事情,他的接受能力也强了许多。 最初他曾疑惑,云清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是通过何种方式到来的,如今看来,隐约有了答案。 离家人,应当是知晓一二的。 他眸底的情绪黑得探不清,声音低而缓:“我只是在想,太傅同亲人的关系,挺好的。” 谢让没有说出自己的秘密,就没有立场去问云清的秘密,纵使心中已经被焦躁遍布,他却还是在警告自己,冷静一点,耐心一点,总能得到结果的。 第148章 他的太傅就该光明正大站在所有人面前 “这倒是。” 云清不否认这点,至少在她心中,他们已经是亲人了,别的也没有那么重要。 她笑:“陛下怎么突然想起这点了?” 她不信谢让突然提起就是为了感叹一下,这怎么看都不合常理……不过也不好说,毕竟谢让这段时间异常的举动实在是太多了。 “只是皇家亲情淡薄,让我偶然有所感悟。”谢让还是没有说真实的原因,他想再等等,等到自己和云清说明一切之后再找机会问。 现在问,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说起来,陛下去年未曾去祭拜母亲,今年该去了。” 谢让说起这个,云清就立马想起来他的母亲,这是个可怜的女子,在刚刚生下皇子后不久就被打入冷宫,直到死时也仍在冷宫。 谢让看着对什么都不在乎,却还是在前几年彻夜孤坐,给他的母亲起了谥号,追封为嘉懿太后。 他未曾提过太多关于母亲的事情,史书上对于这方面的记载更是寥寥无几,饶是云清,也未曾看清他对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要去的。”谢让道,他抬眼,小心翼翼看云清,“太傅陪我一起去。” 他的声音中带上些期许。 事实上,谢让前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去的,除了暗卫,他甚至都不会让云清跟着,似乎是不想自己难得的脆弱暴露在她面前。 而今年却突然改了主意,想要表达的更深一层意思是什么,云清明白,他也明白。 在还没有看明白之前,云清本该拒绝的,可此刻,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世间无解,无非情字。 不管是什么情。 她凝眸,片刻后温柔笑了:“好。我陪陛下一起。” 谢让生母的忌日在五月,那时还不算太热,他给自己的母亲选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儿,没有在皇陵,虽然不合规矩,但可能谢让觉得,这才是母亲最好的归宿。 提前确认好了一些事情,谢让心中稍安了些,他知道云清是个遵守的承诺的人,如果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中间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他可以慢慢去探寻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不用担心云清很快就离开。 虽然有点不安,但他可以试着克服。 能够听到云清的心声,在最开始的时候,对他很重要,现在却不是了,只要足够相信,他们之间就不需要这种小手段来保持关系。 即使不适应,谢让也可以学着慢慢去适应。 谢让眉宇间的躁意瞬间平息了下来,他上前一步,与云清并肩同行:“我很高兴,谢谢你,云清。” 谢让似乎对于单叫这个名字格外钟爱,云清人也没指望着他能够尊师重道,被叫久了竟然也习惯了,不得不说习惯真可怕,她曾经被温水煮青蛙的时候,也是同样的道理。 - 国子监的改革堪称大刀阔斧。 其实许多大臣也想不明白,平时一直圆滑待人的宋丘平不知为何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似乎也懒得伪装了,做出的改变不是一星半点,光是那些不干正事的夫子,这段时间就不知道薅了多少下去。 国子监祭酒本就是读书人的向导,他如今这番,反倒是真有了几分天下之师的风范,着实令人敬佩。 他现在整个人精神焕发的,逢人问的多了,也会透露出几分其中原因来,大家纷然对视,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同时对云清的评价也进一步提升。 不过虽然大部分都是赞美的,却还是少不了一些酸唧唧的言论,因为过于人微,反倒没什么人在意。 眼见着发展态势良好,终于在于某一次与众臣的会谈间,谢让隐约透露了些学堂可能会试着招收女学生的风声。 现在朝廷中的重臣要么是近些年才提拔起来的,要么就是可用可信的老臣,年轻人接受的革新思维多了,倒没太大反应,真正有反应的是那些老臣。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这位陛下不拘礼法,可也不是这么个不拘法呀! 其中以礼部尚书为首。 这位发须皆白的老臣苦着脸,愁绪都快化不开了:“陛下,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都是早已固定下来的规矩。况且女子入学堂,多有不便,也易引起读书人不满,实在是不合适啊!” 谢让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朕游历江南的时候,多见学堂有女夫子,女子心细更胜男子,在读书上亦不差,只是缺了机会进入朝堂。你说女主内,可离家同样有女子上战场,丝毫不弱于男子,而今正守卫着大熙江山……再往上说,还有女子为帝,文韬武略样样可数,后人尚不可及,这所谓的不满,到底是真的不满,还是私心作祟,比不上就诋毁?” 礼部尚书根本没想到谢让会拿这些来说事,但确实又有点正好戳在心上,让他进退难言,最后只得将目光转向云清:“离大人扶持陛下至今,难道也让陛下这般胡闹吗?” 【好大一顶帽子。】 云清静静看着他,礼部尚书年龄大了,谈不上犯过错,办事也中规中矩,虽然在有些事情上迂腐了点,但也让他一直留下了。 她早先便想过,这件事情一说出来,第一个反对的就是他。 “董大人言重了,作为臣子,以辅佐陛下为己任,自然不能对陛下的言论指手画脚。况且我认为陛下说的不错,或许可以试试。” 礼部尚书闻言冷嗤一声,突然转变了方向:“离大人这么说,莫不是其中也有你的手笔?离家怎样养女儿是离家的事情,若是借此插手读书人的事情,恐怕不太合适!” 礼部尚书虽然平时不怎么说,但暗地里也隐约处于看不惯云清的那一派,觉得她提出来的改革都有悖祖制,不伦不类的,只是将冲突转到明面上来,还是第一次。 他不敢苛责皇帝,于是只能将重心放到云清身上,明里暗里都在暗示是她教唆皇帝的。 “够了!”谢让冷冷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朕叫你们过来,是讨论,而非争论,这就想往人身上泼脏水了,叫朕如何放心你们办事!” 他说的是你们,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警告的人只有一个。 礼部尚书不甘地咬了下牙,还想继续说什么,谢让却已经接着开口了。 “容后再议,除了太傅,都退下。” 书房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云清可以理解礼部尚书的心情,况且此举,确实算得上惊世骇俗了,皇帝陛下就这么说出来,他们不惊讶才怪了。 “慢慢来,他们需要有一个接受的过程,我知道陛下想要改革的心迫切,但也不能伤了老臣的心,他们始终是陪伴着陛下一路走过来的。” 古往今来,君臣矛盾都难以避免,谢让作为帝王,其实很难考虑到这点,云清也只是劝劝,能不能听进去是谢让的事。 听到太傅温和的话,谢让眼底的不虞散了些,他缓了下绷着的情绪,眉梢弯了弯,走到云清身前,眼神清澈诚挚:“我只是想快一点,等到落实下来,他们慢慢会接受的。” 云清莞尔:“不用那么急。” 谢让垂眸,执拗:“要的。” 他的太傅那么好,就该光明正大站在所有人面前。 女子又如何?他不想她的清名被任何不好的言论玷污。 第149章 你们是不是在谢让身上也动了手脚 在这件事情上,谢让意外执着。 云清意外,没想通到底是什么原理,她估计问了谢让也不会说,暂时将这个疑惑埋在了心里。 她抬手,轻轻落在了少年的眉心,抚了抚:“我只是不想陛下,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会很累。” 自己毕竟还有着上一世的帮忙,可谢让却不一样,他是完全从稚嫩走过来的,在帝王这个位置上,本身已经容不得一点松懈,要是连他自己都把自己都逼得太紧,那就真的会很累了。 云清随后垂下眸,玩笑似的说了句:“陛下,你可要长命百岁,别活得还没臣久。” 戾帝年少掌权,去的也早,说起来其实挺令人遗憾的,若不是这样,说不定大熙能实现真正的大一统。 但历史就是这样的,总是处处充满了遗憾。 假设也仅仅只是假设,但现在不同了,云清意识到,这些都是遥远的过去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未来,没有什么不可改变的。 云清敢开这种玩笑,就是知道谢让不会生气,可话音落下后,半晌没听到回答,她也有些摸不透了,正想抬眸去看谢让的神色,忽然就听见他唤:“太傅。” “唔?” 云清刚一有动作,少年的手就落到了她的下巴上,轻轻抬起,然后薄唇覆了过来。 云清瞳孔一震。 虽然早就说开了,但实际上,谢让在她面前也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举动,除了日常的挨挨蹭蹭,最过界的,也就是在宴会上她喝醉了的那次。 可即使是那次,也是朦胧的,模糊的,而不像现在这样,什么都能感受到。 唇齿相依的瞬间,属于少年人的温度不可避免地传递过来,连带着那些直白炽热的情感,全都汹涌而来,吻却很温柔,始终只是轻轻厮磨着。 云清的睫毛颤了颤,想到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御书房,平时与大臣商议要事的地方,整个人都有些快烧起来了。 可或许是这些日子真的有被触动,她渐渐意识到了什么,直到最终,也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任由少年在她唇齿间掠夺。 这无异于默许。 谢让呼吸一沉,眸底闪过惊喜,抓住她的手交握了起来。 …… 朝廷中有什么风向变化,一向就没有秘密。 舆论传播的速度是很快的,谢让刚刚透露出去,第二天桌上就多了一堆折子,都是说招收女学生不合适的,内容千篇一律,谢让放在一旁,都没有看。 还没有真正确定呢,就急不可耐成这个样子,谢让并不想提前烦恼。 至少在此之前,他更期待的是自己的生辰。 等到那一天,他就能彻底把事情同云清说清楚了,如果太傅想要恢复身份,他也能与她商量,慢慢铺垫,如果不想,维持现状也无妨。 他不开后宫,不重子嗣,唯一在乎,不过是云清。 谢让低低笑了声,他还没有见过太傅洗去铅华着女装的样子,太傅那么心软,到时他撒个娇就会同意了。 在云清面前丢了脸皮又不算什么,总归是他们之间的情趣,外人不知道就成了。 但大抵世间总是好事多磨,谢让生辰还未到,就有飞鸽传信来,说江南地区突生疫病,已蔓延多个地区,江南总督在去查看的过程中,亦不幸染疫,而下暂封道路,向朝廷寻求帮助。 谢让看到急报,心中陡然一跳:“太傅知道了吗?” 林辰道:“消息应当已传至离府。” 因为谢让的示意,所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送往皇宫的同时,也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往离府,现下云清应当已经知晓。 谢让的声音冷了下来:“随朕出宫。” 如林辰所说,云清确实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在知道具体消息后,她愣了愣,懵了好久,喃喃:“怎么可能?” 历史上,江南地区在今年雨季将会经历一场水患,然后水疫相伴,紧跟着的就是疫情。 可那是因为河道清理不善,堤坝检修不善造成的,去年南巡,云清和谢让早就肃清了这些问题,为的就是防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但命运轨迹中的水患还未来,先到来的反而会是疫情,而且没头没尾的,突然就出现,着实令人措手不及。 云清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沉寂了许久的系统突然上线吭声。 “宿主,我提醒一句。” 云清没有心情:“说。” “这次的疫情,需要您亲自前往查看。” 系统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云清有了猜想:“是和我改变历史有关吗?” “不是。”1130像是生怕她多想一样,赶紧道,“您现在所处的历史时空,都是正在发生的,谈不上改变一说。只是宿主身负系统,采集这种重要历史节点的事情,需要您亲自到场。” 涉及到关键事情,1130软萌的声音也莫名变得沉稳,它道:“但是您放心,作为宿主,系统一直会保护您的安全,不让您有生命危险。” “等等。”云清捕捉到了漏洞,她直觉这很重要,“你说一直会保护我的安全,那之前为什么又向我强调,我在这边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1130一愣:“那是宿主正常的生命线,代表宿主没有机会回到原来的时空。可若您在这边寿终正寝,那就不属于系统保护的意外范畴了。事实上,系统一直在对您施加保护,否则您在醒来的那一刻,就该再度死去。” “能穿越时空灵魂互换之人可遇不可求,我和您是合作关系,却并不能因此而高于您。保护您的生命,也是为了完成我的任务。” 信息量有点太大,云清眨了下眼,自此,那些暗藏端倪的地方,便全部串联起来了。 为何历史上要了离云清命的毒,却没能要她的命,甚至她在那之后,还以令人惊叹的速度恢复如初,仔细想,原来系统已经起了作用,只是她不知道。 逻辑一理清,能顺藤摸瓜出来的事情就更多了,云清缓了下神,难以想象自己怀着什么心情,一字一顿:“那你们是不是,在谢让身上,也动了手脚。” 1130道:“是。” 第150章 同不同意,结果都一样 做足了心理准备,再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云清只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1130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宿主,您听我说。主要是,最开始他确实被判定为危险人物,如果不加以防范,他将会是最大的变数。” 毕竟谢让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也是个实打实的暴君,对百姓来说没什么影响,但对身边人来说,那影响可就太大了。 “不过那时候我还并没有来到您的身边,所以所有的防护措施,都是默认系统为您量身定制的。” 1130赶紧撇清和自己的关系,毕竟这件事挺难说的,要是宿主生气了,牵连到它的身上来怎么办?它也只是个弱小可怜无助的系统啊。 这种事情不能怪它。 云清深吸了一口气:“说清楚,你们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她有预感,这或许就是这段时间,谢让变得别扭的原因,如果真如系统所说,她前往江南,大概是等不到谢让在生辰上细致坦白了,既然如此,不如从系统这里下手。 1130含糊了一下:“您确定您要听吗?” “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云清心道,死也要死个明白,“都已经用了,就算我不接受,最终结果也改变不了,无非是早晚的问题,我迟早都会知道的。” “好。” 1130无奈,它向来不会违背宿主的意愿,这可是宿主自己说的。 它还是斟酌了该怎么好好说的:“就是在某些特殊时候,他能够听到您心中在想什么,但如果是具体透露历史走向,他是听不到的,等到他真正信任您的那一天,这种能力就会消失。” 系统的话,如同一颗惊雷,猛地在云清心中炸响。 有一瞬间她脑袋中都是空白的,回过神来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一反应竟然是—— “那我在心中叫的小暴君,他全部听见了?” 1130腼腆:“也许。” 云清扶着额,今天的震惊消息一个接一个,她需要缓缓。 或许还有更多。 她艰涩问:“我女扮男装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1130沉默。 云清凝噎。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在刚刚南巡的时候,她好像也就只想过那一次,也是从那开始,谢让对她的态度有了微妙转变,藏在动作中的小心翼翼,全部开始变得明目张胆起来,直到在行宫挑明。 小兔崽子,算计得挺远。 她就说为什么他突然就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原来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 云清心中说不上生气,但至少在此刻,也做不到全然没有芥蒂。 连坦白都要挑生辰的日子,就是生怕她生气秋后算账,性质简直恶劣。 1130小心发问:“宿主,那您还去江南吗?” “去,怎么不去?”云清无意为难1130,毕竟这件事情从本质上来说,也不是它能决定的,系统算是变相给了她一条命,该完成的任务还是要完成,她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某些人,总是要长点教训。” 1130为谢让点了根蜡。 谢让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离府的。 他进来当然不需要通报,不过走到云清房门前的时候,他还是礼貌敲了门。 云清掀起眸子:“进。” 系统悄无声息地遁下去了,它不想看热闹,不然把自己牵扯进去都不知道。 谢让踏进房间,隐约觉得气氛不对,云清看他的表情也怪怪的,他压下心头不安,问:“太傅看到急报了吗?” “看完了。”云清声音平静,“我准备让羽先生去,还有太医院,也要出一些太医。” 现在是在谈正事,云清暂时不和他计较,提出了些中肯的建议。 于后人而言,疫病不过史书一笔,可他们却真切经历着,云清不会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做出措施是必要的。 “是应当的,我回头去就下旨。” 谢让也非常重视这件事。 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心绪都还很平静,但云清的下一句话出来,就把这一切平静全都打破了。 “无缘无故不会生疫病,陛下应当知道,这次疫病不简单,难说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于情于理,朝廷都应严查。所以我决定,我跟着去。” “不行!” 谢让想也没想就拒绝。 心中原本的恐慌在此刻扩到了最大,他几乎快被逼出了些颤音:“朝中官员那么多,哪里用得着太傅去冒险,不如派大理寺卿去,他见子心切,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来的路上,谢让还是左想右想都不安心,派林辰去给大理寺卿传了消息。 他想到了云清所说的这点,觉得交给谁都不放心,唯独是一心爱子的大理寺卿,会稍微好一些,有牵挂的人才会真正用心去办事。 谢让不明白,为什么云清一定要去,但他是不可能看着云清去冒险的。 他上前,哑着声音:“我知道太傅挂念百姓,但这皇位是太傅陪着我一起坐稳的,太傅在,才是最值得的,不要去好不好?” 某种程度上来说,谢让卖乖的功夫确实熟练,他懂得云清的软肋在什么地方,才能次次拿捏住她,其中有不少必然是托了读心术的福。 云清知道这是系统为了保护她使出的一种手段,怪不得谢让。 以前种种暂且不论,从她暴露身份后,谢让就一直看着她掩饰,还时不时搞些小动作扰乱她心湖,一举一动,心机感满满。 她看他也需要冷静一下。 所以这次异常坚定。 “我知道陛下说的道理,但我必须去,你拦不住我的。” 【退一万步来讲,有系统在,我是唯一一个能保证自己全乎回来的,为什么还要派其他官员去?】 什么意思? 谢让的思维迟缓了一瞬,还没来得及想怎么劝,就被这句给砸得懵了懵,那点小变化被云清捕捉到,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 看来是听到了。 云清换了只手撑着下巴,体会到了掌握主动权的乐趣,慢吞吞问:“陛下只消说,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反正同不同意,结果都一样。 第151章 云清才是最重要的 云清没有在谢让面前动过真格,但就像她之前和离云姝以及青兰所说那般,她如果真的想走,谢让是拦不住的。 系统今天说的话,给她的冲击属实有点太大了,饶是云清一向淡静平和的性格,也觉得有点接受能力不行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开一段时间。 之前有一点她想错了,留下来只会让她一味地纵容谢让,这是长期养成的习惯,只有分开,才能让她更清楚看明白自己的内心。 到底怎么做,那时会有决断的。 “一定要去吗?” 在沉默良久后,谢让才低声问了。 “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云清语焉不详,她不准备把这件事情说得太明白,眼底笑意味不明:“陛下,不会不想让我走?” 得知谢让已经知晓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了,云清有恼怒情绪,但更多的,是轻松。 哪怕阴差阳错,也总不算是瞒着他了。 看过云清温和的模样太久,她难得露出锋芒,谢让有些移不开眼,他艰难摇头:“不会。” 诚然,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有过些阴暗的想法,但很快他就思考清楚了,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才是把云清越推越远。 云清足够冷静理智,对于自己的感情有诸多考量,谢让知晓,他在她眼中看来稚嫩了些,或许她也只是把他的感情当做一时热忱去对待,可他怎甘心永远居于此位? 他想真正的得到她,做她心上人。 云清笑了声:“陛下看来答应得很勉强。” “我只是担心太傅。” 云清的心声多少还是透了点底,谢让不像刚刚那么激动了,他小声:“太傅要是出了事,我会很难过。” 也许不仅仅是那样,谢让知道云清不喜欢他说一些丧气话,所以没说出来。 “说的那么严重。”云清挑了下眉,“要是陛下相信我,那就让我去。” 云清也是人,她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接受谢让听了她这么多年心声的事情,毕竟心里想法能被别人听见,也真的是一件挺恐怖的事情。 得亏只有谢让一个人,否则…… 嗯? 云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系统隐藏的只是关于历史的大头,那她说的关于现代的那些事呢?谢让是不是也全部都听见了? 如果是这样,那前几日谢让莫名其妙提起亲人的事情,就同样有了解释,大概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不是这里的人,也不是他原本的那个太傅离云清,所以才胆子那么大,欺师犯上对? 前一句话还没有答明白,眼见着云清的目光就变得越来越凉,谢让背后都渐渐有些毛毛的,觉得自己仿佛被从头到尾看透了。 他抿了下唇:“如果太傅非要去,我不拦着。但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好好的回来。” 恍惚之间,谢让想起来,云清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就像她曾经出去的那年,这或许是某种预兆,说明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改变,他当然可以选择拦着,可最终看到的结果未必是自己想看到的。 云清是自由的,如果因为他的话就被困在这里,和他的初衷就相悖了。 “这是必然。”云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即刻启程,陛下还是好好想想,回来后怎么和我坦白。” 【好好想一想。】 百姓重于一切。 谢让所期待到来的这个生辰,注定是要泡汤了,他准备的那些解释也是,现在分开正好,有更多的时间给他去思考,也是给云清。 “我……” 谢让连眼睛都不敢错开,他有直觉,云清想告诉他的不只是这些,然而更具体的,他现在也没有任何提示了。 “好了,事不宜迟,我就不和陛下多聊了。” 云清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谢让也赶紧跟上。 “如果大理寺卿非要去,可以让他随后来。” 云清刚才有所思索,她实在也怕出了什么意外,顾匀要去就去,毕竟顾行之在那边,他就这么一个孩子,不见见可能难安。 “我和羽先生先过去,陛下也要尽快挑好合适的太医,调配药材往受疫的地方去,若是有意外,我会传信或叫人通知,当下稳住那边最重要。” 疫病这种东西,就是会令人恐慌的,尽管能暂时封锁住,可时间长了总会有人恐慌,想要往外逃,万一到时候真的将疫病给携带出去了,说不定会危害到更多的地区。 “好。” 云清说什么,谢让都一字不漏的听着,此刻俨然她成为了发号指令的那个人,事态紧急,谁也没有意识到。 这件事来的太突然,轻装上阵也必须有所准备,羽先生第一时间被请来,在听说了情况后,他有条不紊的吩咐身边药童去准备药材,又做了些以纱布为原材料的口罩,才勉强点头。 “具体情况还要到的地方才知……公子确定要跟着一起去吗?” 羽先生内心对这个想法是不赞同的,当初他好不容易才把云清从鬼门关拉回来,可不是为了现在看着她去冒险的。 他看了看谢让,寻思着,小皇帝也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吗? “确定。”云清笑,“羽先生不用看陛下了,陛下也同意了。” 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多久,顺利的话,除开花在路上的时候,也得两三个月了,能不能赶上谢让母妃的忌日,是个未知数。 【答应的事情不好反悔,我尽量在他母亲忌日之前赶回来。】 到了那时候,肯定也想清楚了。 谢让没想到,云清居然还想到了他,他眸光狠狠一颤,想说不是这样的,他更在意的是云清。 逝者不可追,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母亲的忌日还有无数个,他更想的是云清平平安安。 可他没立场说出口。 云清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离府有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点翠跑着给她收拾了些换洗衣物,全给塞到了马车上去。 看见还愣在原地的皇帝陛下,云清的心情难言地复杂,在走之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掀起眸子:“还愣着干什么?陛下,你可要为我做好后备工作。” 【顺便想想,哄骗了我多少。】 第152章 他不能困住她 谢让倏然抬眸! 什么意思?太傅知道了什么? 没有给谢让更多思考的机会,当马车渐渐走远后,他就再也听不到云清的心声了。 而这场分别,才刚刚开始。 现在的情况,似乎也没有给谢让留下更多的思考余地。 他暂时将疑惑放在心中,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处理好云清交代的事情。 “去太医院。” 关系到云清,还有江南千千万万的百姓,谢让没有理由在这件事情上懈怠,这些跟着去的人,他还是要亲自过一遍才行。 抬脚欲走,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吩咐:“若是大理寺卿求见,就直接把他带到南书房去。” 谢让虽然并不愿意云清将视线放在别人的身上,但云清说了的事情,他就必须要办妥,绝对不能出现一点瑕疵。 云清的出现只是让他避免了一些弯路和坎坷,但本质上,他早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君王,有自己的能力和手腕,之前央着云清是私心,也是不安。 他不知道读心的能力为什么会渐渐消失,在带来了恐慌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思考。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将云清绑得太紧了,以至于险些违背了初心。 从前云清是他的太傅,现在是他的心上人,但不管怎么来说,云清都拥有独立的人格和自由。 她从一个平等的时代来,却被他困住。 谢让恍然意识到,这才是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他的行为和自私自利的小人有什么区别? 帝王的骨子里天生流着冰冷偏执的血液,可在那一刻,谢让犹豫了。 所以最终,他愿意放开手,让云清离开。 等待属于自己的最终结局。 - 随着马车渐渐远离京城,云清确实感觉这段时间一直有些混乱迷茫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次不像南巡的时候那么悠闲,快马加鞭,马车换船,一切都按最快的速度来,铁打的人也免不了疲惫。 可奇怪的是,在身体极度疲惫的情况下,云清的精神却格外清晰,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她和谢让的关系。 她与谢让最不同的便是在于,她有着相对成熟的思维,而谢让是从一个小少年慢慢长大的。 不可否认,在古代宫廷这种冰冷的环境中,他们相依相伴那么多年,产生了一些无可替代的感情——而最初她听到谢让的坦白时,犹豫错愕也来自于此。 她分不清谢让的心,到底是由依赖转变而成的占有欲,还是少年期慕一时心动,在火热之后就会迅速冷却。 她已经渐渐觉出,自己接触到的虽然不是历史上的戾帝,但在谢让的行事风格中,却慢慢含了日后的影子。 历史轨迹最深层的联系并不是她能改变的。 所以不能一直心软退让。 不仅是她需要想清楚,谢让也需要想清楚。 “那宿主,您对谢让,到底怀有怎样的态度呢?” 路途漫漫,原本没什么存在感的系统被云清拉出来聊天,智能ai不理解人类复杂的感情,问问题都是直来直去的。 云清沉默了好久:“……有心动。” 她不会拒绝和逃避自己的心理,在默许谢让的第二次亲吻时,就明白了这点。 她一路看着谢让长成令自己满意的样子,虽然有些羞于承认,可不得不说,没有人会不被少年的真诚炽热所打动。 “但这还不够。” 云清没有任何感情上的经验,一切都只能凭借自己的判断,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她说不出这种莫名的预感是什么,可内心无疑是想看到的。 33道:“你们人类真奇怪。” 感情这东西让人纠结无比,可从来也不缺少人前仆后继去接触,求什么呢? “也许。”云清暂时不和它谈这件事,她问起了疫病的事情,“这次的事情,系统能起到帮助吗?” 33诚实:“不需要系统哦,宿主身边的人就有用,不过您要是想,可以兑换一份预防的汤药。” 幸福值这个东西,攒着也没用,基本上每次一到了临界点,云清就全给用掉了,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她毫不犹豫:“兑换。” 猜测系统说的人应该是羽先生,只要疫病有希望控制住就好,预防的汤药主要是为了没感染的人。 但同样也在侧面证明了她的猜测,这场疫病的起源,不简单。 多半有人为的因素。 这么日夜兼程,很快就到达了疫病最严重的地方——梧县。 也就是当初谢让和云清查出来有端倪的地方。 入口处已经被封锁,他们出示了令牌才被放进去,整个街道上都安安静静的,或许是突如其来的疫病,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贸然出来,气氛特别沉重。 包括云清在内,所有人都戴上了羽先生特制的口罩,他们先是去了府衙,这里也是冷清清的。 不过看到他们的到来,像是看到了救星! 消息到达这边的时间还要更早一些,所以当他们知道来的人是当朝太傅的时候,都惊诧了。 虽然他们知道朝廷一定会派人过来,但偏偏这个人是云清。 那可是帝师啊,和当今陛下关系密切,陛下怎会舍得派她过来? 云清不是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眼光,只不过是视而不见罢了,她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官兵一边领她进府一边回答:“感染的百姓都已经单独隔离起来,记录在册的有一千余人。顾大人已经吩咐我们做好扫洒工作,将那些百姓的家里都给清洗了个遍,只是如今看来仍没有办法。” 要知道在古代稍微少一些的县城,可能也就只有几百人居住的样子,江南地区繁华,一个县的人才稍微多些,可能有上万,所以感染的数目已经相当恐怖了。 官兵口中的顾大人就是升任后的顾行之,如今他已不再是一个小小水官,而是一方知县,这对于没有经过科举入仕的人来说,是个非常可贵的机会。 谁能想到刚接手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话正说着,顾行之也听到外面的动静,匆匆出来。 他瞧着脸色不甚好的样子,身上披着披风,轻咳了两声,朝云清抬手行礼:“离大人……” 第153章 真当朕不知吗? 顾行之胎里带病,虽被羽先生勉强救回来,却也是一直病恹恹的,直到近几年才好一些,然而此番风波一出,他作为知县必然劳心劳神,身形看上去又消瘦不少。 若不是因为这病,他应该也不会被困在家里那么多年,当得别人眼中的翩翩公子。 云清其实是比较担心他的,见他这样更是心头一跳:“不用行礼,你身体不好,顾大人在京城那边很挂念你。” “我知晓。”顾行之又咳了两声,他轻轻掩着唇,“离大人也知道,我这是老毛病了……如今感染的百姓还在增多,就是不尽快找到治疗的方法,恐怕会生出乱子来。” “我已经叫羽先生去看了。”云清拿出一张药方,道,“照上面的药材抓来熬水,没有染疫的百姓也全部都喝上一碗,这边的事情暂时先交予我,你也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顾行之继续这样熬下去,恐怕身体熬不住,云清身边也带了能用的人来,可以换下他。 “谢谢离大人。” 顾行之始终对云清心怀感激,他确实操劳了许久了,对于这番好意全然接受。 “先回去休息。” 云清不与他多说,确认这里的事情由自己接手后,又让官兵拿来了近段时间需要处理的事务,她在路上已经休息好了,准备加班加点了解一下这边是个什么情况。 顾行之将药方给了手下的人,吩咐他们先去抓药来熬水,自己才放心回了房间,准备好好歇一下。 梧县这边忙着防治疫情的时候,京城那边也没有闲着。 谢让亲自挑选了合适的太医送去江南,随后又下了调令,从周边运送药材过去,将这一切都安排落实,心中空落落的感觉才全部席卷而来。 放人走的时候似乎轻松,可事后再想,仍然觉得沉甸甸难以安心。 朝臣们得到消息的时间要稍微晚一些,但当他们知道去往梧县的人是帝师时,全部都炸开了锅。 陛下和帝师的感情一向深厚,况且这种事情,哪里轮得到帝师去冒险呢? 朝中有许多大臣平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可内心对于云清无疑是认可的,他们明白今天的局面里面有多少云清的努力,包括坐在龙椅上的那位陛下,能够和气同他们讲话,云清功不可没。 从前不说,只是担心她势太大,再闹出个所谓的离党来,就真的不得安宁了。 可这也不代表着他们就盼着她走啊。 瞧瞧陛下这两天上朝的脸色,都要和墨一样黑了,大家说什么都战战兢兢,生怕哪里惹恼了他。 就连一路看过来的顺风也很不理解,终于在某次替他研墨的时候,小心翼翼提了一嘴:“……陛下,您既然那么担心离大人,为何又不把她留下来呢?” 那也要留得住才行。 谢让面无表情地在奏折上划了一笔,驳回。 他低声道:“是太傅想走。” 云清临走前的那番话,让他思考颇多,他也有所察觉,那时她原本软化的态度变得冰冷,对自己也不假辞色,似乎含着怒火,又实在无处发泄,才在他面前点了出来。 谢让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唯一骗过云清的,就只有能听到心声这件事情。 他早就知道了她女子的身份,却在之后诸多试探中没有表露半分,若是换做自己,应当也会生气。 但谢让总觉得,多半是二者叠加。 太傅发现自己被拿捏的时间多了,所以生气了。 如此想是合理的,谢让却觉得还是有点端倪。 他眸色微沉,心绪已然杂乱,半晌后猛然搁下笔:“朕担心,留不住太傅。” 顺风不敢接茬,也不敢去深想里面的意思,他唯唯诺诺听着。 谢让自顾自说了下去:“等太傅回来,朕一定要好好同她讲清楚。” 感情的裂痕是最难修复的,他不愿意见到他们出现疏远的情况,等到这次结束必须讲清楚。 早知会有今日,谢让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拖到自己生辰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利用了云清心软的这点,是他得寸进尺了。 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久了,什么惊悚的话没听过,作为大内总管,顺风在这方面锻炼出了良好的心态来,他忙不迭接上:“太傅一定会原谅陛下的。” 反正不管什么事情,离大人不可能有错,错的是陛下就对了。 谢让瞥他一眼:“你倒是会说话。” 勉强理清了些混乱的思绪,外面通报:“陛下,礼部尚书求见。” 谢让忒烦见到这老头,眉眼中带上了些许躁意:“宣。” 他只是烦,不见是不可能的。 有了吩咐,礼部尚书很快就进来,严肃着一张脸,看上去莫名有精神,还未等谢让开口询问,他便先行跪下:“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字字有力,看上去态度颇为坚决。 “说。” 谢让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臣要奏帝师离云清,受其家族荫蔽,以女子之身混迹朝堂,扰纲乱政,欺上瞒下,其行径之恶劣,实属过分。还请陛下查明严惩!” 谢让梭然抬眼,看向礼部尚书的眼神带上了凌厉的冷色,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将他千刀万剐,死死压抑着情绪没有翻涌上来,他问:“你从何得知?” 身为朝臣,对于帝王的情绪变化还是多少有所察觉,礼部尚书心中不胜欣喜,还以为自己这把稳了,想也没想就交代:“是先皇身边的总管,陛下,这事想要知道真假很简单,说不定您正好能够趁此削弱离家的力量,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无人知道,礼部尚书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么欣喜若狂,他早就看离云清不顺眼,但朝中对她评价颇高,他就算说什么也不会被重视。 没想到啊,她居然会是女子! “你的主意倒是大。” 谢让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在礼部尚书快要笑出声来的时候,冷冷吩咐:“将董大人送回府去,董大人年岁已高,也是时候该荣养天年了,应当知道什么话能说出去,什么话不能说出去。” 城中处处是谢让的眼线,事关云清,若是有消息传出,也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他没有想过要在这个时候动礼部尚书,偏偏对方要在这件事情撞上来,那就容不得他不手下留情了。 谢让嘲讽地勾了下唇:“太傅待人不薄,不过是因为女子身份你便诸多质疑,怀的什么心思,真当朕不知吗?” 第154章 我叫离云清,这下可以信了吗? 自己说出这么大的秘密,皇帝也是一脸不惊讶的样子,礼部尚书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陛下,您知道……!” 礼部尚书在宫门外遇到那个太监的时候,一眼就认了出来,尤其是在得知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后,想也没想就来了御书房,试图以此拉下离云清。 但他先前未深想,招女子入学的建议,本来就是皇帝先提出来的! 天子分明早就知道了,他在为离云清铺路! 谢让打破他所谓的臆想:“朕是知道,招女子入学的事情,是朕的考量。朕不否认自己的私心,但太傅惊才艳绝,何需朕帮她铺路?董大人一心想着她是女子,全然忽略了她为朝堂稳定、天下民生安定做出的贡献。她劝朕勿伤老臣心,可到头来,董大人真令朕失望!” “太傅主动请奏前往江南主持治疫事宜,你却在此抓住她的把柄死咬不放,究竟是真心为社稷着想,还是想拉人下马稳固自己的地位,你心中应该清楚!” 谢让知道历史上那个自己的轨迹,置身处地想想,若是没有云清,他毫无疑问也会采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革除异己,而不是在这里同人讲什么大道理。 如今对礼部尚书的处罚,都已经算是轻的了。 礼部尚书跪跌在地上,对上少年帝王阴翳冰冷的眼神,心中剧烈发颤,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 他颤颤巍巍地低头请罪:“陛下恕罪……” 谢让没什么表情地越过他,往外去了。 顺风缓过神来,皮笑肉不笑地上前:“董大人,请。” 顺风也万万没想到,最开始他以为陛下是断袖,结果峰回路转,离大人竟是女子! 但这样又如何呢?他可不像某些见风使舵的人,不择手段攻击离大人。 就算是女子,离大人也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女子! 礼部尚书面如菜色地离开了。 - 云清尚且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到梧县后她就一刻都没有歇着,简单查看了下近些日子堆积下来的事务,随后又去寻羽先生。 她想了半天,最后只点了青雀跟着她,青兰想跟着去,被她严词拒绝了。 “在不清楚疫病的起源前,我不能让你们都跟着我去冒险。” 要不是云清不会武功,她甚至连青雀都不想带去,在这些人中,青雀的身体最为强健,感染的几率相比其他人会小很多,她是斟酌之下才决定带上他的。 青兰咬唇:“那公子又何故要亲去?”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青兰,你带人去巡视一下周边有没有可疑人物,尤其是注意有没有偷跑的人。” 青兰的骨子里多有固执,云清担心要是自己真的不给她安排点什么做,回头她就该偷溜着去找自己了。 有了任务,青兰答应了:“好公子,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离家的暗卫都是陪着云清一起长大的,说是下属,和朋友也差不多了,感情相当深厚,心中都是互相挂念着的。 安排好了这边的事情,云清才去被隔离的区域找羽先生。 她之前答应帮着羽先生传播医理知识,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是未雨绸缪了,至少这边的消毒是到位的,过去都看到有戴着布口罩的官兵在路上洒药水。 江南这边各省县的财政都还不错,安顿百姓的条件相对较好,云清一直悬着的心勉强放下了些。 他们到达的时候,羽先生正好从里面出来,看见云清,转了脚步朝她来:“公子。” “可有头绪?” 云清一直都很相信羽先生的能力,毕竟是世家的传人,在来到离府前见多识广,一定遇到过不少的疑难杂症。 “有,要解决可能会有些麻烦,但只要照做,很快就能控制住。” 羽先生先说了这件事情,随后皱起眉:“公子,这病,我只在漠北边境地区见过。” 云清顿住,她终于意识到了是什么地方不对,脑海中原本有的猜想联系了起来:“是柔然?” “不全是。”羽先生道,“这种疫病最初出现在游牧民族身上,我猜测此次之所以能传播这么快,主要是中原地区百姓从来没有接触过。疫病大概是外人携带。” 最后这句话,羽先生说得笃定。 云清点头:“我早就有所猜测,这件事交给我去调查。另外,羽先生,这块令牌给你,你可以随意调动目前梧县所有的药材,包括巡守的官兵,务必尽快将疫病控制住。等到太医和后续药材到了,应该会轻松不少。” “嗯。”羽先生点头,他道,“先找几个人来抄方子,公子不要随处乱走。” 疫病不认人,羽先生可不希望云清出事。 云清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简单交接后,她还是去看了下染疫的百姓是个什么症状。 再怎么安置得好,医疗条件和现代还是不能比,染疫的百姓身上大多有皮肤溃烂的症状,红肿甚至破皮,还有就是高热不退,时不时嘴里还会发出痛苦的呻吟,旁边有戴了布巾的药童跑来跑去,大夫则四处行走查看着病人的情况,时不时还要去盯着后面煎药。 光是疫病看着都已经这么凄惨了,云清简直不敢想象,历史上要是真的经历过水患,再有疫病传播的话,江南这块该是怎样的惨状。 患病的百姓认不出云清到底是谁,可从周身的气质,他们也能辨别得出面前的人身份不一般,顿时眼中都亮起了光。 “是来自京中的贵人吗?” “朝廷是不是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所以派人来了啊……” “呜呜,我真的好疼好难受啊,这位大老爷,求您想办法救救我们……” 一时之间,场面喧闹了起来,有些熟睡的病人都被吵醒了,云清顿时成为了焦点。 青雀下意识护在了她的身前,生怕有些激动过头的人冲上来,毕竟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云清叹了口气,她心中有些难受,历史厚重的沉淀感在面前层层铺开,她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于是主动站了出来,用温和的声音安抚。 “大家放心,我们已经找到了治病的方法,陛下非常重视这边的情况,太医和药材都在路上,请大家耐心等待,不要焦躁,也不要放弃希望,你们都是大熙的百姓,大熙也不会放弃每一个子民。” 她的声音不大,说完后在场却瞬间安静了,那还是有不相信的人问:“这种话我们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我们凭什么相信啊?” 云清看向那个人:“好,或许我的身份你们会比较熟悉,我叫离云清。这下可以信了吗?” 第155章 她在意的——是信任 离云清?! 大熙中,无人不识离家。 将门世家,忠心耿耿,一直镇守边境,将虎视眈眈的柔然拦住,才让他们有了这么多年安定的生活。 而这些年随着朝廷逐渐安定,各级官员经历过清洗换血后,离云清的名字也渐渐在百姓当中传开了来。 他们知道她推行制定了许多利于百姓民生的政策,也知道了她如何辅佐少帝,革除贪官污吏的传奇故事,再加上坊间不少流行话本的增改润色,民间对于云清的评价都非常好。 但患病百姓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次被派来梧县主持大局的,居然会是她! 于是风声一下子就转变了。 “离大人来了,那一定是真的!” “对啊我相信离大人。” “大家快都去自己的位置上躺好,不要离太近了,千万别把我们身上的病传给离大人了!” 根本用不着看守的人招呼,百姓们自觉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青雀看见眼前的场景都愣了愣。 饶是云清,也没想到自己的话还有这番效果,她看到了那些百姓眼中流露出来的真诚,心中感慨颇多。 那些旁人对她的评价,在此刻才有了实质的感觉。 “公子,我们先离开。” 青雀也担心在这里待久了会出问题,侧身劝云清。 云清点头:“行。” 不过临走之前,她还是没有忘了继续安抚:“大家耐心等候,我既然敢出现在这里,便是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放心,很快都会好起来的。” 百姓们纷纷点头,表示相信他的话。 所以真正有用的付出是能够看得到回馈的,百姓们知道真正对他们好的人是谁,也愿意在危险的时候付诸信任。 不过出了棚帐后,云清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找个时机把刚才闹事的人给带出来,扣下。” 云清没有表明身份的时候,他眼中的恶意明晃晃都快溢出来了,表明身份后却又出现了躲闪色彩,一副心虚作态,挑拨人心,不管有没有问题都不适合继续混在人群里。 “是。”青雀道。 不过不急着。 患病的百姓都有经过登记,云清又去把身份名单查了遍,筛选出了一些有嫌疑的对象,全部都要提出来单独审讯一遍。 他们这边调查的同时,青兰意外有了收获。 “公子,我们这边抓到一个想外逃的人,好像是个柔然的混血。” 青兰是跟着云清一起去过边境的,暗卫的观察能力都非常强,混血的长相不一样,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顾行之将这里管理得很好。”云清笑了,“看来是我们来这里后,让他们按捺不住了,结果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使臣进京必有一番风波,更何况还是一向野心勃勃的柔然,江南是繁华之地,漕运发达,一旦这边感染的人多了,就必然会跟着传播到大熙各地去,就算他们最后能够找到治病的方法,也必将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个时候就是他们攻打大熙的最好时机。 只是还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把疫病带过来的。 云清思索了下:“把那人带过来,我亲自审。” 青兰:“是,公子。” 人很快就被带了上来,第一眼看上去确实就是柔然长相,怪不得能被青兰注意到。 被带上来的时候他还叫嚷着:“你们凭什么抓我啊,现在疫病这么严重,谁愿意在这里等死,我不过就是想活下来!” 毕竟只是嫌疑人之一,青兰他们根本没有对他做什么,云清看到人的时候,正想出声安抚,忽然听到系统道:“宿主,您最好离这个人远点。” 系统不会无缘无故冒出来,云清想问清楚为什么,但系统不吭声。 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猜想,突然勉强摸到了一点线索,神色一变,马上开口:“青兰,把他捆起来,然后离他远点!” 前一秒云清还在想疫病是怎么悄无声息来到这边的,这一刻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在古代还没有这个概念,但现代早就对此提出了相应的命名——超级传播者。 他们自身携带病毒,然而却并不会表现出生病相关的症状,甚至看上去和正常人差不多,但他们接触到的人,却会很容易被传播到。 正是因为没有症状,所以他蒙混过关的可能性更高了。 青兰不明所以,却还是听命令立马照办了,她嫌这人烦,还找东西把嘴给他塞住了。 她没忍住问了句:“公子,您是发现什么了吗?” “有个猜想,但需要验证。”云清道,“你们都先出去。” 等青兰带着人出去后,云清才看向那人:“传染源在你身上?还是就是你本人?” 云清不需要答复,在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微变时,大概就有了答案。 晚上羽先生回来的时候,和云清进行了商讨,再对那人把脉,望闻问切下来,确认了这个猜想。 “此人不能留。”云清垂着眸子,语气很冷静,“秘密处决,将尸体都给烧干净。” 云清是在法治社会长大的,即使是到了这里,也基本上没有在这种关系到人命的事情上指挥过,但大熙与柔然隔着世仇,此人又是此次疫病的罪魁祸首,饶了他,就对不起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甚至丧命的百姓。 他必须死。 羽先生沉默了瞬。 他突然发现,云清和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了。 身居高位久了,那种变化或许她自己没有察觉到,但旁人很容易发现,明明眉眼温和,看人的视线却带着似有若无的凌厉,仿佛无声的压迫,难以让人起质疑。 她是帝师,常年和皇帝待在一起,不知不觉的,这两位竟然越来越像了。 羽先生为自己心中生起的猜测感到惊悚,他定了下神:“我去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处理干净的地方。” 神医济世救人,但不是全然仁慈,这种该死的人,他倒宁愿帮着善后处理得更干净些。 云清颔首:“辛苦您了。” 羽先生出去的时候,有官兵匆匆从外面进来,面带喜色,手上还捏着一封信:“离大人,太医和药材都到了,这是陛下托人给您带的信。” 官兵手中的信封存完好,云清接过的时候,就发现颇有厚度,她讶异地扬了下眉,指尖触碰到封口的时候,几不可察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 她已经想明白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信任。 第156章 早干嘛去了 真正让她决定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的,是信任。 系统或许只是无心一说,却真正被她放进了心里。 她和谢让,相伴快九载,从举步维艰到大权在握,多少次将后背交给对方。 按照系统所说,他从一开始就听得见,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信任他。 云清看着不在意,其实比谁都在意。 她有点伤心,也有点迷茫。 最开始警告自己不要全身心投入的是她,现在完全陷入的也是她。 历史多恐怖啊,在步入的那一刻,她就该想到,自己不会是例外。 或许就像离云姝说的那样,帝王心深不可测,她不该凭借着自己和谢让的感情去揣度,更别谈得到君王全部的信任。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云清还是没有拆开那封信,她知道里面肯定是对自己说的话。 官兵注意到她的神色,问:“离大人,您不高兴吗?” “不是。”云清抬眸,牵唇笑了下,“把太医们领去需要的地方,药材也全部入库进行重新分配。” 官兵喜笑颜开:“好!” 疫病已经有了医治的方法,剩下的就是控制住,然后让百姓喝药慢慢痊愈了。 江南总督那边,云清也早就让人把药方给送过去了,调查还在继续,控制疫病的行动也在井井有条地运行着。 云清自来后就一直在熬着,终于有了片刻歇息的功夫,她随手将信放在身上,然后躺在小榻上沉沉睡了觉。 醒来的时候已是太阳落山,空气中浮着一层燥热的气息,远处有乌云沉沉而来,透着令人压抑的气息。 看到云清从房里出来,又盯着天空发呆,有机灵的赶紧解释:“每年这段时间总是多余,幸好疫病现在已经被控制住了,否则长时间见不到太阳,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对。” 云清也觉得这时间算是赶巧了。 那人被派来的时候,幕后之人肯定就已经算到了这茬,好在羽先生给力,才能顺利让疫病的影响被遏制下来了。 她突然想起:“你们顾大人呢?身体怎么样了?” 这不知不觉的,一个月时间就过去了,云清忙着,突然想起好几天没有见过顾行之了。 这人的身体状况着实堪忧,她在京中的时候也多承了顾大人的情,帮忙照料一下是应该的事情。 “知县大人他尚在病中,他吩咐不让告诉离大人。” 官兵说起这件事情来的时候,有点犹犹豫豫的。 云清:“带我去看看。” 一点也不省心,突然就理解顾大人担忧的心情了,可能是以前被人照顾的时间多了,顾行之在外面是真的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啊。 “好。” 顾行之养病的时候,为了不耽误大家的进度,所以主动搬到后院偏僻的角落去住着了。 云清刚一踏进去,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跟在顾行之身的小厮正在往外面倒水,见他们来的时候惊讶得差点没把盆子端稳。 “离、离大人!” 云清问:“你家公子如何了?病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大夫说公子忧虑过重,需要慢慢调养。” “我进去看看。” 梧县这边的情况真的还算好的,云清接手后也没有遇到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顾行之是一个真正好的地方官,这么一想,自己当初决定救人还真是个明确的选择,这种人才可遇不可求。 虽然还是老样子,但卧床休息了几日,顾行之的精神头好了不少,云清进来的时候他正卧在软榻上看书,仔细一看还是水利方面的,当真不忘初心。 “离大人……”顾行之看见云清,下意识想起身,被云清迅速阻止。 “行了,不用在意这些虚礼,你现在还是要好好休养,剩下的事情交给手下人去办就好了。”云清顺势说出了另一个消息,“顾大人很挂念你,正在来的路上,不日抵达,到时候好好叙旧一番,莫要让他担心了。” 云清早先就猜到这个结果了,才会在走之前特意叮嘱谢让这么一句,这次来的人果然带了消息,说顾大人随后也要跟着来。 “我爹也来了!” 提到这件事情,顾行之的情绪就稍微激动了些,他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顾匀了,过年都没机会回去。 “对。”云清点头,道,“现在这边的疫情已经基本上控制住了,我稍后就去周边看看情况,若是没问题,我就回京了。” 小兔崽子当初能松口让她出来都算件奇事,云清在这边待久了,难保他不会一个任性跑过来。 顾行之低咳了声:“……离大人辛苦了。” “还好。”云清给他诚恳建议,“你尽量不要一天到晚都待在府衙办公,有时间的话,也跟着学点强身健体的招式,光靠喝药养着,行不通。” 这是云清之前养病得出来的经验。 顾行之听劝:“谢谢离大人了。” 简单慰问了番,云清又去检查了遍这边的事情,确认没问题后,才着手准备离开。 此次最大的功臣是羽先生,云清准备带着他在周围走一圈,顺便看看戴良淳恢复得怎么样了,药方传过去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离开的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就让百姓们知道了,热情的有上前送礼物的,等走出梧县,云清才发现礼物都收了一大堆,但多半都不贵重,全是满满的心意。 青兰笑着:“看来百姓们都非常感谢公子和羽先生。” 云清:“知恩图报是好事。那几个人押送到京城了吗?” 除了超级传播者被云清当场处死,其他的人在确定和柔然那边有牵连后,都转而押运回了京城,等待新仇旧账一起算。 “到了。”说起正事来,青兰正经许多,“刑部接手,陛下亲自处置。” 青兰没说的一点是,最近京中好像还挺风声鹤唳的,公子一走,那些大臣上朝也挺难熬的,包括一些平时和云清看不对眼的人。 对此青兰只想嗤笑。 知道公子的重要性了?早干嘛去了! 第157章 公子目前……不知所踪 “挺好的。” 听到青兰说起谢让的时候,云清愣了瞬,旋即她摸到了自己放在身上的信,直到现在也没有拆开来看过。 她摇了下头,暂时不准备在这个时候扰乱自己的思绪。 接下来的几天,云清一路走一路看情况,有需要的地方就把随行的太医留下一两个,然后这么走走停停,来到了江南总督府。 戴良淳是最初患病的那一批,他的身体素质比较好,这么长时间过去,病已经养好了,就是看上去消瘦了不少,病色还是掩饰不住。 大病一场,养好久才能好回来。 “戴大人辛苦了,此次治疫有功,陛下回头定当嘉赏。” 不过事实上,到了戴良淳这个地位,加官进爵肯定没可能了,更多是一些虚衔赏的东西,还有史书,也会记上一笔。 云清一路安抚过来,这些话术都说熟了。 戴良淳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脸看开的表情:“离大人就不用说这些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还是命最重要啊。” 病了一场,戴良淳险些都以为自己快熬不过去了,结果还是活过来了,他以前以为自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但没想到出了疫病,第一想法就是往疫区跑。 清平景象看久了,心情改变,也舍不得这番情景被破坏掉了。 云清知道这件事情,不拆穿他,只是回头就让羽先生给他开了一剂养身体的良方。 当初那个超级传播者一路被柔然藏着过来,在整个江南基本上都逛了一圈,等到有病症开始爆发的时候,他恰巧到了梧县,准备从渡口乘船离开的时候,又遇到顾行之封锁通道的行动,被迫滞留在了梧县。 这也是为什么在这次疫病中梧县病患最多的原因。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潜伏进来的奸细在其中煽风点火,试图调动老百姓的情绪,好在云清来得够快,他们行动没多久就被逮出来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没被抓住的,现在全缩在人群中不吭声了。 “……后续的话,麻烦戴大人多关注一点,有异样的人直接抓起来。” 戴良淳答应下来:“离大人放心,就冲着我生的这场病,我也全给他们抓出来!” 毕竟谁也不想体验险些死去的感觉。 云清觉得有些好玩。 她在这边停留两日休整了下,终于赶在五月初的时候,踏上返京路程。 按照这个时间来算,如果顺利的话,她应该能在谢让母亲的忌日前赶回去。 大概谢让也知道她这段时间在思考,所以除了那封随着太医团一起带来的信,就再也没有别的催促传来。 看来是确实意识到自己在生气,也愿意给她充足的时间来想想。 云清漫不经心地思索,也不知道现在情绪压抑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她并未太在意,回去之后两人还会好好谈谈,在最初的伤心后,云清久违地涌起了不甘心——她很想知道,谢让对自己不信任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死也得死个明白。 云清面无表情,谢让最好祈祷,能够给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回去的时候不用那么赶,同样的水路转陆路,这段时间南方地区的雨多了起来,行船速度不能太快,但风浪挺大,江景没什么好看的。 云清默了会儿,最后还是把没拆封的信拿了出来,动手拆了。 出乎意料的,里面的居然不是信,而是一张张折起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作的画,但无一例外,都是她。 大多是在太和殿中,或坐或卧,教谢让作画的老师,还是云清亲自找的,是位山水画大师,她竟从不知道,原来谢让在画人上,也是如此生动的。 最后一张是她下棋画面,云清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恍惚想起这是什么时候。 是谢让不依不饶缠着她陪他下棋的时候。 她的下棋技术算不上多好,尤其是在谢让长大后,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每次都要冥思苦想许久才能落下,谢让也不急,就慢慢等着她。 偶尔放水的时候,还会提示一句落子无悔,云清充耳不闻,依旧下在自己想下的地方,输了也乐意。 “昭昭云端月,此意寄昭昭。” 她念了遍上面题的诗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试探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所有的画都看完,上面没有一句辩驳,云清才发现,他确实是个成熟的帝王,放她走的时候干脆利落,也没想着通过信来扰乱自己的心绪,看样子是真的意识到了错误。 云清勾唇笑了下,慢慢将画折好,又放回了信封中,垂下眼睫:“态度倒挺好。” …… 一路上阴雨连绵,在雨水更加多起来后,正好改了陆路,很快便到了江城附近,离京最多不过一日路程。 云清算了算,回去后距离谢让去祭母还有几日,大概能说清楚。 “这雨老是下,公子,怎么感觉今年的雨水格外多呢?我浑身都潮乎乎的。” 青兰在马车中陪着云清,好些日子没见过太阳了,她总觉得自己的心情都不太美妙了。 “是格外多,幸好已经提前修缮了各地堤坝。” 云清明白,这是必然的,历史上大熙这次水患很严重,也是渐渐拖垮大熙国力,离散民心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但好在如今应当不会发生了。 “还是公子想得周全。”青兰也这么认为,随后她轻轻捂了下自己的眉,“奇怪了,我这眉怎么老是跳呢?” 云清抬眼看她。 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随后是剧烈的山摇地动,泥石从天上滚落,马车也被击中。 意外的发生不过一刹那。 …… 加急的消息以最快速度送往皇宫。 彼时谢让正满心欢喜盼着,想等到夜间的时候就能见到太傅。 他放人走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不舍,可情绪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分别中浓烈发酵,最终化作更深沉的感情,却只能被埋在心中。 他想等太傅回来,好好同她道歉,如果太傅生气,他可以慢慢哄。 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身泥泞的暗卫—— “近日雨水连绵,路过江城山外突发泥石流,马车被砸中,公子目前……不知所踪。” 话音落下的瞬间,谢让的脸色就如同被打翻的墨盘,沉得再也容不下一丝亮色。 他很难形容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感觉,只是整个人都是懵的,眼眶一阵阵发热,将眼前模糊成一片,却没有泪水流下来,仿佛踏在云端,浑身都是飘的。 他死死盯着那个暗卫,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第158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云清明明说过了,她去一定会没事的。 所以谢让才会放人走。 他盼着云清回来许久了,没有乱发脾气,也没有懈怠朝堂事务,就是为了她回来不失望。 而且他的太傅总是能预料到许多事情,又救了那么多的人,怎么会有事呢? 在帝王凌厉阴沉的目光中,暗卫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公子下落不明。” 一旁的顺风也完全懵住了,他简直不敢看陛下的脸色,怎么偏偏……偏偏就出这事了呢? 凉意从指尖一直窜到脊背,谢让感觉呼出的气都是冷的,不做声就大步朝外走去。 顺风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背后不断祈祷:“老天保佑,离大人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他不敢想象,要是真的出了事,陛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 雨一直没有停。 谢让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地方,林辰也带了羽林军跟在他身后,一行人身上都没有能挡雨的东西,全部湿透了。 天灾人祸就是说不清的。 就是那么巧,当时只有云清、青兰和赶车的车夫是坐在马车上的,泥石流冲下来的地方,又是正正冲着马车去了,即使是暗卫,在这种天灾面前也显得尤为无力。 根本来不及反应,泥石流就已经将整个路面都给埋住了,不远处就是山崖,即使没人说,大家心中都有一个想法——活下来的机会又能有多少呢? 但里面偏偏有离大人。 那可是年少登科即被点为帝师,一路辅佐陛下至今的离大人!朝中有多少人受了离大人的恩惠,百姓又有多少人都感念着离大人的功德?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希望这点微乎其微的奇迹能够降临。 谢让到的时候,跟在云清身边的侍卫和暗卫都还在清理路面,雨下着,凉意浸透骨髓,上方偶尔还有泥土滑落,似乎昭示着一场灾难刚刚发生不久。 谁也不确保还会不会发生第二次泥石流。 眼见着陛下想要过去,林辰咬了咬牙,骑马越过去挡在了谢让身前:“陛下,您不能过去!” 谢让冷冷地盯着他,眉眼被雨水浸湿,眼底全是红色的血丝,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让开!” 林辰抗旨不尊:“陛下,您是大熙的天子,绝不能往危险的地方跑!今天就算是离大人在这里,她也不会愿意见到您过去的!” 在天灾面前,任何人都显得太过渺小,林辰是个坚定的保皇党,就算他心中对于云清有诸多感谢,也不愿见到她出现任何意外,可这些都不是天子能够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的理由! “朕叫你让开!” 谢让的声音有点激动,但如果仔细听的话,又能发现似乎在发颤,在害怕,有种即将失去的恐惧感。 林辰将头埋得更低,却寸步不让:“陛下恕罪,恕臣难以从命。” 林辰其实可以想象得出,如果帝师出了事,陛下将会是何等伤心,毕竟那可以说是陪伴他最长的人了。 他们顶多算是天子心腹,而帝师,那是真正可以同陛下平起平坐的人,感情地位上都不一样。 他这些日子已经有所察觉到,帝师于陛下而言,更像是一把锁,帝师在的时候,陛下对一切都会有所考虑,可一旦这把锁断裂开,将会迎来的是什么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林辰咬牙继续道:“臣恳请陛下,想想离大人的话。” 特殊时候,陛下要任性,他们底下的人却不能陪着任性,否则还不全部乱了套了? 这话多少还是起了些作用,少年天子眼中还是狠戾的色彩,但却真的没有往前继续走了,他茫然地看了前方许久,最后有些痛苦地抬手,抓住了胸前的衣襟。 在心中不断祈求——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上天把云清送到了他身边来,千万不要收回。 他什么都可以妥协。 …… 这场雨下了很久,寻人清淤的动作也一直未停。 不久之后,马车和奄奄一息的车夫都被找到,但唯独车中的两人却消失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在天灾降临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只要人还没有找到,就始终有希望。 但这种希望也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减少。 天子罢朝,这边的动静根本瞒不住。 谁都没有想到,出事的人会是离云清,就连平时一些看不惯云清的谏官,也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对天子的行为视而不见。 他们是看不惯云清的某些行为不错,但她带来的好的改变却是实打实的,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甚至他们也希望事情的结果没有那么糟糕。 谢让虽离京,可这些消息还是原封不动地传到了他耳朵里,尽管知道他不会听,林辰还是让人说了。 到这里的时候,谢让麻木的神情才有了丝波动,他扯唇笑了下:“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太傅的重要。” 其实部分朝臣未必有多憎恶云清,不过是她的行为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就会想办法抨击,但真到了关键时刻,他们自己也明白,云清不可或缺。 林辰的嘴皮子动了动,瞥见少年帝王眼底深处的哀恸,心中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忽然发现,他们还是有一点想错了。 尤其是他在宫外拦截下那太监,知道云清女子身份的时候,这点预感变得尤为强烈。 ——陛下他对自己的太傅,当真是师生情吗? 从得知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不顾危险也要往前去,以及那些深藏在眼底的占有欲,这些都在表明一个迹象。 帝王对他的太傅动了不轨心思。 林辰忽然觉得有些荒谬,他乱七八糟地想,这些事情离大人都知道吗?或者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才选择离开去江南的吗? 林辰得不出答案,也不敢深想,更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默了半晌,他听见谢让用沙哑的声音开口吩咐。 “传令下去,倾尽全力寻找太傅,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第159章 我认为,咱们不用自欺欺人 谢让命人展开搜寻的时候,云清刚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映入眼帘的是有些破旧屋内陈设,身下躺的床板硬邦邦的,隐约还能闻到些潮湿的味道,她动了动手臂,发现自己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身上除了有些酸疼外,倒没别的不适,云清撑着手坐起来,发现身边躺着的人是青兰,看上去似乎还在昏睡。 “33?” 系统哀怨:“唔。” “实在抱歉了,但我真的没办法看着青兰在我面前出意外。” 天灾这种东西,真的不是人能预料到的,泥石流发生的时候,云清和青兰都没有逃出去的机会,但系统在,它可以把云清传送出去。 可那样的话,青兰必死无疑。 对于身边相伴多年的人,云清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 在她和系统的商量下,才终于商量好把用于一个人传送的力量附加在了两个人身上,这样会有很大的弊端,传送地点不确定,她们身上也会有副作用。 还有,系统也会被扣绩效。 但能保住命就好,云清不奢求更多的了,就是有些愧对系统。 “算了。”33是系统,不存在什么情绪低落不低落的问题,只是设定中它对云清会宽容许多,“遇到您,只能说她命不该绝,至于被扣掉的绩效,过段时间就回来了,您不用愧疚。” 系统也是有考核的,如果绩效不行,就有被回炉重造的风险,1130依靠云清得了多少了,现在就当也是投资之一。 聪明的系统要学会自己笼络宿主的心。 短暂的交谈到此结束。 云清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看样子她们是被人给救下来了。 她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动静,随后一个穿着质朴的中年大娘走了进来,见到她醒来的时候愣了下,随后赶紧放下背篓,朝她走过来:“姑娘啊,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姑娘?”云清怔了下,突然反应过来,系统相当于是把她和青兰从土里挖出来的,估计脸上的伪装已经掉了个干净,她飞快定神,“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是您救了我们?太感谢您了!” “不用不用。”大娘笑了笑,她看着云清,眼中流露出的惊艳的神色,她疑惑,“不过姑娘,你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山脚下呢,幸好这边就只有几户人家,也都不是什么坏心思的,否则你们就危险了。” 当然是因为系统来到这边的。 但云清不可能说,稍微编造了下:“来的路上遇到山匪了,我们跑的时候不小心跌下来了。” 大娘没有去深究这其中是不是有逻辑不通的地方,她道:“这边确实不太平,姑娘,你家在哪里?要不要我找人去给你家里人说一声?” “不用了。”云清笑笑,她道,“等她醒来,我们自己回去就好。对了,这些天麻烦您照顾我们了,这些银两您拿着。” 云清身上的东西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大娘确实心善,她也应当予以回报。 “这怎么能行呢,姑娘,我救你们不是为了图钱的……” 银钱看着不少,大娘说什么都不肯收,最后还是云清说这两天可能还要继续打扰,就充当伙食费,她才勉强收下的。 但回头又去买了两身衣服回来,让云清和青兰能够换换。 出门在外,没有挑剔的资格,大娘已经认出了云清是女子,其中有什么弯弯绕绕的也不好解释,她索性就换上了女装,想着回头再去买男装。 经过旁敲侧击,她才发现这里是安城的一处小镇,和江城隔了老远,快马加鞭过去都需要两天。 她:…… 还挺远。 1130:“随机的啦,没有传送到边境去已经算好了。” 系统只会判定什么地方安全,远不远不在它的考虑范围内。 云清揉了揉额心:“我只是在想,我们遭遇意外的事情,估计已经传到京城去了,这么远,我怎么解释?” 最关键的是,谢让有什么表现,这才是她不敢想的。 那地方是掘地三尺都找不出她和青兰,她们现在就是一个被迫死遁的状态。 1130:“好问题。” 对此系统给不出任何有用的方法,只能为自己的宿主感到节哀。 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再想,也没有任何补救作用了,青兰还没有醒,云清暂时不能离开,必须要尽快想办法将她的消息传递出去,否则她都不敢想象会出现怎样的局面。 自从来到这里后,云清还是第一次穿女装,总觉得有些别扭,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戴上了大娘买衣服时被赠送的面纱,准备先去镇上逛逛。 结果路过一片田地的时候,被人从后面叫住:“诶!姑娘,等等!” 听声音怪耳熟,云清下意识转身去,正对上谈在衡熟悉的面孔。 谈在衡和她对视,眼神逐渐从试探到惊悚,最后颤颤:“离、离大人?” 谈在衡还是户部侍郎,但又领了大司农的职,常年在外四处跑,反正家中没牵挂,就仔细研究农学方面的事情,经常实地考察。 他也是刚好到安城,来这边的田地中看看,结果没想到遇到一位身形眉眼都和离大人特别像的女子,嘴快过脑子,他就叫出来了。 云清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熟人,她挑了下眉,在承认和掩藏中选了前者,云淡风轻道:“是我。谈大人,好久不见。” 云清早就意识到,继续隐藏身份恐怕不可取了,反正谢让什么都知道了,她也可以慢慢试着公开这件事情。 最开始她不想站在风口浪尖,可这段时间远离京城,她反倒想明白了,自己已经那么多次站在风口浪尖了,似乎不差这一次了。 历史被改变了,她不想最终留在史书上的,是男子的身份。 赶早不如赶巧,就从谈大人开始。 云清的目光和善,虽然声音不太一样了,但是不管是气质还是态度,都和谈在衡印象中的人一模一样。 他愈发惊悚,瞪大了眼睛,心情难以言喻:“不、不是离大人……您,您这是有什么癖好吗?怎么穿女子装束啊?” 云清眉眼微弯,和声和气:“谈大人,我认为,咱们不用自欺欺人。” 第160章 先是权臣,才是女子 谈在衡咽了口口水。 他定定地看了云清好一会儿,才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目光仍旧十分复杂:“那……呃,离大人,您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啊?” 常年四处跑的坏处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谈在衡对朝廷那边的现状不太了解,对于云清突然出现在这里,就更费解了。 他直觉陛下应该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莫不是离大人身份暴露,遭到抨击,所以被送到这边来避避风头? 云清大致能猜出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这个情况有点复杂,谈大人,可以帮我个忙吗?” 遇到熟人好办事,云清现在也不用想自己要怎么回去了,这里有现成的人脉。 “当然!” 谈在衡忙不迭答应。 虽然云清女子的身份有点难接受,但一想到这是离家女,好像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女将军都出了好几位了,还差一个女帝师吗? 只能说谈在衡不仅是个性取向开放的人,在这方面的接受速度也相当快,那云清就不客气了。 “有没有传信的鸽子?或者找人帮我转交一封信。” 谈在衡点头:“都有。” 他在外,别的不多,鸽子和带的人手都足够。 云清揣摩了下:“那就都来一份。” 避免意外,双管齐下。 好几天过去了,谁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云清的脚程不够快,还是先报信比较好。 谢让连灵魂穿越、系统这种事情都接受良好,应该也知道要怎么处理好当下的情况,反正其中的秘密如何,只有他们知晓。 谈在衡自然答应,他顺口关心起了另外一个问题:“离大人,您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啊?” 谈在衡也不傻,他意识到这其中明显有问题,选了个比较委婉的方式来问。 “一户百姓家里。”云清补充,“出了点事情,我的暗卫现在还没醒。” 在她们昏迷期间,心善的大娘就已经请了大夫来帮她们看过了,青兰的生命体征没问题,就是一直昏睡不醒,云清知道是系统的缘故,反正急不得。 “这样啊……”谈在衡也不多问,主动道,“这边条件简陋,离大人看,如果方便,我就把你们安排到客栈去。” 谈在衡虽没有明说,但暗示了云清女子的身份。 云清坦然接受:“行,那就麻烦你了。” 别看谈在衡平时没什么官威,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但可是正儿八经的二品京官,办事速度利落,说完以后就收工去安排云清的事情。 村里的人都知道谈在衡的身份不简单,大娘看着他跟着云清回来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姑娘,这……” 谈在衡主动接茬:“我来接我家小姐回家,大娘,这些天多谢你照料了。” 云清的身份不方便暴露,这是他们商量后暂时做出的对策。 先应付过去再说。 “是这样啊。”大娘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我就说,姑娘看上去就不像普通人家的。” 这边挺好说的,只是云清没想到,临他们离开的时候,青兰居然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问:“公子,我们是被人救了吗?” 说完她才注意到,面前的云清穿的是女装,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谈在衡。 她:? 醒了也好,云清扶着她和自己一起上了马车,才开口解释:“我们现在在安城,你也不用想是怎么过来的,没事就好。” 系统的存在,自然不能对普通人吐露,好在暗卫嘴巴严实,他们也不会过于在乎主人的事情,挺好的。 青兰果然没有在意,乖乖点头:“好。” “至于谈大人,偶然遇到的,他知道了也没事。”云清平淡告诉她,“这件事瞒不了一辈子,我准备找个合适的时间点公开。” 这次泥石流中,云清没受伤,但却因为大脑受到刺激,意外在沉睡中想起了那段被离云清遗忘的记忆。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先帝,女扮男装这件事情,先帝也在其中插了一手,否则光是科举搜身这一项就过不去。 当年在场的有好几人,如今想起,发现除了一名太监下落不明外,其余人皆已不在人世,不知晓这个秘密还会不会有别人知道,要是被捅出来才麻烦。 再糊涂的帝王,也有过清明的时候,离云清女子的身份便是他的把柄,在没有暴露的时候,这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一旦暴露,就会反噬到离云清,乃至离家身上。 这才是为什么当初他那么放心把离云清放在太傅位置上的原因。 可能在他眼中,女子不足为惧。 青兰沉默半晌,知道云清一定有她的考量,最后垂头:“属下支持公子的选择。” 云清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多想,好好养着身体。” 谈在衡给他们安排的客栈条件很好,想到现在另一边可能还在进行的事情,云清片刻不敢耽搁,先用飞鸽传了信去京城方向,随后又简短写了封信,交给人传去江城。 主要是谈在衡手中没有经历过训练从安城飞往江城的鸽子,不然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一天天的,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赶路的路上,云清很惆怅。 确定青兰身体无碍后,她就让谈在衡安排了马车,她们往京城的方向去,正好这条江城也在这条路线上,顺利的话,说不定能和半路来寻他们的人相遇。 谈在衡安排来保护云清的这批侍卫都是新面孔,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帝师,很是好奇,被谈在衡拉着好好警告了:“路上机灵点,千万别冲撞到那位贵人了。” 谈在衡苦涩地想,那可是帝师,当今天下除了陛下的第二人,先是权臣,才是女子。 他算是看明白了,离大人,这可能是真的要着手恢复身份了,没看在人前都不掩藏了吗? 实际上云清只觉得没了束胸真的浑身爽利,准备在路上稍微放肆一段时间,反正谢让知道,不会出乱子的。 可大概是人生十之八九总是不如意,一想着不会出意外,最后就真的出了意外。 第161章 太傅,我真的怕死了 没想到先前那大娘提了一嘴这边不太平,还真的不太平,云清随口编的山匪,竟然成了事实。 山林中,一伙人手中拿着大刀,为首的是个长相凶恶的中年男子,身边还有个瘦弱的人影,看上去贼眉鼠眼的。 “你确定那人就在这马车中?” 领头人眼中流露出觊觎的色彩,前些天他在镇中看到那被白纱覆面的姑娘时,就觉得惊为天人,只不过她似乎与官府的人关系密切,所以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好不容易才蹲到这么个机会。 “千真万确啊老大!”他身旁的瘦弱人影拍着胸脯保证,“我仔细打听过了,她身边就这么些人护着,兄弟们就等着您将她抢回来做压寨夫人了!” 刚下过雨的空气中全部都是湿润的气息,领头的人在听到这话后,顿时不再犹豫,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后,指挥人冲了出去,将马车中周围团团围了起来。 保护着云清的侍卫大概有十余人,见到这个阵仗的时候,也被惊了一跳,赶紧拿出手中的武器,呵斥:“你们是什么人!”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点上又出事,云清什么都还没说,青兰就一掀帘子出去:“属下去看看!” 然后她就看到了人数是他们几倍的山匪,浑身的刺顿时竖了起来,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你管我们什么人!”领头的人见到青兰,顿时更笃定了,他狞笑道,“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可不是那么轻易的!车里的小娘子,何不出来一见!要是我满意了,说不定就放过你们了。” 云清心头顿感不妙,这伙人居然是冲着她来的,图什么就不用说了。 “大胆!” 青兰也没想到在外还会遇到这种事情,但似乎以公子的容貌,这一切又都显得不足为奇了。 听到这些话,被派来保护云清的侍卫也全部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他们虽不知云清是什么身份,但被谈在衡重重叮嘱过了,也会尽自己的职责。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全部都给我上!” 山匪本来也不是讲理的人,他们见人不配合,就准备采取强制的手段,结果领头的刀刚举起来,就听到有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直直贯穿了领头的胸膛,随后扑通摔倒在地。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青兰看到远处眼光就亮了,那是一支整齐的队伍,踏着泥尘纵马而来,在看清楚山匪后,林辰心都快跳出来了,厉声呵斥:“羽林军在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自从在江城截了那封信后,他们就马不停蹄往安城赶,谁知道有胆大包天的人把手伸到帝师身上去了。 羽林军? 山匪中简直怀疑自己的听力了,但再看看已经倒在地上的老大,似乎也容不得他们不信了,野路子终究比不上正规军,羽林卫一过来,他们不出片刻就被全部擒住了。 骑着马的少年帝王小心翼翼停在了马车上,看到青兰,他顿时就什么都知道了,在侍卫们的惊呼中,飞身掠进了马车中。 林辰抓住欲动手的侍卫,眼神警告:“看清楚点,那可是天子,都退一边去!” 侍卫们面面相觑,刚才没看清,在林辰亮出自己的身份令牌后顿时就不敢动了,全都往周围退了开,连青兰也被礼貌请开了。 在外面一片暗起风波的时候,马车内却显得格外沉寂。 甫一抬头,云清被少年满是血丝的双眸吓了一跳,她可以察觉到谢让的情绪十分紧绷,然而在进入马车中后,便再也没有半分动作,只是那么静静地,贪婪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视线阴郁而深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外的时候诸多思虑,见到人后却全然冷静下来了,云清抬手摘下面纱,往后闲适地靠了靠,听不出什么意味:“来得可真快。” 谢让的声音哑得发闷:“截了信,马上就赶过来了。” 搜寻持续了很久,那地方早就被翻来覆去找了遍,谢让就是再情绪上头,也该意识到中间还出了变故,他想到了云清身上叫系统的东西。 于是在看到有鸽子飞过的时候,毫不犹豫命人截了下来,接着往安城这边赶,来时就看到这边有山匪拦路,最开始那箭,就是他射出去的。 分离两个月,谢让身上并没有太大的改变,顶多是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更加肆无忌惮了,云清轻轻笑了:“陛下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有。” 谢让答得笃定极了,眼睛都舍不得眨。 从前还是男装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太傅容色极盛,也多次幻想过她着女装的样子,倒没想到在如今阴差阳错的情况下,反而得以见到了,可第一反应,却不是开心,而是委屈和嫉妒。 他都没有第一个见到,旁人却见到了。 云清被充满侵略感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她警告似的提高了声音:“谢让!” “我在。”谢让低声应答。 他以为自己见到云清的时候必然是将她抱入怀中,嵌入骨髓,告诉她自己到底有多担心,又试想过了多少种可能,而如今面对换回女子装束的云清,他却什么都不敢放肆了,只能握住她的手,微微伏着身体,声音都在发颤。 “太傅,我真的怕死了……” 找不到半分踪影,谢让唯一能联想到的,就系统带走了他的太傅,就像她来时,谁也不知道,她走时,也不会留下半分痕迹。 谢让怕死了她会离开。 他委屈地低声倾诉:“我在京城等了好久,明明马上都要等到太傅回来了,等来的却是太傅出事的消息……” 没人能共情谢让那时的感觉,仿佛天都要塌了般,一路过去魂都飘的,搜寻的时候听劝了不靠近,却不得片刻休息。 他生怕自己一眨眼就错过了关于云清的任何消息。 云清看着他,神色未变:“既然怕,那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把事情和我说清楚?” 自再见面后,云清就没有自称为臣了,她是生气的,没有人会在得知自己的心声能被别人听见的时候做到毫无波澜——其中有系统的锅,旧事不重算。 只是没想到,在知道她的身份后,小崽子还能隐藏得那么严实,没点故意的成分云清都不信。 谢让埋头,唇瓣落在她的指尖,说出了内心藏得最深的话:“我怕说了,太傅更加会离开我。” 没说之前都已经被疏离了,如果云清女子的身份被挑破,她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理由远离他,哪怕人扔在眼皮子底下,谢让也见不得。 “我……”云清有种心头一梗的感觉,她呼吸急促了下,“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我不会离开。” 谢让抬眸,他弯了下唇,显得不是那么开心,眼睛通红,一派可怜相,好似想再说些什么,但刚张嘴,整个人却直直朝着云清的方向栽倒过去—— 第162章 我不信任的人,是我自己 吓得云清连忙接住他,一个成年男人的身量,她着实够呛,好在马车中布置得够舒适,她暂时把谢让放在毯子上躺着,朝外叫了声:“林辰!” 出声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女子装束,声音也忘记做改变了。 她:…… 不过听到动静掀帘子看的林辰面不改色:“离大人。” 云清不愿深想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京城中发生了什么,拧着眉问:“陛下多久没休息了?” 身边跟着个羽先生,没事的时候云清跟着他学过一些望闻问切的知识,刚才给谢让把了下脉,只是过度疲劳造成的昏迷罢了。 林辰道:“接到您出事的消息那天起。” 这小兔崽子! 云清在心中暗骂了句,道:“回京,朝堂现在肯定也乱成一团。” 云清是一点都不信,谢让还能有时间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再过来。 林辰抱拳:“是。” 林辰不愧是天子心腹,都这种时候了,也没有问云清到底是怎么到安城这边来的,说完后就放下帘子,叫人过来赶马车。 至于那些山匪,沿途便移交了府衙,这块还未清扫完毕的,后续再派官兵清扫。 什么人都敢觊觎,也不想想自己命有多大。 经历了这么一系列的风波,回去的路上总算是没有再出任何意外。 林辰看天子蜷缩在马车中原本还觉得挺委屈,但云清在,他试图开口,就被平和但有威势的眼神给镇压了下去,遂没有再提。 中途他们意外和慢一步走的羽先生会合,又开了些药给谢让灌下去,这么睡足了两天两夜,堪堪在他们抵达京城的时候醒了过来。 熬得太狠,谢让昏过去后完全没有意识,醒来的时候下意识找人,就听到云清淡淡的声音:“到京城了,松手,我要先回府。” 在回来的路上,云清从林辰口中得知了太监和礼部尚书的事情,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自己的身份一点都不惊讶,感情是早就知道了。 如今消息被摁下去了,暂时还处于封锁状态,没有传到更多朝臣耳中。 但那日宫门前发生的事情是实打实的,还有人在私下猜测是不是要变天了,着实胆大。 云清身上已经没有能用作伪装的特殊粉末,现在既然身份还没有完全暴露,她就应该继续想想更合理的政策。 还有顺便安抚一下江叔点翠他们。 “不要。”谢让赶忙探起身来,身上的感觉算不上太舒服,好在精神头恢复过来了,他小心征询,“太傅和我回宫好不好,我想完完整整地把事情说一遍。” 冷静下来后头脑也清醒不少,谢让隐约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问题出在哪里,且不能让这个问题继续发酵下去。 云清的眉眼柔和,但面无表情的时候,又给人一种淡漠的疏离感,她垂眸看他:“你确定你现在能说清楚?我要是不满意,之后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任谁全心全意付出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不被信任,都会心寒,云清自认为自己已经是脾气好的典范了,还愿意给谢让机会。 “能,能说清楚!” 谢让才刚刚承受了险些失去这人的痛苦,不想轻易放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况且那些事情也确实需要说清楚,否则始终是隐患。 云清沉默半晌,叫:“青兰,先回离府报信,我进宫一趟。” 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 谢让喜不自胜,他真的有好久没有看到云清了,细细描摹着她现在的模样。 眉眼看着比男子装束的时候要更柔和一些,因为擦去了伪装,皮肤也更为白皙,漂亮的眼眸中情绪淡淡,透着慵懒,气质清绝,比之男装,同样不敢让人有半分轻视的态度。 谢让心想,这是他的太傅啊。 即使是恢复身份,往那一站,那些人恐怕都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马车很快便进入了皇宫。 一回到自己的地盘,谢让就挥退了羽林军,顺风早得了消息,这周围也没留人,见到马车停下,他就自己迎了上来。 谢让率先下来,因为刚醒没多久的原因,脑袋还有些晕眩,趔趄了下,被顺风迅速扶住,随后云清也跟着下来了。 得知和亲眼看到是两回事。 顺风支支吾吾的,险些都不会说话了,谢让看不过去,打发他准备点心去了。 太和殿还是走时的样子,云清在这里陪伴着谢让一步步成为合格的帝王,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不亚于离府。 殿中一看就是被顺风收拾过的,云清扫了圈,最后到小榻前坐下,那也是她平时最喜欢待的地方。 谢让亦步亦趋,隔着小桌坐在她的身旁。 “陛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云清那时就觉得谢让晕过去的时候太巧合,但问题她还记着,现在回答一样的。 系统坦白后,他们之间的事情就已经心照不宣了,应该不存在他们之间有什么事谢让不知道的。 “嗯。” 谢让应了声,目光微垂,接着说。 “从见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太傅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有意思,但后来潜移默化下,我觉得当个圣明的君主也是件不错的事,我愿意为了太傅去改变这片江山的现状,尽管我可能……本身不适合当一个好皇帝。” 云清曾经喊的小暴君,是一声声喊进了谢让心中的,他知道历史上自己的结局不好,所以从来没有在云清面前表现出那方面的性格,生怕她因此厌恶了自己。 谢让做得很成功,他收起了自己的爪牙,成功伪装成了温顺的样子,就连云清都曾经一度深信不疑。 “直到我对太傅动了心思……”谢让笑了声,没让云清看清他的神色,语气平和,“所有的疏离,便都有些容忍不得。” 谢让就是个叛道离经的君主,因为在乎的是云清这个人,所以他连断袖都不介意,甚至曾经还沾沾自喜云清喜欢男人,他们正好天生一对。 可直到这一切被打破。 谢让抬眼,直勾勾看着她。 “我怕太傅会因此而远离我,加上别的种种因素影响,我冷静了一晚上,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不信任的人,是我自己。” 第163章 “太傅是答应我了吗?” 意料之外的答案。 云清沉默了好半晌:“不信任你自己什么?” 堂堂帝王,在她面前不仅一点架子都没有,而且还显得尤为卑微。 谢让苦笑一声:“如果真到了那日,我不信任我能留住太傅。” 云清于他而言,如同天上月,可望不可即,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一个无厘头的问题,如果自己真的成为明君了,能够担得起江山,云清完成任务后是不是就会离开了。 是不是自己的脚步再稍微慢一些,云清能够停留的时间就会久一些? 太傅眼中有许许多多重要的人和事,谢让不认为自己是不可或缺的那个。 云清心中闷了些,她沉声:“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而且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说,我都不可能走了,难道我的承诺,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值钱吗?” 她的声音中带了些许愠怒,看向谢让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够清楚了。” 各种线索在心中汇聚起来,云清恍然发现,她可能想错了一件事情,系统关于信任度的评估,大概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这个信任度,杂糅了太多东西。 只要是关系到她的,不管问题出在谁身上,都被算了进去。 谢让嗫嚅了两下,在云清的目光下,闷闷不乐地低下了头:“我错了。” 别的不快,认错最快。 问都问了,云清势必要得知其中的来龙去脉,她缓了缓:“如果我真的要走,陛下会怎样?” 云清不止一次在心中想过要退休的时候,也不知道那时候谢让听到了没,既然这个话题提起了,那就把全部隐患都给扫除。 她缓缓摩挲着茶杯,凝眸盯着谢让,静待他的回答。 谢让却怪异地笑了下:“太傅还是不知道为好。” 云清:! 什么玩意。 先前被谢让乖顺的表象诓骗了许久,以至于现在揭开这层纱后,云清有点接受无能。 她灌了口茶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很明显,谢让也知道自己这话过火,在说完后,他有些讨好地往云清身前凑了凑:“只要太傅在,我不会那么做的。” 云清:“呵。” 他在云清心中的信任大打折扣,了解到这人心黑的本质后,云清和他说话也没有那么客气了:“意思是,只要我想走,陛下还是会那么做,对?” 暴君是掰回来了,但云清忘了,有些性格就是天生的,再怎么受她影响,也不会完全消失——谢让如今,可不就是本性暴露吗? 谢让摇了摇头:“我不会那么做的。” 关于这个问题,谢让想过很多遍了,如果云清真的选择要离开,他会不甘,会想尽办法去挽救,但独独做不出将她囚禁的事情。 先不说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就以云清的性格,如果他那么做了,就真的再也和她没有可能了。 想过,但不代表一定要做。 “我想要太傅心甘情愿留在我的身边,而不是被强迫。”谢让道,“太傅原来所在的世界,大熙或许一辈子都追赶不上,但我愿意让大熙变得更好,更接近太傅眼中的那个世界。” 他是为了云清,才决定学做一个明君的。 谢让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把自己的想法展现在云清面前,边说他还边观察着她脸上表情变化,如果有什么不妥当的,恐怕就会立刻停下来。 他抿了下唇:“……太傅又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想的? 云清心中情绪很复杂,她有时候真的觉得,谢让不发疯比发疯还难对付,至少后者她能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不用心软,前者却恰恰戳中她的软肋。 她先是问了个问题:“陛下现在相信我不会走了吗?” “相信,我真的相信了。” 谢让忙点头。 他确认,如果云清想走,这次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她不说,不会有人知道她在安城,而江城也找不到关于她的踪迹,普天之下再无处可寻。 可她没有。 她在明知自己什么都暴露的情况下,还是朝着他的方向来了。 假使这样谢让都还不能彻底安心,多少有点狼心狗肺了。 听到回答,云清笑了,心中有什么松动了下,她释然地叹了口气,道:“那陛下也应当相信,我是为你骄傲的。” “我愿意留下来,除了多方面因素的因考虑,也有关于你的。” 这是云清看明白的事实。 最开始大概是习惯和眷恋占得多,可若是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她不会答应谢让类似于试一试的请求,也不会默许那两次亲吻。 云清没有对谁动过心。 她思考过自己和谢让之间的感情,不得不承认,或许在无形之中,他们就已经越过了那条线。 不管是不是一时激情,不管最终结果是如何,清醒而疯狂地动心一把,是云清在谢让身上做过的最大赌注。 她连死后穿越这种事情都遇上并接受过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尝试的呢? “但陛下——” 云清拖长了语调,眼尾弯出漂亮的弧度,慵懒笑着。 “这不是你可以一直拿捏我的理由。” 对,拿捏。 云清在几经思考后,越发笃定了这个结论。 她以为的听话,一直以来,都是谢让费尽心思的挤占,他们太熟悉,也太了解了,这些动作全是润物无声的,等到回头来发现时,身边已经处处都是另一人的痕迹了。 “太傅……”谢让呼吸微顿,想要抓住她的手,在碰到的时候被轻而易举抽开,他的喉结滚动了下,“我以后不使小心思了。” 谢让从前做梦都想着云清恢复女装的模板,现在如愿以偿了,就发现自己好像翻车过头,再也把握不住事态的发展了。 从迟钝中回过神来后,云清在感情上掌握的主动权丝毫不弱于他。 但很诡异的,谢让竟觉得隐隐激动。 仿佛在期待什么。 他殷切看着云清:“太傅是答应我了吗?” 云清顿了下,在选择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答案。 “是。” “但在此之前,陛下要想想,怎么帮我恢复身份。” 第164章 太傅日后就知道了 听到前半句,谢让眼中已然亮起了光,至于后半句的前提条件,他完全没放在眼中,他本来也是要准备这么做的,不然也不会把消息全部给压下来。 不管会不会有朝臣反对,谢让都希望,公布消息是太傅同意了并且主动的。 他定定盯着云清,不肯挪动目光:“太傅,我想抱你。” 云清挑了下眉,心道这怎么还带告知的,下一刻就被抱了个满怀。 这一次的拥抱和从前的所有都不一样。 谢让原本想在重逢的时候就想这么做的,可那时云清在生气,他们之间也没有说清楚,他没有能这么做的理由,于是在理智的告诫下选择了克制。 而今才算是真正敞开一切,坦坦荡荡的拥抱。 珍视带着愉悦的吻细细密密落在云清脖颈上,谢让被压抑下来的情绪现在才得到一点出口得以宣泄,他轻声:“云清,我爱你。” 搜寻云清踪迹的那几天,快把谢让所有耐心都给熬尽了。 雨淋在身上很冷,但半点都不及心上冷。 他恍惚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无比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同云清说清楚,否则这次云清也不会那么顺利就找到借口离开京城,也就不会出这种意外事故…… 一边反思一边煎熬。 直到截下那封信。 ——才如枯木逢春,迫不及待赶过去。 与以前的默许不同,云清抬手抱住了他,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以后不能瞒着我了。” 说着,她肩膀微微瑟缩了下,对谢让亲昵的动作还是怪不习惯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云清明白,答应了,就一直只能往前走了。 谢让埋在她的肩头,深深吸了口气:“好。” “说说那个太监的事情。” 云清推了把他,示意他说正事。 谢让有点不情不愿,好歹明白这件事情在目前也很重要。 “是先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几次套话没套出来,没想到他糊涂半生,还留了条忠心的狗。” 谢让从不呼先帝是父皇,他在冷宫长大,顶多不过是形势所迫当了几天太子,后来是傀儡皇帝,半分情都没享受到,他不认。 先帝前半生勉强算得个合格的君王,后面年纪大了却生了疑心病,成天看谁都觉得要害他,忌惮子嗣不说,还一昧宠信宦官,让朝廷在那几年变得混乱不堪,败坏尽了名声。 谢让舍不得放开云清,干脆调整了姿势坐在她身边,手揽住她的腰,轻轻摩挲着。 有了名分后,做这些事情终于能变得理直气壮一点。 “我应当见过他,带过来我看看。算了……”云清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犹豫了半晌,叹气,“再等等。” “明日是你母妃忌日,答应的事情要做到,我先陪你去祭拜。” 没想到一来二去的,谢让母妃的忌日还是没有错过,不知道算不算得尘埃落定的天意。 “其实明年去也可以的。” 谢让声音略低,毕竟他的母妃去世那么多年了,也不缺这一年。 反倒是云清,这段时间一直在赶路,想来没有好好休息过。 云清一锤定音:“去。” 谢让不敢反驳:“好。” 敲定好了,云清又捞了一把茶壶,里面的水没了。 也不知道顺风是怎么办事的,谢让懊恼了下:“顺风,进来添茶!” 顺风早就在门外等着了,准备甜点也用不了那么久,只是看这两位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明显是有话要说,他刻意为他们留出空间罢了。 现在听到传唤就屁颠颠跑进来添茶了。 期间余光瞥见天子放在云清腰间的手,心中猛跳了一下。 竟是成了! 本以为离大人以女子的身份回来后,还会需要一段时间,现在这进度可比自己想象中要快多了。 该说不愧是陛下吗? “行了。” 顺风出去后,云清没什么留恋地站了起来,她似笑非笑地看了谢让一眼,道:“陛下也睡了两天,现在去把奏折处理了,我回离府瞧瞧,明日再见。” 罢朝那么多天,得亏现在朝堂安定,才不会出乱子。 但作为一国之君,谢让没有懈怠职责的机会。 谢让:…… 他转而盯着书桌上的奏折,磨牙霍霍。 本来刚确定关系,正是情浓之时,可云清的气明显还没有消全,谢让也不敢轻易去招惹,想着好歹是当了明君如了云清的意,才勉强捏着鼻子把奏折给处理了。 - 离太傅归京的消息很快就被传了出去,京中一大波人顿时放下心来。 只是陛下以离大人这段时间暂时休养的为由,暂时免了她的职务,还是掀起了一小波的讨论。 可如今再也不会有人讨论陛下是不是准备鸟尽弓藏了,看了谢让在听闻太傅出事后的表现,大家一致赞这是师生情深。 林辰得到消息后,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给陛下传去。 反正听了肯定不开心。 但这些都是后话。 谢让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先处理了些重要的事情,次日天刚亮,就去离府接云清。 出乎意料的是,云清穿的是身素净的女装。 视线直勾勾盯着自己瞧,想当做没发现都不可能,云清抬眸看去:“很惊讶?我只是想,去祭拜总不好再继续弄虚作假。” 往年的这天,谢让都是独自一人去祭拜,然后回太和殿中静静坐上一天,孤寂寥落萦绕在身旁。 云清从不去打扰,隐约清楚,他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母亲这个身份,在他心中始终不同。 不管如何,年幼势弱时,母亲都是他的慰藉。 谢让有些语噎,他垂眼,轻而珍重地握住云清的手:“我不在意,可太傅这般做,我很开心。” 从昨天起,他那颗飘忽不定的心,才算是真正落到了实处。 他相信了,自己对于云清是同样重要的。 云清想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挣脱了一下没挣开,遂放弃,改为言语:“说着不在意,比谁都在意,陛下,你还是孩子吗?” 口是心非的。 谢让总是执着于在她面前改变这个形象,自是不认,一改刚才伤感的样子,勾了下唇,眸光幽邃:“我是不是孩子,太傅以后就知道了。” 云清:…… 并不是很想知道。 第165章 她大概是爱我,只是没那么爱 嘉懿太后未入皇陵,葬在了城郊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谢让也有派了人在这边守着。 他的母亲是孤女,当年与先帝在民间相识,所以入了后宫中,不过帝王心思难料,宠爱不过几年,她就因为触怒圣颜被打入了冷宫中,竟丝毫不顾她怀有身孕。 她大概想着,把谢让生下来就能有所好转,可最终转机也没有到来,谢让的名字足以说明先帝的态度,直到她死在冷宫中,也没有等来想见的人。 嘉懿太后或许未必真的曾经待谢让有多好,但至少生育之恩是有的,谢让跌跌撞撞长到了能记事的年龄,好歹是留了条命。 路没有那么好走,谢让牵着云清的手,让她每一步都走在实在处,不会因湿滑的青苔而摔倒。 雨刚停了没多久,凉风吹过,谢让不免被勾起了几分回忆:“……她大概是爱我的,只是没那么爱。不过也没有谁规定,母亲就一定要爱孩子,我不怪她。” 从祈安这个名字中就能看出些端倪。 尤其是在后宫,在无数次被磋磨后,她没有将那些负面情绪转移到谢让身上,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了,毕竟用孩子作为争宠手段的人,不在少数。 谢让很早就认清了这个道理,所以他也没有期盼过,能相安无事就是个很好的结果了。 云清却还是眼尖地瞥见了他眉宇间的落寞,这是过去那些年他不曾在她面前展露出来的。 她忽然忆起,最初相见的时候,她不就是因为这人可怜兮兮的,才改了选择吗? 云清捏了捏他的手:“没关系,活着的人会一直爱陛下的。” 不只是她,朝臣、天下的百姓,都会爱戴这位年轻的君王。 从冷宫弃子到傀儡皇帝,再到如今大权在握、天下尽拥,谢让的人生在走向更好的方向。 云清的话太温暖了,谢让陡然从那股情绪中抽离了出来,他发现自己有遗憾,但似乎没有过后悔的事情。 “我爱太傅。” 他低声道。 在云清怔愣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云清来到了墓碑前,有人一直在清理,所以这里除了清冷些,没别的不好。 谢让把一路提过来的祭品摆好,跟来的暗卫又放了蒲团,点好了香。 谢让接过香,跪在蒲团上,给她上了三炷香,眼底夹杂着柔和笑意,声音很轻:“我把喜欢的人带来你看看,太傅那么好,相信你也会喜欢她的。”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凝视了墓碑半晌,才起身。 云清刚才站在旁边,看见墓碑上的名字,叫萧鸢,她有些可惜,这是一只被困死在后宫的鸟。 说好了随谢让来,云清也没想好能说什么,沉默着给她上完了香,就被谢让扶了起来。 “既已经出来,今日就在外面逛逛。” 云清道。 谢让忍不住笑,他看出了云清是在安慰他,便顺势:“好。不过太傅惹眼,还是戴上面具好。” 最重要的是,云清还没有公布身份,被人看到认不出不好,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必须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中,不能被任何有心之人利用。 当然,谢让不厚此薄彼,云清戴了面具,他也一起戴上,是那种经过特殊工艺制作的人皮面具,能够在最大程度上起到掩饰的作用。 云清一直知道有这东西存在,自己亲自戴上还是第一次,皇室的工艺确实不凡,放在后世,都未必能制作出这样精良的产品。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是和自己的皮肤没有太大差异,而且也没有异味什么的。 见她感兴趣,谢让适时开口:“太傅若是好奇,回头我把工匠送到离府去。” 这种制作的方法一般都只掌握在皇室手中,垄断是一方面的原因,还有一方面原因,则是因为制作成本高昂,也不愿因此而惹出乱子。 云清摇头:“算了,用不着。” 她研究这东西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能把更多的资料保存到后世。 咳,只是为了大家能够多研究一点而已。 谢让莞尔:“太傅用的捏脸术,也很神奇,若不是我能听见,或许也要过很久才能得知。” 云清位高权重,没有人敢轻易近她身,疏离反而成为了她最佳的保护色,加上惟妙惟肖的捏脸术,也就是后世神奇的化妆术,更不会有人朝这方面想了。 “是这样吗?我不认为。”云清说起来就想冷笑,“陛下费尽心思靠近我,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被扒了马甲了。” 云清从不怀疑谢让的洞察力,越长大越机灵,在谁身上都一样。 谢让讪讪一笑,没敢接话。 他觉得,这旧账能被翻一辈子。 - 欠下的债都是要还的。 之后几天,谢让都被埋在了一堆折子中,云清说到做到,说不帮就不帮。 她告病在家休息了几天,不算是托词,在江南治疫那段时间,是真的累了,铁打的人熬两个月也难受。 幸运的是,那边的情况都在好转,尽管今年雨水多了些,但是在经过众人重新制定的治水方式面前,没有出现大问题,瑕不掩瑜,免了一次大劫难。 赏赐一波一波地往离府送,外人看在眼中,总算没有说酸话的,云清此举,是真的无可指摘,他们也只有心悦诚服的份。 当然,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皇帝陛下在赏赐中夹杂了多少私心。 点翠看见混杂在其中的名贵布料,一整个手足无措:“公子,这?” 离府中稍微亲近些的人都知道,云清已经在皇帝陛下那里袒露了自己的身份,点翠和江叔原本都还在担忧,这些赏赐下来,倒是被打消了一部分忧虑。 看来天子还是尊师重道的,并没有因为云清女子的身份就骤然变了态度,但是为什么,还是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呢! 云清:…… 她沉默,揉了揉额心:“收起来,等过段时间裁衣裳。” 暴露了就开始肆无忌惮。 她该说谢让什么好? 第166章 怎么和朝臣解释我们的关系 谢让处理好所有事情,终于有时间和云清准备公开身份的事情。 在此之前,谢让把那名老太监提出来让云清见了面。 太监因为身体残缺,还有宫内诸多因素的原因,大多不长寿,而这个老太监看上去至少也有六七十岁了,走路都蹒跚,难为他还特地跑到宫门口去告密了。 小时候的记忆按理来说应该很模糊,但偏偏这段,云清记得很清楚,也有可能是离云清那时的印象深刻,一直藏在记忆深处,再被挖掘出来的时候鲜明无比。 看这老太监腿脚不利索的样子,念着他这些年好歹也没乱说,谢让拧着眉,给他赐了坐。 他颤颤巍巍着:“草民……参见陛下。” 云清细细端详了番,是当年的那个人。 谢让:“抬起头来。” 老太监抬起头,看见了少年帝王,还有他身边的人,目光一缩。 云清笑了:“看来你还记得我。” 离家夫妇并不贪心,他们想让女儿活下来,却从未想过让她进入朝堂,这件事情被先帝暗中打探到后,是他提出了这个建议。 他要离云清女扮男装,以女子的身份去科举,进入朝堂,他会帮忙掩饰,但仅仅给了口谕,而没有确切的圣旨,为的就是倘若有一天离家有不臣之心,他用这个理由好发作。 忌惮是帝王本性。 他将太傅的位置交给了离云清,却也暗中这么留了一手,倘若有朝一日,少帝掌权,他要老太监拿着信物,去揭穿离云清,把她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 他年老之时最后的清醒,就是做了这么个决定。 有一瞬间,云清心中涌起了浓浓的寒意。 这才是真正的封建时代帝王,唯利是图,残酷无情,用尽手段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离云清是他的工具,在少帝成长起来后,就会失去作用,他不认为朝臣会允许女子掌权。 老太监应声:“是……大人如今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帝王身边的太监总管可是个肥差,他早在当差的时候就为自己在京中置办了宅子,后来从宫中出去,也一直都住在那里,对京中的所有局势都有所了解。 谢让懒得和他扯,直接问:“先帝给你留了什么?事到如今,还不肯拿出来,难道是要逼朕动用手段吗?” 老太监惶恐:“……陛下恕罪!” 云清示意谢让稍安勿躁,她有了想法:“你且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老太监瞒了那么多年了,要想说早就说了,何必等到今日,从另一方面来看,他心思可能不是那么坏。 老太监谨慎地看了眼谢让,这才缓缓道来:“草民受先皇之恩,被托付此重任,多年来一直埋藏于心,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揭露。但离大人一心为民,功绩无数,草民也不忍在这个时候说出真相……” 他大致解释了一番,云清和谢让也就明白了,就是个很简单的事情,无非是云清这几年的做法深入人心,也打动到了他,于是他才没有说出来。 但是最后感念着先帝恩情,他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谢让。 外人无法随意入宫,他也不可能四处喧哗,于是就选中了礼部尚书作为跳板,让谢让注意到了他。 谢让那番话说的没错,先帝糊涂半生,到最后居然还真的留了个忠心的人在身边。 谢让看向若有所思的云清:“太傅准备怎么处理?” 世事难料,出现多离谱的事情,都是可以接受的。 云清托腮:“这件事情,陛下应该已经有所考量了。” 法治社会过来的人,如果不是万非得已,云清并不想要人性命。 “他倒是办了件好事。”谢让嗤笑一声,“君命难违,太傅不过遵从罢了,何罪之有?” 云清:“你想伪造圣旨?” 先皇口诏,除了见证人和信物,半点圣旨的踪迹都没留下,就是为了不给离云清翻身的机会。 谢让笑笑:“只是秉承先皇遗志罢了。” 他感谢他那父亲,亲手将这个位置奉到了离云清手中,他和太傅才有机会得以相遇。 他们交谈的时候,老太监就坐在下面,听见这些堪称惊世骇俗的话,竟然有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现在的天子是谢让,说什么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云清想起老太监,问他:“你有什么想法吗?” 老太监深吸了口气:“草民愿意配合陛下和离大人。” 说白了,当他站在明面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作用了,天子不缺他这么一个证人,他若识相,还能安度晚年。 先皇交代的事情他办了,如今世道安平,天下和乐,已经是最好不过的了,他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打乱。 谢让对他的识趣还算满意,唤顺风来把他带下去,先好生照料着,至少在他们公布之前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陛下。” 待人出去后,云清偏了偏头,去瞧谢让。 她其实颇为好奇一点:“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和朝臣解释我们的关系?” 云清不是在意,而是这点,真的挺难解释清楚的,即使她和谢让都知道内情,但不能对外言说,在世人眼中,他们是师生,是君臣,很难想象要发展出这之外的关系。 谢让垂眼:“不需要解释,他们会明白的。” 谢让不会开后宫,怎样的关系于他们而言,并没有区别,云清一身才能,不该被皇后的名号困住了。 “史书上记载的东西够多了,不缺这点,我们的功绩远多于过错,后人如何评价也掩盖不了这一点。”谢让勾唇,“况且,我不认为这就是错的。” 一旦被冠以皇后的名号,之后百代千秋,云清的行为都将成为谢让的附属,历史上有许多人,他们不会承认女子的功绩,而会想方设法,加注到男子头上。 这对云清,不公平。 万般衡量之下,已经是能够得出的最好结果了,有些可惜,但谢让不会后悔。 他没说,但云清知道他的意思。 云清笑了声:“陛下,你过来。” 谢让不明所以,仍旧照做,他有些惴惴不安的,起身过去握住了云清的手。 第167章 公布身份 他循着本心说出了这番话,却并不知道云清是否满意。 接受他,除了要撇开诸多考量,还要承受很多无形的压力。 他是有愧的。 “那么紧张干什么,以前暗戳戳靠近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云清哭笑不得,捏了下他握着自己的手,“靠近些。” 谢让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听话地倾身凑近了些。 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云清微微扬起脑袋,落了一个吻在他唇边,含笑的声音贴着擦过:“我很满意,就这样。” 重活一世,倘若还不能自由些,那就没意思了。 一触即分的吻,谢让激动得呼吸都快停住了,在云清欲离开的时候,终于没忍住揽住了她的肩头,吻得愈发深入了些。 这个天气不可避免地有些闷热,交扣的掌心渗出了些许汗来,但远远比不上两人之间的气氛那么黏腻。 谢让也没有经验,他从不吝啬于从话本中学,只不过要瞒着云清,不然会被说玩物丧志。 早已认识到谢让不是瘦弱的少年了,成长起来后,他可以牢牢把云清抱在怀中,直到一吻毕,方才稍稍松懈了些。 谢让舔了舔唇,指尖在云清眼尾蹭了下,满心满眼都带着餍足:“……太傅第一次主动。” 以前都是他央着云清,虽然云清没拒绝,但其中滋味终究不一样。 云清无声地撇开眼:“知道就行,说出来干嘛?” 她抿了下唇,约摸着大概是肿了。 小狼崽子,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谢让轻轻蹭过去,黏黏糊糊的:“那不一样,我开心。” 他和太傅也算是两心相悦了。 - 重要的事情不宜多等,谢让在有了那个想法后,就马上开始伪造圣旨,为了像一些,还特意做了旧,盖上了先帝的印玺。 大熙有规矩,帝王印玺在死后都应该予以销毁,偏偏那么巧,先帝留给太监的信物就是帝王印玺,正方便了谢让作假。 这下天衣无缝,哪里都看不出来了。 云清看着圣旨,觉得心跳慢慢快了起来,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做这样刺激的大事。 谢让垂眸低笑,从身后揽住她,动作间带了安抚的意味:“太傅不要担心,无论公布后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朕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的。” 他是帝王,从公布的那一刻起,他所承受的压力就不比云清小,但只要他们同心,就没有什么是不可面对的。 云清承认,谢让是可靠的,他的成长,比所有人预料中要更快。 她弯了下眉梢:“行啊,那就谢谢陛下了。” 一切都确认无误后,谢让选定了早朝的时间进行公布,与此同时,张贴给天下人看的皇榜也紧急送向了市集中。 给朝臣看的是伪造出来的先皇圣旨,还有前御前总管的现场口述,给天下百姓看的,则更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谢让在皇榜中挖掘出了云清的许多功绩,比如发现高产作物、改革农业耕作、制造火药、推动知识传播,还有一心辅佐帝王,从不结党营私,亲赴江南治疫等等…… 这些都是百姓亲眼看得到的,并且好处真切落实到了他们身上,更加具有说服性。 为了不让云清在这个时候直面矛盾,所以谢让没有让她上朝,打算等朝臣先消化几天后再说。 但即使这样,在这个消息落下后,整个朝堂也震惊到失声,大臣不吵架了,谏官也不叨叨了,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真的太令人震惊了! 比起别的事情,他们更不敢相信的是,一直在朝堂上谈笑风生,暗中推动各路改革,且辅佐天子至今的太傅,会是女子!在他们眼前多久了,他们竟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谈在衡眼观鼻鼻观心,他刚回来,就看到同僚们的这幅表情,心中竟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他就说,这事换谁来都觉得离谱啊! “太傅之功,朕无以言表,更不能因其女子身份便全然否定。她入官场一事,乃先皇亲口下令,为人臣子,听君命是本分,更无过错一说,朕深深感念,所以保留她太傅一职,从今往后,与寻常臣子无异。众爱卿可有异议?” 谢让坐在龙椅上,平静的目光从每一个朝臣身上扫过,对他们此刻的失仪十分宽容,他可以允许他们有一个接受的阶段。 事实上,没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唱反调,已经是出乎意料的事情了。 良久之后,竟是右都御史和谈在衡先站了出来:“臣无异议,谨遵圣意!” 右都御史是刚升任不久的梁帮,紧接着,他的门生燕阳柯也站了出来:“臣无异议,谨遵圣意!” 有人开了头,之后的事情就好说多了,尤其是朝臣中至少有半数以上的人都受过云清的恩惠,如谢让所说,他们确实不能否认云清的功绩,这时候她是女子这件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摇摆的人只有一小部分,在大部队面前,他们没有任何发言权。 最终整个朝堂汇聚成了一股声音,就这么把云清以女子身份继续留在朝堂的事情给敲定了下来。 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 顺风全程都睁大了眼睛在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小瞧了离大人的魅力。 这么大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还不得吵个天翻地覆,在离大人这里,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接受归接受,大臣们还需要花时间慢慢消化,就连那些看了皇榜的百姓,也是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整个京城都对此掀起了热烈的讨论。 得益于先前举动的回馈,大家都是善意居多,没有多少真的诋毁的,甚至还因此传出了一阵“谁说女子不如男”的说法,具体举例对象就是离家出来的女子,每一个都功绩赫赫。 在热烈的讨论声中,离府显得格外静谧。 谢让趁着休沐悄悄出宫了一趟,并带来了自己准备已久的东西。 那是一套新的官服,大红的颜色,仙鹤补子振翅欲飞,金线华贵,样式稍微改了改,是按照女子的身量重新进行裁制的,精致的做工,看上去就知道不是赶制出来的。 云清一眼看透,侧眸问:“准备了多久?” 谢让老老实实:“南巡回来后。” 他幻想过,准备一套想的是有备无患吗,刚好在现在派上用处了。 “处心积虑!” 云清笑骂一句。 谢让从容地问:“太傅可以换上我看看吗?” “陛下都送来了,可不就是存着这个心思吗?” 想着要等事态平息几天,云清暂时没去上朝,她知道谢让对于没有第一个看见她穿女装这件事耿耿于怀,现下新朝服要是不让他第一个看到,肯定又要拈酸吃醋。 她悠然起身:“等着。” 谢让乖乖坐着等。 直到屏风后再次传出动静,他回头望去,微微愣住了。 第168章 我举荐的人,是我自己 在换回女子的装束后,云清依旧习惯用简单的方式将头发挽起来,因为不用继续往脸上涂东西遮掩,清绝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婉,重新裁制的官服穿在身上,衬得她肤白如雪,但因为唇角带着温和笑意,反倒是将疏离感冲淡了些许。 她抬手碰了下自己的脸,眸中的光很漂亮,声音清清泠泠的:“说来也奇怪,在这边久了后,我的长相就愈发朝以前靠拢了。” 云清猜测,可能是源于灵魂在这个世界的融合程度,她和离云清再像,也有不一样的地方,随着时间慢慢发展,她们终将成为最真实的自己。 而且这些变化,明显是不会被身边人察觉到的。 谢让却骤然高兴,他走到云清身边,绕着她转了两圈,就像是在欣赏什么稀奇物件一样。 云清木然:“你是小狗吗?” 围着她转悠个什么劲儿? “太傅说是就是。”谢让不在意,他更在意其他的,“原来太傅在那边也长这样吗?” 谢让喜欢的是云清这个灵魂,但其实他也非常遗憾自己不能见到真的完整的云清一面,听她这么说,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所有遗憾都被填平了。 云清:“嗯。” 下一秒她侧脸就被亲了口。 云清倏然抬眸。 谢让笑吟吟的:“我只是有点高兴。” 云清不明白他高兴的点在哪里。 她转而问:“看够了吗?看够了我就去换下来,要是弄脏了,怪难洗的。” 朝服庄重,用的布料也格外好,这就导致清洗成了一件难事,云清无心为难他人,在这点上考虑得明明白白。 “一点也不够。”谢让抿了下唇,他垂眼,“不想让太傅穿这衣服给那些朝臣看了。” 当然,谢让就是嘴上说说,身份公布后,云清不可能一直不上朝,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谢让更没有理由去阻止。 云清没理他,转身去把朝服换下来了,然后无情地将他赶回了皇宫中,别成天到晚都缠着她。 在皇帝陛下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离府内和云清亲近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顿时,原先所有想不通的事情全都有了合理解释。 稳重了多年的江叔险些一个没绷住,最后颤着手写了封信叫人送到边关去,而点翠的方式直接多了,她抱着云清的手臂一脸担忧:“小姐,是不是陛下强迫你了啊?” 公布身份后,点翠终于能跟着改称呼了,她左思右想,没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地步上了。 小姐和陛下…… 云清被她的脑洞折服,险些哑言:“没这事。点翠,你会觉得这样不好吗?” “不会啊。”点翠摇头,“我只是怕,陛下有朝一日会辜负小姐,帝王后宫三千,搅和进去不是好事……” 点翠就是个小迷妹,在她看来,就算是没有小皇帝,云清一样能过得很好。 “不过不管小姐是怎么选择的,我都支持。” 点翠的回答很暖心,她唯一希望的是云清不受到伤害,这样就足够了。 “放心,我有自己的打算。” 云清安抚好了她,心中对另一件事情有了考量。 隔日上朝。 即使云清卡着时间点进去,也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险些被盯穿,赶紧抬脚走到了最前面去,然后将目光定格在了龙椅上,谢让还没来。 她没转身,但听到了身后倒吸凉气和讨论的声音。 “离大人……这是离大人?” “虽然早就知道,但见面的冲击更大啊。” “我等眼拙,竟一点都没看出来……” “说起来,离大人既是女子,那女学的事情……” 后面的来不及讨论,谢让就从殿后走了进来,随后顺风高喊上朝。 朝中无人再比云清品阶更高,她位居百官之首,站在最前面,谢让唯一觉得好受一点的就是,旁人只能看她的背影。 江南疫病已经收尾,论功对相关人员进行了封赏,随后讨论的,就是关于柔然的事情。 谢让没刻意瞒着,对于传出的消息甚至还暗中推了一把,柔然狼子野心,该让百姓知道是谁的错。 户部尚书道:“若起战乱,臣认为,应当早日召回在柔然经商的商人。” 近些年来大熙的新奇物品多,所以一向排外的柔然才允许了商人的进入,不过在里面能卖的东西都是严加管控的,一旦打起来,这些人很容易成为柔然的人质。 谢让点头:“可。” 兵部尚书:“士兵也应当多加操练,臣以为……” 这种一致对外的事情,大家干起来可顺溜了,在朝堂上暂时说不完的,谢让全叫他们写折子,回头再递上来,这样一来,反而暂时没有人提起云清的事情了。 直到散朝之后,众大臣看着云清匆匆往南书房的方向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开口的是翰林院学士。 卫子弦路过,瞥他一眼:“去干什么?白大人有事要向陛下禀告?” 那人讪讪一笑:“倒没有。” 卫子弦翻了个白眼:“那不就得了。” …… 朝臣的讨论云清并不知道。 谢让稍微等了会儿,果然等到了追上来的云清,他慢下脚步,直到和她并肩。 谢让问:“太傅今日要留下来吗?” 云清想也不想,拒绝:“不留。” 谢让有些恨恨,从前没有恢复身份的时候都可以,现在反而不行了,但他知道,若是太急,容易给朝臣留下不好的印象,接受需要循序渐进。 他只能委屈地牵云清的手:“我们都在一起了,太傅好生无情。” 云清和善地和他对视几秒:“现在就受不了了吗?” 谢让:…… 明白了,这是在算之前的账。 南书房是重地,到了这人身边跟着的内侍就都退了下去,只余顺风打理。 云清迈进书房,找到了之前谢让写好的章程,慢慢道:“我想了很久,始终觉得,这件事情由我来办,或许更合适。” “所以陛下,我举荐的人——是我自己。” 第169章 你也理理我好不好? 云清曾经是不想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她为这件事,犹豫了很久很久,直到朝臣们的反应给了她底气,她才真正定下了这个心。 当今天下,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做这个领袖了。 一路走到今天,她成熟了不少,并开始意识到,有些先例,就是要有人开辟的,倘若她站在这个位置上什么都不做,那才真是愧对了这个位置。 她举荐自己的时候,浑身上下散发着的都是对自己的笃定,还有某种未言明但坚定的决心。 谢让凝视了她半晌,道:“我就知道,太傅会这么做的。” 谢让从没有过想把云清推到风口浪尖的想法,他将决定的权力交到了云清手中,最终怎么做,他都支持。 可仿佛又在那时,他就已经看到了结果。 谢让走过去,提笔蘸墨,放到她手中,低声道:“若决定好了,就写上。” 云清瞥他一眼:“陛下,你这样,很容易变成一个昏君的。” 云清回想,历史上只说这家伙是个暴君,但还真没有评价昏君的,能做到那份上,安稳几年,都是谢让的功劳了,当时那种情况,根本挽救不了一点。 谢让亲昵地用鼻尖蹭了下她的脸颊,悄声道:“朕只会做太傅一个人的昏君。” 他倒是想成为昏君,云清肯定不会允许。 云清不知道该怎么回,不再搭话,一笔一划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自此,落定尘埃。 - 有云清恢复身份的事情在前,对于招办女学之事落在她肩上的情况,大家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不管是本就看好云清的朝臣,还是和她看不对眼的政敌,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实在是了解这位帝师的性格。 女子又如何,身份作假,当年考试可没有半分作假,那等才华,完全配得上状元之名,他们中很多人还比不上,但凡要点脸的,都不好意思去说她不配位。 换个方向来说,他们也认为,没有人可以比得过帝师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 这就是事实啊。 “好神奇的发展方向。” 最近民间衍生出了不少新的话本来,云清的事迹,可给民间的那些说书人提供了太多现成的素材了,她在民间风评本就极好,几乎都是正面方向的,谢让见状也没有阻止,大家于是更起劲了。 点翠经常出去逛,遇到有趣的就说给云清听,现在已经掌握了众多情报,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情报库。 她乐呵呵的:“不过大家还是一样的喜欢小姐!” 君命难违,这事谁都知道,云清只是遵先皇的命而已,这又不是她想的,百姓们受了那么多好处,云清倘若真被罢官,下一个上任的,还不知道是好是坏,于是在这个时候,性别反而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 “嗯。”云清点头,收起了自己写好的折子。 接了这活儿,前期要做的准备工作不少,她准备先从高门贵女中下功夫,百姓总是更喜欢跟着贵族学,从上层社会中开始显然更好。 写了一下午,她正想出去逛逛,门房就匆匆来报:“小姐,沈家三姑娘求见。” “沈三姑娘?”云清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是云姝的好友,快请进来。” 沈家三姑娘沈弦月,比离云姝小上一岁,年龄相差不大,据说是个直爽的性子,能和离云姝玩到一起去,身上肯定有可取之处。 云清很快见到了沈弦月,小姑娘长相端庄秀丽,却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娴静的性子,眼中全是狡黠的光芒,她朝云清福了福身:“见过离大人。” 云清:“坐,你是云姝的好友,把这里也当做自己家就成,不用太拘束。” “嗯嗯。”沈弦月连连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怪不得之前我和云姝提想要嫁给离大人,她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沈弦月恍然大悟,云清险些被呛住。 她平了平心情,问道:“那沈姑娘这次上门,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弦月拍拍手:“离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这句话说的神奇,下一句话她的声音就弱了下来:“离大人,如果真要办女学的话,能不能把我招进去啊,我不想嫁人。” 沈弦月今年十七了,之所以还没嫁出去,都是家中愿意多留她两年的结果,最近已经准备在说亲了,可她真没那个心思,云清的事情,叫她有了希望。 这事不知道能不能成,目前大家都还在张望,沈弦月就准备赌上一把,她也很想过离云姝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云清惊讶,没想到她是为此而来:“当然可以。” 这是云清想要看到的结果,如果有人主动,那就好办多了。 有了第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从此往后,千千万万个,总能有改变的。 欲速则不达,她做好了慢慢来的准备。 “真好,太谢谢您了。” 沈弦月喜笑颜开,可比她想象中顺利多了。 云清郑重告诉她:“沈姑娘,你要想好,道阻且长,开弓便没有回头箭,我们将来要面对的困难会很多。” “没关系,我不怕困难。”沈弦月笑道,“我怕被困死在后宅。” 就像她的娘亲一样,一辈子只能看到那方小小的天地。 “如此便好。” 简单聊了几句,云清才送走了她。 等回过头的时候,发现一身明黄衮龙袍的天子不知已经站在后方看了她多久。 云清无奈:“怎么又出宫了?” “山不就我,只能我来就山。” 谢让说得冠冕堂皇,炙热的眼神在云清身上挪都挪不开。 他的太傅是一只自由的鸟,从前男装的时候还会敷衍敷衍他,现在连敷衍都不剩了,谢让有好几天都没有见到过她了,这么一想,关系竟还倒退了。 “云清……”他喊着云清的名字,走至她身后,不满地叼着她后颈磨了磨,不动声色宣示着自己的占有欲,声音低而沉,“你也理理我好不好?” 第170章 “没关系,我不反悔”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这么会撒娇? 云清啧了声,抬手轻轻卡在了他的喉咙处,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我什么时候有不理你了,只是这段时间忙而已。” 云清的公务需要和国子监对接,目前具体的流程都还没有定下来,什么事情都要从头开始,是个大工程。 不过好在之前定下的规矩清理了一大波浪费资源不学习的人,现在国子监有空余的空间,正好用来授课,只是授课的老师,暂时还未定下。 谢让无理取闹:“就有。” 喉咙是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一旦被人掌握住,那么动作间可能就会被取了性命,谢让对云清却毫不设防。 感受到喉结在自己手下轻轻滑动的感觉,云清叹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 “长点心陛下,要是今日不是我,你小命难保。” 什么暴君,云清觉得这家伙更像是个幼稚的恋爱脑。 “我相信太傅。” 谢让一次次强调这个事情,显然是先前的经历给他留下了阴影,云清狠心的时候真能狠下心来,倘若再出现一次上次的事情,谢让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做了。 系统的存在,是远超这个世界理解范围的。 “也不用这么一遍遍强调,我只是让你警惕心多一点。” 云清明白他心中的惶恐来自何处,想起这点自己似乎从未同他说过,便道:“只要陛下不伤害我,我就不会有离开的机会。” 系统的利益和她的利益本质上是绑定在一起的,并且这些技能全是被动触发,谢让不动伤害她的心思,就不会起作用。 可经过上次的事情,云清认识到,系统的检测,是有漏洞的。 她没把话说得太满,留了些余地:“如果出现意外,我会找回来的。” 事实上,她上次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或许早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就都已经离不开对方了。 在想清楚之前,感觉比情绪更具有说服力。 “太傅不用太累了,我会找你的。” 谢让显然也想到了上次的意外,比起出意外,他觉得云清远离他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平安就好,不能既要又要,强求太多不会有好下场的。 就像他觉得,云清能留在自己身边,都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云清被黏人的少年帝王抱着不撒手,和她有些沉默的感情相比,少年人表达爱意的方式确实要炽烈多了,不过她不排斥,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爱人互补不是坏事。 云清慨然:“但我不能一味享受你的付出。” 她理解谢让的心情,这个年龄做什么都觉得起劲儿,不会累一样,但云清不能一直去消耗他骨子里的热情。 “不说这个了。”谢让松开她,坐在她身旁,接着从袖口中拿出一封拆开的信,“戴良淳来信,说可以送些女夫子来京城。” 公布身份的事情,谢让全部包揽,由着京城传出去还需要些时间,他从中进行了干预,短短时间内,江南也得知了。 戴良淳命人快马加鞭送了信来,赞美一番还不够,并在信末委婉暗示,若是有需要,可以挑选些教书好的女夫子送来京城。 云清拿过一看:“可以啊,现在学堂正缺夫子。不过考虑到大家可能有意见,到时我和学官们商量出份试题考考她们。” 教学生证明的方法太慢了,出题一考,实力怎样就见真章了,堵住悠悠众口,一了百了。 是云清的做事风格。 谢让一笑:“我马上就让人回他,早点把人送过来。” 近来天气有些热了,云清的体温偏低,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谢让往身边一贴,热度就一阵阵袭来,忍了忍,她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把谢让往旁边抵了抵。 谢让瞪大眼睛:“太傅?” 他看出了云清动作中不易察觉的嫌弃,但是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有点热,不要靠我这么近。” 云清打破了他的幻想,主要是谢让长大后她有意避嫌,从前也没有靠近过,偶尔几次谢让的处心积虑挨近也很短暂,她如今是真的有点苦恼了。 “太傅就是嫌弃我。”谢让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冬日的时候太傅就不会如此。” 一些细节有迹可循。 谢让长大后察觉到了云清的疏远,却发现在冬日他为她暖手时,就从来不会避开,现在想来,可不就是把自己当现成的暖源来用吗?谢让身上火气旺,冬天夏天都一样,待遇却截然不同。 云清哑言。 她还真是这么做的,找不到反驳的话。 犹豫半晌,她正想伸自己的手过去,容许他牵着,谢让反而先提出了建议:“正好暑热,不如搬去行宫住住,那边会舒适许多。” 行宫靠着山,往些年热起来的时候,也会去行宫住一段时间,重臣会跟着一起去,今年五月一直下雨,到了六月竟然提前热起来了,天气诡异变化不定,应当是与天灾有些关系,好在现在已经被巧妙避了过去。 云清对这个提议表示很心动:“……那就去。” 她答应了没一会儿,猛的反应过来:“谢让,你到底是为了我考虑,还是别有图谋啊?” 谢让是皇帝,当然可以不拘泥于礼法,他想什么时候出宫就什么时候出宫,从皇宫到离家有段距离,到了行宫可就换了境况了,房间怎么安排还不是他说了算吗? 云清语气幽幽:“我看你就是嫌麻烦。” 谢让脸皮厚,被戳破不影响他的好心情,先前的郁闷全然一扫而空:“太傅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 云清的好习惯他了然于心,发现了也不会反悔,目的达成就好,过程怎样不重要。 云清掀起眼皮,定定看了他眼,含着笑意:“没关系,我不反悔。” 总有人会想反悔的。 被反将一军,谢让顿了下,心中生出淡淡的异样感,然后在云清温和的笑意中,很快又被抛之脑后。 第171章 就像抱着整个江山那样稳当 说是去行宫避暑度假,其实并没有那么轻松,云清着手改革刚刚开始,她带走的公务还挺多的,目前比较重要的就是等着戴良淳那边送人来。 与此同时,她也放出消息,有意愿的贵女们可以试着报名学习,有她这个先例在,大家都态度都有所松动,包括平时有几位对她咬得最死的朝臣,竟然也送了人来。 由此可见,有一个好的领头对象,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世家大族大多注重利益,女子若能入学堂,往后像云清一样,考取功名,封官进爵,那带来的好处说不定比单纯联姻要多得多。 别人家都去了,自己不去,岂不是就落了下风? 说白了,就是利益驱使和攀比心理。 管他们怎么想,对云清的改革有利就行。 这么一通耽搁下来,去行宫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中旬了,怕云清嫌热,谢让特地挑了傍晚出发,只不过这样的话就要赶夜路,随行的羽林军将马车周围都护得严严实实。 从前天子与帝师同乘一驾大家不会有意见,而今真正的身份出来了,显得不是那么方便,不过马车里真正坐的人是谁他们也无从得知,刚行路没多久,谢让就溜到了云清所在的马车中。 马车中放着冰块降温,云清忙了一天,这会儿凉爽下来了,有些昏昏欲睡地撑着脑袋睡,眼见着要陷入梦乡的时候,清风拂面,她被少年揽入了怀中。 谢让有些心疼地碰她的眉心,生怕打扰到她,声音放低了:“太傅不用那么忙的。” 朝中仍有部分臣子对云清颇有微词,可她过去去几年的功绩没人能否定得了,大家都承认她能够担得起这个责任,再加上帝王慎重对待的态度,他们也明白,只要云清在一天,这位置就不会换人。 云清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懒得睁,顺势往少年肩膀上一靠,可比自己撑着手的动作舒服多了——至少凉快的时候,她还是很愿意接近皇帝陛下的。 她迷迷糊糊的:“早点忙完好……有人、有人托我帮忙呢。” 她倒是等得,但如沈弦月这些适龄的姑娘家可等不得,她们想要成为新政策的试行者,某种意义上就是为了逃脱这样的生活。 不管哪个时代,都不缺少勇于反抗的人。 谢让说不出话来,他能做的只有理解和支持,毕竟他不能感同身受,这点还非得是云清来不可。 谢让伸手扶了下,让她能在自己身上靠得更舒服些,这时候完全舍不得去打扰她了。 他静静凝视着她,目光很柔和:“好好休息,等再醒来的时候,我们就在行宫了。” 云清应了声:“唔。” 马车摇摇晃晃的,这次赶路不急,只求稳当,这么慢速行着倒是让人觉得很舒服,除了行进的声音,再也没有别的声音能够打扰这片静谧。 谢让呼出一口气,隐隐约约想到,从前他故意撒娇时,也会赖在云清怀里不肯放她离开,而今的情景变了,好像又没太变,他们彼此都对对方有了依赖,云清愿意为他停留在此世间。 浮萍飘飘荡荡,总算有了归处。 - 云清再次醒来的时候,听到了瀑布的声音,纱帘被放下来,遮挡了照进殿中的日光,她慢慢清醒过来,才发现这地方有点眼熟。 眼熟是因为她来过,但这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谢让在行宫时,就是住在此处,而她曾经是住在偏殿的。 云清坐起来,刚想回顾四周的时候,在外候着的人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顺风指挥内侍送了用于洗漱的东西,又拿了套换洗衣物。 顺风也没敢上前,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道:“陛下晨起去练剑了,离大人若是想去,洗漱完后叫奴才就行。” “嗯。” 云清和谢让的习惯都是一样的,除非必要,他们不会让旁人来服侍自己,云清受现代的影响因素更多,谢让可能则是源于对身边的人没那么多信任,凡事靠自己。 谢让在那里跑不了,她洗漱完后,又慢慢吃了早饭,没等出去,他已经练完剑回来了。 文成武就,在帝王身上都尤其重要,谢让从不懈怠练功的事情,他知道要有足够的本钱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太傅!” 在行宫规矩就没有那么多,谢让不用时时刻刻都着龙袍,换上了一身常服,整体是玄色,衣领袖口都有暗纹,细看同样是华贵非凡的,外面热起来了,他刚刚练完剑,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看过来的眸光却是毫不掩饰的亮色。 顺风给他递上帕子,然后就有眼色地回退了周围的内侍,自己也紧跟着出去了。 这二位相处,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过来坐。”云清眯了下眸,待他靠近,想朝自己蹭过来的时候,她才慢条斯理开口,“昨晚做什么了?怎么他们看我的目光都怪怪的?” 谢让一本正经:“没有发生什么。” 云清:“是吗?” 谢让:“是。” 他看上去挺理直气壮的,至少不像是干了什么坏事的样子,云清想着之后再说,先让他将早饭吃了。 谢让倒也不嫌弃,这个年龄正是食量大的时候,云清剩下的早饭他很快就都解决完了,一点儿不浪费粮食。 许多朝廷重臣也跟着来了行宫,这地方凉爽,下午处理公务终于不再心烦气躁,云清和宋丘平谈完了国子监的事情,注意到对方看她的眼神一直闪闪躲躲的,欲言又止的样子。 云清有了点预感:“宋大人,你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吗?” “呃……”宋丘平简直纠结死了,不说出来又觉得堵得慌,他悄声问,“离大人,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陛下把你抱进宫殿的事情啊?” 他们是后半夜的时候才到达行宫的,当时所有的马车都停了下来,虽然大家下车的时候视线都不太清晰,但还是有不少人都看到了少年帝王将云清抱下车的事情,他的手稳稳当当的,就像是抱着整个江山那样稳当。 大家都下意识想要说师生情深,然而面面相觑,谁又都说不出来。 他们中有不少过来人了,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幅场景的氛围很怪异,真的还能用纯洁的师生情来解释吗? 云清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她就知道! 第172章 爱之则生欲 宋丘平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不说出来憋得慌,没有一定要追根究底的想法,说出来后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 后面也不知道和云清继续说了什么,就接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云清看着宋丘平离去的背影,微微无奈。 她不生气谢让的行为,只是这家伙宁愿自己背地里搞小动作都不和她说,是怕她生气吗?就这么对她没信心啊? 云清觉得,还是缺点教训。 只是怎么教训,也是个难题。 云清突然发现一件事情,谢让在她面前,似乎还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太生气的情绪,偶尔自己生生闷气,也很快就把自己给哄好了。 她纠结了半天,没下定主意。 这么一磨蹭就到了晚上。 行宫中确实要更加凉爽,于是这也就给了皇帝陛下过来蹭床的理由。 他们才刚真正确定关系没多久,对于谢让来说,每分每秒都舍不得分开,若不是怕云清嫌弃他太黏人,定要时时刻刻都待在云清身边。 谢让低垂着眉眼,俊美的面庞上带着小心翼翼,他颇为幽怨地瞥了一眼那床,问:“床这么大,多我一个也不多?” 云清看见他的样子,哭笑不得:“行了行了,爱留下就留下。陛下,你这行为但凡放在别的女子身上,那都是十足的登徒子作态,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 有前半句就够了,后半句谢让并不在乎,他抿出一个笑容:“那是因为我知道太傅不一样,而且没有别的女子,没有可比性。” 注定永远不会存在的人,在这里比较有什么意思呢? “就你说法多。” 云清伸手去拆发簪,恢复身份之后,最高兴的还要属点翠,顿时觉得自己的盘发手艺有地方发挥了,在云清的强调下,她尽量做到了简化,但其实还是挺复杂的。 谢让在这里,不好叫点翠进来,云清只能自己拆。 拆了半天也没拆出个名堂来,谢让过去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让我来。” 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般都不轻易剪发,云清随大流,所以头发有些长,刚才一番动作,已经有发丝缠绕在一起,谢让很耐心,帮她一点点解开了,最后三千青丝全部披散在肩头。 谢让撩起她的一缕发丝来,云清马上就看出了他想干什么,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拽回来:“不准!” 云清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有感觉明显被蛊惑到,就是从这家伙在自己头发上吻了一下开始,确切来说这动作算不得有多亲密,连皮肤都没碰到,但就是莫名暧昧难言,想想都觉得耳尖发烫。 在现代的时候,云清做研究经常来不及打理自己,后来为了方便,就把头发剪成了短发,她从来不知道,长发的不方便还不止难打理这一项! 发丝轻飘飘从指尖滑落,谢让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些小动作做多了后,意图很容易被察觉到,能得手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谢让眸光一动,在云清想要起身往床榻方向走的时候,忽然上前打横抱起了她。 云清吓了一跳,为了维持平衡,将手搭在了他肩上,但实际上谢让的动作非常稳当,就这么抱着满满都是实感,不会让人有会掉下去的感觉。 她开始秋后算账:“昨晚你就是这么抱我的?” 谢让不意外被发现:“嗯。太傅辛苦好多天了,我不忍心吵醒你。” 他轻轻低头,在云清的鼻尖上亲昵的蹭了下,恍惚之间呼吸交错。 云清侧了下脸:“那还告诉我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谢祈安,你觉得我会生气吗?” 反正现在肯定会生气。 谢让将她放在床榻上,自己也跟着倾身覆了上去,却只是安安静静把她圈在怀中,慢慢解释:“太傅别生气,我没有这么觉得,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是我更爱重太傅。” 事关云清,谢让总是小心又小心,怕哪一步走错,就会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 随便怎么说他都行,说云清不行。 他是帝王,只有把更有争议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大家的反应才不会那么剧烈,君臣之别,还是挺大的,反正不能让云清受到言论攻讦。 “不用这样,我没那么在意。”云清偏了下头,眉眼带笑和他对视,“我年长于陛下,没有陛下想象中那么脆弱。” 云清的父母是在她初中的时候去世的,所以她很早就学会了懂事,以及该怎么照料自己,她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了。 谢让不依,紧紧抱住她:“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就想这么做。 云清笑了出来:“行。” 谢让性格中暗藏的固执,有些时候云清也劝不住,在无关紧要的细节上,就由着他去。 谢让好心情地在云清脸上亲了几口,又趁着她不注意,在平时能被领子挡住的地方留了些印子。 云清来了睡意,懒得管他在干什么,反正只要不吵到自己就行,小狼崽子一样,还爱标记领地。 只是夏日本就燥热,心中的想法很快就影响到了身体上,等到察觉不对劲的时候,谢让的脸渐渐就红了,他下意识想松开云清往后退些,但被云清抓住了手。 “怎么了?” 云清原本起来的那点睡意都被他的动作给驱散了,她懒懒睁开眼,看着谢让,对方的呼吸明显沉了些。 “你……”她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下避开是完全来不及了,很快就被少年堵住了唇瓣。 是细密、滚烫的吻。 少年的手也有些烫,但亲吻的动作还是放得很轻,柔和的烛光仿佛落入了他眼中,目之所及的对象却只有云清一人。 他在云清耳畔厮磨,声音低哑,带着不易察觉的祈求:“云清,太傅……” 云清整个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感受到少年低语间落下的温热吐息,她颤着眸慢慢调整呼吸,脑袋是彻底清醒了:“……谢让!” 谢让委屈:“……这也不是我能控制住的啊。” 爱之则生欲。 谢让把他的太傅放在心上好久好久了。 第173章 太傅帮帮我好不好? 云清敛眸试图冷静,但没冷静下来。 她是学过生理常识的,这种局面却从没面对过,虽然知道是正常的,可内心中隐约浮起的无措说明了她的慌乱。 她尽量平静问:“那你想怎么办?” 有些话,一旦问出口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谢让眸光微亮,他和云清靠在一起,暧昧的气氛缓慢发酵,嗓音喑哑着:“太傅,帮帮我好不好?” 云清闭了闭眼,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叫这种称呼啊,她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不行吗?”少年委屈着,勉强弯了下唇角,“不行就算了,我去沐浴……” 他说着欲起身,那只原本被云清抓住的手却没能挣脱出来。 云清的声音颤了下,带着些坚定,她叹气:“我没说不可以。” 好歹她也比谢让大了几岁,要是连直面欲望这种事情都做不到,那岂不是很丢脸。 当然,丢脸是其次的,大半夜的,谢让从她房间里出去沐浴,身边伺候的人知道了又该怎么想? 视线中,云清注意到了谢让灼灼的目光,里面带着计划得逞的暗芒,她立马有些后悔,显然谢让并不会给她后悔的机会,在话音落下来的一瞬间,就开始得寸进尺。 手被牵着摸索,浑身血液都是滚烫的,云清自暴自弃地想,真是一点都看不得他受委屈。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在下雨。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在房檐上,云清没太睡醒,拉起被子捂住了耳朵。 不过习惯使然,又闭着眼睛眯了会,她就慢慢清醒过来了。 伸手揉眼睛的时候,看到了自己右手手腕上淡淡的痕迹。 她身上就是容易留印子,疼倒是不疼,就是看着有点碍眼。 那是谢让没控制住力气留下的,闻着气味应该是已经抹过药膏了,现在依旧没有消下去。 她懒得再想,掀开被子起身穿衣洗漱去了。 她的房间没人敢进来,尤其是在知道她和谢让在一起后,连点翠也不轻易进来了,只是听到动静后,轻轻敲门问:“小姐,你起来了吗?” “嗯,没事,进来。” 云清最苦恼的还是挽发,从前没有打理过长发,她的手在这方面是半点都不灵活,来了这么多年还是学不会。 庆幸的是,离云清好像也不怎么会。 点翠推开门进来,看见云清摆弄头发的样子,没忍住一笑:“我来小姐。” 就好像是论证再聪明的人都有不会的地方,云清在生活方面表现出来的笨拙,正好能够中和些官场上的刻板评价。 不过云清都这么厉害了,这点小细节无伤大雅啦。 点翠三两下就把云清的头发给挽好了,随后又从匣子中挑了两只素净的朱钗一起簪上去,她弯弯眉:“小姐就适合戴这些。” 要不是云清真的不喜欢,点翠能想出一百零八种发式来,一年到头不重样的那种。 “怪麻烦的。”云清道,“朝堂上就不必了。” “这我清楚,早饭还温着,小姐先用早饭。”点翠说,“今日下雨,天气舒服,大家基本上都还在休息。” 到了行宫,就没有每日例行的朝会了,大臣们有什么事情要禀告,直接找谢让就行了,时间上相对要宽松许多,只是也不能太放肆就对了。 吃过早饭后,云清出去转了圈。 谢让晚上和她一起睡的,但早上起来就没见到人,云清觉得这不太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去看了眼,正殿果然没有人。 顺风蹩脚的试图掩饰,被云清一眼看穿,她笑了笑:“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告诉我吗?” 顺风沉默:“也许……” 他拼命地在脑海中搜刮理由,还没有想到的时候,就看到拐角处有人匆匆而来,他顿时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离大人,陛下回来了,您直接问陛下!”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顺风一点都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情去。 离大人看似温和,其实才是最不好对付的。 云清听到脚步声了,知道从顺风这里撬不出什么东西来,转身去看谢让,谁料他身后居然还跟着大臣。 那这就不好问了。 谢让快步走上来,也没太顾及身后的大臣是什么表情,满心满眼全部放在云清身上了,眸底流过笑意:“关于柔然的消息,太傅要一起听听吗?” 他在云清脸上悄悄打量了下,发现并没有异样的情绪,才放下心来。 看来太傅并没有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气。 云清神色不变:“听。” 这些实时消息她向来是不错过的,历史产生的改变不在任何人的预料范围之内,她能用到的有限东西越来越少,但说不定还有点作用。 “那就一起进来。” 谢让和她并肩走着,借着宽大衣袖的掩饰,轻轻碰了下她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云清对这些小动作都没有任何感觉,但一想到现在身后还有几位大臣盯着,她才真正不适应了起来。 她当然不介意正常公开,但这样偷偷摸摸的,总觉得怎么看怎么奇怪啊! 她给谢让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先不要闹。 谢让笑笑,暂时收敛。 行宫这边的座位布局和宫里的不太一样,早年帝王权力还没有那么集中的时候,帝王和大臣是坐得很近的,就是为了表现出君臣相宜的样子,现在却不同了,大概只有云清敢坐在靠近谢让的位置。 当然,以后也只有她会坐在这个位置。 谢让顺手给云清倒了杯茶,看向跟来的大臣:“说。” 这几人眼生,从聊天中,云清才得知是漠北监察御史和他的手下,他们主要负责的就是巡查监视这一块的情况,今日早上刚抵达此处。 “柔然游商增多,在接到陛下指令后,臣等就通知各处暂时不要放他们进来,不过时间一久,难免有微议,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游商就是活地图,一旦入了境内,他们会不会完全按照规定的商路行进是个未知数,尤其是野心勃然愈发的柔然。 前有江南灾疫,后有游商探路,打的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第174章 此心在处,一世安宁 自古以来,广开商路,与周边国家进行友好邦交都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外交政策,但这不能成为柔然试图侵扰大熙的途径。 这件事情前段时间已经有了决断,谢让道:“与柔然通商之事,暂时停止。” 那几位官员都毫不意外。 只是其中有一位说道:“万一他们闹起来呢?” 云清插口了:“那也该认清这里是谁的主场,在我大熙境内,就应该遵守大熙的规矩,若连这点形势都看不清,他们也不必做生意了。况且迟早有一日,这仗是要打起来的。” 官员闻言点头:“离大人说的是。” 他们还记得上次回来的时候,远远瞧着这位年轻的太傅只觉得光风霁月,谁料再次回来,直接就换了个性别,一开始知晓她是女子的时候大家都还有诸多震惊,包括许多不习惯。 如今她一开口,这种感觉顿时荡然无存。 事实说明,能在这个位置上安稳待这么多年,本身就不是男女身份能够简单判决的事情。 又简单说了会儿,云清认真仔细听着,她很少会去打断他们的话,不过偶尔一两句提示,又会给人一种顿悟的感觉,一场谈话下来,几位官员皆是心服口服。 “朕与太傅还有事相商,今日暂时到此,剩下的事情写成奏章,朕不需要废话。” 先前体会过批折子的烦恼后,谢让就一直有心在整治这方面的乱象,尽量在奏折上减少一些不需要的赘述,如果没事,就不需要上奏了,这样纯属就是加大没必要的工作量。 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这种情况总算是好了不少。 常年在外的官员可能并不知道这个规矩,谢让象征性提醒了一句,主要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耽误的时间多了,他和太傅能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这是一个可以算得清楚的问题。 “是。” 几位官员行礼告退,谁也没有注意到二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云清伸手去端茶的时候,衣袖滑落下来,露出了手腕上面浅淡的痕迹,谢让注意到了,眸光一黯:“还没有消下去吗?” 云清不咸不淡的瞥他一眼:“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们相伴多少年了?快九年了,彼此的喜好和厌恶都了解的清清楚楚,谢让如果不是有意为之,云清能把名字倒过来写。 “我说直接公布,你又不肯,感情是在这些地方找补回来是?” 云清抿了口茶水,感觉嗓子清爽了不少,手隐隐有点发酸,她没继续端着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不是。” 谢让赶紧帮她捏了捏手,这都是自己的罪过,他垂眼:“我只是有点……太激动了。” 事实上,在提出那种过分的要求后,谢让根本没想过云清会答应,他当时也被鬼迷了心窍,想要试图更进一步,实际上在退让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他的太傅从来就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如同天边月皎洁无瑕,他觉得自己说出来,都仿佛有些玷污了她。 可最后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 激动的心情真的很难以克制,不觉中就有些过了头。 谈起这个话题,云清是有很多不自在的,不管怎样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她没必要继续纠结,想了想还是问:“这两天怎么起这么早?” 谢让很高兴她会主动问,但没有全盘托出,说了个大概:“准备一些东西,送给太傅。” 如果可以,谢让自然想抱着人多温存一会儿,但那件事情也很重要,他想早点做完。 云清真有点好奇,强行按捺住了没有问:“行。但不用特地起那么早,陛下暂时不想让我知道,我不会去探知的。” 谢让点点头,想要说点其他什么的时候,陡然反应过来,殷切的目光锁定着云清:“太傅是不是也想要我多陪陪你?” 别的事情不说,为何光要同他说这点?早上醒来想着要离开的时候,谢让心中总有诸多不舍,若不是怕自己把人折腾醒,就不会那么平平静静了。 以前就说过,云清有一个优点,这是她和谢让的共同点,就是诚实。 哪怕在面对可能令自己羞赧的事情,她也会说。 “唔。” 她模糊不清地应了声。 谢让这次意外乖乖巧巧:“以后我挑个别的时间。” 在这件事情上巧妙达成了共鸣,他们谁也没多说。 等揉得差不多了,云清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这种感觉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缓解过来的,她看了一眼,脸颊隐隐发烫,把手揣回了自己怀中。 谢让看得心头发软,主动提议:“我陪太傅出去走走。” 索性今日也没有旁的事情要处理了,有一个词叫劳逸结合,手底下那么多大臣也不是等着吃白饭的,云清同意了:“好。” 今年的雨水就是格外多,天气不是他们能改变的,打开门去外面后才发现雨是越下越大了,短时间内看来停不了,整个天都是灰蒙蒙的,风吹动树叶哗啦啦响,带来几分凉意。 走着走着,云清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明年陛下就该行冠礼了,有没有想好自己要取什么字?还有,谁来为你主持这次仪式?” 云清那时还是女子身份,况且局面未定,她不好多生波澜,行冠礼简简单单就过去了,只邀请了皇帝陛下和一众比较要好的同僚,就当是做个见证。 可谢让不一样,他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是大家眼中所期盼的明君圣主,四海升平,他有功劳,冠礼案例是要大办的。 “太傅为我主持不就好了?”谢让先回答了后面的问题,“在明面上,太傅可是我的老师,我不觉得有人会比太傅更有资格。” 冠礼一般来说是长辈或者其他有资格的人来举行,谢让而今现存的长辈,不过从宗室中能挑出一两个,他觉得他们不够格,而且最关键的是根本不熟。 云清:“行。” 只是这样看来,他们的关系就有点混乱。 谢让眸中含了些许晦暗:“至于字,我觉得祈安很好。” 云清很惊讶于这个答案,虽然她实实在在叫了这么多年:“……为什么?” 谢让抬手,在她脸颊上碰了下,神色温柔:“我和太傅的字合在一起,就是安宁。” 此心在处,一世安宁。 第175章 “对,朕就是反悔了” 谢让曾经是厌恶过这个名字的,在云清来前,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后来时间渐长,他开始慢慢放下过去的事情,觉得这个名字渐渐也开始变得悦耳了起来,只是因为叫他的人是他全心所信任的。 尽管那时他不知道,她会不会一直留下来。 提到这个名字,就必然会提到那段过去,是谢让并不好过的童年,里面不知道藏着多少肮脏污秽,可唯独名字是干净的。 云清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并不好受:“要是真的喜欢,那就选这个,如果只是为了凑我们的名字,还有别的选择余地,没必要强求的。” 云清都没有意识到,原来还能这样解读。 谢让摇摇头:“习惯了,就这个。我喜欢听太傅这么叫我,内里具体是什么含义,只会有我们两个知道。” 他们从那样的境地一路走过来,相依相伴,没有什么秘密是对方不知道的,信任早就超越了任何,不言说也是心照不宣。 “也罢,那就这个。”云清久违的,抬手在他头上摸了一下,眉梢微弯,“我的陛下,往后都要平平安安的。” 最初的时候,她就想着要护着这小孩,掰回来重要,能平安长大也重要,现在已经见到自己的成果了,她非常开心。 不过那时,对于小崽子长大后会觊觎上自己这件事情,云清是绝不可能想到的,甚至一开始,她根本就没想过以后会和谁在一起。 她对这个世界是完全陌生的,和古人在一起,似乎也超越了她的想象,而且女扮男装的因素在,她实在没必要考虑这些,能不能顺顺利利瞒上一辈子都是问题。 不过时光变幻,她的许多想法都发生了改变。 “太傅也要平平安安的。” 谢让认认真真,这同样是他的期盼。 “也不知这雨何时才能停,雨水过多,对庄稼也不太好。” 云清说着说着就去关心别的事情了,大熙当今的盛景都是一点点拼凑出来的,然而隐患未消,往后还有无数挑战等着,她想想都觉得难以安心。 “底下那些官员都会安排好的,太傅不用担心了。”谢让道,“事情多了去了,难不成太傅还要一一去管吗?那朝廷养那么多官员干什么?”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空落落的感觉,找点事情做,可能会好一点。” 云清当然知道谢让说的道理,但大概在没有看到自己所学的那段历史走完之前,她都不会彻底放下心来。 “那也没必要找这些事情来做,太傅多陪陪我,不好吗?” 仗着这里四下无人,谢让步步逼近,最后大胆地把她困在了自己的胸膛与廊柱之间,低头轻轻蹭她的唇,若即若离,目光似沸水滚烫,却小心翼翼不会伤害到她半点。 “你这是让我好好陪你吗?”云清没好气,“我看你恨不得把我吞吃入腹。” 谢让有时候都怀疑他的太傅是不是故意的,明明在这些事情上很单纯,但又总能无意识说出一些撩拨人心的话,让他难以按捺。 他低声喃喃:“我倒是想,可现在不行啊……” 这边什么都没有,谢让不想委屈她,所以只能委屈自己了,他突然有点后悔,觉得留在宫里也没什么不好的了。 “你还真想过啊?”云清微微瞪眼,抬手在他耳朵上揪了下,“先说好,再有一次,我不会帮你了!” 和谢让待在一起容易被鬼迷心窍,云清早上反应过来,这种事情谢让一个人解决不行吗?为什么还要做出那副委屈的样子,不就是给她看的吗? “不会。”谢让知道,这种事情能有一次就不错了,他的得寸进尺,也是拿捏着一个度的,玩脱了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他埋在云清肩头轻轻嗅了口,是很清新的皂角味道,“让我抱抱就好了。” 云清觉到了他的态度变化,轻轻眯起眸:“陛下,现在不会是在内心想反悔的事情?” 要不怎么说他们是最了解对方的呢? 谢让恶狠狠地攥住她的腰摩挲了下:“对,朕就是反悔了。” 很显然,皇帝陛下并不觉得自己打自己的脸是一件多了不得的事情,他在云清面前本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威严,年少时候孩子气的模样她早就见过了,也不过就是黑历史多一个而已。 云清往后靠了靠,抬手拂过他肩头,拍了下,声音无情:“那就反悔着。” 早就说了,总有人会反悔的。 不是她,就是谢让。 谢让有苦难言。 在回廊缠闹了会儿,风越来越大,谢让担心云清吹多了会生病,拉着她进内殿去了,顺风给两位不省心的主子一人送了杯姜汤来。 崔吏前段时间请了一段省亲假,现在一回来,总觉得事情又往预料之外发展了,他看了眼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人,咬着笔杆子纠结。 到底能不能写啊? 放眼前几朝,陛下无疑都是一位十分优秀的陛下,离大人也是不结党营私的清正权臣,两人放在一起,毫无疑问是一出君臣相宜的美谈,怎么如今,关系就发展成这样子了呢? 没什么的时候,崔吏可以模糊写点,让后世的人多点什么幻想,现在真有了,他反而不敢写了。 也不知道天子和帝师准不准备公开,总不能一世清名都毁在他记录的事情上? 崔吏一脸暗色,强烈的职业道德和纠结在心中打架,不多时就叫谢让给注意到了。 谢让看了眼这位跟在自己身边记载的史官,挑了下眉:“记了什么?拿过来朕和太傅瞧瞧。” 鉴于崔吏一直以来都比较有眼色,所以他是在谢让身边待得最久的史官,云清之前说了要保证史料的真实严谨性,所以谢让也从没有干涉过史官是怎么记载自己的,公正就好,只是他时不时想起还是要看一看。 崔吏颤颤巍巍站起来,把自己写的东西放在桌上:“陛下请看。” 第176章 手也放在离大人腰上 崔吏的存在感太低,若不是谢让突然提起,云清都险些忘却了这人的存在。 她看见走上前的崔吏,咳了声,好在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崔吏小心谨慎地站到一旁时,谢让已经翻开了他用于记录的本册。 上面的时间都写的清清楚楚,所以即使有些牛头不对马嘴,谢让还是很快就判断出了崔吏写的是什么事情。 他和云清同寝而眠,崔吏写他们秉烛夜谈;他和云清搂搂抱抱,崔吏写他们师生情深;他和云清谈情说爱,他写他们共商国事…… 好一个美化。 谢让都看笑了。 他继续往前翻了翻,到了南巡的那段时间,就显得正常多了,也不知道崔吏的思想是进化了还是退化了。 “笑什么?” 眼见着崔吏都要缩成一只鹌鹑了,又看见谢让在笑,云清有点不明所以。 她从谢让手中抽过册子看完,也变得:…… 她的表情也有点一言难尽,不过并不为难人:“崔大人,在这上面如实记录就好,史记就是要真实的,没必要弄虚作假。” 她特意强调了一下后面那个词,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云清以前还会想想后世的人看到这些记载时会有什么反应,但是现在不会了。 反正她都已经回不去了,百年之后注定化为一捧尘土,身后的事情着实没必要去操心了,毕竟她也没机会看到了。 谢让已经在很多方面都做出了退步,在这上面,可以真正地展现一下,他们平时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不然谢让真的甘心吗? 云清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扫了一圈,看到他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明显愉悦起来的面部表情,顿时就觉得自己应该想对了。 崔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象征性挣扎着问了句:“真的不用臣加工润色一下吗?” 谢让摇头:“不用了,听太傅的,如实写就好,前面的这些,也一同改了。” 谢让丝毫不在意自己此举会不会给崔吏增加工作量,这人要是一开始坚持本心如实写,就完全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了。 崔吏心神俱震,倒是没有不满:“臣遵命。” 虽然以后还是会疑惑以后该怎么写,但是至少再也不用这么纠结了。 崔吏已经可以想象到后世人看到自己的记载时是什么心情了。 “行了别笑了,好好看你的折子。” 经过这么一打岔,云清已经忘了自己刚才想要说什么了,她随手扔了本折子给谢让,后者反应迅速地接住。 嘴上是这么说的,云清心中也有点想笑。 某种意义上来说,崔吏和谈在衡,都很有意思,前者能被正史写出话本的风味趣味性,后者是外派都不忘记自己的初心,挑灯夜战这些年是贡献出了不少优秀的话本子。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谢让身边不能总是沉闷闷的,需要有些人来调剂调剂。 谢让打开折子一看:“是请封郡主的折子。” 云清:“哪位公主啊?” 先帝膝下的皇子除了谢让外都被残害殆尽,倒是几位公主们因为远离权力中心,所以保下命来。 那几位公主的母妃在后宫中都不是什么显赫人物,她们与谢让也不甚亲近,后来在谢让的默许下,迁到了封地去,过安生日子,也不算很差了。 “宣乐公主。”谢让把折子给她看,“太傅为她女儿起个封号。” “她挺好的。” 历史上关于公主的记载多在犄角旮旯里,云清对宣乐公主有印象,还是因为她在大熙亡后誓死不降乱党,才被人们记住,不过这可算不上美谈——公主的功绩不会记载,被铭记的只有拿命换来的身后誉。 现在不宜说出来,云清想了想:“叫永和?” 谢让敲定:“就这个。” 他提笔写了批阅,又叫顺风拿来一封空白圣旨,写好了叫人一起送去宣乐公主的封地。 “其实方便的话,以后岁末的宫宴,也可以把这些公主叫回来看看,年年都让人家送礼却不让人家来,无情了点。” 云清顺口调侃,她知道谢让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怕麻烦,还是就是不喜欢吵闹,看得出,谢让在亲缘这块确实单薄,不过也用不着特意去改变。 “再说。” 谢让对这块果然不感兴趣,提起时情绪也没什么大波动,他的共情能力没有云清那么强,为数不多的柔软一面,全部都在云清面前了。 …… 总体来说,除开一些小意外,在行宫中的这段生活,是快乐大过苦恼的。 改变环境的方法很奏效,周围没那么热的时候,云清就不会嫌弃谢让,这使得他蹭床蹭得愈发熟练,搂着云清睡觉的时候倒是规规矩矩的,怕重蹈覆辙,到时候真的得不偿失。 在短暂的甜头和长久的甜头面前,谢让是很能分得清的。 一个习惯的养成只需要七天,况且他们本来就那么熟悉,云清在古代没有养成太强的警惕感,在潜移默化后,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人,只要谢让不太过分,她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她对这些都是有感觉的,没必要矫情地逃避闪躲,而且她也想看看,她能被少年灼热的温度浸染到何种程度。 云清从不逾矩,在现代是身边人眼中的好学生,在古代是大家眼中的好太傅,做事但求无愧天地,她就想放肆这么一回。 行宫就这么大,他们没刻意避着人,但也没人敢随便往天子所在的地方跑,所以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的。 不过谢让的野心显然不止于此,时间久了,他就开始试探大臣们的接受程度到底怎样,云清曾经明确在这点上给过他答复,因此他做起来很有底气。 总有几个惨兮兮的大臣会成为实验对象,所以当他们转过拐角,看见眼前的情景后,全都震悚地停下了脚步—— 天子和帝师都坐在殿中,和平常好像是一样的,但好像又不是一样的。 至少那温柔得能掐出水的目光,怎么看都不像是放在学生对老师身上的。 陛下似乎并不避讳他们,哪怕知道他们已经来了,手也放在离大人腰上并没有拿下来,看上去颇为嚣张。 第177章 陛下会喜欢的奖励 哪怕这段时间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那都没有事实摆在眼前来的冲击力更大。 其实大家都能理解,离大人长得那么好看,性格温和脾气好,又常年陪伴在陛下身边,乍然得知她女子的身份,陛下可能会将这份感情错认,从而产生一些别的念想…… 扯淡!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对这个所谓的猜测都表现出了不信的态度。 这位陛下可比他们有主见多了,根本就不是会被感情迷惑的人,能在他们面前做出这样的动作,说明对自己的内心有了清晰的认知。 而这样做,大概率只是为了通知他们。 “所以陛下不肯纳妃,是为了离大人吗?” “不太可能,那时候离大人不还是男子身份吗?” “但我们也不知道陛下是不是提前知道了,早就在为这件事情做铺垫啊!” “不是等等,为什么我们都下意识把出现的问题放在了陛下身上?”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都遭到了大家的一致目光谴责,离大人那些年到底是怎么做的,他们不都看在眼中吗?怀疑谁也不可能怀疑离大人。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根本没有容得他们质疑的点,几位大臣都是偏向于云清这边阵营的,踌躇半晌后,才狠心迈出脚步走了过去。 …… 云清少有苦恼的时候,如今提着笔完全不知道写什么。 江叔派人送去边境的信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回复,离家夫妇显然也没想到后续居然是这样的发展,如果不是边关守将不能贸然离开,传回来的恐怕就不只是信了。 离云姝看谢让一直是不太爽的样子,这件事情她显然没有给两夫妻打过预防针,现在反应才这么大。 他们对云清很关怀,这才是纠结的,不能随便回,想要说清楚,又有点难。 云清抓着笔思索半晌,没想好怎么写,有些泄气地放下了笔,一抬头就看见已经走进殿中的几位大臣。 几位大臣看着都有点紧张的样子,估计是谢让在旁边的原因。 她下意识温和笑:“坐,叫你们来就是为了问一些事情,不用紧张。” “好、好的!” 几位大臣看看她,又看看年轻的帝王,更紧张了,有人甚至同手同脚,慌不择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云清张口想说什么,忽然感受到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目光才落在谢让手上,对方毫不掩饰,小动作就这么落在了几位大臣的眼中——怪不得他们慌张。 云清拨开了他的手,面不改色地看向那几位大臣:“我们继续来商量学堂的事情,江南来的女夫子已经抵达京城,我叫各位前来,是为了询问出题的事情。几位都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为了公平起见,本次出题我不参与,主要就是为了交给各位,给出一个令大家都心服口服的结果……” 进入谈事情的状态后,他们几位很快就从那种得知秘密惶恐不安的状态脱离了出来,迅速和云清敲定了这件事情。 朝堂上早就经历过几次大换血了,大部分人都是后期被提拔起来的,其中少不了云清的帮助,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在得知她女子身份的时候,没有太多人出来唱反调的原因,忘恩负义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谈什么都觉得没必要。 他们对于云清,那是心悦诚服的,况且,还有陛下在。 对了噢……陛下。 大家眼中露出了些许麻木的神色,怎么说啊这? 没法说。 两位当事人并不准备向他们解释,最后大家只能揣着满腹疑问离开了,直到走远后,才从那种如在梦中的感觉苏醒过来。 “我们要给别人说吗?” “你傻啊你,为什么我们要去当这个出头鸟?” “就是,我们都被吓到了,别人没被吓到,我这心里怪不舒坦的。” “行行行,那就这样说定了,谁也不许透露!” 能够混到一起当同僚,大家心眼子都多,几个转眼间就达成了一场神奇的交易,就等着后来人继续遭殃了。 自己受苦哪里有看别人受苦来的快乐啊! …… 殿中,云清似笑非笑地看了谢让一眼:“没想到啊陛下,心眼子全放在这上面了是?” 谢让无辜和她对视:“太傅允许的。” “这话也没错。” 所以云清不会生气。 她思索了下,忽而勾唇:“祈安,拜托你个事。” 云清平时调侃的时候多喊陛下,喊祈安的时候说明要说的事情挺重要的。 谢让正襟危坐:“什么事情,太傅说。” 云清扯过他的手,淡然把笔塞进去,又给他铺了张白纸,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你来。” 这话很认真。 谢让看着白纸,如临大敌:“可是太傅,这会不会不太好……” 他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那对夫妻,亲缘上,他们是云清最亲的人,但另一个角度大家又都心知肚明,总是隔了层的。 云清无声叹了口气:“把他们当做我的亲生父母对待就好。”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他们当年做的那场交易,可能在猝死后,云清根本不会再有一次机会,她也没有缘分遇到谢让,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她坦然接受就行。 谢让拧着眉,不语。 云清都不想说他:“……刚才在大臣们面前不都还挺嚣张的吗?” 少年低喃:“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当做平常心对待就好了。” 云清双标得明明白白,绝口不提自己刚才如何纠结。 可似乎这样直接麻烦人确实不太好。 云清仔细反思了下,决定遂他愿,主动提出:“好好写,完成有奖励。” “有什么奖励?”少年眼中的光顿时都热切了许多。 在两人的感情中,他总是处于主动的一方,显然,比起自己索取,他更希望云清给他明确的答复。 云清的目光没有闪躲,她伸手抵在自己唇上,笑意柔和:“陛下会喜欢的奖励。” 她太明白,小崽子想要什么了。 第178章 这就是你努力一段时间的成果? 谢让呼吸微微一紧,他的身体短暂僵硬了下,随后又慢慢放松,握着笔,声音中藏着不易察觉晦涩欲望:“我写。” 是真的不好写,不然云清不会在那里纠结,换做谢让来写,只会更难。 天子威仪堂堂,在京中除了云清,还没有谁能管得住他,此刻面对这封信,也是左右为难,犹豫了好久,才缓慢开始动笔。 云清不做别的,就坐在旁边,盯着他写,最开始还存着调侃的心思,随着谢让越往后面写,她的耳根子烫了烫。 那些平时可以直白说出来的话,写在信纸上,用的是更加含蓄的语言,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反而让人更有种说不出的心绪。 “别写了,给我。” 在他写完一句后,云清终于没忍住出声,把他手里的笔抢了过来,一个不小心,墨汁在谢让脸上溅了一滴,他下意识伸手去抹,结果反而将墨汁给抹花了,从脸颊到下颔,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云清:…… 她微微瞪眼,然后掩着唇侧过眸去:“……抱歉啊。” 在这个意外下,无意中倒是瞥见了谢让身上尚存的孩子气,看着英明决断,私底下也会做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云清的动作根本快不过他,所以就这样了。 谢让特别乖顺:“没关系。太傅为什么又突然不让我写了?” 最开始写的时候纠结犹豫难以下笔,写着写着倒顺畅了,谢让一点点写出了自己对云清生出的爱慕之情,又加以保证以示自己的决心,这么洋洋洒洒一大篇也就出来了,他甚至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云清尽量镇定自若:“剩下的我来写就好,不能什么事情都推到你身上。” 云清不是孩子了,而且她答应,是出于自己内心的想法,至少他们两心相悦,要是责任都推到谢让身上,那才是真正的不公平不合理。 谢让若有所思:“好。” 趁着云清动笔写的时间,他去后殿洗干净了脸上的墨痕,回来的时候,云清已经将晾干的信折好,小心翼翼放进了信封中。 没看到后半部分云清写的是什么,谢让有点遗憾,好在这并不妨碍他讨要奖励。 少年满眼笑意,热切注视着她:“云清,我的奖励是什么呢?” 连太傅都不叫了,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他事先连伺候的人都撤了下去。 从做出承诺的那刻起,云清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她也没想过要反悔,在少年期盼的目光中,走到了他身前。 云清的身量在女子中算高挑的,不过到了谢让面前就有些不太够看,她终于能够确定一个事实,他长得比历史中形容的要高。 云清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就不知道将就着我点吗?” 谢让轻轻弯唇:“我的错。” 云清并不觉得在这种场合认错是个很正经的事情,偏偏谢让认错后还真的倾了下身,到她能够到的程度。 指尖蜷了蜷,云清微微仰头,亲在了他的唇上,她的动作有点生涩,平时在这种事情上本来就不怎么主动,仅有的一点经验也是从谢让身上学来的,因此显得有些若即若离,总是有点落不到实处。 谢让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她给奖励,眉梢含笑站在原地没有动,半晌后才贴着她的耳畔低声询问:“太傅不如再学学?” 云清的所有举动都跟试探性一样,不仅没有止住他心中的欲望,反而和隔靴挠痒般,加剧了某些不太妙的想法。 谢让固然享受她的主动,但这份奖励,不如说是折磨来得更恰当。 云清眯了下眸,不太满:“你是不喜欢?” “怎么敢?”谢让赶紧为自己澄清,他才不是这样的人,反正不管怎样,他都是喜欢了,他幽怨,“只是……” 话音没有落下的时候,云清在他唇角轻轻咬了下,清亮的声音压低了些:“那就下次再说。” 云清并不理解沉溺在欲望中的感觉,她现在也没有这种想法,比起谢让可是克制多了,说完就冷静地抽身退后了步,似笑非笑的看着谢让。 谢让欲挽留的手抬起又落下,最后只能妥协似的垂下去:“好。” 云清想要把信给青雀让他送出去,刚有动作,就被谢让迅速拉住,修长的手指碰了下她眼尾,轻声:“太傅,再等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前脸上有涂东西遮掩的原因,谢让是和云清在一起后才知道的,她的所有情绪波动都特别容易上脸,尤其是眼尾,被晕染得很漂亮。 情迷之时,谢让特别喜欢亲这里。 云清梭然抬眼,毫不留情拍开了他的手。 实在是不是很想去思考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 在行宫住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样子。 等到天气终于凉爽下来,于情于理,谢让也不该继续住在这里了,毕竟虽然有负责传信的人,但在这里处理公务,始终比不上在京城方便。 耽于享受玩乐的帝王不是好帝王,在云清的催促下,谢让总算不情不愿定下了回程的日子,而大臣们也齐齐松了口气。 能跟着来行宫的,都是处于政权中心的大臣,在被天子各种明里暗里暗示了一遍后,大家的心情都是不约而同的麻木,没想明白天子怎么就觊觎上了将他辅佐至今的帝师。 从前那般境地,就可以看出帝师是忠君之臣,在手上权势滔天的情况下,也没想过要结党营私谋取利益,面对年轻帝王的这份心思,不知在私下里又怎样辗转反侧过,然而偏生拒绝不得。 这么一想想,大家伙都觉得有几分为帝师感到不值了。 多年心血到如今地步,怪不得离大人要呕心沥血推动女学发展,如今看来全是未说出口的苦衷啊。 私下里的讨论逃不过谢让的暗探,当这些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云清很是一阵沉默。 她表情有点怪异,觑着谢让:“陛下,这就是你努力一段时间的成果吗?” 有点出乎意料了哈。 第179章 我留下来 印象这东西,好像确实是先入为主的,云清出面的时间多了,大家对她有了固定印象,就不容易改变,因此在他们眼中,对谢让的负面印象就要多一些。 只不过在天子权威面前,他们肯定不会明确表达出来。 以上,都是云清基于他们心理的猜测。 谢让同样说不出话来,这个效果和他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也算勉勉强强。 顾及到少年要面子的心理,云清没笑出来,有时候,她其实挺乐意看到谢让吃瘪的,皇帝陛下年少轻狂,和历史上的戾帝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想办法消耗一下他的精力,全部都会在自己身上找补回来。 云清乐意包容他的行为,过分了就不行,还有,她不想自讨苦吃。 “太傅想笑就笑,不用为了我委屈自己。” 预期效果虽没达到,但好歹现在有一大波人都知道自己对云清的心思了,有点眼力见的都不会找上云清,也算是一大好处了。 “嘴上说得大方,等我笑了,陛下回头又来委屈。” 云清睨他一眼,没有搭理他的小心思,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等女学开办,我就要去给她们上课了。” 女夫子们已经做过出的题了,结果意料之中,即使是那些个学官,也说不出什么她们不如人的话来,更别说其中有几位就是江南来的学子。 云清身负太傅一职,实际上只给谢让上过课,但之后,就不一样了。 她只是在这里简单通知一下谢让。 谢让拈酸吃醋:“他们也要叫太傅老师?” 云清微笑:“按常理来说,是这样的。” 云清可不是师范专业的学生,一直以来和小暴君之间的相处,在她看来亦师亦友,这也是她的态度能相对转变得较快的原因——在云清看来,她对师德这个东西没有太多理解。 谁能想到自己一朝穿越,直接就无压力上岸了,还是当的天子之师。 见谢让愁眉不展,云清乐了:“……但是鉴于我的职责特殊,所以让他们叫我离大人就好了。” 谢让的占有欲体现在方方面面,后来交流过才得知,这家伙早就把小暴君看做了自己的专属昵称,怪不得她在心里叫那么多次都不生气。 改变不能一蹴而就,有些骨子里埋藏的东西,实在改不过来就算了,于天下人而言,他承担好了作为君主的职责,云清要想着什么都掰正过来,那就是玩偶,而不是他自己了。 显而易见的道理。 谢让心头微动,他何德何能,才能拥有这样好的太傅啊。 “感动就不必了。”云清下一刻就无情戳破他的幻想,“回京后在皇宫中好好待着,不要天天往离府跑,累得慌。” 在行宫的时候都还好说,距离近,谢让天天来蹭床云清都没说什么。 回京城后谢让天天要上朝,要处理折子,要练习武功,还要成天往离府跑,一套活动下来,铁打的人都熬不住,云清看着都替他累。 “不行!” 谢让果断拒绝,唯独这件事情,他是绝对不可能松口的,好不容易才和自己心悦的人在一起,面对诸多阻碍他都没有退缩,怎么可能在自己身上停顿不前? 云清无奈,她耐着性子解释:“听我说完。” 谢让狐疑地看着她。 云清垂眸:“我不是有东西在宫里吗?以后没事我留下来。” 她特意咬重了前提条件,还是阻挡不住谢让翘起的唇角。 这个时候他就不在乎会不会暴露自己的狼子野心了,贴心道:“女子的衣裳宫中也在裁了,等回去都能用上。” 谢让能及时拿出那身官服,是早就做了打算的,具体打算到什么程度,云清暂时还不知道,她有预感,很快就知道了。 谢让总能做出一些,很神奇的事情出来。 云清抿了下唇:“差不多行了。” 大张旗鼓的,想到回去又要面对那些个难缠的谏官,云清和谢让一样头疼。 谢让瞬间收敛:“好的太傅。” - 回京城后第一时间,云清先跟着宋丘平去巡视了一圈国子监,留下来的人都是老实的,在严格的规矩下,没有人敢在其中捣乱,整个学风氛围提升得不止一星半点。 空出来的一些教室,则专门用于女子教学。 以前国子监中也有女子,但多是公主郡主之类的,剩下的则是官宦人家为了攀关系送进来的伴读,和真正的女子学堂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那些女夫子们都已经全部安置好了吗?” 考虑到她们初来乍到,对京城不熟悉,也没有住的地方,云清主动出资包揽了她们的生活开销,离家不缺这点钱,要为这些敢勇敢站出来的人提供应有的条件。 苦什么不能苦人才。 “就在国子监隔壁的府邸,那片地方专门隔出来了,我朝府衙借调了人来保护他们。” 宋丘平道。 “下月初开始授课,报名的人都统计好了吗?” “统计好了。另外,您所说的入学通知,都已经派人发放到她们手上了。” 对于这一点,宋丘平是有点不解的,毕竟这刚开始办,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有人来参加就不错了,为什么还要特意筛掉一批人呢?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云清主动说了:“学生在精而不在多,想必这一点宋大人比我体会更深。先例不能开,否则后面想要更改就需要大费周章,若她们不是诚心来学堂,还是早点回家来的更好。” 人各有志,这些姑娘们未必是自己愿意来的,肯定少不了家里的各种因素,云清要在第一步就把人给筛选出来,这样后面才能好好教学生们。 她需要的是一批对她有助力的学生,而非阻力。 “宋大人明白的,倘若没有那出意外,我也没有能够站在朝堂上的机会。她们如果成为第一批女学的学生,那就应该做得更好,才能让不满的人闭嘴。” 云清笑了声,眼神清澈透亮,周身气质温和而坚定,自信博然。 宋丘平忽然就彻底理解了,为什么大家对她留在朝堂上的事情,没有那么排斥。 第180章 我很喜欢 除了大多数人都受过她的恩惠外,人格魅力,手段权柄缺一不可,折服人还得靠实力说话才行。 聊完正事后,宋丘平犹豫半天,才试探性问了句:“离大人,你和陛下……?” 云清知道他想问什么,宋丘平看着爱耍滑头,实际上却是个很好的人,她不认为对方真的想从自己身上探究什么。 “陛下没有逼迫我。”云清停下脚步,看向他,目光皎皎,“陛下是怎样的,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也不是可以被逼迫的。他只是不想我的功绩都成为他的附属,才出此下策,所以宋大人,你们可以停止一些奇怪的猜想了。” 谢让在为她铺路,云清又何尝不是在为他铺路? 并且这条路,已经铺垫了将近十年。 提起猜想,宋丘平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他也是这其中比较活跃的猜测人了,这么一说怪尴尬的。 “陛下是大熙最尊贵的人,我们也不是有意要探知你和陛下的关系,只是倘若某日出了变故,你受到的伤害会更大,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一句,不要陷得太深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宋丘平是动了真感情的,他放下了身上的官职架子,只是以长辈的身份来劝告云清。 “嗯,我知道。”云清轻轻一笑,“但有些事情,就是因为预料到可能会后悔,所以在一开始就决定不去做了吗?” 宋丘平微怔:“那倒不是。” “道理显而易见,人生不求无悔,但求无憾,我愿意相信陛下一次,就是这么简单。” 云清缓缓呼了一口气,安静几瞬:“宋大人还是觉得不妥吗?” 宋丘平沉默。 于礼法而言,这两人是师生,在一起确实不好听,且听陛下的意思,恐怕也未曾想要用后宫的名头困住云清,难免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嫌,可是…… 宋丘平叹息:“如果离大人确定了,坚持本心就好,据我所知,大部分朝臣对您并没有意见。” 对天子的意见可能要更深一点。 云清讶异:“是吗?” 她也没想到,还能出现这样的效果。 宋丘平点头,刚准备继续说什么,他注意到了迎面走来的人,止住了即将出口的话。 云清没有得到回答,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微微一愣,随后无奈地弯了下眉:“陛下。” 虽然说了不要老往宫外跑,但显然皇帝陛下在云清面前就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实在是被束缚狠了,他还是会往宫外跑。 奏折现在的简化已经有了很大的效果,谢让处理起事情的速度自然而然也就快多了,为了更加名正言顺,他还会把奏折处理完了再出宫,这样云清也找不到可以批评他的地方。 谢让身后并没有跟着别的大臣,看见云清边上只有宋丘平,便没了那么多的顾忌,上前几步走到她的身边。 宋丘平赶紧问好:“参见陛下。” 谢让随口丢下一句“平身”,就没理他了,开始对着云清嘘寒问暖,现在动作已经毫不加掩饰了:“这边的事情既然已经落实下去了,太傅就没必要时时刻刻盯着,有时间多去做点别的事情。” 云清做事情是很有规划的,她做好的决定,谢让好说歹说也没能改变,等过段时间她又要经常授课了,到时候能有的空闲更少,谢让光是想想都觉得怨念颇大。 但他没有理由去质疑云清要做的事情。 说起来,这件事情最开始还是他交到云清手中的。 “知道了。”云清只当是没听出他潜藏的意思,朝着宋丘平歉意地笑了笑,“宋大人,我这就先走了。” 宋丘平哪里敢拦:“……好。” 出了国子监,谢让就把云清往宫中拐。 仔细算起来,云清有几天没有进过宫了,她知道谢让惦记着,正准备开口哄的时候,谢让先主动开口截了话题。 “太傅这几天不在宫中,我命人把太和殿重新布置了番。”谢让淡声笑道,“太傅去看看喜不喜欢。” 太和殿是谢让平时居住的地方,以他们的性格,肯定不会让云清住到别的宫殿去。 但住在一处的话,肯定不可能完全按照他的喜好来——虽然这在外人眼中看来没错,但谢让不可能这样做。 “重新布置?”云清没想到自己没关注的几天,谢让悄无声息就搞了一个大动作出来,这动静是绝对瞒不过的,她拧眉,“你做了什么?” “现在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太傅还是自己去看。” 向来听话乖顺的小狗在这个时候卖了个关子,怎么也不肯说到底是做了什么,云清无可奈何,只能静心等待着。 马车一路进了皇宫,又到了太和殿面前,方才停下。 从外表上看是看不出什么的,几天时间,谢让还没那么能耐做出太离谱的事情,真正的玄机都在内殿。 进去后,云清才发现,谢让把他们原先的房间给打通了,布置也更偏向于离府中云清最习惯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根本不是在皇宫中。 这里看着,真的陌生又熟悉。 少年静静垂眸,从后往前揽住她,与她低声耳语:“从今往后,这里就是太傅的另一个家了。” 先前云清在太和殿也一直有房间,并且就在谢让隔壁,但谁都知道,那就是个临时居所,而今这样做,意义是不一样的。 “朕无后宫,太傅可自由行走于宫闱,若是我惹你生气了,你也可以随时回自己的家去,当然,我会努力不让那种情况发生的。” 帝王的真心和承诺,都是非常可贵的东西,谢让不仅给了,而且还同时给了两个,说完,他又塞给云清一块令牌。 这块令牌可以代表帝王的权威行使,谢让很久之前就想给的,云清说不合适,就没有收下,到头来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她手中。 但这次不一样的是——云清收下了。 她扬了扬眉,灿然一笑:“可以,我很喜欢。” 她回答的是谢让之前的话,足够说明她的态度。 谢让呼吸沉了下,将她抱得更紧,简直难以克制自己心中的激动。 第181章 谢让若有所思 谢让年少之时,云清抱着他只觉羸弱,而今长大,身躯强壮起来,也能给人安全感了,不过被紧紧抱着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云清由着他抱了会儿,就不继续纵容了。 “行了,放开,怎么和黏人的大狗一样?” 云清心中是这么想的,一个不察觉,直接从嘴中说了出来,她愣了下。 谢让意味不明地用唇蹭过她的耳垂,声音低哑:“太傅在心中想过不少次。” 什么小崽子、小狗崽子、小兔崽子、狼崽子……他可是听过不少。 云清光想着心声这件事情自己能翻旧账,都差点忽略了谢让也能翻旧账,她面不改色:“有问题吗?” “没问题。”谢让歪了下脑袋,“太傅觉得我是什么就是什么。” 谢让觉得自己对称呼的容忍度还是挺高的,云清叫了自己多少年小暴君,还有戾帝,他都觉得没什么太厌恶的感受,反正这些都不妨碍他把云清拐到手就好。 说着,仿佛是为了加深云清的印象,谢让还特意把狗叫和狼叫都给学了一遍,这是他学会的拟声技能,平时还能依靠别的叫声和暗卫传递信息。 云清闭了下眼,反思了一下自己有没有无形中教过谢让这些奇怪的东西,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没有,她不忍直视地叹了口气:“哪里学的?” 谢让无辜:“不是跟着武师傅学的吗?太傅忘记了?” 云清:“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以后在我面前也不许学了。” 听着怪怪的,而且总有一种自己被谢让哄的感觉。 谢让答应:“好。” 打通之后整个空间显得更加宽敞了,中间有了屏风做隔断,外面是处理事务用的地方,里面单独隔了一间茶室出来,旁边是明亮敞净的玻璃窗,正好可以看到花园的景色,布置得很是别致。 摆脱缠人的少年后,云清就把里面挨着逛了一遍,得出的结果都是非常满意,毕竟自己想布置但没有布置的,在这里都得到了实现。 谢让这下更有理由挽留了:“太傅,今晚留下来?” 云清嗯了声。 应完,她才反应过来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别的皇帝都是召唤宠妃,到她这里,好像就完全调转过来了。 谢让不想困住她,那就注定了他们的关系不可能和寻常的帝后一样,不过这样也怪有意思的,不知道谢让什么时候能够反应过来。 谢让显然不在意这种小细节,云清能留下来他就是开心的。 而更有眼力见的顺风早就去吩咐晚膳准备两人份的了,顺便也把那些提前备好的东西都给送进来,看样子离大人以后是要在这里常住了。 那样挺好的,离大人在,陛下脾气就好,大家就都能好好的,至少对于他们这些宫人来说,算是好多了,毕竟陛下从来不让离大人见血腥。 谈话间又有人送了几本奏折来,是关于各地在雨季的受灾情况,大祸避免了,小祸却免不了,好在国库如今充足,有足够的钱拨下去用于灾后重建。 “监察官人选由户部选调,那些个家伙都是铁公鸡,要是有官员想从他们手中扣赈灾款,那肯定不可能。” 云清算是发现了,能进户部的,大多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爱钱,没见着天天在外面游历的谈在衡还在想方设法挣钱吗?监察从他们中间选,出不了错的。 “太傅说的是。”谢让道,“我会派遣暗探一同前去,调查当地有无不正之风。” 明面监察加上暗地调查的方法,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过是,但大熙条件限制,要真的官员一点都不贪也不可能,谢让心中都压着一条线,要是谁过了线,等待着他的可不仅仅就是革职查办了。 “嗯。另外,今年的皇商人选,还是那些吗?” 谢让将手中的名单递给她:“变动了些,太傅看看?” 以前没坦白的时候,谢让就很相信云清,现在坦白,更多了几分毫不避讳了,虽然历史的走向改变了很多,但某些原本出众的人,还是会在时代的潮流中脱颖而出。 “这几个德行不端,为人不正,划掉。” 云清圈了几个名字出来。 历史能留住的名字可不止好人,还有那些被人们唾骂的坏人,哪怕千年之后,世间都还留有他们的恶名。 谢让:“嗯。” 这几份紧急的折子处理完了,云清和谢让闲聊,聊着聊着提起一个话题:“陛下,你真的听不到了吗?” 谢让没忘记自己上次就是翻车在这个话题上,关系到自己和云清之间的信任度问题,他赶紧摇头:“太傅,你相信我,真的听不到了。” “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云清为自己辟谣,“我只是觉得这个机制有点漏洞,想要试验一下。” 人类的感情复杂且多变,而身为ai的系统无法判断这些感情,做出的所有举动都是基于数据计算,所以他们之前才出现了那么巧合的意外,云清觉得这中间可能有操作的空间。 只要不是翻旧账,谢让就还好,他问:“太傅想怎样试验?” 云清思索了下:“我问你个简单的问题……你相信我会离开吗?”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际上就是一个坑。 谢让已经在这上面吃过一次亏了,自然不会再吃一次,果断摇头:“不相信。” 【所以能听见吗?】 谢让又点头:“能。” 不过也仅仅是这么一句,更多的就听不见了。 但这也够他们得出结论了,果然这个能力,是被保留了的,而没有完全消失。 云清询问系统:“这个bug你们会修复吗?” 33沉默地看着他们试验:“唔,大概修复不了。” 只要系统一天没有拥有人的感情,这个判断的标准就一天不会改变,1130觉得,大概上报了也不会有后续结果。 “知道了。”云清笑了声,把这个结果告诉谢让,“能力能保留,就是现在有条件,比较麻烦。” 虽然她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有总比没有好,留着看。 谢让眯了下眸,若有所思。 第182章 你疼不疼啊? 简单试验了下,1130觉得报上去肯定也没有能处理的办法,毕竟这就是个很现实的问题,ai本身就不可能和人类毫无区别,所以到了最后也没有报上去。 能力留着也没什么坏处,做系统就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最终的结果双方都还算是比较满意的。 用晚膳的时候气氛很温馨,顺风挥退了伺候的人,又端着碗饭缩到了角落里去,送给崔吏吃。 当史官还怪惨的,下值的时间要跟着皇帝的作息走,崔吏经常都是饱一顿饿一顿的,混得连一般官差都不如。 云清最开始的时候还不怎么清楚这个情况,观察的时间多了,也渐渐发现了里面的端倪。 “快吃,别打扰陛下和离大人。” 顺风对崔吏的事情知道一些,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人往皇帝陛下面前报,都是自己忍着,还是这小子运气好,被离大人给注意到了。 崔吏朝他递了个感激的眼神,拉着低声和他唠嗑:“快来看看我写得怎么样?” 崔吏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不敢去问谢让,只能求助顺风,在他看来,这位御前大总管还是十分靠谱的。 顺风瞥了眼:“不错不错,继续加油,就这么写……” …… 角落里那两人的讨论逃不过谢让的耳朵,他听了两句,在自己预料之中,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云清身上。 云清吃饭的动作不急不缓的,她没有特别不喜欢的食物,所以多少还是会光顾上两口,看上去颇有点雨露均沾的意思。 谢让笑了声,夹了一筷子鱼肉到她碗中,挑的是鱼腹处没有刺的,肉质肥美鲜嫩,本身就是适合这个季节吃的鱼。 没有人在旁边伺候着,这是谢让和云清从小一起养成的习惯,真的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盯着。 云清理所当然的享受了来自天子的服务,不过也没忘了他,咽下嘴中的食物后,瞥他一眼:“别管我了,你也快点吃。” 有一段时间,谢让特别喜欢盯着她发呆,看折子的时候发呆,吃饭的时候也发呆,对对时间线,应该是他刚看清心意的那会儿,思虑正多着,现在又是因为什么? 谢让敷衍地点点头,半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动作顿住:“太傅,你有没有想过,我在你眼中特别像桌子上的这些菜。” 云清朝他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谢让意味不明:“你点了半天,才点到我,我在太傅心中,和随时等待召候的嫔妃也差不多。” 云清:…… 没想到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但如此奇怪的联想方式,让人哭笑不得。 云清吃好了,她放下碗筷,抬手在谢让脑袋上摸了下,安抚:“别多想,没这回事。” 她心虚地咳了声,继续催促:“快吃饭,都凉了。” 饭菜凉没凉谢让不知道,反正他的心凉了些。 太傅不擅长骗人,转移话题是最常用的,小时候被忽悠过几次,后来渐渐回过味来,谢让就再也不上当了,但是也从来没有戳穿过就对了。 晚膳最终在颇为诡异的氛围中用完了。 云清去看衣橱,被里面满满当当的衣裳给惊了一跳,华丽的简约的都有,就是她一天不重样的换,恐怕也要换上月余,更别说离府都还有那么多衣裳。 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自己觉得打扮皇帝是在玩换装游戏,现在,自己成为换装游戏的主人公了。 偏生某人在旁边目光炯炯摇着尾巴。 “太傅喜欢吗?” 谢让很早就在幻想云清穿女装的样子了,现在云清恢复身份,最高兴的就是他,能够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出来了。 “喜欢。”云清道,“但有点浪费,不要继续做了,我穿不完了。” 云清不挑衣服的,可饶是这样,看着眼前一堆衣裳,她同样觉得头疼,这就有点铺张浪费了? “好。”谢让看出她在纠结,试探性提出建议,“太傅要是觉得挑衣裳麻烦,我可以代劳。” 云清:“……谢谢,不用了。” 那样自己是换装游戏主人公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 女学伊始,云清提前和授课的夫子们都见了一面。 她们都比云清年长,眼中的沉稳淡静,和云清在她老师身上看到的气质很像,她半路接手太傅一职,在专业性上,未必比得过这些有充分授课经验的女夫子。 不过叫女夫子也不合适,应该叫她们老师。 “诸位以后安心授课就好,若遇到为难的事,可以告诉我或者宋大人,入了学堂,她们就是学生,该如何管束就如何管束,如有逾距,按规定处理就好,我会保护好大家的。” 云清对她们保证。 她们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了决心,闻言纷纷抬手行礼:“我们也相信离大人。”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授课很快也开始,最开始入学的都是官女子,云清没有手下留情,指定了一月一次的考核,若是通不过,便随时可能会被淘汰,和男子的考核是一样的。 这规定一出,原先许多冲着攀关系去的,反倒傻了眼。 确实很令人惊讶,但许多了解云清的朝臣一想,就觉得这确实很符合她的做事风格。 他们就说嘛,帝师要做的事情,怎么可能高开低走,这样才符合大家的预期嘛。 也有人对此提出了疑惑:“为什么我们对这件事情接受得这么自然?”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不还有一大批人想着反对吗? “啧。”他的同僚翻了个白眼,“你当人傻啊?陛下大权在握,不管我们同不同意,想做什么都只是通知我们一声,你看那群谏官都偃旗息鼓了,还上赶着往前凑干什么?谁不知道帝师背后的靠山是天子啊,不如早点想该怎么获取好处来得快。” 话糙理不糙,云清和谢让用了那么多年将朝中权力一点点收回来,只要大权不旁落,他们就有绝对的话语权。 因为谢让是位明君,政策也称得上是开明,大家着实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唱反调。 于是诡异的和谐就这么产生了。 说起来有点啼笑皆非,但换个角度来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云清知道这些传闻的时候,也觉得非常有意思,年轻人逐渐走上朝堂后,果然整个氛围都不同了。 谢让走进来就见她在笑,唇角跟着扬了扬,手中端着碗坐到了她旁边,舀起一汤匙:“太傅,喝汤。” 刚才还在和云清说话的青兰退到了一旁去。 云清喝了这口,示意他把碗给自己:“我自己来。” 她这两天来月事,有点不舒服,但幸好现在不痛经了,也就谢让紧张的跟个什么似的,非要跑去找太医要些适合调养的药膳方子。 从前后宫就是女人多,太医们在这方面颇有研究,很快就挑出了几个合适的方子来,只是看着开开心心离开的皇帝陛下,脸上的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 谢让没强求,他知道云清的性子,不过在递过碗后,又往云清身边坐了坐,手放在她小腹处轻轻揉着,这是从羽先生那里学来的。 云清无意识瑟缩了下,然后就听到谢让有些难过地问:“我听羽先生说,当初那一箭,你险些落下病根……云清,你疼不疼啊?” 第183章 我也能成为像离大人一样的人吗 云清隐约记得,这件事情好像不是第一次被搬出来了,只是在他们在一起的情况下,说出来的效果就不同了。 她抿了下唇:“不记得了,或许是。” 人的大脑似乎就是会弱化疼痛,更何况是在自己来之初的事情,那么久了,她没什么记忆了,但论毒素在身体中蔓延的结果来说,离云清应该比她更疼。 “肯定是疼的。”谢让替她得出了这个结论,低声缓缓,“羽先生还说,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你来月事都会很痛。从前我不懂事,给你添了好多麻烦。” 回想起那时糟糕透顶的局面,谢让都恨不得回到过去给自己一巴掌。 许多事情总是之后才顿悟的,云清为什么每个月总有几天不进宫,又或者说是进了宫也看着唇色苍白、不太精神的样子,都是这一切的佐证。 谢让越想越自责。 云清喝完汤,搁下碗,拽住他一缕头发扯了扯,好笑:“羽先生怎么什么都告诉你?说,拿什么贿赂他了?” “才没有贿赂。”谢让偏了下脑袋,让她继续拽着头发,语气沉沉,“他自己告诉我的。” 说起来,他和太傅都是羽先生看着长大的,也因为多年看顾,羽先生在他来请求的时候,本着情分,说出了一些谢让不知道的事情。 反正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目前这两人相处很好,羽先生觉得有些事情也该叫谢让知道,皇帝不轻松,云清当然也从来没有轻松过。 付出当然要被看到才行。 这样以后无论如何,他都能念着这份情。 谢让不可能看不出来羽先生的心思,可这个坑,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了。 云清松开他的头发,笑了声:“别多想,陛下那时候也挺听话的,就是有点傲娇,有些事情非得我直白说出来才行。当然了,现在和以前,也没有太大变化。” 小暴君可爱且听话,不管是不是装的,反正云清就是挺喜欢,这种和自己做历史研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新奇而令人沉迷。 选择留下的最初,或许就已经有所预兆,她走不出这张名为谢让的大网了。 “真的吗?” 听到云清的评价,原先有些颓靡的少年瞬间就竖起了耳朵来,真的很像一只得到主人夸奖的狗狗,眸光很亮,全是期盼的色彩。 “真的。”云清打了个哈欠,声音慵懒,“去处理奏折,我睡会儿。” 太和殿和离府的布置差不多,云清最后一丝违和感也消失了,有时间都会尽量留下陪谢让。 “都处理完了。” 谢让抄抱起她,往后殿去。 “我陪太傅一起。” 云清:…… 好,黏人。 - 春去秋又来。 有时候真的感觉,时间过得挺快的,明明开年都还没多久,转眼又到了年末。 时间久了,众大臣似乎也默认了天子和帝师不同寻常的关系,根本没人敢开头上奏开后宫的事情,尤其是原先的礼部尚书被动荣养天年后,大家也窥得了几分态度,剩下的不成气候的散兵散将也缩着脑袋做人了。 女学在最初的考核中淘汰掉一批人后,剩下的都是真正想学的,现下学堂中一片和谐,终于没有搅屎棍混在其中,发展得也算顺利。 云清一周只授两节课,因她亲和近人,原本只敢远观的学生们渐渐也与她熟悉起来,并且很是喜欢她讲述的一些话。 尤其是沈弦月。 有离云姝在,她对云清的滤镜是加了一层又一层,时常围在云清身上打转,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是所有学生中最积极的一个。 沈弦月问云清:“离大人,你说,以后我也能像你一样,成为朝廷官员吗?” 云清没想到她已经想这么远,肯定了她的想法:“能的,不过世道如此,你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沈弦月:“就跟云姝在战场上一样吗?” 云清点头:“是的。我们在每个领域,都能有自己的作为,不用想太多,尽力就好。” “嗯嗯!”沈弦月狠狠点头,并下定了决心,“我一定会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因为入了学堂的事,这段时间家里人催沈弦月也不是那么紧了,毕竟家中不止她一个女儿,适当放她出来做尝试是大家默许之下的结果。 “对了离大人,我听说,您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聊完正经事,沈弦月胆大包天地拉着云清一起聊天,离大人好说话,她非常喜欢! “嗯?对。” 云清差点忙忘了。 沈弦月问:“您会办宴吗?我想去。” 云清觉得自己可能要拂了小姑娘的心意了:“我不喜欢,所以不办了,到时候可能就在府中简单吃顿饭。” 不过大概率来讲,那时候自己应该在宫里,她记得谢让对这些很在乎。 “好。”沈弦月有点点失望,但她很快又提起精神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东西来,“那我就提前把生辰礼物送给离大人,这样您就能看到了!” 沈弦月早就知道云清不喜办生辰宴,只是无论如何,大臣们都会象征性送些东西去,要是自己等到那时候再送,可就不一定能被看得见了。 沈弦月仰慕云清已久,迫不及待想有时间多和她交流一点自己的心得,可惜没人敢和陛下抢人。 云清接过一看,是个香囊,闻着还有股药材的味道。 沈弦月嘿嘿笑道:“我听我爹说了您从来不收贵重礼物,这是我特意为您绣的香囊,里面放了安神的药材,可以挂在床头。” 心意最重要,云清点头:“好,谢谢你,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邀你来离府做客的。” “嗯嗯!” 今日稍微耽搁的久一些,从国子监出来,天色黑了下来,云清估摸着应该赶不上了,过去宫门多半已经落锁,决定今晚还是住在离府。 说起来她有好几天未入宫了,一旦到了月底考核就特别忙,谢让这几天居然也没有让人来催她。 云清心中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低声喃喃:“真奇怪……” 第184章 不要太把我当君子 转眼就到了云清生辰这天。 她刚刚醒过来,就觉得身边好像有人盯着,微微掀起眼皮,果然谢让正坐在她旁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这要换一个人指定会被吓住,云清习惯了,竟也觉得还好。 “太傅醒了。” 见她醒来,少年微微埋头凑了过来,想要去亲她,但还没洗漱,云清觉得别扭,抬手给挡住了。 感受到唇瓣落在掌心微痒的感觉,云清的睫毛颤了颤,放下之后撑着手坐了起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她刚刚睡醒,只穿着一身素净的寝衣,领口微微散开,纤细光洁的脖颈就这么展露在谢让面前,发丝有些凌乱的垂落在胸前,随性而慵懒。 谢让眸色沉了沉,喉结轻轻滚动了下,随后抬手,为她整理好衣襟,声音喑哑:“太傅,不要太把我当君子,你知道的,我不是柳下惠,不可能一点悸动都没有。” 云清默了瞬,她当然知道。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平时一个亲吻都很容易挑起火来。 她虽然没有过任何经验,可实际上也并不排斥这方面的事情,她与谢让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可论陪伴,他们已经相处了快十年了,如果是水到渠成,那未尝不可。 但谢让似乎顾及着什么,所以每次都忍了下来,最过分的时候也就是求着她帮帮忙,没再做更过分的事情。 云清想了许久都想不通,终于忍不住问了:“陛下,我可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忍着。” “我知道。”谢让的回应是抱住她,在她肩头轻轻蹭了蹭,模棱两可的回了句,“……还不到时候。” 云清并不知晓他为什么这么说,直觉和他隐瞒的事情有点联系,便没有多问,看他撒完娇后,才吩咐:“去把我衣裳拿过来。” 皇帝陛下心甘情愿被她使唤,服侍她穿好了衣服,又半跪着细细将她裙摆上的褶皱给一一抚平,最后还是云清实在看不过去了,一把把他扯起来。 她看着谢让:“陛下今天怎么怪怪的?” “哪里有?今天是太傅的生辰,当然是太傅最大,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谢让满不在乎,只要别被那群朝臣看到,他和太傅私下里怎么相处没人管得着,本来他们两个也没正经学过规矩,凡事讲究随性而来,这样自在些。 云清慢悠悠收回目光,不与他争辩。 洗漱完后,早饭也送了上来,大概是看皇帝陛下来得早,自然也有他的一份,大概是以为谢让今年生辰会把她拐进宫里,所以早饭就是一碗卧了蛋的清汤面,谢让和她是同等待遇。 “说起来,前些日子寄到边境去的信,到现在也没有回应。” 按照正常的时间来算,一来一回都足够了,不知道是不是她和谢让一起写下的那封信把夫妻俩给看愣了,半点反应都没给出来。 一提起这个,谢让就想起被写信支配的恐惧,他镇定道:“大概他们是默认了。” 云清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不过还是用奇异的目光看了谢让一眼,提醒他一句:“话不要说的太满了,陛下,等再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历史的发展轨迹摆在那,谢让心知肚明云清说的是哪件事情。 他难得逃避了下:“到那时再说。” 云清笑了声,觉得他这举动很可爱,能够寻到一些小时候的影子。 “今年云姝不回来了。” 云清对这个妹妹始终心情复杂,喜爱是喜爱的,可倘若再次相见,她也没想好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不回来她松了口气,隐隐还有些惆怅。 谢让却对这个结果乐见其成,压下唇角的笑意:“没关系,今年我陪太傅。” 跨过这个安稳年,还有不安稳的事情在等着,这些是既定的,现在谁也没想着要提,别破坏了好心情。 “今天是太傅生辰呢,不说这些事了,我陪太傅出去逛逛。” 云清瞥他一眼:“怎么,不打算让我进宫了吗?” 前几日云清就一直忙着,没来得及进宫,也没来得及和他见面,谢让一反常态,连催促都未曾有,云清还为此疑惑了好半晌,她当然可以随时入宫,却也存了些心思,想知道谢让到底在做什么名堂。 “自然不是。”谢让牵住她的手,眉眼间都藏着笑意,“我知道太傅不欲探究,否则手中的那块令牌,行处无人敢拦。” 他俩都能把对方的心思猜得死死的,哑谜打不了一点,云清哼了声,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吃过早饭,谢让和云清放下一身事情,安安心心去外面玩了一圈,这个时候秋收已经过去,距离寒冷的冬天不远,百姓们都在忙着准备年货,一片和乐融融。 就这么玩到了晚上,谢让提前租了画舫,他们可以到上面去。 每年生辰,谢让总是想方设法往云清身上添置东西,云清挺好奇他今年会送自己什么,这和别人送的礼意义不一样。 从前是因为他们最亲近,而当下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 没想到居然是一条手链。 红色的手绳上面缀着几个莲蓬样式的金子,云清拿近了一看:“空心的?” “空心莲蓬寓意路路相通。”谢让一边解释,一边解下云清手腕上原本戴着的那条空红绳,声音温柔,“我希望太傅所做的事,都能如愿。” 云清已经陪在他身边了,他们的未来是可以预见的,他不再需要去期盼上天保佑他们永远在一起,这就是个既定的事实。 他只希望,云清想做的事情,都能成功,不管是当下,还是以后。 远处天空忽然炸开一道烟火,顿时将整个夜空都点亮,连带着平静的水面也开始变得波光粼粼。 外面的百姓传来惊呼声——这还远不到放烟火的时间。 云清便明白,这是谢让为她点亮的烟火。 她和谢让都转而静静抬头看着夜空,有一瞬间,云清下意识的侧眸看了谢让一眼,就见漂亮的光仿佛落入他眼中,生动无比。 她也握紧了谢让的手,满眼盈着笑意:“好。” 第185章 不怀好意 顷刻,烟火停歇,百姓们的喧嚣声也慢慢消了下去。 谢让垂眸在云清脸颊上亲了一下,才道:“我们回去?” 玩了一天了,也该收收心了,云清点头:“嗯。” 也不知道宫中到底藏着什么,谢让现在还没有主动提到,云清也歇了要去探究的心思,和他回离府歇息了一晚上。 而那根被取下来的红绳,云清也没有随意丢弃,而是好好地收了起来,毕竟这可是皇帝陛下亲手编制的,虽然含着些别扭的小心思,最后还是被云清给套出来了。 早在心绪还没有言明的时候,他就想方设法在云清身上做标记了。 说他是狗崽子还真不为过。 云清认真反思了下,这其中有不少自己的责任,但凡不是一路陪伴着长大太惯着他了,也不会养成这样的狗脾气。 早年埋下来的那些坑,先前全部都被自己包揽了。 云清叹气,早知道就更应该好好教了。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云清都没再进过宫。 她有辅国大权,年底官员们经常要来拜访她,若是在宫中,她是自在的,就是官员们要经过层层盘查,很不方便,而且也不知道谢让到底在太和殿做了什么,现在还藏着掖着不让云清看,她索性也随了谢让的愿。 在经过前几次的乌龙事件后,就算云清这段时间确实表现得和谢让不怎么亲近,也终于没有人来旁敲侧击了,私下里讨论不知有没有,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来,就无伤大雅。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宫中设宴。 等这次宴会结束后,大臣们就可以迎来难得的年假,不用天天上朝或者往府衙跑了。 听从云清的意见,谢让难得也给那些住在封地的公主们发去了邀请,允她们携亲回京看看,毕竟有些公主的母妃就是京城人。 因为公主们和年幼时期的谢让基本上没什么交集,所以当初在处理她们的态度上,谢让也算得上是宽容,因此除了某位抱病的公主,其他公主都回来了。 京城一时之间热闹不少。 宴会上临时添了不少席座,另外有了稍许小改变。 云清的座位原本位于谢让左边下首,那就是个独一无二的位置,今年则干脆被挪到了谢让身边,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礼部一片沉默,谏官那里有两位御史压着,也不会让什么不干净的话传到他们耳中。 所以直到开宴的时候,许多大臣才得知这一安排,其中包括云清。 领她去的是顺风的徒弟德明,这位新面孔办事机灵,也因此才入了顺风的眼,想着多培养几个顺手的徒弟出来,以后也好面对各种突发情况。 “离大人,您的座位就在那儿了。” 德明说着慢下步子,退到云清身侧,就不再上前了,手指着的方向却令人十分惊讶。 云清停住脚步,眼底难得露出了疑惑:“啊?” 谢让已经准备肆无忌惮了吗? 德明还记得,师父和他说过,把离大人当皇上对待就好了,十分恭敬:“是陛下安排的,离大人不必有疑虑,都已经交代好了。” “这小兔崽子……”云清呢喃了一句,准备上前时,发现谢让居然刚好到了,他先一步入座,现在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准备都准备好了,她不可能让谢让难堪,于是也抬脚过去了。 百官看到那两个并排在一起的座位时,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但亲眼看着云清走过去坐下的时候,感受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们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影响,到现在已经勉强接受了这件事情,真正震惊的是那些好多年没回京的公主们,她们看着云清,全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这是那位离大人?” “她和陛下?” “京城这是发生了什么我看不懂的变化吗?” 明明以前也算是竞争关系,但这一切在新帝上位后和她们都没有了关系,大家的封地隔老远,平时也没什么机会交流,她们的消息还停留在帝师是女子这件事情上。 现在的发展更让她们摸不着头脑。 大臣们也正忙着消化这个消息呢,一时之间一片寂静,投过去的目光有惊讶,也有探究和某些沉重看不懂的情绪。 云清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芒在背的感觉。 “太傅。”谢让握住她的一只手,侧眸过去问,“感觉坐在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闻言,云清才抬眼,去看场中。 天子之位在众人之上,这里望过去,不仅能将他们脸上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也能看到殿门外,宫墙重重,瓦沿棱角,冰冷威严。 是……寂寥。 云清突然反应过来,他坐在上面,是这种感觉吗? “你以前没有和我说过。” 云清声音低了下来。 谢让不以为意:“那是不想让太傅担心。没关系,如今有太傅陪着我了。” 少年唇角带着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柔和,这句话交谈完后,才偏过头去吩咐:“开宴。” 天子开口,伺候的人端着菜肴上来,礼乐声起,舞女鱼贯而入,场中才热闹起来。 时不时会有人向前贺岁,还颇为雨露均沾,连带着把云清一起囊括其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实在没必要在这种高兴的日子扫兴。 云清喝了一口酒才发现,放在他们面前的酒度数都很低,并不是这些年制出来的新酒。 “怎么突然想起换酒了?” 云清印象中,谢让并不嗜酒,但对酒也有些偏好,浓度更高一些的显然更喜欢,以前在宴会上都是喝到一半她让人换了醒酒汤上去,这次这么自觉,就换成了低度数的酒? 谢让脸上带着揶揄笑意:“我不会醉,太傅会,我不想让别人看到。” 云清不会知道,她醉酒的模样,有多漂亮。 谢让私心作祟,自然不会让别人看到,委屈点自己不算什么。 “不正经。” 云清笑骂了一句。 谢让坦然接受了她的评价:“太傅不早就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了吗?” 最后一场宴会设在傍晚,散了宴之后大臣们就可以回家和亲人团聚,安安心心过个好年。 来都来了,云清自然没有机会出宫,而是被谢让带上龙撵一起去了太和殿。 直到推开门的时候,云清方才发觉,自己似乎低估了谢让的不怀好意。 第186章 今后他拥太傅入怀 印象中熟悉的宫殿,全部都被红色占据。 大红喜字贴在窗上,华美的龙凤烛在桌上静静燃烧着,就连帐幔都被换成了红色,因为夜色降临,所以整个宫殿中仍然显得有几分昏暗。 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吱呀一声合上。 云清听到声音,才怔然回神:“这就是你……瞒着我的事情?” 谢让却拥住了她,声音中带着轻扬的笑意:“不止。” 如果仅仅是这些,不需要花费那么长的时间。 他和云清,可以没有名分,但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 谢让带着她往屏风后面走,云清才发现,那后面还放着两个大箱子,她有某种近乎直白的预感,直到听谢让说:“要不要打开看看?” 云清点头,她上前掀开箱子,一箱是凤冠和珠宝,另一箱是两件摆放整齐的喜服,金丝衮边,繁复叠着放在其中,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封婚书。 她垂着眸,拿起来看。 “……生同裘,死同穴,生死不相离。” 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云清才注意到,是谢让念了出来。 他似乎对这句话格外喜爱,握着云清的手腕,指尖在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着,很温柔也很小心。 他的声音低而缓,认真:“太傅,这是我的愿望。” “——那你呢?” 说实话,云清很难形容自己看到这一切的感觉,她和谢让与寻常人不同,当初选择了这条路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也要放弃一些东西。 她以为自己不在意,看到这些的时候,却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在意的。 云清弯了下唇:“我也是。” 放在从前,她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一个比自己小的男生在一起,但大概想象就是用来打破的,这些在不经意的时候就发生了,早就超出了当年的预料。 云清知道谢让想做什么了,但她不抗拒,而是转头问:“陛下,想看我穿吗?” 她的眉眼间带着灼灼艳色,被温和的气息中和掉,就那么看着谢让,比任何一次都明亮。 谢让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想。” 云清弯眸:“好。那陛下也换上,给我看看。” 想必周围的人早就被谢让支开了,所以此刻整个太和殿中很是安静,谢让抱着属于自己的那套喜服,和云清仅仅隔了一个屏风的距离,若他屏息凝神,可以将所有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 但现在着实没有必要,他很快换上了喜服,然后安静等待着云清。 直到看到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那一刻,谢让得以彻底确定,自己曾经的判断是没错的。 穿红色官服的时候,云清就明艳不可方物,换成红色嫁衣,只会更好看,乌发如云,眼瞳清亮,望过来的目光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完完整整。 谢让的喉中涌上难言的渴意。 “太傅很好看……非常好看。” 和红色的官服不一样,红色的嫁衣,是只能穿给自己一个人看的。 云清抬眸看谢让。 她从未见过谢让穿红衣,第一次就是喜服,少年身形修长,自带天潢贵胄的气质,容貌俊美,往常在她面前眉眼间总是笑意,像这样怔愣的时间还不多,反倒意外衬出了几分纯情。 “祈安也很好看。” 谢让的眼神变了变,不过还克制着,他上前拉着云清的手,带她缓步走到榻前坐下。 云清听说成亲都会在床上洒些花生桂圆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大概是他们本身就不走寻常路,所以谢让也没有这么做。 不过床榻似乎被垫得更厚了些,坐下去很是柔软。 可能是明确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云清的心跳了跳,明明是在大冬天的,掌心也出了些汗,被谢让察觉到,他轻笑一声:“云清,我们喝合卺酒好不好?” 云清有些紧张地抿了下唇:“嗯。” 酒和酒杯都在一旁,谢让侧身倒好了酒,却并没有急着端过来,而是颇为体贴道:“如果紧张,我们就再等等好不好?” 谢让知道云清喜欢的是怎样的孩子,在还小的时候,就下意识在她面前伪装上了,成功为自己套上了一层温顺的壳子,也骗过云清那么多年。 温水煮青蛙那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他并不介意这点小等待。 有野心的狼,总是要全须全尾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会甘心。 分明眼前的谢让还是和自己平时看到的一般无二,可云清还是从他身上嗅到了似有若无的危险气息,但这并不足以成为她退避的理由。 “不用了,把酒端过来。” 谢让凝视了她一小会:“好。” 他倾身拿过酒盏,一杯递给云清,一杯自己拿着,和她手臂交缠,然后喝下了那杯酒。 这次是新酒,云清一个不防,险些呛了口,却在下一刻就被人拥住,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 浓烈的酒意瞬间上涌,熏得云清眼尾都红了些,谢让抬手细细描摹过她的脸颊,昏暗摇曳的烛光下,眸底只有她的影子。 忽的,谢让贴近了她的耳侧,颇有些步步紧逼的气势,声音缓慢至极:“太傅做好准备,永远留下来陪我了吗?” 这个问题似乎已经问过很多遍了,放在现在说出来,意义又不一样了。 云清笑了:“当然,我不会离开了。” 话音刚刚落下,眼前阴影一重,云清就被他倾身压到了床上。 他轻轻捏着她的下颚,温和的吻从眉心一直往下,最后停留在唇瓣上,辗转着和她交换呼吸,酒香弥漫,一片朦胧,悬挂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云清明确感受到了从少年身上传递过来的热意,因为亲吻,她的眼尾已经彻底红透,手指被少年按着十指相扣,密不可分纠缠着,仿佛浑身血液都是滚烫的。 她的声音颤了下,轻轻的:“祈安,我爱你。” 云清平时虽然直白,但极少言爱一词,更多时候都是谢让在表达这方面的意思,少年的感情总是更为炽热,早就密不透风把人全然包围。 或许正因为少,所以乍然听到,谢让心中总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他怜惜地吻了吻云清的眉头:“我也爱你。” 云清眨了下眼,水光沾湿了睫羽,感受到身上层层的衣服被剥开,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继续。 在衣物摩挲的细碎声音中,直到被彻底占有的那一刻,年轻帝王紧紧抱住了她,声音才极轻落在她耳边:“阿清……” 从前太傅拥他入怀,今后他拥太傅入怀。 年少不可及之梦,谢让而今如愿以偿。 第187章 筹谋已久 一夜的混乱与纠缠。 次日早上,顺风和徒弟进来收拾的时候,半点都不敢踏足内殿,视线也不敢乱看,只小心翼翼地将凌乱酒盏烛座给收走,又摆好温热的茶水,才赶紧退出去了。 这觉云清睡得很沉,直到晌午才悠悠转醒,腰间环着的手臂很有存在感,她稍稍一动,谢让就凑过来了:“醒了?” “唔……” 意识渐渐回笼,酸软感才迟一步蔓延上来,云清喉间有些干渴,她无意识呻吟了声,谢让马上就起身去给她倒水,随后轻轻扶起她,让她好抿一口温热的水。 云清只是有点难受,但还不至于脆弱到那种地步,掀开眼皮喝了两口,才觉得好多了,脑袋也跟着清醒了。 昨晚结束后,谢让带着她去沐浴了,所以现在身体上是清爽的,白色的寝衣柔软贴身,殿内烧着地龙,所以并不冷。 谢让乖顺得很,垂着眸,把手放在她腰上细细揉着,轻声问:“太傅,还疼吗?” 云清昨晚确实有些疼,但那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谢让很温柔,后面渐入佳境,欢愉总是大过一切的。 她犹疑两秒,摇了下头:“不。” 刚刚醒来,云清身上带着似有若无的慵懒感,眼尾似乎还含着春情,光是想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谢让是喜不自胜的,他体贴道:“这段时间都休息,太傅也好好休息一下。” 云清的腰很细,谢让揉着揉着,有些心猿意马,但昨天晚上才做了更过分的事情,他明白现在不能得寸进尺,老老实实收着自己的目光。 倒是云清,在沉默了片刻后,悟出了一个真相:“陛下,你就是在筹谋着这个日子?” 云清的声音还有点哑,说完后,她不自在地抿了下自己的唇,看着乖巧坐在她身边的皇帝陛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有!”云清的目光凌厉了瞬,“读心声的能力,是让你那么用的吗?” 谢让的心思在她面前藏得不够严实,后面去洗浴的时候无意识就说漏了嘴,云清想想都觉得耳朵发红。 “我错了。”嘴上说着这话,急急凑过来的动作,又说明了谢让并不是很想悔改,他的目光流连在云清颈侧,那里还有自己留下的痕迹,轻轻又贴了贴,“……可太傅也是喜欢的,不是吗?” 心声代表的就是云清最真的想法,在那种情况下,谢让也不会逼着她说话,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探究了。 云清有一瞬间的无言以对。 她察觉到少年炙热的目光,抬手在脖子处遮了遮:“收敛点陛下,我现在还不舒服。” “嗯。”谢让应是应了,最后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在云清脸颊上吻了吻,嗅到她浑身上下都被沾满了自己的气息,才心满意足,顺带回答了之前的问题,“这段时间太傅太忙了,我害怕如果闹你,你会很累。” 谢让当然不只考虑到自己,还要考虑到云清,虽然他们的关系也算是大家默认了的,但大庭广众之下闹得太过也不好,这样别人会认为他不尊重太傅。 谢让说的真诚,云清勉强信了九成,剩下的一成这是因为对方在她眼中确实有点过分。 “太傅饿了吗?我让他们上午膳好不好?” 谢让早上的时候不想吵醒云清,反正如今休息,他也跟着赖了回床,和云清一样都没有吃早饭。 云清点点头。 谢让殷勤拿过准备好的衣服,来仔细为她换上,最后还不忘把昨天晚上去沐浴时取下来的手链也给她好好戴上了。 云清注意到,皇帝陛下手上还戴着那根光秃秃的红绳,看上去怪凄惨的, 她眼底闪过若有所思,没有开口说什么。 她本来想自己走过去,但一下床就觉得腿软,最后在谢让含笑的目光中,还是让他抱过去了。 出去后她看到殿中依旧是昨晚的样子,不过白天的感觉又不一样,便随口问了句:“准备什么时候把这些撤了?” 她和谢让都不是喜欢铺张华丽的,现在殿中大片都是红色,喜庆归喜庆,看久了就觉得别扭,而且明眼人都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就可以。”谢让将一碗撇了油的汤放到她面前,低低笑了声,“我只是担心太傅会害羞。” 云清:…… 她不得不承认,谢让说的挺准,毕竟她着实没有像皇帝陛下这样厚的脸皮,这方面她自愧不如。 谢让嘴上这么说了,但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而是等到云清吃的差不多后,主动提出建议:“御花园的梅花开了,太傅要去看看吗?” 自从知道云清喜欢花草树木后,谢让就请了专人将御花园中的植物都给好好侍养着,本来平时宫中闲人就少,所以植物生长得很好,应季从来就不会显得空荡荡的。 云清现在精神头正足,闲着也是闲着,答应了:“去看看。” 只是外面就冷多了,谢让让顺风拿来斗篷,裹在云清身上,本来女子就容易体寒,这么做为了防止她着凉。 云清知道这是他的一片心意,虽然行动有所不便,但也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并且果断拒绝了皇帝陛下想要抱她的建议,自己慢慢往外挪。 她并不是很习惯依赖人,且不说外面还有那么多内侍和侍卫看着,偶尔的亲近也就算了,要是一直这么被人看着,云清有点拉不下脸。 谢让无奈,只能陪着她慢慢走去御花园。 经过昨天一夜的寒风,原本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现在全部绽开了,树梢一片都是盛开的花朵,在细雪中静静舒展着身躯,煞是好看。 看着看着,云清忽然想起,也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她送了谢让一枝随手折下来的梅花,结果对方当个宝一样,枯萎了也得好好夹在书页里,现在还留着。 真是想起来觉得又好笑又有意思。 注意到她眉眼间流露出的笑意,谢让不明所以,握住她的手,为她暖着,不动声色发问:“在想什么?” 第188章 都是我 “在想去年送你的那朵梅花。”云清乜了他一眼,唇角压不住,“现在还留着?” 谢让坦然:“太傅送的,都留着。” 这个习惯,好像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的,等到谢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如果不是真的在意,就不可能把每件东西都留下了。 “若是早发现……” 云清做出了这个假设,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发展,以她当时对小暴君的态度,说不定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早发现会如何?”谢让却不依不饶,他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结果,毕竟在他看来,他们之间但凡走错一步,可能都根本不会有现在的结果。 “不会如何。”云清皮笑肉不笑,抬手在他脸上拧了一下,“陛下,你希望我会如何?”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问题,谢让没想到不察间,自己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谢让拒绝去思考当时会产生的后果,只道:“我不希望太傅早点发现。” 云清:“为什么?” “若是早点发现,太傅可能就会对我有防备心了。” 谢让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是个什么形象。 只有温顺的小狗,在云清面前才能得到怜惜,倘若他早早露出爪牙,说不定在他还没有发觉自己的心意之前,云清就已经筹备着该怎么离开了——这是谢让最接受不了的一个结果。 “真是好算计。” 好说歹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云清承认也有自己的原因在里面,光是抓着谢让一个人的过错没意思。 她笑了笑:“就趁着我对你心软。” 谢让贴近她,鼻尖在脸颊上亲昵地蹭了蹭,没有否认这一说法。 昨晚已经被黏糊够了,现在谢让一靠近,云清就有种条件反射的紧绷感,她从容地伸出手,抵在皇帝陛下的额头上,将他往后一推,吩咐:“去摘几支梅花下来,放在宫殿里。” 大熙官员的年假时间堪称充足,要是不给谢让找点事情来做,他能成天黏在云清身边,再有精力也不是他这么折腾的。 “好。” 被满足之后的人总是很难生气的,更何况是在云清面前,谢让不可能会有反驳的话。 云清坐在廊下,看他穿行在梅林间,最后摘下来的几支梅花都特别完整好看,花瓣上面还挂着未化的雪,因为很冷,谢让就拿着给她看。 云清很满意:“回去。” 梅花看过了,继续在外面就是吹冷风,这天气还是适合待在屋里面。 谢让眉毛一扬:“好。” 回内殿后,里面的大红色装饰物基本上已经被撤得七七八八,凌乱的床榻也被收拾好了,云清看了眼,别过头去,耳尖红了红。 谢让倒是很自然:“箱子里的东西我叫人送到离府去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崔吏那边,我也让他记下了,这样行吗? “你都先斩后奏了,还问我?”云清失笑,“不过这样安排很好。” 反正在史书上,他们的名字,注定是要出现在一起的。 与其让野史去猜,不如他们坦白点,就让这段记在正史中。 云清看开了,后人评价如何,与他们无关,他们做好自己就行。 “太傅真好。”谢让说完这句,又问,“在从前的世界里,太傅是做什么的?” “研究历史的。”云清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我的毕业论文,写的就是你,好巧不巧的,一个转眼功夫,我就到这边来了。” 由于历史既定的路线已经改变了,系统并不禁止云清和谢让提起原本的历史线,她有好多可以说的。 “我最开始没想过要掺和进来的,耐不住某人可怜兮兮,着实让我于心不忍。嘶……你那时候,不会就在装了?” “现在说出来,太傅会生气吗?” 谢让偏了偏脑袋,自己坦白了。 “我那时想着,太傅身后势大,不管对我是如何态度,总归有利用的余地。冷宫中长大的孩子,从来就不是良善之人,若早早瞥见我恶意的一面……太傅会厌恶吗?” 云清叹了口气:“你错了,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善人。” 善人成不了戾帝,后来史书对他的形容真假参半,可也不得不说是有真实的在里面。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从小就良善呢? “我当时想的恐怕是,至少能把你掰回正途,这样我再立个忠心人设,就可保后半生无忧。” 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也没有系统的任务,云清根本就没想过要有什么大作为,在封建朝代,尤其是在自己女扮男装的情况下,只要保住性命,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 改变是在后来相处的过程中才慢慢发生的。 小暴君的乖巧是出乎意料的,更何况那时她并不知道读心的事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慢慢被感化之后,她才有了后来的那些想法。 “我知道。”谢让垂眸,唇角轻轻勾起,“尽管有些阴差阳错,但结果是好的。” 毕竟那时候他们才刚刚相处,互相了解都不多,要在短时间内付出信任,肯定是不可能的。 后面慢慢交付后背,他们才学会了真正信任彼此。 云清坐在小榻上,左找右找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坐姿,谢让看了半天,实在看不下去,将他拉过来,靠在了自己身边。 她先是愣了下,随后发现这样确实挺舒服的,便坦然靠好了。 “要是早知道会穿过来,我应该会多看一些关于大熙各方面的资料,这样能掌握的先机就更多了。” 云清沉吟了下,得出这个结论。 人的记忆是有限的,纵然云清是专门研究这一块的,也不可能什么都做到尽善尽美,时间长了后会忘,她这些年都有特意在记一些重要的节点。 系统在这方面并不提供任何帮助,她能做的,都在自己目光可见的范围之内。 “没关系,太傅已经很棒了。” 对于云清是研究的自己,尽管是历史上的那个自己,谢让也非常开心——在隔着时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交集了。 谢让亲昵地在她脸颊上吻了吻,心尖仿佛被泉水浸泡着,全是温暖的情绪:“不管怎样,和太傅相遇的,都是我。” 第189章 上了我的贼船,就下不去了 云清在太和殿好好休养了两天。 谢让顶多有点黏糊,但舍不得她受苦,所以在她没好前,肯定是不敢再碰她的,只不过缠着她不让她回离府,夜夜宿在太和殿。 朝廷官员都在放假,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做什么,所以难得一片安静,再没有人能打扰他们相处。 感受到宫人们对自己的态度变化,云清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最后还是谢让吩咐了下,他们的才变正常了些。 但大家心底都清楚,这宫中估计是不会有皇后了。 后位就是空悬着,也不会给除了离大人之外的任何一人。 无所事事的日子最开始还会觉得悠闲,但是时间久了后,云清总有一种自己堕落了的感觉,哪哪都不适应,尤其是在谢让缠着自己的情况下,她简直无可奈何。 她觑了谢让一眼:“以前也不见陛下这么黏人啊。” “那是因为以前怕吓跑了太傅。”谢让本性暴露,本身就刚开荤,又正有时间,他一刻都不想离开云清,但见她实在无聊,提议,“阿清,我们出宫去逛逛?” 这个称呼是在云清默认的情况下落实下来的,谢让经常几个称呼混着叫,不过很诡异的,云清就是能听懂其中蕴含的不同情绪。 无聊归无聊,云清却并没有那么想动:“外面天寒地冻的,去哪里?” 谢让眸光微闪:“去谈在衡的郊外别庄。” 那地方去年也去了,依山傍水的地儿,还种着新鲜蔬菜,因为周围有温泉,整体都挺暖和的。 云清没多想,点头:“可以。” 不过在他们去之前,一份来自江南的礼物先一步送了来。 手下人道:“江南纺织技术大改造,今年虽有所受灾,但有官府及时协调,百姓生计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尤其是白叠,收获了好大一批,都被戴大人收购了来,用作官方纺织原料。这两件就是由白叠填充所制的衣裳,特呈来送予陛下和离大人。” 戴良淳是个实打实的聪明人,自从云清女子的身份揭露后,就迅速从那次南巡中天子的态度中悟到了什么,所以在送礼的时候也没忘了一人一份,主打一个端水。 云清顿时来了兴趣:“我看看。” 大熙百姓冬日主要依靠裘衣保暖,但那是对相对富裕一点的人家来说,更寒苦一些的,除了单薄的衣裳,就只能通过稻草来保暖,棉花的出现,可以说是对百姓十分有益的。 植物比动物皮毛更容易获取,成本也相对低一些,更容易普及。 不过如今技术还不够成熟,所以这两件制好的棉衣都能成为献给帝王的礼物。 云清伸手摸了摸,是柔软的,而且很轻便,穿上行动不知道要比现在方便多少。 谢让见她喜爱,酸溜溜道:“这礼是送到太傅心坎上了。” “说什么呢。”云清瞥他一眼,“要是能给百姓们穿上,那就是大功德一件。” 距离历史上棉花普及的时间还有很久很久,在那之前,百姓经受了不知多少磨难,能把这个进程缩短,算大好事。 “嗯。”被警告了一下,谢让老实多了,拿起另外一件衣裳看了看,确实轻薄保暖,他道,“来年让戴良淳推广种植,这样就能有更多棉花了。白叠念着不顺口,让他改个名。” 谢让最初知道这个词,就是从云清的心声中得知的,他觉得后者念着更顺口也更形象,传播起来会更好。 “嗯。” 云清放下衣裳,让人好好收起来,顺便带些话给戴良淳,这人还怪有意思的。 谢让静静听完,也跟着说了些公式化的东西,直到人走后,才抱住云清:“太傅,我们现在出宫去?” “这么积极?”云清狐疑地看他一眼。 “宫中沉闷,太傅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常出去的。” 说起这些事情,谢让就有了可以卖惨的理由。 可怜皇帝陛下坐拥天下,实际上去过的地方根本就没多少。 云清:…… 她无奈:“知道了,去。” 在得到首肯后,谢让顿时眉开眼笑,吩咐人赶紧准备去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那边住上一段时间再回来。 云清觉得自己被惦记上了。 她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些谢让,从容道:“我叫青雀去给江叔他们传个信。” 虽然云清时常在宫中住,但这么久不回去还是少事,她早就把那里当做家了,当然要给他们报个平安。 谢让乖乖点头:“好。” 青雀两边跑累得慌,云清让他传信回去就不用回来了,反正她身边不缺少暗卫,再不济还有谢让的暗卫,他们在一起,就能一起保护。 做完这些,马车也备好了,里面很暖和很宽敞,毛绒绒的垫子包裹了每一个角落,淡淡的香气浮动在空气里,和云清现在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在太和殿待的时间久了,早就入味了,谢让对此很愉悦,说云清身上都是他的味道,一度遭了好几个白眼,后面虽没再说,但目光透露出的意思也炽热不加掩饰,云清甚至觉得自己有点麻木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很是催眠,云清打了会儿瞌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那里的别庄中,是有天然温泉的! 上一次去的时候谢让就提议泡温泉,但那时她身份还未袒露,顾及着种种因素,所以果断拒绝掉了,她还没有忘了,小崽子眼中浮现的遗憾情绪。 她倏然睁开眼:“谢让。” 谢让眉心一跳,凝视着她:“我在。” 云清不善地和他对视:“你到底想去别庄做什么?” 谢让顿了下,良久,意味不明深笑:“太傅这么问我,不是已经心头有数了吗?” 云清有点眼前一黑。 她不抗拒是一说,但是那种完全沉溺于欲望中的感觉,想想还是令人手脚发软。 “晚了太傅。”谢让不容拒绝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耳垂上轻轻舔舐了下,目光中是微不可察的迷恋与贪婪,“上了我的贼船,就下不去了。” 第190章 我为太傅濯发 谢让朝她微微笑着,里面藏着的情绪全部都能被轻易感知,说开后,他的真面目就一点点暴露出来,云清隐隐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预估,可能还是有些出错。 如狼似虎的年龄,怎么可能刚刚到手就松懈,她在谢让眼中,恐怕和肉骨头没有区别。 “放手。”云清半晌才勉强平静心绪,神情自若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谢让倒并不在意她的逃避,弯唇:“好。” 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在这种暧昧发酵的情况下,和明牌也没有区别了。 云清从车里翻了本书来看,却怎么都看不下去,一路上都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在马车到达别庄的时候,她也没理谢让,旋身下车去了。 “诶离大人……” 顺风从后面赶过来,正要搀扶的手悬在半空中没个着落,他看着随后出来的皇帝陛下,满脸犹疑:“陛下?” “不用管。”谢让面带笑意,挥挥手,没在意顺风使怎样的表情,吩咐,“去把房间收拾好。” 因为是临时决定要来的,所有的准备也稍微仓促了些,还需要把房间重新打扫一遍。 顺风看不明白,但他不问:“是,陛下。” 谢让步子快,说完就追云清去了,其实这里总共也就那么大点,人根本追不丢,但他还是更喜欢时时刻刻和她待在一起,他不在乎被嫌弃,云清很多时候就是嘴硬心软。 …… 刚下马车时,寒风凛冽刮来,还夹杂着些许细雪,有些灌进了脖子里,云清被冷得一哆嗦,脚步也不由自主放慢了下来。 仔细算来,这个时候可比现代冷多了,她本就畏寒,突然有些后悔逞那一时的气。 她没把谢让彻底看透过,以至于当那些心思直白展现在自己面前时,有些说不出地恼怒,不过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性格偏执的人,多少会有些强势的占有欲。 谢让在她面前,还说得上是收敛的。 “真是被影响久了,自己也像个孩子似的。” 云清片刻就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刚呢喃一声,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谢让习武,最擅隐藏自己,若是他不想,没有谁能发现他的动静,云清不觉得在这个时候还会有别人找上她,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主动暴露自己的行踪。 果然,还没回头,云清就听到他问:“太傅,还在生气吗?” 云清突然来了兴致,想逗逗他:“如果我说我还在生气,陛下会怎样。” 谢让勾了下嘴角,快步上前,牵住她的手焐着,十分乖巧:“我会来哄太傅。” 开玩笑,谢让怎么可能看着云清一直生气呢。 他错了都不能是太傅错。 云清有点好奇:“怎么哄?” 谢让答:“太傅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清冷酷无情:“那今天晚上分房睡。” 谢让硬着头皮改口:“……除了这个?” 云清:“呵。” “太傅,你舍得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吗?这边没有地龙,让我给你暖床也行。” 反正在云清面前,谢让没有里子面子一类的东西,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就是好的,根本不在乎过程。 “说得陛下跟深闺怨妇一样。” 云清想了想晚上的温度,勉强同意了谢让的建议,不管怎么说,少年热气方刚的,确实整个人就是现成的暖炉子,在暖被窝这方面绝对没的说。 谈在衡不在此处,但这边也一直都有专人照看,菜园子里看上去翠绿一片,是在冬天很少能够见到的鲜亮颜色。 面对天子和帝师的到来,整个别庄上的人都很诚惶诚恐,这种感觉源于对权势的敬畏,云清也改变不了,挑了两棵顺眼的菜晚上吃后,就拉着谢让进房间去了。 顺风的效率还挺高,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将房间给收拾了出来,又在角落摆了炭盆,这样整个房间里都温暖不少,加上这边温度本来就要高些,总体很适宜,甚至有些热。 冬日穿得多不方便,云清迫不及待就脱下了外面的披风,想要找本书窝在小榻上看,被谢让叫住了:“太傅,来下棋吗?” 云清放弃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来。” 来都来了,她要是自己去做事情,丢下谢让一个人,也不太好。 云清在认真做事情的时候,总是会特别专注,尤其是下棋这种需要思考的,垂着睫毛,一心盯着棋盘,让人不敢轻易惊扰。 和谢让的强势霸道不同,云清在下棋这方面,也总是温和内敛的,下棋如看人,谢让有时候想起,都觉得这话果真说得没错。 就这么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 下棋毕竟费脑,用过晚饭之后云清已经有些乏,谢让却还精神奕奕的,他眼底带着光,丝毫不掩饰自己想做什么,提出建议的时候也颇为不怀好心。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没有泡到汤泉,这次总可以了?太傅,试试?” 谢让老早就惦记上了,那时没能如愿,中间有重重因素阻拦,总不能如今还不如愿? 云清被他念叨得烦,除开别的因素,她也确实很想体验一下这边的温泉泡着怎么样,答应了:“行,你别念了。” 从前似乎没有发现,谢让还有当话唠的潜质。 谢让喜笑颜开:“好。” 因为温泉靠山,所以谢让特地让人搬了屏风来,把周围都给拦得严严实实,这样就能不透风了,白色的水汽从温泉中蒸腾而起,眼前的整个视线都有些迷蒙。 脱到只剩中衣的时候,谢让先行下了池,然后静静靠在池壁上,灼热视线锁定着云清,似乎无声催促着她也下去。 云清自诩淡定,但在这种明晃晃的注视下,还是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不过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了,她着实没必要扭扭捏捏的,很快便也穿着中衣下去了。 温泉水的温度有些高,但泡着刚好合适,云清舒服地眯了下眼,身边的水流动了下,下一刻她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拥住,谢让倾身过来,拔掉了她头上的发簪。 乌黑发丝瞬间落下,发尾浸在池水中,还有些许随着水波缠到了谢让身上。 云清侧眸看了眼,白皙脸颊因为水蒸气的原因,已经被熏红了,眼底湿润润的,似乎像含了情般。 谢让呼吸微沉,注视着她的目光有些危险,手上却乖乖掬了一捧水,亲昵贴近云清,与她耳语:“我为太傅濯发。” 第191章 温泉 水从发丝上流淌而下,谢让很小心,所以没有弄到云清的眼睛里或者耳朵里,但身上的衣裳不可避免地被浸湿,水珠顺着脖颈一路滑落,最后没入衣领,那里还有深深浅浅的痕迹,都是谢让留下未曾消退的。 他低笑了声,小小的一片天地,因为两人亲密的动作,变得更加燥热起来。 云清被他伺候舒服了,听见他的笑声,问:“笑什么?” 谢让垂眼,手指抚过她的颈侧,不轻不重按了下:“太傅身上有我留下的痕迹。” 谢让并不觉得云清说自己是小狗有什么好反驳的,他确实有些像,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安全感,他更习惯将所有事物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面对心爱的人,也不免沾上了一些习惯。 似乎只有留下自己的标记,才能确保这人不会离开。 当然,那只是从前,现在谢让已经明确知道,云清不可能离开他,他只是单纯表现自己的占有欲罢了。 云清的耳尖红了红,她瞪了谢让一眼:“说你是小狗,真的一点都不为过!” 唯一让人庆幸的是,谢让绝不会愿意这些痕迹被外人看到,所以都是留在被遮住的看不到的地方,这样云清倒也不会那么生气。 “好,我是小狗。”谢让乖顺垂着眼,很是招人喜爱。 在这种时候,他当然是什么都顺着云清的意思来。 他慢条斯理地勾起云清的一抹头发,然后和自己的头发缠绕在一起,还挺得意地向云清展示:“太傅看。” 云清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笑了声:“幼稚。” 不过话音刚刚落下,她就被谢让勾着转了个身,贴近了他的胸膛,少年倾身而下,吻住了她的唇,舌尖轻轻勾缠着,温柔而旖旎,带着浓重的欲。 云清算是体会到了,不能说他幼稚,会被记仇。 池水随着他们的动作轻轻荡漾开去,不知何时,云清背后就碰到了坚硬的池壁,手也被抓着十指相扣,暧昧到了极点。 在这种衣着单薄的情况下,身体上的变化几乎没有任何办法掩藏,当然,本人也没想着要掩藏罢了,他甚至怀着几分坏心思,巴不得云清发现。 谢让额头与她相抵,喘了声,带着低沉笑意:“太傅想要试试吗?” 虽然知道来了这里,就大概免不了这一遭,但谢让这么当面问出来的时候,云清还是被砸懵了瞬,她有种进退不得的为难感。 就算不说,谢让也早就掌握了系统bug的使用方法,还是能套出来。 况且…… 云清窥见他眼底的情愫,似笑非笑:“我说不想,陛下会同意吗?” “会啊。”谢让在她眉心亲了亲,温柔低语,“但我会软磨硬泡到太傅同意的。” 云清闭了下眼:“那你还问什么?” 因为想听你亲口说。 谢让直勾勾盯着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云清简直没脾气,半晌后,她微微仰头,在少年的下巴上亲了亲,和默认没区别。 谢让却并没有那么着急,他细细用亲吻描摹了一遍云清的面孔,随后手才摸索到了漂浮在水中的衣带,轻轻一扯,看着洁白的中衣在自己面前散落开来,眸光深沉,如同打翻的墨汁。 这边视线还算明亮,加上他们今日皆未饮酒,云清也能看清少年冷峻眉眼间的温软笑意,以及注视着自己,充满侵略性的目光。 从前她会觉得不适,现在知道这是谢让的本性,倒也不排斥。 “阿清,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谢让轻叹了口气,将她拉近自己,贪婪地不肯放开半点,手握住她肩头,在上面亲了亲,接着慢慢往下,心满意足地看着她身上染上漂亮的绯色。 云清凝眸看着他,并不反驳这一说法,只是笑:“我不说,陛下不也会知道吗?” 陪伴的时间长了,没有读心声的能力,谢让一样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就像她能猜到谢让在想什么一样,这都是在长久的相伴中培养出来的默契,不是别人能够比拟的。 “会知道,但那不一样。” 谢让握住她的腰,轻轻揉了揉,暧昧却不轻浮,感觉到云清微微颤了下,他道:“我想听你亲口说。” 还是说出来了。 谢让擅于表达自己想要的,更何况是在这些明显关系到自己的事情上。 云清默默点了下头:“嗯。” 话音落下,谢让就跟得到诱饵的小狗一样,闷闷笑了声,然后更紧地抱住了她:“太傅,我要开始了……” 云清并不想探讨什么开始不开始的问题,她额角全是细密的水珠,早就分不清是水汽还是汗水,因为前戏足够,所以倒是没有太难受的感觉,只是漂亮的眼眸还是难以克制地失神了下。 眼尾是洇湿的红晕,云清没忍住闷哼出声,微微用力抓住了谢让的手臂。 谢让一边轻轻吻着,一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脊背,嗓音低沉:“好了……” 池水层层荡漾开来,惊起一阵阵涟漪。 也不知道多久过去,云清才被人抱着从池中出来,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呵了句:“真胡闹……” “可胡闹也是太傅纵容的。” 谢让嘴角是餍足的笑意,他抱着云清到了榻上,顺手把里面的汤婆子扯出来,然后和她一起躺了上去。 谢让把人揽进自己怀中,又从旁边扯了毛巾将她的头发擦干,才仔细掖好被角,在她脸上亲了亲:“好好睡一觉。” …… 胡闹一晚上的结果显而易见,次日起来云清的精神有点怏怏的,出去是不想出去的,窝在被子里看了大半天的书。 然而罪魁祸首却精神十足,还能跑去练剑习武,充分让云清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狼似虎。 历史上的暴君明明就是个事业脑,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就跟个恋爱脑似的,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云清扶额直叹,感觉自己以后的生活都消停不了了。 突然觉得,答应太快就是个错。 第192章 “……我怕。” 在别庄的这段时日,可谓是过得精彩至极。 以至于云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再见到温泉了。 鬼知道谢让哪里去学的那么多花样。 云清一点都不想回忆。 马车离开别庄的时候,她心中浮现起了丝淡淡的庆幸,不轻不重地睨了谢让一眼:“我要回离府。” 整个过年期间,她都没有回去过,再不做出点表示来,江叔该急了,到时候知道的就是远在边关的父母了。 什么都好搞定,就是父母不好搞定。 而且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能见面了。 “好。”谢让习惯性为她焐着手,这段时间虽然已经不再下雪,但依旧很冷,他低眉顺眼,“我和太傅一起回去。” 云清嗤笑:“臣还拦得住陛下不成?” 每当云清这么自称的时候,多少是含了点阴阳怪气在里面,谢让竖起耳朵,只管受着,太傅不生气比什么都好,阴阳怪气两句他又少不了一点肉。 凤冠霞帔那些东西一送到离府去,她和皇帝陛下现在的关系就摆在明面上了,要是谢让不跟着她回去,江叔他们才会疑惑。 小兔崽子,早就已经打入内部了。 回到府上后,云清去处理一些江叔定夺不了的事情,谢让难得没黏着她,说是要自己出去逛逛,云清没在意,他自己有自己的主意,想干嘛她也不想拦着。 “夫人说,火药制作有较大进展,就是需要我们这边再运送一批材料过去,小姐看?” 云清思索了下:“回头我去调禁军,材料马虎不得,尤其现在风声紧,防止被有心人钻了空子。顺便再送些粮过去,押运一个也是押运,直接一起省事。” 见云清面不改色地说出调禁军的话,江叔眼皮子跟着跳了跳:“这事不用告诉陛下?” “说一声就好。”云清摸出一块令牌,给他看,“有这个就足够了。” 天子的令牌,全天下仅此一块,拿着它,见者都该下跪的,饶是江叔,也忍不住神色复杂,念了句:“看来陛下是真的对小姐好。” “唔,是,所以你们放心。”云清温和地笑了笑,“我不会任人摆布,这么选择,只是因为我相信他,倘若有朝一日他改变,我也不会留情。” 但实际上,云清相信,不会有那一天的。 江叔:“好。” 谈完火药和调粮的事情,云清就出去找谢让。 结果谢让没找到,刚出门就遇到了一脸凝重的羽先生。 云清被吓了一跳:“羽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羽先生左右看了看,示意云清跟他来,到了个偏僻的角落,才道:“没出事,关于你的。” “我?” 云清更加不明所以了:“关于我的什么?” 羽先生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小姐,你知不知道,小陛下找我要药的事情?” “不知道啊,他怎么了?” 云清猜想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不然羽先生就没工夫在这里给她打太极了。 然而羽先生的下一句话,却立马让她失了从容。 “不怎么,只是找我要男子绝育的药。” 羽先生幽幽一句,脸上也露出了幻灭的表情,他行医十几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还是从天子口中说出来的! 云清脸上的表情空白,张了张唇,盯着羽先生,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羽先生只是来和她说一下,倒也没有等她的回答,急匆匆就往回走:“行了行了,陛下还在那边等着我,你们的事情自己说清楚,我一把老骨头,实在是不敢掺和。” 换言之,就算是谢让敢要,他也不敢给啊。 很难想象这药是用在谁身上的。 云清站在原地缓了缓,还是决定等当事人回来后问清楚,暂时歇了去找他的心,回自己房间冷静去了。 大概是羽先生那边实在为难,谢让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他见云清在看书,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她身边。 云清早就注意到他了,顺手将书放下:“坐。” 谢让没指望能瞒过云清,看表情就知道她得了消息,况且羽先生一直站在云清这边,不可能瞒着她的。 云清抬眼看他,哭笑不得:“怎么有这种奇怪的想法?羽先生是正经的大夫,陛下这么问,可是吓了他一跳。” 谢让有时候的想法奇奇怪怪的,云清从来就是对他奉行的引导方法,别的不说,至少要弄明白他想做什么。 而且羽先生明确说了,这件事情和她有关。 谢让抿了下唇,默默抱住她,半晌后才低声:“我怕太傅怀孕。” 事实上,谢让一直有在想这个问题,尽管他很小心的尽量不弄进去,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百密还有一疏,他不能保证一定不会出意外。 都说后宫吃人,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吃人,从前在还小的时候,谢让就经常听到说哪个宫的娘娘难产或血崩而死的事情,谈论的人表情冷漠,不会在乎是不是少了一条人命,他也表情冷漠,因为并不能感同身受。 直到有了自己在乎的人,这种恐慌才慢慢蔓延上来。 “阿清,你知道的,我不在乎子嗣,我只在乎你。”谢让执拗道,定定看着她,“怀孕太危险了,如果非要有一方承受风险,我希望是我。” 谢让不能容忍云清离开他,任何一种方式都不行,和云清比起来,别的都不重要,他要的只有她。 “是因为……这个吗?” 云清被他说得愣了下。 她对这种事情倒是抱着种随缘的态度,毕竟她也非常清楚,古代的避孕方式大多伤身,若是行房事,就得做好怀孕的准备,但没想到,谢让比她想得更多。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云清弯了下眉,捏捏他的掌心,试图让他放松下来:“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你这么直接问羽先生,把他都给吓到了,得亏是在离府,旁人不会乱说。” 谢让也没那么莽,知道羽先生的医术高超,就直接跑他面前问去了,可这种事情关系重大,也不是羽先生敢轻易答应的。 感受到云清话语中的安抚意味,谢让嘴唇微动,只是重复:“……我怕。” “没什么好怕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云清无可奈何,抬手按着他的后脑勺,让他埋下头来,在他唇角亲了下,“陛下,你要相信,我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第193章 羽先生:沉默 在这么多年做任务的过程中,云清和系统也算是勉强培养出了些伙伴的情谊,她习惯未雨绸缪,所以已经提前问过了系统。 1130能够透露出的东西不多,但它和云清打哑谜搞暗示上面又查不到,所以还是能交换一些信息出来的。 “不要担心,我在这里还能活很久很久,倘若有意外,系统会保护我的。”云清温和而坚定,指尖轻轻穿插进了谢让的发丝里,然后往下梳理,试图让他安稳下来,“所以陛下,不要去找羽先生乱求药了,羽先生年纪大了,经不起吓。” 谢让埋在云清肩颈上蹭了蹭,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后,才稍稍定下心来,他并不觉得一味依靠外物的保护是靠谱的,询问:“那可不可以让他试着研究一下?” 还没死心啊?云清想笑,但憋住了。 她幽幽笑了声:“陛下随意,不过在不能确定对身体无害的情况下,不准瞒着我服用,听到没?” 目前针对女子的避孕药,云清都不敢服用,更何况是在男子这方面,想要试验也有些难度。 “知道了。” 谢让不是那么莽撞的人,他还记得历史上自己早亡的结局,对自己的性命珍惜着呢,别的不说,他至少要一直陪着云清。 这么一出闹剧便就此落下帷幕,羽先生还以为自己这样就能摆脱奇奇怪怪的要求了,结果没想到还能被杀个回马枪,要不是眼前的是个实打实的皇帝,他真想一把给人轰出去! 到了最后,羽先生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行行行,我研究一下。” 谢让着实是颠覆了羽先生对于皇帝的看法,从来都是只有皇帝让妃子绝育的,什么时候皇帝惦记着给自己绝育了? 不过也从另一方也说明了,谢让是真的在乎云清。 宁愿自己没有子嗣,也不愿意让云清承担生育的风险。 为了皇帝陛下的尊严起见,云清让羽先生保密,毕竟着实有点令人哭笑不得,传出去也不太好听。 乌龙事件结束,云清没有机会在离府多停留,被谢让央着回宫去了。 回宫后,沈听肆得了消息,就立马上奏请见,他今年述职回来的迟了些,抵达京城时云清和谢让正好去了别庄,他不好追过去,于是等到了现在。 因为云清在,在奏请过后,他特地禀告一番,带上了自己的妻女,一同来看看云清。 谢让和沈听肆在南书房谈正事,云清和江流筝就在暖阁闲聊。 江流筝瞅着她,一脸惊异神色:“我倒是没有想到,仅仅一年不见,事情就走到了如今地步。” 云清也觉得今年发生的事情确实有点多,想了想,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只叹:“世事难料,我也没想到。” “当初阿肆就说,叫你远离陛下……如今看来,果真是有预兆的,他这预感,还没有出过错。”江流筝正经说完这一句,接着压低声音,“真的是你心甘情愿留下的吗?而不是陛下……强迫?” 谢让在朝堂上雷厉风行的手段,真的很容易让江流筝联想到这一点,怎么说都是皇帝,想要留下一个人,手段可太多了。 “真不是。”云清早知道会面对诸多质疑,所以在江流筝问出的这个问题在她预料之中,“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和他都有原因。” 到底不能把这事全部推到谢让身上去。 “噢噢。”江流筝笑了笑,“那我祝你和陛下幸福。” 云清的事情,江流筝和沈听肆都不宜插手太多,目前这个结果,在大家看来都已经算好的了,当初从沈听肆口中得知云清是女子的时候,江流筝感觉自己世界观都快碎了,能让京中那些大臣这么快就接受云清的身份,这两人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不过云清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这点也根本不足以动摇她的地位。 “早早,过来。” 聊完这些,江流筝又呼唤自己在一旁玩耍的女儿,小姑娘长开了些,更可爱了,一看就是遗传了父母两个的优良基因。 她放下手中的笔,跑到了江流筝身边,脸上还沾着一滴墨,好奇地看着云清,笑得甜甜:“离大人好!” “真乖。” 云清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隐隐猜到几分江流筝的想法,看向她:“你……” 江流筝倒是坦然,她笑了笑:“早早体弱,不适应西南气候,所以此次回京,我和阿肆打算将她留在京城,劳烦离大人多照拂一番。” 边关苦寒之地,一般人尚且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体弱的小姑娘,历史中提过这小姑娘的结局,也是同样留在京城,可当王朝倾颓的时候,就没那么幸运了,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去,最终这夫妻俩也没找到自己的女儿。 但现在完全不用担心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云清垂眸看了眼小姑娘:“不用客气,我也很喜欢早早,正好年后学堂启蒙班开课,让早早一起去。” “好。”江流筝听说了云清现在正在办女学的事情,能把自己女儿一起带进去,算是惊喜了,她笑着拍拍小姑娘,“早早,给离大人道谢。”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谢谢离大人。” 云清的心软成一片。 果然,她还是对长得可爱的小孩子没有一点抵抗力。 她们在这里聊了没多久,暖阁外面就传来动静,江流筝连忙起身,带着早早站到一旁,下一刻果然就见到天子进来了,赶紧行礼:“参见陛下。” 谢让淡淡朝她颔首,随后快步走到了云清身边,沈听肆也跟在他身后进来了。 “说完了吗,这么快。” 和云清预估的时间还有点差距,当着朋友的面被谢让握住手,她有点不自在地挣了挣。 谢让没强势抓着她,笑了声:“结束了。” 沈听肆看见这两人互动,和江流筝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非常神奇,但不敢多看,只道:“陛下,那臣便先告退了。” 他就是来暖阁接江流筝和早早的。 谢让嗯了声。 云清瞥他一眼,添了句:“路上小心,下次再见。” 夫妻俩都点点头,早早也开心地朝云清挥手告别。 第194章 挨个实现 直到那夫妻俩走后,谢让才开开心心坐在云清身边。 “快到陛下生辰了。”云清捏着他的手指玩,眼角眉梢都是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每年给你准备生辰礼物都要想半天。” 谢让是皇帝,坐拥天下的一切,本身就什么都不缺,云清还要挑些他没有的,其实真的挺为难的,如今他们在一起了,云清打算直接询问他的意见。 “没什么想要的,太傅在我身边就好了。” 谢让不在意生辰礼物是什么,反正只要是云清送的,他都好好收起来了。 其实本身重要的就不是礼物,而是送礼物的人,和蕴藏在礼物中的心意。 “那我可就随便给了?”云清调侃地笑,“到时候你可不能说不喜欢。” 虽然以她的了解,谢让确实不会说。 “好。”谢让在她发顶亲了亲,“有太傅给我主持加冠礼就好。” 云清深觉这关系混乱,难为崔吏了,回头又不知道该怎么记载。 - 天气渐暖后,云清回离府住了段时间。 在宫里也只能被谢让缠着,今年可是个多事之秋,云清不想分散他的注意力,留他一个人在宫中处理事务,而她则顺便趁着这间档去和礼部商量一下加冠礼的事情。 皇帝陛下指定要云清给他主持加冠礼,没人敢抗议,所有流程云清都要先过一遍眼,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原礼部尚书被换下来后,礼部又进行了新一轮的洗牌,一些顽固分子被挤下去了,上来的都是新人,大家都对传说中女扮男装的帝师很好奇,一进一出的功夫,云清身边就多了不少人,但大家都不敢靠近,只是偷偷打量着。 打量的视线多了,偷偷也变成了和光明正大差不多。 等到处理完事情,云清几乎是逃也似地往府衙门口走了去,没成想在门口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燕阳柯看见云清,似乎有点紧张:“离大人。” 云清不是以德报怨的人,燕阳柯这人最开始的时候虽然阴阳过她,但后来慢慢转变也帮她说了不少好话,算是抵消了。 她朝对方点头:“嗯。” 见云清转身就要走,燕阳柯赶紧叫住她:“离大人,我想向你道歉,之前的言论多有不当,希望你能原谅……如果不能原谅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的歉意。” 后面的话,燕阳柯说得不是很有底气,毕竟他以前说过的话确实过分,云清不和他计较已经很好了,他无法请求原谅。 “没关系。”云清脚步顿了下,她看向燕阳柯,这位未来的谏官之首在时间的打磨中成长了不少,她道,“局势变化,局中人都有可能看不清,站在你的立场,或许没错。但谏官所言之事不可道听途说,要为江山社稷有所用,日后燕大人需谨言慎行。” 谏官靠嘴皮子说话,言语就是他们手中锋利的刀,但要保证,这把刀的朝向一直是正确的。 可惜从古至今,没有多少人记得自己的初心。 “是,是。”燕阳柯点头,有些惭愧,“从前是我只顾表面,也跟着人云亦云,往后我都会改。” 燕阳柯也是站在云清身后的谏官一员。 最初得知云清是女子时,除了旁人都有的震惊,他心中的敬佩反倒更深了些。 瞒着这么一件大事,放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做不到像她这么淡定,其实他们谁都清楚,要是没有云清在背后推波助澜,朝堂秩序不会恢复得那么快。 只是人的嫉妒心什么时候都有,况且谏官中不全是一心为朝堂的,就会想尽办法来诋毁她。 在梁帮的点醒下,燕阳柯及时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但那些愧疚,依旧令他心中难安。 “那便好了。”云清欣赏这种知错就改的人,“我先走了,燕大人自便。” 燕阳柯来这里应该是有什么事,云清也不耽搁他,说完后就告辞了。 燕阳柯应了声,直到看到她进了马车,方才匆匆转身,往府衙里去了。 - 云清去了宫里。 加冠礼的流程蛮复杂的,要是由礼部去和谢让对接,恐怕麻烦,不如她亲口说,谢让也会因此多些耐心。 来大熙这么久,云清也是第一次主持这么复杂的仪式,不和谢让对对,她难以心安。 去的时候谢让和顾匀在议事,她过去刚好遇到顾匀从里面出来。 顾匀朝她行了一礼:“离大人。” “顾大人。”云清笑笑,“我进去找陛下。” 顾匀委婉提醒:“陛下现在心情不太好。”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再生气眼前这位也能哄好。 云清颔首:“谢谢。” 说完她迈过门槛,往里去了,进去果然瞧见谢让面色不虞,盯着奏折,如有深仇大恨。 “又怎么了,这奏折招你惹你了?”云清过去,随手抽了一本来看,乐了,“还有不死心的啊?” 朝堂那么大,从前不缺少胆大的人,虽然现在大家对天子和帝师的关系心知肚明,但谢让一没封后,二也未置后宫,永远会有不死心的人往前攀,试图拉这层关系。 “朕觉得他们烦。”谢让对这些个折子可谓是深恶痛绝,拧着眉头,“明日就宣布废后宫。” 这件事情之前谢让一直有在说,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搁置下来了,而今他和云清的关系既已摆到明面上来,那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好。”云清自然不认为自己在感情上是多么大度的一个人,谢让这么说,也是对了她私心的,“我来和陛下说说加冠礼的事情。” 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就只有这一次,所有流程都要好好核对,看见谢让桌上已经没有折子了,云清干脆放慢速度,慢慢和他说。 谢让盼加冠礼盼了好久了,还是云清亲自和他说,自然听的是十分认真,时不时还会跟着点个头,眼眸亮晶晶的,一扫刚才不愉快的情绪。 云清瞧见,没忍住失笑:“就那么喜欢吗?” 谢让点头应是,他圈着云清,让她和自己坐到同一把椅子上去,笑着亲亲她的唇:“毕竟盼了那么多年呢。” 他盼过的东西可不止这一星半点,定然是要挨着实现的。 第195章 扪心自问 皇帝陛下在任何事情上都可以狂妄,唯独在云清的事情上,他总是慎之又慎地对待,连实现自己的愿望,都要慢慢来。 润物无声,方能深入人心。 云清能一点点被套牢,除了两人之间相伴的深厚情谊外,皇帝陛下手段了得,也是占大头的原因。 云清拍拍谢让的肩膀:“抱够了就放我下来。” 椅子拢共也就那么大,两个人根本坐不下,云清只能坐在谢让腿上,这里本就是谈公务的地方,云清又面对着自己陪伴长大的帝王,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才不要。” 谢让把云清圈在怀中,满满的都是安心,细听语气,又有些撒娇。 “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谢让的狗脾气实在是纠正不过来,虽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有点难以应对了,云清无奈极了。 谢让眼底裹挟着笑意:“没有朕的吩咐,谁敢进来?” 谢让会在人前表现自己对云清的占有欲,却并不代表他愿意把云清不为人知的一面让外人看到。 他身边的人识趣,早在云清进来的时候,就自觉退下了,现在书房里就他们两人。 云清往周围一扫,才发现确实是这样。 她哼笑了声:“陛下成长得倒是迅速。” 她的感觉可能算是小的,但其他人恐怕不这样觉得,谢让掌权后真的成长迅速,身上天子威仪愈重,手段也果决干脆,才能把朝臣都稳稳镇压住。 别人不说,单说林辰,能将这么一个有野心的人收为心腹,谢让能耐不小。 不过也挺好,他们现在走出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谢让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目光柔和:“都是太傅的功劳。” 否则即使谢让掌权,可能也不是如今的结果。 云清挑眉:“不能这么说,要是你真的昏庸无道,谁来都带不动。” 当下算是殊途同归。 云清懒得继续征求他的意见,趁着他愣神的功夫,自在地站了起来,笑看他:“流程我已经说完了,倘若到时候出错,那可就是陛下的问题了。” 谢让头皮一阵发麻:“好。” 这件事情是他央着云清的,他要是真的出了差错,到时候云清肯定生气,所以必须好好办。 “先把折子处理了,夏侯江回来了,我去见见他。” 云清知道谢让的醋劲儿,见人的事情还是提前说清楚好,免得回头又逮着她折腾。 谢让有点伤心:“我在太傅眼中,就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云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陛下扪心自问呢?” 谢让张了张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 云清想了想,还是倾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赶在被抓住前,又迅速撤身离开,眉眼弯了下:“好好批折子,陛下,你要当一个好皇帝。” 谢让目光炙热地盯着她:“……太傅。” “叫太傅也没用。”云清打定了主意不给他机会,说完后就转身优雅离开了,“好好干。” - 夏侯江已经许久没有回过京城了,这次他回来是为了什么,云清大致清楚。 他虽然是个混血,但身上柔然的特征更明显,长得高高大大,但在看到云清的时候,莫名有点拘谨:“小、小姐。” “应该不至于不认识我?”云清被他的反应逗乐了,“来坐,和我说说情况如何。” 从前还是男装的时候,夏侯江就觉得云清容色惊人,如今恢复女装,陡然就有种回归正轨的状态,不过他心态还没有转换过来,所以有些别扭。 他在云清对面坐下,说起正事的时候好了许多:“柔然王病危,柔然内乱,暂时自顾不暇。” 云清知道这事,点头:“一旦内部争斗起来,他们资源不足的时候,就会朝周边进攻了。” 柔然部族辽阔,人口也多,否则不会成为大熙最忌惮的外患,而且他们大多生得人高马大,在草原上打起来有天然的优势。 “将军和夫人都知晓,已经按照小姐所说,在军中改用新的训练方式。” 夏侯江这几年不是白混的,他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了离家夫妇的心腹之一,尽管是混血,在军中也完全站得住脚。 “嗯。”云清点头,“我听江叔说,火药也进行了改良,倘若必要,不要吝啬使用。真理在炮火射程之内,这一次,必须将他们打服。” 夏侯江有点听不懂云清的话,但这不妨碍他听了后热血沸腾,他受过云清的恩,要好好报答:“好!” 云清哭笑不得,她加了句:“到时候,我和陛下会去看看。” “陛下也要来啊?”夏侯江挠挠头,欲言又止,“将军和夫人……”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迟早都是要见的,老躲着也不行,他们估计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 “不用太担心,我和陛下会处理好的。” 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再说什么也没用,还不如直接面谈,他们……也只是因为担心自己而已。 “嗯嗯。”夏侯江在这件事情上插不上什么口,这么说只是先给云清打个预防针,他还有别的事情要说,“这是目前结合诸多商人绘制出来的地图,大致综合了下,但有些地方依旧不知真假。” “慢慢探,来得及。” 云清不知道这场战争会不会在历史既定的时间打起来,但反正边关都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粮草也调过去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云清看过地图,结合自己的记忆,又在上面简单勾勒了些确定的,才还给夏侯江,郑重看向他:“你回去告诉我爹娘,还有小妹,让他们万事小心。” 夏侯江:“是。” 和夏侯江聊完目前的情况,天幕已经黑了下来。 夏侯江不方便和云清继续独处,便主动离开了,他目前暂时没有自理府邸,便还住在离家。 进宫是不可能进宫的,云清觉得,皇帝陛下这段时间火气太旺,该自己冷静一下。 不过等她回房间,看见躺在床上的人时,深深沉默了。 第196章 朕的太傅这么好 谢让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他早料到了云清不会再进宫,因此奏折一处理完就立马直奔离府。 但他也不想那么早暴露自己的存在,干脆直接在云清的屋里等她了。 暗卫们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个敢拦的。 来都来了,云清总不会将他赶走。 “陛下,你还要不要点出息了?” 云清好悬没笑出来,倒也没有真的说出赶人的话,只扬了下巴:“去把衣服换了。” 现在离府谢让是来去自如,这边留下了他的不少衣裳,他也算是主人之一,云清不至于为难他。 “真不赶我走吗?”谢让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云清的神色,在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才舒了一口气,从床上下来,“这才过了多久,太傅就腻味我了吗?” 也不知道那么大个皇帝,怎么就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些话,云清都给他气笑了,不咸不淡道:“九年了,也该了。” 谢让微微瞪眼,如临大敌地停下了脚步,看着云清,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耳朵都耷拉下来了:“真的吗?” 云清还能看不懂谢让在投机取巧,嘴角抽了下:“假的,快去换衣服。” 云清不入套,谢让也没办法借这个由头往下发展,点头:“好。” 谢让开开心心去换了身更舒适的衣裳来,他在床上待了那么会儿,也足够暖床了,天气回暖后,云清不喜欢继续烧地龙,这样的温度刚刚适宜。 谢让刚把人搂进怀里,就听到云清说:“白天忘记说了,除了及冠礼的事情,陛下还可以好好想想,该怎么面对我爹娘。” 一旦开战,她和谢让都会去。 眼下京中局势已定,这是场必胜的仗,他们其实都知道,只是要亲自去见证罢了。 别的事情当然不会有意外,唯一的意外,出现在谢让身上。 谢让身体一僵:“我会好好想想。” 上次的那封信没有回信,两人都拿不准离家夫妇是什么意思,但从离云姝的态度中,大概也能窥得一二了。 “好了,休息。” 云清今天忙了一天,真的很困倦,谢让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谢让身上暖乎乎的,在这个天气靠着正好,云清刚闭上眼睛就已经有了困意,少年见状也不再继续说什么,手臂圈住她,和她靠在一起,轻声:“睡。”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谢让生辰的时候,至于及冠礼,那是选了吉祥的日子定下的,在几天后,暂时不急着。 谢让把云清手上的手链给换了一根,她也想着给对方换一根,他手上戴着的光秃秃看着怪可怜的,只是被黏得太紧,又有各种事情要忙,云清前后编了一个月才编完,上面坠着麦穗,寓意岁岁平安。 幸好赶在谢让生辰前做好了。 皇帝陛下本人非常喜欢这份礼物,看到云清给他戴上,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戴上后就抬起手来左瞧右瞧,全然是欢喜。 “和太傅是一对了。” 嘴上说着还不够,谢让还特意把她的手抬起来,就是为了仔细瞧瞧。 云清心想着,幸好古代没有手机,要不然的话谢让还不拍千百个角度去朋友圈炫耀?尾巴都快摇上天了。 “别嘚瑟了,及冠礼的流程记下来了吗?” 云清不习惯他当着自己的面这么夸奖礼物,干脆转移了个话题。 “记下来了。” 谢让的记性没得说,这点在云清和他初相遇没多久就察觉出来了,他不过是顺着云清的意往下说。 谢让心想,太傅什么都好,性格的内敛在他这里也不是什么缺点,反倒是因为一些小举动,显得格外有意思。 对于云清转移话题的行为,谢让看在眼中,但没戳穿。 他似有若无地提了句:“最近那些个谏官倒是消停了,终于没有听他们在耳边唠唠叨叨的。” “这不是好事吗?”云清什么也没察觉出来,她乐见其成,“你烦他们,我也烦他们。” “确实。”谢让捏捏她的指尖,“太傅看好的人,基本上不会出错。” “你在暗示什么?”云清总算觉出了一点不对来,她仔细搜寻了下,只想起一件事情,“你说燕阳柯?” 谏官里面,云清唯一和谢让提起的就是燕阳柯,因为这个人在历史上还算有点名声,云清对他有印象。 “嗯哼。”谢让并不觉得自己这点心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相反,他想让云清知道,“我觉得他对太傅,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和他又没什么交流。”云清觉得谢让这次有点没由头了,她不禁拧眉,“陛下,别什么飞醋都乱吃。” “才不是乱吃醋。”谢让觉得自己是个讲道理的人,“上朝的时候,他看太傅的目光都不一样。” 朝臣有些时候会吵起来,谢让不是每次都乐意去听,偶尔云清上朝的时候,他就盯着云清看,时间久了,总能发现些小端倪。 因为他曾经有过那样隐晦藏住爱意的时候,所以有些目光瞒不住他。 云清太好了,男子装束的时候京中就有姑娘喜欢她,恢复女子装束后,谢让早就料到她受到的关注不会少,只是他更快一步,宣布了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才能绝了那些心思。 “啊?我不知道。” 谢让断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撒谎来博她心软,云清愣了一瞬。 然后她认真看着谢让:“我并没有察觉到,他肯定也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心思。我和你在一起,你就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了,以后我会同他保持距离。” 云清对感情上的事情,实在是淡漠,她能接受谢让,其中不乏那些年的陪伴做铺垫,至于别人,她根本没想过,只要没有说到自己面前来,那她就当做不知道。 “我倒不是计较。”谢让轻轻握住她的手,笑道,“朝中有不少流言,就是他出面拦下的,不管心思纯不纯,都干了件好事。” 看在这点上,谢让决定宽宏大量一回。 云清顿住,就听他说:“朕的太傅这么好,有人喜欢,是应该的。” 但能拥有她的,只有他。 第197章 愿陛下万事胜意 谢让提及此事,只想要云清知晓,该有的分寸他都有,太无理取闹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反正有什么事情,他们摊开来说清楚就好了。 后续谁都没再谈。 时间转眼就到了谢让及冠礼那天。 皇帝陛下的及冠礼,自然与旁人不同,事实上,在大熙的历史上,谢让是唯一一个还未及冠就登基的帝王,其中流程经过礼部层层商讨,最后才定了下来。 削减了部分不必要的环节,由百官共同观礼,云清为他进行三加冠,听着简单,做起来却挺复杂的。 礼乐声起,云清步上高台,谢让已经在上面等着了。 她今日穿着红色朝服,平日里一些觉得繁复的装饰也一一戴上,看得出很是庄重。 加冠总共三次,每一次都要说祝词,云清没有劳烦礼部,全都是自己写的,她并非作为长者,只是以爱人的身份,希望谢让往后都能平安康健。 到最后,谢让进去换上了属于帝王的礼服,然后走到云清面前,乖顺地笑着垂下头,由云清为他插上玉簪。 他们相隔不过一步距离,底下便是朝臣,耳边乐声仍在响,视线交错,汇聚了常人无法理解的情愫。 云清轻咳一声,定神看了眼下方,才道:“陛下年幼登基,攘除奸臣,平定内乱,是谓明主,乃天下民心所向……便取祈安二字,祈福安康,一愿国泰民安,二愿陛下万事胜意。此后千秋万代,文成武就,名留青史。” 这便是她最初对谢让的期盼,尽管中间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但结果还是朝着她所想的方向去了,戾帝之名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出现。 谢让笑了,抬手朝她一拜:“谢过太傅。” 大熙最初,君王与臣子阶级地位没那么严格的时候,也常常同臣子拱手回礼,后来就渐渐消失了。 谢让愿意拾起这一礼仪,只为云清一人。 他从前也做过这样的事,但在现下的场合,似乎又含了些不一样的意味,云清心中情绪莫名,却也微笑着,抬手朝他一拜。 “陛下万岁。” 随着她这句落下,底下朝臣跪伏,山呼万岁,声音如同连绵不绝的潮水,响彻耳畔。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番场景,算是弥补了谢让当初没有登基大典的遗憾。 事隔经年,感慨良多。 - 及冠礼结束后,云清没有机会离宫,直接被谢让拐去了太和殿。 谢让今日格外兴奋,早早便屏退了宫人,把云清压在床榻间亲吻,绯红的官袍不出片刻便被揉得凌乱,露出内里洁白的衣领,前些日留下的红痕未消,更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靡丽色彩。 少年精力旺盛,时间长了,云清免不得生出苦恼的心绪来,她推了推谢让,伸手抵着他,不允许他继续靠近。 “谢祈安,你是想白日宣淫吗?” 谢让的肺活量简直恐怖到不是人,在亲吻中招架不住的永远是云清,她觉得不能这么继续惯着人了。 皇帝陛下一脸凛然,瞧着她脸上的绯色,思索道:“也不是不行。” “不允许。”云清绝不答应,她缓了缓,才道,“恕我直言,陛下,书房中的折子快堆成山了。” 皇帝这个位置,就是半点都轻松不了,尤其是谢让和云清多有推行新政策,各地的折子都会递上来,需要处理的事情多着呢。 如今无内阁,皇帝的工作量又要进一步加大,他们都还没有想好该怎样将这些事情分担下去,以便平衡各方势力。 “哎……” 谢让听见折子就烦,可说这话的人是云清,他半点心思都不敢生出来,说好了要好好当明君,当然不能食言。 看见谢让蹭在自己怀中委屈的样子,云清莞尔:“不是有我陪着你一起吗?” 话倒是如沈听肆当初所说那般,她不仅离不开,估计这辈子都要和谢让绑在一起了。 又磨蹭半晌,谢让总归是不情不愿地起身来,替云清拢好凌乱的衣衫,只是上面的皱褶抚不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当然了,他身上的朝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谢让想起及冠礼的场景还是很欢喜,他细心地为云清挽发,一边道:“我与太傅虽未曾拜天地,今日那一拜却也有些像了。” 云清愕然抬眸:“你是抱着这个心思吗?” 难怪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谢让那么做,分明就在借着宣扬自己隐晦的爱意。 虽是帝王,可他至始至终都是和云清站在平等地位上的。 谢让淡淡:“我不宣告天下,但没有人能质疑太傅的地位,见你如见我,这是所有人都应该知道的事实。” 前几日的朝会上,谢让已经宣布自己不开后宫的事情,这些天折子骤然增多,也有这个的原因,他全部压下,没让流言蜚语打扰到云清。 只要不危害到江山社稷,外人如何想,都与他们无关,谢让不希望有人因此而看低云清。 “原来是这样。” 云清从镜中看见为自己挽发的少年,心下柔软,无形之中,他们都在为对方做出改变。 退让从来不是一个人,不知何时起,他们都习惯了下意识处处为对方考虑。 这大概就是相爱的滋味。 “太傅放心就好。”谢让缓缓笑着,“这些都是我给你的保障,安心拿着。” 谢让发现,权力握在手中是好的,就算再怎么有人反对,都无法推翻他的决定。 “得亏外人不知道兵符在我手中,不然还不得闹翻天。” 云清手上的东西可不少,哪样拿出去都是能够掀起轩然大波的,但凡她有点野心,谢让的江山就坐不了这么稳了。 “是太傅应得的。”谢让做下评价,他看了看,还是建议,“阿清,换身衣裳。” 尽管谢让时不时折腾,可私心作祟,他不愿让云清在外人面前出现的时候有不整的地方。 云清睨他一眼:“欲盖弥彰!” 说完,云清就去翻找衣服了,谢让讪讪一笑,跟在她身后打转。 第198章 用绸带蒙上他的眼 及冠礼后,眼见着陛下意念坚定,慢慢的,请求往后宫添人的折子也消停下来。 他们算是明白了,只要陛下一日不和离大人闹矛盾,那他们就不会有机会。 可是闹矛盾?会吗? 大家心中都有答案——不可能的。 顶多离大人生气,陛下再去哄,看那黏糊劲儿,他们看麻了陛下都不会腻。 身为右都御史的梁帮友情劝告:“各位歇歇,朝堂上陛下说了算,你我改变不了陛下的决定。况且如今天下安康,陛下和帝师情深,许多事情也在他们商量之中,只要朝堂不乱,管那么多干什么?做好自己事,别操心,这样大家都开心。” 梁帮说的不无道理,大家喟叹一番,纷纷觉得有道理,很快就散了。 云清并不知道私下发生的一切,没人敢说到她面前来,毕竟大家悄悄讨论一下就差不多了,真闹到离大人面前,陛下就不会给他们好脸色了。 开春后,沈听肆和江流筝离京,他们将女儿留下,云清便顺势带着小姑娘上学堂。 早早体弱了些,可是真的很聪明,老师说什么都能一遍记住,看得出对这些很感兴趣,云清隐约觉得,这会是一个好苗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一方面,不管是边疆还是朝堂,总有适合她的地方,待她长大,女子参加科举也应该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总之未来可期。 在女学发展蒸蒸日上的时候,谈在衡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海外游商找到了土豆。 这是继玉米和甘薯外,发现的第三种高产作物。 在意识到高产作物的好处后,朝廷对于这方面就一直有投入,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相当于是给商人们开辟了能和朝堂搭上线的另一条道路,大家都争着抢着想要成为皇商,自然就肯出力了。 云清预想到会找到,但进程比她想象中快了不止一点。 果然还得举国同心,这样什么干不成? 皇商的数量当然也不是越多越好,不过因着找到高产作物的事情,那群游商不仅得了奖赏,还被纳入了考察范围内,只看日后若是干得好,就能成为皇商。 云清进宫的时候,正好遇到羽林军在排查送进宫的土豆,确认没问题后,才让那车进去。 今日值守宫门的是邓言中,见到云清,他赶紧问好:“离大人好,您这是进宫去找陛下?” 原因之一。 云清道:“顺便看看送来的土豆。” 公务繁忙,云清简单和他聊了几句,就进宫去了。 到太和殿的时候谢让已经出来看土豆了,他拿起一个捏了捏,云清似乎瞧见了他眼底疑惑的色彩,笑着上前:“那游商送了不少来,今晚让御膳房做些新菜,陛下尝尝。” 毕竟是皇帝,新奇的事物可以先尝试尝试,百姓暂时不缺这口吃的,不用那么吝啬。 “好。”谢让丝毫不担心云清会害他,答应得毫无戒心。 周围的宫人见怪不怪,陛下在离大人面前就是没有任何架子。 因为是新事物,还没有开发出做法,于是做晚膳前,御膳房久违地迎来了陛下和帝师这两位大人物。 土豆的做法很多,怎么做味道都还行,考虑到谢让口味偏淡,云清指导御厨做了清炒土豆丝和土豆泥,她自己则要了一道干锅土豆鸡。 这种在后世习以为常的食物,现在数量还很稀少,云清好久没有接触到过了,感觉胃口大开,谢让尝试了一下,看表情应该也是喜欢的。 “土豆是主食之一,不过食用有诸多禁忌,回头我写上,交给谈大人。” 云清想到了这方面的问题,要想要百姓乐于接受,还要防止他们因为不了解吃土豆中毒的情况。 “他倒是好运。” 谢让嘀咕了声,始终对谈在衡第一个看到云清女装耿耿于怀。 云清放下筷子,目光凌厉:“差不多得了,要非说第一个看到我女装的,是救下我的大娘,你和谈大人计较什么?让你看到的次数还不够多吗?还说自己心胸宽广,这就你的表现?” 谢让焉了,不敢和她顶嘴:“知道了。” 他就是说说,也没有真的去和谈在衡计较过。 要不然谈在衡海还能安安稳稳待在朝堂上吗? 看在态度良好的份上,云清收回视线,没继续下去了。 她是个行动派,早点把事情解决完早点安心,用过晚膳就去写了封信,在里面细细交代了土豆的种植方法和食用禁忌,确认没问题后,才派人转交给谈在衡。 她忙完后,在一旁忍耐了许久的谢让才凑上来,手上还拿着个什么把玩着。 云清眼尖,注意到了,拉过他的手一看,是条绸带。 “这个是做什么的?” 谢让笑吟吟盯着云清:“蒙眼用的。” 他们私下相处时,周围不会有旁人,谢让灼热的目光不闪不躲,云清见个正着,她眯了下眸:“用在我身上?” 谢让喉结滚了滚,指尖蹭过她唇角,没吭声。 野心昭然若揭。 云清勾了下唇,轻而易举就从他手中抽出那根绸带来,道:“陛下,低头。” 谢让哪里学来的这么多奇怪东西,云清暂时不想追究,她只知道,要是自己再不做出点行动来,回头只能被吃得死死的。 她选择,先下手为强。 “太傅确定要这么做吗?” 谢让问着,却已经已经开始行动了,听话地在云清面前低下些头来,任由她动作。 云清用绸带蒙上了那双总是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眼睛,然后不太熟练地为他系上。 她轻笑:“如果不这么做,这东西就该出现在我身上了。你说是吗,陛下?” 云清还能不明白谢让是个什么德行,她起身,牵着谢让往床榻的方向去,因为看不见,谢让只是乖乖跟着她走,最后被推坐到床上。 他颇为无辜:“太傅不同意,我肯定也不会做。” 某种意义上来讲,谢让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管做什么,都要云清答应才行,不然不会轻举妄动。 云清垂下睫毛,看着他,喜怒不明:“你不是会想方设法让我同意吗?” 谢让这缠人的劲儿,和他在外的作风可大有不同。 像是想到了什么,谢让呼吸微微一窒:“太傅……” 第199章 “太傅,这下该我了” 年轻的身体易躁动,本来心上人又在身边,甫一提到某些事情,顿时整个局面都变得不太对起来。 虽然看不到,但谢让习武,对周边事物的感知都很明显,他想要牵住云清的手,被对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去。 云清鲜少看见谢让有这么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心中有些好笑,她嘶了声:“陛下,我突然就发觉,你的乐趣到底在哪里了。” 可能是因为天生性格的原因,云清会纵容谢让搞些小花样,但有时候总觉得云里雾里的,如今换个视角,突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云清捏住皇帝陛下的下巴,轻轻在他唇角吻了下,声音带笑,如同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平时你看着我,就是这般心情吗?” 谢让闷声:“嗯。” “太傅。”谢让声音低哑,略有期艾地牵住她的衣袖,问,“现在可以了吗?” “当然——不行。” 云清慢吞吞的,说到一半却突然转了个语调,残忍无情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明日没有大朝会,今天晚上有的是时间,云清可以陪着他慢慢耗,谢让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太急,可以稍微纠正一下。 一根绸带对于谢让显然没有太多约束能力,不过云清没有发话,谢让也不敢动,无形的约束有时候胜过有形的约束。 难得有自己掌握主动权的时候,云清的视线在谢让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他的喉结上,伸手轻轻拢住。 少年身上的温度比她高一些,总感觉有点烫手,但云清的语气还挺淡定的,她不解地偏了下头:“你有那么急吗?” 云清的手指要细腻很多,光是被这么轻轻拢着,谢让就能想象出来现在是一副怎样的光景,他抬手,握住了云清的手腕,道:“太傅在我面前,我就不会急。” 谢让只是贪婪的,想让她身上迅速染上属于自己的颜色。 云清似笑非笑:“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云清的性格偏向于内敛,在谢让面前却是自在惯了的,上过几次床后,最初的羞赧已经差不多被消磨殆尽,就像谢让想的那样,她有时候甚至有些超乎寻常的大胆。 她从谢让手中挣脱出来,然后慢慢除去了自己的外衣。 听着衣物摩挲的声音,谢让不自觉地抿了下唇,毕竟是云清给他系的绸带,他不敢轻易扯下,只能小心征询:“太傅,我可以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吗?” 云清淡淡:“嗯。” 古代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天热后稍薄些,脱起来还是麻烦。 得到默许,谢让总算不再那么被动,脱去外衣后,他整个人都显得纯良了许多,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乖巧的少年郎。 以往都是谢让占据主动方,云清对这种事情并不是很了解,思索半晌,她还是决定不要浪费他带来的道具,笑着贴近他耳畔:“在我没有允许之前,不取下绸带,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 谢让答应得很快,生怕迟一秒,云清就反悔了。 云清倏然笑了,指尖在他肩膀上轻轻按了下:“那就来。” 她从不担心谢让在这种事上会伤害到自己,也如同她预料那般,少年压下来的动作很是温柔,因为看不见,又额外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和谨慎。 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有点痒痒的,不知道是天气还是别的原因,在厮磨了一会儿后,云清就觉得自己身上也有点热了。 然而向来急促的少年,在这个时候却像是打开了耐心的开关,动作始终不急不缓,在云清身上四处撩火,却始终都落不到实处。 到了最后,反而是云清在他后颈处捏了捏,意味不明:“陛下,你真的不难受吗?” 谢让俯身在她唇上蹭了蹭,声音从唇齿间泄露出来:“……难受啊,但我看不见,只能慢慢来了……” 云清嗤笑一声,还能看不透他的小心思,终于大发慈悲:“行了,解下来。” 话音落下,云清就陡然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谢让几乎没用什么力,绸带就被他扯断了,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里,藏着灼热的欲望。 “你……” 她目光一瞪,很快被少年拥住。 带笑的声音扬起。 “太傅,我说过,你真的很心软。” 谢让慢条斯理地用牙齿在她肩膀上磨出了一个印子来,看见她眼底因自己而泛起的水光,心满意足了。 炙热呼吸落在自己身上,谢让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了一根绸带来,蒙住了云清的眼睛。 视线被遮挡,云清头皮发麻了瞬。 她还没来得及作反应,谢让就笑了:“太傅,这下该我了。” 指尖抚过云清带着红晕的面颊,谢让眸光幽邃,如同被束缚的狼崽子,在顷刻间挣脱了锁链。 然后抱住了她。 帐幔摇曳,云清的手刚刚无力地滑落出去,下一刻就被少年的手给抓了回去,慢慢扣入掌心。 然后一点点,十指相交。 …… 次日。 日上三竿。 身边热源的存在实在是太过明显,云清想忽视都不行,最后实在是被热得受不了了,才忍无可忍地睁眼,推开了横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阿清……” 谢让早就醒了,云清转身一对视,他眼底是明晃晃的清明色彩。 不过他还是黏黏糊糊地蹭过去,在云清脸上亲了亲。 迎着少年灼热的目光,云清伸手推了推他:“离我远一点,热。” 今年天气热得格外早,不过初初五月,太阳就开始毫不留情地炙烤大地,灾难总是相伴相随,至少目前的这几年,还不能掉以轻心。 谢让耷拉下眉眼,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委屈的情绪:“我就知道,只要天气一热,太傅就会开始嫌弃我。” 云清体质如此,怕冷也怕热,她无可奈何,能让谢让抱着睡已经是最大的妥协了。 “别撒娇。”云清眯了下眼,在他脸颊上揪了下,“被折腾一晚上的人是我,我还没委屈呢,你委屈什么?” 少年精力足,又知道她的软弱点在哪里,趁着神思迷糊的时候稍微一缠,便总勾得人忘了时间,食髓知味是有的,但云清讨厌腰酸背痛的代价。 说话间,云清注意到摆放在榻边的两根绸带,气不打一处来,警告:“去给我扔了。” 第200章 柔然来犯 “不扔!” 没想到谢让反应还挺大的,他先一步拿过了那两根绸带,抓在手里,小声:“我想留着。” 云清声音高了些:“你留着干什么?” 谢让垂眸,说不出话来。 这种有特殊意义的东西,他当然不想丢掉,要是说出来,怕云清更生气。 然而他忘了,以他们对对方的了解,这种行为在云清眼中无异于不打自招。 云清简直被气笑:“你是真想当变态吗?” 她送的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当宝贝似的留下来也就罢了,这种东西也想留下来,存的什么心思? “太傅……”听到这话,谢让背后一阵发毛,下意识讨好笑道,另一只手还不忘帮她揉着腰,声音低了下去,“真的不行吗?” 云清有气无力:“随你,我懒得管你。” 照谢让这个态度,就算现在扔了,指不定后面还寻个她不知道的时间偷偷捡回来,堂堂皇帝陛下,还要不要威严了? 他们私底下闹闹也就罢了,总不便被旁人听了去。 得到肯定,谢让赶紧把绸带收了起来,然后很殷勤地伺候云清起床。 听到摇铃的声音,宫人将洗漱用品送了进来,谁也没敢多留,很快又都垂着头出去了。 谢让和以前的帝王都很不一样,本来就不怎么让人伺候起居的事情,离大人住进太和殿后,不仅自己不需要伺候,还要反过来伺候离大人,不管是哪一样,都大大打破了大家的认知。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宫人们都觉得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需要朝会,云清和谢让穿的都是常服,谢让对情侣装这个概念非常感兴趣,后面再做的衣裳,基本上都有些小小的对应,只要仔细看就能注意到。 自从两人的关系摆在明面上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忌惮了。 他新鲜感还没过去,朝臣们都已经陆续歇了劲儿了。 虽不朝会,但云清和谢让都不能闲下来,他们明确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做京中的布防。 此去不知多久,他们在外,也要保京中安宁,无人侵扰。 单论京中布防,没有人比林辰更清楚,云清和谢让对视一眼,得出了答案。 “将林辰和邓言中留下,裴仁随行护驾,我会调来殷容和部分离家军,一起去边关。六部尚书目前皆是可信之人,即便我们离开,也能相互牵制监督,应当不会有问题。” 南巡那次,有满足谢让想出去的心愿,可同时,他们也是为了看看,没有皇帝京中是否是照常运行,好在得出来的结果不差,后续又进行了整改,如今可放下心来。 此患一除,往后至少百年内,大熙都可一片安宁,云清觉得有句话说的没错,似乎历史上的每个朝代,都有一颗大一统的心。 “已经安排下去了。”谢让道,“倘若如此,他们都做不好,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暗探随时监督着京中,有异动会第一时间告知我们。” 他们心知肚明,这是一场注定会胜利的战争,正好也能趁着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把一些埋藏得极好的钉子给拔出来。 “好。”云清放下心来,心中隐隐有点躁动。 在面对过的事情多了后,她反倒没有畏惧了,相反,甚至有些期待那天的到来。 历史如何,由他们书写。 - 五月初五,端午。 已经有些许大臣察觉到了今年的不同寻常,但在节日,大家还是难得放下心中的忧虑来,好好感受欢愉的气氛。 宫中提前包好了粽子,除了给云清和谢让的,每个宫人都能领上一份,整个宫中一片闹热。 说实在的,没有后宫,最好过的就是宫人们,除了在御前伺候的,几乎不怎么提心吊胆,不管怎么变动,他们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更没有人有闲心去讨论一些有的没的。 在吃粽子这件事情上,云清和谢让的口味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谢让一贯嗜甜,连粽子也要吃甜的,云清则是更喜欢咸粽子,对甜粽子接受无能。 她觉得谢让很有意思,不禁调侃:“陛下这么大了,还是偏爱甜食,可一点都不符合威严的君主形象。” 其实云清是能理解几分的,谢让小时候连温饱都很难解决,零嘴更是想都别想,后来接触到甜食,就一直对此偏爱,大概这份印象刻在骨子里,他很难割舍。 不过除了适当控制摄入量外,倒并不用他对此加以改变。 谢让嘀咕:“朕在太傅面前也没有威严过……” 云清从不对谢让的兴趣爱好加以限制,相比之下,他比严格意义上的帝王要轻松许多,现在也没有制定那些循规蹈矩的东西,皇帝本就不自在了,他不想自己活得更拘束。 而且没有云清,他大概更懂不起什么叫做规矩,只会凭借着自己的喜好行事。 云清失笑,看他吃完了两个甜粽子,才出声:“差不多了,再吃担心积食,” 准备给皇帝的东西,御膳房一点都不敢马虎,分量上是真的扎实,也就是少年的身体一天消耗大,才能一顿吃两个。 “嗯。” 谢让拿过放在一旁的丝帕擦了擦嘴。 饮食上他和云清有差异,不过那么大个御膳房,多做点菜也没什么,他们谁也犯不着为谁将就,挺好的。 外面有宫人拿来菖蒲和艾草挂上,风往殿内吹,隐约的,空气中都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草木香气,很是清新。 “等到下个端午,会是不同的景象。” 云清看向外面,不紧不慢地说了句。 谢让从身后抱住她,声音笃定:“会的。” 他话音刚刚落下,林辰就从外面疾步而来,面色凝重:“陛下、离大人,边境急报,柔然来犯!” 谢让松开了云清,她面色淡定:“也该是时候了。” 人的命有定数,这个大轨迹看来是没有改变。 “我们做好了准备,不用怕。”谢让沉静冰冷的目光看向林辰,“调集禁军,朕和太傅即刻启程。” 第201章 离家是你的后盾 大部分臣子都是早就预料过会有今天的,但大家都没想到,恰好会是在端午,接到陛下和帝师要去边境的消息,他们连忙从家中赶到了城门口送别。 这件事情是早先大家就心知肚明的,而且谢让做了决定,他们根本反驳不了,局势怎样大家清楚,陛下御驾亲征未尝不可。 等到将柔然收入囊中,就再无外患了。 送行的官员都知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能赶来的基本上都赶来了,为首的是六部尚书,还有例如顾匀、卫子弦、梁帮、宋丘平等云清稍微熟悉些的官员。 还有百姓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顾不上家中庆祝,也都出来了,站在羽林军界限外,朝着城门方向张望。 云清和谢让都换上了窄袖便衣,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少年身上还着了软甲,此一行,他不仅是帝王,还是军中主帅,意义不同。 虽然来的有些急,但这件事情大家早就在私底下通过气了,不管平时在朝堂上有再多争吵,他们此刻都是同心的,只有一个愿望。 “万望陛下和离大人平安归来!” 谢让淡淡颔首,示意他们起身。 云清的视线扫过这些人,他们都是朝廷的肱股之臣,也是她和谢让敢放心离开的保障,她郑重抬手:“朝中之事,就拜托诸位了。” 帝师和天子现在是个什么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或多或少受过云清的提携之恩,况且云清的能力样样都拿得出手,大家早已心服口服。 他们忙道:“离大人,您和陛下就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处理京中事务的。” 告别的话说完,城门外的禁军已经整装待发,大熙无内乱,此行他们只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边境即可。 谢让牵住云清的手,同她低语:“我们出发。” 朝臣们已经陆续离开,但后面还有张望的百姓,谢让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这番动作会不会被百姓看到,做得亲昵而自然。 朝中大臣是必须要知道这一点的,他们不会刻意朝百姓公开,但也没必要瞒着,天下如何说不重要,在史书中,他们注定是绑在一起的。 “好。” 真正到了时候,云清心中也有种说不出的激荡之情,她望向远处,低声道:“我们会赢的。” 如果没有她的到来,这场战争赢得惨烈,可不管如何,终究是赢的。 这一次,他们要漂漂亮亮地赢。 谢让应声:“嗯。” …… 炙热的日光洒落在大地上,马蹄扬起尘土。 直到看到军队走远,才有百姓恍然回神。 “刚才……陛下是不是牵了离大人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这、这真的该是师生间能做的动作吗?” “好像早就有风声说,这二位啊,关系不简单……” 百姓们是最容易被八卦吸引的,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因为这件事情,不一会就讨论开了。 有官员有心想要制止,被同僚拉着走了:“你傻啊,那分明就是陛下故意的,轮不到你我来操心。” …… …… 京中百姓怎么讨论暂时传不到云清和谢让的耳中。 需要的物资已经提前运送到边关,他们一行轻装上阵,食物什么都是沿途补充,动作会快上不少。 云清虽然一直有在锻炼,但体质终究是比不上常年习武的其他人,所以在骑了一段时间的马后,就改乘了马车,好在不急,她也不算是耽误大家进度。 一路北上,如同云清和谢让当年走过的那样,沿途看到的景象却大有不同,百姓们俱已能吃饱穿暖,看着一派和谐。 边关戒严,也就是禁军身上的标志明显,才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拦下来。 目前双方处于静默状态,谢让要去了解军中事宜,云清在这件事情上不怎么插得上手,索性先去府邸整修一番,跟随而来的还有离云姝。 她对待云清的态度亲亲热热,丝毫没有芥蒂,仿佛上次告别的话也是随口一提,如此自然的相处,倒是让云清松了口气,毕竟她们现在实在是没机会交流更多的。 “我没想到,我回来后,京中那么快就变天了,阿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两边的消息存在时间差,离云姝听到云清去江南治疫的时候就猜测是不是她和小皇帝之间闹了矛盾,可惜她不能擅离职守,直到后来云清女子身份曝光,又是女学,又是帝师和天子的关系,各种事情搅在一起,简直令人难以在短时间内接受这么多消息。 离云姝在边关得到消息的时候,和离家夫妇愁了好久,心都快跳出来了。 “抱歉,事态紧急,没来得及和你们商量。” 云清也知道这消息突然出来会有多么令人震惊,京中的官员都是过了好久才开始慢慢接受的,远在边境的人肯定更担心自己。 离云姝歪了歪脑袋,安慰她:“没关系的阿姐,我们都不会怪你,只是……” 她犹豫着接上:“阿姐,你和陛下……” “说开了,在一起了。”云清直接给出确切的答案,免得她乱猜,“以后,我也会一直留在朝堂,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不开后宫,亦不会因此束缚我,放心。” “看出来了。” 离云姝声音轻下来,这次再没了阻拦的余地,其实在当初,她似乎就已经看到了结尾。 “阿姐,祝你和陛下幸福。不管如何,离家始终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倘若有朝一日他背叛你,我们一定会把你抢回来的!” 离家护短,离家女择婿的要求很高,尤其是到了这一代,在离家子嗣单薄的情况下,云清和离云姝都是重点保护对象。 云清心中暖暖的,同时也有点哭笑不得:“好,我相信。” 离云姝大小也算个将领之一,借着职务之便送云清过来就差不多了,不能与她聊太久,简单寒暄一番,就匆匆离开了。 有下人新给云清送了套衣服来,云清展开看了,里面还有一套软甲,一看就是照着她的尺寸来做的。 她大致知道是谁准备的。 她不上前线,离家夫妇却明显还是放心不下,特地送来的。 云清抿了下唇,拿起穿上了。 第202章 阿清,行行好 来了这边就闲不了。 军中的事云清帮不上什么大忙,想了想,索性去帮着清点后备物资,尤其是火药这种热武器,稍微碰到点火星子都会出问题。 只能说,武器强大是一方面,但也有着致命的弱点,看守之事,只能交给绝对信任的人去办。 离家军再合适不过了,正好这次殷容也跟过来了。 为了隐蔽起见,火药库是建造在地底下的,云清进去清点视察了番,殷容跟在她身边。 殷容的目光很亮:“这批火药制作精良,倒是比我们得到的那些要好不少。” “但成本也更高。” 古代的匠人依旧有着他们独有的智慧,顺着云清最开始给出的办法,大家都在想办法进一步改良,不管是安全性还是功能性,这么些年都有显着提升。 “这种东西,只需要被朝廷掌握在手中就行了,要想人不犯我,就要有足够的实力。”云清淡淡,“我们并非想以此挑起战争,让百姓不得安生,只是想让有异心的人,乖乖臣服罢了。” 殷容赞同:“少主说得对。” 云清继续交代:“火药库周围,需得有人日夜把守,即便是交接,也同样不可马虎,防止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打仗讲究以智取胜,古往今来,派人潜进敌人大本营烧粮草的事情不少见,火药库同理,没了后备便没了保障,军队的士气也会大打折扣,他们在这方面要多加提防。 “少主放心,我会盯着他们的。” 云清说的话很有道理,继知道她是女子后,殷容对她的钦佩更多了一层。 火药库这边清点后,云清又去点了粮草,加上她提前运送过来的,足够这边支撑上一年了。 但是,估计用不了一年。 得出这个结论,云清很开心,她正想去看看谢让那边完事没,就听到了身边人惶恐的声音:“参见陛下!” 夜色微凉,年轻帝王的眉间似乎也蕴着寒意,不过在走到云清面前的时候,又尽数收敛了下来。 云清没有朝他行礼,只是问:“忙完了? 谢让拢住她指尖,摇头:“没有,今日晚了,明日再聊。” 外敌当前,在还没有彻底打起来的时候,大家都要注意养精蓄锐,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一直有足够的精力,军中主帅亦是如此。 “不过柔然……不足为惧。” 谢让勾唇笑笑,对于这一结论非常确定。 周围还有人盯着,云清干脆拉起他,往府邸的方向去,这个时间点,百姓早就休息了,而且战乱在即,也根本没人没事的时候往外面跑,正好方便了他们的行动。 暗卫到了明处,在后面拿着火把照着,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细细看去,又是交叠在一起的。 “确实不足为惧。” 在周围没了旁人后,云清笑着肯定了谢让的说法,她并不觉得把话说得太满有什么不好的,这是他们对自己的自信。 “你和爹娘他们见过面了?有没有聊些别的?” 云清比较在意的是这件事情,毕竟关系到他们之间的事情。 “没有。”谢让摇头,“或许是觉得时机不合适,他们就是将我当做君主看待的。” “确实不太合适。”云清从他的话中挑出了重点来,“等到这一切结束后,我们可以和他们摊开了说。” “嗯,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让一直很在意云清的来处,尽管他已经知道云清肯定是不会离开的,但这些都不妨碍他加深对于她的了解。 他也想知道,她那个时代,到底是怎样的。 “不过陛下,你确实有点明目张胆了。” 云清笑着瞥了他一眼,“这里的百姓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突然传出去,怕是会打破他们的认知。” 谢让不做回答,只是问:“太傅会怕吗?” 然后他就感受到自己的脸颊被捏了捏,这是他们在一起后云清无意间养成的小习惯,更多时候用在调侃他。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他们不知道,也总有后世人知道,只不过是现在和未来的区别罢了。” 谢让低笑:“也是。” 回来的路不远,他们不一会儿就到了府邸处,对于此处,谢让是有记忆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没有太大改变,称得上朴实无华。 谢让突然停下脚步。 云清的一只手被他牵着,也只能跟着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怎么不走了?” 谢让似笑非笑:“忽然想起,离将军说过,给我单独备了间房。” 云清和谢让在一起的事情在他们眼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么准备,还特意强调,大概也有几分暗示谢让不要太过分的意思。 云清笑出声,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正好,今日陛下一个人睡。” 云清的嫌弃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天气热,她就喜欢一个人睡,耐不住谢让黏人,还老爱撒娇,她的底线一层层后退,爹娘递过来的这个台阶,倒是正好。 谢让一脸伤心:“到底我是皇帝,还是太傅是皇帝?” 他觉得自己跟宫妃一样,时刻等待着云清的临幸,喜欢的时候是真的喜欢,嫌弃的时候也是真的嫌弃,宠爱还是有期限的。 “当然陛下是。” 云清把手挣脱出来,抬起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少年长相俊美,深深凝视着她,带着微不可察的期盼和情愫。 云清愣了下,略苦恼:“从小就黏人,长大了怎么还这样?” 她想起了初见时的小暴君,敏感多疑,对外界有着强烈的防备心,只有对她才稍微靠近些。 其实回头看来,系统自动判断施加在谢让身上的读心术,除了是对她的保护,何尝又不是对谢让的救赎。 至少这样,他愿意打开心防,去更多接触外界的事物。 “就是黏人,只黏太傅。” 谢让上前,将她抱了个满怀,垂落的发丝拂过她的颈侧,裹着笑意的声音暗含讨好。 “阿清,行行好,别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第203章 什么时候真的嫌弃过你了 独守空房? 这话也就谢让说得出来。 就是显然皇帝陛下还要面子,说这话的时候身边都没有不相干的人了。 “谁敢让你独守空房?” 云清嗤笑一声,对于谢让的这一行为有点无奈,也就是现在忌惮着有离家父母在,不然的话,他恐怕都不会这么象征性询问一句。 “行了,反正爹娘他们今天晚上也不会回来,你就是过来,他们也不知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清还有什么能够拒绝的,而且这边的窗户又不是那么严实,以谢让的性格,半夜偷偷跑来她房间里都可能。 还是不要让陛下的形象在她爹娘眼中跌太多了。 她允许的总比谢让自己干这事儿好一点。 这段时间一直舟车劳顿的,云清本来就没怎么休息好,现在月上中天,她早就已经困了,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和谢让折腾了,赶紧推着他进门。 “行了,不要继续说了,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先好好休息。” 说着,云清又打了个哈欠。 “好。” 谢让喜欢和云清聊天,但也不是不分场合的,其实不仅是云清,他有点累了,更要好好休息。 房间里早就备好了洗漱用具,云清出去的时候又有人进来添置了些东西,直到现在看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些东西都是双人份的。 谢让跟着愣了下,随后笑出声来:“他们估计已经猜到了。”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久,身为过来人,离家夫妇估计早就猜到了他们不会分开,明面上对谢让是那么说的,实际上还是准备了这些东西。 谢让意有所指:“嘴硬心软……某种意义上来说,太傅和他们,可算是一脉相承。” 云清难得没有否认了:“确实。” 简单洗漱了下,他们便都上床休息了,因为知道云清嫌弃他热,谢让只敢小心翼翼地虚虚揽住,看着要多谨慎有多谨慎。 云清在心头笑了声,趁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主动往他怀中靠了靠,困意席卷上来,眼皮子有些打架,她还是撑着说完了。 “什么时候真的嫌弃过你了……要抱就抱,不要扭扭捏捏的。” 谢让的瞳孔微微放大,他看着在自己怀中闭上眼睛的人,心底全然都是柔软的情绪,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才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 接下来的几天,气氛还是很平静。 但似乎又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总让人心中有所不安。 云清早就让人张贴告示并且宣告,让百姓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门。 生活在边关地区,百姓们对这方面有点直觉,总体上比较自觉,基本上不怎么需要操心。 忙完这茬后,云清才想起去军中看看。 她还未走到地方,就见有士兵骑着马从城门处匆匆而来,神色冷然,飞快掠过她身边。 云清当即改变主意:“我们去城门看看。” 青兰青雀目露担忧。 云清无奈:“我只在安全的地方看看,放心,我不会以身犯险的。” 她有自知之明,这种事情既然帮不上忙,肯定就不会往上面硬凑。 只是系统要求她亲眼记录一下。 知道云清不在这种事情上说谎,青雀和青兰对视一眼:“我们护着您。” 他们的速度要稍微慢一些,到达城门的时候隐隐可以听到外面有战鼓敲响的声音,离家夫妇、离云姝,还有站在最前面的谢让。 最先注意到她的是离云姝。 离云姝一惊:“阿姐,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这块就这么点空间,说话都能被听得很清楚。 “来看看。” 云清看到他们几人的目光都转过来,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将领,顿时就有点僵住。 她问:“打起来了?” 离云姝摇头:“……但快了。” 云清并不是很了解其中流程,来都来了,当然也没有人叫她回去,谢让转身,朝她伸出手:“太傅,过来。” 当着亲人的面,云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平时都是她更游刃有余,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比不上谢让淡定。 但露怯是不可能露怯的,云清走上前去,没有搭住谢让的手,而是顺手将他的手给摁了下去。 谢让挑了下眉,没说话。 君王站的这个位置自然是视野最好的,云清从这里往远处眺望,可以看见驻扎在远处的军队,还有绿草与蓝天相连,太阳耀眼,吹过来的风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站在城门上,是和在史书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离旭道:“军中已准备完毕,随时可起兵伐柔,他们胆敢侵犯,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前些日子的都是小打小闹,等到两方军队真正集结完毕,才是重头戏。 “爹说得对。”云清笑了声,问,“此次先锋是谁?” “夏侯江,他主动请缨,岂有不用之理。” 离旭对夏侯江是赞赏的,虽然曾经差点沦为奴隶,但有一颗向上爬的心,又忠于云清,必然是要重用的。 “柔然内部旁支众多,我们准备从多方击破,兵分三路,由我们,还有陛下,亲自率军前往。” 孟绾语气稍显温和,身上气势却慑人,是在边境多年磨砺出来的,英姿飒爽。 “还有我!”离云姝也笑着跳出来,“阿姐,等着我把反贼的人头给你摘回来!” 云清想了下那画面,血淋淋的,她倒吸了口凉气,倒也没有打击她的信心,侧眸问谢让:“陛下对付哪支军队?” “闾勒。” 对于云清最后一个才问到他,谢让并无半分不满。 早在当初闾勒来京之时,或者说,是在更早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了这人不会心怀好意,能够趁着内乱迅速坐上柔然王的位置,能力手腕绝对是有的。 事实上,在原本的发展中,就是谢让对付闾勒,这点上,他们不准备做改变,否则里面的变数可能会更多。 云清心下微沉,不再多说,深深凝视了他一眼,嘱咐:“总之,万事小心,城内的事情,就交给我。” 第204章 我想,再回来看你一眼 寂静在几日后被打破。 在朝中身兼两职的情况都有过,接手城中的事情对于云清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简单对接过后,离家夫妇就放心将事情交给了她。 除了带来的禁军和离家军,还额外留了人下来保护城中安危,毕竟这里是大本营,也是极其重要的防线,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事到临头,云清还是很放心不下,不管是谁,她都很担心,于是在大军出发前,紧赶慢赶想要再去看一眼。 可惜去得有些迟,只能看见大军扬起的滚滚烟尘,蔓延着往天边的方向去,沉重的军号还在响,最前方旗帜烈烈,如同一把刀,似乎要割破这一方幕布。 暮色苍茫,云清心中不由得有些怅惘,对于自己的行为,她莫名觉得好笑,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云清!” 云清顿住脚步,愕然看去:“谢让?!” 惊讶的情绪太明显,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压住,看见城墙下,坐在马背上的少年,她很难说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云清的呼吸乱了瞬,随后在青兰的惊呼声中,转身往城墙下面跑去。 她大抵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跑到下面的时候,还喘着气,目光却直直地,注视着谢让。 他身着甲胄,气质看着有些冰冷,唇角却带着笑容,温和望着云清,声音缓缓:“我想,再回来看你一眼。” 事实上,在他看到城墙上那个人影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们都同样挂念着对方。 “我知道。” 云清舒了一口气,看到人,她忽然觉得,也没那么担心了。 这是大熙走向盛世的第一步,也是谢让身上的功勋,他必将胜利,并且带着荣光归来。 对视良久,云清只道了句:“万事小心,把自己给我平安送回来。” “会的。”谢让笑笑,他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不便聊太多,城中人多,太傅也不要累到自己。” 云清点头:“好。” 谢让是军中主帅,不能离开太久,而且落单了也有危险,云清没有与他多聊,只要看到人就心安了。 直到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激荡的心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转身,很快恢复从容:“将城门关上,这段时间注意城外的情况,若有异常,当即上报。” 周围士兵:“是。” - 是夜,草原内部。 目前最剧烈的冲突还没有爆发,柔然大军暂时还能停歇在此处,篝火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闾勒身边的军师道:“传回来的消息说,那小皇帝也来了,还有那位久负盛名的帝师。” 闾勒眯起眼:“他倒是自信。” 当初进京一遭,闾勒就看得出,这位新帝和前些个皇帝都不一样,要真论起来,大概还真有几分大熙开国皇帝的模样,但他没想到,对方能自信到御驾亲征。 周围人大笑道:“那我们必然要砍下他的头颅,悬挂在营帐前!” “杀了谢让!” …… “不过说起来,我倒是真没想到,离云清居然是女子。” 闾勒当初去了京中一趟,以他的眼中,自然觉得这位帝师比想象中更年轻,也更好看,漂亮到都有些不像男子。 没想到到头来,竟然真的是女子。 如果这样就罢了,他知道那位帝王对帝师向来纵容,到了这种时候,也力排众议要将她留在朝堂中,当真偏爱至极。 “但我听说啊,离云清和皇帝可是那种关系……”军师在他旁边挤眉弄眼,多有暗示,“我就不信了,她的身份一点端倪都没有,说不定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早就献身给小皇帝了!” “是啊哈哈……” “听说这次她也跟着一起来了,等夺下城池,迟早要尝尝她的滋味……” 闾勒身边一片笑声,他沉着神色,兀然抬手:“安静!” 耳边忽然响起哒哒哒的马蹄声,似乎从很远处而来,带着地动山摇的气势。 风吹起来了,篝火溅起火星子,闾勒起身看向西南方,厉声道:“准备迎战!” 士兵们眼中都是激动与兴奋:“杀——” …… 谢让牵住缰绳,猛然停了下来。 离云姝此行随他一道,面色也不太好:“风向变了。” 火药威力巨大,但目前的弊端也明显,现在的风向是朝着他们的,若是贸然使用,在点燃草地的同时可能会将火吹向他们。 谢让目光沉静,这事太傅和他说过,历史上柔然士兵就火烧草地将了他们一军。 现在提前知道,自然不会中套。 “你带人留下,朕从侧包抄。” 谢让看向离云姝。 在这个时候,什么纠葛都不重要了,他仅仅是君王,是大熙的天子。 离云姝领命:“是!” 话毕,谢让便调转马头往另外一侧去,大部分将士也跟着他一起离去,离云姝身后仅余下一支队伍。 火光烟尘飘扬中,离云姝不仅没有怕,面对即将到来的柔然大军,她的眼底有着异常坚定的光。 长枪一甩,红缨飞舞。 “冲,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大熙将士的厉害!” …… 闾勒命人点起了火,浓烟弥散在眼前,因为风力的相助,瞬间就朝着南方而去。 他们当然知道大熙有火药这种杀伤力强大的武器,但使用也要看天时地利,至少现在,他们就绝对没有使用的机会。 火舌舔舐草地,滚烫的感觉席卷而来,离云姝时刻注意着周边的情况,一边躲避着随时而来的明枪暗箭,一边带着将士们和柔然人周旋。 刀枪交锋,烟雾迷眼。 眼见着要打至跟前,闾勒注视着大熙的军队,猛然神色巨变,抓来军师询问:“大熙……大熙往这边派了多少人?” 军师:“十万啊!” 闾勒啐了一声:“这哪里有十万?人呢!” 四处都是火光,不仅迷了敌人的眼,也迷了他们自己的眼。 闾勒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中套了:“撤退!快撤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在凌乱的兵马交接声中,又一阵更整齐的马蹄声响起。 闾勒惊愕抬头,不远处,年轻的帝王将手搭在重弓之上,梭然一声,箭矢直直朝着他眉心而来! 大熙曾有传言,天子用得一手好弓,箭无虚发,百步穿杨。 而今,闾勒亲自证实了这一传言。 以他的死亡。 第205章 难眠 谢让的目标非常明确,除掉闾勒这个最大的变数,其他人都不足为惧。 他们来得太突然,混乱中,柔然人根本没注意到有人从他们侧方包抄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闾勒已经瞪大眼睛砰的一声倒下。 溅出的血液喷在了他身旁的军师身上。 军师凄厉大叫:“五王子!!” 柔然是游牧民族,他们很少进行大规模的操练,再加上整个内部旁支众多,所以打仗主要依靠的就是主帅指挥。 场面本身就混乱至极,闾勒刚刚倒下没多久,就有更多的大熙士兵纷至而来,将军师给活捉了。 火仍在烧,烟尘漫天,两队人马汇合,成功将这支军队给包围在了中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呛人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中。 谢让身边有将领大喊:“主帅已死,降者不杀!” 将领是个大嗓门的,这一声喊出来,极具穿透力,让混乱的局面罕见地静了瞬,有前面的人已经看到了闾勒死不瞑目的样子,连军师也被狼狈地压着。 他们称不上多有血性,而且在没有主帅的情况下,再继续打下去,也没有任何结果。 “啪嗒。” 有人丢下了手中的兵器。 紧接着,一个、更多个…… 除了风声和火焚烧草地的声音,似乎再无别的声音。 离云姝刚才在前面周旋了一番,好不容易才绕过火烧的地方,脸上都是一片黑灰,但在这种时候,根本不会有人说什么。 她看到闾勒的死相,心中倒吸了口凉气,正中眉心,着实有点难度。 她问:“陛下,接下来怎么做?” 谢让目光冷然,扫过火光燃烧的地方:“那边情况如何?” 离云姝道:“有河流横贯,加上提前挖了隔离带,应当要灭了。” 说到这里,离云姝就觉得,不得不佩服她的阿姐。 他们大概也想不到,柔然人会依靠烧牧草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致敌。 牧草是游牧民族最紧要的生存资源,没了不知道会有多少牛羊饿死,然后是人。 只能说风险与机遇并存。 倘若他们成功,可能就会将谢让困死在大火中,天子一死,国祚动荡——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收缴兵器,带上他们,往北去。” 谢让目光收回的时候,远处火势渐小,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留了些人在这边盯着,防止火势复燃,造成更加不可估量的后果。 离云姝也是这个想法:“臣遵命。” - 大军一走,城外顿时显得空荡了许多。 百姓暂时都在家中不出来,街道上显得空荡了许多,各方面的物资调动都需要云清过一遍眼,身边的几个暗卫全部转到明面上来忙。 他们都随时关注着前线的情况。 很快,就有第一道消息传来。 “柔然五王子已被陛下射杀,目前陛下正在率大军赶往北边。” 青雀沉稳。 “这么快!” 云清知道谢让动作迅速,还是没想到他能在第一时间就将闾勒给除掉,柔然内部争斗本来就多,少了这个强有力的竞争者,其他竞争者也成不了太大气候。 “有多少人伤亡?” 青雀:“几十人。” 云清放下心来,这个比例算是非常可观的。 传来的信息不会太长,只说了一些大致情况,说到谢让和离云姝都没有受伤的时候,云清松了口气。 战场上刀剑无眼,她只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能够平平安安回来。 离旭和孟绾去的地方要稍微远一些,目前消息还没有传回来,好在谢让赶过去了,云清放心不少。 青兰担心她忧思过重,眼见着好消息传来,连忙劝她去休息会儿,云清也明白这个道理,刚刚起身,又有人进来禀告。 “离大人,火药库那边逮到了人。” 先前的几次火药试验都是当着柔然面的,目的就是为了震慑他们,算不得秘密,云清提前差了离家军在那边守着,果然抓住了人。 云清思索片刻:“我过去看看。” 青兰:“小姐……” “看了就去休息。” 有过猝死的经历,云清在这种事情上很谨慎,但她还是要亲眼确认一下情况才会放心,特殊时间,什么小细节都马虎不得。 “好。” 青兰阻拦不成,只能跟着她一起去,这样也方便监督。 令人惊讶的是,抓到的人居然还不少,他们看着就和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被绑着瑟瑟发抖。 殷容道:“他们拿着油桶和火把在周边鬼鬼祟祟的,我这才把他们抓了起来。” 本来火药库周围就严加守护,拿火把就很可疑了,还带着油桶,想做什么不用多说。 云清很不解:“你们也是居住在这里的人,明知道边关防守有多重要,还在这种时候做这些举动,意欲何为?” “大人饶命啊,我们、我们是被金钱鬼迷心窍了……那人只是告诉我们做了就有钱,我们……” “不必废话了,我一个字也不信。”云清微嗤,她觉得他们真的天真,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对方什么目的,我不相信你们看不出来,怀着侥幸心理行一己之私,置边关将士性命于不顾,压入牢中,听候发落!” 自古以来,都不缺少卖国贼,云清很难理解这些人心中是怎么想的,自己站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觉得非常生气。 因为一己之私造成的悲剧,还少吗? 绝不可轻易饶恕。 云清舒了口气,道:“顺着他们的口供摸下去,尽快将奸细给抓出来。” 旁边人应是。 暂时敲定这件事情,又好好吩咐殷容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云清才终于回到住处休息。 从前在京中,谢让时时缠着她,她偶尔还会觉得烦,如今人真走了,她反而觉得有些难眠。 归根结底是惦记着,毕竟上战场这种事,史书上和现实中是完全不同的,不是简单说说就行的。 身边全是谢让的气息,包括她也被染上那气息,拽住手上的红绳时,云清才觉得心安了些许。 她轻声叹了口气:“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第206章 “我回来了” 万幸,之后几天传来的都是好消息。 大熙如今粮草充足,还有火药加持,不出多少时间,就将柔然人打得节节败退,内里一片乱,跑的跑降的降,众多部落支系组成的军队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坏处来了——大难临头各自飞。 由此可见,合格的国力对于一场战争有多么重要。 虽然早就知道是必胜的局,但在得知最终结果的时候,云清心中还是浮现出了难以克制的喜悦。 她询问系统:“这个任务算是完成了吗?” 1130:“是哦宿主。接下来,就只剩最后一个重要节点了。” 云清蹙眉:“什么重要节点?” 已知大熙不会走向原本的结局,那还有什么是可以被作为重要节点的呢? 她心头浮现出了淡淡不好的预感,好在系统及时吭声:“不是坏事,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提示能给到这份上,云清知道,是系统的极限了,这是她和1130间心照不宣的约定。 她没再追问,转而道:“等到这次战争平定,应该能兑换东西了。” 说起关系到任务的事情,1130很积极:“宿主放心,我会为您挑选最适合的东西!” 云清心下稍展:“好,谢谢你。” - 大熙军队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手中的兵器早就有所改良,用着更是得心应手,将士们只觉得士气大涨,就连疲劳都没有意识了。 但他们兴奋难以自制,不代表谢让真的敢不眠不休地带着他们赶路,和孟绾所在的军队会合后,在原地稍作休整。 战况再顺利,谢让也不免受了点伤,在手臂上,一个不防被削了些皮下来,看着血淋淋的,还是在一场仗结束后他找军医才说出来的。 这么几场仗打下来,离云姝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有配得上她阿姐的本钱。 营帐中,军医小心翼翼地给这位年轻帝王的手臂上撒了药粉,又替换了绷带,无意瞅见他冷冽无波的眉眼,心中一个激灵。 谢让其实是有些烦躁的,他淡淡问:“换最好的药,多久能好?” 他答应过了太傅,要好好回去,那就一定是要全乎的。 谢让在云清面前坦荡磊落,还不至于用这种事情来博同情。 他知道,她肯定也挂念着。 军医颤颤:“回陛下,至少要个把月,伤口范围有些大,多半要留疤。” 哪怕知道面前的这位不是暴君,但单独和天子在同一个营帐的时候,军医就觉得打心底的敬畏,他也想不明白这种害怕情绪从何而来。 明明陛下称得上是个开明的仁君啊。 “啧。”谢让颇有些不耐,他看见军医的表情,也没有为难的意思,“先下去。” 军医行了礼,连忙告退了。 谢让苦恼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臂,随后将衣服穿好,他心想,回去云清要担心了。 刚出营帐,就见离云姝匆匆而来,看着他,连礼也顾不上行了,只道:“有一支叛军趁乱逃出,往阿姐在的地方去了!” 地方大了就这点不好,毕竟不能所有的地方都监视着,很容易就被了解地形的柔然给钻了空子,他们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得住。 谢让背后窜上一股凉意:“朕要回去。” “别别别!”因着阿姐的缘故,离云姝对于谢让的敬畏并没有旁人那么重,她快速道,“只是支千余人的叛军,阿姐能对付得了!” 先不说他们在城中留了那么多人,就是剩下的火药,也够那些人吃一壶了,更别说殷容还在呢。 离云姝刚得到这个消息有点急,才连忙赶过来了,但实际上他们真的没必要那么担心。 她的阿姐冷静聪慧,这种事情自己就能处理好了。 谢让揉了揉额角,有些倦怠地敛眸:“朕不放心,回去看看。” “好。”事已至此,离云姝也不想反驳了,皇帝愿意回去看阿姐,她当然没必要阻拦,于是主动提出,“臣去点兵,陛下请稍等。” 他们带来的大军都需要休息,只能从孟绾手中调,总不可能让天子单枪匹马回去,这就不合适了。 事不宜迟,离云姝说完,就转身去点兵了。 谢让望向远方,归去的心情又急切了些。 …… 城外有人靠近,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就报给了云清。 殷容被暂调过来,和云清一起登上城墙看。 “他们倒是胆大,居然往这边来了。” 殷容做此评价。 “没问题?”云清见对方人不多,觉得是安稳的,不过保险起见,还是问了句。 “少主放心,就这点人,还不够我们离家军练手呢!” 殷容眯起眸,因为离家军特殊的地位,他们少有练手的机会,平时也就解决解决山匪流寇,觉得一点都不过瘾,这不,敌人正好就送上门来了吗? “嗯,小心为上。” 刀剑无情,如果可以,云清当然不愿意见到有战争,但发生了,她就一定会站在自己人这边,不希望看到有太多伤亡。 “好!”殷容抱拳,鹰隼似的目光看向城墙下方,“少主安心,属下这就去了。” 城门敞开,云清看见殷容率领离家军出去,因为距离比较远,她选了个安全的地方观战。 本就是散兵残将,仓皇逃到这边来,以为能够赌一把防守疏漏,结果没想到城中还留着这么多人,眼见着大军朝着他们冲来,慌不择路地就往后面逃。 城墙上,云清陡然站起身来:“等等!后面怎么又来人了?” 因为距离太远,云清也看不清楚远处是个什么情况,她头一次觉得,望远镜的发明,是那么必要。 “小姐不要急,再看看。” 青兰被云清的动作吓了一跳,安抚的同时也赶紧抬头看去。 云清的目光沉静下来:“让底下人准备好火药,各处严加防守。” 如果真的有漏网之鱼往他们这边来了,无论如何他们也是要守住的。 青雀:“属下马上去。” 青雀快步离去,云清仔细盯着战场,她看见柔然人四处逃散,殷容也注意到了异样的情况,似乎正在犹豫着追不追的时候,更远处而来的人却快马上前,截杀了那些想要继续逃走的柔然人。 随着距离的靠近,飘扬的军旗终于出现在视线中,看见上面熟悉的图案时,云清猛然松了口气。 是大熙的军旗。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开始在凌乱的战场中找寻起来。 两方人马夹击,本就散乱的柔然军更加溃不成军,战马嘶鸣着,砂砾飞扬,烟尘漫天,这场战争不多时就平息。 远远的,可见有人驾马飞奔而来,最后缓缓停在了城墙下。 他似有所感,抬眼看来,脸上沾着灰尘与血迹,但半点不损天子威严,眉目清润,凛然耀眼。 谢让嘴唇动了动。 云清认得出,他说的是—— “我回来了。” 第207章 还想做什么? 心头终于彻底松了下来。 这段时间的所有焦虑、担心,都在看到谢让的那刻消了大半,什么时候等到所有人都回来,她才会真正安心。 不过如今也很好了,至少谢让回来,就说明局势已经基本上稳定了,否则这些人也不会慌不择路跑到这边来。 一连串的事情想下来,云清才恍然发现,她的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许多冷汗,一握都是黏糊糊的,她慢半拍才吩咐:“把城门打开。” 把皇帝陛下继续挡在外面似乎也有点不太对。 好在之前做的准备都用不上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云清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脚往城下走。 谢让进城后就下了马,外面的残局有人收拾,他便卸了身上穿着的甲胄,一边接过身边人递来的毛巾擦拭灰尘和血迹,一边时不时看向城墙处,似乎在确认什么。 直到云清下来,目光才有了落处。 谢让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太傅。 不过身上现在怪脏的,他没有贸然上前去,只是深深看着,似乎要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思念都给倾泻出来。 云清大致猜到他的心思,有些哭笑不得,什么都不在意,偏偏在这点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在意。 最后还是她上前,紧紧抱住了谢让。 谢让怔愣了片刻,然后也抬手抱住了她。 少年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灼热,分别这些时间,云清心中也有许多难言的情绪,她沉沉说道:“平安回来就好。” 谢让身上还有血腥气,云清知道,他这段时间必然都没怎么好好休息,拥抱过后,就让他去洗漱一下,后续的事情她来处理。 谢让难得听话,低低嗯了声,两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战争未必就是要全部赶尽杀绝,外面的那些个散兵散将,剩下的都被收缴兵器看守了起来,等待战后一并清算。 柔然败局已定,接下来就是收尾工作,谢让带回来的人不算多,要继续等待剩下的大军回来。 云清将事情都处理好,才赶紧回去。 她已从副将那里得知,谢让是知道消息后匆忙赶回来的,他们从不在细节上多说,惦念却是实实在在的。 回去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这几天凉爽了些,风吹在身上凉丝丝的很舒服,所有公务都被她压了不许往这边送,谢让只能拿着本书坐在小榻上看。 见她进来,少年的眼睛很明显亮了亮:“太傅。” 在外征战吃不好睡不好,少年的身形明显消瘦了些,现在衣衫穿得薄,云清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明显不对劲的右边手臂。 她微微紧张:“受伤了?” “一点小伤。”谢让并不在意,不过说完后,他还是小心翼翼观察着云清的神色,“太傅,我已经很小心了,战场上……” “我知道。”云清打断了他的话,并不想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快步过去,看着他的手臂,想碰又不敢碰,道,“给我看看。” 她了解谢让的性格,不排除他在这个时候隐瞒的可能性,反正要自己亲眼看了才放心。 谢让就知道瞒不过,他轻叹了口气:“不要生气。” “不会生气。”云清无奈,“你自己脱,让我看看。” 不管什么时候,打仗都很危险,云清倒不强求他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只要人是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在云清面前,谢让自然不敢那么放肆,他改变了自己平时的作风,小心翼翼地把外层衣裳脱了下来,随后云清就看到了被绷带层层缠绕的手臂,上面已经渗出了血迹。 “是不是该换了?” 缠着绷带,云清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今天这人还匆匆忙忙赶过来,估计也算不上好。 谢让点头。 云清心头微软:“等着,我给你换。” 房间里有备着一些急用的东西,托多次刺杀的福,她现在已经能够熟练处理伤口包扎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在揭下纱布,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时,云清的动作还是顿了下,她垂着睫:“很痛?” “不许说不痛,我不相信。” 赶在谢让开口前,云清先一步掐断了他的想法。 痛就痛,不痛就不痛,在这种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必要隐瞒。 谢让只好承认:“痛。但只要想到,这之后就可以和太傅一起将大熙打造成我们想象中的样子,就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想要获得某样东西,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反正不是他的性命就好,他还想好好陪着云清。 “傻子……” 云清低声说了句,眉目间冷清清的,仔细为谢让的伤口处做了简单清理,又撒上药粉,然后细细缠上绷带。 谢让当然听到了,他没反驳,深邃的眸光落在云清身上,静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仿佛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行了,好好休息。” 云清给他处理完伤口,简单收拾了下,自己手上也沾了一手的药味儿。 她转身去简单洗漱了下,回来就见谢让还坐在窗边小榻上,一时之间,她都有些失笑。 “还坐着干什么,不睡觉吗?” 谢让眼下的青黑色做不得假,他这段时间很辛苦,否则云清不会把事情全部压下自己处理,有些时候,真觉得他还跟个孩子似的。 少年弯起眉,朝她笑得温和:“我想等太傅一起。” “这不就是我的房间吗?”云清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她略挑了下眉,“放心,现在天气没那么热了,我不会嫌弃陛下的。” 这是他们之前开玩笑经常说的一件事情,云清大部分时间是纵着他的,谢让平时很听话,偶尔还是需要给一点奖励的。 再乖的小狗,也要肉骨头。 他们是伴侣,给得起的,云清不会吝啬于给。 “嗯。” 谢让抿了下唇,乖顺地被云清牵着手走到了床边。 他今天下午回来就洗漱过了,也是因为没处理好,伤口处才会再次出血,云清看到的时候就心知肚明了,不过是念着他这段时间辛苦,才没有和他计较。 上传之后,看谢让一点都不想睡的样子,云清抬手在他喉结上摩挲了下,慢条斯理问道:“还想做什么?” 第208章 大可将皇位拿走 谢让的回答是直接低头吻了下来。 许久没有见到云清,心中的想念只会被愈发叠加,谢让吻得有些急,呼吸紊乱而急促,云清心下微叹,主动张开唇,任由他的舌尖侵入进来。 他的激动不需要做任何掩饰,小小的纵容都是让他失态,最后还是理智占据上风,让他克制着往后退了些。 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乱,相比之下,竟是云清要更冷静些,她伸手在自己唇上抹了下,感受到微微肿痛,嘶了声:“你可真是……” “阿清,我好想你。” 谢让不管,他拿捏着分寸,凑过去又在云清唇角蹭了蹭,直到最后真的感受到人有些不耐烦了,他才恋恋不舍停下。 云清着实对少年的热情没有任何招架力,她在他脑袋上摸了摸,最后一使力,将他的头往下摁了摁,带着不可抗拒:“别说了,睡觉,有什么事情,等你伤好了后再说。” 谢让一个不防,额头磕到了云清的肩膀上,女子身上淡淡的馨香传来,闻到后莫名觉得安心了许多,他侧躺着,受伤的那只手刚好能搂住云清。 天气不太热了,云清也害怕会二次伤害到他的手,遂没有动,拉上薄被盖在他们身上后,如同很久之前的模样,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轻声道:“睡。” 心爱的人在身边,这么久的挂念终于是落了地,谢让顺从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有了睡意,随后陷入了酣眠。 …… 这一觉仿佛是要把之前没休息好的时间全部补回来。 谢让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了,太阳很明媚,窗户被遮住了,门口处还放着一盆冰,基本上已经化了。 他刚出门,惯常留在云清身边的青雀就上前,道:“小姐吩咐,给陛下换药。” 青雀是个寡言的性格,也是云清的心腹,丝毫不惧谢让,有什么都会告诉云清,就是清楚这一点,云清才特意留下来他监督谢让。 谢让无言反驳:“好。” 气候凉爽下来了,但始终伴随着闷热,要是不注意勤换药,伤口很容易发炎,到时候就不是留疤那么简单了,为了皇帝陛下的身体健康着想,这些事情也是必要的。 老老实实换完药,谢让总算被允许去找云清。 捷报全面传来,柔然部族已降,只是眼下混乱,匆匆扶了新王上位,还在整顿之中,稍后会签订休战协议,往后年年纳贡,归入大熙附属国之中。 自此,外患不再,大熙也正式完成了统一。 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庆祝的事情,在等待离旭和孟绾他们带兵归来的时间里,云清吩咐下去,杀猪宰羊,准备等他们回来后好好庆祝一番,也顺便犒劳犒劳将士。 大家都辛苦了。 交代完这些事情,云清眼角余光瞥见了出现在身边的人,笑着抬眸:“陛下醒了啊?” “嗯。”谢让应上一声,看见她额角沁出的汗珠,顺手就帮她擦掉了,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道,“这些事情可以交给底下人去忙,太傅也累了,该休息休息。” 当然不止他们在外面累,云清独自掌管着一整个城池的运行,还有各方面的物资调动,短时间内强度大,也很损耗精神。 “行。”云清没驳他的好意,瞅着他来了,也不好继续忙,正好说些别的,“漠北风光甚好,上次来陛下未曾见过,此番统一,正好可以去看看。” 初来这里时,谢让还未曾将权力掌握在手中,如今境况大有不同,最大的威胁也除了,他们正好能去看看草原的风光。 就算是在上辈子,云清也还没有去看过。 兜兜转转,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实现。 “好。” 谢让被困在京中久了,渐渐明悟了自由是多么可贵的东西,但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忙里偷闲,还有云清陪着,他已经觉得是莫大的幸事了。 说开这件事,两人之间的氛围轻快不少,云清见他精神头不错,干脆拉着他坐下,将其中一部分事务推给他。 “帮帮忙,早点将这些事情分配下去,我们就能轻松了。” 皇帝陛下只是手臂上受伤了,又不是脑子上受伤了,云清使唤起来毫不心软。 谢让苦笑一声:“行。” 在最初的震惊过去后,这边伺候的人基本上接受了天子和帝师之间不可言说的关系,这两位都是顶尊贵的人物,那点风流趣事原本应该是大家饭余茶后的话题,结果浅显谈论了两句,大家就纷纷觉得没意思。 柔然的乱子才平定多久,他们要是迫不及待说起这两位的事情,总觉得是将那些贡献都给抹杀了,也忒没良心了。 话题遂中途夭折。 不久之后,离旭和孟绾就陆续带兵回来,大军停在城外营帐修整,亲信们则全部进城汇总战绩,热热闹闹的,百姓们终于能出来凑热闹,有热情的还拿着瓜果给他们,出门一趟收获无数。 提前宰杀好的鸡和羊被送去驻地,将士们兴奋地架起了篝火,远远瞧着都很欢快。 在这种氛围下,云清卸下了浑身担子,和自己的亲人一起吃顿饭,连带谢让一块。 只不过……氛围有点怪怪的。 五个人吃饭,硬是吃出了一种无人的寂静感,离云姝本来想找云清说两句,注意到这点异样,顿时也不敢多言了,倒是谢让自在得很,按照平时的相处习惯夹菜挑刺什么的,最后还是云清看不下去,轻轻咳了声,他才稍稍有所收敛。 就这么沉默吃完了一顿饭。 离旭和孟绾对视一眼,无声叹了口气。 半晌后,离旭开口:“陛下,臣只想问您,您是真的想好了吗?” 其实他们夫妻俩对云清的观感都挺复杂的,但人家姑娘孤身一人来到这边,他们就是她的后盾,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离家世代忠骨,就算是皇帝陛下也不行。 这是一个父亲不放心的询问,谢让能理解,也不会敷衍,他卸去了代表尊贵身份的自称,只是简简单单的:“我想好了。” “这皇位是阿清陪着我一起坐稳的,倘若有一日,我真的做出辜负人心的事,离将军大可将皇位拿走。” 但谢让非常确定,不会有那一日。 他不是在意这皇位,是因为他清楚,他不会辜负云清。 第209章 尘埃落定 拿皇位做赌注,也就谢让一人了。 他说得如此坦荡,给离旭都干沉默了。 离旭委婉:“陛下倒也不用说得这么严重。” 谢让笑了声,沉沉道:“朕不是开玩笑,只要朕在一日,离家兵符永不收回,离家军可任由太傅调遣,我知二位担忧帝王心难测,自然愿意给出保障。”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是他们仍心有疑虑,也不好继续阻拦什么。 孟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开口问云清:“孩子,你和陛下说清楚了吗?” 谢让身上透露出的端倪不止一星半点,在行军途中,孟绾和离旭都有所察觉,他们只是没有问,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说清楚了。” 云清看到他们关切的目光,心中一阵暖意,她难得低了声音:“托爹娘的福,我才有机会来到这里,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不后悔,也恳请爹娘,能够相信陛下一回。” 说实在的,恐怕没有人看到云清和谢让在一起,且不说身份上的事情,就是古往今来的例子,也够人吃一壶教训了,所以他们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犹豫诸多,想办法试图劝云清。 小姑娘虽不是他们的孩子,可胜似他们的孩子,和离云清简直有着如出一辙的性格。 “罢了。”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松口了,“这是你们的事情,不后悔就好,我们不会多说什么了。” 只要确认云清不是受了小皇帝的逼迫,他们的心就已经落了大半,至于剩下的,还要看两人之后到底怎么发展。 但那是未来的事情了,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以后是个什么场景,只能用时间去验证。 云清舒了口气:“谢谢爹娘。” “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 至此,也算是过了明路了,夫妻俩这段时间分离,也有不少话要说,至于离云姝,是自觉不愿意当电灯泡,很快也离开了。 谢让伸手过去勾云清的指尖,成功牵住后,云清有些惊诧地回眸看他:“原来你会紧张啊?” 刚才和夫妻俩说话的时候,谢让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把云清都给成功骗了过去,结果他掌心也是一片冷汗,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怕自己说不好。” 在云清面前,谢让没有继续掩饰的必要,他弯了下唇:“他们毕竟是太傅的亲人。” 因为云清在乎,所以他也在乎。 “也不用那么紧张,决定和你在一起,是我的事情,他们看不看好,都只是一种态度,我会接受,但不会看得那么重。” 在亲人和爱人之间,是需要平衡的,结果如何,无外乎看中间人怎么做。 云清现在充当的就是中间人的角色。 “嗯。”谢让淡淡应声,“我们出去走走。” 今日犒劳三军,分外热闹,驻地里面到处都是篝火,不管是肉食,还是酒水,全都管够,将士们看上去很是高兴。 这段时间打仗下来,大家也熟悉了当今天子,看见他和云清来这边逛,有胆大的还递了酒水上来。 那将领笑着:“这是这边特有的奶酒,陛下和离大人尝尝!” 云清接过:“谢谢。” 奶酒如其名,拿到鼻前一闻,有股淡淡的奶香味,云清尝了口,甜滋滋的。 谢让见她喜欢,好心提示:“这是经过多次回锅的奶酒,度数有些高,太傅还是少喝为好。” 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谢让当然不介意,如今在外面,谢让可不愿她喝醉的模样被别人看了去。 云清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无妨,马上就回去了。” 本来就是出来散散步吹吹风,顺便缓解一下心情,云清没想着要在外面待多久,谢让那些带着占有欲的小心思她也知晓,无关紧要的,她一般不会戳破。 谢让听出了她话中隐藏的意思,心中一阵喜悦,趁她不注意的时候,飞快在她脸颊上亲了下,转眼间又恢复成一本正经的皇帝陛下。 云清哭笑不得:“在外面,你就不能收敛点吗?” 谢让嘀咕:“已经很收敛了。” 更过分的想法也不是没有过,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能说出来的。 云清:…… - 过了几天。 混乱的局面总算是更好了一些,柔然递了正式的降书来,并且主动挑出几位王子和公主为质,以表自己的决心,但谢让觉得这是个麻烦,于是给拒了。 他不想管外人的饭,而且觉得这些人来了京城,还要专门派人去看守,纯属浪费资源。 云清也觉得没意思,这项决定她认同谢让的想法。 未来还会不会打起来,又不是一两个质子能决定的,把那些人送来也没用。 在事情平息后,云清和谢让都没急着回京,这个时节草原上风景秀丽,他们调了一小队人马跟着,然后骑马去逛逛。 闾勒他们做事挺绝的,草原烧了一大片,要不是他们这边提前做了准备将火给熄灭,还不知道要烧多久。 “可惜了,这里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入眼尽是荒芜,草被烧焦到根部,只留下黑色的灰烬,偶尔还能见到一些小动物的尸体,空气中的气味不太好闻。 谢让看了眼,道:“慢慢会好起来的。” “也是。”云清眼底笑意盈盈,“就和曾经的大熙一样。” 不知道骑着马走了多久,他们才停在了一条溪流边,往更远处是连绵的山,温度跟着下降了,吹来的风冷冷的。 他们下了马,谢让顺手接过身后人递来的薄披风,拢在了云清肩上。 “自此以后,柔然也归入我们的版图。”云清淡淡笑道,她伸手指了指远处的群山,“那边是更远的国度,但我们没有必要跨过去打扰了。” 柔然以北,连接的是更远处的大陆,或许有出海的游商已经到达过那边,可他们不用继续将版图扩张了。 有些时候,跨时代发展太快,也未必是件好事。 他们守住自己应有的就好了。 “太傅说的是。” 谢让的目光也落在山峰之上,半晌后,垂眸温柔注视着云清。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第210章 他求的是生生世世 柔然之乱平定,他们挑了个好的时机班师回朝。 离家夫妇继续留于此地驻守,一些更年轻的将领则跟着一起回到京中,等待封赏下来后,再另行前往各地就职。 来时匆匆忙忙,回去时终于能有机会慢下来欣赏沿途的风景。 林辰传信来,京中一片安好,可以纵容皇帝陛下多游玩一段时间。 他们来时还是盛夏,回去的时候已经快深秋了,时间如梭,不得不让人感叹。 谢让手臂上的伤一直有在好好养着,有云清的监督,他根本不敢动什么小心思,况且在伤口没有好全之前,云清也不允许他进行更亲热的活动。 谢让心中有苦难言。 云清对此倒是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同情心,她主动提出了可以分房睡,但谢让死活不肯,自己为难自己,她都不想说什么。 终于在好好养了半个月后,谢让手臂上的伤口完全结痂,也能把纱布给拆下来了,只是之后依旧要注意尽量不能泡水。 “慢慢等好起来。” 战场上砍人的可是实打实的大刀,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细菌,云清最担心的就是破伤风,心始终悬着,好在一路观察下来谢让的活蹦乱跳的,直到现在也没事,她放心多了。 “太傅……” 谢让幽怨地叫她。 云清掀起眼皮看他:“怎么了?伤口要好了还不好吗?” “好啊,怎么不好。”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谢让还是很在乎的,他坐过去揽住云清,委委屈屈的,“难道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惦记着那种事情吗?” 云清太淡定了,导致谢让一度怀疑自己年轻的身体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 “咳咳。”云清被他直白的话给呛了一口,她目光微妙地看着谢让,“陛下,清心寡欲有利于养病。” 谢让虽然会折腾人了些,但在床上的事情上,向来是温柔的,云清被他伺候得很舒服,但事后后遗症总少不了,趁着这个机会逃脱一段时间,她还挺自在的。 当然,少年人的身体确实好看。 毕竟常年锻炼,尤其是在成人后,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清瘦,肩宽腰窄,该有的腹肌也有,不管放在什么审美下,都是堪称完美的,有时云清也会失神,不过是反应快,他看不出来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 谢让难得生出了几分怀疑,主要是云清一直把各方面的事情都看得很淡,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真的。”云清毫不心虚,她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在心里想。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谢让想听到她的心声可以通过心理暗示,她不想让谢让听到,也只需要不在心中去想就行了。 多简单的一件事。 “才不是真的。”谢让自然什么都没听到,这不妨碍他用逆向思维想回去,他在云清肩头蹭了蹭,低落,“阿清,你是不是嫌我黏得太紧,嫌我烦啊?” 谢让时不时都会生出这样的想法,那是小时候的经历所致,他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时候,云清真的对他太纵容了。 “没有。” 云清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她快被气笑了:“谢祈安,你指望我对一个病患做什么呢?要是嫌你黏人,早就该嫌了,你以前也没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好好养着,要是手臂上留了疤,我才会真的嫌弃。” 为了防止他不好好养病,云清特地就这件事情警告了一番,反正不管如何,都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 谢让偃旗息鼓:“好。” 云清的警告是有效果的,至少谢让真的把她会嫌弃这番话给放在了心上,面对结痂的地方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因此留疤,看得身边人一阵无言。 中途他们经过青州,这边山水风景好,又格外多留了些时间,在朝中局势安定的情况下,谢让也可以多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别说,他们留下的这趟,还是有收获的,顺手抓了几个贪官污吏,也了解到了更多未经教化的地方,回朝廷之后还会派人来这边。 这边的一座山上有座姻缘庙,据说里面求姻缘很灵,谢让听了后眼睛直发亮,说什么也要拉着云清一起去爬山,顺便再求求姻缘。 山路很陡,一路上都没见着什么人,爬了一半,云清就累得不行,对谢让只有满心无可奈何:“我们都在一起了,陛下还怕我跑了不成,特地来求姻缘?” 云清一直都是个不喜欢挪窝的,前世经常不日不夜研究历史,到了这边,宫里离府府衙三点一线,关系也称得上简单,爬山这种活动,不在她考虑之中。 谢让弯了下眸:“只是想试试。” 爬山这种活动对谢让来说好像并没有太大影响,他看上去连气息都未曾紊乱,最后乖乖地在云清面前半蹲下来:“我背太傅。” 剩下的路程还有那么长,云清确实累了,见状也没客气,趴在了谢让背上。 少年将她背得很稳很稳,似乎连山路都不再那么陡峭,云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仿佛身后跟着的人都不存在了,天地间仅余他们两人,分外静谧。 最后到达山顶小庙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路上没遇见什么人果真不是错觉,因为上面也只有寥寥几位香客,姻缘庙看着小小的,但院落中清扫得十分干净,庭院中间有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面挂着红色祈福带,风吹过,飘飘扬扬,分外漂亮。 云清收回自己之前的话,至少这里还是值得一来的。 姻缘庙拜的自然是月老,他们刚进庙去,便有小僧弥送上香来,乐呵呵的:“这是送给二位香客的,不收钱,若是求姻缘,诚心即可。” 云清和谢让对视一眼,共同道了:“谢谢。” 小僧弥连连摆手。 庙中只有两个蒲团,点了香,云清心中一片宁静,她闭上眼,静心祈求,烟雾缭绕,侧脸如同被若隐若现的光芒笼罩了般,显出有些虚幻之感。 谢让瞧见,心中跳了下。 他忙闭眼,也跟着祈求。 他贪心,想要生生世世和云清都绑在一起。 第211章 祈福带挂得越高 上完香,他们又去买了祈福带,可以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愿望,然后挂在树上。 从穿着中,小僧弥能够看得出这两位不是一般人,包括那些跟着来的人,也个个气势不俗,不过他们看上去很恩爱,他没忍住提醒了一句:“两位香客,据说祈福带挂得越高,上面的愿望就越容易被上天听到。” 好像在每个寺庙,总会有一些传说,云清刚想说不用了,就见谢让看过来,他低声道:“阿清,我想试一试。” 他和云清之间,更不可思议的事情都经历过了,有些时候,谢让还是挺相信这些存在的,究竟是怎样的神仙,才会把这么好的太傅送到他面前来? 看清谢让眼底的执拗,云清就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她温柔地笑了下,把手中的祈福带递给他:“好,但你要小心一点。” 谢让点头:“嗯。” 他手臂上的伤基本上已经好全了,有武功傍身,爬树对他来说并不难,三两下就到达了他所能到达的最高处,然后稳稳地,将他和云清的祈福带都一起挂了上去。 阳光耀眼,云清眼前恍了下神,再清晰起来的时候,少年已经到了自己面前,一身意气风发,暂时褪去了皇帝陛下时时刻刻都带着的威严。 谢让声音微微扬起:“我们的祈福带挂得最高,愿望一定会被上天听到的。” “幼稚。”云清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眉眼柔和,“差不多了,我们下山。” 谢让顺势抓住云清的手,将她的手扣在自己掌心,轻轻摩挲了下,嗓音低沉:“好,我们下山。” …… 一路走走停停,等到真正回京的时候,已经是腊月末,京城开始飘起了雪,但似乎又没有往年寒冷。 朝臣们左盼右盼,总算是盼到了天子回来。 去时天子身边只跟了禁军,而今带回来的人却更多,大军气势雄浑,看着就觉整肃,由于不便入城,他们便驻扎在城外,只有几位重要的将领随着一起进京。 满打满算,这已经是谢让登基的第九年末,赶在第十年之前,把困扰大熙多年的最大外患给解决了,从今往后,就剩下一片清平。 除了犒赏三军,论功行赏外,自然是要设宴庆祝的。 如今国库富足,所以虽然打了一场仗,但尚有盈余,办宴的时候也没有特意拘着,毕竟这确实是一件非常值得庆祝的事情。 此次战中功劳最大的毫无疑问是离家夫妇,不过他二人已经赏无可赏,在回来之前,他们就同谢让商议过,将赏赐都落在年轻的将领身上,也能为军中注入新鲜血液。 其中离云姝随谢让一起歼灭敌军主力,在战中不畏柔然诡计,并领兵和谢让相互配合,取闾勒首级,有勇有谋,巾帼不让须眉,封为指挥使;而夏侯江勇当先锋,深入诱敌,则领军中指挥同知,念其并无府邸,特赐京中府邸一座,赏金银若干…… 他们两个都是和离家关系极其密切之人,功勋是真,朝臣看着羡慕,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人家有那个本事,他们若想要,就只能督促着家中的小辈去争取。 封赏的人有好些个,圣旨写得很长,写了好几份,念完之后,顺风的嗓子都哑了,不过面上满是笑容,这种大喜事,难得一遇。 “各位,接赏。” 顺风让身边的内侍将圣旨给一一拿了下去,众武将才领旨谢恩,场上一时之间满是笑意,文官们也朝他们道贺。 谢让看着下方景色,淡淡道:“开宴。” 因为是为武将们庆贺,所以此次的宴会少了歌舞,更多添了些趣味性的环节,酒至三巡,场上的官员都已经醉得差不多了,武将猜拳划酒,文官吟诗作对,各有各的自在。 谢让不欲插手,他侧眸看云清,提议:“太傅,我们先离场?” 自从云清坐到谢让身边来后,就没什么人敢朝她劝酒了,只有偶尔几个相熟的同僚敢上前,还是顶着皇帝陛下的目光,时间一长,胆子都变大了。 “行。”云清对这个提议没意见,她挑了下眉,“陛下如今在朝臣面前愈发有威严,你留下来,他们不自在。” 谢让轻轻磨了下牙,抬起的手不动声色地在云清腰上摩挲了一下:“没关系,太傅在我面前是自在的就行。” 云清面无表情地拍下了他的手:“不要在公共场合动手动脚。” 话是这么说着,云清在场上确实也待得有些闷了,她起身往后殿去,谢让也赶紧站起来,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 这一幕被场下的离云姝尽收眼底。 她郁闷极了:“陛下又把阿姐拐走了。” 回来的路上,谢让就一路都与云清黏着,中间还偷偷跑去游山玩水,这些离云姝都看在眼中,也就不说什么了,结果回来几天,她硬是没见过阿姐回家! 过分了! 旁边夏侯江喝了酒,拧着眉一脸严肃,旁边想要与他搭话的人都被吓了回去,他听到离云姝的声音却猛然回头,小声开口:“我觉得小姐和陛下的感情挺好的,小小姐,这不挺好的吗……” 夏侯江始终认为自己算是离府出来的人,对云清和离云姝的称呼也一直延续了先前的叫法,态度这方面是做足了的。 从被买下来开始,他一直都很敬佩云清。 “好是好,只是我不能时常见到阿姐了。”离云姝托着腮帮子,有点忧愁,“宫中重地,只有阿姐能自由出入,偏偏她又被陛下缠着,肯定不能经常回府了。” 离云姝直到现在才发现,小皇帝这盘棋,确实是下得大,恐怕从当初“无意”然她发现的那回起,就在温水煮所有人了,大家都被蒙在鼓里,等到回头时,才发现事情已成定局。 到底是天子,算计的时间远到大家都想不到。 想到此,离云姝冷笑一声:“当真是便宜了他!” 宫宴上没有女眷,云清离席,离云姝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意思,说完后,她搁下杯子就转身离开了。 杯子磕在桌上发出轻微响声,剩下的酒水也洒了出来。 夏侯江不明所以:“怎么说着说着还生气了呢?” …… 第212章 嗓子有些哑 后殿中一片温暖。 云清平时很少来这边,大多时候还是待在太和殿,那边对自己而言更熟悉一些。 对这里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是在他们未全然说开时,趁着她醉酒,小兔崽子哄着她亲吻,还在第二天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她心湖动荡。 她那时候怎么就没想明白呢,当她决定纵容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沦陷的开端了。 “太傅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云清往后退了一步,正正好被谢让圈入怀中,少年的胸膛炙热,在冬日里很是暖和,云清平时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但在此刻,却久违地嗅到了一些危险的气息。 加上谢让现在问的这句话,可谓是不怀好意至极! 云清脸色微微一变:“没有。” 【小兔崽子!】 “我记得太傅以前是很诚实的,怎么现在学会心口不一了?” 谢让仔细听了半晌,也再也没有听见什么有用的信息,就知道是云清在故意防着他了,但又有什么用呢?他一样能够得知自己想要的东西。 谢让笑着在她侧颊上亲了亲,带着恰到好处的度,声音轻轻缓缓:“或者说,是太傅在害怕什么?” 云清闭了闭眼,突然忆起自己那时还想过谢让精力旺盛的事情,结果没想到到头来,这精力全都消耗在自己身上了。 一口一个太傅,做的事情却全是欺师犯上的。 “我能害怕什么?” 半晌后,云清开口了:“倒是陛下,你在想什么?” 谢让亲昵地在她肩头蹭了蹭,声音淡淡,落下的却是惊锤:“没想什么,就是想在这里试试。” 云清睫毛抖了抖,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神情复杂:“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说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 “在想该怎么和你亲近一点。” 在欲望的事情上,谢让一如既往地直白,如果有尾巴,这会儿该缠在云清身上了,他声音微低:“都好久了,真的不可以吗?” 谢让是分得清时候的,在边关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回来的时候身边有那么多熟悉的人跟着,他也没动过云清,明明才刚开荤没多久,就要禁欲,他也难受。 眼见着皇帝陛下的声音低沉委屈得跟个什么似的,云清心下全是复杂情绪:“……我也没说拒绝你啊。” 真是的,非要她亲口说出来吗? 云清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在少年眼中看到了得逞的情绪,然后猛然被他一把抱起,推到了窗边软榻上。 外面风卷着雪飞舞,时不时拍打窗子发出吱嘎声,却抵不过屋内一片温暖,云清被吻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从唇瓣一直到耳根,全部被染上了属于谢让的气息。 地龙烧得旺,因此衣服被剥落的时候,没有察觉到冷,只有因触碰而带来的颤栗,谢让用唇瓣慢慢磨着云清的耳垂,声音很低很轻,带着所有若无的笑意:“阿清,你知道吗,很早之前,在这里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只是那时候他们之间还没有坦白,云清女子的身份对外尚且是个秘密,谢让没有拆穿,等着她有朝一日自己告诉他,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在这种时候,谢让尤其喜欢把以前的事情翻出来说,每每云清以为自己已经知道得差不多时,就有新的。 她难耐地咬了下唇,努力稳住声音:“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打这些主意的?” “很早之前。”谢让不吝啬让她知道,他眯了眯眼,如同一只叼着猎物的狼,不动声色地锁定了自己的目标,“说出来怕太傅觉得我变态,在第一次,我做梦的晚上。” 那时的皇帝陛下多单纯啊,因为一个梦,良心十分不安,沐浴过后一整晚坐在床上没有睡着,偏偏又是在离府,什么都瞒不过去,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被云清戳穿了,连正眼都不敢直视她。 这种情景下,谢让稍微提示一下,云清很快就想起了是什么时候,她瞳孔微微放大,险些无言:“……那你还真是个变态。” 她就说为什么那时谢让看到自己会那么心虚,原因都在这里面了。 “不这样的话,就没办法拥有我的太傅了。”谢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吟吟地在云清耳垂上轻咬了一下,强调,“我的太傅。” 不得不说,他在那时有一点认知还是清晰的,就是云清是他的。 抛开别的不说,少年的感情是绝对真诚的,云清叹了口气,忽然抬眸看向他,无奈:“陛下,我们能不能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不难受吗?” 云清的目光瞥向他身上,还有坠在鼻尖的汗珠,这些都代表他忍得挺辛苦的。 谢让不紧不慢地拨开她的最后一层衣领,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热度,倾下身去:“太傅,我只是怕你难受。” 云清眉梢弯了下,片刻后,抬手勾下他的脖子,在他喉结上吻了下:“……怪贴心的。” 谢让顿住了。 半晌后,他恶狠狠地将云清压进了榻中,让她好好感受了一番什么叫做更贴心。 窗外风雪似乎愈发大了,烛泪滴落在托盘上,灯火摇曳,一夜悄无声息就过去了。 …… 次日被拥着醒来的时候,云清觉得自己算是摸清了谢让的秉性。 要是她不开口,谢让尚且还能收着几分性子,她一旦主动,后面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皇帝陛下不会轻易放过送到嘴边的肉,禁欲太久果然不好,一次性全被找补回来了。 云清眯着眼冷冷盯了谢让几秒,刚刚起身准备去倒水来喝,立马又被人拽着腰拖了回去。 毕竟是天子休憩的地方,这边的软榻也布置得很好很软和,摔下去根本不会痛,只是有点懵。 谢让阖着眸,声音听着也是迷糊的:“……太傅起这么早做什么?” “还早吗?”云清调出系统页面的时间一看,不兑换东西的时候系统也就这点用处了,她沉默,“晌午了陛下。让开,我去喝水。” 嗓子有些哑,全是昨晚留下的后遗症。 第213章 冷宫 一听到这话,谢让顿时清醒,他怎么敢让云清动,翻身下去给她倒了杯水来。 云清捧着杯子喝完一杯,才觉得那种干涩感好上不少,她注意着谢让的动向,对方知道她不喜欢赖在床上,已经去给她拿了新的衣裳来,还是艳灼的红色——他似乎格外偏爱这种颜色。 至于昨天晚上穿的衣服,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现在正在地上躺着呢。 云清看了一眼,不忍直视地别过了视线。 也就是皇帝陛下有钱,才能这么暴殄天物。 他估计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秉性,在云清衣裳上的支出可一点都没少过,每个时节都准备了不同的衣裳,织造局不为后宫服务,重心全放在云清和谢让身上了。 谢让倒是神情自若,过去将掉落在地上的衣裳捡起来,放到了一旁去。 这段时间都没有朝会,他可以光明正大和云清赖在一起。 比较遗憾的是,等他收拾好一切,转过身去的时候,云清已经不紧不慢地套好了衣裳,轮不到他帮忙了。 宫中织造局的手艺不差,就是千篇一律的红色,也能做出不同的样式来,看着简约,实际上暗藏深意。 就比如云清今天穿的这一件,上面用金线绣了凤凰,和官服上振翅欲飞的白鹤不同,相比之下,更多了几分贵气,而且分外喜庆,云清生得好看,容色完全不会被压下去,只会让人觉得清丽艳绝。 谢让眸光微亮:“好看。” 起初被谢让这么夸赞的时候,云清还会觉得心中的感觉怪怪的,大概真的是习惯成自然,如今她已经不会有这种想法了,催促谢让:“把你的衣服也穿上,这么走来走去的,让宫人看到了不好。” 也就是殿中温暖,谢让这样才不用担心着凉,出去肯定到处都是冷冷的,风寒不分高低贵贱,就算是皇帝陛下也一样感染。 谢让面带笑意:“太傅是不乐意让我被别人看到。” 云清轻咳了一声,没回他。 谢让本意也没想过能得到答案,问完后,不待她回答,自觉穿衣裳去了。 吃完了早午饭,他们一起去外面闲逛。 宫中偌大,谢让未开后宫,人手裁减了不少,到处都显得冷冷清清,但换种角度来想,未尝不是一种难得安宁,毕竟人多的地方,总是少不了各种勾心斗角和算计。 衣裳够厚,云清就没有在外面加披风了,正好风雪暂歇,她和谢让都能下去走走。 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细微的响声,他们身后也跟了一串人,但大家都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去打扰他们。 路过某处时,云清的脚步顿了下。 谢让察觉到:“怎么了?” “哦,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云清淡然笑笑,“那时便是在这里,我遇见了陛下。” 没有人会愿意被提起屈辱的过往,但作为当时的亲历者,云清提起这件事情,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谢让顺着云清的视线看去,不仅看到了熟悉的宫殿布设,还有当时的那口大水缸,至今仍静静放在那里,虽没有人挪动,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已经破旧不堪,里面空空荡荡的。 “当时我本来打算走的,但是陛下太可怜了,着实叫人于心不忍,我就留下了。” 现在想起来,在刚刚来到这里,周边局势未清的时候,她能做出这个决定,很不可思议了。 关键是,最后居然还成功了。 谢让拢住她的手,低声道:“谢谢太傅心软。” 这一路走来,谢让非常清楚,如果没有云清作为他的靠山,他的路会有多难走,尽管最终一定会走向相同的结局,但这个过程,其中坎坷就是不为人知的了。 云清笑笑,忽然想起:“祈安,你从前都是住在哪里的?” 之前要忙的事情太多,云清没有去打探过这方面的事情,反正自从她来后,谢让就没有再受过苦,这些事情再多说也没有意义。 可是此刻,云清莫名有种强烈的想法,想要知道,他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 无关同情,只是作为爱人,她想知道。 谢让情绪淡淡,提起来不是很在意:“太傅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带你去。” 宫中这么大,冷宫在最偏僻清冷的角落里,越往那边走就越没什么人,身后的侍卫都被谢让遣得远远的,很显然,他虽然说着不是特别在意,但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在意的。 脚步最后停在一座破落的宫殿面前,这里上的锁早已锈迹斑斑,后面有带刀侍卫来,三两下直接将锁链砍断,又进里面去简单扫了下了蛛网,才退到后面去。 谢让先进去确定了里面的情况,才转身牵着云清一起进入。 快十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宫殿里的不少角落都长出了野草,快有半个人那么高,门窗看着破破烂烂,到处都是灰尘,只有角落的那棵树生长得不错,只是冬日里看着有点凋零,枝头上挂满了雪。 “就这么个地方,她还一直盼着念着,以为那人会良心突发,然后来看她。”谢让平平淡淡的说着,没有嘲讽也没有难过,只是单纯叙述着一件事情,下半句的语调转了转,“或许她也知道,不会有人来看她,只是没有念头,往后那么多日子也不知道怎么能熬得过去。” 这么一说,云清突然就有了画面感,了解历史的都知道,在大部分朝代中,女子都生活得相当不易,更何况深宫妇人,失了宠爱,未来都担忧。 云清迟疑着:“她……是在你几岁的时候去世的?” 史书上对于戾帝幼时的记载语焉不详,后世当然也无法考证,云清从前想着不戳谢让的伤口,没有深究过。 “大概是六岁?还是七岁?”时光太久远,记忆很模糊,谢让竟也有点记不清了,他推开一扇门,事先带着云清后退几步,避开了抖落下来的灰尘,然后轻轻说,“我以前住在那里。” 冷宫整体面积并不算小,只是里面布置得很简陋,顺着谢让指的地方看过去,只有一张窄窄的木板床,旁边还有一张桌子,后面是一个衣橱,就是这里全部的东西了。 “她识得几个字,全部教给我了,其实我曾想过,若我们在寻常人家,应当也能过得很好。” 谢让笑了笑,语气中含了落寞。 云清松开他的手,往里走去,目光在看向那张桌子的时候,顿了顿。 那上面刻着些字,零零散散的,最突出的,是中央的“祈安”二字,她抬手轻轻拂过,心头一阵震颤。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隔着时空,与那个小小的孩子对视了。 第214章 山水迢迢,正是与心上人相会之时(完) 单纯稚嫩的孩子,说不定连他们的处境都还不怎么懂,但他身边有母亲,他自己也很努力的,将母亲所教的每个字都记在心中,尤其是他的名字。 不管他在历史上的行为有多么为人诟病,至始至终,这个名字,都是干干净净的。 可惜在原本的历史中,人们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名字的存在。 “竟还在吗?” 云清发愣的时候,谢让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在看到那些字的时候,微微一怔,仿佛想起了很久以前,他在这里的日子。 冷宫于旁人而言,冰冷、令人厌恶,可又有谁知道呢,这里其实藏着谢让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当然,中间他有为活下去痛苦挣扎着,但这些在遇到云清之后,全都成了幸运的开端。 人都说先苦后甜,倘若这些苦是他遇到云清所必须要经历的,他毫无怨言。 云清看了很久,半晌后才收回目光,她突然非常庆幸:“幸好那时我没有选择逃避。” 云清其实非常清楚,以她对历史走向的了解,她完全可以远离这些是非争端,辅佐谢让算不得最优解,却是她如今认为最好的选择。 相爱之后,她便愈发心疼以前孤苦无依的小皇子了。 虽然开始的时候有些难,但这一路跌跌撞撞的,他们还是走过来了。 值得,一切都值得。 “最开始的时候,我很惊讶太傅会帮我。”有些话,现在说出来就轻松多了,谢让毫不避讳自己曾经的猜测,“我以为太傅会架空我,自己摄政,结果没想到,你好像对这方面不那么感兴趣。” 曾经有一段时间,谢让因为害怕云清会离开,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所以拼命将权力往她手中塞,他知道云清是个很负责任的人,有了羁绊,就不会轻易甩手,小心思贯穿始终。 云清瞅着他,叹气:“你知道在现代我有多忙吗?结果来了这里也是个操心命,舍不得离不得,总是和他们说着要帮帮你,到头来把自己给留下了。” 云清哭笑不得。 沈听肆预感确实准,她到最后也走不了了。 谢让眼眸中含笑,在她眼里亲了下:“谁让太傅总是对我心软呢?” 得到了甜头的小狗,会忍不住继续得寸进尺的。 云清不闪不避,已然习惯了他的动作,抬手在他眉心点了点,语气漫然:“你可得对我好一点,听到没?” 云清和旁人是不一样的,她向谢让提要求,就显得理所当然,没有特别拿捏态度,却成功让谢让呼吸顿了下。 他抓住云清的手指,慢慢摩挲,然后低语:“好。” 云清会不会这么说,都不会影响他对她好,从前太傅是天上月,他既然摘得了,那就要好好爱惜。 “回去,这里灰尘多,待久了也不好。” 说了一番话,整个氛围好了不少,云清往周围看了下,弯唇:“找人来打扫打扫,好歹从前也是陛下住过的地方,这么看着怪磕碜的。” 谢让很主动和她提起这些事情,就说明真的放下了,过往如何那都是已经发生的,什么情绪放在当下都没办法弥补,不如大大方方摆出来,不会有人议论的。 指不定后世还会安个逆天改命的名头在谢让身上。 这些谁说得清呢? 谢让点头:“好。”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天空又开始飘起了细雪,雪花落在他们的头上,因为温度低的原因,没有第一时间融化,不知不觉就积攒了许多。 在伞递过来之前,谢让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他很欣喜,话语雀跃:“太傅,我们这算不算是共白头了?” 云清抬眼看他:“算。” 并且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 整个冬日,云清几乎都是在皇宫中度过的。 她倒是回去看过几次离云姝,小姑娘嘴上说着想的不行,但没过多久又嫌弃,说她和陛下在一起,总感觉自己的存在挺碍眼的,忙让云清回去了。 离云姝领的官衔可不低,云清兴办女学的事情,已经在京中掀起了一阵风潮,可能是看清了态度,逮着离云姝说亲的人家少了许多,她和京中许多小姐都玩的挺要好的,她们总是缠着她讲边关的事情,最后慢慢到朝堂,落在云清身上。 边关对她们来说太遥远了,但离大人不一样啊,离大人就在京城,而且现在有现成的机会,让她们能凭借自己的努力立足朝堂,对于有志向的女子来说,是非常不错的一条渠道。 离云姝此行,也算是为云清的政策推行打下了更加深厚的基础。 事实上,在京城中当官的,有几个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利益?倘若他们稍微变通一点,就知道该如何做选择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事情如何发展有它自己的轨迹,每个人都在其中添砖加瓦,走向的结果也就不一样。 云清尊重事情发展的规律,秉持顺从自然的想法。 “太傅?” 谢让手中拿着折子,轻轻在云清面前晃了下,语调微扬,还带着似有若无的调侃:“都说春困秋乏,什么时候也传染到太傅身上去了?” 云清恍然惊醒:“刚才只是在想事情……对了,你想对我说什么?” 她打了个哈欠,眼角似乎闪着泪光,眨眼的时候沾湿了睫毛,谢让安安静静的瞧着,觉得很是新奇。 从在一起后,云清在他面前就慢慢卸下了架子,让他看到了更多不一样的地方,一层一层剥开的感觉,满是期待。 “这是谈在衡递来的折子。”谢让稍微收敛了些,谈起正事来,“关于土豆推广种植的方法,若太傅觉得没有不妥的地方,我就批复送回去了。” 云清接过,耐心地看完整篇折子,笑了笑:“没问题的,在这些地方,谈大人从来不会马虎。” “嗯。” 谢让点头,目光微移,落到了窗外。 他提议:“外面景色不错,出去走走?” 冬日的时候,云清也倦懒,总喜欢窝在殿中不出去,静静看着飘雪也能看上一天,而今开春,正是适合出去逛逛的好时候。 云清也确实在殿中待腻了,闻言眼底微微一亮:“走。” 他们不敢走太远,只是乘了马车在城郊逛逛,这边花草树木茂盛,显得郁郁葱葱,看着十分喜人,偶尔还能看见枝头有提前盛开的花朵,遇见了不失为一个小惊喜。 “果然,人还是不能一天到晚都在屋里待着。”云清稍微谴责了一下自己的行为,抬眸寻找树上的花朵,目光柔和,“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们可以慢慢逛。” 逛逛这片由他们一点点努力拼凑,再加以完善的山河大地。 听见云清的形容,谢让大致也对以后有了些期待:“嗯。” “这么冷漠啊?” 云清侧眸看他。 谢让想了想:“只是觉得这种心情有点难以形容。” 在遇到云清以前,他想的都是怎么活下去,时间的概念根本不存在,也难以期待以后。 时间流动,从遇见她开始。 “没关系。”云清握紧了他的手,如同很多年前,掀开大氅,将他拥进怀中那样,柔和但坚定,目光皎皎,清澈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以后可以慢慢感受。” 谢让愣了下,接着慢慢抿出了一个笑容:“好。” 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山水迢迢,正是与心上人相会之时。 【正文完】 第215章 番外1:缘起 云清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她记得,明明上一刻,自己还和父母一起坐在去郊区旅游的车上,下一刻,就来到了这个荒凉的宫殿里。 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到了拍戏的地方,但随着她往前走,发现自己是飘着的时候,事情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云清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地缚灵。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她出不去这个宫殿,和传说中的地缚灵简直没有两样。 “这算什么事啊……” 彼时的云清尚且只有十一岁,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她并没有太多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因为不能做什么,所以也只能在宫殿中逛逛,久而久之的,就连墙边的砖有几条裂痕,新长了几棵草,都被她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她也有担忧过,自己到底能不能回去。 但受到限制,她能想到的办法都试遍了,还是没有任何用处,只能暂时放弃。 她挺苦恼的:“我该不会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 虽然魂魄不会冷也不会饿,但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除了最开始的难受以外,时间长了,就会觉得寂寞。 不过事情很快有了转折点。 云清本以为,这也是和无数次一样平平无奇的一天,但当她听到寂静被打破的时候,发觉这件事情可能有所不同。 她看到一位年轻温婉的女子被被推入了这破宫殿中,连带着女子身边的丫鬟和老奴,哭着喊着也不管用,最后外面的侍卫还是无情落了锁。 到了正面才看到,那女子的腹部隆起,似乎已经怀了好几个月了,可即使这样,还是没能逃脱被关进来的命运。 她身旁的老奴神情悲戚:“娘娘,我们还有机会出去吗?” 女子脸上有泪痕,她咬了咬牙:“能!我就不信他真的那么狠心,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来看看吗?” 云清在她旁边看着,似乎是下意识的,心中就涌出了一种想法——可能真的会那么狠心。 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云清喃喃:“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难道真的是在这里待太久了,所以变恶毒了?” 她抱着自己的胳膊搓了搓,赶紧摇摇脑袋,将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从脑海中驱逐了出去。 云清后来才知道,那名女子叫萧鸢,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戾帝谢让之母。 她不是来到了任何拍戏的地方,而是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千年前的世界,来到了所有故事还未开始之前。 现在还没有谢让,他还乖乖待在母亲肚子里,而他的母亲,是一位被困在深宫的妇人。 萧鸢总是忧郁而沉默,时不时望向某个方向,明明眉眼是极美的,但因为总是蹙着,看着给人的感觉又很压抑。 冷宫缺衣少食,她们能带进来的东西很少,那老奴和丫鬟都还算是忠心护主的,身上值钱的物件都换了出去,才勉强能保证萧鸢的饮食,让她和腹中孩子不算太受罪,但仍然是处处艰难就对了。 冬天尤其难熬,没有炭火,就只能把衣物堆在一起,三个人抱在一起勉强取暖。 云清在旁边看着干着急,奈何魂魄帮不上任何忙,她只能时不时对着萧鸢肚子里的孩子说话:“你要乖一点,你的妈妈很辛苦,哎,为什么偏偏是在古代呢……” 也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听到,总之萧鸢的整个孕期,他确实非常乖,几乎没有给母亲带来任何不适。 这一刻,无关历史,也无关任何人,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长大的好学生,云清是真的心疼萧鸢,也是真的心疼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即使他是戾帝,即使他在历史上的名声不太好。 罪恶不能贯穿人生的每一个始终,没有到未来,任何都不能评判他。 就这么一直熬着熬着,总算是到了开春。 谢让降生在一个夜晚里,云清有些害怕,她不敢看,于是去了外面。 萧鸢身边的老奴和丫鬟用院中的枯木烧热了水,染红的水一盆盆端出来,没有时间概念,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耳边的声音才渐渐消下去,天边似乎有晨光破晓。 老奴的声音有些惊喜:“是个小皇子!” 可诞生在冷宫中的孩子,能被称之为皇子吗? 冷宫虽偏僻,但总有侍卫守着,萧鸢生产的消息传出去,皇帝那边总算是来了人,不过是个太监,一口声音尖尖的:“陛下说,这孩子来得不合时宜,念在往昔情分,就赐名为让,萧妃娘娘,咱家劝你就死了那心,陛下……是不会来的。” 宫中看势,萧鸢如今虽未被褫夺封号,但住在冷宫,也基本上等于废掉了,况且这孩子明摆着就不招圣上宠爱,有后宫的那些豺狼虎豹在,根本不知道能活多久。 人走了后,萧鸢的面色愈发惨白:“他知道的……他明明知道,不是我干的……” 后宫腌臜多,萧鸢在入宫之前就知道。 她曾宠冠一时,但从云端跌落到泥地,也不过一个晚上,帝王心难测,真正关乎到利益,她同样会变成可怜的牺牲品。 是不是她做的并不重要,只要皇帝想,那么为了利益的平衡,那些事情就必须是她做的,不甘有什么办法,反正她无法挑战帝王的权威。 躺在襁褓中的孩子哭了起来,丫鬟于心不忍,抱到她面前:“娘娘,您看看他。” 萧鸢却闭上了眼睛,侧过头去:“抱走,我不想看见他。” 她以为生下这个孩子,至少能让皇帝有一点点回心转意,如今看来,不过是她臆想出来的笑话。 丫鬟无可奈何,劝又劝不动,只能抱走:“喏。” 云清看了看萧鸢,又看了看丫鬟,最终选择上前去看那孩子。 她的心头沉沉的,或许是被当下的气氛所感染,张了张唇,感觉喉头有些哽咽。 她曾从历史上学到过,戾帝谢让的名字,并不是个好名字,而其中所蕴含的意思,也代表了他始终被排除在帝位之外。 可就是这么一个从冷宫中走出来的皇子,最后在风雨飘摇之际,接过了属于皇帝的担子,以极其强悍果决的手段排除异己,慢慢将破碎的局面拼凑在一起。 他订立严苛的律法,新造多种骇人听闻的刑罚,在历史上的评价,始终算不上好。 他是亡国之君,后人冠之以戾帝称号。 可此刻,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嗷嗷待哺的孩子。 第216章 番外1:再也说不出口了 云清看着他,无法将他和戾帝联系到一起。 她下意识抬起手指,然而却从丫鬟手臂上穿了过去。 云清愣了下,深深叹气:“我现在都只有魂魄,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 她只能看着,看着丫鬟熬了些米汤喂饱了孩子。 小孩子并不知道大人的欢愉苦乐,吃饱了就是睡,大起大落之下,丫鬟和老奴也直叹气,并没有人能照顾到他,云清没忍住,飘到他身边去看着。 虽然灵魂体什么也不能做,但好歹看着,也能稍微安心些。 云清在现代时,看见比她小的弟弟妹妹,总是觉得很可爱,不过爸爸舍不得妈妈受苦,就没有再生一个的打算,她也没提这事。 她看着小谢让,再想想他之后的命运,不禁在心中感慨了一句世事无常,托着腮帮子咕哝道:“希望你能好好长大。” 话音落下,襁褓中的孩子哼唧了两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把云清吓得一个激灵,她瞪着眼睛拍拍胸脯:“吓死我了!” 还以为能听见她说话呢,结果突然反应过来,太小的孩子对外界几乎没什么感应。 “不过……”云清抿了抿唇,“要是真有人能陪陪我说话就好了。” 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没人和她说话,她都害怕自己精神出问题。 小小年纪,担忧不少。 …… 不过大概是顾忌着这里有个孩子,在之后的时间,她们三个的生活好了不少。 因为皇帝明确表现出的态度,几乎人人都能踩上她们一脚,并且来自各方的明枪暗箭依旧不少,就连萧鸢身边的人,也因为各种意外离去了。 从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彻底死心,几年时间足够了。 云清围观了一个孩子成长的历程。 她不知道萧鸢是不是爱这个孩子的,从谢让学走路开始,对方就在一旁冷眼看着,弱小稚嫩的孩子跌倒在地上,掌心被沙石划破,在地上留下点点血迹,他也没哭没闹,就望着萧鸢在的方向笑。 过了很久很久,萧鸢才起身,将他抱了起来。 萧鸢是有怨的,她看着怀中的孩子,嗤笑一声:“再努力又有什么用,他不会喜欢你的。” “可是有人会喜欢他啊。” 云清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她其实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对一个孩子狠下心来。 历史太遥远,云清忽然想到,谢让之所以会成为戾帝,是不是从此刻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这个问题大概是确定的。 …… 随着谢让渐渐长大,云清发现了一些变化。 以前她的游荡范围仅仅被限制在这个宫殿,而如今,她可以飘得更远,慢慢的,范围就扩大到了整个皇宫。 到底是玩心未消,仗着谁也看不见她,云清把宫中各个角落都逛了一遍,。 夏日暑热,宫中熬了绿豆汤分发给各宫人,连萧鸢所在的地方也有机会分得一碗,但云清分明瞅见,有宫人往碗中撒了东西,结合常识来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谢让已经有五岁,睡得正熟,胳膊上还有蚊虫叮咬出来的包,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被抓破了,萧鸢来看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把绿豆汤放在桌上就走了。 云清看着那碗汤,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啊?万一他喝了怎么办?戾帝没这么早死,还是说他在这时候喝了中了毒,所以才死得那么早吗?” 就在云清焦灼的时候,小谢让慢慢苏醒了过来。 他迷茫地揉了揉眼睛,大约是渴了,看到桌上的绿豆汤,就慢吞吞走了过去,端起了绿豆汤。 看见他的动作,云清瞳孔微缩,顿时顾不上焦灼了,连忙扑过去:“别喝!” 她以为这次会像以前一样,但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手在触碰到碗的时候,似乎真的产生了奇迹,成功将碗掀翻了出去。 小小的孩子就那么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有些瘦弱,让人觉得很可怜,说话的时候奶声奶气的:“有、有人吗?” 云清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想要再伸手摸摸他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了,仿佛刚才的那一瞬间只是错觉。 而小谢让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任何回答,便有些失落地垂下了头:“好,没有人。” “有人的。” 云清下意识回答。 然而谢让听不见。 …… 就这么跌跌撞撞到了谢让七岁。 前朝局势并不稳,云清前日便听宫人说起了兵变,是西厂督主带人平定,也因此在宫中愈发权势滔天,据说颇得皇帝信任。 但这些如何,都与冷宫扯不上关系。 自从年前生了一场病,萧鸢的身体就愈发差,成天躺在床上咳嗽,连日常教习谢让识字的工作也停下了。 谢让懂了些事,除了想办法尽量保证他们的温饱以外,还想方设法弄了些药来,熬给自己的母亲喝,但大多数时候,萧鸢是喝不下的,或者别过头去,不愿喝。 谢让站在不远处看着,唇角抿得死死的,眼眶也发红,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半月过后,萧鸢的病似乎好了些,她把谢让叫到跟前,看了他良久,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悠远,带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平静,低声道:“你以后,就叫祈安。” 她不喜欢让字,她和谢让都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了不被喜欢。 “娘……”谢让上前,想抓住她的手,被她避开了去。 萧鸢转过身,语气又变得冷冰冰的:“出去,走远点。” 谢让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动。 最后被萧鸢轰了出去。 云清跟着他一起出去。 她看到这个被宫人欺辱也未曾喊痛的孩子蹲在屋檐下,静了半晌,眼里悄悄挂上了泪珠,好像在倾诉,又好像在自问: “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云清接上:“她喜欢你的,只是她说不出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云清知道,萧鸢曾默默看过谢让许多次,也曾在屋里为他修补破掉的衣裳……只是这些,他大抵都不知道。 有些事情,如果从一开始没说出口,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第217章 番外1:你一直都在吗? 萧鸢没有熬过那个夏天。 所有好转的迹象都只是回光返照,她没有陪伴着谢让继续长大,而是就那么消逝在了深宫中。 彼时谢让刚从太医院回来,有好心的被他打动,时不时的会给他一些药,不过也仅止于此,更多的也帮不了。 屋里静悄悄的,连往日的咳嗽声都不曾有了,他似有所感,在靠近房门的时候,脚步声放得很轻很轻,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娘?” 没有回应。 手中提着的药包猛然掉在了地上,谢让大力推开门,随后看到了躺在床上毫无动静的人。 他快步过去,抓住了萧鸢的手,冰凉冰凉的,并且这一次,再也捂不热了。 “娘……” 谢让垂着眸,声音在发抖,云清看不到,不知道他的眼眶有没有红,但此刻,他浑身都被低落且悲伤的情绪裹挟着,即使隔老远也能让人被感染到。 他仿佛是第一次离自己的娘亲这么近,又仿佛是第一次离自己的娘亲这么远。 不管如何,他在这个时候,总是需要陪伴的,哪怕他并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一个灵魂体跟着,云清还是过去,悄悄陪伴着他。 “不要难过了,或许这对于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她很爱你,只是说不出来,所以,开心一点……” 萧鸢是被困在后宫中的鸟,一辈子都是期盼着帝王回心转意,可她又明确知道,等不到,这种无望的期盼,其实才是最折磨人的,这个结局对她来说大概是好的。 只是对于谢让来说,太残忍了。 生在冷宫,本就孤苦无依,虽然母亲对他总是冷冰冰,可真正在那里,和彻底离去的概念,是不一样的,他明确知道,以后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了。 云清的灵魂体没有长大,只是留在这里这么久,心智却慢慢长大了,她看明白了很多事情,知道深宫中是多么窒息。 谢让在萧鸢床前跪了很久很久,等到太阳凌空再落下,他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浑浑噩噩站了起来,因为腿软还踉跄了一下,险险扶住床榻站稳。 云清看到了一双枯红的眼睛,没有眼泪,仿佛已经被熬干,愣愣无神地缓了下,才慢慢走出去。 她看见小小的少年四处奔走,花掉了最后一点值钱的物件,才托人将萧鸢给葬了——万幸那是个好心人,没有拿了钱不干活,云清跟去看了。 看守的侍卫早就去了,在冷宫,没有人会管谢让,也因此,他才能有机会给母亲烧一些纸钱。 风吹来,灰烬顿时被带着往上飘,火光跳跃中,云清就默默陪伴在谢让身边。 也是在火堆即将熄灭的时候,云清听到谢让用又干又涩的声音问:“你一直都在吗?” 这一次没有旁人,而谢让的话,很明显是有指向性的,云清疑惑地看向他:“你是在说我吗?可是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谢让似有所感,抬头看向了云清所在的方向,久久凝视着。 他的目光很深也很沉。 云清愕然盯着,慢慢的,她发现自己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谢让瞳孔中,虽然还是灵魂体的状态,但谢让似乎……确实真的能看到她了! “你一直都在。” 谢让艰难地扯了下嘴角,这是他得知母亲离去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算不上多好看,可带了些欣愉。 他没有对云清突然出现生出任何质疑,也没有询问她的来处,只是低低地问:“能陪陪我吗?” 小少年本就瘦弱,这么一折腾下来,看着更觉憔悴,云清把自己想说的话都给咽了下去,转而道:“当然可以,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活动的范围在扩大,大致猜测和谢让可能有点关系,也因为这一点,她关注最多的对象一直是谢让。 云清飘到他身边,伸手碰了碰,好像有些实感,于是她抬手抱住了他:“别太伤心了,逝者已逝,你更要好好的活下去。” 谢让:“嗯。” 灵魂体的感觉有些虚无缥缈,对比以前完全看不到的状态,目前算是有实感,就这么静静抱了一会儿,谢让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他看着云清,弯唇笑了:“谢谢你。” 云清愣了下:“不用谢。” ……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通的,总而言之,他从伤痛中走出来的速度,比云清想象中要快得多。 熟悉之后,他们尝试着开始了解一些关于对方的信息。 云清坐在他身边,顿了顿,才开始述说:“我叫云清,我是……从未来来的。” 换任何人说这种话,都会觉得天方夜谭不可理喻,但发生在云清身上的情况,本身就不是常理能够解释的,这么说在意料之中。 “原来是这样。” 谢让早慧,理解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他甚至很贴心地没有问云清未透露出来的事情。 倒是云清憋久了没人和她说话,有点迫不及待想说出来:“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别的吗?就比如,我是不是知道你未来的结局。” “这是你的秘密。”小少年认认真真,他抿了下唇,偷偷看了云清一眼,“你如果愿意告诉我,我就听。” 再怎么成熟,年龄也小,云清轻而易举就看透了他藏在表面下的好奇,没忍住笑了声:“我知道啊,你以后会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帝王。” 虽说是个暴君,可那也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暴君。 “我?帝王?”谢让听愣了,他微微瞪大眼睛,“你真的没有说错吗?” “当然!”云清每一门科目的成绩都很好,历史课上讲述戾帝的内容不多,她也能记得牢牢实实,“你再等等,等到你……” 后面的话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给强行消音了一样,落在谢让眼中也看不清云清的口型,他疑惑,云清也疑惑:“不能说吗?” 她又尝试了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好,真的不能。”云清有些失落,她低下了头,“我好像帮不了你。” 第218章 番外1: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作为几乎亲眼看着谢让长大的人,在长时间的观察下,云清很难不对他产生同情心。 若是以前没有机会和他说话也就罢了,可现在有机会了,她却说不出来,这无疑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 这代表着,无论怎么做,谢让还是会走向最终既定的那个结局。 她并不想看到。 云清脸上的失落被谢让清晰地看到,他的心揪了下,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个人曾经一直陪在自己的身旁,哪怕看不见,他还是生出了一些别的遐思来。 “说不出来就算了。”谢让小心翼翼地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分明自己还是个小小少年,却已经学会了去安慰别人,“命有定数,我相信你说的,我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帝王。” 这个话题他们没有深谈,反正无论如何,那都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再加上现在也说不出来,谈论再多,那做的也是无用功。 云清抱住了他,声音坚定:“一定会的。” 她想的是,自己陪伴在谢让身边,就算是不能对既定的历史走向说什么,但总归能旁敲侧击一些,这样总能有点改变。 …… 之后的几年过得轻松了些。 云清还是只有谢让能看见,她仗着这一点,时不时的能帮上谢让一些小忙。 皇帝这两年身体不太好了,前朝局势大概是有了些变动,宫中的妃嫔也人人自危,有皇子的忙着为自己的孩子筹谋,没有孩子的则是想尽量避过这个风头,也因此,更没有人能注意到冷宫这边了。 这让谢让的所有行动都显得方便了不少。 云清会找到御膳房无人看守的时候,让谢让进去偷些吃的。 当然,如果不是实在缺衣少食,没有人会真的愿意这么做。 虽然历史不能讲,但出乎意料的,关于现代的事情是能讲的,有空的时候云清就会给谢让讲一些关于现代的事情。 谢让每次都会耐心倾听。 “我们那里的社会,是人人平等的,不过这是经过很多年发展才慢慢达成的,现在肯定达不到,距离那个时候还有一千多年呢。” 云清没有幻想过通过谢让这个未来帝王就能改变社会现状,毕竟她的历史老师也讲过,每个朝代都有属于自己的发展规律,超越时代的想法,在后世可能达成,但在当下,是不现实的。 小少年看向她,眼眸黑黝黝的:“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是通过那些神奇的科技吗?” 这是他从云清的口中听来的词。 “不是。”云清也困惑,她蹙了蹙眉,“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而且可能,我暂时也回不去了。” 她的直觉一直都很准,既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那多半就是真的,就是不知道她的父母会不会着急…… “不想了,慢慢来。” 云清展颜一笑,对这件事情并不是很在意,既来之则安之,如果真的回不去,就光凭着她自己,那也没办法呀。 谢让疑惑:“所以,你也一直不会长大吗?” 最初他看见云清的时候,云清就是这个样子,如今他长大了,云清还是这个样子。 “大概是灵魂不能生长?”云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看了眼谢让,笑吟吟的,“但不管怎么来说,你都应该叫我一声姐姐?” 不论前世和后世的关系,至少此刻,她和谢让是处在同一时空的,她觉得这么说完全没毛病。 “我!”谢让语噎了一下,跟炸毛一样,耳尖红了一半,侧过头去,“我才不要。” 见他颇为拒绝的态度,云清遗憾:“好。” 总体来说,冷宫的日子虽然过得无聊,但他们两个相伴,还是有些乐趣的,没有人来打扰,安然无恙,这么不知不觉,一晃四年就过去了。 一纸圣旨的传来,打破了难得的安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六子谢让,至性仁孝,天资粹美,好礼无倦,朕心甚慰。谨告天地宗庙,特立为皇太子,以重万年之统,繁四海,按内外。钦此!” 领头的太监是梁质公,当今东西两厂的督主,手握重权的权宦,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谢让,声音阴柔而尖细:“太子,接旨。” 他并不把这个出生在冷宫中的小皇子放在眼中,连一天学堂都未曾上过,大字不识几个,就算临时被册立为太子,也根本威胁不到他的地位,日后成为傀儡皇帝,还不被捏在掌心中任他拿捏。 谢让垂着头,没有接。 梁质公嗤笑一声:“不识好歹!” 他看上去也并不想与谢让有过多交集,收好圣旨转身就离开了,身后的几个小太监狗眼看人低,朝他身上啐了好几口。 虽然是名义上的太子,但很明显,没有人想过要给谢让换个宫殿,更别说别的了。 谢让抬眸,看向云清:“我的命运,就是这么到来的吗?” 云清点了下头:“你……你是在难过吗?” 相处久了,她也能悟出一些谢让的情绪,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不是感知对的。 “没有。”谢让摇了下头,他扯了下唇角,“这个时候,他倒是想起我了,只可惜……” 只可惜,这是萧鸢等了一辈子也没等到的东西,谢让不稀罕,只觉得好笑。 云清张了张唇,说不出安慰他的话。 少年的眉眼却慢慢柔和了下来:“没关系,我马上就能出去了,不是吗?” “可我宁愿你不出去。” 云清没有笑,因为她明确知道,谢让之后会面对怎样的命运,她不觉得这是能改变的事情,可如果亲眼看着谢让走向命运既定的节点,太残忍了。 “我知道可能躲不了,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于云清而言,她和谢让间从来不是单向陪伴,而是双向的,她清楚知道,这个少年内心品性如何,能有改变,只能是从冷宫出去后。 出于私心,她并不想他成为戾帝,也不愿他重复历史上早亡的结局。 云清飘过去,轻轻抱了他一下,重复:“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第219章 番外1:便是做了鬼,他也要陪着云清 但命运永远是不容人闪躲的。 没有这道圣旨的时候,他们可以安安心心窝在冷宫,也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 可是有了这道圣旨,谢让的生活就不好过了许多,这时候后宫宫妃还没有迁去寺庙清修,她们会想方设法给谢让使绊子。 谢让身后没有任何势力,所有的困难都只能靠他一个人克服,可这在宫中何其难? 从前的生活虽然苦,可至少不会受到太多欺负,如今四面八方都是来找麻烦的豺狼虎豹,谢让就是再小心,也免不了受一些伤。 云清很是心疼,可是没有半点办法。 而这种事情,一旦被卷进去,就没有后退的空间了。 谢让其实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聪明得多,虽然没有受过帝王的教育,但在日常生活中,他自己摸索出了一套规律,能力手腕、计谋才智,他都不缺。 他似乎从来不介意在云清面前展示出自己的野心。 云清问他:“就算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你也会去做这些事情吗?” 谢让和她一起坐在屋檐下,笑了声:“你说我会成为很厉害的帝王,我想去试试。” 他对云清描述中的世界,是有所期待的,尽管他见不到,但他愿意,为历史的发展添上一笔。 云清看着他,看清了他眼底的坚定,心中的犹疑不定,终于慢慢消散了:“……嗯。” “云清。”谢让忽然叫她,目光灼灼,“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你的灵魂,在长大。” “唔?”云清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已经好久没有注意过自己身上的变化了,“真的诶。” 她想了半晌,眉眼弯了下:“这样挺好的,不然我也怪别扭。” 心智一直在长大,身体的模样却没有长大,云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这种事情强求不得,她也没有办法。 谢让神色温和,握住她的手:“那我们就可以一起长大了。” 云清没有觉出其中深意,下意识点头:“对。” …… 从任人摆布到彻底掌握大权,谢让用了六年时间。 很可惜的是,先帝死前唯一为他定下的帝师遇刺身陨,没能帮上谢让更多的忙。 云清听说过,那是一位极其年轻的状元,年仅十八就登科,放在现代,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得知消息后,云清很是惋惜。 但这些都是既定的,云清改变不了,她就陪着谢让一起学习,繁体字看上去困难,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作为初学者的谢让也根本差不了多少。 不过好歹两人有个相互陪伴的,这样学习起来也不至于那么枯燥。 云清不再劝他,反而用灵魂体的状态帮了他不少忙。 那些暗中密谋的人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灵魂体的存在,能够悄无声息地就打听到他们的消息,比任何暗卫死侍都要厉害。 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在十七岁那年,谢让还是受了一次很重的伤。 平江王垂死挣扎,埋在谢让身边的最后一颗棋子派上了用处,那支箭从谢让后背贯穿,一直到胸前,他的面色苍白如雪,紧闭着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因为箭矢的位置十分靠近心脏,没人敢拔出来。 林辰在旁边盯着,前来的太医跪了一地,个个头上都冒冷汗,嘴中念着“臣无能”。 灵魂不知冷暖,但在那一刻,云清浑身也泛起了凉意。 她学的历史不会有那么详细,她自然不知道戾帝在成长的过程中经历了什么。 一句戾帝早亡,带过的便是他的一生。 她的心发着颤,握住了谢让的手,声音沉沉,掩住了几不可闻的哽咽:“醒过来,谢祈安,你答应过我,要成为很厉害的帝王……” “不要出事,好不好。” 大概是祈求真的有用,不多时,有人被从外面带进来,据说那是岐水羽氏的传人,极其厉害的神医。 他神色严肃,但行事颇为有条不紊,很快让人准备好东西,亲自动手帮谢让拔了箭。 只是看了看仍昏迷不醒的天子,他露出了几分难色:“箭伤不难养,难的是这箭上带了毒,耽搁太久,怕是……有损寿数。” 林辰面色紧绷:“还有别的法子可以试试吗?” 羽先生顿了顿:“……我尽量。” 事实上,谢让如今算得上是个明君,如若不是因为此,受尽了权贵迫害的羽先生是不可能答应进宫的。 可天不遂人愿,大熙刚刚有点起色,谢让又中了毒。 怎不是命运弄人呢? 云清轻轻将脸颊贴在了谢让手上,再一次认清了这个事实。 她的眼底有些茫然:“我好像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在回不去的这些年里,谢让和她的亲人也没有任何区别了,她想救救他,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了。 羽先生医术高超,守了三天,谢让果真悠悠转醒。 没人敢把这个消息瞒着他,听林辰说完,谢让一脸平静,淡淡吩咐:“下去。” 殿中没人后,他才看向云清,低声问:“云清,如果我变成你厌恶的人,你会离开我吗?” 少年帝王,分明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周身气息却很沉重,透过他深邃的目光,云清已然遥遥看到了未来。 云清心头紧缩,似有所感:“不会……我不会。” 谢让朝她伸出手,声音有点嘶哑:“我很痛,能抱一下吗?” “把手放下来!”注意到他的动作,云清眼眸微瞪,但还是过去让他抱住了,“你要好好养伤,不然就没人陪着我了。” 她的语气闷闷的,想要藏住担忧,但依旧被谢让看出来了,对方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低声允诺:“好,我要一辈子陪着你。” 倘若此刻有人进殿,定能看到很惊悚的一幕。 高高在上的天子似乎是对着空气在说话,垂下的眼眸中,却带着笑意和深沉的占有欲,还有一些浓浓的,看不清的感情。 谢让心想,他从不说假话。 便是做了鬼,他也要陪着云清。 第220章 番外1:总能有用吧 最后的道路终究是殊途同归。 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肃清朝堂,要诀就是够狠。 先帝在时,积弊太多,谢让接手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烂摊子,再加上中间争夺权利,又是一番争端,这么下来,处处都是漏洞。 云清原先对这些朝堂争斗是不敏感的,但想要帮谢让,她就只有跟着慢慢学,久而久之的,竟也摸索出一些心得来,只是无形的规则限制,凡是涉及到透露历史走向的,她都不能以任何方式传递。 但,情绪除外。 规则能检测到语言行为,却不能限制他们的情绪变化,说出来很诡异,但这确实是他们经常用到的方法。 也是他们之间独有的小秘密。 抛去所有烦恼,云清能开心地陪谢让聊天:“规矩是死,人是活的,我们还是要多变通变通才行。” 不过她要感谢这个漏洞,否则他们暗度陈仓不会这么顺利。 “嗯。” 只有把所有人都遣下去,和云清待在一起的时候,谢让才能难得放松些。 都说人鬼殊途,可他们又能以这种很奇怪的状态在一起,很难说不是上天的恩赐。 谢让闷闷咳了两声,在云清的视线转过来时,不动声色地藏住了手:“没事,风凉,有些风寒。” 云清定定盯着他,得出答案:“不是的,你骗我。” “好,瞒不过你。”谢让大大方方将掌心伸出来,给她看了,敛眸问,“这样不好吗?我想和你在一起。” 云清的灵魂在长大,她当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听到这话,除了莫名涌上来的情绪,还有沉闷的梗涩感:“我们不一样,你要好好活着。” “到底有哪里不一样呢?”谢让抓住她的手,头一次这么步步紧逼,声音却还是尽量温和,“你来自后世,这不是我们的阻隔……云清,你就真的没有一点点,对我不同吗?” 这些话有点烫耳,云清听完,冷静了许久,才道:“我不知道,我想再想想。” 谢让抿了下唇,退步了:“不着急,我没有要逼你的想法,慢慢来,我会让你看清楚的。” 在外人面前,谢让是狠戾果决的帝王,在云清面前,他却全然收敛了自己的爪牙,纵使心中有再多想法,也都被不动声色地按捺了下去,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 云清逃也似的出了宫殿。 天色渐沉,谢让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吩咐守在外面的宫人:“进来点灯。” …… 为了平定边关,谢让派了不少人过去。 柔然人狡猾,专挑薄弱的地方打,大熙国库空虚已久,若不是抄了许多贪官,又从民间募集,根本没有足够的后备支撑。 饶是如此,依旧损失惨重。 谢让决定御驾亲征。 云清想跟着他去,但规则大概是发现了她的意图,将她再一次困在了皇宫中。 “真烦人。”云清觉得自己脾气还不错,有些道理她明白,但还是被这个无形的规则给限制烦了,她失落,“我不能陪着你一起去了。” 谢让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也不愿意云清看到他沾满血腥的样子,他笑了:“没关系,你在京城等我回来就好。” 年轻的帝王,虽从小在冷宫长大,这几年下来,天潢贵胄的威势也愈重,看着云清的目光却灼热而滚烫:“我等着你的答案。” 云清顿了下,终究是狠不下心拒绝他:“平安回来再说。” 谢让笃定:“好。” …… 云清没有先等到平安归来的谢让,而是先等到了降临在身边的系统。 系统1130化作的小光团围在她身边打转,焦急不已:“完了完了完了,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 云清眯起眸,盯着这个不明生物:“你是什么东西?” “我才不是东西!”1130用小奶音反驳,反驳完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呸呸呸,不能这么说。我是系统,系统你知道?” 云清当然知道,她只是有种预感:“你来这里做什么?” “很抱歉,因为我的工作失误,导致你的灵魂在这里滞留了多年……我是来纠正这个错误的。”1130的声音显得不太有底气,“但是,你在这里的感情投入太深了,已经在逐渐被这个世界同化,事情有点难办。不过你别担心,我一定会让你平安回去的!” 1130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但它就是一光团,什么也没有。 云清抓住关键点:“这就是我灵魂在长大的原因吗?” 1130:“是的呢。” 尽管滞后很多,但1130的到来,给云清带来了回去的希望,可就像它所说那般,云清在这里投入的感情太多,到了这个点,竟有些……舍不得回去了。 云清沉默半晌:“可以不那么快,送我回去吗?” “快不了的。”1130答复,“要等你在这里的执念彻底了结,我才会送你回去,你放心,在此之前,我都会陪着你的。” 执念……执念是什么呢? 云清陷入了迷惘。 …… 后来,谢让顺利班师回朝。 羽先生时常往返宫中,但愁眉不展,显然对于谢让的病情,也没有任何把握。 平江王下了死手,毒素当然也没有留情,一刻不停地侵蚀着谢让的身体,他慢慢又开始消瘦下去,如同在冷宫中那些年一样。 因为前些年大清洗的原因,朝廷官员对他都有着深深的敬畏,好在这位本身就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主,大家不用时常见到他,倒也还好。 只有云清知道,他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后世也知道,但那在很久之后。 从意气风发到油尽灯枯,只需要几年时间,谢让怨过命运,可在后来日夜相伴中,成为了求之不得的幸运。 云清只能看着他的脸色一日苍白过一日,自己心中也开始变得空落落的。 谢让弯了下唇角,扯出一抹笑容:“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啊?” 云清的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不可抑制地被难过情绪淹没:“没有的,你是个很厉害的帝王,后世会知晓你的功绩,我也是。” “那就好。”谢让语气扬起了些,呼吸放得很轻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云清,你想好了吗?” 他的眼中带了期盼,在求一个渴望已久的答案。 云清点头:“我想好了。” “我们会在一起的。” 她大概明白,自己在这边的执念是什么了。 所有心软犹豫,皆源自于她亲眼见证过他凄惨壮阔的一生。 系统脱离的滴答声在耳边响起,脑海中也有什么在被渐渐拔除,云清抱住了谢让,承诺:“我们会在一起的。” …… 云清一直都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如果不是在车祸中失去了父母,她的人生或许会更少一些坎坷。 她平静地学着长大,学着去面对周围的事物,成为了大家的好学生。 只有在选择大学就读专业的时候,她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顺从了内心的选择:“就历史专业。” 也许是热爱,也许是别的东西,但她想,总能有用。 第221章 囚禁if:朕喜欢男人 【设定:云清在正文中出去的那一年穿回现代了】 “你说什么?离大人失踪了?” 林辰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愣。 手下的人颤颤:“对,周围都找遍了,但就是找不到人影。” 事实比说出来更惊悚,就那么大点地方,周围还有人守着,偏偏人就不见了,半点踪迹都找不到。 离家那群暗卫死侍也急得不行,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才将消息传了回来。 林辰听完身后一阵发毛,直觉这事儿不能瞒着,他告诫手下人:“消息守好了,不准泄露出去!” 当下局势乱,云清就是小陛下身后最坚实的后盾,倘若她失踪的消息传出去,林辰简直不敢想之后的局面会怎样发展。 但这个消息是万万不能瞒着谢让的。 林辰去太和殿的时候,谢让正在练字,只是面色肃杀,下笔的时候墨汁飞溅,看上去就不是很心平气和的样子。 因为离京这件事情,谢让和云清是争论过的。 谢让是担心外面有危险,天高地远他护不住云清,而云清则是有意要谢让单独锻炼,顺便自己也能替他去探查一下民情。 显而易见,最后还是云清占了上风,只是去送别那天,谢让的脸色看上去就不是很好。 他从冷宫中出来,向来最黏着云清,这点连身边人都知道,这么长时间的别离,对他来说确实有点难为人了。 看见林辰进来,他搁下笔,冷冷望过去:“又有人搞小动作了?” 云清在时,有些人顾忌着离家之威,暗戳戳藏着,现在云清离开,他们自然以为小皇帝好欺负,就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不是……”林辰心下叹息,抱拳单膝跪地,“陛下恕罪,离大人,失踪了。” 短短几字,如同惊雷般,在谢让耳畔炸响,他霍然起身,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林辰把事情原原本本给说了一遍。 他发誓,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小陛下这般可怕的神色,明明年纪尚轻,眼眸却又黑又沉,看上去就要将人吞噬了般。 没人知晓,在那一瞬间,谢让心中到底闪过了多少想法。 从见面起,他就知道,太傅不是此间人,后来相处出了感情,也曾多次惶恐过,她会不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悄悄离开。 他不止一次询问过云清这个问题,是她用一次次肯定的答复抚平了他焦躁不安的心绪。 他本以为意外不会发生的,但意外还是这么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谢让的呼吸微微紧促了下,闭了闭眼,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将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一年,我只等太傅一年。” 这是云清答应过的时间。 林辰没听懂谢让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好在谢让很快下达了新的命令:“封锁消息,不要让人知道太傅失踪。” 林辰犹豫:“那……还找吗?” “不用。”谢让声音缓缓,似低落又似别的,“太傅不愿意,没人能找得到她。” 林辰还是没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没多问:“是。” …… 另一边。 上一秒还在客栈床上躺着,下一秒就出现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饶是淡定如云清,也愣了下。 她问系统:“怎么回事?” 1130飞速解答:“抱歉宿主,好像是总部的程序出了点问题,一不小心将我们卷回现代来了。” 云清有点苦恼:“那我在大熙现在处于什么状态?” 1130心虚:“呃……失踪状态?” 这就有点难办了。 想到前阵子才和小暴君冷战了一通,现在自己失踪的消息又传回去,云清有点不敢想象那个局面,她冷静询问:“还有多久可以把我送回去?” 刚到大熙的那阵,云清是怀念过现代的,但几年时间下来,她发现自己的心思就渐渐淡下来了,尤其是在现在有牵挂的情况下,她无法劝慰自己心安。 小暴君身边豺狼虎豹环伺,她盯着会稳妥些。 “不长,就一个月时间。”1130想了想,还是给她打好预防针,“只是两边时间流速不一样,您可能会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能回去就行。”云清还是比较相信谢让的,为了预防意外情况,她给他留了锦囊,会有人在合适的时候送到他手中,现在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既然是你们的失误,总要给我一点补偿?钱和手机,拿来。” 云清身上穿的还是大熙装束,也就大城市开放,大家才没有对她投来异样的眼光,但她没忘了,她在这里的身份现在是离云清占着。 她不打算找过去,但系统总要给些生存物资? 1130笑道:“放心啦宿主,早就为您准备好了。” 袖袋一沉,云清很快从里面摸出了手机,穿这身怪不方便的,她看了看旁边的商店,决定先去买身衣裳。 …… 一年时间悄无声息就过去了。 没有云清在身边,他依旧成长迅速,只是在外人眼中,变得愈发沉默寡言,天子威仪令人不敢直视。 年底的时候,有人送了东西到宫中,那人身上有牙牌,当天正好林辰值守,他认得出那是谁的牙牌,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把人送到了谢让跟前。 谢让记得,那是云清身边死侍中的一个。 死侍没说废话,直接呈上东西:“草民叩见陛下,这是少主让草民交给陛下的锦囊。” 谢让近乎急不可耐地走下去拿起锦囊,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似乎借此就能触碰到云清的温度。 他挥退了身边人,才拆出里面的信细细来看。 云清写得一手好字,谢让写字也是她教的,光是看见字,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温暖。 她并没有架子,在上面细细罗列了一番目前可疑人员的名单,还有哪些人可以重用提拔,大概是念着新年,在最后加了句“愿陛下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谢让捏紧了信纸,眼眶红了下:“我只想要太傅回来。” 可是之后的第二年、第三年……他都没有等到云清回来。 直到第四年,谢让彻底肃清朝堂。 眼见着少帝手握大权,终于有老臣按捺不住,提了充盈后宫的事情。 谢让当时就盯了那人许久,随后嗤笑一声:“是吗?可朕喜欢男人,爱卿说说,该当如何呢?” 第222章 囚禁if:太傅,这次你跑不掉了 最初的一年,谢让心中是怀着期待的。 云清说她从不骗人,他也相信她会回来,所以一直等着。 直到那锦囊被送到手中的时候,他才恍然反应过来,事态发生了一些不可预料的变化。 可他又不忍她失望,于是一点点的,将朝堂中的吸血虫给清除出去,开恩科,纳贤臣,当了众人眼中的明君。 对外只说帝师巡游天下,探查民情,可就连谢让也不知道,她到底还会不会回来。 第二年第三年,谢让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暗地里派了人出去寻找。 但意料之中的,没有寻到一丝踪迹。 他多次在梦中梦到她,可是每一次,她都如游烟一样,谢让抓不得,也放不得。 直到第四年,梦境潮湿,他梦见云清躺在他身下,眼尾泛着红,莹润的唇瓣一张一合,手刚要滑落出去,又被他紧紧抓握住,细密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谢让猝然惊醒。 说不得算美梦还是噩梦。 但谢让明白,那些惶惶不安的期盼,还有久求不得的渴望,最终都在浓郁的思念中,被糅合成一种更复杂的情绪——那种情绪,叫爱。 说他大逆不道也罢,说他心生妄念也罢。 他的的确确的,对自己的太傅产生了感情。 从前只震惊于太傅是断袖,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也喜欢上了自己的太傅。 谢让没有抗拒,只是花了一段时间来接受。 现在是第四年,不管太傅会不会回来,他都从来没有想过要开后宫纳妃。 “啊??” 底线劝谏的大臣听了这话,顿时懵了,他转头看看站在自己四周的同僚,大家都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谢让没有和他们讨论这事的心思,更多的来说,只是宣布一下,大臣们接不接受,都不影响他的决定。 丢下这句话,他就起身离开了,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不过真的讨论的就几个老臣。 “这,这可成何体统啊!” “若是帝师在就好了,陛下最听帝师的话了。” “帝师在外游历,你们有谁能联络到她吗?” “这……还真没有啊。” 到底是皇室秘闻,大家也不可能为了这事将皇帝的性取向广而告之,于是只能走迂回路线,将帖子递去了离府。 他们找不到帝师,离府里的人总能找到? …… 这点私底下的小动作根本逃不过谢让的暗探。 不过是无用功,谢让并没有阻拦他们的行为。 若这样真的能把云清找回来,才算是如了他的愿。 谢让闭了闭眼,然后凛然睁开,踏入了寝殿中。 他欲往窗边走,却冷不防听到帐中传来细微的响动,梭然抬眼望去,大步过去掀起了帐幔,声音裹挟着凉意:“什么……”人?! 目光触及床榻的时候,谢让的后半句话猛然低了下去,最后消弭于无声。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所有被压抑起来的情绪全部在此刻翻涌了上来,心仿佛被浸泡在沸水中,滚烫而灼热。 谢让一寸寸地扫过眼前这个人的眉眼,即使穿着一身奇装异服,也掩不住的熟悉,此刻正沉沉酣睡着,柔和而美好,和谢让记忆中一模一样。 谢让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欲念,手指悬停在半空中,没有触碰到她,只是视线在触及云清胸前的时候,凝了一瞬。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嗓子哑得几乎快发不出声来:“……女子?” 女子?! 谢让很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太傅。 可是太傅,是女子?! 曾经相处的时候不是没有违和感,可这么突然暴露出来,谢让心绪说不出的复杂。 他沉沉闭了下眼,暗示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却不受控制地点在了云清穴位上,好让她睡得更沉。 谢让抬手在她唇角揩过,眼眶委屈得发红,终究没克制住,倾身吻了下去,没有深入,只是轻轻在上面蹭着,仿佛要把这几年苦涩等待的情绪都给发泄出来。 他贪婪地抱紧了这个人。 “太傅,这次你跑不掉了。” …… 云清昏昏沉沉地醒来后,看到了雕花的大床,身旁是垂下来的帐幔,外面似乎天光大亮,有些晃眼。 她醒了醒神,撑手坐起来:“我回来了?” 33:“对哦。” “你语气怎么有点不对劲?”云清环顾四周,“这是……太和殿?” 33对手指:“准确来说,这是四年后的太和殿,您现在在龙床上。” 1130能观测外界情况,但数据运算告诉它,最好不要试图插手这件事情。 “四年后?”云清怀疑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开始头疼,“糟糕,这下难搞了。” 要是消失个一年半载也就算了,偏偏一晃就是四年,云清都不敢想事情现在发生成什么样子了。 尤其是她本来就没怎么和谢让谈好,现在还能哄得好吗? 云清还没理清乱七八糟的思绪,帐幔就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日光晃眼,她下意识抬手挡住,第一眼注意到的却不是长大的少年,而是戴在自己手腕上的金色手镯,还有长长的,不知道往何处蔓延的金色细锁链。 云清思维迟缓了一下:“这是什么?” “太傅。” 不待她思考更多,谢让已经坐到了床榻边来。 少年帝王着一身窄袖圆领袍,衣料上绣着盘龙纹饰,身形挺拔,坐下的时候也板正,褪去了少时的稚气,四年时间,足够改变太多,他也变得成熟不少,俊美而冷漠。 可那双眼在盯着云清的时候却都是笑意,清润可喜,带着一丝云清熟悉的卖乖语调,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太傅,我有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云清背后发毛,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她并不知道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犹疑着问:“你不怪我,离开了这么多年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等等,我现在是不是女子装束?】 云清刚睡醒的时候有点懵,现在却回过神来了,她扫了眼自己的装扮,脸上的妆也早就卸了,她当然不认为系统送她回来的时候还会贴心将这些复原。 她顿觉有点惊悚。 【所以我暴露了?但为什么……小暴君看起来这么平静?】 第223章 囚禁if:吻了吻她的手 见云清反应过来,谢让终于缓缓收敛了自己的笑意,凝视着她,平淡道:“我能怪太傅什么呢?太傅哪怕离开了,也为我留下了锦囊,告诉我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我难道能忘恩负义吗?” “我……”云清怔愣,“抱歉,只是为了以防意外,没想到会离开这么久,别难过,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 云清是看不见未来的,在回到现代的那一个月,关于她和谢让的记载一概不允许她查看,但从系统透露出来的信息中,云清大抵也能知道,谢让将大熙治理得不错。 她不在的日子里,谢让也真真切切成为了一位明君。 【这时间差真的,怎么四年就过去了啊?】 云清再淡定的人,也忍不住在心中狠狠将系统吐槽了一番,时间差真的太害人了。 【而且这事儿,怎么解释啊?】 谢让眸光沉了沉,盯着云清,不吭声。 云清离开的时候,小暴君还没有她高,现在一转眼四年过去,谢让不仅身量迅速拔高,身上气势也是渐长,纵然熟悉,还是让她在一时之间难以适应。 她不自在地侧了下头,忽然想起戴在自己手上的东西,抬眸看他:“这是什么?” 谢让沉郁地笑了声:“锁链,太傅看不出来吗?” 黄金打造而成的锁链很是精细,那连接在手镯上的链子也是细细一条,不是很重,因此云清最开始醒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但锁链的另一头,谢让却察觉到了动静,才悄悄走了进来。 【啊?】 不仅是面上,心中云清也表现出了巨大的疑惑,这发展方向,真的和她想象中太不一样了。 然而下一刻她却被谢让给抱了个满怀。 少年低低的声音就贴在她耳侧:“你知道……你知道你回来,我有多开心吗,太傅、云清……” 云清所在之处,是谢让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身不在此间,就连死了,他可能都无法与她相聚,何其大的残忍。 昨天下了晚朝,谢让在床上看见她的时候,有种自己如在梦中的感觉。 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盼了一千多个日夜的人,就那么出现在了他面前除了巨大的惊喜外,他心中很快又被不可言的恐惧给裹挟了。 他害怕云清会再次离开,所以找到了这副锁链,黄金制作而成的镣铐很是轻便,是他亲自命人做的,分别系在他和云清的手腕两端,才让他心中的惶恐不安少了些。 苦熬四年,谢让认清了,他已经承受不起这个人的再次离开了。 “你……” 对云清而言,只离开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可对于谢让而言,那是真真切切地过了四年,她叹了口气,暂时没有去追究锁链的事情,而是拍了拍谢让的后背,如同以前那样,温温和和的。 “不要难过了,我不会走了。” 大概是情绪激动,谢让抱得有些紧,云清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只能感受到抱住她的人浑身在轻轻地颤抖,颈窝处似乎落进了一滴温热的液体。 云清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那是谢让的眼泪。 她没有见过谢让流眼泪,没想到第一次见到,竟是在这种时候。 那可是未来的戾帝啊。 但谢让似乎并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流泪的模样,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退开。 他没有看云清,云清却看见了他眼角发红的痕迹,心中一紧,喉头发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太傅。” 谢让低声叫她。 再次听见这个称呼,云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应了:“嗯。” 谢让的语气称得上和缓:“太傅,你先在宫里住一段时间,我还需要处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云清下意识接着问了句,瞅见谢让好像不太愿意说的样子,只好晃了晃自己手上的东西,“行,我不出去,那总能先把我手上的锁链给解下来。” 【我其实能理解小暴君怕我消失的想法,但这么戴着,真的很奇怪啊。】 “除了这个。”少年笑得良善,但更多了几分属于帝王的独断,他轻轻摩挲着云清的手腕,如同在珍视一块上好的美玉,“太傅,短时间内,我不会放开你的。” 【不对劲,很不对劲。】 谢让前后给人的反差很大,云清想要察觉到异样,简直太轻松了,她稳住神:“那像现在这样,要是给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不会有人看到的。”谢让慢条斯理,如同露出了獠牙的野兽,眼底含着占有欲,勉强还压着,“只要太傅愿意。” 大概是为了让她彻底放心,谢让还打消了她的最后一点后顾之忧:“太傅放心,如今朝堂安定,再过些日子便是年节,所有事务我都已经处理完毕,若是有急事,林辰会来报的。” 云清哑口无言。 她看着谢让,再怎么迟钝的人,在这个时候也该察觉出了端倪来。 她叹息一声:“陛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离开这里的时间太久了,云清手中根本没有关于外界的情况,谢让看似沉敛,身上又带着股似有若无的疯劲儿,离开的时间比陪伴的时间长,她不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去判断。 “不是我想做什么。” 谢让凑近了云清,伸手触碰她的脸颊,举动亲昵到有些越界,低低笑着:“我只是想让太傅知道,我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云清的心声中,谢让得知他们的时间不对等,但这不代表着,他能一直容忍云清将他当做小孩子看待。 日益汹涌的感情,总要有个出口才是。 云清的唇瓣颤了颤:“你让我住在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谢让坦然承认:“不全是。” 他抬起云清的手,当着她的面,垂眸吻了吻,声音哑而沉着:“我更想让太傅看清,我爱你。” 这是他在无数个日夜的沉思中,得出的答案。 也许从相遇开始,他就注定会爱上云清。 第224章 囚禁if:锁链 手背上的触感鲜明而灼热。 云清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 谢让都说得这样明白,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错就错在他们之间的时间差太多,云清眼中的谢让还是个未长成的孩子,和现在相差巨大,她的心情实在有些难说。 “你……”云清指尖蜷了蜷,几次想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被谢让插了话。 “太傅不用着急,时间还多,你可以慢慢想。”谢让脸上笑吟吟的,“这链条的长度足够在太和殿活动了,若是有不舒服,及时告诉我就好。” 云清冷笑:“告诉你你就会放开吗?” 谢让不恼:“不会。但可以研究怎么做出更舒服的来。” 云清:…… 【你还想研究啊?】 谈了半天,云清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身中衣,幸好殿中地龙烧得旺,她才没有觉得冷。 她眯了下眸:“谁给我换的衣裳?” 系统把她传送回现代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服装问题,就不信回大熙还能有那么贴心,帮她一键换装了。 “当然是……”盯着云清凌厉的目光,谢让颇为遗憾,“是宫女。” 他挑眉:“怎么,太傅认为,是我吗?” “没有。”云清侧过头去,躲避了他的目光,垂眸,“臣知道陛下的为人。” 以前相处的经验大多不适合放在现在的谢让身上,可云清至少还是相信,他在这方面的性格是怎样的。 “不要这么自称好不好?”谢让却仿佛天生般知道云清的软肋在哪里,声音低落,“我不希望太傅与我这般生分。” 君臣君臣,一语便划定了身份差异。 谢让不想如此。 云清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就是个无关紧要的称呼,她不在意:“好。” 她有点不太清楚现在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谢让,轻咳两声:“有没有我能穿的衣裳?” 谢让一身穿得严整,对比之下,她只穿着中衣就觉得怪怪的,习惯了在谢让面前伪装成男子,现在怪别扭的。 “当然有。” 谢让抬手摇了一旁的铃铛,很快就有宫人送了衣裳进来,死死从垂着头,全程都不敢往殿中多看一眼。 被点了穴,云清睡的时间更久,谢让特意吩咐人改了衣裳,现在穿正合适。 云清拎着那条链子,一点点收拢,才发现真的比自己想象中长太多了,如果是因为细,看着会相当可观。 她暂时放弃了离开的想法,看谢让的样子也不可能。 不过当下有个正好的由头。 “解开,不然我怎么穿衣裳。” 云清容色极佳,看得出回去的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受苦,因为时间流速的原因,她和谢让分别前几乎没有半分变化,只是坐在那里,都透露出淡定从容的气质,并没有因为在天子之榻上就显得拘谨。 谢让挑唇笑了声:“当然。” 云清也没看明白他是怎么做的,在她手腕上咔嚓两声摆弄了那金手环几下,就顺利脱落了下去。 他没走,就站在那,视线紧盯着云清,仿佛一刻都舍不得挪开。 和太傅分别四年,又是在明确了自己心意的情况下,仅仅是看上一晚的时间,根本不够。 如果不是知道云清的性格,谢让想做的,就不仅仅是套东西束缚住她了,他不想和她走到最差的那步。 但心中的害怕,也不是一两日能够消弭的。 云清木着脸,很快换好了衣裳,这下才觉得自在多了。 谢让就站她边上,好像一刻都等不了似的,又把金手环给套了上去。 【有必要这么急吗?】 云清简直哭笑不得。 谢让的这个行为,依稀带了些旧影,生气是谈不上的,她看到了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 毕竟千错万错都是系统口中总部的锅,不过她确实也没按照约定回来,想要重新和小暴君建立信任的桥梁,恐怕需要些时日。 没辙,慢慢来。 谢让嘴上说着不忙,临近傍晚的时候,还是去了前殿,太和殿被划分为了工作区和生活区,好在链条的长度够,足够在这点范围内活动开了。 云清看看自己手上的链条,总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很奇妙的囚禁。 她看得出,谢让有意在压抑着,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毕竟在摊开了来讲的情况下,云清很难猜测到他都会做些什么。 “难搞。”她再次这么评价。 顺风被谢让派到了她身边伺候,面对突然出现在皇宫中,还变成了女子的离大人,顺风现在仍然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尤其是陛下表现出的这态度,分明就不仅仅只是把离大人当成老师对待! “顺风,能不能给我讲讲现在外面的情况?” 仔细算来,谢让身边伺候的,都是熟面孔,云清在他们面前表现如常,半点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 “噢,好。”顺风瞅了云清一眼,还是不习惯,这些事情陛下没有明确制止他,就是能说的,“六部尚书基本上都被陛下换了一遍,还有科举提拔上来的人才,如今也基本上能独当一面了……呃,只是如今,朝堂上有点不太好的传闻。” 说到最后,顺风还是没忍住把这件事情漏了一嘴,小心翼翼地看云清是什么反应。 如果说之前他还看不懂陛下为什么会在朝堂上公然说那话,如今就算是看明白了。 喜欢男的=喜欢女扮男装的离大人。 合理,且正确。 只是这话一旦说出去,就有些覆水难收了,陛下如今估计正忙着处理这些流言蜚语呢。 云清忍了忍,耐不住操心命,还是开口了:“什么传闻?” “就是……” “太傅若想知道,不妨直接问我。” 顺风的话刚起头,谢让就进来了,手里拽着细细的链子,一路找过来的。 他站在屏风侧,目光直勾勾盯着云清。 顺风顿时成了只鹌鹑,什么也不敢说了。 【怎么还搞吓唬人这套?】 云清磨了下牙:“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谢让是比以前更成熟了,但也多了更多不可控,云清看到他不至于发怵,就是不太适应。 谢让缓缓勾唇:“当然会啊,我只是告诉他们——” “我喜欢男人罢了。” 第225章 囚禁if:如果太傅舍得,就把我赶出去吧 云清瞳孔地震。 “这也是能在朝堂上说出来的东西吗?” 如果谢让是别的身份,那无所谓,可他是皇帝,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云清闭眼叹息,她几乎能够想到,那些个大臣愁眉苦脸的样子了。 “有何不可。”谢让坐到她身边,淡淡道,“他们想劝朕充盈后宫,总要有个合适的借口,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只是那时候,谢让根本不知道云清是女子,也不知道他下了晚朝,就能看见心上人躺在自己的床上。 世事难测。 顺风猜的没错,谢让确实在处理谣言,但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处理。 他如今圈着云清不让她出宫,可实际上,没有把她困在这里一辈子的想法,既然说出去的话无法收回,不如借此机会顺水推舟,那些个老古板接受起来会更容易。 云清难得哑言:“……那也不是你这么找借口的?” 谢让替她撩起鬓边垂落的发丝,意味不明:“可谁让我那时,不知道太傅是女子呢?” 【好好好。】 云清看着谢让,皇帝陛下一点也没有心虚的表情流露出来,甚至颇为愉悦地勾了勾唇,让她说不出更多斥责的话来。 明明知道谢让在这时候说出来就是不怀好意,但云清还是想弄清楚:“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在朝堂上说了?” 谢让拢住她的手,笑着:“不巧,在太傅回来的前一刻钟。” 谢让从来没想过,天下能有这般好事,等他一回来,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躺在他的床上,睡得毫无防备,并且还将自己最大的秘密给暴露了出来。 云清:…… 【被系统总部坑惨了!】 但凡早回来一点,赶在谢让去上晚朝之前,都不至于出这事儿。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之后怎样发展,还要看谢让的处理。 云清一阵凝噎,不想说话。 静了半晌,她换了个话题:“陛下,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放出去?” 谢让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也可以理解对方心中的不安,愿意纵容,但这一切都在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后有了改变。 只能说,关系怪怪的,不合适。 然而她的话音落下后,平时都会积极回应的少年却只是古怪笑了下,随后垂眸,语气不咸不淡:“不知道。” 【什么叫做不知道?】 云清内心的疑惑如有实质。 谢让淡淡撇开了眼,道:“太傅离开了我四年,我不放心。” 至于到底是真的不放心,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不肯放人,就只有皇帝陛下自己心中才知道了。 怕云清觉得无聊,谢让颇为体贴地再次开口:“我没有给他们下禁口令,若是太傅想见什么人,可以派人传信叫他们入宫来。” 【入宫来?入宫来让他们看我和小暴君混乱的关系吗?】 云清没好气地瞥了眼垂下来的金锁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抽出自己的手,叹了口气:“出去,让我冷静冷静。” 谢让现在的形象,云清还需要花费一段时间来熟悉适应,而且只要他出现在身边,她就抑制不住地会往别的方面想,还不如她自己一个人思考。 “好。”谢让在这件事情上倒是答应得挺爽快,他从容地站起来,“我叫人给太傅搬些折子来,太傅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着打发时间。” 云清虽未来朝堂,属于她的权力却都被保留了下来,全在谢让手中,如今自然应当物归原主。 若真的被困在后宫中,云清就不再是云清了。 “你……”云清还想再说什么,谢让却已经起身走了,话哽在喉头,有些不上不下的难受。 不过谢让也走不了多远,毕竟锁链的范围限制就只有那么大,很局限。 见陛下离开,顺风知趣地赶紧上前:“离大人,您要喝水吗?我给您倒。” 他算是看出来了,陛下如今看似软禁着离大人,恐怕根本也坚持不了多久,底线在步步倒退,估计没几天就到头了。 “不用,先出去。” 云清本来还想询问一些事情的,被谢让打断后,就没那个心思了。 顺风没问什么:“喏。” 他出去后,云清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好像在谢让身边留了个暗卫,她试探性叫了声:“青绛?” 窗子被从外面打开,穿着劲装的暗卫从外面翻了进来,单膝跪在云清面前:“属下在。” 云清:…… 倒也不必这么不走寻常路。 她捂了下唇,道:“去给离府传信,我没事,需要暂时留在宫中一段时间,不要透露多余的事情。” 边关那边,有离家父母在,他们知道自己的来历不同寻常,应该会想办法安抚离云姝,主要是离府的人会很担心自己。 那是四年,不是简简单单的四天。 其实谢让将她留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需要时间去了解现在的情况是怎样的。 青绛:“是。” 看着暗卫消失在自己面前,云清总算是缓缓舒出了一口气。 她看看自己手上的东西,苦笑:“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 白天的时候还好,到了晚上,另一件令人纠结的事情就冒出来了。 云清盯着谢让,皱了下眉:“我房间里的床呢?” 云清在太和殿一直都是有固定房间的,和谢让混熟了些后,他还悄悄在里面添置了不少自己喜欢的东西,结果她现在一看,全是空荡荡的,场面堪称凄凉。 谢让面色不改,眼底挟了几分笑意:“撤了。” 云清不想问到底是什么时候撤的,她直接道:“那我住别的房间。” 【太和殿这么大,我就不信还找不出一个空房间。】 谢让眉梢轻挑:“都撤了。” 云清能想到的,难道他就想不到吗? 这行为过于釜底抽薪了,云清脸色微变,未曾反应过来之际,谢让已经走近了她,将她抄抱起来,往床榻的方向走。 少年的身形看着有些清瘦,实际上力气却大得很,这番动作做起来毫不费力,很快就将云清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倾身逼近她,压迫性十足,声音落在她耳畔。 “如果太傅舍得,就把我赶出去。” 第226章 囚禁if:暗示 摇曳的烛光下,尤其是帐中的光线格外昏暗几分,阴影落在少年的侧脸上,头一次让云清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危险。 更别说他们现在隔得这么近的情况下。 若是再近几分,谢让都能直接亲她唇上了! 从醒来开始,谢让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打破云清的固有认知,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但都因为心中的愧疚选择了纵容,可现在,实在是有点太过火了。 云清的目光冷了下来:“我真的可以把你赶走吗?” 【这么得寸进尺,昨天晚上又是怎么过的?】 天地良心,昨天晚上谢让真的只是坐在床边看了一晚上,顺带吩咐了一些事情而已。 他暂时不会将这些事情吐露出来,只是顺势抱紧了云清,声音中含着可怜:“当然可以,只是如今太和殿空空荡荡,太傅若是舍得我睡在地上,就可以把我赶出去。” 云清曾经将谢让抱进过怀中,可如此亲密的拥抱,却还是第一次,她恍然发现,谢让确实成长太多,现在都已经能可以完全将她抱住了。 “就会卖惨!”云清算是看清了他的本质,伸手推了推他,“行了,要睡就睡,不要在这里和我腻腻歪歪的。” 话出口,她方觉有什么不对,自己关注的重点好像在无形之中被谢让带偏了些。 再抬头的时候,注意到的已经是谢让亮晶晶的眼眸。 【真像条小狗似的。】 云清腹诽了声,懒得和他计较,在察觉到他的松懈后,推开他就退到了里面去。 大抵是在她走后换过,龙床是真的大,她要是睡里面,和谢让还能隔好长一段距离,就是锁链挺碍事的,虽然不重,但被她这么一拽,也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清顿了一下,拽过一个软枕隔在两人中间,警告地盯着谢让:“不许跨过这条线。” 【以前都没有和同桌划过三八线,没想到现在居然和小暴君划上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谢让遗憾地舔了下唇:“行。” 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云清是有底线的,谢让能一点点试探,但决计不能把人惹毛了,他是不想云清生气的。 勉强达成协议,云清还算是相信谢让的信誉,这么继续面对面着也不自在,她索性转身过去睡了。 身穿时间乱流也不是开玩笑的,在现代待了一个月的云清很清楚,她这段时间可能都会处于一种比较疲惫的状态,所以就这么躺着躺着,没一会儿时间就睡着了。 谢让努力将自己的呼吸放得很轻,直到确认云清真的睡着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贪婪而渴望地盯着她的背影。 做梦的时间多了,因为梦境中的一切实在都太过美好,有些时候,就连谢让都并不愿意从梦中醒来,以至于他现在都感觉自己一时之间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梦境。 直到恍恍惚惚伸手触碰到云清后颈的时候,他才陡然松了口气,确认这是真的。 现在,这个人就在自己身边,皮肤是温热的,呼吸心跳也是真实存在着的,他终于是等到她回来了。 …… 云清这一觉依旧睡得很沉。 冬日的太和殿很是暖和,谢让早已不是从前的傀儡皇帝,所有规制都有所提升,地龙烧得暖,寒风根本无法进入宫殿中,仿佛和外界隔离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云清醒来的时候,谢让已经不在身边,更出乎意料的是,她手上的镣铐被解开了,安安生生盘起来放在一旁,殿中一片静谧。 说实话,她愣了下。 晚上睡觉的时候谢让都没想着把这东西解开,现在倒是良心突发了,让人觉得有点怪不安的。 鉴于谢让以前的性格就有点喜怒无常的,云清倒也没有多怀疑,洗漱完便出宫殿逛了逛。 没成想一出门就遇到了老熟人。 林辰看见云清,先是迟疑,然后直接愣在了原地,眯了眯眼试探叫:“离大人?” 云清淡然应承:“是我。你找陛下有事吗?” 云清还记得谢让说过的事情,有急事林辰会来报,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耽搁事,现在不是林辰震惊的时间,她要尽快把话题给拉回来。 “呃……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林辰的想法在心中转了转,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顿时浮现出来,近些日子的动静,不会是和帝师有关? 云清敏锐,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便问:“林大人,你是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林辰的眼神还是古怪,行动上却摇头:“没有……只是朝堂上的事情,您应该知道?” 从云清如今还能自由行走在宫中就知道,天子的态度应当是对她放开的,至少暴露女子身份后,不会受到什么牵连。 林辰知道云清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的消息,此刻也知趣地闭上嘴,没有去询问云清是怎么出现在宫中的,不过有些事情,他觉得大约可以和她商量商量。 “我知晓。”云清淡淡点头,“此事陛下自有决断,不用管。” 小兔崽子,说出来的时候就没考虑过后果,还指望着自己给他善后,别想了。 林辰隐约察觉云清的神色中蕴着几分冷意,不再过问了。 反正说都说了,后续怎么处理,还要看皇帝陛下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正谈着,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看见拐角处来的人,林辰抱拳行礼:“参见陛下。” 谢让习武,倘若不是他自己愿意,脚步声不可能这么轻易让人听到,云清微叹一声,转过身去,瞧见了几步远之外站着的少年。 谢让瞥了林辰一眼,一边走到云清身边,一边淡声吩咐:“免礼。” 云清谨防着他想搞小动作的心思,谢让微微挑眉,老实得很,只是声音微低:“朕就说怎么久等人不到,原是在这里和太傅聊得开心。” 帝王话语中的暗示意味浓重,林辰眉心一跳,突然感觉自己不应该待在这里。 第227章 囚禁if:她就不该嘴贱 云清感觉自己从中听出了几分拈酸吃醋的感觉。 这个形容怪怪的,放在谢让身上却正合适。 林辰还在这里看着,云清眯了下眸,警告地盯着他:“还请陛下好好说话。” 当着外人的面,谢让还是肯收敛一点的,要是真的把云清惹生气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事实证明,帝师是管得住天子的,话音落下没多久,林辰就感觉落在自己身上如有实质的视线消失了。 谢让问:“朕让你处理的事情怎么样了?” 林辰:“已经将人召回,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云清好奇,插了一嘴:“什么人?” 索性这事本来就和云清有关,谢让耐心解释:“我对外宣称太傅是在游历,顺便体察当地民情,如今太傅回来,也该将那些人召回了。” 云清离开的时候,朝堂上的局势刚好上不少,剩下的困难都是留给谢让练手的,突然得知她失踪的消息,只能连同离家共同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另外找个人代替云清在外游历。 云清当时将防意外措施做到了极致,能想到的所有事情都记在了锦囊里,如果她没按时回来,就全部交到谢让手中,也是因此,谢让才能伪装出她还在的样子。 别的不说,至少如今的大熙,按照云清预想中的样子发展着。 没了平江王的势力后,谢让已经逐渐将所有权力收拢在手中,兵权亦是如此。 “是这样吗?”云清讶然,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份上,一时之间心情很复杂,“陛下有心了。” 谢让没接话。 他只是下意识的,想将云清的所有痕迹都保留着,就像这样,能早点盼到她回来——如今愿望已经实现了。 林辰看着这师生二人间的气氛,总觉得有点奇怪,心中毛毛的,赶紧道:“若是陛下无事吩咐,臣便先退下了。” 谢让颔首:“可。” 他本身也不想继续有外人打扰他和云清的相处。 林辰走后,最不自在的应该是云清。 外面风凉,谢让怕她着凉,提议:“太傅和我进殿中去聊?” 云清想了想,摇头:“闷得慌,就在外面逛逛。” 【实在是对殿中有点阴影。】 传送的事情不是系统能左右的,否则云清一定要和系统好好理论一番,为什么不把她传送回离府,偏偏就是在皇宫中! 谢让勾唇笑笑:“太傅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吗?若是如此,我就不会解开锁链了。” 云清狐疑地瞥他一眼。 【怎么我就这么不相信呢?】 她:“不提这事我们还可以好好说话。” 谢让不置可否。 可以看出他现在是真的没什么事要忙,陪着云清逛光秃秃的御花园,看上去也兴致勃勃。 云清纳闷地指着一块空地:“我记得那地方原本种着梅花,现在怎么没了?” 前几年乱,云清没时间,也不敢去外面乱走,但人活着,总要找些事情来做,身边熟悉的人都知道,她喜欢观赏花草树木。 从前的御花园看着还是不错的,冬日里也有各色梅花开放,现在看着,竟变得光秃秃的了。 “没照料好,死了。”谢让随口编了个理由,他确实忽略了这茬,“我差人移栽些进来,这样明年太傅就能看见花了。” 云清不信这个理由,失笑:“莫不是担忧有人蹲树上刺杀你,所以把树全给砍了?” 谢让神色不明地看了云清一眼。 云清:? 【还真猜对了啊?这些刺客这么敬业的吗?】 光秃秃一片,着实没什么好逛的,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谢让是有自尊心的,云清不想继续去探究这些事情,最后还是如了谢让的愿,回了寝殿。 谢让暂时应该不会想着把其他房间布置好了,云清懒得和他继续去争论这些问题,只要他不太过分,她就能容忍。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底线在步步后退。 谢让缓缓笑了笑,他发现了。 云清不知道谢让在笑什么,指尖微微紧了紧,这次回来之后,她发现自己越发拿捏不稳谢让的表现,倒是谢让,长大后就懂得了什么叫做步步为营,看似收敛了,实则更危险了。 她叹了口气:“陛下成长了太多。” “毕竟那是四年。” 谢让嘴上将那四年轻描淡写地带过,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能走到现在的位置,他吃了多少苦。 “还好……”谢让微微一笑,认真凝视着她,“我现在能保护太傅了。” 他想传递的更深层意思是,云清不用在乎外界人的看法,这些他都能处理好,她只需要好好想清楚,到底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就好了。 云清喝了口茶,没有正面回答谢让的问题。 平心而论,她对谢让的感情,确实复杂,中间那四年,是意外,如果不是一回来就得知这个消息,她可能根本都不会考虑。 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出抉择,对她,对谢让,都是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行。”谢让知道她的性格,也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他拿起一本卷宗,递给云清,“太傅看看,这些都是近几年发生的事情,等你回朝堂,也好上手。” 年节期间他还能把云清暂扣在宫中,过了这段时间,事情总要慢慢回归正轨,自由的鸟儿,不该被他束缚住了。 “怎么,不准备给我继续上锁链了?” 云清看他这老实样子,还是没忍住刺了句。 或许是谢让干的这事实在是太恼人,云清回来后面对他就总不能控制好自己躁动的心绪,相比之下,曾经的小暴君简直比现在的好相处多了。 “……” 谢让静静盯了她半晌,倏然笑了:“太傅既然提起,那便如太傅所愿。” 鬼知道谢让到底准备了几副锁链,话音刚落,他又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条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在了云清手腕上。 这条链子的长度非常短,谢让手上再一扣上,顿时他俩的距离就只有一米左右了。 云清深呼吸:…… 她就不该嘴贱。 第228章 囚禁if:该给皇后娘娘 成功坑了自己一把后,云清选择闭嘴。 本来想把谢让的性格掰正一点,结果瞬间四年过去,早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就现在这喜怒无常的,她无从下手。 云清不再理会谢让,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看卷宗,她不会委屈了自己,至于谢让,不舒服也是他自己该的! 在谢让眼中,云清从容淡定的时候偏多,现在表现出小脾气,格外令人惊讶,他便好整以暇地支着下巴,觉得就这么看着人,也能看很久。 最后还是云清忍无可忍,顶着灼热的目光看完了一本卷宗,随手将卷宗扣在了他脸上。 谢让接住滑落下来的卷宗,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云清在心中嘀咕了声,决定给他找点事做:“若是无事,便去写一幅字,正好我也看看,陛下有没有用功。” 云清记得,自己离开之前,这人已经能够写得一手好字,只是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关于谢让的一切她都有些陌生,顺便从头开始熟悉一遍。 而且谢让要是去临摹字,势必就要解开锁链,一举两得。 但云清还是低估了谢让的脸皮。 “行。” 答应是答应了,但谢让做出的第一个举动就是揽着云清一块走,他的举动并不轻浮,手只是轻轻扶在云清肩上,但是因为身高的缘故,莫名又带上了几分强势。 云清眼眸微瞪:“你去写你的字,拉我走做什么?” 谢让不紧不慢地晃了下手上的锁链,声音淡淡:“没办法,暂时分不开。” 这锁链也没见钥匙,谢让每次摆弄几次就戴上取下了,应当是某种机关,因此此刻听见他说的话,云清冷笑:“是解不开还是不想解开?” 谢让笑:“当然是不想解开,太傅不用费心思去研究,每一副锁链上的机关都不同,我还有很多。” 云清觉得他这句话有点阴恻恻的。 【怪不得是暴君,这变态劲儿。】 云清坑过自己一次,闭口不再问他为什么准备这么多了。 谢让见状,遗憾地咂了咂舌。 太傅很懂得趋利避害。 不巧,他现在就是这个害。 书房在隔壁,没几步的功夫就到了,云清麻木地看着谢让铺好了纸张,然后又自力更生开始研墨,因为答应了云清不让外人看见,这边的宫人已经基本上都被遣散了,他只能自己动手。 谢让提笔蘸墨,只写了一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注:出自《折桂令·春情》] 事实证明,皇帝陛下确实写得一手好字。 他和云清的字有相似的地方,却又另外多了几分属于少年帝王的凌然傲气,见字如见人,风格是大相径庭的。 云清一开始冷眼,现在却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的睫毛颤了颤,已然看出,这就是谢让想对她说的话。 她不知道在那四年中,谢让对她的感情是如何转变成现在这样的,但依稀可以窥见,其中到底藏了多少他未说出来的话。 她失笑着垂下眸:“陛下,你可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刚相处没多久她就发现了,谢让看着什么都不在意,可她只要与旁人相处的时间久了些,表现得在意了些,谢让就会想方设法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去。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觉得谢让的性格有些偏执,有些固执,现在看来,原来早在那时,就为日后的变化做了铺垫。 云清离开的那四年,可以说是催化剂。 谢让微怔,他低声解释:“不是因为太傅离开,我才……就算太傅不离开,我也一定会,爱上你。” 谢让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觉得,没有人能比云清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更重要了,倘若云清没有离开,那也只是他们相处时间长久的问题,照着这个发展下去,他迟早都会爱上云清。 没人有会不喜欢黑暗中照进来的光。 “陛下这个属性,我确实没看出来。” 云清中肯地说:“我只是以为你黏人一点。” 【在冷宫长大,受尽了冷眼和欺负,小暴君没有安全感,才是真真切切的。】 谢让笑着应:“可我只黏太傅啊。” 从一开始,这份对待就是独一无二的,后面发生什么转变,都是有可能的。 多正常。 “……” 云清沉默以对。 【关键是你比较熟悉的人也只有我。】 这件事情再讨论下去,只会牵扯出更多的旧事,谢让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说明自己的意思后就收住了话题,然后小心翼翼将那张晾干的纸收了起来,准备回头有时间裱上。 云清选择眼不见为净。 …… 就这么在宫中住了段时间。 天气开始转暖,也许是渐渐确定云清真的不会再次离开,谢让对她总算是不再盯得那么紧,那些个金子做的链子都被好好收了起来,就摆在内殿,云清每每看到,都想拿去扔了,但最后碍于各种考量,还是忍着没有动手。 皇帝陛下连给人上锁链这种事情都能干出来了,她现在不去干涉还好,一旦干涉,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更过激的事情。 终于在某一天,云清找到了回离府的机会。 她的牙牌给了送锦囊回来的暗卫,谢让后面又新补了个腰牌给她,她知道其中意义肯定不一样,但为了出宫,也只能用。 值守宫门的人看着眼生,不过他们认识这块腰牌,诚惶诚恐地朝着云清行礼,领头人又给她准备了马车。 从谢让那里问不出个什么来,云清顺口试探:“这腰牌,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艳灼的红衣,看着朴素,细节却彰显出了华贵,明明容色逼人,可周身气息沉敛清冷,让人不敢小瞧。 四年间,宫中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除了几个高层外,根本没多少人见过传说中在外游历的帝师。 天子不置后宫,宫中也从未出现过任何莺莺燕燕,但即使如此,面对突然出现在宫门处的女子,领头人也不敢猜测她是不是陛下的人,低头恭敬道:“羽林军是天子私卫,腰牌便是令箭,仅有两块,一块在陛下那儿,另一块,按律来说该给……皇后娘娘。” 第229章 囚禁if:贪婪的饿狼 云清眉心一皱,算是意识到自己接下了一个多烫手的东西。 看见她的神色变化,那人紧张了下:“这位大人,是我有哪里说得不对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称呼脱口而出,领头人说完才反应过来。 “没事,谢谢了。” 在皇宫当职就是不容易,时时刻刻都要注意揣摩上位者的心思,云清不为难人,得知事情后就上了马车,然后吩咐:“去离府。” 好久没有出过宫了,云清这才感受到,四年时间,变化是真的大,挨着皇宫这一圈的建筑基本都被重新修缮了一遍,有些地方道路也有所改变,不过去离府的路没有变。 沿途叫卖的百姓都乐呵呵的,看样子生活得很幸福。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让还是让大熙好好运转着,想到这里,云清心中又是一沉。 这份情意,无疑是珍重的。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就努力给她什么。 思索间,马车晃晃悠悠就到达了离府后门。 现在许多事情还没有解决好,云清并不是适宜招摇,并且她本身的性格也比较低调,先回去看看再说。 她一早让青绛传了信回来,江叔和点翠都在门房处等待多时,见到马车停下,全都迎了上来。 “公子?!” 点翠下意识的称呼脱口而出,在定睛看到云清时,却愣住了:“啊?” “有些复杂,进去再说。” 这边虽然人少,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路人经过,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云清和江叔对视一眼,这位睿智的管家拉住了点翠,把她带了进去。 “四年前外出,确实出了点意外,但这种事情,也不太好解释……不过好在我学了些东西下来,也不算是亏了。” 回到现代的那一个月,简直就是云清最好的作弊时机。 想要依靠系统的能力一点点去兑换东西,来得太慢,她便找了些有用的,慢慢理解背下来,宫中闲着无事的时候就往纸上写,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样就不会遗忘了。 有些事情,交给自己人办当然更放心。 谢让身上忙的事务太多了,云清不能再给他增添负担了。 离开四年,她对现在朝堂局势的掌握大大减弱,这段时间看了不少卷宗,弥补的都是理论知识上的欠缺,可她若要回归朝堂,光是这些东西,还不够。 江叔是离府的大总管,他细看过云清拿出来的东西,顿时都有些惊了:“这……” 云清挑挑拣拣,记的东西很杂,农业工业商业方面的都有,只选了一些目前就能施行下去的,但饶是如此,加在一起数量也很多了。 江叔都不敢想象他们小姐失踪的这些年都去了哪里。 “江叔安心,日后还会有更多的,这些可都是我学的,来路没有问题。” 云清也不好让老人家在那里猜来猜去的,只能说些话稳稳他的心。 “小姐好厉害!”点翠是家奴,从小是跟着学习识文断字的,在看了上面的内容后,顿时明白这东西了不得,她自告奋勇,“小姐,这几年我都在学着管理商铺,这几张能不能交给我去办?” “嗯,你们决定就好。”云清没意见,能在离府做事的人,都是有真才实干的,她不担心,只是…… 云清无奈地笑了声:“我暂时不能在府里待太久,这些事情,还要麻烦江叔多操心了。” 小兔崽子盯人盯得紧,指不定就天天往离府跑,云清左思右想,暂时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解决办法来。 说起这件事情,江叔脸上就浮现起了担忧:“这么说,小陛下是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用问,那马车一看就知道是皇宫的。 “嗯。”云清点头,“但……也不用太担心,目前一切还好,没事的。” 小暴君变态归变态了一点,至少还没想着把他们俩的事情捅到大家面前去,云清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留思考的空间,不过耐心能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 点翠:“呜呜呜我的小姐啊……” “好了,真不用太担心。”云清有点哭笑不得,她又和两人说了一些话,才道,“暂时就这样,我先回去了,有事我会让青绛递消息出来的。” 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留在谢让身边的暗卫,充当了传话的任务。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快到谢让生辰。 他嘴上没说,云清却看得出,他对此还是期待的。 “缺了四年,那便连同这些年的生辰礼一起补给他。” 云清心中思索着。 谢让却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商讨另外一件事。 “时间差不多了,太傅要不在我的生辰宴上露露面,也好叫那些个大臣安心一点。” 谢让好声好气与她打着商量,眼底藏了些不易察觉的期待和渴求。 云清一眼戳破他的心思:“陛下想让我以什么身份露面?” 谢让指尖摩挲了一下,嗓音低哑:“只是太傅自己而已。” 什么身份都不重要,只要那个人是云清,那就好了。 “嗤。”云清笑了声,声音淡淡,“我还以为,陛下会说出来呢。” 不管在哪方面,少年似乎不介意在她面前展示出自己真实的性格,最初的时候,云清迟钝了些,后来就能慢慢感觉到了,那是欲望。 她以为自己接受这些变化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事实证明,她在无声无息中已经很快被软化,如今和谢让的关系,称得上一团乱。 偏偏她这个人不擅长说谎,特别是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有什么事情都是怀着坦诚的态度去说。 谢让低笑了声:“那是因为太傅现在还没有想清楚。” 谢让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就是头贪婪的饿狼,明明是可以光靠掠夺就能得到的东西,他却想要索求更多,除了人,还有心,他都想得到。 大抵骨子里流着的血液就凉薄,只有在云清面前,他才能展露出耐心,让她慢慢的,想清楚。 云清克制住自己想要后退的感觉,冷静看着他:“那你还是别说了。” 【笑得怪恐怖的。】 第230章 囚禁if:冷意 帝师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 原先还愁眉苦脸的大臣们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帖子更是一封封往离府飞,云清回来住几天,看了几封后,就不想再拆开了。 内容都大同小异的,还是在操心谢让后宫的事情。 云清喃喃:“不知道这和我是女子相比,哪个消息更劲爆。” 是的,在这次的生辰宴上,云清决定以女子的身份出席。 这是多方面考虑之下,云清做出的决定。 谢让手中的权力无需置疑,除了大熙的开国皇帝以外,再没有人拥有这样大的权柄,世家衰落,他趁机将所有外流的权力都给收了回来,做什么决定,也不太受到大臣们的限制。 落在一位明君手中,这是件好事。 女子的身份从来不是钳制,与其等着有朝一日被别人发现,不如自己早点公布出来,有什么流言蜚语,都能提前面对。 “那这些帖子?” 江叔在旁询问。 云清瞥了眼:“放那儿,很快他们就不会在意了。” “是。”江叔顺便道出了另一个消息,“小小姐会回来参加陛下的生辰宴。” “云姝要回来?”云清惊了一下。 江叔点头,笑:“她说回来看看小姐。” 离家两位小姐,一位在军营,一位在朝堂,可以说都很是不俗。 云清心中跳了跳,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有点奇怪的不安。 但不管怎样,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离云姝将时间卡得极准,赶在天子生辰的前一天赶了回来,下马就直奔云清房间,在门口处一把拥住了走出门来的云清。 离云姝抱住她,亲昵地在她肩头蹭蹭,声音软了下来:“阿姐,我想死你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离云姝语气中的难过与低落是实实在在的,云清一愣,赶紧回抱住了她,轻声询问:“爹娘他们,都告诉你了吗?” “告诉了呀。”离云姝笑了笑,“但没关系,只要你们好好的就行,都是我的阿姐,没区别的。” 云清心中闷了下,然后轻轻点头:“嗯,放心,她也好好的。” 云清能穿越回去是意外,她不便干预离云清的生活,但在校园官网上,她看见对方已经开始跟着老师进行另外一项学术研究,应当是对现代生活适应不错的。 简单谈了下心,离云姝又围着云清转了一圈:“阿姐是准备恢复女子身份了吗?挺好的,阿姐好好看,这次我陪着阿姐一起出席,看谁有不长眼的,全部交给我!” 军中长大的女子,性格豪爽利落,离云姝就是个实打实的姐控,谁都不能动她的阿姐。 云清笑着答应:“好。” …… 宴会最后都是天子入场,加上谢让本人表现得对此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就更是如此。 只不过令诸位大臣都没有想到的是,今年皇帝陛下来的格外早,视线始终锁定在一个方向。 大臣们悄悄在下面讨论。 “是离大人?离大人回来了,肯定要参加陛下的生辰宴。” “可是我们递到离府的帖子,也没见离大人回啊。” “说起来,我们好像也没有见到过离大人出府……” “别说了别说了,陛下看过来了,想知道什么,一会儿不就有分晓了吗?” 大家心想也是,慢慢的底下声音就消下去了。 谢让轻嗤一声,视线再次往殿外看了看,这次总算是盼到了想见的人,他不自觉地微微坐直了身体,大臣们看到帝王的态度变化,顿时更加收敛,好像有预感似的,大家都往殿外的方向看过去。 云清离京之前,和谢让商议特别提拔了一波官员,这部分人是见过她的,因此在瞅见她的打扮后,一个个瞠目结舌,有性格比较虎的差点没直接把酒喷出来。 眼睛骗不了人的。 众大臣面面相觑。 也没人告诉他们,离大人是女子啊?!! 离云姝缀在云清后面,好好观察着这些大臣,看见他们没露出什么不好的神色,顿时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跟着云清一起从容落座。 帝王含笑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正好,借今天这个日子,朕也想宣布一件事情。因先皇之故,朕的太傅女扮男装科举入朝堂,此为忠君,无错。且太傅提出的治国措施,皆有利于民,众爱卿有目共睹,念此,特允太傅以女子之身继续留在朝堂,众爱卿可有异议?” 能有什么异议? 大臣们一脸麻木,十分怀疑天子就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的,毕竟上一件事情都还没有解决,再来一件,不明摆着是转移注意力吗? 谢让对他们的反应表示十分满意。 云清的位置在他下方,虽已十分近,可谢让心中犹有些不满意,心中思考着,总有一日,要将那位置挪到自己身边来。 皇帝陛下的目光着实有些过于不加收敛和炙热,云清垂眸抿了口酒,能够感受到那股视线萦绕在自己身上,始终不曾离开。 酒过半晌,唱礼的人唱完,云清终是忍耐不住,转身去外面透透风。 离云姝的眉头皱了又皱,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外面走廊空荡无人,云清刚想静静,就听到离云姝在身后严肃地叫她:“阿姐。” 云清回过头去:“你怎么来了?” “我有点担心你。” 少女走过去,轻轻蹲下伏在她膝头,眸中闪过了不易察觉的冷意:“阿姐,你实话实说,小皇帝是不是对你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离云姝不是傻子,加上从江叔和点翠那里得到的消息,小皇帝的眼神简直是板上钉钉的实锤! 她更担心的是,阿姐初回来,住在皇宫中的那段日子,小皇帝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离云姝太敏锐了,云清轻声叹气:“云姝。” “阿姐!”离云姝抬眼看着她,抿了抿唇,闷闷不乐,“我知道你心系天下,可是完全没必要把自己给搭进去,去漠北,你依旧能够办到你想办到的,倘若你对小皇帝无意,不如尽早离开,何必非要被困在这牢笼似的京城?” 离云姝说的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如果真的无意,那最好是连希望都不要给,留下来只会更加理不清。 可是…… 云清垂眼思索了许久,才缓缓道:“云姝,我没有那么想离开。” 离云姝愣了下:“阿姐,你是对……” “我不清楚。”云清温和地戳了下她的脸颊,“别愁眉苦脸的,放心,我会想清楚。” 离云姝点头:“但是阿姐,你一定不要委屈自己,如果你想离开,我和爹娘都会帮你的。” “嗯,我知道。”云清将她扶起来,道,“你先回去,我再待一会儿。” 离云姝知道,这种时候她需要自己思考,便不再强求:“好。” 第231章 囚禁if:棋差一着 离云姝走后,云清也没有在这里待太久,散了散酒意,就回席去了。 可能是还处于震惊中的原因,整个席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来找云清搭话,就连与她稍微熟些的卫子弦和顾匀,也一脸复杂坐在原位。 云清不喜欢推杯换盏,这样正合她意,愉快地喝完了杯中的最后一点酒。 谢让将大熙治理得不错,云清支着下巴懒懒思索着,系统中积攒的幸福值也够兑换一些东西,就挑自己没记住的好了,半点也不浪费。 她在下面思考得起劲儿,因为酒意的原因,就算没有醉,也使得警惕心没有那么强,所以完全未注意到上方少年帝王看她晦涩不明的眼神。 有密切关注着帝王的大臣注意到了,他们中有些过来人,此刻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了一个想法——陛下说喜欢男子,到底真的是男子,还是以前尚且女扮男装的帝师? 帝师是不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在外游历多年? 越想越觉得合理。 但同时,大家又不约而同想,喜欢帝师,至少比真的喜欢男子好……? 天子的生辰宴就这么结束在了诡异的氛围中。 大臣中夹着尾巴做人,一个溜得比一个快,转眼间人就少了大半。 离云姝准备拉着自己的阿姐走人,却听到上方的帝王淡漠开口:“太傅留下来,朕和太傅有事相商。” 离云姝忍了又忍,才没有一个眼神瞪过去。 有什么事情相商?她看小皇帝就是对她阿姐不怀好意! 云清拍拍手安抚她:“行了行了,你先回去。” 离云姝阴阳怪气:“留下了,阿姐今天晚上还能回来吗?” 若不是念着君臣之礼和阿姐的面,离云姝真的敢把这句话说到谢让面前去。 云清看着她,笑了:“放心,能。” “好。”离云姝走前还不忘叮嘱,“一定要回来啊阿姐,我在府中等你。” 云清点头:“嗯。” …… 谢让没回太和殿,就在后殿中等着。 进去之后,见他又在摆弄锁链,云清脚步一顿,警惕地眯了眯眼:“谢祈安,你又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谢让听到她叫这个名字,晃神了一下,藏住眼底的黯然,道,“太傅过来坐。” 云清依言过去坐下,她敲了敲小桌,忽而笑道:“我与云姝说的话,陛下是不是听见了?” 云清从不怀疑谢让的手段,他能在短时间内就将乱局处理掉,想必皇宫中,乃至整个皇城中,已经都是他的眼线。 即使是没有亲自听到,事后也一定会有人将消息传到他耳中,瞒不过的。 谢让一怔,道:“嗯。” “所以你又想把我锁起来?” 云清看了眼他手中的锁链,感情复杂。 谢让唇瓣颤了颤:“没有。” “那叫我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呢?” 云清其实从来不知道,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做到咄咄逼人,而且对象还是谢让。 沉默片刻后,谢让哑声开口:“我只想问,太傅想不想离开?” 云清最开始回来的时候,谢让是有些藏不住心中的阴暗面,才将她锁住,可是没多久就后悔了,他不知道云清会不会生气,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伤了她的心,彻底对自己失望。 好在从心声中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她只是把自己的行为当做没安全感的小孩子闹脾气。 可是……他又不满足于她只将他当做小孩子。 整个宴会中,谢让关注的只有云清一个人,她和离云姝离席后,他也跟了过去,然后就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没有想象中那番怒不可遏,在听完所有对话后,谢让的心中只有一片酸涩交织,他在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所以才困住了云清。 云清有亲人,有在乎的事情,因此多番原因交织,当着离云姝的面,她才会说自己不想走。 云清敛眸:“倘若我说想呢?” 谢让周身气息平和,语气却含着涩意:“我会实现太傅的愿望,送太傅离开的,只是希望太傅能允我留一些侍卫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这样我在京中,也会更放心。” 他似乎真的已经想好了。 云清叹气:“傻子。” 【如果我真想离开,直接让系统把我传送别的地方去就好了,何必要说你身边。】 系统直接把她传送到谢让床上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有她的锅在里面,1130业务不太行,定位模棱两可的,出现这种结果是谁也想不到的。 谢让愕然抬头:“太傅……” 云清抬眼,认真:“我不想走,也没想过走。” 【我在大熙,是有牵挂的。】 最开始牵挂的起源,就是谢让。 而且更别说,面对谢让的行为,云清没有真正生气过。 异样出现的最初,云清想,自己就该明白,谢让是不同的,她现在没有接受他的心意,以后未必不会。 “云清。”谢让终于得寸进尺了些,放云清走后以来,他第一次这么大胆地,握住她的手吻了吻,态度虔诚,眼底的黯色一扫而空,“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想的。” 云清稍稍满意:“锁链给我。” 谢让乖乖照做。 “没收了。”云清将锁链收入怀中,抽回手,淡定道,“云姝在家等我,今日我不久留,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不会继续见到这些玩意。” 【好的不学,净学些乱七八糟的,真是欠收拾。】 谢让明白了她的意思,能有下次,便代表了云清不会再拒绝他,于是点头:“好。” 云清没有去看小狗带着期盼的眼神,悠然揣了手,赶在宫门落锁前,出宫去了。 答应了云清的事情,谢让是一定会做到的。 况且今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莫大的进步,谢让没必要再做出一些得不偿失的事情来。 ——以至于当很久之后,云清终于答应和他在一起,并且在当晚,云清就拿出一把锁链哄骗着将他的手锁在床头时。 谢让才发现,自己终究是棋差一着。 第232章 孕期:谢让焦虑 云清一阵心悸,自梦中惊醒。 鬓发被沁出的汗水沾湿了些许,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才发现天已大亮,外面春色一片好。 不过今日休沐,是以谢让也还未起,就陪着她。 似乎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变化,谢让从身后搂紧了她,轻声询问:“太傅做噩梦了?” 回想起梦中的场景,云清睫毛颤了颤:“算不得噩梦,只是有些感叹,原来我们曾相遇得那么早。” 谢让知道云清身上的秘密,闻言顿了下,轻轻在她肩头蹭了蹭,声音黏糊糊的:“那应当是个很长的故事,不急着现在说,太傅先缓缓。” “嗯。” 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的亲昵动作后,云清现在不会别扭了,她又打了个哈欠,才伸手去推试图讨吻的皇帝陛下,义正言辞地制止:“该起床了。” 总觉得一整个冬日的假期将人都耍得倦懒,云清面无表情地想,这不是个好习惯。 她态度坚定,谢让见意图不成,只好遗憾放弃,兴致勃勃地拿起衣裳,眼睛亮亮的:“我来给太傅穿衣。” 说是穿衣,到最后免不了一些动手动脚,不过谢让小气,总要等云清彻底恢复如常后才肯让她出去。 从前的时候还知道稍微收敛一下自己的野心,如今占有欲的表现倒是一点都不掩饰了,时间多的时候,云清基本上还是比较纵容他的。 用过午膳,顺风进来报:“陛下,离大人,太医来了。” 原本历史发展中的死亡节点让云清很是在意,所以不管有事没事,太医一个月请一次的平安脉不能少,谢让说一个人孤单,便拉着她一起,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云清并没有多纠结。 她点头:“让太医进来。” 根本用不着皇帝陛下发话,谁都知道宫中离大人最大,顺风忙笑道:“喏。” 太医先给谢让请了脉。 “陛下身体康健,只是肝火有些旺盛,回头微臣开剂药降降火就好。” 云清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看出来了。 谢让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手指,又用余光瞥了眼那太医,暗含警告,不过太医熟能生巧,早就免疫了,只垂下眼,专心为云清把脉。 只是这次把脉用的时间却有些久,那太医微微皱了下眉,看得谢让心头一紧,正准备出口询问的时候,对方却突然跪下了,声音中含着颤抖的喜意。 “离大人的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微臣观之,乃是喜脉,怀孕一月有余,且目前胎相稳固,恭喜陛下,恭喜离大人!” 阖宫上下,乃至前朝,如今都知道陛下和离大人的关系,所以太医倒是没有多少惊讶的感觉,于是一确定就开始道喜,周边伺候的宫人反应极快,也纷纷跪下:“恭喜陛下,恭喜离大人!” 反倒是处于事件中心的二人,如今都处于呆愣状态。 云清仔细算了算,自己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原以为是推迟了,没想到竟是怀孕了,联想到最近嗜睡的状态,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虽说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对于肚子里多了个小生命这件事情,还是觉得很奇妙。 云清的目光缓了缓,移到明显比她更呆愣的皇帝陛下身上,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含笑:“怎么,陛下不高兴吗?” 谢让恍然回神,抓住她的手,下意识看了看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声音紧了紧:“高兴的,只是……” 大概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云清先叫宫人们起来,将他们遣出去,独独留下了太医。 没了旁人,谢让话中藏着的紧张在太医面前展露出来:“此胎不会影响太傅的身体?我们前两日刚行过房事,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问题一大堆,给人家太医问得面红耳赤,饶是淡定如云清,也忍不住轻咳了声,半晌后才忍无可忍,呵斥道:“够了陛下,你慢慢来,别让人家太医为难。” 谢让闻声,顿时如同被扼住了咽喉般,息声了。 他轻轻摩挲着云清的手腕,似乎是想要借此缓解自己的焦虑。 太医直呼神奇,看见云清如见救星,这才慢慢回答:“陛下放心,离大人身体底子好,不会太遭罪,至于房事,只要注意三个月前就行。这段时间在饮食上有所注意,回头臣写在方子上呈给陛下。嗜睡、呕吐都是正常现象,陛下不必太过忧心。” 来来回回确认了几遍,谢让才勉强将心落下,太医见状赶紧离开,将空间留给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人。 皇帝陛下还是愣愣的,云清失笑,刚要说什么,就猛然被谢让抱住。 和以前有些紧的拥抱不一样,这次的拥抱很轻,带着些小心翼翼,像是把她当做一件瓷器对待,生怕碰碎了般。 连声音也有点闷闷的:“太傅……” “别担心。” 他曾经在云清面前说过的事情,云清记得真切,得找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于是轻而缓地拍了下他的后背,弯眉笑:“想要摸摸吗?” 抱着她的人僵硬了下。 随后少年松开手,往后稍退了些,目光落在云清小腹上,一个多月,当然什么都看不出来,他谨慎地伸手碰了下,接着小心的,整个手掌都落在了上面。 除了在床上的时候,云清没怎么被他触碰过这里,尤其是光天化日的,即使现在只是他们两个人,她也觉得有点痒痒的怪怪的,不过看谢让的神情,又没有推拒他。 “太傅。”谢让将手扶在她腰间,轻轻拢了拢,又问了一遍,“阿清,你真的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云清挑了下眉,在他脸上揪了揪,皇帝陛下长大了,脸没有以前揪起来那样有肉感,她啧了声,“怎么回事,这么盼着我不舒服吗?现在这样不好吗?” 谢让当即瞪大了眼睛反驳:“才没有,太傅就当我瞎说。” 他有点懊恼,刚才确实不应该那么问。 云清摸了摸下巴,笑吟吟的:“既来之则安之,还是那句话,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谢让握紧她的手,点了头。 第233章 孕期:阿清,我有点睡不着 离大人有孕,宫中上下都被赏了一遍。 谢让在这件事情上并不张扬,但消息还是顺着风传到了前朝去。 在大家都潜移默化接受了这件事情后,大臣们都挺高兴的。 “如今大熙安定,天下一统,陛下和离大人又孕育了子嗣,这可是大好事啊!” 大家都觉得这孩子来得很合时宜,刚好在大熙平定下来的第一年,不管男女,一看就知道是个有福的。 而且在陛下和离大人的共同教养下,也完全不用担心孩子会长歪的事情,想想都觉得未来可期。 不过与大家的高兴相比,皇帝陛下明显是焦灼偏多。 云清一觉醒来,就发现他不仅在地上垫了软垫,就连一些锋利的边边角角,也全部包了起来,太和殿看上去有点大变样。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谢让:“我说陛下,我只是怀孕了,不是变成个瓷娃娃,阵势这番大,你不嫌麻烦吗?” 谢让面色紧绷地摇头:“不麻烦,我只是想尽量避免风险。” 云清心下微软,知道他需要找些事情来做,便也不拦着他了。 午后离云姝进宫了一趟。 边关安稳,她没那么急着走,京中也有事情要忙,结果没想到刚忙完,就接到阿姐怀孕的消息,马不停蹄就往宫中来了。 她自诩见过世面,进太和殿看见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景象,都惊了惊。 不过到底是满意的。 离云姝坐到云清身边,哼哼:“看来他很在意阿姐嘛。” “嗯。”云清不否认这点。 “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离云姝忽然有点惆怅,她看着云清,道,“转眼阿姐都有孩子了,也不知道是我外甥还是外甥女,反正生下来,我肯定会好好疼的!” 离云姝自认,自己带孩子还是很有一手的,边关武将的孩子没有一个不喜欢她呢。 云清眨眨眼,问她:“你暂时不打算走了吗?” “嗯。”离云姝点头,“阿姐有孕,我不放心,想必爹娘也不放心,不如留下来,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后再走。而且有我盯着,没人敢在背后说不好听的话,免得影响了阿姐的心情。” 离云姝的眸中带着凉意,离家人就是护短,她从不怕给自己招惹非议,能保护好阿姐就行。 “也行。” 离云姝有自己的主意,云清不干涉,她注意到离云姝不住往她身上飘的视线,没忍住笑:“别看了,现在月份还小,看不出来什么的,你若是实在想看,等以后。” 不仅看不出来,而且云清除了嗜睡外,基本上没有任何感觉,她都觉得这个孩子跟不存在一样。 离云姝遗憾咂舌:“好。” 简单聊了下,赶在宫门没落锁前,离云姝赶紧出去了,她和阿姐不一样,留在皇宫中的话,容易落下话舌。 在宫中云清也没有闲着,春后开课,正好到一月一次的考核,她领了这职,就要跟着一起批改忙活,好在她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孕期反应,活还算轻松。 至于上朝的事情,她以前本来也不怎么去,现在谢让说什么都不让她去了,毕竟久站也不好。 云清批改完后,谢让差不多也下朝回来了,少年直直奔着她这个方向来,估计连水都没来得及喝。 他早上想陪着云清多睡一会儿,这段时间的朝会便都改做了晚朝,大臣们知道其中缘故,没异议。 云清倒了杯水递给他,道:“慢慢来。” 谢让一口喝完,顺手将那些批改完的课业都是挪到了一边去,道:“太傅这段时间别太累了,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着你。” “这倒不至于。”云清对自己的能力是有所估量的,谢让这么说,她便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和宋大人探讨了一下,如今的学科分类太笼统,若是想要继续改革,恐怕要进行更细致的分类。” 云清试行女学改革,已经触犯了一部分人的利益,要是继续改革下去,可能连宋丘平都会成为大家的眼中钉,她并不敢急于求成。 “嗯。”谢让搂住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太傅细说。” 云清道:“可以参考六部进行学科分类,这样提供的人才分门别类。话说术业有专攻,我们没必要强求不熟悉或者不喜欢做这些的人去岗位上,这样挺浪费时间的。” “太傅说的是,我回头召集六部尚书进行商讨。”谢让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他忽然想到,“太傅那边,就是这样进行学科分类的吗?” 虽然知道云清不会回去了,谢让还是时不时会好奇现代的事情,云清不吝啬讲给他听:“是这样的,但更复杂,分类也更细致,起码也有几百种,密密麻麻的。” “唔。”谢让在她腰间轻轻揉了揉,温软道,“我们可以慢慢来。”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云清提过的——有些事情,重要的是功在千秋。 而现在,他在和云清一起打造这个功在千秋的事情,他们的名字会一起出现在史书上,永远并肩。 …… 谢让忙完已是晚间。 太医请脉改为了日日的例行活动,确认一切良好,谢让又陪着云清出去逛了两圈消食,才回寝殿休息。 自从开荤后,谢让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老实过,太医给开的降火的药也老老实实喝着,最过界的行为也仅止于亲吻,看上去纯良极了。 不过唯一不太好的就是,他半夜总会惊醒几次,看看云清的被子有没有盖好,或者自己的手有没有压在她的肚子上,精神亢奋而紧张,但又不敢乱动吵醒人,只能默不作声地在黑暗中盯着云清的睡颜发呆。 起先云清是不知道的,只是某天夜里热了些,她朦胧中被热醒,就看见皇帝陛下一片清明地看着她,险些被吓了一跳。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里看我做什么?” 云清抬手在他脸上掐了一下,颇为不满。 当皇帝很忙,谢让白天休息的时间就少,晚上再不好好睡,这么下去精神怎么熬得住? “我吵醒你了吗?”谢让不敢有意见,帮她理了理汗湿的头发,声音微低,“阿清,我有点睡不着。” 第234章 孕期:神奇的现象 这些时日,谢让的焦虑几乎都是表现在明面上的,云清看在眼中,此刻忽然觉得,还是需要太医给他开些安神的药来喝。 “没有吵醒我,只是有点热。” 云清没忍心责怪他,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轻轻碰了碰:“陛下,你白天还要照顾我,若是自己都没休息好,怎么有精力?” 谢让不吭声,在她手心蹭了蹭,看得人心头软软的。 “明日让太医给你熬些安神汤喝。”云清做了决定,稍微思索一下,又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声音温温柔柔,“好了,我没那么脆弱,睡。” 也许是真的困倦了,也许是云清的安抚起了作用,不一会儿,谢让的眼皮子也开始发沉,最终拥着人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云清派人去将羽先生请进宫来。 她把谢让的症状同羽先生一说,羽先生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云清在现代的时候连谈恋爱的事情都没想过,这方面的知识了解得就更少了,她不由得问:“他这样不会出问题吗?” “不会的,小姐放心。”羽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悠哉说道,“我从前四处行医时,也曾听说有人深爱妻子,所以在妻子怀孕时,格外焦虑,并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症状,但与之相反的是,妻子却跟没事人一样,整个孕期都没有遭罪。” “还有这种事情?”云清讶异,她头一次听说,“只是陛下夜间睡得不太好,麻烦先生给他开些安神的汤药来喝。” “没问题。” 看病的事情羽先生在行,开完方子,顺便给云清把了脉,看见一切安好,才放心离宫了。 方子交到太医院手中,那边自然有人守着熬,不用云清操心,谢让在南书房议事,她没有过去打扰,想了想,干脆去国子监逛一圈。 顺风被谢让拨到她身边照料着,云清虽觉得自己实在用不着这番看顾,但为了谢让安心起见,还是把人给带上了。 经过几轮考核后留下来的女子不管年龄大小,学习都很用心,云清从外面窗子看到,也没出声打扰,静静去把男子学习的那边也给逛了一遍。 正准备回去的时候,遇上了宋丘平和国子监的另外几位司业,其中包括与云清相熟一些的卫子弦。 几人不约而同朝她行礼:“离大人。” 云清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客气。 “我刚才看了一圈,学堂内风气很好,各位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宋丘平如今像是找到了人生的乐趣,差事办得很是开心,他笑眯眯的,是个和蔼的小老头,“倒是离大人,如今身怀有孕,杂事就别操心了,交给我们就行。” 后面几个司业也跟着附和。 近几年被提拔上来的人多少沾了点云清的恩惠,可能有人觉得云清和天子在一起这件事情有点悖德,但想想云清做过的事情,再多的非议也说不出口了。 人生在世,有些事情,稍微糊涂一点也好。 “谢谢各位关心,我会量力而行的。” 云清淡淡颔首,系统时刻注意着她的身体情况,出现异样会及时提醒她,这也是她的保障之一。 巡视完国子监,云清没急着回去,近来她在宫中待的时间多,久了闷得慌,准备在外面透透气。 作为谢让身边的大总管,顺风甚少有出来的机会,他乐呵呵跟在云清身边,道:“恐怕陛下知道了,要追出来。” “无碍,忙了那么久,出来休息休息也好。” 柔然战败,割地赔款,年年纳税,听起来简单,后续要处理的事情却不少,从去年年末一直到现在,谢让还在忙这件事情,近几日差不多该落下帷幕了,此后大熙将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宁。 顺风:“离大人说的是。” 后续果真如顺风猜测,他们在外面没逛上多久,谢让就追了出来,看额间还有汗珠,颇为着急的样子。 云清挑了下眉,将刚买的花塞到了他怀中:“拿好。” 春日里衣服穿得要少些,样式相比冬日也更多,至少不用整天裹在厚重的披风里,谢让本就处于最意气风发的年龄段,冷不丁被塞了束花进怀里,意外中和了身上的冷漠威严,看上去更像个单纯的少年郎了。 谢让抱着花,亦步亦趋跟在云清身边,有点幽怨:“阿清,下次出来,叫上我一起?” 云清睨了他一眼,眸底带笑:“我不叫,你自己也会跟出来,不是吗?” 谢让执拗:“那不一样。” 主动和被动怎么能一样?! “好好好。”云清赶紧答应,否则谢让一定会纠缠个不休,她顺口问了句,“最近还有那么忙吗?” 她真的觉得谢让有点忧心过甚了,从前时不时还会缠着她帮他处理折子,现在一个人全包揽了,还不准她过问,强制专断不过如此。 “没有了。”谢让摇头,一手抱着花,一手小心护着云清往前走,“等过段时间天热了,我们一起去行宫住。” 云清夏天怕热,尤其是现在怀孕,谢让不放心得盯着,去行宫是最好的选择。 “可以。”云清不矫情,该追求舒服的时候就要追求舒服。 在街上逛了逛,又买了不少东西,谢让不方便拿,大部分都在顺风手中。 云清想起有段时间没回离府了,就提议:“今晚去离府,不回宫了。” 索性谢让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加上离府有羽先生在,他很放心:“听阿清的。” 虽然知道云清在宫中住着大概不会回来,但在得知消息后,江叔还是让下人将屋中重新收拾了一遍,去掉了尖锐的物品,没有太和殿那么夸张,云清看着要好上不少。 云清拉着谢让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瞧瞧陛下,这样看着才正常。” 谢让拧着眉打量:“可我不放心。” 云清唔了声:“说起来,我是不是没有给你说过系统的会怎么帮我?” 第235章 孕期:我说陛下,你到底行不行啊? 谢让摇头:“没有。” 云清捏紧了他的手,决定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先说好,我不是要走,只是生产的时候,系统可能会把我传送到别的地方去。” 云清知道谢让对系统这个保护机制颇有阴影,觉得还是将话说在前头比较好。 用1130的原话来说,其实很好理解。 “大熙的生产条件太差了,系统是不可能让宿主用生命去冒险的。而且宿主,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已经向上面打了报告,决定继续留在这里,换言之,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小宿主,我当然不可能让小宿主冒险啦!” 1130是只性格很跳脱的系统,太复杂的任务不适合它去跟进,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就简单多了。 而且云清太令人省心了,1130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和谢让的孩子也会很省心,简直就是天选小宿主! “会消失吗?” 谢让果然会刨根问底。 “会,但不会太久。”云清温和笑笑,“所以你不用特意准备什么,安心等我回来就好。” 听云清这么说,谢让悬着的心总算能松一些了,即使担心,他也明白,和后世相比,现在的条件确实差了些,云清能多些保障,他会放心一点。 谢让抱住她,在她耳垂吻了吻,低声:“要平平安安的。” 云清:“嗯。” …… 六月初,天刚开始热起来,谢让就迫不及待想带云清搬去行宫。 云清怀孕后体温一直偏高,晚上的时候已经不太愿意让谢让靠近,算起来比往年的时间还要早上一个多月,谢让有些委屈,但不敢在云清面前表现出来,暗戳戳提了好多次去行宫。 最后是云清处理完手上的公务,才调侃着看向他,评价:“陛下,定力不行啊。” “在太傅面前要什么定力?”谢让垂眸,指尖碰了碰云清已经有些显怀的小腹,不敢太用力,只能用唇小心厮磨着她的耳垂,低声倾诉,“阿清,怎么感觉你越来越不在乎我了?” 皇帝陛下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灼热的气息贴着自己,云清感觉自己冤枉,钳着谢让的下巴推远了些:“什么时候不在乎你了,多大人了,还吃醋呢?出息呢?” 作为一个皇帝,谢让无疑是将避嫌做得很好的,宴会上的女眷从来不会多看一眼,云清知道他的品性,也未曾在这方面纠结过。 但云清觉得,自己应当也是做得很好的,只是谢让爱胡思乱想,吃些莫名其妙的飞醋,这下连自己孩子的醋也吃,真是……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瞥见谢让越来越低落的眼神,又想到羽先生说的话,云清无奈,在他下巴上亲了口:“别多想,等去了行宫,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谢让不想有人打扰到他们,今年去行宫也不准备带大臣走,所以那边会很清静。 “好。” 被顺了毛,谢让舒心了些,不过依旧抱着云清不肯撒手。 这件事就这么被敲定了下来。 因为怕颠簸,马车行驶得很慢,好在最初的嗜睡慢慢消失后,云清几乎没有任何孕期反应,对此适应良好,一路上看看风景也非常惬意。 行宫中早就派人来收拾好了,谢让这次终于收敛了些,不再搞得那么夸张,云清很是满意。 正好闲来无事,云清准备给谢让讲一讲那个漫长的梦境。 “原本我以为,我当初选择历史专业,全是因为热爱,但现在看来,和你还有点关系。” 冰镇过的甜瓜很可口,可惜不能多吃,云清面前摆了一小碟,她正好能解解馋,一边吃一边慢吞吞讲。 “梦中我是一只孤魂,一点点看着你长大,然后走向最终死亡的结局。”对于伤痛的事情,云清选择一笔带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所看到的,和我所学到的,还是有些不同。” 就比如在正史中,隐去了谢让早亡的原因,还有些细节则干脆没有记载,在她现在所经历的这条世界线中,前置条件的改变,导致后面所有结果都改变了。 谢让沉思:“要么是天意,要么是人为改变。” 至于到底是哪种,目前不得而知。 “可惜了,系统的程序好像被格式化过,我问也问不出来,否则就能更清楚了。”云清遗憾,“说起来,陛下小时候真的好乖。” 就是性格有点诡异,知道自己身边有孤魂野鬼,不怕也就算了,居然还叫她陪他? “太傅……”谢让缓慢地眯了下眸,手指在她肩头轻轻捏了捏,意味不明的语气透着委屈,“那你是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什么意思?? 云清动作滞了下:“不都是你吗?” “才不是。”谢让垂首,不轻不重地在她肩头咬了口,“不是同一个时空,那就不是我。” “你怎么连自己的醋都吃?”云清缩了缩肩膀,哭笑不得,“是你,只会喜欢你。” 谢让不满意:“太傅骗人,明明刚才还夸他乖。” “……” 得,云清算是看出了,他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折腾人罢了。 解决方法也很简单,绵长一吻后,谢让终于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了,乖巧地伺候着云清吃完了剩下的甜瓜。 瀑布边上凉快,白天的时候乘凉还能顺便赏景,是个不错的地方,就是到了晚上有点冷,用过晚膳后,云清就没有继续待这边了。 谢让命人在这边砌了个汤泉,白日里出了一身汗,云清忍不了,准备去沐浴。 谢让说什么都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去。 汤泉里的水汽蒸腾而起,很快云清的睫毛就被沾湿了,隔着朦胧的白雾看谢让,她不期然地想起了很久前他们在温泉里…… “太傅,别这么看着我。” 晃神的瞬间,谢让已至她身前,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中带着低沉的隐忍。 他本身就极为在意云清,少年人的欢喜藏不住,有时候一个眼神都能被勾得蠢蠢欲动,这段时间却根本连碰都不敢碰,难熬。 云清慢慢笑了声:“我又不是不允许,况且太医说了,前三个月过后,可以适当行房事。” 云清拂开他的手,凑过去在他喉结上亲了下,清润目光盯着他,好整以暇地质疑:“我说陛下,你到底行不行啊?” 第236章 孕期:想自己来吗? 刺激男人的方法,完全是写在教科书里的。 云清话音刚落下,果真就被少年扣着腰不管不顾地吻了过来,后背压到池壁上,呼吸交错间几乎密不透风,她刚试图将人推远些,就被拽着手指捉了回来。 兴许是怕压到她的肚子,谢让的一只手始终稳稳扶在她腰间,直到最后,他往后一靠坐,微微用力,抱着云清坐在了自己腿上。 少年的眼底有因欲念涌起而被逼出来的红血丝,他慢慢梳理着云清飘散在水中的长发,声音温柔得令人发毛:“阿清,你不要激我,我怕我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因为刚才的动作,云清胸前的衣襟散开了些,被水浸湿后,实际上根本也遮不了太多,若是谢让再肆无忌惮些,完全可以拨弄开,然后看到隐藏在下面的春色。 但谢让不敢。 片刻后,他有些狼狈的别开了眼。 云清啧了声,伸手捏住皇帝陛下的下巴,叫他转过来正面看自己,慢慢道:“实在不明白,我都主动了,你还在怕什么。” 干说无用,云清扯落自己的发带,结结实实蒙在了谢让的眼睛上,没了灼热的视线注视着,她觉得干什么都有底气些,手往下挪,轻而易举就解开了谢让的衣带。 少年的胸膛结实有力,还有若隐若现的腹肌,着实让人挑剔不出什么来,上次被反将一军,云清这次学聪明了,仗着他不敢动自己,四处在他身上撩拨点火,每每在他忍不住要捉过来的时候,又被云清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若即若离的感觉太难受,谢让心下有些后悔,忍了忍,还是委委屈屈低唤了声:“阿清,我难受……” 眼睛被蒙上,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借往昔经验,想象出身上人浸红的眼角,还有艳灼的唇色,整个人躁动不已。 他在云清面前压根就冷静不了一点。 云清勾了勾唇角,盯着谢让:“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坚持下去。” 谢让的情绪一直压抑在心中,安神汤能够让他在晚上睡得好一些,但是白天的时候却没办法缓解,云清知道,想要从根源处解决,就是要让他不再害怕,还有那么久的时间呢,她不忍心看谢让熬着。 俊朗的少年帝王抿了抿唇,脸上是因为得不到满足而沁出的汗,他凭借着感觉将视线锁定在云清身上,滚动的喉结说明了他的不平静。 “本来想的。”谢让吐露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呼吸微微紧了下,“可是太傅非要招我。” 云清哼了声:“我这是招你吗?紧张得跟个什么似的,我还没瘦,陛下先瘦了,不知道还以为宫中人虐待你了。” 谢让闷闷:“阿清。” “行了。”云清解下蒙眼的发带,往他身上一靠,淡声吩咐,“抱我去床上。” 平时也就算了,特殊时期,云清不敢在汤泉里胡闹太久,还是正经一点的场所比较好。 发带落下的瞬间,谢让眼前骤然亮了亮,在看见当下的情景后,他的呼吸更加克制不了了,骤然抱着云清从水中起身,然后去了床上。 忍得再辛苦,他也给云清擦干了发丝,怕她着凉。 自己只是简单对付了两下。 云清扬扬眉,将他推倒在了床上。 谢让行动上倒是一如既往地顺从,只是目光中的欲念像是要将人吞没了般,云清触及,手不由得一颤。 应当没有人从这个角度看过皇帝陛下,云清垂眼睨着他,心中升起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她其实是有点记仇的,前面有一次主动,结果到了一半实践经验不足,被谢让抓住了漏洞,现在莫名有点想报复回去。 大概是看出了云清在思考,谢让也静默着,几乎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两只手掐在她腰间,仿佛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占有欲,又仿佛只是单纯为了扶住她,好让她坐稳。 他眸色暗了暗,沉声问:“太傅想自己来吗?” 感受到少年身上传递来的灼热温度,云清脸色变了变:“我在想,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谢让闷闷笑了声。 云清呼出一口气,索性再度蒙上了他的眼,不轻不重的在他身上蹭了下,微冷着声音道:“笑什么笑?既然你这么问,那就不要后悔。” 谢让扬起了唇,心中积攒多日的紧张陡然在此刻消散了,他慢吞吞道:“那太傅可要坐稳了。” …… 一晚上过得很累。 对云清来讲是这样的。 第二天刚醒来她就后悔了,不禁反思,自己这到底是在报复回来,还是在给谢让奖励? 身上很清爽,依稀记得昨晚迷糊中又被谢让抱去清洗了一遍,云清幽幽叹气,被身后人抱得更紧。 “太傅早上好。” 谢让声音中带着些餍足后的欣愉。 云清累得慌,腰也酸软,没有搭理他的问候。 谢让自知理亏,轻轻替她揉腰,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一点都看不出昨天晚上到了最后的嚣张,小心翼翼问:“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这个倒真没有,云清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小腹,她腰身纤细,显怀程度也不大,平时穿宽松些的衣服根本看不出来,也就只有现在,才能感受到这个小生命在真真切切地长大。 总体来说,孩子真的很懂事,云清该吃吃该喝喝,没有出现太医预想中的各种糟糕情况,已经非常不错了。 她神情专注,目光柔和,谢让瞧着瞧着,谨慎地小声开口:“阿清,我也想摸摸。” 谢让有时候虽然会莫名其妙和还未出世的孩子吃醋,但云清看得出,他是喜欢的,于是翻了个身面对他,决定宽宏大量一回:“允了。” 谢让眸光微亮,先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才去和孩子互动。 不可否认,他自私且凉薄,骨子里对亲情早已没有任何期望,也曾有不满这个小家伙掠夺了云清的注意力,可这是他们共同的血脉结晶,所以他同样会竭尽全力,去爱护这个小家伙。 第237章 孕期:胎动 天气渐渐更热起来的时候,云清开始有些食欲不振。 有些菜的味道稍微重了些,甚至还会干呕,看见她眉眼怏怏地掩着,谢让好不容易才勉强消下去的焦灼顿时又涌上来了,行宫中前前后后换了几批厨子,才终于做出了她能下口的饭菜。 云清向来是雍容淡静的,这般憔悴的样子,连在局势最不好的那几年也很少见,谢让眉头拧得死紧,一时之间伺候的宫人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惹了帝王的烦躁。 云清一口气灌完了汤药,好在这次并没有想吐的感觉,忽然的,她不知道感受到了什么,眼神松了下,唤:“谢让,你过来。” “太傅。”谢让这几日睡也睡不好,嗓音哑而急,他看着云清,仔仔细细打量,“你是不是又难受了?” 云清温和摇头:“没有。” 她唇角带上丝笑意,牵过谢让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轻声说:“你看,她在动。” 系统堪称作弊神器,能时时刻刻监测她的身体情况也就罢了,居然还能监测性别,所以她和谢让都已经知道,这是位小公主。 大概是听到娘亲的话,肚子里的孩子很给面子地做出了回应,谢让的手刚刚触碰上去,就感觉到一阵很细微的波动从掌下传来,像是一尾小鱼,漫不经心地吐了个泡,然后啵的一声碎裂开来。 云清怀孕已经快满五个月,这是谢让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那也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正在一点点长大。 一种很难以言喻的感觉。 谢让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阿清……她……” 难得看见谢让失态的样子,这让云清能从他的动作中寻到些旧影,笑意更浓:“这不好吗?说明她喜欢你这个爹爹。” 云清在那个梦中见过谢让少时的生活,知道他对亲情的淡漠从何而来,虽从不主动提这方面,还是想让他通过这个孩子,建立一些新的联系起来。 过去是过去,未来是未来。 他不该永远被困于过去。 “嗯。”谢让眨了下眼,酸涩的情绪从心中涌起,突然觉得,年少时的那最后一丝遗憾,如今也在被渐渐抚平了,但他还是很心疼云清,“太傅,以后我们把她当继承人养好不好?” “唔?”云清从他的话中读出了更深的意思,“你想要她,当女帝?” “嗯。”谢让点头,“一个就够了,前朝我去摆平,我会为她铺好路的。” 云清觉得都行,况且她相信谢让的能力:“行。” 肚子里的崽丝毫不知自己被寄予了怎样的厚望。 话都说到这里了,云清决定顺便询问一下:“你有没有想好给她起什么名字?” “没有。”谢让诚实摇头,“太傅来起,封号我来想。” “也行。”云清对这件事情很上心,她和谢让分工一下也挺好的,她拍拍谢让的手,笑,“可要好好起,否则以后她长大了,会怪你的。” 谢让面色严肃:“嗯。” 喝过止吐的汤药后,云清这天状态都挺好的,崽似乎很想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时不时就会动一下,给足了互动感。 不过经常动云清会难受,谢让忍了忍,没忍下去,最后和崽商量:“不许动了,你娘亲难受。” 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命令给为合适,毕竟谢让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是那么温柔。 和孩子相比,肯定太傅更重要,谢让心中的这杆秤倾斜得毫不心虚。 云清:……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幼稚。 但可能真的被吓到了,肚子里的动静渐渐就安静了下来。 云清哭笑不得:“你吓到她了。” 谢让:“嗯。” 认错,但不改。 到了晚间睡觉前,谢让又给云清细致揉了揉手脚,防止孕期酸痛。 一整套动作下来,花费了不少时间,可谢让始终耐心,云清思绪飘然地想到,自己大概是第一个让皇帝陛下这么服侍的人。 “如果后世历史看到,大概会感叹,陛下在我面前一点威严都没有。”云清想想那些历史学家看到的表情,都觉得好笑,“哦,还有崔吏,不知道会不会被谴责。” 上次崔吏写的东西被他们看到过一遍后,后面就全部如实记载了,偶尔翻看一下,云清都觉得这是后世历史学家拿到会手足无措的东西。 谢让不在意:“后世评价与我们何干,他们只需要看到我和太傅是一对就好了。” 谢让干过的离经叛道的事情不在少数,这件事情他算是慎重再慎重的了,名分和名声他都要。 堵不住悠悠众口,只要有认可的就好了。 “说实话,还挺想看到他们表情的。” 云清有点可惜,但这点可惜,并不足以被她放在心上。 “不说了,睡觉。” 谢让现在比谁都还要重视太医的建议,以前还会偶尔熬个夜,如今半点都不敢,到了点准时陪着云清睡觉,总要抱着人才觉得心安。 “嗯。” 健康作息养成后,云清不存在什么睡不着的问题,她更担心的反而是谢让睡不着,不过今天大概是不用担心了。 如云清所想,确实睡得很安稳。 过了天最热的一段时间,她身上不适的状态也很快消失了。 天气渐凉起来,就不再适合住在行宫,他们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回宫,有些该准备的东西就要准备起来了。 伺候的宫人全部严严实实筛选了一遍,嘴巴要确保绝对严实,云清会被系统带走生产,这件事情也就给离云姝透露了一嘴,其他人是绝对不能说的。 不好的流言会留下祸根,捂严实了,才不能让此成为攻讦云清的证据。 与此同时,云清几经思量,敲定了孩子的名字。 “叫辞盈,谢辞盈。” 云清在纸上写下了这个名字,递给谢让,道出其中含义:“山不让尘,川不辞盈,既是女帝,那应该要有个大气点的名字。” 这孩子是系统的下一任宿主,云清并不担心她会担不起这名字。 “很好听。”谢让诚挚表示赞同,他将云清搂进怀中,衔着她的唇黏糊糊吻,“封号我也想好了,叫熙和。” 熙和公主。 第238章 孕期:雪霁初晴 云清回京后,更方便离云姝照看她。 知道孩子的性别后,离云姝连忙掏了自己的私库,从里面找出一堆漂亮玩意,全部送到了宫中。 “小公主好啊,要是阿姐放心,以后我可以当她的武师傅!” 离云姝眼睛亮亮的,已经迫不及待开始畅想以后的事情了。 至于谢让同不同意,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阿姐最大,阿姐说了算。 云清失笑:“她要是喜欢,那随便你们。” 云清不是个封建的家长,虽然她和谢让明确商量了,将这个孩子当未来帝王培养,但孩子真有什么兴趣爱好,他们不会去限制的。 谢让有一个不算好的童年,他们的孩子要求就没必要那么严苛了。 离云姝拍拍手:“好哦。” 她和孩子互动了一会儿,看见时间差不多了,才颇有些恋恋不舍地出宫去了。 云清这段时间都暂停授课,但她有写教案,给别的老师教,效果一样的。 女学的事情,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她当然不能太懈怠了,好歹也争取下一次的科举,能有女子榜上有名。 至于高产作物推广,谈在衡推广过几次后就开始熟能生巧起来,现在百姓对于朝廷的信任度大大提高,尤其是经过前几年的事情后,大家都挺乐于尝试新事物的,因此总体效果来说还算不错。 令人没想到的是,学科分类这件事情,六部尚书是持赞成态度的。 “我将大部分散落在外的权力收回后,世家实力大不如前,他们也需要渠道去争取利益,这对他们来说,是有利的。” 当然,对他们有利,对平民百姓一样有利,各方面的人才都有机会通过正规科举渠道往上走,到时候,就是另外一番局势了。 谢让能想到的东西,世家也能想到,他们现在纯属是没有选择,如果想要获得权力,就只能让渡自己的利益。 “他们未必争得过百姓。”云清道,“中间环节把控好,减少暗中操作的空间,谁是赢家不一定。” 云清知道,不能小瞧百姓的力量。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件事情还要看他们后面怎么处理。 “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他们乐意,那就顺势推广下去,再过个年,基本上就定型了。” 下一次科举前,应该是来不及了,不过可以从现在开始试行下去,提前给大家一点心理准备。 云清和谢让对视一瞬,双方心中都有了主意。 谢让摩挲了下她的手腕,说起件趣事:“太傅尽责,今日上朝,有谏官劝我不要让你太劳累,态度转变得倒挺快。” 自古以来,大臣就是这样的,天下安定下来后,他们就习惯性将注意力放在皇帝的后代上,想要在将来挣个从龙之功。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点数,不管帝师这胎是男是女,大概都会很得皇帝重视。 云清稍稍坐直,耸耸肩:“没办法,耐不住操心命,太闲了也不好,我随时注意着的。” 谢让笑了声:“我看太傅就是放不下朝堂。” …… 总觉得这好像是过得格外快的一年。 秋去冬来,寒意骤然降临,好在连着几个年都是丰年,整个皇城,乃至大熙都是一片和乐。 寒冷的天气还会持续很久很久,这是历史气候阶段性的变化,人力无法改变,只能想办法去抵抗。 各方面的改良,为未来发展提供了更多样的可能性。 年末宫中办宴,云清陪着谢让出席了一会儿,简单露了个面,没多久就被他带着回去了。 主要是怕酒味儿熏着她。 孕期久坐久站都不行,并且需要适当的运动量,天气不错,谢让和她没乘轿辇,一路顺着宫道慢慢走回去。 冬日里穿的厚,云清走得慢吞吞的,越是临近预产期,谢让越是紧张,两只眼睛恨不得一刻都不离开她,很难说到底是对谁的折磨。 羽先生给云清调养了那么多年,云清的身体很健康,结果走到太和殿的时候,她没什么,转头就看见谢让出了一头冷汗。 “祈安。”见谢让这样,云清好笑的同时也有点心疼。 谢让恍然回神:“太傅。” 云清在小榻上坐下,朝他招手:“过来一下。” 在两位主子回来的时候,宫殿里的人就已经退出去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地龙烧起来,殿中很是暖和。 谢让快步到了她面前。 云清用丝帕给他擦了擦汗,无声叹了口气,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下,笑得温和:“别整天悬着一颗心,没多久了。” 谢让有点难过,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摸了摸云清的头发:“没结束,我不可能完全放下心来的,阿清,你就当我和你一起承受这痛苦,这样我能好受些。” 话是这么说的,但谢让知道,不能等同而论,云清付出的,远比他多。 云清无话可说:“好。” 她望着谢让,少年眼底除了担忧,更多是对她的在乎,他实际上一直都没有变,如同最初一样珍重着自己。 在意识到这点后,云清指尖颤了颤。 …… 异样出现在一个很寻常的夜晚。 系统1130将云清叫醒:“宿主,你和他说一声,我现在带你走。” 谢让这段时间晚上异常敏感,根本用不着叫,云清一动他就醒了,他的瞳孔有些紧张的缩了缩,不敢伸手去碰云清的肚子,只是问:“疼吗?” 云清摇了下头,眉眼微弯,指尖在他唇上点了下:“等我回来。” 下一刻,云清陡然从他怀中消失。 被子中明明还带着余温,谢让却有种全世界落空的感觉,心中止不住的慌张蔓延上来。 半晌后,他掐了下自己的掌心,起身去唤暗卫:“把太和殿守起来,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守好这个地方,不让事情出纰漏。 谢让回到殿中,脑子浑浑噩噩地盯着床榻处,一动不动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这几个时辰。 直到天光从外面洒落进来,床榻处终于出现了一点波动,随后谢让看到了熟悉的人影,旁边还有个小小的襁褓。 恰逢雪霁初晴。 第239章 后续:谢让郁闷 “太傅!” 谢让心中猛然一松,因为在原地站立了太久,向前走的时候差点趔趄,他快步走到床前,蹲下去握云清的手。 在系统的帮助下,云清生产虽然没有受太大的苦,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产后反应,脸色看上去苍白虚弱,难掩的憔悴。 听到谢让喊她,云清睁眼看了看,声音小小的:“放心,没事。” 系统带她去的应该是更高维度的世界,她身上没有伤口,就是现在有点脱力,因为空间穿梭的原因,还很累。 谢让颤着手,又垂眼在她身上闻了闻,没有血腥味,悬着的心才终于彻底落了下来。 他伸手拢在云清的眼睛上,哑着的声音有微不可察的放松:“阿清,你先休息一下,我来照顾她。” 云清不勉强,倦怠地敛了眸:“嗯……” 在多重因素的作用下,她没过几秒就沉沉睡了过去,谢让为她掖好被子,才去注意那襁褓婴孩。 系统当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小宿主,襁褓用的面料都是最好的,不过因为技术原因,和大熙这边产的完全不一样。 婴孩看着又软又小,脸蛋白白净净的,隐隐泛着红,因为刚出生没多久的缘故,现在还没有睁开眼睛,握着拳头酣睡着。 谢让特意学过怎么抱婴孩,只是此刻面对这个脆弱至极的小生命,他有点手足无措,但不知道云清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他还是抱起了她,准备将她送到奶娘那里去。 “咿呀~”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被挪动,襁褓中的婴孩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哼鸣,谢让直接愣在原地,视线紧紧锁定着这个小小生命,心中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是他和云清的孩子啊。 …… 云清完全不知道自己这觉睡了多久。 只是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着,一点点从朦胧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精神仿佛也在瞬间恢复了满格。 “太傅……” 耳边似乎一阵兵荒马乱,但很快又安静下来,她听到了谢让嘶哑的声音,还有些急不可耐的恐慌,赶紧掀开眼皮,才发现他守在榻前,见她醒来眼睛才亮起来。 云清张了张嘴,半天没发出声音来,谢让似乎这才如梦初醒,赶紧递了杯温水给她润嗓子。 “我睡了多久?这么担心。” 云清碰了碰他的脸颊,感觉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于是坐起来,把谢让给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 “三天。”谢让的声音中仍有余悸,他依恋地蹭了下云清的手,像只可怜的小狗,“要是太傅再不醒,我真的要担心死了。” 云清的精力倒是恢复好了,现在疲惫的变成了谢让,但他顾不上自己,一个劲儿地问云清:“饿了吗?我让御膳房煲了汤温着,要不要去给你端碗来?还有……” “够了,先别说了。”云清无奈笑笑,捂住他的嘴,“我现在很好,不饿也不累,身上也一点伤痕都没有。孩子呢?抱来我看看。” 身为系统,一些小权限1130还是有的,睡了这么久,估计就是在修复她的身体。 说起来,她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一面呢。 谢让瞧着她精神状态不错,呼吸缓缓平静下来:“好。” 不多时,脚步声就从殿外传来。 衣着素净的奶娘抱着孩子到了跟前,谢让赶紧接过,坐到榻边让云清看看。 奶娘道:“回陛下、离大人,小公主很乖,吃饱了不哭也不闹。” “嗯。”谢让吩咐,“下去。” 这个孩子的性格还未出生时就可见一斑,此时也确实如奶娘所说那般,乖乖躺在襁褓里,转动着黝黑的眸子,咿呀咿呀软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 云清眸光微亮:“她好乖。” 谢让抱孩子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可见这三天也没少照看她,云清看了半晌,道:“给我抱抱。” 在现代的时候,云清帮着亲戚家抱过小孩子,动作娴熟,而且可能是母女间天生的心灵感应,崽在她怀里咯咯笑得很开心,最后是实在抵不住困意,才不情不愿闭着眼睛睡去了。 虽然云清表面上看着没什么,谢让还是担心她累着,主动道:“太傅把孩子给我。” 云清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哪里用得着你一天到晚操这么多心,让奶娘带,你好好休息一下。” 到了这里,谢让就差不多该卸下心中的担子了,云清没给他回答的机会,摇铃叫来奶娘,把孩子给她,随后拉着不怎么听话的皇帝陛下上床,强制要求他好好睡一觉。 等到两人真正休息好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1130短暂上线了一下:“宿主,为了让小宿主从小就接受系统的存在,所以我现在已经接入小宿主那边啦,不过真正的转移还要等我在您这边的任务完成之后才可以。从今天开始,你们就都是我的保护对象了!对了,您的身体已经恢复到最好的状态了,所以不用有太多顾忌。” 云清真诚:“谢谢你,33。” 1130深藏功与名:“不用谢哦。” 云清生产的时候是在冬天,这是一年空闲最多的时间,她将系统的话转告给了谢让听,不过谢让还是放不下心,好好让她养了一段时间身体。 封赏的圣旨早就写了发出去,顺带大赦天下,免了一年赋税,连带着百姓都一起喜庆喜庆。 大熙的公主最早都是等到及笄才有封号的,谢让迫不及待就给了新生的小公主封号,还是熙和这样寓意大的封号,已经有聪明的人从中嗅出了什么。 如今朝堂大臣也限制不了帝王,大臣们私下里摇摇头,突然发现,在众多新鲜事物的洗礼下,不知不觉的,自己的接受能力已经变强了。 这是谢让最擅长的招数——温水煮青蛙。 大臣们也算是体会到了。 在外界讨论颇有些热烈的情况下,皇宫中倒是一片清静,云清和谢让虽然都没有太多带孩子的经验,但有奶娘和嬷嬷,他们倒也用不着太操心。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虽不怕生,但最亲近的明显还是自己的娘亲和爹爹,云清觉得欢喜,就经常放在身边逗弄她。 谢让看着,有点郁闷。 第240章 后续:惦记上了 但和一个孩子吃醋这件事情,在之前就被云清说过了,他不敢再犯。 殊不知他这点心思全被云清看在眼中。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哄睡女儿后,云清才将目光转到了谢让身上,看他一脸苦闷的样子,没忍住一笑:“陛下。” “我在。” 谢让先是下意识回答,抬眸才看见云清促狭的目光,还有已经被安置在小床上睡着的孩子。 他顿时反应过来:“太傅原是想看我笑话。” 云清脸上笑容愈深,声音缓缓:“是谁这么没出息啊?还和女儿吃醋。” 性格里潜藏的一些东西,确实是改变不了的,只看后天怎么发展,会不会被压制下去。 她大抵明白,谢让想独占她的注意力,但这么多年下来,对方可能也习惯了她不可能只看着他一个人,只是现在出现一个与他一样占据相当一部分分量的孩子,他不适应。 不过很显然,他在努力学着去适应,去做一位好父亲。 “是我没出息。” 谢让承认得坦然,他上前抱住云清,除了惯常的馨香气息外,云清身上还额外多了股奶香味,都是从小崽子身上沾染的。 仗着女儿睡着了,谢让肆无忌惮地在她脖子上啃咬,力度轻轻浅浅的,但足够留下一些痕迹,谢让目光骤沉,还想要继续留痕迹的时候,被云清从容抵着下颚推开了。 “差不多得了,你再这样,我还要不要见人了?” 云清心中掂量着一个度,现在衣服穿得厚,她斗篷一遮还看不出什么,再往上就遮不住了。 “……那就换个地方。” 谢让也不存在什么不满的情绪,他贪婪地蹭了蹭云清的脖颈,随后将视线挪到了她的唇上,黏糊糊凑上去汲取她的气息。 云清被他亲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很快眸中就被逼出了水汽,她模糊看去,少年眼中是汹涌的欲色,似乎被竭力压着,在注意到她的视线后,才缓缓消了下去。 她心道不妙,恐怕憋得有点狠。 不过谢让没有那么禽兽,在勉强满足了自己的欲望后,就松开了云清,替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衫。 事到最后,谢让意味不明地落下一句:“太傅好好休养。” 云清嘶了声,没忍住在他胳膊上拧了下。 …… 小公主的满月宴并没有办得太隆重。 毕竟天寒,小孩子抵抗力没那么好,云清和谢让商量后,一致决定等到周岁宴的时候再大办。 不过谢让并不想让人轻视他和云清的女儿,于是在京城中设宴三日,百姓也能顺便沾沾喜气,大家都知道是小公主带来的福泽。 云清生产的时候离云姝没机会守着,现在得了机会,迫不及待就进宫来看看自己的小外甥女。 这崽是真不挑人,见谁都笑,力气挺大,挥舞着小手臂和离云姝玩得特别好。 离云姝喜笑眉开,一直念叨着以后要给她当武师傅。 云清原话原说:“她要是喜欢,我不拦着。” “阿姐真好。”离云姝乐呵呵的,“我给爹娘去了信,等得空了,他们也回来看看。” 只要有合适的年轻将领顶上去,离家夫妇离退下来就不远了,但近两年还不合适,要稍微等等。 “挺好的,他们也该休息休息了。” 塞外那边的气候终究是要苦寒一些,能调回京城颐养天年自然好,现在大熙安定,他们可以看着小辞盈长大。 晚上的时候他们一起吃了饭。 今天情况特殊,离云姝准备留下来一晚,她现在有了更感兴趣的事情,吃过饭就抱着孩子溜了。 从前不喜欢离云姝来的是谢让,如今喜欢离云姝来的也是谢让,有人带孩子,他和云清就能单独相处。 云清早就看出他的想法了,挥退了宫人,只留他们两人在殿中。 谢让从正面抱住她,闷着声音:“太傅,等她长大了,能继承皇位了,我们出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这么早就惦记到以后的事情,云清深刻意识到谢让这段时间有多郁闷了,她拍拍对方的后背,笑了:“要是被我们的女儿知道,她会哭的。” 当皇帝真的太累了,云清可以理解谢让有多想退位,毕竟她自己也无数次想过从现在的这个位置退下去,退休生活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美好。 谢让被噎了下,他有点低落:“太傅就不能答应我吗?” 云清哪里能想到那么远之后的事情?很多东西到现在根本都还没有定性呢。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决定现在先将就着这个大的,忍笑道:“行了行了,答应你了。” 谢让不是听不出云清话语中的哄人意味,他只想得到这个答案,至于别的,以后再说都行。 天气渐渐转暖,羽先生把脉确定云清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后,她就继续回国子监上课去了,之前有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这些学生,她们还挺想云清的。 尤其是和离云姝玩得最近的沈弦月,她在下课后直接凑到了云清身边去:“离大人,什么时候我们有机会见见小公主啊?” 云清道:“等周岁宴,那时候她大概也会走路了。” “好哦!”沈弦月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谢谢离大人解答,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看看小公主的。” 从国子监出来,云清遇见了老熟人。 谈在衡看见云清,到现在也有种别扭的感觉,不过正好有事要说,他倒也还好。 “离大人啊,我这里新得了一株植物,能结一种红红的果子,您要去看看吗?” 谈在衡自从变成大司农后,就仿佛找到了人生的真谛,在这方面的研究比谁都上心,关于寻找海外作物的事情,前段时间也交给了他,他一得到新鲜玩意,马上就往京城赶。 本也是打算给云清看的东西,现在半路上遇到了,正巧。 “红红的果子?”云清想到了番茄,改了回离府的想法,转而道,“劳烦谈大人带路,我去看看。” 谈在衡答应得痛快:“好!” 第241章 后续:确实憋的有点狠 带回来的植物都小心保护着,还放在驿站中,云清跟着去看了,确实是番茄,但还不到果子成熟的时候,现在的果子是绿色的,有一点点偏红,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成熟了。 谈在衡道:“这个果子的味道我觉得还行,就是同行人他们好像有点接受不了,可以带不了这么远,否则一定给离大人尝尝。” 云清点头:“正常的,每个人都有不喜欢的东西。” “这株作物是特地带来送给您和陛下的,离大人,你就收下。” 谈在衡知道自己之前有被天子看得不顺眼的地方,好长一段时间都自觉在外面回来,但现在小公主出生,他作为京官,不回来就不合适了。 他知道云清不收礼,只能送点自己找到的新奇事物聊表心意。 “好,谢谢了。” 云清挺喜欢吃番茄的,也算是后世一种很常见的作物了,就是不知道谢让喜不喜欢。 等等。 云清突然想起她遗忘了什么,忙道:“抱歉谈大人,我有事,就先告辞了。” 谈在衡聪明了一次,闭嘴没去问到底是什么事情:“离大人慢走。” 云清这两天忙,开春后谢让也忙,她已经好些天没进宫了,今天谢让得了空,将女儿带着一起出来,她刚才只注意关注新鲜事物,连这件事情都差点忘记了。 着急忙慌从驿站这边赶回去,再看见离府下人一脸噤若寒蝉的样子,云清失笑着摇摇头,赶紧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离云姝在上个月离京赴职,谢让随意出入离府用不着太多顾忌,云清过去的时候,他坐在小榻上,身边也没有女儿的身影,看得云清眉头一挑。 谢让遥遥看过来,眼底挟着笑意:“我还以为,太傅把我们都忘了呢。” “瞎说,我就不信暗卫没告诉你。” 全京城遍布皇帝陛下的探子,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云清是担心他们等急了才赶快回来,说着,她狐疑地问了声:“辞盈呢?” “睡着了,给奶娘带了。” 谢让坦坦荡荡。 云清顿了下:“你不会就等着哄女儿睡着,然后在我身上找事?” 谢让遗憾,云清太了解他了。 不过他丝毫不心虚,眼神看上去更是无辜:“辞盈想睡,我也拦不着啊,阿清,这总不能怪到我身上?” 云清:“……有没有鬼,你自己心里有数。” “那就是有鬼。” 藏不住,谢让索性就不藏了,他起身,执起云清的手,在她指尖亲了亲:“阿清,今天晚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云清和善地和他对视两秒:“我还没用晚膳。” 谢让勾唇:“不急。” 确实不急,云清和谢让用了晚膳,顺便去看了眼女儿,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觉多,睡得很熟,养了几个月,小团子养开了,白白嫩嫩的小手上戴着黄金铸造成的镯子,金尊玉贵的,深得大家宠爱。 云清舍不得吵醒她,看了两眼,就跟谢让回房去了。 门刚一关上,谢让就迫不及待将她压在门上,扣着她的后脑勺,深深吻了下去。 孕期的时候,谢让一直都不怎么敢碰云清,少有的几次还是她主动的,后面生完女儿,虽然包括系统在内,大家都说了云清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但谢让还是没有碰她,顶多难受的时候哄着她用手帮帮自己。 这么久了,总要讨些利息回来。 云清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你今天,不对劲。有什么事情让你高兴了?” 不是她说,现在谢让的状况就很像是一只兴奋的小狗,在她身上嗅嗅闻闻的,情绪异常亢奋,一看就是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在这件事情上,谢让不介意敞开心扉,他贴在云清耳边道:“之前让羽先生研究的药,已经有苗头了。” 云清思维迟钝了下:“你说的……让男子绝育的药呀?” 云清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着实是被震惊到了,以至于现在还记得相当清楚,当然时过境迁,她的心境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改变。 “嗯。”谢让并不觉得这样说有什么好震惊人的,他的想法就是这样,他有点执着,“阿清,我们有一个女儿就够了,我不想你继续冒险了。” 云清嗯了声,她比较关心的是:“药没有副作用?” “羽先生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开玩笑。”谢让笑了声,“太傅大可放心,我还想陪着你一起好好活着呢。” 谢让渴求的东西很专一也很贪婪,不过是权力和云清,前者他要牢牢掌握在手心中,后者他想要安心陪着,一起白头偕老。 “所以你已经喝了?” 云清眯了下眸子,捉住他试图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用了些劲,暂时按住他不能动了。 谢让力气是比她大的,可这种情况下,他不会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只是顺从的被压下了手,眉眼带着似有若无的浅淡笑意:“喝了,这个药有周期性,得慢慢来,不过自然是当天效果最好……太傅愿意满足我吗?” 后半句话他问得很轻,几乎只剩下气音,轻轻浅浅贴着云清的耳廓擦过,因为太柔和,反倒让她忍不住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谢让很善于利用人的性格特征去谋夺自己想要的,他知道云清诚实,于是总想方设法让她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 少年觉得自己很贴心:“我不想让太傅觉得是被我强迫的。” 事实上,外界对于他们俩的感情,猜测最多的也是这个,无非就是各种权势胁迫,以至于云清不得不留在皇帝身边,发展成了现在的关系。 云清:…… 这和被动让她承认有什么区别吗? 不知道是不是通过卡bug的方法听到了她的心声,两相沉默半晌后,谢让露出了一个悠悠的笑容,抬手去剥她的衣裳,声音愉悦:“好,我知道太傅是什么意思了。” 她揪紧了少年的头发,头一次这么意识到了大不妙,在被按着腰抵在床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正确。 确实憋的有点狠。 第242章 后续:抓周,都要 小辞盈满一周岁的时候,已经基本上会走路了,只是脚步有些不太稳,时不时会摔上一跤,把跟在身边的宫人们吓得不行,但她自己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爬起来拍拍手又继续往前走。 看得出是个很独立的小姑娘。 当初的满月宴只是简单办办,到了周岁宴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因为还有抓周,所以办得格外隆重。 朝臣都知道皇帝陛下对小公主很重视,但是在看到抓周摆的物件时,心中的想法还是再一次被打破了。 在大家的固有印象中,女孩抓周除了摆上诗书算盘之类的物件,还会增添一些女红物品,谢让偏不,在看了一眼后,收走了几件,然后将大熙国玺给摆了上去。 满座皆惊! 但还有人凑热闹。 离云姝赶紧上前:“臣也来!” 离云姝胆子本来就大,因为阿姐的原因,现在胆子更大,袖中不知何时藏了杆小小的红缨枪,刀头没有开刃,就是个可爱的玩具。 云清抬眼看她,笑了声。 看得出离云姝是真的很喜欢小辞盈了。 经过这么久潜移默化的影响,纵然震惊,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谢让的举动于礼不合,到离云姝的时候,只觉得心中的麻木更多了一层。 平时在宫中清静,小辞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眼睛亮晶晶的,她依偎在云清怀里,兴奋地扯扯云清的衣裳:“娘亲……想!” 托系统早教的福,她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词语,只是听上去奶呼呼的,十分可爱。 “应该是想去抓东西了。”谢让回到云清身边,从她怀中接过女儿,放在地上,淡声道,“去。” “也不知道能不能如你愿。”云清笑着瞥了谢让一眼,“陛下,紧不紧张?” 谢让牵着她的手焐着,嘴唇弯了下:“不紧张,能抓到的。” 女儿多大胆,没人比谢让更清楚了,这国玺平时就被她抓着玩,人小小的,力气却不小,从来没让东西掉到地上去过,一看就是个好苗子。 天子和帝师在那边悠闲聊天,大臣们却紧张得不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公主的动静,看她绕过那些物件,最后还真停在了国玺和红缨枪面前。 她先是抓了抓红缨枪,然后又抓起国玺打量,一手一个,白嫩小脸皱着,似乎在纠结到底选哪个。 1130实在没忍住,在小辞盈脑海中叫:“别纠结了小宿主,咱们两个一起拿!!” 自从小辞盈出生后,系统就天天和她聊天,再加上有云清和谢让的教育在,小辞盈隐约也意识到了系统的存在不能说出来,不过她会听系统的话。 “好哦统统。” 小姑娘在脑海中回答完系统,顿时不再纠结,一手抓一个,往娘亲爹爹的方向去了。 云清看见两手不空的女儿,没忍住笑出声来:“可真贪心,和你一个样。” 谢让面不改色:“这不正好吗?” 说话间,小姑娘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她学了几分大人严肃的样子,先把东西放谢让手中,然后再扑到了云清怀中。 她向来更黏云清。 云清抱住小辞盈的时候,下面的大臣们堪堪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然后就开始夸赞。 “小公主天资聪颖,以后一定能成大事!” “国玺和红缨枪都抓住了,小公主可真是文武双全!” 抓周就图个喜庆,但谢让将国玺拿出来的时候,这件事情的意义就不一样了,以前单单只是看公主,现在就是看大熙未来继承人的眼神,其实大臣们大部分也很期待,小公主以后会成长到怎样的地步。 谢让看了眼和女儿互动的云清,心中有点酸酸涩涩的,但转头吩咐开宴的时候,又变成了威严的帝王模样:“赏。” 总之,一场抓周宴过得惊心动魄但又皆大欢喜。 …… 小辞盈的成长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快。 有系统保护,云清并不担心她的安全问题,只要不太过分,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刚刚满两岁的时候,小姑娘吐字就很清晰了,她的性格十分活泼,不像云清也不像谢让,倒是像极了小时候的离云姝,成天到晚在宫里到处野,宫人们一个个跑得筋疲力尽,她在一旁乐呵呵的,让人舍不得责怪。 后来云清见她实在闹腾,就把她带到国子监启蒙班上课去了,结果小姑娘一天下来就讨得了所有老师的欢心,公主长公主短稀罕得不行,就连最严肃的学官被她揪了胡子也不在意,还帮着她说话。 云清摇着头叹息:“小丫头还怪擅长笼络人心的。” 谢让批折子的动作一顿:“和太傅有些像。” “像我?”云清似笑非笑,开始翻旧账,“我看倒是更像陛下,先温水把人给煮了,回头闯了祸,那些人就全成了她的说客,哪里还有理由下手惩罚?” 简单来说,就是个黑心肝的。 谢让顿时理亏,放下笔去给云清捏肩:“这样不挺好的吗?大家都知道辞盈是我们的继承人,她若真能将大臣拢成一条心,以后就用不上我们多操心了。” 谢让想的就是女儿长大后他和云清能离开皇城游山玩水,才不要被捉回来收拾烂摊子,就算他宠女儿也不行。 “我没说不好。”云清瞥他一眼,“只是陛下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一时之间难以改变。” 在装乖这件事情上,谢让可谓是鼻祖。 “不那样怎么留下太傅。” 谢让对此并没有后悔的意思,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精致的瓷盒来,打开在上面抹了下,然后蹭到云清唇上。 云清往后退了下:“你给我抹什么东西?” “京中商铺新出的口脂,我瞧着甚是适合太傅。” 说着,谢让垂眼又往她唇上按了下,嫣红的胭脂被抹匀开来,云清平时不怎么上脂粉,上了口脂后被衬得艳色逼人,谢让很快便笑着凑了上去:“……真好看。” 云清惊了下:“这是御书房!” “阿清放心,不会有人来。”含糊的声音从唇齿间泄出,谢让体贴添上一句,“辞盈也不会过来的。” 一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样。 云清无言以对,很快就被他带着一起沉沦了下去。 一时之间,御书房温度有些上升。 第243章 后续:大病一场,死劫 谢让在二十三岁那年的冬日,生了场大病。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场简单的风寒,皇帝陛下习武,身上没有伤痛隐疾,本来是该几天就能好的病,却硬生生烧昏了过去。 云清在府衙议事,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太医跪了一地,只有羽先生在为谢让把脉,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 恍惚间,云清竟觉得这个场景和梦中的场景重合了起来,只是那里面她是一只孤魂,什么都做不了,现在至少还能主持大局。 “陛下病情如何?” 云清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试图先冷静下来,看向羽先生的目光还是少不了浓浓担忧。 “怪,很怪。”羽先生行医多年,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病例,他眉头紧锁,“陛下的脉搏康健,就是高热始终不退,寻不到原因。” 云清先让太医下去,只留了羽先生。 “除了刚才那些,先生是不是还有什么想对我说?” 云清坐在床榻边,摸了下谢让的额头,忧心更重了。 羽先生叹气:“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可陛下暂时醒不来是事实,恰逢使臣进京,我怕出乱子。不过陛下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我这几天先留下来盯着。” “好,辛苦先生了。” 送走羽先生,云清才赶紧呼唤系统:“这就是系统要记录的最后一个重要历史节点?” 距离平定柔然已经过去了三年,若不是云清对这个时间点敏感,恐怕都不能在第一时间想到是系统提醒过的节点,好歹有1130的承诺在,她勉强安心一点。 “是的宿主。”1130有问必答,它道,“您也知道的,戾帝谢让本该死在二十三岁这年。不过如今世界线的发展改变,这个原本的结局当然也就不存在了,他昏迷不醒,是旧的世界线最后的挣扎,本质上不会危害到他的生命,只是这段时间会有点难熬。” “我知道。”云清看谢让脸色虚弱昏迷着的样子,没忍住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问,“那他多久能醒过来?” “大概一个月。” 1130想了想,还是宽慰他:“宿主,您绝对要相信我,他不会有问题的!” 云清没有太多心情:“嗯。” 一个月时间,说起来不长,但谢让可是帝王,而且今年又恰逢使臣进京,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事来,可不太妙。 谢辞盈从国子监回来的时候,明显察觉到阖宫上下气氛不太对,小姑娘放轻了脚步,进书房看到只有娘亲在批折子的时候,这份疑惑更是达到了顶端。 “娘亲,父皇呢?” 虽然父皇有时候会和她争抢娘亲的注意力,可小辞盈还是十分在意父皇的,平时都是父皇批折子,今天的情况一看就不太对。 云清揉了揉额角,温和地看向自己女儿:“父皇生病了,这几日不要去闹他,朝会辞盈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谢辞盈从小身体就好,出生以来一次病都没生过,而且她也是第一次见威严的父皇生病,小小的眉头紧锁,看上去也很担心:“那我可以去看父皇吗?” “可以,我带你去。” 谢让生病,完全就是与命运做抗争的另一种表现方式,不担心会传染,云清知道女儿心中惦记着谢让,还是带她去看一眼比较好。 龙床周围随时有人守着,小辞盈伸手碰了碰父皇的额头,眼睛瞪了下:“娘亲,父皇额头好烫,可以让统统保护他吗?” 1130很抱歉:“对不起哦小宿主,我做不到。” “呜……”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小辞盈奶声奶气的声音中转眼就带了哭腔,被云清搂进怀里哄了哄,才稍微好上一些。 “不要担心,父皇没事,等过段时间就能醒了。” 嘴上虽然这么安慰着女儿,但实际上云清比谁都要担心,只是当下节骨眼敏感,她要扛住大局,才不会出乱子。 “嗯嗯。” 小姑娘眼眶中包着泪,连连点头。 …… 之后几日的朝会,都是云清和小姑娘一起去的。 她和谢让都有意让女儿习惯自己的身份,所以小辞盈坐在龙椅上乖乖巧巧的,不哭也不闹,睁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底下的大臣议事。 她的娘亲站在最前方,位居百官之首,身上有着和父皇完全不一样的威严感,看着温和实际上一点都不软弱,每每只要有吵起来的朝臣看过来,便不约而同息了声。 娘亲是最最优秀的女官。 谢辞盈想。 下朝后,云清收获了一个满眼崇拜的女儿。 小姑娘捧着脸问她:“以后我能和娘亲一样厉害吗?” 云清捏捏她的小脸蛋,笑了:“会的,辞盈会是最厉害的女帝。” 这个词娘亲和父皇经常在面前提,谢辞盈早就习惯了,现在再听,陡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她点头:“嗯嗯!” …… 系统说的一个月时间是依照数据的计算,过了半个月的样子,谢让的情况终于有了好转,不再昏迷不醒,但身上酸软没有力气,还是很难受。 小辞盈很懂事,云清说了后,就没有来闹谢让,只是跟在后面乖乖看了一眼,就被奶嬷嬷带回去了。 在病中,谢让总算是再次得到了云清全心全意的关注。 “太傅,我怕死了,要是有万一……” 话刚一出口,就被云清捂住了,她厉声:“不许说丧气话,没有万一。” 谢让看她神色不妙,悄悄把到喉头的话咽了回去,老老实实:“好,没有万一。” 他平时也不怎么生病,这次用系统的话翻译过来,其实就是在度过最后一个死劫,难受肯定是有的,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云清还是心软了:“好好养病,这段时间任何事情都用不着你操心,只有你好了,京中的流言蜚语才会安定下来。” 云清和谢让的感情大家都看在眼中,眼下谢让病中,她代为监国,朝中还未有人不满,外面就有流言满天飞了,说什么她就是为了揽权才将谢让架空,准备自己垂帘听政……这词说出去,连那群时时上谏的言官都觉得可笑。 敏感的节骨眼上,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云清有些猜测,只是碍于情面不撕破脸皮罢了,希望那些人不要有更多余的动作。 谢让埋在云清怀中撒娇:“不理他们,太傅若是在意,我叫人去让他们闭嘴。” 云清无奈:“你多大了啊?还撒娇呢?” 谢让面不红心不跳:“太傅从前又不是没见过。” “行了。”云清险些被他的话气笑,示弱也不是这么用的,“若是你病不好,迎接使臣的宴会,就只有我和辞盈出席了。五年一次,陛下,你舍得这个机会吗?” 谢让并没有特意朝民间散播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只是周边使臣,就没有那么多需要在意的了。 云清丢下这个消息,漫不经心看着他。 果然,皇帝陛下脸色一僵,然后更加抱紧了她:“舍不得。” 云清揉揉他的脑袋:“那就好好养身体。” 第244章 后续:年年岁岁 不知道是意念起作用的原因,谢让好起来的速度,比系统预想中还要快一点。 虽然生了一场病,但谢让的精神看上去却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云清隐约有些猜测:“可能是摆脱了原本的命运,所以最后一点桎梏也不存在了。” “应该是。”谢让贴近她,轻声道,“阿清,我也做了一个梦。” 云清愕然抬眸。 谢让声音淡淡,仿佛就真的像是在讲述一个梦:“梦中我遇到了一个从异世来的女孩,她一直陪伴着我长大,可是最后我去得早,不知道她有没有回去。” 云清没想到,在度过死劫后,谢让竟还意外觉醒了些记忆,之前她觉得其中有些细节是伤痛的,于是轻描淡写带过,没有在他面前具体讲述过,如今倒好,他全都知道了。 云清抿了下唇:“她回去了。” 说起来,他们俩都有点惨,谢让在这边是父亲不在乎母亲不爱的,她回去也面临着父母双双去世的噩耗,在亲情上面总有些缘分淡薄。 好在最后他们不是孤身一人了。 云清将自己的思绪抽出来,笑着:“她回去学了许多有用的知识,等待在将来某一天,能用得上。” 事情开始的是1130工作的失误,导致她的灵魂意外掉落在这个时空,后来交错产生,影响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消失的。 当时恰逢有修改世界线的新任务出来,1130就把她的名字报了上去,等待多年后时机合适,才会将她再次带回来。 云清突然想起:“那些违和的地方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不是她做的,再联想起之前谢让说的话,她感觉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太傅猜得没错,是我动手抹除掉的。” 谢让笑了,他看向云清:“那就是我原本的命运,倘若是我一个人长大,我不会有那么多同情心,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于我而言,可有可无……我本来就该做一个暴君的。” 身在皇家,尤其是从冷宫中一路摸爬滚打出来的皇帝,心里没点阴暗才是不正常的。 可是…… “如果想为我们求得一丝机会,就必须按照原本的道路走下去。” 史官自然是如实记载的,只是在抹去他的功绩后,后人也没有那么清楚,时间太久,模模糊糊的,就够了。 云清失笑:“有人告诉你?” 谢让:“一个术人。” 这方式可太熟悉,云清想起来将消息告诉离家父母的云游术人,现在看来,一样是系统那边派来的人。 而且谢让居然也信了。 “我很庆幸那时信了,否则我们可能就错过了。” 谢让含着笑意,捏了捏她的耳垂:“只是我没想到,原来太傅也是那般在乎我。” 云清瞥他一眼:“所以这下不吃醋了?” 显然是想起来之前孕期的时候,谢让说过的那些不讲道理的话。 谢让:…… 他小心翼翼去搂云清的腰,被她悠然避开,眼底满是陶侃神色盯着他。 “谢祈安,好好反省。” 丢下这句话,云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准备去看看小辞盈的新年衣裳准备得怎么样了。 谢让垂下手,低声叹了口气。 …… 次日,他们一起出席了宴会。 看见天子精神头不错的样子,大臣们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了。 皇帝陛下这次的病来得又急又凶,他们在前朝也听到了些风声,加上最近都是帝师监国,他们生怕出什么意外,好在如今看来没有任何问题。 确认谢让没问题,很快就有许多大臣将目光挪到了谢辞盈身上去,这些日子他们可是见着了,小公主坐在龙椅上的样子多么乖巧,多么从容不迫,不愧是一手抓国玺一手抓红缨枪的小公主! 谢辞盈单独一个座位,就是从前云清坐的位置,和上首靠得很近,在严肃的场合,她并不是很黏娘亲爹爹,再加上身边都是熟悉的人,云清不担心她,看了一眼后,就将目光收回来了。 大熙的朝臣们早就熟悉离大人和陛下这样一起出席了,真正震惊的,只有那些小国来的使臣,不管是消息灵通的还是不灵通的,见到这一幕都有着不约而同的震惊。 不过谢让的出现,算了绝了一些人私底下的小心思了,全部都老老实实在座位上坐着。 云清再一次见到了熟人。 夷光公主在看到她的时候惊讶了一瞬,随后脸上就扬起笑容,朝她打了个招呼。 虽然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之间有些不愉快的地方,但这么多年过去,她们在私底下还有所合作,这些事情早就不重要了。 云清也朝她淡淡颔首。 “听说楼兰眼下已经是夷光公主的天下了。” 谢让在旁边提了句。 云清笑了:“你这探子打听的范围还挺远。” 谢让:“我只是看太傅感兴趣而已。” 两个人在上面咬耳朵,看得出感情甚笃,使臣们张望了又张望,顿时都死了想要朝大熙皇帝后宫中送人的想法。 他们是听说了,大熙皇帝连继承人的位置都可以给公主,那他们就算是送了人过去,估计最后也讨不到半分好,说不定还会因此惹上一身骚。 这种场合的宴会并不需要云清和谢让特地作陪,等到收完礼物后,他们就先离开了,更多的空间留给朝臣和那些使臣。 谢辞盈被谢让抱在怀中,谢让病好后的这些天,她格外黏着谢让。 一家三口在宫道上慢慢地走。 眼下安宁,云清感触很深:“今时不同往日,再也没有人会挑衅我们了。” 谢让跨过了属于自己的最后一道死劫,往后人生一片坦途,无灾无病会扰他。 “这不就是太傅期盼的盛世江山吗?” 谢让难得认真。 跨越两世,最终居然真的让他们达成了这个目标。 “嗯。” 云清刚应完,就听到女儿惊喜叫出声来。 “雪!下雪了!” 上一次下雪的时候,谢辞盈年龄还小,对此没有太清晰的概念,现在好一点了,睁大一双黝黑的眼睛,伸手去接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雪。 云清莞尔:“放她下去玩。” 谢让点头,将一脸兴奋的小姑娘放到了地上去,她顿时如同撒欢的鸟儿般,在他们身旁打转,看得出很开心。 云清温柔地看着,谢让趁机牵住了她的手,放在掌心细细揉了两下。 宫墙两侧的灯亮了起来,今年的雪要来得迟一些,此刻却下得格外急,不多时旁边的红墙上便积了雪,安宁静谧。 谢让凑过去,在云清眼尾亲了下:“又下雪了。” 云清嗯了声:“以后年年岁岁,都可以一起看。” …… 第245章 后续:女帝辞盈 六年后。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先生,我写完了!” 少女的眸子清亮灵动,她托着腮帮子坐在书案后,一双眼像极了她的母亲,但又藏着狡黠,一举一动看似随意,举止间却肉眼可见带着天家威仪。 谁都知道,熙和公主是当今天子和帝师唯一的孩子,三岁启蒙,五岁开始习武,还能流利背诵治国策等一类的大作,小小年纪就被带着上朝,可谓是荣宠无双。 不过她却并未因此而被养出坏毛病,反而愈发聪明伶俐,颇有帝师身上的风采。 小时候就敢抓着国玺玩,公主是个天生的女帝苗子。 卫子弦擦擦额头上的汗,笑道:“今日课业既已完成,殿下便可提前下课了。” “谢谢先生。”谢辞盈弯眉笑了笑,赶紧抱着书溜走了。 她之所以溜得这么快,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赶在父皇下朝之前,能和娘亲多相处一会儿。 谢辞盈从小就是听着云清和谢让的传说长大的。 因为系统的存在,所以从她记事起,他们就从不向她隐瞒,而是有什么就实话实说。 所以谢辞盈知道云清来自另一个世界,也知道一些外人看不懂的弯弯绕绕,这是独属于他们一家三口间的小秘密。 不管对于娘亲还是父皇,谢辞盈都是非常崇拜的。 她听旁人说过,父母亲是怎么一路从最艰难的时候走过来,攘除奸臣,平定内外,又是怎样改革科举,开放女学,让天下人都可以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 包括寻找高产作物、改良耕作方式、印刷术、火药……这些东西都和自己的娘亲或多或少有点联系,大熙江山,是由娘亲和父皇一手拼起来的。 谢辞盈期待着自己成为和他们一样厉害的人,因此在课业上也从不懈怠敷衍,就是想让外人看清,娘亲和父皇的眼光是没错的! 她蹦跶着回到太和殿的时候,就知道父皇绝对还没有回来。 顺风的徒弟德明这两年在御前混得愈发风生水起,等再过段时间,就该被调到谢辞盈身边去伺候起居了。 他看见谢辞盈来了,忙迎上去:“参见殿下,殿下是来找离大人的?” “嗯。”谢辞盈矜持地点点头,“不用跟着我,我自己进去就好。” 德明:“好嘞。” 谢辞盈的坐卧起居都是按照储君的规格培养的,不过没有那么严格,她只是习惯了在外人面前装作稳重,到了云清面前,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小公主跑着扑进了云清怀中。 云清稳稳接住她,笑着:“今天的课业这么快就结束了?” “对啊。”谢辞盈开心地点头,她扬起小脸,犹犹豫豫问,“娘亲,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出去玩啊?” 云清知道她说的这个出去是什么。 小公主对皇城外面的天地很好奇,云清和谢让这些年爱出游,念着她年龄还小,基本上都是带着她一起的,因为小公主总是格外期待。 云清摸摸她的脑袋,温声道:“等我和你父皇忙完后。” 上届科举,朝中任用了几位女官,都是从学堂中考出来,能力极好,在朝堂上发挥着自己的作用,渐渐也让那些心中有不满的人闭了嘴。 云清最开始实施的对象是从贵族女子中开始的,现在有了效果,就要逐渐将范围扩展向民间,谢辞盈来之前,云清就在整理卷宗,将所有用得着的资料全都给整合起来。 “好。”谢辞盈有点点失落,但也仅仅是一点点,她目光很亮,“娘亲,这也是我以后要做的事情吗?” 在身边人的教导下,谢辞盈已经明白了储君这个位置的重量,她知道娘亲和父皇将自己当储君培养是顶着压力的,便总想着自己能变得更优秀一些,以后就能分担压力了。 云清挑眉,伸手捏捏她的脸:“是啊,不过现在别想太多了,我和你父皇会帮你铺好路的。” 谢辞盈连连点头,她相信娘亲说的话。 出游的计划暂时只能搁置,小公主脑筋一转,提出了另外一个想法:“娘亲,我都好久没有和你一起睡过觉了,今晚我们一起好不好?” 小公主有点苦恼,她喜欢娘亲,但是父皇也喜欢娘亲,父皇比她还黏着娘亲,这说出去旁人都怕不相信。 “好啊……” “不行!” 云清一向都扛不住小孩撒娇,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女儿,不料话说到一半,恰好被走进来的皇帝陛下给听到了,他当即表示反对。 谢让走到云清旁边,耷拉着眉眼看她,声音有些低:“辞盈都这么大了,为何还这么黏着太傅?” 小公主蓦地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父皇。 她怎么就大了,父皇比她还大呢,还不是一样黏着娘亲! 云清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半晌后,做出选择:“反对无效,今晚我和辞盈一起睡。” 跟谢让一起睡,尤其是夏天这种燥热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就会被撩起火来,云清嫌热,而且不想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不舒服。 “阿清……” 谢让试图为自己求情,奈何他的信誉度在云清这里已经接近于负数,最后被无情镇压了下来。 小公主不忍看父皇失落,半晌后,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小小声:“没关系啦父皇,我只是和娘亲待一个晚上,以后都让给你好不好?” 谢辞盈觉得自己很懂事。 谢让略挑了下眉:“说话算数。” 两父女当着云清的面交易,云清失笑着摇摇头。 到了晚上,谢辞盈躺在云清怀里,她觉得娘亲身上香香的,偷偷闻了闻,有点担忧地扯了下自己的头发。 “娘亲,我会不会当不好储君啊?” 娘亲和父皇的功绩,谢辞盈从小听到大,她很敬佩,私底下也会担心自己赶不上,偷偷努力好几倍,就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合格一点。 云清目光柔和,轻轻拍着她的背:“当然不会啊,辞盈很优秀,比很多人都厉害。你要是成为女帝,能让更多女子受益,这样哪怕大熙达不到后世男女平等的地步,大家也会永远铭记你的功绩。” “换个说法,成为女帝,就是你最大的功绩。怎么会当不好呢?你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大家明白,女子也有凭借自己的努力立足朝堂的能力。” “况且,你有系统,还有我和你父皇,我们随时站在你的身后,不用害怕,往前走就好了。” 谢辞盈点头如捣蒜:“我相信娘亲。” …… 云清的这番话,给了小公主很大的震撼,也让她真真切切记了很多年。 反正至少禅位诏书给到她手里之前,她是绝对相信的。 满十六岁后,已经初长成的谢辞盈看了眼来送圣旨的御前大总管顺风,颇有点震惊:“娘亲和父皇,就走了?” “是的陛下。” 圣旨一下来,顺风麻溜地改口称谢辞盈为陛下,公主殿下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再看,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可恶。” 谢辞盈捏着圣旨,眉眼间已经初具女帝风姿,华贵逼人,她最后没忍住叹气,也只是低声道了句:“骗子。” 看上去更像是赌气。 顺风心中憋笑,问:“那登基大典?” 谢辞盈哼了声:“准备。” 她总是要接过这个担子的。 第245章 后续:女帝辞盈 六年后。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先生,我写完了!” 少女的眸子清亮灵动,她托着腮帮子坐在书案后,一双眼像极了她的母亲,但又藏着狡黠,一举一动看似随意,举止间却肉眼可见带着天家威仪。 谁都知道,熙和公主是当今天子和帝师唯一的孩子,三岁启蒙,五岁开始习武,还能流利背诵治国策等一类的大作,小小年纪就被带着上朝,可谓是荣宠无双。 不过她却并未因此而被养出坏毛病,反而愈发聪明伶俐,颇有帝师身上的风采。 小时候就敢抓着国玺玩,公主是个天生的女帝苗子。 卫子弦擦擦额头上的汗,笑道:“今日课业既已完成,殿下便可提前下课了。” “谢谢先生。”谢辞盈弯眉笑了笑,赶紧抱着书溜走了。 她之所以溜得这么快,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赶在父皇下朝之前,能和娘亲多相处一会儿。 谢辞盈从小就是听着云清和谢让的传说长大的。 因为系统的存在,所以从她记事起,他们就从不向她隐瞒,而是有什么就实话实说。 所以谢辞盈知道云清来自另一个世界,也知道一些外人看不懂的弯弯绕绕,这是独属于他们一家三口间的小秘密。 不管对于娘亲还是父皇,谢辞盈都是非常崇拜的。 她听旁人说过,父母亲是怎么一路从最艰难的时候走过来,攘除奸臣,平定内外,又是怎样改革科举,开放女学,让天下人都可以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 包括寻找高产作物、改良耕作方式、印刷术、火药……这些东西都和自己的娘亲或多或少有点联系,大熙江山,是由娘亲和父皇一手拼起来的。 谢辞盈期待着自己成为和他们一样厉害的人,因此在课业上也从不懈怠敷衍,就是想让外人看清,娘亲和父皇的眼光是没错的! 她蹦跶着回到太和殿的时候,就知道父皇绝对还没有回来。 顺风的徒弟德明这两年在御前混得愈发风生水起,等再过段时间,就该被调到谢辞盈身边去伺候起居了。 他看见谢辞盈来了,忙迎上去:“参见殿下,殿下是来找离大人的?” “嗯。”谢辞盈矜持地点点头,“不用跟着我,我自己进去就好。” 德明:“好嘞。” 谢辞盈的坐卧起居都是按照储君的规格培养的,不过没有那么严格,她只是习惯了在外人面前装作稳重,到了云清面前,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小公主跑着扑进了云清怀中。 云清稳稳接住她,笑着:“今天的课业这么快就结束了?” “对啊。”谢辞盈开心地点头,她扬起小脸,犹犹豫豫问,“娘亲,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出去玩啊?” 云清知道她说的这个出去是什么。 小公主对皇城外面的天地很好奇,云清和谢让这些年爱出游,念着她年龄还小,基本上都是带着她一起的,因为小公主总是格外期待。 云清摸摸她的脑袋,温声道:“等我和你父皇忙完后。” 上届科举,朝中任用了几位女官,都是从学堂中考出来,能力极好,在朝堂上发挥着自己的作用,渐渐也让那些心中有不满的人闭了嘴。 云清最开始实施的对象是从贵族女子中开始的,现在有了效果,就要逐渐将范围扩展向民间,谢辞盈来之前,云清就在整理卷宗,将所有用得着的资料全都给整合起来。 “好。”谢辞盈有点点失落,但也仅仅是一点点,她目光很亮,“娘亲,这也是我以后要做的事情吗?” 在身边人的教导下,谢辞盈已经明白了储君这个位置的重量,她知道娘亲和父皇将自己当储君培养是顶着压力的,便总想着自己能变得更优秀一些,以后就能分担压力了。 云清挑眉,伸手捏捏她的脸:“是啊,不过现在别想太多了,我和你父皇会帮你铺好路的。” 谢辞盈连连点头,她相信娘亲说的话。 出游的计划暂时只能搁置,小公主脑筋一转,提出了另外一个想法:“娘亲,我都好久没有和你一起睡过觉了,今晚我们一起好不好?” 小公主有点苦恼,她喜欢娘亲,但是父皇也喜欢娘亲,父皇比她还黏着娘亲,这说出去旁人都怕不相信。 “好啊……” “不行!” 云清一向都扛不住小孩撒娇,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女儿,不料话说到一半,恰好被走进来的皇帝陛下给听到了,他当即表示反对。 谢让走到云清旁边,耷拉着眉眼看她,声音有些低:“辞盈都这么大了,为何还这么黏着太傅?” 小公主蓦地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父皇。 她怎么就大了,父皇比她还大呢,还不是一样黏着娘亲! 云清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半晌后,做出选择:“反对无效,今晚我和辞盈一起睡。” 跟谢让一起睡,尤其是夏天这种燥热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就会被撩起火来,云清嫌热,而且不想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不舒服。 “阿清……” 谢让试图为自己求情,奈何他的信誉度在云清这里已经接近于负数,最后被无情镇压了下来。 小公主不忍看父皇失落,半晌后,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小小声:“没关系啦父皇,我只是和娘亲待一个晚上,以后都让给你好不好?” 谢辞盈觉得自己很懂事。 谢让略挑了下眉:“说话算数。” 两父女当着云清的面交易,云清失笑着摇摇头。 到了晚上,谢辞盈躺在云清怀里,她觉得娘亲身上香香的,偷偷闻了闻,有点担忧地扯了下自己的头发。 “娘亲,我会不会当不好储君啊?” 娘亲和父皇的功绩,谢辞盈从小听到大,她很敬佩,私底下也会担心自己赶不上,偷偷努力好几倍,就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合格一点。 云清目光柔和,轻轻拍着她的背:“当然不会啊,辞盈很优秀,比很多人都厉害。你要是成为女帝,能让更多女子受益,这样哪怕大熙达不到后世男女平等的地步,大家也会永远铭记你的功绩。” “换个说法,成为女帝,就是你最大的功绩。怎么会当不好呢?你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大家明白,女子也有凭借自己的努力立足朝堂的能力。” “况且,你有系统,还有我和你父皇,我们随时站在你的身后,不用害怕,往前走就好了。” 谢辞盈点头如捣蒜:“我相信娘亲。” …… 云清的这番话,给了小公主很大的震撼,也让她真真切切记了很多年。 反正至少禅位诏书给到她手里之前,她是绝对相信的。 满十六岁后,已经初长成的谢辞盈看了眼来送圣旨的御前大总管顺风,颇有点震惊:“娘亲和父皇,就走了?” “是的陛下。” 圣旨一下来,顺风麻溜地改口称谢辞盈为陛下,公主殿下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再看,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可恶。” 谢辞盈捏着圣旨,眉眼间已经初具女帝风姿,华贵逼人,她最后没忍住叹气,也只是低声道了句:“骗子。” 看上去更像是赌气。 顺风心中憋笑,问:“那登基大典?” 谢辞盈哼了声:“准备。” 她总是要接过这个担子的。 第246章 两个云清见面 在边关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也有年轻将领顶上去之后,离家父母就回到了京城。 他们半生征战于沙场,又帮着帝王平了最大的外患,回京之后便不再领职,安安心心荣养天年。 起初在得知云清和谢让准备将女儿培养成帝王的时候,他们也有些震惊,但随着谢辞盈渐渐长大,心中藏着的担忧就慢慢没了。 也是他们想岔了,云清那么优秀,能够教出一个帝王,就一定能再教出一个帝王。 女子为帝,听上去似乎有点不可思议,但在这些年新事物的冲击下,大家的接受能力都强多了,就是那几位最是重礼法的老臣,也没有说什么,其他人就更没资格说了。 从小时候抓周就可以看出,谢辞盈这姑娘,在习武上是有些天赋的,小的时候天天跟着离云姝上房揭瓦,后面离云姝去边关,她就顺理成章被离家夫妇接手了。 被半散养长大的小公主身上一点都没有骄矜的样子,吃苦受累都扛得下来,就是撒娇的时候,着实也让人招架不住,问就是从父皇那里学的。 孟绾和离乾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很有意思。 离乾道:“若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云清和陛下是这样相处的,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这么多年走过来,云清和谢让的情意,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揣度的。 孟绾微微叹气:“看见辞盈,我就老是想起玉娘,若是当年,没有让她留在京城,该多好啊……” 他们走时,离云清还小,但已经隐约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在之后的科举中,也没有令人失望。 他们知道,先帝将离云清当做棋子,可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他们只能选择那样做。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离乾拍拍自己夫人的肩,安慰道,“云清不是说了吗?玉娘在那边过得也挺好的,只要能活下去,那就是好的。” 生生死死,他们在战场上都见多了,到了自己身上,却还是不能那么释怀。 说到底,他们心中是有遗憾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刚刚在这里感伤没多久,晚间云清出宫来接谢辞盈的时候,就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爹,娘,系统那边说,可以让你们和离云清见上一面。” 云清试探性朝系统询问这件事情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能通过,她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当即就把这件事情告诉孟绾和离乾。 虽然他们嘴上没有说过,但为人父母,云清现在也懂这种感觉了,肯定是惦记着的。 只是身处两个世界,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能见上一面,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孟绾和离乾豁然起身:“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云清交给他们一支熏香,笑道,“点燃这支香,待熟睡之后,灵魂就会与你们想见的人相见了。” 孟绾眼中带了泪:“谢谢,谢谢你。” 云清轻轻摇头:“不能这么说,我也该谢谢你们,倘若你们当年没有那么做,我同样会死,后面的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因缘际会,最是神奇,现在不过是一个轮回。 给他们送了系统给的安神香后,云清就将谢辞盈接回了宫中。 不知道是不是她白天也接触过那安神香的原因,等到意识即将陷入沉眠的时候,云清感觉自己灵魂一轻,好像来到了一个神奇的、白茫茫的空间。 1130:“咦?宿主你怎么也来了?” 云清面无表情:“我也想问你。” 1130这个不靠谱程度,怪不得会被格式化一次,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1130双手合十:“对不起宿主,我错了。但是您现在暂时不能回去,可以稍微在这里待一会儿,等安神香的作用过去了就好。” 系统都这么说了,云清无言以对,只好在白茫茫的空间里四处走走,实际上什么都看不清,而且灵魂给人的感觉飘飘的,有点奇怪。 直到有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离云清是真的和云清有几分相似,在她们的灵魂到达世界后,身体就会被慢慢同化成她们自己的,因此她们现在的模样就是自己原本的样子。 不过突然看见对方出现,云清被吓了一跳。 “你被吓到了吗?” 她们两个的相似,是方方面面的,性格、喜好都基本相同,也怪不得,除了最近的人,别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没有,只是有点惊讶。”云清看着她,道,“如果不是这个意外,我也很难想象到,原来世界上还有一个和我这么像的人。” 离云清眨眨眼:“我也很难想象到。不过,你们的世界真的好神奇,原来以后的世界,是这样的啊。” 对于离云清来说,一开始去到现代,是比较难以适应的,她很震惊,原来人也可以飞到天上去,甚至是更远的外太空,上天入地,古人的想象,在那个时代已然成了现实。 云清笑笑:“这都是前人的智慧累积起来的嘛,世界始终都会发展到那步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离云清点头:“对。” 两个人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意外聊得开,在很多事情的见解上,她们都有一样的想法,说到最后,没忍住双双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系统明确说了,我们是两个人,我都会以为,你是世界上另一个我自己。” 离云清的目光悠悠望向远方,倏然笑了:“云清,你在那边很优秀,也很厉害!” 云清挑眉:“你也不错啊,状元郎!” 面对面互夸有点怪怪的,两人简单说了句,又都笑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离云清神色有点怪怪的。 云清不明所以:“什么?” “你妈妈祖上,应该是离家的一支。”离云清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语气中难掩感慨,“历史改变后,离家传承了许久,在最近的一次考古中,事情的脉络被再次补充完整,也因此找出了离家的后人。” 乱世之中,颠沛流离的,有许多人,走散后就再也不曾相聚,可当事情的脉络变得清晰,便可以依据此找出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样说,我们算是一家人。” 云清哑言了,心中有种难以说出的复杂感觉。 这确实是一件令人想不到的事情。 “是啊。”离云清搂住她的肩膀,低声笑道,“咱们离家女,可真是一脉相承啊!” 云清并不否认这个说法。 但她没想到,离云清的好奇心比她想象中还要重。 “不过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和小皇帝在一起的啊?后世可都讨论疯了。” 离云清眼中带着微光,对于这件事可好奇了,云清隐隐觉得这种表情有点眼熟,像极了自己以前研究历史时候的样子。 云清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倒也不用这么好奇?” “那怎么能行呢?”离云清啧啧两声,“史书上看到的再真,也没有本人亲口说出来的真,历史研究的严谨性,你不是知道吗?” 云清:“……” 这还真问到专业的人了。 离云清问的太紧,云清最终还是说了两句,不过她接触安神香的时间太短,转眼就到了期限,身形也开始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离云清见状,体贴开口:“好了,你安心回去,我不问了。” 云清点头:“行,你也要好好的,去和你爹娘他们好好叙叙旧,再见。” 她们拥抱了一下。 再见。 第246章 两个云清见面 在边关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也有年轻将领顶上去之后,离家父母就回到了京城。 他们半生征战于沙场,又帮着帝王平了最大的外患,回京之后便不再领职,安安心心荣养天年。 起初在得知云清和谢让准备将女儿培养成帝王的时候,他们也有些震惊,但随着谢辞盈渐渐长大,心中藏着的担忧就慢慢没了。 也是他们想岔了,云清那么优秀,能够教出一个帝王,就一定能再教出一个帝王。 女子为帝,听上去似乎有点不可思议,但在这些年新事物的冲击下,大家的接受能力都强多了,就是那几位最是重礼法的老臣,也没有说什么,其他人就更没资格说了。 从小时候抓周就可以看出,谢辞盈这姑娘,在习武上是有些天赋的,小的时候天天跟着离云姝上房揭瓦,后面离云姝去边关,她就顺理成章被离家夫妇接手了。 被半散养长大的小公主身上一点都没有骄矜的样子,吃苦受累都扛得下来,就是撒娇的时候,着实也让人招架不住,问就是从父皇那里学的。 孟绾和离乾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很有意思。 离乾道:“若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云清和陛下是这样相处的,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这么多年走过来,云清和谢让的情意,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揣度的。 孟绾微微叹气:“看见辞盈,我就老是想起玉娘,若是当年,没有让她留在京城,该多好啊……” 他们走时,离云清还小,但已经隐约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在之后的科举中,也没有令人失望。 他们知道,先帝将离云清当做棋子,可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他们只能选择那样做。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离乾拍拍自己夫人的肩,安慰道,“云清不是说了吗?玉娘在那边过得也挺好的,只要能活下去,那就是好的。” 生生死死,他们在战场上都见多了,到了自己身上,却还是不能那么释怀。 说到底,他们心中是有遗憾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刚刚在这里感伤没多久,晚间云清出宫来接谢辞盈的时候,就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爹,娘,系统那边说,可以让你们和离云清见上一面。” 云清试探性朝系统询问这件事情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能通过,她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当即就把这件事情告诉孟绾和离乾。 虽然他们嘴上没有说过,但为人父母,云清现在也懂这种感觉了,肯定是惦记着的。 只是身处两个世界,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能见上一面,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孟绾和离乾豁然起身:“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云清交给他们一支熏香,笑道,“点燃这支香,待熟睡之后,灵魂就会与你们想见的人相见了。” 孟绾眼中带了泪:“谢谢,谢谢你。” 云清轻轻摇头:“不能这么说,我也该谢谢你们,倘若你们当年没有那么做,我同样会死,后面的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因缘际会,最是神奇,现在不过是一个轮回。 给他们送了系统给的安神香后,云清就将谢辞盈接回了宫中。 不知道是不是她白天也接触过那安神香的原因,等到意识即将陷入沉眠的时候,云清感觉自己灵魂一轻,好像来到了一个神奇的、白茫茫的空间。 1130:“咦?宿主你怎么也来了?” 云清面无表情:“我也想问你。” 1130这个不靠谱程度,怪不得会被格式化一次,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1130双手合十:“对不起宿主,我错了。但是您现在暂时不能回去,可以稍微在这里待一会儿,等安神香的作用过去了就好。” 系统都这么说了,云清无言以对,只好在白茫茫的空间里四处走走,实际上什么都看不清,而且灵魂给人的感觉飘飘的,有点奇怪。 直到有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离云清是真的和云清有几分相似,在她们的灵魂到达世界后,身体就会被慢慢同化成她们自己的,因此她们现在的模样就是自己原本的样子。 不过突然看见对方出现,云清被吓了一跳。 “你被吓到了吗?” 她们两个的相似,是方方面面的,性格、喜好都基本相同,也怪不得,除了最近的人,别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没有,只是有点惊讶。”云清看着她,道,“如果不是这个意外,我也很难想象到,原来世界上还有一个和我这么像的人。” 离云清眨眨眼:“我也很难想象到。不过,你们的世界真的好神奇,原来以后的世界,是这样的啊。” 对于离云清来说,一开始去到现代,是比较难以适应的,她很震惊,原来人也可以飞到天上去,甚至是更远的外太空,上天入地,古人的想象,在那个时代已然成了现实。 云清笑笑:“这都是前人的智慧累积起来的嘛,世界始终都会发展到那步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离云清点头:“对。” 两个人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意外聊得开,在很多事情的见解上,她们都有一样的想法,说到最后,没忍住双双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系统明确说了,我们是两个人,我都会以为,你是世界上另一个我自己。” 离云清的目光悠悠望向远方,倏然笑了:“云清,你在那边很优秀,也很厉害!” 云清挑眉:“你也不错啊,状元郎!” 面对面互夸有点怪怪的,两人简单说了句,又都笑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离云清神色有点怪怪的。 云清不明所以:“什么?” “你妈妈祖上,应该是离家的一支。”离云清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语气中难掩感慨,“历史改变后,离家传承了许久,在最近的一次考古中,事情的脉络被再次补充完整,也因此找出了离家的后人。” 乱世之中,颠沛流离的,有许多人,走散后就再也不曾相聚,可当事情的脉络变得清晰,便可以依据此找出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样说,我们算是一家人。” 云清哑言了,心中有种难以说出的复杂感觉。 这确实是一件令人想不到的事情。 “是啊。”离云清搂住她的肩膀,低声笑道,“咱们离家女,可真是一脉相承啊!” 云清并不否认这个说法。 但她没想到,离云清的好奇心比她想象中还要重。 “不过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和小皇帝在一起的啊?后世可都讨论疯了。” 离云清眼中带着微光,对于这件事可好奇了,云清隐隐觉得这种表情有点眼熟,像极了自己以前研究历史时候的样子。 云清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倒也不用这么好奇?” “那怎么能行呢?”离云清啧啧两声,“史书上看到的再真,也没有本人亲口说出来的真,历史研究的严谨性,你不是知道吗?” 云清:“……” 这还真问到专业的人了。 离云清问的太紧,云清最终还是说了两句,不过她接触安神香的时间太短,转眼就到了期限,身形也开始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离云清见状,体贴开口:“好了,你安心回去,我不问了。” 云清点头:“行,你也要好好的,去和你爹娘他们好好叙叙旧,再见。” 她们拥抱了一下。 再见。 第247章 古穿今:学姐好,我叫谢让 (设定云清和谢让到后世,没有离云清,当平行世界就好,细节勿纠结) “这孩子也真是的,课题再要紧,也比不上你自己要紧啊……” 云清睁开眼的时候,入目就是雪白的天花板,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她有些神思恍惚,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里。 她的老师是位性格温和的女教授,正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念叨着,看得出是对她很关心了。 脑海中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云清愣愣看着老师,有点回不过神来。 “怎么了?”燕老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下,没忍住笑了,“云清,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没有的,老师。” 云清垂下眼帘,记忆的最后一个节点停留在自己昏迷在宿舍中,之后那个很长很长的梦…… 不,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没有就好,要不是我今天有事找你,电话打不通,就去了宿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你昏迷了。你也真是的,熬什么夜啊,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等恢复好了再来继续完成课题也不迟。” 燕老师今年年过五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角有着细纹,笑容却很和蔼,她门下学生不多,但个个都是合眼缘的优秀人才,和云清结缘,是在她刚入学的时候,说是老师,其实和她的长辈差不多了。 “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云清暂时搞不清楚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反正以不变应万变就好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自己的老师,声音有点哽咽:“老师放心,我会好好休息的。” “嗯。”燕老师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小小年纪,别成天一副老成样子,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好好松松心情。” 云清上学早,又跳过级,后来一路保送上京大,是那批学生中年龄最小的,燕老师当初选她当学生,除了出于综合成绩多方面的考虑,还有一部分则是出于心中的怜惜。 燕老师很忙,和云清简单说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云清尝试着在脑海中呼唤系统,不出意料的,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垂眸思索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担忧谢让的情况。 大熙的记忆停留在他们一起入睡,再醒来的时候她就回到了自己当穿越的节点,不知道谢让有没有跟来,没来的话不知道该多担心她,来了也是个问题…… 云清揉了揉额头,竟然没有担心自己能不能回去的事情,因为直觉告诉她,大概是能的。 她好好在医院里休养了几天,等到医生发话可以出院的时候,才终于松了口气。 燕老师给她放了个长长的假,云清的阅历增长后,对于自己的生命很爱惜,况且真的没有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所以便去宿舍拿了钥匙,准备回家去看看。 她在京大周边是有一套房子的,只是后来为了跟着老师做研究方便,就又申请了一间宿舍用于临时休憩。 情感上,她还是更愿意回自己的房子去看看,毕竟那里也记录了她的成长痕迹。 在穿越过去之前,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忙着,因此已经许久没回去了,房子虽然宽敞明亮,却还是显得有些清冷孤寂。 云清盯着发呆了半晌,声音有点飘:“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以前总被谢让黏黏糊糊缠着,她有些时候还会嫌烦,现在分开后,她就骤然不习惯了。 云清是个性格坦诚的人,她打心底里承认,不管是谢让的拥抱、还是亲吻,她都是喜欢的。 她几乎是陪伴着谢让一起长大的,早就适应了有个人时时刻刻注意着她,这种感情放在情感学中来说可能有点偏执,但倾注在云清身上,她是纵容的。 反正他们之间的事情,怎么来说都可以有商有量。 “算了,先不想了。” 既然暂时回不去,云清思考再多也是徒劳,她清楚明白时机这个东西到底有多重要,只能慢慢等待。 …… 又过了几天。 可能是担心云清在家里无聊,燕老师来了电话,叫她一起去吃饭。 “……正好啊,我有个侄子,今年也考上了京大,学的历史系,认识认识,以后他就是你的学弟了。” 云清性格有点淡,但实际上朋友还挺多的,只是这几年大家工作的工作,深造的深造,能够约出来聚在一起的时间少,云清突然多了空闲时间,就只能一个人待着。 燕老师考虑到这一点,想让她放松放松。 索性想的事情还没有头绪,云清答应了:“好,谢谢老师。”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云清对于认不认识什么学弟没兴趣,只是老师的一片心意,她不会拒绝,多个朋友也没什么。 聚餐的时间就在晚上,云清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 想了想,又拿了本专业相关的书,包装好,准备送给老师的侄子做见面礼。 十七八岁的孩子,正是对大学生活最期待的时候,她和老师关系好,在这些事情上也格外注重细节。 到了地方,又被服务员领去包间,门打开的时候,云清第一眼注意到的是燕老师,随后是背对着她的少年。 “来,云清,老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侄子,叫谢让。” “来小让,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云清学姐……” 什么? 云清有一瞬间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赶紧抬眼去看那被自己忽略掉的少年。 少年转过身来,长相虽还有些青涩,却是她熟悉的模样,她知道再过几年,那张脸会长开,变成她熟悉的俊朗模样,看着一派威严帝王模样,可实际上连心都是黑的。 妥妥一个白切黑。 但现在,少年的眼神清澈无比,眼底看不出对她有熟悉情绪,勾着唇,乖乖露出了个笑容:“学姐好,我叫谢让。” 没有记忆吗? 云清狐疑地眯了下眸,在老师的视线中,将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也道:“你好,我叫云清。” 第247章 古穿今:学姐好,我叫谢让 (设定云清和谢让到后世,没有离云清,当平行世界就好,细节勿纠结) “这孩子也真是的,课题再要紧,也比不上你自己要紧啊……” 云清睁开眼的时候,入目就是雪白的天花板,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她有些神思恍惚,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里。 她的老师是位性格温和的女教授,正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念叨着,看得出是对她很关心了。 脑海中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云清愣愣看着老师,有点回不过神来。 “怎么了?”燕老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下,没忍住笑了,“云清,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没有的,老师。” 云清垂下眼帘,记忆的最后一个节点停留在自己昏迷在宿舍中,之后那个很长很长的梦…… 不,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没有就好,要不是我今天有事找你,电话打不通,就去了宿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你昏迷了。你也真是的,熬什么夜啊,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等恢复好了再来继续完成课题也不迟。” 燕老师今年年过五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角有着细纹,笑容却很和蔼,她门下学生不多,但个个都是合眼缘的优秀人才,和云清结缘,是在她刚入学的时候,说是老师,其实和她的长辈差不多了。 “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云清暂时搞不清楚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反正以不变应万变就好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自己的老师,声音有点哽咽:“老师放心,我会好好休息的。” “嗯。”燕老师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小小年纪,别成天一副老成样子,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好好松松心情。” 云清上学早,又跳过级,后来一路保送上京大,是那批学生中年龄最小的,燕老师当初选她当学生,除了出于综合成绩多方面的考虑,还有一部分则是出于心中的怜惜。 燕老师很忙,和云清简单说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云清尝试着在脑海中呼唤系统,不出意料的,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垂眸思索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担忧谢让的情况。 大熙的记忆停留在他们一起入睡,再醒来的时候她就回到了自己当穿越的节点,不知道谢让有没有跟来,没来的话不知道该多担心她,来了也是个问题…… 云清揉了揉额头,竟然没有担心自己能不能回去的事情,因为直觉告诉她,大概是能的。 她好好在医院里休养了几天,等到医生发话可以出院的时候,才终于松了口气。 燕老师给她放了个长长的假,云清的阅历增长后,对于自己的生命很爱惜,况且真的没有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所以便去宿舍拿了钥匙,准备回家去看看。 她在京大周边是有一套房子的,只是后来为了跟着老师做研究方便,就又申请了一间宿舍用于临时休憩。 情感上,她还是更愿意回自己的房子去看看,毕竟那里也记录了她的成长痕迹。 在穿越过去之前,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忙着,因此已经许久没回去了,房子虽然宽敞明亮,却还是显得有些清冷孤寂。 云清盯着发呆了半晌,声音有点飘:“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以前总被谢让黏黏糊糊缠着,她有些时候还会嫌烦,现在分开后,她就骤然不习惯了。 云清是个性格坦诚的人,她打心底里承认,不管是谢让的拥抱、还是亲吻,她都是喜欢的。 她几乎是陪伴着谢让一起长大的,早就适应了有个人时时刻刻注意着她,这种感情放在情感学中来说可能有点偏执,但倾注在云清身上,她是纵容的。 反正他们之间的事情,怎么来说都可以有商有量。 “算了,先不想了。” 既然暂时回不去,云清思考再多也是徒劳,她清楚明白时机这个东西到底有多重要,只能慢慢等待。 …… 又过了几天。 可能是担心云清在家里无聊,燕老师来了电话,叫她一起去吃饭。 “……正好啊,我有个侄子,今年也考上了京大,学的历史系,认识认识,以后他就是你的学弟了。” 云清性格有点淡,但实际上朋友还挺多的,只是这几年大家工作的工作,深造的深造,能够约出来聚在一起的时间少,云清突然多了空闲时间,就只能一个人待着。 燕老师考虑到这一点,想让她放松放松。 索性想的事情还没有头绪,云清答应了:“好,谢谢老师。”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云清对于认不认识什么学弟没兴趣,只是老师的一片心意,她不会拒绝,多个朋友也没什么。 聚餐的时间就在晚上,云清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 想了想,又拿了本专业相关的书,包装好,准备送给老师的侄子做见面礼。 十七八岁的孩子,正是对大学生活最期待的时候,她和老师关系好,在这些事情上也格外注重细节。 到了地方,又被服务员领去包间,门打开的时候,云清第一眼注意到的是燕老师,随后是背对着她的少年。 “来,云清,老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侄子,叫谢让。” “来小让,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云清学姐……” 什么? 云清有一瞬间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赶紧抬眼去看那被自己忽略掉的少年。 少年转过身来,长相虽还有些青涩,却是她熟悉的模样,她知道再过几年,那张脸会长开,变成她熟悉的俊朗模样,看着一派威严帝王模样,可实际上连心都是黑的。 妥妥一个白切黑。 但现在,少年的眼神清澈无比,眼底看不出对她有熟悉情绪,勾着唇,乖乖露出了个笑容:“学姐好,我叫谢让。” 没有记忆吗? 云清狐疑地眯了下眸,在老师的视线中,将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也道:“你好,我叫云清。” 第248章 古穿今:云清反套路 谢让的视线在云清身上停留了下,然后伸出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礼物,声音轻轻:“谢谢学姐。” 听谢让这么叫自己,云清心中有股很奇怪的感觉,但反正人找着了,她就更不急了。 燕老师看他们俩的相处还行,心中开心:“谢让这孩子啊,平时就是太冷漠了,朋友没几个,所以我就想着,让他多认识几个学姐学长,这样以后的社交渠道也能更广一点……” 燕老师是个好老师,也是个好长辈,云清听到过不少次她为家中的孩子操心了,不过现在听到她对于谢让的评价,还是觉得有点好笑。 在大熙的时候,皇帝陛下交不交朋友并不重要,毕竟那个时代皇权至上,也没什么能真心和皇帝陛下交朋友。 不过很显然,到了现代,在长辈眼中,这种行为是不可取的。 每个人都逃不脱扩展社交圈的催促。 云清听着老师的话,一边笑着点头,一边用余光瞥了眼谢让。 少年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看上去似乎并不将燕老师说的话放在心上,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云清…… 等等? 云清又看了一眼,确认他看的是自己,心中的疑惑扩大了些,他真的没有记忆吗? “行了,别愣着,都快吃饭。” 燕老师看两个年轻人都坐在位置上不吃饭,还以为是自己说多了,赶紧招呼了一句。 “好。” 云清点头,筷子刚抬起来,紧接着谢让就用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少年的表情看上去正经乖巧,语气也听不出半分异样:“这是这家的招牌菜,味道不错,学姐尝尝。” 云清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嗯。” 燕老师惊讶地看了谢让一眼,但什么都没说。 这顿饭吃得异常和谐,甚至有些过分和谐了,谢让完全打破了燕老师话语中的印象,和云清聊得很是起劲儿,到最后还笑吟吟主动提出:“学姐,我们加个微信。” 云清欣然同意。 吃完饭下来,云清已经基本上弄清楚,谢让现在确实没有记忆,不过问题不大,人找到了就好,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学姐,以后有事情,我可以问你吗?” 燕老师走在前面,谢让不知怎的就落到了后面来,与云清并肩走着,因为现在天气还比较热,他只穿了身很简单的白色衬衫短袖,看上去清清爽爽的,与在大熙的时候大相径庭。 毕竟那时候他说什么也是皇帝,再怎么穿着简单,都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不过现代社会,人人平等,就没那么多讲究的了。 在一起那么久了,现在再面对青涩版的陛下,云清又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心情,自然是看得出这人在找话题搭讪自己,她抬眼轻笑:“当然可以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来问我的。” 云清是不习惯和异性走得那么近的,不过谢让是例外,她也想看看,对方到底会做出些什么来。 “学姐真好。”少年声音微扬,仿佛带着小小的钩子,凑近了和云清说悄悄话。 燕老师原本在和人打电话,不知怎的就注意到了后面的情况,叫了声:“你们在聊什么?那么开心?小让快跟上,先把你云清学姐送回去。” 大晚上的,让云清一个人回去她不放心,干脆送到家再说。 听老师这么叫谢让,云清总觉得怪想笑的。 谢让倒是从容点了点头:“好。” 料想着是因为老师在,谢让显得分外老实,云清被送到家门口的时候,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觉得有点感慨。 她在大熙的时候,虽然时时也会给谢让讲后世的事情,但那些东西终究是存在于语言描述中的,不如亲眼看到来得实际,本来还有遗憾的,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谢让还是有机会见到了。 她描述中的世界,不再只存在于想象中,而是真真切切呈现在了谢让眼前。 “学姐晚安,早点休息。” 直到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云清才猛然被拉回了神思,看着眼前的少年,点了下头:“好,谢谢关心。” 她答应得太快,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在即将关门的时候,少年看过来的幽暗目光。 …… 之后的几天,云清总是被谢让想方设法约着出去玩。 其实诚实而言,少年的手段算不上多高明,只是云清看他幼稚的举动觉得有意思,才愿意纵容着。 她刚穿越过去的那会儿,小陛下纯情得很,还凶巴巴的,后面相处熟了,就会下意识关心她,不过仍别别扭扭的,不允许别人说破。 大概是憋得太久,以至于成年一开窍的时候,就变成了个黑心汤圆,借着他俩熟悉,无声无息的,就将她套在了一张大网中,等到反应过来,早就没有后退余地了。 现在……有种重温的感觉。 他的意图在云清藏不住,她只是想看看,谢让到底能忍住多久。 不过,也没多久。 买个饮料的功夫,转头就看见云清被人搭讪的时候,谢让抿直了唇角,终于忍不住悄悄打探了:“学姐,你有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啊?” 看似不经意的试探,处处都藏着心思。 云清接过奶茶,抬眼间瞥见少年眸中潜藏的渴望,心底偷笑,面上却不改色:“暂时没有。不过以后,说不好。” 天气明媚,阳光洒在云清的身上,仿佛连发丝都泛着光,只是看着,谢让心中就有一种强烈想要靠近的感觉,不过喉结滚了滚,终究克制住了,他低哑着声音:“学姐那么优秀,就该配优秀的人。” “唔,没想到你会说出这话。”云清笑了声,忽然撑着下巴,将问题给丢回去,“那依你看,怎样的人才算优秀呢?”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大熙,恐怕皇帝陛下会强势又霸道地宣布,当然是他。 不过眼前的少年嫩了点,只敢旁敲侧击:“……至少在学业、事业都不能落后于学姐,还要会关心人,全心全意爱护着学姐。” 谢让认认真真,严肃着一张脸。 云清垂眼,似乎苦恼地低声叹气:“照这个要求,可就难找喽。” “怎么会?我……” 几乎是下意识的,谢让就想辩驳,可对上云清抬眼含笑的目光时,他才发现,自己好像被套了进去。 第248章 古穿今:云清反套路 谢让的视线在云清身上停留了下,然后伸出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礼物,声音轻轻:“谢谢学姐。” 听谢让这么叫自己,云清心中有股很奇怪的感觉,但反正人找着了,她就更不急了。 燕老师看他们俩的相处还行,心中开心:“谢让这孩子啊,平时就是太冷漠了,朋友没几个,所以我就想着,让他多认识几个学姐学长,这样以后的社交渠道也能更广一点……” 燕老师是个好老师,也是个好长辈,云清听到过不少次她为家中的孩子操心了,不过现在听到她对于谢让的评价,还是觉得有点好笑。 在大熙的时候,皇帝陛下交不交朋友并不重要,毕竟那个时代皇权至上,也没什么能真心和皇帝陛下交朋友。 不过很显然,到了现代,在长辈眼中,这种行为是不可取的。 每个人都逃不脱扩展社交圈的催促。 云清听着老师的话,一边笑着点头,一边用余光瞥了眼谢让。 少年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看上去似乎并不将燕老师说的话放在心上,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云清…… 等等? 云清又看了一眼,确认他看的是自己,心中的疑惑扩大了些,他真的没有记忆吗? “行了,别愣着,都快吃饭。” 燕老师看两个年轻人都坐在位置上不吃饭,还以为是自己说多了,赶紧招呼了一句。 “好。” 云清点头,筷子刚抬起来,紧接着谢让就用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少年的表情看上去正经乖巧,语气也听不出半分异样:“这是这家的招牌菜,味道不错,学姐尝尝。” 云清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嗯。” 燕老师惊讶地看了谢让一眼,但什么都没说。 这顿饭吃得异常和谐,甚至有些过分和谐了,谢让完全打破了燕老师话语中的印象,和云清聊得很是起劲儿,到最后还笑吟吟主动提出:“学姐,我们加个微信。” 云清欣然同意。 吃完饭下来,云清已经基本上弄清楚,谢让现在确实没有记忆,不过问题不大,人找到了就好,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学姐,以后有事情,我可以问你吗?” 燕老师走在前面,谢让不知怎的就落到了后面来,与云清并肩走着,因为现在天气还比较热,他只穿了身很简单的白色衬衫短袖,看上去清清爽爽的,与在大熙的时候大相径庭。 毕竟那时候他说什么也是皇帝,再怎么穿着简单,都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不过现代社会,人人平等,就没那么多讲究的了。 在一起那么久了,现在再面对青涩版的陛下,云清又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心情,自然是看得出这人在找话题搭讪自己,她抬眼轻笑:“当然可以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来问我的。” 云清是不习惯和异性走得那么近的,不过谢让是例外,她也想看看,对方到底会做出些什么来。 “学姐真好。”少年声音微扬,仿佛带着小小的钩子,凑近了和云清说悄悄话。 燕老师原本在和人打电话,不知怎的就注意到了后面的情况,叫了声:“你们在聊什么?那么开心?小让快跟上,先把你云清学姐送回去。” 大晚上的,让云清一个人回去她不放心,干脆送到家再说。 听老师这么叫谢让,云清总觉得怪想笑的。 谢让倒是从容点了点头:“好。” 料想着是因为老师在,谢让显得分外老实,云清被送到家门口的时候,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觉得有点感慨。 她在大熙的时候,虽然时时也会给谢让讲后世的事情,但那些东西终究是存在于语言描述中的,不如亲眼看到来得实际,本来还有遗憾的,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谢让还是有机会见到了。 她描述中的世界,不再只存在于想象中,而是真真切切呈现在了谢让眼前。 “学姐晚安,早点休息。” 直到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云清才猛然被拉回了神思,看着眼前的少年,点了下头:“好,谢谢关心。” 她答应得太快,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在即将关门的时候,少年看过来的幽暗目光。 …… 之后的几天,云清总是被谢让想方设法约着出去玩。 其实诚实而言,少年的手段算不上多高明,只是云清看他幼稚的举动觉得有意思,才愿意纵容着。 她刚穿越过去的那会儿,小陛下纯情得很,还凶巴巴的,后面相处熟了,就会下意识关心她,不过仍别别扭扭的,不允许别人说破。 大概是憋得太久,以至于成年一开窍的时候,就变成了个黑心汤圆,借着他俩熟悉,无声无息的,就将她套在了一张大网中,等到反应过来,早就没有后退余地了。 现在……有种重温的感觉。 他的意图在云清藏不住,她只是想看看,谢让到底能忍住多久。 不过,也没多久。 买个饮料的功夫,转头就看见云清被人搭讪的时候,谢让抿直了唇角,终于忍不住悄悄打探了:“学姐,你有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啊?” 看似不经意的试探,处处都藏着心思。 云清接过奶茶,抬眼间瞥见少年眸中潜藏的渴望,心底偷笑,面上却不改色:“暂时没有。不过以后,说不好。” 天气明媚,阳光洒在云清的身上,仿佛连发丝都泛着光,只是看着,谢让心中就有一种强烈想要靠近的感觉,不过喉结滚了滚,终究克制住了,他低哑着声音:“学姐那么优秀,就该配优秀的人。” “唔,没想到你会说出这话。”云清笑了声,忽然撑着下巴,将问题给丢回去,“那依你看,怎样的人才算优秀呢?”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大熙,恐怕皇帝陛下会强势又霸道地宣布,当然是他。 不过眼前的少年嫩了点,只敢旁敲侧击:“……至少在学业、事业都不能落后于学姐,还要会关心人,全心全意爱护着学姐。” 谢让认认真真,严肃着一张脸。 云清垂眼,似乎苦恼地低声叹气:“照这个要求,可就难找喽。” “怎么会?我……” 几乎是下意识的,谢让就想辩驳,可对上云清抬眼含笑的目光时,他才发现,自己好像被套了进去。 第249章 古穿今:叫姐姐 谢让这些年,总是会做梦。 梦中的场景陌生又熟悉,古色古香的,大多时候都在宫殿中,他坐在书桌前,有人给他讲课,是道很温和的女子声音,一点点的,伴随着他从小到大。 后来慢慢长大,那些场景就开始变得更加清晰起来,在最近的一次梦中,他甚至已经能够看清那女子的面容。 红烛摇曳着,纱幔被人扯了垂下,她就躺在他身下,容颜皎如月色,眼尾是晕开的红,还有额头上浸出的细密汗珠,都在被他衔着唇亲吻时,演变成了另外一种感觉。 恍然从大梦中醒来,谢让回不过神来。 然而似乎是梦境浅薄,等到苏醒的时候,他又将梦中人的长相完全忘记了,可下一次照样会梦到。 谢让当然知道正常的生理反应,但像他这样,未免太奇怪了些,恍恍惚惚的,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上出现了什么问题,所以才会映射到梦中去。 他分明就没有任何想要谈恋爱的想法,但就是莫名对梦中人很是痴迷,仿佛他们注定了会在一起。 谢让是清楚,梦中人找不到的。 可这些在见到云清的时候,全然被推翻。 从未有过的直觉告诉他——人找到了。 就是这个人,就是自己梦中的人。 一眼万年。 时间倒回现在,看着眼前笑容淡淡,好整以暇注视着他的云清,谢让哑言了。 云清不紧不慢催促:“挺有意思的啊,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我还想听听。” 谢让辩驳很是会讲些歪理,在大熙的时候,他会想方设法把最后的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去,到了现代,就是看上去纯了点,大概是因为和她刚认识的缘故,还不敢太得寸进尺。 不过云清的想法很快就被打破了。 好像不管在哪个时空,小狗总是能轻易地嗅到一些苗头,就比如现在。 谢让的呼吸微微紧了紧,他小心翼翼盯着云清,眼中却全是贪婪渴求的光芒:“学姐,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 幸好现在人不多,他们坐的这个角落更是偏僻,几乎不会被人注意到,可是这么冷不丁地听见谢让问出来,云清还是不可避免得被呛了一下:“咳咳……” 她偏过头去,少年赶紧起身,在她背上拍了拍,没有等到回答,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有点低沉,声音中含着抱歉:“对不起,是我冒昧了。” 接受过现代教育的陛下和大熙的陛下有些不一样,但性格本质还是一样的,云清无奈地弯了下唇:“我说话了吗?小学弟,不要随便乱猜别人的心思。” “!” 谢让眼眸微亮,他错愕看着云清。 他聪明,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云清话中潜藏的意思,装不了多久,本性登时暴露,有些殷切地问道:“所以是真的吗?” 他的手放在云清肩上,眼睛的光亮亮的,云清有十足的理由怀疑,要是她说是假的,谢让会哭给她看。 她轻描淡写地点了下头:“真的。” 然而这在谢让的眼中就不轻描淡写了,他呼吸愈发急促,胸腔里的心脏砰砰跳动着,在没有遇到人之前,他不会相信,有一天自己也能完全失去从容淡定:“那……那我可以追求你吗?” 终究是胆小了些。 云清很乐意逗青涩版的谢让,悠然答应:“可以啊。” 倘若说在此之前,谢让是找各种理由利用正经名头将云清约出来,那么在此之后,就是光明正大打着追求的幌子了。 他旁敲侧击从燕老师那里得知了好多云清的事情,包括她为了写论文昏迷入院的事情,以至于当云清在收到一大堆补品的时候,有点麻木。 她神色莫名:“其实……也不用这么担心?”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云清知道自己原本的昏迷除了命数原因,还有她报名参加系统任务的原因,纵然有一部分身体原因,但不大? “不行。” 在这点上,谢让异常坚定。 他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给云清做饭,在这件事情上,即使没有记忆,也有着和在大熙时一样的执着。 “学姐的身体最重要。” 云清嘀咕了声:“小小年纪,这么老成。” 云清会做饭,但不怎么喜欢动手自己做饭,后来谢让也渐渐学了些做饭的技能,虽然在大熙总是会被御厨们战战兢兢盯着。 但在现代生活终究不一样,皇帝陛下手艺不错,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觉得胃口大开。 云清吃了不少。 在饭桌上她顺口问了句:“你们还有多久开学啊?” 幸好在现代世界,谢让是成年了的,否则云清可不敢和他轻易谈恋爱,想想他马上就要成为大一新生,有种特别新奇的感觉。 “九月,没几天了。” 谢让顿时就耷拉下了眼,看着怪难过的,他小声问:“到时候我还可以经常见到你吗?” 京大是顶尖学府,没有一个专业是开着没用的,开学之后,不管哪个专业,课都挺多,云清临近研究生毕业,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忙了。 该忙起来的,是谢让。 云清抿唇,险险止住了笑意:“也许能。” 只是直觉告诉云清,他们在这里大概待不了太久,不知道能不能让陛下体验到大学生活。 她不愁,愁的人是谢让。 对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两瓶果酒上来,云清的一口没动,他自己那瓶倒是喝了大半了,等云清注意到的时候,对方眼神已经有点迷蒙了,呆呆盯着她。 “不是,你酒量什么时候这么不好了?” 云清惊了下,谢让在大熙酒量还算不错的,难道是换了世界身体体质也受到影响了? 但醉酒的本人并不承认自己醉了,轻轻在嘴里嘟囔着:“云清……学姐……” 云清动作顿了下,来了兴趣,眯了下眸,看着他,突然似笑非笑,诱哄:“叫声姐姐来听听?” 少年脸上泛着红晕,一看就是意识不太清楚了,但在云清的诱哄中,还是毫无察觉地开了口:“姐姐……” 还挺好听。 云清不知道他醉到了什么程度,只是这点度数的酒就醉了,未免太没出息了些,她在心中笑了笑,随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准备去厨房给他煮碗醒酒汤。 然而还没等她到厨房,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就追上她,桎梏着她的腰将她拽入怀中,头埋在她脖颈处,接着是密密麻麻的吻,还夹杂着轻轻的啃咬舔舐,仿佛在做什么标记。 云清浑身颤了下。 这熟悉的行为作风……? 她不作怀疑,幽幽叹息:“这么快就恢复记忆了。” 第249章 古穿今:叫姐姐 谢让这些年,总是会做梦。 梦中的场景陌生又熟悉,古色古香的,大多时候都在宫殿中,他坐在书桌前,有人给他讲课,是道很温和的女子声音,一点点的,伴随着他从小到大。 后来慢慢长大,那些场景就开始变得更加清晰起来,在最近的一次梦中,他甚至已经能够看清那女子的面容。 红烛摇曳着,纱幔被人扯了垂下,她就躺在他身下,容颜皎如月色,眼尾是晕开的红,还有额头上浸出的细密汗珠,都在被他衔着唇亲吻时,演变成了另外一种感觉。 恍然从大梦中醒来,谢让回不过神来。 然而似乎是梦境浅薄,等到苏醒的时候,他又将梦中人的长相完全忘记了,可下一次照样会梦到。 谢让当然知道正常的生理反应,但像他这样,未免太奇怪了些,恍恍惚惚的,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上出现了什么问题,所以才会映射到梦中去。 他分明就没有任何想要谈恋爱的想法,但就是莫名对梦中人很是痴迷,仿佛他们注定了会在一起。 谢让是清楚,梦中人找不到的。 可这些在见到云清的时候,全然被推翻。 从未有过的直觉告诉他——人找到了。 就是这个人,就是自己梦中的人。 一眼万年。 时间倒回现在,看着眼前笑容淡淡,好整以暇注视着他的云清,谢让哑言了。 云清不紧不慢催促:“挺有意思的啊,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我还想听听。” 谢让辩驳很是会讲些歪理,在大熙的时候,他会想方设法把最后的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去,到了现代,就是看上去纯了点,大概是因为和她刚认识的缘故,还不敢太得寸进尺。 不过云清的想法很快就被打破了。 好像不管在哪个时空,小狗总是能轻易地嗅到一些苗头,就比如现在。 谢让的呼吸微微紧了紧,他小心翼翼盯着云清,眼中却全是贪婪渴求的光芒:“学姐,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 幸好现在人不多,他们坐的这个角落更是偏僻,几乎不会被人注意到,可是这么冷不丁地听见谢让问出来,云清还是不可避免得被呛了一下:“咳咳……” 她偏过头去,少年赶紧起身,在她背上拍了拍,没有等到回答,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有点低沉,声音中含着抱歉:“对不起,是我冒昧了。” 接受过现代教育的陛下和大熙的陛下有些不一样,但性格本质还是一样的,云清无奈地弯了下唇:“我说话了吗?小学弟,不要随便乱猜别人的心思。” “!” 谢让眼眸微亮,他错愕看着云清。 他聪明,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云清话中潜藏的意思,装不了多久,本性登时暴露,有些殷切地问道:“所以是真的吗?” 他的手放在云清肩上,眼睛的光亮亮的,云清有十足的理由怀疑,要是她说是假的,谢让会哭给她看。 她轻描淡写地点了下头:“真的。” 然而这在谢让的眼中就不轻描淡写了,他呼吸愈发急促,胸腔里的心脏砰砰跳动着,在没有遇到人之前,他不会相信,有一天自己也能完全失去从容淡定:“那……那我可以追求你吗?” 终究是胆小了些。 云清很乐意逗青涩版的谢让,悠然答应:“可以啊。” 倘若说在此之前,谢让是找各种理由利用正经名头将云清约出来,那么在此之后,就是光明正大打着追求的幌子了。 他旁敲侧击从燕老师那里得知了好多云清的事情,包括她为了写论文昏迷入院的事情,以至于当云清在收到一大堆补品的时候,有点麻木。 她神色莫名:“其实……也不用这么担心?”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云清知道自己原本的昏迷除了命数原因,还有她报名参加系统任务的原因,纵然有一部分身体原因,但不大? “不行。” 在这点上,谢让异常坚定。 他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给云清做饭,在这件事情上,即使没有记忆,也有着和在大熙时一样的执着。 “学姐的身体最重要。” 云清嘀咕了声:“小小年纪,这么老成。” 云清会做饭,但不怎么喜欢动手自己做饭,后来谢让也渐渐学了些做饭的技能,虽然在大熙总是会被御厨们战战兢兢盯着。 但在现代生活终究不一样,皇帝陛下手艺不错,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觉得胃口大开。 云清吃了不少。 在饭桌上她顺口问了句:“你们还有多久开学啊?” 幸好在现代世界,谢让是成年了的,否则云清可不敢和他轻易谈恋爱,想想他马上就要成为大一新生,有种特别新奇的感觉。 “九月,没几天了。” 谢让顿时就耷拉下了眼,看着怪难过的,他小声问:“到时候我还可以经常见到你吗?” 京大是顶尖学府,没有一个专业是开着没用的,开学之后,不管哪个专业,课都挺多,云清临近研究生毕业,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忙了。 该忙起来的,是谢让。 云清抿唇,险险止住了笑意:“也许能。” 只是直觉告诉云清,他们在这里大概待不了太久,不知道能不能让陛下体验到大学生活。 她不愁,愁的人是谢让。 对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两瓶果酒上来,云清的一口没动,他自己那瓶倒是喝了大半了,等云清注意到的时候,对方眼神已经有点迷蒙了,呆呆盯着她。 “不是,你酒量什么时候这么不好了?” 云清惊了下,谢让在大熙酒量还算不错的,难道是换了世界身体体质也受到影响了? 但醉酒的本人并不承认自己醉了,轻轻在嘴里嘟囔着:“云清……学姐……” 云清动作顿了下,来了兴趣,眯了下眸,看着他,突然似笑非笑,诱哄:“叫声姐姐来听听?” 少年脸上泛着红晕,一看就是意识不太清楚了,但在云清的诱哄中,还是毫无察觉地开了口:“姐姐……” 还挺好听。 云清不知道他醉到了什么程度,只是这点度数的酒就醉了,未免太没出息了些,她在心中笑了笑,随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准备去厨房给他煮碗醒酒汤。 然而还没等她到厨房,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就追上她,桎梏着她的腰将她拽入怀中,头埋在她脖颈处,接着是密密麻麻的吻,还夹杂着轻轻的啃咬舔舐,仿佛在做什么标记。 云清浑身颤了下。 这熟悉的行为作风……? 她不作怀疑,幽幽叹息:“这么快就恢复记忆了。” 第250章 古穿今:安心 刚刚恢复记忆的谢小狗格外兴奋。 要是知道酒精还有这种作用,云清一定会拦住他喝酒,但关键是不知道,并且现在反应过来,似乎也晚了。 “阿清……” 谢让当然不舍得让她疼,最终也没有在脖子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将下一个觊觎的地方转到了唇上,辗转蹂躏着,直到两人呼吸都有些不稳,才终于舍得松开了些。 云清有点遗憾:“怎么不叫姐姐了?” 谢让小的时候挺好哄骗的,后来长大了就不好哄骗了,有些时候云清都要掉进他设的套里,好不容易遇到青涩版陛下,结果体验还没多久,就恢复记忆了。 “太傅喜欢我叫你姐姐吗?”谢让闷笑了声,他不满足地在云清脸上亲了亲,“可以啊,换个场合就行了……太傅说是不是?” 记忆突然一下子涌入脑海中,饶是谢让也愣了好久,与其说他是醉酒了,不如说他就是记忆没消化完毕,等到记忆和身体彻底吻合的时候,自然也就醒酒了。 所以云清的消息不错,谢让酒量确实是还行的,只是特殊的情况要特殊对待,就比如现在的情况,这就不是三两句话能够简单说清楚的。 两人身体贴着,况且夏天衣着单薄,有什么变化都一目了然,在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后,云清脸色微变:“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谢让不讲理:“反正我听出来是这个意思。” 果然还是没恢复记忆的时候更可爱,云清轻轻呼了一口气,沉静道:“既然酒醒了,那就去把桌子上收拾干净,陛下脑海中应当有关于这些的记忆,不用我多说?” 谢让没那么禽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也并不想真的对云清做什么,因此又埋在她肩头深深吸了一口后,乖巧松开了人:“好。” 谢让喝了果酒,被他亲吻过后,似乎自己身上也残留了果酒的气息,云清抬手摸了一下嘴,心中一片复杂,她看着谢让乖乖收拾桌面的背影,眼不见心不烦,去卫生间里洗漱去了。 换成了成熟版的谢让,晚上这人自然也就不走了,云清房间里的床够大,两人躺着也绝不拥挤,谢让一点都不吸取不久之前的教训,非要挨着她睡,对这些亲近的小动作很是痴迷。 他酸里酸气的,连自己的醋都要吃:“太傅第一次见到他就给他准备礼物,真是好生关心。” 云清掀起眸子,不接这锅:“我也不知道那人是你,老师介绍的,不准备点礼物,怪不礼貌的。” 当然他们毕竟是年轻人,送东西送贵了也不太好,云清才特意挑了书籍这种有纪念意义也有收藏价值的东西送出去。 “我看太傅就是更喜欢他。”谢让不依不饶,贴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声音委委屈屈,“是不是我在大熙年老色衰了,太傅更喜欢年轻的?” 说实话,为什么两人穿越过来半点都不焦虑,就是因为在他们过来之前,大熙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了,百姓安居乐业,小公主也开始初步接触政事,就算他们人不在了,还有那些尽职尽责的朝臣,离家在身后镇压着呢,能出什么乱子? 云清一噎:“瞎说什么呢?” “才没有瞎说。”谢让身为本人,对情绪的感知更是清楚,他笑了声,“面对没有记忆的我,太傅可柔和了,如今却变得这么刀枪不进,不是更喜欢年轻的表现吗?” 放在以前,云清打死也想不到,这种奇怪的话题还能绕到自己身上来,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抬起手揉揉少年的脑袋:“没办法,谁让长大后的陛下是只黑心的狼崽子?” 云清一个不警惕,都能被迅速吃干抹净,并且另外一个当事人总会想着各种法子让她消气,下次再踏入同样的陷阱,防不胜防。 谢让哼了声,总算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了。 恢复记忆后,他们聊的东西自然和之前就不一样了,谢让心中有点感慨:“原来千年后的世界,是这样的。” 即使从前没有亲眼感知过,但从云清的语言描述中,谢让大致也能拼凑出一个非常奇幻的世界,当然不如现在见到冲击来得大,他深刻意识到,两个世界的差距到底有多远。 即便后世是前人用智慧一点点创造积累起来的,但这种差距也让谢让不得不承认,云清坚定不渝愿意留在大熙,是有多么在乎他了。 云清倒不觉得遗憾,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提议道:“趁着留在现代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感受一下,别太紧绷着了,在现代大家都是寻常人,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刺杀。” 虽然他们已经努力将大熙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但这种行为总是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满意,因此他们外出也必须带好暗卫,否则什么时候遇到刺杀都不好说。 “嗯。” 谢让抱着云清,舍不得撒手。 他顿了片刻,随后评价起之前没有恢复记忆的自己:“他就是太胆小了,若是我,肯定在见到太傅的第一面,就把你给抱进怀里。” 云清眸子微瞪,毫不留情打断了他的想法:“当着老师的面,你这叫耍流氓懂不懂?谢祈安,好歹是个皇帝,有个皇帝模样行不行?” 谢让压下唇角的笑意:“知道了。” 认错第一快,至于改不改,那是下次再说的事情。 云清未尝不知道,只是懒得和他计较,况且说了也不听,继续强调没意思。 她抽身到床头按了灯,顷刻间,整个卧室就陷入一片黑暗中,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勉强能让他们在黑暗中看清对方模糊的影子。 开了空调,几乎感受不到夏天的燥热,谢让心满意足的将人给搂进了怀中,头一次没有在夏天被嫌弃,心中的激动有些难以克制。 毕竟前些日子没有记忆的少年只能眼馋着不能吃,觊觎了有些时间了,现在情绪全部堆积到一起,谢让没点表示都对不起自己。 就像只标记领地的小狗一样,不把猎物浑身上下都留下自己的气息,才不善罢甘休。 云清闭上眼睛,原本都快有了睡意,又被他的动作闹醒,忍无可忍的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下,语气不太善:“谢祈安,你到底睡不睡觉?” 谢让警惕回答:“睡。” “那就好好睡觉,别动手动脚的。” 云清在脑海中想了下,索性转过身去,窝进了他怀里,声音倦懒:“睡。” 两人在一起习惯了,云清这些天一个人睡,其实怪不适应的,她少有主动的时候,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谢让身边,她是完全安心的。 很快,她就感受到少年小心将她搂进了怀中:“太傅晚安。” 一夜安眠。 第250章 古穿今:安心 刚刚恢复记忆的谢小狗格外兴奋。 要是知道酒精还有这种作用,云清一定会拦住他喝酒,但关键是不知道,并且现在反应过来,似乎也晚了。 “阿清……” 谢让当然不舍得让她疼,最终也没有在脖子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将下一个觊觎的地方转到了唇上,辗转蹂躏着,直到两人呼吸都有些不稳,才终于舍得松开了些。 云清有点遗憾:“怎么不叫姐姐了?” 谢让小的时候挺好哄骗的,后来长大了就不好哄骗了,有些时候云清都要掉进他设的套里,好不容易遇到青涩版陛下,结果体验还没多久,就恢复记忆了。 “太傅喜欢我叫你姐姐吗?”谢让闷笑了声,他不满足地在云清脸上亲了亲,“可以啊,换个场合就行了……太傅说是不是?” 记忆突然一下子涌入脑海中,饶是谢让也愣了好久,与其说他是醉酒了,不如说他就是记忆没消化完毕,等到记忆和身体彻底吻合的时候,自然也就醒酒了。 所以云清的消息不错,谢让酒量确实是还行的,只是特殊的情况要特殊对待,就比如现在的情况,这就不是三两句话能够简单说清楚的。 两人身体贴着,况且夏天衣着单薄,有什么变化都一目了然,在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后,云清脸色微变:“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谢让不讲理:“反正我听出来是这个意思。” 果然还是没恢复记忆的时候更可爱,云清轻轻呼了一口气,沉静道:“既然酒醒了,那就去把桌子上收拾干净,陛下脑海中应当有关于这些的记忆,不用我多说?” 谢让没那么禽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也并不想真的对云清做什么,因此又埋在她肩头深深吸了一口后,乖巧松开了人:“好。” 谢让喝了果酒,被他亲吻过后,似乎自己身上也残留了果酒的气息,云清抬手摸了一下嘴,心中一片复杂,她看着谢让乖乖收拾桌面的背影,眼不见心不烦,去卫生间里洗漱去了。 换成了成熟版的谢让,晚上这人自然也就不走了,云清房间里的床够大,两人躺着也绝不拥挤,谢让一点都不吸取不久之前的教训,非要挨着她睡,对这些亲近的小动作很是痴迷。 他酸里酸气的,连自己的醋都要吃:“太傅第一次见到他就给他准备礼物,真是好生关心。” 云清掀起眸子,不接这锅:“我也不知道那人是你,老师介绍的,不准备点礼物,怪不礼貌的。” 当然他们毕竟是年轻人,送东西送贵了也不太好,云清才特意挑了书籍这种有纪念意义也有收藏价值的东西送出去。 “我看太傅就是更喜欢他。”谢让不依不饶,贴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声音委委屈屈,“是不是我在大熙年老色衰了,太傅更喜欢年轻的?” 说实话,为什么两人穿越过来半点都不焦虑,就是因为在他们过来之前,大熙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了,百姓安居乐业,小公主也开始初步接触政事,就算他们人不在了,还有那些尽职尽责的朝臣,离家在身后镇压着呢,能出什么乱子? 云清一噎:“瞎说什么呢?” “才没有瞎说。”谢让身为本人,对情绪的感知更是清楚,他笑了声,“面对没有记忆的我,太傅可柔和了,如今却变得这么刀枪不进,不是更喜欢年轻的表现吗?” 放在以前,云清打死也想不到,这种奇怪的话题还能绕到自己身上来,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抬起手揉揉少年的脑袋:“没办法,谁让长大后的陛下是只黑心的狼崽子?” 云清一个不警惕,都能被迅速吃干抹净,并且另外一个当事人总会想着各种法子让她消气,下次再踏入同样的陷阱,防不胜防。 谢让哼了声,总算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了。 恢复记忆后,他们聊的东西自然和之前就不一样了,谢让心中有点感慨:“原来千年后的世界,是这样的。” 即使从前没有亲眼感知过,但从云清的语言描述中,谢让大致也能拼凑出一个非常奇幻的世界,当然不如现在见到冲击来得大,他深刻意识到,两个世界的差距到底有多远。 即便后世是前人用智慧一点点创造积累起来的,但这种差距也让谢让不得不承认,云清坚定不渝愿意留在大熙,是有多么在乎他了。 云清倒不觉得遗憾,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提议道:“趁着留在现代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感受一下,别太紧绷着了,在现代大家都是寻常人,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刺杀。” 虽然他们已经努力将大熙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但这种行为总是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满意,因此他们外出也必须带好暗卫,否则什么时候遇到刺杀都不好说。 “嗯。” 谢让抱着云清,舍不得撒手。 他顿了片刻,随后评价起之前没有恢复记忆的自己:“他就是太胆小了,若是我,肯定在见到太傅的第一面,就把你给抱进怀里。” 云清眸子微瞪,毫不留情打断了他的想法:“当着老师的面,你这叫耍流氓懂不懂?谢祈安,好歹是个皇帝,有个皇帝模样行不行?” 谢让压下唇角的笑意:“知道了。” 认错第一快,至于改不改,那是下次再说的事情。 云清未尝不知道,只是懒得和他计较,况且说了也不听,继续强调没意思。 她抽身到床头按了灯,顷刻间,整个卧室就陷入一片黑暗中,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勉强能让他们在黑暗中看清对方模糊的影子。 开了空调,几乎感受不到夏天的燥热,谢让心满意足的将人给搂进了怀中,头一次没有在夏天被嫌弃,心中的激动有些难以克制。 毕竟前些日子没有记忆的少年只能眼馋着不能吃,觊觎了有些时间了,现在情绪全部堆积到一起,谢让没点表示都对不起自己。 就像只标记领地的小狗一样,不把猎物浑身上下都留下自己的气息,才不善罢甘休。 云清闭上眼睛,原本都快有了睡意,又被他的动作闹醒,忍无可忍的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下,语气不太善:“谢祈安,你到底睡不睡觉?” 谢让警惕回答:“睡。” “那就好好睡觉,别动手动脚的。” 云清在脑海中想了下,索性转过身去,窝进了他怀里,声音倦懒:“睡。” 两人在一起习惯了,云清这些天一个人睡,其实怪不适应的,她少有主动的时候,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谢让身边,她是完全安心的。 很快,她就感受到少年小心将她搂进了怀中:“太傅晚安。” 一夜安眠。 第251章 古穿今:同记史书,千古留名 云清前几天睡得都不是特别安稳,谢让在身边,总算觉得心中空缺的那一块被补充了上去,安安心心一觉睡到了天亮。 在这里没有上朝的事情需要担忧,所以她醒来的时候,谢让自然也还在她身边躺着,手搂在她腰上,闭目养神。 谢让的作息早就是习惯了的,云清醒了醒神,头往他胸膛上蹭了下,声音中含着淡淡慵懒:“看来陛下也是个劳碌命。” 谢让睁开眼,凝眸盯着她:“可是太傅,这边的高中生也起那么早。” 是哦。 云清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突然就想起,皇帝陛下在这边还是个刚刚高考完没多久的学生,生物钟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改不过来。 高中生,恐怖如斯。 云清怜惜地抬手拍拍他的背,抬眼看了从窗帘透进来的明亮光芒,知道时间不早了,也没有继续赖床的想法,道:“起床了,今天我们去博物馆逛逛。” 没有恢复记忆前的少年固然青涩可爱,但远没有和云清相处多年的人来得默契,谢让在她脸颊上亲了口,起身去给她找衣服了。 谢让算是接受过现代良好教育的学生了,他在大熙的时候就喜欢把云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了现代也一样,难为皇帝陛下不是个迂腐之人,露胳膊露腿在他眼中都不是什么事。 云清见他一挑就挑了条裙子出来,眉头跳了跳:“你可真会挑,老师就送了我这么一条。” 云清一个人生活,图的就是方便,更何况她现在还在读书,天天跟着老师做研究,穿裙子多少有点不方便,这条还是去年老师送给她的,就是觉得她穿得太素了。 “是这样吗?”谢让眼底笑意更深,“那说明我们的眼光都是一样的,阿清本来就长得好看,让别人看看怎么了?” 谢让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这占有欲有些奇怪,分明自始至终就想要她完全属于自己一个人,可又不忍她身上的光芒被埋没,总是想让别人看到她最好的一面。 不过时隔经年,他渐渐明悟一个道理——真正的爱,是想要爱人变得更好,而不是偏执的索取和禁锢。 “就陛下会说话。” 云清笑了声,心想反正今天也是出去玩,于是便接过裙子从容换上了,她之前为了方便打理头发,将头发剪短了些,如今披散下来,正好到肩膀的位置,云清便没有再扎起来。 “既然有机会来到这里,那就先去看一看我们住的地方。” 云清在手机上买了两张票,运气比较好,今天是工作日,人稍微少一些,还有余票。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如今的国家博物馆,曾经的大熙皇宫,也就是他们穿越前还住着的地方,不过头衔更加亮眼,意义全然不同。 历史改变后,大熙命运的走向比他们想象中要更加辽阔,七百多年的大熙史,是他们赋予这个时代最大的奇迹。 女子为帝在最初看来必然是异样的,可后来随着时代发展,前人铺垫的好处也慢慢展现出来,让他们这块土地上的女性最早觉醒,男女平等也远远早于海外大陆的发展,可谓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和谢让一起到达博物馆,验票进去后,云清不禁悠悠感叹:“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也能体验一次买票回家的感觉。” “确实很奇妙。” 谢让四处看看,对这里也不太熟悉了,历史变迁,那么多年的时间,皇宫免不了会被改建或修缮,到了今天还能保持这副样子,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 为了最大程度的保护文物,博物馆每日的游客都是限数的,不同于他们两个人来逛,更多游客为了更好的了解这段历史,还报了旅游团,远远的就可以听见导游拿着小蜜蜂在大声讲述。 “……在昭仁帝以前,皇帝的寝宫都是景寿宫,也就是我们大家现在脚底下踩着的这块地方。不过自从昭仁帝继位后不久,皇帝寝宫就改成了太和殿,据说还是他的太傅亲自为他挑选的,所以后来这里便固定了下来。” 导游话音刚落,就有游客笑着开口:“这样看来,之前皇帝的重量还是比不过昭仁帝啊。” 毕竟景寿宫如今是开放了的,太和殿内部却被结结实实围了起来,只能允许游客隔着警戒线远远观看。 他旁边的人赞同:“那是必然啊,若不是昭仁帝和他的太傅一起力挽狂澜,大熙早就不复存在了,哪里还有后面四百多年的辉煌?” 导游点头,接着道:“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我就顺便给大家讲讲昭仁帝和他太傅的故事,这俩人可不仅仅是君臣,还是一对眷侣。历史上,仁帝将许多权力都递到了他太傅手中,这位太傅不仅是首屈一指的女权臣,也是我国女学的奠基者,为后世男女平等作出巨大贡献。除此之外,在农学、医学、工学等诸多方面中,我们都可以看到离太傅的身影,以至于当时的朝臣大多与她关系极好,最后连谏官也被折服……” 昭仁帝。 这是谢让的封号,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从外人口中听见这些故事的描述,云清心头有种难言的复杂感,她弯唇笑了下:“不是戾帝,听上去挺好的。” “是阿清的功劳。” 谢让刚才也在认真听那导游的介绍,不过他主要在听对云清功绩的评价,如他所愿,这些都没有被掩盖,而是被原原本本保留了下来。 千年之后,还有人谈论他们,云清不是作为他的附属而存在,而是真真切切被历史所铭记,这就是他想要的。 “不全是。”云清将声音压低了些,否则旁人听到了,还以为他俩在臆想,“你很优秀,辞盈也很优秀,因为齐心协力,才能有今天啊。” 蝴蝶的翅膀煽动,让他们真的改变了太多太多。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太和殿面前,因为许多地方都被围着,也只能在外面看看。 穿越前他们还住在这里,如今再看,陌生而又熟悉。 “听说这梅花树还是昭仁帝时期种下的,现在活着的就这几株了,要是冬天来,估计还能看到开花呢!” 一对小情侣从他们身边路过,女孩的声音活泼又轻快:“昭仁帝一生都没有开后宫,就和他的太傅在一起,这些梅花树是因为离太傅喜欢才种下的,想想真的好浪漫啊……” 她身旁的男孩也跟着点头:“对啊对啊。” “看来他们对我们的故事也很感兴趣。” 冷不丁地,谢让圈住了云清,少年眉眼含笑,不同于史书中描述的那么严肃,是个鲜鲜活活的人,站在云清面前,笑着看后人评价他们的故事。 “这不正是你的目的吗?”云清失笑,点出了那句话,“同记史书,千古留名。” 第251章 古穿今:同记史书,千古留名 云清前几天睡得都不是特别安稳,谢让在身边,总算觉得心中空缺的那一块被补充了上去,安安心心一觉睡到了天亮。 在这里没有上朝的事情需要担忧,所以她醒来的时候,谢让自然也还在她身边躺着,手搂在她腰上,闭目养神。 谢让的作息早就是习惯了的,云清醒了醒神,头往他胸膛上蹭了下,声音中含着淡淡慵懒:“看来陛下也是个劳碌命。” 谢让睁开眼,凝眸盯着她:“可是太傅,这边的高中生也起那么早。” 是哦。 云清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突然就想起,皇帝陛下在这边还是个刚刚高考完没多久的学生,生物钟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改不过来。 高中生,恐怖如斯。 云清怜惜地抬手拍拍他的背,抬眼看了从窗帘透进来的明亮光芒,知道时间不早了,也没有继续赖床的想法,道:“起床了,今天我们去博物馆逛逛。” 没有恢复记忆前的少年固然青涩可爱,但远没有和云清相处多年的人来得默契,谢让在她脸颊上亲了口,起身去给她找衣服了。 谢让算是接受过现代良好教育的学生了,他在大熙的时候就喜欢把云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了现代也一样,难为皇帝陛下不是个迂腐之人,露胳膊露腿在他眼中都不是什么事。 云清见他一挑就挑了条裙子出来,眉头跳了跳:“你可真会挑,老师就送了我这么一条。” 云清一个人生活,图的就是方便,更何况她现在还在读书,天天跟着老师做研究,穿裙子多少有点不方便,这条还是去年老师送给她的,就是觉得她穿得太素了。 “是这样吗?”谢让眼底笑意更深,“那说明我们的眼光都是一样的,阿清本来就长得好看,让别人看看怎么了?” 谢让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这占有欲有些奇怪,分明自始至终就想要她完全属于自己一个人,可又不忍她身上的光芒被埋没,总是想让别人看到她最好的一面。 不过时隔经年,他渐渐明悟一个道理——真正的爱,是想要爱人变得更好,而不是偏执的索取和禁锢。 “就陛下会说话。” 云清笑了声,心想反正今天也是出去玩,于是便接过裙子从容换上了,她之前为了方便打理头发,将头发剪短了些,如今披散下来,正好到肩膀的位置,云清便没有再扎起来。 “既然有机会来到这里,那就先去看一看我们住的地方。” 云清在手机上买了两张票,运气比较好,今天是工作日,人稍微少一些,还有余票。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如今的国家博物馆,曾经的大熙皇宫,也就是他们穿越前还住着的地方,不过头衔更加亮眼,意义全然不同。 历史改变后,大熙命运的走向比他们想象中要更加辽阔,七百多年的大熙史,是他们赋予这个时代最大的奇迹。 女子为帝在最初看来必然是异样的,可后来随着时代发展,前人铺垫的好处也慢慢展现出来,让他们这块土地上的女性最早觉醒,男女平等也远远早于海外大陆的发展,可谓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和谢让一起到达博物馆,验票进去后,云清不禁悠悠感叹:“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也能体验一次买票回家的感觉。” “确实很奇妙。” 谢让四处看看,对这里也不太熟悉了,历史变迁,那么多年的时间,皇宫免不了会被改建或修缮,到了今天还能保持这副样子,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 为了最大程度的保护文物,博物馆每日的游客都是限数的,不同于他们两个人来逛,更多游客为了更好的了解这段历史,还报了旅游团,远远的就可以听见导游拿着小蜜蜂在大声讲述。 “……在昭仁帝以前,皇帝的寝宫都是景寿宫,也就是我们大家现在脚底下踩着的这块地方。不过自从昭仁帝继位后不久,皇帝寝宫就改成了太和殿,据说还是他的太傅亲自为他挑选的,所以后来这里便固定了下来。” 导游话音刚落,就有游客笑着开口:“这样看来,之前皇帝的重量还是比不过昭仁帝啊。” 毕竟景寿宫如今是开放了的,太和殿内部却被结结实实围了起来,只能允许游客隔着警戒线远远观看。 他旁边的人赞同:“那是必然啊,若不是昭仁帝和他的太傅一起力挽狂澜,大熙早就不复存在了,哪里还有后面四百多年的辉煌?” 导游点头,接着道:“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我就顺便给大家讲讲昭仁帝和他太傅的故事,这俩人可不仅仅是君臣,还是一对眷侣。历史上,仁帝将许多权力都递到了他太傅手中,这位太傅不仅是首屈一指的女权臣,也是我国女学的奠基者,为后世男女平等作出巨大贡献。除此之外,在农学、医学、工学等诸多方面中,我们都可以看到离太傅的身影,以至于当时的朝臣大多与她关系极好,最后连谏官也被折服……” 昭仁帝。 这是谢让的封号,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从外人口中听见这些故事的描述,云清心头有种难言的复杂感,她弯唇笑了下:“不是戾帝,听上去挺好的。” “是阿清的功劳。” 谢让刚才也在认真听那导游的介绍,不过他主要在听对云清功绩的评价,如他所愿,这些都没有被掩盖,而是被原原本本保留了下来。 千年之后,还有人谈论他们,云清不是作为他的附属而存在,而是真真切切被历史所铭记,这就是他想要的。 “不全是。”云清将声音压低了些,否则旁人听到了,还以为他俩在臆想,“你很优秀,辞盈也很优秀,因为齐心协力,才能有今天啊。” 蝴蝶的翅膀煽动,让他们真的改变了太多太多。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太和殿面前,因为许多地方都被围着,也只能在外面看看。 穿越前他们还住在这里,如今再看,陌生而又熟悉。 “听说这梅花树还是昭仁帝时期种下的,现在活着的就这几株了,要是冬天来,估计还能看到开花呢!” 一对小情侣从他们身边路过,女孩的声音活泼又轻快:“昭仁帝一生都没有开后宫,就和他的太傅在一起,这些梅花树是因为离太傅喜欢才种下的,想想真的好浪漫啊……” 她身旁的男孩也跟着点头:“对啊对啊。” “看来他们对我们的故事也很感兴趣。” 冷不丁地,谢让圈住了云清,少年眉眼含笑,不同于史书中描述的那么严肃,是个鲜鲜活活的人,站在云清面前,笑着看后人评价他们的故事。 “这不正是你的目的吗?”云清失笑,点出了那句话,“同记史书,千古留名。” 第252章 古穿今:能让我体验一下吗? 谢让不置可否:“确实。” 这个美好的愿景,谢让最初只能展望,可现在,他是真实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何其幸运呢? 太和殿他们是进不去的,不过从网上的照片来看,里面被保护的非常好,和他们住时几乎没有任何区别,里面还摆放着当时的一些古董物件,以及他们的画像。 “幸好画像和本人有些区别,经过这么多年也有些风化腐朽了,不然我俩被人注意到,那可就麻烦了。” 云清调侃地挑了下眉。 他们俩现在这个情况,说是灵魂穿越也不完全像,要是真的换上那个朝代的服装,看上去和画上就没有太大区别了。 “继续往前走。” 谢让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情,他知道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大熙皇宫真的很大,经过历史的洗礼,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变得十分珍贵,他们俩用过的许多物品在当时看来并不稀奇,现在却全部被供了起来,博物馆还挺有心的,把明显是情侣款的全部摆在了一起。 这样即使不用多说,大家也知道他们的关系。 大概是因为他们现在在那边还活得好好的,只是短暂穿越过来,因此并不能窥探到他们是何时逝去的,不过那毕竟是未来的事情,云清和谢让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过。 走过太和殿,就来到了另外一座陈设馆,那边的人看上去要更多些。 导游声音激昂:“……昭仁帝特别沉迷给离太傅做衣裳,我们现在看到的,除了当时织造局保留下来的纹样图,还有几件留存于皇宫中的实物,都被保存的很好……” 谢让神色开始变得微妙。 云清没忍住笑他:“叫你不收敛点,这点爱好也被挖出来了?” 云清最开始是想过让他收敛的,她研究历史这一块,当然知道研究的有多么透彻,各方面都要进行细致分析,更别说这些事情了。 谢让嘴硬:“我又没有做别的事情,况且后宫的开支节省那么多,没必要在这些地方省。” 话音刚刚落下,云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有游客讨论开了。 “这么看来,感觉仁帝更接地气了,和我们普通人也一样嘛,谁不喜欢把对象打扮的好看一点。” “不过仁帝和以前的那些皇帝可不同,人家都是花钱养后宫,他是把心思全部花在自己太傅身上了?” “就是说起来,昭仁帝和离太傅既然这么相爱,后面还诞下一女,为什么不把她封为皇后呢?” “嗐,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追求的精神高度和我们都不在同一个线上。”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有些东西终究会遗失,史料并不全,但歪打正着的,他们其中有一部分人还真的猜到了真相。 身为他们口中讨论的本人,听完这番话后,也不得不为这番脑洞分析感到折服。 云清耸耸肩:“有些时候我也很难想明白,为什么他们可以猜得这么清楚。” “或许是我的意图太直白,并不需要别的解释。” 谢让意识到,原来早在很久之前,自己的想法就已经与后世人们的想法产生了共鸣,他暗示的,大家都猜得到。 “希望他们能早日找到更多的史料,这样就不用猜来猜去了。” 谢让有点遗憾,崔吏写的起居注怎么就没有发掘出来呢,看到那上面的记载,当下所有的疑惑就会迎刃而解了。 云清没点破他的小心思:“行了,继续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们在宫中住习惯了,那时候竟从来没有觉得,还有这么多小细节可以深挖出来,只能说后世的人都是解读家,对于历史上的传奇人物,总是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虽然大家最喜欢听的是昭仁帝和离太傅的故事,但导游雨露均沾,也讲了别的故事,就比如他们的女儿谢辞盈,作为一出生就被选定的女帝,长大之后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将父母所做的铺垫都加以延伸,文成武就,是一位非常耀眼的帝王。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熙史上多出女帝,才智策略不输男子,将这份辉煌延续了许久许久。 云清和谢让逛完博物馆,心中感慨良多。 如今他们只是普通人当中的一员,但他们真切清楚,这些事情,都是因他们而改变的,那就足够了。 在逛博物馆的途中,谢让还用手机拍了许多照片,大多都是他和云清一起的,还有一些就是关于文物的介绍,他甚至还挑了几张最喜欢的打印出来。 “可惜大熙没有手机,不然就能把我们的生活记录下来了。” 于谢让而言,每一个和云清在一起的瞬间,都是弥足珍贵。 看到后世的样子,他本没有太多遗憾,因为他明确知道,这些都是自己所在朝代达不到的,可现在才明白,他对有些技术的缺失,还是遗憾的。 云清动了动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但显然某人的自我调节能力一流,不一会儿时间就从这些小情绪中缓了过来,去厨房做饭去了。 吃过晚饭,两人去洗漱,这时候天气热,白天在外面,不可避免地出了一身汗,洗个澡总要舒服些。 谢让在现代的家境不错,但是父母双方是商业联姻,基本上都不怎么管他,白天的时候他就叫人收拾了自己的行李送过来,趁着云清洗澡的功夫,把自己的衣服一点点往衣柜里放。 最后看着被两人衣服占满的衣柜,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云清出俩就看见他幼稚的举动,笑了:“感觉我们在这边也待不了太久,你搬这么多东西过来,也不嫌麻烦吗?” “不麻烦,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 谢让转头看她,云清刚洗完澡,发尾还是湿漉漉的,他拿起吹风想要帮她吹头发,却被人往浴室那边推。 云清乜了他一眼:“行了,我不需要你照顾,走了一天了,先洗澡去。” 谢让喉结滚动了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没有让云清多费口舌,就答应了:“好。” 头发短的好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真的很方便打理,谢让去洗澡的时间,足够云清把自己的头发吹干了。 所以吹风机的声音刚刚止歇没多久,云清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随后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搂进怀中。 少年的睡衣松松垮垮穿着,扣子没有系到最上面,云清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传递来的炙热温度,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心思。 谢让漫不经心眯了下眸,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贴在她耳畔暧昧又亲昵:“姐姐,我对现代很好奇,能让我体验一下吗?” 第252章 古穿今:能让我体验一下吗? 谢让不置可否:“确实。” 这个美好的愿景,谢让最初只能展望,可现在,他是真实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何其幸运呢? 太和殿他们是进不去的,不过从网上的照片来看,里面被保护的非常好,和他们住时几乎没有任何区别,里面还摆放着当时的一些古董物件,以及他们的画像。 “幸好画像和本人有些区别,经过这么多年也有些风化腐朽了,不然我俩被人注意到,那可就麻烦了。” 云清调侃地挑了下眉。 他们俩现在这个情况,说是灵魂穿越也不完全像,要是真的换上那个朝代的服装,看上去和画上就没有太大区别了。 “继续往前走。” 谢让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情,他知道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大熙皇宫真的很大,经过历史的洗礼,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变得十分珍贵,他们俩用过的许多物品在当时看来并不稀奇,现在却全部被供了起来,博物馆还挺有心的,把明显是情侣款的全部摆在了一起。 这样即使不用多说,大家也知道他们的关系。 大概是因为他们现在在那边还活得好好的,只是短暂穿越过来,因此并不能窥探到他们是何时逝去的,不过那毕竟是未来的事情,云清和谢让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过。 走过太和殿,就来到了另外一座陈设馆,那边的人看上去要更多些。 导游声音激昂:“……昭仁帝特别沉迷给离太傅做衣裳,我们现在看到的,除了当时织造局保留下来的纹样图,还有几件留存于皇宫中的实物,都被保存的很好……” 谢让神色开始变得微妙。 云清没忍住笑他:“叫你不收敛点,这点爱好也被挖出来了?” 云清最开始是想过让他收敛的,她研究历史这一块,当然知道研究的有多么透彻,各方面都要进行细致分析,更别说这些事情了。 谢让嘴硬:“我又没有做别的事情,况且后宫的开支节省那么多,没必要在这些地方省。” 话音刚刚落下,云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有游客讨论开了。 “这么看来,感觉仁帝更接地气了,和我们普通人也一样嘛,谁不喜欢把对象打扮的好看一点。” “不过仁帝和以前的那些皇帝可不同,人家都是花钱养后宫,他是把心思全部花在自己太傅身上了?” “就是说起来,昭仁帝和离太傅既然这么相爱,后面还诞下一女,为什么不把她封为皇后呢?” “嗐,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追求的精神高度和我们都不在同一个线上。”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有些东西终究会遗失,史料并不全,但歪打正着的,他们其中有一部分人还真的猜到了真相。 身为他们口中讨论的本人,听完这番话后,也不得不为这番脑洞分析感到折服。 云清耸耸肩:“有些时候我也很难想明白,为什么他们可以猜得这么清楚。” “或许是我的意图太直白,并不需要别的解释。” 谢让意识到,原来早在很久之前,自己的想法就已经与后世人们的想法产生了共鸣,他暗示的,大家都猜得到。 “希望他们能早日找到更多的史料,这样就不用猜来猜去了。” 谢让有点遗憾,崔吏写的起居注怎么就没有发掘出来呢,看到那上面的记载,当下所有的疑惑就会迎刃而解了。 云清没点破他的小心思:“行了,继续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们在宫中住习惯了,那时候竟从来没有觉得,还有这么多小细节可以深挖出来,只能说后世的人都是解读家,对于历史上的传奇人物,总是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虽然大家最喜欢听的是昭仁帝和离太傅的故事,但导游雨露均沾,也讲了别的故事,就比如他们的女儿谢辞盈,作为一出生就被选定的女帝,长大之后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将父母所做的铺垫都加以延伸,文成武就,是一位非常耀眼的帝王。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熙史上多出女帝,才智策略不输男子,将这份辉煌延续了许久许久。 云清和谢让逛完博物馆,心中感慨良多。 如今他们只是普通人当中的一员,但他们真切清楚,这些事情,都是因他们而改变的,那就足够了。 在逛博物馆的途中,谢让还用手机拍了许多照片,大多都是他和云清一起的,还有一些就是关于文物的介绍,他甚至还挑了几张最喜欢的打印出来。 “可惜大熙没有手机,不然就能把我们的生活记录下来了。” 于谢让而言,每一个和云清在一起的瞬间,都是弥足珍贵。 看到后世的样子,他本没有太多遗憾,因为他明确知道,这些都是自己所在朝代达不到的,可现在才明白,他对有些技术的缺失,还是遗憾的。 云清动了动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但显然某人的自我调节能力一流,不一会儿时间就从这些小情绪中缓了过来,去厨房做饭去了。 吃过晚饭,两人去洗漱,这时候天气热,白天在外面,不可避免地出了一身汗,洗个澡总要舒服些。 谢让在现代的家境不错,但是父母双方是商业联姻,基本上都不怎么管他,白天的时候他就叫人收拾了自己的行李送过来,趁着云清洗澡的功夫,把自己的衣服一点点往衣柜里放。 最后看着被两人衣服占满的衣柜,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云清出俩就看见他幼稚的举动,笑了:“感觉我们在这边也待不了太久,你搬这么多东西过来,也不嫌麻烦吗?” “不麻烦,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 谢让转头看她,云清刚洗完澡,发尾还是湿漉漉的,他拿起吹风想要帮她吹头发,却被人往浴室那边推。 云清乜了他一眼:“行了,我不需要你照顾,走了一天了,先洗澡去。” 谢让喉结滚动了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没有让云清多费口舌,就答应了:“好。” 头发短的好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真的很方便打理,谢让去洗澡的时间,足够云清把自己的头发吹干了。 所以吹风机的声音刚刚止歇没多久,云清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随后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搂进怀中。 少年的睡衣松松垮垮穿着,扣子没有系到最上面,云清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传递来的炙热温度,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心思。 谢让漫不经心眯了下眸,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贴在她耳畔暧昧又亲昵:“姐姐,我对现代很好奇,能让我体验一下吗?” 第253章 古穿今:好好待在一起 云清的思维停滞了下,不太想去思考他说的体验是什么。 但显然谢让早就做好了准备,不等云清回答,就将她抱起放到了床上去,少年身高体长的,这么覆盖下来,云清几乎就被困在他手臂间。 谢让埋下头,含笑蹭蹭她的嘴唇:“太傅不是想听我叫姐姐吗?今天晚上满足你好不好?” 虽然早就料到他不会放过自己,云清脸色还是变了变:“我不想听到你在这种场合叫!” 谢让装聋:“我提前了解了一些知识,现代确实要方便多了,好不容易能来到这里,阿清不会让我失望?” 说话间,谢让微微起身,伸手拉开了旁边的柜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放了一盒经常能在超市货架上见到的东西,是……套。 云清后知后觉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昨天晚上能那么轻易被放过,在大熙的时候谢让就舍不得让她再怀孕,虽说预感到他们在现代待不了太久,明显谢让也不愿让她冒这种风险。 有些感动,但又觉得有点难言。 谢让动手开始拆盒子,眉头轻挑:“在这点上,现代确实方便多了,也不用费尽心思去想别的办法了。” 包装袋刺啦一声被撕开,因为光线明亮,云清甚至能看清谢让是如何动作的,少年勾唇笑了声,主动伸手过去关了房间灯,只留下一个不怎么明亮的床头灯,然后缓缓地,指腹磨过了云清的唇瓣。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眼底的色彩有些恶劣:“太傅知道吗?昨天晚上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少年滚烫的吻落下,云清的头发被微微汗湿,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白洗漱了,稍一走神,就被身上的人扣住手腕,再次拖拽入更深的深渊,情意浓稠黏腻,让人轻易逃脱不开。 云清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却在下一刻被人拉扯开来,谢让声音有些不满:“你就不能看看我吗?姐姐……” “闭嘴!”云清瞪了他一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眼含春情,哪里有半分威慑力?只会让谢让愈发过分,唇齿间很快就被逼出了声音来。 “才不要,这不是太傅想要的吗?”谢让太懂得在这个时候该怎么堵人了,他怜惜地吻掉了云清眼角的泪,声音低哑,“夜还很长。” 确实如同谢让说的那般,夜还很长。 …… 完全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云清疲惫至极,只知道自己先前的洗漱全部白费了,不过她懒得动弹,任由谢让抱她去浴室又洗漱了番,直到把头发吹干的时候,才舒舒服服躺在床上。 谢让心满意足地看了眼自己留下的痕迹,又贪婪地追着云清的唇啄了啄,像极了一只不知疲倦的小狗:“突然觉得,在这个时空多留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坏事。” 得益于现代先进的技术,谢让从网上得知了许多自己从来不知道的东西,包括网友们写的cp文,也成为了他的一个重要参考方向。 感谢广大网友,谢让再度被打开了新世界。 云清倦懒地打了个哈欠:“还是别了,我受不住。” 谢让年轻,精力旺盛,在大熙的时候,云清都不乏有被折腾来下不了床的时候,在现代,还是算了。 想到这里,云清混沌的思想都清醒了些,她镇定地捂住谢让的眼睛,声音沉稳中带着沙哑:“你别想了,给我睡觉。” 谢让乖乖:“好的太傅。” 到个度就行,再继续说下去,难保云清明天起来不会算账,谢让可不想到嘴的甜头就这么飞了,赶紧抱着云清睡了。 夏天的天气就是喜怒无常的,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后面雨声渐大,逐渐转变成了倾盆大雨,直到天亮都没有停歇。 一大早的,云清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迷糊醒来摸了下,没摸到,还是谢让拿过来放到她手里的。 看到来电备注,云清嘶了声,赶紧接通:“喂,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一件大好事啊!”那头燕老师的声音激动,“我刚刚接到消息,崔御史,就是那位跟在昭仁帝身边的史官,他写的起居注已经找到了,现在专家们正在修复,估计要不来多久,就能重见天日了!” 真正热爱历史的人,对于历史厚度的增加,是非常开心的。 云清完全醒神了:“那确实是件好事。” 她没压着声音,再加上环境安静,老师的话也被谢让听到了,对方看上去同样有点高兴,手不太安分地在她腰间打转,看似是在为她揉捏有些酸痛的肌肉,实际上无异于到处点火。 云清瞪了眼谢让,少年好整以暇看着她,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模样,那边老师的话还在继续,兴奋地扯了一大堆,最后不知怎么的,话题竟然绕到了谢让身上。 “我听说小让那孩子最近总是在找你,他平时少见对什么事情有这么热忱的,要是你不习惯,也不用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将就他,让他自己玩去就好。” 显然,燕老师并没有意识到,谢让的此热忱非彼热忱,他的目的全在云清。 并且此刻谢让就躺在云清身边,把她最得意的门生桎梏在怀里。 云清闻言,心下冷笑一声,那是对谢让的——面对老师时,还是淡淡定定的:“我明白。老师,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不会为什么事情委屈自己的。” “嗯,好。”燕老师高高兴兴,“等什么时候休息好了,我们再来谈这些事情,好好玩,再见。” 电话挂断后,云清才侧眸看向刚才一直试图捣乱的某人,慢慢磨牙:“这下陛下满意了?” 谢让精准嗅出其中潜藏的危险气息,小心在云清肩上捏了捏,低声道:“满意了。” “老师面前,你也敢胡来,真是惯得你。”念着刚才没出什么乱子,云清勉强放过他,温和询问,“还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我心中回去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我们带走了。” “不想去了。”谢让贴近她,和她接吻,含糊的声音从唇齿间泄露出来,“能看过这个时代一眼,我就满足了,剩下的时间,我都想和太傅好好待着。” 第253章 古穿今:好好待在一起 云清的思维停滞了下,不太想去思考他说的体验是什么。 但显然谢让早就做好了准备,不等云清回答,就将她抱起放到了床上去,少年身高体长的,这么覆盖下来,云清几乎就被困在他手臂间。 谢让埋下头,含笑蹭蹭她的嘴唇:“太傅不是想听我叫姐姐吗?今天晚上满足你好不好?” 虽然早就料到他不会放过自己,云清脸色还是变了变:“我不想听到你在这种场合叫!” 谢让装聋:“我提前了解了一些知识,现代确实要方便多了,好不容易能来到这里,阿清不会让我失望?” 说话间,谢让微微起身,伸手拉开了旁边的柜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放了一盒经常能在超市货架上见到的东西,是……套。 云清后知后觉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昨天晚上能那么轻易被放过,在大熙的时候谢让就舍不得让她再怀孕,虽说预感到他们在现代待不了太久,明显谢让也不愿让她冒这种风险。 有些感动,但又觉得有点难言。 谢让动手开始拆盒子,眉头轻挑:“在这点上,现代确实方便多了,也不用费尽心思去想别的办法了。” 包装袋刺啦一声被撕开,因为光线明亮,云清甚至能看清谢让是如何动作的,少年勾唇笑了声,主动伸手过去关了房间灯,只留下一个不怎么明亮的床头灯,然后缓缓地,指腹磨过了云清的唇瓣。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眼底的色彩有些恶劣:“太傅知道吗?昨天晚上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少年滚烫的吻落下,云清的头发被微微汗湿,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白洗漱了,稍一走神,就被身上的人扣住手腕,再次拖拽入更深的深渊,情意浓稠黏腻,让人轻易逃脱不开。 云清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却在下一刻被人拉扯开来,谢让声音有些不满:“你就不能看看我吗?姐姐……” “闭嘴!”云清瞪了他一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眼含春情,哪里有半分威慑力?只会让谢让愈发过分,唇齿间很快就被逼出了声音来。 “才不要,这不是太傅想要的吗?”谢让太懂得在这个时候该怎么堵人了,他怜惜地吻掉了云清眼角的泪,声音低哑,“夜还很长。” 确实如同谢让说的那般,夜还很长。 …… 完全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云清疲惫至极,只知道自己先前的洗漱全部白费了,不过她懒得动弹,任由谢让抱她去浴室又洗漱了番,直到把头发吹干的时候,才舒舒服服躺在床上。 谢让心满意足地看了眼自己留下的痕迹,又贪婪地追着云清的唇啄了啄,像极了一只不知疲倦的小狗:“突然觉得,在这个时空多留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坏事。” 得益于现代先进的技术,谢让从网上得知了许多自己从来不知道的东西,包括网友们写的cp文,也成为了他的一个重要参考方向。 感谢广大网友,谢让再度被打开了新世界。 云清倦懒地打了个哈欠:“还是别了,我受不住。” 谢让年轻,精力旺盛,在大熙的时候,云清都不乏有被折腾来下不了床的时候,在现代,还是算了。 想到这里,云清混沌的思想都清醒了些,她镇定地捂住谢让的眼睛,声音沉稳中带着沙哑:“你别想了,给我睡觉。” 谢让乖乖:“好的太傅。” 到个度就行,再继续说下去,难保云清明天起来不会算账,谢让可不想到嘴的甜头就这么飞了,赶紧抱着云清睡了。 夏天的天气就是喜怒无常的,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后面雨声渐大,逐渐转变成了倾盆大雨,直到天亮都没有停歇。 一大早的,云清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迷糊醒来摸了下,没摸到,还是谢让拿过来放到她手里的。 看到来电备注,云清嘶了声,赶紧接通:“喂,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一件大好事啊!”那头燕老师的声音激动,“我刚刚接到消息,崔御史,就是那位跟在昭仁帝身边的史官,他写的起居注已经找到了,现在专家们正在修复,估计要不来多久,就能重见天日了!” 真正热爱历史的人,对于历史厚度的增加,是非常开心的。 云清完全醒神了:“那确实是件好事。” 她没压着声音,再加上环境安静,老师的话也被谢让听到了,对方看上去同样有点高兴,手不太安分地在她腰间打转,看似是在为她揉捏有些酸痛的肌肉,实际上无异于到处点火。 云清瞪了眼谢让,少年好整以暇看着她,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模样,那边老师的话还在继续,兴奋地扯了一大堆,最后不知怎么的,话题竟然绕到了谢让身上。 “我听说小让那孩子最近总是在找你,他平时少见对什么事情有这么热忱的,要是你不习惯,也不用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将就他,让他自己玩去就好。” 显然,燕老师并没有意识到,谢让的此热忱非彼热忱,他的目的全在云清。 并且此刻谢让就躺在云清身边,把她最得意的门生桎梏在怀里。 云清闻言,心下冷笑一声,那是对谢让的——面对老师时,还是淡淡定定的:“我明白。老师,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不会为什么事情委屈自己的。” “嗯,好。”燕老师高高兴兴,“等什么时候休息好了,我们再来谈这些事情,好好玩,再见。” 电话挂断后,云清才侧眸看向刚才一直试图捣乱的某人,慢慢磨牙:“这下陛下满意了?” 谢让精准嗅出其中潜藏的危险气息,小心在云清肩上捏了捏,低声道:“满意了。” “老师面前,你也敢胡来,真是惯得你。”念着刚才没出什么乱子,云清勉强放过他,温和询问,“还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我心中回去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我们带走了。” “不想去了。”谢让贴近她,和她接吻,含糊的声音从唇齿间泄露出来,“能看过这个时代一眼,我就满足了,剩下的时间,我都想和太傅好好待着。” 第254章 古穿今:他们还有许多年,能在一起 看到再多的东西,都只是过眼云烟,谢让有机会能够体验到这个时代的生活,已经是上天开恩了,他不会觉得太遗憾。 他是幸运的,因为只有这样一个和平的时代,才能教出他的太傅,他们在大熙的生活,才会因为这些观念而完全改变。 功在千秋,他们做到了。 “也行。” 大概是在大熙生活久了,云清发现,自己对现代的眷恋已经没有那么深了,也许是找到了更在乎的人,所以便心甘情愿为他留下了。 “不过……”云清突然想起,笑道,“有个地方,我想带你去一下。” 谢让怔然:“什么地方。” “墓地。”云清低垂着睫毛,神情温柔,“带你去见见我的父母。” 像这样意外回来的时候很罕见,估计以后也没有再回来的机会,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把该办的事情都给落实好了,真的就一点遗憾都不留了。 父母出意外去世虽然一直都是云清心中的一道伤痕,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在逐渐学着放下,毕竟那些个道理自己明白,不能永远困于过去。 “说起来我好像没有给你讲过我的家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该说的就一起说清楚,云清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过去仿佛离她已经很遥远,想起来印象却还很清晰。 “我的父亲叫云淮序,是一位企业家,也是一位慈善家,现在想来大概是那时候积了德,所以我才能有重生的机会。我的母亲叫黎雅,是教师,教出了许多许多的学生,她一直很支持父亲的事业,我家的家庭环境也挺和睦的。” 云清慢慢道:“因为家境殷实,所以他们去世后,我也能过得很好,我对商业不感兴趣,爸妈的公司都是代理人在打理,每年我负责拿分红就好。” 只能说性格这个东西,确实是多方面原因养成的,直到现在,云清也仍很感谢自己的父母,希望他们能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 谢让轻轻拍着她的背,不说话。 “他们鼓励我去追求我想要的东西……陛下很优秀,想必他们也会喜欢你这个女婿。” 说到这里的时候,云清的声音稍稍轻快了些,她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腰间一软,但被谢让及时扶住。 云清用不太善的目光睨了他一眼:“起床。” 谢让在这个时候就很会示弱了,他小心回答:“好。” 要去拜访父母,空着手也不好,他们沿途又顺路去花店买了花,挑的是夫妻俩生前最喜欢的花,看着很新鲜。 幸好谢让有驾照,云清懒得动,坐在副驾抱着花,听导航一路播报,弯弯绕绕的,大概一个小时的样子,到达了位于郊外的墓地,这里山清水秀,说是旅游景区都有人相信。 墓地在半山腰,上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两个人,等他们到达顶端,都出了一身汗,甫一停下来,凉风吹过,给人的感受好上不少。 云清的父母是合葬,墓碑上的照片也是他们两个的双人合照,许多年过去,有点颓色,不过被擦干净后,依稀能瞅见当时鲜活的影子。 云清怔怔看了会儿,然后跪下,给他们磕了三个头。 等回了大熙,就没有机会再来这边祭拜了,身不在此间,她希望父母不要怪她。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她的动作刚做完,谢让竟也跪了下来,端正身姿,虔诚地在她父母坟墓前磕了三个头。 皇帝陛下不跪天不跪地,在他亲生母亲的坟前还会跪一跪,说说闲话,磕头却是头一次,云清心下复杂难言,转眼就被他握住了手。 少年的声音轻而稳:“我也希望他们能满意我。” 谢让清楚,云清的情况和他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她的父母恩爱,不似皇宫那般尔虞我诈,才能养出这么好的孩子,所以他打心底里希望,能得到认同。 云清笑了,回握住他的手:“我替他们回答了,会满意的。” 他们没有在墓地这边待上多久,该说的话说完了,就开车返程了。 已经错过了午饭时间,二人索性在外面吃了一顿,结果刚刚准备离开,就有一只雪白的猫咪撞到了云清腿上,跟碰瓷似的,扒拉着她不让走。 谢让刚想拎起那只猫,云清就讶异地出声:“系统?” “是我是我。”1130接触到云清,总算能和她在脑海中对话了,它的声音有点贼兮兮的,“宿主,这是我向上头给你们申请的礼物,怎么样,在现代过得好?” “还不错。”云清俯下身,把猫猫抱进怀中,“我还以为你不见了,现在又突然找上门来,是想把我们带回去了吗?” “没有那么急。”1130第一次拥有实体,舒舒服服窝在云清怀里,两个大眼珠子亮晶晶的,“还有几天,你们安心玩,等时间到了我再提醒你们。” 云清点头:“行。” 虽然是只系统,谢让看了半天,还是不太容忍它躺在云清怀里,看云清似乎说完了,才把猫拎过来,美其名曰:“我怕太傅累,我帮太傅抱。” 云清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眼,没拆穿:“随你。”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留在本地,却体验了很多在大熙皇帝陛下不可能体验到的东西,比如游乐园、看电影等等,当然,还有云清想拦没拦住的东西——谢让在网络上学到了不少东西,让他们的夜生活变得更加丰富。 想了想,云清还是把自己的和谢让在一起的消息告诉了老师,哪怕也清楚他们离开后这边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抹除,但告不告诉是一种态度。 燕老师很震惊,盯着他们看了很久很久:“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可放在你们两个身上,好像又觉得是正常的。” 燕老师是过来人,两个孩子第一次见面就不正常的氛围,包括后来谢让的一些表现,都让她隐约猜出了一些什么来。 只是这么快,有点出乎意料了。 燕老师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声音温和:“没关系,你们好好在一起就好。” “谢谢老师。” 云清和燕老师抱了一下,对于这位关切她的长辈,她非常感谢。 至此,所有牵挂的事情便彻底落下帷幕,可惜的是,他们回去什么东西也不能带,超越时空的物件,不能出现在大熙。 赶在倒计时之前,他们又去了一趟博物馆。 这里依旧人山人海,甚至因为前段时间公布出来的起居注内容,再一次掀起了热潮。 “……值得一提的是,昭仁帝和他的太傅,也就是他的爱人,是同一天去世的。二人去世后,以帝后规格合葬于陵寝,可惜以我们今天的技术,还无法进行深一步挖掘,不然就可以通过现代技术还原一下他们的长相……” 听到别人讨论自己逝去的消息,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云清笑了声:“同生共死?” 谢让握紧了她的手,目光欣愉:“这不好吗?” 云清很难想象,倘若他们中有一个人先离去,剩下的一个人会承受怎样的思念和痛苦,在各种无解的设想中,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点头:“好啊,怎么不好。” 时间马上到达临界点,眼前的场景都开始渐渐模糊起来,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脱离这个世界。 在时间的长河中,他们拥抱住了彼此。 云清强调:“但那是以后的事情。” 他们还有许多年,能在一起。 第254章 古穿今:他们还有许多年,能在一起 看到再多的东西,都只是过眼云烟,谢让有机会能够体验到这个时代的生活,已经是上天开恩了,他不会觉得太遗憾。 他是幸运的,因为只有这样一个和平的时代,才能教出他的太傅,他们在大熙的生活,才会因为这些观念而完全改变。 功在千秋,他们做到了。 “也行。” 大概是在大熙生活久了,云清发现,自己对现代的眷恋已经没有那么深了,也许是找到了更在乎的人,所以便心甘情愿为他留下了。 “不过……”云清突然想起,笑道,“有个地方,我想带你去一下。” 谢让怔然:“什么地方。” “墓地。”云清低垂着睫毛,神情温柔,“带你去见见我的父母。” 像这样意外回来的时候很罕见,估计以后也没有再回来的机会,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把该办的事情都给落实好了,真的就一点遗憾都不留了。 父母出意外去世虽然一直都是云清心中的一道伤痕,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在逐渐学着放下,毕竟那些个道理自己明白,不能永远困于过去。 “说起来我好像没有给你讲过我的家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该说的就一起说清楚,云清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过去仿佛离她已经很遥远,想起来印象却还很清晰。 “我的父亲叫云淮序,是一位企业家,也是一位慈善家,现在想来大概是那时候积了德,所以我才能有重生的机会。我的母亲叫黎雅,是教师,教出了许多许多的学生,她一直很支持父亲的事业,我家的家庭环境也挺和睦的。” 云清慢慢道:“因为家境殷实,所以他们去世后,我也能过得很好,我对商业不感兴趣,爸妈的公司都是代理人在打理,每年我负责拿分红就好。” 只能说性格这个东西,确实是多方面原因养成的,直到现在,云清也仍很感谢自己的父母,希望他们能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 谢让轻轻拍着她的背,不说话。 “他们鼓励我去追求我想要的东西……陛下很优秀,想必他们也会喜欢你这个女婿。” 说到这里的时候,云清的声音稍稍轻快了些,她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腰间一软,但被谢让及时扶住。 云清用不太善的目光睨了他一眼:“起床。” 谢让在这个时候就很会示弱了,他小心回答:“好。” 要去拜访父母,空着手也不好,他们沿途又顺路去花店买了花,挑的是夫妻俩生前最喜欢的花,看着很新鲜。 幸好谢让有驾照,云清懒得动,坐在副驾抱着花,听导航一路播报,弯弯绕绕的,大概一个小时的样子,到达了位于郊外的墓地,这里山清水秀,说是旅游景区都有人相信。 墓地在半山腰,上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两个人,等他们到达顶端,都出了一身汗,甫一停下来,凉风吹过,给人的感受好上不少。 云清的父母是合葬,墓碑上的照片也是他们两个的双人合照,许多年过去,有点颓色,不过被擦干净后,依稀能瞅见当时鲜活的影子。 云清怔怔看了会儿,然后跪下,给他们磕了三个头。 等回了大熙,就没有机会再来这边祭拜了,身不在此间,她希望父母不要怪她。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她的动作刚做完,谢让竟也跪了下来,端正身姿,虔诚地在她父母坟墓前磕了三个头。 皇帝陛下不跪天不跪地,在他亲生母亲的坟前还会跪一跪,说说闲话,磕头却是头一次,云清心下复杂难言,转眼就被他握住了手。 少年的声音轻而稳:“我也希望他们能满意我。” 谢让清楚,云清的情况和他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她的父母恩爱,不似皇宫那般尔虞我诈,才能养出这么好的孩子,所以他打心底里希望,能得到认同。 云清笑了,回握住他的手:“我替他们回答了,会满意的。” 他们没有在墓地这边待上多久,该说的话说完了,就开车返程了。 已经错过了午饭时间,二人索性在外面吃了一顿,结果刚刚准备离开,就有一只雪白的猫咪撞到了云清腿上,跟碰瓷似的,扒拉着她不让走。 谢让刚想拎起那只猫,云清就讶异地出声:“系统?” “是我是我。”1130接触到云清,总算能和她在脑海中对话了,它的声音有点贼兮兮的,“宿主,这是我向上头给你们申请的礼物,怎么样,在现代过得好?” “还不错。”云清俯下身,把猫猫抱进怀中,“我还以为你不见了,现在又突然找上门来,是想把我们带回去了吗?” “没有那么急。”1130第一次拥有实体,舒舒服服窝在云清怀里,两个大眼珠子亮晶晶的,“还有几天,你们安心玩,等时间到了我再提醒你们。” 云清点头:“行。” 虽然是只系统,谢让看了半天,还是不太容忍它躺在云清怀里,看云清似乎说完了,才把猫拎过来,美其名曰:“我怕太傅累,我帮太傅抱。” 云清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眼,没拆穿:“随你。”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留在本地,却体验了很多在大熙皇帝陛下不可能体验到的东西,比如游乐园、看电影等等,当然,还有云清想拦没拦住的东西——谢让在网络上学到了不少东西,让他们的夜生活变得更加丰富。 想了想,云清还是把自己的和谢让在一起的消息告诉了老师,哪怕也清楚他们离开后这边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抹除,但告不告诉是一种态度。 燕老师很震惊,盯着他们看了很久很久:“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可放在你们两个身上,好像又觉得是正常的。” 燕老师是过来人,两个孩子第一次见面就不正常的氛围,包括后来谢让的一些表现,都让她隐约猜出了一些什么来。 只是这么快,有点出乎意料了。 燕老师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声音温和:“没关系,你们好好在一起就好。” “谢谢老师。” 云清和燕老师抱了一下,对于这位关切她的长辈,她非常感谢。 至此,所有牵挂的事情便彻底落下帷幕,可惜的是,他们回去什么东西也不能带,超越时空的物件,不能出现在大熙。 赶在倒计时之前,他们又去了一趟博物馆。 这里依旧人山人海,甚至因为前段时间公布出来的起居注内容,再一次掀起了热潮。 “……值得一提的是,昭仁帝和他的太傅,也就是他的爱人,是同一天去世的。二人去世后,以帝后规格合葬于陵寝,可惜以我们今天的技术,还无法进行深一步挖掘,不然就可以通过现代技术还原一下他们的长相……” 听到别人讨论自己逝去的消息,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云清笑了声:“同生共死?” 谢让握紧了她的手,目光欣愉:“这不好吗?” 云清很难想象,倘若他们中有一个人先离去,剩下的一个人会承受怎样的思念和痛苦,在各种无解的设想中,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点头:“好啊,怎么不好。” 时间马上到达临界点,眼前的场景都开始渐渐模糊起来,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脱离这个世界。 在时间的长河中,他们拥抱住了彼此。 云清强调:“但那是以后的事情。” 他们还有许多年,能在一起。 第255章 论坛体:昭仁帝和他太傅到底是不是真爱? 京大历史系,可是个热门报考学科。 报考历史系的学生,除了大半真正热爱的,其余的基本上都是受了大熙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感染,想要进一步了解。 平时京大论坛上就热闹得不行,最近因为崔御史的起居注被发掘出来这件事情,更是将热度掀上了新的高潮。 其中有个帖子高高飘红—— 《理论探讨:昭仁帝和他太傅到底是不是真爱》 楼主:话说在前头,楼主是纯文科生,也是今年刚报了历史系的新生,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故事就是昭仁帝和他太傅的,但我还是有点疑惑,这俩人到底是不是真爱啊? 1l:那必须得是真爱啊!楼主你可要想想,那可是古代啊,师生、叠加不开后宫,昭仁帝但凡要是不爱他太傅,就不会冒风险去抵抗这些压力了 2l:不过有一说一,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压力,毕竟昭仁帝当政的时候,权力基本上都被他自己握在手中,大臣们就是想制约他,那也根本没力使啊(摊手) 3l:不是,怎么没人说说离太傅呢!那可是年仅十八就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啊,她不仅女扮男装,而且还一手将仁帝教养长大,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那几年,包括后面的许多的改革都有她在其中推动。而且不少朝臣都受过她的恩惠,咱就是说,这些大臣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想着要给她和仁帝施压啊…… 4l(楼主):但是我还是有个疑问哈,既然昭仁帝爱他太傅,为什么不立后呢?在那个时代,不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吗? 5l:哈哈哈,看得出楼主确实涉世不深,要是多了解一点关于他们的事情,大概就能知道,人家追求的应该是更高的精神境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算什么?君臣共治可不输举案齐眉 6l:狠狠点了楼上。要知道如果云清大人成了皇后,那后世对她的冠名大概就是谢氏皇后,倘若失去皇帝的宠爱,那她和那些困于后宫中的幽怨后妃又有什么区别?有道是女人不狠地位不稳,真正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属于自己的,倘若一味依赖于帝王的宠爱,那就如同水中浮月,用石子一击就碎了。当然我这里没有内涵仁帝的意思,昭仁帝确实是数一数二的深情,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都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花边绯闻 8l:就是就是,离太傅虽然不是皇后,但皇后该有的东西,她一样都不少,凤冠霞帔、金银财宝算什么,西北兵权都握在她手中,可谓是当时的第一权臣了?但你看看当时的那些言官是什么反应,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微词,后面就改口称太傅“冰清玉洁、惊才绝艳”了 9l:有一说一,离太傅真的是我见过风评最好的权臣了 10l:何止是风评最好,还是男女通杀,据说太傅还没有暴露身份的那些年,有不少人都试图上门给她说亲呢,而且据史书考证,专家们猜测,当时的谏官之首燕阳柯,可能对太傅还是有那么丝不正经的心思,后面推动学科分类改革的时候,谏官中间吵得不可开交,不还是他拦下的吗 11l:什么专家这么不正经,还研究这方面的事情(抠鼻)怎么这都能朝感情靠拢啊 12l(楼主):但说起来我还挺好奇的,昭仁帝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他太傅的啊,太傅刚刚公布身份后不久他们就在一起了,一见钟情吗?这么短的时间? 13l:一见钟情肯定不可能,这俩人都相处这么多年了,我猜可能就是雏鸟情结和见色起意,至于中间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的交易,暂时无法探查,反正不可能是纯粹的爱情,毕竟这俩人都身居高位,不互相防备着就不错了,还真爱?我看有点搞笑 14l:楼上说的暂时不予评价,但有一点很确定,离大人确实是长得好看,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美的雌雄莫辩,女扮男装的时候被人夸形貌昳丽,后来换回女装,那也是倾国倾城,这个见色起意e……你别说我还觉得真有可能 15l:行了我说,咱就别讨论长得好不好看的问题了,我觉得云清大人的功绩可比她的长相要耀眼多了,在两党相争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站在少帝身后,后来纷乱平定,又着手对朝廷多方面进行改革,包括当时最早的火药,还有水泥这些重要的军事战略物品,都有她在其中插了一脚的痕迹,更别说后来改革科举、开办女学、推广农学的事情这份远见这份魄力,可谓是说集万千才华于一身了,而且据说她为人性格温和好亲近,这放在现在来说,不就是妥妥的白月光吗? 16l:别说站在我的视角会心动了,要是站在仁帝视角,有个人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把你拉出泥泞,后面又陪伴着你长大,一路关切培养,不心动不可能啊,妥妥的年下养成,磕了磕了 17l:楼上楼上,入我cp门,安宁cp伴你一路起飞! 18l:安宁cp?这又是什么奇怪的cp名 19l:不是不是,难道还有人不知道太傅女扮男装及冠的时候是取了字的,叫予宁,仁帝字祈安,这俩人合在一起不就是妥妥的安宁吗?这可和他们的人生经历太像了,合力将即将倾颓的大厦推到辉煌处,还了天下一片安宁 20l:家人们谁懂啊,当时学到这段历史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是什么势均力敌的神仙爱情啊! 21l:神仙爱情?我看你们是不是恋爱脑嗑多了呀,如果是神仙爱情的话,当时江南大疫,明明有那么多官员可以派去,为什么昭仁帝偏偏就要派离太傅去,这不就是动了想顺势除之而后快的心思吗?只是后来她幸运回来,说不定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所以才答应和昭仁帝在一起,两人一起合作治理天下 22l:不是我说这逻辑说不通,当时太傅回来的路上遭遇泥石流,仁帝不眠不休就赶过去了,要是想看着太傅死,又何必费这么一番功夫呢 23l:这叫面子工程懂不懂,古代人很看重尊师重道的 24l:我觉得也不见得,真正尊师重道的人会和自己的太傅在一起? 25l:行了我说你们楼上别吵了,有这时间吵,不如去看看崔御史写的起居注,刚刚复原出来没多久,新鲜热乎着呢,这个不比你们讨论真实多了? …… 113l:看完了,我就一个字——啊??? 114l:咱就是说,崔吏好惨一史官,看到那段,仁帝评论他写的东西“华而不实,弄虚作假”的时候,我直接就是一个笑喷出来嘎嘎嘎嘎嘎 115l:史上最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这到底是史官还是第一吃瓜人啊 116l:此处必须艾特楼主,这下你还有什么疑问吗,这俩妥妥真爱好 117l(楼主):楼主刚刚吃完瓜爬回来,只能说好一个绝美爱情,崔吏这到底写的是历史还是野史,什么帝不舍,遂撒娇挽留离大人,光是想想都觉得好幻灭昭仁帝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啊 118l:楼主就是心理素质不够强硬,这不很正常吗,太傅到底也大仁帝好几岁呢,这可是从小养到大的崽子,撒撒娇怎么了,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了 119l:但崔吏写的真的好搞笑,这不就是最早的纯爱小说吗,果然我们现在玩的都是祖宗玩剩下的 120l:说实在的,昭仁帝一路从冷宫中走出来,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如果没有太傅在他身边陪伴,还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他们的女儿,也就是未来的和光女帝不也评价过吗,“父皇一生最爱重者,唯娘亲一人”,离大人虽无皇后之名,却是确确实实上了皇家玉牒的,并且二人死后也合葬一墓,昭仁帝在位二十多年,空置后宫,从不拈花惹草,我觉得完全足够说明他们感情深厚了 121l:对啊,其实我也看不明白大家有什么好吵的。要知道在历史上,评价一个女子受不受宠的方式,有一种就是看她怀孕次数多少,但仁帝和太傅一生仅育一女,并且在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就默认为是储君,这在男权社会可谓是相当重要的突破了,生孩子真的很痛苦的,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他就是舍不得太傅生! …… 233l:此处必须强烈艾特121l,起居注最新公布出来的内容都给我看傻了,昭仁帝他真的,他真的别太爱了!谁家皇帝让自己绝育啊? 234l:崔吏真的好惨一史官,内心震颤,还要把这些内容如实记载,估计当时都已经绝望了 235l:点名表扬崔大人,这起居注可写的不要太真实了,虽然确实有点毁形象,但是能让我高呼,这俩人绝对是真的!! 236l:谢辞盈:合着我就是个继承皇位的大冤种呗? 237l: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和光女帝也是非常优秀的好不好,不管是处理政事还是学习武功,那是一个都没落下,怪不得周岁宴就能抓国玺和红缨枪,天选女帝啊 238l:所以早早就被仁帝和太傅推到皇位上,开始操心了是 239l:太傅和昭仁帝有好多理念都是相当开明的,毕竟忙活了那么多年,孩子长大了也该出去玩了,况且后来他们在游山玩水的途中不还抓了不少贪官污吏吗 240l:这夫妻俩真的是,一手把大熙推上顶峰,还时不时来个退休返聘,太感动了 241l(楼主):所以我现在已经坚信他俩是真爱了,毫不犹豫开始入坑磕cp,希望崔大人写的起居注能够早日被全部复原出来,这样我也能够挖掘到更多的糖呜呜呜。野史哪里有正史甜啊,都去给我好好学习!! …… [此楼最后跟帖于2024年3月1月15:20] 第255章 论坛体:昭仁帝和他太傅到底是不是真爱? 京大历史系,可是个热门报考学科。 报考历史系的学生,除了大半真正热爱的,其余的基本上都是受了大熙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感染,想要进一步了解。 平时京大论坛上就热闹得不行,最近因为崔御史的起居注被发掘出来这件事情,更是将热度掀上了新的高潮。 其中有个帖子高高飘红—— 《理论探讨:昭仁帝和他太傅到底是不是真爱》 楼主:话说在前头,楼主是纯文科生,也是今年刚报了历史系的新生,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故事就是昭仁帝和他太傅的,但我还是有点疑惑,这俩人到底是不是真爱啊? 1l:那必须得是真爱啊!楼主你可要想想,那可是古代啊,师生、叠加不开后宫,昭仁帝但凡要是不爱他太傅,就不会冒风险去抵抗这些压力了 2l:不过有一说一,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压力,毕竟昭仁帝当政的时候,权力基本上都被他自己握在手中,大臣们就是想制约他,那也根本没力使啊(摊手) 3l:不是,怎么没人说说离太傅呢!那可是年仅十八就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啊,她不仅女扮男装,而且还一手将仁帝教养长大,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那几年,包括后面的许多的改革都有她在其中推动。而且不少朝臣都受过她的恩惠,咱就是说,这些大臣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想着要给她和仁帝施压啊…… 4l(楼主):但是我还是有个疑问哈,既然昭仁帝爱他太傅,为什么不立后呢?在那个时代,不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吗? 5l:哈哈哈,看得出楼主确实涉世不深,要是多了解一点关于他们的事情,大概就能知道,人家追求的应该是更高的精神境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算什么?君臣共治可不输举案齐眉 6l:狠狠点了楼上。要知道如果云清大人成了皇后,那后世对她的冠名大概就是谢氏皇后,倘若失去皇帝的宠爱,那她和那些困于后宫中的幽怨后妃又有什么区别?有道是女人不狠地位不稳,真正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属于自己的,倘若一味依赖于帝王的宠爱,那就如同水中浮月,用石子一击就碎了。当然我这里没有内涵仁帝的意思,昭仁帝确实是数一数二的深情,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都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花边绯闻 8l:就是就是,离太傅虽然不是皇后,但皇后该有的东西,她一样都不少,凤冠霞帔、金银财宝算什么,西北兵权都握在她手中,可谓是当时的第一权臣了?但你看看当时的那些言官是什么反应,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微词,后面就改口称太傅“冰清玉洁、惊才绝艳”了 9l:有一说一,离太傅真的是我见过风评最好的权臣了 10l:何止是风评最好,还是男女通杀,据说太傅还没有暴露身份的那些年,有不少人都试图上门给她说亲呢,而且据史书考证,专家们猜测,当时的谏官之首燕阳柯,可能对太傅还是有那么丝不正经的心思,后面推动学科分类改革的时候,谏官中间吵得不可开交,不还是他拦下的吗 11l:什么专家这么不正经,还研究这方面的事情(抠鼻)怎么这都能朝感情靠拢啊 12l(楼主):但说起来我还挺好奇的,昭仁帝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他太傅的啊,太傅刚刚公布身份后不久他们就在一起了,一见钟情吗?这么短的时间? 13l:一见钟情肯定不可能,这俩人都相处这么多年了,我猜可能就是雏鸟情结和见色起意,至于中间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的交易,暂时无法探查,反正不可能是纯粹的爱情,毕竟这俩人都身居高位,不互相防备着就不错了,还真爱?我看有点搞笑 14l:楼上说的暂时不予评价,但有一点很确定,离大人确实是长得好看,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美的雌雄莫辩,女扮男装的时候被人夸形貌昳丽,后来换回女装,那也是倾国倾城,这个见色起意e……你别说我还觉得真有可能 15l:行了我说,咱就别讨论长得好不好看的问题了,我觉得云清大人的功绩可比她的长相要耀眼多了,在两党相争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站在少帝身后,后来纷乱平定,又着手对朝廷多方面进行改革,包括当时最早的火药,还有水泥这些重要的军事战略物品,都有她在其中插了一脚的痕迹,更别说后来改革科举、开办女学、推广农学的事情这份远见这份魄力,可谓是说集万千才华于一身了,而且据说她为人性格温和好亲近,这放在现在来说,不就是妥妥的白月光吗? 16l:别说站在我的视角会心动了,要是站在仁帝视角,有个人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把你拉出泥泞,后面又陪伴着你长大,一路关切培养,不心动不可能啊,妥妥的年下养成,磕了磕了 17l:楼上楼上,入我cp门,安宁cp伴你一路起飞! 18l:安宁cp?这又是什么奇怪的cp名 19l:不是不是,难道还有人不知道太傅女扮男装及冠的时候是取了字的,叫予宁,仁帝字祈安,这俩人合在一起不就是妥妥的安宁吗?这可和他们的人生经历太像了,合力将即将倾颓的大厦推到辉煌处,还了天下一片安宁 20l:家人们谁懂啊,当时学到这段历史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是什么势均力敌的神仙爱情啊! 21l:神仙爱情?我看你们是不是恋爱脑嗑多了呀,如果是神仙爱情的话,当时江南大疫,明明有那么多官员可以派去,为什么昭仁帝偏偏就要派离太傅去,这不就是动了想顺势除之而后快的心思吗?只是后来她幸运回来,说不定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所以才答应和昭仁帝在一起,两人一起合作治理天下 22l:不是我说这逻辑说不通,当时太傅回来的路上遭遇泥石流,仁帝不眠不休就赶过去了,要是想看着太傅死,又何必费这么一番功夫呢 23l:这叫面子工程懂不懂,古代人很看重尊师重道的 24l:我觉得也不见得,真正尊师重道的人会和自己的太傅在一起? 25l:行了我说你们楼上别吵了,有这时间吵,不如去看看崔御史写的起居注,刚刚复原出来没多久,新鲜热乎着呢,这个不比你们讨论真实多了? …… 113l:看完了,我就一个字——啊??? 114l:咱就是说,崔吏好惨一史官,看到那段,仁帝评论他写的东西“华而不实,弄虚作假”的时候,我直接就是一个笑喷出来嘎嘎嘎嘎嘎 115l:史上最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这到底是史官还是第一吃瓜人啊 116l:此处必须艾特楼主,这下你还有什么疑问吗,这俩妥妥真爱好 117l(楼主):楼主刚刚吃完瓜爬回来,只能说好一个绝美爱情,崔吏这到底写的是历史还是野史,什么帝不舍,遂撒娇挽留离大人,光是想想都觉得好幻灭昭仁帝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啊 118l:楼主就是心理素质不够强硬,这不很正常吗,太傅到底也大仁帝好几岁呢,这可是从小养到大的崽子,撒撒娇怎么了,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了 119l:但崔吏写的真的好搞笑,这不就是最早的纯爱小说吗,果然我们现在玩的都是祖宗玩剩下的 120l:说实在的,昭仁帝一路从冷宫中走出来,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如果没有太傅在他身边陪伴,还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他们的女儿,也就是未来的和光女帝不也评价过吗,“父皇一生最爱重者,唯娘亲一人”,离大人虽无皇后之名,却是确确实实上了皇家玉牒的,并且二人死后也合葬一墓,昭仁帝在位二十多年,空置后宫,从不拈花惹草,我觉得完全足够说明他们感情深厚了 121l:对啊,其实我也看不明白大家有什么好吵的。要知道在历史上,评价一个女子受不受宠的方式,有一种就是看她怀孕次数多少,但仁帝和太傅一生仅育一女,并且在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就默认为是储君,这在男权社会可谓是相当重要的突破了,生孩子真的很痛苦的,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他就是舍不得太傅生! …… 233l:此处必须强烈艾特121l,起居注最新公布出来的内容都给我看傻了,昭仁帝他真的,他真的别太爱了!谁家皇帝让自己绝育啊? 234l:崔吏真的好惨一史官,内心震颤,还要把这些内容如实记载,估计当时都已经绝望了 235l:点名表扬崔大人,这起居注可写的不要太真实了,虽然确实有点毁形象,但是能让我高呼,这俩人绝对是真的!! 236l:谢辞盈:合着我就是个继承皇位的大冤种呗? 237l: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和光女帝也是非常优秀的好不好,不管是处理政事还是学习武功,那是一个都没落下,怪不得周岁宴就能抓国玺和红缨枪,天选女帝啊 238l:所以早早就被仁帝和太傅推到皇位上,开始操心了是 239l:太傅和昭仁帝有好多理念都是相当开明的,毕竟忙活了那么多年,孩子长大了也该出去玩了,况且后来他们在游山玩水的途中不还抓了不少贪官污吏吗 240l:这夫妻俩真的是,一手把大熙推上顶峰,还时不时来个退休返聘,太感动了 241l(楼主):所以我现在已经坚信他俩是真爱了,毫不犹豫开始入坑磕cp,希望崔大人写的起居注能够早日被全部复原出来,这样我也能够挖掘到更多的糖呜呜呜。野史哪里有正史甜啊,都去给我好好学习!! …… [此楼最后跟帖于2024年3月1月15:20] 第256章 只愿往后年年岁岁,顺遂无虞(大结局) 上元节,宫中预备设宴。 这大概是熟人聚的最全的一次。 近些年来,大熙四海升平,边关因为通商原因,邦交愈发和谐友好,因为不兴战争,所以关系相当稳固。 离家夫妇早就卸了身上的职,回京颐养天年了,离云姝和夏侯江顶替成为军中主将,将事情安排好后,也不远千里回到了京中。 沈听肆接替了他爹的位置,将西南接壤处整治得服服帖帖,因为思女心切,也同样带着自己的妻子回来了。 当初外派出去的官员如今任职年限大多已满,通通回京述职,包括云清熟人之一的顾行之。 一时之间,京中很是热闹。 各方面事情渐渐走向正轨,如今云清在宫中长住,离府上下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大小姐一面,倒是小公主爱往宫外跑,尤其喜欢缠着祖父祖母教她习武。 在陛下和离大人共同教导下,小公主异于常人的聪慧,如今不过刚刚八岁,识文断字早已不在话下,口齿清晰伶俐,在某些政事上,也能提出自己独特的见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优秀。 临设宴前一天,刚刚把如同一只自由鸟儿一样的女儿放出宫门,转眼回到太和殿,云清就被谢让牢牢抱住了。 完全成熟的皇帝陛下早就褪去了属于少年的稚嫩,他年少为帝,不怒自威的气势于日夜成长中渐重,如今眉宇沉稳,在外人面前更是威严尽显,有时候连辞盈都会有些怕他。 可似乎他在云清面前,又从未改变,例如此刻,舍下了面子抱着她撒娇卖乖:“阿清,今晚辞盈不在,别让我一个人睡好不好?” 谢让甚是小气,骨子里的占有欲从来就没有变过,前几日云清多看了几眼侍郎小公子,回头就被他拈酸吃醋,没有控制好力道,在显眼的地方留了痕迹,后来又被辞盈看到,云清生了好几日气,到现在也没被哄好。 云清冷笑了声:“我若是不同意,陛下怕不是还要摸黑偷上我的床。 云清完全不是怀疑,就是笃定,因为谢让之前有过这么做的前科,最开始的时候暗卫们还会象征性惊讶一下,现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那是皇帝,他们的主子,说了也没用。 “我错了。”谢让给她倒了杯茶,温声道,“太傅,消消气,我下次真的不会那么做了。” 不得不承认,谢让有时候的脑回路真的有点跳脱,况且在最初的时候,确实是他执意要将云清拉入这段感情中来的,所以当他见到云清将目光放在比他更年轻的少年身上时,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些恐慌。 “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良久,云清深深地叹了口气,在他头上揉了揉,直到将威严的皇帝陛下头发揉得凌乱,才轻咳一声,收了手。 谢让的那些担心,在她看来完全属于无稽之谈。 云清危险地眯了下眸:“难道我在陛下眼中,是个花心的人?” 谢让连连摇头,并且认真反思了自己。 看在他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子,云清终于松了口:“搬回来住,但是不许胡来。” 他们两个私底下怎么闹都行,云清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闹到人前,谢让第一次踩了底线,总要给点教训。 皇帝陛下的眼睛当时就亮了:“好!” 于是当天晚上,谢让又成功抱到了云清一起睡觉,因为第二天晚上设宴,当天并不开朝会,所以他心满意足的开了波荤。 不可否认,辞盈非常懂事听话,但有了女儿后,两人想要单独相处就没有从前那般自在,冷了他几天,云清大致也能猜得到些心思,因此在被吻到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只是低声告诫了他句:“明天我还要参加宴会,不许太过分了。” 谢让自然满口答应,他不过分,只是刻意放慢的速度,让快感在煎熬中被无限拉长,直到最后云清红着眼尾咬了他的手腕一口,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漫长的折磨。 第二天天气很好。 云清心道,自己的体质多半是进步了,那么被翻来覆去的折腾,现在竟然也没有太难受。 傍晚的时候受邀前来参宴的朝臣陆陆续续进入了宫中。 几年时间过去,朝中除了云清和离云姝,渐渐的也出现了女子的身影,沈弦月为了摆脱自身命运,那叫一个用功,最后不出所料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领职,也算是为大家树立了一个榜样。 梁帮和燕阳柯坐在前面,两人正在低声聊着什么,关系极好,他们已经是如今的谏官之首,两人都是偏向云清这边的。 离家人的位置在谢辞盈边上,小公主和她的祖父祖母,还有姑母离云姝相处得都相当和谐,哪怕有故作严肃的成分在里面,眼底的笑意也根本掩不住。 夏侯江明面上是离府出去的人,他的座位挨着离云姝,只是这个混血青年沉默寡言,看着就不太会说话,身上有被战场磨砺出来的杀伐血腥气,偶尔周边人来敬酒的时候,他才会礼貌性抬起酒杯喝一口,被离云姝骂了句呆子。 还有很多很多云清熟悉的人。 顾行之坐在顾匀身边,遥遥朝云清敬了一杯酒,通过口型,依稀可以看得出,说的是“谢谢”。 他本该和离云清有着差不多的命运,但是在即将死去的那一年出现了转折点,大概是死劫过去,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好了,不久之后就要升任,也算是改变了既定的走向。 谈在衡依旧没有成亲,话本子还在写,虽然周边人大多知道他的性取向,但他明显也没有找个伴的想法,他的性格诙谐幽默,和宋丘平意外聊得到一起,两人如今正在侃侃而谈。 沈听肆和妻女一起坐在稍靠远一些的位置,但他如今子承父业,大家也不敢小觑。 不得不说,崔吏是一个合格的史官,这个时候仍然拿着笔在涂涂写写,看上去十分兢兢业业,不过很快就被卫子弦拍肩膀给打断了。 “崔大人,这么喜庆的日子,一起喝一杯?” 崔吏连连摇头:“这怎么行,我还要……” “没什么不行的,你看陛下和离大人,他们不会在乎你的。”卫子弦示意他看上方,那二位正在咬耳朵,明显也没怎么注意下面的动静,“别这么死板嘛崔大人,咱们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放松,至于这些东西,你先记在脑子里,回头再写不是一样的吗?” “是、是吗?”崔吏很快被他的理由说服了,也跟着一起喝了杯酒,酒意上头,他渐渐也没了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 实际上和卫子弦想象中不一样,云清是有注意下面的情况的,谢让也看到了,不过团圆的日子,大家开心,他们也没有说什么。 “这个上元可真是热闹。”云清笑了声,神情温柔,“好久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熟人齐聚一堂了。”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谢让如是说。 他盯着云清看了很久,眼底蔓延起了笑意。 曾经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将被埋没在泥泞中,用尽全力也不得挣脱,但没成想被人拉了出来。 来路坎坷,好在他们走过来了。 只愿往后年年岁岁,顺遂无虞。 (全文完) 第256章 只愿往后年年岁岁,顺遂无虞(大结局) 上元节,宫中预备设宴。 这大概是熟人聚的最全的一次。 近些年来,大熙四海升平,边关因为通商原因,邦交愈发和谐友好,因为不兴战争,所以关系相当稳固。 离家夫妇早就卸了身上的职,回京颐养天年了,离云姝和夏侯江顶替成为军中主将,将事情安排好后,也不远千里回到了京中。 沈听肆接替了他爹的位置,将西南接壤处整治得服服帖帖,因为思女心切,也同样带着自己的妻子回来了。 当初外派出去的官员如今任职年限大多已满,通通回京述职,包括云清熟人之一的顾行之。 一时之间,京中很是热闹。 各方面事情渐渐走向正轨,如今云清在宫中长住,离府上下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大小姐一面,倒是小公主爱往宫外跑,尤其喜欢缠着祖父祖母教她习武。 在陛下和离大人共同教导下,小公主异于常人的聪慧,如今不过刚刚八岁,识文断字早已不在话下,口齿清晰伶俐,在某些政事上,也能提出自己独特的见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优秀。 临设宴前一天,刚刚把如同一只自由鸟儿一样的女儿放出宫门,转眼回到太和殿,云清就被谢让牢牢抱住了。 完全成熟的皇帝陛下早就褪去了属于少年的稚嫩,他年少为帝,不怒自威的气势于日夜成长中渐重,如今眉宇沉稳,在外人面前更是威严尽显,有时候连辞盈都会有些怕他。 可似乎他在云清面前,又从未改变,例如此刻,舍下了面子抱着她撒娇卖乖:“阿清,今晚辞盈不在,别让我一个人睡好不好?” 谢让甚是小气,骨子里的占有欲从来就没有变过,前几日云清多看了几眼侍郎小公子,回头就被他拈酸吃醋,没有控制好力道,在显眼的地方留了痕迹,后来又被辞盈看到,云清生了好几日气,到现在也没被哄好。 云清冷笑了声:“我若是不同意,陛下怕不是还要摸黑偷上我的床。 云清完全不是怀疑,就是笃定,因为谢让之前有过这么做的前科,最开始的时候暗卫们还会象征性惊讶一下,现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那是皇帝,他们的主子,说了也没用。 “我错了。”谢让给她倒了杯茶,温声道,“太傅,消消气,我下次真的不会那么做了。” 不得不承认,谢让有时候的脑回路真的有点跳脱,况且在最初的时候,确实是他执意要将云清拉入这段感情中来的,所以当他见到云清将目光放在比他更年轻的少年身上时,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些恐慌。 “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良久,云清深深地叹了口气,在他头上揉了揉,直到将威严的皇帝陛下头发揉得凌乱,才轻咳一声,收了手。 谢让的那些担心,在她看来完全属于无稽之谈。 云清危险地眯了下眸:“难道我在陛下眼中,是个花心的人?” 谢让连连摇头,并且认真反思了自己。 看在他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子,云清终于松了口:“搬回来住,但是不许胡来。” 他们两个私底下怎么闹都行,云清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闹到人前,谢让第一次踩了底线,总要给点教训。 皇帝陛下的眼睛当时就亮了:“好!” 于是当天晚上,谢让又成功抱到了云清一起睡觉,因为第二天晚上设宴,当天并不开朝会,所以他心满意足的开了波荤。 不可否认,辞盈非常懂事听话,但有了女儿后,两人想要单独相处就没有从前那般自在,冷了他几天,云清大致也能猜得到些心思,因此在被吻到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只是低声告诫了他句:“明天我还要参加宴会,不许太过分了。” 谢让自然满口答应,他不过分,只是刻意放慢的速度,让快感在煎熬中被无限拉长,直到最后云清红着眼尾咬了他的手腕一口,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漫长的折磨。 第二天天气很好。 云清心道,自己的体质多半是进步了,那么被翻来覆去的折腾,现在竟然也没有太难受。 傍晚的时候受邀前来参宴的朝臣陆陆续续进入了宫中。 几年时间过去,朝中除了云清和离云姝,渐渐的也出现了女子的身影,沈弦月为了摆脱自身命运,那叫一个用功,最后不出所料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领职,也算是为大家树立了一个榜样。 梁帮和燕阳柯坐在前面,两人正在低声聊着什么,关系极好,他们已经是如今的谏官之首,两人都是偏向云清这边的。 离家人的位置在谢辞盈边上,小公主和她的祖父祖母,还有姑母离云姝相处得都相当和谐,哪怕有故作严肃的成分在里面,眼底的笑意也根本掩不住。 夏侯江明面上是离府出去的人,他的座位挨着离云姝,只是这个混血青年沉默寡言,看着就不太会说话,身上有被战场磨砺出来的杀伐血腥气,偶尔周边人来敬酒的时候,他才会礼貌性抬起酒杯喝一口,被离云姝骂了句呆子。 还有很多很多云清熟悉的人。 顾行之坐在顾匀身边,遥遥朝云清敬了一杯酒,通过口型,依稀可以看得出,说的是“谢谢”。 他本该和离云清有着差不多的命运,但是在即将死去的那一年出现了转折点,大概是死劫过去,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好了,不久之后就要升任,也算是改变了既定的走向。 谈在衡依旧没有成亲,话本子还在写,虽然周边人大多知道他的性取向,但他明显也没有找个伴的想法,他的性格诙谐幽默,和宋丘平意外聊得到一起,两人如今正在侃侃而谈。 沈听肆和妻女一起坐在稍靠远一些的位置,但他如今子承父业,大家也不敢小觑。 不得不说,崔吏是一个合格的史官,这个时候仍然拿着笔在涂涂写写,看上去十分兢兢业业,不过很快就被卫子弦拍肩膀给打断了。 “崔大人,这么喜庆的日子,一起喝一杯?” 崔吏连连摇头:“这怎么行,我还要……” “没什么不行的,你看陛下和离大人,他们不会在乎你的。”卫子弦示意他看上方,那二位正在咬耳朵,明显也没怎么注意下面的动静,“别这么死板嘛崔大人,咱们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放松,至于这些东西,你先记在脑子里,回头再写不是一样的吗?” “是、是吗?”崔吏很快被他的理由说服了,也跟着一起喝了杯酒,酒意上头,他渐渐也没了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 实际上和卫子弦想象中不一样,云清是有注意下面的情况的,谢让也看到了,不过团圆的日子,大家开心,他们也没有说什么。 “这个上元可真是热闹。”云清笑了声,神情温柔,“好久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熟人齐聚一堂了。”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谢让如是说。 他盯着云清看了很久,眼底蔓延起了笑意。 曾经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将被埋没在泥泞中,用尽全力也不得挣脱,但没成想被人拉了出来。 来路坎坷,好在他们走过来了。 只愿往后年年岁岁,顺遂无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