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东宫青梅赢麻了》 第1章 噩梦、逼婚 “主子不好了!” “翟夫人正在韵雅院与老夫人闹,说您踢伤她儿子,非要逼着老夫人将您嫁给她儿子呢。” 婢女青萝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萧绾妤瞬间如坠冰窟,通体生寒。 她身子踉跄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呢喃道:“她,她怎么敢?” 那个衣冠禽兽翟玉承,她踢伤他是他活该,翟家怎么还敢如此厚颜无耻颠倒是非地上门逼婚? “她当然敢,她若是不上门逼婚,她儿子往后可娶不到媳妇儿了。” 青萝没察觉自家主子神色不对,幸灾乐祸骂道:“主子,您是不知道,她那儿子往后可就废了!” 萧绾妤本来还没听明白她那句“废了”是什么意思。 看到青萝目光意有所指地停留在某个位置时,萧绾妤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变成了个太监? 青萝笑着点点头。 萧绾妤瞬间乐得不行,遍体的寒意也消散了不少。 活该! 谁让翟玉承想借酒意对她霸王硬上弓,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真是活该! 此事还要从前几日说起,前几日卫国公府翟五郎,翟玉承邀请她与继姐出去玩,同行的还有他的朋友,一行四人逛了会街,便在东市的醉江月酒楼用膳。 饭桌上他们男子点了些小酒,用膳用到一半,他的好友与她继姐前后出了包间。 本来她是没在意的,谁知两人刚走没一会儿,翟玉承借着酒意对她动手动脚的。 她当场怒斥他,也一避再避了,谁知他却愈发过分,还将她压在桌子上。 她当时被吓坏了,直接给了他一脚! 当时他的嗷叫声响彻酒楼,看着伤得挺重的,没想人直接废了! 翌日,家中长辈便得知了此事,家中长辈看她被吓得不轻,回来以后连着做了几日的噩梦,也没有责备于她,只说此事他们会处理好。 此事尚未处理好,谁知今儿翟家人居然找上门,闹着要她嫁给那个衣冠禽兽的废人。 不行,她一定不能嫁给他! 这般想着,她提着裙裾急忙往韵雅院赶去。 刚捧着茶点过来的大丫鬟青黛,看着擦肩而过的萧绾妤,急忙问道:“欸,主子,您要去哪儿?” “韵雅院。” “主子,您不能去,翟夫人还没走。” 老夫人最看重规矩,青黛担心萧绾妤冲过去闹事,会被老夫人责罚,赶忙将呈盘递给青萝,追了上去。 萧绾妤可顾 不上什么规矩,也顾不上身后追逐而来的青黛,提着裙裾往韵雅院方向跑去。 这一刻,她恨不得自个能飞过去。 就怕晚了,祖母同意了翟家的婚事,她这一辈子就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萧绾妤穿过抄手游廊往东走,再穿过中间的小花园,跑了约莫一刻钟左右,终于跑到了韵雅院。 她直冲冲地冲了进去,刚穿过庭院,守在门房处的婢女就上前拦住了她,“二娘子,老夫人有客,您不能—— ” 未等她们说完,萧绾妤挥开她们的手,闯了进去,“祖母——” 主屋内谈话声戛然而止,屋内众人“唰”地朝她看了过来。 萧绾妤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下首处翟夫人那张尖酸刻薄的面容。 翟夫人此时正用她那倒三角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萧绾妤。 萧绾妤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翟夫人见状,本就黑如锅底的面容,更是黑得不能再黑了。 她冷哼一声,神情鄙夷地看向上首的老夫人,阴阳怪气开口,“老夫人,这就是你们宣平伯爵府的教养?” 说着,她回头剜了萧绾妤一眼,尖酸刻薄道:“若不是出了这等子事儿,我断不会让你进我们卫国公府的大门。” 尖酸的面容,刻薄至极的语气让萧绾妤想起这几日做的噩梦,脱口而出顶了回去: “那你大可放心,我就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断不会嫁给你的废人儿子受气,更不会替他养那外室子。” 想到那梦的内容的一瞬间,一股寒气自脊背处爬了上来。 “你——”翟氏拍案而起,到嘴的话,突然被“外室子”三个字给堵了回去。 她面上虽不显,心里确是无比震惊。 她岂能不震惊? 儿子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外室妇给她生了个三岁孙子的事儿,她也是前两日才知晓的。 那还是儿子废了,他们夫妇二人哭喊着他们长房绝后,儿子才说出实情。 可这事儿,他们前两日才知道,萧绾妤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为何会知道? 萧绾妤何止知道翟玉承养了个外室还生了个儿子一事,她还知道,若是她嫁给翟玉承,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之所以知道这么多事情,多亏于她这几日做的噩梦。 那日被翟玉承轻薄之后,她吓得每晚都会做噩梦。 她梦见她活在一本话本子里,话本子是什么名字她没记住。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话本子里的她,与翟玉承互生情愫,会在明年阳春出嫁。 翟玉承出自卫国公府翟家,家中长辈在朝中都是重臣,姑母更是当朝贵妃。 他本人家世好,才华出众,人也长得玉树临风,温文尔雅,脾气又是顶好的。 被继母养得任性骄纵的萧绾妤每每对他发脾气,他总能温声细语地哄着捧着。 这搁谁身上都觉得自个嫁了个如意郎君。 梦中的萧绾妤也以为终于嫁个如意郎君,将来能夫妻恩爱,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谁知,翟玉承蓄谋已久,娶她竟然是为了谋取她外祖家的钱财! 全国各地开了十余家的荔非柜坊,就是萧绾妤外祖家的。 翟玉承为了那十余家柜坊,为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联合萧嘉虞精心布局,欺骗她的感情,欺骗她成婚。 她嫁过去不过两年时间,翟玉承不仅对她愈发冷淡,还纳了五六个妾室,更是将外面的外室子堂而皇之地接入府内,要记在她的名下。 最后更是对她宣称她患病需要静养,将她移至破旧小院。 翟玉承母子一有何不顺心的便将火气发泄在她身上,儿子拳打脚踢,母亲各种辱骂、掐打她。 他们母子二人丑陋的嘴脸,难听的辱骂声,被拳打脚踢的伤痛,她梦里不仅梦到过,噩梦惊醒时,他们打的地方仿佛都泛着真实的痛感。 本来她是不信梦中所梦到的,也不相信她是活在话本子里的人,更不信她继母继姐与那温润如玉的翟玉承会如此对她。 可她老是被噩梦纠缠也不是办法,便让青黛按照梦中梦到翟玉承藏外室的地方去查,结果还真的就让青黛看到了那外室母子。 青黛亲眼所见,那孩童长得简直就跟翟玉承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说不是亲生的,都没有人信。 第2章 我绝对不会嫁给你废物儿子! 为了稳妥,他们还拿着翟玉承的画像问过邻居,他有没有来过。 孩子都三岁了,再怎么谨慎,总会有人碰见过的。 结果,还真有邻居证实,翟玉承确实与那外室女有首尾,孩子也是他们的。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萧绾妤不信所梦到之事。 梦中翟家人丑陋的嘴脸,难听的咒骂,动不动的拳打脚踢,她断是不敢再嫁入翟家。 就在萧绾妤陷入噩梦中梦到的场景时,老夫人的怒斥声将她拉出思绪,“什么外室子?” 这话不仅翟氏听到,在场的奴仆都听到了。 老夫人阴沉着脸色,一双精干的锐眼扫向被噎得说不出话的翟夫人。 “我—— 自然没有外室子。”翟夫人打理后宅中馈多年,反应极快,否认完,立马反咬萧绾妤。 “老夫人,你宣平伯爵府女娘伤害我儿在先,眼下张嘴就污蔑我儿,诋毁我儿名声,这就是你们宣平伯爵府小娘子的品行?” 老夫人不疾不徐开口:“皇后娘娘都夸赞我家二娘子性温恭良,心地纯稚,翟夫人这话可是在打皇后娘娘的颜面?” “我——”翟氏被她的话这么一堵,气得几乎咬碎了后牙槽。 老夫人活了近六十年,岂会看不出翟氏在撒谎: “翟夫人既然不愿说那外室子,那不说也罢,反正我们萧家也没有想要与你们翟家结亲。” 话音未消,萧绾妤恶声恶气放话,“没错,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废物儿子的。” 她一口一个废物儿子,差点没把翟氏气得七窍生烟,她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尽管试试,你若是敢不嫁,我便去告御状,请陛下圣栽。” “我要让陛下给我们翟家做主,请陛下赐婚!” 萧绾妤冷声回怼:“那你便去好了,你儿子轻薄我 ,我不过是反抗罢了。” 大魏民风开放,女子婚前失贞大家也不是十分在意。 要闹大就闹大呗,事情闹大了,她倒要看看是她更丢脸,还是翟玉承是个废人的事儿让翟家更丢脸。 翟氏闻言冷笑一声,“有谁看到了,谁看到我儿子轻薄你了?” “反倒是你踢伤我儿子的事确实—— ” 她的话还没说完,老夫人开口打断她,“那有谁可以看到我家二娘子踢伤你儿子?” “翟夫人,你要结亲不可能,你爱上哪告随便上哪告,我们萧家奉陪到底!” “来人,送客!” 老夫人霸气放完话,门口的婢女迈着碎步走了进来,等着送翟氏主仆出去。 “你,你们好样的,咱们走着瞧。”翟氏狠狠甩了甩宽袖,领着婢女气急败坏地离去。 “祖——”萧绾妤来不及开心,突然看到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心下一紧,僵在原地不敢出声。 完了完了,她祖母最讲规矩,她不仅直冲冲闯了进来,还与翟氏对骂了这么久,这下完了! 祖母这是要开始算她的账了。 看到小姑娘脸上惶恐的脸色,老夫人缓了缓神色,温声开口,“过来坐。” 萧绾妤错愕抬头,意料之中的问责居然没有出现? “是,祖母。”她低应一声,缓缓走到左侧首位坐了下来。 “此事儿你无需担忧,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将你嫁到翟家去的。” 萧绾妤平日是被养得骄纵了些,但她也是刚及笄的小姑娘,看她之前又被吓得不轻,老夫人担心她会被翟氏的话吓到,便出言宽慰她。 萧绾妤听到老夫人用温和的语气宽慰她,微微一愣。 上首的老夫人一身华服坐在罗汉床榻边上,夹着银发的墨发整整齐齐地挽着髻,她面容严峻古板,又最重规矩。 萧绾妤幼时调皮,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儿就被老夫人责罚,所以她平日很怵老夫人。 她还真没想到,老夫人今儿不会不计较她失礼,还如此费心维护她。 “祖母,万一,她真的去告御状怎么办?” 她方才是信誓旦旦一点都不担心,可当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翟玉承还受伤了,这点对她很不利。 再者,翟家是翟贵妃娘家,翟贵妃平日很是疼爱翟玉承,若是翟家真的告御状,他们估计真的只能认栽了! “若她真的去告——” 老夫人的话刚说到一半,门外传来一道愤慨的声音:“她要告随她去告,你阿耶我就算卸了这身官服,也定不会让你嫁入翟家的!” 说话间,两个身着深绯色官服的男人大步走进屋内。 左侧年岁三旬许面相儒雅的男人是老夫人三子萧知章,萧绾妤的父亲。 右侧年岁四旬出头,脸庞硬朗,蓄着短须,气质稳重从容的男人是老夫人嫡子,宣平伯爵萧知禹。 老夫人共有三子,还有一个老二,名知晁(cháo )。 “大伯,阿耶。”苏绾妤起身,刚想行礼,萧知禹摆手让她坐下。 兄弟二人回到府里到进屋,已经知道了翟氏来闹到事儿,两人对着老夫人行礼后,也不废话。 萧知章率先开口安慰萧绾妤,萧知禹则面色凝重开口与老夫人商量: “母亲,为今之计,只能尽快给二娘定下亲事。” 本朝与孩子商议婚姻大事的父母大有人在,他毫不避忌就当着萧绾妤的面说了出来。 萧绾妤闻言,心肝颤了颤,“定下亲事?” 话音刚落,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她赶忙捂住自己小嘴,乖乖闭嘴。 其实做了那些噩梦之后,现下她对婚后的生活产生了恐惧。 这万一,她运气不好,又遇到翟玉承这样的衣冠禽兽,那该怎么办啊? 萧知禹再度开口询问萧知章,“三弟,你以为如何?” 他知道萧知章还想多留萧绾妤两年再出嫁,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儿,是没办法留了。 “我没问题。”萧知章知道轻重。 老夫人蹙眉思忖片刻,轻叹一声,“这门婚事不好找啊!” 不管告不告御状,翟家背后有翟贵妃,此事,翟家人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萧家除了大房萧知禹在大理寺任职少卿稍微有些实权外,其他房的职位根本不够看头,没有办法与翟家抗衡。 尽快给萧绾妤定下亲事,确实是唯一破解的法子。 不说眼下时间紧迫去哪里挑选合适的郎君,更何况娶了萧绾妤就是与翟贵妃作对,光是这点都几乎没人敢娶。 试问谁家过得好好的,为了一个女娘惹祸上身? 第3章 殿下,萧家二娘子出事了 老夫人与两个儿子满脸愁容,深思熟虑一番后,将心中的人选拿出来商量。 直至婢女过来请众人去膳厅用膳,都没商量出个人选。 这选夫婿也不是说两句就能定下的,几人便先去膳厅用膳。 萧绾妤想到老夫人为了自个劳心劳神的,壮着胆子过去搀扶她去膳厅。 几人抵达的时候,众人已经在等待。 “先用膳。”老夫人堵住大家欲张开的嘴,让萧绾妤扶她入席。 大 魏儒家不显,礼教不兴,胡风盛行,男女间的规矩没有前朝那般严格,所以萧家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分席而坐的习惯。 宽大的圆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萧知禹左侧是她的妻子舒氏,旁边坐着他们两个儿子,他们膝下还有个大女儿,年岁二十已经出嫁。 萧知晁旁边坐的是他妻子阮氏,再过去是儿子女儿,女儿萧绾阮是家中最小,年岁十四,尚未婚配。 再过来就是三房萧知章,他的子嗣最少。 其实他的原配妻子郑氏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萧绾妤,一个是她兄长,不过她的兄长在十岁那年,逃亡的路上不幸身亡。 郑氏因为生她时伤了身子,身子一直不好,痛失爱子后更因为身子承受不住打击,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如今三房除了萧绾妤,还有个萧嘉虞,是她继母彭氏与前夫生的女儿。 不过,那对母女去了寺庙礼佛祈福两日,还没回来。 萧绾妤扶着老夫人坐下后,老夫人直接让她坐在身旁。 萧绾妤乖巧应声,坐下来后接过婢女的活儿,给老夫人舀了碗灵芝排骨汤。 饭桌上的众人面面相觑,要知道萧绾妤被彭氏养得骄纵,平日最是怵老夫人了,眼下这般贴心给老夫人盛汤,布菜? 不过他们疑惑归疑惑,可不敢当着老夫人的面问出来。 众人低头吃饭,桌上只听见碗箸轻微的响声。 用膳过半,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萧知禹刚想打发婢子出去看看,吵闹声已经愈发逼近。 只见京兆府尹姚大人领着衙役匆匆赶来,男人们都狐疑地站了起来,萧知禹起身,不解地看着他们,“姚大人这是何意?” 姚大人与一众衙役拱手,道: “萧伯爷,翟国公状告贵府二娘子打伤翟五郎,翟五郎伤势严重,如今还卧病在床,我等前来是请二娘子回去协助调查。” “什么?”众人一片哗然,震惊不已。 萧绾妤更是想不到翟家人,竟能如此厚颜无耻! 她刚起身,二房嫡子萧怀阙一把拉过她藏在身后,骂骂咧咧道: “狗屁的打伤翟五郎,分明就是他先对……他先惹的事儿,我二妹也是自保。” 他也被翟家人倒打一耙的行为气得半死。 萧知章上前一步,拱手请求道:“姚大人,如今天色已晚,能否明日再让我女儿去府衙协助调查?” “晋王已知晓此事,还请萧侍郎莫让姚某难做。” 说着,姚大人看向萧绾妤,沉声道:“萧二娘子,请。” 晋王殿下已经出面,此事由不得姚大人通融,也不是萧家人能阻挡的。 萧家人更知道翟家人是想通过此手段逼他们就范。 萧知禹思忖片刻,看了眼老夫人,母子两对视一眼,心意相通,他朝萧绾妤开口道:“二娘,你先随姚大人回去,大伯一定会救你的。” “大哥\/大伯。” 一众男人开口说情,想要让萧知禹改变主意。 萧知禹没理会,朝姚大人拱手俯身一拜,“我家二娘子还请姚大人关照一二,往后萧某定会亲自上门拜谢。” “多谢萧伯爷通融。”姚大人拱手还礼。 萧绾妤见事情已定下来,只能从萧怀阙身后走出来,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姚大人离开。 “哕(hui)哕——”萧知章喊着女儿的小名,想要追上去,被他大哥一把拉住。 “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救救哕哕。” “去书房说。” 话落,几个男人立马转移书房。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老夫人也吃不下了,领着两个儿媳去了自个院子商量对策。 萧绾妤被带走后,姚大人直接让衙役将她押入京兆狱。 昏暗的地牢内,四周满是难闻的霉丑味与浓郁的血腥味,萧绾妤顺着窄小布满青苔的石阶梯往下走,一股森寒之气立马爬上脊背。 越往里走,萧绾妤越发心慌,不知是哪间牢房突然传来女人幽幽的哭声,吓得她啊的尖叫弹跳了起来。 还没等她开口求情,衙役已经拉开一道铁门,一把将她推了进去,动作利索地用铁链锁好门,走人。 萧绾妤环顾四周,这间牢房内还算干净,三面都是石墙,墙边有个石床,石床上还摆了一套薄被。 方才她路过其他牢房,都是又脏又臭,她又没被拷锁链,还有这“干净”的牢房,想来是姚大人的关照了。 可是,再如何关照她也不想待在这里啊! 她沮丧地坐在床榻上,心想她是当着家人的面被带走的,她阿耶她大伯应该很快就想到办法来救她了? 她不会再像梦里一样,等到死都等不到她阿耶来救她了? 萧绾妤不知在牢里待了多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那噩梦又开始了,梦中,她被关入破旧小院,一直想方设法给家人传递消息,只是都被翟玉承母子截获,一直没成功。 后来,翟玉承才告诉她,她阿耶她大伯、二伯已经自顾不暇了,哪里会有空管她。 那时她才还知道,自她被关入小院开始,萧家就因为不肯站队,被晋王\/党攻击,开始陷入夺嫡的阴谋当中。 她就说翟玉承怎么敢如此待她,原来是她家里出事了。 一阵冷风吹过,萧绾妤被噩梦惊醒,她听着不知从哪间牢房传来的哀嚎声,吓得缩在角落里。 如今,她家里还没出事,家里人很快便会来救她的? 希望…… 惊醒过来的萧绾妤一直坐在石床上,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在想梦里的事情,一时在想该如何解决此事。 她甚至偏激地想着,实在不行她就与翟玉承鱼死网破算了。 可,她又舍不得她阿耶…… 她舍不得让她阿耶失去他唯一的孩子,舍不得他阿耶白发人送黑发人…… 萧绾妤这边在想着自救,萧家人也在绞尽脑汁想着法子。 萧家二娘子伤人入狱的消息不翼而飞,不仅长安上下都知道了,就连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太子殿下也收到了消息。 三百里外的驿站内 一身着箭袖劲装的男子敲开了驿站二楼某一间的房门。 “启禀殿下,京中来信,萧家二娘子出事了。” “进。”屋内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第4章 回京,捞人。 暗卫统领京元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屋内灯火通明,坐在书案后的太子听到动静合 上案牒,缓缓抬起头。 入目是张温润如玉的面容,五官俊美白皙,目若朗星,瞳如点漆,俊朗不可方物,只是他周身萦绕着一股与温润面容不符的高不可攀的凌冽气质。 太子殿下魏胤珩,字子慎,序齿三,中宫嫡出,七年前陛下称帝时立为东宫储君。 太子殿下品性持谦秉礼,温良恭俭,勤政宽厚,学养深厚,十三四岁随陛下四处征战,近十年间立下赫赫战功,是大魏人人拥趸的战神将军。 当然,这只是外人所知的太子殿下。 真正的魏胤珩若是温文尔雅,早就被那几个成年兄弟嚼得骨头都没得剩。 京元俯身,双手将收到的纸笺放在书案上,恭敬道: “殿下,萧家二娘子日前在酒楼打伤翟家五郎,翟家逼婚不成,状告萧家二娘子伤人,萧家二娘子如今已被押入京兆狱。” “殿下,可要属下传令捞人?” 话落,魏胤珩修长的手指慢慢敲打着桌面,蹙眉沉思,片刻,冷声吩咐道:“备马,即刻启程赶回长安!” “是!”京元铿锵应声下去准备,小太监林元清立马收拾房中细软、公文。 半个时辰后,上千精锐骑兵恍若暗夜幽灵,踏破重重夜幕往长安方向奔驰而去。 …… 地牢内暗无天日,萧绾妤已经在这里吃了三顿饭了,她也不知道现下是几时。 她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姚大人一没给她录口供,二没传她审问。 她想收买狱卒想见家人一面,狱卒也不敢搭理她。 她只是伤人,又不是十恶不赦的犯人,怎么可能连家人都不让见,不用想都知道翟家人给姚大人施压了。 确实是翟家人施压了,他们不告御状,直接告上京兆府衙就是为了先吓吓萧绾妤。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萧绾妤嫁给翟玉承,而不是彻底撕破脸。 不得不说,翟家人确实成功吓到萧绾妤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听着隔壁犯人的哭泣声,审讯房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周围弥漫的血腥味,刚刚及笄的萧绾妤确实快顶不住了。 她一开始笃信她阿耶她大伯能救出他,可慢慢地她的信心开始动摇了。 她惶恐不安,不知道她阿耶她大伯到底能不能斗得过晋王把她给救出来。 她不想再待在牢里了,可她也不想认命嫁给翟玉承啊…… “呜呜呜……阿耶……”萧绾妤终于忍不住抱着双膝,低声啜泣起来。 魏胤珩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可怜兮兮地抱着双膝,缩在角落里低声咽呜。 他蹙眉看了一眼屋内的环境,目光又落在小姑娘身上。 狱卒动作很利索,无声地搬了张圈椅与一个木桌进来,桌上还摆着一壶热茶。 萧绾妤哭得不能自已,突然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她错愕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魏胤珩温润和煦的面容。 魏胤珩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出口的声音温润低缓,“萧家小霸王是被谁欺负了吗?” “怎的哭得如此可怜?” 萧家二娘子任性骄纵、肆意霸道,虽然是萧嘉虞故意坑她与造谣,但她小霸王的名声确实早已传遍长安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太,太子殿下?” 萧绾妤认出眼前的人,赶忙用袖口随意抹了抹眼泪,整理乱糟糟的头发、衣裳,下了床榻,正准备行礼,被魏胤珩抬手制止了,“无须多礼。” “如何,可是吓坏了?” “没,没有。”萧绾妤违心地回道。 魏胤珩大刀阔斧地坐在圈椅上,提起茶壶,往茶杯缓缓注入茶水,随即将其中一杯往前推,“喝杯茶,压压惊。” 萧绾妤看了一眼盛满水的茶杯,没动,又飞快地瞥了一眼男人,踌躇片刻,问道:“殿,殿下怎么来了?” 她记得魏胤珩前几个月替陛下巡察江淮道,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巡察结束了? 魏胤珩直视她红彤彤的水眸,温声调侃道:“孤若是不来,你不得把这牢房哭 塌了?” 听到他的调侃,萧绾妤小脸上飞快染上一抹红晕。 魏胤珩忙得很,刚进城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直接来了京兆狱,眼下也不与她废话,直入主题,“你与翟家的婚事,你打算如何?” “我没有与翟家定亲,我不要嫁给翟玉承!” 被关了这么久,萧绾妤心里除了害怕,还有对翟家人翟玉承与时俱增的怨恨。 为了逼迫她嫁给他,大半夜的把她押入大牢,吓了她这么久,她能不气得牙痒痒的吗。 魏胤珩微微颔首,放下饮了一半的茶杯,不疾不徐开口道:“不嫁给他,你想好要如何与翟家,晋王抗衡了吗?” “我——”萧绾妤面露难色,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你阿耶与你大伯、二伯亲自进宫跪求陛下替你喊冤,状告翟玉承,陛下已严明此案交由京兆府衙审理。” “此案审到最后 ,定是以你嫁入翟家来结案。” “事情已经闹到这地步,没有人能帮到你!” 话音坠地,萧绾妤瞬间眼泪夺眶而出,面容白如纸张,浑身气得发抖。 她,莫非,真的要嫁给翟玉承,过着噩梦中的日子? 不行,她不愿意,她就是死了,也不愿意嫁给翟玉承过着地狱般的日子,更不愿将外祖家的基业拱手送给那畜生。 魏胤珩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突兀开口,“如今,只有孤能救你!” “殿,殿下——”萧绾妤错愕抬眸,半晌,呐呐问道:“殿,殿下为何要救我?” 莫非,他也想要外祖家的产业? 萧绾妤思忖片刻,很快否定了心里的想法。 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他若是想要外祖的支持,直接与外祖商谈即可,无需通过她谋取外祖的产业。 “你兄长与你阿娘临终前,孤曾答应过他们会照顾你一二,如今你出了事,孤怎能冷眼旁观,不施以援手?” 第5章 那我还是入东宫吧 听闻魏胤珩提起兄长、阿娘,萧绾妤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溢了出来,幼时与家人美好的模糊记忆也一一浮现在脑海里。 萧绾妤的兄长萧怀朗是魏胤珩的伙伴,两人自幼相识,一起读书,一起习武。 她外祖家与当朝郑皇后同出一源——太原士族郑氏。 外祖那一脉是郑氏旁支,而郑皇后则是嫡系一脉,郑氏一族人丁兴旺,他们旁支与郑皇后嫡出一脉关系平平。 直至到了她母亲郑倩毓与郑皇后这一辈。 当今陛下是开国皇帝,陛下本是藩王,在河朔联合其他藩王称帝,一路南下,攻进长安,如今开元也有五年的时间。 当初陛下打仗的部分军饷是由太原郑氏提供,其中部分军饷就出自江南道郑家的荔非柜坊。 也是郑倩毓父亲为朝廷提供了军资,两脉的关系才变得亲厚些,萧怀朗与魏胤珩也才自幼相识,一起长大。 不过,在萧怀朗十岁那年与魏胤珩逃亡的过程中,被利箭射死了。 当年,魏胤珩就在对面,亲眼看着利箭射入萧怀朗的胸口,等他冒着乱飞的箭羽扑过去的时候,萧怀朗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临死前,萧怀朗请求魏胤珩替他照顾他阿娘与年幼的萧绾妤。 年少亲眼看着好伙伴被杀,而无力救下,魏胤珩一直很自责。 这么多年来,他也信守承诺一直暗中照顾萧绾妤。 只是他没想到,他仅仅离京几个月,翟玉承居然惦记上了萧绾妤。 他本来是想等回来再帮忙处理此事,可他愣是没想到小姑娘居然把人踢废了。 不仅踢废了人,还把自个踢进牢里了。 “太子殿下愿意救我?” 两人年幼时关系还不错,自从郑倩毓去世后,加上两人年岁渐长,身份的不同,两人的关系生疏了许多。 当然,这只是萧绾妤这么认为,毕竟她也不知道魏胤珩一直在暗中照顾她。 魏胤珩微微颔首,声音温柔沉雅道: “孤自然是愿意救你的,只是孤救你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否则孤贸然插手京兆府衙公案,会被御史弹劾,群臣攻之。” 晋王与东宫剑拔弩张之事,身为官宦世家的萧绾妤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她也没质疑魏胤珩的话,乖巧问道:“那怎么才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入东宫。” “什么?” 对上她不解的目光,魏胤珩耐心解释道:“只要你入了东宫,成为孤的良娣,孤便可光明正大地袒护你!” “所有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做你的妾室?”萧绾妤惊得眼睛瞪如铜铃,半晌没缓过神来。 不怪她震惊不已,主要,她这辈子从没想过与人做妾室。 萧家祖上出了不少情种,家规规定,男子四十无子嗣方能纳妾。 家里能接受一个带着孩子的继室,却不允许家中男子有子嗣的情况下纳妾。 萧家如今三个儿子与原配感情甚笃,也是一个妾室都没有。 眼下魏胤珩提出要纳她为妾,她能不惊掉下巴嘛? 萧绾妤不安地搅着手指,踌躇道:“殿,殿下,您,您不必如此待我的。” 魏胤珩将她的神态动作尽收眼底,轻声宽慰道:“孤知道,让你做妾室是委屈了你。” 此话一出,萧绾妤低垂的小脑袋遵从本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到她这无意识的举动,魏胤珩失笑地摇摇头,话锋一转: “可你有没有想过,翟家人不达不目的誓不罢休,即便你家人真的能救你出牢房,可你家里人能阻止陛下赐婚吗?” “届时陛下赐婚,你是希望你们全家人抗旨,亦或是你家人除爵弃官来替你抗旨,亦或是你遵旨嫁进翟家?” “我—— ”萧绾妤一时语塞,无从回答。 因为她知道魏胤珩说的都是真话,他们萧家无法与国公府与翟贵妃、晋王抗衡,即便她出得了这大牢,只要她一日不嫁进翟家,翟家人就不会善罢甘休。 “哕哕,如今,只有东宫能护住你!” 言讫,魏胤珩重新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漆黑的眼眸闪过一抹志在必得之色。 萧绾妤看了一眼悠哉悠哉的魏胤珩,满腹纠结地衡量起得失。 虽说她是不想为妾,可这确实是唯一的法子。 太子温文尔雅,风光霁月,是大魏子民拥趸的未来贤君。 太子妃出自名门世家,温婉贤淑,就连陛下皇后都对她赞不绝口,想必也是个好相与的主母。 她嫁去东宫,除了身份上受些委屈,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萧绾妤想挑也没得给她挑啊! 不是嫁去翟家,就是入东宫,二选一,她为了小命与外祖的产业,只能选择东宫。 “选好了?不后悔?” “选好了。”萧绾妤重重点头,坚定道:“绝对不后悔!” “不过,殿下,婚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答应你的算不得准?” “无妨,此事交给孤即可。”魏胤珩放下茶杯,豁然起身,“走。” “走?我,我眼下就可以走了吗?”萧绾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魏胤珩轻笑一声,示意她跟上。 两人出了京兆狱大门,上了马车,萧绾妤深深吸了一口空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太监林元清从马车壁的暗柜中取出水壶把帕子打湿,递给萧绾妤,“萧二娘子,擦擦脸罢,能舒坦一些。” 萧绾妤道谢接过,她在里面待了这么久,浑身又脏又臭又黏,确实浑身难受,接过帕子便擦拭了起来。 林元清随即又摆了木瓜饮子、松子穰、茯苓糕、桂花糖蒸栗粉糕在桌上,请她品尝。 宽大的马车内,萧绾妤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目光频频投向满脸疲惫,闭目假寐的魏胤珩。 林元清见状,眼珠子滴溜一转,借着添茶饮子的举动靠近萧绾妤,压低声音道: “二娘子可累了,要不先眯会儿?等会子到了府上,奴婢再唤您?” “不用,我还好。” “那就好,看到二娘子无恙,殿下终于能安心眯一会儿了。” 林元清自幼跟在魏胤珩身边,眼力见可是一等一的好。 眼下瞧见萧绾妤就要入东宫,正上赶着讨好她,“二娘子可不知道,殿下得知二娘子出事了可着急了。” “三百多里的路程,跑死了几匹马,紧赶慢赶,终于赶回来了。” “啊?”萧绾妤还真不知道这茬,她方才还好奇魏胤珩怎会突然出现在京城,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第6章 彭氏母女 “你是嘴巴太痒,想孤给你治治?”魏胤珩猛地睁开眼睛,目光幽幽地盯着林元清。 “殿下恕罪,是奴婢嘴贱,是奴婢嘴贱。”林云清假模假样地告罪了两句,便老老实实地缩在一旁。 就这么一段小插曲,车门外传来护卫禀报,宣平伯爵府到了。 萧绾妤闻言,起身叉手行礼,“臣女到了,谢殿下出手相助。” 魏胤珩微微颔首,“婚事你无需担忧,孤给你几日时间出出气,懿旨过几日再下达罢。” 萧绾妤满头雾水的下了车,还没搞懂他那句给你几日时间出出气是什么意思,不过,过两日她便知道了。 魏胤珩要赶回宫中,没有下车,看着小姑娘进府后,便下令返宫。 马车缓缓启动,魏胤珩瞥了林元清一眼,从暗格中摸出了个扳指出来,随手抛给他。 林元清接过,欢喜道谢,嘴里念叨着一大串吉祥话语。 萧绾妤刚进府里,便惊动了府里所有人,韵雅院的大丫鬟觅夏,收到消息急忙赶来将人迎去韵雅院正屋。 魏胤珩去京兆狱时,已遣人通知萧家人,在外奔走想法子的萧家人此时都回来等着萧绾妤了。 不仅萧家三兄弟入宫求见陛下,就连老夫人都向中宫递了帖子,厚着脸皮去求见身子不大舒坦的皇后娘娘。 可陛下言明此事交与京兆府衙断案,皇后娘娘又说给点时间,她去帮忙说情。 萧家人跑了前朝后宫都没能得到一个准信,萧家三兄弟,只能去外面找相熟同僚想想办法。 就在萧家人焦头烂额之际,终于等来了魏胤珩出手相助的好消息,这不,大家伙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 萧绾妤进来的时候,众人都来齐了,其中包括她继母彭氏与萧嘉虞。 萧绾妤还没来得及行礼请安,一个贵妇人第一时间围了上来。 她身段婀娜丰腴,皮肤白皙,脸上描着精致的妆容,身着缎织彩石榴裙,整个人看上去风情盈盈。 她眉眼泛着温柔,一把抓着萧绾妤的手上下打量着,担忧中泛着欣喜,完全是一副慈母作态: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哕哕你终于回来了,不 枉阿娘日夜为你诵经祈福。” “哕哕,怎么样,在牢里有没有吃苦,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弄点吃的?” 萧绾妤小的时候,彭氏为了显得亲近些,就随着萧知章唤她小名,叫了这么多年也没改过来。 当然啦,主要是彭氏一直叫亲生女儿叫虞姐儿,她不想让女儿膈应,便一直唤着哕哕。 萧绾妤根本不想搭理彭氏,还没等她有反应,她好继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妹妹,你没事就好,我跟阿娘担心坏了。” 梳着双髻的黄衣少女,笑吟吟地迎了上来,肤白如凝脂,大大的杏眸欣喜地看着她。 “哕哕刚进门,你们就叽叽喳喳的,能不能让哕哕缓缓?”萧知章扫了母女二人,没好气地开口。 “阿耶,我没事。” 萧绾妤对着老夫人拜立行礼,柔声细语道:“让祖母担忧 了,孙女在牢里没受什么罪,他们就把孙女关在牢房里。” “关在那么阴冷的牢房里,还没受什么罪?” 萧知章又气又急,“你真是把阿耶给担心死了。” “阿耶,你别急,我真的没出什么事儿,他们就关着我,没问口供,也没对我用刑……” 萧绾妤耐心地宽慰着家里人,家里的男人都知道是魏胤珩出手,老夫人又问了些细节,看她没什么精神便打断了众人的唠叨: “好啦,最重要是哕哕回来,她也累了,先让她去歇息,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 说着,老夫人让小婢女去通知厨房给萧绾妤备些药浴给她泡。 萧绾妤柔声道谢,与诸位长辈行礼后,领着两个婢女退了下去。 …… 翌日,太阳高挂,屋内树梢上鸟雀齐鸣。 萧绾妤在牢里关了一日一夜,一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她本来还想继续睡,外间却传来萧嘉虞与婢女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 看到她起来,青萝上前一边挂起帐幔,一边吩咐一旁的小婢女去衣橱柜内拿衣裳配饰出来。 “主子,您不再睡会儿?” 萧绾妤捏了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低声问道:“她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小半个时辰了,奴婢跟四娘子说您还未醒,她就一直在外面等着您。” 萧绾妤点了点头,接过青萝递来的牙刷,刷牙洗脸,抹脸,由着小婢女替她换上襦裙,挽起双髻,上粉。 珠帘轻响,萧绾妤款款走了出来,三千青丝绾成高高的双髻,绝艳的面容上略施粉黛,额间贴着一抹黄色喜鹊细钿。 上身穿着缎织牡丹对襟半臂短衫,下身穿碧霞云纹石榴裙,腰间扎了漂亮的络子,下头悬着各色彩穗,脚踏珠履,行走间摇曳生姿。 萧嘉虞看到她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 她本以为萧绾妤在牢里待了几日,定是被吓得脸色惨白,精神萎靡,没想到萧绾妤不仅跟个没事儿一样,居然还容光焕发。 “奴婢见过四娘子。” 萧嘉虞听闻青萝与屋内一众小婢女唤她四娘子,藏在宽袖中的小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 四娘子,四娘子,又是四娘子,她最讨厌四娘子这个称呼。 四四四,多不吉利! 她分明与萧绾妤同年,又不是家中年岁最小的,却因为她不是萧家血脉,就非要唤她四娘子。 她更讨厌她娘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唤她一声虞姐儿。 彭氏前夫姓曹,彭氏嫁入萧家后,曹嘉虞才改了姓氏。 彭氏当年嫁进来的时候,行三的萧绾阮已经出生并入族谱,萧嘉虞只能排在她的后面。 三房两姐妹最后一个字同音,为了避免府中众人喊错,老夫人直接按家中行第去喊萧嘉虞。 萧嘉虞到底不是萧家骨肉,萧家人这么做也是合理安排。 只是,彭氏母女却始终计较这点芝麻小事,心里留有一根刺。 尤其是萧嘉虞出去参加宴会,自报家门时,每每总让她觉得抬不起头来。 萧嘉虞还在气奴婢们对她的称呼,下一瞬,青黛领着两个婢女走了进来,插手见礼,“主子,四娘子安好。” 萧嘉虞暗暗瞪了青黛一眼。 萧绾妤可不管她如何,径直走到绣桌前坐下,唤青黛过来布菜。 青黛低应一声,将食盒放到绣桌上,将里面的吃食一一摆了出来。 “妹妹,你昨晚歇息得怎么样啊?”萧嘉虞笑盈盈地凑到她旁边。 萧绾妤轻轻搅动碗中的肉糜粥,懒懒回了声:“睡得还不错。” 言讫,开始吃起她的粥,就当萧嘉虞不在旁边。 萧嘉虞狐疑地看着萧绾妤,两人平日关系处得很好,好到就像亲生姐妹一般,萧绾妤没道理会像今儿这般对她不冷不热的。 她斟酌片刻,问道:“那个,妹妹,你是不是精神不太好啊?” 第7章 劝说她嫁入翟家 萧绾妤舀粥的动作顿了几息,“可能是刚起来,脑子还迷糊糊的。” 闻言,萧嘉虞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她就说这蠢货把她当嫡亲姐姐对待,怎么可能突然对她这么冷淡。 果然是精神不好,才不想理人的。 “妹妹,那个,昨晚是太子殿下去牢里救你出来的?” “他怎么会突然跑到京兆狱去救你啊?” 萧绾妤笑盈盈回道:“哦,殿下以前答应过我阿娘亲会照顾我一二,正好他回来了便顺道去京兆狱捞我呗。” “那确实多亏了太子殿下。” “对了,妹妹,那翟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萧绾妤眉毛一挑,好家伙,叽叽呱呱这么久终于进入主题了。 她就知道她这好继姐,今儿就是来与她说翟家的婚事。 “什么叫翟家那边,他翟玉承轻薄了我,我踢伤了他,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他计较了。” “不是,妹妹,这事儿你不打算管了?” 萧嘉虞闻言急了起来,萧绾妤怎么能不管了呢? 萧绾妤必须得嫁给翟五郎才成,若是她不嫁翟五郎,那自个的荣华富贵都毁在她手里了。 “你可知道阿耶阿娘还有祖母伯父他们这几日为了此事遭了多少罪吗?你怎么能说不管就管了呢?” 萧嘉虞知道她最看重萧家人,立马拿出萧家人来说事。 “妹妹,不若这样,我与阿娘去翟家拜访,帮你看看翟五郎病情如何了,若是他情况好些的话,我让他上门来跟你解释好不好?” 萧绾妤放下碗箸,扬手让婢女收拾餐具,随口回道:“都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不是,妹妹,像翟五郎这般风光霁月的郎君,这其中指定是有什么误会,他不是这样的人。” 萧嘉虞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该给他个机会,让他当面向你解释才是,莫要因为一点小事儿,伤了你们俩的感情,伤了两家的和气。” “事情再闹下去,吃亏的是你,你想啊,你与翟家闹掰了,届时你嫁入翟家,翟夫人指不定还要怎么搓磨你呢。” 听着这些苦口婆心的话语,萧绾妤简直要气笑了。 她往昔是有多蠢,才能让萧嘉虞轻易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来坑她? “是吗?”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嘉虞,“姐姐,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高兴了?” “没,没有啊,怎么这么说?”萧嘉虞本以为萧绾妤会像以前一般缠着自个给她出主意,没想到她却突然不按常理出牌,莫名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我若是没有得罪姐姐,翟玉承都这般对我了,姐姐怎的还一直想着让我嫁给他?” “什么叫我让你嫁给他?不是,事情闹得这般大,你觉得翟家人能善了?” “妹妹,我只是不想你做无用功,我也不希望家里人为了你的婚事弄得一无所有——” 萧绾妤笑盈盈地打断她的话,“姐姐,不对哦,若是家里弄得一无所有,也有你的一份哦。” “若不是你当日非怂恿我与翟五郎一起出去逛街吃饭,那今日的种种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萧绾妤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细腻清甜,可听在萧嘉虞的耳朵里,却犹如一道平地春雷,炸得她耳朵嗡嗡直响。 “不,不是,什么叫我怂恿你去?” “就是你怂恿我去的啊,我那日都说不想出门,是你非要我陪你一起去的。” “若不是不忍你失望,我怎么可能会出去?” 说着,萧绾妤短促地“啊”了一声: “对了,说起来,翟五郎还是姐姐你带我认识的,要我说都是你交友不慎,若不是你结交了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畜生,今儿很多事儿都不会发生。” 萧嘉虞为了她的王妃梦,可真真是费煞苦心,心机算尽。 第8章 往后不会再惯着她了。 萧嘉虞一早就与晋王勾搭上了,为了谋得她外祖家的产业,两人费劲心思安排她认识翟玉承,各种找机会安排他们偶遇,撮合他们,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她与翟玉承每次见面,都是萧嘉虞带她去的。 当日出门也是,她都说了不想去,就是萧嘉虞非要拉着她陪着一起去。 府中几个女娘都是一起长大,感情非常深厚,她一直把萧嘉虞当作亲姐姐对待。 萧家不管是以前,还是如今封了爵位加了官,萧家众人从来都没亏待过萧嘉虞,她们三姐妹有的,她也一样会有。 萧绾妤没做噩梦之前,都不敢相信,她居然是这般心思歹毒之人。 为了荣华富贵,费尽心思要将她这个相处多年的妹妹推入火坑! “姐姐,如今事情都到了这斯田地,我都没与祖母阿耶大伯他们说你半句的不是,你却还要把事情都怪罪在我头上来?” 萧嘉虞闻言,立马从凳子上腾地站了起来,着急忙慌反驳回去,“不是,什么叫我怂恿你,什么叫也有我的一份?” “妹妹,你做人得凭良心啊,我这是看你与翟五郎般配,我才这么帮你们的,你不能做这般冤枉我。” “好啊,既然你把心肝当成狼心狗肺,我,我不管你了,你爱如何便如何。” 萧嘉虞骄横地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萧绾妤漆黑的水眸闪过一抹晦暗之色。 “主子,你瞧瞧四娘子的态度,说不过就发脾气,奴婢真想让外面的人睁大他们的眼睛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任性骄纵,免得他们总是冤枉主子。” 青萝对着萧嘉虞消失的地方,骂骂咧咧道。 外人都说萧家二娘子任性骄纵,肆意霸道,不敬继母,欺负继姐。 可事实是,她在家对继母言听计从,对继姐真心相待。 反倒是萧嘉虞,性子是真的比不上她。 萧嘉虞性子执拗,只要她与彭氏不如萧嘉虞的意,萧嘉虞便动不动发脾气,耍性子。 青萝俏皮道:“主子,您终于想通了,不再惯着她啦?” 青黛看了一她一眼,也没指责她出言不逊。 没办法,她们两人很早就看不惯自家主子,一直惯着纵着萧嘉虞。 分明她们主子才是萧家正经女郎,私下却处处忍让一个拖油瓶,处处受委屈。 可惜,她们是奴婢,人情言微劝不动主子,如今看到主子不再一贯忍让,心里还是很痛快的。 萧绾妤苦笑道:“是啊,我往后都不会再惯着她了,放心,往后没有人能骑到你们主子头上了。” 想想这些年被彭氏母女的摆布,被诋毁的名声,她真真觉得自个蠢透了。 彭氏自幼便在萧绾妤替萧嘉虞卖惨,说姐姐不是她父亲的亲生女儿,姐姐把自己母亲的爱分了一半给她。 还说什么姐姐寄人篱下,让她多让让姐姐,包容姐姐,要像亲姐妹一样相处。 当年她才五六岁,自然是继母怎么说就怎么做。 这么多年来,在继母潜移默化下,她自然而然地多包容姐姐一些。 只是她不知道为何,这几年外面突然传出她任性骄纵,不敬继母,不尊姐姐的坏名声。 如今她总算是知道了,彭氏母女就是想毁了她,就像过去十年间捧杀她,毁了她一样。 这头萧嘉虞气呼呼地出了萧绾妤的院子,突然一个小婢女急匆匆走来低声在她耳旁耳语片刻。 萧嘉虞听完她的禀报,欣喜地在贴身婢女凝香面前转了一圈,“凝香,你快看看我的妆容有无不妥?” 凝香认真打量了一下,“没有呢,主子形容很是得体。” “嗯,那咱们快点走。” 萧嘉虞遣走了跟在她身后的婢女婆子,只领着凝香往后门走去。 “你留在这里帮我看着。” 话落,看后门的门房把大门打开,萧嘉虞疾步走了出去。 出了门后,不远处的街道上停了一辆繁贵的马车,萧嘉虞踩着脚踏进入车内。 车内小榻上坐着一位气质清冷矜贵的男子,男子五官生得深邃,浓黑长眉入鬓,眉眼冷峻,与魏胤珩有三四分相似,此人正是晋王殿下。 晋王名胤霖,齿序二 ,他与魏胤珩是气质性子截然相反的人。 晋王不仅模样更像皇帝,气质也像皇帝年轻时威势逼人,而魏胤珩长得更像皇后,气质更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萧嘉虞痴痴地望着晋王,耳旁全是自个心“噗通噗通”的跳动声,直至与他四目相对,她才回过神来,她压抑住心中的狂喜,叉手见礼,“臣女参见晋王殿下。” 晋王抬了抬手免了她的礼,“坐。” 萧嘉虞恭敬应声,在他下首右侧小榻坐了下来。 内监给她倒了杯茶,她接过茶,小口小口地抿着,时不时偷瞄晋王一眼。 晋王注意到她脸颊上的红晕,与她闲聊了几句,随即进入正题。 “你可知魏胤珩为何要出手救出萧二娘?”晋王声音沉沉 发问。 萧嘉虞闻言立马打起精神回禀,“臣女问过萧绾妤了,她说太子是顾及旧情才出手相助的。” “没了?” “没了。”萧嘉虞微微摇头 ,萧绾妤确实是这么回答她的。 况且太子殿下往昔便时常照拂萧绾妤一二,她不觉得太子殿下因为顾及旧情出手相助没什么不对的。 晋王脸上显出一抹冷凝之色。 魏胤珩顾及旧情出手相助? 这种鬼话他可不信,他这位好皇弟可从来都没做过亏本买卖的! 莫非?他也是冲着郑家柜坊去的? 第9章 母女合谋 晋王思忖片刻,将精力放回婚事上。 如今魏胤珩横插一手,萧绾妤与翟玉承的婚事须得尽快定下来才行。 “对了,殿下,我看萧绾妤与家里人的意思,是不打算与翟家结亲了。” 对上晋王突然投过来的冰冷眼神,萧嘉虞心尖猛地一颤,唇瓣哆嗦:“殿,殿下?” 晋王凉凉开口,“虞娘,若萧二娘不入给翟家,那本王之前答应你的事可就不作数了。” 萧嘉虞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殿,殿下……” 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她撮合萧绾妤嫁入翟家,他娶她进晋王府,许她孺人之位的事儿。 晋王没管她难看的脸色,继续道:“你也知道你出身不显,若你无功,本王即便再心悦于你,也无法说服母妃同意你入晋王府。” 她是顶着萧家女的头衔,可假的就是假的。 她不是萧家的亲生女儿,萧家皆是中立党,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纳了她,萧家人也不会为了区区继女而投在他的门下。 若她不能助他获得萧绾妤外祖家的柜坊,她只是一颗无用的棋子,他自然不会把孺人之位给她。 若不是萧家家风严明,萧家女不为妾,他自个就娶了萧绾妤,也不至于用这么迂回的手段把人让给翟玉承。 “虞娘,本王希望你不会让本王失望……” 萧嘉虞不知道是怎么下车的,她从后门进去之后,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着晋王失望的面容与他诉说的思念之情。 她心烦意乱,又急又冤,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萧绾妤与翟玉承身上,心里埋怨起两人来。 尤其是翟玉承,她都给他一一安排好,特意教他依照萧绾妤的性子去相处,去哄人。 事情本来进展得好好的,按这样发展下去,要不了几个月他们两人就该商谈婚事了。 她哪里会想到翟玉承如此猴急,居然把事情给搅黄了。 她思绪繁杂地走着走着,来到了彭氏的院落,“阿娘。” “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彭氏放下手中的衣裳、针线,起身走过来,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关切询问。 萧嘉虞没回答她的话,看了眼屋内的婢女,道:“阿娘,我有话要与你说。” 彭氏轻声应好,扭头让屋内的婢女全部退下。 房门紧闭,屋外有贴身婢女守着,彭氏拉着她坐下,轻声询问,“虞姐儿,到底怎么了,与娘说说。” “对了,那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她同意嫁进翟家没?” “什么态度?她如今可厉害了,不仅没同意嫁给翟五郎,还反过来咬我一口,指责都是因为我才弄成这样的。” 萧嘉虞本来就因为晋王说的话烦得很,眼下提起萧绾妤更是火冒三丈。 “她真的这么说?”彭氏不可置信地问道。 在她印象中,萧绾妤对女儿的话言听计从,怎么可能会反过来指责女儿呢? “阿娘,这种事我骗你做什么?我眼下都烦死了。” “晋王殿下说了,若萧绾妤不嫁进翟家,我也不能进晋王府。” “阿娘,为了女儿的前途,你真的要替我想想办法。”萧嘉虞摇着彭氏的手,替她出主意,“阿娘,不如您去跟老夫人说情?” “你知道的,老夫人最看重规矩了,此事再闹下去于萧家也无益。” 外面传萧绾妤与翟家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她就不信老夫人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萧家名声。 彭氏轻叹一声,为难道:“跟老夫人说有什么用,她要是肯同意,那丫头也不会被人押入大牢。” “那阿耶呢?你跟阿耶说说成吗?”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父母同意,老夫人定会听儿子的,届时萧绾妤再 不愿意嫁也得嫁! “她阿耶都说了,他就是脱了那身官服也不愿意把那丫头嫁去翟家,跟他说也没用。” 话音未消,萧嘉虞愤恼地甩开彭氏的手臂,大发脾气,“这也没有,那也没用,那你让你女儿我怎么办?这可是我唯一嫁入晋王府的机会。” “娘,这是我唯一成为晋王妃的机会,只要我成了晋王妃,府上就没有人敢瞧不起你。” 亲王能娶一正妃,两位孺人(侧妃),十位媵。 晋王府如今只有一位孺人,四位媵,王妃尚未入门。 萧嘉虞进王府并不仅仅是冲着孺人之位,她是奔着王妃之位而去的。 她已经谋划好,若是她能在王妃进门之前诞下儿子,以她的手段,假以时日定能将王妃取而代之。 彭氏虽然是正妻,可因为带着个女儿,加上萧家人只给女儿改了姓,没有按绾字给女儿正儿八经地改名,她总觉得萧家人背地里总是看不起她们母女。 不想让人看不起之余,她更多的是想女儿成为人上人。 “阿娘知道了,你放心,阿娘给你想想法子。” “真的?可是你不是说他们不同意与翟家结亲么?”萧嘉虞终于停止闹腾,担忧问道。 “不是还有那丫头么,放心,阿娘会说服她的。”彭氏眸色微沉地看着前方,语气笃定回道。 她看着萧绾妤长大,她拿捏了那丫头近十年,她还不信她拿捏不了这门婚事…… 第10章 求赐婚 艳阳高悬,金灿灿的阳光投在宫殿最顶端的金黄琉璃瓦,折射出耀目光辉。 宽敞的御道上,数名小内监抬着顶拓黄轿辇往千秋宫方向而去。 两个刻钟后,轿辇缓缓停在千秋宫门口。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魏胤珩缓缓从轿辇下来,抬手免礼,大步上了汉白玉台阶往宫门内走去。 守在宫内的小太监立马疾走进去通报。 魏胤珩腿长,脚程快,郑皇后的陪嫁芳华姑姑刚走出正殿大门,迎面便遇到他了,“奴婢请太子殿下安。” “姑姑快快请起,无需多礼。”魏胤珩上前虚扶芳华姑姑一把,随即颔首以示回礼,“姑姑安好。” 芳华一边笑盈盈应声,一边将人领进去,“今儿上晌 娘娘还念叨着殿下,方才听闻殿下来了可高兴了。” “阿娘身子如何了?新改的药方可有效?” 郑皇后前几年曾为皇帝挡了一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剑伤了元气,近几年身子一直不大好。 尤其从今年开始,身子状况愈发差。 魏胤珩前两日进宫特意命尚药局的奉御(御医)当着他的面给郑皇后把脉,又让两位奉御重新调整了药方。 郑皇后的身子是伤了根本,治了好几年都不见痊愈,其实换不换药方都差不多。 芳华正欲开口宽慰魏胤珩,魏胤珩却很熟知她的话术,面容肃然开口道:“姑姑,你可得与孤说实话。” 芳华微微摇头,轻叹道:“娘娘还是老样子。”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东偏殿,殿内角落处放了几个冰鉴,两人一进去阵阵凉意扑面迎来。 天下安定数载,国库空虚,郑皇后崇俭,殿内装饰颇为风雅精致,摆设大多数都是一些瓷器字画,她身子不好,屋内只摆了些鲜花、鲜果来调香。 上首的罗汉床榻上坐着一位身着雪青色长裙的妇人,削肩素腰,颈若蝤蛴。 即便绝艳动人的面容上描着精致的妆容,却仍难掩脸上的憔悴与疲惫。 魏胤珩掀起前裾,跪下行稽首大礼,“儿子给阿娘敬请康安。” 皇后摆手免礼,让人赐座,憔悴的面容上显出一抹温柔笑容: “珩儿,阿娘换了新药,身子好多了,你公务繁忙无需经常往阿娘宫里跑,免得耽误了公务。” 魏胤珩前两日刚来一趟,眼下又来一趟,皇后不想听到有人非议,日理万机的太子丢下政务只顾往后宫跑,这才出言相劝。 魏胤珩没有揭穿皇后的善意谎言,语气温柔地哄着她: “阿娘,您患病多年,儿子不能常在您榻前侍疾已是不孝,儿子抽空过来探望您,您就莫要说儿子了。” “我大魏以孝治国,儿子身为储君,理应勤探阿娘,给天下臣民做榜样才是。” 皇后听了他的长篇大论,失笑摇头,“成,阿娘说不过满腹经纶的太子殿下,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母子俩又聊了一会儿闲话,魏胤珩叮嘱郑皇后记得多出去走动散散步,好好歇息,好好吃药。 郑皇后则叮嘱他勤政务,饮食要规律些,多与太子妃亲近亲近,魏胤珩一一应好。 郑皇后话锋一转,说起萧绾妤的事儿。 “对了,听说你去京兆府把萧二带出来了?” 魏胤珩微微颔首应是。 “你阿耶那边可有说什么?” 那日萧老夫人进宫,郑皇后已让人传信给娘家人,她兄长郑泰本想出面保人,皇帝却说此事交与京兆府查明。 她本想另想法子周旋,只是她还没想到法子,儿子就把人从牢里捞了出来。 “儿子与二皇兄谈妥了此事,父皇并未说什么。”魏胤珩突然面容肃然开口,“阿娘,儿子欲让萧二入东宫。” “什么?”郑皇后愣愣地看着他,诧异问道:“你,你要让萧二入东宫?” 知子莫若娘,魏胤珩看着温雅,可郑皇后知道他除了她这个亲娘,与谁都亲近不起来。 东宫里有五六个女人,那些用来拉拢人心的妾室暂且不提,就是太子妃这个正妻,他也亲近不起来。 他看着对那些女子不错,可郑皇后却看得很明白,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些女子。 如今骤然听闻他主动要纳人进东宫,郑皇后这才觉得稀奇。 魏胤珩没有解释过多解释,恭敬回道:“阿娘,儿子已许她良娣之位,还请阿娘下旨赐婚。” 郑皇后挑了挑眉,这速度还挺快的,居然还私下说好了。 “阿娘知晓了,此事阿娘与你阿耶商量商量,问题不大。” 日暮西山时分,处理完政务的皇帝摆驾千秋宫陪皇后用膳。 用完晚膳,帝后喝着茶唠着家常,皇帝问起今日太子来千秋宫一事。 “六郎就是不问,妾也是要与你商量的。”皇后温柔地笑了笑,“珩儿是来向妾求赐婚懿旨的,他想纳萧家二娘子为良娣。” 皇帝齿序六,郑皇后与他是年少夫妻,两人私下相处犹如平常夫妻一般。 皇帝正用茶盖刮着茶沫,闻言动作微微一滞,“萧家二娘子?她不是正与翟五郎议亲么?” 萧家能进宫的人都进宫闹了两轮,他想不知道这事儿都难。 “你要将她赐入东宫?这传出去不是说咱们三郎与臣子抢妻么?” “六郎这叫什么话?”皇后嗔了他一眼,“萧二娘子可没与翟五郎议亲,你可莫要胡说坏了萧二娘子的名声。” 看到郑皇后幽怨的眼神,皇帝嘶了一声,很是头疼地劝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们两人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的,你赐婚这不是有损三郎名声么?” “不若这样,朕给三郎在世家中挑个贤良淑德的嫡女赐进东宫,如何?” 皇帝俊朗的面容上显出一抹尴尬之色,温声劝着郑皇后: “朕也不瞒你,贵妃求到朕面前,说他们两个年轻人生了些误会,不忍他们因此错失良缘,求着朕给他们赐婚呢。” 话音坠地,郑皇后眼中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晦暗之色。 几息间,她敛好神色,正色道: “六郎,这门婚事是珩儿亲自向妾开口求来的,他从未求过妾,他就跟妾求过这么一个女子,你说妾怎么忍心让咱们珩儿失望呢?” “你也说两个年轻人闹得满城风雨,翟家还请京兆府出面将萧二娘子送入京兆狱,六郎真的认为萧家能毫无芥蒂地将女儿嫁过去吗?” “至于萧二娘子的品行,妾自幼看着她长大,妾敢断言她的品行断不是外边传言的那般不堪,陛下,您还是如了珩儿的愿罢。” 皇帝不是不知道萧翟两家闹得这般僵硬,只是贵妃求到他面前他不好不答应。 赐婚圣旨早两日就拟好了,他是看两家闹得如此僵硬,才想着等萧翟两家关系缓和些再颁下圣旨。 谁知临门一脚,太子居然跟着抢人。 太子的脾性皇帝是知道的,他从不做无用之功,既然能主动开口求娶,那他定是有十足把握的。 指不定连人家小娘子都已经哄好了,就等着皇后的懿旨筹办婚礼了。 罢了,与其做坏人给萧翟二家赐婚,倒不如成人之美。 侄儿总归不如儿子亲。 身在萧家的萧绾妤还不知道皇帝已经同意了赐婚的事儿,此时的她正在应付她的好继母彭氏。 第11章 外室子记在你名下 清风院内水榭石亭中。 苏笙婉正悠哉悠哉地吃着魏胤珩差人送来的宫中糕点,彭氏领着丫鬟婆子找了过来。 “阿娘。”看到彭氏过来,打算坐实任性骄纵之名的萧绾妤也没起身行礼,反正老夫人也不在,她也懒得装模作样。 彭氏过来找她是有正事要谈,根本就没有留意她的礼仪。 彭氏笑盈盈地坐在萧绾妤身边,眼神慈爱,声音温柔开口:“哕哕,昨晚睡得如何?那些安神药可管用?” 两人昨日下晌在韵雅院见了一次,听到萧绾妤在老夫人面前说做噩梦,她今儿才以这为话题开端。 “挺好的。” “阿娘今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萧绾妤不想听她东扯西扯,直白地问了出来。 彭氏温柔的笑容微微一滞,“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阿娘没事就不能过来与你聊聊体己话?” 萧绾妤将最后一口糕点塞入口中,慢条斯理地捻起绣帕擦着手,“当然可以,不过阿娘,我这两日没睡好,你要没什么事儿的话我要先回去眯一会。” 话落,她作势要起身,彭氏赶忙伸手拉住她,“别,哕哕,阿娘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与翟五郎的事儿。” “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还有什么好问的?”萧绾妤掰开她抓住自个的手腕的手,理直气壮地道。 彭氏看她这态度急了起来,两只手拉着她的手腕,硬是把人给拉回石凳上,脸上堆满假笑: “不是,如今萧翟两家的事儿都还没解决呢,你就打算这样撒手不管,全都丢给你阿耶?” “那不然呢,阿娘还想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娘去管这些事儿?” 不管是翟家纠缠她,还是翟家挑事都理应交由长辈去处理,她一个小辈去插手,这叫事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萧家没人给她出头呢! 彭氏长长叹了口气,满脸愁容地看着她: “哕哕,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你阿耶,他在官场上疲于应付,回来还要为你的婚事发愁,你是不知道啊,自从你出了事儿,他是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啊。” “我阿耶怎么了?”萧绾妤闻言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呦,开始要进入正题了。 “还不是为了你的事儿。”彭氏描着精致的面容上显出一抹急色,劝道:“哕哕,你与翟五郎的事儿真的没有余地了吗?” “翟五郎的品行是不错的,我听闻各大世家的夫人都视他为乘龙快婿,朝中有不少大臣也对他赞赏有加,那日的事儿,会不会是个误会?” “要不,你给他个机会解释一下,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自然是考虑与他的婚事啊?” 彭氏压下心里的烦躁,继续劝道:“你想想翟家背后的翟贵妃,你再想想你祖母,你阿耶你大伯他们,你忍心他们为了你这事儿,舍了他们辛苦挣来的尊荣?” “那阿娘的意思是劝我嫁给翟家呗?”萧绾妤摆出一副开始被说动的模样,心里却是冷笑不已。 彭氏可真行,为了让她嫁出去,昧着良心把她往火坑里推。 还朝中有不少大臣对他赞赏有加,翟玉承都及冠了还没入仕,别人不过是看在翟贵妃的面子上客套夸他两句,彭氏还拿来忽悠她了。 彭氏见状,以为她真的被说动,更加卖力动嘴子,“哕哕,你已经及笄了 ,你要懂得替长辈们分忧,莫要长辈们为你担惊受怕。” 她知道萧绾妤最是看重亲情,与家人关系亲厚,定舍不得让家人为难。 之前女儿说服不了萧绾妤,是因为女儿没拿捏住这臭丫头,她亲自出马,她就不信拿捏不了这臭丫头。 萧绾妤反问道:“翟五郎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还生了个野孩子的事儿,阿娘应当知道?” 自翟氏上门逼婚后,翟五郎养外室还有个儿子的事儿传得人尽皆知。 时下养外室的男人真不算少,但像翟家这种高门大户,未娶正妻便先弄个外室妇外室子出来的,还真少之又少。 毕竟正经的士族世家,未娶妻都是不会纳妾的,只有那些门风不正的人家才会做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就翟家这样的作风,莫说翟五郎,就是其他房的儿郎也是娶不到好人家的女儿的。 彭氏闻言微微一愣,若不是萧绾妤提起,她还真的把这茬给忘了。 “阿娘知道,你放心,那外室,届时阿娘定让翟家人处理干净了。” “就是那孩子—— ”她有些为难地看着萧绾妤,支支吾吾道:“你也还知道翟五郎被你伤了身子,往后你就把孩子记在你名下。” “若你觉得膈应,你交给你婆母去带,我在我娘家那边给你选个孩子过继到你们夫妻名下,你觉得如何?” 第12章 跪祠堂 彭氏原本想着反正翟玉承不会再有孩子,打算劝萧绾妤把那外室子当成亲生子养算了,但转念一想,与其替外人养孩子不如替她娘家人养孩子。 她娘家的孩子若真进了国公府,享尽荣华富贵不说,翟玉承是长房嫡孙,将来她娘家的孩子指不定还能从翟玉承手中承爵,这般想着她愈发心动。 如今萧翟两家闹得这么僵,她只要能哄好萧绾妤应下这门婚事,她就能拿这门婚事去与翟家谈判,让翟家答应将来过继她娘家的孩子。 不过眼下还是先哄好萧绾妤再说,“哕哕,阿娘与你说,那外室子与你无血缘关系,他又那么大了,与你总归亲近不起来。” “可你外祖家的孩子不一样,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你听阿娘的,阿娘到时候给你找个不记事的娃给你带,他将来指定能孝顺你。” 话音坠地,萧绾妤简直都要气笑了。 她不知道彭氏哪来的脸面,让她嫁给一个衣冠禽兽还不够,她人都没进门,就打起她子嗣的主意来。 彭氏说了这么一大串,见萧绾妤一句话都没回,以为她又摇摆不定,便满脸慈爱地看着她,语重心长继续劝: “哕哕,我知道你对翟五郎有误会,但阿娘也是为你好,为了你阿耶好,咱们听话,给翟五郎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至于那对外室母子,你完全无须担忧,你放心,你嫁进去之前阿娘一定让翟家人给你处理好了。” 看到彭氏虚伪到极致的慈爱面容,萧绾妤清澈的水眸闪过一抹狡黠,既然她们母女俩没完没了的,那她就陪她们玩玩。 反正她正养着身子,不得踏出家门,闲着也是闲着,就当给自个找些乐子罢了。 “阿娘,你,让我想想。” “真的?哎呦,哕哕,你能想通就最好了。”彭氏还以为要再动动嘴皮子,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同意了。 她就说这臭丫头好拿捏,她女儿非说这臭丫头性情大变。 “哕哕,你可真的要好好想想,为了你阿耶,为了你祖母大伯他们,一定要好好想想啊。” 萧绾妤糯糯点头应好,“阿娘,我头有些疼,我想先回去眯一会儿。” “诶,好好好,那你回去歇会儿,记得好好想啊,阿娘就先回去把这好消息告诉你阿耶。” 彭氏刚出院子,青萝青黛十分慌张劝萧绾妤不要听彭氏教唆嫁给翟玉承。 “主子,翟五郎真的不能嫁呀!” “对啊主子,夫人根本就没安好心,您真的不能听她的。” 两个小丫头本以为萧绾妤看清了彭氏母女的真面目,眼下听闻她说要考虑这门婚事都要吓坏了。 萧绾妤伸手轻点两个小婢女的额间,调笑道:“你们真当你们家主子我是三岁孩童,我能分不出好赖?” 青萝不解问道:“那主子方才为何说要考虑啊?” “我不过是嫌她太吵打发她走罢了。” 萧绾妤说着望了眼天色,“好啦,我要回去眯一会儿,申时正唤我起来,我有正事要办。” 这边的萧绾妤进入梦乡,另一边的彭氏回到自个流玉院,正兴奋地与萧嘉虞分享好消息。 “她能答应嫁给翟家?阿娘,你莫不是在诓我的?”萧嘉虞狐疑地看着彭氏。 昨日萧绾妤态度还那般恶劣,今儿就转了态度肯答应嫁过去了?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彭氏没好气嗔了她一眼,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个如何利用萧家人哄骗萧绾妤嫁人。 “阿娘养了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拿捏不了她?” 萧嘉虞还是不信,“那 ,那对外室母子呢?她怎么说?” “嗐,那还不好解决,我说了那外室妇让翟家解决,那孩子届时记在她名下,咱们再从你外祖家过继个孩子一并记在她名下……” 彭氏把心里的盘算一一告知女儿,虽说萧绾妤届时名下会有两个孩子,爵位不一定能落到她娘家孩子身上,但来日方长,将来的事情可以慢慢盘算。 听着她的侃侃而谈,萧嘉虞总觉得她高兴得太早了。 彭氏不仅是高兴得太早了,甚至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萧知章下值回来时,她摆出一副心痛惋惜的模样迎了上去。 “怎么了?”萧知章走到盥匜前洗手,看到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莫名一沉。 彭氏轻叹一声,温柔道:“夫君,我刚才过去看哕哕,她与我说她想通了,不想连累家里人,执意要嫁给翟五郎。” “什么?”萧知章气得唇瓣哆嗦,一时之间竟不知道骂什么好,“胡闹,胡闹!” “夫君,别气别气。”彭氏心下一阵痛快,面上显出一抹急色,手轻柔地给萧知章顺背。 “夫君,消消气,我方才已经好生劝过哕哕了,可你知道她自幼性子就拗,她决定的事儿谁说都不好使。” “唉,既然她已经决定,咱们也只能给她多备些嫁妆,希望她嫁去翟家能硬气些……” 她原本还想将郑氏留下的嫁妆扣下来留给女儿添妆,可惜如今为了萧知章能安心些,只能给萧绾妤多备些嫁妆了。 唉,想想就觉得肉疼啊! 郑氏的嫁妆可丰厚着呢! 萧知章不知道彭氏心里的小九九,眼下他满心都记挂着女儿同意嫁去翟家的事儿。 “不行,我要去找哕哕—— ” 话音甫落,彭氏婢女云荷急匆匆走了进来,眼神闪躲禀报:“三爷、三夫人,二娘子在祠堂里跪着不肯起来——” “什么?”夫妻二人异口同声,萧知章追问道:“二娘子为何要跪祠堂?” 祠堂湿气重,除了祭祀,只有犯错的小辈才要跪祠堂,况且还是儿郎们才需要去跪地,她一个小娘子无缘无故跪什么祠堂? “奴,奴婢不知晓,三爷您还是自个过去看罢。”云荷垂下脑袋,不敢看他。 萧知章没心思理她,大步流星的往祠堂而去,彭氏也赶忙跟了上去,走到半道又遇到萧嘉虞。 三人到的时候,老夫人与各房人都到齐了。 香烛鼎盛,灯火通明的祠堂内,萧绾妤挺直身板跪在正堂之中,她的前方是张摆满供品的横案,再往上便是阶梯状摆着萧家各祖先牌位的神座。 众人都在劝她起来,萧绾妤仍是不为所动,眼眶泛红地跪在地上。 “哕哕,你这是做什么?”萧知章大步上前,满脸焦急之色。 “阿耶—— ”看到他的一瞬间,破碎的声音溢了出来,“阿耶,女儿不孝,连累了萧家,女儿愧对列祖列宗,女儿要在列祖列宗牌位前请罪。” 萧知章虎着脸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 萧绾妤没等他说完,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眼眶、鼻头泛着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咽呜道: “阿耶,阿娘说得没错的,确实是女儿连累了家里人,女儿听阿娘的话,女儿会嫁去翟家,不会让家里人为难的。” 她的话犹如平地一声炸雷,众人神色各异地看向彭氏。 彭氏被吓得一个激灵 ,脸色一黑,慌忙否认,“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第13章 这就是你说的视为己出? “哕哕,方才可是你说你愿意为了家里人嫁去翟家的,你怎么能冤枉我呢?” 萧嘉虞反应也是很快,赶忙开口帮腔: “是啊妹妹,你怎么能这般冤枉阿娘呢,阿娘方才还与我说不知该如何劝你莫要嫁去翟家,你怎么能颠倒是非这般污蔑阿娘?” 彭氏眼眶泛红,满脸失望地哭了起来,“哕哕,你真是让阿娘太失望过了,我,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般待我——” 听了母女两的话,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好下定论了。 萧绾妤看到众人的反应,眼底划过一抹寒光。 她知道彭氏在外人的印象中一直都是称职的继母,日常无微不至的照顾,对两个女儿的态度,都让人挑不出错处。 比如萧知章带回任何新鲜玩意稀罕物,彭氏都是第一时间往她院子里送,若是有剩的再送去给萧嘉虞,若是只有一份,那是没有萧嘉虞那一份。 当然外人不知道的是,那些独一份的稀罕物,彭氏前脚送来,后脚萧嘉虞就过来开口讨要。 萧绾妤好东西多了去了,她本就不稀罕这些,在彭氏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更是乐意把这些稀罕物分给没有的姐姐。 在外人眼里,她 除了被养得骄纵些,彭氏没有任何做得不好的地方。 至于养得骄纵些,彭氏只需对外来一句,萧绾妤性子如此,她是继母不好管教就完事了。 “阿娘,您怎么能联合姐姐欺负我呢?分明就是你们非要我嫁入翟家的,你们眼下怎么能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撒谎呢?” “就因为您不是我亲娘,就因为我与姐姐不是亲姐妹,你们就联合欺负我吗?” 话音坠地,母女两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彭氏甚至身子踉跄了一下,眼泪唰地流了下来,紧紧地捂着心口,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我养你十年,忽视我自个亲生女儿,掏心掏肺地对你,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你,你,你居然……” 看着哽咽说不出话的母亲,萧嘉虞赶忙过去扶住她,跟着抽泣起来: “阿娘,您看看,这就是您的心肝宝贝,这就是您的眼珠子,您看看她是这么对您的。” 彭氏母女会哭萧绾妤也会哭,她轻咬唇瓣,委屈至极地开口,“到底是谁欺负谁?阿娘与姐姐好不讲理呀。” “昨日姐姐来劝我嫁给翟五郎的时候,我就说了我不愿意嫁给他。” “我知道,你觉得那日咱们与翟五郎出去吃饭,是你非要拉着我去的,你觉得出了事你要负责,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家里的名声着想,才非要我嫁给翟五郎。” “什么叫我逼着你去?”萧嘉虞挂着泪珠的小脸上满是慌乱,急忙打断她的话。 萧绾妤没管她,继续委屈巴巴地质问她: “可是姐姐,我昨日已经与你说清楚了,为何阿娘今日还要来让我嫁给翟五郎?” “是与你昨日在后门外见了晋王殿下有关吗?是他让你来当说客,推自家妹妹进火坑的吗?” 此话一出,众人审视的目光全都投在萧嘉虞一阵青一阵红的小脸上。 此时,青黛叉手行礼一一称呼众人后,禀报道:“昨日清风院有个小婢女出去买零嘴,回来的时候抄近路,确实亲眼看到四娘子上了晋王殿下的马车。” 彭氏也被吓得花容失色,她知道宣平伯爵府的立场,不管如何,她的女儿私下与晋王相见便是不妥。 她顶着老夫人的眼刀子,慌忙解释道: “阿娘,不是这样的,虞,四娘子是个良善的孩子,她把哕哕当亲妹妹,绝对不会做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的。” 萧嘉虞不愧是彭氏的亲闺女,默契十足,彭氏说罢,她立即反应过来,辩解道: “祖母,我是上过殿下的马车,殿下来是想替翟家当说客的,我去了他的马车只是想尽点绵薄之力,调和两家的关系,祖母,真的仅此而已。” 萧绾妤既然费心费力演了这么大场戏,与其否认她没上过晋王的马车,不如拿谈话内容来做文章。 是有人看到她上了晋王的马车,可却没人知道她与晋王在马车内谈了什么,怎么说还不是她说了算。 可惜萧绾妤没有继续抓着这点掰扯,她话锋一转,火烧到彭氏身上,继续控诉彭氏: “姐姐没有把我当亲妹妹便算了,那阿娘往昔不是口口声声说把我当成亲生女儿对待么?” “我昨日已经拒绝这门婚事了,阿娘今儿为何还来我院子与我说,莫要让家里人为难,你说翟五郎往后不能有子嗣,让我认下那外室子。” “还说外室子大了养不熟,您从您娘家抱个孩子过来养在我名下,让我将来千惯 万纵地养着那孩子,把那孩子养费了。” “再好好培养您娘家的孩子,将来让他承爵,这样将来我老了才有依靠。” “这些话,我的两个贴身婢女都听见了。” 彭氏这下彻底慌了,她是万万没想到萧绾妤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这么直白,完完整整的把她说的话全都吐了出来。 “三弟妹,这就是你说的把哕哕视为己出,掏心掏肺?” 大房舒氏面色阴沉朝她冷呵道:“三弟妹可真会教女儿,教得哕哕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居然有这般城府,又是过继孩子又是捧杀孩子的。” 此事无需问萧绾妤的贴身婢女,就冲她这些话就知道,她说的绝对是真的。 一个未出阁且任性骄纵的小娘子,哪里会有这般缜密的思路,还没嫁过去就想好,要从外祖家过继个孩子过去养。 再说了,人家正儿八经的外祖家还在,就算要过继,有哪个好人会绕过正儿八经的外祖家,跑去找外到八千里的外祖家选孩子过继啊? 第14章 你们母女滚出萧家 老夫人目光沉沉地盯着彭氏,冷声斥道:“彭氏,你怎么解释?” 彭氏是老夫人娘家沾了点亲带故的侄女,当年彭氏死了夫君,为夫家人所不容,带着女儿前来投靠老夫人。 老夫人好心收留她,谁知她却将主意打到萧知章头上。 彼时世道混乱,战火连天,萧家的男人们都忙着建功立业。 萧知章没空照看女儿,老夫人那几年身子骨也不太好,家里的嫂子们忙着家中庶务,照看各自孩子,还要照顾老夫人,很难腾出手照顾萧绾妤。 彭氏于是趁机拉着亲生女儿去照顾萧绾妤。 一个二十多岁的母亲,想要拉拢一个丧母的几岁小女娘的心,简直是易如反掌。 彭氏收拢了萧绾妤的心,又被老夫人当场撞见,她与萧知章醉酒躺在同一张床榻上,为了彭氏的名声,老夫人只能让儿子娶了她。 这么多年来,萧绾妤确实被养得任性骄纵,但总的来说,彭氏这个继母当得让人挑不出错处。 如今听了萧绾妤的话,却让众人觉得是时候该重新审视彭氏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了。 所有的人都带着目带审视地看着彭氏,彭氏流泪满脸,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阿娘,夫君,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说过这些话……呜呜呜……” 萧嘉虞也过来抱着她,满脸委屈地看着萧绾妤,哭诉道: “妹妹,这么多年来我们对你这么好,我阿娘疼你多过疼我,阿娘也是为了家里着想,你怎么能这么对阿娘呢?” 这母女两避重就轻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萧绾妤自然不会被她们牵着鼻子走,委屈巴巴地开口道: “既然姐姐阿娘都是我好,为了家里人着想,那不若姐姐替我嫁去翟家好了。” “翟家不过是想要个交代,我们都是爹娘的女儿,想必翟家也不会介意的,是—— ” 她的话还没说完,彭氏慌忙打断,“你胡说什么?” 彭氏听闻萧绾妤让自个亲生女儿替她嫁去翟家,立马慌了神,顾不得众人在场,呵斥她。 在场的都是人精,彭氏的态度已经说明了。 “好啊,亏你方才还与我说哕哕非要嫁去翟家!” “她就是这样非要嫁去翟家的?既然你们母女两都觉得翟家是香饽饽,那这门婚便给四娘子好了!”萧知章寒霜罩面,目光凌厉地扫向彭氏母女,怒斥道。 他心中的怒火到处乱窜,亏他以前还因为女儿与彭氏母女十分亲近,他便觉得彭氏这继母还算称职,如今想来是他猪油蒙了心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厉声地吼继女,萧嘉虞被吓得手脚冰冷,她紧张地看着彭氏。 “不,不是,夫君,这—— ” 萧绾妤怕她爹火气不够大,特意添了一把火,道: “那就按阿耶说的办就好了,反正翟五郎弄成今日地步,阿姐也是不可推卸的责任,若不是阿姐非要拉我出去,也不会造成今日的局势。” “赔罪也好,替嫁也罢,翟家想必也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萧嘉虞闻言彻底慌了,“我不要,阿娘,我不要嫁去翟家。” 萧知章也就看着儒雅,他说话一向言出必行。 老夫人与家里人不仅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萧绾妤还火上浇油,她不慌才怪! 不行,她还要嫁给晋王妃呢,她绝对不能嫁去翟家,绝对不能嫁给翟五郎那个废物! “不要,你凭什么不要?”萧知章看向彭氏母女的目光犹如寒冬的冰棱,“我萧家女就嫁得,你曹家女便嫁不得是吗?” “夫君—— ”彭氏顶着他瘆人的目光,拦在女儿面前,准备开口求情。 没等她开口,萧知章一把推开她,厉声怒斥道:“我萧家锦衣玉食的供着你们母女十余年,倒是给养出两只白眼狼来了!” “你们说,你们处心积虑把我女儿推进火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你踩着我女儿的婚姻便能攀上高枝了?” 他胸腔的怒火几乎要破体而出,十几年了,他就是养条狗也养熟了。 这些年来,他将继女视为己出,待她们不薄。 十年来锦衣玉食地养着她们母女,对继女供书教学,萧府其他孩子有的,从来就没少过继女一份,甚至让她改姓萧。 结果呢,她们就是这般处心积虑地想将他的宝贝女儿推进火坑! “阿耶,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想把妹妹推进火坑。”萧嘉虞声泪俱下地否认着。 姜还是老的辣,彭氏脑子转得比她女儿快,她拦着女儿跪了在老夫人面前,痛哭流涕道: “老夫人,冤枉啊,我们娘俩只是心疼哕哕,虞姐儿插手家里长辈的事儿,也是她心疼妹妹,想缓和咱们家与翟家的关系,我们真的没有把她往火坑里推。” 话音未消,萧绾妤委屈巴巴朝萧知章开口: “阿耶,阿娘阿姐不用把我往火坑里推,反正我的名声本就不好,我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她费尽心思跪祠堂,一哭二闹,自然是想要扒下这对母女的一层皮,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收场。 “外面的人都在传我骄纵任性,嚣张跋扈,不敬继母,欺负继姐,每次我与姐妹们出去参加宴会,各世家的小娘子们都心疼阿姐,都喜欢与受委屈的阿姐玩,都不喜欢与我玩,十分鄙弃我。” “阿耶,祖母,各位伯伯、伯母,你们是知道我平日里怎么待阿娘阿姐的,外面的人把我的名声传得这般不堪,要说不是有人故意诋毁的,我是怎么都不信的!” 话音未消,家中最小的萧绾阮也义愤填膺地帮她说话,“定是有人故意诋毁二姐的名声,二姐姐最好了,从来就没有欺负过我。” 就连老夫人也难得当着萧绾妤的面轻斥了声胡说八道。 老夫人确实是觉得萧绾妤是时常耍小性子,任性了些,可不敬继母,欺负继姐这种事儿,她敢断言这种事万不可能会有的。 老夫人是怜惜萧绾妤小小年纪没了母亲,继母不好管,才对她纵容了些。 可她若真的像外面传闻的那般不敬继母,欺负继姐,老夫人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萧知章儒雅的面容阴沉得仿若浓墨一般吓人,语气沉沉喊道:“曹嘉虞—— ” 连姓都改了,彭氏知道她们母女两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带着女儿哭诉求饶,“夫君,不是这样的,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虞姐儿与哕哕情同姐妹,我也把她视为己出怎么可能—— ” “够了!你们母女两心思歹毒至极,我萧家容不下你们,干净收拾东西给我滚出萧家!” “夫君——” “阿耶—— ” 母女两吓得脸色大变,彭氏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抓住萧知章的手臂,萧知章阴沉着一把甩开她。 “阿娘—— ”萧嘉虞赶忙起来朝她娘扑过去。 看到萧知章眼底的寒意时,彭氏知道他是真的想要把她们母女赶出萧家,她脑子一阵眩晕,身子一晃,眼前一黑。 萧嘉虞看到她娘晕过去了,焦急大喊:“阿娘—— ” 就在她乱成一团之际,祠堂外响起内监的高唱声:“圣旨到——” 第15章 有孕? 就在众人还在面面相觑死,好奇为何会突然有圣旨时,大房舒氏眼疾手快地上手掐住彭氏的人中,一边掐还一边招呼二房阮氏帮忙。 彭氏是真的眩晕,她本想借着这股眩晕劲儿晕过去,想等萧知章消消气再说。 可她的两个妯娌岂会看不出小把戏,舒氏不随她的愿,直接放话道: “颁旨的公公还在外面等着,你若是想被陛下治你个不敬之罪,你就尽管晕过去。” 此话一出,彭氏哪里还顾得上那点子眩晕,咬着牙槽,强打精神跟了过去。 萧家众人在祠堂外的小广场上,一位年岁约四十岁,面相阴柔,身着麒麟袍的太监站在中间,身后领着几位小内监。 此人是当今圣上的心腹太监,内侍省总管,黄忠黄公公。 众人跪成一片,黄公公手持绢黄圣旨,高声唱旨: “门下,惟尔礼部侍郎萧知章嫡女萧二娘子,长承明训,德容兼备,性温恭良,谦抑修德……特许配为皇太子良娣,交由礼部、太史令司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话音坠地,众人皆是神色各异的看着萧绾妤,他们或是茫然、或是诧异、或是震惊。 黄忠卷起圣旨,施施然走到萧绾妤面前,双手将圣旨递给她,和善笑道:“萧二娘子,接旨罢。” 萧绾妤稽首行了个大礼,“臣女,叩谢陛下隆恩。” 其余人跟着稽首拜谢,“谢陛下隆恩。” 起身后,萧知禹最先反应过来,从宽袖的暗袋中掏出个钱袋,又暗中塞了块成色极好的玉佩给黄忠,态度温和地将人给送了出去。 内监们一走,彭氏彻底撑不住了,身子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阿娘,阿娘—— ” 萧嘉虞手忙脚乱地扶住人,向萧知章开口请他派人去请大夫。 萧知章眼下的注意力都在萧绾妤即将嫁入东宫为妾的事情上,哪里有空管彭氏的小把戏。 一出未平一出又起,长辈们领着萧绾妤哗啦啦地转移到韵雅院,理一理赐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哕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首的老夫人沉声询问萧绾妤。 萧知禹忙不迭接过话,“阿娘,方才黄公公给儿子透了底儿,婚事是太子殿下亲自向皇后娘娘求的,皇后娘娘又与陛下请了这道圣旨。”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经他这么一说便明白过来,皇后娘娘特意请陛下颁发圣旨除了打脸翟家,还有心借陛下之手为萧绾妤正名。 毕竟圣旨上可讲明了萧绾妤德容兼备,性温恭良,往后谁还敢传她任性骄纵,跋扈横行。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投向萧绾妤,就她方才的反应,要说她早不知道,谁信啊! 萧绾妤一五一十地将魏胤珩在牢中与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随即跪在屋子中央,低眉顺眼道:“祖母,阿耶,哕哕不孝,惹下这般祸事有辱门风,还请祖母、阿耶保重身子,莫要生气。” 萧知章满脸心疼的看着她,轻叹一声。 老夫人跟着长长叹了一声。 其他两房的长辈脸色也是不太好看。 他们都知道萧绾妤说的有辱门风不是指翟家的事儿,是指为人妾室的事儿。 他们萧家上一代与这代无人娶妾,如今却要送个嫡女去做妾室,这可不就是有辱门风之事么? 如今圣旨已下,他们再不愿意也不敢乱说话啊! 看到大家脸色不好,萧绾妤一脸乖巧地劝着大家,“祖母、阿耶、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放心,我往后会规行矩步,绝不会给家里人惹麻烦的。” “太子妃温婉淑德,又有殿下护着我,我在东宫定不会吃亏的,你们就放心罢。” 事已至此,众人再不放心也无计可施。 黄昏的余晖落尽,夜色降临,众人用过晚膳,老夫人刚想留下三儿子谈谈彭氏母女去留的问题。 还没等他们离开,薛氏的贴身婢女云荷过来禀报:彭氏怀孕了,彭氏请萧知章过去一趟。 “什么?” 云荷的话犹如平地一声炸雷,震得萧知章父女当场石化。 须臾,反应过来的萧绾妤脱口而出,“你们哪里请来的大夫,可是查清楚了?” 彭氏嫁进来十几年了,早不怀孕,晚不怀孕,偏偏就在要被赶出萧家的时候怀孕了,她就不信真的这么凑巧。 萧知章眉头紧锁,冷冷的盯着云荷等着她的回答。 “回二娘子的话,是在百药堂请的大夫,大夫已经确诊,夫人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萧绾妤再度开口,“阿耶,阿娘此时怀孕还是谨慎些好,毕竟阿娘年纪也不小了。” 今日她已经扒了她们母女两一层皮,眼下也用不着再装模作样。 萧知章认同地点了点头,老夫人见状也发话,让管家拿着她的帖子去请谢医佐家里人过来。 谢医佐在尚药局任职,专门负责给妃嫔皇子公主们诊脉的,尚药局的医师们、医工们私下也会替城中权贵看病诊脉。 萧绾妤生母郑氏与谢家有些交情,她生前一直由谢医佐帮忙调理身子,一来二去,老夫人也与谢医佐熟络了,不必经过宫里也能请得动他。 彭氏诊出喜脉,萧知章无论如何都要过去看看。 萧绾妤也没多留,借口头疼告别老夫人后,直接回自个院子躺着去。 主仆三人回到院子,青黛赶紧让人去备水给她沐浴。 青萝一边给她准备衣物,一边替她打抱不平。 说彭氏一定是假怀孕,她做了这么多缺德事,如今就要被赶出萧家了,为了留下来故意撒谎假怀孕。 还幸灾乐祸地表示等医师来了,要揭穿她假怀孕的事儿,看她怎么与三爷、老夫人交代。 主仆三人都在等待彭氏的打脸时刻,可惜等来的却是她们被打脸了。 第16章 真的有孕了。 因为,经谢医佐的诊断,彭氏,真的真的怀孕两个月了! 主仆三人简直郁闷死了! 经过萧绾妤这么一折腾,彭氏母女即便不被赶出萧家,留下来也会被萧家人厌恶,眼下好了,她居然怀孕了,那待遇可就不一定了。 流玉院内 彭氏苍白着脸靠坐在床榻上,萧嘉虞在旁服侍她,她正对着萧知章求饶,一直哭诉是萧绾妤误会她们母女了,说她们没有推萧绾妤火坑,毁其名声,一切都是误会。 彭氏一边哭诉,一边打量脸色阴沉的男人。 十几年了,她好不容易能怀上他的孩子,她本以为他是开心的,可她却没在男人脸上看到任何的喜悦之色。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冲击了一下,突然就很难受,很委屈,哭得更是声泪俱下。 萧嘉虞看到萧知章面无喜色,又看到母亲委屈痛苦的模样,语气不满开口道:“阿耶,阿娘肚子里还有弟弟,哭多了身子不好的。” 她其实就让萧知章哄哄彭氏,萧知章闻言,轻飘飘扫了她一眼。 看到男人眼底的寒意,彭氏彻底慌了,直接拿孩子拿捏他,她手掌贴在平坦的小腹上,眼眶泛红,梨花带雨询问道: “夫君,你,你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夫君,这也是你的孩子啊。” “行了。”萧知章眉宇间满是厉芒,不耐烦地打断她的哭诉。 “彭氏,曹嘉虞,之前的事儿我给你们母女两记着,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心思,我警告你们,往后你们再敢招惹哕哕,你们母女就给我滚出我萧家大门!” “谁都护不住你们!” 别以为她怀了身孕,就揣了个免死金牌。 若是往昔,得知她怀孕他会有再为人父的喜悦,会期待这孩子的诞生,但如今不知是不是因为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这个孩子的到来他并没有感到多惊喜。 过去十几年都没怀有身孕,居然会在这节骨眼上怀上了! 罢了,还是先哄好闺女再说罢。 …… 东宫 太子妃寝宫,永宁宫东偏殿膳厅中,太子妃裴菀沁正用着早膳,贴身婢女琼琚领着小宫婢款款行入屋内,叉手行礼,恭敬禀报: “启禀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派人送来赏赐品,您可要去看看?” 裴菀沁拿着象牙箸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吭声。 立在一旁帮忙布菜的乳娘钟嬷嬷柔声开口道:“娘娘,不若去看看?” 裴菀沁轻掀眼皮,放下象牙箸,对着琼琚伸出手,琼琚会意从小宫婢手上接过礼单递了过去。 裴菀沁拿过礼单,随意看了看,声音清冷开口:“不过是安抚本宫的手段罢了。” 反正这种东西她也不是第一次收了。 她随即将礼单递回给琼琚,吩咐道:“登记入库罢。” “是。”琼琚接过礼单,恭敬地退了出去。 裴菀沁拿起绣帕轻压住嘴角的油渍,扯出一抹苦涩笑意:“咱们东宫,倒是有两年未进新人了。” “娘娘。”钟嬷嬷端起杯蜜水递过去给她漱口,压低声音劝道:“娘娘,您莫要忧心这些事儿,无论谁进宫都是妾室,她们都越不过您去的。” 裴菀沁将漱完口的蜜水递给一旁的宫婢,接过绣帕压了压嘴角的水渍,轻嘲道: “本宫看倒未必,咱们这位萧良娣可是殿下亲自求娶,帝后亲自下旨赐婚的,嬷嬷就莫要拿这些话哄我了。” 昨日皇帝派人去萧家赐婚之时,她已经知道了魏胤珩亲自去千秋宫向郑皇后求娶萧家女一事。 不说东宫的这些女人,就是她这个太子妃,也没有一个是魏胤珩亲自求娶的。 只有这个声名狼藉的萧绾妤不同,魏胤珩不仅亲自开口求娶她,还是在这种节骨眼上开口求娶。 钟嬷嬷心里轻叹一声,温声劝道:“娘娘,您是东宫主母,她再如何还是在您手底下讨日子,她尚未进宫,娘娘何必如此在意她呢?” “娘娘,咱们还是先紧着子嗣罢,家里那边催得急了。” “嬷嬷——”裴菀沁艳丽的面容上显出一抹明显的烦躁之色。 “成成成,老奴不说,老奴不说。” 钟嬷嬷不敢再触她眉头,立马转移话题,“娘娘,咱们要不去千秋宫探望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的身子骨不太好,据闻也是前几日才精神了些。 眼下皇后娘娘送来补偿的礼物,钟嬷嬷觉得自家主子怎么着也得去一趟千秋宫谢恩。 裴菀沁不管心里如何想,明面上还是要做到位,礼节不能让人挑出错处。 她站起身,道:“那便让人准备准备,咱们去千秋宫一趟。” 钟嬷嬷恭敬应声,吩咐宫婢下去准备,自个扶着裴菀沁回去偏殿更衣。 “对了,殿下呢?” “回娘娘的话,殿下不在东宫,老奴也不知道殿下去哪儿了。” 此时的太子殿下正在萧府,老夫人的韵雅院内。 老夫人与三个儿子陪着魏胤珩寒暄一番过后,萧绾妤陪着魏胤珩在韵雅院的后花园闲逛着。 两人走向水榭石亭中歇脚,魏胤珩让人把他带来的冰饮子、点心摆上给萧绾妤享用。 “婚期已经定在下个月初八,翟家那边你无需担忧,他们不敢再来,你只需安心待嫁即可。” “嗯。”萧绾妤闷闷不乐地点头。 “怎么了?你是对婚期有别的想法吗?”魏胤珩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 “啊——没,没有啊!”萧绾妤茫然抬头。 除了嫁给他,她没有别的选择,早嫁晚嫁都是嫁,她哪有其他的想法。 魏胤珩抿了口茶 ,温声询问道:“那是你为何闷闷不乐的,有什么事儿孤能帮上忙吗?” “没有,就是家里的事儿,我很快就要多个弟弟妹妹了……” 虽然得知彭氏诊出有身孕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次无法将彭氏母女赶出萧家。 可知道是一回事儿,从她父亲嘴里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些闷闷的。 她是个记仇的人,彭氏母女捧杀她,坏她名声,萧嘉虞联合外人想坑害她与外祖家,这些帐,她是没有那么容易就算了的。 “来日方长,账可以慢慢算,总归是要讨回来的。”魏胤珩拿起玉箸夹了块精致的点心放入她的瓷碟中,漆黑的眼底浸着一层意味不明的寒意。 第17章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与魏胤珩聊过之后,萧绾妤的心情好了许久,正如他所言,来日方长,账可以慢慢的算。 接下来她就安心待嫁。 可惜,她能安心待嫁,有的人好了伤疤忘了疼,还在动歪脑筋打着她的主意。 流玉院内 谢医师说彭氏这胎怀得不是太稳,这几日她正日日躲在流玉院内喝安胎药养胎。 “阿娘,你真的不管我了吗?”看着彭氏满脸慈爱地轻抚着平坦的肚子,都没怎么管她,萧嘉虞十分不满。 她进来这么久,彭氏就与她打了声招呼而已。 “都没有成型,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彭氏闻言,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女儿,斥道:“你这叫什么话?这是你亲弟弟,有你这么说你亲弟弟的吗?” “是是是,弟弟弟弟,你如今眼里就只有弟弟!” “你以为你真的生了个男娃,就能与萧绾妤争宠?你别天真了,诊出你怀孕了,阿耶是什么表情,你又不是没有看到。” “你与其想着有个儿子傍身,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我身上。” “如今萧绾妤都要嫁进东宫了,若我不能嫁进晋王府,往后咱们就真的看她的脸色过活了!” 她努力了这么久,晋王妃之位原本唾手可得,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算,萧绾妤居然还被皇帝赐给太子! 这怎么可能不让她气愤、嫉妒! 她过来找彭氏就是想找个人给她出主意的,谁知到彭氏眼里看不到她,只看到肚子里还没成型的孩子。 “虞姐儿!”彭氏沉着脸,扬声喝住她。 “这是你的亲弟弟,你就非要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恶意吗?” “若不是他,咱们母女两就被人赶出萧府了,你不是萧家女,你凭什么以为晋王殿下还会娶你?” 彭氏也是被萧嘉虞拎不清的态度给气恼了。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看不清状态,还有空搁这儿与自己亲弟弟争风吃醋。 “阿娘?” 萧嘉虞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彭氏,第一次,彭氏还是第一次对她发火! 她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委屈,杏眸瞪得浑圆。 到底是疼了这么多年的亲生女儿,彭氏虽然又有了身孕,可也不可能完全管女儿的死活。 她语重心长劝道: “萧绾妤即便入了东宫也是个妾室,你这段时间最好老实些,你若真的惹恼了你阿耶,被赶出萧家,莫说嫁入晋王府,其他好人家你也沾不上边。” 说着,她不放心又补了一句,“眼下你最好什么都不做,等你阿耶他们消消气再说。” 彭氏说的都是实话,若女儿被赶出萧家,或是老夫人拿捏女儿的婚事,女儿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 可惜,萧嘉虞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根本就听不进彭氏的劝告。 眼下她只想着如何找补,看看能不能扭转乾坤。 她气冲冲冲出了流玉院,回到自个院落后,写了张小纸条交给凝香,让她把纸条送去翟家。 …… 清晨,旭日东升,鸟雀齐鸣。 清风院内,婢女们正捧着盥漱用品,各类吃食鱼贯般进入主院。 青萝领着婢女们正在内间伺候萧绾妤盥漱,青黛则领着婢女在外间摆好各式精美吃食。 好半晌,青萝将萧绾妤扶到绣桌上,待她坐稳开始给她布菜,“主子,您试试这个,鸡丝鲜藕粥。” 立在一旁的清黛柔声禀报: “主子,京兆府衙差人来报,翟家人愿意撤案,让您过去京兆府一趟签字销案。” “四郎君方才差人过来传话,待您用完早膳,他领您过去京兆府签字销案。” 青萝不等萧绾妤回答,撅着嘴嘀咕道:“他们分明就是一伙的,干嘛非要主子特意跑一趟?” “京兆府既然已经受审此案,若要撤案,自然是要我亲自去一趟的。”萧绾妤温柔笑道:“没事的,反正有四兄陪我去。” 就当出去透透气好了,反正这几日闷在院子里调香也是无趣得很。 她未免四兄久等,加快速度用过早膳后,装扮一番便去前院。 萧怀阙已在空地的马车旁等候,他身着宝蓝色胡服,唇红齿白,五官精致,眉宇间带着几分桀骜。 他是大房的孩子,也是府里最小的郎君,年岁十八,尚未入士,正被家里人逼着准备参加下一届的科举。 他头上还有胞兄萧怀蕤(rui),是府里最大的郎君,年岁廿五,如今在御史台任职侍御史。 许是等久了,他精致的面容上显露出几分不耐烦。 萧绾妤见状,提起裙裾疾步上前,脆声问道:“四兄,今儿怎的这般得空陪我去京兆府?” “你怎么这么慢?” 萧怀阙把人拉过来,扶着她上马车,没好气道:“谁让我游手好闲呢,阿娘说兄长们没空,非要让我陪你去一趟,他们才放心。” 萧绾妤坐好后,对他甜甜一笑:“谢谢四兄,四兄最好了。” 萧怀阙随意应了一声,让人把自己的马牵过来,翻身上马,护着马车从侧门而出。 车轮粼粼,马车幽幽穿过长安大街往光德坊方向驶去。 三刻钟后,马车缓缓停在京兆府衙门前,萧怀阙领着萧绾妤与青黛走了进去。 刚走进衙内,萧怀阙遇到了熟人。 一位与他年岁相当的郎君调侃他,“萧四郎,你这是犯了什么事儿跑来京兆府衙投案自首啊?” “滚滚滚,我是陪我家妹来签字销案的。” 话落,前方迎面走来一位主事,请两人过去签字。 看着勾肩搭背聊得甚欢的两个少年郎,萧绾妤糯声道:“四兄,你在这儿等我,我与青黛过去就成。” “没事,我陪你进去罢。” 萧怀阙刚说完,旁边的少年郎没好气开口道:“这里是衙门,你担心什么呀,萧四我刚得了把宝剑,你要不要看看?” “四兄,这里是衙门,我就签个字没事儿的,你陪你朋友聊聊。” 萧绾妤挥挥手,随着主事往内衙走去。 “什么样宝剑呀,拿来我开开眼。”萧怀阙闻言也放下了心,勾着好友的肩头嚷嚷着要随他去看宝剑。 萧绾妤主仆二人随着主事往内衙走去,走到议事堂大门处,守在门口的衙役将青黛拦了下来,“京兆府衙议事堂重地,闲人莫进。” “主子?”青黛看向萧绾妤等她拿主意。 “那你就在外面等我罢。” 主事将萧绾妤领进屋内,屋内摆着一张宽大的木案,对面赫然坐着一位面色气色不太好,长相清俊,斯文儒雅的温柔男子—— 翟家五郎,翟玉承。 男人看到她的瞬间 ,双眸发亮地看着她,清俊的面容上显出一抹温柔和煦的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对上他笑容的瞬间,他在梦中阴鸷、狠戾的模样一幕幕浮现在萧绾妤的眼前,她只觉得一阵阵寒意伴随着恐惧,遍布全身。 梦中被他打过的地方,眼下仿佛也清晰地感知到痛楚。 “妤娘,你脸色怎么了—— ”翟玉承看到她褪去血色的笑脸,唰地起身想要过来安慰她。 萧绾妤立马回过神,冷着脸用手指向他,冷斥道:“你不许动,我与你不熟,你别给我乱叫。” 说着,她沉着脸询问主事,“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18章 纠缠不休 主事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解释,“销案需得双方签字,翟五郎就是过来代表翟家签字的。” 他从站在一旁的文书手里拿过案牒,备好笔墨,“你们看看,若是没有问题便签字罢。” 萧绾妤拿过案牒一目十行阅览起来。 翟玉承没动,目光灼灼地盯着萧绾妤,深情款款开口:“妤娘—— ” 他刚开口,萧绾妤恶狠狠的抬起头,冷声质问他:“翟五郎不顾我反对三番五次唤我闺名,可是对陛下赐婚不满,想要搅黄了陛下亲赐的婚事?” 翟玉承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到几日不见,萧绾妤这个蠢货,如今都学会了仗势欺人,胡乱给他扣帽子了。 到嘴的鸭子就要飞走了,他怎么可能满意陛下将萧绾妤赐给太子殿下。 可不满归不满,他自然是不能承认的。 “妤,二娘,我们为何会变成这样,你真的一点儿都不顾及我们的情意了吗?” 萧绾妤见他改了称呼,垂下脑袋继续浏览案牒,懒得理他。 她眼下只想尽快签字走人。 翟玉承看她对自个视若无睹,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诧异,继续哄她,“你伤我至此—— ”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悲痛之色,压下眼底的森然入骨的寒意与恨意,眼眶泛红,声音晦涩道: “我好不容易劝服阿耶阿娘他们撤案,你为何非要对我如此残忍,不肯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二娘,那日我真的是喝多了神智不清,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萧绾妤执起一旁的狼毫,沾了些墨汁,唰唰地在空白的纸上签下自个名字,随即将案牒交回给文书。 看到她毅然决然起身,翟玉承彻底慌了。 他好不容易借着撤案的名义将她骗了出来,若是今日让她走了,他再也没有挽回她的机会了。 表兄答应了他,只要他哄住萧绾妤,哄得她回心转意,表兄就能解决赐婚一事,届时他们的计划又能重新执行。 他赶忙起身追过去拦住她的去路,“二娘,咱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把误会解开?” “二娘,那日是我喝得意识不清,是我不对,可我也是对你用情至深才会如此失礼,二娘,我也已经原谅了你踢伤我的事儿,你还非要与我闹吗?” 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尽法子哄住她! “滚开!”萧绾妤冷冷扫了他一眼,目光如同冰封下的百丈寒冰 ,森然刺骨。 别的不说,就他道歉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模样真的令她作呕! 此时,屋内的主事与文书不知何时已经离去,未免再出事,她越过翟玉承,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她动,翟玉承身形也跟着动,非要挡住她的去路,“二娘,你是不是因为那外室子的事儿还在生我的气,我那也是被那外室妇设计陷害的—— ” “嗬,翟玉承,收起你那副虚伪令人作呕的嘴脸,别总把别人当傻子。” 萧绾妤睥睨着他僵硬的面容,唇角的讥笑若隐若现,“你大概还不知道,萧嘉虞为了留在萧家,把你们合谋的事儿交代得一清二楚的。” “你们合谋算计我的账,我会慢慢跟你们讨回来的!”说着,她双手用力一把推开拦住翟玉承,他被推得一个踉跄。 翟玉承的伤势本就没有好全,若不是萧绾妤的婚期定得太急,他担心不够时间哄她,也不至于伤未痊愈便急匆匆过来。 翟玉承本就一直压抑着对萧绾妤的滔天恨意,眼下他如此低声下气百般讨好,见她还不知好歹,心中的恨意喷涌而出。 他刚刚站稳身子,伸手去抓住她的手臂,倏地,一道寒光闪过,他的手臂传来一阵疼痛。 他的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前方出来一道听不出情绪的清冷声音:“翟五郎想要对孤的良娣做什么?” 魏胤珩头戴白玉冠,白玉带束腰,月白色暗绣云纹广袖长袍,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了往昔的温润笑容,此时的他面目肃然盯着翟玉承受伤的手臂。 “太子殿下。”看到来人,萧绾妤眼眸一亮,提着裙裾小跑过去。 小姑娘来到魏胤珩跟前的瞬间,他身上的冰冷气质褪得一干二净。 大手温柔地搭上她方才被翟玉承碰到的手臂,温柔的目光上下打量她,声音温润问道:“他可有伤到你?” 翟玉承闻言,顾不上手臂上的伤口,叉手行礼,毕恭毕敬回道:“启禀殿下,都是误会,臣并未想要伤害二,萧二娘子。” 魏胤珩还在打量萧绾妤,连个眼尾都没给他。 “太子殿下来得及时,他并未伤到我。”萧绾妤轻轻摇头,随即将脸转向翟玉承,绝艳的小脸上显出一抹明显的厌恶之色。 听到两人急着撇除关系,甚至强行冤枉他,翟玉承焦急开口解释: “二娘,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但你是知道的,我再如何也断不会伤害你的,方才是你不愿听我的解释,我情急之下才拉的你。” 他们想要撇除关系,他偏不如他们所愿。 第19章 出嫁前 话音坠地,魏胤珩脸上的温柔笑容渐渐弥散,语气沉沉威胁道:“翟玉承,孤劝你慎言!” “看在孤与萧二娘子大婚在即,你怀恨报复险些伤了萧二娘子一事,孤可以不与你计较,但若有下次,孤绝不轻饶!” 男人看向他的目光犹如隆冬寒冰一般,叫人望而生寒。 翟玉承顶不住他的目光,叉手应“是”。 魏胤珩转身领着萧绾妤离开,抬步之际悄悄给了暗卫统领京元一个眼神。 “太子殿下,还有四兄,我还没喊四兄呢!”正要出京兆府衙大门,萧绾妤这才想起她把萧怀阙忘记了。 “用不着喊他,孤送你回去。”言讫,魏胤珩直接牵起她的手腕,把她扶上繁贵华丽的大马车。 自个妹妹就在眼皮子底下,都护不住的,这种兄长喊他做什么。 马车内 林元清从食盒中拿出精美的点心以及各式零嘴摆在小几上,萧绾妤这块尝尝,那块试试,吃得津津有味。 小榻上的魏胤珩把书册一合,嘴角微微上扬显出一抹慵懒的笑容,“就这么开心?” 小姑娘从离开京兆府开始,脸上一直挂着甜美的笑容。 “开心呀。”萧绾妤双手捏着块点心在吃,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笑靥如花回道:“看到他被太子殿下的暗器所伤,我自然是开心的。” “活该,谁让他对我死缠烂打,臭不要脸!” 萧绾妤骂完忿忿咬了一口手上的点心,把点心当作翟玉承咬来泄愤。 看到她幼稚的动作,魏胤珩宠溺一笑,“放心罢,接下来这段时日他不会再出现了。” “嗯,太子殿下放心,我后续的日子都不会出门了。”萧绾妤糯糯点头,鬓角处甩下一缕碎发,随着动作碎发飞到嘴角边。 魏胤珩抬手替她勾起碎发别到耳后,目光温柔看向她,“你安心待嫁便是,你放心,他们欠你的,孤会帮你一一讨回来。” “谁都不能欺负了你……” 耳廓处传来的微凉触感,淡淡的龙涎香霎时钻进她的鼻尖,溢满四肢百骸,萧绾妤身子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似乎有种战栗感在她四肢游走。 看到男人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萧绾妤感觉耳根子迅速发烫,她身子微微往后仰,拉开了与男人的距离,垂着脑袋嗡声道谢:“谢,谢谢太子殿下。” 魏胤珩失笑摇头,“你与孤即将成婚,无需口口声声唤太子殿下如此见外。” 听到男人低沉的轻笑声,萧绾妤小声嘀咕道:“那不是还没成婚么。” …… 魏胤珩说翟玉承不会再出现,他果然真的没有再出现。 因为那日他出了京兆府衙后被人在街上套着麻袋打了一顿,据闻他被人打断了一条腿,之前受伤的地方,也是伤上加伤。 死是死不了的,就是没两三个月都下不来榻的。 不仅翟家、翟玉承没来惹事,就是彭氏母女也没在她面前蹦跶了。 谢医师说她这胎怀得不太稳,前三个月很重要。 她就希望这胎一索得男,如今只顾着安心养胎,哪里还顾得上来萧绾妤面前蹦跶。 至于萧嘉虞,她已经被彭氏三番五次耳提面命让她不要来招惹萧绾妤。 如今萧绾妤已经与彭氏母女撕破脸了,萧嘉虞再也糊弄不了萧绾妤,翟玉承那里也没招了,她衡量过后,还是决定先去讨好晋王,希望晋王重新给她机会。 至于萧绾妤害她不能嫁入晋王府一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彭氏母女没来找萧绾妤,萧绾妤可没打算让她们悠哉悠哉的过舒心的好日子。 没有了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萧绾妤安心待在家里待嫁。 转眼黄道吉日七月初八至,宜嫁娶。 旭日东升,金黄色的阳光倾洒而下,透过窗棂落在红绸绢花上。 身穿新衣面带喜色的奴仆们正捧着各式物品,忙碌地穿梭在各个庭院之中。 萧绾妤一早就被青萝青黛唤醒,盥漱更衣,先随父亲前去祠堂祭拜祖先,聆听父亲祖母教诲。 回来后,又被舒氏阮氏拉着训诫一番。 因为她生母不在,之前祠堂又闹了这么一出,众人也不指望彭氏能在婚前教导她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只能是老夫人、舒氏与阮氏轮番教导她。 萧绾妤生母在世时与舒氏、阮氏关系不错,妯娌相处得犹如自家姐妹一般。 只是早些年战乱纷争,两人各自的孩子又年幼,她们又要打理家中庶务,照顾老夫人,难免有时会对萧绾妤疏忽照顾。 后来彭氏入门,萧绾妤渐渐长大,与她们愈发疏离,有彭氏正经母亲在,她们也不好过多插手她的事儿。 如今发生了这些事儿,她们恨不得叮嘱再叮嘱,好弥补过去错过的时光。 “你记得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与太子殿下说,千万不要藏着掖着自个承担。” “还有,若是可以,多进宫陪陪皇后娘娘,只要有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给你做主,就没人能欺到你头上。” “我知道啦~”萧绾妤一手勾着舒氏,一手勾着阮氏的手臂撒娇,“大伯母,二伯母,你们说了好多次了,我真的知道啦~” 舒氏与阮氏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儿媳,脾性相差无几,都是最重规矩之人,舒氏平日不苟言笑,阮氏平日里也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面容。 彭氏则与她们相反,总是一副笑盈盈很好相与的模样。 彭氏待萧绾妤温柔慈爱,加上她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萧绾妤往昔总是不太喜欢与性子严苛的两位伯母相处、交心。 不过,自萧绾妤看穿了彭氏母女的为人,她才明白与人相处真的要用心去感受。 这近一个月来,她发现舒氏与阮氏并不是她们外表所展现出来的严苛与清冷,反而是真心疼爱她的。 她们会尽心尽力操劳她的婚事,她叮嘱的每一句话都是良苦用心。 “大伯母、二伯母你们就放心,有太子殿下呢,他一定会护着我的,我也会照顾我自个的。” 备嫁得近一个月时间了,这些话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这都快要出嫁了,她真的不想听了。 看她撒娇精怪的小模样,舒氏嗔了她一眼,“没有谁一定会护着谁,最终还是要有自保的能力。” “所以你在宫里一定要提防别人,还有,你要尽快怀上子嗣,这样你才有所依仗。” “大伯母—— ” 萧绾妤脸颊上飞快染上一抹红晕,不想再与她继续讨论这话题。 这个话题舒氏之前一直想说,可每次起了个头,萧绾妤总是用各种法子引开话题,可她等会儿就要出嫁了,再不说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阮氏也是这个想法,“哕哕,大伯母没与你开玩笑,听话。” 舒氏点点头,继续语重心长地劝道: “如今太子殿下尚未有子嗣,若能诞下长子,外可安定民心,内可巩固你的地位,你要抓紧怀上子嗣,知晓吗?” 几位成年皇子中大皇子襄王膝下有两子一女,二皇子晋王有一庶子,除了尚未婚配的四皇子康王外,唯有东宫无任何子嗣。 太子殿下勤政宽厚,视民如子,功震四海,他本人毫无攻击弱点,唯一别人诟病的是无子嗣。 朝中百官对东宫无所出已有微言,更有甚者在私下传太子命中无子嗣缘,长久以往定会被其他党羽拿子嗣一事攻击东宫,取代东宫。 明里暗里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正等着东宫易主。 若是萧绾妤能率先诞下子嗣,无论男女,她在东宫的地位便无人可动摇。 “大伯母,二伯母,我知晓了。”听出了两位伯母话语中的担忧与认真,萧绾妤软糯地点点头。 看着小姑娘乖巧的模样,舒氏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爱怜地轻抚她的脑袋。 唉,若是她的生母还在的话,根本就不会受这么多苦,她若是为正妻的话,根本就用不着用子嗣去争宠,巩固地位…… 第20章 出嫁 “大嫂,二嫂,你们聊完了吗?哕哕差不多要上妆了。” 彭氏小心翼翼护着平坦的肚子,领着几位负责上妆的宫婢过来,她身后跟着家族中的姐妹,萧嘉虞也跟在身后。 萧绾阮从后面蹦出来,“阿娘,大伯母,你们与二姐聊得够久了,也让我们几个姐妹陪二姐说说体己话嘛。” “就是就是……” “成,那你们聊,我们出去招待客人。”舒氏与阮氏相视而笑,起身让座。 彭氏笑盈盈地开口,“哕哕,那你先梳妆打扮,阿娘也帮忙出去招呼客人。” 萧绾妤随意地应了一声,彭氏也不在意,眼神警告萧嘉虞不要惹事便离开了。 这里人太多了,彭氏过来也就是装装样子,如今来了一趟走了个过场,她自然赶紧回去,免得被人冲撞了。 日落西山,一缕缕柔和的晚霞弥漫在天际西隅。 装扮完成的萧绾妤立在妆奁前,她原本就长了一张绝艳面容,金丝彩绣的嫁衣穿在她窈窕的身上,愈发显得她明艳动人,一颦一笑皆勾人心魄。 屋内一众宫婢与姐妹看呆了,吉祥赞美的话语不绝于耳。 就连萧嘉虞也笑靥如花地夸赞她,“妹妹真美。” “妹妹,今日是你的大婚之日,如今你也嫁人成家了,往昔咱们姐妹间的小误会,就让它过去罢。” “姐姐祝你与太子殿下鹣鲽情深,举案齐眉。” 她都要出门了,萧嘉虞还在阴阳怪气她,萧绾妤也不跟她客气,“多谢姐姐祝福,我也祝姐姐早日嫁得如意郎君,得偿所愿。” 话落,庭院外响起礼炮鸣声。 女官款款上前,将精美的团扇递给她,“萧良娣,吉时到了。” 萧绾妤是以妾室嫁1入东宫,魏胤珩并不会亲自来迎亲,自然也就没有正常婚礼该有的一系列的迎娶步骤。 屋外礼炮鸣声不断,长兄萧知蕤背着萧绾妤一路出了院落,垂花门。 看着站在门口眼眶泛红悄悄别过头抹泪的萧知章,萧绾妤低低唤了声“阿耶”。 这一刻,听着父亲微弱的压抑哭声,她才真正的意识到,从今往后她真的离开父亲的庇护,嫁去别人家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她的父亲,可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一番,哑口无言。 萧知章轻咳一声,扭回头,声音沙哑开口:“哕哕,阿耶与萧家永远站在你身后,你莫要怕。” 萧绾妤眼眶迅速泛红,眼泪夺眶而出,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往后,也会尽力庇护父亲,庇护萧家的! 红毯十里,鞭炮炸响鼓乐大作,六十八抬的嫁妆随着辇驾,自宣平伯爵府一路缓缓向皇宫方向驶去。 大街两旁围观的民众熙熙攘攘,一直对着六十八抬嫁妆兴奋讨论,大多数都是羡慕她丰厚的嫁妆。 “哇~我的个乖乖,这四根扁担都压弯了,这宣平伯爵府给的嫁妆也太丰厚了?” “谁娶了萧家女真真是发大财了……” 要知道如今离开国平息战事也仅仅过了四年的时间,真不是谁家嫁女都能拿得出把扁担压弯的实打实的六十八抬嫁妆。 街道外角落处停着的一辆华丽马车内,翟玉承听着周遭的跌宕起伏的羡慕声,气得直接掀翻桌子。 望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他漆黑的眼眸中布满怒火。 这些东西本该是他的! 如今居然便宜东宫了! 当然,有人羡慕萧绾妤嫁妆,也有人眼红,有些人正酸不溜丢的语气在那阴阳怪气: “嫁妆再多,还不是嫁与人做妾室……” “嫁与当朝太子为妾,自然是要多给些嫁妆,总不能落了脸面……” “切,不管为不为妾,人家就是有这个家底,人家可是萧家三房嫡女,荔菲柜坊郑家的外孙女,人家缺那点子嫁妆?” “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荔菲柜坊还出资资助过咱们陛下打仗呢?话说,郑家外孙女出嫁怎么才给六十八抬嫁妆?” “哎呦,你是不知道,当年太子妃嫁给太子殿下时,裴家才陪了八十八抬嫁妆,两副嫁妆都不够,萧家女怎么敢越过太子妃呢……” 第21章 新婚 其实这话说得不太对,萧绾妤在数量上不好越过太子妃,可她好几个箱子里装着满满当当的票据以及房屋商铺的地契。 若要挪到明面上,两百抬是少不了的,毕竟郑倩毓的嫁妆可是丰厚得很,如今全都被她拿回来了。 多年前彭氏借着照顾萧绾妤的名头,打理郑倩毓的嫁妆。 以前她们母女两还在萧绾妤面前哭惨,糊弄她分出一部分嫁妆补贴萧嘉虞。 当年萧绾妤年少无知被她们母女糊弄了,如今已撕破脸,萧绾妤自然要悉数拿回郑倩毓的嫁妆,这才有了满满的几大箱票据与房屋商铺地契。 车舆从宫门驶入,直达东宫宫门停下。 女官扶着她下车,送入长乐宫寝宫。 屋内处处挂着红绸、张贴大红喜字,千孙百子图被褥,龙凤花烛。 萧绾妤是以妾室嫁过来的,礼到这里就成了,后续的“却扇”“结发”等步骤完全没有,尚仪局的女官将人送到寝殿便恭敬退下,由东宫典设局的女官接手。 典设局女官款款上前,柔声细语开口: “萧良娣,殿下正在前殿招待宾客,需要晚些才能过来,殿下特意交代奴婢们先替您梳洗更衣,让您先稍后片刻。” “可以吗?”萧绾妤欣喜地看着女官。 虽然不用行大礼,一路过来也没走动,但这礼服里里外外五六成,大热天得穿这么多,顶着这么重的头面,她是真的又累又热。 “当然可以 ,萧良娣是想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还是先沐浴更衣?” 话落,萧绾妤提着厚重的裙裾从榻上起身,“先沐浴更衣罢。” “是。”屋内的宫婢应声,迅速地给她备热汤,更换她的衣物,女官还特意吩咐小厨房先备好吃食。 青萝青黛领着小宫婢分工合作,卸妆的卸妆,去发饰头面的去发饰头面。 卸完妆容,泡了个舒服的热汤浴,萧绾妤又用了些吃食,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靠坐在榻上歇息一会儿了。 她为了打发时间,正拿着本话本子翻看打发时间。 没过多久,墙角的漏更已是亥时末。 看着她一点一点的脑袋,已经睁不开的眼睛,青萝心疼的开口劝她,“主子,您要不先眯一会儿?等会子殿下回来了,奴婢再唤醒您?” “嗯?”萧绾妤突然吓得一个激灵,抬起头茫然问道:“几时了?” “快要子时了,主子先眯会儿罢,方才女官也交代了主子可以先歇一歇的。” 萧绾妤今日卯时便起来准备了,熬 到现下眼皮子已经在狂打架,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累着了,她就坐了那么一会儿,腰身已经开始酸痛。 她也不再强撑,动作迟缓地点了点头,由着青萝青黛扶着她躺下了。 皎洁的月光慢慢由浓转淡,红烛摇曳,寂静的屋内突然响起断断续续的哼唧声。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青黛趋步上前,俯身查看床榻上人儿的状态。 此时,床榻上的小姑娘额间、鬓角处已溢出细细冷汗,贝齿紧紧咬着泛白的唇瓣,嘴里不停地哼唧着。 青黛心下一惊,对着耳房处低唤青萝,片刻,青萝急匆匆走了出来。 青黛正一边翻箱倒柜地寻找东西,一边焦急吩咐,“主子月事来了,快给主子备些热水与汤婆子。” 萧绾妤月事一向不准,有时更是两个月来一次,两人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 青萝应声,提着冷却的水壶与汤婆子跑至门口,让小宫婢去小厨房打热水。 几人一顿忙活,终于把药、热水、汤婆子等物备好,青萝青黛先给她换了新的寝衣与月事带,青黛动作轻柔地扶她,把药喂到她嘴边,“主子,药来了,您赶紧吃了。” 萧绾妤疼得不行,手一直捂住肚子,迷迷糊糊地张嘴吃药。 青萝帮忙将汤婆子放在她的肚子上给她缓解疼痛。 “黛姐姐,今晚可是新婚之夜,主子眼下来了月事,该如何是好?” 话音坠地,门口响起“咿呀”的开门声与宫婢请安的声音。 魏胤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绯红滚边礼服,蜂腰猿臂,身姿颀长,俊逸惑人的脸颊一片通红,脚步略显摇晃,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 青萝青黛赶忙起身插手行礼,“奴婢青萝\/奴婢青黛给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 林元清搀扶着魏胤珩,两人身后跟着两名宫婢女,婢女们手上端着黑漆牙雕呈盘。 魏胤珩抬手免礼,看到青萝青黛脸色不太对,刚想开口询问,萧绾妤突然发出痛苦的哼唧声。 “你家主子出了什么事儿?”他摇摇晃晃走向床榻,被床榻上小姑娘脸色苍白的脸色给吓了一跳,酒意瞬间清醒了几分。 未出阁的青萝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谈论这话题,红着脸,嗡声回道:“启禀殿下,主子今日正好月事到访,身子不适才会如此。” 青黛偷偷瞄了一眼紧张的魏胤珩,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小心思,接过话道: “启禀殿下,奴婢们已经给主子喂过止痛药了,待药起了效,主子就不会这般疼痛了。” 眼下主子这种情况,今夜也就这样了,与其新婚之夜如此浪费,不如借此机会,让殿下心疼心疼主子。 魏胤珩闻言,眉头紧促,指腹轻轻摩挲小姑娘失了血色的脸颊,“你家主子每个月都会这样子吗?” 青萝刚张嘴,青黛给了她一个眼神,自己再度接话,“是,这些年来,主子每个月都会疼痛难忍,全靠止痛药度过这几日。” 话音未消,魏胤珩沉声吩咐林清元去传侍医。 林清元恭敬应声,退了下去。 “疼——疼——”床榻上的萧绾妤正用力地按着肚子上的汤婆子,无意识地蜷缩身体想要缓解疼痛,额间很快渗出冷汗。 魏胤珩抬手低唤一声,“帕子。” 须臾,他掌上多出一块云锦帕子,他收回掌心动作轻柔地给她擦拭额间的细汗,低声安抚道:“哕哕,再忍忍,侍医很快就来了。” “疼—— ”萧绾妤无意识地左右转动脑袋,许是烦有人碰她的额间,一把抓住大掌,一直在喊疼。 侍医尚未来,魏胤珩也只能低声安抚她。 一炷香左右,林清元领着药藏局的周侍医匆匆赶来。 “臣——” 话刚起来个头,魏胤珩打断周侍医的话让他先来把脉。 周侍医应声,放下肩上的药箱,洗过手擦干,才拿出脉枕放在床榻边,随即又在萧绾妤的手腕上盖上丝帕才开始把脉。 “脉象沉迟无力,按之有余,举之不足,往来迟慢……” 半晌,周侍医观察了萧绾妤的脸色,又问了青萝青黛一些问题,回禀道:“此乃寒症,待臣开些补气血的方子,让萧良娣好好调理一番。” 床榻上的小姑娘吃了药这么久,还在哼唧喊着疼,魏胤珩蹙眉问道:“那有没有办法可以先缓解她的疼痛。” “可以,臣等会儿让医童过来替萧良娣做个艾灸,很快便能缓解萧良娣的疼痛。” 宫中女眷众多,除了侍医外还备了女医童,协助侍医替女眷们看诊。 魏胤珩闻言,稍微安心了些,也有心思询问详细病情。 “良娣如今的情况需要医治多久才能痊愈?” “启禀殿下,良娣患的乃是多年积累下来的寒症,若要痊愈,需得长时间调养,温化寒湿,行气活血。” “只是……”周侍医话语一顿,小心翼翼地去看魏胤珩的脸色。 魏胤珩幽幽开口询问:“只是什么?” 周侍医咬咬牙,如实回禀:“只是,以萧良娣目前的状况,不易受孕。” 第22章 敬茶告假 言讫,立马垂下脑袋不敢去看他。 周侍医是伺候魏胤珩多年的老人,东宫多年无所出,如今萧良娣入宫,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的肚子,本以为萧良娣是有福气的,没想到却是这般情况。 “孤知道了,你先紧着给萧良娣调理身子,其他的事儿不急。” 魏胤珩本人都这么说了,周侍医只能恭敬应下,告退。 女医童来的速度挺快的,艾灸需要时间,魏胤珩看着女医童把艾灸笼给萧绾妤弄上,便让人准备热汤沐浴。 “殿下,那这些合卺酒?”林清元指着立在一旁宫婢们手里捧着的黑漆牙雕呈盘,询问。 呈盘里摆了两碗吃食、两瓢用瓠盛着的酒、剪刀、红绳、一类的物品。 林清元有些惋惜,眼下萧良娣身子不适,这些东西应当是用不上了。 虽然妾礼与妻礼有所不同,但这些东西,他家主子还是给备齐了。 魏胤珩闻言,脚步微顿,睨了一眼盛着酒的瓠,温润的双眸之中显出一抹晦暗之色。 要是知道她今夜会不方便,他就不用准备这些东西了。 “撤下去罢。” 待魏胤珩沐浴完出来,萧绾妤的艾灸已经完成。 他刚躺下歇息,身旁的小姑娘幽幽睁开眼睛,水眸笼着一层薄蒙蒙的雾气,迷茫地看着他,“殿,殿下?” 萧绾妤看着面前放大的俊逸面容,意识终于回笼,挣扎起身,“殿下您回来啦?” “青萝她们也真是的,居然不唤醒我—— ” 还没等她说完,魏胤珩动作轻柔地把她拉回榻上,替她盖上薄被,“你身子不舒坦,老老实实地躺着。” “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说着,他的大掌贴上她的肚子轻轻摩挲。 男人是常年习武拉弓,掌心和指节的位置有薄薄的茧子,轻轻摩挲,触感十分强烈,突然一股热意往上直涌,整个脖颈,脸颊,耳廓都微微发热。 她娇羞地抬眸,轻咬贝齿,“殿,殿下,不疼了,您不用替我捂着了。” 怀中的小姑娘涨红着一张脸,湿漉水眸之中溢满羞怯神色,魏胤珩第一次感觉喉咙莫名有些发紧,他哑声着嗓音开口: “无妨,孤还是帮你捂着,免得你又被疼醒了。” 萧绾妤踌躇片刻,小心翼翼地提议道:“殿,殿下,我身子不舒坦,不若您回正殿去睡?” 看到小姑娘纠结为难的面容,魏胤珩低声轻笑。 “殿下,你笑什么?”萧绾妤被他的笑声弄得莫名其妙。 “笑你的小心思。”魏胤珩伸手戳了戳她的粉腮,温柔笑道:“你分明就不想孤离开,为何还要口是心非。” “可,可是,大伯母、二伯母说了,妇人之姅,男子必须要回避,否则会生病不吉利。” 萧绾妤搬出舒氏与阮氏的原话,这些话还是备嫁时,她们特意教导叮嘱的。 她是第一次嫁人什么都不懂,只能长辈怎么教她怎么做。 当然,她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蠢笨,她也是留了点心思的。 她提议魏胤珩回正殿睡,可没蠢到让他去别的宫殿睡。 “那你可曾想过,孤今夜若是离开,你往后在东宫该如何自处?” 萧绾妤微微一愣,呃,她还真的没有考虑到…… 魏胤珩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笑意:“小傻子,孤是真龙之子,得天必佑,岂会怕这些莫须有的东西。” 说着,他敛起笑脸,面容肃然道:“哕哕,孤答应了你阿娘与兄长会好好照顾你,定会信守承诺。” “你在孤面前做你自个便可,无需如此小心谨慎。” 宫中波诡云谲,东宫亦是布满各方眼线,他日日疲于应付已经够累了,他实在不希望就连他一向爱护有加的小姑娘也与他耍小聪明。 他只希望东宫还有一个地方一个人,能放他放下戒备,无需去猜测对方的心思,揣度对方的用意。 只要她不倒戈相向,他终归会一直护着她的。 萧绾妤糯糯点头应好。 “好了,快睡,等会儿天亮了。”魏胤珩替她调整个舒适的姿态,下颚轻轻压在她脑袋上,带着她一起入睡。 两人没睡多久,魏胤珩便被林元清刻意压低的声音吵醒,怀中的小姑娘轻触眉头,正歪着脑袋往软枕里压 ,想要躲避声音。 魏胤珩撑起身子,大掌捂住她的耳朵,压低声音道了声“说”。 “殿下,萧良娣待会儿还要进宫请安、敬茶呢。” 良娣进宫翌日都要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回来后也要向太子妃敬茶请安。 眼下时辰将至,再不起来就要耽误进宫了。 魏胤珩看了眼怀中的小姑娘,小姑娘唇色毫无血色,眼眶下浮了层黑,往日秾丽的容色已被憔悴疲惫替代。 “萧良娣身子不适,让林泰安进宫一趟,向阿娘禀明情况,你去永宁宫一趟。” “萧良娣身子不适,不能来请安敬茶?”永宁宫东偏殿内,太子妃裴菀沁神色淡淡盯着林元清,幽幽问道。 林元清恭敬应是。 裴菀沁目光幽幽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半晌,声音清冷道:“本宫知道了,你退下。” “是,奴婢告退。” 林元清一出去,裴菀沁整个人立马透着一股明显的阴沉之气。 第23章 看笑话 钟嬷嬷见状,刚上前,她悠悠站起身,冷声吩咐奴婢:“梳妆更衣罢。” 一众宫婢应声,钟嬷嬷扶着她走向妆奁,轻声细语劝道:“娘娘,您莫动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她只是个妾室,娘娘您是正宫,您要拿捏一个妾室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话落,裴菀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笑容,“嬷嬷放心,本宫没有生气,本宫不会让人白看笑话的。” 昨晚整个东宫的人都盯着长乐宫的一举一动。 长乐宫夤夜时分大张旗鼓地请侍医,想不知道都难。 又有新人入宫,想必那些女人个个都已起床梳妆打扮,等着赶来看她好戏。 魏胤珩在外人面前一向给足她脸面,她才不会蠢到将情绪放在脸上,给别人看笑话。 琼琚从外间款款走了进来,叉手行礼,“主子,奴婢方才在大厨房遇到女医童,她昨晚去给萧良娣艾灸去了……” 女医童将昨晚在长乐宫发生的事儿都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琼琚,琼琚又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寒症?”裴菀沁嘴角上扬,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 艳阳高挂,金桂香甜的气味顺着大开的楹窗飘进殿内。 萧绾妤一觉睡到临近正午才起来,青萝青黛看到她起来赶忙服侍她盥漱更衣,命人准备吃食。 “良娣,您身子还疼么?”青萝将象牙牙刷递给萧绾妤,柔声询问。 萧绾妤轻轻摇头,接过牙刷刚塞进嘴里,猛地又拿了出来,“几时,现下是几时了?” “主子,已时正了。” 萧绾妤手中刷牙一抖,惊慌起身跑去妆奁前,“完了完了,错过了请安敬茶了,你们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 “主子—— ” 青萝刚开口,门口传来魏胤珩温和的声音:“孤已经让人去千秋宫与永宁宫言明情况,哕哕无需担忧。” “殿下。”萧绾妤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迎上去,魏胤珩摆手,温声让她先盥漱。 等她盥漱梳妆完出来,膳厅的圆桌上已经摆好各式吃食。 砂锅鹿尾、锦缠鸭、炙驼峰、罗汉大虾、红枣乳鸽汤,还有贵妃膏,全部都是她爱吃的。 魏胤珩一边亲自给她盛汤,一边询问她的身子状况。 “殿下,妾身好多了。”萧绾妤接过热汤,礼尚往来地执起银鎏箸给他夹了块鸭肉。 魏胤珩目光温柔地轻斥道:“撒谎,孤不是说过你在孤面前做自个即可吗?合着你没把孤的话听进去?” 他方才又不是没看见她憔悴的脸色,还想撒谎骗他。 “哪有,妾身就是不想殿下担心罢了。” 萧绾妤又给他夹了块大虾,讨好笑道:“殿下莫要生气了。” 小姑娘精怪的笑靥没让他忍住,低笑声溢了出来,“往后可不许再这样。” “嗯嗯。”萧绾妤糯糯点头。 …… 永宁宫,东偏殿膳厅内,裴菀沁正索然无味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嘴里的饭菜。 琼琚从门外款款走进来,“启禀娘娘,皇后娘娘派了位姑姑过来。” “将人请进来罢。” 琼琚出去一会儿,又领了个年岁三十左右的宫婢进来,“奴婢向太子妃请安,太子妃万福金安。” “请来罢。” 云裳道谢起身,将手里的食盒递了出去,温柔笑道:“娘娘,近日天气炎热,皇后娘娘特命奴婢给娘娘送些消暑小菜过来。” “有劳阿娘记挂了。” “本宫有段时间未去给阿娘请安了,不知阿娘身子可好些了?” 这几个月郑皇后愈发身子不适,中宫的日常请安已经免了,裴菀沁也不好隔三岔五就往千秋宫跑。 说起来,她也有十来日没去千秋宫请安了。 “回娘娘的话,皇后娘娘精神好了不少。” 裴菀沁欣喜点点头,“那就好,那本宫晚些进宫给阿娘请安。” 云裳恭敬应是,随即开口,“娘娘,皇后娘娘得知萧良娣昨日身子不适,特命奴婢前来东宫替萧良娣调理身子。” “哐当”一声轻响,裴菀沁手中的银鎏箸摔在鎏金缠枝莲纹碗上,“本宫知道了。” 说着,吩咐琼琚亲自将云裳姑姑送去长乐宫。 人一走,裴菀沁放下银鎏箸,“不吃了,都撤了罢。” “娘娘,那,这小菜?”裴菀沁 的另一位陪嫁婢女佩云,握着食盒的把手,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裴菀沁扫了一眼食盒,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之色,“本宫吃不下了,赏给你们了。” 嗬,还以为皇后娘娘真的这般有心,担心她胃口不好特意赐她小菜,合着她就是顺带的。 钟嬷嬷上前扶着她走回正殿内,知道她不开心,特意开解道: “娘娘,那萧氏阿娘与皇后娘娘同出一族,皇后娘娘不过是疼爱小辈罢了,娘娘千万莫要多想了,免得让她们看了笑话。” “小辈?她是小辈,本宫就不是么?”裴菀沁轻飘飘觑了她一眼,冷笑道:“再说了,她们背后笑本宫笑得还少吗?” “光是今儿都够她们得意许久了。” 今儿因为萧氏没来敬茶请安,那些人当着她的面已经开始阴阳怪气了。 这正午还没过完,皇后娘娘又赐了调理身子的宫婢过来,那些妾室不知道又在背后怎么笑她了。 “嬷嬷,萧氏不是别人,你往后无需用这些废话来糊弄本宫,至于本宫与殿下的感情如何,本宫很清楚。” “等会儿琼琚回来,让她来见本宫。” 第24章 患有寒症 此时的长乐宫内,云裳到的时候,周侍医与女医童正在给萧绾妤诊脉。 魏胤珩昨晚已经交代周侍医与女医童每日过来给萧绾妤请平安脉与熬制汤药。 周侍医一边把脉,一边蹙眉问道:“敢问萧良娣平日里可是喜吃寒凉物?” 昨晚她睡了,他又急着开药便没有询问这么详细,眼下她人醒着,自然是要问清楚。 看到萧绾妤一脸茫然,他解释道:“就是一些冰饮子、冰镇水果、绿豆、螃蟹、柿子、菇……” 他说一样食材,萧绾妤就点一次头,“这些都是寒凉之物吗?怎么这么多啊?” “当然是,萧良娣,这些寒凉之物您可不能再吃啦。” 一旁的青黛闻言,心思微动,上前搭话,“请问周侍医,女子可以经常凫水?” “那还是要分情况的,若是平日里有骑马、打球、习武的习惯,身体又较康健,夏日偶尔凫水亦是可以的。” “若是平日喜静,体质弱些,若是凫水恐会寒气入体。” 周侍医回头询问萧绾妤,“萧良娣可是平日里喜欢凫水?”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萧绾妤,特别是魏胤珩,满眼无奈地看着她。 萧绾妤尴尬地笑了笑,“是啊。” 周侍医摇头轻叹道:“萧良娣,往后寒凉之物与凫水都不能碰了。” 萧绾妤点头如捣蒜,连连保证:“嗯嗯嗯,一定一定。” 交代好,周侍医便让女医童按昨日开的方子继续熬药。 其实就过了一晚,脉象也变不到哪里去,他过来一趟就纯粹请个平安脉,安太子殿下的心,药方子根本无需更改。 周侍医与药童一离开,云裳上前行礼请安,“奴婢向殿下、萧良娣请安,殿下、萧良娣恭请福履。” 魏胤珩唤起,向萧绾妤解释道:“云裳姑姑是大舅舅送进宫替阿娘调理身子的,阿娘将她调来先替你调理身子。” “这,这不好?皇后娘娘那里更需要云裳姑姑?” 郑皇后身子一直不太好,她作为晚辈怎么好与长辈抢人呢? “这没什么的,阿娘身边有专用的医师与药童,云裳姑姑过来不碍事的。” 萧绾妤见魏胤珩这般说,只能领情云裳姑姑,让青黛领她下去安置。 青萝起身扶她回去内间,“主子,您真的要听周侍医的话,您真的可不能贪嘴了。” “嗯嗯嗯,我知道了。”萧绾妤肚子又有些坠感,敷衍地点了点头。 “主子。”青萝见她这般随意,忿忿跺了跺脚,撅着嘴嗔道:“主子,奴婢说真的,周侍医说您寒症严重,不易受孕,您再不忌口好好喝药养—— ” “奴婢说错话了,求主子责罚。”看到萧绾妤一下变了脸色,青萝这才意识到自个的嘴又惹祸了。 她跪在地上,垂着脑袋,慌忙解释:“主子,是奴婢说错话了,周侍医说——” “下去!” 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魏胤珩清冷的声音。 青萝惊慌回头,垂首应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屋内只余下他们两人,萧绾妤失神地坐在罗汉床榻上,魏胤珩站在她面前片刻,她都没回过神来。 魏胤珩敛起眼眸中的晦暗之色,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地直视她双眸,低声轻哄道: “哕哕,周侍医说只要你好好调养,身子会康健的,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嗯。”萧绾妤闷闷点头,心里很是郁闷。 昨日出嫁时舒氏、阮氏还特别叮嘱她要早些诞下子嗣,谁知不过是过了一个晚上,就变成了她难以受孕。 魏胤珩默了默,不想继续与她纠结子嗣的问题上,转移话题,温声问道:“对了,你身上的寒症为何如此严重?” 她自幼锦衣玉食,身子应当很康健才是。 说到这个,萧绾妤果然被转移了话题,气哼哼开口:“因为被彭氏糊弄呗。” 她十一二岁至今各种冰饮子、冰冻水果、寒凉食物就没断过,彭氏还在那几日特意拿那些冰凉的东西给她吃。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不疼的,就是月事来得不准时。 那时候她敬怕老夫人与“凶巴巴”的舒氏、阮氏不亲近,彭氏全权打理着他们三房的庶务,自然也没有人教过她平日少吃寒凉食物。 彭氏养了她近十年,一直骄纵着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也就学点皮毛。 这还是跟着家里兄弟姐妹一起上族学被逼着学的。 她更擅长的是与萧嘉虞出去到处乱玩,彭氏母女还喜欢带她去她阿娘的陪嫁庄子上凫水。 后来,她来月事的时候开始会痛,再后来就腹痛难忍,但她从来都不知道自个的寒症这般严重。 以前疼痛的时候,彭氏会寻人给她开药,也请大夫来给她看过。 大夫把完脉只说她的体质比较特殊,来的时候会腹痛难忍,各种腰酸背痛 ,恶心想吐,她的这些情况,将来嫁人生子后就会有所改善。 她从来没想过是因为有人处心积虑长年累月地给她喂这些寒凉吃食,带她去凫水让她寒气入体。 魏胤珩闻言,开口道:“这样,往后你每日起来与孤练武,当作强身健体也好,当作学习自保的手段也好。” 就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是跑去凫水,寒气不入体才怪。 “啊!不用了?”萧绾妤垮着个脸,“我这细胳膊细腿的,练什么武呀?” 她每日睡到自然醒不好吗? 干嘛非要半夜三更起来练武遭罪啊? “你身子这么差,没得商量。”魏胤珩摇头拒绝。 “殿下—— ”萧绾妤撅着嘴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心软。 “不成,来,喝药了。”魏胤珩正好看到青黛捧着呈盘进来。 随着青黛的走近,浓郁的苦涩色直朝萧绾妤的鼻端冲,她满脸嫌弃地往后躲。 “主子。”青黛见状,给了她一眼无奈的眼神,“您方才可答应得好好的,您可不能耍赖!” 魏胤珩看萧绾妤如临大敌的模样,正准备端起碗喂她,林元清躬身走进来,“启禀殿下,沈大人、裴少傅、万大人……已在崇正殿等候。” “殿下有事先去忙罢。” 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眸,魏胤珩好笑地摇摇头,“成,孤先去处理公务。” 说着不忘叮嘱青黛,“记得盯着你主子喝完药。” 萧绾妤娇哼一声,目送魏胤珩出去。 “殿下。” 林元清掀开轿辇帐幔,魏胤珩脚步微顿,冷声道:“让司礼派个女官过来,好好教教萧良娣身边那两个婢女规矩。” 林元清的速度很快,下晌的时候就送了位女官过来教导长乐宫宫婢的礼仪。 早晨萧绾妤没有去请安敬茶,正午千秋宫送了个婢女去永宁宫,下晌太子殿下又送了礼仪女官过去。 一出又一出的整得十分热闹,可把东宫其他女人看乐了。 第25章 千秋宫请安 玉芙宫中,几个女人齐聚一起一边打着叶子牌,一边闲聊调侃。 一位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小娘子,姿态优雅地往桌上扔了张牌,娇滴滴道: “我还以为殿下有多护着这位新良娣,眼下也不过尔尔,亲自求娶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 说话的人是俞氏,正四品良媛,是淮南道节度使俞家送进东宫的旁系女。 话落,施良娣慢条斯理开口道: “殿下亲自去千秋宫求娶这位良娣人尽皆知,俞妹妹何必还在自欺欺人。” “殿下若不护着她,又怎么会越过太子妃,亲自派人去遣司礼女官过来呢?” 太子妃掌管东宫庶务多年,太子殿下一向不管后宫之事,此次绕过太子妃,不正是有意袒护么? 施氏看了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其余两人,笑盈盈问道:“往后呀,这宫里可热闹了,是不是啊,两位妹妹?” 俞氏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倒是想看看这位萧良娣是何等姿色,能迷得了咱们殿下。” 对于玉芙宫的非议,萧绾妤一点都不知情,这几日她就在长乐宫里歇着哪儿也没去。 直至她身子完全康健,她才第一次出长乐宫。 天色微亮,萧绾妤与魏胤珩起了个大早。 盥漱完的魏胤珩立在衣架前,林元清正在服侍他更衣。 他转过身子,交代萧绾妤,“你先去千秋宫给阿娘请安,孤下完朝便去千秋宫寻你。” “好。” 魏胤珩要赶着上朝,穿戴好便先离开了。 离开前经内坊总管林泰安提醒他才发现自个忘记告知裴菀沁,晚些萧绾妤回来敬茶之事。 “派个人去通知太子妃罢。” 林泰安低声应是,随即递给林元清一个眼神,让他跑永宁宫一趟。 萧绾妤要赶着去千秋宫请安,梳妆打扮完便乘坐轿辇往千秋宫赶去。 她是正三品良娣,还是有资格在宫中乘坐轿辇的。 三刻钟后,轿辇缓缓落在千秋宫门口。 此时,宫门口大开,芳华姑姑早在宫门口等候,见她一来,欣喜地迎了上来,“奴婢参见萧良娣。” 萧绾妤半侧身子避让,“芳华姑姑无需多礼,许久未见您,您可安好?” 芳华姑姑柔声道谢,便将人请进宫内,边与她寒暄,“多谢良娣惦记,奴婢很好。” “许久未见到良娣,娘娘与奴婢甚是挂念您。” “娘娘昨日知道您今儿要来可高兴了,一直在念叨着您,这会儿已经起来了,就等您过来……” 两人一路进到东侧偏殿内,皇后娘娘果然已经在等着她。 萧绾妤款款上前,叉手见礼,“妾身萧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长乐无极,起居无恙。” 看着自幼长大的小姑娘如今梳起高高的妇人髻,郑皇后脸上挂满欣慰的笑容,“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 说着,郑皇后眉眼含笑地朝她招手,“坐来阿娘身边。” “往后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唤我阿娘便好,在本宫面前无需这般见外。” 小姑娘从小就长得软糯娇憨,嘴又甜得不得了,郑皇后一直很喜欢萧绾妤,只可惜她的儿子是太子,正妻之位牵扯太多朝廷势力,否则她早就给两人定下婚约。 如今儿子亲自求娶,也总算圆了她当年的心愿。 萧绾妤糯声应是,将自个亲自缝制的中衣与香囊拿了出来。 中衣是用云锦绸缎制作的,香囊的香是她自个炼的,这些都是她备嫁的时候准备的。 萧绾妤羞涩地笑了笑,“阿娘,我本来想给您缝点小玩意的,可我女红不好,就只给您缝了件中衣,您千万莫要嫌弃呀!” “不会,哕哕有这份心意,阿娘欢喜还来不及,岂会嫌弃呢。” 郑皇后展开衣裳细细看了一番,还真诚实意地夸了她的针脚线缝得密实。 “阿娘,还有这两个香囊,一个是芙蓉香,我用了薄荷、龙脑、乳香调制的,还有这个是用橘子果皮、丁香,是给您提神的。” “您看看您喜不喜欢,您若是喜欢往后我再给您做。” 郑皇后一一闻了闻两个香球,笑靥如花夸道:“不错,确实很提神,香味也调配得很好,本宫很喜欢。” “哕哕可真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 说着,她解下自个腰间的香囊,把萧绾妤送的芙蓉香囊给换上。 “我哪有阿娘说得这般夸张,阿娘就知道哄我。”许久没被人这般认真夸赞过,这么肯定过,萧绾妤顿时被夸得脸红了。 “好啦,你还没用早膳罢,陪阿娘先用点早膳。” 话落,宫人很快将衣裳拿了下去,吩咐小厨房上菜。 “对了,你住在东宫可还习惯?” 眼下在自个宫里与儿媳吃饭,郑皇后也没有那么讲究。 她一年到头大半年都闷在自个宫里,好不容易有个可心人儿来陪陪自个,她哪里还能端着装着。 “习惯的,东宫很好的。” 萧绾妤也就今儿才出了长乐宫,日日窝在宫里没人来叨扰,哪里会不好。 “习惯就好,你若是缺了什么记得开口,千万别委屈了自个。” “我不会委屈自个的。” “嗯,往后你多进宫来陪陪阿娘说说话,太子妃庶务繁忙,珩儿亦是公务缠身,若是你也不来,阿娘一个人会觉得烦闷……” 两人身份刚转变,又是许久未见,有许多体己话要聊。 魏胤珩到的时候,听到殿内传来热闹的笑声。 他有一瞬间愣神,他有多久没在千秋宫中听到这般热闹的笑声了…… “珩儿,你站在外面做什么?快进来呀。” 第26章 敬茶 母亲的话将他繁杂的思绪拉回,他大步跨入正殿内。 萧绾妤正欲起身见礼,郑皇后拉住她,“自家人不用动不动就见礼,多麻烦。” 萧绾妤乖巧点头。 魏胤珩掀起前裾,跪下稽首行礼,“儿子给阿娘恭请福安。” 郑皇后摇头失笑,嗔道:“你这孩子,阿娘刚说不用行礼,你还来。” 魏胤珩温柔笑道:“儿子给阿娘请安是应该的。” “成,那你就继续跪着罢。”言讫,郑皇后给另一个掌事宫婢舒月一个眼神,舒月抿嘴笑了笑,福身退了下去。 她是下去准备敬茶的茶水。 皇子们成亲,若是娶正妻,新婚翌日,帝后会在宫中举办家宴,夫妇二人除了向帝后敬茶外,还要见姑婆妯娌。 若是太子良娣、亲王孺人则无资格向皇帝敬茶,亦不会举办家宴。 所以,魏胤珩到了便她可以礼拜敬茶。 “哕哕,过来。”魏胤珩朝萧绾妤招了招手,萧绾妤猜到应该是要敬茶了,随即起身走了过去双膝跪在他的身边。 须臾,舒月领着宫婢捧着两杯茶进来,两名宫婢将呈盘摆在两人面前,两人接过茶杯,双手奉给皇后娘娘,“儿子\/妾身萧氏敬请阿娘喝茶。” “好好好,喝茶喝茶。”郑皇后笑容满面地一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拿出两个红封给两人,又训诫了几句。 “儿子\/妾身谨记阿娘教诲。” 两人接过红封,稽首叩拜,察觉到身旁的人跟着行了稽首大礼,魏胤珩俊朗的面容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漆黑的眼眸弯弯,眼中满是宠溺之色。 突然间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突兀响起。 萧绾妤刚抬起头上的不少发簪掉落地上,发髻也已经凌乱了,她只能尴尬地扶着自个的发髻。 对上调皮地做着鬼脸的小姑娘,郑皇后嗔笑道:“芳华,领哕哕去重新梳发。” 芳华姑姑恭敬应声,领着萧绾妤去了内殿,留下母子坐在外面,聊起家常。 “阿娘,往后你多召见哕哕,让她多过来陪陪你。” 萧绾妤头上还有个裴菀沁压着,隔三岔五地往千秋宫跑也不太合适。 若是郑皇后以传召家族小辈之名唤她前来,倒不会有不长眼的敢刁难她。 郑皇后温声细语应道:“阿娘知道啦。” “对了,你在东宫多护着点哕哕,别让那些腌臜事儿、牛鬼蛇神招惹到她面前。” 说着,她轻叹一声,继续道:“她阿娘走得早,性子又被那彭氏给养坏了,你往后多教教她,多护着她。” 除了后宅的腌臜事儿,东宫藏了不少牛鬼蛇神,各方棋子。 莫说萧绾妤这样一个小娘子,就是魏胤珩本人都要步步为营,由不得郑皇后不担心。 魏胤珩面容肃然回道:“阿娘放心,儿子一定会护好哕哕……” 母子俩等了两刻钟左右,萧绾妤终于重新梳好头出来了。 萧绾妤还要赶回去给太子妃敬茶,两人拜别郑皇后便先回去了。 夫妇二人走了好一会儿,郑皇后娘娘把玩着萧绾妤送的香球,嘴角的笑容就没淡过。 突然间像想到什么似的,幽幽开口问道:“说起来,本宫许久未见宣平伯爵府的人了。” 芳华迟疑问道:“娘娘可是要传萧家人入宫觐见?” “今儿本宫累了,明儿罢,明儿传萧家女眷入宫。”言讫,皇后娘娘脸上泛着一层明显的冷意。 “娘娘待良娣可真好。” 看到郑皇后的脸色,又想到方才萧绾妤交代了染上寒症的缘由,芳华这才反应过来,皇后娘娘召萧家女眷入宫,想必是要替萧绾妤出口气。 郑皇后娘娘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噙着抹笑意,“哕哕值得本宫护着她。” 芳华姑姑点了点头,心里也是十分认同皇后娘娘的话。 抛开身份、关系不谈,她也觉得通透心思缜密的萧良娣与太子殿下最为般配。 她可是发现了方才萧良娣跪下敬茶,稽首谢恩时,太子殿下的笑容加深了不少。 时下成婚,正妻无须下跪行礼,可太子殿下每次见到皇后娘娘时都是心怀敬意地行稽首大礼。 太子殿下敬重生养教导他的生母,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妻子像他一般敬重生母。 太子妃可从来没有给皇后娘娘行过大礼,平日里的敬重也仅仅是因为,她是皇后娘娘,一国之母的身份罢了。 至于施良娣跪是跪了,她一样没有行过大礼,她之所以会跪,不过是因为妾室敬茶需要跪罢了。 刚抵达东宫的萧绾妤可不知道芳华姑姑心中所想,她方才跪在魏胤珩身边可没有想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就是看魏胤珩跪了,她也一道跪了下来。 当然,她也不知道她这样的做法,确实讨魏胤珩的欢心。 永宁宫 “太子殿下驾到,萧良娣到—— ” 林泰安高唱一声,正殿内的众人纷纷起身注视着门口。 大门处,一男一女逆光牵手而来,魏胤珩着赭黄四爪龙纹朝服,金冠束发,玉扣腰封,姿态温雅雍容。 旁边的女子一身流光溢彩的襦裙,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上胭脂浅浅地晕开,额间一抹燕雀细钿,眉眼如画,杏眸若点漆,唇若点朱。 随意一瞥便会陷入那摄人心魄的绝艳中,让人恨不得捧在掌心之中细细呵护。 男的俊美女的美艳动人,瓌姿艳逸,般般入画,任谁看了忍不住叹句佳偶天成。 直至听闻两人腰间上琳琅轻撞的声音,众人才恍然回过神来,礼拜行礼,各自请安道:“妾身\/奴婢请殿下安,殿下万福康安。” 位分较低的女眷与宫婢还要向萧绾妤请安,“妾身\/奴婢请萧良娣安,萧良娣万福康安。” “免礼。”魏胤珩放开萧绾妤的手,大步走上上首的座位。 萧绾妤目光在几个女人之间转了一圈,收回目光,朝上首的裴菀沁叉手行礼,“妾身萧氏请太子妃金安,太子妃万福。” 裴菀沁早就敛好眼底的惊艳,柔声道了声免礼。 她与萧绾妤之前在宴会上见过的,想不到萧绾妤不过半年未见,今儿再见居然这般惊艳。 萧绾妤糯声道谢,对着其他几位一一互相颔首打招呼。 “好了,你们等会再认识,孤还有事儿要办,先敬茶罢。” 裴菀沁温声细语应声,吩咐宫婢下去备茶。 片刻,宫婢拿出一块圆蒲放在地上,宫婢端着茶恭敬站在旁边。 正妻给长辈敬茶确实无须跪地,可萧绾妤是妾室,妾室给正妻敬茶还是需要跪地。 萧绾妤双膝跪地,接过茶盏先递给魏胤珩,“殿下,请用茶。” 魏胤珩低应一声,接过茶杯,掀开茶盖,轻刮茶沫抿了一口便交给一旁的宫婢,随即偏头看向裴菀沁,这是在等她喝茶。 裴菀沁微微一愣,心里十分不得劲。 每个妾室进门,魏胤珩喝完茶都会训诫两句,眼下到了萧氏,居然就嗯了一声就没了。 “太子妃,请用茶。” 萧绾妤的话将裴菀沁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神情温和,眉眼含笑接过话,抿了一口,将茶杯交给宫婢,从一旁的呈盘上拿起一个通体碧绿的玉镯子。 “这是本宫的陪嫁之物,如今赠予萧妹妹,还望妹妹好生服侍殿下,早日为殿下开枝散叶。” 话音坠地,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股冷冽之气。 第27章 挤兑 魏胤珩嘴角噙着的淡淡笑意已经消失殆尽,俊美的面容上泛着一层冷凝之色。 萧绾妤装作无事发生,恭敬道谢,“妾身谨记娘娘教诲。” 言讫她站起身,慢慢走回座位上。 东宫太子妃温婉贤淑,是个好相与的? 嗬,这第一次见面就往她心窝子戳,给她下马威。 果然还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孤还有事先走了。”言讫,魏胤珩站起身,目视前方,大步流星离开了。 他一走,屋内的气氛有些冷了下来。 一道清明婉转的声音响起:“萧姐姐这身衣裳可真好看,可是出自云佩阁绣娘之手?” 看到萧绾妤微微一愣,她笑盈盈解释道:“瞧妾这记性,今儿第一次相见,萧良娣还不认识妾身罢,妾是任氏。” 任氏,正五品承徽,出自江南盐商大户任家嫡女,进宫有三年的时间。 她身穿素烟纱襦裙,长了一张娴静素雅的脸,细长的柳叶眉,肌肤雪白、明眸皓齿,静静坐在那里轻摇团扇,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子书香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以笑相待,萧绾妤柔声回道:“谢谢你的夸奖,这襦裙确实出自云佩阁。” “你的素烟纱襦裙做工也不错。” 话音刚落,一道甜腻腻的嗓音响起:“任姐姐身上的素烟襦裙乃是江南贡品,加上宫中绣娘精湛的技艺,自然不是民间凡物所能比的。” 萧绾妤闻声望去,说话的是坐在施良娣身旁的俞良媛。 她皱着眉头看着俞良媛的模样,姿容皎美,雪腮杏眸,琼鼻秀致,丹唇小巧,浑身透着一股娇憨精怪之态。 方才她看俞良媛第一眼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眼下再细看,她发现她与俞良媛居然长得有四、五分相似,若是不知道,两人还以为她们是亲戚。 不仅是她发现了,就是其他人也发现。 方才众人都在惊叹萧绾妤的面容,随即又是敬茶,裴菀沁还来了个下马威,眼下没事儿了,众人都开始发现此事了。 众人探究的目光来回往两人脸上转,这一举动直接惹怒了俞良媛,她目带挑衅上下打量萧绾妤的衣着,“妾久闻云佩阁绣品闻名关中,原来也不过如此,对,任姐姐。” 云佩阁绣工、款式在关中是数一数二的,也是沈倩毓的陪嫁铺子之一,他们萧家的衣裳几乎都是云佩阁包圆。 任承徽望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太子妃,只见她端着茶水小口小口噙着,摆出一副看戏的态度。 俞良媛将矛头指向她,她也只能自个接茬: “俞良媛此言差矣,大魏地大物博,物产丰盈,与外邦更是互市频繁,不管是产自哪里之物,都各有各的好。” 话音未消,萧绾妤勾唇一笑,接过话: “不知俞良媛是瞧不上民间凡物,还是瞧不上我这个喜好民间凡物的良娣?” “不管是前者亦是后者,你也不应该随意去抨击,前者,殿下可是大魏的太子,陛下与太子爱民如子,须知你一言一行代表东宫。” “后者,若人人都像你这般,那,互市—— ” 未说完的话涉及朝堂之事,她虽然没有说完,但在座都是出自官宦、富商之家,再不了解时事,大概也能猜到其中意思。 众人暗暗吃了一惊,这萧良娣嘴皮子可真利索。 嘴皮子随意一张一合,都能往百姓、外邦上扣,这真的是外界传闻骄纵蛮横不学无术的萧二小霸王能说出来的话? 萧绾妤之所以琴、画、棋、女红是不太拿得出手,因为她没什么耐心定下来好好学。 但诗词歌赋书学得还可以,她以前上课是不认真,可是她学东西很快。 诗词歌赋动动嘴皮子的事儿还真难不倒她。 “萧妹妹,慎言,你的一言一行也代表东宫。”裴菀沁面容肃然,声音清冷道。 她十分不喜萧绾妤对俞良媛的说教,她才是东宫太子妃,要说教还轮不到区区一个良娣来说教。 况且,还是故意将小事化大的说教! 区区一件衣裳,她非要往民间、互市上说,可不就是想小事化大么? 萧绾妤以前虽让彭氏母女牵着鼻子走,可她在外面还真的就不是随意任人搓扁揉圆的面团子。 方才俞良媛阴阳怪气时,裴菀沁璧上看戏,眼下一句话不提俞良媛,却反过来指责她。 先是下马威,又来一个挑事的,她若是不挤兑回去,往后岂不是谁都给她来上一脚? 萧绾妤微微勾唇,字正腔圆回道: “妾身刚进宫几日,殿下便时常对妾身耳提面命,要妾身与几位姐妹好好相处,守望相助,抱歉,是妾身越矩了。” 这话既阴阳了裴菀沁驭下不严,又拉出了魏胤珩来挡刀。 因为裴菀沁驭下不严,且魏胤珩又说要守望相助,所以她听到俞氏言语不当时,才会好心出言提醒。 此时,屋内静可闻针,几个女人面面相觑。 俞良媛怒目浑圆瞪着萧绾妤,裴菀沁的话突然响起:“俞氏,记住你自个的身份,往后需谨言慎行。” 俞良媛错愕地看着裴菀沁,她正欲开口反驳,又听到裴菀沁继续道:“这次,就罚你两个月俸禄,小惩大戒罢。” 俞良媛还想反驳,想到殿下最近都不来她院子,只能强忍下所有不甘,起身谢恩。 一旁看足戏的施良娣,看到俞氏吃瘪,乐得嘴角一直上扬。 第28章 乡贡(作话有女眷位份) “好了,本宫乏了,诸位妹妹请回罢。”裴菀沁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下令赶人。 众人一一起身行礼退下。 一出殿门口,俞良媛冷冷扫了一眼萧绾妤离开了,任承徽友好地与萧绾妤寒暄两句后也离去了。 “施良娣、萧良娣,妾身先回院落去了。” 说话的是方才在里面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傅氏,她是正七品昭训,安东都护的侄女,年岁就比萧绾妤大一两岁左右。 傅氏肉嘟嘟的圆脸还带着婴儿肥,一双杏仁眼又大又亮,长得很乖巧,就是胆子比较小,总是缩小自个的存在感。 看着傅承徽离去的背影,萧绾妤嘀咕道:“看来太子殿下真的偏好乖巧软糯的女娘。” 东宫共有六个女子,她加上俞良媛与傅昭训都属于乖巧软糯一类型的女子。 傅昭训还好,就是俞良媛长得与她有四五分相似,让她有些膈应。 “也许是。”一旁的施良娣笑盈盈接过话,“萧妹妹,俞良媛只是心里憋着气,她也不是故意冲着你来的。” “对了,我比你年长,又比你早进宫,我唤你一句妹妹,你不介意?” 施氏是京城新贵施家的嫡女,其祖父是彪悍的大将军,早年随皇帝东征西战,可惜三年前战死沙场,后来追封为从三品归德大将军,施家也一跃成为长安的新贵。 萧绾妤温声回了声不介意,两人正好拐出长廊拐角处,施良娣便与她分道扬镳。 回到长乐宫,青黛忍不住询问道:“良娣,施良娣方才说俞良媛心里憋着气是什么意思?” “去打探一下不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芙光院的俞良媛正在屋内大发脾气。 东宫除了太子妃与两位良娣有独自的宫殿外,剩余的三位妾室都是单独划过一部分区域,建立独立院落让她们居住。 看着满地的狼藉,陪嫁婢女盼香小心翼翼劝道:“主子,您别生气了,万一传到殿下那边,那该怎么办?” 她也是很无奈啊,从给萧良娣的赐婚圣旨颁下起,她家主子都不知道砸碎了多少东西。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段时日,今儿又开始砸了。 俞良媛摔倒手里的花瓶,忿忿骂道:“什么怎么办?他如今都有新人了,哪里还管得上我这个旧人!” 说着,她宽袖一扫,又噼里啪啦地摔了不少东西。 自从得知太子殿下亲自求娶萧绾妤后,她都快要气疯了! 她入宫两年惯是得宠,她本以为凭着太子殿下的宠爱,另一个良娣之位非她莫属。 谁知,她等了这么久,太子殿下居然把良娣之位给了萧家女。 他把良娣之位给了别人还不算,他亲自求娶的那人,居然长得跟她有四五分相似,这叫她怎么能忍? 方才看到萧家女的瞬间,她就觉得这两年的宠爱就是个笑话! “盼香,你说我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萧家女是他亲自求娶的人儿,那模样相似的她是什么? 是他心上人的替代品吗? 盼香不是没往替身一事上想,心里想一回事,嘴上却不能说出来,只能小心翼翼地哄着自家主子。 魏胤珩对这些争风吃醋一无所知,此时他正与下属在书房视事,哪里有空去管小女人间的争风吃醋。 事情商议得差不多,魏胤珩问起去岁科举一事,“乡贡一事查得如何?” “我们的人在襄州、汝州查到一些眉目了。”接话的是位唇红齿白俊美的少年郎,大魏的四皇子康王,魏胤承。 康王是孙淑妃所出,孙淑妃与郑皇后交好,康王自幼又十分崇拜魏胤珩,兄弟俩的关系十分友好。 康王已有十八岁,去岁开始入朝视事,如今在户部任主事。 五月份时他接到线报,去岁科举不少学子冒籍取解就贡。 解即解状,每届参加乡贡的学子合格后,官府会给予解状,拿到解状的学子即可在当年十月随各府都护,州刺史进京赴考。 简单来说,解状就是能参加春闱的通行文书。 本朝规定,学子需按照各自籍贯所在的县州参加乡贡,可去岁的科举中就有不少学子利用关系,用假籍贯,假名取得解状,参加春闱。 此事他与魏胤珩十分重视,科举本就是为了选举有才之士,可冒籍取解就贡,对其他学子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 这对于被顶替籍贯名字的人来说,这比落榜更让他们愤慨难平。 再者,售卖户籍本就是有利可图,此等贪赃枉法之事,魏胤珩身为储君自然要查明真相。 康王念了一串州刺史与县县令的名字,又禀报了一大串调查结果,总结道:“这些,是我们查到有问题的人,我们的人还在暗中查探。” 魏胤珩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左边下首第一个位置:“五郎这边呢?” 左侧圈椅上坐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男子五官深邃,面容俊朗,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十分引人瞩目,清冷的面容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傲色。 郑五郎,魏胤珩的表弟,郑峋。出自太原传承数百年的士族郑家,安东郡王的嫡孙。 今年刚刚及冠,如今在东宫左卫率府任从四品中郎将。 郑峋虽为左中郎将,但东宫左右卫率府与所有兵力都被他与魏胤珩掌握其中。 郑峋面目肃然回道:“贡院与中书省暂时还没有发现,我阿耶还在追查中。” 贡院是专门负责科举的部门,虽规定由礼部尚书专掌贡院,但礼部贡院实则是中书门下的直属部门。 贡院所有事宜皆呈报中书省,而非呈报礼部。 而掌管贡院的礼部尚书则是翟玉承的父亲翟宗伯,中书省是晋王的地盘,绕了一圈又绕回对家晋王一脉头上。 郑峋父亲郑泰,安东郡王世子,乃是在实权在握的户部任尚书,兼门下省侍郎,门下省则有魏胤珩的势力。 他们既然要查科举一案,自然是要上下彻查,京外交给康王,京内交给沈峋负责,三省则交给郑泰负责。 魏胤珩面容肃然,沉声道:“切记谨慎,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第29章 回门 太阳渐渐西落,余晖消失殆尽,黑夜降临。 膳厅内已摆好吃食,萧绾妤正在座位上喝着茶水,等着魏胤珩回来用膳。 青黛款款行进膳厅,柔声禀报:“主子,林清元公公方才来传话,殿下今晚不过来了。” “主子,您先用膳可好?” “不来了?”萧绾妤本以为魏胤珩在忙公务不得空过来,看到青黛眼神闪躲,突然神色一怔,“殿下去哪儿了?” “殿下去了芙光院用膳,今晚会宿在永宁宫,主子,今晚是十五,按礼,殿下是要宿在永宁宫的。” 半晌,萧绾妤才恍然反应过来,是啊,太子殿下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是他这几日总来陪她用膳,宿在长乐宫,她才会一时忘了自个的地位。 先去芙光院陪俞良媛,晚上陪太子妃,倒是安排得很满啊! “主子?”青黛看到萧绾妤神色恍惚,举着象牙箸好半晌都不夹菜,轻声细语唤了一声。 对上青黛担忧的神色,萧绾妤面容恢复如常,微微一笑,“没事儿,我是一时想岔了。” 进宫之前她就已经知道是这种情况了,别人都在吃好喝好,她做甚要茶饭不思的。 …… 翌日,晨光尚未拨开云雾,魏胤珩已经起床盥漱,裴菀沁跟着起来伺候,“殿下,今日沐休不多睡一会儿么?” “孤还有事。”言讫,将手里的湿帕丢给一旁的宫婢,任由她帮忙套上衣裳,随即头也不回地出了永宁宫。 “林元清,去长乐宫将萧良娣请到练武场。” 这么多日过去,小姑娘身子也恢复过来了,确实要把练武一事抬上日程了。 “去练武场?你就说我起不来嘛!”萧绾妤拍掉青萝的手蒙住头翻了个身子。 “主子,不行啊,元清公公正在外面等着您呢。” 青萝趴上去,伸手将她从被窝里捞出来,“哎呦,好主子,您放过奴婢,你要再不起来,元清公公定会饶不了奴婢。” 青萝这段时间都在跟女官学习宫中礼仪,如今胆子小了不少,林元清还在外面候着,她死活也非要把人叫醒啊。 “我不想练武,我不想起来~”还没睡醒的萧绾妤哑着嗓音撒娇。 “不成,主子,真的要起来了。”青萝让两个宫婢过来帮忙伺候她盥漱,更衣。 几人手脚麻利便给她洗漱好,梳了个高髻,换了一身浅紫色扎袖胡服,套上一双鹿皮小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干净利索。 等她来到练武场时,魏胤珩已经开始拿着双锏练起来了。 “来了?”魏胤珩双锏一收扔给身旁的护卫,走到她面前。 “嗯”萧绾妤有气无力地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殿下,能不能不学?我真的好困啊。” “等会儿就不困了,赶紧站好,孤亲自教你打拳,这般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的。”魏胤珩忽视她可怜巴巴的目光,上手开始教她摆好动作。 萧绾妤娇哼一声,手脚软绵绵地由他摆布。 “腿,距离再摆好一点,手,不能抬太高,与肩平行,嗯,保持好动作,看孤出拳。” 魏胤珩站在她对面,面对面教她出拳,每一拳都带着凌厉的拳风,“用点力。” “我早膳都没吃,哪里来的力气?”萧绾妤没睡好,头又疼,肚子又饿,他还叽叽喳喳的,实在忍不住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你明儿记得早点起来,吃了早膳再过来。”魏胤珩自动忽略她幽怨的目光,不为所动回道。 “明日还来,不能歇一日么?” “练武贵在坚持,岂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三刻钟后,萧绾妤累得双膝直接跪在校场上,连声求饶。 “刚练完武不能跪坐地上,走,孤扶你回去。”魏胤珩将人拉起来么慢慢带着她走回长乐宫,让人给她打水梳洗。 萧绾妤直接摊在榻上不愿动。 “快点梳洗,用完早膳,孤带你出宫。” “出宫?去哪儿?”听闻能出宫,萧绾妤终于来了点精神。 “出了宫你不就知道了。” 见他神神秘秘的,萧绾妤也没追问,赶忙让人帮忙重新梳洗一番。 反正能出宫玩,管它去哪里。 两人梳洗用过早膳后,魏胤珩带着萧绾妤乘坐马车离宫,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马车悠悠行驶,萧绾妤昨晚本就没有睡好,今儿又一早起来练武,吃饱喝足上了马车立马撑不住,直接睡了过去。 直至她被魏胤珩叫醒,下了马车站在宣平伯爵府面前,她还有些懵。 门口等候的老夫人等人已经在行礼请安,魏胤珩轻飘飘扫了一眼彭氏母女,温声唤起,领着萧绾妤进了府内。 林泰安在后面的马车指挥宫人卸下礼品,往府内搬去。 “殿下怎么突然想起来带我回来了?”萧绾妤扬起甜甜笑容,欢喜问道。 魏胤珩温柔地笑了笑,“孤早就想带你回来了,你身子不舒坦,这才拖到今日回门。” “去好好陪你家里人罢,咱们用过晚膳再回去。” 言讫,魏胤珩被萧知禹兄弟几人请往前院,萧绾妤随着大伯母几人回到后院。 韵雅园正屋内,舒氏、阮氏正拉着萧绾妤细细打量,几人都问她在东宫过得如何。 萧绾妤一一回答,“挺好的,殿下与皇后娘娘也很疼我的。” 此话一出,屋内后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彭氏母女的身上。 萧绾妤这才想出门前青黛向她禀报的事儿。 今儿皇后娘娘召见宣平伯爵府女眷与沈家女眷入宫觐见,据闻萧嘉虞与沈家女眷起了冲突,顶撞沈家长辈,被皇后斥责她野腔无调。 皇后娘娘斥责她后,还把其他的小女娘们给夸了个遍。 看似轻飘飘的四个字,本就足以断送萧嘉虞的美好姻缘,再把她与其他小女娘做对比,萧嘉虞的名声简直烂透了。 此事也是把老夫人给气得够呛的,一回来就下令让萧嘉虞禁足学习规矩,也是魏胤珩与萧绾妤回来,为了迎接两人才不得不让她出来溜达。 萧嘉虞原本是在打量萧绾妤,看到她光彩照人的形容,心里嫉妒得要发狂。 眼下看到大家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她赶忙垂下脑袋避开众人的视线,心里忿忿咒骂萧绾妤。 方才她娘都跟她说了,皇后娘娘根本就是想替萧绾妤出气,才让沈家人故意刁难于她。 第30章 回门2 因为萧绾妤不肯嫁入翟家 ,晋王殿下如今已经不愿意搭理她了,现下又被皇后娘娘斥责,她嫁入晋王府的心愿就很难达成了。 她眼下真是恨透了萧绾妤,恨不得直接给其一刀。 萧绾妤不知道萧嘉虞眼下如此恨她,当然,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她与彭氏母女的账还没算完,不在乎萧嘉虞恨不恨她。 老夫人因为被萧嘉虞的事儿气得不轻,实在头痛难忍便没多留她们。 几人从韵雅园出来,便打算转移阵地去萧绾妤的闺房继续聊着。 彭氏勉强挤出笑脸,朝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人开口: “哕哕,你们应当有很多体己话要聊,阿娘跟你姐姐就不去凑热闹了,我们去给打点吃食。” 彭氏心里正堵着一股子火气,实在不想再跟过去在几人面前装慈母,干脆以打点吃食为借口,想着赶紧走。 她如今怀有身孕,前几日请大夫诊过脉象,说怀的是男娃。 她眼下有“儿子”做后盾,只要她把儿子平安生下来,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就无人可撼动,哪里还会委屈自个去装模作样讨好萧绾妤。 萧绾妤随意点了点头,她难得回娘家一趟,也不想看到她们母女俩。 女眷这边转移地方,喝完茶品茗的男人们也在转移地方。 萧知禹三兄弟俩抛下家中小辈,将魏胤珩请到书房。 魏胤珩聊起最近正在动议的政务,萧知禹三个兄弟都回答得不偏不倚,全程都站在中立的角度来回答,完全就是滴水不漏。 他没耐心跟几人继续掰扯,神情睥睨地望向他们三兄弟,“孤听闻萧三郎尚武,孤身边正好缺信得过的亲卫,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萧三郎,二房嫡子萧怀安,萧绾阮的兄长,年岁十九,是个桀骜不驯的鲜衣怒马少年,如今尚未入仕。 萧知禹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魏胤珩这话等于就是在问他们的态度,问他们是保持中立亦是站在东宫这边。 虽说萧绾妤嫁入东宫,外人会自动将他们归入东宫一派中,但以朝堂如今的局势,他们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晋王一派觊觎储君之位人尽皆知,大皇子襄王与其为之一派,皇帝利用几位皇子间的明争暗斗平衡势力,他们是真的不想萧家被卷入夺嫡的争斗中。 毕竟,萧绾妤嫁入东宫为妾本就非他们所愿。 半晌,魏胤珩没等到他们三兄弟表明态度,他敛起一贯温和的气质,周身气势凌人,低沉威仪地开口: “诸位若是无意亦无妨,萧良娣也不是只有一个萧家可以依靠,孤总归能护得住自个妻儿。” 言讫,他端起手边的茶盏,面色冷凝地拨了拨茶杯里的浮沫,寂静的屋内,瓷器一下下轻碰脆响,莫名让兄弟三人心弦绷紧。 是啊,萧绾妤除了萧家还有外祖郑家可以依靠,若是魏胤珩愿意,他的外祖家也能成为萧绾妤的依靠。 况且他还用了妻儿一词,足以说明他对萧绾妤的重视与疼爱。 兄弟三人都在官场浮沉多年,端看魏胤珩眼下的态度,便明白了他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 他们如今不愿意站队,那往后萧绾妤登上高位时,他们萧家也别想来沾边。 魏胤珩就是这个意思,若是萧家今日不站队,往后萧绾妤就只是沈家嫡系与旁系外孙,与萧家没有任何关系。 如今明哲保身不愿站队,待萧绾妤登上高位了就想来捞好处? 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魏胤珩本就看不上无甚权势的萧家,若不是为了让萧绾妤多个助力,他何至纡尊降贵在这里与他们废话。 兄弟三人满头大汗,互相看了一眼,豁然起身叉手见礼,“萧家从今往后愿以殿下马首是瞻,与东宫共存亡。” 反正站不站队都被外人归纳为东宫一派了,他们确实没必要再反复衡量了。 …… 日落西斜,天际赤红绚烂交错,马车缓缓往城北的皇宫城驶去。 马车驶入东宫不过片刻,各宫各院终于收到了太子殿下回宫的消息。 太子殿下沐休之日带萧良娣回门一事,早在各宫各院引起一片哗然。 她们本以为太子殿下只是待这位良娣有些许不同,谁知他竟偏心如此,公然陪着妾室回门。 芙光院中,俞良媛立马派人去请侍医过来。 “主子,您身子不舒服么?”盼香看着自家主子红润的脸色,狐疑问道。 俞良媛神色冷淡开口,“你主子我头疼得厉害,你去长乐宫一趟,去把殿下给我请过来。” 盼香很是为难,“主子?” 让她去良娣那里截人? 俞良媛恶狠狠瞪了盼香一眼,“这有什么不好的,我是身子不舒服想见见殿下难道也不行么?” “让你去你就去,她也是妾室又不是太子妃怕什么?” 太子妃她都不带怕的,会怕萧绾妤这个小小的良娣? 看见盼香还不动,她狠狠推了一把盼香,“还不快点去,我指使不了你是?” 盼香只能委屈巴巴地往长乐宫走去。 此时,长乐宫偏殿内正充满萧绾妤叽叽喳喳的清脆声。 从上车一直到回来,她说了一路,都是在表达见到家人的喜悦之情,叨叨絮絮地还说了不少儿时的事儿。 “不过回娘家一趟,就让你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啊,我往后回娘家总归没有那么方便。”萧绾妤撅着嘴傲娇回道。 她若是嫁到好 相与的人家里还能隔三岔五地往娘家跑,可她如今嫁入皇家,谨言慎行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魏胤珩对着坐在妆奁前卸完首饰的小姑娘招手,宠溺笑道:“你往后想家了与太子妃说一声便是了。” “这,不太好?会不会对殿下造成什么负担?” 小姑娘明明欢喜得不行,却还在口是心非,魏胤珩指腹轻点她额间,故意逗她,“难得哕哕如此为孤着想,那哕哕还是少些出宫罢。” 话音未消,萧绾妤伸手勾住他的手臂,埋入他怀中撒娇,“不要,哕哕要出宫的—— ” “殿下。”林元清从外间走了进来。 魏胤珩慵懒地背倚墙身 坐着,两手亲昵摩挲小姑娘的柔荑,宠溺地看着她在自个怀里打闹。 闻言,懒洋洋抬眸,“怎么了?” “殿下—— ”林元清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偷偷往萧绾妤瞥了一眼,心里一直打鼓: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刚过来当值就遇到这种破事! 第31章 截人? 他硬着头皮,低声道:“殿下,芙光院传来消息,俞良媛身子不适,想请您过去一趟。” 话音未消,萧绾妤把手抽了回来,直起身子准备离开。 魏胤珩长臂一捞,小姑娘重新跌回他怀里,他偏头冷冷扫了一眼还杵在那里碍眼的林元清。 林元清瞬间了然,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好好的吗?”魏胤珩俊脸碰了碰小姑娘气鼓鼓的粉腮,好笑问道。 “没什么呀,妾身只是累了。”萧绾妤避开男人的亲昵,闷声回道。 “醋了?”魏胤珩好笑地摇摇头。 吃醋吗? 其实萧绾妤还真的没有吃醋。 她昨晚已经认清了现实,她本就因为局势才嫁入东宫求魏胤珩庇护的妾室,为什么要去吃醋? 当然 ,她不吃醋,不代表她可以容忍俞良媛一而再再而三地踩到她头上,跑来她宫里截人。 此时,萧绾妤脑海里突然想起阮氏今日说的话:女人有的时候要学会拈酸吃醋,耍耍小性子,男人都吃这一套。 就在萧绾妤出神间,男人的薄唇寻上她的红唇,她避开,眼神幽怨地直视他漆黑透彻的眼眸,“殿下怎么还不走?您的良媛 在唤您呢。” 言讫,她推开男人,别过身子不理他。 “孤为何要去?”魏胤珩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笑容,“她身子不舒服自有侍医,孤又不会治病,去了能顶什么用?” “妾身听闻妾身尚未入府时,俞良媛可是万千宠爱集一身,风头无人能及呢。” 既然男人都喜欢女人耍小性子,她听听伯母的,耍耍也无妨。 虽然不是真的万千宠爱集一身,但据萧绾妤听到的消息,这两年俞良媛确实很受宠。 受宠到有传闻传出,太子殿下会抬她为良娣。 也是因为受宠,俞良媛才会在东宫恃宠而骄,有些时候连太子妃都不放在眼里。 魏胤珩闻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邃的眼眸里暗流涌动。 “也不知道妾身如今是承了殿下的恩宠,是不是因为这张脸,沾了某些人的光。”萧绾妤越来越起劲儿。 话音坠地,魏胤珩思绪回笼,大掌掰过小姑娘的肩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孤何时把你当作替身?” “这可不好说,相近的容貌、气质,东宫就有三位,妾身也说不好谁是谁的替身,毕竟妾身刚进宫,不比得别人得了两年恩宠。” 萧绾妤是真的烦“情敌”顶着张与她相似的脸,屡屡来她面前挑事。 看到小姑娘还气鼓鼓地胡搅蛮缠,魏胤珩当真感到无奈,“你可真是没心肝,居然如此冤枉孤。” 他温声哄道:“没有谁是谁的替身 ,她不过是别人送来的。” “你无需管她,若是她招惹了你,你尽管收拾回去便是了。” 东宫势力交错复杂,波诡云谲,他不想与她解释太多,她只需待在他规划好的安全圈内恣意骄纵地过日子便好。 “真的?那往后她若是再来招惹我,我可不会好好与她说教了。”萧绾妤神情傲娇说道。 “是,孤没骗你。”魏胤珩笑着将人从榻上拉起来,“别胡思乱想了,快去沐浴罢,不是说累了么?” 萧绾妤闹了这么一小会儿见好就收,这边已经风平浪静,长乐宫外却是热闹得不得了。 芙光院请侍医,盼香去长乐宫请太子殿下,结果却灰头土脸地出来,各宫各院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几个女人整日无所事事,每日就只能盯着后院这么一点风吹草动来打发时间了。 永宁宫中,出去打探消息的琼琚迈着碎步走进屋内。 裴菀沁一边梳发一边漫不经心开口问道:“殿下可去了?” “没有,殿下并未过去。” 裴菀沁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笑意,“有的人真是一点儿都拎不清。” 她们这位殿下呀,冷心冷情得很…… 她捂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捂热他的心,一个被家族送来讨好处的玩意,还真以为自个与众不同了…… 第32章 秋猎 永宁宫正殿内,缠枝牡丹香炉里轻烟袅袅,满室馨香萦绕,几个妾室端坐下首座位上喝茶等着裴菀沁出来请安。 突然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听闻动静的施良娣放下手中的茶盏,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呦,是俞良媛呀?不是身子不舒坦吗?怎的不与太子妃告个假呢。” “多谢施姐姐关系,妾身子好许多来。” “诸位姐妹见谅,妾今日起晚了。” 说话间,俞良媛婀娜的身姿背着光缓缓走了进来。 待她背后的光影消散,众人看到她的一瞬,皆是神情一愣,恍惚间不细看,众人还以为是看到萧绾妤本人走进来。 俞良媛一身绯色绣缠枝牡丹高腰襦裙,白皙的脸上描着精致的妆容,不管是衣裙亦或是妆容都与萧绾妤的风格十分相似。 若说之前她与萧绾妤有四五分相似,那今日相似的风格加上妆容,就有七八分相似了,所以众人才会一时间看岔了。 须臾,施良娣脸上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看着萧绾妤与俞良媛,又有好戏可看了。 看着她慢慢走来,萧绾妤柳眉轻蹙,眼底溢满厌恶之色。 俞良媛嘴角轻扯刚想开口,珠帘轻响,琼琚扶着裴菀沁走了出来。 众人敛起心思起身请安,“妾身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万福金安。” 裴菀沁目光在萧绾妤与俞良媛身上转了一圈,温声唤起,道:“本宫在忙秋猎出行的事儿,来晚了,让诸位妹妹久等了。” 话落,众人只是淡淡笑了笑不接话,一向捧场的施良娣这次也没有接她的话,东宫旧人狐疑地看了施良媛一眼。 还是任氏见气氛有些不对劲,笑盈盈地接过话,“太子妃庶务繁忙,妾身们也是闲着无事,等等也是应该的。” 裴菀沁神色如常,微微颔首,顺着这话提起秋猎的事儿。 每逢皇家宴会,春蒐秋猎,亲王只有正妻与品阶最高的妾室可以参加,东宫除了太子妃外只有两位良娣可以参加。 俞良媛、任承徽、傅昭训、三人则留在宫中,裴菀沁交代任承徽帮忙看着点东宫庶务。 随后又叮嘱了第一次随魏胤珩参加秋猎的萧绾妤需注意的事项。 “好了,没什么事儿就退下罢,俞良媛你留下来,本宫找你有事儿。” 话落,众人觑了俞良媛一眼,起身行礼告退。 四人刚出永宁宫,施良娣凑到萧绾妤身边,“萧良娣,听闻你爱调香,我新得了些香料,能不能过去请教你教我调香?” “可以啊。”这几日施良娣老往她长乐宫跑,不是过来陪她聊聊天吃吃茶,就是领着任承徽、傅昭训过来打叶子牌。 施良娣除了看不惯俞良媛,时不时背后挤兑她两句,倒是很懂分寸,没问过萧绾妤关于魏胤珩的事儿。 大家都同住东宫,别人愿意示好,萧绾妤自然不会拒绝了。 “那成,我先回去拿点香料,等会儿过去找你。” 施良娣说着,还不忘邀请任承徽、傅昭训一起去。 “呃,我—— ”傅昭训犹豫不决。 老实说各宫各院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她不是很想参与其中。 她老是往长乐宫跑,等会儿太子妃将她归在两位良娣的站队怎么办。 “我什么我,不过就是调香罢了,别人正在姐妹情深呢,哪里有空管你。” 施良娣哪里不知道她胆小,可惜,身处深宫可不是你想低调就可以置身事外的。 “成啦,你陪我回去帮我拿点香料罢。”她没给傅昭训拒绝的机会,勾着她的手臂把人往玉芙宫的方向带。 见两人离开,任承徽笑靥如花朝萧绾妤开口,“妾身娘家也给妾身送来了几匹绸缎,妾身待会儿也拿过去让萧姐姐挑一挑?” 萧绾妤笑着点点头,“那我就先谢过妹妹了。” 话落,任承徽福了福身,领着宫婢离开了。 萧绾妤也领着宫婢返回永乐宫,主仆几人走在沉长的房廊之下,青黛压低声音嘀咕道:“主子,您说那位与俞良媛的关系,为何突然……” 青黛虽然担心自家主子,但她说话不会像青萝那般不过脑子,说话也是点到为止。 俞良媛往昔恃宠而骄,东宫没有人喜欢与这位良媛往来,如今太子妃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由得让人多想。 萧绾妤莞尔一笑,“青黛,没有永远的敌人,咱们只管过好咱们的便好,别的事情无需多管。” 她如今得魏胤珩偏宠,以施良娣为首的三个妾室都有意与她结交,有些人开始坐不住罢了。 她才不管别人如何,只要不惹到她身上便成。 至于宠爱,各凭本事罢! …… 转眼八月末,皇帝领着声势浩荡的兵马从长安城出发前往晋阳行宫秋猎。 郑皇后由于身子不适,没有一同前往。 皇帝与翟贵妃等妃嫔,东宫、各亲王公主,宗亲重臣及一众女眷前往。 晋阳行宫建在晋阳山,离长安有三四日的路程,白日里都是坐在马车里,晚上有御道行宫歇息,累到不累。 魏胤珩与太子妃同乘一辆马车,萧绾妤则与施良娣同乘一辆,两人一路上玩玩双陆,看看话本子,品品茶聊着闲话,终于在第四日上晌抵达晋阳山。 晋阳山山势独特,依山缓缓而上而建,占地广阔,建筑瑰丽,四季风景宜人。 晋阳山分东西南北四部,行宫建在东南两面。 行宫内又分许多宫殿与院落,东面是供皇帝与亲王居住与处理朝政的宫殿,南面是后宫妃嫔居住的地方,北面是皇室庭院,西面则是宗室朝臣居住的庭院。 晋阳山的西北两面皆有密林,已经有侍卫提前封山,将危险的野兽赶出密林中,剩下的并没有攻击力很强的猛兽。 太子与众亲王与女眷们是分开居住的,女眷则分在 北面的皇家庭院里,东宫女眷分了一座依着湖边而建三面环水,四进四出的院子。 萧绾妤分到的水澜小筑建得很别致,四周有绕成圈的灌木丛可以遮挡日光,细密藤蔓的抄手游廊可以直达湖边,可欣赏湖光山色。 青萝青黛领着宫婢收拾院子,舟车劳顿几日,萧绾妤随意吃了些吃食便眯了一会儿,待她醒过来时已是黄昏日落。 青黛一边伺候她盥漱一边禀报道:“主子,方才太子妃派人送来家里的帖子,家里人想拜见您一面。” 萧绾妤是妾室,萧家人要见她,需得提前向裴菀沁递帖子。 若是在东宫,萧家人也不好递帖子过来。 只是此时恰好在行宫中,在宫中有女眷的人家都会给自家女娘递帖子求拜见,一般都会被允许相见,萧家人这才将帖子递给裴菀沁。 裴菀沁收到帖子也没为难,转手便让人给萧绾妤送了过来。 “成,那就找个时间见一见。” “对了,主子,听说四娘子也来秋猎了。”青黛扶着萧绾妤往外间走去,道。 萧绾妤轻蹙眉头,“她也来了?她不是被禁足了吗?” “奴婢去厨房拿吃食时,碰到三娘子婢女秋书,秋书告诉奴婢的。” “听闻那位亲自求到老夫人面前,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老夫人同意四娘子一同前来。” 往年秋猎除了萧家大房能来外,只有与郑皇后沾亲带故的萧绾妤能来,今年萧家出了位良娣,倒是全家都能来了。 今年萧家除了不愿折腾的老夫人与怀有身孕的彭氏外,其他人都来齐了。 青黛担忧问道:“主子,您说她来,该不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萧绾妤垂眸沉思,说起来,她这段时间待在东宫,因为没机会找萧嘉虞算账,一时之间竟然把这人给忘了。 萧嘉虞勾结晋王想要踩着她与外祖家的产业上位,这笔账自然是要算清的。 若不是她在马车上梦到了那梦境,她就会像梦中一样着了她们的道。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魏胤珩温柔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萧绾妤正要起身随宫婢们一起行礼,魏胤珩率先牵起她的手往膳厅带去,林元清领着身后的宫婢前去摆菜。 “殿下,您都安置好了么?”萧绾妤勾着魏胤珩的手臂甜甜笑道。 “嗯,底下的人都收拾好了。”魏胤珩扶着她入座,随口问起她方才在想什么事情。 “没有啊,听闻我那继姐也来行宫了,我在想怎么找她算账。” 第33章 狩猎 难得出来都能遇到萧嘉虞,她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看着小姑娘一手拿着象牙箸一手托腮,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魏胤珩轻点她的额间,没好气道:“好好用膳,吃没吃相像什么样。” 萧绾妤软糯地应了一声,突然眸光发亮地看向男人,“殿下英明神武,运筹帷幄,不若您给我出出主意呗。” “先用膳,有什么事儿用完膳再说。”魏胤珩给她夹了箸藕片放入碗中。 小姑娘平时吃饭都极为认真,一口接一口,吃得两腮鼓鼓的,他平时很喜欢看她吃饭。 眼下看她边吃边玩,有一口没一口的,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殿下,你就说嘛,你说完了我胃口好一些。” 魏胤珩拗不过她,只得顺了她的意。 “最好的报复,是夺走别人最珍贵的东西。”他话语一顿,直视萧绾妤的水眸,沉声开口,“而拥有过再失去,会比未曾拥有过更令人痛苦!” 萧绾妤低声重复他的话,须臾,迟疑开口:“可是,她最想要的是嫁入晋王府啊。” 嫁入晋王府跃上枝头变凤凰,是萧嘉虞最为渴望的事儿。 难不成她要让萧嘉虞如愿嫁入晋王府,再夺走萧嘉虞极为渴望的权势? 魏胤珩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幽幽开口道:“哕哕,博弈的精彩在于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对手太弱了可不好玩。” 看到小姑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岂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放心,万事有孤给你兜着。” 萧绾妤微微错愕抬眸,她惊讶魏胤珩居然猜中她的心思。 她确实有些担心,若是萧嘉虞嫁进晋王府会得晋王庇护,她没那么好找萧嘉虞算账。 魏胤珩温和一笑,认真地教导她,“哕哕,你记住,要么不出手,要出手便给予最沉重的一击,让对方再无还击之力。” 他将她归在自个的羽翼之下,是想小姑娘在他的庇护之下活得恣意畅快,但若是小姑娘不愿做朵菟丝花,他也愿意教她还击之力。 萧绾妤觉得魏胤珩言之在理,况且还有他给兜底,她决定按照他说的去办。 既然要成全萧嘉虞,首先她要助其嫁入晋王府。 有了魏胤珩的帮忙,她很快便了解了萧嘉虞如今与晋王的关系。 据暗桩查到的消息,他们两人如今还有些纠缠不清。 其实主要就是萧嘉虞想尽各种法子缠着晋王,即便被老夫人禁足也不忘三天两头送消息给晋王。 按照收集来的消息,想必萧嘉虞就是为了晋王而来。 萧绾妤派人盯着她,自个则想法子看能如何助她。 “主子,喝药了。”一股浓郁的苦涩味将她从繁杂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云裳姑姑捧着一碗药等着她来接。 感受到一股气从喉咙上涌上来,萧绾妤身子本能地往后缩了缩,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姑姑,我刚吃饱呢,你先放着,我缓缓再喝。” 不是她想耍赖,实在是这药太苦太难喝,她每日喝三碗真的要命啊! 平日在宫里喝也就算了,就连来行宫都不能放过她。 “哕哕—— ”魏胤珩低沉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萧绾妤也不能再耍赖了,只能捏着鼻子往嘴里灌。 …… 翌日,风吹云动,丝丝缕缕的霞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投落在地上,形成一片金黄色的斑驳的光影,随风而动。 主观台之上,皇帝坐于中间主位,左侧之下坐着太子、亲王,往后依次排序的是皇室宗亲、近臣。 皇帝右侧坐着品阶最高的翟贵妃,往下坐着位面生的娉婷少女,往后依次是各宫嫔妃与王府女眷,剩下的官员与女眷则坐在主观台之下。 鼓声号角响起,主观台之下,侍卫放出一头麋鹿,挣出牢笼的麋鹿犹如箭羽一般蹿了出去。 皇帝从主位上起身,接过太监总管黄忠递过来的弓箭。 拉弓搭箭,弓满而释,箭羽破风朝麋鹿而去,上一息还在疾奔的麋鹿,惨叫一声便倒了下去,周遭朝臣立马拍手称好。 “诸位爱卿自行出发狩猎,今日所猎多者,朕重重有赏。”皇帝威严的声音刚落,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消片刻,兴致高昂的文臣武将、王孙公子纷纷上马抱拳进入密林中,善骑射的贵女们也纷纷起身寻上玩伴成群下场。 “二郎,你来,带六娘一起去狩猎。”翟贵妃对着晋王招手,让他带带身旁的小娘子一起去。 “那是谁啊?”萧绾妤见她面生,轻声询问旁边的施良娣。 施良媛轻轻摇头,她也不认识这面生的女子。 “她是晋王的未婚妻,陇西郡王之女。”旁边响起裴菀沁清冷的声音。 萧绾妤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她就说翟贵妃怎么会对那位小娘这般热情,合着是小娘子大有来头。 晋王府中女眷不少,目前最高位分的孺人只有一位,那位孺人出自万年县郭县令的嫡女,晋王的外戚比起东宫的外戚确实要势单力薄一些。 而陇西郡王是陇西的世家大族,朝中还有不少官员是陇西郡王的门生,这样的势力于晋王而言确实是一大助力。 萧绾妤正看起劲儿,突然有道暗影落到她面前,她抬眸望去,原来是魏胤珩。 “哕哕,要不要随孤一同去狩猎?” “殿下,妾身马术不好,就不耽误您与太子妃狩猎了,妾身自个在外围玩。” “无妨,孤带你便是。”魏胤珩说着伸手牵起小姑娘的手腕,完全没留意到一旁裴菀沁脸上微僵的神情。 萧绾妤挣脱男人的大掌,俏皮撒娇道: “殿下,妾身真的不想去,妾身想找家里姐妹一起玩耍,您快与太子妃一起去,等会儿去晚了猎物可没了。” 马术不好是一回事儿,她可也不想在裴菀沁面前瞎晃悠惹人嫌,难得出来一趟,有这闲心思她去找萧绾阮玩不好? 魏胤珩见她确实不想去,也不想再拘着她,偏头看向京元,“京元 ,你留下来保护萧良娣。” 京元拱手领命。 魏胤珩又吩咐青黛等人尽心伺候,才叮嘱萧绾妤:“那你注意些,莫要到处乱跑。” “知道啦,殿下好啰嗦呀!您快去。”萧绾妤闹着将他推走。 魏胤珩转身的瞬间,余光瞥到一直未曾言语的施良娣,又偏过头来,叮嘱了一句,“你自个也当心些,莫要到处乱跑。” 施良娣神情微微一滞,柔声应是,垂首的瞬间,眼底多了一抹伤感。 第34章 撞破好事 “施姐姐,我要去找我四妹一起去狩猎,我先走啦!” 萧绾妤有段时间没见萧绾阮,想得紧,她也想等会儿亲自去跟跟萧嘉虞,看能不能有些新发现,匆匆道了一句,没等施良娣回应便一溜烟地跑了。 看着她欢快离去的背影,霜蓉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嘀咕道:“萧良娣也真是的,前几日还与主子亲近,眼下直接丢下主子跑了。” 果然,宫里就没有真正的朋友。 看着步步紧随萧绾妤身后的京元,施良娣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笑容,“她到底还与我打了声招呼,有些人,我明明站在他面前,他眼里就是看不见我。” 霜蓉微微一愣,须臾,反应过来,踌躇片刻,开口安慰道: “想,想必是殿下以为主子不想去狩猎才没问您的,主子往年不都是不愿去的么?” 施良娣出身书香门第世家,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骑术却不佳,前两年来的时候一直都不愿意去狩猎,霜蓉才会有这么一说。 闻言,施良娣嘴角的自嘲笑容愈发加深。 萧绾妤不也是不愿意去么? 他还不是耐心地哄着,还将得力暗卫留下来保护萧绾妤。 说到底,是她没能讨得他欢心罢了。 思绪回笼,施良娣敛起眼底的伤感,转身离开,“走,回去罢。” “主子,咱们不去见见家里人么?”霜蓉还以为她也要去找家里的姐妹一起狩猎。 施良娣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不去了。” 她一点心情都没有…… 对于施良娣的心情,萧绾妤不知道,也没心情管,能与萧绾阮一起玩,她可高兴着呢。 姐妹俩有段时间没见,一见面叽叽喳喳地玩闹了起来。 “对了,萧嘉虞呢,你可有看到她?”萧绾妤一手勾着萧绾阮的手腕,脑袋左右晃动寻找萧嘉虞的身影。 “她呀?方才跟在几个贵女身后一起入林了。” 萧绾阮撇了撇,满脸不悦道:“二姐,你找她做什么?” 她十分护短,以前萧嘉虞老从萧绾妤那里忽悠东西,她就很不喜欢萧嘉虞,两人关系本来就不亲近。 出了那些事儿之后,她更是讨厌萧嘉虞了,如今在府里根本就没给过萧嘉虞好脸色看。 “没事儿,我就问问。”萧绾妤本来还想跟着萧嘉虞,谁知来晚了一步。 “走,我们去外围猎些猎物?” 说着,她让侍卫去牵马匹过来,两人带着弓箭骑上马也进入了丛林的外围。 两人骑术、箭术都不佳,溜达了一个时辰,一只猎物都没猎。 “阮阮,那儿,那儿。”萧绾妤眼尖发现了藏在草丛的野兔,赶忙招呼萧绾阮搭箭拉弓。 萧绾阮见状,搭弓瞄准,手指一松,箭羽“咻”地飞了出去,两个小姑娘屏住呼吸,眼看箭羽就要插入野兔身体,一道清脆的声音惊得兔子飞快窜走,“萧三娘,原来你在这里啊!” “啊——”两人闭眼,面色痛苦地惨叫一声,随即猛地转头怒视声音的主人。 “萧三娘,你们猎了什么猎物啊?”小姑娘策着高头大马哒哒哒地上前,来人正是陇西郡王之女李晚意。 “本来是有的,眼下被你吓跑了。”萧绾阮满眼幽怨地看着李南意。 “呵呵,抱歉啊—— ” “阮阮,你们认识啊?”萧绾妤很好奇,这两人怎么看起来一副挺熟稔的模样。 “是啊,二姐我来给你介绍,这是静乐县主。”萧绾阮为两人互相介绍,顺道解释了她与李南意如何认识的。 上次郑皇后召萧家女眷入宫觐见,翟贵妃正好也召了李南意入宫,两人在宫中御花园相遇,意外聊得得来,出宫后又约着一起玩了两三次。 萧绾阮就看到她与几个侍卫,询问道:“对了,静乐县主不是与晋王殿下去狩猎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陇西异姓郡王战功赫赫,更在战场上救过皇帝的性命,开国后,皇帝重赏开国功臣陇西郡王,特册封其嫡女李南意为从二品县主,封号静乐。 “你既然是萧三娘的姐姐,也就是我的朋友,你随萧三娘称呼即可。” 李南意听她提起晋王,巴掌大的瓜子脸上写满嫌弃,“我回来啦,跟他狩猎没意思。” “我本来是想回去,眼下遇到你们正好,咱们一起狩猎,我箭术可好啦~” 萧绾阮看向萧绾妤询问她的意见,萧绾妤无所谓,“我没意见。” 李南意的箭术确实不错,有了她的指点,两个小姑娘也猎了几只野兔子,外围的猎物太小,李南意觉得没意思,提议往密林里走一些。 “你们去,我骑术不好还是不进去了,正好我也累了,我打算回去歇一歇。”萧绾妤闻言摇头拒绝。 见她不去,萧绾阮也拒绝,“那我也不去了,二姐咱们回去,反正时间还早,要不你去我们院子坐坐。” “好啊。” “那我也回去了,萧三娘,我也去你们院子坐坐。”她们两人都要回去了,李南意也不愿一个人待在这里,跟着两人一起回去了。 三人领着京元绕过围场、主观台,从后面的小径前去南面庭院,众人刚走到甬道的尽头,突然瞥见前方有两道人影鬼鬼祟祟从假山后出来,随即迅速分道离开。 京元赶紧拉过几人躲在假山后。 三人定睛看向两边,走右边的男人没看到正面,经京元一提醒,几人才知道是晋王殿下本人,至于走左手边正在整理形容的人影正是萧嘉虞。 萧家两姐妹看向身旁的李南意,脸上堆叠出复杂的情绪,有错愕,有尴尬,也有同情…… 第35章 殿下,妾身想求个孩子 待他们两人离开,李南意撇了撇嘴,“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本来就不喜欢他,婚事也不是我想要的,他爱跟谁有私相授受随便他。” 她脸上的厌恶之色简直不要太明显。 单纯的萧绾阮连连摇头,啧啧有声道:“真是没想到,温文尔雅的晋王殿下居然是这种人。” 李南意骂骂咧咧道:“他哪里温文尔雅了,他本来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别人都说晋王殿下温文儒雅,如朗月投风般,李南意才不信呢,她第一次见晋王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很假,表里不一,反正就是哪哪都看他不顺眼。 “真的恶心到我了,反正我不管,我一定要退了这门婚事。” “可是,你们是陛下赐婚,你怎么退?”萧绾妤无情地打击她,“再说了,你家世这般好,晋王能放弃这门婚事?” 这么好拉拢陇西郡王的机会,不管是晋王还是翟贵妃,都不可能会轻易放弃的。 解除婚约?她是真的有些异想天开了。 “啊——可是我真的不愿意嫁给他啊!”李南意低嗷了一声,苦着张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好啦,好啦,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再待在这里我就要吐了。”一想到他们两人方才在这里干的事儿,萧绾妤莫名地开始反胃。 “走,走。”李南意本来顾着吐槽还没觉得有什么,眼下听闻萧绾妤这般说,也不想再待下去了,几人一溜烟的穿过石林。 三个小姑娘回到萧绾阮的闺房,继续聊方才的话题,三人一坐便坐到了黄昏时分,直至萧家二房三房回来了,李南意才离开去参加晚宴。 每次狩猎当日,晚上都举行宴会,皇帝与大家一起分享所猎的猎物。 但毕竟大家狩猎了一日,人都疲惫了一日,这宴会倒也不是一定非要人人到场,一般都是后宫亲王或重臣参加。 萧家就只有大房参加,萧家二房三房都回来了,难得见到家人一面,萧绾妤自然是留下来陪家人一起用膳。 再说了,反正她又不是太子妃,又不用着充场面,她在不在也一样。 …… 用过晚膳,萧绾妤回到院子已是戍时末,没在庭院中看到魏胤珩的人,便随口问道:“殿下呢?可还在宴会上?” 一直守在庭院的青黛回道:“奴婢听说宫宴尚未结束,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还未回来。” 太子居住在东面的宫殿里,女眷是不会去过夜的,裴菀沁没有回来,只能说明宫宴没有结束。 萧绾妤闻言也没再多问,直接让人安排热汤沐浴。 待她沐浴完出来已是大半个时辰后,她没有什么睡意,拿着本话本子翻看,顺道看看魏胤珩今晚会不会过来。 魏胤珩不知道萧绾妤在等他,从宫宴出来后,随着裴菀沁回她的院子。 每个月除了初一十五去她的院子外,平日里他也会抽空宿在她的院子四五次,裴菀沁到底是正妻,该给的颜面他还是会给足的。 “殿下,热汤换好了。” 裴菀沁沐浴完出来没多久,宫婢手脚麻利地把浴室收拾好重新换上了热汤、备上换洗的衣物。 魏胤珩微微颔首,起身刚抬步,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朝坐在妆奁前的裴菀沁开口: “这两日你抽个时间见见你娘家人,好好敲打一番,孤不想再听到御史口中弹劾你娘家的任何人。” 裴菀沁涂抹香膏的手一顿,恭敬回道:“妾身知晓了。” 待魏胤珩走进浴室,裴菀沁眼眶迅速泛着一层水雾,琼琚见状,压低声音道:“分明就是施家人做的好事儿,殿下怎么能怪到娘娘头上呢?” 前几日施良娣的父亲上奏疏弹劾裴家七郎在平康坊为了争夺妓子,命家仆仗势欺人打伤了几个富家子弟之事。 也是因为施良娣父亲上了这份奏疏,裴菀沁才与施良娣闹得不愉快。 “施家?若没有他的默许,施家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晋王对东宫虎视眈眈,施家某种程度上是与裴家同坐一条船上的人,若不是殿下默许,施家人怎么会上奏弹劾裴家人。 “娘娘,怎么会?”琼琚不敢相信此事居然会是太子殿下默许的。 要知道裴家不仅是东宫一派,裴父更是太子少傅,太子殿下一向敬重师长,怎么可能会默许施家去上奏疏弹劾呢。 裴菀沁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笑意,她也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 半晌,她从妆奁前起身,低声吩咐道:“琼琚,把我准备的那套寝衣拿出来给我。” “娘娘?”琼琚不解地看着她,迟疑问道:“娘娘,您确定要今晚吗?” “殿,殿下今晚的情绪似乎不太好,要不?” “就今晚,拿出来。” 魏胤珩对裴家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必须得尽快抓住他。 琼琚闻言,低应一声,去衣橱柜拿出一套轻薄的寝衣。 屋内红烛摇曳,待魏胤珩沐浴完出来,只见裴菀沁换了身轻薄的寝衣在等着他。 魏胤珩轻飘飘扫了一眼后,翻身上榻进了里侧。 裴菀沁看见他的动作,眼底闪过一抹明显的失落。 本想就此放弃,可想到家里人说的话,她又重新敛好情绪,只得直白地开口:“殿下,妾身想求个孩子。” “裴氏,你忘了你当年说过的话了吗?”魏胤珩抬眸,看向她的深邃眼眸里透着凉薄。 看到男人敛起伪装的温柔面容,裴菀沁声音莫名发颤,“殿,殿下,可,可是母后也渴望能抱上嫡孙,妾身不想再让母后失望了。”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话落,裴菀沁轻咬薄唇,褪下衣裳漏出大半香肩,整个人柔软无骨贴了过去,双手攀上他的脖颈,红唇轻吻在他的喉结处。 她身上浓郁的花露香霎时涌入魏胤珩的鼻腔,被她攀上手臂的脖颈与被亲吻的喉结的肌肤上,犹如被蛇滑过一般,涌起一股股凉意,他胃里更是一阵阵抽搐。 下一息,他大力将人推开,强压着身体的不适,豁然翻身下榻。 “殿下——”裴菀沁被他用力一推仍是不死心,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 魏胤珩用力一扯将手臂抽回,苍白的面容上神色狰狞,出口的声音犹如淬了寒冰,“裴氏,东宫的任何女人都能生下孤的孩子,唯独你不行!” 第36章 从未碰过她 “若你执意既要又要,届时你可别怪孤!” 言讫,魏胤珩从木架上抄起外袍披上,大步流星地离开。 “殿,殿下——”守在门口的林泰安被他苍白的面容吓得眉心突突狂跳,赶忙领着人呼啦啦地跟了上去。 突然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花露味,立马让人快在东面的宫殿准备好热汤。 一路上魏胤珩强忍着不断往上冒的恶心与满腔怒火,进入寝殿内立即将外袍一扔,往浴室而去。 林泰安让人赶忙备好新的衣物,整理好被褥。 两刻钟后,魏胤珩披着湿漉漉的墨发走了出来,大手一挥,湿帕随意扔在地上。 林泰安拿着干帕亲自迎上去替他擦拭湿发,看到他一片通红的脖颈,眼神闪了闪。 魏胤珩任由林泰安替他擦拭湿发,一手撑在木案上,捏着突突作痛的太阳穴,一直在深呼吸调整情绪。 须臾,他鼻端忽然闻到些淡淡的橘子清香,清新的柑橘香气不仅压住了他胃里一直翻腾的胃酸,还让他紧绷的情绪慢慢放松了下来。 望着徐徐吐着青烟的青龙八窍香炉,魏胤珩沉声问道:“这香哪来的?” 他一向都是用龙涎香,可他怎么觉得这香味道有些熟悉? “回禀殿下,这香料是萧良娣之前送去正殿的,应是底下的人收拾东西的时候顺道带了过来,奴婢方才瞧见了便点了些。” 林泰安话音刚落,林元清躬着身子走了进来,低声禀报:“启禀殿下,萧良娣遣人送来醒酒汤,可要奴婢拿进来?” 若是往日林元清直接就卖了萧良娣一个人情,直接将醒酒汤端进来,可今夜太子的状态明显不对劲,他可不敢自作主张,以免触了太子的霉头。 “拿进来罢。” 林元清低应一声出去,片刻,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食盒内除了醒酒汤还有一碗虾仁鲜蔬汤。 魏胤珩方才在裴菀沁那边就没有喝到醒酒汤,眼下这醒酒汤来得正合时宜。 可不合时宜嘛,萧绾妤不知他会不会来,知晓他喝酒,提前备好了醒酒汤与夜宵,本来见他进了裴菀沁的院子,以为这些吃食没用了。 谁知他没多久就拂袖而去,她自然紧赶慢赶地把吃食给送过来了。 一碗醒酒汤下去,胃里不再闹腾,再一碗鲜美的汤汁下肚,解腻又暖胃。 须臾,魏胤珩才反应过来,他的精神已经缓和了许多。 他深邃的目光从袅袅青烟转向空空的碗底,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笑意。 魏胤珩的情绪是慢慢缓过来了,可裴菀沁却被他的行径、话语刺激得心如刀割。 屋内灯火通明,裴菀沁却依然保持跌坐在地上的姿势,哭得伤心欲绝。 琼琚不知如何劝她,只能默默地守在她的身后。 时间缓缓流逝,许久,裴菀沁抹掉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沙哑吩咐道:“明日,请我阿娘过来一趟。” …… 翌日,魏胤珩昨夜从裴菀沁院子拂袖而去的消息不胫而走,又听闻萧绾妤昨晚送了夜宵去东面的宫殿,施良娣一早就过来寻萧绾妤打探消息。 裴菀沁对施良娣幸灾乐祸的行径不以为然,当然,她也没时间去管此事,她还要忙着应付娘家人。 今日一早,琼琚就去别院请了裴家人过来。 裴菀沁本来就只想请她母亲过来的,不过裴家女眷都在,她也不好单独只见母亲。 裴家女眷这才跟着一道过来觐见,七八位女眷一人一句叽叽喳喳吵了半日,裴菀沁好不容易一一应付完送走婶婶、堂姐妹,只留下崔氏准备聊些贴己话。 “娘娘,你最近口味可有什么变化没有?”崔氏直勾勾地盯着裴菀沁的腹部,也没跟她绕圈子。 裴菀沁静静注视崔氏片刻,轻缓地吐了口气出来,声音涩涩开口,“阿娘,你给我找个小娘子送进宫里来。” “什么?”崔氏怔怔地看着她,“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崔氏出自清河数百年传承的士族,与沈家并列五姓七望。 若不是先帝要打破士族间的联姻,翟氏也不可能嫁给当初的新贵裴家。 士族子弟一向性子倨傲,在崔氏看来,裴菀沁有裴崔两家作为依靠,即便她膝下无子也定能稳坐正妻之位。 崔氏实在想不明白,她不过廿二岁,怎会这般急着找人进宫替她固宠。 “五娘,你本就是正妻,你无需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不管怎么说,崔氏认为裴菀沁的做法十分掉价,完全不是一个士族娘子该有的格局。 裴菀沁听了崔氏的话,心里直怄气。 这些年到底是谁一直在催她生孩子,又是谁一直在她耳边念叨着要抓住魏胤珩的心? 还不是她的这些娘家人。 好了,眼下她说要送人进宫,她阿娘又觉得她的做法掉价了。 她实在不明白,她阿娘已经嫁入裴家这么多年,怎么还一直端着士族的倨傲作风,她到底在清高些什么? “阿娘,我嫁给殿下四年了,我也尽力了,如今我就想要个孩子,您在裴家选个妹妹送进宫里来。” “五娘——” 崔氏还想再劝,裴菀沁直接打断她的话,道: “阿娘,我没有那么多个四年去耗,这些年来,殿下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 “如今萧家女进宫,我若再端着所谓的士族作派,待萧家女诞下子嗣,东宫恐怕再无我的立足之地了。” 她嫁给魏胤珩多年,本以为能用爱感化他,本以为有朝一日他能看到自个的真心,可事实却是,多年来魏胤珩从来就没有碰过她。 第37章 助萧嘉虞一臂之力 最后一句话她可不是瞎说,魏胤珩分明对萧家女不一样,若真的让她生下孩子,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所以无论如何,她必须得有个嫡子傍身。 即便昨晚她那般不顾颜面地贴上去,他仍旧不肯碰她,甚至抛下那么一句伤人至极的话语。 如今她除了找人进宫替她生个子嗣,已别无他法。 “这——”崔氏闻言,拧着柳眉沉思着。 理似乎是这个理,但她想总觉得怎么这么拧巴呢? “那,那你从别的妾室那抱过来养不也是一样的吗?” 裴菀沁眼底闪过一抹狠色,没好气回对道:“那又不是裴家的血脉,怎么能一样呢?” 再说了东宫这几年一直也没有子嗣,她就是有这心思,也没法子实现。 “阿娘,您若是也想八郎前程似锦,那下一任储君就必须是裴家的血脉。” 裴八郎是裴菀沁一母同胞的弟弟,年岁十六,人颇有志气,不愿以门荫入仕,一直嚷嚷着要以金榜题名入仕,裴氏夫妇对他期待很大。 许久,崔氏终于妥协,“行,阿娘回去给你安排。” 既然决定了要送人进宫,母女俩也没耽搁,立马就开始讨论人选问题。 这边在忙着,萧绾妤那边也没闲着,她正跟青黛商量着如何助萧嘉虞一臂之力,好让其成功嫁入晋王府。 两人讨论了半日,得出的结论就是,她已经嫁入东宫,萧嘉虞已经没有了嫁入晋王府的筹码,此事要走明面是行不通的。 唯一的办法是让萧嘉虞的名声毁在晋王手上,那才有机会。 况且,他们两人私下已有首尾,她们要做的不过是将这些首尾捅到明面上罢了。 “可是,咱们要如何将这些事情捅到明面上啊?”青黛很是犯难的询问道。 若是她们两姐妹还没闹翻,萧绾妤还可以直接与萧嘉虞坦白,可现下很明显,萧绾妤要说了,她不仅不信,还以为萧绾妤是在坑她。 萧绾妤也在发愁,萧嘉虞这边她还可以想想法子,可晋王那边,她要如何入手呢? “主子,要不,晋王那边咱们请京元帮忙?” “那咱们要怎么实施?落水?上药?” “咱们找个时间将萧嘉虞与晋王约到岸边,然后将萧嘉虞推进水里,只要能保证晋王下水救人,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肤之亲,晋王想不娶萧嘉虞都不成了。” 话音未消,身后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什么晋王下水救人,救谁,是救萧嘉虞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也想听,我也想听。” 李南意拉着萧绾阮疾步冲到萧绾妤面前,满脸兴奋地追着问。 青黛目光不着痕迹扫过李南意,冷冷瞪了一眼青萝。 跟进来的青萝叉手行礼请罪,“主子对不住,是奴婢禀报晚了。” 萧绾阮脆声接过话,“二姐,不关青萝的事儿,是我急着来见你,没让她禀报的。” “咱们不说这个,二姐,说说嘛,你们方才在说什么事儿,你是不是要对付萧嘉虞啊?” 自从萧绾妤上次跪祠堂后,萧家人也算看清了彭氏母女的真面目,听闻她想对付萧嘉虞,萧绾阮不仅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兴致勃勃地想要听个乐呵。 “呃——”给晋王塞女人,还被他未婚妻当场抓到,萧绾妤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尴尬地看着李南意。 李南意立马反应过来她的尴尬,“你是不是顾及我呀?没事的,反正我也想解除这婚约,你说出来嘛,指不定我还能帮帮忙,趁这次机会解除婚约呢!”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萧绾妤,她若是肯参与,晋王那边就无需京元帮忙了。 “其实我只有一个大概的想法,还没来得及细细研究。” “没事,你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李南意一点儿不客气,拉着萧绾妤两姐妹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三人商量了许久,终于制定出个方案出来。 第38章 刺激萧嘉虞 苍穹湛蓝如洗,秋阳斜照,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浮动在空气中,刚狩猎回来的萧嘉虞领着凝香穿过庭院,踏在九曲回廊之上。 “主子,这些猎物您想怎么吃?”凝香晃了晃手上的猎物,脆声问道。 两人运气不错,出去一个多时辰猎了些野鸡、野兔回来。 萧嘉虞看都没看她手里的猎物,有气无力回道:“随便。” 凝香见她垂头丧气,迟疑开口,“主子,要不,奴婢替您去送信?” 萧嘉虞根本就不是想去打猎,这两日晋王没再找她,她去猎狩只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晋王,结果她出去溜达了一圈,莫说晋王,就是他身边的侍卫都没见到一个。 “让我再想想—— ” 话没说完,主仆二人看见对面的长廊之下走过几道身影。 阳光自镂空的石窗投入,浮尘在阳光中五彩斑斓,并肩踏着阳光而走的俊男俏女像是从画中出来的一对璧人。 晋王微微侧过脸,嘴角噙着温柔笑意与身旁的李南意说着话,李南意回以一个羞涩的笑容。 萧嘉虞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他们两人,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攥紧的拳头仍是没有松开,直至身旁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嫉妒?也是,李家娘子出身世家大族,颜色绝佳,文武双全,一颦一笑皆是大家闺秀风姿仪度,岂是某些小门小户野调无腔的女子可比的?” 她转过身子,只见萧绾妤与萧绾阮并肩款款走来。 既然已经撕破脸,这里又没有外人,她也懒得再装,怒目圆瞪开口,“我是小门小户,你又算什么?” “百年士族旁支出身的你,还不是嫁人为妾?” “怎么,这是在拉着你的好三妹给她介绍姐妹,提前替她拉拢人脉?” 萧嘉虞嘴皮子一贯利索,不然萧绾妤也不会被她糊弄了这么多年。 萧绾妤不承认她是萧家女,她还暗讽萧绾妤准备让萧绾阮走其的路,去给人家做妾室呢。 “我即便是妾室那也是正三品良娣,你无品无阶,难道不打算给我这个正三品良娣行个稽首大礼吗?” “你—— ”一个正三品品阶压下来,萧嘉虞瞬间被气噎住了,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稽首大礼? 亏萧绾妤说得出来,要求她跪在这长廊行稽首大礼,行完一个稽首大礼,她岂不是披头散发了? 自本朝开始,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为了女儿家的形容 ,女子已经甚少在外行稽首大礼,尤其是满头珠叉的贵女,行了就是萧绾妤上次的情况。 当然,甚少行是一回事儿,但始终没有明文规定,若有不体谅或是故意刁难的,明面上也挑不出错误,就比如萧绾妤目前这种情况。 “怎么?你难道还要再丢人现眼一次么?”萧绾妤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上下打量了脸色极为难堪的萧嘉虞,慢条斯理道。 这话提醒了萧嘉虞,她之前已经因为礼仪问题被皇后娘娘指责过了,若是今日之事再传出去,一个不分尊卑的“罪名”扣在她身上,她的名声只会更加的糟糕。 萧嘉虞岂会听不懂她的威胁之意,“萧绾妤,我也是顶着萧家女的头衔,你确定要在这里为难我,让外人看笑话吗?” 是,她不跪下行礼,传出去别人会编排她的名声,可萧绾妤在外面为难自家姐妹,又能落到什么好名声? 萧绾阮拉着拉萧绾妤的手掌,“二姐,还是算了。” “与她计较这么多做什么,反正这次秋猎后,你也没什么机会会看到她了。” 萧绾妤闻言,挑了挑眉,笑盈盈地接过她的话,“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不为难她了。” “围猎还有好几日才能结束,姐姐可要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时间,毕竟,往后你可没什么机会来参加这些围猎宫宴了。” “那可不,毕竟寒门之家可够不着这些围猎宫宴。”萧绾阮说着,偏头看向铁青着脸的萧嘉虞,继续道: “姐姐还不知道,祖母正在给你挑选夫婿,相信很快就能替你定下婚事了。” 话落,姐妹二人神情轻蔑地瞥了她一眼,领着婢女婆子趾高气扬地离开了,完全无视萧嘉虞刀子般的眼神。 “萧绾妤、萧绾阮—— ”冰冷低沉的声音从喉间溢了出来,映着姐妹二人离去的背影的漆黑眼眸之中浸着一层深沉愠色。 “主子——”一旁的凝香被她周身散发的吓人气势吓到,但又怕她在外面失去理智,只能唯唯诺诺开口,“主子,别气了,咱们先回去,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笑话?” 区区正三品良娣也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可不就是个笑话么! 等着,她一定要嫁入晋王府,一定要成为陪晋王君临天下的皇后! 萧嘉虞嘴角勾了一抹弧度,“嗬,来日方长,我倒要看看到了最后谁才是笑话!” “二姐,你有没有看到她方才的眼神,简直想要生剐了我们。”早已消失在萧嘉虞视线内的姐妹二人还在讨论方才的事儿,萧绾阮一直在幸灾乐祸。 姐妹二人得知萧嘉虞一早又出去偶遇晋王,特意约好上门找茬,正巧半道上遇到这么修罗场的一幕,两人当然要借着这么好的机会羞辱她一番。 如今萧绾妤贵为太子良娣,收拾小小的萧嘉虞没什么意思,能借机逗弄娱乐一番也是好的,就当作是收点利息好了。 想起方才的画面,萧绾妤轻笑一声。 “她心高气傲,从小就喜欢攀比,莫说嫁入寒门,咱们几个姐妹中若只有她嫁得最差,估计她都得怄死的。” “她眼下得知祖母给她找个寒门夫婿,想必定会想尽办法攀上晋王殿下,你与她住同一个院子,这几日你帮忙盯紧点。” 萧绾阮爽快应声:“二姐,你就放心交给我。” 萧绾妤猜得没错,被她羞辱一番的萧嘉虞确实比以往着急要攀上晋王这颗大树。 这两日她一直在想方设法给晋王递消息,递了几次还是没能传到晋王的手上。 这日上晌她又让凝香去给晋王递消息,小半个时辰后,凝香满脸喜色地回来了。 “如何?送出去了吗?” 凝香点头如捣蒜,“主子,信送到了,奴婢亲自送到沉香手上的。” “那就好,那就好。”萧嘉虞闻言喜形于色,让凝香赶快帮自个装扮一番准备去赴约。 下晌未时正,精心装扮好的萧嘉虞领着凝香往后山方向而去。 行宫依山傍水而建,后山的景色也是美轮美奂,后山的桂花林这几日正好全部盛开了,她特意约晋王去桂花林相见。 山路弯弯,两旁树木高低掩映,穿过一条蜿蜒的石子路,前方豁然开朗,阵阵浓郁香甜的桂花香气扑鼻而来。 早晨下了一场雨,主仆二人上山的时候没遇到其他人上山,她本以为不会有外人过来,谁知却在花林中看到一抹婀娜身姿。 前方的少女许是听到了动静,突然转过身来,萧嘉虞看到她俏丽的面容时,神情错愕地往她身后的桂花林看去。 几息后,在凝香的提醒下,叉手见礼,“臣女萧嘉虞参见静乐县主。” “不用看了,你约的人没来。”说着,李南意轻晃 指尖的纸笺。 她神情玩味地看着萧嘉虞,慢慢踱步来到她面前,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了她片刻,幽幽开口道: “萧四娘子对晋王殿下还真是黏得紧啊,不过两日未见竟如此按捺不住了。” 李南意手上的纸笺与那句“不过两日未见”吓得萧嘉虞一个激灵,白皙的小脸上闪过一抹慌乱,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完了,自个与晋王殿下的事儿她都知道了。 萧嘉虞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身旁的凝香,凝香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李南意将主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好心解释道:“我是晋王的未婚妻,你以为我想要一张小小的纸笺,会需要我亲自开口吗?” 话落,萧嘉虞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倒是没想到李南意尚未嫁入晋王府,却早已将晋王的贴身侍女拢到自个手下。 她垂着脑袋静默,脑子飞快运转想着应对之策。 虽说时下对女子没有礼教的压抑,未婚男女可以私下一起出去游玩,可她出身不高,名声本就因为郑皇后的指责而受损。 若是李南意将她与晋王殿下有首尾的事儿捅到陛下贵妃面前,她莫说不能嫁入晋王府,就是嫁个寒门之子都成问题。 “臣女—— ” 第39章 下套 就在她着急地想着辩解之词时,李南意轻笑一声,道:“你无需紧张,我若是想告发你,眼下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敢问静乐县主,这是何意?”萧嘉虞小心翼翼试探询问。 李南意把玩着手里的绣帕,慢条斯理地开口:“听闻晋王如今膝 下有一子,郭孺人所出的庶长子颇得晋王喜爱。” 晋王府郭孺人,其父是万年县县令,官至正五品,其子在神策军任职,郭家可谓 是盛京新贵。 萧嘉虞“寄人篱下”多年,学会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 闻言,似乎猜到了她的意思,萧嘉虞眼底显出一抹欣喜之色,压抑住心中的狂喜,轻声询问道:“若是静乐县主不嫌弃臣女,臣女愿以您马首是瞻。” 真真是峰回路转,她本以为是在劫难逃,谁知李南意却给她送了这么宝贵的机会。 李南意闻言挑了挑眉,艳丽的面容上写满满意。 萧嘉虞知道,她这是跟李南意达成了合作。 李南意会找她合作,虽然对她来说很突然,但细想下来也算是于情于理。 她出身不高,萧绾妤又嫁进东宫,萧家人又不是傻子,一个继女一个正儿八经的嫡女,自然会支持萧绾妤,支持东宫。 如此算来她就没有了娘家人的支持。 她式微好驾驭,颜色佳,聪慧,而如今的晋王府里郭孺人母子颇得殿下喜爱,李南意远嫁长安,可不得找个帮手帮忙争宠么。 一想到她心愿很快就能达成,萧嘉虞的心情一下子就飞扬起来了,正处于极度的兴奋中。 “不过你也知道,我与殿下尚未订下婚期,若是等我进门你再进门,想必你也是不愿意的。” “不若这样,我先安排你进府,你觉得如何?”李南意询问道。 魏胤珩中宫所出,外家系出百年士族太原郡王,他本人既嫡又是贤能,战功镇服海内,中外归心。 皇帝将李南意指给晋王,无非就是要平衡皇子们的局势。 陇西郡王李敬宗戎马半生,并不愿参与党派之争,这门婚事不仅李南意不愿意,李家人也不乐意。 李敬宗更是以舍不得年幼爱女为由,特意上疏奏请皇帝婚期押后两年,以至于两人的婚期仍未定下确切日期。 不过,李南意现下已被翟贵妃传召进京,想来要不了多久便会定下确切婚期日期了。 对于李南意让她提前嫁入晋王的提议,萧嘉虞求之不得,自然是满口应好。 李南意话锋一转,“不过,可能要委屈你一下了。” “你也知道,我如今尚未嫁入晋王府,即便我肯替你开这个口,我也不能保证你一定能嫁入晋王府。” “你,不介意配合我?” 对上李南意肆意打量的目光,萧嘉虞眼里浸着野心,郑重点了点头,“臣女愿听静乐县主的安排。” 她明白李南意的意思,所谓的委屈就是要耍些手段,过程如何她不在乎,她要的是最终能如愿嫁入晋王府。 “好,我安排好了会派人通知你的。” 萧嘉虞杏眼弯起,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谢静乐县主,臣女会铭记您的大恩的。” 言讫,叉手行礼,领着凝香先行告退。 “主子,您这样做真的能解除婚约吗?”贴身婢女怡宁狐疑问道。 李南意傲娇回道:“不知道啊,希望可以,就算不能,恶心一下晋王也是好的。” 要嫁给晋王这种男人光是想想她都觉得挺恶心的,那总不能只让她一个人恶心。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响动,主仆二人唰地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前方不远处的古树上跳了下来,缓缓从树底下走出来。 来人身姿挺拔,五官俊朗,神情清冷,李南意已经认出他是郑家五郎郑峋,她警惕地看着他。 完了,这人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他该不会把方才的话都听全了? 完了完了,她尚未嫁入晋王府便将算计着如何将晋王外面的女人塞进晋王府里,她不会要败坏了她李家的名声了? 就在她思绪繁杂间,郑峋眼尾都没给她一个,直接越过她离去。 “欸!等等,郑五郎你等等。” 李南意冲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支支吾吾开口:“那,那个,这件事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毕竟她还没进门便上赶着给未婚夫送妾室的事儿,确实挺丢颜面的。 郑峋本来不想搭理她,可当他垂眸时,小姑娘局促不安的面容映入眼帘时,他心思微动,声音清冷开口:“我没兴趣管别人的事儿。” 言讫,他本想抬步离开,思忖几息,还是丢了一句话,“李娘子的小打小闹可解除不了婚约,你只需告诉别人,你给不到别人想要的东西,婚约自然便会解除。” “什,什么意思?”李南意被他突然冒出来的一段话整得有些懵。 “字面上的意思。” “他,他这是在帮我出主意吗?”李南意拧着眉头看着离开的男人,狐疑地询问怡宁。 不是,他为什么要帮自个出主意啊? 与其说郑峋是在帮李南意,不如说他是在帮魏胤珩。 他给她出出主意让她去找晋王麻烦挺好的,当然,若是能搅黄了这门好事,那于东宫更是喜事一桩。 第40章 下套2 九月初六 乌云逐渐散去,一场大雨不仅散去空气中的闷热,连树下的蝉鸣鸟唤之声也消停了。 万丈金光重新喷薄而出,散落的雨珠在吸饱了水分的花草绿叶上滚动。 青黛看了眼天色,走进内间唤醒午睡的萧绾妤。 “主子,该起了,到时间梳妆打扮了。” 天气凉爽,睡了个舒服午觉的萧绾妤伸了个懒腰,由着婢女们伺候盥漱。 青黛给她选了钿钗礼衣,从长裙,襟衫、披帛一一给她套上。 今日是翟贵妃的生日,陛下晚上会在南面的漪澜殿替她举办生日宴,所有人申时前需抵达宫殿参加宴会。 但由于漪澜殿毗邻牡丹园与菊园,为了此次秋猎准备,行宫中的花农们再次催花,如今牡丹园中的上百种牡丹再次开花,满园的姹紫嫣红。 喜好牡丹的女眷们难得去漪澜殿参加宫宴,定有许多人会提前到,要去牡丹园亲眼目睹牡丹齐放的盛景。 青黛正与萧绾妤讨论贴哪款细钿,青萝迈着碎步走了进来,“主子,李娘子那边传话过来,已经准备妥当了。” 话音甫落,珠帘响动,魏胤珩的声音从门口递了进来,“什么已经准备妥当?” 说话间他摆手免了众人的礼,大步来到妆奁前,从铜镜中观看萧绾妤的妆容。 萧绾妤笑盈盈回道:“准备之前与殿下说的事儿啊。” 魏胤珩这几日都在忙,他也说了放手让萧绾妤去折腾,萧绾妤也没跟他细细禀报她们几个小姑娘谋划的事情。 “殿下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 “过来接你一同去宴会。” 魏胤珩接过青黛的细簪替她插入发髻,温声询问道:“今日可有需要孤帮忙的?” 萧绾妤知道他问的是今日与李南意安排的事情,她们其实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将细节透露给他听。 说话间,青黛等人已经替她装扮完成,魏胤珩跟着稍微整理一番,便领着萧绾妤出了院子,与裴菀沁、施良娣乘坐轿辇前往漪澜殿。 几人抵达时,与漪澜殿比邻的牡丹园、菊园已是人声鼎沸。 诸人看到魏胤珩出现,纷纷上前行礼寒暄。 人群中,李南意正跟在晋王身旁,与其他世家女眷们打招呼,萧绾妤与她隔空对视一眼,两人了然于心。 她收回视线正在人群中寻找萧嘉虞的身影,身旁传来施良娣的声音:“萧妹妹第一年来行宫,要不要过去牡丹园看看牡丹花,园中有不少稀少名品呢。” “施姐姐先去,我想找找家里人跟他们打声招呼。” 正说着,萧绾妤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萧嘉虞,她眼尖地发现有名小婢女撞到萧嘉虞身上,偷摸地给萧嘉虞塞了些什么东西。 看到萧嘉虞身上穿着与李南意相似款式颜色的襦裙,萧绾妤微微挑了挑眉,领着青黛等人往她走去。 “姐姐?” 刚转身准备离开的萧嘉虞被她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转过身来看到她眉眼含笑地看着自个,“姐姐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干嘛吓成这个样子?” 萧嘉虞看了眼四周的人,不复上次的无礼,叉手见礼请安,“臣女请萧良娣安。” 萧绾妤莞尔一笑,嗔道:“我尚未出阁时与姐姐情同亲生姐妹,姐姐如此多礼,倒让外人又误会是我欺负姐姐了。” “妹妹说笑了,礼不可废,妹妹贵为良娣,臣女行礼请安是应当的。” 话落,萧绾妤俏皮接过话:“好啦,看来姐姐被祖母禁足期间,确实是有好好在跟教养嬷嬷学习礼仪。” 萧嘉虞以前在那些世家小娘子面前最会装可怜,字字句句都是在引导她们,她在萧家经常受到她这个妹妹的欺负。 如今难得有机会,萧绾妤怎么可能不趁机收回些利息。 萧绾妤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将萧嘉虞之前被皇后训斥的事情搬了出来。 更重要的是,她俏皮嬉闹的语气,萧嘉虞一个无品无阶的“长姐”还不能跟她较真了。 萧嘉虞眼底迅速染上一层愠色,捏紧手中的纸笺,暗中愤恨发誓:今日的计划一定不能失败,她一定要嫁入王府! 唯有嫁入晋王府,她才有机会将萧绾妤踩在脚下! 来日方长,哪个皇子会登极还不一定呢! 就在她暗自愤恨腹诽间,余光瞥见李南意领着怡宁离开殿内。 此时,萧嘉虞捏紧手中的纸笺心急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看这纸笺呢,而萧绾妤又不走,摆明了来找茬,万一因此耽搁了计划该如何是好? 这般想着,她抬手轻揉太阳穴,装出一副柔弱模样,随口扯了个理由,“妹妹,姐姐突感头晕,姐姐想去外面吹吹风醒醒神。” 萧绾妤低应一声没有继续为难萧嘉虞。 急什么,等会儿就有好戏上场,她若是不放角儿离开,待会儿的好戏如何唱下去? 萧绾妤继续领着婢女继续瞎转悠,没一会儿,晋王殿下摆脱了围绕在身边的人,也领着内监离开了殿内。 晋王原本正与朝臣寒暄,沉香突然传话李南意请他出去一趟,邀他一同游园。 他原本是不想去的,可想到李南意平时对他爱答不理,眼下难得邀请他游园,为了李家的势力,还是撇下相谈甚欢的官员离开了。 菊花园内,秋菊随着甬道蜿蜒而设,秀姿璨璨,醇香满园。 晋王领着内监婢女穿过细长甬道,几乎走了半个菊花园尚未看到人,眼看越往前越有些偏僻,他有些不耐烦问道:“人呢?在哪里?” 话音甫落,前方传来响亮的呼叫声:“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晋王听着叫唤的声音有些耳熟,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出了甬道一看,居然是怡宁在呼叫救命。 怡宁一看到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指着河里,着急忙慌喊道:“殿下,救命啊,有人落——” 晋王望河面看去,只见“李南意”正背对着他们扑腾挣扎。 “殿下,奴婢去救人。”晋王的贴身小内监刘天宝禀报一声,正要往前跑去。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在晋王脑海里闪过,下一瞬,抬手拦住刘天宝,“本王去,你来帮忙。” 晋王“噗通”一声跳入水里,朝河中正背着他们扑腾的人儿快速游去,大手一捞勾住她的脖颈快速往回头。 岸上等待的内监与婢女或在找竹竿或在叫喊殿下,怡宁则在岸上大声呼唤众人来帮忙。 “来人啊,快来帮忙啊,有人落水啦—— 来人啊—— ” 刘天宝虽然不知道怡宁这蠢货,为什么会在主子落水浑身湿漉漉的时候,扯着嗓子鬼叫,唯恐别人不知似的。 但她此举也是合了殿下的心意,他也跟着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他没喊几声,只见晋王已经动作迅猛地上了岸,他将单臂拦腰抱着的人放在地上。 “咳咳咳—— ” 伴着一声声咳嗽声,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与熙熙攘攘的声音传了过来,一大群人往他们这边涌来。 晋王勾唇一笑,这些人来得正合时宜。 “咳咳咳——” 女子咳嗽声将晋王的目光吸引了过去,瞥见小娘子身上轻纱贴在肌肤上,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时,他脸色一沉,褪下自个湿漉漉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赶来的众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怎么了,怎么了?” “谁落水了?” “怎么回事?” “人救上来了?” “怎么回事,谁落水了?怡宁怎么回事—— 殿下?”熟悉清脆的声音让晋王浑身一僵,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脸震惊错愕。 看着本该在他身旁咳嗽的李南意,突然干干净净地站在他面前,晋王瞬间脑瓜仁突突作响。 她在这里,那他救上来的人是谁? 方才那人一直对着他扑腾,他下水后赶着救人,随意一勾便带着人往回游…… 思及此,他一手按住女子的肩头,一手拨开她散乱遮住脸庞的墨发,萧嘉虞湿漉漉的脸庞猝不及防映入他的眼帘,当然,在场的众人也看得一清二楚。 “姐姐?怎么会是你?”在窃窃私语声中,萧绾妤焦急不已的声音显得异常大声。 她摆出一副震惊的模样,脑袋左右摇晃环顾四周,“你,你怎么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落水,还被晋王殿下救了起来——” 第41章 心肝当真偏没边儿了 说着,她短促的“啊”了一声摆出一副说错话的懊恼的模样。 她这话一出,众人再联想到方才过来时看到晋王紧张地给萧嘉虞披上外袍,此时众人看向两人的目光皆是复杂之色,或是探究或是打量或是看好戏。 姐妹俩相处了这么多年,萧嘉虞第一次觉得萧绾妤如此的“善解人意”! 此事本就是她与李南意设计好的,此时她可不管不得周围人的目光,顺势做出柔弱的模样,怯怯地朝晋王望去,“殿,殿下——” “你,你们?”李南意怀疑的目光流转在两个人身上,气得怒目圆睁。 “胡说八道!” 晋王锵声否认,“六娘,本王是应你游园之邀而来,刚来到这里便看到你的贴身婢女在喊救命,本王以为是六娘你落水才下水救人。” 说着,他目光凌厉地望向怡宁,冷声道:“不是你主子落水,你瞎喊什么?” 若是他知道落水的不是李南意他才懒得管别人的死活! 怡宁见状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回殿下的话,奴,奴婢,去拿饮子经过此处,听到有人喊救命,奴婢救人心切这才跟着喊的。” 话音未消,李南意忙不迭接话道:“殿下在说些什么,臣女何时邀您一同游园?” “臣女自殿内出来一直与其他娘子一同游园,逛得累了觉得口干,便让怡宁去拿些饮子过来,殿下若是不信,可以问问这几位小娘子。” 站在她身后的几位小娘子频频点头,“我们在殿外遇到李六娘子一人,便相约一同去游园了。” 晋王凌厉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来回审视,最后落在李南意脸上,冷冷觑着她。 李南意无惧他冷厉目光,字正腔圆道:“殿下,您与臣女是未婚夫妻,臣女若是做了自然是会承认的,可臣女没有做过的事情是万万不可能给人当幌子的。” “臣女自问不是善妒之人,殿下若是另有所爱,臣女愿意成人之美。” 分明是沉香传话李南意邀他游园,眼下李南意却矢口否认,晋王哪里不知道他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只是他眼下还拿捏不准,这其中有没有李南意的手笔。 就在他失神间,萧家三兄弟领着舒氏、阮氏挤了进来,看到萧嘉虞浑身湿漉漉地跪坐在晋王身旁,几人气得脸色铁青。 萧知章更是两眼一闭,没眼看。 可是气归气,萧嘉虞到底是萧家女儿,舒氏与阮氏只得围在她身边关心她。 萧绾妤看了眼,朝李南意开口,“静乐县主,我姐姐刚被救上来,她的脸色很差,能否让她先去更衣,其他的事儿稍后再谈?” 话音未消,一直在看戏的魏胤珩也跟着开口,“来人,送萧四娘子去更衣。” 萧绾妤与萧家人满脸感激地看着他,“多谢殿下。” 魏胤珩轻拍萧绾妤手背,望向晋王,道:“二皇兄救人救到底,还望二皇兄能请医士来替萧四娘子诊脉。” 此话一出,来得晚的萧家三兄弟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此时拉晋王殿下下水是几个意思? 萧绾妤快速地给萧知禹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萧知禹立马会意跟着附和魏胤珩的话,“还望晋王殿下赐恩。” 魏胤珩与宣平伯爵都亲自开口,这么多人看着他将萧嘉虞救了上来,晋王就算想要拒绝也无法拒绝。 只得阴沉着脸吩咐小太监前去请医士。 晋王在花园中在众目睽睽救下萧家四娘子一事,在萧嘉虞与晋王前脚刚离开花园时,皇帝与翟贵妃便收到了消息,翟贵妃很快便派人过去关怀萧嘉虞。 萧知禹在魏胤珩的授意下也跑去求见陛下,为萧嘉虞力证她并没有与晋王殿下私相授受。 没多时又传来了萧嘉虞闹着上吊自杀以保名节的消息。 出了这样的事儿,皇帝与翟贵妃尚未得空过来,眼下都过了开席时间,众人正在殿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寒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萧绾妤也在与魏胤珩讨论此事,“我们萧家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陛下会不会厌恶萧家?” 之前商量这个计划的时候,魏胤珩只说前面的事情她们安排,后面的事情交给他。 眼下前有萧家三兄弟在面圣,萧嘉虞又在后面闹死闹活的,这么跟皇帝翟贵妃硬刚逼婚,很难保证不会让皇帝厌恶萧家。 魏胤珩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莫名冰冷起来,淡淡开口道:“父皇不会因此记恨上萧家的,你放心罢。” 萧绾妤还想问皇帝与翟贵妃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施良娣突然走过来邀请她一起去玩投壶,郑峋此时也走到魏胤珩身边。 看到两人似乎有正事要谈,她也只能先跟着施良娣去玩,打算晚些再问。 看着魏胤珩还在盯着萧绾妤的背影,郑峋幽幽开口道:“殿下不惜亲自出面,您对萧良娣倒是纵容得很,倒是让那萧四娘子得偿所愿了。” 两人说着往外走去,完全没有留意到在旁边的裴菀沁,她一直在旁边,魏胤珩与萧绾妤方才的话都听到了。 在花园的时候,她还疑惑萧绾妤为何那般反常,非要给萧嘉虞与晋王安上私相授受的名声了,眼下再听到这话,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出自萧绾妤的手笔。 也不全对,听郑峋的意思,她的夫君为了萧绾妤也参与了其中。 思及此,裴菀沁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笑意。 她的好夫君,心肝儿当真是偏到没边了! 第42章 替身又如何? 这一回,裴菀沁倒是没完全猜对魏胤珩的心思。 表兄弟二人出来后,在门口正好遇上了康王,几人边走边继续方才的话题。 魏胤珩淡淡开口:“倒也不全是为了她,那空缺的孺人之位,那位属意王御史的嫡女。” 未明说的话郑峋听懂了,晋王府还有一个正五品的孺人之位空缺,翟贵妃早就看中王侍御史的嫡女,欲借孺人之位拉拢王侍御史,替晋王 瓜 分他们在御史台的势力。 眼下魏胤珩助萧绾妤将萧嘉虞塞进晋王府,除了纵着萧绾妤解气之外,还能占着晋王府的孺人之位,乃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 “皇兄认为,父皇能给孺人之位么?” 他们这位父皇极善制衡之术,他早已将萧家归入东宫门下,区区一个毫无用处的继女,康王还真的有拿捏不准,他会不会同意让这位继女进晋王府大门。 “他会,他会赌人性的贪婪。”魏胤珩虚渺望向前方的漆黑眼眸里多了ー份讥笑。 继女又如何,朝中三虎相争,皇帝会赌萧家不一定将所有的赌注押在萧绾妤身上。 须臾,魏胤珩低沉开口:“至于孺人之位,那便要看萧家人有没有这本事了。” 他已经给了指示给萧家人,若是他们争取不来,他也只能对萧家人失望了…… 魏胤珩猜得果然没有错,皇帝确实在赌人性的贪婪。 翟贵妃将李南意请去没多久,皇帝便以顾全萧嘉虞名声为由,让晋王殿下以孺人之位迎她进门。 萧嘉虞是得偿所愿嫁给晋王了,可晋王不乐意了。 送走李南意,翟贵妃正准备领着人过去漪澜殿,宫婢进来禀报,晋王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罢。”翟贵妃捏了捏突突作痛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回道。 翟贵妃是个气质清雅的美人,岁月待她极为宽容,即便她已临近四旬,却犹如廿七八一般,保养极佳的面容上只是淡扫粉黛便如远山芙蓉般秀美。 片刻,晋王大刀阔斧地走了进来,冰冷的目光往殿内扫了一圈,阴沉着脸开口道:“阿娘,李家女走了?” “二郎,你这是怎么了?” 虽说儿子私下对李南意的态度一贯都是不冷不热的,可翟贵妃也从未见过他用这般不善的语气说话。 “对了,你这两日找个时间过去与静乐县主好好解释解释。” 如今已经丢了一个孺人之位,若是因此与李家人生了隙罅,那真真是亏大发了。 “解释?儿子还没让她解释呢!” “怎么回事?”翟贵妃不解地看着晋王。 “儿子便是为了赴她的约才被人下的套……”晋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与翟贵妃交代起来。 就凭李南意主仆二人睁着眼说瞎话,此事若说与她们无关,他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翟贵妃闻言,姣好的面容上泛着一层冷霜,强压着怒气道:“她这么做于她有什么好处?” “本宫倒是没想到李家居然养出这么个无用的女儿。” 且不说她气他们为了晋王名声将孺人之位给了一个毫无用处的继女,她更气的是身为世家大族出身的李南意居然是如此的肆意妄为,目光短浅! 以朝堂如今的局势,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笼络势力,加强晋王府的班底。 而用妾位来笼络势力是最划算的买卖,所以李南意此举,翟贵妃都不知道说她任性妄为还是说她目光短浅了。 晋王没继续跟着吐槽,话锋一转提起正事,“阿娘,这事儿晚些再说,儿子来找您是为萧家女而来。” “阿娘,儿子不要娶萧家女进门。” 除了萧嘉虞没有利用价值外,他更讨厌被她算计上了。 李南意约他游园,她就那么及时地掉入河中,还穿着与李南意相似的衣裳让他误会,那些人还及时地出现逮了一个正着? 他不用想都知道萧嘉虞有一同合谋的。 不过他就是想不通,萧嘉虞与李南意怎么会混到一块去了? 翟贵妃又何尝愿意,她也明白儿子的意思,就是想与她商量看看有没有应对之法。 翟贵妃能冠宠多年岂是一点手段都没有的,她幽幽开口道:“你阿耶让你以孺人之位娶她自有你阿耶的道理。” “区区一个萧家女何须我儿忧心,只要人进了你王府,如何处理还不是我儿说了算?” 对上她嘴角噙着的冷冷笑意,被气冲昏头脑的晋王这才清醒过来。 确实如此! 只要人进了晋王府,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没有利用价值,没有强大的娘家做靠山,能坐到什么位置,能不能活,如何活,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经过翟贵妃的提点,晋王对此事也没了意见。 至于萧嘉虞心愿达成了,也没再闹着上吊自杀。 虽说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可那也是明面上的,皇帝与翟贵妃心里都不爽利,两人来了开席,没多久就以身子不适为由前后离席,一场生日宴匆匆结束。 树叶渐渐开始泛黄,早上也开始感受到明显的凉意,皇帝又领着声势浩荡的队伍返回盛京。 东宫的马车进了第一道宫门后在御道上与帝驾分道扬镳,缓缓驶入东宫。 一刻钟后,马车缓缓停在广场上,众人刚下车便看到俞良媛领着任昭训、傅承徽与一众宫人在此等候,行礼请安。 “妾身\/奴婢,请太子殿下安,请太子妃娘娘安……” 俞良媛站在中间位置,一身栀子色襦裙,巴掌大的脸上描着精致的妆容,熔了金一般的秋阳往她头顶兜头浇下,明媚的笑容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众人一个晃眼,还以为是萧绾妤立在那儿。 俞氏以前本就与萧绾妤有几分相似,今日这刻意模仿的形容打扮更让两人有七八成的相似。 萧绾妤不悦地蹙着柳眉打量着俞氏,心里很是反感她愈发像自个的形容装扮。 魏胤珩扫了她一眼,温声开口:“免礼——” 众人应声道谢,俞氏立马迎了上去关怀问候,“殿下舟车劳顿,妾身已经让人备好吃食,殿下可要移步用膳?” 方才俞氏与众人一起开口说话还不觉得有什么,眼下她单独说话,这软糯细气的声音与萧绾妤也是像足了九成。 为了争宠,她不仅模仿萧绾妤的装扮,居然还模仿起了声音,施氏等人皆是一副看好戏的目光在她与萧绾妤身上来回转动。 裴菀沁面上不显,眼底也闪过一抹讥笑。 俞氏不是没注意到几位女眷的目光,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去秋猎的日子里,她已经想得很清楚,在宫里,没有什么比恩宠更加重要的。 不管是用何手段,只要殿下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即可,只要能换来宠爱,她不介意被当作替 身。 第43章 这身装扮不适合你 舟车劳顿了几日,萧绾妤浑身疲惫,她实在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被人当猴子般围观,行了个立拜礼,道:“殿下,娘娘,妾身略感疲惫,可否先行告退。” 魏胤珩闻言,偏头看向她,小姑娘疲惫的面容映入眼帘,“可要给你传召侍医?” “谢殿下关心,妾身回去歇歇便好。” 魏胤珩微微颔首,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温声道: “那你回去好好歇息,若是不舒坦便请侍医,孤堆积了许多公务,今日恐怕无暇过去陪你。” 方才还想着看萧绾妤好戏的几个女眷,因为魏胤珩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偏爱举动,好戏的主角突然换到了裴菀沁身上。 萧绾妤可不管别人如何想,她只管乖巧应声,顺便叮嘱道:“殿下也要注意歇息。” 男人低应一声,又吩咐她的婢女们务必好好照顾她。 俞氏特意精心准备了这么久,想要的目的不仅没有达到,反而被魏胤珩冷落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浓情蜜意,气得她猛扯手中的绣帕泄愤。 心里气归气,她面上可不显露出来,她强颜欢笑,柔声细语道:“殿下,妾身亲自给您炖了鸡汤,妾身让人送去书房给您可好?” “不用,孤没时间喝。” 魏胤珩低头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道:“这身装扮不适合你,你身边若是没有适用的婢女,可禀明太子妃为你安排新宫婢。” 话音未消,俞氏脸上勉强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僵硬的垂首应是。 “起。”萧绾妤嘴角微微上扬,柔声吩咐宫人起轿辇。 看足了好戏的女眷看魏胤珩已经坐上轿辇,自然也不会多留,或坐上轿辇或步行离开,只留下气得跳脚的俞氏。 …… 夕阳西斜,温润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楹照在宽大的罗汉床榻上。 内室之中,睡了一觉醒来的萧绾妤,正闭着眼睛舒服地享受青萝的捶背捏肩。 “主子,吃食摆好了。”青黛温柔的声音响起。 萧绾妤闻言,睁开双眸抬手让青萝扶她起来。 青黛过来帮忙穿鞋,柔声询问 :“主子,小厨房备了不少菜,要不要给殿下送些吃食过去?” “可,分些吃食送过去。” 青黛应声下去准备了。 宽大的书房内坐了七八个朝臣,康王、户部尚书郑泰,郑峋,裴菀沁父亲裴少傅、萧知禹、萧知章,以及东宫属官詹事卢宗庚,少詹事贺泉,太子司直安贯驰等人。 今日商议是乡贡一事,除了相关人员外以及太子亲臣外,为免走漏风声,其余官员都未能来。 秋猎出去一趟再回来,乡贡一事果然有了新的进展,康王遣出去的人带回了消息,他与郑泰联手,还真让他们查到了证据。 康王朗声道:“三皇兄,我派人去的人果然在河南道汝州乐安县查到了突破口……” 康王查到的突破口是汝州的贡士,名唤徐羡林。 此人与大多数贡士的不同之处在于,别人是冒籍贯取解,而他是被人顶替籍贯姓名取解。 每州、府贡士人数名额有限,想来是因为汝州的乡贡名额满了,这才让人冒名顶替了他的籍贯姓名。 徐羡林祖父是前朝京官,后来因为战乱家道中落,全家迁往汝州,据他的同窗好友所言,他寒窗苦读多年就是为了能再延续祖辈的兴盛。 他好不容易中了贡士,却在取解的前一个月,被人污蔑莫须有的罪名送入大牢。 待他家人散尽家财把他捞出来时,他才发现自个已经被人冒名顶替赴京赶考。 听完来龙去脉的魏胤珩发问:“那冒名顶替他的是何人?” 话落,郑泰朗声接过话,“启禀殿下,顶替他的人真名唤彭何君,如今在秘书省任校书郎,其父乃是汝州录事参军彭清雷。” “此人是何出身?” 郑泰继续回道:“回禀殿下,“徐羡林”是进士及第,另外我们查到他与鸿胪寺邱少卿家嫡女有婚约在身。” 本朝官员,若仅仅是进士及第出身的话,正常需“守选”才能入仕,更别说任校书郎一职。 需知校书郎品阶虽小,可只要一任此职,那便是平步青云的开始。 也是因为“徐羡林”的出身与任职,让他们安插在吏部的人对他起了疑心。 既然有所怀疑当然要彻查清楚,康王的人与郑泰的人京内京外分头行动。 京内这里查到徐、邱两家的婚约,他们本以为是邱家在替“徐羡林”打点官场,那“徐羡林”进士及第能立马任命校书郎也是情理之中。 得亏他们的人没有敷衍了事,还是在京外细细侦查一番,还真的让他们查到了徐羡林被人冒名顶替取解赴考一事。 詹事卢宗庚闻言,幽幽开口:“所以,彭何君不仅冒名顶替徐羡林赴考,还要顶替了他的婚事?” “徐羡林”高中,两家去岁已经择好良辰吉日,年底便要完婚,如今离婚期也就剩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郑峋微微颔首,接过话: “不仅如此,据我等查到的资料,徐羡林多年来一直惦记着他的未婚妻,如今他的籍贯、未婚妻被夺,他应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徐羡林年幼时便在长安居住,他与邱家女年幼时多有来往,两人的婚事也是两家长辈定下的。 他寒窗苦读十余年,除了振兴家族兴盛外,也渴望能金榜题名匹配得上他的未婚妻。 郑峋继续道:“徐羡林同窗交代他本人已经在来盛京的路上,只是我们的人尚未寻到人。” 他们前几日在汝州得到消息后便赶忙传回来,这几日一直在沿着返回长安的水陆两路寻找。 坐在书案后的魏胤珩闻言,面容沉凝了下来,白玉般的指尖轻敲桌面,吩咐道:“抓紧时间,务必在他进京之前寻到人。” 徐羡林是重要的证人,他若是孤身出现在长安城内,定会有危险,所以他们需得在彭何君等人前寻到他。 “此外,邱家那边也要细查。” 话落,屋内众人应声。 徐羡林是他们的突破口没错,可案子牵扯人太多,光一个贡士根本不够用,他们得多查些人,揪出的人越多,他们的胜算就越大。 结束了徐羡林的话题,还有其他有嫌疑的贡士尚未商议,魏胤珩看了眼天色,俊美的脸上挂上温柔笑容,让众人先一道用膳。 宫人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便端着吃食进来了,林元清躬着身子提着两个食盒跟着走进来,身后还有一名宫人提着一个食盒。 他一边指挥宫人摆菜,一边将食盒放在圆桌上,身后的宫人也跟着一起放了上来。 林元清讪笑道:“殿下,这是太子妃娘娘与萧良娣、俞良媛遣人送来的吃食。” 魏胤珩默默注视着三个多出来的食盒,心里暗道一句:她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扎堆送吃食过来。 其实萧绾妤的吃食是最早送到的,随后是裴菀沁,俞氏是听到她们两人都送吃食过来承明殿,这才急急忙忙也安排人送过来的。 林元清一一打开食盒将吃食拿出来,裴菀沁送来的是炙驼峰、烤乳鸽、鸡丝燕窝汤、俞氏送来的是大厨房做的凤尾鱼翅,这些全部都是名贵菜品。 当林元清打开萧绾妤的食盒看到里面的吃食时,他脸色微不可察的一愣。 第44章 没白疼她 随即将食盒里的吃食端出来摆在魏胤珩最前面,还动了点小心思顺手将其他吃食往后挪了挪。 魏胤珩看到萧绾妤送来的金丝酥雀,砂锅煨鹿肉、笋炒鸭掌、白藕排骨汤,嘴角微微上扬,一时间不知该欣慰没白疼她,还是该夸她观察入微。 他无论在哪里用膳,桌上有什么菜都会夹个遍,人人都以为他从军多年不忌吃食,可实则他小时候十分挑食。 所谓的不忌吃食只是为了隐藏自个的喜好,免得给人有机可乘罢了。 要知道,东宫除了他的贴身内监外,即便是裴菀沁也不知道他喜爱吃那食物。 他是没想到小姑娘入东宫短短两个月,居然能观察出他喜欢吃的食物。 “殿下,奴婢先给您盛碗汤可好?” 得到魏胤珩的回应,林元清端起碗给他舀汤,勺子轻轻搅动汤汁,诱人的肉香扑鼻而来。 林元清闻着香味,心里忍不住佩服起萧绾妤体贴入微。 他侍奉主子一两年才慢慢摸索出主子一些习性喜好,这位萧良娣这么快便记住,就她这样贴心的可人,很难不讨殿下的欢喜。 看来,他往后要多多巴结这位萧良娣了。 …… 夜色深沉,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在漆黑的夜幕。 妆奁前,青黛正替沐浴完的萧绾妤上着香膏香露,“主子,试试皇后娘娘下晌赏赐的新香膏?” 他们下晌刚回宫,不到两个时辰,郑皇后便给东宫的女眷送来一堆衣裳首饰胭脂小玩意。 萧绾妤微微颔首,“让人铺好被褥,我今晚早些睡。” “主子,您下晌不是补觉了么,这么早就困了?” “您不等殿下了么?”青黛吩咐完宫婢,边替她涂抹药膏边询问道。 “不等了,出去了这么久殿下应是堆积了不少公务,今晚估计是不会过来了。” 下午是补了一觉,可坐了几日马车,眼下还是很感到乏累,她只想早点歇息。 “怎么了?”看着铜镜中倒映着青黛欲言又止的表情,萧绾妤随口问道。 青黛轻声回道:“主,主子,您,与殿下尚未圆房,您是不是该抓紧些了?” 自从上次新婚之夜后,两人至今仍未圆房,虽然殿下也有留宿长乐宫,半夜也有唤水,可那也是殿下做给外人看的。 所以她主子至今都是清白之身,可偏偏她主子一点都没当回事儿,她这才不得不出言提醒。 “呃——”萧绾妤神色有些尴尬,“不急的?我如今身体都没有调理好。” 她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儿,她也曾含蓄地、隐晦地与魏胤珩主动过。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含蓄了,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主子,调理身子是调理身子,又不犯冲。” “成了,我心里有数。”萧绾妤娇嗔她一眼,白皙的脸上绯红一片,如牡丹花一样嫣粉色泽。 青黛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娘子也不好催得太紧,只能搬出舒氏与阮氏,“主子,您可别忘了大夫人、二夫人昨日与您说的话呀!” 昨日抵达御道行宫时,舒氏与阮氏特意前来拜见萧绾妤,与她聊了些家常。 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说起家里的事情,自从萧怀安入东宫任职后,魏胤珩已经开始着手做提拔萧家人的安排。 她们让她在东宫好好的,无需担心家里的事情。 还有问起她怀有身孕没有。 两人不知道她的身子状况,萧绾妤未免她们担心也没主动提起,当时就含糊地应了过去。 两人闻言她没有怀孕,一直催促她抓紧时间,又叮嘱她要与殿下好好过日子。 两人这么做倒不是因为魏胤珩开始提拔萧家人,主要还是心疼她,心疼她被彭氏捧杀这么多年,心疼她入宫为妾,这才一直催促她快点怀上孩子。 萧绾妤安抚道:“放心,我没忘。” “好啦,我下次会记得的,先睡,反正今晚殿下也不会有空过来。” …… 翌日,魏胤珩下朝后领着裴菀沁与萧绾妤、施良娣入后宫拜见郑皇后,几人待了一个上晌,用过午膳后便离开了。 大家出去秋猎一段时日,宫中堆积了不少事情,众人回到宫中都各有各的忙活。 魏胤珩要忙着公务,裴菀沁要忙着中宫的庶务。 萧绾妤不用打理庶务倒是挺空闲的,除了每日派人送些吃食去书房,剩余的时间便与施氏、任氏、傅氏三人绣绣花,玩玩双陆、樗蒲。 此时,四人正在施氏的玉芙宫中玩着樗蒲。 “欸 !全黑,卢,又是我走。” 看着桌上转停的五个银杏状骰子都是黑面朝上,任氏甜美一笑,执起棋子在青瓷棋盘上走着。 施氏慢条斯理捏起一块蜜饯往嘴里塞,神秘兮兮道:“欸,我可听说靖国公府这几日很是热闹。” 任氏与傅氏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模样,任氏盯着棋盘,傅氏则是继续埋头绣着她的花。 萧绾妤执起桌上的骰子随手一掷,漫不经心附和施氏的话,“怎么了?” 施氏也不在意她们的态度,兴致勃勃继续道:“我听闻,裴夫人这几日都在家中设宴款待裴家旁支女娘。” 第45章 别有用意的家宴 “这办家宴热闹不是很正常吗?”傅氏正好要停下来换线,便随口附和了一句。 “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听闻来参加宴席的全都是未出阁的女娘,且今儿上晌的时候,裴夫人往永宁宫递帖子了。” 施氏说着,意味深长的目光停留在萧绾妤脸上,“你们说,这其中会不会有别的弯弯绕绕?” “不过是顿家宴,你怎么知道这其中有别的弯弯绕绕?”任氏闻言,着实觉得她说的话有些好笑。 “我这不是不知道才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的嘛,我知道还要问你们啊?” 魏胤珩最近都忙得脚不沾地,根本就没时间宿在后院,最多就是去长乐宫用顿饭。 她们这几个妾室无需争宠整日无所事事,好不容易从娘家听到一些趣事,当然是拿来讨论讨论解解闷啦。 再说了,自上次施家上疏弹劾裴家小辈后,施氏与裴菀沁就一直不对付,眼下听到裴家的动静,她自然是留意几分的。 “欸,你们说—— ” 施氏的话还没说完,霜蓉迈着小碎步走进来禀报琼琚姑姑有事拜见。 “让她进来。” 霜蓉应声退了出去,须臾便将人领进来,琼琚叉手一一向几人请安,待几位主子免礼后方道明来意。 “太子妃娘娘明日下晌在永宁宫中举办赏花宴,还请诸位主子准时赴约。” 几人面面相觑,搞不懂裴菀沁不是在忙着庶务吗,怎的还有闲情逸致举办赏花宴。 不解归不解,几人也懒得细问,应下便是了。 翌日午觉醒了之后,萧绾妤稍微打扮了一下便乘着轿辇过去永宁宫。 轿辇落地,她在门口碰到了傅氏,傅氏行礼后安安静静地跟着她走了进去。 傅氏胆子小很怕事,在东宫的存在感一向极低,萧绾妤没进宫之前,除了请安,她几乎是足不出院。 也是最近跟萧绾妤、施氏等人走得近些,她才隔三岔五去其他人的宫殿院落溜达。 不过她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们谈笑风生,只有被点名了,才偶尔附和一两句。 因为是赏花宴,宴会直接在后花园中举办。 两人穿过石板小径,一下石阶,溪渠流水声淙淙,微风送来芬芳的花香。 甬道、花圃,目之所及,都是五彩缤纷的鲜花伫立在枝头,品种之多数都数不过来,除了各色菊花,还有轻粉牡丹花、丛中笑、稀有的春水碧波。 两人到的时候,除了施氏等三人外,还有其他女眷在场,萧绾妤认出其中一些人是裴家的女眷。 “妾身\/妾身向太子妃娘娘请安,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裴菀沁温婉一笑,“两位妹妹终于来啦?入席,就等你们了。” 宴会申时开始,眼下还有两刻钟才到时间,她这话说得好像她们两人故意摆架子来晚了似的。 看在她娘家人都在的份上,萧绾妤懒得与她计较,与裴家女眷互相见礼后坐在了施良娣的身边。 两人刚坐下,前方甬道传来林泰安高唱的声音:“太子殿下驾到—— ” 看到男人挺拔的身姿缓缓走来,裴菀沁脸上的笑意终于直达眼底,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自从两人上次在行宫中起了争执,魏胤珩就只在十五过来照例陪她一次,而且态度还十分冷淡。 她昨日也派人告诉他今日举办宴会之事,她还以为他今日不会过来了。 看来不管他们两人私下如何,他在外人面前还是会给她正妻该有的敬重。 “妾身\/臣妇\/ 臣女\/奴婢,向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魏胤珩大步走向裴夫人虚扶了她一把,温声唤免礼。 “多谢殿下。”崔氏柔声道谢。 魏胤珩温和一笑,谦谦有礼回道:“师母是长辈,无需与学生多礼。” 裴菀沁的父亲,如今的靖国公世子裴轶同,学养深厚,知识广博,政、治、军事兼综,及冠之年其声名早已远播在外。 魏胤珩年少时,郑皇后便费了不少心思聘请裴轶同为他的老师。 皇帝登基后,裴轶同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太子少傅。 魏胤珩对裴轶同一向敬重有加,平日里对崔氏也是温和有礼。 至于对裴菀沁,只能说除了看在她是太子妃的份上,也是给老师几分薄面,否则,当年…… 魏胤珩与崔氏寒暄两句后,落座在裴菀身旁,两人之下是排了两列的桌案。 左侧是东宫女眷,按资历,施氏坐在最前,往后是萧绾妤等人按品阶而坐。 右侧最前面是崔氏,往后是她们本家的女眷,摆了七八张桌案,每张桌上都坐着与长辈一起的妙龄女娘。 裴菀沁示意开席,骤然丝竹悠扬,珍馐佳肴陆续上来,众人举杯起箸。 众人垫了些酒菜下肚,裴菀沁将话题引到裴家女娘的才艺上,夸了一通后,望向其中一张桌案点名。 “听闻十二娘最近得了新的琴谱,不知十二娘可愿意现奏一曲助助兴?” “殿下以为如何?” 对上裴菀沁笑靥如花的面容,魏胤珩静默几息,淡淡吐了个“可”字。 十二娘子是一位面容恬静,细致清丽的小娘子。 突然被点名,小娘子惊措抬起头,眼底透着一丝丝明显的怯意,还是身旁的妇人推了她一把,她才慌张起来应了声好。 “太子妃娘娘,臣女最近也学了一套剑舞,不若臣女与十二娘子合作一起助兴?”此时,一位身着杏红胡服的少女起身搭话,她是裴家旁系女,排在第八。 八娘子脸上洋溢的甜美笑容,要比垂着脑袋走出桌案的十二娘子落落大方许多。 “可。”裴菀沁环顾其他跃跃欲试的小娘子,道:“你们不用急,可以先提前想好等会儿要表演什么助兴。” 说话间,宫人已经替十二娘子摆好古琴,八娘子也拿着一把剑。 两人准备妥当,对视一眼,悠扬的琴声响起,婀娜的身姿随着琴声翩翩起舞…… 施良娣收回目光,突然凑到萧绾妤面前,隐晦往上首位置使了使眼色,低声询问: “你说,她到底在折腾什么?我怎么觉得她这架势有点不对劲啊。” 不仅施氏觉得不对劲,其他女眷也觉得不对劲,非年非节的,裴家哗啦啦的一群人进宫,还带了七八位妙龄女娘进宫。 这还不止,明着夸完自家小娘子还安排才艺表演助兴。 “你觉得呢?”施氏见萧绾妤不说话,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 “我没觉得啊。”萧绾妤不关心裴菀沁的事儿,只要别人不来惹她,她过好自个的日子便好。 话音未消,另一边传来俞氏不屑的嗤声,“有些人还真是心大,别到时候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哭的。” “不劳俞良媛担心,我总归不会去永宁宫哭。” 萧绾妤话落,施良娣溢出一声低笑。 第46章 选人进宫 她这是明晃晃嘲讽俞氏因为失宠,近来老跑去永宁宫巴结裴菀沁呢。 俞氏见她没上当反而被她嘲讽一番,脸色气得青一片红一片,眼底满是晦暗之色。 几人一番口舌下来,场地中央已经换成另外一个娘子跳起独舞。 丝竹悠扬,婀娜的少女在快速地翻转着雪白的手腕,上首的魏胤珩端着酒杯看得索然无味。 一曲毕,少女尚未退下,魏胤珩豁然起身,“孤公务缠身,就不陪太子妃了,太子妃好好款待你家人。” “殿下——”裴菀沁闻言跟着起身,重要的事情她都没有跟他说,哪里愿意放他离开。 魏胤珩睨了她一眼,眼里浸着冷意,裴菀沁见状也不敢再开口。 随即他偏头对着崔氏微微颔首,领着宫人大步离去。 魏胤珩走了没一会儿,萧绾妤随意寻了个理由率先提出离开,剩下的几位女眷也随意找了个理由离开。 今日的宴会本就是为了娘家人办的,邀请萧绾妤等人也是顺道罢了,眼下走完过场,裴菀沁也没强留她们。 她们一走,场内氛围依然热闹得紧,小娘子们心知肚明今日宴会的目的,想要博一把尊荣华贵的,都拼命地展示才艺,巴结裴菀沁。 宴会举办了一个多时辰,酉时正左右,女眷们陆陆续续出了宫,只剩下崔氏与裴家二房刘氏没走。 崔氏、刘氏这关系不错的妯娌关系处得不错,此事关乎裴家兴旺,她自然是要多帮忙打点一些。 崔氏看着脸色不太好的闺女,忐忑问道:“娘娘,今日的小女娘可有合适的?” 今日来的小女娘都是崔氏与裴家人在本家旁系搜罗个遍,又精挑细选才送进来的。 若是这些不合适,裴家可没有别的女娘可挑了,届时只能是从崔家选人亦或是在民间选人。 裴菀沁拧眉斟酌着,刘氏见她半晌没选出个人选,提议道:“娘娘以为八娘子如何?” “八娘子模样清秀,文通琴棋书画,武善骑射,出身也不高,可为娘娘所用。” 八娘子就是今日身着胡服,英姿飒爽舞得一手好剑的小娘子。 以她的模样才华,若非出身太低,嫁去高门当个主母也使得。 须臾,裴菀沁轻轻摇头,拒绝道:“不如何,此女不好拿捏。” 她知道刘氏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说东宫女眷多为柔弱软糯,而八娘明艳中透着一股英气,或许更能吸引征战沙场多年的太子殿下。 其实与众不同的女子进宫替她固宠是最明智的选择,毕竟哪个男人不爱新鲜。 可八娘子今日一身飒爽胡服,非要跟着十二娘子一起舞剑,可见其心思之深沉,擅长投机取巧,她可不想给自个找个隐患回来。 “本宫觉得十二娘子尚可。” 十二娘子模样清秀,身姿婀娜,性子软,好拿捏,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崔氏眉头微微蹙起,“她唯唯诺诺了些?” 十二娘子是旁系选出来的,父母早亡,自幼教养在外祖母名下,也就是她外祖母前两年去世,她如今的日子才过得有些艰难。 裴菀沁也是头疼这个问题,那七八位小娘子中唯有十二娘子与八娘子最为突出,八娘子她不愿意,那只剩十二娘子了。 她思忖一番,道:“娘,不若做两手准备,咱们一边观察她一段时日,一边再寻其他人选。” 观察一段时日的意思便是开始找人教导她宫中礼仪,若是可以,后续可以进宫。 “要这么急么?”崔氏听出女儿的意思,知道她还是比较中意十二娘子。 “娘,萧家女已经进宫两个月了,咱们若不再快些,若是她先传出有孕,咱们便失了先机。” 萧绾妤日日喝药调理身子不是秘密,裴菀沁早就知道她目前不容易怀有身孕的事儿,既然决定选人进宫,自然是越快越好了。 三人又商定好细节,事情就定下来了,反正就是做两手准备。 “对了,娘娘可与殿下提起此事了?” 崔氏起身刚准备告退,突然想起魏胤珩方才的表现,多嘴问了一句。 皇家纳妾可不像民间一样,正妻可以随便塞人,送人进东宫还需魏胤珩或是长辈点头才行。 裴菀沁神色微微一滞,也没瞒着自个亲娘,“殿下最近公务繁忙,我会尽快与他提及此事的,阿娘只管安排就好。” 送走崔氏、刘氏,钟嬷嬷再回来便看到她出神地望着空荡荡的偏殿。 钟嬷嬷心里轻叹一声,缓缓行到角落的金漆镶红宝石熏炉点了块檀香。 “娘娘,会慢慢好起来的。”钟嬷嬷动作轻柔地给她捏着两边的太阳穴。 “嬷嬷,你说他会答应吗?” 想到男人下晌离去的眼神,她总觉得男人知道了她的心思,以至于送人进宫的事情裴菀沁心里没点底儿。 这个问题钟嬷嬷不好回答,太子殿下心思难以捉摸,他与自家主子的关系又……这事情还真的说不准。 “嬷嬷,让琼琚去请殿下过来用膳,本宫有事要与殿下商议。” 不管有没有底,此事她还是要办的! 日落西山,魏胤珩踏着黄昏而来。 “妾身\/奴婢,请殿下安—— ” 话还没说完,魏胤珩挥手道了声免礼,边往洗漱架走去,“传膳罢,孤吃完还要回去办公。” 裴菀沁应声,偏头吩咐宫人传膳。 两人洗完手过去时,圆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饭菜,魏胤珩坐下执起箸一言不发吃了起来。 饭桌上十分安静,只余下两人碗箸轻撞的声音。 裴菀沁几番张嘴,话已经到了嘴边, 可看到魏胤珩自进来后一直面无表情,愣是说不出来。 眼看男人快要吃完,裴菀沁还是鼓起勇气搭话,“殿下,可是公事不顺利?” 魏胤珩神色淡淡睨了她一眼,意思是让她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殿下,妾身有事想与您商量。” 魏胤珩咽下口中的食物,温声道:“你是太子妃,东宫庶务既交由你打理,你自行做主即可,无需与孤商议。” 第47章 萧良娣甚得孤心 “殿下,不是东宫的庶务,妾身看殿下公务繁忙,身体劳累,身边无贴心可人伺候—— ” 未等她说完,魏胤珩一直面无表情的俊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太子妃说错了,萧良娣天真可人,孤心悦之。” “妾——”对上男人未达眼底的笑意,裴菀沁温婉的笑容僵在嘴角,剩下的音卡在了喉咙发不出来。 魏胤珩似乎没看到她僵硬的神色,继续道:“太子妃既掌东宫庶务,还是将精力放在庶务上,少担心有的没的。” “孤吃完了,太子妃慢慢享用。” 魏胤珩放下象牙箸,优雅地接过林元清递来的巾帕擦了擦嘴,起身离开。 ‘萧良娣天真可人,孤心悦之’这句话一直在裴菀沁脑海里重复响起,她清澈的眼眸蒙上一层雾气,哽咽呢喃道:“嬷嬷,他,他一直记着那件事,他,他讽刺我—— ” “嬷嬷,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我喜欢他有错吗?” 萧家女天真可人,她心机深沉? 上次求子已经被羞辱一次了,如今又被暗讽,她隐忍多年满腔的委屈终于随着晶莹的泪水倾泻而出。 “娘娘,您没错,喜欢一个人没有错的。”钟嬷嬷赶忙上前像小时候般将她拢入怀中,轻拍她的薄背柔声细语安慰着。 她轻叹一声,继续道:“娘娘,您是太子妃,将来更是尊贵至极,您何必总对以前的事儿耿耿于怀呢?” 喜欢一个人是没错,可强扭的瓜不甜呀…… 当日种下的因造就了今日的果,她除了劝主子想开些,也不知该如何劝了。 闻言,裴菀沁心里更加委屈,“是我耿耿于怀吗?分明就是他耿耿于怀,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他一直不肯给我机会……呜呜呜……” “主子,子嗣方是大事,只要您将来有依靠谁都越不过去您。” 不管太子殿下是不是耿耿于怀过去的事儿,两人成婚以来一直都是相敬如宾,只要太子妃不犯错,再有个子嗣傍身,如圭如璋的太子殿下总归不会让别人越过太子妃的。 钟嬷嬷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脸颊上的泪水,哄道:“您听话,那事儿咱们再想想法子。” 裴菀沁到底不是爱哭的小娘子,发泄片刻便已经忍了下来。 钟嬷嬷说得没错,她已经没有夫君的宠爱了,不能连子嗣也没有。 想到魏胤珩方才的敲打,她漆黑湿润的眼眸堆叠出一股坚定之意…… 静谧的夜晚,明月皎洁,银辉透过大开的楹窗倾洒在书房的青石板上。 “殿下,长乐宫送了些易克化的夜宵过来,殿下可要尝尝?” 林泰安躬着身子,迈着碎步上前,轻声询问。 魏胤珩闻言望向墙角的漏更,咻然收腕将手中狼毫笔置于一旁笔搁之上,“不必了,摆驾长乐宫罢。” 他也许久未宿在后院了,今晚便过去陪陪那小姑娘罢。 “殿下?”魏胤珩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等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长乐宫的时候,萧绾妤还是有些惊喜的。 她身着水绿色中衣,两手扣于胸前,微微俯首、屈膝行了个立拜礼,“殿下,你公务忙完了?” “妾身给殿下送去的夜宵吃了吗?” 刚沐浴完的小姑娘,绝艳的小脸上白里透红,澄澈眼眸微微眯起,漾出一圈娇媚笑意,魏胤珩看她这甜美模样,烦躁了几个时辰的心情莫名消退了不少。 “剩下的公务不急。”他上前揽着小姑娘的肩头往里带,温声道:“你送的夜宵没吃,孤刚忙完就过来了。” 萧绾妤搂着男人的腰身,撒娇道:“那妾身再让人给殿下安排?” “可。” 得到回应,萧绾妤笑盈盈地吩咐宫人下去安排吃食。 “这是在做什么东西?” 看着侧间桌案丢放的工具、各类干花、香料、药材,魏胤珩捏起一碟香料凑近鼻子嗅了嗅。 “这些都是调香的材料呀,我这两日晒了点桂花,打算给阿娘调个新香呢,打算过两日去见阿娘的时候送给她。” “您知道的,我女红不好,也做不了别的,难得阿娘不嫌弃我调配的香囊。” 过两日就是例行进宫请安的日子,前几日郑皇后赏了不少东西给她,她还没回礼表达谢意。 正好后花园的桂花开得很好,她便打算做些新的香味的香囊给皇后娘娘。 “你有心了。”魏胤珩揉了揉她的脑袋。 “应该的呀,阿娘对我很好的。”说着,萧绾妤开始收拾东西,打算明日再继续做。 魏胤珩还想说什么,青萝缓缓走进来,恭敬道:“殿下,良娣,吃食备好了,可以用膳了。” “殿下,您快去用膳罢,妾身还要收拾这些香料就不陪您了。” 话音未消,青萝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小把戏,“主子,这些留给奴婢来收拾,药都热了两轮了,您再不喝药效就熬没了。” “嗯?”男人尾音轻扬,警告意味不要太明显。 萧绾妤骄横瞪了一眼“讨厌”的青萝,白皙的小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没有,没有,我这不是放凉一下,收拾好了就去喝—— ” 魏胤珩大手勾上她的细腰将人带入怀中,“不用放,孤给你吹凉。” 逃不掉的萧绾妤只能撅着嘴,蔫蔫地坐在魏胤珩身旁,看着他轻搅汤药给吹凉。 “你都多大了,每次都要孤盯着你才能乖乖听话?嗯?” “你若是再不听话,往后的药都在承明殿熬,每顿药孤亲自盯着你喝。” 实在受不了苦涩的药味一直往她鼻头冲,萧绾妤捏着鼻子,嗡声反驳,“妾身哪有,只是这新换的新方子太苦了,我想等等再喝嘛~” 药方子每隔一段时间换一次,这新换的方子实在是又苦又臭,光是闻闻都受不了。 真的害怕男人每次都要她高调地去明承殿喝药,她忙不迭补充道: “真的,殿下,妾身每次都有乖乖喝完的,妾身没有拿自个的身体开玩笑的。” 开什么玩笑,她就是耍耍赖,可不会拿自个身体当儿戏。 “来。”魏胤珩好笑地摇摇头,完全一副不想听她狡辩的模样,吹了吹勺子的药递至她嘴边。 苦涩温热的药送入口中,尚未咽下,萧绾妤的脸立马皱成一团。 “主子。”青黛细心给她奉上蜜水。 “来。”不等她缓过来,男人又舀了一勺药塞了进来,一勺接着一勺,她的嘴巴都快哭麻木了。 “嗯—— ”萧绾妤拼命往后退,“殿,殿下,我自个来—— ” 她实在是被一口一口喂怕了,赶忙抢过药碗,强忍恶心仰头灌了下去。 魏胤珩见她肯乖乖喝药,这才开始吃起夜宵。 萧绾妤喝完一碗药,又是蜜饯,又是蜜水,折腾了许久才压下嘴里麻木的苦涩味,结果喝了太多水,只得起来去庭院外走动消食。 待她消得差不多再回来的时候,魏胤珩已经在净室沐浴了。 内间,青萝正在给她整理床铺,青黛正将香炉内的木质牙香换成甜蜜的上等迦南香。 点完香,青黛走过来给她使了眼色,提醒道:“主子,殿下难得过来一趟,您一定别忘了。” “我知道的。”自从上次青黛提醒完后,萧绾妤一直记着那件事。 第48章 哄她嫁入东宫,是想护着她 屋内红烛摇曳,金银螭纹铜香炉内熏香染染。 魏胤珩身上的中衣松松垮垮套着,脖颈与半露的胸膛上隐隐还有着水珠潺动着,他将手中的帕子随手丢到置衣架上,“怎么还不睡?” 坐在床榻上的萧绾妤轻晃玉白小脚,白净的小脸微红,明亮的眸子染上娇羞,糯声回道:“妾身等殿下呀。” 一想到等会儿要做的事儿,她的心跳像是鼓点一样急促。 虽然之前她也曾主动过,但一次都没能成功,眼下让她再主动一样很紧张。 也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成功呢? 万一等会儿男人又不给她反应怎么办? 就在萧绾妤思绪繁杂间,身子的突然腾空将她的思绪拉回,原来是魏胤珩将她抱起。 “殿下~”她娇羞一笑,顺势勾住他的脖颈。 魏胤珩俊美的脸庞显出温柔宠溺的笑容,声音慵懒地应了一声,将她放在里侧,大手一挥,屋内烛火俱灭。 萧绾妤听着身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感觉自个的心跳变得愈发快,似一下一下往胸腔撞击。 片刻,就在她紧张到不行的时候,身侧居然没有了任何声响,她侧头望去,只见男人盖着薄被已阖眼入睡。 “殿下?”萧绾妤满脸茫然地看着他,不是,她方才表现得不明显吗? 他不是一脸柔情地回应了她吗?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嗯,哕哕还不困吗?”魏胤珩低声的嗓音中带着丝丝清冷,不复方才的宠溺温柔。 萧绾妤贴了过去靠在魏胤珩的肩头,柔软的小手摩挲他的胸膛,红唇轻轻印在他的下巴。 魏胤珩倏然睁开双眸,俊美的面容泛着一层冷凝,深邃的暗眸之中显出一抹晦暗冰冷之色。 萧绾妤毫无察觉,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软糯的声音带着丝丝委屈浸在他的耳畔处,“殿下,可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够好?” 这都第三次了,她不信一个已经及冠的男子看不懂她的暗示…… 小姑娘软酥酥又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莫名地传入了魏胤珩的心扉,他眼底的冰冷消退了几分。 没等到男人回答的萧绾妤退出男人怀抱,翻身坐了起来,胡乱猜忌道:“还是殿下只把妾身当妹妹?” “莫非当日殿下在牢里提出将妾身娶入东宫只是权宜之策?”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细想一下,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当初在牢里,男人可是说因为答应了她的母兄要照顾她一二地。 再者,细想两人的互动,男人好像平日里对她做最多的就是抱抱,亲亲脸颊,都没有更亲密的举动。 魏胤珩眼力极佳,夜间可以如常视物,小姑娘脸上堆叠出的似懊恼、似后悔、似恍然大悟的神情,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静默几息,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徐徐开口道: “你觉得孤费尽心思护你,为你萧家筹谋,仅仅是为了你这个妹妹?仅仅是为了萧家助孤一臂之力?” 莫说他看不上萧家,即便他真的只是看在她的母兄上护她,他直接从郑家选个德行兼备的郎君娶她即可。 只要他不倒,郑家总归能护得住她! 他在大狱中哄骗她嫁入东宫,说到底只是想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罢了。 “那殿下 ,我们……为何不——”圆房两个字,萧绾妤唇瓣嗫嚅了好一会儿,仍是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直白地说出来。 看到小姑娘羞赧的低垂着脑袋,两只小手无措地抠着手指头的模样,魏胤珩脸上的冷意消失殆尽,显出一抹直达眼底的温柔笑容,温声道: “你如今还在调理身子,周侍医特意交代其他的事情待你身子调理好后再说。” 话落,萧绾妤愣了一下,“是这样吗?” “不然你以为呢?”魏胤珩眼底划过一抹暗色,神色不变回道。 “那,既然是这样的缘由,殿下之前为何一直不说?” 想起自个之前热情的举动,萧绾妤骄横地瞪着男人,委屈巴巴控诉道。 魏胤珩大掌勾上小姑娘的细腰,微微用力一带将人拥入怀中,调笑道:“孤不知道周侍医没有交代你身边的人,是孤的疏忽。” “只是,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孤为何要拒绝?” “好啦,时辰不早了,再不歇息孤又要起来上朝了。” 虽说今晚事情没成,但她总归也得知了缘由。 既然医嘱是这么交代的,她乖乖遵守便是了。 反正她如今也怀不上,这么急做什么? …… 拂晓时分,浓雾笼罩,天空灰蒙蒙一片。 萧绾妤被魏胤珩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声音有些刚醒的沙哑,“殿下,什么时辰了?” “卯时初了。” “你再睡会儿?反正阿娘没那么早起来。”今日十五,是他们要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 “不睡了,眼下起来正好。” 萧绾妤看到魏胤珩展开双臂任由林元清替他在手上束着护臂,随口问道:“殿下这是要出宫?您等会子不去千秋宫向阿娘请安么?” 魏胤珩抬手调整了一下护臂的松紧,温柔解释道:“孤今日有事要出城一趟,应是赶不回来了,你今日替孤多哄哄阿娘。” 第49章 足足唤了三次水 “殿下放心,妾身会好好哄阿娘的。” 魏胤珩上前,奖励性地亲了亲小姑娘红润的粉腮,随即帮她喊人进来伺候才离开。 青黛青萝应声,领着捧着盥漱用具的宫婢鱼贯般涌了进来,青萝去替她找出宫装,青黛则伺候她盥漱,命人准备好早膳。 天色渐白,浓雾徐徐向四周散去,不管要不要进宫请安,各宫各院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萧绾妤匆匆吃了些吃食垫了肚子,便乘坐轿辇与裴菀沁、施氏一同进后宫。 穿过宽长的御道,三人抵达的时候正好遇到以翟贵妃为首的嫔妃们的轿辇。 三人赶紧下轿行礼请安,正要往宫门走去的翟贵妃突然在萧绾妤面前顿了一下,扫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之色,冷哼一声,搭着宫人的手臂款款离开。 前几次进宫请安,翟贵妃对她的厌恶还没这么明显,如今再看到她,眼里的厌恶藏都不愿意藏了。 众嫔妃进去后,舒月姑姑过来领着她们去偏殿等候。 众嫔妃是长辈,她们是小辈,她们需等众嫔妃请安后才能去觐见皇后娘娘。 三人随舒月姑姑穿过细长甬道,沉长的九曲回廊,来到偏殿,舒月姑姑命人给她们准备茶点便退出去忙活其他事情了。 偏殿内,三个女人分开而坐 ,裴菀沁一副心事重重地端着茶杯抿茶,萧绾妤亦是沉默不语的模样地坐在一旁。 施氏望了望两人,坐到萧绾妤身边,压低声音道: “萧妹妹还在想方才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反正咱们一向不对付。”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次眼神怎么那么凶?跟冰刀子似的?” 萧绾妤捏了捏两边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回道:“想必是因为萧嘉虞。” 昨日太史令司星象已经根据晋王与萧嘉虞的生辰八字算出合适的婚期,昨日下晌就公布婚期,定在下个月八日。 翟家为了她外祖家的柜坊费尽心思策划,结果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把她推向东宫。 如今还要将晋王府的孺人之位给一个毫无用处的继女,翟贵妃没有气得当场借题发挥找她麻烦,也是多亏翟贵妃混迹深宫多年的功劳了。 施氏闻言也想到了这一点,见她没在意也没继续,随口问道:“你不是在意这事儿,你干嘛自个呆呆地坐着不动啊?” 萧绾妤指了指眼下的乌青,无精打采回道:“我呆呆的是因为没精神,我昨晚快丑时才睡,天不亮就醒了,哪来的精神啊。” 此话一出,施氏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裴菀沁也倏然抬头朝她望来,萧绾妤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她们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 施氏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垂下眼帘的一瞬间,眼底划过一抹失望受伤之色。 裴菀沁收回目光,藏在宽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手掌的肉里。 她快丑时才睡? 东宫昨晚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睁眼到天明呢! 三次,昨夜长乐宫足足唤了三次水! 自秋猎回来,太子殿下因公务繁忙甚少宿在后院,唯有的两次都宿在长乐宫,按照她这受宠的程度,只怕她身子调理好后,用不了多久便能怀上子嗣了! 思及此,裴菀沁眼眸中流转着狠戾之色。 须臾,萧绾妤才反应过来她们两人为何会不对劲。 原来是误会了。 罢了,误会就误会,反正她才不会傻到主动解释呢! 她直接眼睛一闭,脑袋靠在椅背上闭眼补眠。 一时间之间屋内静可闻针,殿内的气氛有些尴尬,守在一旁的宫人噤若寒蝉。 尴尬的气氛维持了小半个时辰后,舒月姑姑过来请她们三人过去正殿。 三人进去的时候,殿内还坐着一位娴静、气质高雅的美人,蛾眉曼睩,仙姿佚貌,如远山芙蓉般秀美。 她已是三十五六岁了,可保养有方加上养尊处优,看起来只有廿五六岁。 “儿媳\/妾身向阿娘请安,愿阿娘起居无恙。” 三人向皇后娘娘行了立拜礼后,微微屈膝、俯首又朝美人行了一礼,“妾向淑妃娘娘请安,淑妃娘娘万福金安。” 这位美人就是淑妃孙氏,定国公嫡女,康王生母。 以前打仗时,郑皇后不仅对淑妃多加照顾,她生康王时伤了身子,也多亏了郑皇后帮忙带着康王。 淑妃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因此,这十几年来她与康王对皇后母子马首是瞻。 康王更是将魏胤珩的话奉为圭臬,指哪打哪,从不含糊。 “免礼,你们等很久了?” 淑妃看到她们进来,止住话题,笑靥如花朝她们招手,“来,快坐下来,我方才还与阿姐念叨你们呢。” 淑妃娘娘虽三十好几,可还是孩子心性,古灵精怪得很,也是因为这性子甚得圣宠。 当然,郑皇后也很喜欢她天真烂漫的性子,与她相处最是舒服。 这不,对于她反客为主的行径,郑皇后也见怪不怪,笑盈盈地附和让她们坐下,芳华姑姑随即命宫人奉上茶水点心。 几人寒暄片刻,孙淑妃看萧绾妤面容疲惫,关心问道:“对了,听阿姐说你喝了几个月的药,最近身子如何了?” 虽然两人没见过几次,但孙淑妃爱屋及乌,萧绾妤又是郑家旁系,自然待她更真诚几分。 萧绾妤闻言,温柔笑道:“谢淑妃娘娘关心,妾最近好多了,如今都改吃药膳了。” 她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细说身子的事情,便随意应付过去。 “淑妃娘娘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吗?方才进来看你笑得很是灿烂。” 方才暂停的话题现下再被问起,孙淑妃立马打开话匣子:“也不算高兴的事儿,我们方才在商谈四郎的婚事。” “阿姐,你说四郎也真是的,那些贵女我给他挑了又挑,这个他看不上,那个他不喜欢,妾身都快急死了。” “阿姐,不若你跟三郎说说,让三郎劝劝他?” “他整日就是吊儿郎当的,你看大郎府上的冯孺人又怀上了,他却一点儿都不着急自个的婚事。” 大皇子襄王已经育有两儿一女,眼下又怀上了,可把孙淑妃给眼馋坏了。 这不,今日请完安后非要留下来与郑皇后商议康王的婚事。 ‘冯孺人又怀上了’这话一出,裴菀沁与施氏眼底的悲伤快要倾泻而出,就连萧绾妤也默默垂下眼帘。 郑皇后注意到她们三人异常的神色,忙不迭答应孙淑妃,只盼早点结束这个话题,“成,等三郎过来的时候我与他说说,定让他好好劝劝四郎。” 儿子成婚四年,东宫那么多位貌美如花的女眷,至今仍是一无所出,她自然也是羡慕别人当祖母的。 前几年她还在催儿子催儿媳,见女眷们迟迟未怀上,她也遣了尚药局的奉御大人过去给她们与儿子把脉,可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也不知道是两位奉御医术不精,还是哪里出了岔子。 第50章 心生怨忿 “阿姐,那可说好了,我可等着新妇进门……” 孙淑妃闻言可高兴坏了,叽叽喳喳地与郑皇后分享起自个选的人选来,完全忽视了她们三人。 直至她说了好半晌,发现她们三人完全没搭过话才反应过来,“……哎呀,瞧我,我高兴得都把你们忘了。” “阿姐,那妾身不叨扰你啦,你们聊,妾身还要回去做点心,等会儿做好了,妾身让人给阿姐你送些过来。” “成,那我等着你的点心。” 孙淑妃离开后,郑皇后终于有时间搭理她们三人。 萧绾妤将自个新做的香囊拿了出来,郑皇后一如既往地喜欢。 裴菀沁与施氏也没空手而来,施氏送了亲自缝制的狐毛护膝,裴菀沁则送了幅双面牡丹刺绣图,牡丹刺绣图她绣了许久,今日送来正合时机。 三人的礼物一对比,萧绾妤送的香囊就显得礼轻了。 不过好在她有自知之明,做不来的东西她也不会去逞强攀比。 四人闲聊了好一会儿,郑皇后看裴菀沁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意寻了个借口支开萧绾妤与施氏。 殿内,孙皇后抿了口茶,徐徐开口:“太子妃可是有什么事儿想要与阿娘说的?” 裴菀沁轻轻舒了口气,回道:“阿娘,儿媳有事想与您商量。” “殿下身为储君公务繁忙,儿媳要打理东宫庶务不能妥帖照顾夫君,儿媳想给夫君添位温婉可人的娘子妥帖照顾夫君。” 郑皇后静静凝视了她几息,立马猜到了她应当是跟儿子提过此事,只是儿子没有答应,她求到了自个面前。 眼看郑皇后不说话,裴菀沁低声道:“妾身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夫君,儿媳身子不争气,进东宫多年仍无所出—— ” 她的声音越发低沉,说到最后染上了丝丝哭腔。 裴菀沁的眼眶溢出了一层蒙蒙的水雾,满眼的委屈、悲伤把郑皇后看得微微一愣,她是没想到一向清冷的裴菀沁会在她面前委屈落泪。 她轻叹一声,“那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裴菀沁紧张地看着郑皇后,忐忑回道:“儿媳觉得娘家的十二娘子不错,她去岁已及笄,模样俊俏,性温恭良,品性上佳…… ” 郑皇后眼神虚虚地望着她,思绪飘回了几年前…… “阿娘?”裴菀沁等着郑皇后接话,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没等到她回应,仔细一看才发现她这是走神了,“阿娘?” “啊,啊?”一旁的舒月姑姑俯身轻声提醒她,郑皇后才恍然回神。 “阿娘,您方才有在听吗?” “啊,有的。” 郑皇后静默片刻,开口道:“三娘,难得你有这份心,阿娘没有意见。” 裴菀沁闻言眉目舒展,可她还来不及高兴,郑皇后下一息话锋一转,道: “不过,既然是为三郎挑选,自然是要合三郎的心意,此事,你与三郎商量即可。” 话音未消,裴菀沁脸色一僵,心中冷笑连连…… 还真的是被拒绝了! 自个本来还抱着一丝期望,期望她能答应此事,没想到还是被打发了! 与三郎商量? 三郎能答应,自个用得着找上她吗? 她不是早就猜到了魏胤珩拒绝了自个,自个才找上她的吗? 不同意就不同意,还将此事推到她儿子身上。 她平日里也就看着对自个不错,可涉及到她儿子的事情上,她事事以她儿子为先…… 裴菀沁心里如何怨忿,面上却不显半分。 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再试试,“阿娘,儿媳知晓夫君对天真纯良、温婉可人的萧妹妹情有独钟,儿媳不求别的,儿媳只求膝下能有一子,将来能有所依。” 后宫女人争宠的戏码郑皇后早就看厌烦了,方才听闻裴菀沁提起娘家人的人选时,她就猜到了裴菀沁的真实目的。 所谓照顾三郎,不过是想找人借腹生子罢了。 她也明白,儿媳是被三郎拒绝了才求到她这里来的。 可三郎不愿意的事情,她也不愿意逼他,她不想再次上演当年的事情。 可她也不忍心看见儿媳失望,终究还是委婉给出了个主意,“三娘,此事,你可有与家中长辈商量?” “自然是有的。”裴菀沁突然一愣,没反应过来郑皇后为何会有这么一问。 往宫中送人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要与长辈商量的。 看她半晌没反应过来,郑皇后只得再次提点她,“既然有与长辈商量,此事便交给家中长辈来商议罢。” 裴菀沁这才明白过来,郑皇后是想提醒她让她父亲出面促成此事。 这一刻,她整颗心如坠冰窟! 阖宫上下皆知魏胤珩孝顺,他一向敬重郑皇后,若是郑皇后能开口,他会拒绝吗? 根本就不会,他只会听话地将十二娘子收入东宫。 她就不明白了,她嫁进东宫四年,东宫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与太子“琴瑟和鸣”,为何不管她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郑皇后偏偏不肯帮她的忙,不肯让她有个嫡子傍身? 果然,人心都是偏的,即便她喊了郑皇后四年阿娘,她在郑皇后心里仍是比不上萧绾妤这个旁系女。 郑皇后不知道裴菀沁已经把事情想得如此偏激,若她知道,那估计得对裴菀沁失望了。 人心确实是偏的,不说萧绾妤是自家小辈,就凭她是自个儿子唯一一个亲自求娶的姑娘,郑皇后也会多偏心一些。 第51章 必须送人进宫 可她偏心萧绾妤与不帮裴菀沁送人进宫没有任何关系。 在郑皇后看来,儿子敬重裴少傅,只要裴菀沁德行配位,便无人能动摇她的正妻之位,将来不管哪个孙子登基都得尊她为嫡母。 实在不行,她可以更换人选送进宫,可她分明知道儿子的忌讳,还非要从裴家选人进宫,这让自个如何帮她? 求郑皇后帮忙这条路最终以失败告终! “主子,那咱们该怎么办?” 主仆二人刚回到永宁宫,琼琚替裴菀沁急了起来。 “能怎么办?只能明日回家一趟。”裴菀沁满脸忧愁回道。 “可是,少傅大人他—— ” 裴少傅为人光风霁月,让他主动向女婿提出再送人进宫这种事,她不觉得裴少傅会答应。 裴菀沁烦躁地回道:“可是什么?我阿耶就我一个女儿,他总不能不管我。” 她哪里不知道她阿耶是什么品行,可无论如何,此事她都必须得办成。 夜色如墨,狂风大作,天际传来阵阵闷雷,一道道电光撕裂了黝黑的苍穹,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魏胤珩领着宫人守卫疾步行走在冗长的房廊之下,林元清在旁低声禀报今日从千秋宫得来的消息,“……皇后娘娘的原话是:此事交与家中长辈商议。” 魏胤珩闻言,脚步微顿,依旧是温润和煦的模样,出口的声音却冷了几分,“阿娘还是心软了。”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林元清,小心翼翼地接着禀报:“殿下,太子妃娘娘已通知内官与厩牧署,明日出宫回裴家一趟。” “那便由她去罢。”魏胤珩的声音平静低沉,毫无波澜。 言讫,脚下一拐,往芙光院走去。 雷声越来越密集,闪电的强光闪过,豆大的雨点映着银色的闪电形成一片银色的光幕,密密麻麻地砸落在地。 房廊之下的牛角宫灯照得庭院灯火通明,萧绾妤正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雨景。 “主子又不爱惜自个身子了。” 话音未消,伸出一根手臂直接将大开的窗楹关闭紧实。 “青黛,又没有雨飘进来。” 她很喜欢看着雨景,喜欢凉爽的微风吹拂脸上的感觉,喜欢雨滴洒落在植物、地上散发出的泥土植物芳香,每次下雨她都会放空自个,静静地观看雨景。 眼下没得看了,萧绾妤眼神幽怨地看着青黛。 青黛无奈地“威胁”道:“主子,您再任性,等会子殿下回来,奴婢定要禀报殿下告您的状。” 萧绾妤闻言,询问道:“殿下还没有回来吗?” 现下雨下得这么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雨淋湿。 “回主子的话,殿下已经回来了。” 云裳姑姑捧着呈盘缓缓走了进来,边将呈盘的药汤、果脯放在桌子上边继续道:“眼下正在芙光院呢。” 萧绾妤闻言挑了挑柳眉,她记得这两个月魏胤珩甚少去芙光院,即便去也是白日去。 眼下大晚上过去,还是十五的夜晚,他这是要宿在芙光院,打脸太子妃? “主子,主子—— ” 云裳姑姑轻柔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抬眸看见两人给了她一个,‘就知道你又要耍赖’的眼神给她。 青黛很是头疼地开口劝道:“主子,您快些喝,这些药方侍医已经调整过了,没那么苦的。” “我方才是在想事情好不好?”萧绾妤白了她一眼,乖乖地端起碗,鼓着嘴吹凉药汤,待没那么热后大口大口地把药喝完。 刚放下碗,青萝进来禀报林元清过来替殿下传话。 “传进来。” 得到萧绾妤的应允后,她出去领着林元清进来。 林元清叉手行礼请安,恭敬传话,“启禀萧良娣,殿下遣奴婢过来告知您一声,明儿下了早朝,殿下要带您出宫游玩,让您提前做好准备。” “出宫游玩?”萧绾妤闻言眼眸发亮,又可以出去游玩了? “殿下怎的突然想起要带我出宫游玩了?” 林元清讪笑回道:“启禀萧良娣,奴婢只是负责传话。” “成,我知道了。”萧绾妤瞥见他湿了一边的肩头,“这么大的雨辛苦林公公过来传话了。” 说着,她偏头朝青黛给了一个眼神,青黛会意,立马掏出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递给林元清。 林元清笑容满面地谢了恩,脚步轻盈地退了出去。 萧绾妤慢条斯理地嚼着嘴里的果脯,心里盘算着明儿该去哪里玩耍。 色泽金黄的果脯,质嫩味美,口感软糯味又浓,吃起来嚼劲十足,她一块接一块地吃,很快碟子里的果脯已经清空。 她拿起空碟看向守在一旁的云裳姑姑,示意她再盛一些过来。 云裳姑姑温和地笑了笑,“萧良娣,您方才吃的果脯没有了,不若奴婢给您盛些别的果脯?” “没有了?什么意思?” 怎么,宫中能缺了她这位良娣的几块果脯不成? 云裳姑姑柔声解释道:“回禀萧良娣,皇后娘娘常年喝药,这些果脯是郑家人遣人送进宫献给皇后娘娘的。” “前几日郑家人送来消息,新制的果脯还要几日才好,应是这两日才能送进宫。” “您放心,皇后娘娘知晓您爱吃,待送进宫后皇后娘娘会遣人给您送些过来的。” 萧绾妤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宫中特供,没想到是郑家人送进来的。” 云裳笑盈盈回道:“是的,郑家在西市有间什锦果脯铺,果脯品种繁多,在长安有些名气,萧良娣明日出宫若是经过,可以去挑一挑。” “可以啊,反正我没想到要去哪里玩,明儿便去看看有没有好吃的果脯给阿娘选一些回来。” 说着,萧绾妤突然想起,这几年她每次见到郑皇后,郑皇后的精神都不太好。 “对了,阿娘一直都在吃药么?” “阿娘养了这么久的身子还没养好么?” 她问过郑皇后,郑皇后说是旧疾时常发作,加上劳累,时常导致精神不好。 她也问过魏胤珩,他也是差不多的说法,但她总觉得男人好像不太愿意与她细说。 对上萧绾妤担忧的神情,云裳姑姑解释道:“皇后娘娘是旧疾了,宫中的侍医皆看了个遍,都说皇后娘娘的身体要静养。” “那宫外的大夫呢?难道就没有看过吗?” “也看过了,太子殿下与郑家找了好几位来看皇后娘娘,调理过后,去岁恢复得不错,只是前几个月身子又变差了。” 萧绾妤眉头拧得紧紧的,思忖片刻,想起了远在淮南道的外祖家。 或许,可以给他们写封信,拜托他们帮忙找看有没有神医。 郑皇后待她好,她也希望自个可以为郑皇后做点什么事儿回报她。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眼看现下又没有什么事儿,她吩咐青黛随她去书房写信。 芙光院,膳厅中。 “殿下,您多喝碗汤补补身子。”俞氏端着一碗奶白的羊肉汤,轻手轻脚地放在魏胤珩面前。 男人难得过来,一顿饭下来,俞氏光顾着殷勤地给男人布菜,眼下见他方才碗箸又立马把汤给盛好。 魏胤珩低应一声,重新拿起象牙箸就近夹了块鱼肉放在俞氏的玲珑青花高足碗中,柔声道:“你也多吃一些。” 第52章 您怎么没喜欢上殿下 看着碗里的鱼肉,俞氏仿佛已经闻到了浓郁的鱼腥味,她撅着嘴巴,娇声嗔道:“殿下,妾身受不了鱼肉的腥味。” “噢对,是孤忘了。”魏胤珩温柔一笑,将鱼肉夹到骨碟中。 俞氏撅着嘴巴,低声嘀咕道:“殿下哪里是忘了,殿下都没记住过……” 他虽然每次来都对自个很温柔,几乎有求必应,可他总是记不住自个的喜好与忌讳。 “成,孤下次一定记得芙儿不喜爱吃鱼肉。” 魏胤珩望向满桌的美食,温柔询问道:“那你爱吃什么?” “炙驼峰。” 魏胤珩低应一声,给她夹了块排骨重新放入碗中,“你别光顾着伺候孤,多吃一些,孤看你最近消瘦了不少。” “妾身以为殿下将妾身忘记了,原来殿下还知道妾身消瘦了不少呢。” 俞氏朝魏胤珩身旁靠去,明亮的眼眸望向他,眼睫忽闪忽闪,眼眸里都是湿盈盈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殿下,您今晚——”可要留下? 今日是十五,魏胤珩一向给足太子妃脸面,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可其中的意味十分明显。 魏胤珩修长的手指轻刮她的鼻梁,宠溺道:“你好好吃饭,孤便留下来陪你。” “真的?”俞氏白皙的小脸上荡着欣喜笑容,她不过抱着侥幸的想法说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她打脸太子妃。 “孤还能骗你不成,你慢慢吃,孤先去沐浴。” 言讫,魏胤珩起身离去。 看着男人挺拔离去的背影,俞氏笑得满脸陶醉。 “主子,殿下果然还是最疼您。”盼香见到主子高兴,非常有眼力见地上来拍马屁。 憋屈了几个月的俞氏,此时犹如一只高傲的斗胜的孔雀,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晚些其他人知晓殿下宿在她芙光院时,气得跳脚的表情。 真是光是想想都觉得解气! 嗬,萧氏? 殿下也就图她是个新人罢了,男人嘛,难免会喜新厌旧的。 毕竟,她再受宠,殿下也不会在初一十五宿在她长乐宫中。 魏胤珩沐浴速度挺快的,等俞氏用完膳回到寝室的时候,他已经沐浴完,拿着书册倚靠在榻背上翻看起来。 男人穿着件月白色中衣,衣襟松松垮垮的,露出里面古铜色的肌肤以及连绵山峰般的锁骨。 注意到俞氏炙热的目光,魏胤珩眼里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厌恶之色。 下一刻坐正身子,态度依旧温润和煦道:“快去沐浴罢,孤有些困了。” 话音未消,俞氏娇声应好,脚步轻快地往浴室走去。 待俞氏再出来的时候已是三刻钟后,此时的魏胤珩边喝着小酒,边看书。 “殿下不是困么?怎的又喝酒了呢?” 俞氏身着轻纱寝衣坐在魏胤珩身侧,整个人柔软无骨地贴在他身上。 魏胤珩笑而不语,伸手拿起酒壶倒至另一个空杯,递到她嘴边,俞氏含情脉脉看了她一眼,张嘴喝下。 魏胤珩临睡前都会喝点小酒助兴的习惯,俞氏也不着急,陪着他喝,两人你喂我我喂你,一杯接一杯。 “殿下,这是最后一杯了。”俞氏双眼迷离,脸颊绯红潋滟,满是诱人的醉态。 魏胤珩嘴角噙着抹宠溺的笑容,接过她手里的空酒杯放在小案上,垂首埋在她的颈脖处,俞氏纤细的手臂环抱住他的颈脖…… 须臾,搭在他颈脖的手臂滑落,忽高忽低的声音徐徐响起…… 魏胤珩面无表情地将人抱至床榻上,随即又重新回到罗汉床榻上翻看起书册…… 子时时分,芙光院灯火通明,其他大部分的宫殿、院落也是灯火通明,有些人是气得睡不着,有些人是看好戏看得不想睡,有些人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木槿院,侧间内灯火通明,熏香袅袅。 任氏正端坐在书案后悠哉悠哉地练着字帖,一点也没受到外界的打扰,夕岚端着吃食走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幅画面。 她将吃食放在圆桌上,又端一盆清水走到书案旁,柔声唤任氏用膳。 任氏将狼毫放在笔架上,起身净手。 夕岚来回看了几眼任氏,踌躇片刻,忍不住开口道:“主子,家里的来信,您还不回吗?” 任家前几日就给任氏送来家书,可任氏一直没回家书。 任氏接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回道:“有什么好回的?” 言讫,顺手把擦完的帕子递回给夕岚,刚抬眸便看到了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别憋得你今晚儿睡不着。” 夕岚跟在任氏身后,叨叨絮絮地开口:“奴婢自然是睡不着的,今晚这样的情形也就主子能睡得着。” “主子,您真的打算这样下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直接就打开了话匣子,“奴婢就不明白了,殿下这样温文儒雅,如朗月投风般的男子,您怎么就没喜欢上殿下呢?” 第53章 无法言喻的危险 “主子,您以前不是说过,希望能寻得位温文尔雅的郎君做夫君么?” 当朝太子,文韬武略,温文尔雅,多少小娘子的乘龙快婿? 她不明白,她家主子怎么会没喜欢上呢? 任氏入宫三年,夕岚是最清楚自家待太子殿下的态度。 当别的女子都在绞尽脑汁争夺殿下的宠爱,只有她家主子整日摆弄着琴棋书画。 瞧瞧,眼下其他宫殿院落都热闹成什么样了,也只有她家主子才会毫不在意,搁这儿悠哉悠哉地在练字帖。 “殿下是我的夫君,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殿下呢?”任氏敷衍回道。 喜欢么? 她当然不喜欢太子殿下。 或许是因为,太子殿下给她一种难以走进他的心里的疏离感,又或许是因为她觉得太子殿下是个危险的男人。 不是那种掌握生杀大权的危险,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危险,反正具体她说不出来,她只是觉得对于这样的男人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任氏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继续道: “这样活着也挺好的,衣食无忧又能自在地读书习文,还有这么多孤本藏书任我阅读,我还有什么好求的?” “那家里呢?” 任家的家书,夕岚没看都知道又是任家有所求了。 任氏淡淡看了她一眼,“我管他们做什么?” 她与任家那些人本就不亲近,今年年初她弟弟又在殿下的帮助下进了太学院,她还管那些人做什么? “好啦,把东西撤下去,早点回去歇息,今夜不用你守夜了。”任氏捏起绣帕一角边轻按嘴角边吩咐道。 夕岚见她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真真是怨其不争,“奴婢看呐,整个东宫今夜也就您与傅昭训能睡得着咯。” 任氏莞尔一笑,“不止~长乐宫那位估计睡得正香。” 那位可不像她们需要争些什么东西,也不会动不动就患得患失的。 任氏确实没有猜错,萧绾妤早早就进入梦乡,因为下雨的缘故,一夜无梦,睡得可香了。 若不是青黛眼看快到下朝的时辰把她唤醒,估计她都能一觉睡到正午。 青黛的时间卡得刚刚好,待萧绾妤睡眼朦胧地起来盥漱完,魏胤珩刚好下朝回到东宫。 他方一踏进长乐宫寝殿,萧绾妤便兴奋地抱住他,嚷嚷着早点出发去玩。 “你早膳吃了吗?”对上小姑娘狡黠的神情,魏胤珩搂住她的细腰,含笑问道。 “哎呀,咱们等会儿出宫再吃嘛,殿下,妾身想吃延寿坊的芝麻胡饼了。” “那成,把药带上,咱们出宫喝。” 话落,屋内的青黛、云舒姑姑捂嘴吃吃笑着。 萧绾妤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骄横地瞪了男人一眼,“妾身是真的想吃胡饼了,不是想耍赖不喝药的。” 延寿坊老陈家的芝麻胡饼是整个长安城最好吃的胡饼,几个月没吃的她,突然念叨起来确实是想得慌。 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喝药这一茬好不好? 魏胤珩轻捏小姑娘气鼓鼓的粉腮,调笑道:“孤只是让把药带上,孤可没说什么,哕哕这是恼羞成怒了么?” “哼~”萧绾妤松开男人的腰身,提着裙裾哒哒哒地走在前头。 魏胤珩宠溺地笑了笑,抬步跟上她,两人一路嬉闹来到宫门前的广场上,宽大的广场上停着两辆马车。 此时,裴菀沁正准备乘坐马车离开,看到两人只能停下脚步行礼向魏胤珩请安。 “殿下也要出宫么?”裴菀沁温婉笑问道。 看着裴菀沁温柔大方的笑容,萧绾妤不得不佩服她的强大。 魏胤珩昨晚宿在芙光院打她脸的事儿,东宫已经传遍了,现下东宫的人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嘲笑她,亏得她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得如此得体。 魏胤珩温和笑了笑,指着萧绾妤,温声道: “孤前段时日太忙无暇陪伴她,她总是闹着闷,孤看今日得空便带她出去玩一玩,免得她在宫里闷坏了。” 裴菀沁闻言,看向萧绾妤的眸色微深。 萧绾妤无奈地看了男人一眼,分明就是他说要出宫游玩的,眼下又拿自个来做筏子,莫名招来裴菀沁的不满。 “孤赶时间先行一步,太子妃路上注意安全。”随即他吩咐随行的宫人侍卫保护好太子妃的安全。 裴菀沁垂首谢恩,与宫人一同行礼恭送魏胤珩。 太子的马车驶出东宫徐徐朝延寿坊驶去。 “我们先去延寿坊给你买胡饼,然后你再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咱们今儿就在城内逛逛,改日孤再带你出城游玩。” “或者你想回去看看你家里人?” 话落半晌,魏胤珩没等到小姑娘的回答,这才放下手中的游记看向小姑娘,对上她幽怨的眼神,他好笑问道: “这是怎么了?孤带你出来玩还不高兴?” “殿下,妾身只想好好过日子,您能不把妾身拉下水么?” 第54章 出宫游玩 “是,是孤不对,孤不该拿你气她,下次不会了好不好?”魏胤珩认错态度十分端正。 他方才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不满裴菀沁近日来的举动,刚好遇上了便顺便气气她罢了。 “那成,妾身原谅您了。” 萧绾妤得到男人的保证也不再纠着不放,话锋一转,叽叽喳喳说起等会儿的安排,“殿下,咱们买完胡饼先去西市逛逛,妾身想给阿娘买些果脯。” “咱们正午去百味斋吃个午膳,下晌咱们去安仁坊的安国寺祈福,妾身想给阿娘还有家里人祈福……” 她前两日才在东宫见过她阿耶一面,回娘家就算了,今日难得出来一趟,她不想回去看见彭氏母女坏了心情。 小半个时辰后,萧绾妤终于吃上金黄酥香的胡饼。 马车继续向西市行驶,两人先去给郑皇后挑选了些新做好的果脯,吃完午膳后抵达安仁坊的安国寺。 黄墙灰瓦,庄严肃穆的安仁寺因为太子殿下太子良娣的到来,特意闭寺只为他们而开。 两人刚下马车,萧绾妤便听到了一道颇为熟悉的清脆声音。 “不是,怎么就刚好有贵客呢?我还想着这个时辰应该没什么人来祈福才对——” 萧绾妤遁声望去,原来是近半个月没见的李南意主仆,她松开男人的手朝她走去,“李六娘。” “欸,萧三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南意惊喜回头,看到她身后的男人时,她叉手朝魏胤珩行礼。 待魏胤珩唤了声免礼,萧绾妤笑盈盈回道:“我们是来礼佛祈福的,李六娘也是么?” “我倒是想进去呀,可是安国市今日闭寺。” 李南意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到底是哪位贵客这般厉害,能让安国寺闭寺接待,原来是当朝太子与太子良娣。” “反正你都来了,不若一起进去祈福。”说着,萧绾妤回头看向男人。 李南意跟着望了过去,“太子殿下,可以吗?” 她刚来长安不久,在长安没什么朋友,她倒是挺喜欢萧家两姐妹的,自从秋猎后她有段时间没见到萧绾妤了,眼下见到自然想与萧绾妤一起玩。 魏胤珩微微颔首,低应一声。 他等会儿还有正事要办,小姑娘有人陪着一起玩,他也不用担心她闷。 他还真没猜错,三人刚随住持大师进入寺庙,郑峋便找了过来。 他以与住持讨论佛法为由,让两个小姑娘自个去祈福。 日日在东宫对着魏胤珩,萧绾妤已经对够了,难得有个姐妹一起玩,她哪里还管他干嘛去。 她懂事地让男人去忙不用担心她,随即便拉着李南意讨论起等会儿去寺里赏花的事儿。 水榭石亭内,魏胤珩背手而立听着郑峋的禀报。 “殿下,臣等无能,未能在徐羡林进京前拦截住他。” 徐羡林也是个有本事的,他们一路追踪,愣是没找到他人。 郑峋继续汇报最新进展,“据暗桩回报,徐羡林今早出现在长安后不见踪迹,暗桩如今正在长安城内外寻找他的下落。” “邱府可有动静?”须臾,魏胤珩幽幽开口询问。 “启禀殿下,臣等已派人进邱府打探消息,尚未查到他的踪迹。” 上次他们就安插了暗桩进邱家,可眼下还是没有消息传出来。 徐羡林一个人能躲过他们的追查,如今进了长安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正当表兄弟二人思索间,康王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三皇兄—— ” …… 安国寺是京城第一名刹,除香火鼎盛外,后院里种植的各种名品菊花也是吸引了众多香客观赏。 萧绾妤与李南意礼完佛出来,在小沙弥的带领下来到后院赏花。 穿过一道木门眼前豁然开朗,微风吹拂,淡淡的檀香中混着菊花香扑鼻而来,沉稳端穆的梵钟一声接着一声响起,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两个小姑娘边赏花边闲聊,从城中新鲜事儿聊到两人身上。 “听闻萧四娘与晋王殿下的婚事已定,往后可有人陪你解闷了。” 萧绾妤闻言,淡淡回道:“也不算有人陪我解闷,她进了晋王府我们也不是时常能见到。”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慢慢来才好玩。” 萧嘉虞终于得偿所愿嫁入晋王府,如今正在安心待嫁,萧绾妤暂时也没放心思在她身上。 “别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你们的婚事有进展吗?” “哪有什么进展呀!”她不提这事儿还好,她一提起来,李南意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还是老样子,我每日就逛逛街,琢磨琢磨该如何退掉婚事,可是我想来想去都是一些馊主意—— 啊—— ” 两人正走到拐角处,李南意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身子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后倒去,幸亏萧绾妤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撞她们的是两位小娘子,两人一边忙着捡散落地上的瓶瓶罐罐,一边忙着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们没看清路——” 两位小娘子抬头致歉间,萧绾妤觉得与她四目相对的小娘子挺眼熟的,但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 “没事的,你们也不是故意的。”李南意见两人手忙脚乱的,一把扯着发愣的萧绾妤蹲下来帮忙捡。 “怎么会有这么多药?”萧绾妤捡起其中一个破了个口子的小瓷瓶递给眼熟的小娘子,顺口问道。 来寺庙祈福带香,带祭品的见多了,居然还有人带药? 小娘子伸手的动作微微一顿,没等萧绾妤反应过来,她的同伴已经接过瓷瓶,“这是我们向主持大师求的药。” 说话间,她已经将药放进木盒里,朝萧绾妤与李南意微笑点头,道歉: “方才实在对不住,感谢两位娘子大度不与我们计较,我们姐妹俩还有事儿,就先行告辞。” 言讫,两人拉着手,脚步匆忙离开。 看着两人往西侧厢房方向走去,李南意疑惑嘀咕道:“嗯?安国寺今日不是闭寺么?她们怎么还能进来?” 太子殿下乃储君,未免发生意外,理应不会有任何闲杂人等出现才是,怎的还有两个小娘子过来求药呢? “许是那药有急用。” 两人都已消失不见,萧绾妤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对了,安国寺的斋饭可好吃了,你第一次来,一定要尝尝,咱们去膳堂看看有什么斋饭吃。” 李南意点头如捣蒜,甜甜笑道:“好呀,我就是听闻安国寺的斋饭好吃,午膳都特意没吃,想着来礼佛顺道尝尝这里的斋饭。” “得亏今儿的贵客是你们,否则我还真的就饿着肚子回去了。” 现下是申时正,膳堂是没有斋饭,不过萧良娣与静乐县主想吃,饭头僧自然得为她们安排。 天际处浓浓流云与橙红的日光相互交错,消失一个下晌的魏胤珩与康王、郑峋终于出现了。 “殿下不是与主持大师讨论佛法么?”萧绾妤看着多出来的康王,不解问道。 魏胤珩柔声回道:“四弟过来找孤有点事儿。” “如何,与李六娘玩得可开心?” “开心呀,我们方才去赏菊花,还尝了安国寺的新斋点呢……” 萧绾妤笑靥如花点头,清脆的声音叽叽喳喳说着方才的趣事,一旁的李南意也是笑盈盈地出声附和。 两人俨然一对感情深厚的好姐妹的模样,把康王看得一愣一愣的,他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郑峋,嘀咕道:“不是,这两人怎么回事?怎么好得跟亲生姐妹似的?” 话音未消,李南意突然回头,骄横瞪了一眼康王,“康王殿下什么意思?我们不能关系好吗?” 康王上下打量她一番,将她蛮横的模样尽收眼底,挑了挑眉道:“静乐县主确定要与萧良娣关系好吗?” 第55章 你或许立了大功 李南意自入长安后,她身上无时无刻被人贴上晋王未婚妻的标签,她自然知道康王此话所指。 “臣女与晋王殿下的关系长安人尽皆知,看来康王殿下的情报也不怎么样嘛。”李南意指的是她不愿意嫁给晋王的事儿。 “本王不过好奇而已,静乐县主无需如此大反应。” “我的反应哪里大了,我不过是解释—— ” 两人拌嘴间,众人已经出了寺庙大门,主持大师双手合十见礼道别,“阿弥陀佛,老衲送几位施主至此,恭送诸位贵客。” 两人只能停下话题,双手合十随着众人还礼。 “李六娘,你有带随从吗?要不要派人送你回去?”萧绾妤看着李家停在路旁的马车,除了驾车的车夫没有看到别的随从。 “没事儿的,我们李府的马车没人敢惹。” 萧绾妤正欲开口吩咐派人送她回去,魏胤珩率先一步开口,他淡淡扫了一眼郑峋,语气不容拒绝道:“表兄与你同路,让表兄送你回去罢。” “请,李六娘子。”下一瞬,郑峋已经对着李南意做了个“请”的动作,他的随从也牵着他的马匹走了过来。 李南意见状也只得接受他们的好意。 几人互相道别,分别乘坐各自马车离开。 东宫马车的车厢里头十分宽敞,一张长长的檀香木桌案横在中间,上头摆着一个金漆瑞兽香炉与青瓷茶具。 桌案上堆着四五粒蜜蜡封好的药丸,魏胤珩正逐一捏开药丸,从中拿出一张小纸笺阅览起来。 萧绾妤不好打扰他办公,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掀开车窗帘,望着外面热闹的景象。 街道上粼粼而来的车马,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缕缕柔和的夕阳从天际洒来,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上与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 萧绾妤的目光刚从一个小女娃的笑脸上收回,余光瞥到两道熟悉的人影,是方才在寺庙撞到的两位小娘子。 两位小娘子面对着她,手里提着方才的木盒,步履匆匆,神色有些紧张地左顾右盼。 方才觉得眼熟的小娘子,眼下她越看越觉得熟悉,她一直绞尽脑汁,名字就在嘴边了,可愣是说不出来。 此时,魏胤珩低沉冰冷的声音响起:“邱家—— ” “对!邱七娘!”萧绾妤终于想起这个眼熟的小娘子了。 她之前在宴席上见过邱七娘,两人之前还点头打过招呼。 当初萧嘉虞带领其他贵女排挤她时,邱七娘是为数不多不参与排挤她的人,所以她便对其有几分印象。 “什么邱七娘?”魏胤珩正盯着纸笺上的信息蹙眉沉思,骤然听到小姑娘声音雀跃地喊着邱七娘,便狐疑问她。 “啊,没什么呀,我是不是吵到殿下了。”萧绾妤咧着嘴讨好地笑了笑。 魏胤珩正对邱家敏感时刻,骤然听到她提起邱七娘怎么可能不追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突然提起邱七娘?” 邱七娘,徐羡林的未婚妻邱素吟。 萧绾妤不知道男人为何突然变得这般严肃,但她还是如实告知,“没有啊,我刚看到她路过。” “我下晌的时候也看到她在安国寺里,我当时还没想起她……” “你说,她去了寺庙求药?” 对上男人渐深的眸色,萧绾妤纳纳地点了点头。 魏胤珩脸色一沉,朝门口唤了一声:“京元”。 下一瞬,京元弯身走了进来,“殿下。” “即刻派人封锁安国寺,另外派人盯着邱七娘。” 京元铿锵应声退了下去。 “殿下,到底怎么了?” 魏胤珩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没事儿,你或许立了个大功。” 他本来还想找她来打掩护出宫办事的,不过眼下好像不需要了。 “孤接下来会很忙,估计没什么时间陪你。” 他说的果然没错,马车刚进东宫大门,他还没来得及下马车,暗卫那边便传了口信过来。 林元清低声禀报暗卫传回来的消息,“殿下,京元大人传来口信,他们在安国寺发现了徐羡林的踪迹,但徐羡林太过敏锐,眼下已离开安国寺。” “京元大人与郑大人已经领人在城内外搜寻了。” “知道了,再出宫一趟罢。” 言讫,魏胤珩打开车门,叮嘱小姑娘两句,便下令马车掉头,再度出宫。 魏胤珩出宫后,翌日也没在东宫,萧绾妤不知道他的行踪。 至于裴菀沁昨日出宫回裴府后,今日还未归来。 东宫的两个主子不在宫里,女眷们没人管,乐得自在,三三两两组队一起玩。 长乐宫小花园内,任氏、傅氏、萧绾妤三人在石亭内调着香料。 任氏刚得了个新的调香方子,特意寻上傅氏一同过来找萧绾妤研究研究。 “唉,看来东宫又要热闹起来了,真真是一日都不能消停。” 自从太子殿下亲自求娶萧良娣,东宫的女眷就开始各种明里暗里争宠看戏,如今才多久,又有新人要进宫。 这不,太子妃昨日回家一趟,东宫的女眷们都在传裴家人要送人进宫的事儿。 萧绾妤摇头失笑道:“东宫如何热闹,你都是沉浸在自个的小天地里,你管它呢。” “欸,你呢?你怎么看?” 任氏看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萧绾妤都没表态,难得来了兴致想知道她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爱进就进呗,我总归不是最后一个。”萧绾妤耸了耸肩,笑道。 东宫这几个女人算什么,将来还多的是年轻貌美的女人。 她如今深得郑皇后喜爱,有魏胤珩护着,将来只要诞下子嗣,她总归会有依靠。 在魏胤珩面前“吃醋”有小心思是一回事儿,在他背后又是一回事儿,有时候做做样子,差不多就得了,没必要真的庸人自扰。 “对了,怎么施姐姐今儿没来?” 傅氏声音细软的接过话,“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她往芙光院方向去了。” 第56章 施氏拉拢俞氏 此时芙光院,主屋内。 看着面前的施良娣,俞氏对着她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立拜礼后,开始阴阳怪气地说话:“哟,施姐姐今儿不去长乐宫么?怎的这么有闲情雅致来我芙光院了?” 俞氏恃宠而骄惯了,也是前阵子失宠收敛了些,昨日刚侍寝,现下跋扈的态度又复萌起来了。 施良娣懒得与她计较,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在屋内转了一圈,打量着墙上的字画、木架上的摆设,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名贵物品。 “一段时日未来,俞妹妹屋里倒是新添了不少摆设。” 俞氏闻言,漫不经心地摇着手中的团扇,笑靥如花回道:“也是底下的宫人手脚麻利,殿下昨儿才赏赐过来的东西,她们今儿就给摆上了。” 东宫谁人不知,魏胤珩昨晚宿在芙光院,昨儿离开没多久,便赏了不少古玩字画胭脂绸缎过来。 施良娣眼下主动提起,这送上门的炫耀机会,俞氏怎么可能不显摆显摆。 “施姐姐过来,不会只是想看看我这儿的摆设?” 施良娣莞尔一笑,自个寻了个位置坐下来,道:“前几日家里人送了几瓶好酒过来,想着俞妹妹酒量不错,姐姐便拿过来与俞妹妹共享。” 俞氏微微一愣,看她一副想要促膝长谈的模样,随即吩咐宫人弄点下酒菜过来。 宫人动作手脚麻利,没一会儿便将吃食备好,将酒倒好。 两人入座,一杯一杯地品酒,施良娣悠哉悠哉的,一点儿也不心急。 俞氏受不了她有话憋着不说的态度,又抿了一口她带来的酒,阴阳怪气开口道: “施姐姐拿这么好的酒过来,妹妹我真是受宠若惊。” 对上施良娣晦暗不明的眼神,她捂嘴吃吃笑道: “没有,我以为这么好的酒,施姐姐怎么也得送些去长乐宫呢,没想到居然送来我芙光院了。” “妹妹院子里这么多好东西怎么会稀罕姐姐这两瓶酒呢。” 俞氏柳眉微挑,把施良娣的话当作奉承。 就在俞氏洋洋得意时,施良娣话锋一转,阴阳怪气道:“就是不知道妹妹的好景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俞氏猜到了她要说的话,瞬间变了脸色。 萧绾妤进宫后,昨晚还是魏胤珩第一次留宿在芙光院。 若是…… 施良娣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关于裴家的事儿,想必俞妹妹也有耳闻。” “届时新人入宫,不知道俞妹妹是不是又要独守空房了?” 若说之前大家只是猜测,如今裴菀沁突然归家,加上施良娣的话,送人进宫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施良娣的父亲在御史台任职,裴家准备将裴家十二娘子送进宫的事儿可瞒不过施父,自然也瞒不住施良娣。 这一点,俞氏也是知晓的。 她白皙的面容一片冷凝之态,冷声道:“施姐姐也不用五十步笑百步,你不比我得意到哪里去。” “我再如何,年纪也比施姐姐小。” 比她早进宫还比她年纪大,施氏到底哪里的自信来看她的笑话! 施氏优雅地端起酒杯送至唇边,一口干完,慢条斯理开口道:“妹妹无需对本良娣抱这么大的敌意,本良娣若是想看你笑话,何须私下过来看?” 俞氏说她年纪大,她就用良娣二字反击回去。 年纪大又如何,后宅拼的从来都是娘家的实力、子嗣、地位与恩宠,与年纪资历有什么关系? 对上俞氏若有所思的目光,她继续道:“妹妹若是闲得无趣可多来玉芙宫寻我喝喝茶,赏赏花……” 一个时辰后,施良娣主仆从芙光院施施然离开,盼香端来新换的茶水给俞氏解酒。 “主子,您说她为何要过来拉拢您?她最近不是与萧良娣走得很近吗?” 自从施良娣与太子妃不和后,施良娣拉着任氏与傅氏跟萧良娣站队,她们四人自个抱团便好了,干嘛又过来拉拢她家主子? 盼香想了想,不安道:“主子,您说她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俞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她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 “她就是墙头草,哪里有风往哪里倒。” 其实施良娣的举动不难猜,她巴结了萧良娣这么久,还跟着一起去秋猎,却没得到太子殿下的垂爱。 如今裴家又要送人进宫,太子妃有自己人站队,萧良娣有太子为靠山,与另外两个人也合得来,而她这个被太子妃“抛弃”的人,可不就是施良娣拉拢的最合适的人选么。 “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宫中更加不会有姐妹情深。” 盼香迟疑问道:“主子,那咱们,要与施良娣站队么?” 俞氏模棱两可回道:“再看,都是东宫姐妹,多往来也没有坏处。” 站不站队另说,眼下她最担心的是新人入宫的事儿。 半晌,俞氏对盼香招手唤她上前,低声吩咐道:“你给俞家人送封信,让他们在宫外给我找几位医术高明的大夫给我调理调理身子。” 说着她小手轻贴上平坦的小腹,盼香立马明白她的意思。 什么站队,什么新人入宫都是假的,唯有尽快诞下子嗣才是真正的有依靠。 俞氏不是没有请侍医把过脉,郑皇后甚至还从宫中请了奉御1过来跟东宫的女眷看病,可愣是没查出任何不妥之处。 无奈,眼下她只能将希望托付在外面的大夫身上。 …… 夜色沉沉,秋风飒飒,寂静的荒野外,两条分叉的道路黑黝黝的,犹如一张噬人的利嘴。 一个在黑夜中狂奔的黑影突然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还没等他选出走哪条路,空气中骤然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咔嚓”几声响动,十余个黑影从密林中飞了出来,“嗡”的一声轻响,凌然的杀气从四面八方朝站在中间的男子涌去。 男子身影虚幻,一时间不知该往哪里逃窜。 就在刀剑快要逼近男子时,密林中“咻咻咻”几声声响响起,数道寒光闪过,黑影的刀剑全部被箭羽射开。 没等黑影们反应过来,数十位黑衣人从另一边的密林飞了过来,快速与黑影们厮打在一起。 霎时间,刀剑相撞,铮铮刺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一场酣战过后,地上布满十余具尸体,年青男子惊恐地望向后来的黑衣人,步步后退,“你,你们到底是谁?” 第57章 审问徐羡林 “救你命的人。”清冷的声音刚落下,一旁的黑衣人已经提起年青男子,十余位黑衣人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年青男子也不知道自个被人带飞了多久,就在他冷得瑟瑟发抖时,黑衣人终于带着他飞入郊外的一座别苑内。 黑衣人的首领点开他的哑穴,清冷道了声跟上便转身往后院走去。 解开哑穴后,年青男子立马大声嚷嚷起来,“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抓我来这里做什么?” “喂——” “闭嘴!” “我——”年青男子瞥见满苑的黑衣人,最终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两人穿过庭院,九曲回廊,一刻钟左右停在其中一间厢房前,守在门口的黑衣人看到两人立马打开房门,年青男子小心翼翼地跟着走了进去。 屋内灯火通明,熏香袅袅,前方宽大的梨花木案后坐着一位气质矜贵,面容俊美的男人。 左下首的位置上坐着一位与他面容相似气宇轩昂的男子。 郑峋扯下脸上的黑布,叉手禀报:“殿下,人带来了。” “殿,殿下?”年青男子警惕的目光在魏胤珩与康王身上来回转动。 “徐羡林,还不见过太子殿下与康王殿下?” 自从前日他们派人返回安国寺搜查徐羡林无果后,便在城内外暗中搜查,最终暗卫来报,徐羡林藏身在郊外的一座道观中。 他们去到的时候,徐羡林又跑了,得亏他们追赶及时,否则还真的救不下他。 “太子殿下?”徐羡林吓得一个激灵,双膝“哐”地跪了下去,“草、草民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康王殿下。” 魏胤珩道了声免礼,待他起身后,温声道:“徐羡林,将你的遭遇一一如实向孤禀来。” “是”徐羡林锵声应答,眼眶瞬间溢出一层水雾,忿恨道: “启禀殿下,草民原是汝州贡士,却在获得考解的一个月前莫名含冤入狱,待草民家人散尽家财将草民赎出大狱,草民这才得知草民被人冒名顶替取解赴考……” “……殿下,草民不仅被人冒名顶替,草民的婚事也被人冒名顶替,顶替草民籍贯之人便是汝州彭录事参军嫡子彭和君……” 徐羡林寒窗苦读十年便是为了重振家族兴盛,为了能够配得上他放在心尖上多年的小娘子。 如今因为官官勾结,不仅十几载的苦读白费,家人与自己还受尽委屈,他声泪俱下,细致无遗地交代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最后,他稽首叩礼,道: “殿下,草民要状告汝州县令陈大人与彭录事参军、贡院一应官员沆瀣一气,贩卖籍贯、解状,贪赃枉法……草民求两位殿下替草民与被夺籍贯的考生做主!” 康王蹙眉问道:“你为何不找邱家帮忙?” “草,草民找过了,可邱家已经与那些人沆瀣一气……” 徐羡林泛红的眼眶一寸寸变寒! 他不是没找过,他一抵达长安便差人去信邱家,他本以为会等到邱家的相助,可谁知却等来了抓捕他的人。 他猜到邱家人不愿意帮助他,可他万万没想到邱家人居然与那些人同流合污! 若不是他留了个心眼,他如今已是凶多吉少了! 半晌,魏胤珩幽幽开口询问:“你要状告汝州官员与贡院,你可有物证能证明你所言属实?” 徐羡林闻言,满腔的怒火瞬间泄了大半,“太子殿下,草民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草民家人与乡里能证明草民的身份—— ” 康王抬手打断他的话,“物证呢?你有没有?交易账本呢?亦或是能证明他们交易的人证呢?” 徐羡林涨红脖子,拳头紧攥,“没,没有。” “你什么都没有,那便是口说无凭。” 康王偏头看向魏胤珩,没好气道:“白折腾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 他们在徐羡林身上忙活了这么久,如今他最多只能做个人证,指正汝州官员与考生勾结贩卖籍贯给考生取解。 要想剑指贡院与中书省,需得人证物证俱全才行,光有一个人证没有交易账本,随时被他们反咬一口! 徐羡林见状,怕两人真的放弃替他做主,急忙嚷嚷道:“殿下,草民的未婚妻可以证明草民的身份。” 邱家也不是每个人都是见利忘义利益熏心,他的未婚妻邱素吟对他便是患难见真情。 他被邱家追捕时受了伤逃不远,只能躲在小时候的秘密基地,被邱素吟找到,她特意为他求了安国寺的师父收留他,给他送药治病。 虽然他躲在安国寺的行踪还是暴露了,但他相信此事绝对与她无关,他也相信她一定会愿意替他证明身份的。 魏胤珩与康王四目相对,蹙眉深思起来,邱素吟能证明他的身份虽说作用不大,但别的方面他们或许可以从邱素吟下手。 忙活了大半夜的郑峋,不愿再听徐羡林继续扯些有的没的,清冷道: “那也只能证明你的身份,你如今是要状告汝州官员与贡院官员,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其他人,其他线索可以帮助案情。” “你若是想讨回公道便好好想!” 半晌,徐羡林恍然想起什么,脸上一喜,忙不迭开口道: “有,殿下,草民有个学友也是顶替别人的籍贯赴京赶考,以他的才华,草民相信他定能及第。” “此人本名唤廖连业,他是前朝崇义郡王的后裔。” 此话一出,屋内三人男人面面相觑,低沉的声音从魏胤珩的嘴里溢了出来,“崇义郡王?” 崇义郡王乃前朝肱骨大臣,他本人誓死不降,与前朝战至最后一刻。 当今皇帝登基时为了彰显仁德收拢人心,特赦免崇义郡王孤寡死罪,流放三千里。 当年廖连业尚未成年,因此也逃过死罪。 可死罪难免,皇帝却已明令禁止,无赦,崇义郡王子孙三代不得科考入仕。 当然,徐家与廖家虽同是前朝权臣,但徐家抽身早,新皇登基后,徐家又远离长安是非之地,所以新皇也没禁止徐家子孙不得科考入仕。 而徐羡林知晓廖连业的真实身份,是因为两人旧时有交集,廖家人抵达流放地服役完成后返回汝州定居,两人还成为同窗好友。 他也是出狱后听到往昔好友提了一嘴,廖连业已经赴京赶考。 他本来是不想供出好友的,可如今他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抵达长安,即便他豁出去性命,他也要夺回自个籍贯、夺回未婚妻,让那些贪官污吏已受到应有的惩罚! 廖连业,崇义郡王后裔,这确实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康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三皇兄,咱们只要找到姓廖的,勾结前朝余孽的罪名他们可是逃不了。” 魏胤珩微微颔首,瞥了他一眼,康王心领神会,“三皇兄放心,吏部调查的事儿交给臣弟。” 郑峋拱手附和道:“臣负责户部这边。” 徐羡林不是说廖连业才华横溢么,若是科考定能及第么,那便从户部查汝州所有贡士籍贯,至于官员任命则从吏部入手。 第58章 裴少傅送人进宫 盘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记录口供画押,安顿徐羡林,商量接下来的对策,一整夜的时间很快便过去。 寅时将至,魏胤珩与康王又要赶回城内参加今日早朝。 辰时末,魏胤珩随着文武百官刚出延宸殿,康王立马跟了过去,一同跟上去的还有裴少傅、郑泰。 几人面色肃然,低声耳语一番,随即大步离开。 几人的动静,不远处的晋王、襄王与翟宗伯尽收眼底。 翟宗伯神色隐晦地望了他一眼,“殿下—— ” 他们昨晚派出的十余名杀手,直至此刻无一人归来,眼下看太子那边的动静,想必徐羡林应该在他们手上了。 “回去再说。”晋王望着魏胤珩离去的背影,语气低沉瘆人道。 翟宗伯黑着脸点点头,几人快速离开皇宫。 出了宫门口,几人上了同一辆马车,光禄寺卿邱大人也跟着上了马车。 晋王刚坐定, 邱大俯身请罪,“殿下,是下官失误,请殿下责罚。” 若是他们当时能改变策略,稳住徐羡林,如今徐羡林也不至于落入太子之手。 彭家早就拜入襄王门下,襄王与晋王站队,彭家自然也算是晋王一队。 一边是荣华富贵,一边是丢失姓名身份的落魄书生,要保谁,便是个傻子都会选! 一旁的翟宗伯帮腔道:“殿下,眼下最重要的是寻回徐羡林。” 徐羡林落入太子之手,此事不能全算在邱家人头上,毕竟他们派出去的杀手也是一去不复返。 再者,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乡贡一事,而不是浪费时间在此问罪。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徐羡林手上握有多少对他们不利的证据。 晋王摆了摆手,意思是此事掀过了。 他望向翟宗伯沉声问道:“吩咐下去,让他们把尾巴清理干净,本王不想再有麻烦找上来。” “是,殿下。” 翟宗伯迟疑问道:“殿下,那,徐羡林那边?” “让你们的人细细搜查。” “至于魏胤珩那,本王心里有数。” 晋王话落,吩咐人停下马车。 马车停在喧闹的街头,翟宗伯与徐大人一下车,小太监刘天宝躬身走了进来,“殿下。” 晋王抬眸望向他,低声吩咐道:“给东宫那边传递消息,探出徐羡林的下落。” …… 东宫,书房内。 魏胤珩下了朝后召集部分近臣商议朝事,商议了几个时辰,终于商议妥当。 “殿下,若是无其他事吩咐,臣等先行告退。”东宫属官詹事卢大人还有别的事情等着回去处理,遂起了个头。 “诸位大人先回去。” 得到魏胤珩的准话,众人一一起身行礼告退。 魏胤珩端起热茶,掀开茶盖轻刮茶沫,垂首抿茶的瞬间,余光瞥了一眼坐着不动的裴少傅,嘴角轻勾出一抹不着痕迹的讥笑。 他一向敬重的老师,终究还是妥协了! 他喝了半盏茶水,放下茶盏,温声开口,“老师留下来可是要为子慎授课?” “呃”裴少傅闻言,脸色十分尴尬。 魏胤珩当作没看到他的脸色,起身道:“若老师不是为子慎授课,子慎还有公务需要处理—— ” “殿,殿下——”裴少傅忙不迭打断他的话,眼神闪躲道:“臣有一不情之请。” 再没脸说,裴少傅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老师有话直说便是,何须与学生这般客气?” 听到魏胤珩态度如此温和,裴少傅更加觉得羞愧,酝酿几息,道: “殿下,太子妃前两日归家省亲,重遇儿时玩伴十二娘,两人感情一向甚笃,因此,臣,想送十二娘进宫陪伴太子妃左右。” 儿时玩伴,感情甚笃,陪伴太子妃左右,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魏胤珩的态度。 裴少傅紧张地望着他,屏住呼吸等待回复。 若不是女儿回去一哭二闹,又有郑皇后的暗示,其实以裴少傅的节气,他也干不出给女婿强塞人的事儿。 可没办法,谁让他老来得女,就这么一位宝贝闺女呢! 总归得给他宝贝闺女留倚仗才行啊! 就在他万千感慨间,魏胤珩给出了答复,“太子妃入宫多年难免想家,孤平日政务繁忙,有娘家的姐妹陪伴太子妃也是好事儿。” 话落,裴少傅诧异地望向魏胤珩,他没想到魏胤珩居然会这般轻易地答应下来了。 他女儿不是说 ,太子殿下百般阻扰么? “进宫一事交由太子妃安排,十二娘子静候佳音便是了。” 完成了宝贝闺女交代的事儿,裴少傅松了一大口气,起身道谢,“臣多谢殿下成全。” 两人客套了两句后,裴少傅退了出去。 他人刚走到书房门口,还没出去,魏胤珩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阴沉若水的神色。 “林泰安。” 话落,林泰安趋步走了进来,“殿下,奴婢在。” “去通知太子妃,裴家女进宫一事由她全权安排。” 林泰安恭敬应声,对上他阴沉的面容,小心翼翼询问道:“殿下,那位份?” 全权交由太子妃安排,那言外之意便是位分不会太高,可具体位分总得给个明确,否则他也不好办事啊! 第59章 萧良娣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 魏胤珩不假思索回道:“那便给承徽之位罢。” 林泰安前脚刚离开永宁宫,太子殿下给了裴家女一个承徽位份的事,后脚就传遍东宫。 “承徽?”正在侧殿玩双陆的任氏与萧绾妤得到消息的时候面面相觑。 胆小内向的傅氏便是承徽之位,是目前所有女眷中位份最低的,裴家女进宫,她们以为怎么着也会给个良媛之位。 如今仅仅一个承徽之位便打发了,这就有点意思了。 青萝点点头,还想接着将听来的消息告诉她们,青黛领着周侍医走了进来,“主子,任昭训,周侍医来了。” 周侍医卸下医药箱向两人行礼。 “萧良娣要请平安脉,妾身改日再来叨扰您。” 萧绾妤微笑点头,示意青萝将人送出去。 萧绾妤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到罗汉床榻上,小婢女伺候周侍医净手,青黛则帮忙将脉枕正在萧绾妤手腕下方,又在她手腕上搭了块绣帕。 一切准备就绪,净完手的周侍医开始一边给她把脉,一边询问她的身体状况以及用药情况,萧绾妤与云裳姑姑一一作答。 半晌,周侍医收回大手,眉眼含笑,他刚想开口,门外响起婢女们请安的声音,“奴婢请殿下安。” “免礼。”魏胤珩磁哑的声音从门口递了进来,屋内众人纷纷起身。 “无需多礼。” “殿下可是忙完公务了?” “刚忙完。”萧绾妤刚迎上去,魏胤珩一手揽上她的细腰将人带回榻上坐着,望向周侍医,“萧良娣的身子如何?” 周侍医脸上带喜,叉手回道:“启禀殿下,萧良娣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臣重新更改药方,约莫再喝上一个月的药身子便能恢复。” “真的?周侍医,那我是不是一个月后就不用喝药了?”喝了几个月药的萧绾妤眼下只听见了“约莫再喝上一个月药”这几个字。 “预期是这样的,不过还是要看脉象。” 周侍医细心解答:“萧良娣之前体内的寒气过重,后续还需要食用些药膳来养好身子。” 得知很快便不用喝苦不拉几的药,萧绾妤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停过。 “瞧把你乐的,不就是喝一碗药,至于吗?” “又不是殿下一日三餐喝,您当然说得轻巧。” 萧绾妤骄横地瞪了他一眼,这时,才发现男人情绪不太高涨,“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累了?” 说着,跪坐男人身后伸手按住他两边太阳穴,动作轻柔地给他按摩。 见男人没有回话,闭上双眸享受她的按摩,她也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 小姑娘身上清香好闻的花露香气,淡淡萦绕在鼻端,魏胤珩烦躁的情绪慢慢消散,好半晌,他牵起她柔软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哕哕,裴家要送人进宫了。” 他平时说话都是温温和和的,可眼下却十分平静地阐述着,听不出任何情绪。 “殿下是不想让她进宫么?” 魏胤珩将问题抛回给她,“你呢?你想让她进宫么?” “妾身只想好好侍奉殿下,不想过问其他的事情。” “口是心非。”魏胤珩刮了刮她的鼻头,宠溺笑道。 还好好侍奉他? 他不在宫里,她跟其他女人玩得不亦乐乎,哪里会记得起他? 经萧绾妤这么妥帖的服侍,魏胤珩烦躁的情绪舒缓了不少。 他是开心了,其他人就快心梗了。 “太子妃娘娘,奴婢还要回去侍奉太子,您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先行告退了。” 林泰安将魏胤珩的话转达裴菀沁后,她一直在走神。 闻言,裴菀沁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挂着温柔得体的笑容,微微颔首。 林泰安躬身福了一礼,随琼琚退了出去。 “主子,您别多想了,好歹事成了。”钟嬷嬷给她奉了杯茶过去,柔声劝着。 裴菀沁自幼便是钟嬷嬷照顾长大的,她在想什么钟嬷嬷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一看就是在介意魏胤珩只派了林泰安过来传达,不愿过来与她商量位份的回事儿,且还给了十二娘子这么低的位份。 屋内都是自己人,裴菀沁也不用装,脸色阴沉得很难看。 “主子,她不过是颗棋子,殿下若是给她高位份,咱们反而更不好拿捏她。” 位份低就表示十二娘子将来只能看裴菀沁脸色过日子,若是位份高,再有子嗣,将来说不准会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片刻,裴菀沁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嬷嬷说得对,是本宫想岔了。” 她光想着魏胤珩不满此事,故意给这么低的位份来气她,一时没细想。 钟嬷嬷见状,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瞬便看见琼琚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低声禀报刚得来的消息。 话音未消,裴菀沁的面容又阴沉得仿若砚台浓墨一般吓人。 屋内众人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萧绾妤体寒不易受孕在东宫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她的身子恢复康健,以她侍寝的次数来说,怀孕大概这几个月的事儿。 若被她提早诞下庶长子…… 裴菀沁急着将人送进宫,就是想赶在萧绾妤之前怀孕,可这一消息却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琼琚压低声音,缓缓开口道:“主子,怀胎十月,头次怀孕的妇人头三个月是最容易滑胎的。” 第60章 药材被抢 “主子,咱们没必要冒这种风险。”钟嬷嬷忙不迭接过话。 裴菀沁若有所思地看向钟嬷嬷…… 不仅永宁宫这边在烦此事,芙光院那边也在急此事。 俞氏心里又烦又冒火,没好气问盼香:“俞家那边有没有回信?” 盼香摇摇头,低声回道:“还没有。” “他们是怎么回事啊,一点点事儿都办不到,废物!” “明儿你再送封信出去,让他们抓紧时间!” 一说到找大夫这事儿,俞氏就愈发烦躁。 也不怪她烦躁,裴家女进宫有太子妃做依靠,萧绾妤身子又好了,她本来恩宠就不如从前,若她再不抓紧,往后东宫就没有她站的位置了。 “是。”盼香不敢惹她,只能暗自腹诽:信前两日才寄出去,哪有那么快找到合适的大夫呀。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俞氏行了大运,还是老天有意想帮她,没过几日俞家人送信进宫,告诉她安国寺来了位精通医术的挂单高僧。 进宫给她医治是不可能了,俞家人送信给她让她自己想办法出宫去看。 俞氏位份较低,出宫不如太子妃、良娣自由,她想到施氏之前要拉拢她,最终去寻施氏,邀请她一同出宫。 她愿意与施氏站队,施氏自然也愿意与她一同出宫,两人去找裴菀沁,说想要回家看看家里人。 裴菀沁正在忙着裴十二娘子进宫的事儿,也没管她们,让琼琚帮忙给她们准备了些礼品让她们带回去。 两人的马车出了皇宫分别往各家驾去,俞氏进了俞府后,乔装打扮一番偷偷去了安国寺寻找高僧看病。 两人当日没宿在宫外,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回了东宫。 俞氏回来后,当晚让盼香去承明殿请魏胤珩过去芙光院。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一连几日魏胤珩不是过去陪她用膳就是留宿。 俞氏突然间很是得宠,魏胤珩甚至破例给芙光院建了个小厨房。 这不,这两日芙光院叮叮当当地开始建起小厨房了。 秋阳辗转,自半开的楹窗中直照在小案上,阳光里,汤药的热气袅袅升腾。 青黛一边勺子轻轻搅动散着热气的药汤,目光频频扫向萧绾妤。 “有事就直说,你一直斜着眼睛看我不累么?” 青黛柔声开口:“主子,奴婢方才在路上遇见施良娣,她最近与俞良媛走得挺近的。” 前段时间施良娣几乎日日来长乐宫,自从秋猎回来后就来得很少了。 就算是任氏一起过来叫上她,或是萧绾妤请她过来,她不是说没空就是说乏累。 长乐宫没来,与俞氏倒是走得挺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俞氏最近得宠,所以跟她来往得这么频繁。 “咱们管好自个就成,管谁跟谁走得近做什么?”萧绾妤淡淡瞥了她一眼,明显不想过多讨论这个话题。 她跟她们又不是亲姐妹,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算了。 萧绾妤确实是不想管东宫的那些女眷,她不想管,不代表别人愿意安分守己啊。 她刚把药喝完,青萝脸颊红肿,泪眼婆娑地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 萧绾妤缓缓起身,捏住青萝红肿的脸颊,沉声发问。 “主,主子——”青萝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看到自家主子,瞬间又溢了出来,哭腔中布满委屈,“主子,是俞良媛。” “她把药藏局给您留的桃仁都给拿走了,她说她急需入药,可主子也急着用呀,奴婢跟她们理论,她便让盼香把奴婢给打了。” 上次就出现了桃仁不够的情况,她们特意与药藏局的人打了招呼要将桃仁留给长乐宫,药藏局的人答应得好好的。 可她方才去抓药的时候,却发现俞良媛在强抢她们的药。 俞良媛急着入药,她主子也急呀,她主子的药还不能停呢!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萧绾妤淡淡扫了一眼青黛,“去看看外边是个什么情况?” 青黛立马明白她的意思,恭敬应声退了出去。 青萝还站在她面前哭得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萧绾妤恨铁不成钢道:“她打你,你不知道躲啊?” “你往日在家里不是很横吗?” 青萝这丫头往昔在她院子里耀武扬威还不算,在萧府里也是横得紧,萧嘉虞每每从她这里哄骗好东西的时候,这丫头都是当众对其甩脸的。 “奴婢不是怕给主子惹麻烦嘛。”青萝委屈巴巴地回道。 自从她跟着女官重新学习宫中礼仪后,她就变得谨言慎行许多。 现下俞氏得宠,今儿摆了明就是恃宠找她们长乐宫的麻烦,她哪里还敢再顶撞回去,落人把柄。 “成啦,你先下去上药。” “上完药后出来,你放心,没人可以白打你。” 萧绾妤不惹事不代表她怕事,既然别人惹上门了,她就陪着好好玩,就当解解闷。 青萝刚退下没多久,青黛便回来了,她轻轻摇头,禀报道:“主子,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萧绾妤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目光沉沉望向永宁宫方向,冷声吩咐道: “云裳姑姑,青萝与盼香有些误会,还劳烦云裳姑姑替我走一趟芙光院。” 裴菀沁执掌东宫庶务多年,她就不信药藏局发生的事儿没人向她禀报。 既然裴菀沁这个太子妃无动于衷,那就别怪她不给太子妃脸面了。 云裳姑姑应声,招呼几个侍卫宫女跟着她往芙光院而去。 云裳姑姑是郑皇后派来长乐宫的人,她一出手,还真没人敢拦。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盼香便被带了回来,她的脸上也被扇了几巴掌。 萧绾妤轻捏她与盼香同样红肿的脸颊,啧啧有声道:“你主子对你可真够狠的!” 她脸上的巴掌印一看就是俞氏打的,云裳姑姑有分寸不会随意打人。 盼香刚打完青萝,俞氏立马扇她,不用想,便知道俞氏不是打算将事情都推到她身上,就是想用来污蔑青萝的。 对上萧绾妤凝着寒霜的脸,盼香吓得舌头一直打颤,“萧,萧,良娣—— ” 萧绾妤不屑跟这种喽啰多废话,直接吩咐人抓紧她双臂,冷声与青萝道:“她怎么打你的,你怎么打回她,本良娣不叫停,不许停。” 有萧绾妤在这里撑腰,青萝没带怕的,应了一声,大步上前朝盼香的脸左右开弓。 没打一会儿,殿外响起内监的高唱声:“太子妃娘娘到——” 青萝的手一滞,萧绾妤喊了声继续,慢条斯理端起茶杯喝茶。 片刻间,裴菀沁与俞氏款款走进殿内,映入眼帘便是青萝高扬的手臂与盼香红肿的脸颊。 俞氏唇角微勾,早知道她这么嚣张跋扈,自个就不用派人打盼香耳光了。 “太子妃娘娘—— ”俞氏唤了一声裴菀沁,目露凶光地盯着坐在上首的萧绾妤。 第61章 居然让孤的良娣慎言? 眼看青萝的巴掌又要落下去了,裴菀沁呵斥住手。 青萝动作一滞,抓住盼香的侍卫为难地看着萧绾妤。 萧绾妤柳眉微挑,青萝与侍卫放开了盼香。 注意到几人的动作,裴菀沁脸色颇为难堪。 她倒是小瞧了萧氏,治下如此有本事,教出一批忠心耿耿的狗! 盼香一得到自由,连滚带爬躲在俞氏旁边,等着她替自个做主。 俞氏率先发难: “萧良娣当真是好大的架子,咱们自家姐妹,若有何误会咱们当面说清楚便是了,您这是又抓人又打人的做什么?” “太子妃娘娘,您可要替妾身做主啊。” 裴菀沁本就不满萧绾妤让云裳姑姑越过自个,跑去芙光院拿人。 眼下再看到她慵懒地坐在上首,没有半点起身行礼的意思,更加坚定她要站在俞氏这边,好好敲打敲打她。 “萧氏,见到本宫不行礼请安,姐妹间有矛盾你越过本宫私下拿人,你眼里可还有本宫?” 萧绾妤闻言,这才不急不忙起身,敷衍地行了立拜礼,轻飘飘来了一句,“妾身请太子妃安。” 她眸色睥睨回答裴菀沁的话,“娘娘此话应当问问俞良媛,问问她眼中可有您这位太子妃。” “俞良媛进宫两年有余,在药藏局撒泼抢本良娣的药材,又纵容婢子打我长乐宫的管事婢女,敢问太子妃娘娘,我与她究竟谁架子大?” 裴菀沁不是用品阶压她吗? 俞氏不是说她架子大吗? 那她就原话奉还回去。 嗬,她那是问谁的架子大吗? 她那是问,裴菀沁这个太子妃究竟是如何打理东宫的,为何一个进了东宫两年的妾室,却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究竟是妾室恃宠而骄,还是她太子妃治下不严,连个妾室都管不住! 话音坠地,裴菀沁脸色一僵,眉目含冰地望向俞氏。 “娘——” 俞氏刚张嘴,萧绾妤可没给俞氏开口的机会,继续道: “至于娘娘说的越过您,私下拿人,妾身以为娘娘要忙着庶务又要忙着裴承徽进宫一事无暇理会,这才想着将人带来长乐宫等殿下回来主持公道。” “不过—— ”萧绾妤左右打量两人脸色,似笑非笑道:“看到俞良媛带着娘娘这么快赶来,原来是妾身想错了,娘娘也不是那么忙。” 萧绾妤对裴菀沁连消带打的冷言冷语,让她十分难堪。 太子敬重太子妃,以前的妾室再恃宠而骄,也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刺太子妃。 看到萧良娣当着众人的面让自己主子难堪,钟嬷嬷心里十分难受,忍不住回道: “回萧良娣的话,太子妃娘娘方才忙着理账本,尚未了解清楚药藏局发生的事情。” “也是俞良媛寻来永宁宫,太子妃娘娘才急忙赶来的,还望萧良娣慎言。” 此话一出,长乐宫众人脸色骤变,云裳姑姑也是十分不悦。 “好一个慎言!钟嬷嬷好威风,居然让孤的良娣慎言!” 魏胤珩威严的声音从门口递了进来,众人连忙转身,齐呼:“妾身\/奴婢,请太子殿下安,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钟嬷嬷看不得自个照顾长大的主子被一个玩意如此欺负,心里憋着一股气,逞了一时口舌之快,完全没注意到说错了话,更没想到会被太子听到。 现下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老,老奴——” 裴菀沁也赶忙帮忙解释: “殿下,嬷嬷她只是一时口误,并无越矩之意。” 魏胤珩神情倨傲地睥睨着她们主仆二人,语气沉吟道:“无越矩之意便以下犯上出言教训孤的良娣,若是有意,这东宫岂不是要姓裴的了?”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惊出一身冷汗,双膝一软哗啦啦跪了一地。 就连俞氏也被当场吓懵了,大气都不敢喘。 魏胤珩一向温润儒雅,莫说众人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气,就是裴菀沁也被他扣下来的罪名吓傻了。 裴菀沁稽首行礼,高呼道:“殿下息怒,裴家忠君爱国,天地可鉴,绝无半点异心,还望殿下明鉴!” 钟嬷嬷也在旁连连认罪,“殿下,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嘴贱说错话……” 魏胤珩没理两人,走到萧绾妤面前扶她站了起来。 “殿下—— ”萧绾妤扁起嘴,波光潋滟的双眸溢出一层水雾,一副要哭不哭委屈巴巴的模样,像一个终于找到大人做主的孩子。 “让哕哕受委屈了。”魏胤珩指腹轻轻摩挲小姑娘眼尾,心尖莫名一紧,深邃的眼眸里似乎多了一丝细腻柔情。 萧绾妤娇哼一声,将脸埋入他的怀里撒娇,纤细的手腕将他的腰身收紧。 他轻哄小姑娘片刻,揽着她坐到上首的位置上,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朝林泰安吩咐道:“钟氏以下犯上对萧良娣出言不逊,按宫规处置罢。” 林泰安恭敬应声,一挥拂尘朝门口喊了一声,即刻有两个侍卫进来拖走钟嬷嬷。 钟嬷嬷拉扯着裴菀沁,大喊大叫地让她替自个求情。 裴菀沁拨开她布满皱纹的手掌,冷眼旁观,一声不吭。 魏胤珩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拿一个钟嬷嬷开刀,已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裴菀沁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奴婢再去惹怒他。 萧绾妤看着被拖走的钟嬷嬷,有些懵。 不是,起因不是俞氏抢了她的药打了她的人么? 怎么钟嬷嬷却成了第一个被开刀的人了? “别担心,孤会替哕哕讨回公道的。”魏胤珩看小姑娘神情呆呆的,以为她心里还在委屈。 “都起来罢,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言讫,他将目光投向小姑娘,意思很明显,让她先说说怎么回事儿。 萧绾妤也不自个说,瞥了一眼青萝,青萝立马跪下礼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方才青萝照常去药藏局拿药,去到方知缺了桃仁这味药。 分明早就让他们预留,算算日子,药材已经到了,怎么就差这一味药呢? 好家伙,一问才知道是俞氏把药给抢走了。 萧绾妤的药已经喝了几个月了,如今康复在即,药绝对不能停。 无奈,青萝只能去与俞氏说,想着把药要回来。 俞氏这几日风头正盛,药藏局藏药已经让她很恼火,青萝上去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 青萝还没说两句,俞氏便以她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为由,让盼香好好教教她规矩。 青萝话音刚落,俞氏指着青萝,忿忿道:“殿下,这婢子在撒谎,她在污蔑妾身!” “妾身没有抢药,妾身是打算拿药过来与萧良娣商量商量的,是这婢子不依不饶还推了妾身,盼香护主心切才与她打起来的。” 俞氏既然要抢药,应对之法当然早就想好了。 盼香方才打人除了她院子的人没有别人看见,回到芙光院的时候她又让人打了盼香几巴掌,所以真相到底是盼香打人,还是两人互掐,要看她们怎么说了。 盼香见她都这么说了,自然也是顺着她的话说了,“殿下,奴婢没有打人,求殿下明鉴。” 俞氏接过话道:“殿下,您是知道的,妾身的小厨房已经建成了,就等着这些药材调理身子呢。” 此话一出,裴菀沁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俞氏,随即眼帘微垂,眼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晦暗之色。 第62章 要拿她的中馈来补偿他的小心肝? 其实抢药一事还得从俞氏出宫看诊说起,她那日出宫去安国寺寻了高僧看诊,高僧说她身子亏损严重,给她开了张药方子让她试试调理身体。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临离开前,高僧突然来了一句,让她仔细好药汤。 又是身子亏损严重,又是仔细好汤药,俞氏越想越不对劲儿,最后便磨着魏胤珩给她芙光院建个小厨房,打算用来熬药。 等了好几日小厨房终于建成,俞氏今日一早便急忙让盼香过去拿药。 俞氏说了这么多也没见魏胤珩变脸色,又想到他这几日的宠爱,她心里增加了一些底气,缓缓起身朝萧绾妤施礼,柔声道: “萧良娣真是抱歉,妾身也不知道会引起这么大的误会。” 误会? 俞氏以下犯上抢了她的药材,又打了她的人,区区一句误会便解决了? 若是魏胤珩不在,她还是愿意与她们两人好好掰扯,眼下男人既然在,她倒想看看他会如何解决此事。 打定主意,萧绾妤也不回俞氏的话,连个眼尾都没个她,慵懒地摇着手中的团扇。 俞氏暗暗瞪了她一眼,将目光投向魏胤珩,刚准备开口求助,林元清趋步走进来,“殿下,药藏丞林大人与方才在场的药童到了。” “让他们进来罢。” 林元清恭敬应声,片刻,领着四五位郎君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位蓄须的中年男子,跟在他身后的便是方才在药藏局当直的药童。 待几人一一行礼后,林元清开口,“尔等将方才在药藏局看到的听到的如实向太子殿下禀报即可。” 俞氏闻言,扫了林元清一眼,目光紧紧地盯着几人,眼中满是威胁之意。 药藏局几人没理俞氏,双膝跪在地上,药藏丞林大人率先请罪,“殿下,臣等未能及时将萧良娣预留的药材送来长乐宫,是臣等失职。” “若是臣等能早些送来便不会让俞良媛取走药材……” 这段时日宫中的药材有些紧缺,而好巧不巧,俞氏药方子上的药材便缺了三四样。 俞氏等了好几日急着调理身子,结果盼想回来,这个药没有那个药没有,她当场跑去药藏局,在药藏局撒起气来了。 俞氏是主子,她要撒气,药藏局的人只能忍着,原本是想着让她撒通气便算过去了。 谁知当时有个药童过来当直,事情都没了解清楚,嘴比脑子快,直接来一句 ,“桃仁昨日不是到货了吗?” 话一说完,他才反应过来那药是长乐宫提前打过招呼要留的。 被无视的俞氏闻言直接气炸了,仗着魏胤珩对她的宠爱,命盼香直接把药拿走。 “……是臣等失职,还请殿下责罚。” 眼看药藏局的人还真的一五一十的如实禀报事情的原委,俞氏还打算找补,“殿下——” 魏胤珩没给她机会,抬手示意她闭嘴,偏头望向失神的裴菀沁,语气淡淡道:“太子妃是过来处理此事的?” “是。”魏胤珩的话让裴菀沁回过神来。 “此事,太子妃如何看?” 魏胤珩的话很明显,是问她想要如何处理? “娘娘?”俞氏有些懵,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他这是打算听了药藏局与青萝的话了吗? 他不再问问她怎么说吗? 裴菀沁望向魏胤珩,斟酌开口:“俞良媛目无尊卑,强抢萧良娣药材,治下不严,纵容婢女滥用私刑,罚禁足两个月。” 见魏胤珩没有意见,她望向萧绾妤,继续道:“至于盼香,既然萧良娣也打回来了,便再打二十下手板以儆效尤如何?” “哕哕以为如何?”魏胤珩大手揉了揉她纤细的手指,温声询问她的意见。 “妾身听殿下的。”萧绾妤要的是男人的态度,魏胤珩没有因为最近对俞氏的态度而偏袒她,这个惩罚也算合情合理。 萧绾妤没意见,俞氏有意见啊! 她意见可大了! 新人即将入宫,她此时被禁足两个月,谁能保证两个月后出来是个什么光景啊? “殿,殿下,不是这样的—— ” 俞氏还想找补,魏胤珩轻飘飘一句丢下一句“俞氏,孤望你能好好反省”,便让人将她带走。 事情解决了,可魏胤珩的脸色不算太好,林泰安非常有眼力见地顺带让殿内的其余人一并退出去,就连萧绾妤也退了出去。 此时,殿内只余下魏胤珩、裴菀沁二人,四周空气开始凝结。 魏胤珩威严的声音响起:“宫中庶务,太子妃若是忙不过来,孤可以找人替你分担!” “殿下?”裴菀沁震惊抬头,唇瓣一直哆嗦。 他杖毙她的乳娘还不够,如今还要分她太子妃的权利? 哦,他的小心肝受委屈了,要拿她的管事权来补偿他的小心肝? 不是,她就不明白了,她不过是来一趟长乐宫,事情怎么会突然发展到这地步? 须臾,她冷静地提醒他,“殿下,妾身是您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第63章 你手疼,孤也心疼 她是太子妃,她是嫡妻,他若是将中馈分给妾室便是宠妾灭妻! 魏胤珩俊美的面容之上浸着一层明显冷意,厉声道: “既然你知道你是孤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便拿出你的气度,管好后院,管好你的人,管好庶务,别整日盯着孤的那点子事儿!” “孤不想再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 她治下不严,纵容恶奴倚老卖老顶撞主子,纵容俞氏毫无尊卑抢夺药材,她不及时处理反而想要火上浇油。 这么多事情她不处理,整日就算计着如何将她裴家女送到他榻上! 想到明日即将被送进宫的裴家女,他深邃的眼底慢慢染上一层戾气。 萧绾妤正躲在门旁偷听得入神,身旁突然划过一阵风,只见本该在殿内的魏胤珩突然从她身旁越过。 “殿,殿下——” 方才在外面的魏胤珩面色阴沉若水,此时的他神色狠戾,额间颈间青筋暴起,周身萦绕着一股阴鸷气息。 他平日在萧绾妤面前都是温润和煦的模样,她哪里见过男人这样可怕的一面,瞬间被他吓得僵在原地,莫名感到脊背爬上一股凉意。 看到裴菀沁怒气冲冲离开,林泰安想着殿内应该没事了,刚想要进来伺候,眼下看见魏胤珩周身萦绕阴戾的气息,心尖猛地一跳。 他心思微动,压低声音唤萧绾妤,“奴婢见过萧良娣。” “啊?”萧绾妤往后望去,原来是林泰安。 林泰安躬着身子,温和笑问道:“这是今年新收的碧螺春,萧良娣可要喝茶?” 萧绾妤:? 他不去伺候魏胤珩,问她要不要喝茶做什么? “萧良娣?”林泰安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突然,萧绾妤心里有个猜测,狐疑地往后瞥了一眼魏胤珩,慢慢伸手握住呈盘,林泰安温和笑了笑,看她接好呈盘便放手,“劳烦萧良娣了。” 证明了心中的猜测,萧绾妤没好气瞪了林泰安一眼。 老狐狸,要她送茶水直说,绕来绕去是怕她知道么? 其实这事儿,也不怪林泰安要这般隐晦的提醒。 开玩笑,俞良媛钟氏刚被处置,他要直接开口让萧良娣送茶水进去,他不死也脱成皮呀! 当然,他之所以在这风浪口想让萧良娣进去送茶水,除了替主子分忧,他也想多个靠山啊。 萧绾妤不知道林泰安心里的小九九,她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将茶水捧过去,“殿下,喝杯热茶消消气好不好?” 魏胤珩闭上眼眸,单手撑额,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绾妤见状,一手拿着茶杯,一手轻轻拍了拍男人的手臂,倏地,男人猛然睁开双眸,利眸如同百丈寒冰,森然入骨。 “珩哥哥——”萧绾妤被吓得一个激灵,儿时的称呼脱口而出。 小姑娘白着小脸站在那儿,乌黑清澈的水眸怯怯地望着他,他心一紧,刚伸手想拉她。 萧绾妤本能往后一退,低呼一声,快速将手里的茶盏磕在小桌上,快速甩着手。 “给孤看看。”他顺势将人揽入怀中,抓起她柔软无骨的手检查,凝脂般的手心烫红了一片。 “林泰安,拿些冰水、烫伤药膏过来。”他边吩咐边将人带去盥洗池,将她的手放入水盆中。 林泰安速度很快地拿来药膏,冰水紧随其后。 看到太子殿下周身的戾气已经消退,他就知道让萧良娣过来哄太子殿下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瞧,太子殿下现下心情不是好了许多么。 魏胤珩牵着小姑娘的手放入冰水中,入水霎那间,冰冷的冰水冻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冷?” 他眉毛一挑,无情开口道:“活该,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干这种粗活?” 此话一出,林泰安暗道不好,缩着身子默默往后退。 魏胤珩哪里看不出林泰安的小动作,火苗立马烧到他头上,“林泰安,你长本事了,敢使唤孤的良娣替你干活儿了?” “殿下——”林泰安苦哈着一张脸,欲哭无泪。 得亏萧绾妤替他说话,“殿下,不是林总管,是我自个非要端的。”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男人的手臂,嗡声道。 小姑娘一触即撤的手指,怯怯的眼神,魏胤珩神情一滞,他这是吓到她了? 他指腹亲昵摩挲她的手背,神态语气温柔哄道:“往后这种事儿交给他们来做就好,你瞧瞧,眼下烫伤了,你手痛,孤也心疼。” 林泰安眼帘微垂,遮住眼底的震惊。 他何止震惊,简直要惊掉了下巴。 要知道太子殿下每次情绪不对的时候,都会持续好几个时辰才能恢复过来,可现下萧良娣用了仅仅一刻钟的时间,便让他从周身戾气恢复到温润和煦。 他决定了,往后萧良娣便是他第二个主子了! 就在林泰安胡思乱想间,魏胤珩已经拉着小姑娘的手在给她涂药了。 他指腹捻了点米黄色药膏轻轻涂了上去,“还疼不疼?” “没那么疼了。”萧绾妤轻轻摇头。 “看你往后还敢不敢。”男人涂好药膏,又给她伤口吹了吹。 “殿下,您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孤有什么可生气的?” 萧绾妤暗暗撇了撇嘴,方才一副吃人的模样,还说不生气,“殿下,方才我都听见了。” 魏胤珩放开她的手,脸色冷淡了几分。 一想到方才的事儿,他心里愈发烦躁起来。 裴氏最近为了子嗣一事已经魔怔了,先是秋猎求子,求子不成便想要借腹生子。 他已经提醒过她不要打些乱七八糟的主意,可她非但没有听进去,反而将主意打到阿娘身上,最后绕了一大圈,为了送人进宫,不惜让老师亲自出面。 最近他正为朝堂之事忙得焦头烂额,乡贡人证物证又没找到,他方才正处理公务,林元清来报几个女人起了冲突。 他匆匆赶来,一进门便听到她纵容恶奴教训他的小姑娘。 前有强塞女人,后又纵容恶仆训主,两个妾室在争吵,她不解决矛盾,反而壁上观戏,一桩桩一件件,他瞬间就十分厌烦拎不清的裴氏。 第64章 大发雷霆 萧绾妤看他脸色一变,猜到他的火气应该又上来了,方才亲眼看到男人对她的紧张,眼下她也不再害怕了,看他放开自个,瞬间又抱了上去。 魏胤珩虽然每次都对她很温柔,但她心里总感觉两人之间有种距离感。 男人吵架后没有离去反而选择留下,她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能打破他们之间距离感的机会。 她环抱男人的颈脖,脸颊亲昵地碰了碰他的俊脸,撒娇,“殿下,别气了,您气坏身子,妾身心疼呢~” 小姑娘那如莺啼般娇软的嗓音勾缠在他耳边,清润动听。 她身上淡淡的檀香萦绕在鼻息之间,直沁心脾,更是让他感觉一阵心神沉静。 “嗯,不气。”魏胤珩反手搂紧她的腰身,想要那檀香味离自个更近些,“孤不气了,你也别气了。” “妾身哪有生气?” “你还没生气?方才是谁的脸鼓得跟只蛙似的?” “孤要是方才没替你做主,眼下就不是你来哄孤,是你来气孤了。” 他方才在审问的时候,小姑娘的眼刀子一直暗戳戳地往他身上扎,他要是没给她做主,她还指不定怎么闹呢? “哼!我就不该哄你,哪有人说一个小娘子像只蛙的……” 经过小姑娘这么一哄,两人这么一闹,魏胤珩情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长乐宫中气氛欢乐,永宁宫那边则是压抑不行,全宫上下大气都不敢喘。 寝殿内一片狼藉,摆件的古玩字画,桌上的茶壶茶杯、妆奁上的瓶瓶罐罐全都被裴菀沁砸了个稀碎。 往昔琼琚还敢劝上一两句,可眼下她是真的不敢上去劝。 她家主子一直温婉端庄,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她怕上去,会被烧得连灰都没得剩。 “啊啊啊—— 他凭什么,他凭什么这般待我?凭什么这般污蔑我裴家?” “我裴家以他马首是瞻,他居然为了一个玩意污蔑我裴家造反!” 此话一出,琼琚惊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娘娘娘娘,您快别说了,裴家,娘娘,裴家!” 她主子怕不是疯了,什么话都敢出口? 裴菀沁气急了,一时口不择言,被琼琚喊了几声后缓过了神。 生怕她再语出惊人,琼琚不得不壮着胆子上去安抚她,“娘娘,娘娘,消消气。” “消气?” 裴菀沁一把打开她的手臂,只要想到方才的画面,她就气得浑身发抖,骂道: “东宫谁人不知嬷嬷代表本宫的颜面,她萧氏以下犯上出言不逊,嬷嬷不过是出言教训她一句,他就杖毙嬷嬷,他如此打本宫脸面,宠妾灭妻,你让本宫如何消气?” 钟嬷嬷在永宁宫再如何得宠,说到底也是个随意打杀的奴隶。 萧氏再是个妾室,人家也是上了皇家玉牒正三品良娣,钟嬷嬷出言训斥皇家媳妇,被杖毙可是一点儿也不冤。 主子只觉得殿下打了她的颜面,可她也没想过钟嬷嬷的行径何尝不是在打殿下,打皇家的颜面。 当然,这种话,琼琚自然不可能如实告知裴菀沁,只能另想话术劝她: “娘娘,千错万错都是俞氏与萧氏的错,娘娘莫是因为此事与殿下生了罅隙,那只会便宜了她们。” “娘娘,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呢,您可千万不能让她们看了笑话去呀!” “罅隙?他如今看我哪儿都不顺眼,还怕什么罅隙?”裴菀沁一想到男人方才说的话,那是一点儿也冷静不了。 “什么管好后院,管好我的人?那俞氏嚣张跋扈分明是他惯出来,他还有脸全都推到本宫头上。” 俞氏侍宠生骄不是一日两日了,每每他都拿俞氏年幼不懂事来袒护她。 若非他惯成这样,俞氏哪敢这般嚣张跋扈强抢正三品良娣的药材? 他自个惯出来的人,如今倒来指责她没管好后院,真真是嘴皮子一张一合,黑白全由他说了算! “主子,咱们……” 这边琼琚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裴菀沁,其他宫院已经炸开了锅。 就连一向胆小怕事的傅氏,与一向只管门前雪的任氏都凑到一块议论纷纷。 这两年俞氏盛宠至极,也是萧绾妤进宫才失宠一段时间,这段时日太子对她的态度,众人都以为她又要恢复以前的恩宠,却没想到这才几日功夫,居然被禁足了。 还有太子妃,太子殿下第一次毫不留情地在人前打她的脸面,这是不是意味着,太子妃也要失宠了? “早知道俞氏这么废物,本良娣才不会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俞氏拿乔了好几日,施氏没等到她的回复,却等来她被禁足的消息。 青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主子,她起码也贡献了点用处的。” 若不是她挑事,哪能让太子妃既废了臂膀又丢了颜面。 施氏柳眉微挑,嘴角扯出一抹讥笑。 霜露迟疑问道:“主子,明儿就有新人入宫了,咱们?” “先看看再说。”施氏慢条斯理道:“咱们急什么,有人比咱们更急。” 太子殿下今日为萧氏怒发冲冠,有人比她更急,她坐看戏便好了…… …… 翌日,东宫张灯结彩,各处悬挂红绸。 黄昏时分,东宫的马车徐徐停在广场上,裴家十二娘子从马车上走下来,等候多时的宫婢、内监将人送至秋晴院。 秋晴院在芙光院隔壁,院子的景色摆设都不错,最重要的是,是所有院落中离前殿最近的。 裴菀沁如此安排,其目的还真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人送进宫后,裴菀沁十分紧张,“琼琚,你说他会不会今晚不过去?” 人是她强迫送进宫的,昨日他才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打她的脸,难保他今日又打她一次,直接不去秋晴院。 “娘娘,殿下既然答应了,应该是会过去的。”她主子都摸不透太子殿下的性子,她一个奴婢又哪里猜得到,只得如此宽慰。 还真别说,结果还真让琼琚猜中了。 魏胤珩既然已经答应了让裴少傅送人进宫,他自然不会在新婚之夜为难裴家人,打裴少傅的脸面。 入夜后他便宿在秋晴院,一夜唤了三次水,以致永宁宫的灯火一夜未灭。 第65章 新人敬茶 新人进宫翌日要向太子、太子妃敬茶,所有女眷都要到齐,萧绾妤也要早早起来过去请安,认识新姐妹。 “主子,咱们穿这套新做的黛烟色绣缠枝桃花襦裙好不好?” “主子,咱们今儿带这套头面好不好?” 青萝与青黛一人捧着尚服局新做的襦裙与新做的银鎏金掐丝点翠头面。 “这是不是用力过猛了?我就是去请个安而已?”萧绾妤摇头拒绝。 “哪里会过猛,主子,这样配着好看。” “裙子可以,头面不用了,太繁重了,换另外一套。” 见她坚持,青萝青黛只能听她的。 等她捣鼓完来到的时候,众人都到齐了。 与上次她敬茶一样,魏胤珩与裴菀沁坐在上首的圈椅上,余下的施氏等人依品阶分两列坐在下首位置。 右侧最末的位置上坐位面容清丽,一身绣花石榴裙的小娘子,绣花的绫绢立领贴着她的颈脖处,白皙的肌肤上,点点的青红痕迹格外地明显。 两人四目相对,萧绾妤收回目光行礼请安入座。 人齐了,敬茶礼要开始了,宫婢拿来团蒲与茶盏,小裴氏乖巧跪下敬茶,裴菀沁按照往常一样送了份礼物,训诫几句礼便成了。 “你们聊,孤还有事要办。” 昨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魏胤珩一走,裴菀沁没心情给几个女人搁这儿看热闹,道了声身子不舒坦,让精通拿捏之术的小裴氏留下来,其余人都给打发走了。 她不乐意留别人,别人还不乐意留下来看她们姐妹情深呢,总归今日敬茶又没戏可看。 众人一走,裴菀沁领着小裴氏进了西偏殿。 小裴氏刚一坐下来,琼琚捧着碗药汤走了过来,“承徽 ,这是娘娘特意给您熬的补药,您趁热喝。” “这,这是?”小裴氏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裴菀沁。 “这是补药,有利子——” 小姑娘就坐在裴菀沁对面,她颈脖上点点青红痕迹尤为刺眼,裴菀沁深深吸了几口气,移开目光,声音涩涩道: “有利子嗣,往后殿下宿在你那儿,我会让人给你送过去。” “谢娘娘。”小裴氏初为人妇,突然听到裴菀沁如此直白说出来,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将脸埋进碗里。 亲眼看着人将补药喝完,裴菀沁便将人打发走了。 琼琚送完人回来便看到她坐在那里,望着桌上的空碗发愣。 “主子——”琼琚轻声唤她。 “这方子是我进宫那年便让周侍医给我开的,这么多年了,一次都没用到我自个身上。”裴菀沁神色黯然,唇瓣显出一抹苦笑。 这么多年了,终于能用上了,可惜却不是用在她身上。 “琼琚,你说,我当年真的做错了吗?” “可我喜欢他又有什么错?”话音坠地,豆大的泪珠从裴菀沁白皙的脸上滑落。 为什么同是裴家女,他愿意给十二娘子一个子嗣却不愿意给她? 对上她泛红的眼眸,琼琚心里一揪一揪地,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眼泪,柔声劝道:“主子没有错,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主子,总有一日,殿下会知道您的好的。” “如今事情已成,咱们想些开心的事儿,待孩子出生,殿下初为人父,主子初为人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殿下哪会想得起旁人来?” 裴菀沁闻言,心里渐渐没有那么难受了。 是啊,东宫无子,只待孩子出生,初为人父的殿下眼里只会看得见嫡长子,哪里还会看得见那些莺莺燕燕…… …… 几个女人从永宁宫出来后,施氏说几人很久没聚到一块了,邀请几人一起去她宫里坐坐。 任氏与傅氏面面相觑,施氏有段时间不与她们一起玩,俞氏昨日才被罚禁足,今儿就邀请她们去玩,两人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最后齐刷刷看向萧绾妤,都等着她拿主意。 施氏没等萧绾妤开口拒绝,上来勾着她的手臂,笑盈盈道: “我前段时日在为家里事情烦恼,俞妹妹正好有事找我帮忙,我便没精力去找你们玩,这不正好今儿得空,前几日得了批新茶,这才想着与几位妹妹分享。” 萧绾妤见她都这样了,也没法拒绝,几人便一同去了玉芙宫。 四个女人重新聚到一块,加上施氏有意活络气氛,几人相处得倒是很愉快。 几人喝茶闲聊打叶子牌,施氏还留着几人用了午膳。 用完午膳,萧绾妤要回去用膳,几人正好也散了。 “主子,药熬好了。” 青黛正替萧绾妤卸妆发,青萝端着药汤进来,“主子,奴婢已经吹过药了,温温的眼下喝正好。” 萧绾妤闹着犯困,青萝特意给她吹凉一些,免得她找借口推三阻四不肯喝。 “知道了。”萧绾妤伸手接过,试了试温度,一大口送入口中,小脸扭成一团,一边伸手示意青萝拿果脯过来。 咽下一大口,急忙将果脯塞入口中,含糊道:“哇,今儿的药怎么那么苦?” “主子,这药都吹凉了,你咕噜咕噜很快就喝完的。”青萝狐疑地盯着萧绾妤,敷衍哄了一句。 青萝这丫头,她动动眼眉,萧绾妤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是真的苦好不好,不是我找借口。” “是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祖宗,您快些喝。” “你——” 青黛看她捧着药只顾与青萝斗嘴找乐子,赶忙帮腔,“主子,应当是药没那么烫才会苦一些,您赶紧喝,免得等会子更苦。” “好像也是~”萧绾妤本来就不是故意赖药,听到等会子凉了更苦,也顾不上与青萝耍嘴皮子,屏住呼吸,咕噜咕噜几口给灌完。 喝完药,卸完妆发,萧绾妤便午歇去了。 萧绾妤没睡多久便被脑袋传来的阵阵刺痛痛醒了,她捏了捏额角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疼了。 一阵一阵的痛,就像有根尖针在她脑子里一直刺一样。 “青黛,青黛……” “主子。”听闻叫唤的青黛急急忙忙走了进来,扶起她,却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主子,您怎么了?” “我—— ”被扶起来的萧绾妤刚一张嘴,一阵头晕目眩袭来,突然感觉心口有种下沉感,心扑通扑通地狂跳。 片刻功夫,她的额间溢出薄汗,青黛不等她作答,高声吩咐门外的宫婢去请侍医。 第66章 中毒 魏胤珩离开永宁后宫忙得不可开交,他刚从六部部衙回宫,康王就找上门来了。 此时,承明殿书房内聚集了一众心腹。 “殿下,臣遣人去户部调查,终于查到廖连业,此人如今在奉天县任户曹参军。” 郑泰与康王分别派人在吏部与户部细细翻查,终于查到奉天县户曹参军头上。” 郑峋继续道:“殿下,此人如今更名唤涂郝。” “我们的人正从他身上下手—— ”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元清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直奔魏胤珩耳旁,道:“殿下不好了,萧良娣中毒了—— ” “你说什么?”魏胤珩瞬间寒霜罩面,边往外走边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请侍医没有。” “周侍医已经过去了,具体是什么情况,长乐宫的人未说清楚,奴婢也不知道……” 魏胤珩脚下生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抵达长乐宫。 他进来的时候寝殿乱成一团,床榻前,绣桌前堆满了人。 绣桌上摆了几个木盆,几个宫人围成一团不知道在折腾什么,床榻前也是围满了人,地上还摆了两个木桶。 “凉了凉了,快,快把绿豆沙给萧良娣灌进去。”周侍医焦急地指挥一旁宫婢。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魏胤珩的声音,众人让出一块位置,只见小姑娘虚弱地靠在青黛怀里,青黛正端着碗给小姑娘灌东西。 “呜呜呜——”听到他的声音,小姑娘的手有气无力地朝前挥舞了几下。 魏胤珩心尖一紧,道了声“孤来”,便直接走到床榻边。 小姑娘双眼通红,满脸泪痕,唇角处都是水渍,他也不嫌弃小姑娘脏,直接将人搂在怀里,接过喝了一半的绿豆沙。 头痛目眩、心疼、呕吐,哪儿哪儿都不舒坦,萧绾妤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窝在他怀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气若游丝地喊了声殿下。 “乖,先把绿豆沙喝了。”魏胤珩一手紧紧搂着怀中柔若无骨的人儿,一手端着碗仔细地给她喂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喂绿豆沙?” 周侍医擦了擦额间细汗,上前解释道:“殿下,萧良娣中毒了,臣方才已经给萧良娣催吐了,眼下再喂些绿豆沙解毒。” “林元清,吩咐林泰安与郑中郎将去查,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林元清恭敬应声退了出去。 说话间,魏胤珩已经给她喂完一碗,青黛立马端了第二碗过来,他一把接过,又接着喂。 刚喂完第二碗,他的碗还没挪远,萧绾妤一个侧身直接给吐了出来。 小姑娘身子一抽一抽,苍白如纸的小脸挤着一团,吐得黄胆水都出来了,魏胤珩只觉得整个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厉害。 他并没有嫌弃她的呕吐物,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薄背,给她擦嘴,给她递水漱口。 待她吐干净,周侍医上前给她把脉,“殿下,再给喂半碗。” “半碗够了,喂太多怕她又吐了。” 周侍医虽然尚未确定中的是什么毒,但他来的时候萧良娣已经在呕吐,见状,他只能先用绿豆沙来救治。 在绿豆沙没来之前,他让人给灌了大量的水催吐,现下吐了几轮,再喝半碗差不多了。 “萧良娣慢些吃,一定要吃下去不能再吐了,这是解余毒的。” 萧绾妤闻言,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咽。 “慢慢吃,不急。”魏胤珩满眼心疼地一口一口地给她慢慢喂。 又吐又吃,折腾到现下,周侍医终于能好好替她把脉了。 半晌,又累又困的萧绾妤还没等到结果便睡了过去。 屋内的婢女正在收拾狼藉,周侍医起身禀报结果,“殿下,萧良娣中的毒幸亏发现得及时,现下已经解得差不多。” “殿下放心,萧良娣现下体内残留的余毒只是很少量,不会有碍性命,待臣开个方子,晚些再喝些绿豆沙应就能全解。” 魏胤珩微微颔首,待宫婢替萧绾妤清理好呕吐物,更换好衣裳,他又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睡稳后才出去偏殿。 上首的魏胤珩眉目含冰,下颌紧绷,浑身散发出一股威逼压人的气势,无人敢撄其锋,出口的语气中带着沉沉的愠怒,“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周身气势实在太过迫人,底下的人瑟瑟发抖,唇瓣直哆嗦。 魏胤珩随手一指,朝青黛厉呵道:“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萧绾妤睡前还好好的,不过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就中毒,青黛、青萝两人又是请侍医又是灌水伺候,忙活了这么久眼下已经吓得浑身瘫软。 魏胤珩大声呵斥吓得两人一个激灵,被点名的青黛只能磕磕绊绊开口: “回,回殿下,奴,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奴婢在外间守着主子午歇,突然听到主子召唤,奴婢赶进去扶起主子,主子就说不舒坦,片刻便吐了……” 她交代完萧绾妤午歇起来的情况,周侍医站了出来禀报: “启禀殿下,臣虽然暂时不确定是什么毒素,但能确定萧良娣中毒的方式是从口入的。” 话落,林元清目光沉沉扫向底下跪的青萝青黛等人,呵斥道:“萧良娣今日食用了什么喝了什么,但凡入口之物,尔等还不速速禀报?” “主子今,今儿就起来刷了牙,喝了杯茶,然后去永宁宫请安,喝了杯茶,去了玉芙宫喝了施良娣宫里的新茶,小厨房做的点心……” 青黛与青萝两人互相补充: “用了午膳,午膳食用了鱼脍、排骨……最后就是回来后喝了药,食用了果脯送药……长乐宫的所有吃食茶水都是按平日准备的。” 话音坠地,魏胤珩冷声吩咐:“林元清,带上人去永宁宫、玉芙宫给孤查,还有长乐宫,一并严查!” 第67章 我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恨我 他一锤定音,林元清赶紧去通知林泰安,两人联合郑峋分别带人从三宫开始查起,连着典膳、药藏局、大厨房等一并彻查。 永宁宫 沉稳马靴落地声响起,郑峋领着一队神色肃穆手执利刃的千牛卫直入永宁宫大门,直奔正殿。 “郑中郎将这是什么意思?”被惊动出来的裴菀沁柳眉紧锁地看着他。 “回太子妃的话,萧良娣身中剧毒,殿下口谕彻查东宫上下,下官奉命前来搜查永宁宫,还望太子妃配合。” 话音坠地,裴菀沁与琼琚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脸错愕。 难怪方才林泰安与郑峋这么大动干戈搜查其他地方,她们还说问不出任何事情,没想到居然是萧绾妤身中剧毒。 没等主仆二人回话,林泰安身边的两个小内监走了过来,“启禀太子妃娘娘,殿下请你移步长乐宫。” 裴菀沁看了看郑峋,最终跟两个小内监离开。 “主子—— ”一旁的琼琚轻唤一声,担忧地看着她。 裴菀沁没说话,轻轻摇头。 主仆二人抵达长乐宫大门时,施氏、俞氏、任氏、傅氏、小裴氏几人陆续过来了。 魏胤珩虽然只吩咐了永宁宫三个宫殿,可其他院落当然也不会放过。 为了避免有人出花招,所有的女眷都赶来了长乐宫等消息,就连被禁足的俞氏也没有例外。 其他的人在外面查,周侍医留在长乐宫帮忙查,既然毒是从口入的,首当其冲的便是先查小厨房,细细检查原材料。 日头从一个窗楹慢慢移动到一个窗楹,屋内的某些女眷都有些坐不住了。 首当其冲的是施氏,萧绾妤今儿在她宫里待了一上晌,离开没多久就中毒了,若是林泰安他们查不出真相,她今儿估计要受一场无妄之灾了。 当然,除了她,坐不住的还有裴菀沁。 她昨儿刚被太子指责一顿,今儿就出了这档子事儿,她还被搜宫,她也不知道此次的事儿是不是冲着她来的。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此时,小厨房内。 “周侍医,有发现。”一位女医童拿着包药材走过来,一堆药材里面检出有苦杏仁。 “怎么会有苦杏仁?老夫开的分明是桃仁。” 萧绾妤一直都是周侍医看诊、开药方,他清清楚楚记得他从来没有开过苦杏仁。 长乐宫的宫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每次熬完的药渣都会丢进灶膛处理干净。 现下离萧绾妤喝完药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药材早就处理掉了,他们想要检查正午的药渣也检查不了。 云裳姑姑接过话,“奴婢昨日出了一趟宫,这个问题恐怕要问青黛与晓莲才知晓。” 她是郑家人送进宫替郑皇后调理身子的,自然是懂得药理。 昨日她临时请假出宫一趟,后面的事情她还真的不知道,也不清楚这苦杏仁到底是如何来的。 药材、熬药的工作除了她、青黛、青萝负责外,还有藏药局的女医童晓莲负责。 “欸,对了,怎么不见晓莲呢?” 话落,周侍医赶紧让侍卫去通报寻人。 周侍医拿着药材出来询问青黛、青萝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看着苦杏仁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她们平时是有帮忙熬药,盯住药罐,可她们都是打开药材依照医嘱熬制的,哪里分得清哪个是桃仁、哪个是苦杏仁。 “这苦杏仁可是有何问题?”魏胤珩目光凌厉地盯着周侍医手中的苦杏仁问道。 “回禀殿下,臣从未给萧良娣开过苦杏仁这味药,臣给萧良娣开的是桃仁。” 周侍医顺道耐心给大家解释两者的区别: “桃仁与苦杏仁味两者长相十分相似,若不是特意去记住,一时确实很难分别出来。” “两者的区别在于桃仁味微苦,有活血化瘀之效,而苦杏仁味苦,却含有小毒,若是食用过量则会中毒,乃至死亡。” “萧良娣头疼目眩、心悸、呕吐等症状与服用过量苦杏仁的症状是一样的。” 其实误食其他相克的食材亦或是药材都会有差不多的症状,只是他从未开过苦杏仁,所以方才为了谨慎起见,并未往这苦杏仁毒上猜。 “难怪我说今儿的药怎么比昨日的苦。”萧绾妤沙哑的声音从内间门口传了过来,她就随意套了件襦裙,披着头发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 “你不躺着歇息,跑出来做什么?”没等青黛等人过去,魏胤珩敛起周身摄人气势,大步迎了上去。 “方才周侍医不是说我还要再喝绿豆沙么,我正好醒了便想着早些喝早些把毒解了。” “况且,妾身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恨妾身。” 第68章 招供 魏胤珩扶着她刚坐稳,她迫不及待向周侍医询问,“周侍医,我觉得今儿的药比昨日的药苦一些,是不是与苦杏仁有关?” 她就说今儿的药怎么比昨日的苦,青萝还当她又找借口。 周侍医回道:“应当是的,下官这次开的药特意调整过,不怎么苦的。” “桃仁?杏仁?”施氏正呢喃着,猛地偏头看向斜对面的俞氏,她的声音不小,众人也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俞氏。 前日俞氏从长乐宫离开后,命人将抢走的桃仁还了回来,此事大家都知道的。 周侍医都说了,若非仔细辨别,很难分辨出到底是桃仁还是苦杏仁。 谁知道俞氏还回来的到底是桃仁还是苦杏仁,指不定她因禁足一事记恨萧绾妤,从而调换了药呢。 “不是,你看着我是几个意思?” 对上魏胤珩微眯的眼眸,俞氏被吓了一跳,“殿下,这事儿与妾身无关,妾身是原封不动地将药材还回来的。” 说着,她一把将立在身后的盼香给揪了出来,“殿下,盼香能证明妾身所言非虚。” “是,是的,奴婢按照主子的吩咐将药材还了回来,殿,殿下明鉴。” 小丫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被俞氏牵连,整个人战战兢兢的。 萧绾妤收回目光,问起青黛几人,“你们谁接了药?” 青萝走出来应声,“主子,是奴婢,药是奴婢接的,只是当时典设局的管事姑姑过来,奴婢顺手把药交给了晓莲检查。” “晓莲呢?” “对啊,晓莲呢?”青萝青黛几人面面相觑。 晓莲平时也有到殿内走动,眼下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她身为药童居然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启禀殿下,萧良娣,并未在长乐宫发现药童的下落,奴婢已命侍卫去寻找了。”负责搜查长乐宫的林元清正好赶回来禀报。 负责煎药的药童消失不见,她一下子成了嫌疑最重的人。 今日中毒,桃仁、苦杏仁,药比往日苦…… 她前两日刚与俞氏起冲突,俞氏抢了她的药,裴菀沁看戏…… 萧绾妤眉头紧锁,心里正在把所有的事情细细捋一遍。 “哕哕—— ”香甜的香气萦绕在她鼻尖,萧绾妤思绪回笼,只见魏胤珩拿着根汤勺把绿豆沙喂到她嘴边。 见她乖巧张嘴,魏胤珩给她喂了进去,阴沉的面容柔和了不少,轻声哄道:“你余毒未清,这些事交给孤便好。” “你放心,孤定不会让你白受罪的。”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子难掩的戾气。 萧绾妤糯糯点头,一边乖巧地吃着男人喂的绿豆沙,思绪散漫,还在复盘整件事情。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互动,裴菀沁搭在扶手上的手倏地攥紧成五爪,修剪好的长指甲紧紧扣着扶手,甚至指甲断裂渗了丝丝鲜血她也感觉不到痛楚。 东宫护卫的速度很快,萧绾妤刚吃完一碗绿豆沙,已经有护卫进来禀报抓到晓莲了。 抓到晓莲的是萧家二房嫡子萧怀安,上次魏胤珩提出让他进东宫后,萧怀安便进了千牛卫,一直跟在郑峋身边学习。 片刻间,萧怀安提着晓莲进来,扔在地上。 晓莲披头散发,额头包了块纱布,浑身湿漉漉的,苍白的小脸一片呆滞,不知被吓傻了还是伤到哪儿了。 萧怀安见礼后,主动解释道:“启禀殿下,人是在湫沁宫后房的水渠里捞起来的,臣等抵达时,她已经被人敲晕扔在水里。” 湫沁宫位置偏僻,平时什么人过去,也是郑峋吩咐地毯式搜索,他们才会连水渠都没放过,结果还真的让他们有所收获。 话落,晓莲浑身颤抖地往前匍匐移动,“殿下,奴婢求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 “是俞良媛,殿下,是俞良媛让奴婢给萧良娣下毒,俞良媛还想—— ” “你闭嘴,你这贱婢居然胆敢污蔑我?” 俞氏腾地起身,随手拿起茶盏朝她砸了过去,怒目圆瞪怒骂萧怀安等人,“你们是死人吗?任由一个贱婢污蔑主子?” 侍卫没有一人动弹半分。 地上的晓莲尖声反驳道:“殿下,奴婢没有,她方才还要杀了我,奴婢没有撒谎—— ” “殿下,妾身根本就不认识她,是这贱婢,是她污蔑妾身。” “殿下,她是长乐宫的人,是她污蔑妾身。”俞氏突然恍然大悟地望着萧绾妤,手指往她一指,厉声道。 “够了!”魏胤珩暴喝一声,深邃的眼里骤升起山雨欲来的愤怒。 俞氏被他锐利如刀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裴菀沁等人的心也莫名跟着提了起来。 前日裴菀沁也在场,亲眼看见魏胤珩一改温和态度,发了一大通脾气,今日更是周身透着阴鸷气势。 一次是这样两次也是这样,为了萧绾妤一而再再而三地大动肝火……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没有人知道裴菀沁心里的想法,也没人在乎。 被男人突然暴呵吓了一跳的萧绾妤,愣了几息赶忙轻拍他的手背,无声地安抚他的情绪。 “你也别呼天抢地的,殿下如今给你机会,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清楚,否则,本良娣第一个取你性命!”萧绾妤面容阴沉,出口的语气透着刺骨的寒。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遇到的第一次背叛,若不是周侍医救治及时,她现下已经是具尸体了。 “殿——”俞氏刚一张嘴,对上魏胤珩锐如鹰隼的厉眸,所有的话都堵住了。 魏胤珩给林元清使了个眼神,林元清会意,开始当场盘问晓莲,“你说俞良媛让你投毒,什么时候的事儿?” “怎么让你投毒的?” “你可有证据能证明?” “奴婢自己就能证明,对,对了,还有盼香与菊华姑姑,方才就是菊华姑姑要杀的奴婢。” 晓莲神情愤慨,一五一十地招供: “前日,不对,盼香早半个月前已经与奴婢联系了,是前日她送药材过来的时候让奴婢寻个机会将苦杏仁加入萧良媛的药材中,毒害萧良娣。” 自从晓莲调来替长乐宫后,其他宫院女眷的人都有意或无意地与她套近乎。 她与妹妹几年前因父罪籍没发配于掖庭局,她在家时曾学过药理,被发配掖庭局后因为善于钻研相处之道又懂药理,最终被调配于东宫藏药局。 她能从掖庭局出来,又能从药藏局这么多医童中调来给萧绾妤熬药,自然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她本来是没打算理会那些人的,可就在半个月前她妹妹却出了意外。 她的妹妹因为没有一技之长,性子又沉闷不会巴结人,如今还呆在掖庭局干着洒扫的粗活。 本来有她的帮衬,她妹妹这两年还过得不错,可随时她妹妹逐渐长开,她妹妹的美貌被太监给惦记上了,居然要求娶她妹妹。 就在她无能为力之时,俞氏出现了。 俞良媛让她妹妹暴毙,然后将尸首运送出宫,要求她给萧绾妤下毒,答应事成之后送她们姐妹两远走高飞。 她不是没怀疑过俞良媛的承诺,可她们姐妹两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前日盼香送来苦杏仁的时候她已经想下手了,可惜这两日一直是青萝几人亲自盯着熬药,她一直没机会,今儿好不容易才有机会。 本以为能成功,结果却没曾想周侍医来得及时,给萧绾妤灌水催吐。 “她们答应事成之后给一笔钱,让奴婢与家人远走高飞,俞良媛已经救出奴婢的妹妹出宫,殿下,奴婢是猪油蒙了心才被她们利用……” 第69章 只是贬为庶人禁足? 晓莲此时也清醒过来,俞良媛既然能让菊华姑姑杀她,她的妹妹哪里还能活得成。 话落,魏胤珩朝郑峋睇了个眼神过去,郑峋立马会意,领着人赶去掖庭局查证。 俞氏见状彻底坐不住了,脸上带着慌乱,开口喊冤,“殿下,你只听这贱婢的片面之词,这对妾身不公平,这贱婢就是来污蔑妾身的。” 话音坠地,林泰安将芙光院的所有奴仆赶了进来。 菊华姑姑也被带了过来,她整个人蓬头垢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林泰安将她推到晓莲身旁,就连盼香也被押了过去。 林泰安躬身禀报道:“殿下,奴婢在俞良媛寝室的暗格中搜出了一些药材。” 言讫,他接过小内监的呈盘,递至周侍医面前,“还请周大人验一验这到底是桃仁还是苦杏仁。” 周侍医扫了一眼立马就分辨出来了,“启禀殿下,这都是苦杏仁。” 魏胤珩俊美的面容阴沉得仿若浓墨一般吓人 ,眼底一片狠戾,语气透着刺骨的寒,“俞氏,你还有何话要说?” “不是的,殿下,妾身真的没有—— ” 人证物证摆在眼前她居然还在狡辩,萧绾妤声色厉荏诘问:“俞氏,我与你有何怨何仇,竟让你如此精心布局毒杀我?” 她们是有过龃语罅隙,可那都是俞氏先撩起的,她从来都没有主动去招惹俞氏。 萧绾妤不知道自个怎么得罪俞氏,竟让她如此精心布局。 萧绾妤清澈的眼眸满是探究,“从掖庭局把人弄出去,再到下毒,俞氏,你筹谋不只半个月了?” “萧氏,你别血口喷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取你性命?” 俞氏抓住萧绾妤那句’何冤何仇‘反咬一口,“反倒是你,我抢你药材在先,如今你的药童污蔑我下药,我才要问你欲意何为?” 萧绾妤此时懒得听她狡辩,讥笑一声,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盼香、菊华二人,阴恻恻威胁道: “你们是想如实招供保全家人性命,还是想着与家人共赴黄泉?” 话音未消,菊华忙不迭招供:“奴,奴婢招,奴婢全都招。” 方才林泰安抓住菊华时,已经问过一次了,看她嘴硬,为了方便主子审问,他已经提前让人用过刑,眼下菊华被折磨怕了。 再者,菊华不是俞氏的陪嫁,是俞氏进宫后裴菀沁调配过去芙光院的。 此时此刻,她没必要再替俞氏隐藏,“是俞良媛,是她吩咐奴婢杀人灭口的。” “奴婢与盼香分工合作,盼香负责拉拢晓莲,奴婢负责事成后送晓莲上路,殿下明鉴啊,奴婢也是听命行事……” “她为何要对本良娣下毒?”萧绾妤微眯眼眸,清冷的嗓音阴鸷瘆人。 她从未想过与这群人钩心斗角,可俞氏却莫名对她下死手,她怎能不痛恨! “因为,因为萧良媛的身子好转,俞良媛担心您比她提前诞下子嗣。”菊华眼看逃过不了,只能知无不言,期盼能保全家人。 菊华也是个有本事的,跟在俞氏身边不过短短两年,已经混到了心腹的位置。 当然,她若不是个有本事的,俞氏也不可能将杀人灭口的活儿交给她干。 “啪”的一声,裴菀沁拍案而起,白皙的面容上泛着一层冰碴子,怒斥俞氏,“俞氏,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胆敢在东宫下毒?” “你今儿给萧氏下毒,明儿呢?明儿你又想给谁下毒?” 裴菀沁没有明说,可她望向上首魏胤珩的动作已说明一切。 明儿? 明儿就该给大魏的储君下毒了。 “我没有,你胡说,殿下,我没有下毒——” “毒妇—— ”魏胤珩未等她说完,随手抄起茶盏朝她面门直直扔了过来。 魏胤珩武艺极高,不留余力一砸,俞氏被他砸得头昏眼花,脑门破了口,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面庞流至下颚颈脖处。 她抬头,对上上首端坐在圈椅之上的男人,男人通身的阴鸷气息,让她寒意直冲脑门。 她从未见过男人这般生气,也从未有一刻这般清晰感受到危险的降临。 俞氏顾不得疼痛,顾不上脸上的血痕,打着冷颤往前跪走,哭喊道: “殿下,妾身冤枉,妾身没有要毒死她,妾身只是想让她绝嗣,她们污蔑妾身……” “殿下,妾身身后有俞家,又有殿下宠爱,与萧氏无冤无仇,妾身为何非要对萧良娣下死手。” 说到激动处她要往前扑过去,侍卫眼疾手快钳住了她。 此法不行,她往后一转身,朝晓莲、菊华扑了过去。 “贱婢,我要杀了你们,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污蔑我的?” “殿下,殿下——”盼香见她主子都已经招了,立马跪前一些,声泪俱下地跟着喊冤,“主子没有给萧良娣下毒,主子下的确实是绝孕药。” “够了,俞氏,人证物证俱全,你以为你改口就能减轻罪名吗?” 裴菀沁话落,一直不言不语的施氏,不咸不淡地接茬道: “谁不知道你已经被殿下禁足,你记恨萧良媛害你禁足,新人又进宫,你心存怨恨,有什么做不出?” 俞氏没空管施氏的落井下石,只顾求饶:“殿下,妾身真的冤枉……” 人证物证俱全,魏胤珩也不想萧绾妤强撑身子继续耗下去,一锤定音宣布俞氏的命运,“来人,良媛俞氏,妇德有亏,言行有失,蓄意犯上,贬为庶人,迁居清风院。” “至于这几个谋害主子的贱婢,杖毙罢。” 话音未消,所有的女眷或错愕或震惊或不解地看着他。 “殿下?”萧绾妤也不敢相信他方才那般大动干戈,到头来就只是将俞氏贬为庶人禁足? 他这是推几个奴婢出来做替死鬼,保下俞氏? 第70章 来送你上路 魏胤珩没有急着安抚她,道了声“没有其他事都散了”,才起身扶着她离开。 两人出了正殿,萧绾妤一把甩开男人的手,没好气骂道:“殿下跟过来做什么,不去看看你的宝贝心肝?” “生气了?” 萧绾妤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明显不想与他掰扯。 “别生气了,你与将死之人置什么气?” 萧绾妤明显愣了愣,“死人?” 魏胤珩将人打横抱回寝殿安置好,才透露自个的打算。 诚如裴氏所言,今日俞氏为了争宠能对小姑娘下毒,那改日呢,是不是也能为了利益对他下毒? 俞氏是不可能再留着她了,可就这么将人交给大理寺处理也便宜她了。 “孤已经让林泰安出宫通知俞家人进宫。” 须臾,萧绾妤这才反应过来,“殿下是想俞家人欠殿下人情?” 俞家嫡系有几位适婚的娘子正在议亲,此时将俞氏送去大理寺公审,那几位小娘子的婚事黄了不说,指不定还被有心之人拿此事攻击他,亦或是挑拨东宫与俞家的关系。 魏胤珩正与晋王一脉争权,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他囚禁俞氏秘密处理掉,俞家人还得反过来对他感恩戴德。 魏胤珩温柔应声,“只是如此一来便委屈你了。” 听到男人的解释,萧绾妤也没再揪着不放,“妾身只求一个公道,殿下既然愿意替妾身讨回公道,妾身也不屈什么方式。” 她依偎在他怀里,娇嗔道:“再说了,妾身与殿下本就是一体,为了殿下,妾身不委屈的。” 委屈吗? 她能讨回公道,又让男人觉得在此事上亏欠她,她并不觉得委屈。 来日方长,焉知今日所有的委屈,将来不会有百倍补偿呢? 魏胤珩下颚轻轻蹭了蹭她的脑袋,欣慰哄道:“乖,孤往后再好好补偿你……” 俞家人很快便进了宫,得知俞氏所作所为,俞家人羞愧难当,跪地告罪。 修养了两日的萧绾妤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 夜色深沉,虫鸣低吟。 芙光院寝室内红烛摇曳,俞氏见到来人,激动地从床榻上爬起来叫骂,“你来做什么?” “谁允许你进来的,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一声轻笑声突兀响起,萧绾妤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来做什么?自然是来送你上路的。” “本良娣差点命丧你手,今日你上路,本良娣怎么可能错过。” 不能将她送往大理寺光明正大地讨回公道,暗地里的公道她还是要讨的。 “你胡说,我不信,我要见殿下。” 俞氏说着,突然连滚带爬地朝林泰安方向而去,“林公公,我要见殿下,林公公,我是冤枉的,我要见殿下。” 林泰安应都没应她,一个眼神往旁边的宫人扫去,两个内监赶忙钳住她的肩头,不让她动弹。 “知道这是什么吗?”萧绾妤指间夹着一包黄纸包裹的物品,轻晃指间,笑得阴沉吓人。 她蹲在俞氏面前,一字一句解释道:“这是苦杏仁。” “你给我下苦杏仁,我也用这种药送你上路。” “你放心,这种毒毒发很快,你不会痛苦太久。” 萧绾妤话语一顿,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语气突然变得阴鸷无比,“不过,我中毒所经历的,你也会清晰地感受一遍再死。” 话落,林泰安上前,恭敬道:“萧良娣,已经准备好了。” 萧绾妤将手里的黄纸包递给他,他接过打开,将里面的粉末悉数倒入酒壶中。 俞氏见状,一张脸褪去血色,豆大的汗不断从额间掉落,浑身一直打哆嗦。 “萧,萧,萧氏,你,你不得好死,是你害我—— ” 俞氏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尖锐地诅咒起来,“是你害我的,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 正咒骂着,她突然瞥见魏胤珩走了进来,立马激动地哭喊道:“殿下,殿下,是她,是她设计陷害我的,不关我的事儿。” 俞氏越想越觉得自个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殿下,是她,是她给自个下毒陷害我,这就是她自导自演的把戏,她目的就是为了除掉我,是她,殿下,是她这毒妇——” 萧绾妤看着陷入疯魔的俞氏,觉得她十分可笑,死到临头了,还妄图栽赃嫁祸。 魏胤珩目光沉沉望了俞氏最后一眼,冷声吩咐道:“动手罢。” 林泰安恭敬应声,提着酒壶走向俞氏,捏住她的两颊将酒给灌了进去。 “嗯——咯咯—— ” 亲眼看着林泰安将一整壶酒给灌进去后,魏胤珩揽着萧绾妤离去。 一个时辰后的,传来俞氏“突染恶疾,暴毙而亡”的消息。 翌日,她的尸体被俞家人给拉了回去。 萧绾妤虽说余毒已清,但身子毕竟受损,周侍医只能给她再开个方子让她好好补补身子。 因为萧绾妤调理宫寒的药不能停,周侍医也只能再给她开些药膳配合着吃。 夜色沉沉,清冷的明月悬挂在黑幕中,散发着晕黄灯光的屋内发出沙沙的声响。 “主子,把药膳喝了早些歇息。”青黛捧着新炖好的药膳罐子往书案款款走过来。 余光瞥到她动作的萧绾妤连忙对她摆手,“别别别,你放一旁去,别弄脏了我的佛经。” “成。”青黛无奈应声,把药膳罐子放至一旁绣桌上,拿起小碗把药膳给她装出来。 浓郁的药味与肉香味不断往萧绾妤鼻子里冲,萧绾妤咻然收回狼毫放至笔架上,接过她手里的碗,慢条斯理地搅动药膳。 青黛替她整理刚晾干墨渍的佛经,突然想起今儿收到的消息,开口道:“主子,底下的人来报三夫人最近频繁外出,还总喜欢跑出城去。” 自从与彭氏翻脸后,萧绾妤特意将彭氏与萧嘉虞院子里的人的底细都查了个遍,最后收买了两个婢女让她们盯紧彭氏母女。 这消息就是彭氏院子的人传来的。 “可有查到她去做什么?”萧绾妤慢悠悠地吃着碗里的药膳,随口发问。 青黛轻轻摇头,“暂时还没查到。” 那婢女是在外院伺候的,进不到内院去,很多消息知道得并不详细。 “让她继续盯着,还有让萧嘉虞那边的人也帮忙查查。” 彭氏费尽心思捧杀了她十年,以及她们母女合伙想推她入翟家火坑的账,萧绾妤一直给她们记着,她一直等,等一个可以让她们母女还账的机会。 第71章 不办生日宴更省心 青黛突然短促地“啊”了一声,“对了主子,还有一件事儿,听闻三夫人最近常去侍奉老夫人,她的意思是四娘子如今要嫁入晋王府,想让老夫人帮忙添些彩礼。” 萧绾妤不仅将她亲娘的嫁妆全部带走,还从她阿耶那里拿了不少嫁妆。 萧知章膝下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他担心女儿在东宫受委屈,便将他大部分的积蓄都拿来给她添妆。 母女俩的真面目被戳穿,他也没想着给萧嘉虞留嫁妆。 至于彭氏肚子里的孩子,他往后再挣钱便是了。 彭氏去找了萧知章,他言明只给十抬嫁妆,多了拿不出来。 他原本连十抬都不想给的,还是彭氏拿肚子里的孩子苦苦哀求,萧知章看在孩子的份上才愿意给的。 彭氏只求得十抬,她本人也仅仅拿得出十抬,眼看女儿的嫁妆与萧绾妤的相差太远,只能将主意打到老夫人身上。 萧绾妤微微挑眉,询问:“祖母添了多少?” 青黛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老夫人添了十八抬。” “她呀,可是天天挺着个肚子去老夫人跟前彩衣娱亲逗老夫人,老夫人哪能不添呢。” 话落,身后传来一声娇哼,青萝忿忿的声音传了进来,“卖个乖就能有十八抬嫁妆,这种好事什么时候才能落到奴婢身上啊?” 青萝拿着新的香块走到鎏金牡丹香炉揭开香炉盖,拿着火折子重新点燃了新香。 “你羡慕什么呀,你哪日嫁出去的时候,主子还能亏了你的嫁妆?” 被训了的青萝诺诺反驳道:“我知道主子不会亏待我呀,我就是说说嘛。” “本来以为四娘子没嫁妆出门,谁知道三夫人居然替她找来了几十抬。” 话音未消,萧绾妤似笑非笑道:“她倒是有个处处为她筹谋的好娘亲,肚子里有个小的还不忘为她盘算。” 留意到她眼底溢满的伤感,青黛怒目圆睁瞥了青萝一眼,开口宽慰她,“主子,三夫人如今怀着孩子呢,老夫人不看僧面也看佛面的,您别多想了。” 其实只要萧知章一日未与彭氏和离,萧嘉虞的嫁妆他多多少少都要出点的,至于老夫人,彭氏与她沾亲带故,她如今肚子里还有萧家骨肉,怎么可能不会给。 萧绾妤不是不知道,只是,突然想到了些伤感的事情了…… 青黛看她神色黯然,继续劝道:“主子,老夫人还是最疼您的。” “我知道的,我没事儿,你们下去。”萧绾妤把空碗递给她,摆手让两人退下。 青黛默默望了她一眼也不敢再劝,只能收拾东西退了出去。 两人走到外间,身后的青萝,轻轻扯了扯青黛的衣袖,满脸懊恼地开口,“青黛姐姐,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主子是不是想起咱们夫人了?” 青黛扭头恶狠狠地瞪向她,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 “你还知道你说错话啦?你明知道很快便是夫人的生忌,你还一个劲儿地提三夫人弄来十几抬嫁妆的事儿。” “你说说你,上次已经随教养姑姑重新学了规矩,怎么你说话前还不会动动脑子?” 话音未消,两人面前传来魏胤珩温和的声音,“什么生忌?” “殿下。”两人赶忙行礼请安。 “到底怎么回事?”魏胤珩刚走进来便听到两人在提什么主子想夫人,又是什么夫人的生忌,这才想问个明白。 青黛望了一眼青萝,低声回禀:“回禀殿下,过两日便是主子亲生母亲的生忌,大概是主子的生日临近了,想起夫人了……” 魏胤珩关照了小姑娘近十年,过两日她生日他是知道的,但郑氏的生忌与她的生日临近他还真不知道。 问完两个婢女,魏胤珩大步跨入内间。 屋内空无一人,西侧间灯火通明,他走进一看,小姑娘正端正地坐在书案后抄写东西。 “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 “殿下困了先睡,妾身抄完最后几章就睡了。”小姑娘丝毫未动,声音沉闷地回了一句。 “你身子尚未好全呢。”魏胤珩立在她身旁,随手拿起桌上她写好的纸张,上面是流畅纤袅笔的字体。 他挑了挑眉,“佛经?” “嗯,我最近整日闷在房间里也无所事事,便想着抄抄佛经给阿娘祈福。” “殿下,您先去睡,我明儿去请安的时候要带上的。” 魏胤珩还以为她是抄来给她自个亲娘生忌祈福用的,他这才反应过来,萧绾妤的佛经是抄给郑皇后的。 他心中一暖,望着小姑娘满脸倦容,上前抽走她手中的狼毫,“好啦,早些睡。” “阿娘又不急,你这大晚上净折腾,阿娘知道了要心疼的。” “啧,殿下!”萧绾妤没好气地瞪着男人。 “孤是担心你身子。” “我没事的。” 魏胤珩不听她的,拉着人站起来,强势地揽着人往外走去,顺便转移她的注意力,道: “你说你身子不好都不忘给阿娘抄佛经,你嫁给孤这么久怎么没见你给孤亲手做点什么东西?” 萧绾妤也知道自个今晚是抄不下去了,只能乖乖地跟着他往外走去,“殿下这话说得心肝不会疼?妾身给殿下做了不少香囊,殿下还日日带着呢。” “除了香囊,哕哕就没想到给孤做些其他的?” “殿下,妾身女红不好您又不知道……” 被男人强制早些歇息,萧绾妤睡了个好觉。 翌日,她早早起来与裴菀沁、施氏一同进宫向郑皇后请安。 几人待到已时正要离开,恰逢今日萧家女眷要进宫拜见郑皇后,郑皇后便将萧绾妤留下来见见娘家人。 东宫,永宁宫 裴菀沁刚回来没多久,掌馔与掌食女官过来议事。 掌馔女官恭敬递上一本折子,道:“太子妃娘娘,过两日便是萧良娣的生日,这是奴婢们定制的菜单,还请您过目。” 琼琚刚想将菜单接过,裴菀沁摆了摆手,“不用了,萧良娣不摆生日宴,你们不用忙活了。” 两位女官面面相觑,女眷们的生日宴其实也就是摆个家宴,也就是菜品丰富一些,再找些歌舞伶人过来献艺而已。 只要不是被太子殿下厌恶的,一般都会给摆宴,萧良娣深得太子殿下宠爱,居然不摆生日宴? 裴菀沁当作没看到她们古怪的神情,不办生日宴是魏胤珩的意思,方才林泰安已经过来传达了,当然,她不可能给她们解释。 其实不办也好,不好她还能省点心,免得等会子哪里没顾好,委屈了他的心肝,又给他借题发挥。 第72章 原来是嫌我们碍眼 两位女官主要是为了萧绾妤的生日宴来的,眼下取消了,两人又禀报了各司的杂事,很快便退了下去。 琼琚将人送走,底下的婢女刚摆了膳食,佩云进来禀报,裴承徽来了。 “这时候她来做什么?” 琼琚温声回答:“裴承徽刚进宫,想必是想与娘娘多亲近亲近。” 与其说亲近不如说来讨好裴菀沁,小裴氏刚进宫没几日,与其他的女眷都不熟,况且她往后余生都要在裴菀沁手底下过活,可不得费力讨好裴菀沁么。 琼琚不着痕迹的马屁溜让裴菀沁很受用,温和地点点头,“让她过来一道用膳。” 没一会儿,佩云领着小裴氏款款走了进来。 小裴氏在家里一向不如姐妹受重视,也就胜在性子乖巧,舞技与琴技颇有造诣。 她今日一袭鹅黄色襦裙,气质文静雅致,就是人不太自信,习惯性地低着脑袋。 用膳过半,裴菀沁终于忍不了她这般低眉顺眼的姿态, 没好气开口道: “你如今已经进了宫,不是在家不受宠的小娘子,你整日摆出这般小家子气的姿态,莫说殿下看不上你,便是你院子的婢女都瞧不上你。” “你是姓裴的,如今是东宫正五品承徽,言行举止莫要丢了本宫的颜面。” 瞧瞧最受太子殿下宠爱的俞氏、萧绾妤,她们皆是明艳张扬的女子,尤其萧绾妤,瓌姿艳逸,举手投足间皆是娇憨之态。 就她这样唯唯诺诺的样子,太子殿下莫说宠爱她,估计连搭理都不愿搭理的。 太子殿下本就不待见裴家女,她在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怀上子嗣。 “是。”小裴氏嗡声应了一声,对上裴菀沁嫌弃的眼神,立马补充道:“娘娘,妾身会努力改进的。” 见她满脸真诚,裴菀沁的脸色才好看了些,询问起她上次魏胤珩过去时候的情景。 倒不是她想问,主要是魏胤珩新婚那夜之后,这几夜都在长乐宫留宿,她也是想帮忙分析分析,是不是小裴氏哪里做得不对。 小裴氏扭扭捏捏片刻,满脸红晕地讲着新婚之夜的事儿,“那日殿下过来……很温柔,我们喝了杯酒后,他,他就抱我去榻上……” 后面的事儿就顺理成章了,很快她如坠云端,身体不断传来又麻又热的感觉,好像要把她整个人燃烧。 小裴氏的声音跟蚊子似的嗡嗡的,可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裴菀沁的耳朵里,她紧紧咬着牙龈,嘴里品尝到铁锈的味道,才堪堪将满腔的嫉妒愤恨忍住。 待小裴氏说完许久,她才咬牙切齿地开口,“你先回去罢,晚些佩云会过去伺候你一段时日。” “姐姐?”小裴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永宁宫的管事姑姑去伺候她,哪里使得啊? “过去帮你改改你那身小家子气。” 小裴氏闻言心里没那么慌了,这样也好,有人帮她改改她自卑的性子也是好事。 她其实也不喜欢自己唯唯诺诺的性子,可长时间地被家人忽略,被堂姐妹有意无意地贬低,这才养着这样的性格。 若真的可以,她很是愿意改掉这性子,迎合殿下的喜好。 裴菀沁不管她怎么想,待她离开后,吩咐琼琚,“等会子你送份信出宫,让人去平康坊选信得过的宅子,选个人送去秋晴院,让她好好跟着学。” “主子—— ” 琼琚本来端着茶水给裴菀沁洗手,闻言,惊得打翻了呈盘里的茶水,她顾不上被茶水打湿的衣裳,随手将呈盘交给一旁的婢子,忙不迭劝她: “主子,平,平康坊吗?” 平康坊是勾栏之地,去那里选人送进宫来教导小裴氏,琼琚觉得她主子做这些事多少有些过了。 若是被太子殿下知晓,又不知道该如何想她家主子了。 “你瞧瞧她明面上都上不了台面,你觉得私下她能俘获殿下的心?不学点闺房之乐,本宫的心愿何时才能达成?” 萧绾妤的身子即将恢复,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眼下不急,难不成等萧绾妤怀上了才来想法子? 琼琚唇瓣蠕动,还想接着劝,裴菀沁已经转移话题,指导佩云该如何帮助小裴氏改变性子气质。 …… 十月初三,天灰蒙蒙的,秋风骤起,天边云层低垂。 萧绾妤还在睡梦中早早就被人叫醒了,她嘤咛一声,侧过身子往男人怀里蹭了蹭,“殿下。” “哕哕听话,该起来了。” “嗯,让我再睡会儿嘛~” “起来了,我们用完早膳要出宫了。”魏胤珩见她一直赖着不肯起,直接将人从被窝里拎出来,吩咐外间的婢女进来伺候。 萧绾妤直挺挺地倒在被褥上,瞄了一下窗外,“今儿要下雨,咱们出宫做什么?” “你去到不就知道了,快点起来,再不起来,孤就不带你出宫了。”魏胤珩轻拍了她的薄背,自个先下床去盥漱。 萧绾妤被青萝青黛两人抓着盥漱、梳妆,两人收拾妥当移步膳厅。 圆桌上摆着玉笋蕨菜、百花鸭舌、甜酱乳瓜、各类咸甜小菜,还有一碗长生粥与一碗鸡丝长寿面。 浓郁的肉香与青菜的清香随着袅绕的雾气直往她鼻子里冲,萧绾妤放在桌上的手无措地搅在一起。 “吃面,吃完了咱们早些出发。”魏胤珩没有说任何的生日祝福语,把面端给她后,随即就把长生粥端到自个面前埋头吃了起来。 萧绾妤心情低落地嚼着嘴里的面,一碗长寿面吃完,也没细品出什么味道。 两人用完早膳,乘坐马车离宫。 马车刚驶出东宫,裴菀沁便得到消息。 底下的人本来还在议论太子殿下宠爱萧良娣为何没有给她办生日宴,今儿人家就双双出宫玩耍去了。 半晌,裴菀沁阴阳怪气地来一句,“难怪不要摆宴席,原来是嫌我们碍眼。” 裴菀沁再怎么阴阳怪气对出了宫的两人一点儿影响都没有,此时的两人正在萧家墓园门口。 第73章 拜祭生母 这里葬的都是萧家祖先,郑氏也是葬在这里。 萧绾妤愣了愣,闷声问道:“殿下怎么突然带我来这里了?” “孤明儿有要事要办,陪不了你来祭拜阿娘,今儿趁你生日陪你过来祭拜一下。” 魏胤珩看她精致的面容上又添几分忧伤之色,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背无声安慰着她,“你明儿若是还想来,你明儿再来便是了。” “殿下有心了。”知道男人担心,萧绾妤强打起精神回话,“您日理万机,今儿还特意抽空陪我来拜祭阿娘与兄长。” 母亲兄长虽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可两人生前都十分宠爱她。 他们没有机会看着她出嫁,她也希望能带夫君过来一同祭拜,让他们看看她的夫君。 她知道男人不仅公文堆积如山,最近还在为乡贡一事头疼,今日能抽空陪她前来,她挺欣慰的。 “往昔孤不好来祭拜阿娘,如今我们成婚,我还没来拜祭过阿娘,今儿趁你生日陪你过来祭拜阿娘与兄长。” 每年萧怀郎的祭日,他都有在住处设祭品祭拜萧怀郎,但还是第一次来萧家墓园祭拜,祭拜郑氏更是第一次了。 两人路过一座座山坟,没走多久便到了郑氏与萧怀郎的坟,萧怀郎的坟就在郑氏旁边,魏胤珩与萧绾妤接过篮子,亲自将祭品一一摆好。 萧绾妤跪在郑氏坟前,接过青黛递过来的香,魏胤珩掀起前裾跪在她身侧,她微微诧异,“殿下?” 他是堂堂大魏储君,怎么好给阿娘下跪呢? 她虽然没有说出口,魏胤珩岂会不懂她的意思,温声回道:“无妨,孤也是阿娘的女婿。” 萧绾妤闻言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对着两个坟拜了三拜,各上了三炷香。 两人一起烧着纸钱,魏胤珩率先开口,“姨母、二郎,我与哕哕来拜祭你们了,对了,我与哕哕成婚了,如今我该改口唤你们阿娘兄长了。” 郑氏与郑皇后同宗同族,他确实可以唤郑氏一声姨母。 “对不住,我没能给她正妻之位……”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的晦暗之色…… 魏胤珩简单地提了一下两人成婚的事情,又讲述了她在东宫的生活,随后还保证会好好疼爱她,好好护住她与萧沈两家…… 萧绾妤一年就来拜祭阿娘与兄长两三次,她已经有近半年时间没来了。 她心里有许多体己话要对两人说,魏胤珩在这里她有些话不好说出口,便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她对两人的思念与家常: ‘……阿娘,兄长对不住啊,哕哕不乖,识人不清,被萧嘉虞蒙骗,招惹了翟家,我为了解决与翟家的纠纷只能以妾室的身份嫁给太子殿下。’ 不管是太子良娣亦或是将来的妃位,妾室就是妾室,阿娘与兄长若是泉下有知定很心疼她。 可事情闹成那样子,她除了求太子殿下没有其他办法,她眼下也只能告诉他们自个过得很好。 ‘虽然我是妾室,但我一点儿也不委屈,太子殿下对我很好很好的,阿娘兄长不用担心我,阿耶也很好,阿耶去岁升职了,阿耶公务繁忙,阿娘兄长一定要保佑阿耶身体康健……’ ‘对了,太子殿下公务也很繁忙,朝堂上云诡波谲,阿娘与兄长也记得保佑殿下一切顺利,平平安安……’ 烧完纸钱,两人携手离开。 马车离开郊外,行驶了大半个时辰,马车终于从南城城门口入了城。 魏胤珩知道她心情沉闷,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问她,“哕哕方才与阿娘兄长说什么?说了这么久,不会是在告孤的状?” “才没有,我是告诉阿娘兄长,我嫁了个好夫君。” “夫君对我很好,我让阿娘兄长要记得保佑殿下平安顺遂—— ” “夫君?”魏胤珩还是第一次听到小姑娘喊他夫君,不对,应该是第一次有女人喊他夫君。 “殿下不喜欢我这般唤你吗?” 在此之前萧绾妤都是殿下殿下的唤他,可看到他今日特意陪自个出来,诚心诚意以女婿、妹夫的身份拜祭母亲与兄长,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看男人没说话,改口道:“若是您不喜欢,那我唤你子慎可好?” 话音未消,魏胤珩脸上噙着的温柔笑意迅速褪去,眼底染上丝丝寒意。 意识到小姑娘还在,未免她看出什么,他伸手将人揽入怀中,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若是哕哕喜欢,可以随阿娘唤孤三郎,不过孤更喜欢你唤我夫君。” “嗯。”萧绾妤糯糯点头。 “彭氏?”萧绾妤还没听清魏胤珩的话,他已经扬声吩咐车夫停车。 “怎么了?” “彭氏。”魏胤珩对着窗楹抬了抬下颌示意她望过去。 萧绾妤从他怀里退出来往窗外望去,只见彭氏站在对面的僻静小巷中,她旁边还有一个蓄着短须,面容粗犷,身形健硕的中年男人。 男人凶神恶煞地挥舞手臂,彭氏则拉着男人的手臂,两人似乎起了争执。 不过片刻,彭氏宽袖中掏出一个布袋子塞到男人手里,男人颠了颠手里的袋子又打开看了一下,凶狠的面容瞬间堆满笑容,随即趾高气扬地离开。 此时的彭氏前后望了一下,也快步离开。 萧绾妤全程皱着眉头看完,“她到底在干什么?” 第74章 她是不是疯了? “让人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魏胤珩唤来林泰安,吩咐他安排人手下去查。 “好啦,别想了,你阿耶应当下值回来了,我们去萧府用膳罢。” “多谢殿下。”萧绾妤眼眸发亮地望着男人,她还以为拜祭完就回宫了。 现下,她生日能与最亲的阿耶一起过,最好不好了。 “哕哕唤孤什么?”魏胤珩嘴角噙着宠溺的笑容,声音低磁道:“还有,你就只有一句谢谢吗?” “多谢夫君。”萧绾妤脸上荡着浅浅的笑意,双手攀上男人的颈脖,“唧”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 看到小姑娘终于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容,魏胤珩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眼底溢满笑容。 两人抵达萧府的时候正好赶上萧家男人们下值,两人突然到访将萧家上下吓了一跳,萧家男人们小心翼翼的应付着。 “殿下与臣等去书房……” 魏胤珩温和笑了笑,安抚道:“诸位无需紧张 ,孤今日不是为公事而来,今儿是哕哕生日,孤就是想带她回来与大家一起吃顿便饭。” 众人记得萧绾妤今日生日,但没想到魏胤珩这般有心思,闻言,舒氏立马派人吩咐厨房多添些菜式。 “三郎,我想去陪陪祖母。”萧绾妤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衣裳。 虽然在场的都是家人,可大庭广众之下,刚改口的她不好意思当众唤他夫君。 “你去罢,我与你阿耶他们去前院坐坐。” 两人分开,魏胤珩与男人们去前院,萧绾妤与女眷们去韵雅院。 萧嘉虞许久没见萧绾妤,眼下一见面勾着她的手臂,叽叽喳喳地问起她在宫中的近况。 “对了,姐姐,怎么不见阿娘呢?”走在前头的萧绾妤突然回过头,笑盈盈地询问身后的萧嘉虞。 “阿娘出门收租金了,应当是快回来了。”有长辈在,萧嘉虞笑得温婉大方。 萧嘉虞还有几日就要嫁去晋王府,不管宫中满不满意这门婚事,还是派了教养嬷嬷过来教导她的礼仪,眼下看来她是学得不错的。 萧绾妤当然知道彭氏出门了,他们方才还在路上遇到彭氏与男人拉拉扯扯。 萧绾妤突然问萧嘉虞,是想知道她会不会知道彭氏的某些事情,对上她坦诚的目光,想来是不知道了。 “哕哕,过来,让祖母看看。”老夫人对着萧绾妤招手。 萧绾妤拉着萧嘉阮的手上前,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老夫人。 萧嘉虞以回去赶绣嫁妆为由,不与她们过去韵雅院。 萧绾妤难得回来,老夫人等人哪有空理她,随意应了声好。 “哕哕是不是瘦了?” “祖母,没有瘦的,我长高了一点儿,这才看起来瘦了而已……” 望着被众人拥簇离去的萧绾妤,萧嘉虞眼里满是不甘。 凝香见状赶忙说好话哄她,“主子莫气,待主子成为晋王妃,她们都得对主子毕恭毕敬的。” 萧嘉虞闻言,眼里闪过一抹阴狠之色。 自从出了那事之后,府中众人对她们母女的态度差了许久,即便她母亲还怀着萧家的孩子,即便她即将嫁入晋王府,可众人待她们的态度还是不如以往。 女眷们没聊多久,午膳便要摆膳了,众人移至膳厅。 膳厅内,萧绾妤见到了回来的彭氏,她瞥了一眼她的肚子,这刚刚开始显怀了。 “哕哕,你回来啦。”彭氏笑得一如既往的慈爱,刚准备上前亲切地拉起她的手。 萧绾妤不着痕迹躲开了,彭氏的手尴尬地僵在那里。 “阿娘回来啦,我方才还想去向阿娘请安,谁知阿娘不在家。” “是,是啊,我方才出去铺子收账了。” 彭氏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慌乱,心头突突直跳,她怎么觉得这死丫头今儿怪怪的? 萧绾妤捕捉到她的不自然,得到了自个想要的答案,便乖乖入座。 宽大的圆桌上摆满各式美酒佳肴,有魏胤珩在众人吃得很是拘谨,当然,这其中不包括萧绾妤。 她微微靠近男人,望着放得远远的炙肉脯,低声道:“三郎,我想吃炙肉脯,还有小酥肉。” 话落,魏胤珩伸出缠枝莲纹银箸夹了块蒸排骨放入萧绾妤的碗中。 萧绾妤清澈的杏眸透着疑惑,声音甜糯道:“不是,三郎,我不是要排骨。” 拜祭完生母,眼下还与家人一同过生日,萧绾妤的心情好了不少,眼下都有心思与他撒娇了。 “不成,你今儿一早还说喉咙痛,你还想吃炙炸物?” “可是家里厨娘做的炙肉脯好好吃呀,这是独家秘方,宫里可是吃不到呢。” 厨娘做的炙肉脯,从选肉、腌制、香料、炙烤都是独家秘制,味道真的一绝,凡是来她们家吃过的,无不连连夸赞。 魏胤珩又给她夹了块鱼肉,没再看她,细心地替她剔鱼刺,“待你喉咙好了,你什么时候想吃,让林泰安过来拿便是了。” “可是刚做好的才好吃呢。” 魏胤珩将鱼肉放入她碗中,随口回道:“那你什么时候想吃便回来吃?正好可以探望家人。” 此话一出,萧知禹忙不迭接过话,“倒是不必这般麻烦,哕哕喜欢吃,大伯父等会儿让厨娘给你备些肉脯,再让她教会青黛炙烤便是了。” 说着,萧知禹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她别胡闹。 她一个良娣为了一口吃得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殿下与他们家呢。 “好的。”萧绾妤乖巧地点点头,夹起鱼肉往嘴里塞。 小姑娘吃东西一向吃得很香,一口接一口,两边的腮帮子都塞得鼓鼓的都不带停,魏胤珩很是喜欢看她吃东西,觉得很开胃,当然,也很喜欢给她投喂。 魏胤珩又给她夹了箸青菜,宠溺地夸了句“真乖”。 一家人其乐融融用膳,魏胤珩吃两口又给萧绾妤布菜,两人的举动落在众人眼里是那么的相配,感情恩爱,可落在某些人眼里却是那么的刺眼。 萧绾妤又添了一碗饭,萧嘉虞终于按捺不住,笑得天真烂漫问道:“妹妹胃口这般好,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萧嘉虞望向萧绾妤的目光缓缓向下,虽然有圆桌挡住 ,但不是傻子都能猜到她在看萧绾妤的腹部。 她本以为太子殿下是看在郑氏一族的份上,为了替萧家解围才将萧绾妤娶入东宫。 可两人的互动都在告诉她,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太子殿下根本就是对她宠爱有加。 两人一同长大,以前萧绾妤处处被她压制,可自从上次酒楼的事情后,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 同样一起长大,萧绾妤凭什么能嫁入东宫,而她要败坏名声才能嫁入晋王府,同样为人妾,萧绾妤凭什么能得到夫君的宠爱,而她还未嫁入晋王府却要被晋王与翟贵妃嫌弃? 她就是不甘心,她就是看不惯萧绾妤被人捧在掌心。 萧知章偏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她,怀疑她是不是疯了? 第75章 那就祝姐姐心想事成 萧家老三萧怀安,老四萧怀阙更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 殿下面前如此放肆,她是嫌活得太长了吗? 谁人不知子嗣在太子殿下面前是禁忌话题,前面萧绾妤说了想吃炙肉脯,殿下都说了让她随时回家吃。 若是怀了,殿下怎么可能让她随时出宫,萧嘉虞居然后脚就问她是不是怀了。 这还不是嫌活得太长了,想找死么。 难得她自找不痛快,萧绾妤加快咀嚼速度,准备出言顶回去。 魏胤珩温声道了句“慢点吃”,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反问道: “孤倒是不知道哕哕有什么好消息,萧四娘子既然知晓不如说来与孤听听。” 彭氏母女闻言,脸色大变,萧嘉虞心生懊恼,忘了魏胤珩还在场,“我——” 她刚开了口,彭氏赶忙请罪,“殿下,四娘喝多了,您别与她计较,母亲,您是知道的,四娘子酒量浅。” 老夫人无奈只能帮着求情,“哕哕今儿生日,殿下怜爱特携哕哕回娘家庆生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四娘子与哕哕姐妹情深,这是替她高兴呢。” 如此睁眼说瞎话,也是难为老夫人。 魏胤珩幽幽接过话,“哕哕生日确实是天大的喜事。” 萧绾妤不想让老夫人为难,顺势开口道:“凝香还不扶你家娘子下去醒酒?” “妾,妾扶她下去醒酒。”彭氏也知道她在留下来也是碍众人的眼,拿女儿做借口顺势退了下去。 两人一走,饭桌上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 午膳过后 ,萧知章把萧绾妤唤去书房,父女两在书房聊了小半个时辰,萧绾妤才从他书房出来。 “主子,咱们直接去找殿下吗?” “先回院子,我拿点东西进宫。” 主仆三人穿过冗长的九曲回廊,刚入垂花门,迎面遇上了萧嘉虞主仆。 “姐姐可是酒醒了?怎么不多歇息一会儿?” “过几日便要出嫁了, 又要试婚服,又要清点嫁妆,时间都不够用,哪里能歇息?”萧嘉虞白皙的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 “对了,在这里遇到妹妹正好,我本来打算这两日要去安国寺拜拜送子观音,妹妹难得出宫一趟,要不咱们现下一起去安国寺拜拜?” 眼下魏胤珩又不在,萧嘉虞自然不怕她的,话题一转又回到了子嗣上。 况且方才彭氏已经将萧绾妤患有寒症,难以受孕的情况告知她。 就在萧嘉虞以为自个戳到她痛楚,翘首以盼等着看她好戏时,萧绾妤一边开口一边左顾右盼地望着四周,道: “原来妹妹还有几日便出嫁了?你要不说我还不记得呢?” “你说底下的下人真是一点儿都不上心,这府中的装饰怎么都还没装扮起来?” 萧绾妤出嫁时,府里早早就开始装饰了,眼下还有四日萧嘉虞就要出嫁了,府里还没有任何动静。 话音未消,萧嘉虞脸色阴沉若水,心里呕得要死,一直暗骂晦气! 狗屁底下的下人不上心,还不是因为明儿是郑氏的生忌,舒氏勒令不得提前装饰红绸双囍。 不能提前装饰便算了,还与郑氏的生忌撞得这般近,真是晦气至极! 萧绾妤轻笑一声,继续开口道: “对了,安国寺我就不去了,殿下日理万机,抽空陪我出宫这么久,我也该陪殿下回宫了,还是姐姐自个去。” “姐姐多添点香油钱,求菩萨保佑早生贵女,那刚好凑成好字,想必晋王殿下一定非常高兴的。” 不就是暗讽她怀不上身孕吗?那她就祝萧嘉虞早生贵女好了! 戳别人痛处不成反被戳,萧嘉虞的脸黑得像是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咬牙切齿回道: “那恐怕要让妹妹失望了,年幼时有道长替我算过命,说我命中有子,乃大富大贵之相。” 话落,身后传来林元清的声音,“萧良娣,主子让奴婢过来看您好了没?” 萧嘉虞被突然出现的林元清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萧绾妤应了一声,懒得再与她扯嘴皮子,挑眉轻笑道:“那就祝姐姐心想事成。” 从萧家回来后,萧绾妤又养了几日,身子终于好全了。 “主子,承明殿差人来报,殿下正在书房与诸位大人视事,等会子就不过来陪您用午膳了。” “哦,对了,这是三老爷带给您的,他们一并给您拿过来了。”青黛将一个食盒捧了过来,里面装的是郑氏陪嫁铺子新出的点心款式。 青萝帮忙将里面的点心拿出来摆放好,随口道:“今儿不是四娘子出嫁么?三老爷怎么还进宫?” 家中办喜事,朝臣都是会提前请好假期,况且今儿是萧嘉虞出嫁的日子,理应在家招待宾客才是。 青黛瞪了她一眼,“你又在胡咧咧什么?” 两人提起萧嘉虞倒是让萧绾妤想起了彭氏的事情,上次魏胤珩说派人去查彭氏与那男人的关系,都几日了,还没消息回来。 “青萝,你去问问京元大人在不在,在的话让他过来一趟,我有事要问他。” 青萝过来书房的时候,京元正在书房与众人一同议事。 一个时辰前,有人在东郊外的官道上发现徐羡林的尸体。 不对,应该是彭何君的尸体。 据京元打探回来的消息,彭何君已经有两日没有去上值,也没有请假,直至今日才知晓他已经遇害。 他是脑部被重物砸死的,发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钱财已被洗劫干净,身上的锦服也被扒掉,只剩一身素白中衣。 此案已由京兆府接手,是不是被人劫杀,还要待京兆府查明真相。 彭何君此时突然被杀,众人都感到很奇怪。 宽大的书案后,魏胤珩坐在阴影处,面容肃然询问道:“邱家什么情况?” “回殿下,邱大人正在京兆府协助姚大人处理彭何君被杀一案。” “邱家女没出现?” “没有。”言讫,京元又补了一句,“邱家的防卫突然加严了,我们的人没能往外传递消息。” 话落,魏胤珩与郑峋四目相对,郑峋开口朝京元道:“派人盯紧邱家女,彭何君死了,于情于理她都会动。” 邱家女对徐羡林不离不弃,冒险送药去安国寺,如今冒牌未婚夫死了,她岂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第76章 彭何君死亡真相 她要么就是去京兆府协助“徐羡林”的身后事,要不就私下寻上他们联系真正的徐羡林。 “属下领命。” 众人将话题转到彭清雷身上,彭何君是彭家独子,彭清雷自幼对他寄予厚望。 乡贡一案他们查了这么久仍是因为物证不足,无法立案,如今独子被害,这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 若是利用得当便能挑拔彭清雷与晋王一党的关系,只要有一个突破口,后续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了。 商议了大半时辰后,终于定下一系列的策略。 魏胤珩一一给众人安排负责事宜,“……卢詹事你领人走一趟汝州,配合长安的人务必拿下彭清雷。” 事情安排下去后,众人有条不紊地行动。 很快,邱家女便主动联系他们,提出想要见徐羡林,郑峋替两人安排在城外的寺庙见面。 邱素吟是以替未婚夫点往生灯的名义出来的。 茫茫夜色,月光混沌乌沉,寺庙后山的竹林里,许久未见的两人紧紧相拥。 半晌,徐羡林放开怀中的人儿,指尖轻触邱素吟疲惫的面容。 “吟娘,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邱素吟为了掩人耳目悄摸过来的,并没有特意打扮,朦胧的灯光照映下,她疲惫的面容,暗沉的气色一览无遗。 对上男人担忧的目光,邱素吟目光闪躲,神色甚是纠结,“我——” 自从徐羡林被郑峋藏在别苑,两人一直从未见过,也从未联系过。 还是昨日他收到邱素吟要求相见的要求后,郑峋的人才将彭何君遇害的消息告诉他。 眼下看她精神不好,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把他担心坏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快告诉我啊。” “我,我杀了人了……”邱素吟颤声喊出后,崩溃地蹲在地上,抱膝痛哭,“我杀了彭何君……” 邱素吟在徐羡林的安慰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由于彭何君顶替了徐羡林的身份,邱家也默认了他的身份,因此,最近邱家正将两人的婚事提上议程。 邱素吟心里本就有徐羡林,他最近又在长安,她怎么可能还愿意嫁给彭何君。 前两日晚上彭何君在邱家用晚膳,席上喝多了跑去她的闺房撒起酒疯,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两人是未婚夫妻,未来姑爷与女娘的事儿哪轮到下人管,邱素吟为了躲开彭何君不断地朝他扔瓷器、书册、被褥,玉枕等物。 她本意是想吓退他的,结果却失手杀了他。 这几日她一直没阖过眼,一睡着就会梦到彭何君满脸血淋淋地出现在她梦境中。 她被吓得实在熬不住了,只想见见徐羡林,这才有了邱母陪她来寺庙礼佛。 “呜呜呜……二郎,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呜呜呜……他为什么死了还不能放过我?”邱素吟哭得浑身一颤一颤的,满是泪痕的小脸上布满惶恐不安。 徐羡林强忍住眼眶的热意,张开双臂将人抱放在自个腿上拥抱着,哑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吟娘只是自保,并没有做错的。” 他额间青筋暴起,愤怒至极,却只能强忍着几欲破体而出的怒火,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不断溢出的泪珠子,一遍遍地哄着她: “别哭了,错的是那畜生,并不是吟娘,吟娘做得很好……” 夤夜时分,郑峋终于等到徐羡林回来。 厢房内,徐羡林双膝跪地稽首行礼,哑声请求,“草民恳请郑郎君与殿下替草民与吟娘讨回公道,草民愿为两位做牛做马,肝脑涂地。” 未婚妻在自家闺房被青年郎君图谋不轨,这其中要说没有邱家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认,他是打死都不信的。 邱家欺他,加害于他,如此羞辱他的未婚妻,若不将邱家与翟家扳倒,他枉为人世。 郑峋扫了他一眼,也没唤他起来,清冷开口道:“说,她都与你说了什么?” 须臾,郑峋看他面露难色,腾的站起身,“不说?那就回去罢。” “不—— ”徐羡林连忙摆手,隐晦地将邱素吟失手打死彭何君的原因说了出来。 “彭何君死后,她的父兄将彭何君的尸体从暗道中运走,抛弃在城外的官道上,伪装成被人劫杀。” 彭何君是汝州参军的独子,若是被彭清雷知道是邱家杀害了他的独子,彭清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为了利益,邱家最终替邱素吟隐瞒了杀人实情,并替她处理了尸体。 他们本想利用彭何君死亡一事做文章,如今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脉,郑峋心中暗喜:真是天助他们也。 “郑郎君,草民求您替草民讨回公道。” 郑峋似笑非笑地开口:“徐羡林你与其求郑某,不如多花点心思在你未婚妻身上。” 嘴上说着什么做牛做马肝脑涂地,实际上却不舍得让邱家女出来作证。 只要他能说服邱家女替他们在邱家里应外合收集证据,还愁什么没有人证物证。 徐羡林一路上能逃过翟家与东宫的两拨人马,闻言便明白了郑峋的暗示。 “这,这个……”其实他也为难,他要扳倒乡贡一案的所有党羽是一回事儿,让邱素吟去帮他收集邱家人的罪证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他实在不愿意让邱素吟亲手去出卖亲情。 再者,邱素吟刚失手误杀了彭何君,这让她出来作证,那与逼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郑,郑郎君—— ” 看他犹豫了这么还是犹豫不决,郑峋唇角露出了一抹明显的讥笑,道: “殿下既然要彻查乡贡一案,你以为底下的小鱼小虾能活得了多久?大难临头之际,你以为还有谁,有能力保住你未婚妻?” 乡贡贩卖籍贯贪赃枉法一案牵连甚广,一旦被揭发,能不能一次将晋王一党一网打尽不好说,但底下小鱼小虾定是逃不掉。 若是邱家出事,邱素吟能逃过一劫吗? 再者,今日邱家能为自身利益保下邱素吟,改日彭清雷得知真相时,难保邱家不会为了自身利益舍弃邱素吟。 “天下没有白食,郑某言尽于此。”言讫,郑峋吩咐人看好他便先行下山离开。 第77章 查彭氏的堂兄? 郑峋与他说清楚后,他很快便劝好了邱素吟,让她在邱家与他们里应外合,协助他们拿到乡贡合谋证据。 不过,邱素吟另外提了一个要求:将来要保住邱家上下女眷与幼童。 魏胤珩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倒是有魄力,敢于大义灭亲。” “他们两人都不错,有勇有谋倒是般配。”说着,康王拍了拍魏胤珩的肩头,“三哥,这个徐羡林还是有点本事的。” 区区一介平民三番两次躲过他们与晋王的人,多次死里逃生,此人确实是个有本事的。 魏胤珩微微颔首,结束话题,邀请他留下来共用午膳。 “不了三哥,我要去看看阿娘,你自个吃罢。” 魏胤珩本来想留他用膳,顺道替孙淑妃劝劝他早日选出王妃,听闻他要去常宁宫,这些话还是留给孙淑妃念叨他罢。 承明殿大门,康王与郑峋告退,魏胤珩吩咐摆驾长乐宫。 等他人来到的时候才发现萧绾妤不在宫里,跑去木槿院找任氏一起用午膳。 魏胤珩不愿再跑来跑去,便命人在长乐宫摆膳,待他用完午膳,小姑娘才慢悠悠地回来,“三郎,对不住啊,我以为你走了,没想到你在等我。” 敢将太子殿下晾了这么久,除了萧绾妤,放眼整个东宫真真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小姑娘褪下披风,魏胤珩牵过她微凉的小手,动作轻柔地给她搓热,“无妨,萧良娣有自个的玩乐,无暇理会孤,孤明白的。” “哪有,妾身方才正与任妹妹一道用膳,我特意将家里带来的肉脯给她分享,她很是喜欢吃,我又不好吃到一半丢下她,这才没回来。” “夫君,莫要生气了。”萧绾妤黏在他身上卖乖,“晚膳妾身陪您吃好不好?妾身亲自给您下厨?” “哕哕会下厨?”魏胤珩挑了挑眉,他怎么不知道这萧家小祖宗会下厨? 时下女娘未出阁前都兴学几道简单的菜式,将来出嫁给夫君下厨。 东宫的女眷大多都会,她们大多数也会亲自下厨给魏胤珩做菜。 小姑娘嫁来这么久,别说下厨,小厨房的门朝哪边开的她估计都不知道。 “当然会呀,我以前就给阿耶与祖母下过厨呀。” 看到男人脸上噙着揶揄的笑容,萧绾妤突然声音弱了不少,“就,就是,妾的厨艺自然不能跟厨娘比的,但味道还不错的。” 说着,她纤细的手指轻勾男人白玉般的手指,糯声道:“夫君莫要嫌弃好不好?” 魏胤珩反手牵住小姑娘的手,俊美的脸上荡着和煦的笑容,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自从前几日他领着她去拜祭郑氏,她对他的态度似乎就慢慢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只是小姑娘自己还没意识到。 “哕哕肯为孤亲自下厨,孤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那夫君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孤都成,只要是哕哕做的,都不挑食。” “嗯,那妾身看着做?” “成。”魏胤珩含笑点头,反正他也没特别要求,小姑娘又知晓他喜欢吃什么菜,怎么样都成。 两人又打闹一会儿,萧绾妤终于想起了正事儿。 “夫君,京元有查到上次与彭氏在一起的是什么人么?” “京元查到了一些消息……” 魏胤珩本来是想等最后确认了再与她说,眼下既然她问起便一并说了。 上次他们撞见的那个男人是彭氏的堂兄彭昆,半年前来到长安,如今在帮彭氏打理庄子,前几日才安排过去的。 “真的是亲戚?”萧绾妤十分怀疑。 以她对彭氏的了解,若那人真的是她堂兄,她不可能不将人领去萧家占便宜,反而将人藏在外面。 “孤也不信,京元已经派人去彭氏祖籍查证了,相信很快便有最终的结果了。” 魏胤珩是什么人,经他手审讯的犯人不知几许,一个人都没有想要隐藏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最终的结果?”萧绾妤不解地看着他。 “确认他的真实身份。” “你不如想想此事由谁来挑破。” 看小姑娘一副懵懂的表情,魏胤珩将自个的想法告诉了她。 他的意思是不管彭昆查出来最终是什么身份,他们都在彭昆身上做文章。 “你不如好好想想,要不要将此事告知你家里人,找谁来说最为合适。” 两人很快商议好对策,只待京元的人送回消息即可实行。 魏胤珩还没等到京元送回来的好消息,倒是先收到乡贡一案传来的好消息。 他们的人已经在襄州、卫州查到线索,只要拿到物证顺利送回京城,涉案的官员便能一网打尽。 京元与郑峋领命亲自赶往卫州、襄州护送物证回京。 至于彭何君,京兆府已经确认了他是被贼人劫杀,如今正在缉拿真凶,至于尸首已经入棺,彭清雷已经派人进京准备将棺木运回汝州。 没多久,郑峋率先传回消息,他们已经拿到物证,正准备启程返回长安。 他那边一拿到物证,魏胤珩这边就开始动起来了。 十月下旬,长安突然涌出廿来名学子在徐羡林的带领下去大理寺击鼓鸣冤,状告贡院、各州府、县官员,私下贩卖解状、籍贯中饱私囊,罔顾陛下圣恩。 徐羡林更是状告邱家与翟家互相勾结,为掩盖罪行多次对他痛下杀手。 此事还没闹完,当日下晌,长安、万年等附近县落榜的考生居然也聚集在大理寺门口击鼓,状告贡院官员泄露科举答案,要求官府彻查此事,还千万考生一个公道。 前有贩卖籍贯取解,后有贩卖答案,几十名贡生一起状告科举官员贪赃枉法。 此案一掀起,全城哗然。 短短两日大臣们的折子犹如雪花一般堆满皇帝的御案,声势十分惊人,可皇帝一直留中不发。 皇帝不动,魏胤珩就要逼他动,他私下召集了朝中重臣、御史与保皇党共同商议,奏请皇帝彻查中书省、贡院与各州县负责乡贡的官员。 第78章 三司彻查乡贡一案 翌日早朝,朝堂上文武百官吵得不可开交。 太子一脉奏请皇帝彻查此事,保皇党则直接将矛头指向翟宗伯以及贡院一众官员,晋王一脉则是极力反驳,三拨人各有各的说法。 吵了一上晌,最后是东宫与保皇党取得胜利。 皇帝同意将此事交由三司审理,东宫与保皇党淮南郡王一起主审,甚至勒令负责贡院一应官员停止查办。 伴着内监高呼一声退朝,众人跪拜恭送皇帝,皇帝的身影一消失在正大殿,晋王率先起身,拂袖离去,晋王一脉紧随其后。 一路上晋王的脸色阴沉到极致,晋王一脉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东宫、詹儒塬、凌睿峯—— ”晋王一回到书房怒不可遏将书案的东西全部砸了个遍。 “都是那两个老匹夫,那两个老不死的!” 詹儒塬、凌睿峯两人都是忠实的保皇党,也是开国功臣,两人是皇帝的心腹,一文一武一直随皇帝四处征战,平定四海。 詹儒塬官拜中书省平章政事,兼监督户部。 凌睿峯官拜骠骑大将军、中书省平章政事,掌北衙六军,执掌军政二事。 今日也是这两人为首煽动保皇党联合东宫,将晋王一脉逼得节节后退。 “殿下,事情还没到最后,莫要急。”待他发完脾气,卫国公翟甫这才开口劝他。 “不急?如今三司会审,东宫的人在襄州、卫州拿到物证,城内还有这么多人证,外祖父让我如何不急?” 由不得晋王不急,此案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翟宗伯也被停职查办,即便情况乐观,最后他们都会掉了一层皮的。 “外祖父,你上次不是说有十足的把握吗?” 魏胤珩查乡贡的事儿他们早就知道了,除掉徐羡林也是他们的手笔。 前段时间,襄州、卫州传来消息,翟甫已经派人做事儿,如今却还是被东宫的人拿到证据了。 “臣已经让人出发了襄州、卫州了,殿下放心,证据绝对不会抵达长安的。” “退一万步讲,即便出了事儿,不过是你舅舅监察不力罢了。” 翟伯宗勾结底下的人贩卖解状一事儿翟甫早就知道了,幸亏当初他就千叮咛万嘱咐儿子,留有后招,莫要牵连翟家,否则翟家今儿还真不好脱身。 如今脱身是没问题的,就是会损失不少人手。 罢了,总归他们翟家人没事儿便好。 翟甫将情况又给他细细分析了一遍,晋王的情绪平稳了不少。 皇帝御极有术,晋王还真有些摸不透皇帝对他的态度,“那,父皇那儿?” “殿下放心,陛下若是不信您,不会命三司会审的。” 东宫与保皇党准备充足,皇帝命三司会审不仅以示公正,也是为了给晋王有可操作的空间。 那些考生来势汹汹,特意避开京兆府与刑部告状,皇帝又不傻,自然知道有人要利用此事扳倒晋王一脉。 皇帝刚登基没几年,龙椅都没坐热,正是他精力充沛的时候。 魏胤珩又如此深得民心,而晋王是几个儿子中唯一能与东宫制衡的,只要晋王不谋反叛国,皇帝基本都会保他的。 祖孙二人又按照目前的情况,慎重商议了一番,重新安排人手。 时间缓缓流逝,待两人商议完毕已是正午,翟甫正要告退,晋王突然问起彭何君,“他的尸首送回汝州了?” 翟宗伯回道:“彭清雷已经遣人过来运送他儿子尸首回去了,应当是快到汝州了。” 翟甫微微颔首, 面色肃然叮嘱道:“派人盯紧彭清雷,提防东宫从他那儿下手。” 彭何君一死,便是给他们留下很大的隐患。 “若是出事儿,咱们是站在彭清雷这边?”翟宗伯问的是,若是彭清雷得知儿子死亡的真相,他们是站彭清雷这边还是站邱家这边? 翟甫尚未说话,晋王率先开口,“谁有异心就除掉谁。” 言外之意就是,谁想独善其身便让谁背锅,除掉他…… 两方的人马都在盯紧彭清雷,此时,远在汝州的卢詹事正等着长安这边的部署,只待长安这边部署好,他便会挑拨翟、邱两家与彭清雷的关系。 相比晋王这边的焦头烂额,魏胤珩这边则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他甚至还能腾出手来处理萧绾妤的事儿。 …… 云层低垂,雪花纷飞。 一众女眷从千秋宫正大殿离开,在场的有东宫太子妃裴菀沁、两位良娣萧绾妤、施氏、大皇子襄王妃翟氏、襄王的两位孺人冯氏与廖氏,还有晋王孺人郭氏与萧嘉虞。 三位已成家的皇子能进宫请安的妻妾都已到齐。 众人是例行进宫请安,特前来向郑皇后请安。 众人行走在冗长的九曲回廊上,襄王妃翟氏因府中还有要事等着她回去处理,与众人打过招呼,先行领着两位孺人赶去给姑母翟贵妃请安。 只余下东宫与晋王府的女眷。 萧嘉虞理了理耳边的鬓发,与一旁的萧绾妤搭话,“几日不见,妹妹比上次回家时更加明艳动人了,姐姐都快赶不上妹妹了。” 她面色红润,许是今日梳上了妇人髻,稚嫩的脸上染上了别样的韵味。 她也是有手腕的,嫁入晋王府之前还不受晋王待见,不过嫁入几日,晋王倒是一连几日宿在她院子里。 话落,萧嘉虞对着朝她看来的裴菀沁羞涩地笑了笑,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太子妃娘娘气色也是极好的,不知道是用什么调理的方子,娘娘可能教教妾?” 这是萧嘉虞嫁入晋王府后,两人第一次在宫中相见,方才正大殿内,两人当着郑皇后的面只是很客套地寒暄了两句。 眼下听到她阴阳怪气的话语,与她流连在自个与裴菀沁身上意味深长的目光,萧绾妤挑了挑眉。 提起她回家的事儿,不就是说魏胤珩陪她回家过生日的事儿么。 毕竟裴菀沁嫁入东宫多年,魏胤珩陪她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当着裴菀沁的面夸她明艳动人,到了裴菀沁这儿,气色好就是用了什么好的调理方子,可不就是暗示她得宠,春风得意,光彩照人么。 第79章 揭穿彭氏堂兄的身份 挺好的,她还想给萧嘉虞找点不痛快,既然萧嘉虞主动递了梯子,她自然不能放过。 她不待裴菀沁说话,嗔了萧嘉虞一眼,嗔笑道:“姐姐哪里的话,施姐姐的气色也是极好的,哪里是太子妃有秘方,不过是东宫的水土养人罢了。” 没办法,东宫就是比晋王府养人。 欸,你羡慕也没用,你家晋王又不是储君,东宫轮不到你来住。 小样儿,她与裴菀沁的关系再如何,也轮不到萧嘉虞来挑事儿。 话落,一旁的郭氏脸色一僵,瞥了一眼萧嘉虞。 萧绾妤还没完,继续道:“我们是气色极好的,不过—— ” 她突然凑近萧嘉虞面前,低呼道:“姐姐,你怎么印堂发黑呢?” “不是,姐姐,你这才成婚呀,怎么会……你这是要走霉运啊?” 施氏注意到萧绾妤眼里的狡黠,心思微动,接过话道:“萧妹妹,这不过无稽之谈,怎么能凭印堂发黑便断言走霉运呢?” “有时候也不一定是自个走霉运,祸及身边的人也是有可能的。”裴菀沁也跟着搭话,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一旁的郭氏。 萧嘉虞一个小小孺人也敢对东宫指手画脚,真当她这太子妃是摆设不成? 郭氏嫁进晋王府三年,晋王膝下除了她所出的庶长子,别无所出,可见她打理后宅的手腕。 裴菀沁只需一句话,便能给郭氏递个筏子。 什么筏子,自然是争宠的筏子。 话说萧嘉虞刚嫁入晋王府,晋王便摊上事儿了,再往前,东宫查乡贡一事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她与晋王订下婚事的时候,这怎么看都像是她给晋王带来霉运。 郭氏一琢磨,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儿。 她能琢磨透的,萧嘉虞自然也反应过来了,她心里一个咯噔,担忧地瞥向郭氏,担心郭氏拿这点跑去晋王面前诋毁她。 她尴尬找补,“太,太子妃说笑了,妾刚成婚,又得晋王龙子之气庇护,正是鸿运当头呢。” “妹妹以前就爱胡说吓唬姐姐,如今嫁人了还这般爱胡闹。” 萧绾妤嘴角一勾,直接将事情挑明了,“我知道说姐姐走霉运很不吉利,尤其姐姐刚成婚,忌讳也是应当的,毕竟晋王殿下—— ” 萧绾妤及时收了口,话锋一转提起彭氏,“对了,姐姐若是有空多关心关心阿娘罢,阿娘毕竟怀有身孕,免得等会子出了什么事儿。” 听到她突然提起自个母亲与未出生的弟弟,萧嘉虞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目光犀利,冷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彭氏是自个在萧府的唯一依仗,若是失去萧氏,自个在晋王府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没有萧家做自个娘家,自个又该如何去跟郭氏、未来的晋王妃斗? “姐姐这般凶我做什么?我只是担心阿娘的身子罢了。”萧绾妤似乎被她吓了一跳,手掌狂拍胸口压惊,绝艳的小脸上写满无辜。 话落,几人已经出了千秋宫大门,门口已经停了几抬轿辇,裴菀沁开口唤她,“萧妹妹,雪大了咱们早些回宫罢。” 萧绾妤甜甜应声,朝郭氏、萧嘉虞微微颔首示意,临转身前还叮嘱萧嘉虞记得多关心身边人。 萧嘉虞目送她们三人离开,压下繁杂的思绪随郭氏前往长信宫向翟贵妃请安。 回到晋王府后,萧嘉虞立马让凝香回萧家一趟,打听打听彭氏的事儿。 “主子?你是担心二娘子会做出什么事儿?” 凝香问出心中疑惑,“可是夫人如今怀有身孕,身边的人都尽心伺候着,二娘子又住在宫中,能对夫人做出什么事儿?” 萧家人再如何不喜她们母女,彭氏肚子里还怀着萧家的孩子,他们指定不能亏待她。 凝香怎么觉得她家主子是担心太过了。 萧嘉虞轻轻摇头,她也不信萧绾妤会对她阿娘做出什么事儿,可萧绾妤突然提起她阿娘,绝对不会是因为什么狗屁的走霉运连累家里人。 “你回去一趟罢,问清楚阿娘身边的人,平日里让她们多加留意一下。” 凝香不懂萧嘉虞的安排,青黛也不明白萧绾妤的安排。 承明殿庭院内,青黛正扶着萧绾妤往魏胤珩书房走去。 “主子,您为何要与四娘子提起三夫人的事儿?” 萧绾妤查彭氏的事儿,青黛是知道的,昨日京元还传回那男人的最新消息。 萧绾妤方才与萧嘉虞提起彭氏的事儿,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 “没什么,我就想看看她会不会有所行动,她若是做事,我正好抓住她的把柄,对她们母女连消带打。” 萧绾妤笑盈盈回道:“别慌,万事有你家殿下兜底,彭氏这会儿跑不了了。” “嗯,奴婢知道的,殿下与主子运筹帷幄 ,一定能心想事成……” 两人片刻来到书房门口,林泰安赶忙迎上来请安,笑呵呵将人请进去,“萧良娣里边儿请。” “殿下可忙完公务了?” “萧良娣来得正是时候,殿下刚商议完公事儿,诸位大人刚离开。” 萧绾妤微微颔首,随着林泰安走进书房内,这是她第一次来男人的书房。 书房很大,面阔四间,全部打通,用数个书架隔开内外间,书架上放了许多孤本书籍。 外间西侧摆了一张罗汉床榻,一面墙上置放了许多各式刀枪剑锏各类武器。 内间则要比外间大上许多,南边的墙上挂了一张很大的军事舆图。 另一面墙上挂着帝后与魏胤珩一家三口的画像,画像上是帝后年轻的模样与只有五六岁的魏胤珩。 中间摆了一张宽大的黄花梨书案,右侧放了笔架砚台一类文具,左侧则是摞得高高的奏疏与案牒。 她进来的时候,右侧下首坐着萧家大房嫡子萧怀蕤,字承安。 萧怀蕤刚要站起来,魏胤珩合起奏疏,声音温和地开口,“都是自家人,承安无需多礼。” “请安回来了?阿娘今儿气色如何?”魏胤珩领着萧绾妤坐到萧怀蕤对面的位置上,随手从林泰安手中接过蜜水递给她,问道。 萧绾妤双手接过蜂蜜水暖和手,也没急着喝,先回了他的话,“阿娘今儿气色很好,芳华姑姑说阿娘最近胃口不错,每餐都多食半碗饭。” “阿娘方才还念叨妾身,让妾身多督促夫君好好食饭,莫要太累了。” “成,那你可要好好监督孤。”魏胤珩从善如流应好,随手给她塞了块温和的小点心进她嘴里。 再次看到两人私下亲密的相处,萧怀蕤不由轻笑出声。 他轻笑声吸引了对面两人的注意力,萧绾妤歪着脑袋,茫然问道:“大兄在笑什么?” 萧怀蕤脸上堆满笑容,爽朗笑道:“大兄不是在笑你们,看到你与殿下恩爱有加,大兄与家里人就安心了。” 萧绾妤傲娇回道:“我与夫君当然恩爱有加爱。” 言讫,她与魏胤珩四目相对,男人神情宠溺,伸手轻刮她的粉腮。 看着两人还在旁若无人地秀恩爱,萧怀蕤夸张地打了个寒颤,“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不是有正事要说吗?” “是有正事找你谈。”萧绾妤今儿让魏胤珩另外留下他,是想与他谈谈彭氏的事儿。 她把蜂蜜水喝了,润了润嗓子,终于开始说起正事儿。 “大兄可知道彭氏最近频繁外出?” “啊?”萧怀蕤闻言一头雾水,他还以为要说的是什么正事儿,谁知道却是要聊长辈的私事。 这都叫什么事儿? “大兄可知彭氏的堂兄来了长安,如今就在她庄子上帮忙打理庄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三房的事儿,虽然不轮到萧怀蕤一个小辈来管,但他肯定家里人都不知道彭氏的堂兄来了长安的事儿。 第80章 萧家查彭氏 “我生日那日,我与夫君去城外拜祭完阿娘回来城内,在街上撞见彭氏与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萧绾妤将两人遇见彭氏与她堂兄,后来派人去查她堂兄的所有事情全部交代了一遍。 最后更是点明了那堂兄的身份,“京元派人去了彭氏的祖籍查过,那男人不是她的堂兄,而是她的前夫。” 他们之前就猜测彭氏与这男人的关系非比寻常,结果派人去查,还真的证实了这一点儿。 那男人根本就不是彭氏的堂兄彭昆,而是彭氏的前夫曹二鹏,也就是萧嘉虞的亲生父亲。 “她前夫半年前就进京了,彭氏却只字不提,如今更是安排人在庄子上替她打理庄子。” 萧怀蕤神情严肃,垂首思忖片刻,抬眸望向萧绾妤,等着她的下文。 “大兄,我想此事应当让祖母知晓。” “你想借我的口告诉祖母?”萧怀蕤很快明白了她的用意。 萧绾妤糯糯地点了点头,这是魏胤珩的意思。 她本想直接告知舒氏的,可他说舒氏区区后宅夫人,没有办法去彭氏祖籍揭穿曹二鹏的身份。 而身为侍御史的萧怀蕤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有这样的调查能力,由他将他们调查来的结果告知老夫人最为合适。 这样一来虽然绕了个圈子,但起码他们不用出面,萧知章也不会觉得在女儿女婿面前丢脸。 再者,彭氏的事儿,魏胤珩也有另外的考量。 此事,他们二人不适合沾手,起码明面上不能。 “大兄知晓了,此事便交给大兄罢。” 萧怀蕤应下事情后,当晚便领着妻子谢氏去见了老夫人,提了此事。 他没透露过萧绾妤半句,他提前与谢氏对了口供,谢氏说是她自个偶然撞见彭氏与男人在街上拉扯,但事关长辈声誉她不敢声张,便与夫君说了。 萧怀蕤去查之后,才发现了曹二鹏的事情,确认无误这才敢来与她禀报。 老夫人闻言,心里吓得一个激灵。 半年前就来了长安? 与前夫在大街上拉拉扯扯,还隐瞒他们实情,将人安置在庄子上? 这,她前夫抵达京城的时间,跟彭氏的肚子差不了几个月了…… 实在不是老夫人以小人之心去猜度彭氏,可彭氏种种行径确实很难让人理解。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发芽,壮大…… 老夫人阴沉着脸吩咐萧怀蕤暗地里去查曹二鹏的事儿,此外,她也另外找了舒氏过来让她帮忙多盯着点彭氏以及流云院的人儿。 萧怀蕤消息还没传回,舒氏率先查到了东西。 她暗中派人盯着云荷,不过两日便发现云荷去了柜坊,“阿娘,我问过柜坊的掌柜了,他们说云荷近半年来每个月都会去一至两趟,都是抵押彭氏的首饰。” “另外,我也在外打听过了,三弟妹前几个月变卖了不少铺子、庄子,与她还给哕哕的嫁妆数目对不上。” “媳妇儿记得,四娘子前段时间出嫁时,三弟妹……”哭穷来着。 彭氏多年来通过暗中克扣萧绾妤的嫁妆与三房的用度,攒了不少银钱,都拿来置办产业了。 几个月萧绾妤出嫁,闹着要彭氏返回嫁妆,彭氏为了凑齐银钱变卖了好几处铺子、庄子,这是全家人都知道的事儿。 当初众人都以为她是把产业贱卖了,毕竟是她的产业,众人都没去管。 也是舒氏联想回这次的事情,才特意去寻相熟的房牙子打探,这才知晓她多卖了不少钱。 本来他们三房卖多少钱有多少产业,这与舒氏没有任何关系。 可前段时间萧嘉虞出嫁,彭氏舔着脸来寻她哭穷,她看在老夫人与萧知章的面子上添了一些嫁妆。 若是真穷,她可以添妆,可若是拿她当傻子,舒氏可不干。 半晌,老夫人长长吐了口气,冷声回道:“我知晓了,等大郎那边的消息,再决定。” 抓贼要拿脏,他们查得再多,若没有抓到现行,说什么都是假的。 彭氏对曹二鹏身份被揭穿的事儿一无所知。 此时,她正烦着筹钱的事儿。 流云院内,她正翻箱倒柜地找着首饰,想想准备再变卖哪套头面。 云荷神色焦急地走了进来,“夫人,四娘子回来了。” “什么?”彭氏心下一慌,手忙脚乱地将首饰塞进匣子里,匣子还没放好,萧嘉虞的声音传了进来,“阿娘——” 第81章 请君入瓮 “欸—— ” 萧嘉虞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彭氏有些无措地抱着箱子,“阿娘,怎么把首饰匣子搬出来了?” “没,没什么,我就是拿出来看看。” “你怎么回来了?”彭氏将匣子递给一旁的婢女,岔开话题道。 萧嘉虞闻言,嫌弃地瞥了彭氏一眼,没好气道:“怎么?阿娘如今有弟弟了,不兴我回娘家了?” 这是她出嫁后第一次回娘家,其实可以算是她的回门日。 只是今儿只有她一个人回来,晋王不愿陪她回来,比对上次太子陪萧绾妤回门的热闹,一个人孤零零回来的她不愿承认,今儿就是她的回门日罢了。 罢了,眼下不想这些的时候,她敛好思绪,没等彭氏回话,直接上手夺过婢女手里的匣子与钥匙。 “欸,欸,欸,你做什么?”彭氏立马过来要夺回。 萧嘉虞避开彭氏伸过来的手,利索地打开锁,一把掀开盖子,将里面的盒子一个个拿出来,以前装满首饰的盒子,如今只剩零星几套。 “阿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 ” 知母莫若女,看彭氏眼珠子一转,萧嘉虞猜她又要编借口了,立马开口断了她的心思,“阿娘,你昨儿让云荷去卖首饰了?” “你怎么知道?”彭氏吓得脸色一变,下一瞬恶狠狠瞪着云荷,云荷吓得连连摇头,“夫人,不关奴婢的事儿。”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阿娘,你到底在弄什么幺蛾子?” “你如今是晋王的泰水大人,你拿首饰出去变卖,传出去,你让我在晋王府怎么活儿?” 且不说外面的人怎么笑话晋王,光是她自个在府里都要抬不起头做人的。 那日听闻萧绾妤意有所指的暗示,她就让凝香回来一趟了,谁知道凝香回来没问出什么。 得亏她担心阿娘弄出什么事儿连累她,找人盯着云荷,这才发现云荷拿着阿娘的首饰去卖。 彭氏闻言,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她发现了什么。 彭氏满口答应道:“我知道了,我往后不会卖首饰了。” “阿娘,你到底为什么要卖首饰?”萧嘉虞没被她给糊弄过去,继续追问道。 “还能是什么,没钱了啊。”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家里又没缺你用度。” 她如今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萧家能短了她吃食用度不成? 萧嘉虞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好不容易怀着个孩子,她不借着孩子敛好处不说,居然还要自个变卖首饰倒贴,她阿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 “是啊,是没缺我用度,可除了用度,我如今什么都缺。” “你以为卖首饰的钱都花我身上了?这还不是你们,前段时间那死丫头讨要嫁妆,你也要嫁妆,不变卖首饰铺子我哪里筹到这么多钱。” 彭氏本就因为筹钱的事儿烦躁不已,萧嘉虞还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她也没了好脾气。 她没好脾气,萧嘉虞更加不耐烦,“你又拿这些事儿来说做什么?” 她给的嫁妆就那么一点儿,连萧绾妤的一半都没有,也值得她总是拿出来说。 “我怎么不能拿出来说,我这都是为了谁?” “你们一个个就只顾着自个,你阿耶以前每个月也给我添一两件首饰,如今?嗬,我只能变卖旧首饰添置新首饰了。” “这都年底了,我再不添新首饰,我怎么见人……” 彭氏原本是想转移话题,提到萧知章近期对她的态度,越说越难受,忍不住大倒苦水…… 自从那事儿后,母女两在萧家的待遇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萧家人看在孩子份上,反正该有的不会少,再多的就没有了。 至于萧知章,除了孩子的事儿,他对彭氏是一点儿也不上心。 萧嘉虞眼看她没完没了,也不耐烦听这些,直接打断她的话,说要去探望祖母。 她一进府就来找彭氏算变卖首饰的“账”,还没去过韵雅园呢。 “成,那你去罢。” 送走女儿,彭氏长长地松了口气。 “夫人,那咱们怎么办?还要卖首饰么?”云荷担忧问道。 “不卖了,我晚些清点一下铺契罢。” 首饰也没什么好卖的了,要卖也只能打铺子、庄子的主意。 云荷默默点头,欲言又止片刻,终于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夫人,咱们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这长期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啊。” “这就是个无底洞呀,何时是个头啊?” 彭氏满脸烦躁、嫌弃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这不是没想到法子么?” “要不,咱们跟四娘子说说?四娘子如今是孺人了,总归会有法子解决的?” “算了,这事儿不要烦着她……” 主仆二人正隐晦地商量着对策,完全不知道方才说离开的萧嘉虞又折了回来。 又听了好一会儿,萧嘉虞才冷着脸离开。 下晌时,待彭氏午歇后,云荷被萧嘉虞喊走,待她出来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知道她去做什么吗?”长乐宫内,萧绾妤收到消息已是翌日了,她正用着早膳,青黛第一时间将得到的消息禀报给她。 青黛轻轻摇头,“四娘子很谨慎,派人盯着院子,我们的人靠近不了,所以没办法打探她们说了什么。” “不过,云荷出来的时候,脸色一片惨白,应当是吓得不轻。” 萧绾妤点了点头,放下瓷勺,吩咐道:“你等会子去寻京元一趟,让他派人盯紧萧嘉虞,大兄那边派人配合他。” 萧绾妤把事情告知萧怀蕤之后,魏胤珩还让暗卫还在跟着曹二鹏,引导着萧怀蕤的调查方向。 他们原本是想着等萧怀蕤的配合,不过萧嘉虞却误打误撞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弑父?” “你确定?” 萧绾妤被魏胤珩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 第82章 好戏登场 魏胤珩轻笑一声,“京元查证过了,那些杀手确实是她找去的。” 萧绾妤好半晌才缓过神来,简直不敢相信萧嘉虞这般丧心病狂,居然能对自个亲生父亲下毒手。 “不是,她为什么要杀她亲生父亲?” “应当是为了杀人灭口。”魏胤珩神情淡淡回道。 “她哪里找来的杀手?晋王府的?” “晋王府?我的好皇兄如今还有一大堆烂摊子没有收拾,哪里有空替她收拾烂摊子,再说了,他愿意帮忙,她也不敢说。” 莫说晋王还有一堆破事等着他处理,就算没有,也不见得他会为了妇人的事儿费尽心思。 毕竟也不是谁都像魏胤珩一样,为了替萧绾妤出口气,先是协助她助萧嘉虞嫁入晋王府。 又遣暗卫千里迢迢去彭氏家乡查证,又派人盯着彭氏与曹二鹏,更是费尽心思引导萧怀蕤去查“真相”。 他做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陪自家小姑娘玩闹,为了给她出口气罢了。 魏胤珩将查到的消息告诉她,“她在外面找的一些不入流的杀手。” 萧嘉虞确实是在外面找的杀手。 事情还要从她回萧家那日说起,那日下晌,她唤云荷前去盘问,得知她的亲生父亲曹二鹏死而复生来到京城,还用他生父的身份威胁彭氏,一直从彭氏那里讨要好处。 萧嘉虞可不是彭氏,她知道像曹二鹏那种人贪得无厌,她也不愿意留着曹二鹏将来威胁到她的身份地位。 为了永绝后患,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人除掉他。 得亏魏胤珩的暗卫暗中出手相助,受伤的曹二鹏才得以脱险。 “逃了?那,他逃去哪里了?” 她还没拿此事揭穿彭氏呢,曹二鹏逃了? 他们查了这么久不是白忙活一场了吗? 对上小姑娘失望的神色,魏胤珩神秘一笑 ,道:“他不过是逃到了隔壁县,放心,他很快就回来了,很快你就有好戏看了。” 此时的萧绾妤还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没两日她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这日她用完早膳,正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京元过来传话,殿下今日给她安排了有好戏看,让她出宫看戏。 看京元神色,萧绾妤大概猜到是关于彭氏与曹二鹏的,赶忙梳发更衣出宫。 …… 彤云密布,寒风凛冽,早上还是细碎的雪花也越下越大。 彭氏穿戴厚实,领着婢女婆子刚走到前院,迎面遇上了舒氏。 舒氏与她打招呼后,望向她隆起的肚子,“这雪越下越大,三弟妹行动不便怎么不在家歇着?” 彭氏温柔笑了笑,柔声细语应声,“我方才与云荷闲聊,听闻今儿陈家酒楼运来了几只羔羊,我突然很想吃他们家的暖锅,这才让她们陪我去的。” “正好趁着雪没那么大,早点吃完早点回来。” 话落,舒氏刚张嘴,她又抢过话,“对了,我还约了其他家夫人,我赶时间,回来再与大嫂闲聊。” 言讫,微微颔首,搭着云荷的手加快脚步离开,出了正门便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尚未出坊门,彭氏又说内急想要解手,车夫只得停下马车让她下车。 彭氏让众人在原地等她,让云荷独自扶她去找茅厕。 两人离开车夫与婆子护院的视线,没走多远,云荷突然松开彭氏的手,一头直直往前栽去。 “云荷?”彭氏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曹二鹏拿着把匕首从云荷背后出现。 彭氏脸色大变,声音尖锐喊道:“曹二鹏,你做—— ”话还没说完,寒光一闪,锋利的匕首抵在她的颈脖处。 几日未见,曹二鹏满脸疲惫,气色也不怎么好, 此刻,他目光凶狠地瞪着她。 彭氏强压镇定,声音一直打颤,“你,你想做什么?钱,钱我给你带来了。” “拿出来。”曹二鹏淬了冰的声音溢了出来,朝她摊开脏兮兮的手板。 彭氏哆嗦着手伸进宽袖的暗袋中掏钱袋,“曹,曹二鹏,你不过要钱而已,你把刀子放下,我——” 看到她的钱袋掏了出来,烦躁的曹二鹏一把抢过钱袋,骂骂咧咧起来,“要钱而已?老子如今恨不得要了你的命。” 越骂越激动,他大手一巴掌一巴掌狠狠呼在彭氏的脸上,朝她吐了口口水,“你个臭娘们,居然敢派人来杀老子?啊?” “你他娘的,你胆子不小啊!老子打死你。” 得亏他会点功夫,不然他这次真的丢了小命。 有把刀架在她颈脖上,肚子里又怀有一个孩子,彭氏不敢大动作避开,双手紧紧护着肚子,脸上硬生生挨了几巴掌。 彭氏直接被他打懵了,她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他屎尿盆子一个一个往她身上扣,真的是佛都有火了。 “够了曹二鹏,你他娘在打,咱们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好过。” “你还想好过?老子告诉你,你今儿好不了了,你她娘的,居然敢买老子的命!” “什么买你的命?曹二鹏,老娘把钱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关老娘什么事儿?” “你别什么屎尿盆子都往我身上泼!” 彭氏前几日好不容易把钱凑齐,让云荷将钱送去庄子,结果云荷没找人 ,她还以为他不知道又死去哪里赌钱了,便没管他。 谁知今儿一早他又让庄子上的人传消息过来,说在坊里等着她,她这才匆匆领着人出门。 她以为他又来拿钱,她特意将钱给带了出来,谁知甫一照面,这男人就对她喊打喊杀的。 “我呸,彭氏你还跟老子装呢?你什么人老子不知道?” “这种事你都不是第一次干了!” 曹二鹏咒骂声音不算大,但却清晰地传到仅有一墙之隔的萧绾妤等人耳朵里。 有暗卫一直盯着曹二鹏,他昨晚进城,今儿一早给彭氏送信,他候在这里等彭氏,京元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京元领着萧绾妤出了皇宫就直奔这里来了,彭氏还没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在这里等着了。 萧绾妤暗暗吃惊,听曹二鹏的意思,合着彭氏之前还取过别人的性命? 她正思索曹二鹏说的是真是假,彭氏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你要死呀,你答应我会烂在肚子里的。” “狗屁烂在肚子里—— ” “你——” 第83章 彭氏的秘密? 眼看又要吵起来,曹二鹏也不与她继续浪费口水,开门见山道: “老子不跟你扯有的没的,一句话,你立马给老子一百两黄金,老子即刻走,我往后再也不来长安。” 这次捡回一条命他总算想明白了,钱再多也不如命重要,彭氏能派人杀他第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他继续留在这里早晚小命不保。 彭氏闻言,瞪得眼睛都直了,怒骂道:“我哪有一百两黄金,你怎么不抢?” 他一次又一次敲诈她,钱一次比一次多,如今还要一百两黄金? 她哪有这么多钱给他? “没有?” 曹二鹏脸色骤变,神色阴鸷无比地威胁她,“没有咱们上官府,老子把你的恶行全都抖出来,老子倒要看看你跟那小娘们还有没有好日子过?” 话音坠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两人附近响起,“阿娘,阿娘——” 两人都吓了一大跳,魂儿都没回齐,只见萧绾妤领着几个侍卫闯入他们的视线。 “阿娘!”萧绾妤惊呼一声,她身后的侍卫一个腾空而起,一道残影闪过,“哐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伴随着曹二鹏的惨叫声。 不过眨眼间,京元已经将曹二鹏从地上提了起来,等着萧绾妤发落。 “阿娘,你没事儿?” “你你你——”彭氏瞪大眼睛,指着她,声音哆嗦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萧绾妤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忙不迭接过话,“阿娘,我正好回家,在巷口遇到车夫他们,他们说你进来很久了。” “你大着肚子,我担心你啊,这不赶忙领着人进来找你了呗。” “阿娘,这人是谁啊,我方才见他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他是不是劫匪,还是你仇人?” 萧绾妤小嘴一张,的一刻也不带歇,“来人,将此人送去衙门,敢对我阿娘使刀子,我要他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萧绾妤的声音铿锵有力,可曹二鹏却一点儿也不怕她。 不仅如此,听到她唤彭氏阿娘,他更加安心了。 他气定神闲地开口,“好啊,去衙门呀,老子正好去衙门状告你阿娘买凶杀我,还有,你阿娘十二年前——” 话还没说完,彭氏声音尖锐地打断他的话,“曹二鹏!” 吼罢,她身子一软,猛地往后倒退了几步,贴着墙才勉强撑着身子。 此时腹部传来阵阵抽痛,大抵是方才被吓到了,她想继续开口,却疼得开不了口。 曹二鹏很满意她的态度,得意洋洋地朝萧绾妤开口,“怎么样,你还要不要将你老子抓去衙门?” “你可想清楚了,老子进了衙门,别说你阿娘的命,你那老甚子王妃也做不成了!” 话音甫落,萧绾妤满脸无辜又茫然地望着他,脆声道:“原来你就是姐姐的生父呀?” 曹二鹏脑子一阵发懵,他手指在她与靠在墙上的彭氏来回指,颤声问道:“你,你不是虞姐儿?” “我是啊,我闺名也有个妤字。”萧绾妤纤纤玉手指向“生无可恋”的彭氏,继续回道:“不过,我不是你女儿,我是她的继女。” 曹二鹏是半年前来的长安,可他不是一直待在长安,他之前在蓝田县的商队找了份活儿,有活儿的时候他也会离开长安。 他是来长安好几月了,可他只与彭氏联系,彭氏母女于他而言就会摇钱树,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见萧嘉虞。 女儿小的时候他也不待见女儿,所以算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女儿,以致萧绾妤出现时,他才会先入为主以为她是他的女儿。 萧绾妤已经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轻勾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一字一句道: “对了,伯父,你方才说错了,阿娘并没有派人杀你,去杀你的杀手,是你的亲闺女派去的。” 清脆的声音犹如平地一声旱雷,炸得他们两人耳朵轰隆作响,以至于两人都听不到近在咫尺的脚步声与萧绾妤接下来的话: “至于你方才说阿娘十二年前杀了人,我觉得你倒是可以去衙门状告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急促愤怒的诘问声响彻整个巷子。 萧知章与萧知禹、萧怀蕤、舒氏、阮氏等人站在他们几人前方,神色或震惊、或愤怒地望着他们几人。 萧家几个男人是刚下朝回来,萧怀蕤与舒氏从府里出来想跟着彭氏出门的,众人“凑巧”在巷口碰到自家马车,听闻奴仆的禀报,才进来找人的。 没想到会看到这么震惊的一幕! “阿耶,你终于来啦,这个男人是姐姐的生父,他方才拿着刀要杀阿娘,阿耶,快点把他送去官府。” 萧绾妤扑向萧知章,挽上他的手臂,神色担忧道: “还有姐姐,衙门的人已经抓到几个杀手,他们指证姐姐买凶杀人,我回来就是为了将此事告知阿娘的……” “好了,你别吵—— ”萧知章被萧绾妤喋喋不休的声音吵得实在受不了了。 萧知章脸色阴沉若水,萧知禹的脸色也是黑如锅底,兄弟两人对视一眼,萧知禹望向曹二鹏的方向冷哼发话,“先将人押回府里再说。” 话落,他率先转身,萧家人面面相觑。 他等了几息,没等到身后传来动静,又重新转身回来,只见曹二鹏还是愣着不动,他这才意识到钳住曹二鹏的是京元大人。 京元纹丝不动,双臂钳着曹二鹏等着萧绾妤发话。 萧知禹望了萧绾妤一眼,萧绾妤这才发话,“听大伯的,先将人带回府里。” 京元恭敬应声,身后的侍卫跟着一起动,回去的路上,他趁着众人不备之时,低声在曹二鹏耳旁耳语了几句。 第84章 都是劲爆的大瓜 众人甫一进府,舒氏身边的人已经赶着去通知韵雅院,一群人往韵雅院而去。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老夫人自然是要管的。 韵雅院正屋内,三房长辈皆在,至于小辈,除了知道实情的萧怀蕤夫妇,就只有萧绾妤在场。 萧知章是不想女儿在场知道这些龌龊事儿的,可萧绾妤特意赶出宫来看戏的,怎么可能离开,非要赖着不走。 正屋中央跪着曹二鹏与被弄醒的云荷,奴仆给彭氏喂了些汤水后,她也终于缓了过来。 老夫人精明锐利的双眼上下打量曹二鹏许久,沉声开口:“你就是彭氏的前夫?” “是又如何?”曹二鹏梗着脖子回呛道。 老夫人冷冷的目光移到惊魂未定的彭氏身上,“彭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阿娘,我—— ” 一出又一出的可把彭氏吓得够呛的,看到老夫人与萧知章黑如锅底的脸色,她慌张道: “我与他没有关系的,就是他在长安混不下去,找我借点钱周转,他拿虞姐儿威胁我,我没有办法才借钱给他的。” “没有关系?三弟妹,这半年来你变卖产业、首饰借钱给他,这叫没关系吗?” “你对外宣称他是你堂弟,将人安顿在庄子上替你打理庄子,这也叫没关系吗?” 听闻舒氏的话,萧知章诧异地望向彭氏。 他居然不知道她还有这么多的事儿瞒着他。 彭氏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是看他没活儿干,庄子上正好缺个管事儿的,我才让他临时干着的。” 舒氏冷笑回对道:“三弟妹,你们的事儿我们都已经查清楚了,我觉得你还是老实交代比较好。” “我们不是哕哕,不会被你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的。” 她这是在提醒萧知章,彭氏之前对萧绾妤做过的事情,免得他等会儿会心软。 彭氏神色焦急地站了起来,急着撇清她与曹二鹏的关系。 “我说的都是真的,阿娘,夫君,你们信我,我与他真的没关系。” “我之前也以为他死了,直至他出现在京城,拿虞姐儿来威胁我,我才知道他还活着的。” “阿娘,夫君,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骗你们……” 曹家在晋州有点家底,家里经营着商行酒楼等产业,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原本彭氏跟着他能好好过日子,谁知曹二鹏却是个游手好闲,好赌的主儿。 原本曹家有些家底,谁知不凑巧,有一年,曹二鹏的嫡兄经营不善,产业亏损严重,曹二鹏也欠了许多赌债。 最后生意上的债主与他的债主临门,曹家还不起钱,债主便将曹二鹏抓走了。 后来没多久便听闻曹二鹏被打死了。 夫君已死,曹家又落败,没有盼头的彭氏,最后只能卷上曹家仅剩的家底,带上女儿,千里迢迢跑来长安投奔老夫人。 她是万万没想到十几年后,死去的前夫突然复活,还欠了许多债,为了让她替他还债,还拿着她的把柄与女儿的婚事来威胁他。 她也是被逼无奈才会屡屡变卖产业、首饰帮他填补窟窿。 “夫君,你不信你可以问问云荷。”彭氏这才想起一直没吭过声的云荷。 云荷拼命点头求情,“是的,三老爷,夫人说的都是真的。” 萧知章哪里会听一个奴婢的话,眼尾都没扫过给她,反问彭氏,“你们若是坦坦荡荡的,何必遮遮掩掩说他是你堂弟?” 话落,萧绾妤忙不迭补刀,“是啊阿娘,您要真有什么困难,摊开来讲就是了,您这藏着人,姐姐又派人杀他,你们到底在隐瞒些什么啊?” “你血口喷人?我虞姐儿怎么可能会派人杀他!”彭氏恶狠狠盯着萧绾妤,气急败坏吼道。 萧绾妤不甘示弱对了回去,“我血口喷人?衙门的人都把杀手抓了,杀手全都招供了,我回来就是通知您此事的。” “好心当作驴肝肺—— ” “好啊,彭氏,你们母女可真够歹毒的,当年你卷走我家钱财,如今你们母女两还想要老子的命?” “老子跟你说,你今儿不给我五百两黄金,这事儿咱们没完,你们母女俩谁也别想好过。” 方才还一百两黄金,眼下进了府就狮子大开口五百两,彭氏被他气得差点两眼一翻。 曹二鹏懒得听他们家的破事儿,只想快点拿钱走人,他阴狠的目光扫向众人,恶狠狠威胁道: “还有你们,我那忤逆女如今是你们萧家的女儿,你们萧家别想当甩手掌柜,你们要是给不了我五百两黄金,嗬——” 彭氏喊得脸红脖子粗,“我哪有这么多钱?” “没有?没有你就别怪我不客气,拉着你们一起陪葬了。” “放肆,本官倒要看看你们如何不客气。”萧知章寒霜罩面,朝门口冷声喊道:“来人,将他们二人扔出府外。” 他已经给过彭氏机会解释了,既然她不肯说,那就没有说的必要。 “不要,夫君。” 彭氏闻言,吓得扑到萧知章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臂弯求情,“夫君,我是你妻子,我,我肚子里还有你的骨肉,你不能扔出去。” 未等萧知章开口,曹二鹏出口的话惊得众人掉了下巴,“骨肉?彭氏,这都什么情况了,你还想让他替我们养儿子,你白日做梦呢!” 这话宛如一声惊雷,劈得众人愣在当场。 即便提早一些猜到真相的萧怀蕤、老夫人、舒氏三人,听到曹二鹏亲口承认,也是缓了好一会儿。 萧怀蕤前几日按照老夫人的吩咐,细细查过曹二鹏近半年来的行踪轨迹,以及彭氏出门的行踪轨迹。 经过多方核对询问,两人关系确实不清不楚的。 萧绾妤被惊得猛吸了一口凉气,不是,彭氏真的这么猛啊? 好,彭氏与曹二鹏有染,她有胡乱猜忌过,只是瞎猜是那么一回事儿,听到当事人亲口承认又是那么一回事儿。 “你说什么—— ”萧知章舌绽春雷,怒吼声响彻屋内。 “曹二鹏,你天杀的犬彘,你居然敢污蔑老娘,天杀的你的骨肉,这种人断子绝孙哪有这么好命有儿子,还你儿子,我呸……” 等众人反应过来,彭氏已经扑到曹二鹏身上,拼了命地厮打他。 “夫人,夫人—— ”云荷担心她的肚子,一直在帮忙拉架。 “狗屁不是老子儿子,那就是老子的种,都这样了,你还让老子的儿子喊别人爹,老子告诉你,老子跟你没完。” 第85章 彭氏被拿捏的把柄 人家都将他赶出去了,不用说,他要的黄金指定是要不到了。 既然如此,他干嘛还跟彭氏母女客气,那就大家都不好过。 “你放屁,那是我夫君的孩子,你再污蔑我,我把你给杀了!” 彭氏被他要挟近半年的时间,已经忍得够久的了。 他从她身上拿到的钱,前前后后加起来都近百两黄金了,这些她都可以强忍。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这种时候火上浇油,不对,他不该污蔑她,不该污蔑她的孩子,毁了她唯一立足萧府的保障。 “杀了我?你以为我是大嫂,能轻易被你杀了?” 此话一出,彭氏吓得停下了动作,她环顾四周,站在她身边的萧家人都连连后退了几步,神色惊恐地望着她。 尤其作为大嫂二嫂的舒氏与阮氏更甚,两人脸色大变,汗毛竖立,脊背发凉。 彭氏今日带来的刺激太大了,好半晌,萧家众人都还没缓过神来。 曹二鹏看到众人的反应,十分解气,他冷笑几声,嚷嚷道: “你们没想到,你们家三夫人可是杀人凶手,当年她为了我曹家的财产,将我怀胎七月的大嫂推下枯井,一尸两命—— ” 彭氏厉声打断他的话,她的脸色吓得比白纸都白,“曹二鹏—— ” 他怎么敢? 怎么敢当着她夫家的面要揭穿她的秘密? 这是彭氏藏得最深的秘密,也是她近半年来一直被曹二鹏要挟拿钱的最主要的原因。 半年前自她重遇回曹二鹏开始,曹二鹏一直拿这件事要挟她,扬言不给钱就去揭发她。 彭氏不是没想过像萧嘉虞一样除掉他,可他提醒彭氏,当年她在枯井旁丢了一只娘家陪嫁的发簪。 后来发簪被曹二鹏捡到,他交给好友,他扬言若他出事了,他的好友便会拿着发簪去告发她,所以她才一直不敢动他。 她大嫂姓李,娘家是晋州的豪绅,这几年她据闻李家还有人在州衙当了官。 李氏又是家中幺女,若是此事被李家人知晓,一定跟她拼命,萧知章也不见得会保她。 所以她才会一直被威胁至今。 彭氏哭喊朝萧知章跪行过去,“不是,夫,夫君不是这样的。” “毒妇!抓住她!”萧知章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命奴仆抓住她。 “不是的,夫君,不是的,他污蔑我,夫君——” 护卫上前紧紧钳住彭氏与还在叫嚣的彭二曹。 两人爆出的信息量太大,众人都得缓缓。 萧绾妤更是直接懵了,她知道的不比萧家众人多很多。 起码,彭氏杀害大嫂,她与曹二鹏确实有染的事儿她就不知道。 须臾,萧知章开口询问老夫人与萧知禹该如何处理他们两人。 半晌,老夫人沉声发话,“送去衙门罢。” “至于,彭氏通女干的事儿,你自个看着办。” 彭氏手上有命案,是必须得交由官府查办的,这对于萧家人来说,是没得商量的事儿。 至于彭氏与曹二鹏私相授受的事儿,这就端看萧知章怎么处理了。 毕竟他们的事情传开了,不仅是萧知章本人丢脸,就是整个萧家以及萧绾妤都会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 “大哥。”萧知章望了望女儿,又望向萧知禹,希望他帮忙出出主意。 恬不知耻的又不是他,他是不怕丢脸,可他不怕,他却怕他女儿因为此事在东宫被人指指点点。 萧绾妤见状,主动表态,“阿耶,你不用管我的,她只是我继母,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说我。” “阿耶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即可,女儿都可以的。” 从她决定对曹二鹏下手,将彭氏赶出萧家开始,她就猜到彭氏或许会败坏名声,她是真的不在意这些事情。 看到萧知章还在犹豫,她突然朝京元吩咐道:“京元,你等会子随我阿耶一道去京兆府打打下手。” “是。”京元拱手铿锵应声。 堂堂东宫暗卫统领,便是萧知章本人都要给他几分薄面,眼下却愿意听命于萧绾妤,这东宫对她是什么态度,在场的众人只要不是眼瞎都看得出来了。 萧知章最后一丝疑虑也没有了,厉声吩咐道:“来人,将这两人送至京兆府衙!” “不要,夫君不要啊,他是污蔑我的,孩子不是他,孩子不是他——” 话还没说完,急火攻心的彭氏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萧知章可不管她,大手一挥,京元领着护卫带着两人往外走去。 一场大闹剧闹到现下,老夫人也撑不住了,他们前脚刚出去,后脚她也两眼闭一眼昏了过去。 萧绾妤与两位伯母、大嫂一顿手忙脚乱,扶老夫人的扶老夫人,吩咐婢女去请大夫、端茶水,屋内的人转得团团转。 大夫过来看过老夫人,没什么大碍,就是怒火攻心,一下子没缓过来罢了。 大夫替她扎了几针,喂了碗药,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萧家等人一去就去了几个时辰,黄昏日落之时才回来。 萧知章回来时脸色不太好,满脸的倦容,饭没吃几口,便去探望老夫人。 待他从老夫人园子出来,萧绾妤已经带着新做好的吃食在他院子里等她。 “阿耶。”萧绾妤上前扶着他往圆桌走去,“阿耶,我给你端了些热汤过来,您多少喝点汤好不好。” 出了这么多的事儿,萧知章哪吃得下,可对上女儿满是担忧的小脸,他又不忍心让她担忧,只得应好。 萧绾妤扶着他坐下来,掀开汤盅盖,亲自把羊肉汤盛到碗里,递给他,“阿耶,给。” 说着,她又亲自将食盒里的小菜一一摆了出来,“阿耶,这些都是易克化的吃食,您多少吃点。” 小姑娘低着脑袋一边给他摆弄吃食,一边温声细语地叮嘱着让他多吃点,天气冷了,记得多添件衣裳等等话语。 娇软糯蜜的声音浸在萧知章的耳朵里,瞬间,眼眶涌上一股热意,他声音沙哑开口,“哕哕,阿耶对不起你。” “阿耶,你没有对不起我啊,你怎么了?”萧知章突然的道歉把萧绾妤给整懵了。 “是阿耶不好,若阿耶当年娶了个名门闺秀,你如今也不会被养成这样子,更不用去与人做妾。” 或许在别人眼中,太子良娣这位分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可对于萧知章来说,但凡有得选择,他是万万不可能让女儿去做妾的。 他本以为他顺势娶了彭氏,只要他萧家好好待彭氏母女,彭氏便会好好帮他照顾女儿,没曾想彭氏把他女儿养得娇纵蛮横,萧嘉虞还差点把他女儿推入火坑。 他之前的情绪一直被彭氏与曹二鹏牵动着,震惊、愤怒、羞耻等种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直至现下看到乖巧的女儿,他才反应过来,他也差点成了毁了女儿一辈子的帮凶。 第86章 你多想想哕哕 “阿耶,您别自责了,你之前也不知道彭氏是那样的人。” “再说了,人心隔肚皮,您怎么知道你娶了别人,别人也一定会掏心掏肺地待我?” 女儿如此贴心,萧知章更觉得愧对女儿,他长长叹了口气,保证道: “哕哕,你放心,阿耶已经当场请姚大人判我与彭氏义绝,阿耶会将那对母女赶出萧家,往后她们与我们萧家再无瓜葛。” 只要再请族里的长辈做个见证,与彭氏母女断绝关系即可。 “好~”萧绾妤放下银箸,攀上萧知章的臂弯,撒娇道:“阿耶,您既然决定放下就别再胡思乱想了。” “虽然女儿被养得不讨喜,可起码我没丢了性命,我还是活得好好的,往后还可以在您身边尽孝。” “咱们父女俩的福气呀,还在后头呢。” 这是萧绾妤的真心话,今儿得知彭氏母女这般歹毒后,她真的庆幸自个逃过一劫。 萧绾妤不提丢了性命还好,她这么一提,萧知章想起彭氏母女的歹毒,心里涌起一阵阵后怕。 得亏彭氏母女没对他女儿下狠手,若是把那一套用在他女儿身上,这后果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阿耶,您别不开心了,您多吃点,我伺候您吃完,我就要回宫了。” 屋外细雪簌簌,寒风凛冽,悬挂在屋檐之下的琉璃灯随风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想到女儿又要赶回宫中,萧知章心里又多了几分惆怅。 唉…… 心里如何担忧是一回事儿,他还是快速把女儿盛的羊肉汤喝完,面上还是勉强挤出笑容,宽慰女儿,“好啦,阿耶喝完了,你赶快回去罢,晚了不安全。” 说话间,他已经起身赶人。 清黛见萧绾妤起来,立马拿着狐裘上前,正准备替她披上,萧知章接过狐裘替她披上,动作轻柔地替她系好带子,叮嘱她们回去注意安全。 “阿耶莫要多想了,我看看这两日得空再回来看您。”萧绾妤知晓他不可能一时半会释然,只得这般劝他。 “成啦,看什么,你都嫁入东宫的人了,怎么好老往娘家跑。”萧知章嫌弃地领着她出门,要亲自送她去坐马车。 “这有什么嘛,殿下说了,我想什么时候出来都可以,我夫君都同意了,阿耶怎么还不乐意呢。” “成成成,知晓殿下疼你……” “那可不……”清脆灵动的声音随风飘散,驱走了黑夜的孤寂。 九曲长廊之下,萧知禹背手而立,静静凝望着渐行渐远的父女两。 送完女儿回来的萧知章,上了长廊就看到兄长迎风站在这里,“大兄?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萧知禹没理他这个问题,反问道:“哕哕回去了?” “啊”萧知章点了点头。 萧知禹目光紧紧攫着他,沉声开口道: “彭氏母女的事儿你抓紧时间办,早点处理完早点收心。” 萧知章点头应好,“兄长放心,我明儿就去请族长。” 萧知禹继续道:“这就对了,你与其将时间浪费在白眼狼身上,不如多想想哕哕。” “你就剩这么一个女儿,她如今在东宫处处被人压着一头,你若是什么都帮不到她,往后你怎么跟弟妹交代?” 萧知禹也是男人,萧知章十几年没有子嗣,要说他对彭氏肚子的骨肉一丁点期盼都没有,萧知禹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今儿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他的疲惫、愤怒、难受的种种情绪,萧知禹也看在眼里。 萧知禹是不想他再去烦心彭氏母女的事儿,才特意等在这里提点他。 萧知章闻言,疲惫的面容上堆叠出羞愧懊恼之色。 是啊,他就剩这么一个女儿了,因为他错误的决定,他已经害了她,他可不能让她一个人在东宫孤立无援…… 萧绾妤不知道他们兄弟俩的对话,她只记得老夫人与她说的话,以及萧知章送她坐车时的强颜欢笑。 回宫的路上她都闷闷不乐的,要是平日她早就拉着京元询问他后续的情况了,可现下,一路上她都没说到两句话。 “这是怎么了?”魏胤珩替无精打采的小姑娘解下狐裘,扫了一眼身后青黛,青萝两人。 “没什么,妾身就是累了。”萧绾妤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往里走去。 林元清赶忙呈上热茶点心,青黛见状,赶忙开口询问,“主子,您晚饭都没怎么吃,要不奴婢去给您准备些夜宵?” 萧绾妤还没来得及拒绝,魏胤珩已经发话让她下去准备,目的达成的青黛赶忙应声,一溜烟下去准备吃食。 萧绾妤在烤火驱散身上的寒意,魏胤珩问小姑娘到底怎么了,可她又对他爱答不理。 他想了想,觉得应当是与萧府的事儿有关,他便传京元进来禀报今日之事。 京元随即将他去京兆府衙后发生的事儿一一禀报。 众人到了京兆府后,萧知章先是状告妻子彭氏与前夫曹二鹏通女干。 京兆府衙的人好不容易给众人录完口供,曹二鹏又状告彭氏多年前为了谋夺财产,将怀有五个月孩子的大嫂推下枯井致死,且还是人证物证俱全。 先是通女干,后有谋财害命,本来以为这就是完了,谁知道还有更渗人的。 曹二鹏居然还要状告亲女,即晋王孺人萧氏买凶杀父。 他这头状告完,长安县衙役就奉京元之命将杀手送过来,说是今儿早上在城外抓获的。 听完三桩案件,京兆府尹姚大人恨不得两眼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好家伙,他今儿是犯太岁了? 还是捅到什么罪犯窝了? 好家伙,这一家三口,个个都是狠角色,一个比一个歹毒! “那姚大人如何处理?” 第87章 哄她 萧家人回来就在餐桌上提了一嘴,她只顾着担心萧知章也没留心听,眼下听到姚大人与萧嘉虞,这才来了点兴致。 此时,青黛捧着刚熬好的肉糜粥过来,魏胤珩让她边吃边听。 京元继续道:“姚大人只能将彭氏与曹二鹏押入大牢,至于萧孺人那边,姚大人还没有动作。” 魏胤珩见她没听懂,主动解释道:“弑父罪名太大,萧嘉虞如今还占着孺人身份,我那二皇兄总归会保她的。” 中原近千年来一直推崇孝道,每个朝代的帝王都是以孝治国,若萧嘉虞坐实弑父罪名,势必会影响晋王在民间的民心。 况且,她本身就有野腔无调的名声在外,若再坐实买凶弑父的罪行,岂不是狠狠打了陛下的颜面? 毕竟,两人的婚事可是陛下亲赐的。 “那我之前做的事儿不是变相帮了她?” 若不是她之前助萧嘉虞嫁给晋王,如今出事了,她也不会有晋王的庇护。 魏胤珩轻笑道:“无妨,她蹦哒不了多久。” 晋王会保她,不代表他还能继续容下她。 除掉一个毫无用处只会惹麻烦的妾室,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京元又禀报了一些事情,很快便退了下去。 萧绾妤只顾着听京元禀报,碗里的粥都没吃几口,眼看她要溜走了,魏胤珩一把将人拉了回去。 端起桌上的碗,亲自给她喂粥,“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没有啊,就是没有胃口。” 魏胤珩等她说罢又给她塞了一勺粥,继续道:“回娘家都没有胃口吃饭?那你往后莫要吵着想念萧府的吃食了。” 萧绾妤闻言,赶忙咽下嘴里的吃食,纤纤玉手攀上他的小臂,委屈巴巴地望着男人,“夫君——” “还不愿意说吗?” “彭氏的事儿对阿耶的打击挺大的。”萧绾妤低垂着脑袋,失落的模样搅着手指。 萧知章从京兆府回来肉眼可见的疲惫,那模样放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家里养只狗养久了都有感情,更何况彭氏嫁给他十来年的时间了。 再者,听老夫人的意思,他多少还是有些期待彭氏肚子里的孩子,那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稚子无辜…… 谁知道,他终究一场欢喜一场空…… “哕哕是后悔了?”魏胤珩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轻柔询问道。 萧绾妤错愕地抬起头望着男人。 在萧知章未从京兆府回来之前,她一点儿也不后悔,甚至在为揭穿彭氏母女的真面目,将她们赶出萧家而开心。 可今晚看到萧知章孤寂的神态时,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些茫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须臾,她闷闷开口道:“夫君,我不想看到阿耶不开心。” “我只有阿耶最后一个亲人了。” “孤与阿娘不是你亲人?”魏胤珩轻捏她的粉腮,调侃道。 “那不一样嘛~”萧绾妤闷闷应了一声,没心情与他调侃。 魏胤珩轻叹一声,随即将人拢入怀中,“你阿耶这么大岁数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你放心,他很快就缓过来了。” “哕哕,你只是揭穿了彭氏母女的真面目,免得大家受她们蒙蔽,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莫要将过错揽到自个身上,嗯?” 他又开解了小姑娘好一会儿,她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去泡个热汤浴,早些睡,孤先回去处理公务,晚些再回来陪你。” 萧绾妤默默点头,目送男人离开便去沐浴更衣。 夜色深沉,星月无光,风声呼啸。 魏胤珩刚出书房,京元快步上前低声禀报:“殿下,那些杀手与曹二鹏出事了。” 说着,他对着颈脖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魏胤珩没有任何意外,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儿。 晋王为保萧嘉虞派人,定会派人除掉原告,杀手与曹二鹏全都死了便死无对证,萧嘉虞也就平安无事了。 他沉声询问道:“彭氏呢?” “彭氏无事,被我们的人拦截了。” 晋王倒是心狠手辣,不仅除掉杀手与曹二鹏,连彭氏也没打算放过。 他们暗桩在换班时,曹二鹏被人下了毒手,得亏彭氏这边还没出事儿。 魏胤珩微微颔首,吩咐道:“盯紧些,别让她那么早死了。” 不管因为她是晋王孺人生母的身份,亦或是她折腾了萧绾妤这么久,魏胤珩都想她活得久一些,即便要死,也要发挥她最后的价值再死。 至于他们明知京兆府姚大人是晋王的人,还非要将人送至京兆府,是因为姚大人之前奉命将萧绾妤押入京兆狱关了几日,魏胤珩这是在给他的小姑娘算之前的账呢。 如今正好把人送到姚大人的眼皮子底下,除了给他找点事儿做之外,指不定还能埋点麻烦。 毕竟,彭氏的大嫂娘家李氏可是晋州的豪绅,家中又有人入了仕,若是彭氏的案子未审便死在京兆狱内,李家人会如何想? 风水轮流转,又有谁能保证,有朝一日,李家人不会得势? 又有谁能保证,姚大人不会有朝一日落入李家人之手? 魏胤珩早就知晓曹二鹏与彭氏的结局,他做这么多事儿,不过是将他们的价值压榨干净罢了。 “那,属下安排人替曹二鹏收尸?” 他们答应了曹二鹏,若是他认下彭氏肚子里的孩子,他们便保他下半辈子平安富贵。 如今这种情况,平安富贵是不可能了,替他收尸厚葬倒是可以的。 魏胤珩微微颔首,几息后,面容严肃叮嘱道:“在萧良娣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知道的。” 彭氏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对魏胤珩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彭氏母女能如小姑娘所愿被赶出萧家。 京元拱手锵声应道:“属下领命。” 眼看就要抵达长乐宫宫门,京元拱手退下去传达任务去了,魏胤珩则进了长乐宫。 “殿下。”负责守夜的青黛迎了上来,魏胤珩摆手让她退下去,自己进了内间。 内间暖炉氤氲,墙角处的青花神兽香炉里飘出细雅的熏香,清清淡淡地萦绕整个屋内。 魏胤珩正褪去外衣,突然听到床榻处出来细弱的声音,他随手将外袍搭在衣架上走了过去。 床廊上放着一盏琉璃灯,晕黄的烛光映在小姑娘的睡颜上。 小姑娘睡得并不安稳,柳眉紧压,湿润的长睫轻颤,眼尾还挂着泪珠,嘴里低喃着,“阿耶—— ”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软,微颤的尾音又带了丝丝可怜,魏胤珩心尖莫名软成一团。 他抬手擦掉她眼尾的泪珠,指腹一遍一遍地抚着她蹙起的眉头,低声呢喃道:“真是不乖……” 他方才说了这么多,原来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漆黑的眼眸里渐渐显出烦躁,“往后不能再纵着你了……” 往后,所有的事儿都交给他来做,这样她就不会将别人的过错揽到自个身上,愧疚到睡着了都不安稳…… 小姑娘微微偏头避开他的触碰,一手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指,“阿耶,阿耶—— ” 小姑娘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瞬间,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心中的烦躁情绪尚未消散干净。 片刻,他才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姑娘的情绪居然也能牵动着他的情绪了…… 第88章 没必要留着彭氏了 墙角的漏更滴答滴答地滴着,许久,待小姑娘眉头终于被抚平后,他缓缓起身,披上外袍走去外间。 屋外正在与青黛唠嗑解闷的林元清看到他出来,微微一愣,“殿下?” 他家主子不是进去许久了么,怎么,还没睡? “去唤京元过来。” “是。”林元清恭敬应声退了出去。 青黛也赶忙去给他上了茶水。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京元已经赶到了,“殿下?” 魏胤珩将茶盏轻放桌面上,抬眸望向他,出口的声音异常冰冷,“不必再派人看管彭氏了。” 言外之意就是任由彭氏自生自灭了。 “殿下?”京元不解地望着他。 他方才不是还说看好彭氏,别让他那么早死了吗? 这才多久,怎的又改变主意了? “按孤说的去办即可。” 所有的事情都是彭氏惹出来的,如今已经惹她这般不开心了,人也没必要再留着了…… 京元恭敬领命,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林泰安将他送了出去,京元随口道:“今儿殿下的情绪,怎么感觉不太对?” “方才还说看好彭氏,我这才传达完命令,殿下又改口了。” 林泰安轻轻摇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京元大人,还没尝过情爱的滋味?” 京元闻言,翻了白眼,这不废话嘛。 对上林泰安鄙夷的目光,他狐疑地盯着林泰安,随即,挑了挑眉,一副了然的模样,“林公公似乎知道什么内情。” 两人都是魏胤珩身边的老人了,林泰安也没瞒着他,将他方才去内间送安神香看到的一幕,隐晦地说了出来。 “嗐,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原来是因为萧良娣,咱们殿下不是一向待萧良娣与众不同吗。” 京元现下也能理解殿下为何又突然改口了。 林泰安声音呢喃地接过话,“是啊,咱们殿下待萧良娣一向与众不对,希望她能解开殿下的心结罢……” 萧绾妤对今晚的事情一无所知,待她睡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睡醒后,她除了身体比较疲惫,心情倒是没有昨晚那么糟糕了。 她刚用完膳,已经收到了曹二鹏与彭氏昨晚在狱中暴毙的消息。 “怎么会突然就暴毙了呢?”萧绾妤不敢相信,昨日还活得好好的人,居然一夜之间就暴毙了。 “预料之中的事儿。”魏胤珩的声音从门外递了进来,下一瞬,身着赭黄狐裘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 “夫君,你下朝回来啦?” 萧绾妤笑靥如花地迎了上去。 魏胤珩及时侧过身子,避开了迎面扑来的小姑娘。 “夫君?”萧绾妤茫然地望着他。 “孤身上寒气重,免得你碰过来着凉了。” 魏胤珩温柔笑了笑,解下狐裘递给青萝,边往屋内的暖炉走去,继续给她说曹二鹏与彭氏的事儿。 萧绾妤听完,急着追问萧家人的反应,“那我阿耶呢?祖母他们什么反应?” “你阿耶没事了,听你大伯与你阿耶的意思,他们不会再管彭氏了。” “你们家应当今日便会请族长上门见证,萧家要与彭氏母女断绝关系。” 萧绾妤闻言,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彭氏母女赶出去了。 这事儿有人欢喜有人愁,萧嘉虞可谓是焦头烂额。 萧家人可以不管彭氏,可她不得不管,她一直拖到翌日下晌,拖得不能再拖了,才亲自去京兆府给彭氏收尸。 她们母女俩被赶出萧家,彭氏自然不可能再葬在萧家祖坟,彭家远离长安,萧嘉虞也不愿折腾,派人随意找了块地方给埋了起来。 比起曹二鹏被“朋友”接回晋州,风光大葬,彭氏的下场简直不要太凄凉。 萧嘉虞处理完彭氏的身后事回来,彻底被晋王给禁足了。 晋王府中 郭氏的贴身婢女向郭氏禀报,“主子,那萧氏女又在发脾气,吵着闹着要见王爷。” 郭氏正在检查儿子的字帖,闻言,语气冰冷回道:“让她慢慢闹,往后这种事儿无需过来禀报了。” 府中尚无正妃,所有的中馈都交给郭氏打理。 郭氏突然想到上次在千秋宫,裴菀沁那意有所指的话,突兀的笑了声,感慨道:“要是知道她这么废物,我一早就不该在她身上浪费精力。” 萧嘉虞有手段又如何,架不住她有这两个这么会坑女儿的亲爹娘。 婢女倒是顾虑得比较多,她迟疑片刻,开口提醒郭氏,“主子,那萧氏女的手段—— ” 虽说萧嘉虞如今已经惹得晋王厌烦,禁足几乎就没有再解封的机会,可以她的性子,很难保证她不会再来一次逆风翻盘。 毕竟,之前又不是没试过。 她被赐婚的时候,晋王不也是不喜她么,可她还不是勾着晋王一次次宿在她院子,没多久,晋王对她态度居然改观了。 若不是她娘家出了事儿,指不定郭氏又添多一劲敌。 郭氏闻言,认为婢女提醒得对,改口吩咐婢女派人好好盯着萧嘉虞的动静。 “殿下呢?你有没有找人把消息传出去?” 第89章 乡贡开审 眼看天要黑全了,还没等消息传回来,萧嘉虞又朝凝香发了一大通脾气。 凝香怯怯回道:“主子,奴婢已经请人递消息给管家了。” “您说是不是那位吩咐下来的?如今可是她管着府上呢。” “是了,是她了,一定是郭氏女从中作梗!”萧嘉虞闻言,忿忿骂道。 一定是郭氏女落井下石! 想到前两日出事时,郭氏女对她的冷嘲热讽,萧嘉虞心中的怒火又蹭蹭蹭往上冒。 眼看她脸色越来越阴沉吓人,凝香硬着头皮劝道:“主子,王爷正在气头上,咱们要不要先缓缓,等王爷消消气再说?” “等等等,等什么?再等下去我人怕是要凉了。” 若她不想办法尽快哄回晋王,那她的王妃梦也做到尽头了。 “主子——”凝香面容肃然,俯身在萧嘉虞耳旁低语片刻。 萧嘉虞脸上的戾气、烦躁,肉眼可见地消退干净。 “主子,咱们再等等,等王爷气消点儿了,咱们再另想法子补救。” 话落,萧嘉虞重重点头,“对,我手上还有王牌,我不怕的。” 她必须得缓缓,这段时间就想好法子,待过段时间再去哄晋王消气。 “是的呢,主子要沉住气,奴婢听闻管家说,王爷近日为了朝堂之事忙得焦头烂额的……” 晋王近日确实因为乡贡的事儿忙得不可开交,加上萧嘉虞的烂摊子,他本人都要忙疯了。 可惜他这头才刚替萧嘉虞收拾完,更大的麻烦又找上了门。 负责主审乡贡的魏胤珩与淮南郡王,已经在襄州、卫州拿到底下官员贩卖户籍、解状的交易账本,证据不日便会抵达京城。 这还不是最让人头疼,彭清雷已经离开汝州,秘密进京。 “廖连业那边什么情况?”晋王沉声反问屋内众人。 廖连业,就是前朝崇义郡王的后裔,如今冒着涂郝的户籍,在河南道青州乌县任县丞一职。 翟宗伯接过话道:“人失踪了。” “失踪了?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失踪了?” 他冒名顶替别人户籍,即便被揭发也不是死罪,怎么会失踪了呢? 翟宗伯顶着晋王冰冷的目光,恭敬回道:“应,应是被人抓走了。” 话音坠地,晋王抄起桌上的案牒砸了过去,“废物,区区一个贡士都看不住!” 廖连业是罪臣之后的身份是三司接手后,翟甫让底下的人再细查补漏才发现了他的身份。 只是等他们发现遣人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了。 “殿下息怒——”翟宗伯顺势跪了下来。 “祖父,咱们该如何取舍?”晋王懒得再理这废物,直接与翟甫谈起取舍一事。 所有的人证物证很快就齐全,目前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选出合适的替死鬼。 选谁做替死鬼,推谁去送死,既要将班底的损失降到最低,又要选出毫无破绽的替死鬼,这都需要深思熟虑的事情。 翟甫思忖半晌,罗列了一圈底下州府的官员与贡院的官员,其中就包括邱家。 乡贡一案中,贩卖户籍贪赃枉法一事,只要他们推给底下的人,销毁与翟家有关的罪证,让晋王在陛下面前以监察不当的理由请罪,此事差不多就混过去了。 而最难解决的是“勾结前朝余孽”这莫须有的罪名,这样的罪名,皇帝即便再想包庇晋王也不好插手。 这也是东宫一直费尽心思在彭清雷这边使力的缘由。 廖连业的户籍是经彭清雷之手卖的,他能秘密进京,想必已经知道了儿子之死与邱家有关,彭清雷为了给儿子报仇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邱家。 “至于彭清雷那儿,老夫亲自会会他。” “祖父?”晋王有些担忧开口。 翟甫岂会看不出他的担忧,宽慰他道:“殿下放心,老夫一日不倒,还是能使唤动人的。” 物证即将抵达盛京,所有的事情迫在眉睫,晋王这边分头行动,全力以赴与三司抢时间。 当夜,有贡院的官员主动招供,留下遗书在府中畏罪自杀。 不过两日,襄州、卫州、汝州等地的账本陆续抵达长安。 各州府涉案官员也被押送长安,廖连业本人被骠骑大将军凌睿峯缉拿归案,案件正式开审。 三司按照查到的证据,账本,将贡院、中书省涉案官员一并抓入大狱。 其中包括前礼部侍郎贡举主持者翟宗伯,中书省平章政事邱坤,以及户部户部司郎中郎员外等人,光是抓进去的涉案官员多达廿余人,明面上的晋王一脉就占了十余人。 事情一过明面,晋王立马进宫,跪在御书房前的小广场上,声泪俱下哭诉自个御下不严,监察不当,求陛下责罚。 “彭清雷呢?” 东宫书房中,魏胤珩冷声询问负责联络说服彭清雷的卢詹事。 “不见了。” “不见了?你们不是盯着他进京的吗?” 卢詹事等人羞愧地低下头,他们之前跟得好好的,谁知道他进了京城之后,人就消失不见了。 “殿下,这其中恐怕有变。”郑峋闻言,提醒道。 按照他们设好的局,彭清雷进京后会去三司招供,如今却不见人了。 魏胤珩当然也能猜到,不过眼下不是追责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人,说服他倒戈相向。 “五郎、京元,广发人手,务必尽快找到彭清雷。” 郑峋与京元恭敬领命。 他们两人退下后,屋内众人继续商议接下来的安排,裴少傅开口道: “殿下,咱们不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彭清雷身上,无论如何,我等都不能让翟家全身而退。” 案子涉及各州府、贡院、中书省众多官员,贪赃枉法的赃款高达近百万贯钱,陛下龙颜大怒,勒令三司速战速决给百姓一个交代。 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抓紧时间拉翟家下水,即便不能重击,翟宗伯也一定要除掉。 作为前礼部侍郎贡举主持者,若是这样都不能借机除掉他,那他们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种事儿谁都知道,郑泰狐疑地望着他,询问道:“裴少傅是有什么应付之策?” 裴少傅意味深长一笑,缓缓将他的计策道来,“臣以为可以从……” 案子的审问速度非常快,两方人马的较量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第90章 亲自下厨 郑峋等人还是晚了一步,眼看案子即将进入尾声,彭清雷仍是没有找到,他只是提供了有关邱家参与贩卖户籍贪赃枉法的账本,就不见踪迹。 邱坤见人证物证俱全,也在狱中“畏罪自杀”。 短短十来日过去,案子已经落下帷幕。 证据确凿的涉案官员,罢官夺爵,按法拟判秋决抄没家产,亦或是论罪流放,未成年的儿郎与女眷则夺籍没于掖庭局。 贡举主持者翟宗伯,由于淮南郡王与詹儒塬掌握了他是主谋的证据,也被罢官依法斩首示众。 至于受人蒙蔽犯了失察之过的晋王殿下,皇帝下了斥责的圣旨,又命他待职禁足,认真自省,不得再犯。 晋王虽然逃过一劫,被皇帝轻拿轻放,但他的班底也被废了不少。 除了翟宗伯,邱家等是在明面上的近十名官员,涉案的也有大皇子襄王的人,两人都是同一个战队,其实也是晋王一脉。 此次过后,晋王一脉可谓是元气大伤。 至于彭清雷因为销毁证据得当,又提供了举证邱家的证据,加上翟甫在暗中操作,他最后只是调去偏远的州任职,几乎可以说是全身而退。 案件审理完毕,由于上一届科举冒籍取解对很多贡士并不公平,皇帝特颁发圣旨于来年秋天再开恩科,所有考生无需再等三年之久。 也就是说不管是像徐羡林这样被冒籍夺解,亦或是上一届并没中举的考生皆可以在来年秋季参加科举。 徐羡林如今已经恢复籍贯,像他这样因为案件来到长安告状的考生,户部担心他们返回原籍参加乡贡时间上来不及,特许他们留在长安备考。 所以徐羡林如今就留在长安,与邱素吟以及她的嫡系女眷一起住在城南备考。 原本邱素吟与魏胤珩有约定,她大义灭亲替魏胤珩收集家里人贩卖籍贯贪赃枉法的罪证,魏胤珩保她邱家女眷平安。 可惜,翟家反水将一切罪证都推到邱家人身上,邱父更被翟家人害死在牢里,如此一来,邱素吟在此案上没有任何贡献。 魏胤珩本可以不保住邱家女眷,但念在徐羡林是个人才,他已经拜入东宫门下,且翟家又与邱素吟有仇,魏胤珩最终还是保全了邱家女眷。 案件彻底落下帷幕,转眼来到腊月中旬。 因为此案牵扯的官员数量不少,朝中以及地方官员空出不少职位,各派都在争取将自己人擢升填补进去,所以魏胤珩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碌。 比起他的忙碌,萧绾妤从林元清口中得知最近他的心情不太好。 林元清不敢与她细说朝堂之事,她只能去套话萧怀安。 萧怀安经不住她的套路,如实告诉了她。 魏胤珩是为了乡贡一案后续的事情烦心。 晋王祖孙俩在乡贡一案中全身而退,后续官员的擢升填补,皇帝明里暗里给安排了不少晋王的人选进去,势必要平衡东宫与晋王、襄王的势力。 眼下年节将近,随即便是上元佳节,晋王很大可能会在上元佳节解禁,也就是说他大概也就禁足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这一件件一桩桩,加上年末各种政务,魏胤珩可不就是心情烦躁得很。 眼看魏胤珩忙得有五六日未踏入后院,她觉得主动做点事儿哄哄他。 烟雾缭绕的厨房内,午后的暖阳透过大开的天窗倾洒而下,小姑娘一手捏着面团,一手拿着小木棍,正认真地在面团上雕刻,时不时点点头,惊艳的眉眼映着阳光,笑得明艳动人。 “阿娘,是这样捏么?” “对,这边再调细一些,这边,这边上个栀子色。” 萧绾妤低应一声,用细刷子沾了点栀子色,按照提前刻画好的线条,小心翼翼地涂抹上色,眼看快好了,手突然一抖,唰地一条粗线直接将整个面团毁了。 失败了第六个面团的萧绾妤终于崩不住了,哇的一声可怜兮兮地喊了出来,“阿娘——” “噗——”话音未消,郑皇后与一旁伺候的舒月姑姑被她委屈巴巴的表情给逗笑了。 两人这么一笑,萧绾妤更加委屈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蔫了下去,“阿娘,我是不是很笨,怎么都雕不好。” 此时此刻的她,突然有些后悔跑来找郑皇后寻求帮忙了。 萧绾妤看到魏胤珩最近心情不好,有意亲手做点特别的东西送他哄他高兴。 可她女红与画工都不精湛,她也想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这才找上郑皇后询问。 郑皇后给她出了好几个主意她都不满意,这才提议教她做魏胤珩小时候爱吃的食物,一样是荸荠蹴鞠丸,一样是樱桃糕。 萧绾妤想着厨艺学起来比较简单,一听是这俩简单的吃食,立马颠颠儿地就同意了。 可谁知,郑皇后教她的两样吃食都不简单。 光是樱桃糕,将樱桃果脯熬煮成果酱的繁琐步骤暂且不提,就是徒手将樱桃糕雕成憨厚可爱的老虎形状,就很是为难她。 她都雕了两日了,雕花出来的老虎总是丑丑的。 “没有,没有,哕哕哪里笨了。” 郑皇后赶紧敛住笑,赶忙替她拿走画毁的面团,轻声安慰她: “哕哕不笨的,阿娘当初学的时候学了好久呢,哕哕这才学多久呀,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真的吗?”小姑娘目光狐疑地望着郑皇后。 “真的,阿娘骗你做什么。” “你弄了这么久也累了,要不咱们先出去歇会儿,等会子再回来做?” 话落,厨娘从切菜台走来,低声禀报肉泥已经捶好了。 “好啦?阿娘,我想先做肉丸。” 小姑娘闻言,立马恢复了精神气,颠颠儿地拦着郑皇后往切菜台走去,非要让郑皇后先教她荸荠蹴鞠肉丸。 第91章 送吃食 荸荠蹴鞠丸就是荸荠牛肉丸,郑皇后小时候为了哄魏胤珩吃饭,特意以他喜爱的玩具起名的。 切菜台上摆着打起起胶的牛肉,以及各种食材,小料,郑皇后之前已经做过一遍,今儿主要还是萧绾妤操作,郑皇后指点。 萧绾妤先将盆里的肉泥均开,加入少量的冰水,开始顺着同一个方向不停搅动。 “阿娘,这冰水好香呀,里面除了香菇还加了什么?” 萧绾妤用力嗅了嗅冰水,不太能嗅出来里面的材料,遂虚心请教。 “这是咱们昨日泡香菇、火腿、黄雀肫的水,阿娘命人将水冻成冰,再化成冰水的。”郑皇后笑盈盈地解释道。 萧绾妤闻言,啧啧咂舌道:“这般精细的做法,难怪夫君好几年没尝过了。” 做牛肉丸的牛肉要选用最嫩的部位,再混合泡软的黄雀肫,厨娘用铁棍一下一下捶打成泥,其间为了保证口感还要不断地将筋膜剔除,直至将肉泥打起浆。 到这里也只是做了一半,还要把泡过食材的冰水加入肉泥中混合均匀,调配出肉丸的软硬程度 ,还要捏成团,还要煮,蒸。 如此繁琐的步骤,即便大部分有宫人帮忙,可少不得郑皇后亲自动手,以她这几年的身体状态,确实很难费精力做给魏胤珩吃。 “是啊,阿娘确实好几年没给珩儿做过了,他小时候可爱吃了这肉丸了,每次吃饭都指名要吃这道菜。” 听闻郑皇后正在忆当年,舒月含笑接过话: “那可不,太子殿下人儿小小的,舌头可厉害了,皇后娘娘与厨娘做的,他一尝就尝出来了,发现是宫人做的,直接就给吐出来了。” “夫君小时候就这般挑食了?” 魏胤珩比他大她七岁,萧绾妤不知道也很正常。 “珩儿小的时候可挑食了,最爱吃肉,顿顿都要有肉才肯吃饭,也就是后来他进了军营没得挑才慢慢改掉这挑食的毛病。” “你是不知道,珩儿当年刚从军营回来的时候,一下子瘦了好多,可把阿娘担心坏了……” 婆媳两人一边制作肉丸,一边聊起魏胤珩童年的趣事。 两人边聊边做,许是心情放松,没有那么在意手中的糕点成品,这次萧绾妤雕画樱桃糕还不错。 虽然做得不如郑皇后的好看,但也比之前做得好看许多。 蒸好的樱桃糕,婴儿拳头大小的老虎十分憨厚可爱,白里透红引人垂涎三尺。 宫婢将做好的荸荠蹴鞠丸与樱桃糕端出去,萧绾妤迫不及待尝了起来。 经过千百次打击的肉丸,贝齿轻轻一咬,浓郁的肉汁从舌尖上爆发, 牛肉肉质鲜滑,加上切得细碎的荸荠爽口脆弹,黄雀肫、香菇、火腿以及各种香料,风味跟口感都十分丰富。 “好吃?”郑皇后看她好吃的眼睛都眯起来,含笑又给她夹了一块。 萧绾妤一边点头如捣蒜,一边竖起大拇指,含糊应了声好吃,“难怪夫君就喜欢吃阿娘做的,太好吃了。” “阿娘,你说夫君会喜欢我做的吗?” 这料是郑皇后配的,工序也是郑皇后盯着她做的,她不确定下次由她从头到尾独自做的时候,会不会合魏胤珩的口味。 “哕哕辛苦学了这么久,珩儿定会喜欢吃的。”郑皇后慈爱笑道。 “来,你尝尝樱桃糕,眼下没有新鲜樱桃,待开春樱桃果成熟后,阿娘教你用新鲜的樱桃果来做樱桃糕,可比用果脯做的好吃多了。” “嗯嗯。”萧绾妤糯糯点头。 贝齿轻轻咬下,温热甜蜜的果酱在舌尖爆开,齿颊留香,温热甜度刚好的果酱顺入喉咙,一路浸到了肺腑,浑身暖洋洋的。 小姑娘一小口一小口吃得满脸享受,看得郑皇后都馋了,她也跟着一口气吃了两个。 “阿娘,这个好好吃啊,夫君真好,从小就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 郑皇后闻言,嗔了她一眼,曲指轻刮她高挺的鼻梁,嗔笑道:“你也好呀,你小的时候也吃过的。” “那时候你也很爱吃樱桃糕,你还跟阿娘说,以后天天都要吃呢,你忘啦?” “我吃过吗?”萧绾妤茫然看着郑皇后,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一回事? 郑皇后给她解释道: “自然是吃过的,你三四岁的时候,每次来阿娘这里都闹着要吃樱桃糕,你阿娘还说你是贪吃鬼呢。” “每次一做好,你都是嘴里咬着一个,一手拿着一个,说要给两位阿兄吃,结果两位阿兄没回来,你自个就把自个给吃撑了……” 萧怀朗还在世的时候,郑氏与郑皇后走得挺亲近的,尤其萧怀朗成了魏胤珩的伴读后,两家走得更近了。 郑氏时常带小家伙过去拜见彼时还是郡王妃的郑皇后,郑皇后每次给她拿些什么好吃的,她都是拿三份,自个吃一份,手里拿两份嚷嚷着要留给萧怀朗与世子魏胤珩。 每次都没等到两位阿兄回来,都是她一个人吃光光。 只是当年的小家伙年纪太小,不记得这些陈年往事了。 说起昔日往事,郑皇后突然想了一些往事,“对了,当年阿娘还与你阿娘作了一幅画,画的就是你与珩儿,你要不要看看?” “画的是我与夫君?”萧绾妤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她与夫君当年还一起入过画? 郑皇后眉眼含笑点头,“对呀,当年本来是要给你画的,但珩儿正好在石亭看书便一道画了进去,你要不要看看?” 说着,她便起身拉着萧绾妤去了寝殿,让芳华姑姑把画册给翻找出来。 郑皇后不仅翻找出画册,还说起他们两人小时候不少的趣事,两人相聊得可开心了。 直至日落西山,萧绾妤因为要回去给魏胤珩送吃食,这才离开千秋宫。 萧绾妤回到东宫,先回长乐宫重新梳洗,顺道让青黛找出她前两年酿的竹叶酒,收拾好后才带着吃食与亲手酿的酒过去承明殿。 屋外大雪纷飞,她刚进承明殿宫门,得到消息的林元清急匆匆赶来迎接。 看着身上落了不少雪花的萧绾妤,脸上堆满讪笑将人迎进去,“萧良娣怎的亲自来了,有什么事儿吩咐底下的人跑一趟便是了。” “殿下公务繁忙,我亲自做了些吃食过来想与殿下共进晚膳。” “对了,殿下可还在书房忙碌?” “殿下刚传了晚膳,眼下正在膳厅用膳,萧良娣来得正是时候。”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萧绾妤被领入膳厅,满桌的美食没动几筷子,桌上倒了摆了两三个空酒壶。 看着小姑娘冻得通红的鼻头,魏胤珩赶忙起身将人拉到身旁,“这么大雪怎么突然过来了?” “妾身好几日未见到夫君,想念夫君便不请自来了。” 说着,她接过青萝递过来的食盒,亲自给他摆吃食。 魏胤珩看着小姑娘忙碌摆膳的模样,温柔笑了笑,“难得你想念孤,孤还以为你玩得不亦乐乎了。” 小姑娘连着往千秋宫跑了几日,日日都在千秋宫用了晚膳才回来,他还以为如今她眼里只有她婆母,忘了他这个夫君呢。 “妾身怎么可能会忘了夫君呢。” “夫君,妾身给你带了些吃食,还有妾身自酿的竹叶酒给您尝尝。” 萧绾妤率先给男人倒了酒,随即将盖在吃食上的碟子打开,拿起象牙箸夹了块肉丸递至男人嘴边,脆声道: “夫君,阿娘说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菜,你快尝尝看味道如何?” 他忽视了萦绕在鼻头的熟悉的香气,目光从嘴边的肉丸扫过,望向桌上的另一道樱桃糕,眼底的柔情退散,渐渐染上清冷之色。 第92章 哄他 萧绾妤没留意到他的情绪变化,见他愣神,以为是他太过惊喜,直接将肉丸塞进他的嘴里,“夫君,你快尝尝嘛。” 下一瞬,熟悉的味道在口腔中迸发,肉质鲜滑,爽口脆弹。 “夫君,好吃吗?”小姑娘清澈的眼眸微微眯起,白皙的小脸上荡着欢喜笑容,满脸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魏胤珩慢慢嚼着口中的食物,心里长叹一声,罢了,她年纪还小不懂事,往后他这个做夫君的好好教她便是了。 他慢慢点头,温声回道:“好吃。” 话落,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更深,欢喜道:“夫君喜欢就好,往后你再想吃的时候与妾身说,妾身再给你做。” 魏胤珩微微一愣,狐疑问道:“这,是你做的?” 不是她缠着阿娘做的? 阿娘近些年身子不好,唯有他每年的生日,阿娘会不顾劝阻,亲自给他做这两道吃食外,其他时间是一概不做的。 他以为是小姑娘馋了,阿娘特意给她做的。 “对啊”萧绾妤傲娇点点头,“妾身是不是很厉害?” “这是妾身特意跟阿娘学的,学了好几日呢。” “还有这个,这个樱桃糕最难学了。”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这几日作废的失败品,随手夹了块樱桃糕放到男人碗里,“夫君也尝尝这个味道如何?” “为何特意给孤做这些吃食?” 魏胤珩将樱桃糕送入口中,味道确实与阿娘做的有细微的不同。 又是亲自酿的酒,又是亲自下厨。 “妾身不是看夫君最近不开心嘛,妾身又没本事,帮不到夫君,只能想别的法子哄夫君开心了。” 萧绾妤表情有些沮丧,不过很快又敛了起来,换上笑脸,一边替他布菜,一边继续念叨道: “夫君上次说妾身没给你做过衣裳,妾身本来是想做的,就是女红拿不出,便去寻阿娘帮忙出出主意。” “阿娘说,美食可以让人变得开心,便教妾身做了夫君小时候喜欢的吃食。” “所以,你这几日跑去千秋宫就是学这些?”魏胤珩端起烈酒一饮而尽,冲散樱桃糕带来的甜腻滋味。 萧绾妤糯糯点头,“夫君放心,妾身没有让阿娘累着呢。” “妾身可是懂得疼阿娘的,当然,也知道心疼夫君的。” 萧绾妤重新给男人倒了一杯酒,轻声安慰道:“夫君心智聪慧,有济世之才,视民如子,海内外无第二人可取代之,陛下亦会明白的。” 言讫,她小手轻轻握住男人的大手,给他无声的安慰。 她猜,她或许知道男人在因什么事儿烦躁。 当年阿耶娶彭氏的时候,最初她也是很抗拒彭氏母女的。 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因为阿耶对萧嘉虞好,她很是敌视萧嘉虞,认为萧嘉虞是要与她抢父亲。 男人费尽心思查办乡贡一案,拔出贪赃枉法的毒瘤,最后晋王与其外祖不仅全身而退,皇帝甚至还有打压他的意思。 带入他本人,萧绾妤觉得皇帝的行为是挺伤他心的。 魏胤珩哪里会听不出她的安慰,她有些话也是说到他的心坎上。 只是,小姑娘想事情还是太简单了。 他突然轻笑一声,唇角噙着一抹明显的嘲讽笑容。 萧绾妤见状,以为是自己越矩提起朝堂之事,惹男人不高兴了,小心翼翼开口,“夫君,是不是妾身说错话?” “夫君,你别生气了,是妾身不懂事。” 对上小姑娘愧疚、无措的面容,温声安抚道:“孤没有生气,哕哕很懂事。” “谢谢哕哕特意辛苦下厨哄孤高兴。”说着,又夹起个肉丸吃了起来,夸赞好吃。 萧绾妤听到不关她的事儿,立马又开朗了起来,颠颠儿地又给魏胤珩夹了块樱桃糕,“夫君再尝尝这个,这个可难做了。” “平日里都不见夫君怎么吃点心,妾身以为夫君不爱吃甜食, 没想到夫君这么爱吃樱桃糕。” 魏胤珩正对着碗里的樱桃糕腻得发慌,闻言,立马夹回给她,“孤也不怎么爱吃,哕哕吃。” 萧绾妤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夫君不爱吃?阿娘说你可爱吃了,每年生日你都要吃的。” “孤长大了自然不能跟小时候比,一年吃一次就够了。” 魏胤珩温柔笑道:“往后哕哕一年给孤一次便好了。” “那可以,一年一次好,一年一次好。” 萧绾妤俏皮地吐了个舌头,这玩意做起来太麻烦了,她也就想偶尔做做哄哄男人高兴,可没想着隔三岔五给他做上一会。 魏胤珩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失笑地摇摇头,眼眸里的宠溺遮都遮不住,“小懒虫。” “夫君,你小的时候为什么会特别喜欢吃樱桃糕呢?” 小姑娘啭啭清越的声音将魏胤珩的思绪拉回到多年前: 第93章 刻意遗忘的记忆 康兴三十五年,五月初。 恒州,成德节度使府。 “世子爷,奴扶你?”小魏胤珩一把推开奴仆的搀扶,一拐一拐地往自个庭院走去。 小厮见状也不敢再劝,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 一回到貊鹜堂,早已等候多时的府医赶忙替他处理背上的伤口。 褪下玄色外衣,月白的中衣已经被鲜血染红,有些布料甚至贴在伤口上,府医不得不拿出镊子,小心翼翼将布料扯开。 魏胤珩本人倒是能忍,从扯开布料到洒上金疮药粉,他愣是面无表情。 他能忍,可把小厮心疼坏了,“王爷下手可真狠,王妃知晓了得有多心疼。” 话音未消,魏胤珩终于有了反应,瞥了他一眼,冷着脸警告道:“此事不得告诉阿娘。” 小厮赶忙应下。 管家在旁恭敬禀报:“世子爷,王妃上晌已经出发前往沧州,要去与荔非柜坊的东家商谈粮草一事,需日才能回来,这几日萧三夫人会居住府里帮忙照看您。” 说着,他望了望魏胤珩的脸色,见他松了口气,这才继续道: “王妃让奴转告你,您的生日宴已经给您筹备好,王妃大概赶不回来,萧三夫人会陪你一起庆生的。” “不必了,本世子的身子不适,这几日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过生日,生日宴给本世子取消了。” “世子爷?”管家一时间还以为他听错了,“那,那可是萧三夫人—— ” 世子爷一向持谦秉礼,敬重长辈。 于私,萧三夫人是王妃的娘家人,特意过来陪他庆生,于公,萧三夫人的父亲正给王爷提供粮草,于公于私,世子爷身为主人家都不该如此失礼。 “本世子说了身子不适,不想过生日,你听不见?”小魏胤珩豁然起身,随手披上外袍,气势十足开口。 管家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小厮连忙给他打眼色,“世子爷眼下受伤了,若是去了生日宴,只怕瞒不住萧三夫人。” 接收到小厮眼色的管家只得就此作罢,领着收拾好的府医退了出去。 小厮知晓魏胤珩心情不好,给他备好茶水等物便候在门外。 屋内的魏胤珩面色冰冷地躺坐在床榻上,心情低落谷底,他既愤恨、又难过。 突厥集结三十万大军攻打河朔,他阿耶明日便会领兵支援幽州。 原本他好不容易说服阿耶让他这次随兵出征,跟在阿耶身边学习,可谁知今日居然被二哥与翟宗伯搅黄了,甚至还顺带阴了他一把,害他领了十军棍。 魏胤珩思绪繁杂,突然脑海里回响起今日在帅帐中偷听到的话,稚嫩的面容瞬间染上一层寒冰,漆黑的眼眸迸出狂风暴雨般的怒火…… 魏胤珩这几日都呆在房间里没出来过,什么人都不见,就是萧怀朗来了,他也没见。 郑氏过来了几次,魏胤珩禁不住她把他阿娘搬出来,就见了她一次。 短短几日,魏胤珩憔悴了许多,也消瘦了许多,小厮一直很担心他的状态,担心不知道该如何与王妃交代。 “世子爷,萧三夫人亲自给您做了长寿面,还有红鸡蛋。”小厮将呈盘里的吃食一一摆在圆桌上。 魏胤珩纹丝不动,看着手里他阿耶送的玉佩发呆。 小厮也不敢再劝,心里长叹一声,无声地退了出去。 好半晌,小厮重新端着一个呈盘走了进来,望了眼没动长寿面,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世子爷,药熬好了,您要不先把面给吃了?” 魏胤珩闻言,终于应声,“把药拿过来。” 话音坠地,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传了进来,“珩哥哥,珩哥哥——” 下一瞬,一个梳着两个稀疏小髻的糯米团子哒哒哒地跑了进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欸,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小厮刚想伸手去抓,小家伙灵巧地躲过他的手,咻一下窜到魏胤珩榻前,仰着小脑袋声音甜甜地喊他。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看到粉雕玉琢的小家伙,魏胤珩难得愿意搭理她。 “来找珩哥哥呀,唔~臭—— ”小家伙还没说两句,闻到他手上的药汤,立马嫌弃地捂着小嘴。 魏胤珩闻言,一仰头将碗里的药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 “珩哥哥是在喝药药吗?珩哥哥是病病了吗?” 小家伙的小脸皱成一团,巴巴地往前凑,叠声追问着。 对上小家伙乌溜溜如黑宝石般的大眼,魏胤珩心都要化了,低应一声,随后将空碗还给小厮。 “那珩哥哥吃糕糕,糕糕很甜的,吃了糕糕就不苦了。” “哥哥不吃,哕哕自个吃。”魏胤珩拒绝了小家伙递来的糕点。 “珩哥哥吃嘛,吃了就开心了,生日要开开心心的。” 魏胤珩微微一滞,否认道:“珩哥哥没有不开心。” “有的。”小家伙突然朝他伸手,见够不着,两手撑在床沿上晃动着肉乎乎的小身子想要爬上去,察觉到她意图的魏胤珩托了她一把。 小家伙一上来后,立马站起来,肉乎乎的小手指着魏胤珩的眼睛,奶声奶气道:“要哭哭了。” 魏胤珩浑身一震,愣愣地与小家伙四目相对。 “珩哥哥不哭,吃个糕糕,生日要开开心心的,不可以哭哭。”说着,小家伙撞入他怀中,一只小手搂着他的颈脖,一只小手将糕点强塞到他嘴里。 仿佛他只要吃下樱桃糕就不会再哭了。 魏胤珩轻咬口中的樱桃糕,浓郁、香甜的樱桃果酱在口腔中迸发,这一瞬,向来不喜甜食的他觉得樱桃糕很好吃。 好吃到下一年生日,阿娘问他,生日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吃食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在他最难过,最受打击时,小姑娘给他递来的樱桃糕…… 一吃,就吃了这么多年…… “夫君,夫君?”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将魏胤珩的思绪拉回现实,纤细的小手在他面前晃动。 “啊,怎么了?” “夫君,你在想什么?干嘛这么盯着我?”萧绾妤歪着脑袋,不解的问道。 对上小姑娘清澈的杏眸,魏胤珩唇瓣扯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在想哕哕。” 在想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 翌日,天还没亮全,萧绾妤宿在承明殿的消息在东宫炸开了锅。 第94章 娘娘可以多个选择 要知道东宫进进出出这么多女眷,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宿在太子正殿的,她能宿在正殿,这让东宫的女眷都有了极大的危机感。 彤云密布,朔雪漫天,小裴氏早早就过来永宁宫请安。 她是裴家女,不像任氏、傅氏不争不抢,也不像施氏在东宫有一定的地位,又有娘家撑腰,更不像萧绾妤有殿下宠爱。 她什么都没有,她在东宫只能仰仗太子妃,因此她只能隔三岔五跑来请安,侍奉太子妃。 在她等了小半个时辰后,太子妃终于从寝殿款款走了出来。 裴菀沁接过琼琚递来的茶水,喝了好几口茶,醒神后才开始与小裴氏聊起家常。 “雪大路滑,往后这么大的雪天你就不必赶过来请安了,你总是这般风雨无阻地来,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本宫苛待你呢。” 小裴氏闻言,惶恐地看着她,“娘娘——” 看到裴菀沁脸上明显的嫌弃之色,明白裴菀沁这是在嫌弃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无奈她只能硬着头皮,磕磕巴巴开口道: “妾身进宫时间比其他姐姐进宫时间短,自知对宫中礼仪仍有许多不足之处,娘娘肯在百忙之中指导妾身,那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妾身身在福中定是要惜福的。” 闻言,裴菀沁笑嗔道:“就你会哄本宫高兴。” 虽然说得磕磕巴巴的,但总归比以往要好,不仅会说好话哄人,还懂得暗讽别人。 就她来频频来永宁宫请安,是她入得了太子妃的眼,是她的福气,别人想来太子妃还嫌弃呢。 看到裴菀沁脸上显出的欣慰笑容,小裴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进宫也有段时日了,在宫中可还习惯?院子里可有缺漏的?” “有娘娘照拂,妾身住得很习惯,底下的人也伺候得尽心尽力。” 裴菀沁微微颔首,勾了勾手指,立马有宫婢捧了几个呈盘走到小裴氏跟前,呈盘上摆着时下最兴的头面,首饰以及尚服局新缝制的衣裙。 “娘娘?” 裴菀沁温和笑道:“这是你今岁在宫中过的第一个年节,多给你添置些衣物也是应该的。” “多谢娘娘。”小裴氏受宠若惊道谢。 “你我姐妹无需言谢。”裴菀沁摆了摆手,幽幽开口道:“这些都是黄尚服亲自挑选送来的,她挑选的服饰最得殿下夸赞,想必十二妹妹也会中意的。” 言外之意就是:这些都是东宫受宠女眷最喜爱的服饰风格,也是太子喜欢的打扮风格。 小裴氏是比较自卑,不是蠢,自然听得出她这是在暗指自个没能抓住殿下的心。 小裴氏羞愧地低下头,她进宫这么久,只有她进宫那一日,太子殿下宿在她的院落,其他时间来都没来过,像是忘了她这个人。 “娘娘,妾身,还望娘娘指点一二……” 她新人入宫,哪里敢随便到太子跟前凑,太子不来她院落,她也无计可施啊。 裴菀沁也没指望她,直接给她出主意,提醒道: “你整日不是在自个院落里闷着,就是围着本宫转,宫里这么多姐妹,你到处走走结交一下,任承徽喜好琴棋书画,想必与你能处到一块去。” “不若还有萧良娣,虽然她比你早入宫几个月,但你们年龄相仿应当是能玩到一块去的,听闻她调香不错,你得空过去请教她一二。” 魏胤珩似乎将小裴氏遗忘了,这是在向裴菀沁、裴家人摆明了态度,小裴氏整日凑到裴菀沁跟前也没用。 既然他雨露均沾,小裴氏还不如到处去别的女眷处转转,自个主动出击。 送走小裴氏,裴菀沁立马变了脸色,“本宫也不知道当初选她进宫是不是选错了人选。” 跟块木头似的,踢一下动一下,不踢就不知道动。 白瞎了她特意安排人进宫教导小裴氏闺房之术,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 琼琚知晓裴菀沁是被萧绾妤昨夜留宿承明殿的消息给刺激到了,耐心劝道:“娘娘莫急,十二娘子进宫日子尚短。” 裴菀沁语气冷硬地回道:“日子尚短?萧氏进宫的时间长吗?还不是屡屡让殿下为她打破规矩。” 时常带她出宫玩还不算,居然还让她留宿寝殿,便是她这个嫡妻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他却将这待遇给了个妾室。 提起萧绾妤,裴菀沁心情愈发烦躁,“还有,那萧氏近日总往千秋宫跑,想必她们婆媳关系又亲厚不少了?” “他们母子本就偏袒她,若是让她怀上子嗣—— ” 说着,她的面容突然阴沉下来,漆黑的眼眸划过一抹阴鸷,“不如—— ” “主子。”琼琚脑子突然闪过一抹灵光,赶忙劝她,“主子,那位怀上也不一定是坏事,咱们可以做两手准备。” “若是有个万一,咱们还有其他选择。” 裴菀沁眼眸微眯,等着她的下文。 琼琚压低声音分析道:“那位深得殿下宠爱,怀上子嗣不过是早晚的事,娘娘,养恩大于生恩,您何必非得执着裴家血脉呢?” 琼琚的话说得保守了,以萧绾妤的受宠程度,怀上子嗣的时间只会比小裴氏要早。 魏胤珩不待见小裴氏,小裴氏又不懂主动争宠,事到如今与其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还不如多留个选择。 裴菀沁眉头紧锁,沉思半晌,冷声开口道:“这,可能吗?” 把萧绾妤的孩子抱过来养? 魏胤珩疼她疼得跟眼珠子一样,会同意自己将孩子抱过来养吗? “娘娘,去母留子,您是太子妃 ,孩子自然交给您来养,殿下总归不会想他做庶子?” 妇人怀胎十个月,可以出现的意外多了去了。 谁能保证,怀上了就一定能母子平安? 裴菀沁明显被她说得心动了,“可本宫要的是万无一失。” 第95章 蓝珊瑚 她必须得保证去母留子成功后,孩子得交给她来抚养。 若是魏胤珩给她虚晃一枪,记在她名下,自个抚养孩子,那可就没有什么养恩大于生恩这种说法了。 琼琚莞尔一笑,压低声音道:“娘娘,除了皇后娘娘与殿下,不是还有陛下么?东宫难得有子嗣,陛下总会希望那是嫡长子的……” 只要他们有法子让陛下开口,孩子总归养在永宁宫。 小裴氏经过裴菀沁指点后,没有继续闷在自己院子里,开始四处走动。 人家主动示好,又是裴家女,几位女眷不好拒绝,当然也因为她的身份,她们也没有与她交往太亲近,就维持表面上的客套。 “任妹妹,你与她相处得不错啊,我看她最近跑你院里跑得可勤快了。” 几个女眷约在长乐宫打叶子牌,几人说起小裴氏,施氏正调侃任氏。 任氏柳眉轻挑,温声道:“没有,我们都是弹琴作画,她收藏了不少琴谱,画功也不错,我们就是互相讨教讨教。” 小裴氏琴棋书画都很不错,尤其是古琴,她天赋极高,造诣深厚,两人切磋起琴棋书画确实很能玩到一块去。 东宫谁人不知任氏不爱争宠,唯爱读书习文,如今难得有伴,她会惺惺相惜也很正常。 施氏笑着摇摇头,意味深长道:“听见了,殿下还夸你们合奏的乐曲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宫里哪有秘密,前两日魏胤珩难得去了木槿院一趟,正巧遇到任氏与小裴氏合奏,不仅夸了两人,还留下小裴氏一道用膳。 施氏翌日见到小裴氏的时候,她那叫一个满面春风。 任氏笑了笑,像是没听懂她的话外之意。 “施姐姐光会说任妹妹,你与她相处得也不错。”萧绾妤随手丢了一张牌,接过话道。 “萧妹妹这话说的,我与谁都相处得很好呀。” 话落,霜蓉款款走进来,温声禀报:“主子,太子妃娘娘请你过去永宁宫一趟,说是请您过去帮忙准备明日的年夜饭。” 几人面面相觑,施氏就更不明白,裴菀沁为何突然要她过去帮忙准备年夜饭。 直至去到永宁宫才知晓,原来是裴菀沁感染风寒,整个人昏昏沉沉地打不起精神,未免明日的年夜饭与春节的家宴有失,这才特意安排她过来帮忙。 虽然很多事情裴菀沁都已经安排下去,但还有不少待敲定以及要复查的事情,施氏一整个下晌忙得团团转,几乎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晚间夜幕低垂,宫人又抬了几大箱东西过来,这是各地官员亦或是与魏胤珩有关系的人送来的年礼,有的地方路程遥远,今日才能送到。 宫人打开箱子,拿出礼品单给施氏核对。 “苏州郑家礼单?”施氏看着礼品单上一大串珍宝,咂了咂舌。 她一时没想起来,东宫什么与苏州郑家有关系了。 佩云闻言,提醒她道:“这是萧良娣的外祖家,逢年过节都会送东西过来。” 施氏这才想起来,点了点头,吩咐宫人拿出礼品一一核对。 “咦?这是给萧良娣。”佩云拿着一个精美的小匣子,手里拿着个小纸笺,上面写明珊瑚玩偶是萧良娣的。 盒子里面摆着一个人偶模样的浅蓝色珊瑚。 浅蓝色珊瑚一般生长在天竺海域,且极为难寻,前朝的珍宝被抢夺得差不多,如今宫中也没珍藏几件浅蓝色珊瑚珍品。 佩云手上的浅蓝色珊瑚,蓝白色相间条带状不均匀地分布整个人偶,这种极为难得的珍品,通常都会拿来进贡给皇室宗亲,郑家居然这般大手笔地拿来雕刻人偶。 围观众人暗暗咂舌,不愧是富可敌国的郑家。 佩云正细细检查人偶,端详好一会儿,随口问道:“这娃娃雕的是萧良娣么?” 人偶尚未雕刻完成,刀工也很粗糙,但整个轮廓已经雕刻出来,跟萧绾妤还挺像的。 佩云将手里的娃娃小心翼翼放回匣子,对着正在忙碌的小太监喊道:“你,过来把这匣子送去给萧良娣,仔细些,莫要打碎了。” “欸,先放着,还有这么多礼品要清点,等会子清点完了,本良娣顺道给萧妹妹送过去。” 小太监望了眼佩云,佩云见状随手将小纸笺放回盒子,盖好盖子递给霜蓉,霜蓉放在另一边,众人又忙碌起来。 礼品核对过半,佩云想起她还有事要与刘司馔协商,只得先行离开,“施良娣,奴婢还要与刘司馔核对明日的菜单,可否容奴婢先行告退?” “等会子琼琚姐姐会来接替奴婢,协助施良娣的。” “成,那你先走罢。” 佩云行礼后,领着两名宫婢离开。 她离开小半个时辰后,琼琚终于过来帮忙,两人又领着宫人核对了两个时辰,酉时将至,礼单终于核对完毕。 施氏刚吩咐所有礼品放回箱内,气都没喘匀,琼琚又拿了一大本账册与礼单,道: “施良娣,奴婢协助您将礼品登记在册,还有这些礼单,这是娘娘准备好的回礼礼单,你帮忙挑选一些回礼罢。” 说着,她瞥见一旁的桌案上摆着一个小匣子,顺手就把小匣子塞在最近的箱子中。 第96章 是凑巧还是诅咒? 施氏长吁了一口气,又开始忙了起来,“成……” 等施氏忙完所有的事儿已是亥时将过,整个人已经疲惫得不行,拒绝了琼琚送她出去,搭着霜蓉的手施施然离去。 年三十,东宫各处贴满桃符、挂满红绸,各类鲜花摆满廊下庭院,天还没亮全,宫人们便不断穿梭各宫各院忙个不停。 魏胤珩与裴菀沁、萧绾妤、施氏等人早早用过早膳,齐齐赶往宫中参加祭祖以及今晚宴会。 进宫之后魏胤珩与女眷们分道扬镳,魏胤珩身为储君,今日要与皇帝引领文武百官祭拜天地山川,还有宗庙。 太子妃则要领着两位良娣去千秋宫帮郑皇后的忙,还要帮忙接见宗亲命妇们。 众人白天忙碌完,晚上还要参加宫宴,亥时过后,魏胤珩与东宫女眷离开皇宫回东宫守岁。 众人移步去长信宫暖阁,暖阁内灯火通明,熏香袅袅细染,各处角落的暖炉烧得正旺。 丝竹悠扬,美艳的舞姬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 魏胤珩坐在上首位置,裴菀沁坐在他的左侧,萧绾妤坐在他的右侧,余下女眷分成两列而坐,面前的条案上摆满各类干果、点心、小菜、美酒。 众人在宫宴看了一晚上的歌舞,对翻来覆去的歌舞表演没什么兴趣,任氏更是和旁边桌的小裴氏玩起双陆。 萧绾妤则撑着手望着底下舞姬发愣,魏胤珩见状,温声开口询问,“可是觉得无趣?要不要出去放放烟花?让傅氏陪你去可好?” “不要,外面好冷。”萧绾妤赶忙拒绝。 “那你要不要下去与任氏一起玩?” “不要,妾身全身好累啊,不想动了。” “夫君,你别与我说话了,我想歇会儿……” 萧绾妤累得不想动了,也懒得分辨什么称呼,直接将两人私下相处的称呼给喊了出来。 恰逢音乐停止,小姑娘娇娇糯糯的声音清晰传到在场内眷的耳朵里。 施氏不着痕迹地望萧绾妤望了一眼,看到扎眼的一幕,魏胤珩正旁若无人温柔耐心地哄着小姑娘。 比起魏胤珩哄萧绾妤的一幕,更为扎心的是萧绾妤脱口而出极为自然的称呼,裴菀沁抓着酒杯的手指紧紧扣着酒杯,用力到全部指头泛红。 须臾,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一连灌了几杯酒,稳定情绪后,神态慵懒开口打断两人,道: “殿下,教坊排的歌舞翻来覆去都是这些没有新意,不若让十二娘子演奏一下古琴?” “可。”魏胤珩微微颔首,坐正身子等着看小裴氏表演。 裴菀沁见状,眼底的阴霾终于消退了一些。 小裴氏不再是之前惶恐拘谨的模样,赶忙起身大大方方谢恩,“殿下,妾身与任姐姐恰好在练首新曲子,不若妾身与任姐姐一同合奏可好?” 话音坠地,裴菀沁暗暗瞪了她一眼,心里暗骂她脑子蠢钝,明知这是刻意给她安排的机会,她不好好把握,居然还将机会让给别人? 魏胤珩闻言,难得给了她一个正眼,温声应了声好。 小裴氏温柔一笑,与任氏开始准备。 正中间,小裴氏抚着古琴,任氏抱着琵琶,琴声幽幽响起,宛转悠扬。 一曲毕,魏胤珩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又夸了两人几句。 两人退下,教坊的节目继续,萧绾妤又开始发起愣,突然间,她想起还有事儿没问起魏胤珩。 她凑过去询问道:“殿下,外祖家可有送礼品过来东宫?” “有啊,怎么了?” “那你有看见大表兄给我准备的礼物吗?大表兄给我来信,说给我送来了个玩偶,说是与年货一同送过来了。” 郑家逢年过节都会给远在长安的萧绾妤送东西,往年是送到萧家,今年萧嘉虞嫁入东宫,所以便同年货一同送进东宫。 郑家大房嫡孙郑弘与魏胤珩常有信件来往,前几日收到他的来信,他在信中提过此事,她眼下问起,魏胤珩记起来了。 “孤问问太子妃。”说着,他转身询问裴菀沁,“太子妃可有收到苏州郑家送来的年货?” 还没等裴菀沁记起,一旁的佩云恭敬回道:“启禀殿下,苏州郑家昨日送来的礼品已登册入库。” 萧绾妤闻言一喜,忙不迭接过话:“那你可有看到一个蓝珊瑚人偶,那是给本良娣的。” “有的。”佩云纳纳点头,“奴婢本来要派人给您送过去,但施良娣便说等她离开时顺道给您送过去的。” 话落,施氏低呼一声,尴尬笑道:“抱歉萧妹妹,我走的时候忘了给你带走了。” 萧绾妤将目光投回佩云身上,正等着下文,施氏此时想起最后是琼琚陪她一起登册入库的。 裴菀沁吩咐琼琚去库房看看。 一刻钟后,琼琚捧了个小匣子走了回来。 萧绾妤欣喜接过,打开盖子,上面附有一封书信,她拿开信封,欢喜的笑容僵在脸上。 只见匣子里躺着的人偶的头已经断掉,还有右手手臂也断裂了。 察觉不对劲的魏胤珩凑过来一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冷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菀沁与琼琚等人闻言往匣子看去,看到匣子中的人偶,暗暗吓了一跳。 这大过年的,人偶又是断头断身的,这多晦气! 琼琚被吓得一个激灵,立马跪了下来,“启,启禀殿下,奴,奴婢方才从库房拿来没打开过。” 裴云也跪了下来帮腔,“昨日奴婢当着施良娣的面打开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 话音未消,青苕出声反驳:“启禀殿下,昨儿打开是好的,可我们主子忘记带走了。” 东西是在永宁宫弄坏的,居然想甩锅到她家主子身上,在做什么白日梦呢? 佩云继续道:“可奴婢当时交给霜蓉的时候是完好无缺的。” 施氏懒得搭理一个小小的婢女,意味深长地接过话:“这珊瑚好好地装在匣子里,怎么就在大年夜的摔成这样了?” 大过年的,好好的人偶断手断脚的,到底是无意、凑巧摔成断手断脚的,还是有人刻意为之诅咒得宠的萧良娣? 话音未消,裴菀沁骇厉冰冷的目光扫向施氏,“施良娣此话何意?” “我——”施氏刚张嘴,萧绾妤腾地站起身,手上拿着匣子红着眼眶飞快跑了出去。 青萝青黛愣了几息,反应过来后行礼,拿着她的狐裘赶忙追了出去。 魏胤珩面无表情跟着起身,刚抬步,裴菀沁及时开口留他,“殿下,快到子时正了。” “太子妃受累了。”魏胤珩丢下一句话,经过施氏时,停下脚步,偏头望向她,眉宇间满是厉芒。 对上他犹如道般凌厉的目光,施氏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等她回过神来,魏胤珩已经抬步离去。 前有施氏挑拨永宁宫特意摔碎玩偶诅咒萧绾妤,后有魏胤珩甩下他们追萧绾妤而去,裴菀沁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她目光冷冷扫向施氏,厉声吩咐道: “琼琚、佩云,将永宁宫当日在场的人审问清楚,本宫倒要看看是无意弄坏,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栽赃嫁祸!” 施氏不是要挑事儿吗? 那她也别想独善其身! 要查就一起彻查到底! 第97章 寻常夫妻么? 长乐宫寝殿内,魏胤珩进来的时候,小姑娘正坐在床榻上双手抱膝,埋首在手臂上,咽呜痛哭,手里还紧紧攥着断掉的人偶。 魏胤珩喉咙发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哄她。 方才见她这反应他才想起这玩偶的来历,这是萧怀朗当年雕刻的人偶。 当年他看到萧怀朗雕刻这人偶时还问过,萧怀朗便告诉他,小姑娘曾见过郑延勋给郑氏雕刻的蓝色珊瑚玩偶,很是爱不释手。 萧怀朗这才特意拜托郑延勋给他寻来蓝色珊瑚,想着给小姑娘雕刻一个。 只是可惜,这玩偶还没雕刻完,他们便逃亡,而这玩偶也就落在郑家,直至如今被郑家人重新找到送入宫中。 本想着给小姑娘留个念想,谁知这遗物却被砸坏了。 “呜呜呜……”小姑娘压抑的哭声打断了魏胤珩的思绪,他轻叹一声,上前环抱住小姑娘。 “哕哕,孤找最好的雕刻师想法子把他粘回去好不好?” “哪里粘得回去~呜呜呜……”小姑娘委屈至极的哭声溢了出来,抽抽嗒嗒地抹眼泪。 那是她兄长的遗物,那是他亲手给她雕刻,隔了十几年才送到她手里的礼物,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上一眼,就已经碎成这样了。 这要怎么粘回去? 魏胤珩指腹轻柔地替她抹去眼泪,柔声哄道:“会有办法的,孤来替你想办法,大过年的莫要哭了,好不好?” 魏胤珩哄了好久 ,小姑娘的哭声才渐渐止住了哭,没多久,累了一日的她终于渐渐睡了过去。 魏胤珩替她盖好被褥,动作轻柔地掰开攥紧的手,抽出人偶。 看着已经崩掉几个口的人偶,他发愁了,粘是不可能再粘回去了…… 林泰安趋步走进来,低声禀报道:“殿下,太子妃已经查明真相,请您过去一趟。” 魏胤珩起身,领着他往外走去,出了内间,吩咐道:“孤记得母后那里也有蓝珊瑚,你明儿去千秋宫替孤要过来。” 林泰安多嘴问了一句,“殿下要李代桃僵?” “是你傻,还是你把哕哕当傻子?”魏胤珩鄙夷地扫了他一眼。 林泰安赶忙请罪,连称不敢。 摔断人偶的事儿,裴菀沁已经查清楚,确实是库房的宫人无意摔碎的。 既然已查清楚,该名宫人与三位掌藏的女官都按宫规给处置了。 翌日一早,林泰安安排好事情后早早去千秋宫替太子取来蓝珊瑚。 魏胤珩也一早将昨晚查到的真相告知萧绾妤。 萧绾妤昨晚骤然得到亡兄遗物,还没来得及高兴,遗物打碎,她只顾着伤心,都来不及追查此事。 不过她也信魏胤珩,既然他都说是宫人无意打碎的,她也是信了这结果,宫人也已经处理好了,她也就无法再去追究此事。 只是她的心情仍旧很差,但因为是新年第一日,只能强颜欢笑。 用过午膳后,施氏特意带了礼物过来给她赔礼道歉: “萧妹妹,对不住啊,昨儿的事儿太多了,永宁宫的宫人都在忙,我便想着等忙完了我再顺道给你送过来。” 昨夜在永宁宫的时候,佩云与琼琚说话模棱两可,直接来了一句,’奴婢本来让宫人送过来的,是施良娣说要自个送‘,她生怕萧绾妤误会,特意把这话给说清楚。 “都怪我昨儿忙晕了头,若是我离开的时候,头不疼记得给你带回来,那也不会被那几个莽撞的宫人给摔碎了。” 施氏今儿才听说萧绾妤昨晚回来哭了许久,听闻那东西对她很重要,未免两人因为此事生出罅隙,这才赶忙带上礼物来道歉。 “不发生也发生了,施姐姐不必再提了。” 玩偶是亡兄的遗物,这份迟来的礼物对她而言弥足珍贵。 虽说东西不是施氏摔碎的,可要说她心里一点怨气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若她记得拿回来,或者当时让宫人送过来,玩偶就不会摔碎。 可,东西不碎都碎了,宫人也已经处置了,施氏也上门道歉了,虽然是似是而非的道歉,她再揪着施氏不放,玩偶也不会复原。 施氏听她生硬的语气,哪里不知道她心里有怨言,只能硬着头皮回道:“难得萧妹妹大度不与姐姐计较,姐姐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过来。” 送完两人出去,返回来的青黛忍不住与萧绾妤低声埋冤:“真是的,若非是她多事儿,非要自个送,宫人早就将东西送过来了。” “如今东西坏了,主子没怪她,她还上门来惹主子不高兴。” 要说她是真心来道歉也就罢了,可她说是道歉,却在处处推脱责任。 主子本就心情差,她还上门来重提此事,白惹主子不高兴。 “算了,往后莫要再提了。”萧绾妤淡淡回道。 青黛在吐槽施良娣,霜蓉也在吐槽她们主仆。 “那位也真是的,本来就不是我们弄坏的,主子好心上门去道歉,她居然还给主子甩脸色。” “昨晚若不是她,咱们也不用折腾半宿。” 霜蓉说的是昨晚在永宁宫被琼琚审问蓝珊瑚的事儿。 昨晚施氏提出质疑,裴菀沁彻查当时在场的人,霜蓉也被叫去盘问,折腾了许久。 霜蓉心疼施氏大过年被人甩脸色,继续忿忿道:“还有那郑家也真是,既然是送给那位的,就不能单独拿出来送到长乐宫,非得凑在一块送?” “好了,别说了,是本良娣多管闲事了,吃一堑长一智,本良娣往后会长记性……” 连续下了好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雪霁景明,庭院内缀满雪粉的古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林泰安捧着刚沏好的茶水穿过庭院,来到书房。 屋内暖意氤氲,魏胤珩坐在外间的榻上,正专心致志地雕着手里的玉石。 林泰安将热茶放在小案上,恭敬道:“殿下喝杯茶歇会儿。” “不必,孤刚上手,再练练。” 魏胤珩头也不抬地继续道:“好长时间没雕刻了,手艺倒是生疏了。” 蓝珊瑚珍贵难得,他许久未雕刻,还是决定找块玉石练练手比较稳妥。 看着魏胤珩手上新添的几道口子,林泰安很是心疼,“宫中也有刀工高超的雕刻师,殿下乃真龙之子,岂能自个亲自动手。” “瞧瞧,这都割了多少道口子了。” 魏胤珩终于抬眸给了他一个眼神,“孤在战场上流的血受的伤还少吗?” 许是因为正在想着萧绾妤,难得与林泰安袒露心声,“哕哕为了哄孤开心,特意去向阿娘学习厨艺,孤亲自给她雕刻玩偶不应该吗?” 林泰安边听边点头,感慨道:“殿下与萧良娣的感情可真好,相处起来就像是民间的寻常夫妻般恩爱。” 魏胤珩手下动作微微一顿,林泰安见状,这才意识到说错话,赶忙跪下请罪,“殿下恕罪,奴婢口无遮拦。” “起来罢。” 林泰安叠声谢恩,刚起来,魏胤珩发话让他退下,无需跟前伺候。 寻常夫妻么? 魏胤珩心思微动,脑海里忆起两人的日常相处: 小姑娘总能在他心情烦躁的时候,快速让他心情愉悦起来。 他在书房忙于政务时,她也会遣人送来她精心准备的食物,甚至为了哄他开心,会特意去跟阿娘不厌其烦地学习他爱吃的食物。 而他会为了她有人撑腰,提拔她娘家人,会为了替她出气,哄她高兴,纵着她折腾彭氏母女,更因为不忍她伤心难过,捡起丢下很多年的刻刀,为她雕刻人偶。 若两人只是寻常夫妻,想必他们会是一对匹配同称的佳偶? 第98章 上元节灯会 转眼间上元佳节已经到来。 沉寂了一个月的萧嘉虞卷土重来,萧绾妤还真是小瞧她了,本以为晋王会因为她亲生父母的事情厌弃她,没想到她居然还有翻身的一日。 “你说萧嘉虞是不是命中注定大富大贵啊?”萧绾妤好奇地询问青黛。 细想一下好像还真是,曹家家境本来就不错,她随彭氏来京后,一跃成为伯爵府的女儿。 在自个的搅合下她又嫁入晋王府,本以为上个月她会被晋王被嫌弃了,如今她又带着晋王行起大运来。 昨日萧嘉虞被侍医诊出怀了一个来月的身孕,陛下龙颜大悦,不仅重赏了她,还说晋王殿下过年期间都被禁足,如今喜事连连,准许他解禁。 不得不说,她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了,想必,她很快又要重获晋王的恩宠了。 青萝含笑搭话:“主子,人家现在姓曹,她再大富大贵也比不上您。” “罢了,这样也好,她这么快就沉寂下去也没意思。” “成了,咱们更衣梳妆,殿下也差不多该来了。”萧绾妤缓缓起身,搭着青黛的手进去内间。 今日上元佳节,城中有灯会,魏胤珩答应带她出宫逛灯会,眼下是时候准备了 。 “殿下,晋王方才带着萧孺人进宫了。”承明殿外,林泰安随着魏胤珩、康王一路行走,将得来的消息第一时间禀报。 “还真是被三皇兄说中了,他还真就禁足不了多久。”康王没好气地接过话:“说起来他还真娶了个好女人,她肚子可真争气。” 话音未消,康王尴尬地望着魏胤珩。 完了,说错话了…… 魏胤珩神色如常,“本来就是做做样子罢了,父皇不是借着此事,也会有其他解禁的理由。” “三皇兄,那阿耶应当很快给他指派政务了?” “莫非,江淮盐茶的视察,阿耶要交给他去做?”康王狐疑道。 江淮两道几州刺史同时上奏江淮两道土豪勾结官员私贩盐茶牟利,此事仅有东宫与皇帝宠信的几位肱骨大臣知晓。 皇帝有意派钦差视察江淮两道,魏胤珩去年年中才出去巡察,以皇帝的性子应该不会再派他去了? 魏胤珩不去,晋王因为乡贡一事名声受损,皇帝若有意给他刷政绩,派他去也很正常。 康王担忧地看向魏胤珩,“三皇兄—— ” 出京巡察乃是美差,出去转一圈不仅能刷刷政绩,收揽民心,更重要的是拉拢底下的人加强自个班底。 若晋王真的领了这差事…… “放心,这等美事暂时还落不到他头上,你别忘了,你的好阿耶最擅长什么?” 皇帝最擅长的便是制衡之术,他与襄王两脉最近都“安分守己”,皇帝不会急着给晋王刷政绩的。 “对了,今儿是上元佳节,孙母妃不是替你约了陈家五娘今晚逛灯会吗,你怎么还不走?” “早点回去,莫让小娘子等你。”魏胤珩大掌重重拍他的肩头,领着林泰安往长乐宫方向而去。 “不是,他是不是记着我方才说的话啊?”康王有些发懵地询问侍卫统领霍东。 不是,他们好好地说公事,三皇兄突然提起他的私事做什么,明知道他被阿娘催婚催得烦,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霍东摸了摸鼻子,嘀咕回道:“您不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康王瞪了他一眼,对着魏胤珩离去的背影低声笑骂了一句。 魏胤珩到长乐宫的时候,萧绾妤还在梳妆,他也顺道换了身衣裳。 他今儿给小姑娘安排了不少节目。 “夫君,我好啦,咱们快走。” 萧绾妤外面套着一身红色狐裘,绝艳的面容上描着精致的妆容,里面穿着月白色的云锦襦裙。 魏胤珩一身月白色圆领长袍,外面罩着间玄色的大氅,两人站在一起叫人忍不住赞叹真真是一对养眼的璧人。 马车徐徐驾出皇宫往东市而去,城内街头各处已经挂上花灯,此时正是车水马龙的时候,到处都是骈肩累迹之态。 坐在马车内的萧绾妤看到如此热闹的景象,十分期待今晚的花灯会。 “外面风大,小心吹着凉了。” 魏胤珩伸手将窗楹关闭,大掌轻捏住小姑娘的后脖颈将人往后带,“你急什么,下了马车咱们可以慢慢逛。” 萧绾妤顺势埋入男人怀里,撒娇道: “当然急啦,这是我们婚后过的第一个上元节,夫君还特意陪我出宫过节,我着急想与夫君一起逛花灯嘛。” “嘴巴这么甜?” “一直这么甜。” 小姑娘仰着脑袋,甜美的笑容里透着一股娇憨,嫣红的唇瓣微张,像桃花的花瓣,魏胤珩心间莫名涌上一股悸动,声音微哑道:“那让孤尝尝—— ” 话音未消,他已垂首,薄唇贴上那抹娇艳花瓣,一点一点地揉压着,尝到了香甜的玫瑰味。 两人鼻息交错,萧绾妤舌头被卷着的瞬间,嘴里的酥麻迅速蔓延…… 等两人在街口下了马车,街道上数万盏各式花样的花灯已经齐齐点亮,百戏陈设,数千名男女老少游走在五彩斑斓的花灯下,仿若置身人间仙境一般。 百姓的嬉闹,商贩的吆喝,四周都是各种喧闹的声音,魏胤珩揽着小姑娘的肩头慢慢跟着人群移动,时不时站在各种戏摊前驻足观望,随着人群一同惊呼连连。 两人从酒楼出来正好遇到郑峋领着族妹、族弟出来玩耍,他们嫌弃郑峋冷冰冰的,用完膳就开溜丢下郑峋一个人。 萧绾妤见他“可怜”便邀请他一起逛花灯会。 “夫君,方才那娘子好厉害,居然可以在那么细的绳索上倒着走,咦,那不是李六娘?”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李南意站在不远处,她对面站着的是刚被解禁的晋王殿下。 第99章 再遇渣男 “今日人多杂乱,六娘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本王要如何向泰山大人交代?” “我知道前面有幻术看,本王带你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晋王微微抬头,身旁的护卫立马分散开,走到李南意与其婢女的身后护着她。 如此强势的作态,李南意的脸色微凛,“臣女约了族里兄弟姐妹逛花灯会,殿下难得出来一趟,臣女就不劳晋王殿下费心了。” 此话一出,轮到晋王殿下脸色不虞。 李南意看着软软绵绵的,每次出口的话都像根针一样扎得他生疼,上次是,这次也是。 别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禁足一事,偏她还敢拿此事对他阴阳怪气的。 偏偏她还一脸真诚无邪,你都不能跟她计较的。 “本王——” 晋王刚开口,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李六娘。” 李南意回头,发现是萧绾妤与太子殿下,她刚好准备抬手见礼,萧绾妤已经上来勾住她的臂弯,脆声道: “咱们不是约好在前面等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晋王看着两个小姑娘亲密地搂在一起,满脸不悦地开口道:“六娘不是约了族里的兄弟姐妹吗?” “二兄。”魏胤珩笑容和煦与晋王打招呼,温和开口:“二兄这么急着兴师问罪,李六娘子哪里敢与你说真话。” 萧绾妤笑盈盈接过话,“晋王殿下是不想六娘子与我们一起同游吗?哎呀,我们要是早知道晋王殿下今晚也来逛花灯会,我们就不约六娘子了。” 她方才可是听见李南意阴阳晋王的话了,这才又跟着阴阳他一遍。 看到晋王的脸色愈发难看,李南意赶忙跑出来打圆场,“晋王殿下,既然萧二娘子到了,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朝他匆匆行了一礼,拉着萧绾妤就外挤。 魏胤珩与郑峋朝晋王微微颔首,抬步跟了上去。 “你怎么好像很怕他似的,你怕什么,他能吃了你?” 之前李南意还百般鄙夷晋王,萧绾妤看不惯她,如今在晋王面前好像一只鹌鹑般唯唯诺诺的模样。 “我不怕他吃了我,我就怕他怂恿陛下将婚礼提前。” 李南意还想着法子退婚呢,晋王如今这般不如意,她可不想明面上撕破脸,逼他把婚礼给提前了。 说到婚事,她突然想起郑峋上次说的那段模棱两可的话,“欸,对了,郑五郎,你上次跟我说的那番话什么意思?” “欸,郑五郎,我问你话呢?”李南意见郑峋不理他,松开萧绾妤围在他身边追问道。 小姑娘吴侬软语不断传到他耳朵里,郑峋不堪其扰,只得指点她一二。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萧绾妤远远瞥见前方高台上有人在表演幻术,赶忙招呼李南意过去一起看。 李南意闻言也不围着郑郇问长问短,牵上她的手赶忙往人群中挤去。 两个男人领着护卫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高台上的表演者一个接一个地表演幻术,两人看了许久,最终被人群挤到另一头去看别的热闹。 两个年岁相仿的小姑娘凑在一块儿,一手零嘴,一手灯笼,脸上戴着面具,小嘴一直叽叽喳喳的,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萧绾妤更是连魏胤珩都抛到脑后去了。 方才她还言之凿凿说这是两人婚后的第一个上元佳节,很是期待。 眼下? 嗬,连她夫君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郑峋注意到魏胤珩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萧绾妤,轻轻摇头,一向清冷的声音难得染上几分笑意,“萧二娘子年纪不大,贪玩是正常的,三郎不必如此拈酸吃醋。” 居然还有女娘能牵动他的情绪? 真是难得。 “表兄既然这般清闲,不若再指教李六娘子退婚之事罢。” 言讫,魏胤珩大步上前,一把将小姑娘拉扯过来拥入怀中,朝李南意道:“我们还有安排先行一步,李六娘子与表兄慢慢逛。” 没等李南意反应过来,两人就淹没在人群中。 “欸?我们还有什么安排呀?” “夫君还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吗?” “你晚些就知道了。”魏胤珩说着,将人带去一家酒楼。 萧绾妤逛了那么久,以为是男人特意找个地方歇脚也没多问,乖乖地跟着进去了。 眼看两人要上二楼,萧绾妤突然内急,让男人先走,自个领着青萝青黛去寻茅厕。 待她方便完从后院出来,突然被人撞了一下,鼻端前萦绕着一股浓郁的酒味。 突然,一道讨厌的声音响起:“哪个瞎子撞的你大—— 爷——” “主子,咱们走。”青黛看清对面之人,警惕地走到萧绾妤身旁想要快点带她走。 话音甫落,与他同行的几位郎君都堵住了主仆三人的去路。 他们个个喝得面红耳赤,打着酒嗝,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哎呦呦,美人,走什么啊,陪哥几个喝几杯呗。”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翟玉承的酒醒了几分,他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萧绾妤。 她梳着高高的妇人髻,额间一抹红色细钿,本就莹白绝艳的小脸在红色狐裘的衬托下,愈发勾人心魄。 惊艳过后,他的眼眸里只余下浓浓的愤恨与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他落下隐疾,而她却能攀上东宫,过得这般滋润? 凭什么他们大房要被他男人害得家破人亡,沦为弃子? 她本就该是他的女人,富可敌国的荔菲柜坊也该是他的囊中之物,凭什么他如今却一无所有? 凭什么? 凭什么? 突然在这里偶遇翟玉承,萧绾妤颇感意外。 翟玉承在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他。 几个月未见,曾经意气风发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君,如今老了不少,仿若到了而立之年。 人已瘦到脱相,两颊凹陷,脸色蜡黄,双眼浑浊,即便身上还穿着以前的华服,却是十足的落魄之态。 翟宗伯因为乡贡一案被斩首示众,崔氏大受打击,如今卧病在床。 至于翟玉承本要受父亲牵连,是翟贵妃替他在陛下面前求情,皇帝看在翟贵妃与翟甫的份上,特赦了他一命,仅仅是断了他的仕途。 皇帝深明大义仅仅清算了翟家大房,翟玉承如今还生活在翟家,也还能挥霍翟家的财产,钱财方面他倒是不缺。 对上他扭曲的面容,愤恨的目光,萧绾妤忍不住嘲讽他,“翟五郎怎么这么有空出来买醉?不用在家带你那唯一的外室子吗?” 此话一出等同于在提醒他,他有隐疾之事。 第100章 祝你穷困潦倒长命百岁的活着 那几位拦路的郎君面面相觑,满脸疑惑地望着他们两人。 “萧,绾,妤。”下一瞬,翟玉承呲目欲裂,额间颈脖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声音从他唇齿溢了出来。 自个还没找他算账,她居然还胆敢提起此事? 翟玉承此时的模样与噩梦中发狠打她的模样一模一样,不过她现下可不是梦里那个无处可逃的小可怜。 “怎么?想对我动手?” 说着,她脑袋一偏,目光瞥向还在堵着出路口,正在看好戏的几位郎君身上。 翟玉承微微一滞,他确实是怒火中烧打算动手来着。 看到几位郎君看好戏的神情,他眼里闪过一抹阴狠,突然改了脸色,笑道: “萧良娣哪里的话,看在你我过往的情分上,我怎么会舍得对你动手呢,二娘。” 萧绾妤闻言,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扑哧”地笑出了声,啧啧有声道:“我姐姐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小字?” “什么?”牛马不相及的话让翟玉承一头雾水。 他听闻她在东宫很受太子殿下宠爱,他故意当着他们的面点破她的身份,故意说两人过往有情分,就是想让她的名声受损。 可她在傻笑什么? 萧绾妤目光鄙夷地望着他,讥笑道:“翟家已经家破人亡了,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贵妃外甥?” “你如今是罪臣之子,污蔑本良娣可是犯了八议之罪,不知道翟家与你的好姑母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替你这扶不上壁的烂泥求情呢?” 翟玉承脸色骤变,变得阴沉吓人,大手攥得咔咔作响。 “你若是想污蔑本良娣,下次记得先问问我的好姐姐,我的小字是什么。” “翟玉承,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狂妄自大,总把别人当傻子。” 萧绾妤担心那几位喝多的郎君拎不清,这话特意说给他们听的。 翟玉承不过她一句二娘,连她的小字都喊不出,算哪门子过往的情分? 萧绾妤特意靠近翟玉承几分,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以为你与萧嘉虞那蠢货给我下套,你们就一定会得到荔菲柜坊?” “你 ,你—— ”知道了? 翟玉承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我还知道你们都瞧不上我,想着先将我娶回去,哄我说服外祖父支持晋王,你们再暗中夺取荔菲柜坊的话语权。” “等你们得到想要的一切后,再将你那外室子记在我名下,让他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压榨我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萧嘉虞的话犹如旱天惊雷一般,震得翟玉承心里轰轰作响。 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萧绾妤很满意他的反应,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慵懒道:“可惜,萧嘉虞那蠢货成不了大事,我几下就把她的话给套出来了。” 翟玉承不比萧嘉虞好算账,萧嘉虞以前欺负她,给她下套,害她被轻薄,她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报复回去。 可翟玉承不同,他是轻薄她,她也废了他。 她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她做噩梦梦到的,现实中没有真实发生的,她没有名正言顺报复的理由。 不过,挑拨他们的关系,让他们内斗还是可以。 萧嘉虞不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重获晋王宠爱吗,不知道晋王知晓是萧嘉虞破坏了他的计划,害他痛失富可敌国的荔菲柜坊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萧嘉虞想得很美好,可惜,翟玉承没那么好糊弄。 反应过来的他反驳道:“不对,萧嘉虞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事儿,你到底是如何知晓的?” 莫说萧嘉虞不知晓他藏有外室子,他与晋王可不是傻子,从来没有将荔菲柜坊的计划告诉过她,她怎么可能全部吐露给萧绾妤? 所以,萧绾妤到底是从哪里知晓他们这么隐秘的计划的? 萧绾妤被他揭穿也不慌,“你是不是忘了,我如今的夫君是谁?” 翟玉承闻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是了,多智近妖的太子殿下,凭着从萧嘉虞口中套出的信息,足以让他猜出他们的全盘计划。 萧——嘉—— 虞,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翟玉承正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咒骂萧嘉虞,京元的声音从前方递进来,“夫人,郎君让属下来接您。” 几位郎君看到神色凛然的京元,不敢在待下去吃瓜,几个人匆匆抱拳,你推我赶一溜烟跑了。 京元没理他们,锐利的目光紧盯着翟玉承,继续道:“夫人许久未归,郎君担忧夫人的安全,还请夫人随属下回去。” 萧绾妤应了声好,刚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大气不敢出的翟玉承,似笑非笑道: “对了,新年佳节,忘了给翟五郎送祝福了,那我就祝翟五郎长命百岁,祸害遗千年。” 她没有明正言顺的报复理由又如何,不是还有魏胤珩对翟家出手吗? 她只需拭目以待即可。 待翟家彻底倒台的那一刻,才是他悲惨命运的开始。 她要看着他就这么郁郁不得志,落魄潦倒,长命百岁地活着! “怎么去这么久?”魏胤珩伸手将小姑娘牵到身旁的位置。 “没有,路上遇到只乱吠的败家犬,骂了他几句。” 萧绾妤刚落座,瞥到他旁边多出两副碗筷,随口问道:“怎么摆这么多副碗筷,还有谁要来吗?” “表兄与李六娘也来了么?” “你等会就知道了。” 话落,大门打开,店里的伙计捧着呈盘鱼贯而入,各种江南地道美食摆在圆桌上。 就在萧绾妤疑惑之际,有位儒雅的中年男子与一位面容硬朗的郎君,各捧着一道吃食走了进来。 她正歪着脑袋盯着那位儒雅的中年男子,“怎么这么眼熟?” 第101章 这些年他一直在护着你 还没等她想起来,两人已经走到圆桌旁把菜放好,中年男子走到她面前,半蹲着身子学着她的模样歪着脑袋看她,温柔笑道: “怎么?不过五六年没见,小哕哕就把大舅给忘了?” 萧绾妤惊喜地从座位腾地站起来行礼,雀跃喊道:“哕哕拜见大舅,大舅新年如意。” 好几年没见外祖家人,光看着眼熟,她一时都没想起来。 “欸—— ”郑洧(wěi)乐呵呵点头应声。 “还有我呢。”俊朗的年轻郎君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笑道。 “大表兄,你们怎么在这里?” “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夫君,你早就知道了?” 远在江南到的家人突然出现在上元佳节,萧绾妤都要高兴坏了。 “我们酉时还在排队进城,人太多了,我们刚到。” 郑洧刚说完,郑弘立马接过话,“我们刚进城就去给你安排吃食了,来,快来尝尝,是不是跟你小时候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圆桌上摆的都是地道的江南美食,萧绾妤小时候在外祖家经常吃,郑洧、郑弘给她夹了块咕噜肉与糖醋鱼。 萧绾妤送入口中,还是小时候熟悉的味道,欣喜道:“好吃好吃,怎么会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郑弘含笑回道: “那当然啦,阿耶大老远带着家里的厨子一并进京,这一桌子菜都是他做的,味道能不一样吗。” “喜欢你就多吃点。” 郑洧刚给她夹了块酸笋鸭脯,看到魏胤珩眉眼含笑看着他们其乐融融,客气道:“殿下,您也吃。” 萧绾妤这才想起被她一而再再而三遗忘的夫君,顺手给他夹了块糖醋鱼,讨好道:“夫君,你也尝尝,可好吃了,跟咱们小时候吃过的味道一模一样呢。” “怎么,终于记得你还有个夫君在这里?” 萧绾妤嗔了他一眼,卖乖道:“夫君就是爱胡乱吃醋,我怎么会忘了你呢,我就是太久没见大舅跟大表兄,多说两句话嘛~” 魏胤珩轻笑一声,招呼郑家父子一并起箸。 “大舅跟大表兄怎么突然来长安了?”萧绾妤边吃边抽空问道。 “你都这么多年没见家里人了,为夫特意请他们来的。”魏胤珩细心地给她挑着鱼刺,检查好没问题才放入她的碗中。 “谢谢夫君,夫君对我最好了。”萧绾妤闻言,笑弯了杏眸。 “哕哕开心就好。” 魏胤珩哄了她两句,举起酒杯邀请郑洧父子共饮,几人几年未见,席上很多话题、家常要聊,美酒佳肴,推杯换盏,三个男人一杯接一杯地喝。 用膳过半,魏胤珩与郑洧出了包间谈点事儿,屋内剩萧绾妤妤与郑弘与一众奴仆。 喝了点小酒,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推开窗楹,望着底下热闹的人群,顺道吹吹冷风。 星河灿烂,灯火煌煌,荡着欢畅笑意的小脸染上晕黄光纱,显得格外光亮夺目。 “哕哕。”郑弘自她身后而来,站在她身旁,温和唤了一声。 “嗯?”萧绾妤偏头望向他,随口问道:“大表兄与大舅会在长安待多久?” “待个日便回去了,我与阿耶与殿下商议完事情,再巡查一下店铺就要回去了。” 此次他们来的目的之一就是要与魏胤珩谈合作,魏胤珩说时机到了,有意拉他们一把,想让他们郑家更上一层楼。 “这么快?大表兄怎么不多待一段时间?” “阿耶也好久没见你们了。”萧绾妤说着,默默垂下脑袋。 她这才想起外祖家不喜她父亲娶了彭氏,他们这些年关系一直不太好。 虽然这些年外祖家逢年过节都有给她送东西来,她很多被萧嘉虞忽悠走的珍品都是外祖家送。 但因为不喜彭氏母女,外祖家人很少去萧府拜会阿耶。 近五六年更是因为他们要打理家族生意,因此她跟大舅他们才这么多年没见。 “阿耶说了,过两日找个时间去萧府拜访一下姑父,事情都过去了,你别多想。” 萧家已经将彭氏母女除籍,萧绾妤如今已经嫁入东宫,不管是为了郑家,亦或是为了给她做后盾,与萧家冰释前嫌也不是不行。 “我们这次来,主要是看你的。” 郑弘温和笑了笑,“你出嫁时我们都没能送你出嫁,正好趁着年节过来看看你,看到你过得好,我们就安心了。” “夫君对我很好的,我在东宫过得也很好,阿娘也很疼我,大表兄回去告诉外祖父不用替我担心。” “我知道殿下待你很好。” “我们原本是打算开春时再进京的,殿下快马加鞭使人送来书信让我们改期,希望我们赶在春节进京,就是为了哄你开心。” 萧绾妤以为他说的是几人吃顿团圆饭,谁知郑弘下一句话道出其他隐情。 “蓝珊瑚的事儿,殿下他给我来信了,他询问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复原。” 萧绾妤微微一愣,半晌,喉咙有些发紧,嗡声道: “因为人偶摔坏了,他才特意改期让你们早点来,是希望我见到你们能开心点的是吗?” “应当是的,殿下不止一次在信中提及,人偶碎后你闷闷不乐的事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郑弘心思微动,继续道: “其实这些年,殿下一直在护着你,尤其是陛下入主长安后,他给我们寄来的信件,都会传来你的消息……” 魏胤珩以前在军中随陛下东征西伐,只派了暗桩在暗中照看萧绾妤。 这几年天下平定,皇帝入主长安,两人都在长安,魏胤珩终于能腾出手多照看她几分。 只是魏胤珩到底是外男,彭氏母女人前与萧绾妤的感情又很深笃,萧家后宅的事儿他也不好插手太多。 再者,好比如彭氏经常给萧绾妤吃些寒凉食物,萧嘉虞糊弄萧绾妤经常凫水寒气入体,这种事儿,他又不是妇人也没养过女儿,所以并不知道这些会损害萧绾妤的身子。 魏胤珩与郑家家主与郑洧父子都有来信,这几年给郑家回信都特意带上萧绾妤的消息。 “说起来,得亏他提前安排人了照看你,否则他还不一定能及时赶回来把你救出大狱。” “我们也很感谢殿下这些年对你的照顾……” “哕哕在想什么?” 萧绾妤肩头一沉,男人的炙热的呼吸喷到她的脖颈上,男人身上浓郁的酒味萦绕在她鼻端。 “嗯?哕哕在想什么?”见她又没回复,男人又重复了一遍,磁哑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惹得她耳廓发烫。 第102章 推开她 “在想夫君呀。”她的思绪瞬间回笼,娇声哄他。 “小嘴怎么突然这么甜?”魏胤珩埋首在她颈间亲昵摩挲。 “我真的是在夫君呢,不是哄你的。” “小没良心的,孤特意带你出来玩,你整个晚上就知道跟那李六疯玩,半点都看不到孤,还说想孤,嗝~” 男人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臭晕晕的酒气直往萧绾妤鼻子冲,她嫌弃地用手扇了扇,弯着身子给男人倒了杯蜂蜜水,扶着他给他喂到唇边,哄他: “夫君,你喝多了,喝杯蜂蜜水好不好?” 三个男人越聊越高兴,一高兴便喝多了,三人喝了十来壶酒,萧绾妤劝都劝不住。 “孤没醉。”魏胤珩醉眼朦胧,摇头拒绝。 “是是是,你没醉,夫君喝杯水解解渴。”说罢,萧绾妤不由他拒绝,摁住他的下颌笨拙地掰开他的嘴,给他喂下去。 给男人喂了一大半后,他嚷嚷着腻,萧绾妤自个喝完剩下的小半杯。 好,她脑子也有些晕晕的,她也需要喝点蜂蜜水解解酒。 车轮粼粼,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夫君,夫君,醒醒,我们回到宫里了。” 萧绾妤叫了好一会儿,魏胤珩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她与林元清合力将步履踉跄的男人扶进承明殿寝殿。 萧绾妤帮他褪下皂靴帮他靠坐在床榻上,又给他拿了引枕给他靠着,随即从林元清手里拿过热巾帕替他擦拭脸颊、脖颈,大手。 方才在马车上眯了一会儿,眼下温热潮湿的巾帕一擦,男人的酒又醒了几分。 “夫君,把醒酒汤喝了。” 小姑娘她脸泛红霞,大大的杏眸透着几分朦胧,看样子应该是晕乎乎的。 都这样了,还先顾着他。 “哕哕先喝。”魏胤珩接过醒酒动作轻柔地给她喂了一些,随口吩咐林元清:“去侧间将孤给萧良娣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林元清赶忙应声,颠颠儿地跑去拿礼物,片刻,便拿了一个紫檀小匣子回来了,“殿下,礼物。” 听到有礼物收,萧绾妤也不喝了,小手赶忙拔开男人的手。 “给你的,打开看看喜不喜欢。”魏胤珩将礼物塞进她手里,端着醒酒汤仰头喝了起来。 萧绾妤打开小匣子,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时,她有些不知所措。 魏胤珩已经喝完醒酒汤,随手将空碗交给林元清,看她呆呆地望着里面的东西,替她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她手里。 轻声询问道:“怎么了?不喜欢?还是嫌弃孤雕得不好?” “孤就年幼时与你兄长雕着玩,这么多年没雕了,手艺不好,你别嫌弃。” 萧绾妤手上拿的是两个牵着手的蓝珊瑚人偶,两个人偶长得十分相似,左侧是个娇憨的小娘子,与她如今的模样十分相似。 右侧的人偶可以看出是个俊朗的郎君,轮廓模样与她珍藏的萧怀朗的画像很是相似。 萧怀朗若是还健在,应当长得与这人偶雕刻的模样差不多。 萧绾妤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右侧的人偶脸颊,心好像被什么冲击了一下,难受得有些厉害,有些痛有些涩。 这种涩意直冲眼底,冲得她的眼睛有些发疼,雾气迅速溢满眼眶,豆大的泪珠子砸在人偶上。 魏胤珩轻叹一声,指腹轻柔地给她擦拭眼角的眼泪,“孤虽然没有办法将你兄长留给你的人偶修复如初,但孤能替你兄长雕刻完他尚未来得及完成的部分。” “往后,孤会替你兄长好好护着你。” “哕哕,你还有孤—— ” 萧怀朗没雕刻完的部分,他替萧怀朗雕刻完。 萧怀朗呵护备至的小姑娘,他往后也会放在心尖呵护备至…… 魏胤珩会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从天而降救她出大狱,他会为了让她出气,在调查乡贡一案时还调动暗卫让她折腾,他会为了哄她,给她安排团圆饭,他会一次次言出必行的给她承诺……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即便她的家人无暇顾及她,她的身边也有他的人在暗中照看她…… “夫君——” 破碎委屈的哭声一寸一寸侵袭魏胤珩的神经,他漆黑的眼瞳倒映出小姑娘双目含泪,姿态楚楚的模样,他心尖猛地一抽,喉结滚动,垂首吻上她的眼尾。 炙热的薄唇带着眷恋珍爱细细描绘她的眼角眉梢,一路寻到嘴角唇瓣,唇齿相触,很快从温柔到激烈,魏胤珩的眼眸渐渐染上妖异的暗色。 愈发滚烫炙热的气息融合在一起,萧绾妤整个胸腔都要炸开,身上泛起一道道热意,搭在他背上的小手本能地缓缓地往下移动。 脊骨上传来的阵阵颤栗让魏胤珩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似的,他猛地睁开双眼,迷离的眼眸中泛着猩红,他猛地抬手一甩,怀中的人儿被他甩到床尾。 “砰”的一声巨响,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所有的旖旎消散干净,萧绾妤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神色狰狞的男人,“夫,夫君?” 她不敢相信方才还对她柔情似水的男人,下一瞬会如此无情狠戾地将她甩到床尾。 男人的目光虚渺地望着她,温柔的面容变得阴鸷可怖,萧绾妤被吓得缩在床边不敢动弹。 男人的神情分明就很不对劲…… 魏胤珩头晕得厉害,眼前一片朦朦胧胧,小姑娘的声音忽远忽近,他也听得不太真切,直至听到萧绾妤压抑不住的哭腔。 他晃了晃晕得厉害的脑袋,终于看清小姑娘布满泪痕的小脸。 “哕哕——”他身形刚一动,小姑娘吓得猛地往后一缩,魏胤珩懊悔地闭上眼神,几息间睁开眼睛,翻身下床,凛声喊道:“林泰安,将萧良娣送回去。” 第103章 终究还是吓着她了 话音未消,他步履匆忙地往浴室走去。 听到男人凛声的吩咐,林泰安心下有些狐疑,直至进来看到缩在床尾,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的萧绾妤,心里暗道不好。 他一边恭请萧绾妤离开,一边吩咐林元清进来将萧绾妤之前送来的香块给燃上。 拂晓前的夜色格外深浓,魏胤珩出来的时候,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柑橘薄荷香气。 床榻被褥也已经收拾过了,浓郁的酒味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与小姑娘身上相似的淡雅的花露香气。 他站在床榻前片刻,目光深沉地望着早已候在一旁等着复命的林泰安,出口的声音犹如沙砾磨过地面的沙哑,“她如何了?” 林泰安知晓魏胤珩发现了他刻意命人熏的香气一事儿,他头皮发麻,恭敬回禀道: “启禀殿下,萧良娣腰上撞淤了一块,医童已经替她涂抹药酒散淤,青黛服侍萧良娣歇下了,还特意给点了安神香。” 魏胤珩抬手指尖微动,示意他退下。 待身后微弱的脚步声消失,他拿起被遗落在被褥上的珊瑚人偶,眼底染上一抹晦暗之色…… 他,把她吓坏了? …… 大雪停歇,日上三竿,萧绾妤睡醒后,想起昨晚的事儿还是懵的。 他当时分明都动情了的,可他最后还是这么凶狠地甩开了她。 就在她思绪繁杂间,魏胤珩过来了。 萧绾妤愣愣地望着他,须臾,起身行礼,嗡声地喊了声“夫君”。 “无需多礼。”魏胤珩抬步走来,抬手正要如往常一般揽着她的肩头,还没碰到她的肩头,她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 “夫,夫君。”萧绾妤眼神闪躲,不着痕迹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吩咐青黛下去备些茶水点心过来。 魏胤珩手掌虚抓了一把空气,悻悻收回手,从林泰安手上拿过小匣子放到妆奁上,温声道:“孤给你放在这里。” 小匣子装的是她昨晚忘记拿走的珊瑚人偶,萧绾妤嗡声道谢。 她还没从昨晚的事情中缓过来,骤然见到男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好。 好在青萝进来了,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她拿着药酒走近前,道:“主子,涂药酒的时间到了,奴婢替你擦药酒。” 话落,魏胤珩朝青萝摊开手掌,“孤来。” “不用,让青萝来就好了。”萧绾妤脱口而出。 说完,才发现男人的脸色有些不虞,支支吾吾找补,“你,夫君的力道重,还是让青萝来。” 她偷偷瞄了男人一眼,看他脸色没有更加难看,赶忙拉着青萝闪进内间。 望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魏胤珩眼睑微垂,遮住眼底的暗色…… 等萧绾妤出来的时候,魏胤珩已经离开了。 突然,她心里有些失落…… “主子,殿下留下话,让你这两日好好歇息,过两日待舅老爷去拜访萧家,他再过来带您出宫。” 郑弘昨晚说过寻个时间去拜访萧家,她本没想她也可以一起去,眼下听到又可以出宫与家人见面,她失落的心情才好一些。 短短五日的时间,魏胤珩两次带萧绾妤出宫逛花灯会,又陪她回娘家,人人都知晓她受宠至极。 反观裴菀沁上次回娘家省亲,都是她独自回去的,彼时太子殿下正陪着他的萧良娣在城中闲逛呢,一而再再而三的,城中贵妇都把这些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是裴菀沁的叔母刘氏都跑到她面前去说。 “妾身方才出门的时候遇到隔壁的黄夫人,她还在跑到我面前说起此事。” 不等裴氏开口,崔氏反驳道:“黄家与我们家一向不对付,二弟妹拿别人的风凉话来说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只是想告诉娘娘,外面的人都在等着看笑话呢。” 刘氏还想说什么,看到裴菀沁脸色不太好,她才悻悻闭嘴。 崔氏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十二娘子在宫中如何?” 她不提小裴氏还好,她一提裴菀沁的脸色更差了几分,淡淡回道:“她挺好的。” 挺好的,能吃能睡。 之前听了她的话也主动去魏胤珩面前刷刷存在感,魏胤珩也过去木槿院两次,不过是过去坐坐用顿膳,愣是没有再留宿。 她那补药方子就熬了一次之后,再无用武之地。 崔氏与刘氏不用再接着问,看她脸色就知道小裴氏没怀上。 刘氏斟酌片刻,开口道:“娘娘,您要不再考虑考虑八娘子?” 八娘子上次见了太子殿下,对他一见钟情,已经寻上她好几次,想要她帮其嫁入东宫。 刘氏笑得意味深长,“娘娘,八娘子年幼不懂事,可以慢慢教,最重要的是她能帮到娘娘您。” “若是娘娘愿意,她不拘位分,定以娘娘您马首是瞻。” 裴菀沁看她这般卖力替八娘子说好话,就猜到她定是从中收了不少好处,便毫不留情开口拒绝: “本宫知晓叔母是为了本宫好,可若再往东宫送人,恐怕剩下的姐妹就不好议亲了。” 送了一个又一个,谁知道剩下的女娘是不是也准备送进东宫? 试问哪户人家这么大胆敢与太子殿下抢人? 刘氏被噎得彻底说不出话,她还有闺女未出嫁呢,好处再多还是闺女的婚姻大事重要。 毕竟,她可不想将闺女送进宫替人争宠。 “阿娘叔母放心,子嗣一事我自有主张,就不劳你们多费心了。” 如今魏胤珩对裴家女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再送多少人进宫都是于事无补。 与其这样,不如像琼琚所言,做好两手准备。 孩子,她势必要有! 裴菀沁与裴家女眷聊的话题,魏胤珩与萧绾妤并不清楚,当然,他们也不关心。 时隔多年,郑洧父子难得上门拜访萧家人,萧家正热闹地摆着家宴。 难得一家人团聚,萧绾妤正忙着与家人吃吃喝喝好不开心。 等魏胤珩从韵雅院接到人的时候,她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他将人抱上马车。 此刻,小姑娘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 “哕哕,把蜂蜜水给喝了。”他用唇抿了一口蜂蜜水试了试温度,扶好软弱无骨的小姑娘,将杯子递至她嘴边,小心翼翼地喂给她。 “喝不下了,好饱~” “就一点,喝了没那么晕,听话—— ” “不要~不喝~” 魏胤珩哄了好一会儿,小姑娘喝了几口后,怎么哄都不肯喝了,他也不再勉强,将杯子递给林元清,顺手接过青黛递来的温热湿帕,动作轻柔地给她擦拭脸颊。 “不要,不要你。”萧绾妤不喜欢湿答答的触感,几次挥手推开男人的大手。 魏胤珩被她折腾得没脾气,微微用力握住她捣乱的小手,温柔笑道:“孤堂堂太子亲自伺候你,你居然还敢嫌弃孤?” 小姑娘费力地睁着朦胧的双眼望着他片刻,似乎认出了他,撅着嘴嘀咕道:“不要你,你很凶,不要你……” 好几日了,好几日他都没看到小姑娘抱着他娇憨撒娇的模样了,那一晚他终究是把他吓到了…… 第104章 萧氏乖巧懂事,偏心她很正常 须臾,魏胤珩被均匀的呼吸声打断思绪,他垂首一看,怀中的小姑娘把脸颊埋进他的腹部,睡得正香。 马车徐徐驶进皇宫北门,马车外突然响起京元刻意压低的声音,“殿下,陛下有召。” 魏胤珩闻言低应一声,凛声吩咐青黛好好照顾萧绾妤,随即领着林元清下了马车。 他换乘轿辇往御书房方向而去,抵达延宸宫宫门时,康王刚下了轿辇。 两人进了宫门,行了一段御道,登上长长的白玉石陛阶,绕着朱廊行走。 “二皇兄,你猜阿耶传唤得这么急是为了什么事儿?” “你说,会不会与江淮道的盐茶专卖有关?” “急什么,等会子就知道了。” 等两人进来书房的时候,詹儒塬与凌睿峯也在场。 两人朝端坐在御案后的皇帝请安。 魏胤珩温声道:“儿臣拜见父皇,敬叩金安。” 康王跟着见礼,“儿子拜见阿耶,敬请福安。” 皇帝微微颔首,摆手让两人入座,“朕让你们过来是想让你们兄弟两替朕微服私访走一趟江淮两道,查明官商勾结盐茶私贩一事。” 此话一出,魏胤珩与康王不着痕迹对视一眼。 上首的皇帝当作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朝魏胤珩开口道:“太子,朕记得萧氏外家的本家在苏州?” “回禀父皇,郑家本家确实在苏州。” 皇帝微微点头,沉思几息,继续道:“郑家本家既然在江南道,那你替朕走一趟江南道,查清盐茶私贩一事。”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魏胤珩借助郑家在江南道的势力查案。 魏胤珩恭敬压下心里的狐疑,恭敬应声。 “至于四郎,你便走一趟淮南道罢。” 康王恭敬应声,“儿臣领命。” 分配完任务,接下来就是众人商议具体事宜。 四人密谈了一个多时辰,所有事情终于敲定好。 黄忠见他们商议好,趋步走进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给您送来夜宵,陛下可要现下用膳?” 魏胤珩闻言,抬眸询问道:“阿娘还没歇息?” “回殿下的话,据千秋宫的宫人交代,皇后娘娘是睡了一觉,方醒来没多久。” 魏胤珩微微点头,正要起身告退,皇帝叫住了他: “三郎,你阿娘好几日未见你了,过两日你又要离京,既然你阿娘醒了,你随朕去陪你阿娘用些夜宵罢。” “正好,咱们一家三口许久没一起用膳了。” 康王本来也想去的,闻言,随着詹儒塬与凌睿峯一同告退。 父子二人抵达千秋宫的时候,郑皇后有些诧异,这么晚了儿子还过来。 “我传召三郎进宫议事,听闻你刚睡醒便拉着他过来陪你用夜宵。” 郑皇后莞尔一笑,赶忙吩咐芳华姑姑下去准备他们父子俩爱吃的吃食。 皇帝揽着郑皇后的腰身,一边将人往里面带,一边解释道:“三郎过两日便要出京替朕办差,一来一回又要三四个月的时间。” “又要离京?不是刚回来没几个月么?” 皇帝温声解释道:“三郎是太子,很多事情要他去办我才放心。” “对了,你今儿怎么这么早醒?你今儿的药喝了没?” “喝了,妾身今儿下晌就睡了,一直睡到方才才醒,听闻你在御书房忙着,妾便想着给你安排些易克化的吃食……” 皇帝年节都没出便一直忙个不停,除了除夕初一,郑皇后也有十来日没见皇帝了。 眼下他人来了,她自然要先关心关心他 。 夫妻二人聊了好一会儿,舒月便安排好吃食请几人移步膳厅,此时,郑皇后才有空理会儿子。 “三郎,多吃点。”郑皇后亲自给魏胤珩舀了碗鸡丝粥,“你最近是不是没好好照顾自个,怎么看着清瘦了不少?” 他们三人用膳就像普通的一家三口,也没要宫人伺候布菜。 “多谢阿娘。”魏胤珩恭敬接过道谢。 话落,皇帝徐徐开口:“三郎,你最近是不是光顾着陪萧氏,没照顾好自个?” 郑皇后拿着象牙箸的手微顿,开口提醒他,“珩儿,莫要做得太过,你要顾及太子妃的颜面。” 郑皇后虽然很喜欢萧绾妤,也偏心她 ,可太过了,有影响的还是自个儿子。 “阿娘,正好上元佳节,郑家人又在此时进京,凑巧罢了。” “再说了,萧氏乖巧懂事,儿子偏心她也很正常。” 郑皇后无奈地望向皇帝,意思是自个劝不动他,让皇帝自个说儿子。 皇帝轻叹一声,帮腔道:“三郎,你是太子,政务为重,莫要只顾着儿女情长,也莫要给人留话柄。”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正当皇帝心感欣慰时,魏胤珩突然话锋一转,“父皇,此次出巡儿子想带萧氏一起。” 话落,皇帝忍不住扶额,合着他方才的话都白说了? “你微服私访带个妾室去做什么?” 魏胤珩眉头微蹙,温声解释道:“儿臣正是以富商身份出访,身旁带个宠妾正好掩人耳目,况且,那是郑家本家,萧氏去了指不定能帮儿臣的忙。” 什么掩人耳目,什么能帮忙,铺垫了这么多,就是想带人家小姑娘出京游玩,顺道带回去探望探望外祖罢了,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 皇帝没他这么好气,懒得再说他,“随便你罢,反正是你去,你爱带不带。” 第105章 离京 他非要偷偷带,自个也阻止不了。 皇帝顺手给郑皇后添了碗粥,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整日腻歪在一起,萧氏什么时候给朕生个孙儿?” “你是不知道,你阿娘盼着抱孙子,盼得望眼欲穿了。” 魏胤珩眼底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暗色,俊美的脸上带着愧疚之色,“萧氏身子不好,尚在调理中,是儿子不孝。” “好啦好啦,难得一家人吃顿饭,你老提这些做什么?”郑皇后嗔怪地瞪了皇帝一眼,转移话题,细细叮嘱魏胤珩出行注意安全,照顾好萧绾妤。 用完夜宵,皇帝留宿在千秋宫,黄忠将魏胤珩给送出宫门,朝立在轿辇旁的宫人冷脸吩咐道,“路黑雪滑,你们把招子放亮些,仔细些抬轿辇。” 说罢,黄总躬着身子,神色恭敬道:“殿下慢走,奴婢恭送太子殿下。” 魏胤珩动作慵懒地拍了拍披风上的雪花,淡淡开口,“孤有段时间不在,劳黄公公多加费心了。” 话落,黄忠抬眸飞快瞄了他一眼,头垂得更低了,“奴婢省得,殿下请放心。” 魏胤珩微微颔首,抬步上了轿辇。 回到东宫时,康王已经在承明殿等他许久了。 “你不回府准备,来孤这里做什么?” 康王跟着他走进书房,回道:“我这不是没想明白,有事儿想要与三皇兄你讨教么。” “三皇兄,你说阿耶为什么派咱们兄弟俩去江淮道?” “我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劲儿呢?” 若是只派他们其中一个去就算了,可居然派他们兄弟俩一起去。 就算二皇兄刚解禁,不好派他去刷政绩,那不是还有大皇兄吗? “不管冲谁来的,切记把正事办好。”魏胤珩意味深长地回道。 他正好有些事需要亲自出面,让他去正好,免得他再费劲找借口…… …… “离京?”裴菀沁怀疑自个听岔了,又重复了一遍,“殿下要带萧良娣离京?” “孤要微服私访,带上萧良娣掩人耳目。” 裴菀沁与施氏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给何反应。 假公济私就假公济私,他去办差事,带个妇人去能顶什么用? 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 魏胤珩只是通知一声,也没打算跟她们过多解释,话锋一转便交代起两人: “孤约莫要三四个月才能回来,孤离京的这段时间,你们多去千秋宫陪陪阿娘。” “至于宫中庶务还望太子妃多加上心。” 对上他肃穆的面容,裴菀沁态度也谨慎了起来,“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裴菀沁执掌东宫庶务多年,也不是只顾着争宠、子嗣,她还是很懂得看风向的。 施氏闻言也紧张起来了。 魏胤珩见状,安抚道:“没出什么事儿,只是孤不在,谨慎些的好,看好底下的人,有事儿找表兄帮忙。” 裴菀沁郑重地点了点头,“殿下放心,妾身会照看好各位妹妹的。” 她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让她看好藏在后院暗处的各方暗桩。 送走魏胤珩,两个女人把心思放在了萧绾妤身上。 随着萧绾妤愈发得宠,裴菀沁与施氏的关系有所缓和,这不,如今都能凑到一块品茗聊天了。 施氏捏着一块点心,小口小口地吃着,慢条斯理开口道 :“出去三四个月,回来又不知道是何光景了。” 在东宫都已是愈发得宠,出去三四个月又是整日黏在一起,只怕届时回来,她们都要避其锋芒了。 “施妹妹进宫三年有余,宫中何时没有施妹妹的位置了?” “殿下即将离宫,施妹妹这般清闲,不如协助本宫打理好东宫。” 言讫,裴菀沁端起茶盏,捏着茶盖动作优雅地轻刮茶沫,将茶杯送入口中,缭绕的白雾遮挡住她眼底的狠色。 就让萧绾妤再得意一段时日,反正最后的赢家只能是她! 若不是看到裴菀沁捏着茶杯的手指已经用力到泛白,施氏还真的被糊弄过去了。 离京时间定在后日,魏胤珩要准备出行事宜,还要安排好京中的事儿,从永宁宫离开后他直接去了书房与心腹议事儿。 萧绾妤那边交给林泰安过去通知。 萧绾妤得知离京出去玩两三个月开心到不行,一整日都在监督青萝青黛收拾出行的东西。 “我许久都没出过远门了,上次出远门还是来长安的时候了……” “青黛,你说殿下会带我去哪里呢……” 看着自家主子听到能出去玩就笑得没心没肺的,青黛壮着胆子问道:“主子,您,不与殿下置气啦?” 唉~这都好几日了,她家主子什么时候能与殿下和好呀? 青黛不问还好,她一问萧绾妤脸上的笑容立马少了一大半。 青黛:得,知道了…… 翌日下晌,打点好一切的魏胤珩与萧绾妤就要离京了。 东宫门口的小广场上,裴菀沁领着所有女眷过来送行。 “太子妃,东宫就交给你了。” “殿下放心,妾身一定会打理好东宫,照看好各位妹妹的。” “殿下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说罢,裴菀沁看向乖巧站在一旁的萧绾妤,叮嘱她,“路上就有劳萧妹妹照顾殿下了。” 话音未消,魏胤珩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照顾他? 这小祖宗能把她自个照顾好就不错了。 第106章 闹别扭 萧绾妤不知道他笑什么,狐疑地望了男人一眼,乖巧应声:“妾身谨记太子妃教诲。” “殿下,时辰不早该出发了。” 检查好的京元上前禀报,魏胤珩便领着萧绾妤登上马车。 两人的马车刚出城门,太子殿下微服南下带着宠妾同行的消息,已经传到有心之人的耳朵里。 晋王闻言嗤之以鼻,“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最近可真是深得阿耶欢心,难为阿耶又特意寻由头给他刷政绩了。” 半晌,襄王声音沉沉接过话,“二弟以为太子真的只是去巡视河道?” 晋王嗤笑一声,回道:“大兄还不还知道咱们这位勤谨政务的太子殿下么,此行若非刷刷政务,他怎么可能会带上妾室,落人口实。” 他们都不是沉迷女\/色之人,若真的是去办正事,绝不可能带着个累赘同行,更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让御史有机会弹劾。 除非,就是离京打个转,顺道带上爱妾游山玩水。 襄王反问道:“若是掩人耳目呢?” “那指定不能,咱们那好弟弟多爱惜他的班底,萧氏——”晋王话语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郑家的本家在江淮两道?” 两人四目相对,一旁的心腹朝臣点破了众人的猜想,“太子此行是想将荔菲柜坊收入囊中?” 另一位心腹朝臣接过话,“不止,郑家在江淮陇右一带举足轻重,太子此举应当是想拉拢当地豪绅。” 太子本就深受万民爱戴,有河朔作为后盾,若是添上江淮陇右一带的势力,简直如虎添翼,势不可挡。 襄王冷笑道:“就知道他从来都不做无用之功,果真是步步为营。” 晋王没心情看戏了,立即吩咐刘天宝召集一应心腹进府视事,看看如何应对。 皇帝命太子、康王两位殿下微服私访巡视江淮两道河道,两人虽然都是微服私访,但该知道的朝臣都知道此事。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差事,是为了转移众人的视线。 毕竟两位殿下离京几个月,总得有个明面上的由头才行。 两位殿下实际的差事是核查江淮两道官商勾结私贩盐茶之事。 魏胤珩带上萧绾妤是一是为了掩人耳目,告诉众人此行只是简单的河道巡视。 他与一众心腹讨论过皇帝给他的证据与奏疏,他有种直觉,此行,或许能打到大老虎。 二是,小姑娘五六年没回过郑家了,他确实想带她回郑家看看。 更重要的是他离京几个月,他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东宫。 至于晋王、襄王两人猜测的拉拢豪绅,此行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他去年巡视淮南道的时候已经暗中拉拢了一些豪绅,郑家替他拉拢的助力于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东宫的马车抵达咸阳县后,魏胤珩等人从咸阳县的码头换乘大船南下,同行的还有郑洧、郑弘父子俩。 两人也是返回苏州,正好与他们一起回去。 只是未免引人注目,郑洧父子二人提前赶来咸阳县,今日一起汇合。 金乌西沉,扬帆鼓风,大船开动。 魏胤珩上了船之后就忙碌公事儿,萧绾妤也不嫌无趣。 许久没坐大船的她很是兴奋,白日在甲板上看看江河,领着婢女垂钓捣鼓河鲜,郑弘不忙的时候也来陪她。 萧绾妤刚指挥婢女在二楼的船舱内摆好吃食,就看到郑弘在甲板上游荡,“大表兄,快来尝尝我们新做的鱼鲙。” 郑弘噔噔噔上了二楼,萧绾妤赶忙招呼他坐下,“大表兄,大舅呢?” 郑弘一边净手一边回道:“阿耶在与殿下议事。” 萧绾妤应声,替他摆起碗筷,“那没事儿,我给殿下送了一些过去,大舅应当也能吃到。” “你快来尝尝我们上晌钓的鲈鱼,刚切片的,还新鲜着呢,我还准备了芥辣酱跟橘子汁酱,你尝尝。” 萧绾妤夹了块鱼鲙沾了点橘子汁放入他的碗里,还给配了点葱,瓷白的碗里放着红绿点缀的鱼鲙,十分诱人。 郑弘一口送入口中,清新的橘子香气中夹着葱香与鱼肉的鲜,丰富的香气与肥美的口感让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惊叹连连。 一块接一块地送入口中,“没想到鱼鲙与橘子汁搭配这么好吃,嗯嗯嗯,真是不错。” “好吃?你再试试配上这玉泉酒,更配。”说着,萧绾妤给他倒了杯温酒。 香醇,绵密的温酒送入口中,口腔中留存的香气与酒香混合一起,唇齿留香,一向口味挑剔的郑弘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张道: “还是你懂得这些吃吃喝喝的东西。” “这都是在宫里没事儿干,跟那些小姐妹瞎捣鼓的。” 郑弘闻言突然停下手中的银箸,开口询问她,“你,可是与殿下在闹别扭?” “没有啊。”萧绾妤眼神闪躲,默默抿了口酒。 “没有?我怎么感觉你们氛围怪怪的?不对,是你对殿下的态度怪怪的。” “没有,哪有,你感觉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弘明显不信她的话。 萧绾妤眼神一直在闪躲,动情之时被男人推开的事儿,她当然不想跟他这个外男说啦。 郑弘等她好半晌,看她实在不愿意透露也不再逼她,只能帮忙劝道:“成,你不想说就不说。” “不过,凡事要有个度,殿下日理万机,出京办差难为还想着你,你要有什么事儿主动与殿下说开,莫要闷在心里让他去猜。” “我倒是想说呀,也要他愿意说才成,哼!”萧绾妤闷闷不乐地戳着碗中的鱼鲙,碗中的鱼鲙被她戳得细碎。 她上船几日了,也就跟魏胤珩用过两三顿饭,每次都是匆匆来跟大舅大表兄一起用膳,用完就走。 他要不就直接宿在书房,要不就是她睡着了才回来,她还没醒,他人就走了。 就是能说上几句话的时候,他也从来不提那晚的事儿。 他一直都不提,难道要她先提起? 她要怎么说? 问他为什么会把她推开? 为什么一脸的凶神恶煞? 因为郑弘提了一嘴,萧绾妤就开始乱思乱想,一直提不起情绪,用过晚膳早早回了房间。 夜凉如水,屋内安静的只余下暖炉中果炭燃烧的炸裂声。 萧绾妤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门外传来青黛恭敬的请安声。 “去给孤安排热汤沐浴。”男人磁哑的声音落下,几息间,男人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随着男人的走近,一股淡淡的酒香飘了进来。 萧绾妤睁开朦胧的双眼,男人微微泛红的俊脸近在咫尺,她吓得一个激灵,“啊——” 魏胤珩看着手撑着床板惊恐退后的小姑娘,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他,终究还是让她留下了阴影…… 对上男人深邃晦暗的眼眸,萧绾妤心里一直在打鼓,支支吾吾道:“夫,夫君,我—— ” 魏胤珩没有应她,屋内静可闻针,气氛有些尴尬,萧绾妤只能无措地搅着被褥。 未几,魏胤珩轻叹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氛围,“放心,孤没喝醉。” 第107章 和好 话落几息,萧绾妤才呐呐回了声:“哦—— ” 她脸色有些尴尬,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替孤把你做的檀香点燃,然后过来坐下。” 萧绾妤虽然不知道他干嘛突然要点她做的檀香,但还是乖乖照办了。 点完檀香,她磨磨蹭蹭地往回走,魏胤珩看在眼里也不催她。 墨迹到最后,萧绾妤硬着头皮坐在他旁边,嗡声道:“夫君,妾,妾身方才是没睡醒才吓着的。”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面前突然多了一张放大的脸,搁谁谁不吓一跳,况且他还一身酒气,她几乎立马就想到那晚的事儿了。 “很怕孤?” 萧绾妤点点头,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不怕的。” 小姑娘眼神闪躲,魏胤珩直接戳破她的谎言,“撒谎。” “没有很怕的。”萧绾妤垂着脑袋,嗡声回道:“只是怕喝醉的夫君。” “那为何一直不肯搭理孤?” “妾身没有不搭理啊,是夫君—— ” 萧绾妤想起郑弘今儿说的话,抬眸望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温和,壮着胆子控诉他,“是你不搭理我,你都没主动跟我说对不起。” “这么多日过去了,你一个解释也没有,哼!” 说罢,骄横瞪了他一眼,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一开始她确实是怕的,但这几日下来她是心有余悸又有些生气。 他那么凶地推开她,一句解释对不起都没有,她才不要搭理他呢。 “成,那孤跟哕哕道歉好不好?”魏胤珩轻轻捏了把小姑娘气鼓鼓的脸颊,柔声哄道: “孤知晓吓到你了,本来想等你缓一缓再与你道歉的,但是这两日上了船之后太忙了,没顾及到你。” “那夫君为何要这么凶地把妾身推开?” 他分明就动情了的。 魏胤珩脸上的温柔神色消失殆尽,俊美的面容阴霾密布,声音也嘶哑了几分,“孤不是故意把你推开的,孤是生病了。” “孤若是喝醉了,有人躺在孤的身边,孤会认不得人。” “所以,孤,推开你的时候并没有认出那人是你。” 那一夜,他意识魔怔,脑海里闪现出一张张丑陋的面容,扌蚤首弄姿的身体,白花花的肢体,各种刺鼻的胭脂花露味萦绕在他四周,那一刻,他只是本能地把人推出去…… 萧绾妤静静看着他几息,似乎猜到了他话里隐晦的意思,不确定问道:“所以,夫君把妾身当成了那些女人是吗?” “你不是。”魏胤珩神情温柔缱绻,声音宠溺到腻人,“你是孤的珍宝。” 她从来都不是那些肮脏的女人,她是他想要捧在手心好好珍爱的女人。 他不知道他下次魔怔的时候还会不会推开她,但他确实不想再吓到她,也不想她再害怕他,抗拒他。 萧绾妤闻言,心里满是心疼。 “夫君,对不起—— ”她小嘴一撅,眼眶染上水雾,张开双臂扑进男人怀里,将他环抱得紧紧的。 魏胤珩紧紧回抱她,柔声哄道:“为夫没怪你,是为夫不好,吓到哕哕了。” 萧绾妤摇摇头,闷声道:“不是的,妾身是心疼夫君。” 虽然他说得很隐晦,但究竟是有多少女人,又以什么样的形式爬他的床,才会让一个征战沙场,见惯血腥的太子殿下会因此事落下心魔? 如今想来他那晚推开她的神态就很不正常,那何止是认不得身边的人。 “妾身若是能早点陪在夫君身边就好了。” 小姑娘贴心的话犹如一阵暖风吹进他的心里,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涌上一阵阵暖意…… 大船在运河行驶了十来日后,他们与郑洧父子俩分别,他们水路转陆路,用了约莫十日终于抵达江南道治所苏州。 皇帝让户部给他捏造了个太原富商的假身份,他提早让人在杭州准备了别苑。 雪霁景明,城中屋脊房廊之上的雪粉在眼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东城门处,一辆繁贵三架大马车徐徐驶入城内,车顶一圈坠着华丽流苏,车身错综雕刻着西域图案与古老的花纹,硕大的车轮足足有半人高。 后面还跟着四五辆宽大的马车,再往后是数十位镖师、胡商、胡姬以及一车车货物。 马车甫一进城就引起不小的骚动,众人纷纷驻足,议论纷纷。 “哇,这是哪里来的胡商,这么大阵仗?” “刚从外蕃回来的?” “就是不知道做什么买卖的,这么赚钱,欸,你们有没有注意看那些胡姬,一个个长得—— ” “什么外蕃,什么胡商,你们不知道,方才路过的是太原卫家。” “卫家?什么卫家?” 那汉子朝四周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靠铁矿起家的太原豪绅卫家。” 太原豪绅卫家,廿几年趁着乱世借着铁矿起家,随即发展其他行业,互市、酒楼、女支院、文具、绸缎,做得全都赚钱的行业,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你怎么知道?那路过的分明是胡商。” “那马车上那么大的卫家图腾,我是瞎了才看不见,老子做镖局,你信我,我不会认错的……” 繁贵的马车缓缓驶入城东一座别苑,马车刚停稳,方才还在城门口议论的汉子恭敬上前禀报:“启禀主子,属下已将消息传播出去。” 马车里传来一声低应,下一瞬,车门打开,林泰安先躬着身子下车,随即站在旁边等候。 魏胤珩缓缓走了出来,站在脚墩旁等着萧绾妤下来。 萧绾妤扭了扭僵硬的脖颈,撒娇道:“终于到了,坐了这么多日马车,妾身的骨肉都坐僵硬了。” 魏胤珩揽着人往府里走去,温柔哄道:“后院有个温泉池,等会子收拾好了,可以过去泡一下。” 萧绾妤甜甜应声,“夫君不去么?” “为夫等会子要忙,哕哕今晚不用等为夫……” 魏胤珩将人送回后院,稍微歇息便去了书房。 书房内早有人在等候他,来人是杭州刺史陆岢(kě),也是与其他刺史联名给皇帝上奏疏禀报江淮两道盐茶走私严重的刺史之一。 魏胤珩与康王一人负责一道,康王去淮南道负责查官商勾结贩卖私盐一案,他来江南道则主要负责私茶一案。 陆岢禀报道:“殿下,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这几个月打击了不少茶贩与茶商……” “如今茶贩与茶商锐减,官权牙郎那边很是着急。” 官权牙郎是负责促进商户与朝廷官营贸易的中间人,他们主要从中赚取差价。 当然,陆岢说那些牙郎很急,可不是着官营贸易,而是急他们私下贩卖的茶叶买卖。 魏胤珩已经大致了解私茶贩卖,他们会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利益链,下至茶农私自将茶叶卖给商户,商户扣下部分茶叶私卖各处,上至相应官员给商户免检通关,从中收取好处。 “殿下,与牙郎的合作,可需要下官帮忙?” 魏胤珩命几州刺史严打茶贩,就是为了让他们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这样,他们太原豪绅卫家才能入局共贩私茶。 “不必了,孤自有安排,你只需在暗中配合孤,听从调遣即可。” 让堂堂刺史替他铺路? 刺史哪有郑家好用。 第108章 抵达苏州 翌日,魏胤珩带萧绾妤去郑家拜访。 繁贵的马车缓缓从郑府侧门缓缓驶进,因为郑家出军资辅助皇帝夺得天下,皇帝给郑延勋封了个魏国公的封号,又赐良田三千顷。 当然,这爵位是不能世袭的,而且也是没有任何实权,就是一种荣誉。 两人一下马车看到郑家众人已经恭候此处。 “草民叩见—— ”郑家家主郑延勋正领着众人要跪下行礼,魏胤珩赶忙一把扶住他,“诸位无需声张多礼。” 郑延勋恭敬应声,目光慈爱地往他身旁的萧绾妤望去。 郑延勋五旬许,一身褐色长袍,面貌堂堂,两鬓微白,因为养尊处优惯了,身子还是很硬朗,这几年也就多添了一些皱纹。 两人四目相对,见到记忆中熟悉的面容,萧绾妤眼眶一红,叉手见礼,“哕哕给外祖父请安,敬叩外祖父金安。” 几年未见,往昔尚未及他肩头高的小姑娘,如今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女娘,郑延勋感慨万千,声音沙哑应道:“欸,好好好。” 萧绾妤又一一向长辈们与同辈表兄妹问好。 “好啦,外面天冷,咱们进去聊。”郑延勋敛好伤感情绪,换上笑脸将人往府内请。 郑府内富丽堂皇,规模宏大,几人从门口照壁迈入垂花门,又走了一大段曲廊,才真正进入郑府。 从下马车一路走来,当真是移步换景,处处彰显华美。 郑延勋将两人请入暖阁,萧绾妤吩咐青黛将她准备给各人的礼物一一分发下去。 郑洧在招呼魏胤珩,郑延勋拉着萧绾妤问个不停,感慨连连,聊起彭氏母女,更是破口大骂,连带着萧知章都臭骂了一顿,萧绾妤完全不敢替她阿耶说情。 众人聊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移步用膳。 午膳过后, 袁氏等人则陪着萧绾妤,郑延勋等人将魏胤珩请至书房商议暗查私茶贩卖一案。 郑家是江淮道的地头蛇,又是做柜坊生意,与各州府豪绅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此案让郑家协助最合适不过。 “三郎,外祖父给你物色了一位牙郎,此人是润、常、苏三州的牙郎,最近他又吃下了湖、杭两州,每年经他手的茶叶以数万石计。” “他名杜常,三郎从此人下手最合适不过。” 魏胤珩离京的时候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是让郑家替他物色合适的牙郎,另一方面是派人过来勘察,而底下的人呈报上来的资料也有杜常这个人。 他同意郑延勋的提议,杜常此人手底下有不少的茶权牙郎,既然要查,自然是要找条大鱼开始查起。 郑延勋面色有些为难,“不过,想要从他手上拿到茶交引不是那么容易。” 即便他们郑家出面引荐,杜常也不是那么容易接纳一个新人。 魏胤珩温和笑了笑,“无妨,孤还有别的安排。” 商议完私茶一事,他与郑家人聊起驿站修建一事儿。 朝廷国库紧缺,去年刚实施国策,驿长可以选择富户担任,出资修建驿站,亦或是承担驿站的部分开销。 驿站是传递军政情报最重要的途径,他想多安插些人手进去,所以才找上郑家,希望他们能安插人手进去。 这也是他来江南道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他们在这边商议正事,萧绾妤也有事情与三位舅母商议。 既然她都来了,两人又有假身份,魏胤珩也给她安排了任务,要她通过郑家女眷与城中的贵妇人们打交道。 她与三位舅母商议的就是如何让别人相信他们夫妇的身份,她该如何与那些贵妇人们相识。 “这好办,哕哕,反正你这么多年没回来苏州了,这两日大舅母带你逛街,到处买买买。” “至于结交那些妇人的事儿,你放心,她们时常举办茶会,我多带你出去认识认识就好了。” 事情都安排好后,魏胤珩就开始在郑家的带领下买地种植桑叶,又投一大笔钱进郑家的刺绣坊。 郑家主营是柜坊,但也有其他涉及其他行业,尤其是绸缎,身处江淮两道的他们更加不能错过。 “卫家”本家在其他道也有发展绸缎行业 ,投钱进郑家的绸缎庄合作乃理所当然的事儿。 至于萧绾妤每日不是在郑家几位舅母的陪同下,就是在魏胤珩的陪同下在东西两市买买买。 短短几日下来,东西两市的大部分商铺都认识了这位出手十分阔绰的卫家夫人。 繁贵的马车缓缓停在东市其中一家珍宝铺门口前,一位足蹬鹿皮靴,下着波斯裤,上着金绣叶纹赤红胡服,外套火红色狐裘,头梳胡髻,饰金钗的绝色夫人噔噔噔地下了马车。 她身后跟着一位面容俊美温文尔雅的男人,男人的脸上现出一抹难色。 他大步追上前面的女娘,“夫人,我昨晚真的只是与郑大他们饮酒,什么都没有做,你信我。” 第109章 哄人 男人一路走进来,淡淡的酒味与庸俗的胭脂味弥漫在空气中,店内的女娘子们抬手皱着眉头,用绣帕在空气中挥了挥散味。 但当看清男人俊美的面容时,诸位女娘纷纷眼眸发亮。 “什么都没有做?你一整个晚上宿在那种地方,你跟我说你是什么都没做?” “夫人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要是不信,你去问问郑大。” “你们都是男人,他自然帮着你说话。” 萧绾妤骄横瞪了一眼男人,伸手拍了拍前面的柜台,“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拿出来本夫人挑挑。” “夫人看中什么为夫给你买,只要你不生气,把店里搬空都成。”魏胤珩大手揽过萧绾妤肩头,温声细语地哄着。 掌柜忙不迭应声,赶忙命伙计去把压箱底的好物拿出来。 “我用得着你给我买吗?我阿耶给我备的嫁妆,我花几辈子都花不完。”萧绾妤一把推开男人的手臂,没好气地道。 “是是是,为夫知道夫人有钱。” 话落,掌柜捧着一个呈盘笑呵呵地打断两人,“郎君,夫人,这是店里新到的货,两位看看。” 这铺子不亏为苏州数一数二的珍宝铺,呈上来的一串手串与珠簪,手串是通体鲜红,色泽均匀的红珊瑚,珠簪是质地莹润的南海珍珠。 两样都是极难寻的,这两串的品质更是难得一见的正品。 这两样是这两日刚到的新品,因价格极为昂贵,掌柜不轻易拿出来,也是看到了财大气粗出手阔绰的卫夫人来了,才会迫不及待地拿出来供她挑选。 看到店家难得拿出压箱底的宝物,店内的娘子妇人们也都围上来长长见识,趁机离得丰神俊朗的郎君近一些。 掌柜无不得意开口,“郎君,这南海珍珠与红珊瑚绝非凡品,最衬夫人气质。” “夫人,试试?”魏胤珩拿起珠簪正要别在萧绾妤头上。 萧绾妤挪开脑袋,满脸嫌弃地啧了一声,“什么东西都往我头上戴,你以为我是那些狐媚子?” “夫人,这么多人在这儿呢,你说这些做什么?”魏胤珩无奈又宠溺地哄着她。 话落,萧绾妤横眉冷对,“你能做得出来,我为什么不能说?你若是没做过,怕什么被人说。” 好嘛,众人是听出来,这是夫妻俩闹别扭了。 “夫人,您跟您夫君闹归闹,也别拿我家首饰出气啊。” 掌柜指着呈盘,得意洋洋道:“我就这么跟您说,目前苏州城除了我们家,您绝对在别家找不出这般品相的南海珍珠和红珊瑚。” 这两样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就是郑家的铺子也不是时时都有得售卖。 他们夫妻俩吵架归吵架,别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贬低他的首饰啊。 “掌柜的,这怎么卖?”此时,一位长相甜美灵动的小娘子开口询问。 掌柜认得这位女娘,她是刺史大人的嫡女陆倩倩,也是店里的熟客,正准备开口,萧绾妤嗤笑一声打断了他,“就这样的货色也能称凡品?” 掌柜与陆倩倩一愣,萧绾妤随即朝身后的青萝递上一个眼神,“给掌柜的长长见识。” 青萝应声,上前一步,将她手里一直在捧着的东西放在柜台上,那是一只镂空金手炉,她指着手炉,傲娇道: “瞧见没,这上面镶嵌的可是蓝珊瑚,这是我们家郎君让我们家商队前两个月从天竺带回来的。” 小巧的手炉上镶有四五颗小拇指大小,蓝白相间色泽均匀的蓝珊瑚,那品相可比掌柜的红珊瑚要好得多了。 青萝不顾掌柜难看的脸色,继续道: “至于这南海珍珠,啧,个头太小,颜色寡淡,上次我们家郎君一并带回来的黑珍珠,一颗的个头顶你这珠子三四颗。” “那颜色也是极美的,屋内看是黑的、绿的,在屋外看,尤其在阳光底下会折射出许多不同的颜色,耀眼夺目得很。” 一旁的女眷听得瞠目结舌,陆倩倩心思微动,娇滴滴地询问魏胤珩,“这位郎君,这世上真的有这般美的黑珍珠么?我还从未见过。” 魏胤珩刚张嘴,萧绾妤突然朝掌柜开口道:“这两件都给我包起来。” 说着她勾着魏胤珩的手臂,继续道:“我夫君付钱。” 掌柜一愣,前一刻还瞧不上他的饰品,怎么眼下又要包起来了? 还等着魏胤珩回答的陆倩倩同样也是一愣,随即似笑非笑开口道:“这位娘子不是瞧不起掌柜这两件饰品么?” 萧绾妤勾着魏胤珩的手臂,神情轻蔑望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回道:“我瞧不上,我也不会让给别人。” “青萝青黛,这是郎君赏给你们的,还不多谢郎君。” “你——”陆倩倩一瞬间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暗示,还是因为她将自个问价的首饰赏给低贱的婢女。 “好啦好啦,别生气,为夫有夫人这么好的娘子,哪里会乱来。” 萧绾妤傲娇地哼了一声,魏胤珩继续哄道:“夫人不是说等想等江水融化了去垂钓么,为夫昨日特意为夫人选了座大船舫,装潢很好看,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你若是喜欢,为夫立马买下来。” “你别以为一座船舫就想哄好我,你若是不把昨儿的事儿交代清楚,你别想我理你。” “好~夫人,咱们先去看船舫,为夫顺道给你解释清楚。”魏胤珩揽着萧绾妤转身,对着林元清挥了挥手,带着人往外走去。 林元清上来询问那两件饰品的价格,等着付款。 此时,二楼的包间内,一位身材丰韵的夫人瞅了眼对面的妇人,开口道:“郑大夫人,你这娘家的侄女,眼光确实很高。” 在场的都是苏州城内有头有脸的贵夫人,有县令夫人、刺史夫人、各行的豪商夫人,说话是杜常的夫人。 她方才看向对面的夫人是这铺子背后的东家,程夫人。 几人今日聚在这里是过来挑选首饰的,方才掌柜的已经将南海珍珠簪子与红珊瑚手串呈了上来,只是现场还有县令夫人、刺史夫人,就没人敢买。 县令与刺史一个月的俸禄有多少,买得起这稀罕的珍宝? 两位官夫人不买,其他富商夫人哪里敢当着她们的面买,至于身为忠勇侯儿媳没买是因为家里不缺,她也看不上。 听了杜夫人阴阳怪气的话,袁氏温柔回道:“程夫人别介意,我这侄女呀,心不坏,就是被家里人跟她夫君养得娇纵了些。” “我们家也准备了好多东西送给她,她转手就送人了,她还真不是故意针对你们铺子的,程夫人别介意。” 魏胤珩目前的假身份是太原卫家嫡子,萧绾妤的身份则是河朔豪绅许家嫡女,家里与郑家大儿媳袁氏沾亲带故。 袁氏前几日带她与在场的几位夫人见过面,众人也认识她,就是对她趾高气扬的态度不是很喜欢。 “当然不介意了。”程夫人不想理杜夫人的阴阳怪气。 “难得程夫人如此大度,晚些我让人送些新鲜樱桃到贵府替我侄女儿赔罪。” “樱桃,眼下的樱桃都还没成熟?”杜夫人接过话,疑惑问道。 “市面上的是没成熟,这些樱桃是我侄女娘家让人从河朔运送过来。” 袁氏眉眼含笑回道:“她喜爱吃樱桃,家里人特意给她种了一片樱桃林,别人是春末夏初吃樱桃,她倒好一年到头都有得吃,也不知道那些农人是用了什么法子种植……” 她说得云淡风轻,众人心里已经倒吸了几口凉气。 乖乖,皇帝也是成熟季才能吃上樱桃的,她家侄女儿倒好,一年四季都能吃得上…… 第110章 突然把私库交给她 阳光辗转,金黄色的阳光顺着大敞四开的窗扇,肆无忌惮爬进室内。 青黛正在给萧绾妤梳发,早已穿戴好的魏胤珩难得悠哉悠哉地在一旁喝茶等她。 林泰安捧着一个锦盒趋步走进来,正要走向魏胤珩,魏胤珩摆了摆手,慵懒道:“拿去给夫人看。” 萧绾妤闻言,随口问道:“什么呀?” “夫人,是送给县令老夫人的寿礼,您看看合不合适。” 林泰安说着,将锦盒捧在她面前打开,盒子里装着一条晶莹剔透镶有金吊坠的颇梨(水晶)项链。 萧绾妤咂舌道:“夫君,给区区县令送寿礼,用得着送这么珍贵的颇梨链子么?” “不贵重,怎么符合夫人的身份?” 魏胤珩温柔调侃道:“夫人都拿蓝珊瑚来镶在手炉上,区区一条颇梨链子罢了,就当赏赐给下人了。” 魏胤珩见小姑娘的目光久久未从盒子上移开,起身走过来哄道:“孤的良娣还缺这条链子?” 他记得他可是把库房里不少的好东西,都送去长乐宫了的。 “妾不缺啊,妾只是觉得咱们再这么挥霍下去,夫君库房里的东西都要见底了。” 两人这段时日挥霍无度,光是她每日随便买买买都是上千两黄金,也不知道到底要买到什么时候。 “夫人放心,为夫家底殷实,夫人只管尽情挥霍。” “最好是,不过夫君没有钱也没关系,妾身有很多嫁妆可以补贴夫君。” 萧绾妤轻挑柳眉,傲娇道:“对了,外祖父前几日给了我一张票据,是柜坊去年的分红,有两千多两黄金呢。” 荔菲柜坊每年都有分红给郑氏,郑氏离世后,她的分红就转分给萧绾妤。 自从萧知章娶了彭氏后,郑家人便一直替她攒着分红,直至她去年成婚,郑家人才把那么多年的分红都交给她。 前两日,郑延勋又把去年的分红当面分给了她。 小姑娘冲他甜甜一笑,笑容明媚又灿烂,甜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一刻,魏胤珩想把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好让她永远这般欢乐无忧。 “哕哕可真棒,都能管账了。” “哼,你瞧不起人,我的嫁妆可都是我在管,管得可好了,我的铺子自从我收回来管后,可都盈利了。” 对上小姑娘骄傲、自信的耀眼笑容,魏胤珩突然道:“哕哕这么会管账,不若也替为夫管管?” 若是她也能替夫君打理中馈,是不是也会像其他世家贵女一样出色,甚至做得更好? “嗯?”萧绾妤眨了眨干净灵动的眼睛。 少女脸颊粉扑扑的,眉眼弯弯,细碎的阳光覆盖在她精致的眉眼,安静又美好。 魏胤珩不自觉放缓了呼吸,弯身寻上小姑娘的粉润唇瓣,温柔地轻触微啄…… 屋内的众人皆识相地退了出去,待魏胤珩再喊人的时候已是两刻后,小姑娘的唇瓣已是红肿一片。 待两人收拾妥当乘坐马车去县令家拜寿,她还没搞明白,男人为何突然将私库交给她打理。 她还以为太子妃执掌东宫中馈,他的私库应当也是交给太子妃打理的。 “在想什么?” 萧绾妤正在走神间,脸颊突然被人戳了戳,她回头对上男人的俊脸。 “为夫问你在想什么?”魏胤珩视线落在她尚未消肿的唇瓣,眼眸暗了几分,神情温柔缱绻问道。 “在想夫君怎么会突然把私库交给妾来打理,妾以为夫君交给太子妃了。” 话音未消,魏胤珩眼底的旖旎消退干净。 后宫的库房账册确实交给太子妃,可他的私库与东宫的库房,都是林泰安在打理。 “想给就给了,与其让哕哕整日跟她们玩乐将为夫抛之脑后,不如替为夫打理私库,这样也能让你惦记着为夫。” 萧绾妤确实有些贪玩,一玩起什么来很容易沉迷其中,她有些心虚反驳道:“我哪有将夫君抛诸脑后,我记得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时间倒是过得很快,感觉没多久就到了米县令的府上。 两人今日是受县令夫妇邀请前来参加寿宴的。 近期他们夫妇俩各种一掷千金,且又是郑家家主忠勇候亲自招待的座上宾,他们夫妇俩如今可是苏州城的香饽饽,多的是想要与结交他们的人。 两人下了马车,米府外的空地上停了不少官轿与各家马车,门口人声鼎沸,米县令携家中男丁女眷出来迎接。 两人一出现引得众人频频注目,两人穿戴华贵,气质不凡,男的俊俏女的美艳,两人站在一块儿直叫人挪不开眼。 “卫郎君,卫夫人,多谢赏脸莅临寒舍—— ”米县令看到两人,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第111章 结交 两人抬手作揖,恭贺道:“米县令,恭喜恭喜,祝令堂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萧绾妤接过青黛递来的锦盒,双手奉给米家女眷,温柔笑道:“小小薄利,不成敬意。” 女眷接过欢声道谢:“卫夫人卫郎君能来,寒舍蓬荜生辉,哪里还用得着带礼过来,真真是见外了。” “要的要的。” 两人客套两句,女眷将礼盒交给婢女,亲自领着两人进府。 鲜艳的红毡毯从正门一路铺进去,院内设好了彩幄锦棚,两人随着女眷一路走去正厅寿堂之内。 围在门口还没进去的众人,眼珠子都黏在夫妇二人身上,提起的话题都是围绕他们夫妇二人。 “啧啧啧,我怎么就没有此等艳福呢,瞧瞧这颜色,这身段……” “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啊……” “我要能有这样的美人,嘿嘿嘿,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有人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人便便的大腹,调侃道:“你有点自知之明,你也不瞧瞧你这怂样,人美人能看得上你。” 说着,他朝扎堆的女眷处抬了抬下巴,“你瞧瞧卫家小儿,把那些娘们儿迷得七荤八素的。” “人家是俊男美女,佳偶天成……” 一位妇人狠狠地剜了自家男人一眼,搭话道:“那确实,人家青梅竹马,鹣鲽情深。” “夫人,我就说说而已,还是夫人最好,夫人最美,为夫娶到夫人三生有幸。” 看到他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畏妻,众人哄堂大笑,“算啦,咱们就别惦记了,美人都是用金山银山堆出来的,就她那身行头,快赶上我铺子一个月的利润了。” “别的不说,就她绣花鞋头的南海珍珠,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 夫妇二人不知道别人对他们的议论,此时,他们正随着女眷进入内堂。 堂内悬挂着寿图,上首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和善的老妇人,身侧围着一众正彩衣娱亲地说着逗趣的话儿哄她的小辈们,下首坐着一众贵妇女郎。 两人出现的瞬间,屋内鸦雀无声,静可闻针。 众人惊艳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他们的脸上,直至女眷出声打断,众人才将目光放在萧绾妤的行头上。 萧绾妤上身着盘金彩绣厚绸上襦,下身穿石榴襦裙,云鬂巍峨,金钗珍珠环饰发间,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她发髻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溢彩流光的珍珠发簪。 当日在珍宝铺的贵妇女郎,不约而同地猜她头上的珍珠簪子应就是那日她婢女说的黑珍珠了。 众人暗暗吃惊,羡慕不已。 萧绾妤可不知道她们心中的猜想,与魏胤珩一同给米老夫人道喜。 老夫人乐呵道好,与两人寒暄几句,给了两人红封,邀请萧绾妤入座。 魏胤珩则有婢女将他请去男席那边。 萧绾妤刚坐下不久,一位婢女匆匆走进堂内,俯身在县令夫人耳畔低语一番,县令夫人诧异抬眸望向她。 萧绾妤大约猜到婢女与县令夫人说了什么,见状,只是朝她微微颔首,礼貌一笑。 她与一众贵妇女郎闲聊了好一会儿,县令夫人将她请了出去。 “卫夫人,您送的礼太贵重了,我们受不起 ,等会儿你们离开的时候把—— ” 萧绾妤笑盈盈打断她的话,“夫人哪里的话,这是我们做晚辈的献给老夫人的薄礼,不成敬意。” 说话间,萧绾妤拉着县令夫人的手,从手腕褪下一个水头充足的绿祖母手镯戴在她的手腕上。 “我们夫妻二人刚来苏州城,我又什么都不懂,帮不上夫君的忙,往后还请夫人多多关照。” 县令夫人摸着手腕上带着丝丝余温的手镯,刚准备开口,杜夫人领着婢女款款走了过来,“你们两人在聊什么,聊得这般开心。” “没有,萧夫人说苏州城逛腻了,问问我有没有好去处。” 县令夫人将人领至隔壁暖阁坐下。 杜夫人温柔笑着接过话,“好去处?卫夫人可喜欢赏梅?” “我在城南的别苑种了片梅花林,若是卫夫人不嫌弃,咱们寻个时间去赏林,泡热汤如何?” “我们家后山的热汤都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泡完保准你容颜焕发。” “好呀,我可喜欢泡热汤了。” “对了,我来这么久都是各位夫人领着我玩,过几日我在寒舍设宴,几位夫人若是不嫌弃,赏脸过来坐坐……” 萧绾妤在县令夫人的帮助下与女眷们交谈甚欢,魏胤珩那边则在郑洧父子与另一个牙郎的带领下与杜常结交起来。 今日苏州城的不少官员、豪绅都来参加米老夫人的寿宴,杜常也赫然在列。 他本人手下有不少牙郎,在魏胤珩的财力下结交到了他其中一位名唤孟鸣的牙郎。 几人在一处偏厅中客套几句,魏胤珩给杜常准备了厚礼,郑洧替他引荐。 “杜老板,我们家侄女婿刚成婚不久,家里人希望他能出来磨炼磨炼,他初来乍到,还望您能多多携带小辈啊。” 杜常是位黑脸膛的中年人,一双小眼睛透着锐利精明。 他打量魏胤珩片刻,“郑老板说笑了,郑家家大业大,哪里用得着咱们关照。” 郑洧笑呵呵回道:“嗐,咱们互相关照,互相关照。” 杜常这下倒没推脱,很是爽快地应下,“成,过两日找个地方聚聚。” 继萧绾妤与杜夫人约好后,魏胤珩也约上了杜常,两人约定的是同一日。 “你出去注意安全,警惕些,为夫给你安排了暗卫,莫怕。”魏胤珩一面替小姑娘拢着披风,一面温柔叮嘱。 她去的是杜夫人的别苑,他们夫妇俩并未善类,他不放心。 第112章 初次商谈失败 “夫君放心,大舅母陪我一起去呢,一定会没事儿的。”萧绾妤踮起脚尖,乖巧地在男人的薄唇上印下一吻宽慰他。 “倒是夫君,今晚要注意安全。” “好。”魏胤珩温柔应声,吩咐暗卫、婢女务必护她周全才将她送上马车。 萧绾妤一走,魏胤珩也关起门与心腹幕僚商议今晚杜常的宴会。 暮色降临,魏胤珩领着小厮准时赴约,他到的时候已经有三四个人也到了,都是他手下的牙郎,孟鸣也在其中。 两人寒暄两句,杜常邀请他入座,丝竹悠扬,胡姬涌入大厅翩翩起舞,宴会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魏胤珩开始进入正题,他让人给杜常奉上一个锦盒,里面放的是以卫家名义存在荔菲柜坊的钱的票据,提出想要茶交引。 茶交引就是购买茶叶的凭证,没有茶交引就购买不到官方的茶叶。 杜常看了看票据上的金额,满脸笑容回道:“郑老板有与杜某打过招呼,卫兄弟放心,往后咱们就是自家兄弟,有钱大家一起赚。” “杜老板,我们卫家别的没有,专走外蕃的商队倒是有七八队,此外,我们家外蕃还是有点门路的。” 话落,杜老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就连称呼也唤了,“卫郎君想说什么?” “杜老板,卫某比较贪心,也无意与杜老板争中原的版图,卫某想要的是外蕃的版图。” “卫某想要将茶叶的运往外蕃,杜老板放心,我在外蕃有的是门路,只要能运出去,运多少卖多少。” 话音未消,席上的牙郎纷纷停下来打量他。 杜老板的脸色沉了下来,随即将手里的匣子交给手下,示意手下将匣子归还给魏胤珩。 本朝的茶叶专榷可简单分为民种、民制。 民种民制,即由官府出本钱买茶苗交给农民种植,待收成后制成茶叶。 随后商户拿着官府批出的茶交引去收茶叶,商户收到茶叶后上交给官府。 虽说是民种民制,可种植、制作的过程也是由官府监管。 茶叶上交给官府后,后续就交由官府安排销售的问题,即称为官销。 而杜常作为牙郎在当中起到的作用,就是将官府批给他的茶交引交给商户让他们去收茶叶,再协助商户把茶叶上交给官府。 至于销售的事就轮不到他们这些牙郎去管,那是官府该操心的事儿。 魏胤珩提出要将茶叶贩卖去外蕃,那就是走私,贩卖私茶。 杜常冷笑几声,毫不客气拒绝道:“卫郎君找错人了,恕杜某帮不到你。” 魏胤珩看了一眼被退回的匣子,仍旧不死心,继续劝道:“杜老板,方才是你说的,有钱大家一赚,你放心,分成的事儿好商量。” “不必多说。”杜常竖掌打断他的话,高呼道:“来人,送客!” 魏胤珩见状只得无功而返。 不过他也不急,毕竟他才第一次与杜常搭上关系,杜常自然不可能让他这个外人参与进来,毕竟私贩茶叶可是杀头大罪。 魏胤珩走后,孟鸣试探性地帮他说话,“杜爷,有郑家作保,咱们要不考虑一下卫郎君?” 他最近跟魏胤珩走得挺近的,暗地里更是收了不少好处。 魏胤珩甚至已经暗示他,将来外蕃的路线分他一杯羹,七八队商队啊,一来一回,那得分得到好处啊! 杜常淡淡撇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子时时分,杜常正要搂着胡姬入睡,管家来报,贵客到访。 他赶忙起来穿戴好赶了过去,等他到的时候,屋内已经有人在等他。 他恭恭敬敬朝来人拱手见礼,“大人深夜拨冗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来人没有跟他寒暄,沉声发问,“空缺的人你找到替位没?” “那积压的五千石茶叶你打算什么时候销出去?” “本官刚将湖、杭两州交给你,你就给本官压货?” 一声接一声的诘问,让杜常冷汗直冒,“大,大人,草民已经在——” 来人不愿听他废话,直接打断他,“下个月还有五百石茶叶送去杭州,你若是还清不动之前积压的茶叶,湖、杭两州往后不用你管了。” 若是平时,仓库不可能积压着这么多茶叶。 就是这几个月风声一直很紧,加上近期官府严查私茶,抓捕了不少人,他们不敢大动作,这才导致积压了几千石茶叶。 杜常底下的人被抓了三分之一,来人问他,就是问他可有找到人顶替之前的牙郎。 来人走后,管家看他满脸愁容,询问道:“老爷,他们怎么催得这般急?” “勒紧裤腰带过了个年,当然得急了。”杜常冷笑回道。 几个月都没什么油水,各个都饿疯了,可不得催着他赶紧卖货吗。 管家踌躇半晌,开口道:“老爷,您,要不要考虑那卫家郎君?毕竟他有郑家作保。” 杜常与荔菲柜坊有生意往来,以郑家在江淮两道的势力,知道他做私茶生意不足为奇。 可知道归知道,江湖规矩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就算知道,也没人会去举报。 瞧瞧,郑洧上次主动向杜常引荐卫家郎君,可今儿魏胤珩赴宴的时候,郑家没一个人出现,就是泾渭分明的意思。 郑家不碰私茶,只是侄女婿想要做私茶,他们只愿意引荐,最多做个保。 但侄女婿是侄女婿,他们郑家可不管你们如何商谈,如何操作,当然出了事儿,也与他们无关。 杜常思索良久,终于有些动摇了。 不是他想动摇,只是五千石茶叶,如今光靠他手底下的牙郎短时间内根本销不完。 而魏胤珩手下有七八队商队,一趟下来起码能替他销掉三分之一。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丢了辛苦谋筹来的湖、杭两州。 杜常不知道想到什么,突兀问道:“夫人今儿是不是约了卫家夫人去了城外别苑?” 管家如实禀报:“啊?对,夫人就去了一日,傍晚的时候就回府了。” “备马,回府里。” 杜常回到府里后,把杜夫人吵醒问起卫夫人以及她与她夫君的事儿。 “你不是最近跟她走得挺近的么?你怎么看她。” “她啊?为人傲慢,不好相与,就是被宠坏的女娘啊。” 她又要跟她们这些贵妇凑堆,可她总是仗着家里有点钱明里暗里瞧不上她们,也就是对着县令夫人、刺史夫人脸色好一点。 杜常继续问道:“他们夫妇感情如何?” “哦,那我听袁氏的意思,他们两家是世交,夫妻俩青梅竹马,两人新婚燕尔蜜里调油……” “老爷,您这是打算拉卫氏夫妇入局?” 第113章 炫富 杜夫人一向是杜常的贤内助,负责替他在合作伙伴的女眷内维护社交关系。 杜常也没瞒他,将他的打算如实告知,并让她最近与卫夫人多走动,多了解他们夫妇多一些。 他交代完杜夫人,随后亲自吩咐手下去河朔一趟,查一查卫氏夫妇的底细。 杜夫人这边答应了杜常之后也不怕找不到由头约萧绾妤,没过几日,萧绾妤上次约的宴会便举办了。 今日是萧绾妤举办宴会的日子,她早早起来打点一切,免得哪里出了纰漏让那些贵妇们起了疑心。 她今儿办的是小型宴会,主要是请一些官夫人与一些豪绅的夫人过来吃顿午膳,下晌再安排点消遣的游戏。 已时初,各家夫人陆续到齐,萧绾妤先是陪着众人夫人聊些家常。 装潢精致的暖阁内,熏香袅袅,各种反季水果与各式外蕃点心,以及不输外面大酒楼的各式精美点心摆满各位夫人案条。 众人还在观赏屋内的装潢摆设,青黛一声吩咐,十来名婢女捧着呈盘,水盆鱼贯而入立在诸位夫人身侧请她们洗手、漱口。 洗手的水盆全是清一色的金漆海棠花水盆,装着漱口水的碗是鎏金八办碗。 水盆上面飘着朵朵娇艳欲滴的蔷薇花瓣,阵阵蔷薇香气扑鼻而来,米夫人忍不住开口叹了句好香。 有位夫人吐了一口漱口水,也跟着随口道了声,这水好甜。 话落,意识到丢人现眼的两人面面相觑。 青黛十分有眼力见地替两人找补,“两位夫人果然见多识广,奴婢们在洗手的水中加了蔷薇水,米夫人一闻就闻出来了。” “我们家夫人喝不惯水井口感苦涩、粗糙的水,这是郎君心疼夫人,特意请人去玉露泉打来的泉水,自然是入口温和,绵密带有甘甜的。” “用这样的水漱口能快速带走口中残留的味道,能更好地品尝美食。” 青黛的话让众人神色微微一滞,她这是替两人找补吗?她这是赤裸裸的炫耀好不好? 从反季的水果、外蕃的点心到玉露泉水再到蔷薇水,每一样都是在炫富。 玉露泉在隔壁县,莫说辛苦上山打水,就是每日运送都要耗费不少财力。 因为玉露泉泉水口感绵密甘甜,一般都是拿来酿酒居多,像她废这么大功夫运回来用来漱口,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还有那个蔷薇水! 外面的蔷薇水一瓶值百金,就是她们都要省着用的,她居然拿来兑水洗手? 真真是暴殄天物,丧心病狂! 她们以为她平时已经够败家的了,合着她在外面还是收敛了不少…… 萧绾妤当作看不到众人尴尬的脸色,笑靥如花地招呼众人享用点心。 袁氏见状,也帮忙招呼众人,气氛这才又慢慢活络起来。 众人吃着聊着,杜夫人想起自家男人的叮嘱,试探问道:“卫夫人,我看你屋内摆了许多外蕃物件,你们又喜欢穿胡服,你有去过外蕃么?” 萧绾妤捂嘴娇笑,“巧了这不是,我还真去过。” “真的?去了哪里?风景如何?” “哎呀,卫夫人你快给我们说说呗。” “也就那样,风景人文都不如咱们中原,七八年前,我姐姐嫁去回鹘的时候,我跟着送嫁去了一趟回鹘,我还去了回鹘王庭,三年前夫君还带我去了一趟吐蕃,路途是辛苦了,但也算长了见识,他们……” 她正兴致勃勃地想给她们介绍外蕃的风土人情,杜夫人打断她的话,“王庭?卫夫人的姐姐莫非嫁的是回鹘王族。” “王族算不上,贵族罢了,我姐姐的夫家是颉逻鄂尔部落的贵族。” 杜夫人心下了然,难怪她夫君说在外蕃有门路,原来靠的是妻姐的帮助。 另一位夫人满脸好奇追问,“那卫夫人不是蕃话很厉害了。” 她问的恰好是杜夫人感兴趣,杜夫人立马竖起耳朵。 她不着痕迹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杜夫人,脆声道: “我就会一点点,买东西的基本交流是可以的,我夫君语言天赋极好的,他会得比较多,早年他偶尔随商队出行,会好几国蕃话……” 她“姐姐”嫁去回鹘贵族,这是在告诉她们,他们夫妇俩在外蕃有人脉,她夫君随商队出行,会几国蕃话,这是在佐证“卫家郎君”的背景资料。 众人聊了小半个时辰,青萝进来禀报,可以移步过去膳厅用膳了。 萧绾妤起身邀请众人过去,“咱们先去用膳,下晌我给诸位夫人安排了一些前朝宫廷养颜秘方,咱们一起养养颜,保管各位夫人离开的时候容光焕发……” 下晌时分,见识了萧绾妤豪无人性的炫富后,杜夫人悄悄拉走袁氏套话。 夕阳西下,诸位夫人一一离开别苑。 送完人的萧绾妤累瘫在罗汉床榻上,青萝青黛正在给她捶背捶腰,魏胤珩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画面。 魏胤珩挥手屏退两人,自个亲自上手。 正昏昏欲睡的萧绾妤感受到腰上不一样的触感,清醒了几分,“夫君?” “你回来啦?” 魏胤珩温柔应声,“怎么了?不就是举办场小宴会吗,怎么把你累成这样?” “哎哟~”萧绾妤长舒了口气,叨叨絮絮吐槽道: “什么一场小宴会,她们各个都是八百个心眼子,我既要提防她们,还要时刻把话题往她们想知道的事儿上引,哪能不累?” “一点儿都不比与那些官家女娘打交道来得轻松。” “以前我就跟着大伯母打打下手,这次又没有人帮我,我今儿一早就起来亲自把关了。” 萧绾妤举办宴会的目的就是加深别人对他们的人设印象,也是想告诉别人,他们夫妻俩有钱有人脉,是只“待宰”的肥羊。 听着小姑娘吴侬软语,魏胤珩失笑地摇摇头,脱口而出道:“就——” 话甫一出口,他却突然止住了口。 萧绾妤等了几息没等到他的下文,抬起头,疑惑问道:“就什么?” “就,就大概一两次罢了,待事情办完就不用哕哕再应酬她们了。” “辛苦夫人了。”说罢,他在她唇瓣上轻轻印下一吻,以示奖励。 就,就举办一次小宴会就累成这样,往后操办宫宴岂不是更喊累? 这才是他准备脱口而出的话。 何时起,他会理所应当地觉得宫宴就应当交给她操办了? 意识到这点的他,才会及时止住了到嘴边的话…… 第114章 送人 杜夫人今儿收获满满,结合了袁氏的话,她回府后迫不及待与杜常分享起来。 杜常听了之后也没急着下决定,他要等手下的回禀,确认无误后再下决定,毕竟,这一不小心就是杀头的大罪。 魏胤珩知晓杜常在查他,他也不急着再上门纠缠杜常。 他明面上去了隔壁的越州,在那边搭关系准备找上那边的牙郎。 当然这是做给杜常看的,暗地里则是一如既往地收集私茶贩卖的证据。 萧绾妤则继续留在苏州,还是一如既往地维持她花钱如流水的豪绅女郎形象。 约莫过了七八日,二月中旬,杜常派去的人终于摸清了卫氏夫妇的底细。 卫、许两家豪绅本就在河朔挺出名,这卫家郎君的身份又是皇帝亲自安排的,怎么可能会出错,杜常查到的自然与魏胤珩透露出来的别无二致。 此时,魏胤珩正好从越州无功而返,杜常很快就约见了他。 约的地点在杜常名下的女支院。 魏胤珩领着京元、林元清抵达的时候,在场的除了杜常还有另外三四位牙郎,孟鸣也在场。 甫一照面,孟鸣热情地招呼他坐在旁边。 众人寒暄几句,杜常笑着开口道:“听闻卫郎君刚从越州回来了?” “杜老板不是知道了吗?” “怎么?特意邀请卫某过来就是为了取笑卫某?”魏胤珩没好气顶了回去,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酒。 他对杜常的态度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温和。 此刻,屡屡碰壁的魏胤珩犹如一只刺猬,谁惹他他就扎谁。 “卫郎君莫要急躁,或许,杜某可以替你想想法子。”杜常很满意他的无功而返,好声好气地宽慰他。 魏胤珩闻言,俊美的脸上现出一抹惊喜,“杜老板此话当真?” “卫兄弟莫急,咱们边饮边慢慢聊。” 话落,他举手拍了拍掌,房门被推开,一位风韵犹存的假母领着一群身姿婀娜,皮肤白皙,深眼鹰鼻,或异瞳或黑瞳的胡姬款款走进,列成一排。 假母摇着团扇,媚笑地给众人介绍,“诸位贵人,这是新调教好的胡姬,全部都是雏儿,请诸位贵人挑选。” 话落,杜常朝魏胤珩抬了抬下巴,朗笑道:“卫兄弟,你先选。” “那就多谢杜老板了。” 魏胤珩打量了众胡姬片刻,修长手指随手一指,“就她了。” 他嘴角却噙着一抹浪荡不羁的笑,带着三分风流,像极了经常流连花丛的公子哥。 “一个哪够啊,再来一个。”说着,杜常随手给他指了与他选的那位气质相似的女子,让其过去一同伺候。 魏胤珩没有拒绝,两位胡姬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一人给他倒酒,一人给他夹下酒菜。 蓝瞳胡姬给他倒酒后,动作生疏地把酒杯送他嘴边给他喂酒,“公纸,请喝酒。” 另外一位胡姬依瓢画葫芦给他夹了箸下酒菜,“郎郡,请吃菜。” 两人娇滴滴的中原官话中带着十分浓重的口音,让人听得不太懂。 魏胤珩张嘴一一吃下,温柔笑着询问道:“中原话说得不好?” “奴刚,刚来没多久,请郎郡舒罪。” 此时,对面一位牙郎笑哈哈搭话,“既然人家官话说得不好,卫兄弟就怜香惜玉,跟她们说说家乡话呗。” “对呀,听闻卫兄弟最是怜香惜玉,又会说几国蕃话,今儿要不要顺道教教我们几个兄弟?让我们也学学,指不定榻上能用得上呢。” 那人说完,屋内众人流里流气嘿嘿大笑起来。 魏胤珩笑骂两句,神情温柔地用流利的突厥话哄着蓝瞳胡姬,随即又用流利的回鹘话哄着杜常替他选的胡姬。 杜常见状,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他果真如传闻般会几国蕃话。 众人边喝边聊,杜常模棱两可地表达他可以与魏胤珩合作,分成的事儿也好商量。 可酒巡过半,他仍是没个准信,一会儿私茶聊一下,一会儿又聊起魏胤珩的外蕃商队。 忍了又忍的魏胤珩终于忍不住,开门见山道:“杜老板若是肯与卫某合作,商队的其他生意也好商量。” 商队运送茶叶、丝绸、药材等中原之物出去外蕃一趟,返程的时候定不会空手而回,外蕃的宝石、香料、胡姬等中原没有的稀罕物都会带回来。 杜常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商队,无非就是大胃口地打着卫家郎君商队的主意。 这是想要在他商队的其他生意上分一杯羹呢。 杜常看魏胤珩如此上道,非常满意,“哈哈哈,有卫兄弟这句话一切都好商量。” “不过,咱们今儿先不聊生意上的事儿,明儿,明儿我准备好,咱们再正儿八经的谈正事儿。” “今儿,咱们就不醉不归。”杜常举杯邀请众牙郎与魏胤珩共饮,孟鸣举杯后,十分高兴地与他碰了碰杯,恭贺他成为自家兄弟。 魏胤珩看着哈哈哈大笑的众人,心里暗暗诧异,杜常就这样轻易答应了? 事实证明,他猜的一点儿都没错,杜常果然没有那么轻易相信他。 他的酒杯还没放下,杜常今儿的主要目的终于展现出来了。 杜常朗笑开口,“卫兄弟,咱们今儿谈成合作,为兄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送给你,不若,就把这两个胡姬送给你了。” 魏胤珩笑着摇摇头,连声拒绝,“别别别,杜老板,我夫人善妒,我可不敢啊。” “喝喝酒还行,别的,不不不。” 杜常搂着两个胡姬,语气轻佻笑道:“哎呀,不过两个胡姬罢了,卫兄弟,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是不是?” 话落,底下的牙郎接二连三地附和,“就是,男人当家作主,那轮到女人唧唧哇哇的,卫兄弟,你要振振夫纲。” “卫兄弟,大哥送你两位美妾,你不是这么不给情面罢?” 第115章 发作 孟鸣见状也帮忙劝道:“卫兄弟,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嫂子若是不喜,你将他们丢在后院就好了……” 魏胤珩端起酒杯,笑着赔罪,“诸位有所不知,上次我与郑大只是夜不归宿,她就气了我几日,我好不容易给哄好。” “我今儿若是领着两个人回去,我家得散了。” 话落,众人脸上的笑容僵住,气氛有些尴尬。 魏胤珩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继续笑道: “杜老板,我与夫人不仅仅是青梅竹马,我们两家也是世交,咱们合作谋的利,卫某保证,利润方面定会让杜老板满意。”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卫、许两家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他没必要为了两个胡姬去惹自个夫人与许家不高兴。 孟鸣赶忙出来做和事佬,笑呵呵道:“对对对,卫兄弟说得对,咱们和气生财,女人都是身外之物。” 杜常静静打量魏胤珩几息,脸上由阴转晴,“卫兄弟说得对,是我这个做大哥想得不够周到,来,大哥自罚三杯……” 端起酒杯的瞬间,他不着痕迹给身旁的胡姬一个眼色,待他喝完三杯酒,胡姬以酒壶没酒了,拿着酒壶款款走出房间。 屋内燕乐环绕,众人继续取乐。 没一会儿,一群身姿婀娜的伶人捧着新酒壶送了进来。 杜常不着痕迹地给回鹘胡姬一个眼色,回鹘胡姬会意,拿起新酒壶倒了杯酒,递至魏胤珩唇边,大半个身子依在他身上,娇滴滴地开口道:“郎郡,喝酒~” 魏胤珩宠溺一笑,微微启唇,胡姬羞赧一笑,将酒全部喂进他的口中。 香醇的酒一送入口中,似曾相识的味道在舌尖上绽放,魏胤珩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戾气。 “卫兄弟怎么了?可是这酒不合适?” 杜常一如既往的爽朗的声音中,魏胤珩还是听出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望着回鹘胡姬又将酒倒满,魏胤珩在咽与不咽间,他最终选择了咽下去。 筹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若是此时不咽,他们很有可能就失去了此次机会。 咽下去,等会子再找其他法子解决。 喉结滚动,魏胤珩将酒咽了下去,“很合适,比方才的还要香醇。” 话落,他拿过胡姬手里的酒,自个将酒倒入口中,一半流入口中,一半顺着嘴角流入衣襟。 须臾,魏胤珩脸庞绯红,双眼迷离,他一连打了几个响亮的酒嗝,身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林元清与京元刚要扶他,两名胡姬立马扑了过来,一左一右紧紧搂着他。 魏胤珩醉醺醺开口,“杜老板,嗝,卫,卫某醉了,要先,嗝,失陪了。” “卫兄弟,你这酒量不成啊。” “你们两个今儿要好好伺候卫兄弟。” 没等魏胤珩再开口,两位胡姬娇滴滴应声,一左一右地拥着他往外走去。 林元清想要挤上来拨开胡姬,两位胡姬简直像镶在魏胤珩怀里,挤都挤不出去。 杜常还笑着打趣他这个小厮没点眼力见。 酒里的药起效得非常快,魏胤珩刚走出房间还没几步,药效开始发作。 他浑身滚烫,整个脸颊脖子一片绯红,脖颈额角青筋暴起,双眼充血,一股股热流不断从脊骨处攀升上来。 他立马运功,用内力强压身体的异样。 “郎君,郎君,这边儿,咱们回家。”林元清扯着魏胤珩的臂弯往另一侧走。 “走这边儿~” “哎呀回什么家?尼这小四怎么那么讨厌。”两个胡姬一人一句地反驳他,说着,还不忘将人往后院方向拉。 假母忙不迭一边帮腔,一边帮忙推着他,“卫郎君,这边请儿,房间都给你准备好了。” 就在几人争夺间,魏胤珩的药效又上来了,他眼神已经开始迷离,京元当机立断,开口道:“郎君,咱们去别苑罢,您睡不惯这种地方。” 说着,招呼两名胡姬赶忙帮忙将人扶出去。 假母见他们肯带上两名胡姬离开,自然不会再勉强他非要宿在后院,赶在前面送几人出去。 几人一上马车,魏胤珩瘫倒在小榻上。 京元正在外面驾着马车,林元清正在翻箱倒柜找药物,实在无暇顾及两个胡姬。 “郎君—— ”蓝瞳胡姬刚凑上去,魏胤珩赤红的双眸布满阴鸷之色,通红的脸颊上布满厌恶之色,怒吼道:“滚开——” 看到他如此恐怖如斯的面容,蓝瞳胡姬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魏胤珩喉结上下滚动,身子不停地扭动,正不断地拉扯身上的衣襟。 回鹘胡姬见状,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好极了,药效发作了。 她不是没看到他阴鸷瘆人的气息,只是想到假母交代的话,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凑上去。 “郎君,奴来帮您,奴让您快乐。”一边说着,她一边褪下外衣。 “你们不想死的躲远点!”林元清找药找不到正急得焦头烂额,闻言,回头吼了一句。 一个小厮说的话谁会放在心上。 回鹘胡姬将衣裙褪干净,只余下薄薄的轻纱中衣,扭动蛇腰,靠近床榻。 纤细的手臂尚未贴到他的脸颊,“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她凄厉地叫一声。 魏胤珩神情恐怖到极致,眼眸中的厌恶之色满要快要溢了出来,“滚——” 下一瞬,他一掌直接将人打飞出去。 “郎君。”林元清终于翻找到药,回头看到吓坏的蓝瞳胡姬手脚并用的爬出马车。 “主子,您快先吃点药。” “滚——”魏胤珩面红耳赤怒吼道。 “主子,是奴婢啊,主子,您快吃药罢—— ” 魏胤珩神智不清认不得人,林元清只能强忍着被他,打手忙脚乱地把药递给他,药丸掉了几次,终于把药丸给他喂了下去。 马车飞快驶往别苑,一刻钟后,马车从侧门进入,马车一停稳,林元清与京元驾着魏胤珩往前院房间。 出了女支院,京元已经遣暗卫回来通知林泰安做好准备。 房间内熏香染染,淡淡柑橘香中混合清新醒脑的薄荷,林泰安与周侍医已经严阵以待。 看到他的模样,林泰安吓了一大跳,“主子,主子—— ” “林公公,您让让,我给主子检查。”周侍医挤开惊恐不已的林泰安,上前给魏胤珩把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被人下\/药了,检查只是检查看看他到底中的是什么药? 若是能用药物、针灸之类的解决最好,如若不然…… 看着周侍医愈发沉重的面容,林泰安颤声发问,“如何?” 周侍医沉重摇摇头,“若老夫没断错脉,主子中的是西域的情钩,此药唯有阴\/阳调和可解,别无他法。” 林泰安身子一个踉跄,面如死灰,“这,这,怎么会无解呢?您不是医术高明吗?您想想法子啊。” 第116章 主子请萧良娣过来吧 “要,要不给主子找个女娘试试?”林元清试探性开口。 若是换做其他人,他们也无需这般麻烦找来周侍医,直接给他找个女娘便是了。 可放在太子殿下,这招着实行不通,殿下平日都不愿碰她们,如今他还在神智不清的情况,只怕那些个女人还没近身就被一掌打死了。 几人还没商量出结果,魏胤珩喘着一阵阵米且气,方才林元清给喂的药,药效似乎又要过去了。 林泰安当机立断,不能再等了! “主子,主子,奴婢给您请萧良娣过来罢?” 听到他提起萧绾妤,魏胤珩清醒了几分。 周侍医赶忙帮腔,“主子,请萧良娣过来罢,否则您那儿可能会伤的。” 魏胤珩脑海里闪过小姑娘错愕惊恐的神色,粗着嗓音拒绝。 不行,他不能再伤她一次。 林泰安闻言也不顾上什么尊卑有别了,他双眼含泪,带着哭腔哀求道: “主子,您就让萧良娣过来罢,萧良娣一直盼着有个孩子,皇后娘娘也一直渴望抱孙子。” 魏胤珩难受得犹如千百只虫子在啃咬,却仍在强撑着拒绝,“孤,不想,伤害她……” 此话一出,众人了然,周侍医忙不迭接过话,“主子,老夫给您扎上几针,您克制一下,应是能让您保持几分清醒。” “主子,您试试,您若是这关过了,往后就都好了。” “主子,奴婢求您了—— ” “主子——” 在几人的哀求下,魏胤珩点头应下。 林泰安见状,让周侍医施针,他亲自去请萧绾妤过来。 等萧绾妤急匆匆赶到时,虽然已经提前得知他的情况,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他整个人弓了起来,绯红的肌肤上溢出一层薄汗,青筋暴起,他双眼赤红,薄唇一张一合,情动的模样无比妖艳。 “夫,夫君。” 萧绾妤走近,轻声唤他。 魏胤珩豁然睁眼,充血到极致的眼眸溢满阴森,恶狠狠地盯着她,怒吼道:“滚——” 虽然上次已经见识过男人狰狞的模样,但萧绾妤此刻还是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想到林泰安交代她的话,她还是鼓起勇气走近。 她甫一凑近魏胤珩,颈脖处猛地被大掌勾住,她整个人被压倒在榻上,魏胤珩绯红的面容上布满阴鸷戾气,钳住她颈脖处的大手正在不断收紧。 “咳咳咳——”她不断拍打男人的手臂,艰难开口,“珩哥哥,珩哥哥—— ” 魏胤珩头疼欲裂,一张张艳俗丑陋的面容,刺耳的笑声,令人作呕的声音不断在他耳旁响起…… 突然一道软乎乎、稚嫩的声音穿破令人作呕的声音在他耳旁清晰响起:“珩哥哥——” 此刻,脑海中那张粉雕玉琢的稚嫩面容与小姑娘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小姑娘青紫的面容清晰地闯入他的眼帘,他大手一松,声音沙哑喊道:“哕哕——” “咳咳咳——”萧绾妤差点被他活活掐死,正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人还没缓过来,魏胤珩已经贴了上来,他身上的温度炙热得吓人。 认清人的男人不再忍\/耐,垂首噙住她的薄唇,将她的惊呼吐咽下去…… 一直守在屋外的林泰安,听到屋内传来的声音,瞬间眼眶红润。 真好,他的主子,终于克服心魔了…… 日头一点点西落,月亮慢慢攀升又渐渐落下,在即将消失的时候,屋内传来男人沙哑无比的声音:“备水—— ” 林泰安浑身一个激灵,笑出满脸褶子,响亮应声,“奴婢马上就去。” 颠颠儿跑出两步,忙吆喝还愣在一旁的林云清,“你愣着干嘛,下去准备吃食,让青萝青黛过来帮忙伺候啊。” 两位主子在里面六七个时辰了,这缺心眼的玩意居然不知道下去备点吃食? 魏胤珩起身重新点燃屋内的烛火,床廊上的晕黄的灯光从绡纱帐幔滤进了进去,小姑娘正拥着被褥沉沉睡去。 她面容憔悴,纤细白皙的颈脖处,印着清晰可见的手指红印,再往下都是殷红的印记。 魏胤珩眼里满是懊恼,打开药罐,动作轻柔地捻起米黄色的药膏替她涂抹红印,许是药膏涂在伤口上弄疼了她,小姑娘眉头紧促,声音沙哑委屈地喊着“不要”。 魏胤珩神情温柔宠溺,垂首在额间印下一吻,声音温柔似水地哄道:“乖,完事儿了。” 林泰安很快便领着婆子备好热水,魏胤珩将人打横抱去浴室,小姑娘累坏了,泡完澡一点儿都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两人七八个时辰都没有吃东西,他无奈只能将人唤醒,一直温声细语地哄着给喂了半碗肉糜粥,最后被她闹得没法才放她接着睡。 待萧绾妤彻底清醒过来,已是黄昏时分。 她刚醒来,魏胤珩已经从侧间走了出来。 “醒了?” 萧绾妤头还晕晕的,早上被他唤醒的记忆全无,骤然看到他立马紧张地起身,声音沙哑道:“夫君,你还好,啊——” 她刚撑起身子,立马直直往前倒去。 魏胤珩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昨晚还哭得好生可怜委屈,如此刚醒来,眼里心里却全都是他,一股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 第117章 主动送把柄 “傻瓜,为夫没事。”说罢,魏胤珩扬声吩咐青萝青黛进来伺候。 “夫君没事就好。” 萧绾妤的声音十分沙哑,不知是魏胤珩大力掐住她脖颈的时候伤到了嗓子,还是她喊得太久伤到了。 看他除了眼底有些乌青外,精神还算爽利,萧绾妤长长地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昨晚把她吓死了。 “你先盥漱,孤陪你用完晚膳,等会子再让周侍医过来给你检查伤口。” 萧绾妤糯糯点头,“什么时候了?” “你从昨日下晌进来睡到现下。” 萧绾妤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诧异道:“我睡了这么久?” “夫君一直在这里陪着我么?” “嗯。”魏胤珩指腹轻触她的脖颈,声音懊恼道歉:“哕哕,对不住,孤又伤到你了。” 虽说他是神智不清,可他确实伤了她,若不是最后关头,小姑娘及时唤醒他,后果他都不敢想象。 他醒来看到她颈脖上的伤痕时,人生中第一次对自个做的事儿感到后悔,他不应该答应让她来的。 萧绾妤荡起甜美软糯的笑容,宽慰他,“夫君没事的,你当时认不出我来嘛,我的伤口过两日就好了。” “只要能帮到夫君就好啦,林公公说了,夫君只要过了这一关,往后就没有软肋了。” 林泰安来找她的时候,跪地哀求,求她无论如何都要帮他过了这一关。 她能明显感受到这几个月来魏胤珩对她愈发上心了,眼下这么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干嘛不抓紧。 子嗣她要,太子殿下的宠爱她也要,而且是走心的宠爱。 魏胤珩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深邃的眼眸中溢满浓到化不开的温柔缱绻,温润的声音中透着无限温柔缠绵:“哕哕说得不对,从今往后,孤是真的有软肋了……” …… 用过晚膳,魏胤珩传召周侍医给她看诊,她的嗓子确实被他掐伤了,不过没什么大碍,周大夫说修养两日便好。 至于脖子上的红印,涂抹药膏,过几日便没事了。 待周侍医走后,萧绾妤这才有心思问起男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魏胤珩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告诉了他。 “那杜常怎么那么可恨?他给你下药做什么?人家与他谈个生意,他连人家这些事儿都要管?” 萧绾妤对杜常的操作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找暗卫上门打他一顿。 “他不是要管我的事儿,他是要监管我的后院。” 萧绾妤闻言,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那两个胡姬是他送来监视咱们的棋子?” 魏胤珩微微颔首,“他干的可是杀头的买卖,找人监视咱们也很正常。” 杜常当面送胡姬,就是明着放人在他身边,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只是没想到他拒绝了,杜常仍是坚持,甚至为达目的不惜给他下药。 “那此事就这般算了?”萧绾妤越想越不甘心。 “往后再一起找他算账,如今咱们要想想该如何重新获得他的信任。” 魏胤珩替她理了理鬓间的碎发,轻声哄道:“哕哕,你自个好好歇息,孤先去书房议事儿。” 送走魏胤珩,无所事事又睡了一日的萧绾妤正思考着,有没有法子可以帮助他重新获得杜常的信任。 “主子,您脖颈上的伤口还疼不疼?要不,奴婢再给您上一次药?” 青黛对萧绾妤脖子上的伤心疼不已,今儿看到萧绾妤满身伤痕的时候,她心都要碎掉了。 她一直忍着,直到现下才有机会问上一问。 “没事儿,周侍医不是说了我过两日便好了么。” 知道她们心疼,萧绾妤宽慰两人,“有些事儿我不好与你们交代,但你们放心,你们主子我长大了,不会再吃亏的。” 两人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委,但从今儿早上开始,太子殿下对主子的态度确实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言行举止中都透露着对主子满满的柔情爱意。 “好啦,你们下去,我自个想点儿事。” 两人恭敬应声退了下去,萧绾妤坐在房间好半晌,将各种人脉、势力以及他们查到的信息分析一遍,仍是没有想出法子。 罢了,想不到她也不在勉强,还是交给男人去想。 “青黛,扶我出去庭院走走。” “主子,您出去走动没事么?”青黛趋步走进来担忧问道。 “没事儿,我慢慢走,就转一下。” 她躺了一日浑身不得劲儿,得走动一下才行。 青黛替她换上厚衣裳,扶着她慢慢走去庭院转圈。 庭院内,萧绾妤被墙角一声猫叫声吸引了,只见前方不远处蹿出一只猫往对面的房间跑去,片刻,跳上窗台跳入房间,“怎么会有猫?” 青黛笑着解释,“是野猫来的,前几日它叼了几只猫崽过来,奴婢见它们可怜便收留了它们。” “也不知怎么的,今儿跑到这里来了,许是又带着猫崽搬家了。” 青萝捧着热茶走来,正好听到了她们的话,搭腔道: “正常的,野猫警惕,若不是天寒地冻没吃的,它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把猫崽送过来给咱们。” “不过这都几日了,还不信任咱们,老带着猫崽换房间,昨儿小环喂它们的时候找了许久……” 萧绾妤正想着青萝那句‘若不是天寒地冻没吃的,它也不会心甘情愿把猫崽送过来‘。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对呀,她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呢? 母猫送来猫崽是为了吃食,杜常送人过来是为了拿捏他们,既然他可以送人,为什么他们不可以送? “你说送人?” 书房内,魏胤珩、郑洧父子与其他几位东宫属官皆是不解地望着她。 他们正在书房商议重新取得杜常信任的对策,萧绾妤突然跑来说她想到办法了。 “不过此人非彼人。”萧绾妤狡黠一笑,继续道:“既然杜常送胡姬是为了拿捏咱们,咱们换个方法让他拿捏。” “比如,夫君的软肋。” 话音未消,魏胤珩面容冷峻地斥道:“胡闹!” 看他误会了,萧绾妤赶忙解释,“夫君你别生气嘛。” “苏州城谁人不知卫家郎君与夫人许氏青梅竹马,鹣鲽情深。” “你们说,若是许氏有把柄落入杜常手里,卫家郎君不就是被他拿捏住了吗?” 众人闻言,眼眸一亮,她这个提议确实不错。 卫郎君对新婚夫人疼爱有加,卫许两家又是世交,拿捏了许氏的把柄相当于拿捏了卫许两家,岂是两个胡姬能比的。 魏胤珩点头同意她的提议。 “不过,夫君昨儿把胡姬踢下马车一事儿,咱们还得找个理由圆过去。” 魏胤珩唇角微扬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温声道:“我们夫妻恩爱,杜常昨日所作所为夫人该寻他撒气才对,又何须圆过去。” 第118章 纠缠不清 郑家酒楼包间内,杜夫人强颜欢笑地望着正在谈笑风生的袁氏、米夫人、陈夫人、李夫人几人。 她约袁氏出来是有正事要谈的,却没想到袁氏还故意约了这么多人出来,故意刁难她。 “杜夫人,你今儿是怎么了,一直闷闷不乐的。” “没什么,我,我昨晚没睡好。” 米夫人也就是随口一问,闻言便转移了话题,“对了,郑大夫人,今儿怎么不见卫夫人出来啊。” “卫夫人”挺会来事儿的,前两日还给她送了一些稀罕水果,虽然不怎么贵重,但难得卫夫人有这份心。 “她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今儿也就没出来。” 话落,李夫人突然喊了一声,“欸,那不是卫郎君么,他旁边那位是陆家女郎?” 众人顺着窗楹望去,果然看见了二楼走廊上拉拉扯扯的魏胤珩与陆岢的幺女,陆倩倩。 陆倩倩长着小巧而精致的鹅蛋脸,大大的杏眸,秀气的鼻子,笑的时候还有两个小酒窝,透着一股灵动气质。 此刻她正巧笑倩兮地与魏胤珩搭话: “卫郎君,我昨日送去你府上的糕点你可有尝到,那是我自个做的,你觉得味道如何?” “我没见过什么糕点。” 陆倩倩闻言,柳眉微蹙,“不可能啊,我明明看着你们门房把糕点给收了的,你怎么可能没尝到呢?” 她昨日是以陆家的名头送礼去的,那些糕点与礼品一起交给门房的,他怎么可能会没吃到呢? “没关系,我明儿再重新做一些送过去就好了,卫郎君喜欢吃什么糕点?” 魏胤珩冷声拒绝道:“不用了,卫某家里有厨娘,想吃什么自有厨娘下厨,不劳陆娘子费心。” 言讫,他大步越过她,往楼下走去。 陆倩倩见状,完全不顾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着急追着下楼,“欸,卫郎君,卫郎君—— ” “这陆五怎么回事?怎么尽喜欢往卫郎君跟前凑呢?”米夫人望了眼面色不虞的袁氏,状若无意开口道。 陆氏夫妇一向深得苏州百姓的民心,陆夫人平日里乐善好施,送药施粥接济贫苦百姓,若是有天灾人祸还会召集城中富商捐善款。 米夫人看不惯她总是如此沽名钓誉,私下里很讨厌她。 眼下看到陆家女光天化日之下勾搭有妇之夫,自然不会嘴下留情。 陈夫人与她关系不错,闻言立马搭腔,“可不是嘛,听闻前几日卫郎君回城时,她从城门口一路跟着人跟到卫宅。” “听闻昨儿又在卫宅门口等了许久。” 杜夫人随口问了一句:“不是,陆五平时也不是这种人,怎么如今变得这般孟浪了?” 都是同一个圈子的,她们对陆家的门风与陆倩倩的为人作风还是挺了解的。 平日里看着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当街一而再再而三做出纠缠男人的事儿,怎么看都不像她会做出来的事儿。 袁氏闻言,脸上显出明显的鄙夷之色,忿忿道:“何止是孟浪,简直是伤风败俗。” “也不知道陆家是怎么教导女儿的!” 李夫人见她真生气了,赶忙缓和气氛,“哎呀,听闻陆家女正与隔壁州的参军订亲呢,待她订下婚事想必就会定性了。” 米夫人笑笑道:“那倒不是,我听闻她不同意家里给订的婚事,死活都说自个有心上人了,闹着要嫁给心上人。” 话落,袁氏面色难看地冷哼一声,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磕在圆桌上。 几位贵妇面面相觑,一看桌上的茶水点心也用得差不多了,各自找借口纷纷起身告辞。 杜夫人倒是没走,她约袁氏出来就是有正事要谈的,虽说袁氏此刻心情不佳,可她的事儿是真的急,无奈她也只能没眼力见地开口: “杜夫人,那几笔本金能不能缓一缓?” “您看,咱们做生意要讲诚信,这钱都没到期,你们荔菲柜坊一下子催我们催得这么急,这么多的钱我们一下子去哪里筹来?” 柜坊可以以物质钱,杜常的买卖做得很大,虽然名下铺子、庄子不少,但遇上茶叶丰收的时候,用来收私茶的现钱经常是不够的,所以他会以房屋铺契抵在荔菲柜坊借钱。 杜夫人说的那几笔钱是杜常之前借下的,那几笔钱的契约尚未到期,正常的情况下柜坊是不会催着还钱的,更何况两家合作多年。 可谁知前日郑洧突然拿着契约上门找杜常还钱,甚至扬言就算是赔了毁约金也要他提早还钱,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那几笔钱有五六万贯,若是平时杜常筹一筹也能还上。 可前段时间被官府缴获了不少私茶,他损失了不少钱,加上最近没出掉多少货,一时之间他还真的筹不出这么多钱。 杜夫人不想那些铺子、宅子被郑家拿来抵押,只能找上袁氏说情。 “杜夫人,您今儿找我出来若是为了质钱的事儿,那抱歉,生意上的事儿我做不得主,您找管事的去。” 杜夫人闻言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这不是废话嘛,要找管事的有用,自个至于这么低声下气地求她? 不管心里如何怨愤,杜夫人面上依然堆满笑容,“郑夫人,你是郑家大房夫人,您做不得主谁能做得了主。” 说着,她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锦盒放在袁氏面前,“您看在咱们两家这多年交情的份上,您就通融一下成不成。” “要不,您指点指点我一下?” 第119章 上门道歉 两家合作得好好的,郑家突然一反常态毁约,甚至连柜坊的名声都不要了,这其中定是出了什么他们夫妻俩不知道的事情。 “别。”袁氏看到没看,直接把锦盒给推回去,似笑非笑道: “我们郑家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我就是自个补贴你们那点子利息,我也不能让我侄女婿白白被人欺负。” 好嘛,原来闹了半天都是为了卫家郎君。 杜夫人闻言,无语至极,“不是,郑夫人, 我夫君与卫郎君的买卖做不成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僵硬?” 杜夫人听杜常提起他与卫家郎君买卖做不成的事儿,具体细节她不了解,大致意思还是他信不过卫家郎君。 袁氏没好气回怼道:“什么买卖不成闹得这么僵?你夫君对他做了什么事儿,你夫君最为清楚。” “你确定郑家就是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儿要我们提前还钱?” 听闻杜夫人打探回来的消息,杜常明显是不信她的话,怀疑她是不是被袁氏糊弄了。 杜夫人解释道:“听闻卫家郎君以前被人暗算过,对那档子事有阴影,那日他回去后卫夫人大发雷霆,翌日去找袁氏哭诉,非要闹着给卫郎君出口气。” 对上杜常狐疑的目光,杜夫人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她没好气回道:“我好话说尽袁氏才肯跟我透了个底儿,你以为我想知道别人男人的事儿啊?” 她软磨硬泡许久,袁氏才肯跟她坦白,她回来又问了杜常的小厮,才知道杜常为了拿捏卫郎君,特意给他下\/药又给他塞了两个胡姬。 因为卫郎君这方面有阴影,回去差点出事儿了,卫夫人气不过死活闹着郑家帮她出口气。 郑家人出了名儿的护短,郑家大夫人侄女婿被人欺负,郑家人出面维护他也很正常,况且卫许两家来头本来就不小。 解铃还须系铃人,杜夫人想的是明儿去趟卫宅赔礼道歉,好让卫夫人消消气。 杜常想的则是卫郎君曾被人暗算下\/药有阴影的事儿。 难怪当时那两名胡姬回来后,哭诉着卫郎君中招后死活不让她们碰,还像变了个人似的,十分阴鸷可怖,原来是有阴影了。 卫郎君当初怎么也不肯收下那两名胡姬,莫非就是因为那不可说的秘密? 好,虽然他不知道卫郎君具体的秘密是什么,不过,同为男人,有些事儿确实不太好让外人知道。 杜夫人不知道杜常心中所想,她盘算完明日拜访的事儿与他商议道:“夫君,那我明儿去趟卫宅?” 杜常点点头,“你去,好好哄哄卫夫人,她年纪小,好哄一些。” 妻子替他打点关系多年,一向得体大方,他也不用操心。 又闲聊了两句后,他便去书房忙活。 管家见卫郎君的事儿有转弯的余地,迟疑问道:“老爷,那咱们与卫老板的合作?” “再看看,急也急不来。”杜常长叹一声,无奈回道。 原本是想着送两个胡姬过去监视卫氏夫妇,既然此计行不通,在他没想到法子拿捏卫氏夫妇之前,他再急着出货也不敢轻易与卫家郎君合作。 …… 翌日,杜夫人早早带着厚礼去了卫宅。 杜夫人昨日软磨硬泡了袁氏许久,袁氏才答应替她说两句好话,正是如此,她今儿才得以顺利进入卫宅见到卫夫人。 胭脂首饰、外蕃稀罕物以及名贵补药,杜夫人带来的礼品摆满了花厅的桌子。 杜夫人满脸歉意地开口,“卫夫人真是抱歉,发生了那样的事儿,我们确实应当一早过来就登门致歉的。” “耽误到今儿才来确实是我们不对,不过,我们之前没来是因为在查明真相,这不,如今真相大白我就急忙赶来给你道歉了。” 萧绾妤一改之前对杜夫人的和气态度,除了进门的时候问了一句‘杜夫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外,一直冷着脸也不愿搭理她,摆明了今儿见她是看在袁氏的面子上。 杜夫人见她还不搭话,只能继续尴尬地开口: “卫夫人,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那药是那两个胡姬为了攀上卫郎君自作主张下的,此事我们都不知情。”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处置他们了,此事要不就这么算了?” 话落,萧绾妤突然展开笑颜,慵懒回道:“可以啊。” “只要杜夫人喝下双倍的药,此事便这么算了。” 杜夫人不亏是杜常的贤内助,闻言,嘴角挂着的和煦笑容仅仅微微一僵,片刻便面色如常,继续道: “卫夫人,此事确是底下的人做错了,我们身为东家平日里忙,确实也没有监管到位。” “如今人我也处置了,咱们若是还闹得这么僵,影响他们男人后续的合作就不太好了,你觉得呢?” 萧绾妤闻言,立马来了脾气,把手里的团扇“啪”地拍在桌子上,忿忿回怼道: “不合作就不合作呗,我大不了回去求我娘家人给我夫君介绍别的牙郎,我还就不信整个大魏的私茶由你们掌控。”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骄纵脾气,杜夫人暗暗摇头,哪里是年纪小好哄,她分明就是蛮不讲理。 “我——” 萧绾妤火气正上头,哪里肯给她机会说话,抢过话讥讽她:“底下的人私自下药?” “嗬,杜夫人是拿我当孩童糊弄呢?” “我虽然只知道吃喝玩乐,但你们这般欺负我夫君,这事儿可不能这般轻易算了的。” 第120章 出事 话音坠地,青黛款款走进来,行礼禀报道:“夫人,陆五娘子来了。” “她来做什么?不是说了不准她进我们家吗?” 青黛面色为难回道:“夫人,陆五娘子说替陆夫人来送帖子,管家不敢拦着。” “她人呢?” “正,正在前院逛着,说第一次来咱们卫宅,想到处逛逛。” 萧绾妤抄起桌上的团扇朝她扔了过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人家都登门入室了,不知道拦着还让她到处逛?” 说着提起裙裾噔噔噔正往外走去,杜夫人事儿都还没说完哪里能让她走,赶忙喊住她。 萧绾妤没好气扫了她一眼,“杜夫人,我只想为我夫君出气,别的什么都不想。” “青萝,找人替杜夫人收拾好礼物,我们卫宅庙小,放不下杜夫人的厚礼。” 说罢,急匆匆地出了大门,边走边骂青黛,“我都不知道花那么多钱养你们这一群废物有什么用,别人天天惦记你们家郎君,你们不拦就罢了,居然还……” 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廊下,骂声也越来越小声。 杜夫人知晓今儿是聊不下去了,只得吩咐奴仆将礼物收拾好带回去,再想想别的法子。 杜夫人瞥见穿着华丽站在一旁盯着他们收拾的青萝,忽然笑了笑,上前搭讪青萝,想从她嘴里套出该如何让卫夫人消气。 青萝收好她递来的簪子,笑盈盈提点她: “杜夫人,我家夫人都听我们家郎君的,您与其在夫人身上使力,不如在我家郎君那儿使把劲儿,我家郎君高兴了,夫人也就高兴了。” “至于该如何使力,这个,奴婢就帮不到您了。” 杜夫人白搭了一个发簪却没套出点有用的消息,只是脸色难看地领着奴仆带着厚礼随青萝离开。 一行人行在细长的甬道上,杜夫人却被不远处水榭石亭外的萧绾妤与陆五娘子吸引了目光。 陆倩倩脸色有些难堪,萧绾妤神情傲慢趾高气扬的,两人似乎正在争吵,声音断断续续的,她也听不太真切。 “……陆娘子这般登堂入室,陆大人知晓么?” “我不过是替我阿娘来送帖子……” “别装了,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纠缠我夫君的女人,我一年到头见多了……” 甬道不长,一行没走多久就拐上长廊,杜夫人心思微动,询问青萝,“陆五娘子最近常来贵府?” “这几日来得是挺频繁的,前几日陆五娘子还送了些糕点过来,不过夫人把糕点赏给下人了。” “外面的传闻夫人早就知道了,夫人怎么可能要她送来的东西……” 两人围着陆五娘子的话题闲聊没一会儿,青萝便将人送至大门口,恭恭敬敬将人送了出去。 陆倩倩似乎铁了心要嫁给卫郎君,全然不顾家中正在给她议亲,愈发肆无忌惮地堵住卫郎君。 陆五娘子纠缠有妇之夫的笑料在贵族圈传得沸沸扬扬。 杜夫人没有看笑话的心思,她这几日还在想法子缓和与卫家的关系。 这日她把娘家嫂子约出来想打探与陆家议亲的参军的底细,想要看看能不能从陆五娘子这里下手,缓和他们夫妇与卫氏夫妇的关系。 两人约在酒楼见面,聊到一半时婢女进来禀报,看见卫夫人进了隔壁包间。 她大嫂等会子还有事儿要忙,眼下正讲到重要之处,闻言她让婢女留意隔壁包间的动静,打算等会子过去会会卫夫人。 没多时,杜夫人依稀听到隔壁吵了起来,还有陆五娘子的声音: “我愿意与你做平妻已经给足了你脸面,我堂堂刺史嫡女,你凭什么不同意?” “就凭我是卫三明媒正娶进门的嫡妻,你就算是刺史嫡女,也是勾引别人夫君的下贱货。” “……哼,我好声好气与你商量你不领情,那你就别怪我让卫三休了你……” “啪——” “你居然敢打我?我打死你—— ” “我告诉你,我阿耶已经同意去卫家议亲了,我跟我阿耶说了我已经是卫三的人了…… ” “放屁,我夫君除了我绝对不会碰别的女人!” “碰没碰都好,我阿耶一定能与卫家谈妥我们的亲事,我阿耶乃苏州刺史,你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商户之女,啊——” 隔壁包间传来的怒骂声混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听着杜夫人两妯娌直皱眉。 杜夫人大嫂唤回杜夫人思绪,“行啦,你别管他们啦,还有最后一点儿,我赶紧与你说完,我还急着走呢……” 也就几句话的事儿,大嫂讲完就急着起身要走。 杜夫人起身将人送出包间,此刻,隔壁包间突然没了动静。 杜夫人目光从大嫂离去的背影转向隔壁包间紧闭的房门,婢女柔声提醒道:“夫人,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帮帮卫夫人?” 杜夫人方才听了个囫囵,大概也能猜到个大概,想来又是陆倩倩跑去纠缠卫夫人了。 她心思微动,默默点头,领着婢女走向隔壁包间,婢女刚抬手准备敲门,下一瞬,紧闭的房门猛地被人打开。 三人皆是满脸错愕,几息间,萧绾妤与婢女皆是满脸惶恐。 此刻,走廊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看到萧绾妤如此不对劲,杜夫人目光从她惨白的脸上移开,往她身后的包间内扫去,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地上还趴着一位女娘,女娘旁边的地上都是鲜血。 “夫人,您没事儿?”青萝的声音吓得几人一个激灵。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杜夫人眼疾手快将萧绾妤往屋内一推,顺手拉着青萝进来,再快速反锁好房门。 此刻,看清了地上尸首的两个婢女,紧紧捂住嘴巴,僵在原地浑身抖如筛糠。 萧绾妤身体紧贴墙壁,眼眶含泪,脸色惨白,一直哆嗦呢喃道:“不,不关我的事,是,我,我只是把她推开,我不是故意杀她的……” 杜夫人眼里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真真是天助她也! 她此前还想着怎么缓和两家的关系,老天就给她送了这么大的礼上门。 她走向尸首旁观察了一下,那人确实是陆五娘子,她蹲下身子探了一下陆五娘子的脉搏,确实是停止了跳动。 她随即将陆倩倩翻了个身,陆倩倩胸口赫然插着一块瓷片。 据萧绾妤所言,应该是她推开陆倩倩时,陆倩倩摔到地上,胸口正好撞到地上的瓷片,这才一命呜呼。 “卫夫人—— ” 杜夫人折返回去,刚凑近萧绾妤,她就吓得缩成一团直接蹲在地上。 “夫人,夫人。” 青萝此时的情绪也平缓了一些,见状赶忙跑过来抱住萧绾妤,“夫人,别怕,别怕。” 杜夫人让婢女倒了杯茶过来,亲手递到青萝,示意她交给萧绾妤。 随即放缓语气,哄道:“卫夫人,你别怕,我可以帮助你。” 第121章 所谋之事成了 “不关,不关我的事儿。”萧绾妤惶恐摇头,颤声道。 “卫夫人,我能替你处理好这事儿,绝对不给你留下任何手尾。” “你,你能帮我?”萧绾妤双手捧着热茶杯,瑟瑟发抖,满脸防备的开口道。 杜夫人微微颔首,坚定道:“我能帮你,卫夫人,你信我。” “我,我—— ” 杜夫人目光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叮嘱道:“卫夫人,你先离开,这里留给我来处理。” “你记住,你今儿只是来喝茶,你没有见过任何人,是任何人。” 话落,她扶起萧绾妤站起来,叮嘱她等会出去要神色如常,千万不能露了什么马脚。 萧绾妤用力地点点头,任由着杜夫人将她们主仆二人送至门口。 杜夫人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探,看到走廊没人,让她们主仆二人赶紧离开。 看着她们主仆二人惶恐不安地离开,杜夫人吩咐吓得不轻的婢女去找人过来处理尸首…… 翌日,晨曦初显,卫家繁贵的马车已经驶进杜宅里了。 “哟,卫老弟怎么这么早就过来啦?用过朝食没?”刚练完武的杜常,听闻魏胤珩来了,笑呵呵地出来前厅迎接。 魏胤珩没闲功夫与他装表面功夫,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杜老板想要什么条件尽管开,我只要我夫人平安无事。” 话落,杜常爽朗地笑了起来,语气轻松道:“卫老弟要找夫人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这儿可没有你夫人,我夫人倒是在后院。” 眼看魏胤珩脸色愈发阴沉,杜常敛气散漫态度,正色道: “卫老弟啊,你不要多想,我说了咱们是自己人,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弟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此时,杜夫人的声音从门口递了进来,“卫兄弟,弟妹的事儿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杜夫人领着婢女款款走进来,笑盈盈朝杜常道:“夫君,已经备好朝食了,你们快去用膳,你等会子不是还要与卫兄弟谈生意么?” 听着他们夫妇二人正在打太极,魏胤珩眉头紧蹙地望着他们夫妇二人。 “对对对。”杜常站起身来,笑呵呵道:“卫老弟,上次的事儿是为兄不对,为兄给你道歉,咱们前事莫提,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何?” 杜常就差直说,以前的事儿都算了,往后一起合作走私私茶,有福同享,有祸大家都别想好过。 反正他手上还拿捏着“卫夫人”杀害刺史嫡女的把柄。 魏胤珩闻言,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起身拱手道:“那小弟往后可就靠杜大哥提携了。” “哈哈哈,好好好。” “走,咱们用完膳,就把契约给签了……” 下晌,出去了大半天的魏胤珩终于回来了。 “夫君,如何了?”男人刚踏进房门,萧绾妤便迎了上去。 魏胤珩接下披风,大手勾住她的细腰将人往屋内带,沉声回道:“成了。” “真的?” 萧绾妤闻言,满脸欣喜道:“不枉咱们辛苦了这么久。” “嗯,真的成了,我方才已经与杜常签订契约,明晚他带我去仓库看看。” “那事情什么时候能完?” “想回去了?”魏胤珩将人抱坐在腿上,俊脸轻蹭小姑娘脸颊,温柔问道。 “没有,我担心夫君你呀,事情早点结束我也放心一些。” “再过一段时间就差不多了。” 并不是去了杜常的仓库,或者他们与杜常交易就算完成差事。 他们还要查出包庇杜常的官员,以及完成的利益链条。 这段时日底下的人没有白忙活,他们都已经查清楚,杜常之下勾结的牙郎、茶农、走私的商户等人互相串通伪造茶叶等级批茶交引,赚取差价的事儿。 也查清楚了,他们回收泡过的茶叶,二次加工,晒干、增色,重复售卖的事儿。 至于包庇杜常的官员,他们已经有了眉目,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查出具体人员以及账册。 魏胤珩陪着萧绾妤说了会子话,林元清来报郑洧父子与刺史大人来了,他只能先去书房商议正事。 他刚走,人还没消失在院子,青黛就走进来禀报,她在郑家酒楼定的点心、饮子已经送来,问她想在哪里吃。 “我去诗雅院吃。” 青黛恭敬应声,从婢女手中接过食盒随她一道往隔壁的院子走去。 诗雅院四周有诸多暗卫把守,萧绾妤让青萝守在外面领着青黛走了进去。 两人刚进去,内间有脚步声传来,片刻,一位秀丽的妙龄少女缓缓上前,叉手行礼,“陆倩倩请夫人安。” 两日前死在包间内的陆倩倩,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萧绾妤面前行礼请安。 “陆五娘子不必多礼,我从外面买了些点心饮子,快过来尝尝。”萧绾妤对她招手,唤她过来坐。 青黛将点心与饮子一一摆出来。 陆倩倩看着满目琳琅的美食,柔声道谢,“劳烦夫人费心了。” 她言行举止温柔又大方,与前几日的行为举止判若两人。 萧绾妤与她吃过两顿饭,细心观察到她不太爱吃甜食,遂将青黛随手摆放的点心调换了一下位置,将咸食都摆在她面前,随口回道: “不费心的,此次多亏了有你帮忙。” “不过,郎君说了案子没那么快结束,还要委屈你在这里多住上一段时日了。” 话落,她随口给陆倩倩递了杯饮子。 陆倩倩接过饮子道谢,“能为郎君与夫人效犬马之劳是臣女的荣幸,臣女不委屈的。” 这一切还要从那日,萧绾妤在书房提出将自个把柄送给杜常的提议说起。 那日众人都同意了萧绾妤的提议,经过商议后,众人决定送个致命的把柄给杜常:也就是失手杀人的把柄。 可卫许两家颇有地位,若是被害人的身份太过普通,根本就拿捏不了卫许两家。 他们挑了一圈,最终将目标放在了刺史大人的嫡女陆倩倩身上。 一来她是刺史之女,身份确实让卫许两家忌惮。 二来,她确实对魏胤珩有倾慕之意。 萧绾妤这才让陆倩倩配合演戏,让陆倩倩当着众人的面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魏胤珩,随后她与陆倩倩又当着杜夫人的面起冲突。 一来二去,众人都知道她们两人为了个男人拈酸吃醋。 最后她与陆倩倩起争执,失手误杀陆倩倩,正巧被杜夫人撞见,失手杀人的把柄也顺理成章地送到了杜氏夫妇的手里。 至于那“死掉”的陆倩倩只是找了个女暗卫过来易容伪装的,被杜夫人派人处理的“陆倩倩”已经救了回来。 萧绾妤柔声询问陆倩倩,“怎么样,整日呆在房间里闷吗?你若是缺什么尽管跟她们说。” 在案件没有结束之前,陆倩倩只能闷在这厢房里。 陆倩倩柔声应道:“多谢夫人,夫人特意为臣女准备了这么消遣玩意,臣女什么都不缺的。” “辛苦你了,待事毕,郎君会念着你与陆大人的功劳。” 陆倩倩嫣然一笑,“夫人秒赞了,这些都是臣女该做的。” 虽然她与卫郎君有缘无份,但能帮他一些小忙,她也是欢喜的。 陆倩倩一开始确实对丰神俊朗的魏胤珩心生爱慕,若他真的只是商户之子,她或许还能借着自个宦官之女的身份勇敢表白心意。 可她父亲说他们两人是贵不可言的贵人,让她别乱打主意。 她颜色、家世都比不过“卫夫人”,再心生爱慕,也只能死心了。 第122章 提前离开 杜常的动作很快,翌日便按照约定领着魏胤珩去了仓库交易私茶。 魏胤珩交付完钱,立马提走一批私茶。 他这几日都在明面上安排私茶运送外蕃的事项,京元等人在暗中追查账册、勾结官员之事儿。 萧绾妤则闭门谢客,苏州城内也不太平,刺史大人嫡女失踪了三四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府的人正在城内外全力寻找。 卫宅他们也来了两三次,都是询问卫氏夫妇与卫宅下人可有陆倩倩的消息。 随着搜查人手的加大,卫夫人终日惶恐不安,私下与杜夫人见面,问起那日之事。 杜夫人好生宽慰她一番,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不会出事的。 时间在众人的忙碌中飞快流逝,转眼来到阳春三月。 细雨朦胧,檐角滴答,整个卫宅笼罩在一片朦胧烟雨中。 书房内,京元恭敬向魏胤珩禀报:“主子,咱们付的货款,他们分成若干份,一部分送去长安,一部分拿去购买物品了。” 说着,他呈上一沓信件,继续道:“另外这些都是杜常与盐铁使赖诚居、以及赖诚居与长安的往来信件。” 信件上用密语书写,京元已经找人拆解出来。 长安与赖诚居往来信件的人是尚书省、中书省一些官员。 魏胤珩一一扫过随手放在一旁,郑弘随即递上了几张纸笺,“殿下,这些都是他们购买的东西。” 众人分工合作,郑弘凭借着地头蛇的身份,成功查到他们所购买的物品清单。 魏胤珩接过一看,上面写着:焦炭、萤石、硫磺、焰硝、桐油……等物。 这些都是治铁与制造火药的材料。 有人利用私茶牟取暴利,贪下来的钱都用来制造兵器了。 “上交的账册查出来没?”魏胤珩沉声发问。 京元与陆岢僵着脸色摇头。 证据其实都收集得差不多了,可惜仍是找不到上交的账册在哪里。 若是没有杜常、赖诚居等人的账册,根本就没有办法将他们背后之人一网打尽。 这也就意味着,贪污私造兵器的人幕后主使他们也查不出来。 魏胤珩蹙眉沉思间,一套完整的计划已经在脑子里形成,冷声吩咐:“开始收网罢,不用等了。” 收网就意味着做最后的布局,他们一直盯着的人该抓的也要抓起来审问账册的下落了。 众人恭敬应声开始行动,接下来的几日,魏胤珩暗中抓了几个重要的人员开始审问。 在严刑逼供下,终于有人供出帐册的下落,就在盐铁司部衙内。 查出账册的下落,魏胤珩与陆岢等人商议好,定在三日后行动。 三日后他与杜常再去一趟仓库交易,正是行动的最好时期,直接抓个正着。 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可魏胤珩心里却莫名涌起一股子不安。 思忖一番,他决定先将萧绾妤送出苏州。 他让婢女替小姑娘收拾好细软,又准备好替身留下来替代小姑娘。 “你准备一下今晚就走,入夜后孤安排人送你出城,未免引人注意,咱们不能一起出城,亥时咱们在码头碰头。” 今晚郑家有货船离开苏州,正好可以让小姑娘乘坐货船离开,郑家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虽然不能一起出城,但他会亲自去码头送她,他要亲眼看着她上船才能安心。 “夫君,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为什么这么急送我走?” 那么久没见到家人,萧绾妤来苏州又因为许家女身份的原因,都没待在郑家好好陪陪外祖父的,她不想连道别都没好好道别,就这么匆忙地离开了。 “你在这里孤不放心你,往后有机会孤再带你过来探望外祖父。” 说着,魏胤珩拿出一件银光闪闪的短衫递给她,继续道:“这玄衣刀枪不入,你今晚出门前务必记得换上。” “你放心,孤已经安排好人护送你,不会有事的。”男人抱住她,在她额间亲了亲安慰她。 看到男人肃穆的面容,萧绾妤也不敢再磨他,担忧问道:“那夫君会有事吗?” “没事儿,孤都安排好了,你走了孤才能安心处理后面的事儿。” “那夫君一定要注意安全,妾身等你……”萧绾妤抱住男人,细细叮嘱他。 萧绾妤虽然柔弱,但识时务,她明白此时最终要的还是男人的公事。 虽然行程很赶,可魏胤珩想到她舍不得郑家人,还是请了郑家人过来与她道别。 暮色四合,两人与郑家人早早用膳,借着设宴的名头,让人偷偷护送萧绾妤离开郑宅出城。 亥时正,萧绾妤一行人抵达城外的小码头,魏胤珩与郑弘京元等人已经在码头等候。 此时,船只还没过来。 他们要在这里搭乘小船只,然后半道再上郑家的货船,这样比较安全一些。 船只不算很大,但也能坐下婢女、暗卫等人,坐二三十个人是没问题。 “玄衣可穿好了?”魏胤珩见到人第一时间将人拉过去,上手检查她的衣衫。 来的路上他一直心绪不宁,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穿好啦,夫君不必担心我。” 两人又互相交代了一下,魏胤珩牵着萧绾妤的手站在岸上等着。 夜风轻拂,河面雾蒙蒙的,一盏茶的功夫,河面上有船只慢慢破雾划来,缓缓行驶的船只在寂静的黑夜中犹如一只慢慢逼近的巨兽。 魏胤珩在战场上无数次与生死擦肩而过,电光火石间,他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京元—— ”他暴呵一声,大手本能地将萧绾妤往后一扯,将人护在身后。 第123章 暗杀 不管是京元、林泰安、林元清亦或是暗卫,都随他并肩作战许久,他一声暴喝,所有的人都拔剑严阵以待。 电光火石间,哗啦啦的水声骤然响起,数十位黑衣人从水底腾空而起,船舱里也飞出数十位黑衣人。 一阵寒光乍现,无数箭羽破风往魏胤珩处飞来。 魏胤珩一手挥刀挡箭,另一只手把萧绾妤往京元方向推去,冷斥道:“带夫人走!” 此时此刻,萧绾妤明白只有自个离开才不会拖他们的后腿,她二话不说赶紧往京元身边跑去。 魏胤珩赶紧朝林泰安下达指令,“放信号弹。” 魏胤珩带了近百名暗卫来苏州,因为一整日心神不宁,除去看家护院的十几位,剩余的人全都带了出来送行。 对面出动了近百名高手还有弓箭,仅靠他们不一定能逃出去,唯有放信号弹让陆岢带兵前来支援。 话落,林泰安砍掉数支箭羽,从胸前掏出信号弹发射,一声巨响后,湛蓝色的腾图在夜空中绽放。 顷刻间,那些杀手已经飞上岸,将众人团团围住,京元领着十几位暗卫拉着萧绾妤往后冲去,可后方也涌上一批杀手,根本无法突围。 众人战成一团,杀气凛冽,寒光骤闪,刀剑相撞的铮铮刺耳声,不多时空气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萧绾妤身子一直在打哆嗦,紧紧跟在京元身边往中间靠拢。 杀手的人数多了他们暗卫将近三分之一,可暗卫武艺实在太高,尤其林泰安与林元清,两人都是顶尖高手,杀手根本近不了魏胤珩的身。 他们已经放过信号弹,杀手必须速战速决,领头人遂招呼一众杀手强攻魏胤珩这边。 一时之间,二三十个杀手一窝蜂地涌向魏胤珩,不多时,终于冲散他身边的人。 一道白炼当头照,魏胤珩反手一挡,另一只手臂猛地一痛,被人砍了一刀,他左脚飞起一脚给了左侧杀手一脚将人踢飞,身子顺势一侧,右手手腕一转,手中的剑一个旋转,整个人骤然暴起,一刀砍向对面杀手的喉咙。 前面的杀手捂着喉咙摇摇欲坠,左侧已经有杀手补位举着大刀砍向他。 他方一转身迎上,刀剑相撞,铮的一声刺耳响声,余光却突然瞥见右侧有支利箭正疾如闪电地破空而来。 “夫君——” 被冲到离魏胤珩仅有几步之遥的萧绾妤,此时也看见了直逼他脑门的利箭,她脑子一片空白,身子遵从本能地往他方向跑去。 “主子——” “别过来——”看到小姑娘疾奔而来的身影,魏胤珩瞳孔骤缩,心都要跳出来了。 话音未消,他猛地被一股力道冲击,柔软的身子撞入他的怀中,他用力扣紧她的腰身,还没来得及转身,他人已经被撞到在地。 “主子,您没事儿?”被冲散的林泰安与林元清已经杀回他身旁,一众暗卫将众人团团围住。 “哕哕,哕哕——”魏胤珩顾不上自个,将萧绾妤扶起,慌张地检查起她的后背,“你有没有受伤。” 萧绾妤赶忙摇头,“我没事儿。” 她除了手脚磕到地上的轻微伤痛,其他一点儿疼痛都没有。 魏胤珩发现她后背的衣衫被箭羽划开一个大口子,衣裳应当是她方才扑倒他时被箭头划破,得亏里面穿了玄衣,这才让后背一点伤都没有。 此时,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主子,快走—— ”林泰安挡杀的空档高呼一声。 就在两人检查伤口的空档,杀手们已经顾不上同伴,点燃火炮朝他们扔了过来。 魏胤珩将萧绾妤紧紧扣在怀中,身形如电闪了出去,只余下一道残影。 “砰、砰、砰—— ”密集的爆炸声响起,魏胤珩抱着萧绾妤语速飞快地喊了一声“闭气”便带着人猛地扎入湖中。 冰冷的河水将两人包围,魏胤珩带着她奋力往前游,躲避射入水中的箭羽,身旁还有一同跳入水中的林泰安等人。 众人游了好一会儿,魏胤珩见萧绾妤实在憋不住气了,这才带人浮出水面。 此时,他们已经游出好远的距离,岸上乌压压的骑兵,有的正在绞杀剩余杀手,有的举着火把正在喊“殿下”。 看到救兵来了,萧绾妤终于松了口气,一放松下来,她整个人瘫软地靠在男人身旁。 骑兵很快划着船只过来搭救他们,一上船魏胤珩后背与手臂的伤口又溢出鲜血。 “夫君。”萧绾妤满脸担忧,手无足措地都不知道该替他捂哪里的伤口。 “为夫没事,都是小伤。”魏胤珩温声安慰她。 上了岸的林泰安也顾不上自个,赶忙从腰间摸出金创药给魏胤珩处理伤口,萧绾妤在一旁搭把手。 “啪”的几声声响,苏州长史领着一众士兵齐刷刷跪地请罪,“殿下,臣等营救来迟,请殿下责罚。” 苏州长史方才看到现场的炸开的火炮,真真是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这般密集的爆炸声,真不知道太子殿下有没有逃过一劫。 若是没有,他全家今儿也活到头了。 魏胤珩不知道他心中的惊恐,他现下只关心城中的情况。 这么多杀手等着他,他的身份定是暴露了,杜常等人必定在销毁证据,也不知道城中如何了。 “回殿下,陆大人与几位参军已经领人搜查拿人了,陆大人担心殿下,遂命臣率兵前来救驾。” 魏胤珩闻言,暗道陆岢还算机智,懂得抓紧时间去拿人。 船只一靠岸,魏胤珩身上的伤口也就随意上了些药,顾不了那么多,命骑兵护送萧绾妤回去郑家等候消息,自个领着骑兵赶忙去盐铁司拿人。 由不得他不急,陆岢无权在盐铁司拿人,唯有他赶回去表明身份才可能拿下盐铁司涉事官员,若是晚了,只怕账册不保。 得亏陆岢去得及时,账册还是抢救回一半。 魏胤珩赶到表明身份拿下了盐铁使等一众涉案官员,至于合谋的米县令、杜常等一众牙郎、富商已一并缉拿归案。 萧绾妤被送回郑家后,再回想起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整个人才知道害怕,幸亏有郑家的人陪伴着她。 翌日上晌,魏胤珩百忙之中抽空回来一趟安慰萧绾妤,顺道好好处理伤口。 他确是忙,但想到小姑娘昨晚刚经历那般凶险的场面,想必她定是吓坏了,不得不抽空回来哄哄她。 房间内,周侍医正替魏胤珩处理伤口,萧绾妤满脸担忧地在旁边帮忙。 魏胤珩关心地询问萧绾妤的情况,“哕哕昨晚吓坏了,可有做噩梦?” 萧绾妤正替周侍医拿着绷带的一头,抽空回道:“是被吓坏了,但有大舅母陪我,周侍医昨晚也给我开了安神汤,我没有做噩梦。” 话落,周侍医将绑好的绷带打了个结,叮嘱他,“殿下要记得勤换药,伤口莫要碰水。” 魏胤珩微微颔首,问他要些擦伤的药膏。 待周侍医离开,他将小姑娘抱至腿上,细细检查她身子的擦伤情况。 小姑娘的腰间、手臂、小腿都有擦伤以及淤青,他满眼心疼地给她上药。 “夫君,我就是擦伤了一点儿,已经上过药了。” 魏胤珩停下手中的动作,面目肃然盯着她,郑重道:“往后不可以在挡在孤的前面,孤无需你一个弱女子来替孤挡刀箭,明白了吗?” 男人的语气有些冷硬,萧绾妤心里有些委屈,小手抠着他的袖边,嗡声回道: “我,我昨晚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本能地跑了过去。” 在那种危险的环境下,萧绾妤的神经虽然一直都处于紧绷的状态,但也不至于脑子一片空白。 她可记得出门前下晌收拾东西的时候,以及方才男人一直在提醒她穿好玄衣。 当然,这种事儿就不用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 魏胤珩原本是想她记住自个的话,没注意语气重了些,看她委屈的表情,缓了缓神色,温柔哄道: “放心,孤在战争上都能活下来,他们取不了孤的性命的。” “往后有危险,你顾好自个就好了,孤宁愿自个受伤,也不愿你伤了一根发丝。” 眼下想起她昨晚扑过来的画面,他仍是心有余悸…… 第124章 回京 因为提前暴露了身份,之前部署好的事情全部都被打乱了,账册丢失了一半,仓库的私茶被移走了,就连军械库的人都跑掉了,丢下了一大仓库的军械火器。 他如今要抓紧时间追查被移走的私茶,要抓军械库跑掉的人,还要审问抓回来的官员、牙郎、富商,忙得不可开交。 “主子,这是康王殿下派人传来的信件。” 州衙内,京元将最新收到的信件呈给魏胤珩。 魏胤珩接过信件打开阅览,须臾,俊美的面容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主子?” 魏胤珩随手将信件递回给他,吩咐道:“给康王回信,让他把收集到的账册、证据全都秘密寄回给表兄不必声张。” “另外给表兄去信,让他亲自接手这批证据。” “是。”京元恭敬领命,拿了信件退了出去。 魏胤珩雷厉风行,动作迅猛,不过短短十来日便将一干人等审问清楚,丢失的茶叶找了回来,跑掉的军械库的人也都抓拿归案。 除了朝廷命官监押回京审问,涉嫌此案的牙郎富商等平民皆按律处决。 魏胤珩出来三四个月了,余下的事儿直接交给陆岢处理,他本人监押盐铁使等官员回京。 苏州城十里坡外,上千名精锐的骑兵候在数丈之外。 萧绾妤依依不舍地与郑延勋道别: “外祖父,我回京了,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少喝点酒,听舅舅、舅母、表兄的话,往后有时间我再来探望您。” 话是这么说,可一个远在长安,一个远在苏州,说要回来,哪有这么容易。 女儿早早就离开了,留下这外孙女,几年都见不到一面,今日一别还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面呢。 郑延勋思绪感叹万千,眼眶泛红,连声道好:“欸,外祖父晓得了。” “你往后在东宫,记得听殿下的话,多给外祖父来信,受了委屈千万别自个忍着受着,晓得了么?” 萧绾妤糯糯点头。 与陆岢交代完的魏胤珩走了过来,温声开口:“外祖父若是有时间也来京城,我外祖父许久未见您,时常都在念叨您呢。” “成,外祖父有空就过去,哕哕往后就拜托殿下了。” “外祖父放心,孤定会好好护着她,外祖父也要保重身体。” 话落,魏胤珩拱手弯身朝郑延勋长揖行礼,郑延勋见他行如此大礼,赶忙还礼。 礼毕,魏胤珩最后叮嘱郑洧父子两句,“交给郑家的事儿就劳烦大舅与大郎了。” 父子俩知晓他说的是驿站一事儿,赶忙恭敬应声。 “私茶一事,孤给大郎暂且记上一功,他日定会论功行赏。” “大郎的课业记得莫要落下。”魏胤珩这是让郑弘不要荒废课业,将来科举入仕,他日待他高中,大好的仕途在等着他。 这是要提拔郑家的意思。 郑弘闻言,满脸喜色,锵声应好。 众人还想说什么,京元上前禀报时间不早该出发了,众人只得止住话题,目送萧绾妤妤魏胤珩上了马车。 领队的首领高声吆喝,军队领着魏胤珩的马车、监押官员的囚车缓缓移动。 马车驶出好远,萧绾妤眼尾泛红扒在窗口,依依不舍地往后望去。 魏胤珩将人拉回车内,柔声宽慰,“好啦,孤看看过两年闲一些了,再带你回来探望外祖父好不好?” “或者找个机会让外祖父过来长安养老?” “找什么机会?”萧绾妤闷声问道。 小姑娘仰着脑袋,白皙的颈脖上的斑驳红梅印记一览无遗,他清洌的眼眸叠起一层清晰暗欲,脑海中闪过她昨晚哭红眼的女乔媚模样。 “嗯?” 萧绾妤正等着他的回复,看到他失神地望着自己,尾音上扬又问了一遍。 魏胤珩思绪回笼,目光慢慢移向她的腹部:“总归有合适的机会的。” 第125章 回宫 “殿下,到时间换药了,奴婢给您换药。”门外,林元清敲了敲门。 魏胤珩还没说话,萧绾妤回道:“不用了,我来给夫君换药即可。” 魏胤珩见状也没让林元清进来。 正好给点事儿给小姑娘做换她转移注意力。 魏胤珩的伤一道在左肩,一道在后背,抱着萧绾妤跳进河里的时候,被火炮的余力炸伤,养了十来日,已经开始结痂。 男人身上布满新旧错综的伤痕,萧绾妤一边替他擦药,一边嘀咕道:“夫君出来一趟又受伤了,回去若是给阿娘知晓,定会吓到她的。” “待我们回去伤疤都要掉痂了,只要你不说阿娘就不会知道。” 临近4月中旬,微服私巡江淮两道的太子殿下与康王前后脚返回长安。 两位皇子微服离京巡察没多久,雪天路滑,皇帝在宫中摔了一跤,凑巧引发旧患,在床榻上躺了两三个月。 这几日才勉强能下地走路,皇帝以前征战沙场时留下不少伤患,如今这一病倒时引发出了不少老毛病。 两位殿下一回来,江淮两道盐茶私贩案件便可以开审。 一揪出江淮两道官员的时候,两位殿下已经上疏禀报皇帝,皇帝已经将案件交由大理寺审理,由康王负责监督。 大理寺早就将京城涉案官员押入大狱审问,此次物证、人证到齐,案件进展得很顺利。 魏胤珩处理完交接的事宜,终于可以稍微放松几日。 出门好几个月的萧绾妤,翌日一早先随魏胤珩去了千秋宫给郑皇后请安,两人也没多待,用完午膳就回来了。 回来后她又独自去永宁宫给裴菀沁请安,顺道把自个从苏州带回来的礼物拿过去给众人分一分。 给裴菀沁与施氏送的是郑家带回来的珠宝,给傅氏与小裴氏带的是江南的绸缎,至于任氏,因为她也是江南人士便给带了杭州的特产。 礼物送得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错处。 不过,除了任氏,其余人的关注点都不在礼物上,她们更加关心萧绾妤本人。 施氏把玩着萧绾妤送的南海珍珠,笑靥如花开口道:“几个月不见,萧妹妹愈发明艳动人了,看来,还是江南的水土养人。” 其他人闻言,都在打量萧绾妤,出去一趟回来的她透着一股别样的娇媚,眼角眉梢的春色盎然遮都遮不住。 众人闻言心里暗道: 哪里是江南的水土养人,分明是她这几个月跟着太子殿下腻歪游山玩水,无需面对宫中的莺莺燕燕,身心舒坦了,任谁都会气色好。 “江南的水土确实养人,妾只待了一个多月,长了好几斤肉呢。” 话落,裴菀沁与施氏都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长肉了? 裴菀沁不着痕迹地朝下首的小裴氏递了个眼神,小裴氏立马笑盈盈搭话:“萧良娣,妾身从未去过苏州,听闻苏州终年景色如画,是真的吗?” 闻言,萧绾妤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不过几个月没见,小裴氏的变化可真大。 以前还像只鹌鹑一样,如今都会向她套话了。 她刚说完长胖几斤,小裴氏就迫不及待地试探她了。 “苏州景色确实很美,也有很多美食,只是妾忙着跟殿下查案,要到处跑,都没怎么出去游玩过。” 在忙着查案,不是养胎,放心! “萧妹妹跟着殿下查案?”这回裴菀沁忍不住开口了。 她居然还有这本事?能帮忙查案? 事关朝堂,既然魏胤珩没有跟她们说,她也不会主动去细说,随意敷衍两句就转移了话题。 几人待了小半个时辰,便告退了。 一出正殿,施氏便邀请萧绾妤几人过去玉芙宫坐坐,“萧妹妹出去那么久不急着回去,过去我那儿坐坐。” 傅氏也笑盈盈搭话,“对呀,萧姐姐咱们一起过去施姐姐那儿逗猫儿。” “猫儿,施姐姐养猫了?” 施氏点点头,笑着解释道:“前两个月孙淑妃送了只猫儿给阿娘,阿娘养不了赐给东宫,太子妃不愿养便给了我。” 似乎担心萧绾妤拈酸吃醋,又添了句,“那时候萧妹妹不在,这才给了我。” 一只猫儿罢了,萧绾妤倒不在意,“没事儿,我阿耶以前也说给弄只过来,我没要……” 几个女人随即转移阵地,去玉芙宫逗猫儿去了。 承明殿书房内的地上摆了两大箱账册,康王拿起一本厚厚的账册翻了翻,又丢回大箱中,又拿起另外一本翻阅,期间冷笑不断。 “三皇兄,这些证据你为何不交给阿耶?” 这其中的一箱账册是康王在淮南道时,奉魏胤珩之命暗中寄回给郑峋的账册,另外一箱是魏胤珩从江南道拿回来的账册。 “这两箱账册若是交出去,必能重创二皇兄,废他一条臂膀。” 康王实在搞不懂魏胤珩为什么非要把证据藏起来。 不等魏胤珩开口,郑峋迟疑问道:“三郎想要将人拉拢过来,为我们所用?” 康王闻言明显不信,“这怎么可能,别人还好说,他,绝对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魏胤珩淡淡回了句,询问京元:“孤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京元恭敬回禀:“启禀殿下,有些眉目了。” 魏胤珩微微颔首,道:“抓紧些。” 康王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人?三皇兄在筹备什么?” “没什么,对了,孤明儿去京营处理换防一事儿,萧知章的事儿就辛苦你了。” 萧知章身为礼部侍郎刚主持完今年春闱,魏胤珩想擢升萧知章为礼部尚书,只是皇帝并不想太子一脉继续坐大,便让中立党以萧知章资历不够,联合吏部一直阻挠此事。 魏胤珩回来没几日又要去京营处理换防一事儿,起码半个月左右才能回来,这才让康王帮衬着点儿。 翌日,外面还雾蒙蒙一片,魏胤珩已经起来了。 萧绾妤紧随其后,起来伺候他更衣。 她拿着腰带闭着眼睛在男人腰间好一顿摸索,愣是扣不上腰带扣。 魏胤珩看着她脑袋一点一点地仍在坚持,好笑地摇了摇头,自个“哒”的一声给扣上了。 声音让萧绾妤迷糊地睁开眼睛,“嗯?夫君?” 魏胤珩亲了亲小女人眯成一条缝的眼眸,温柔笑道:“孤用不着你伺候,你不是喊酸吗?” 萧绾妤骄横瞪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 魏胤珩轻笑一声,垂首亲在她颈脖上斑驳的红印,声音温柔缱绻,“嗯,都怪孤,下次孤再温柔点……” 自从上次误打误撞尝过她的滋味后,魏胤珩发现他能在萧绾妤面前能控制住过往的梦魇了,虽然他不热衷此事,但有时也耐不住小女人磨他。 昨晚得知他又要离京半个多月,小女人一直磨\/他,他没忍住又把人给折腾坏了。 眼看他还要念叨,萧绾妤羞赧地打断他,“好了,你不要说了。” 她从木桁上男人的外袍伺候他穿上,温柔叮嘱道:“夫君去了军营记得好好照顾自个,莫要让妾担忧。” “孤晓得,孤把林泰安留下来,有事儿你吩咐他去做。” “你在宫里若是闷就去多千秋宫陪陪阿娘,还有,念着孤,别整日记着玩乐,把孤抛之脑后。” “嗯嗯嗯,一定不会。”萧绾妤吐了吐舌头,点头如捣蒜。 第126章 怀孕 萧绾妤这头答应得好好的,魏胤珩一离开还是跟几个女人玩疯了。 不是去这宫打打叶子牌,就是去那宫玩双陆,晴空万里的时候与几个女人去御林苑打打马球,快活自在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儿打马球的时候出了一身汗,萧绾妤觉得今儿起来头晕晕沉沉的,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她吃了不到半碗粥便吃不下了。 “主子,您是哪儿不舒坦么,还是今儿的早膳不合胃口?”青萝柔声询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感觉今儿鼻子有点堵。” 青萝闻言伸手探了探她额间,发现有些低热。 正准备说话,清黛走进来禀报,“主子,施良娣说她们下晌要在后花园踏春,问您要不要一起过去?” 萧绾妤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青萝补充道:“青黛姐姐,主子正发着低热呢。” “那你看着主子,我去请周侍医过来。” 青萝应声扶着萧绾妤回寝殿歇息,没多久,周侍医便领着位女医童一起过来把脉。 萧绾妤神情蔫蔫地靠坐在床榻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昨儿打马球的时候出了身汗才着凉的。” “如今正是换季的时候,萧良娣还是要多注意些—— ” 周侍医的话还没说完,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紧张起来,还“嘶”了一声。 屋内众人被他的神情弄得紧张起来,好不容易等他收回手,正准备询问,谁知他又让萧绾妤换只手把脉。 “周侍医,我到底怎么了?” 萧绾妤此刻也忍不住了,她话音刚落,周侍医收回手起身,满脸欣喜地询问她上次什么时候来的月事。 话音坠地,青萝青黛面上一喜,青黛算了算日子,回道:“三月初五。” 萧绾妤虽然调理好了身子,可她的月事还是不准,这个月初的时候他们还在路上赶路,她也没在意月事没来的事儿。 “恭喜萧良娣,您怀孕一个来月了。”周侍医笑容满面地恭贺道。 屋内众人也是笑开了花,齐声恭喜萧绾妤,欢喜的声音里透着难以掩盖的兴奋。 能不兴奋嘛,这是东宫的第一个子嗣,有了这孩子,太子命中无子的传闻便不攻自破,往后也没有人敢在背后诋毁太子了。 “恭喜萧良娣,奴婢即刻将这个好消息禀报殿下。” 萧绾妤本来还被这消息砸得晕乎乎,闻言,立马清醒过来,叫住林泰安,“等,等一下。” “我,我想自个跟他说。” 萧绾妤小手轻轻搭在平坦的小腹上,笑得满脸幸福。 他以前精心给她准备那么惊喜,这天大的好消息,她想亲口告诉他。 林泰安叠声应好,“奴婢晓得了。” 话落,他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迟疑开口道:“萧良娣,那,太子妃那边?” 太子妃是主母,妾室怀孕照理是要让她知晓的。 可是太子如今不在宫中,萧绾妤要太子回来才说这个好消息,所以太子妃那边,林泰安要等着她拿主意。 “届时让殿下告诉她。” 开什么玩笑,她孩子的爹都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先告诉裴菀沁。 林泰安不知道她的想法这么单纯,不过他是宫中的老人,看多了腌臢事儿,他懂得处理的。 他换了副面容与周侍医打商量,“周大人,萧良娣怀孕的事儿还望您先保密。” 说着,他目带警告地望着周侍医身旁的女医童。 周侍医是东宫的老人,一听便猜到了林泰安的用意。 他颔首应声,并提点女医童,萧良娣今儿就是着凉了,没什么大碍。 最后,他将怀孕后的注意事宜,该戒口的东西一一告知萧绾妤与青黛等人。 萧绾妤如今怀有身孕,有些妇人前期怀有身孕会有类似着凉、发热的症状。 她眼下也不是发着高热,毕竟是药三分毒,周侍医的意思是让她先不要用药,让她自个多喝水,先熬一熬,实在不行再想别的法子。 待周侍医离去后,林泰安神情严肃地提醒青黛、青萝两人,萧良娣怀孕的事儿在太子回来之前绝对要保密。 萧绾妤正沉浸在怀孕的喜悦中,完全没反应过来林泰安方才让周侍医保密的事儿,眼下在听到他提醒青萝青黛,终于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随即也吩咐青萝青黛要仔细长乐宫的人。 当然啦,她瞒谁也不能瞒着郑皇后。 翌日,萧绾妤的低热退了,精神好了不少,用过早膳后便去千秋宫将这喜悦偷偷分享给郑皇后。 郑皇后的反应比萧绾妤好不了多少,她一直都很渴望抱孙,萧绾妤刚被赐婚的时候她还期待过。 只是萧绾妤进宫后一直在调理身子,她也就顺其自然,甚至都觉得此事遥遥无期了。 可谁知道,萧绾妤进宫一年不到,居然真的怀上了。 第127章 惊吓 好半晌,反应过来的她乐得喜极而泣。 萧绾妤笑靥如花地哄她,“阿娘不哭啊,这是喜事呢。” 郑皇后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擦掉眼泪,“是喜事儿,这是天大的喜事儿。” “对了,你,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想吐?胃口呢?胃口怎么样?周侍医怎么说……” 郑皇后一叠声地追问,萧绾妤很有耐心地一一作答。 “那珩儿呢,跟珩儿说了没有?” “阿娘,我想等夫君回来亲自跟他说,宫中除了林公公与妾的婢女外,也就您知晓,我想着还不瞒三个月就没告诉太子妃。” 萧绾妤紧张地望着郑皇后,生怕她觉得自个在防着太子妃。 郑皇后倒没有觉得她做得不对,儿子不在宫中,她又不顶事儿,东宫这么多牛鬼蛇神,先瞒着怀孕的事儿也是好事儿。 “对,三个月前不宜公开,孩子会小气的,你做得对。” 萧绾妤闻言松了口气。 她是头胎,又是期盼已久的孙儿,郑皇后拉着她细细交代许多事儿,最后担心她身边的婢女太年轻不懂事,特意让芳华姑姑出宫请赵嬷嬷入东宫照顾她。 赵嬷嬷是她的陪嫁姑姑,如今五十来岁,入主长安没多久,郑皇后便准许她出宫荣休了。 萧绾妤在千秋宫待了大半天,下晌时带着郑皇后赐的补品满载而归。 翌日,林泰安便将赵嬷嬷送来长乐宫给她。 魏胤珩才离开五六日她就诊出有孕,好在除了最开始的着凉,她的身子没有任何不适,能吃能睡一点孕吐都没有。 接下来萧绾妤就专心养胎,数着日子等男人归来。 这日一大早,裴菀召集众人前往永宁宫。 众人抵达后,琼琚才扶着裴菀沁姗姗来迟,众人起身见礼请安。 “今儿请诸位妹妹过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宫中即将选秀,诸位妹妹应该都知道?” 本朝开国不过第六年,皇帝入主长安的第二年就选了秀,如今又过了几年,要选秀也是合情合理。 不过,这话从太子妃的嘴里说出来,就不太对劲儿了。 几位女眷很快想到了一起,施氏问出心中疑惑,“莫非,这选秀与东宫有关?” 裴菀沁点点头,“昨儿皇后娘娘给本宫透了底儿,此次选秀是为几位皇子举办,咱们东宫很快又要添新姐妹了。” 因为康王的婚事一直定不下来,加上襄王、晋王、东宫的子嗣比较单薄,皇帝决定举办选秀,从中为康王择选康王妃以及孺人,顺道再给其他皇子添多几位妾室,为皇帝开枝散叶。 三月开始,圣旨已经颁发至各道各州府,如今全国各道州已经开始初选,约莫五月初那些参选的秀女便会抵达长安,入皇城进行最后的参选。 也就是说约莫六月,东宫就要有新人入宫。 既然是开枝散叶,不用说,无子嗣的东宫想必会塞不少女娘进来。 一想到这点,几位女眷都没有什么好心情。 如今东宫就几位女眷,施良娣是宫中老人,萧良娣虽然得宠但也没整什么幺蛾子,任氏与傅氏不争不抢,小裴氏虽然不得宠,但背靠太子妃。 总的来说,如今局势平衡,太子也算雨露均沾,除了长乐宫去得比较勤,其他宫院总归也有去。 新人入宫则意味着如今的平静要被打破。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东宫无子嗣。 比起其他人的不乐意,裴菀沁一改常态,十分期待这批秀女入宫。 “娘娘,您怎么心情很好似的?” 几位女眷散去,裴菀沁的心情十分愉悦,桌子上的一碟小点心都被她吃了一小半。 裴菀沁拿起绣帕擦了擦粘上点心粉末的指腹,温柔笑道:“有新姐妹要入宫,本宫当然高兴,这宫中往后又要热闹起来了。” 她希望这批入宫的秀女有能扛起大旗的,与萧绾妤分庭抗礼。 “娘娘,那萧良娣那儿?” 裴菀沁扯唇笑了声:“随缘,总归她要在本宫手底下生活。” 之前她确实是最有机会最快怀上子嗣,但将来新秀女进宫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若是能分了萧绾妤的宠,整个东宫也不是只有她才能怀上子嗣…… 不得不说,皇帝选秀的举动倒是给了她更多的选择。 裴菀沁的心思萧绾妤等人不知晓,几人从永宁宫出来,情绪都不太高涨,各有各的担忧。 施氏已经廿一岁了,她担心新人入宫,自个为数不多的恩宠又会被分薄,毕竟前有俞氏后有萧绾妤已经证实了她的担忧。 小裴氏也是同样的担心,再者,因为她不得宠,裴菀沁最近都对她冷淡了不少,若是有新人入宫,她在东宫真的成小透明了。 任氏与傅氏则是觉得,新人入宫到时候又要开始闹腾了。 萧绾妤如今已怀有身孕,所以也没其他几人的烦恼。 几人行走在长长的甬道上,施氏见阳光正好便敛起繁杂的思绪,想要放松放松,提议众人去后花园踏青。 “萧妹妹,我们那日特意从宫外买了许多美食,本以为你会来,结果你却爽约了。” “今儿,你身子不会不舒坦了?” 施氏说的是萧绾妤诊出怀有身孕那日。 萧绾妤甜甜笑道:“我那日真的着凉了,不是故意爽约的。” “那今儿咱们一起?我让人特意搭了几个秋千,咱们等会儿一起荡秋千。” 傅氏连忙附和邀请她,“萧姐姐一起去罢。” 任氏也在怂恿她去,“一起去罢,我与裴承徽最近又练了首新曲子,我弹奏给你听。” 周侍医说过适当地晒太阳对孕妇的身体好,反正她这会儿也不困,便愉快地答应与她们一起去踏青。 众人在甬道的尽头拐了个方向去了后花园,一阵微风袭来,萧绾妤突然闻到左侧有一股苦辣刺鼻的气味,等她再想嗅嗅时,那味道似乎又没有了。 此时,身后傅氏清脆的嗓音响起,她也就没留意方才的味道。 “施姐姐,等会子把珠珠带过来玩好不好?我给它弄了一个小球,它肯定喜欢的。” 施氏嫣然笑道:“傅妹妹这么喜欢珠珠,你带回去养养好不好?” “不要,别人的猫儿才好玩,我带回去它到处掉毛的。” 施氏的猫咪一身雪白的毛发,圆头圆脑的,还亲人,傅氏可稀罕极了。 唯一不好的是珠珠掉很多很多的毛,毛还到处飞,抱抱就算了,带回去等会子弄得整个院子都是毛,她才不要。 施氏好笑地摇摇头,“它今儿一早不知道去哪里野了,我让霜蓉等会子去找找……” “好呀好呀……” 几人谈笑间已经拐入后花园,时值初夏,后花园内满园的姹紫嫣红,花香袭人。 踏春的地方选择在假石林后面的草地上,众人下了小桥,拐入假石林的甬道,萧绾妤刚登上最后一台石阶,突然蹿出一道白影。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尖锐的猫叫声响起,众人往前一看,只见施氏的猫咪站了起来,摇头晃摇地举着两只前爪在舞动,似乎在抓地上的什么东西。 萧绾妤被突然蹿出来的猫咪这么一吓还没缓过神来,右侧传来任氏尖锐的叫声,“啊——蛇—— ” 电光火石间,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见,快速游走的绿油油的青蛇张开嘴巴 ,吐着长长的蛇信子猛地朝萧绾妤蹿了过来。 “啊——”见此情景的萧绾妤头皮发麻,身子猛地往后退去,一脚踩空,身子猛地往后倒去。 第128章 滚下石阶 “主子——”青萝惊慌失措地朝萧绾妤伸手想要抓住她,可一切来得太快,青萝根本来不及抓住她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她整个人滚下石阶。 话音未消,青苕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只见施氏整个人也滚下了楼梯。 “主子—— ” “主子——”两人第一时间冲了下去。 空地上的众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站在萧绾妤右侧的任氏也崴到了脚,傅氏、小裴氏也是脸色惨白的缩成一团。 绿油油的毒蛇已经被赶来的林泰安用树枝插在石板上,那猫儿也不知道蹿到哪里去了。 “啊,主子,主子—— ” 青萝凄厉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目光,只见萧绾妤脸色白如纸的瘫软在她的怀里,一手紧紧捂着小腹,嘴里念叨着:“孩子,孩子——” 萧绾妤能明显的感觉到下半身有下坠感,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身体\/内滑走…… “孩子,青萝,孩子……” 孩子,一定要保住她的孩子…… 林泰安浑身血液倒流,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破音朝身后的小太监与暗卫喊道:“快,快去请周侍医。” “轿辇,轿辇,快去—— ” “来人,将这条毒蛇带走,还有,把猫儿给我寻回来,掘地三尺都要寻回来!” “去请郑中郎将过来,青黛,你守在这儿,除了郑中郎将其余人不准靠近这里,等会子你去千秋宫一趟禀报皇后娘娘。” 林泰安强装镇定,一声接一声地下达命令。 言讫,他也顾不上越矩,道了声得罪,便将萧绾妤抱起直往长乐宫冲去,丢下傻愣当场的众人与同样滚下石阶的施氏。 此刻,青苕倒是想起施氏,赶忙吩咐小婢女去请侍医。 施氏也吓得够呛的,额间还撞破了一个角,鲜血直流,青苕按住她的额间,惶恐询问她的伤势。 施氏望着林泰安疾奔离去的背影,几乎咬碎了牙龈。 主子的心肝偏到没边儿了,区区一个阉人也胆敢无视她! 他问都不问她一声,一声接一声的命令都是关于萧氏的! 真真是气死人了! 林泰安不知道施氏的不甘心,他眼下也没空管她,他正抱着萧绾妤往长乐宫飞奔,幸亏半道上遇到轿辇。 萧绾妤浑身发冷泛疼,全身似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一样,疼得说不出话…… 萧绾妤刚被送回长乐宫,永宁宫便得到了消息。 “你说什么?”裴菀沁震惊的诘问声响彻殿内。 琼琚神色焦急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话音未消,裴菀沁两眼发黑,身子一个踉跄。 孩子,萧绾妤真的怀有孩子了! 这原本是天大的好消息,可她却摔下了石阶见红了! “主子—— ”佩云眼疾手快地扶住裴菀沁。 琼琚见她正在发愣,温声提醒她,“主子,咱们要不先过去看看?” 萧良娣怀有身孕摔下石阶,事关重大,她主子身为太子妃务必要尽快过去的,免得又被殿下误会。 裴菀沁缓了缓,急忙问道:“孩子呢,那孩子怎么样了?” “回娘娘,还没有消息传来。” “走,咱们去长乐宫。”裴菀沁攥紧佩云的手急忙赶去长乐宫。 此刻,长乐宫寝殿内,周侍医正替萧绾妤治疗。 萧绾妤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地躺在床榻上,已经疼得昏厥过去了。 林泰安与青萝一直守在旁边,不敢离开半步,任氏、傅氏、小裴氏也跟过来,在正殿候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萧绾妤受惊摔下石阶,以林泰安方才的态度,她们也顾不上回去定惊,觉得还是跟过来瞧瞧比较合适,反正她们也没怎么受伤。 至于施氏,她受伤比较严重,自然是回玉芙宫治伤。 裴菀沁一路急匆匆赶来,因担心萧绾妤肚子里的孩子,没时间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进来看到任氏等人时微微一愣。 三人坐成一排,女医僮正在替任氏处理崴到的脚腕。 眼见众人要行礼,裴菀沁摆了摆手,“人呢?里面什么情况?” 任氏神色焦急回道:“周侍医正在里面替萧姐姐医治,具体情况尚未得知。” 话落,裴菀沁领着琼琚进去打探情况。 寝殿内,青萝与林泰安正指挥婢女端热水,医僮正协助周侍医诊治,众人一片忙碌之态。 看到裴菀沁进来,众人手下动作一滞正准备行礼。 裴菀沁先道了声免礼,远远观看萧绾妤的状态,只见她整个人虚脱地昏在榻上。 裴菀沁双手攥得紧紧的,心里念叨着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萧氏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 暗暗祈祷了好几遍,才朝林泰安开口:“本宫听闻萧妹妹摔下石阶,特意过来看看,萧妹妹如何了?” “娘娘,周侍医正在诊断中,奴婢不敢妄言。” 第129章 东宫怎么会有毒蛇 “殿内忙碌,娘娘要不在正殿等会儿,免得等会子有不长眼的冲撞了您。” 里面忙得要死,太子妃居然跑进来,林泰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将人请出去。 屋内弥漫着苦涩的药味与淡淡的血腥味,难闻极了,正好裴菀沁也不想多待,闻言,便领着琼琚离开。 太子妃亲自到来过问情况,萧绾妤这种情况,林泰安自然是要出去交代事情来龙去脉的。 正殿内,裴菀沁坐在上首位置,询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起因由三个妾室中品阶最高的任氏交代,傅氏与小裴氏负责补漏。 起因事情交代差不多了,话题引回林泰安身上,“至于后续的事情,则是林公公去安排的。” “林公公安排好了?”裴菀沁神色淡淡的开口道。 经任氏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出事到现在,林泰安并没有遣人过来通知她这个太子妃。 林泰安心里一个咯噔,完了,忘记将此事上报太子妃了。 他恭敬回道:“回禀娘娘,事出突然,奴婢被吓晕了,安排不当,还望娘娘恕罪。” 请完罪,他将所下达的指令一一如实禀报。 当听闻此事交由郑中郎将负责,裴菀沁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区区一个阉人,仗着殿下面前受宠,后宫的事儿居然胆敢越过她这个太子妃,私自安排? 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发难,周侍医背着药箱走了出来,她也顾不上问责,腾地站起身,焦急询问道:“周侍医,萧良娣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回禀娘娘,萧良娣已无大碍,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住了,不过,萧良娣如今月份浅,又摔下石阶,近期需要卧床休养……” 裴菀沁听闻萧绾妤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住,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去了。 当然,她只关心萧绾妤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没听周侍医后面的话,甚至神色冷凝地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话: “周侍医,萧良娣怀孕多久了?” 周侍医神色一僵,硬着头皮回道:“回娘娘的话,萧良娣怀孕一个来月了。” “怀孕一个来月?本宫记得药藏局每隔一日都要给诸位妹妹请平安脉,萧良娣怀孕一个来月了,本宫为何不知晓?” “是周侍医玩忽职守,还是医术不精?” 药藏局配有四位侍医,周侍医医术最为精湛专门负责侍奉太子,萧氏得宠,每隔一日的平安脉都是由他去诊脉的。 如今萧氏怀有一个来月的身孕,她居然被蒙在鼓里。 若不是今儿出了这种事儿,是不是要等到萧氏的肚子鼓起来的时候,她才会知道? 话落,郑皇后温柔的声音从门外递了进来,“是本宫让他们先别张扬的。” 下一瞬,郑皇后步履匆忙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直不见踪迹的青黛。 千秋宫不是哪个奴婢都有资格去的,林泰安走不开,唯有让稳重的青黛拿着令牌将此事禀报郑皇后。 前几日刚得知萧绾妤怀有身孕,今儿就听到萧绾妤滚下石阶的消息,郑皇后哪里还坐得住,领着人立马赶了过来。 “妾身\/臣\/奴婢,向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起居无恙。” 郑皇后道了声免礼。 众人道谢起身,裴菀沁赶忙迎上去,“阿娘,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阿娘过来看看哕哕,哕哕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尚浅,孩子小气,是本宫让他们暂且先不要张扬,太子妃莫要多想。” 裴菀沁神色讪讪,刚想开口解释,郑皇后已经扭头看向周侍医询问起萧绾妤的情况,得知大人孩子已无大碍的消息,长长地松了口气。 随即丢下众人,领着芳华与舒月进了寝殿。 寝殿内的萧绾妤已经幽幽转醒,她气若游丝地动了动唇瓣,发不出声音。 青萝根本就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只是根据她的口型猜测,她问的是孩子。 “主子放心,周侍医说孩子保住了。” 萧绾妤闻言浑身一松,艰难地抬着手臂搭在小腹上轻轻摩挲,还好,还好,孩子没事儿。 “主子,咱们先喝点药,周侍医给您开了些药。” 由于萧绾妤暂时不能移动,以免扯到她伤口,青萝只能给她垫多一个软枕,将就喂药。 青萝正小心翼翼地给她喂药,郑皇后焦急地走了进来,“哕哕,你怎么样了?” 郑皇后快步上前,看到她脸色苍白如雪,唇色发白,她整个心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难受得厉害。 “阿娘,疼——”萧绾妤唇瓣蠕动,用微弱的气音喊了一声。 真的很疼,虽然下坠感消失了,可她腹部,下半\/身还一抽一抽地疼,疼得她都说不出话了。 郑皇后哪里受得了她这可怜又无助的模样,立马吩咐芳华出去喊周侍医进来。 她眼眶迅速泛红,坐在榻沿上柔声安慰道:“莫怕,莫怕,阿娘在,阿娘在这里,哪里疼,告诉阿娘好不好?” 萧绾妤积压的惶恐在见到郑皇后的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了,咽呜道:“疼,哪儿都疼—— ” “不哭不哭,哕哕不哭,阿娘在呢。” 小姑娘眼泪汪汪,眉眼间还带着惊慌之色,郑皇后心疼极了,捏着手帕给她擦拭眼泪,又接过青萝手里的碗,亲自给她喂药,哄道: “哕哕乖,莫哭,你还怀着孩子,哭多了伤身,听话。” 萧绾妤闻言,赶忙止住泪水。 “臣参见皇后娘娘。” 芳华将周侍医与女医僮又请了回来。 郑皇后一边给萧绾妤喂药,一边复述萧绾妤喊疼。 “回禀娘娘,臣已经为萧良娣用药了,要稍晚些药效才起作用,待喝完这碗药,睡上一觉,醒来疼痛会减少的……” 周侍医方才已经与青萝交代清楚了,眼下又细细禀报了一遍。 周侍医说完,萧绾妤的药也已经喝完,此刻眼皮子正打着架,郑皇后哄了她两句,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郑皇后交代青萝好好伺候,领着婢女去了正殿。 她既然来了东宫,儿子又不在,她自然是要管管此事的。 郑皇后询问了众人到底怎么回事,任氏等人与林泰安将事情又一一复述了一遍。 “毒蛇?东宫怎么会有毒蛇?” “还有那猫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30章 打的如意算盘 自个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儿差点就没了,郑皇后一改往昔的温柔面孔,冷着脸沉声发问。 就是贵胄家中都不可能出现毒蛇,更何况这是宫中,更加不可能会出现毒蛇。 裴菀沁闻言,心里十分不满施氏的猫儿,出现毒蛇还不够,她养的猫儿也来凑什么热闹? 她冷声吩咐琼琚:“去,把掌园、掌筵两位女官叫过来。” 话落,郑皇后偏头看向裴菀沁。 裴菀沁开口解释:“回禀阿娘,妾听闻萧妹妹出事便急忙赶来,方才才问过周侍医萧妹妹的情况,尚未来得及处理事故。” 郑皇后淡淡应声,殿外走进一名宫婢女,恭敬禀报:“郑中郎将有事禀报。” “唤他进来。” 宫婢恭敬应声退了出去,片刻,郑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一行礼请安。 “五郎,听闻你负责勘查现场,查得如何了?” 话落,郑峋并没有立即回话,静默几息,郑皇后见状,开口让任氏等人先回去歇息。 待任氏等人与周侍医等人离开,郑峋才将查询到的东西禀报:“回禀皇后娘娘,太子妃,臣等勘查过现场,并未发现任何问题。” 假石林、摔倒的石阶并没有任何问题,道路、石阶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在场的一众女眷、宫人的口供暂时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他们都说是突然蹿出一只猫儿,随即又蹿出一条毒蛇,众人被吓得不轻,甚至有些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萧绾妤与施氏已经滚下石阶。 施氏那边他也去看过了,因为石阶只有二十来级,施氏除了擦伤、扭伤脚,也就额间破了一块,她没有怀有身孕,所以没有萧绾妤伤得重。 “那问题就出现在毒蛇身上?” 郑峋继续回道:“臣已经派人去附近寻找看有没有毒蛇的蛇窝,至于猫儿,臣已经派人抓了回来,现下已经请了兽医过去查看毒蛇与猫儿,暂时还未查出结果。” 前后事情发生不过一个时辰,郑峋动作如此迅猛,可她却不知道为何会有毒蛇出现,裴菀沁只得赶紧与郑皇后表态: “阿娘,儿媳定会彻查东宫,给萧妹妹一个交代。” 郑皇后思忖一番,微微颔首,吩咐林泰安与郑峋:“太子不在东宫,尔等协助太子妃彻查此事,务必要查明真相。” 裴菀沁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萧氏是后院的人,出了事情应当由她这个太子妃全面负责,可如今郑皇后将郑峋、林泰安这个两个前院的人牵扯进来。 摆明了就是不信任她这个太子妃! 裴菀沁心里再不满郑皇后的安排,面上仍是不敢吭声,听闻郑皇后让她尽快查明真相,只得温顺应好。 郑皇后交代完事情,也没空留下来盘问掌园、掌筵两位女官,只留下明儿再过来探望萧良娣的话,便让郑峋送她出去。 御道上,郑皇后询问郑峋,“说,还查出了什么?” 她这个侄儿有多少本事她是知晓的,他既然提了毒蛇与猫儿,就证明他已经从毒蛇与猫儿查到了东西,提一半不提一半就是不想将查到的信息告知太子妃。 郑峋见她挑明来说,也不再藏着掖着,“姑母见谅,实在是如今尚未排查出凶手,侄儿这才瞒着。” 郑峋是郑皇后与魏胤珩最信任之人,又深知魏胤珩与裴菀沁的关系,在他还没有排除她与此事无关之前,他无法信任她,所以才在她面前有所隐瞒。 事关自个孙儿,郑皇后又深知后宅妇人的腌臢手段,她丝毫不在意郑峋的做法。 郑峋压低声音继续道:“姑母,侄儿查到……” 郑皇后的面容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冷声吩咐道:“查,务必给本宫查出来,此事你若是不好做主,可直接禀报本宫……” 郑皇后走了,裴菀沁也赶紧回宫召集宫人盘问此事,问过掌园、掌筵两位女官,洒扫宫人的安排、园林的维护都没有任何问题。 她责罚两位女官后让两人直接退下。 “琼琚、佩云,你们两个去给本宫好好彻查此事,等会子你去寻郑中郎将问问情况。” 佩云端起婢女刚换进来的茶水递给裴菀沁,轻声询问:“娘娘,此案不是有林公公与郑中郎将么?” 意思就是,咱们需要这么尽心尽力去查么,做做表面功夫不行吗? 反正有人去动手查,再说了萧良娣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住了。 话落,裴菀沁与琼琚狠狠瞪了她一眼,琼琚不等裴菀沁斥责她,没好气开口:“东宫庶务一向由娘娘打理,你只管听命便是,哪容得到你来置喙?” 佩云垂首认错,不甘心地嘀咕道:“奴婢只是替主子不值,她总是给主子惹麻烦。” 上次是萧良娣中毒,这次又是动了胎气,她怀孕居然隐瞒着,如今出了这等大事,佩云就是恼萧绾妤总是三番五次地给她主子找麻烦。 “成啦,这种话往后莫要说了。”裴菀沁知晓裴云的忠心也就没苛责她。 裴菀沁倒也不想这么尽心尽力,只是魏胤珩不在宫中,他的心肝出事儿了,若是她不尽心尽力去查此事,等他回来免不了又将气撒到她身上。 再者,萧绾妤好不容易怀上子嗣,这才怀上多久,她就差点出事儿。 若是此事不查清楚,距离孩子出生还有好几个月,万一再出什么事儿,岂不是坏了她的好事儿? 所以不管是为了给魏胤珩一个交代,亦或是为了萧绾妤肚子里的孩子,她都要彻查此事。 裴菀沁已经决定了,要将萧绾妤肚子里的孩子抱过来自个养着。 因此,她绝不容许萧绾妤肚子里的孩子出任何差错! 东宫众人该查案的查案,该养伤的养伤,该压惊的压惊,东宫除了女眷,都因为萧绾妤肚子里的孩子动了起来。 对比外面的繁忙之态,玉芙蓉一片冷清之态。 “你说皇后娘娘方才来过?” 寝殿内,刚眯了一会儿醒来的施氏,听闻青苕的禀报,脸色十分难看。 青苕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没问过本良娣?也没派人过来问候?” 青苕又点了点头,看到施氏的脸色愈发难看,她小心翼翼开口道:“许是宫中有急事,等皇后娘娘回去处理,这才赶着回去?” “皇后娘娘也没待多久就回去了。” 施氏完全听不进青苕的话,什么叫急事等着皇后娘娘回去处理? 她与萧绾妤一同滚下石阶的,凭什么所有人都聚集在长乐宫,凭什么她玉芙宫只有侍医与前来问话的郑中郎将? 任氏等人、太子妃、皇后娘娘,没一个人问过她一句! 都是伤者,就因为她没有怀孕,所有的人都对她视而不见吗? 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第131章 什么味道? 午后的阳光自云层间倾洒而下,金灿灿的阳光被金黄的殿檐折下来,照得有些刺眼。 长乐宫内 萧绾妤自早晨开始,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直至现下终于恢复了点精神。 她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药,将空碗递给青萝。 青萝一手接过碗,一手把备好的蜜水递给她漱口。 萧绾妤将一整杯蜜水喝下,又吃了好几个果脯才勉强压下嘴里的苦涩味。 “主子,您感觉好点了吗?”青黛轻声询问。 萧绾妤的脸色还是苍白无血色,眼眸暗淡无光,青黛与青萝还是很担忧。 萧绾妤微微颔首,虽然她浑身还有些痛疼,但情况比昨儿好多了,周侍医的药果然奏效。 “对了,把林公公请来,我想知道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昨儿昏昏沉沉的,她一直没精力去管昨日的事儿,眼下恢复了点精神,自然是要了解清楚的。 她还记得,昨儿林泰安有条不紊地下达的一道道指令。 等待林泰安的时间,萧绾先问青黛昨儿的事儿。 青黛将她知道的一一告知,萧绾妤闻言,眉头紧锁,思索良久。 “主子怎么看昨日的事儿?” “奴婢总觉得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像意外。”青黛总感觉此事不对劲儿,可她想了一日一夜仍没想出什么头绪。 “那可有查出什么?” 青黛摇摇头,“今儿早上林公公来询问过主子情况,听闻还没查出什么。” 萧绾妤也觉得此事不像意外,光是宫中出现毒蛇就不对劲儿。 可她又细细回想,昨儿不止她一个人受伤,那这事儿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冲着她吗? 还是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可她怀孕的事儿瞒得很好,知情的都是信得过的人,照理来说不会有外人知晓她怀孕才是。 萧绾妤还没理出头绪,林泰安便匆匆赶了过来,“萧良娣身子可好些了?” “精神好些了。” 林泰安欢喜地说了几句好话,才提起他已经派人,将她怀有身孕以及滚下石阶的事儿禀报给了魏胤珩的事儿。 之前没事儿的时候,他可以帮萧良娣隐瞒怀孕的事儿,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林泰安哪里还敢瞒着太子殿下。 消息是送出去了,只是太子正在忙着军务,最快也要两三日才能回到。 萧绾妤点了点头,问起他事情的后续。 林泰安面色沉重开口:“启禀萧良娣,宫中兽医查出,毒蛇身上被人涂抹了荆芥粉,兽医一开始也没发现,后来把猫儿抓回去后,检查了好几遍才检查出来。” 萧绾妤茫然问道:“荆芥粉?那是什么东西?” 林泰安解释道:“荆芥是薄荷的一种,猫咪闻到或是食用这种薄荷会变兴奋,会像人喝醉的状态。” “奴婢已经问过当时在场的宫人,他们说珠珠蹿出来的时候就是追着那毒蛇玩,很是活跃。” “主子——”青黛望了望林泰安,踌躇开口:“那猫儿是施良娣的。” 宫中只有她养猫,而养猫的人又知道荆芥能让猫咪兴奋,那毒蛇上的荆条粉会不会就是她撒的。 话落,林泰安提醒她,“可是,施良娣也滚下石阶受伤了,还伤了额角,侍医说恐会留下疤痕。” 施良娣会不会这么傻,众目睽睽之下用她的猫来作案,还一并摔下石阶,落下疤痕? 她这么做图什么? 拉着萧良娣同归于尽? “而且,她,应当是不知道您怀孕的。” 林泰安倒不是帮施氏撇清关系,只是就事论事。 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林泰安作为太子心腹,有心想要隐瞒萧绾妤怀孕的消息一段时间,他觉得还是能做到的。 他不觉得施氏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打探到这消息。 猫咪的问题一时半会也理不清,萧绾妤问起毒蛇的事儿,“那毒蛇为什么会突然攻击本良娣?” 她真是满头雾水,在场那么多人,那毒蛇怎么就偏偏攻击她呢? 毒蛇身上都被涂了荆芥粉,她不觉得那蛇是无差别攻击的她。 青黛同样不理解,狐疑地接过话:“莫非主子身上也沾染了什么味道?奴婢听人说过,有些味道能引蛇,有些味道能驱蛇。” “对了,林公公,您上晌的时候不是拿走了主子昨儿的衣裳么,查出什么了吗?” 林泰安摇摇头,“萧良娣的衣裳上只有您惯用的香味,并未查出其他奇怪的香味,衣裳上也没有被人撒任何东西。” 萧绾妤思忖半晌,问道:“除了这些,可有查到其他东西?” 林泰安面色凝重回道:“并未查出其他证据,郑中郎将派人查遍宫中其他地方,并未发现有任何蛇窝。” 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按照目前查到的东西来看,这次的事儿不会是意外。 萧绾妤小手轻柔搭在小腹上,眼眸暗了暗,此事不管是冲着她,还是冲着谁来的,只要让她查出来,她定不会放过此人! 萧绾妤还想说些什么,青萝款款走进来禀报,霜蓉替施氏送了些补品过来,留下话说她家主子身子不舒坦,待伤好后再亲自上门因为猫儿吓到她的事儿道歉。 萧绾妤命人将补品收入库房,让青黛晚些挑些补品送回去给正在养伤的施氏。 随即命林泰安继续查,若有发现及时来报。 林泰安一走 ,萧绾妤也累了,又沉沉睡了过去。 清晨,天色渐亮,萧绾妤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惊魂未定地坐在床榻上。 听闻动静的青黛赶忙走了进来,她动作麻利地将帐幔挂了起来,又一手拿起绣帕替她擦汗,一手递杯热茶给她压压惊,“主子,可是梦魇了?” 萧绾妤微微颔首,一杯热茶下肚,情绪缓和了不少。 “主子,可要奴婢传膳?” 萧绾妤刚做了噩梦也睡不着,闻言应了声好。 青黛命人端来盥漱用品,又让青萝亲自去小厨房盯着早膳去药汤。 经过上次俞氏的事情之后,熬药都是青黛青萝两人轮流盯着熬制。 宫人速度很快,萧绾妤盥漱完没多久,赵嬷嬷便端来药膳。 用完药膳,安胎药也熬好了。 “主子,药汤熬好了。”青黛看着青萝捧着药汤进来,顺手接过呈盘放在床榻前的小案上,帮忙摆弄蜜水、蜜饯。 恰好看到角落处的香炉里没有冒烟出来,顺道让青萝把香块给续上。 “换块香味甜蜜点的香块,主子要喝药了。” 萧绾妤刚做了噩梦,眼下又要喝药,点块味道香甜的香块能让她心情放松些。 青萝甜甜应声,过去点香。 “主子,药的温度刚好了。” 青黛小心递给萧绾妤,刚凑到跟前,那苦涩、霸道的药味直往她鼻子里冲,萧绾妤捂着鼻子嘟囔道:“周侍医又给我换药方了?怎么味道闻着比昨儿还大味?” “没有啊。”刚点完香块回来的青萝,听到她这么说想起之前的事儿,吓了一大跳,“主子,药都是奴婢亲自盯着的,绝对没有经过任何人之手。” 萧绾妤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哪有次次那么倒霉都被人下毒? 她三两下便将药汤给喝完,待口中的苦涩味全都压下,便问起事情的进展,“林公公那儿有没有用查到新的消息?” 青黛柔声禀报:“半个时辰前,林公公差人来禀报,事情尚未有新的进展,主子,可要奴婢去将林公公请来?” “不必了,让他去忙。”萧绾妤摇头拒绝。 昨儿林泰安向她禀报时,光听他禀报的内容就知道他很忙 ,既然没有新的进展,她还是不要耽误他办事了。 突然间,萧绾妤鼻尖耸动,用力地嗅了嗅,嘀咕道:“什么味道?” 第132章 没有证据她便制造证据! 青黛也跟着嗅了嗅,闻到了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苦涩药味,随口道:“是方才的药味还未散尽呢,奴婢去把窗户打开散散味。” “等会儿。”萧绾妤赶忙叫住她。 不对,空气中不止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她喜好调香,为了调出更好的香,刻意训练过嗅觉,她的嗅觉要比其他人灵敏,这空气中就是夹杂了其他的味道。 她蹙着眉头愈发用力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这淡淡的味道很熟悉,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几息间,她脑海中“叮”的一下闪过一道灵光,她神色一怔,目光缓缓转向角落处的香炉。 “这点的是什么香料。” “啊?”青萝被问得一愣,她,她方才就是随手拿的,她赶忙过去香块盒中寻找答案,“主子,是苏盒香。” “去,去把我带来的调香札记全部给我拿过来。” 青萝青黛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看到萧绾妤凝重的神色,赶忙去将她嫁妆中带来的调香札记全都给拿了过来。 萧绾妤一本本地翻找,翻来覆去仍是没有找到自个想要的东西。 林泰安过来探望萧绾妤的时候,看到她们主仆三人正拿着书册翻来覆去的,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 得知她们在找极为重要的香料配方,便主动告知,东宫藏书阁有不少孤本札记,指不定会有。 萧绾妤闻言,让林泰安去替她寻来,谨慎一些莫要被人察觉。 林泰安随即亲自跑了一趟藏书阁,零零总总选了不少书册一并给送过来。 很快,萧绾妤便在其中一本札记中发现了自个想要的东西,她抄了一份香料单子,让林泰安交给郑峋出宫替她寻找这些香料。 郑峋动作很快,翌日正午便找齐了她想要的香料。 “把木案搬过来,我要亲自调香。” “主子,您身子尚未恢复,周侍医让你好好歇息呢。”青黛温声细语劝她。 也不知道萧绾妤这两日怎么了,昨儿非要找香料方子,今儿还亲自调香。 问她,她又不肯说。 “歇不了,一日不查清楚真相,我都歇不好。” 青黛拗不过她,只能替她搬来木案放置榻前,让她调香。 萧绾妤捣鼓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香块做了出来,她点燃香块放置香炉中。 细雅的熏香从鎏金缠枝牡丹香炉中升起袅袅香烟,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息之间。 萧绾妤苍白的小脸上显出一抹狠色,淬了冰的声音从唇齿间溢了出来:“是她!” “是谁?”青黛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萧绾妤没回答她的话,神色冰冷地吩咐她,“你去把林公公给请来。” 青黛恭敬一声,林泰安很快便赶了过来。 萧绾妤将自个怀疑的事情告知林泰安,随即将调香孤本递给他查看,林泰安哑然了好一会儿,“怎么会是她?” 半晌,他面色为难道:“可是,咱们手上证据不足,咱们要如何揭穿她?” 事情过去三日了,太子妃、郑中郎将、他三方人马都在排查、审问宫人,除了之前的证据以及她的发现,他们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可以指证那人。 “先派人盯着她以及她的家人,我们再想个法子让她自投罗网。” 萧绾妤对着林泰安招手,让他附耳上前,在他耳边耳语片刻,林泰安恭敬应声。 待林泰安离开,萧绾妤命青黛拿来笔墨纸。 青黛很快拿来笔墨纸,她执笔在宣纸上涂涂画画,随手交给青黛,吩咐道:“今日日落之前把它绣出来。” 青黛拿过纸张去衣橱中寻找相应的布料与针线,待她拿回布料与针线,看到萧绾妤正出神地望着香炉。 青黛恐她思虑过重,宽慰道:“主子还在想那些事儿?主子不必担忧,那人定会露出马脚的。” 萧绾妤轻轻摇头,她不是担忧抓不住那人,那人既然敢动她的孩子,她即便是栽赃嫁祸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人的。 她思量的是人手的问题。 进宫这么久,时至今日需要用到人手时,她才发现,原来她除了两个贴身婢女外,几乎没有人手可用,以至如今出了事情她十分被动。 看来,她往后不能再这般散漫下去,得好好经营人手了。 黄昏时分,青黛终于将东西缝好。 萧绾妤将之前调制好的香料倒进去,吩咐道:“将它拿给三兄,我要它出现在那人的寝室中……” 第133章 真凶 萧怀安如今在东宫任职,搜宫时是栽赃嫁祸的好时机! 东西送出去,林泰安回来禀报,一切准备就绪。 萧绾妤就静静等待那人入局,不过她还没等到那人入局,先等到了魏胤珩回宫。 当看到离开了半个月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时,萧绾妤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不在的时候她可以强撑,如今看到他回来,满腔的委屈再也忍不了了,带着哭腔委屈至极的声音溢了出来,“夫君——” 魏胤珩收到林泰安的来信,抓紧安排好换防的事儿,立马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刚在御书房向皇帝禀报换防进度,完事立马赶了过来。 小女人一瞬间就红了眼眶,仰着憔悴的小脸楚楚可怜地望着他,魏胤珩心尖猛地一抽,大步走了过来将人紧紧拥入怀中,“哕哕——” “呜呜呜,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小女人的咽呜声犹如一双无形的大手拧着他的心肝,疼得他难受极了。 魏胤珩大掌轻扣小女人的后脑勺,薄唇轻吻她的秀发,一遍遍温声细语地安抚着,“孤回来了,哕哕不怕,不怕……” 听着小女人嘴里念叨着万幸孩子保住了,他五脏六腑的怜爱最后化成一腔愤怒…… “哕哕放心,孤定会替你跟孩子讨回公道!” 从御书房回来的路上,林泰安已经将这几日查到的信息一一向他禀报。 魏胤珩哄了许久才将人哄好,随即仔细询问她的身体,得她亲口确认已无大碍,只需好好休养即可,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去。 听闻她与林泰安安排好一切,他这才有心思去沐浴更衣用膳。 膳食刚撤下,琼琚来报,太子妃抓住谋害皇嗣的凶手了,请太子过去处置。 此时此刻,身为受害者的萧绾妤怎么可能错过,她央着魏胤珩让他带自个一起过去。 魏胤珩没有二话,让青黛给她稍微打扮一番,将她抱走。 正殿内,乌泱泱的跪了一片宫人,得到消息的其他女眷也纷纷赶了过来。 坐在上首的太子妃看到,魏胤珩抱着萧绾妤目不斜视地走进殿内,眼眸闪过一抹暗淡之色。 施氏神色坦然地随着众人行礼,并未半点慌张神色, 魏胤珩将萧绾妤放置他旁边的座位上,待他们两人坐好,裴菀沁不疾不徐开口: “殿下,施氏用毒蛇、白猫致使萧良娣摔倒,意图谋害皇嗣,人赃并获,还望殿下定夺。” 林泰安身后走出一个小太监,小太监双手捧着呈盘递至魏胤珩面前,呈盘上摆着一张小纸笺与一个绣着荷花的香囊。 林泰安解释道:“启禀殿下,奴婢进来的时候看到施良娣正拿着纸笺阅览,纸笺是药藏局的人传出来的,郑大人现下正在药藏局排查。” 魏胤珩面色阴沉地拿起纸笺查看,上面用苍蝇小字写着:正排查香料,谨慎扫尾。 随即,他目光投向香囊,林泰安继续解释道: “香囊是侍卫在施良娣的寝殿中搜出来的,经周侍医核实,此香料乃是苏合香木与白芨调配而成,味道独特,蛇闻之会躁动不安。” 魏胤珩面容冷凝,沉声询问施氏,“施氏,你有何解释?” 施氏十分淡定,不疾不徐回道: “殿下,妾身根本不知道这纸条是何人给的,青苕拿完药材回来正要煎药,这才在药材里发现了这纸条,妾身不过是拿来看一下罢了。” “至于香囊,妾身从未有过这款香囊,里面的香料从何处而来更无从得知,殿下若是不信,大可查查内直局给妾身的衣代,亦或是玉芙宫的宫人可有私藏此香料入宫的。” 宫中出现的物品无非是宫中供给,亦或是让人从宫外带进来,不管哪一种皆要登记在册。 魏胤珩立马吩咐人去查证。 施氏如此坦荡倒是让任氏等人有些狐疑。 不过,魏胤珩可不是她们,没有那么容易相信施氏的三言两句,直接怒斥道: “纸条是你阅览,香囊在你宫中搜出,施氏你一句不知就想推脱责任?” “妾身不过是好奇打开纸条,太子妃便带着侍卫直接闯了进来,又搜出香囊,妾身如今尚在养伤便受如此不白之冤,还请殿下替妾身做主。” 说着,施氏跪了下来,眼神紧紧盯着裴菀沁,就差把‘太子妃栽赃我’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裴菀沁简直要被气笑了,正欲开口反驳,却见萧绾妤突然有了动作。 她拿起呈盘上的香囊闻了闻,这一举动让魏胤珩吓了一大跳,轻斥道:“你正怀孕着,乱闻什么?” 萧绾妤轻声安慰他,因为浑身乏力,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朝裴菀沁发难,说起香囊的事儿。 “殿下,当日妾身与诸位姐妹一同去后花园时,突然闻到左侧传来此香,此香带有苦辣味,所以妾身记忆很深刻。” “彼时,站在妾身左侧的只有施良娣。” “今日偶然又闻到了相似的味道,才想通了那日毒蛇为何单单朝我攻击。” 之前她一直想不通那毒蛇为何会主动攻击她,直至今日青萝点燃了那块香,加上房中还有未散尽的苦涩药味,两者混到一起,与当日闻到的味道很是相似。 宫中女眷与宫婢女惯用或清新或香甜调性的香料,几乎没有用苦辣调性的香料。 当日一切都很正常,唯有那香料违和,因此她才查询手札,谁知被她查出这种味道会让蛇躁动不安。 猫儿是施氏的,蛇身有荆芥粉,施氏身上又有让蛇躁动不安的香料。 顺着这思路分析,从永宁宫出来的施氏一直走在她左侧,行走间她的衣裳染上施氏一贯挂在右侧腰间的香囊,从而染上那香料,这也是能解释为何蛇会突然朝她攻击。 正因为施氏用的香料,味道会散发,况且她衣裳上混有血腥味,折腾了那么久,等林泰安拿走衣裳去查证时,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到。 有了明确的怀疑对象便有了突破口,林泰安郑峋等人也更好办事,加上他们有心引蛇出洞,不过一日便寻到了确凿的证据。 施氏眼神暗了暗,她终于知道为何香囊又会出现在她宫中了。 原来是萧氏动的手脚。 她还真是小瞧萧氏了,没想到一向与世无争的萧氏也有这等能耐,居然都能把手伸进她的寝殿里。 第134章 幕后黑手是谁? “殿下仅凭萧妹妹闻到的味道就断言是妾身要谋害皇嗣?”言讫,施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眶泛红。 原来她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仅凭萧氏的一句话,他就怀疑到她头上。 “萧妹妹摔下石阶时妾身也摔下石阶了,妾身不仅摔伤脚,就是额间也摔伤了。” “退一万步讲,珠珠也是我养的,若是我要害你,我会蠢到用自个养的猫儿做局还不够,还要搭上自个?”最后一句是对萧绾妤说的。 施氏额间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一个口子,如今还包着纱布,侍医说恐会留疤,这些事情太子妃等人查证的时候早就问清楚了。 她自嘲、委屈的模样,有条有理的话让裴菀沁与任氏几人面面相觑。 此刻,郑峋从门外大步走进来,“殿下,臣已经找到放毒蛇的人了。” 说着,有个侍卫拖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进来,萧绾妤等女眷嫌弃地扭头过去,傅氏更是吓得小脸惨白。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玉芙宫的太监小陈子。 看到小陈子的一霎那,施氏淡定的神色终于出现裂缝,显出一抹慌张。 小陈子似乎被用刑用怕了,不用别人提醒,着急忙慌地开始招供:“殿,殿下,明鉴,一切都是施良娣命奴婢干的。” 施氏神情激动,随手抄起茶盏砸了过去,怒骂道:“你这贱奴既然敢污蔑我?” 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地接住茶盏,趴在地上的小陈子连连磕头: “殿下,是施良娣命奴婢把毒蛇与猫儿放在假石林,毒蛇也是黄药僮给奴婢的,奴婢真的不知道是用来谋害萧良娣。” 黄药僮是药藏局的人,林元清正领着人在药藏局对纸笺上的笔记,小陈子的话与这信息正好对得上。 林泰安闻言,立马去药藏局找人。 “毒妇!”魏胤珩脸色阴沉得可怕,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阴鸷之气。 他抄起手边的茶盏直直砸向施氏的面门砸过去,施氏不敢躲,整张脸被茶叶、鲜血糊了一脸,她双膝跪地,仍在颤声喊冤: “殿下,不是妾身,妾身不可能用自身性命与自个养的猫儿来做局,殿下—— ” “廿余级的台阶可摔不死人,但孕妇会不会摔成小产就难说。” 萧绾妤直接戳破她,目光凶狠地开口道:“若非我肚子里的孩子福大命大,如今恐怕就—— ”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魏胤珩光想想,浑身惊出一身冷汗,望向施氏的目光中透着暴戾的气息。 萧绾妤眯了眯眼眸,冷笑道:“正因为猫儿是你养的,你也摔下了石阶,你才能在谋害我后,第一时间削弱自个的嫌疑。” 正因为是施氏养的,别人才会觉得施氏没有那么蠢,留下那么明显的把柄,再者,她也摔下石阶划破额角,她的嫌疑自然会比别人少。 “一只猫儿,区区苦肉计就想让我一尸两命,施氏,你真真好谋算。” 施氏的整个计谋不可谓不毒,利用两只畜生动手脚,一计扣一计制造“意外”。 猫儿天性爱追逐,突然遇到毒蛇便会追逐毒蛇玩,恰好被他们遇到,毒蛇被众人的尖叫声与猫儿的追逐受到惊吓,突然攻击萧绾妤,是很顺理成章的现象,也是意外。 猫咪突然蹿出来吓到她们,若是她及时摔下石阶,她就捡回一条命,只是动了胎气或是小产。 若是她没有及时摔下石阶,还有毒蛇攻击她,若是医治不及时,就是一尸两命,即便抢救及时,她腹中的孩子也难保。 出了这等“意外”,罪魁祸首是没有看管好猫儿的宫人,是洒扫不干净没有发现毒蛇存在的宫人,而摔下石阶,身为猫主人的施氏,最终也就受些惩罚,事情便揭过去了。 所谓的划伤额间,想必是在施氏的意料之外。 若没有这次意外,她摔下石阶就是受点轻伤,比如擦伤或扭伤脚。 当然,还有最大的纰漏,致使施氏的计划失败了。 她万万没想到,毒蛇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咬完萧绾妤后蹿离,而是被林泰安及时扼杀,还命人带回去查看,最终发现了蛇身上的荆芥粉。 同时施氏也忽视了萧绾妤灵敏的嗅觉,让萧绾妤发现了那引诱毒蛇攻击她的香料。 此刻,前去药藏局的林泰安回来了,“殿下,奴婢在后花园的荷塘里找到黄药僮的尸体,她是溺水而亡的,河边上有踩踏的草。” 河边上有踩踏的草,有失足摔进荷塘的迹象。 “侍卫在她房间搜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还剩丁点粉末,侍医验证过是苏合香木与白芨粉。” 话音坠地,施氏瘫坐在地上,满脸的诧异。 魏胤珩微眯眼眸望向地上的施氏,出口的语气淬了冰,“施氏,你是如何得知萧良娣怀有身孕的?” 知道萧绾妤怀孕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林泰安亲自封锁的消息她怎么会知道的? 此话一出,裴菀沁也是满腹狐疑,她都不知道萧氏怀有身孕,施氏居然比她先知道? 施氏闻言,打了一个冷颤,神情慌张哭喊道:“是,是黄药僮,是她偷看周侍医配药知晓的。” 说着她慌忙爬起,朝前扑了过去,“殿下,妾身被嫉妒冲昏了头,殿下看在妾身侍奉您多年的份上饶妾身一命。” 侍卫眼疾手快钳住她。 魏胤珩犀利冷锐的目光觑了她片刻,随即开口让其他人先行散去。 萧绾妤望了魏胤珩一眼,相信他会为她与孩子主持公道,让青萝青黛搀扶着她离开。 众人退去,屋内只剩下魏胤珩与林泰安,魏胤珩走了下来蹲在施氏面前,抬起她的下颌,冷声问道:“说,幕后之人是谁?” 施氏心下一颤,惶恐摇头。 魏胤珩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内直局并没有给你分发苏合香木与白芨香料的记录,宫门局也没有任何人携带此物入宫的记录,那香料你从何而来?” 第135章 幕后黑手 “那黄药僮是你的人?你派谁去杀的她?为何不把小陈子一并除去?” “更重要的是,你如何得知萧良娣怀孕的消息?” “能同时打探到林泰安亲自封锁的消息,又一早在药藏局安插人手不被孤发现的,太子妃尚不一定能做到,施氏,你有多少能耐孤很清楚。” 执掌东宫庶务多年的太子妃都未必做到的事儿,她一个良娣会有如此大的能耐? “是,是山岚姑姑,殿下,妾身知错了,都是山岚姑姑,都是她怂恿妾身干的,是她答应妾身事成后会助妾身怀上子嗣……”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往昔一幕幕回忆重现脑海。 年少时,城门被破,她差点被叛军玷污,是这个男人在危急关头救了她,仅一眼她就爱慕上了这个少年战神。 他是丰神俊朗的天之骄子,她最不堪的一面被他撞见,她自知配不上他,所以不敢肖想他。 可谁知老天竟然眷顾她,她后来居然被皇帝指给他,以良娣之位入东宫。 入宫前两年她也颇得宠,虽然比不上俞氏,但他总归雨露均沾。 可惜,自从萧氏进宫后,他的眼里慢慢的看不到其他人了,满心满眼都是萧氏。 凭什么? 她出身不比萧氏差,进宫比萧氏早,她爱得比萧氏深,凭什么萧氏就是被殿下偏爱的那个,凭什么整个东宫女眷无所出,萧氏却能怀上东宫第一个子嗣? 萧氏本就得宠,若是她诞下长子,只怕将来东宫是要变天了。 所以在山岚姑姑找上她,告知她萧氏怀孕的消息,告知翟贵妃要除掉萧氏肚子里的孩子为翟五郎报仇,并邀请她一起合作,趁太子离京换防之际,尽快除掉萧氏肚子里的孩子之时,她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多划算的买卖,山岚姑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只需借个人,借只猫,事情之后,萧氏不仅滑胎,翟贵妃还给她密药,助她怀上孩子。 况且,翟贵妃要除掉东宫子嗣,这么大的把柄在她手里,她不信翟贵妃敢不报她。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向翟贵妃求救就被抓了个正着。 林泰安闻言暗暗摇头,不由暗想施氏是不是真的蠢得无可救药。 她平时也不蠢啊,可要说她不蠢,翟贵妃与东宫站在对立面,东宫有子嗣于晋王非常不利,她居然信了翟贵妃居然会助她有孕这种鬼话! 再者,她与谁合作不好,与殿下的仇人合作? 或许,她不是蠢,只是为了除掉萧良娣的肚子豁出去了。 林泰安暗自腹诽间,突然背部生出一股寒意。 他打个冷颤,朝魏胤珩望去,只见男人周身煞气凛然,眉梢眼眸尽是肃杀的气息,冰冷刺骨,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唇齿间溢了出来:“山岚——” 魏胤珩压下喉间的血腥味,阴恻恻吩咐道:“施良娣品行歹毒,谋害皇嗣,赐毒酒!” 言讫,他拂袖而去,留下施氏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不,殿下——” 这一次的魏胤珩没有像压榨俞氏那样再压榨施氏最后的价值,直截了当地公布了她的罪行。 承明殿书房内传来噼哩啪啦的声响以及男人怒喊声。 魏胤珩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戾气,他额间青筋暴起,眼眸透着暴戾的盛怒,将书房内的东西砸了个遍仍不解气,抄起兵器架上的佩剑朝西面墙上划了一刀。 西面墙上悬着的画像直接被刀破成两半,“撕拉”一声,被破开的纸张连同画轴掉到地上。 魏胤珩攥紧手中的剑,赤红的双目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画像,他这一刻的恨意,恨不得手刃那人。 好,好极了!!! 他知道那人厌恶他,但他没想到,小女人怀孕尚未足两个月,那人就迫不及待地要他断子绝孙,真真好极了!!! “三郎——” “殿下——” 林泰安与郑峋一起冲了进来,两人满眼担忧地望着魏胤珩,他们方才在外面都听到了。 魏胤珩语气阴鸷可怖道:“表兄,计划重新部署。” 他本来想循环渐进,可如今不行了。 他不能再等了! “三郎,提早计划,成算恐没有这么多。”郑峋担忧劝道。 他们早就安排好环环相扣的布局,如今就开始动的话提早太多了,晋王虽说经乡贡一案损失不少班底,可他还有襄王。 再者,东宫一旦动起来被皇帝察觉,皇帝必定要出手打压东宫,捧起晋王,届时东宫的处境会被动很多。 为了替萧氏母子讨回公道提早动起来,郑峋觉得他冲动了。 魏胤珩眉目含冰,冷笑道:“我们如今不动就会失去先机,表兄,太史令司已经在替晋王、李六算良辰吉日,将婚事提上日程了。” 那人对萧绾妤母子下手,确实动到了魏胤珩的逆鳞,可他忍了十几年,不会连最后两三年都忍不了。 他不想再忍是因为皇帝近期的行径很不对劲儿,他大肆选秀,想要通过秀女给晋王的班底添加些助力。 其二,就是想选出一些秀女塞给康王,抑制康王的班底。 其三,送一批秀女进来制衡他的后院。 皇帝的种种迹象,只能说明他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想来是上次摔倒后引发的其他旧患。 魏胤珩恨道:“所以,我们的计划要提前,否则我们陷入被动,局势将更加恶劣。” 若是失去先机,他很有可能错失皇位,一败涂地! “表兄,孤让你找的人抓紧时间。” 魏胤珩目光沉沉望着郑峋、林泰安两人,语气瘆人地吩咐道:“此外,你们二人将东宫重新排查干净,孤不想再看到还有藏在暗处的暗桩。” “是!”两人恭敬应声,林泰安更是额间冒出一层冷汗。 确实有很多人在东宫放了暗桩,皇帝的、宫中嫔妃的还有太子妃等人的,林泰安以为他们已经掌握清楚这些暗桩了,可谁知居然还有遗落的。 正是这遗漏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差点酿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林泰安与郑峋退出去后,魏胤珩在书房静坐一晚。 施氏的结果早就有人报给萧绾妤,得知结果后早早就入睡了。 夤夜时分,林泰安带着一杯毒酒去送施氏上路…… 黎明时分,施氏谋害皇嗣的消息被送进宫中。 长信宫中,山岚姑姑跪地请罪,“奴婢办事不力,请娘娘责罚。” 不仅事情败露,好不容易安插进药藏局的棋子也毁了。 “自个下去领罚。”翟贵妃扫了山岚一眼,冷声道。 看山岚姑姑退下,缥碧姑姑一边替翟贵妃梳发一边担忧询问,“娘娘,那施氏定会供出娘娘,太子那边?” 翟贵妃套了个玉镯在手上,唇角勾了勾,“怕什么?药僮已死,就凭施氏无凭无据的攀咬,太子能对本宫做什么?” “就是可惜,往后再要下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说着,她眼底闪过一抹狠色。 “娘娘,还有秀女呢。” 翟贵妃闻言,面上才重复有了笑容 ,“对了,你吩咐下去,让剩下的人莫要乱动,皇嗣出事,以太子的习性定要彻查一番的。” “奴婢知晓。” 第136章 总得为孩子打算 晨曦初显,萧绾妤怀孕的消息传出,皇宫各宫陆续送来礼品,有皇帝送来的,有孙淑妃以及其他妃嫔。 青黛送走宫人没多久,魏胤珩从书房匆匆赶来,一来就让赵嬷嬷将赏赐品好好登记造册摆进库房。 “夫君,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看男人面容凝重,萧绾妤也不由的紧张起来了。 “听闻宫中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孤过来看看。” “对了,孤的私库中有不少药材,晚些你让赵嬷嬷去挑些合适的,往后缺什么过去拿便是。” 回来后,魏胤珩便让林泰安将私库的钥匙与账册给她送来。 “夫君,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对上小女人担忧的神色,魏胤珩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掰开揉碎告诉她,毕竟他也不能无时无刻地盯紧她,让她有所提防也是好的。 “没出什么事儿,但你这胎是东宫的第一个子嗣,你应该知道有很多人在盯着它,不仅是东宫的人,后宫、朝堂亦是如此。” 萧绾妤点点头,她辛苦隐瞒的消息还是被施氏知晓,她当然知道很多人在盯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只要孩子平安诞生,不管是男孩或是女孩,孤命中无子的传闻就会被打破,若是男孩,孤的储君之位坐得更加稳固。” 他认真叮嘱道:“所以,往后除了孤送来的东西外,任何人送来的东西你都要谨慎,包括父皇、阿娘,物件经了那么多人的手,谁都不能保证没有任何问题。” 萧绾妤重重点头,“夫君放心,我会谨慎的。” 她挤\/入男人的怀中,郑重回道:“夫君放心,我如今已经是要做阿娘的人了,我会好好保护咱们的孩子的。” 也会好好给孩子铺路的! 经过施氏一事儿,她彻底大彻大悟了。 以前她得过且过,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可那又有什么用? 她没犯着俞氏,俞氏给她下毒,她也没犯着施氏,施氏要置他们母子于死地。 如今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她总得为孩子的将来做打算。 毕竟,很快又有新人入宫,指不定什么时候东宫又要有新的子嗣了…… …… 萧绾妤动了胎气后一直卧床休养,每日在赵嬷嬷的监督下喝安胎药以及药膳好好调理身子。 她在床榻上养了将近一个月,因为出了施氏的事儿,任氏等女眷也不敢赶她跟前凑,生怕惹祸上身。 裴菀沁的态度也很平静,不仅如此,她还吩咐宫人样样紧着长乐宫,不得怠慢。 其实不用她吩咐,底下的宫人除非是嫌命长了,否则没人敢怠慢长乐宫。 “主子,您说,那位是怎么想的?”青黛很是不解。 萧绾妤对裴菀沁的态度也十分不解,她刚入宫的时候裴菀沁分明很怕她得宠,为了固宠甚至都开始送族妹入宫了。 裴菀沁入宫五年膝下无子,如今她怀有身孕,裴菀沁居然这般平静? 青黛狐疑问道:“主子,您说,她会不会因为裴承徽放弃了?” 站在裴菀沁的立场来看,她再不得宠也是太子妃,出身世家大族,父亲又是太子少傅,只要她不作,没人能撼动她的太子妃之位。 许是经过小裴氏后,她认清了现实呢。 “她要是这般容易放弃,她送裴承徽入宫的时候就不会闹得这般难看。” 先是大张旗鼓地在东宫设宴,小裴氏进宫后魏胤珩又不待见她,想必他也是不想小裴氏入宫的,可最后小裴氏还是入宫了。 虽然她不知道裴菀沁用了什么法子,但总归在魏胤珩面前闹得不好看就是了。 “算了不管她了,咱们提防着点就是了。” 萧绾妤这日正在养胎中,只让青黛等人注意永宁宫,也没继续在此事费神。 不过,没几日永宁宫给她带来一张帖子,李南意想要进宫探望她。 她是妾室,宫外的人想见她,须将帖子送至永宁宫先征得太子妃的允许。 萧绾妤收到她的帖子有些恍惚,上次两人见面的时候还是上元节,她随魏胤珩南下回来后,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儿,李南意若是不递帖子,她都要把人给忘了。 李南意前段时间去庄子住了一段时日,昨日刚回城,听闻她出事儿了,想来东宫探望她。 “她倒是有心了。”萧绾妤如今不方便见她,只能让青黛先回绝她,改日再邀请她进宫小聚。 “谁有心了?”魏胤珩温柔的声音从门口递了进来。 “说的是李六娘,她给我递帖子,说要来探望探望我。” 魏胤珩轻笑一声,慵懒回道:“她指不定是来找你诉苦的。” “嗯?” 对上小女人疑惑的神情,魏胤珩给她解释,“她与二皇兄的婚期就要定下来了,她在京中无人可说话,应是来找你诉苦的。” 李南意与晋王的婚约已经定在十一月廿五日,翟贵妃与礼部已经开始替他们筹备婚礼了。 萧绾妤愕然,“不是?她都折腾一年了,她家人还没给她解除婚约?” 第137章 安排人手 “不说她。”魏胤珩坐在她榻前,细细端看她的面色,照例询问她,“今儿怎么样,孩子可有闹你?” “没有,它很乖的。” 萧绾妤最近胃口都很好,目前没有孕吐胃口不好的状况。 “夫君怎么这时候过来?公务不忙吗?” 她发现男人自从换防回来后似乎比以前更忙了,每次都是晚上过来陪她用个晚膳就匆匆回去。 “孤晚些要出宫,今晚不一定回宫便先来看看你……” 躺着休养了一个月的萧绾妤在周侍医确认无碍后终于可以下地了。 她如今怀孕两个来月,裴菀沁在东宫举办了一场家宴庆祝她怀有身孕。 魏胤珩心情大好,宴会上给其他几位女眷都晋升了位分,任氏与小裴氏晋升为正四品良媛,傅氏晋升正五品承徽。 最高兴的莫过于小裴氏,她知晓魏胤珩不待见她,没想到居然也有她的份。 她们三人都能晋升,唯有怀着孕的大功臣萧绾妤不能晋升,当晚回去,她立即给男人甩了脸色。 “这是怎么了?”魏胤珩伸手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脸颊,故意逗她。 萧绾妤目光幽怨,气鼓鼓道:“夫君好偏心,分明是妾身怀孕,夫君却大肆封赏别人,妾身一点好处都没落到。” 魏胤珩也赏了不少好东西给她,她如今已是良娣,晋升也没她的份。 她倒不是对他晋升任氏等人有意见,只是经过施氏的事儿,她意识到自个真的不能再得过且过下去,她就是借此机会替她跟肚子里的孩子争一争而已。 看着小女人越说越委屈,魏胤珩知晓女子怀孕情绪波动比较大,也不敢再逗她。 “新人即将入宫,晋升她们的位分也是理所应当。” 说着,他大手在宽袖中摸索了一下,牵过她的手,在她手腕上套上一个晶莹剔透的红玛瑙手镯。 “这是魏家的传家宝,是阿娘进门时祖母传予阿娘的,我从阿娘那里讨要来的。” 说白了这手镯就是传给儿媳的,裴菀沁进门的时候郑皇后因为心里不痛快没传给她,本想等她怀孕时再传给她,可惜,她一直没怀上,如今倒是被魏胤珩给讨要过来了。 “夫君真会借花献佛。”萧绾妤娇气地哼了一声。 丝毫没提她一个妾室不能带红色玛瑙的事儿。 魏胤珩将人拢入怀中,温柔哄道:“哕哕孕有子嗣,劳苦功高,孤都给哕哕记着呢。” 萧绾妤她如今已是良娣,没有晋升的空间了。 不过不急,待他处理完要事,往后再补偿他们母子俩…… 永宁宫中,裴菀沁主仆也在议论此事。 佩云拿着帛巾替裴菀沁绞着湿发,欢喜道:“十二娘子也晋升良媛了,真好。” “娘娘,殿下还是敬重您的。” 佩云本想拍马屁,谁知道却拍到了马腿上。 裴菀沁轻掀眼帘,扯了扯唇角,语气讥讽道:“你真以为他敬重我?” “他若真的敬重我,就不会见缝插针地给萧氏刷人情。” 他们的太子殿下事事算尽,新人即将入宫,晋升旧人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剩下的任氏等人都是好相与的,任氏、傅氏向来与萧绾妤亲近,她们占着高位,总比不知品性的新人占着高位,将来给萧绾妤制造麻烦的要强。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借着萧绾妤肚子里的孩子给她们晋升位分,就是想她们念着萧绾妤的好。 这算哪门子的敬重她? 翌日,萧绾妤是被劈哩啪啦的雨声给吵醒。 盥漱过后,赵嬷嬷端来药膳给她食用。 用过早膳,青黛拿来一封书信,“主子,这是老夫人给您回的书信。” 萧绾妤欢喜接过书信,“呀,你不说我都忘了,祖母怎的这么久才给我回信。” 看她准备要拆信,站在她身旁伺候的赵嬷嬷,随意寻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赵嬷嬷虽然是郑皇后派来伺候萧绾妤的,却也很懂分寸,真心把她当主子,不该管不该问,她一概不管。 她一退出去,青黛便扶着萧绾妤进了右侧间的书房。 萧绾妤拆开书信,认真阅览起来,信封内只有薄薄的两张纸。 上面写的看似普通的家里长短,对她身体的叮嘱,实则这是萧怀安给她的回信。 处理完施氏的事情后,她让青黛筛选出在长安有亲朋戚友的宫人,去信萧怀安让他帮忙查查他们在宫外的底细,看看能不能拿捏他们给她办事。 这都一个月了,萧怀安才给她回信。 见她许久没有动静,青黛忍不住询问:“主子,如何?” “没什么发现。”萧绾妤将信中的人名抄成乐谱递给她,吩咐道:“这些人,你暗中去接触他们,若能发展成我们的人最好。” 信上就十来个人,接触后能收拢一半的人进手里都算好的了。 说到底还是她之前没部署,进宫时间也太短了。 这般想着她又提笔给萧怀安回信,让他安排几个人进宫为她所用。 再过一两个月,东宫有秀女进宫,届时宫中也会从宫外采买宫人,她就是要萧怀安安排人在其中。 第138章 您要找的人找到了 时序迈入五月底,炎炎夏日,萧绾妤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但穿宽松的襦裙是不太能看出来。 全国各地送来的秀女已经选秀完毕,殿选中的一百位秀女里一共选出了三十六位秀女。 给康王选了一位康王妃、两位孺人,六位媵妾,给晋王与襄王各选了四位媵妾。 给东宫选的最多,一位良娣,两位良媛,三位承微,两位昭训,两位正九品奉仪。 足足十位女娘,饶是裴菀沁期待进新人,也觉得十位女娘多了些。 秀女们在宫中学习礼仪已经进入尾声,还有几日便要进东宫,裴菀沁已经让宫人收拾好宫殿院落出来。 新的宫人也陆续送来东宫,青黛除了伺候萧绾妤也在暗中留意新进宫的宫人,萧怀安从宫外安排了四五个人,分批进宫。 萧绾妤调了一个人过来放在长乐宫,其他人都藏在暗处。 新人是个小太监,萧绾妤赐名青平,长得挺机灵的。 萧怀安对他有大恩,他无亲无故地,主动提出进宫帮萧绾妤。 青黛刚带他下去,门口遇到了过来探望萧绾妤的李南意。 青黛让青平退下,随即领着李南意进去了。 “主子,静乐县主来了。” 李南意带了一堆礼品过来,笑容满面地与萧绾妤打招呼。 李南意前两日来的时候还愁眉苦脸的,今儿怎么就笑得合不拢嘴的了? 萧绾妤微微挑了挑眉,“李六娘是有什么喜事吗?” “当然有啊。” 李南意今儿来就是要与她分享好消息的,见她问起连口茶都来不及喝,立马眉飞色舞说了起来,“我与你说,我估摸着要不了多久便能与晋王解除婚约了。” 李南意与晋王解除婚约即代表晋王要失去陇西郡王的助力,这种局面对东宫有利,萧绾妤当然最愿意见到。 “怎么说?你们家之前不是一直解除不了么?” “这还得多谢郑五郎。” “嗯?”萧绾妤满腹狐疑,“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郑五郎似乎拉拢我阿耶阿兄,说能替我解除与晋王殿下的婚事。” 李南意不关心政事,他们具体怎么商议的她也不知道,不过她阿耶提前给她透底,要不了多久就能解除婚约,她忍不住这才早早与萧绾妤分享这好消息。 萧绾妤笑盈盈地举起茶杯,恭贺她,“那我要好好恭喜你了。” “谢谢。”李南意开心地与她碰起杯,两人闹了一会儿,李南意询问她肚子里孩子的情况,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短促地“啊”了一声。 继续道:“对了,前两日翟贵妃召我进宫,我翟宫里遇见了你继姐,她现在肚子挺大了。” 萧绾妤微微一愣,她出去几个月回来,又出了事儿,近期忙着安胎、笼络人手,倒是很久没有关注萧嘉虞了,要不是李南意提起她都差点把这号人给忘了。 李南意有些惋惜,“我还说将来有机会替你收拾收拾她,看来现在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急,来日方长……” 又有新人进入晋王府,若李南意与晋王解除婚约成功,萧嘉虞将来的日子不用她出手都好难熬。 能被选中晋王妃,娘家实力一定很强,万孺人还好些,毫无娘家依靠的萧嘉虞,嗬…… 李南意进东宫探望萧绾妤一事,林泰安很快禀报给魏胤珩。 魏胤珩闻言,问起郑峋,李南意与晋王的婚事弄得怎么样了? 他让郑峋暗中助李南意解除婚约不仅要废掉晋王的一条臂膀,还要拉拢李家过来东宫一脉。 郑峋眼神暗了一下,脑海中想起李南意昨日追问她婚约的事儿,声音清冷回道:“正在按计划进行,约莫下个月便能让晋王主动解除婚约。” 魏胤珩神色淡淡,催促道:“加快速度。” 照理说李南意与晋王的婚期已经定下,很难再解除婚约,更何况是让晋王主动解除,但郑峋作为郑家倾力培养的嫡子,东宫的左膀右臂,魏胤珩倒不担心他会出纰漏。 魏胤珩就是想着早点处理完此事,李南意能多进宫来陪陪小女人解闷。 小女人之前卧床养胎,任氏等人忌惮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去长乐宫,她又是个闲不住的,隔三岔五都喊闷,李南意每次过去她都很欢喜。 但李南意如今尚未解除婚约,朝堂局势紧张,她也不好常来东宫,免得遭翟贵妃记恨。 郑峋还想说些什么,京元突然大步行进屋内,脸上带着几分欣喜,“殿下,属下找到您要找的人了。” 不怪京元欣喜,殿下让他找个人,他都找了三个月了,再找不到人估计他的首领之位都不保了。 话音未消,魏胤珩等人站起了身,“人在哪里?” “人就在兴平县,咱们找来这么久,原来他跑来天子脚下。” “属下已经派人将他抓了起来,他很快交代了当年的事情。”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亏他还大派人手在那人祖籍以及亲朋戚友的居住地,翻天覆地地查找。 魏胤珩与郑峋对视一眼,两人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万籁寂静的夤夜,风声簌簌作响,噼里啪啦的雨声骤急。 几匹疾如闪电的骏马踏翻积水和泥泞,最终停在郊外的一座别苑前。 马上的几人翻身下马,早就等候门口的京元恭敬地将人请入别苑内,引至前院的书房。 书房内灯火通明,脚步声停止,魏胤珩缓缓抬起头对上襄王阴沉的眼眸,两人对视须臾,襄王最先沉不住气: “你想如何?” 魏胤珩轻笑一声,不疾不徐道:“孤帮了大皇兄这么大的忙,大皇兄就是这种态度?” “勾结江淮两道官员、富商贩卖私盐私茶,私造军械火器,不知父皇与二皇兄知晓,大皇兄又作何辩解?” 襄王薄唇紧抿,整个人透着压抑的阴沉,语气阴沉问道:“账册都在你手上?” 他还以为江淮两道盐茶私贩一案之所以没牵扯到他,是因为东宫疏忽,也是底下的人机灵他侥幸逃过一劫。 直至魏胤珩前两日派人给他送来几张抄誉的账册名单,他才知晓是他天真了,他最终还是栽在东宫手里。 襄王没心情跟他绕圈子,沉脸问道:“你要本王背叛二弟,你知道不可能的!” “大皇兄还有别的选择吗?” 魏胤珩手上拿到的账册、证据都直指襄王,与晋王毫不沾边,那就意味着,这是襄王自个折腾的事儿,晋王不知晓。 此事被晋王知晓,先不说襄王该如何与晋王交代。 此事被皇帝知晓,他又该如何脱罪? 若只有盐茶私贩,皇帝或许会看在这两个月晋王一脉被东宫紧咬不放,为了平衡三足鼎立的局势,按压此案替他兜底。 可其中还涉及军械火器,他们那位皇权至上的父皇可还能容他? 毕竟,一个成年皇子私造军械火器只能是要造反。 襄王俊美的面容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阴测测地开口:“我不可能归顺于你。” 第139章 新人入宫 襄王的生母只是府中的一位媵妾,她离世后,年仅八岁的襄王魏胤璟便养在翟贵妃膝下,这么多年来得翟贵妃悉心教导,他与翟贵妃情同亲生母子,与晋王亦是兄友弟恭。 他不可能归顺魏胤珩,更不可能替他争夺皇位! 端坐在书案之后的魏胤珩神色冷凝,他的侧脸一半陷入阴影中,眼神冷锐,一字一句道:“与孤联手,孤会让你手刃仇人,替你生母报仇。” 须臾,襄王眉目一厉,怒不可遏地吼道:“我的仇人就是你阿娘,你要让我手刃你阿娘吗?” “当年是你阿娘与我阿娘同时怀孕,我阿娘怀有双胎,你阿娘担心我阿娘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到你的地位,便收买稳婆害死我阿娘。” 襄王生母钱氏,在他七岁那年怀有双胎,生产时大出血难产而亡,一尸三命。 出事后郑皇后直接杖毙了接生的婢女、稳婆。 彼时他还小,根本不知道他阿娘难产是郑皇后害的,直至他长大,翟母妃才将此事告知他。 如今魏胤珩拿着他的把柄来要挟他合作? 做梦! 如今案子已经审理完,即便涉及军械火器又如何,他未必不可以脱罪。 哪怕没有脱罪的机会,他也不会与仇人之子合作,亲手将仇人之子送上皇位! 魏胤珩闻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目光怜悯地望着他,“你阿娘的双胎威胁到孤的地位?” “我阿娘是王妃,背靠郑家,你生母连孺人都不是,你这个庶长子都威胁不到孤,未出生的双胎岂能威胁到孤的地位?” 襄王生母只是媵妾,照理说谢氏生下庶长子,确实该给谢氏晋升位分,可郡王府中除了翟氏,还有另外一位娘家颇有权势的孺人,谢氏自然没法晋升。 “你被一个妇人玩弄股掌廿余年,认贼作母,与仇人之子兄友弟恭,愚不可及,居然还沾沾自喜?” “你是不是以为你与晋王联手打压东宫,一点点抢夺属于我们母子的一切,就是在替你生母报仇雪恨?” “醒醒,你不过是别人养了廿几年的棋子罢了。” 襄王寒霜罩面,周身散发着阴鸷的气息,“你不必诡辩,也不用挑拨离间,这些对我没用。” 魏胤珩嗤笑一声,“翟氏与你说我阿娘害你生母一尸三命,可有确凿的人证物证?” “你阿娘当年迫不及待杖毙产房所有人,人证都没了,更妄论物证?” 魏胤珩忍不住扶额,他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同情襄王如此蠢钝! 你要说襄王蠢,他平时给东宫使绊子的时候一套一套的,你要说他聪明,没有人证物证,他居然就轻易相信了翟氏的片面之词。 “她没有证据,孤有。” “当年替你生母安胎的大夫,一直在你生母的安胎药中动了手脚,以致你生母生产时难产大出血,翟氏以前的贴身婢女兰茹,孤已经替你找到,他们如今人就在别苑中,你若不信自可去亲自询问。” 屋外一道炸雷响起,襄王犹如被雷霆一击,僵在当场,屋内一片死寂…… 兰茹,他知道兰茹的,他刚被翟氏接过去养没两个月,兰茹便失踪不见了。 襄王身形微晃,俊美的面容布满寒霜,这一瞬,他的心开始动摇。 他记得当年他是偶然听到翟氏与缥碧姑姑说起她生母一事,当年他问的时候,翟氏说这只是她的猜测,时隔多年没有人证物证,让他莫要冲动。 可如今魏胤珩连大夫、婢女他都找出来了。 魏胤珩几年前就大概知晓襄王生母的死有古怪,只是一直没怎么理会。 直至他截获到襄王的账册,这才动了心思,想利用账册拿捏襄王之余,还利用此事彻底分化襄王与翟氏母子的感情。 要么不出手,一出手要一击即中…… 天蒙蒙亮,大雨磅礴,从地牢出来的襄王周身煞气盛行,犹如地狱勾魂使者一般,经过魏胤珩身旁时,丢下一句阴侧侧的话:“望三弟将来能兑现你的承诺。” …… 五月三十日,宫中的秀女离宫,六月初三,除了康王妃以及两位康王孺人之外,其余被选中的秀女入住东宫以及襄王、晋王府。 东宫也迎来了十位新秀女,一位良娣,两位良媛,三位承徽,两位昭训,两位正九品奉仪。 东宫各宫各院一片繁忙之态,即便窝在长乐宫养胎的萧绾妤都感受到了。 从早上起青萝青黛两人就没什么笑容, 萧绾妤倒还好,依旧没心没肺吃吃喝喝。 青萝时不时偷瞄一直在缝制小衣的主子,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支支吾吾问道:“一下子来了十位秀女,主子不担心么?” 她家主子不是殿下第一个宠爱的女子,听闻殿下入主东宫以来宠爱不少妾室,除去以前的俞氏,还有方氏、伍氏、席氏、江氏等人。 她家主子如今怀有身孕,此时十位妙龄女娘入宫,谁知道会不会又冒出什么俞氏、方氏来。 青黛啧了一声,瞪了青萝一眼,轻斥她,“你进宫多久了,这满口胡说八道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若惹主子心思重了,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青黛第一次说话这么重,青萝缩了缩脑袋,立马跪在地上认错。 青黛生怕萧绾妤听进这臭丫头的话,赶忙劝道:“主子,您别担心,你怀有皇嗣,新人都越不过您去,眼下平安诞下皇嗣才是重中之重。” 殿下本就对主子宠爱有加,这臭丫头,她居然还敢在主子面前胡咧咧。 不知道女子有孕情绪不稳定啊? 第140章 新人入宫2 萧绾妤两个手指一勾一拉给线打了个结,神色淡淡道:“你别担心,我有分寸。” 宫中这么多人盯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自然知道平安诞下孩子才是重中之重,她又不傻,自然不会因小失大。 她觑向跪在地上懊恼认错的青萝,神色冷了几分,“青萝,往后你替我盯紧长乐宫即可。” “主子?”青萝愕然抬头,咬唇认错,“主子,奴婢往后会管住嘴的,您别不要奴婢。” 盯紧长乐宫,就代表她在主子跟前伺候的时间会变少。 见她误会,萧绾妤只能将她掰开揉碎与她说。 青萝青黛自幼跟着她长大,论忠心,整个长乐宫无其他人可比。 可青萝坏就坏在那张嘴,如今东宫后宫都在盯着她身边的人,她不想青萝哪日因为那张嘴惹上祸事。 与其青萝将来因为那张嘴惹祸,还不如让她盯着长乐宫,毕竟她还是挺机灵又细心的。 青萝担忧萧绾妤会多想,魏胤珩也担心她会多想。 当晚过来便与她提了此事,“哕哕,前朝不甚太平,孤要平衡东宫一脉的势力,这段期间不管发生什么,你莫要多想,安心养胎即可,知晓吗?” “妾身晓得轻重的。”萧绾妤伸手勾住男人脖颈,糯声撒娇。 “真乖。”魏胤珩动作轻柔收拢怀中的人儿,垂首亲吻她的脸颊,一手轻贴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一夜无梦,翌日,青黛早早唤萧绾妤起来,她怀有身孕,非常嗜睡,青黛唤了许久她才醒来。 昨日是新人进宫的第一日,今日一早都要去永宁宫请安的,她们这些旧人也是要一起去的。 萧绾妤盥漱完,随意对付了几口早膳便赶去永宁宫。 因为起晚了,她来的时间有些晚了。 永宁宫正殿内鸦雀无声,诸位女眷分成两列而坐,右侧第一个位置空了出来。 一众女眷不是在各自打量众人,就是在打量前方那个空出来的位置,新入宫的秀女都猜到了那位置是给谁的——冠宠东宫的萧良娣。 此刻,珠帘响起,琼琚扶着裴菀沁走进来,众人起身行礼,听到裴菀沁唤起的声音,众人才答谢起身。 众人刚落座,门口响起内监的唱声:“萧良娣到——” 一道纤细的身影被扶着走了进来,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去,她一身淡蓝色云锦襦裙,肌肤宛若凝脂,眼若皎鹿,绝艳的面容映照在斜阳下,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众人眼底的惊艳落入萧绾妤眼中。 她们在打量她,萧绾妤也在打量她们,屋内十位新进宫的秀女皆是好颜色,竟比屋内摆放的鲜花更为惹眼。 萧绾妤款款走进来,立拜行礼,“妾身请太子妃安,妾身起晚了。” “无妨”裴菀沁让她坐下,眉眼含笑,温和问她:“看你没什么精神,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起得太早罢了。”萧绾妤用手帕捂着嘴巴,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魏胤珩早就免了她的请安,她好长时间没起这么早了。 裴菀沁温和笑了笑,道:“今日是诸位妹妹第一次来请安,也是没法子的事儿,等会子你早些回去补补觉。” 新人微微一愣,她们没料到萧绾妤说话如此直白,不过更让她们吃惊的是裴菀沁的态度。 今日是她们进宫请安的第一日,太子妃都来了,萧良娣却姗姗来迟,太子妃不仅没有为难她半分,居然还如此顺着她? 不怪新人吃惊,一开始的时候萧绾妤也被裴菀沁转变的态度给惊到了。 自从得知她怀孕后,不仅让东宫各处紧着她,时常过问长乐宫,对她俨然也是一副好姐妹的模样,着实把她给整不会了。 起初她还觉得裴菀沁是在憋着什么招儿,结果几个月过去了,她愣是什么都没做。 似乎仅仅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着太子的第一个子嗣,而待她百般照顾。 裴菀沁不给她整幺蛾子,萧绾妤自然乐得其所,不过她不会放松警惕便是了。 裴菀沁叮嘱她几句后便将注意力放回新人身上,此时,魏胤珩姗姗来迟,他来了,新人们开始按照品阶逐一请安,敬茶。 十位新人,除了两位正九品奉仪出身较低,一位是平民,一位是岭南某县的县令之女,其余的出身都还过得去,当然,其中有三位出身较好。 一位是良娣许氏,其父是正四品忠武将军,她模样清秀,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 方才她给魏胤珩敬茶,魏胤珩还说改日得空指点她的骑术。 与东宫一众柔弱女眷相比,精通骑术的她最先引起魏胤珩的兴趣。 另外两位出身较好的便是两位良媛,一位是东宫詹事府少詹事贺大人的侄女,另外一位是姜氏,通过淮南道节度使送进宫选秀的旁系侄女,也是对萧绾妤下毒的俞氏的表妹。 新人敬茶期间,萧绾妤困意又涌来上来,实在忍不住频频打着哈欠,魏胤珩的目光频频扫向她。 最后一位奉仪刚起身,魏胤珩也站了起来,“萧良娣昨晚没歇好,孤先带她回去,你们随意。” 裴菀沁笑盈盈道好,叮嘱萧绾妤回去早点歇息。 伸手不打笑脸人,萧绾妤起身,恭敬应声。 魏胤珩将人揽入怀中,带着她离开,“走,孤送你回去。” “嗯。”萧绾妤整个人靠在他怀里,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怎么这么困?” “哼,都是你,谁让你昨晚不让我睡的。” “成,都是孤的错,孤回去陪你睡会儿?”男人紧紧拥着怀中的女子,微微垂首,语气宠溺地哄着她。 这一幕落入屋内女眷眼中,不知道惹红了多少人的眼…… 当然,也有例外的,在诸多羡慕的目光中,一道宛如毒蛇的冰冷目光紧紧追随着萧绾妤离去的背影…… 魏胤珩在长乐宫陪了萧绾妤半日,午后便去承明殿处理政务。 入夜后,自萧绾妤有孕后未曾留宿后院的他,选择留宿在许良娣的华春宫。 夜色悄然降临,繁星点缀。 宫人撤下晚膳后,南岭与朝颜便伺候许氏下去沐浴。 “主子,水备好了,可以沐浴了。”林泰安躬身上前,禀报道。 魏胤珩抬眸,目光沉沉望了林泰安一眼,语气微凉道:“孤今日新得了壶松花酿,拿过来孤要与许良娣共饮。” “是,奴婢马上去拿。”林泰安应声退下,让小太监去把松花酿拿过来。 一刻钟左右,小太监捧着呈盘回去偏房,林泰安接过命小太监在门口守着。 掩好门窗后,他打开酒塞,将酒倒入瓷白的阴阳酒壶内,熟练地从腰间摸出两颗小药丸丢入酒壶中,轻轻摇匀…… 第141章 截宠 许良娣这里开了头,魏胤珩接二连三地宿在新人处,也开始雨露均沾地宿在任氏、傅氏处。 当然,再雨露均沾,有的人侍寝两三次了,有的人却一次都没有。 都是同一批秀女入宫的,一对比,总有落差。 有落差就有人心思活络,很快,宫中的女眷就开始分成了几个小派。 永宁宫内,裴菀沁翻看完司闺女官送来侍寝记录,眉头一直紧锁。 琼琚扫了一下她放下来的宗卷记录,迟疑问道:“娘娘怎么了?殿下最近不是经常宿在后院吗?” 自萧良娣怀孕后,殿下除了初一十五来永宁宫,其余时间要么就是宿在承明殿,要么就是宿在长乐宫,就没进过其他院落。 彼时主子愁到不行,如今新人入宫,如主子所愿分了长乐宫的专宠,主子怎么还愁? 裴菀沁没好气地将卷宗给她看,“经常宿在后院?你自个看看?” 琼琚一看这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愁眉不展,一个月拢共三十日,十天的时间,殿下都是宿在长乐宫,十天的时间不进后院。 裴菀沁唇角提了提,冷声道:“本宫本想着这些新人争点气,谁知一个个都不中用。” 十个女子都争不过一个怀有身孕不能侍寝的女人,真是枉费她的期待。 琼琚还想劝劝她,佩云却进来有别的事儿禀报:“娘娘,殿下去秋晴院的路上遇到文承徽,被文承徽请去念安院了。” 秋晴院是小裴氏的院落,魏胤珩近两个月都没进秋晴院了,两刻钟前才翻了秋晴院侍寝的牌子,结果没走到半道却被文氏拦截了。 裴菀沁闻言,脸色沉了下来,“她们倒是有能耐,惯会窝里斗。” “娘娘,要不要敲打一下文承徽?”琼琚提议道。 裴菀沁微微颔首,同意了她的提议。 文氏早早站在裴菀沁这边,小裴氏也是她的人,文氏截谁的宠不好,偏偏截了小裴氏的宠。 自小裴氏进宫以来一直不得宠,加上萧绾妤怀有身孕,裴菀沁最近的心思都在萧绾妤这胎上,也没怎么搭理她。 可她到底是姓裴的,论亲厚度,自然是她更亲近。 若是有得选择,裴菀沁当然希望她将来孩子的生母是小裴氏,而非萧绾妤。 好了,眼下小裴氏好不容易被翻牌,却被文氏截了胡,裴菀沁当然想要好好敲打她。 小裴氏难得被翻牌却被文氏截胡的事儿,不过一会儿便传遍各个宫院,长乐宫也得到了消息。 青黛报信的时候,任氏与傅氏都在殿内,她也没避着两人。 话落,任氏语气淡淡接过话,“看来明儿又有好戏看了。” 这一日日的可真热闹。 傅氏搭话道:“就是不知道太子妃会帮裴良媛还是帮文承徽。” 任氏与傅氏进宫多年本就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如今新人入宫,魏胤珩没忘记她们两人,两人也不必向新人那般争宠,自然乐得看戏。 两人不用争宠,盛宠不衰的萧绾妤更加不用争宠,“管她们呢,明儿有好戏看就成了。” 对上满脸兴奋的萧绾妤,任氏暗暗叹息:真真是同人不同命。 有的人为了争宠绞尽脑汁,有的人却得太子殿下费尽心思保驾护航。 看萧绾妤每日安心养胎,欢乐看戏,就知道太子殿下雨露均沾也不过是为了让她低调安胎。 长乐宫等着明日看戏,秋晴院的小裴氏却被气得两眼发红,直接砸了几个摆件。 眼看她还要砸,元彤赶忙上前拦住,“主子,您莫要砸了,传出去殿下该恼了。” “他恼?他翻了我的牌子却半道去了别人的院子,他有什么好恼的?” 元彤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主子小心隔墙有耳,殿下要去哪儿哪轮到咱们做主,都是文承徽的错,您这般闹,殿下会恼的。” 这是在提醒她,她向来不得宠,好不容易被翻了牌子,千万不要犯傻。 殿下不来,也轮不到她甩脸色。 她如今在这摔东西,传到殿下的耳朵里,惹得殿下厌恶,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文承徽,此事我定不会这般轻易算了的!”小裴氏咬牙切齿的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 主子好不容易等来一次翻牌,却被人截胡,元彤能理解主子的气恼,换成她,她也不打算放过截胡的人。 可听到主子冰冷的声音,元彤还是害怕,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胆小、懦弱不敢与人争长短的主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翌日,萧绾妤记挂着今日的好戏,特意起了个大早去永宁宫请安。 因为东宫女眷多了起来,裴菀沁又恢复了以前每日请安的规定。 萧绾妤早就被免了请安,没什么事儿她是不会来的。 她安胎的日子太过安逸,觉得有戏看的时候她还是乐意过去请安看戏的。 今儿果然有好戏看,众人朝裴菀沁行完礼刚坐下,小裴氏直接走出来告文氏的状。 “请娘娘替妾身做主,昨日殿下翻了妾身的牌子,文承徽却在半道拦截殿下,若是人人都效仿文承徽这般行事,往后还有什么章法可言?” 话落,文氏起身跪下,眼眶瞬间泛红,神情委屈道: “娘娘,妾身冤枉,妾身从花园摘了些荷花回去,正巧遇到殿下,殿下听闻妾身要做荷花饼,想要尝尝妾身的厨艺,这才随妾身回去。” “殿下要品尝妾身厨艺,难不成妾身还赶殿下走么?” “妾知道妾位分低,人轻言微,可裴良媛也不能将气全撒到妾身头上啊。”文氏怯怯望着小裴氏,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哽咽道。 言外之意就是:你有本事去殿下面前闹呀,把气撒到她头上算什么? 分明她截胡在前,如今不仅倒打一耙,还言语挑衅小裴氏。 “你——”小裴氏被她气得浑身发抖。 文氏说不到两句话就眼红,这副被欺负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小裴氏怎么她了。 这变脸速度让一众女眷叹为观止,暗暗咂舌。 第142章 告状 当然也有人看不惯她,许良娣就极看不惯她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 心里鄙夷是一回事儿,反正没惹到自个身上,许良娣也就没吭声。 萧绾妤与任氏对视一眼,事不关己地继续喝茶。 “娘娘—— ”小裴将目光望向裴菀沁,眼里满是期盼。 见她开口,文氏也跟着喊:“娘娘——” “好了。”裴菀沁冷声打断两人,“既然是误会一场,都是自家姐妹有甚好吵的。” 小裴氏瞬间变了眼神,咬紧牙龈,眼眶泛红。 裴菀沁觑了她一眼,继续道:“文承徽提起荷花饼,本宫想起还有半个月便是盂兰盆节。” “皇后娘娘喜好素食,宫中素食吃腻了,文承徽又善于烹饪素食,不若准备五十道素食食谱献给皇后娘娘聊表孝心如何?” 裴菀沁送小裴氏进宫本就是借腹生子,她好不容易被翻了牌子,被文氏截胡不说还要倒打一耙,裴氏怎么可能不恼坏她好事的文氏。 话音坠地,小裴氏的眼泪憋了回去,得意洋洋地瞪着文氏。 文氏则有些傻眼,她以为搬出太子殿下,太子妃便没辙了,谁知道太子妃居然顺着她的荷花饼搬出皇后娘娘。 如何? 不如何! 离盂兰盆节还有半个月,太子妃居然好意思拿这个这个借口来罚她? 再说了,她就做了一道荷花饼,什么时候善于烹饪素食了? 食谱是御厨干的活儿,与她这个承徽何干? 心里再如何不满,可太子妃都搬出皇后娘娘了,让她聊表孝心,她再不甘心也不敢拒绝,只能憋屈应好。 看到文氏吃瘪,众女眷心里十分痛快。 不是她们要站小裴氏,只是大多数人都不喜文氏。 新人中许良娣与文承徽侍寝最多,文氏区区承徽得了些恩宠便恃宠而骄,比许氏还要飘飘然。 众人眼红她,也更加不喜她截宠的行为。 太子妃妹妹的宠她都能截,那改明儿是不是也截她们的宠呢? 一场戏看完,请安也结束了。 一出殿门,任氏与傅氏凑在萧绾妤身边走。 萧绾妤如今怀的胎儿稳了,也没那么草木皆兵,当然她还是谨慎,会提防,但也不至于像之前卧床养胎一样不与她们来往。 傅氏啧啧有声道:“这裴良媛变化可真大,以前瞧着跟我一样是个胆小的,如今整个人大变样了。” 换成以前的小裴氏哪里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状,如今进宫不到一年,就大变样了。 萧绾妤莞尔回道:“人总是会变的,你也变得活泼了不少。” 裴菀沁总是看不惯小裴氏懦弱自卑性子,费尽心思替她改变气质,小裴氏总得要有些进步。 况且,她进宫后的日子比在府中过得好,人见多了世面,被底下的奴婢捧习惯了,心态气质总会发生改变的。 傅氏经常跟她们玩到一起,如今也活泼了不少。 “我再变,也没她变化大。” “好了不说她了,萧良娣,今儿咱们要不要玩双陆?”任氏打断傅氏的喋喋不休,将话转移到游戏上。 萧绾妤怀孕的这几个月,魏胤珩不进后宫,她便时常找小裴氏下棋练琴,自从魏胤珩重新宿在后院后,小裴氏少了时间与她下棋练琴,今儿难得兴起,这才询问萧绾妤。 萧绾妤轻轻摇头,拒绝道:“不了,难得今儿睡饱了,我等会子要回去给孩子做件百家被。” “晚些殿下过来商议孩子乳母、稳婆的人选呢。” 她如今怀孕四个月,乳母、稳婆的人选确实要定下来,住进东宫了。 这些事情,魏胤珩没有经过太子妃之手,要亲自安排。 “确实要尽快定下来了。”任氏闻言只能作罢,顺口聊起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这怀孕四个月了?一点孕吐反应都没有,可真羡慕你。” “是啊,它是个心疼人的。”萧绾妤轻抚微微隆起的肚子,温柔笑道:“不过,它也是个贪嘴的,我每顿吃完没多久就饿了。” 赵嬷嬷说有的孕妇怀孕的时候会有孕吐反应,吃什么吐什么,可她怀孕这么久从来没有任何孕吐反应,吃得好睡得好,唯一的烦恼就是身子圆润了一些。 几人顺着孩子的话题聊了一路,早就将小裴氏与文氏的事儿抛之脑后,几人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还没完。 众人散去没多久,小裴氏与文氏在后花园中起争执,小裴氏甩了文氏一巴掌,并罚她跪两个时辰以警戒她不敬上位。 琼琚来报信时,裴菀沁挑了挑眉,也没主动管此事。 “娘娘,您要不要去管管?” “您分明已经罚过文承徽了,十二娘子转身还罚文承徽,这实属不妥。” 何止不妥,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她转身得理不饶人,说难听点就是不满主子的处罚。 况且,文承徽也是站在主子这边的。 裴菀沁摆了摆手,面无表情道:“罢了,她心中有气,让她出出气。” 裴菀沁知晓小裴氏不仅是恼文氏截胡,更气文氏入了她的眼。 别说,小裴氏惩罚文氏还真的有新仇旧恨一起算的意思。 她分明姓裴,本该得太子妃庇护,可萧良娣怀孕,处处得太子妃宽待。 萧良娣得宠,又怀有皇嗣,她得太子妃宽待也就算了。 可新入宫,位分比她还低的文氏凭什么得太子妃青睐? 太子妃本就因为太子不宿在她的院落心生不满,自从文氏来了之后,眼里几乎看不到她的存在。 因此,这才借着截宠一事新仇旧恨一起算。 裴菀沁本想让她出出气,顺道打压文氏的气焰,这才懒得去管此事,谁知却闹出大事儿了。 半个时辰过后,宫人来报,文氏在后花园晕倒,已经送回念安院,宫人已经去请了侍医。 闹到要请侍医,裴菀沁怎么样都要过去看看。 一众女眷得到消息也正往念安院赶去,萧绾妤倒没想着过去。 区区一个承徽晕倒这种小事,她才不愿意跑一趟。 就当她悠哉悠哉用着午膳,用到一半的时候,却收到念安院的一个重磅消息:文氏怀孕了! 第143章 动了胎气 因为被小裴氏罚跪导致动了胎气才晕倒见红的,侍医正在为她医治。 骤然听到有女眷有孕,萧绾妤当场懵住。 “主子,主子?”青萝最先反应过来,提醒她,“主子,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萧绾妤思绪回笼,放下碗箸,起身道:“过去看看。” 等萧绾妤赶到的时候众人都堆在正屋,正屋内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与淡淡的血腥味。 魏胤珩看到她立马起身过来扶她,“你怎么过来了?” “妾身听闻文承徽晕倒,过来看看。” 魏胤珩伸手掐了掐她的粉腮,轻轻瞪了她一眼,他还不知道她,哪里有人热闹哪里就有她,大着肚子还要过来凑热闹,她是真的很闲。 他扶着人往里走,顺口问道:“用完膳了?” 此时正是午膳的时候。 萧绾妤不敢说自个吃了一半跑过来看人热闹,只能骗他:“妾身吃饱了。” 文承徽见红还躺在里面被侍医医治,太子反倒只惦记起萧良娣有没有用午膳,众人心里一阵泛酸,真是同人不同命。 都是一样怀着子嗣,一个被捧在掌心,一个却视而不见。 魏胤珩刚将人扶好坐下,此刻周侍医也领着医僮走了出来,“启禀殿下,文承徽已怀孕一个月,方才动了些胎气,幸亏未有大碍,后续喝上几副安胎药,好好休养即可。” 话落,文承徽婢女半夏从内间跑出来,扑通跪倒魏胤珩面前,磕了重重一个响头,哭诉道: “奴婢求殿下给我们主子做主,求殿下给我们主子做主。” “到底怎么回事?” 魏胤珩其实也是刚来,方才念安院的人来禀文氏晕倒时,他本不想来,还是林泰安来报文氏见红,他才匆匆赶来。 他这才刚坐下,萧绾妤便到了,他只顾这小女人,还来不及询问事情的起因。 半夏哭道:“殿下,是裴良媛,我们主子请安回来路上遇到裴良媛,我家主子因头有些晕晕沉沉的,行礼不及时,裴良媛便抓着这点刁难我家主子。” “罚我家主子在太阳底下跪满两个时辰,我家主子这才昏倒见红动了胎气,还请殿下给我家主子做主。” 魏胤珩面无表情望向小裴氏,小裴氏被吓得起身跪了下来。 “殿下明鉴,是文承徽对妾身出言不逊,不敬上位,妾身才对她小惩大戒,妾身根本不知文承徽怀有身孕。” “是小惩大戒还是发泄私怨,谁知道呢?”此刻,一道嘀咕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是另一位良媛姜氏。 她是前良媛俞氏的表妹,进宫一个月尚未侍寝过,早早就站在许良娣的队伍。 她周遭的人赶忙往旁站去,生怕被她连累。 姜氏见状,脸上讪讪,缩着脑袋往后站去。 裴菀沁觑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什么私怨?”既然有人提到,魏胤珩自然不可能忽视这个问题。 众人都知道是何私怨,不过这话众人可不敢接。 开什么玩笑,太子妃都处理好此事了,她们事不关己干嘛要重提此事惹得一身腥? 半夏见没人吭声,只能硬着头皮回道:“裴良媛是因殿下昨晚过来念安院的事儿,恼上了我们主子。” 她只说了这么多,不敢说小裴氏借此发泄私怨。 小裴氏指着她,怒斥道:“你胡说八道,分明是你主子出言顶撞,嘲讽我没有侍寝,什么时候成了我故意挑事儿了。” “殿下——” “够了,孤想去哪儿还要看你脸色不成?” 请安发生的事儿他早已知晓,太子妃分明已经给她做主了,她还咬着此事不放,到底是谁给她脸面了。 对上魏胤珩冷凝的面容,小裴氏心尖一颤,“妾身不敢。” 随即她朝裴菀沁望去,希望她能替自个说说话,“娘娘——” 此刻,文氏在内间听到小裴氏哀求裴氏的声音,担忧太子看在裴氏的份上将此事轻拿轻放,再也躺不住了。 没等裴菀沁开口,文氏已经从被小宫婢扶着从内间走了出来。 魏胤珩拧眉道:“你出来做什么?” 文氏脸色苍白,她推开宫婢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哭得欢声颤抖,哀求道: “殿下,裴良媛滥用私刑,刻意刁难妾身,谋害皇嗣,还请殿下替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 “殿下,求求您了,您一定要替咱们的孩子主持公道—— ” 魏胤珩扫了宫婢一眼,宫婢赶忙将文氏扶起来。 东宫子嗣艰难,这是东宫的第二个子嗣,如今出了纰漏,裴菀沁自然不会替小裴氏求情。 她盯着男人冰冷的目光,上前跪在地上请罪,“妾身管理不当,以致皇嗣有损,还请殿下责罚。” 她只承认管理不当,是不会承认文氏指责小裴氏谋害皇嗣的罪名。 毕竟,她们都是裴家女,小裴氏担上谋害皇嗣的罪名,于她,于裴家都是名声受损。 听到她只为自个请罪,没听到她为自个求情,小裴氏眼底满是惶恐失望。 小裴氏只能自个求情,“殿下,妾身没有谋害皇嗣,妾身真的不知道她怀有身孕,求殿下明鉴……” 是,她是气不过文氏截了她的侍寝,故意借机刁难文氏,可她根本就不知道文氏怀了身孕。 文氏指着她谋害皇嗣,她真的要冤死了。 萧绾妤将小裴氏眼底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疾不徐地插话,“殿下,裴良媛进宫以来一直恪守本分,想必她也与大家一样,方才才知晓文承徽怀孕的事儿。” 话落,许良娣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文承徽与萧良娣身上来回转动,意味深长询问道: “萧良娣比我们还晚到,又怎么能确定裴良媛一定是方才才知晓文承徽怀孕的事儿?” “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众人闻言,目光隐晦地打量萧绾妤,纷纷猜测,萧良娣莫非与此事有关? 会不会是她提前知晓了文氏怀有身孕,借太子妃的人手,提前除掉文氏肚子里的孩子,为自个的孩子扫除障碍? 第144章 降位分 毕竟,萧良娣也是被人谋害肚子里的皇嗣后,才爆出怀有身孕的。 这些女人都知道许氏这话的言外之意,魏胤珩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眉目寒冰,怒斥一声“放肆”,犀利的目光扫了一圈,落在许氏身上。 许氏不过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太子便如此偏心袒护,众人心里一阵冒酸。 许氏捏紧手中的绣帕,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讪讪道:“妾,妾身只是好奇。” 萧绾妤像没发现众人的隐晦目光,真诚朝许氏发问:“请问许良娣,殿下昨晚是宿在哪儿的?” 不等许氏回答,她自顾自继续道:“念安院啊。” “殿下昨晚既然宿在念安院,那文承徽怀有身孕,殿下不可能不知晓。” “殿下若是知晓了,太子妃娘娘又怎么会不知晓?” “既然殿下与娘娘都不知晓的事儿,裴良媛又怎会知晓?” “这么简单的事儿不用动脑子就能想到了,非得要我一下下的给你掰开揉碎了讲么?” 说罢,她满脸真诚地给许氏递了个’你怎么那么蠢‘的眼神。 话落,事不关己的任氏等人都垂下脑袋,强压忍不住扬起的嘴角。 被当面骂蠢的许氏被噎得一阵红一阵白! 恪守本分是指裴良媛进宫时间短,太子殿下都不知道的事儿,没有人脉的裴氏能比太子更早知道文氏怀孕? 既然没那个本事,哪来故意谋害皇嗣一说? 小裴氏感激地望了萧绾妤一眼,忙不迭附和道:“殿下,萧良娣说的没错,妾身真的是方才才知晓文承徽怀孕,妾身没有谋害皇嗣……” “孤就当你真的不知晓文承徽怀有身孕,可你言行有失,心怀怨怼,即日起降为承徽,禁足一个月以儆效尤!” 魏胤珩沉沉目光扫向小裴氏,凛声道。 小裴氏闻言,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还好,还好,没有陷害她谋害皇嗣便好…… “太子妃管理不当,孤便罚你一个月的俸禄,你可有异议?” 听到不痛不痒地罚了一个月的俸禄,裴菀沁赶忙伏身谢恩,“妾无异议,谢殿下恩典。” 她们都无异议,可文氏对这样的处理结果不满意,她眼泪婆娑地喊道:“殿下——” “你如今只顾好好养胎,待你平安诞下子嗣,孤重重有赏!” 文氏还想开口,半夏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袖,她颓然地闭上眼睛。 “孤今晚再来看你。” 说罢,让半夏扶着文氏进去歇息。 文氏闻言,只得压下繁杂的思绪,随着婢女进去歇息。 处理完事情,魏胤珩起身拥着萧绾妤率先离开。 两人还没回到长乐宫,萧绾妤的肚子便传来一阵咕咕声。 魏胤珩佯装冷着脸,一副看穿她的模样,“你午膳没好好吃饭是不是?” 都要当娘的人了,玩心还这么重,不必说又是为了看热闹饭都不好好吃了。 “没有。”萧绾妤满脸羞红地捂着肚子,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俏声道:“我方才确实吃饱了,要怪就怪它太贪吃了,那么快又饿了。” 魏胤珩啧了一声,一手捂住她的小腹,无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宠溺,“你自个不好好吃饭,还让它背锅?” “你往后要甩锅给它的时候别让它听到,免得它要闹你。” 言讫,他的大手放开她的小腹。 萧绾妤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所以,他方才捂着她的肚子,是为了不让孩子听到她让孩子背锅? 魏胤珩觑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林元清,顺着小女人的话,吩咐道:“没听到?你家小主子说饿了。” “啊?”林云清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忙应声,颠颠儿地跑去厨房传膳。 萧绾妤娇哼一声,扭头不理他。 “这就恼上了?不是你说它饿了么……” 魏胤珩一路将人哄进长乐宫,亲自盯着她好好用膳。 用完膳,男人正剥着贡柑,一块一块撕好白丝递给她,看着她一瓣一瓣吃得好不乐乎,迟疑问道: “哕哕,你就没别的事儿要问孤?” “啊?要问什么?”萧绾妤吃得正尽兴,顺手塞了瓣果肉进嘴里,含糊问道。 魏胤珩神色微微一僵,“问文氏的事儿。” 文氏突然怀孕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是没心没肺,还是不在乎他了? 须臾,萧绾妤这才反应过来,“怀孕的事儿吗?” “这不挺正常的吗?东宫来了这么多姐妹,不是文氏也有其他人,我问来做什么?” 她有些搞不懂这有什么好问的,难道她要问他为什么让文氏怀孕? 这不搞笑吗? 再说了,她如今怀胎四个月,要急也不是她急,东宫还有这么多女人,那些没有子嗣又没侍过寝的可比她急多了。 魏胤珩被她这随意的语气弄得一噎,“哕哕不会多想便好。” 说着,他顺手将最后一瓣果肉塞进她嘴里,亲了亲她被果肉塞得鼓起的粉腮,温声哄道:“哕哕只管安心养胎即可,放心,孤会让咱们的孩子平平安安落地!” 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眼眸,萧绾妤糯糯点头。 “好了,孤要去处理政务,你好好歇息。” 言弃,魏胤珩起身领着林泰安离开。 走出长乐宫,他朝吩咐林泰安,吩咐道:“去孤的库房里捡些补药与绸缎送去念安院,对了,长乐宫也送同一份过来。” 林泰南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回道:“殿下,您忘了,您私库的钥匙在萧良娣那儿呢。” 确定要他去跟萧良娣那儿拿钥匙开库房拿东西赏给念安院吗? 魏胤珩脚步一顿,“那就去找太子妃拿,从公中库房出。” “对了,顺道把前几日收到那两匹云锦各送一匹去给萧良娣与文承徽。” “还有”他话语一顿,眉目含冰道:“派人盯紧各处。” …… 永宁宫偏殿内,躺在小榻上假寐的裴菀沁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眸幽幽问道:“东西都拿走了的?” 琼琚捧着账册上前,恭敬回禀:“都拿走了,奴婢已登记完出库,娘娘可要看看账册?” “不必了。”裴菀沁不知想起什么,低笑一声,“咱们殿下的心肝可真够偏的,时时刻刻怕他的小心肝受委屈!” 第145章 不瞒着,给别人当靶子? 方才在念安院偏心偏得明目张胆还不算,如今赏赐点东西安抚文氏都不忘带上他的心肝,就生怕他的心肝拈酸吃醋。 说着,她想起被禁足的小裴氏,吩咐道:“琼琚,你等会子去一趟秋晴院看看十二娘子,还有吩咐底下的人,不得怠慢秋晴院。” 底下的奴仆惯会见风使舵,不得宠的女眷,明里暗里都会克扣一些分例,或是伺候不周。 如今见小裴氏被降位分又被禁足的,若是她不派人打招呼,指不定还不知道要怎么暗地里克扣秋晴院的分例呢。 琼琚恭敬应声:“奴婢知晓。” 她懂主子的意思,就是派她过去对小裴氏恩威并用,敲打敲打一下。 “主子,那文承徽呢?”琼琚迟疑问道。 她家主子一贯的宗旨便是:东宫子嗣不需要多,有嫡子足以! 可文承徽此时怀孕,似乎打乱了她主子的计划了。 “怀了正好,本宫可以多一个选择。”裴菀沁冷笑道。 她本来是打算去母留子,将萧绾妤的孩子抱过来养,但长乐宫如今被魏胤珩围得严严实实的,这无疑给她的计划增加难度。 文氏此时怀孕再好不过,她要抱养一个承徽的孩子,直接向殿下开口便是了,那可比抱养受宠良娣的孩子要简单多了。 再说了,谁能保证萧绾妤这胎怀的一定是男孩。 “可是——”佩云迟疑地接过话,“文承徽会不会因为裴承徽埋怨上娘娘?” 裴菀沁眉目一冷,厉声道:“她敢!” “除非她不想平安诞下子嗣!” 她今儿不偏不倚,处事公正。 文氏如今怀有身孕,后院这么女人,还有一个受宠的萧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只要文氏不是蠢货,就该知道唯有她才可以保她们母子平安! 裴菀沁猜得没错,文氏是对她心生不满,但她也知晓自个的情况,只能将所有的怨恨都算在小裴氏与萧绾妤的身上。 床榻上,文氏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呢喃道:“裴承徽、萧良娣,我一定跟你们没完!” …… 林泰安速度挺快,不到半个时辰便从公中库房拿来一批补药与绸缎,还有一匹云锦过来。 青萝将东西登册入库后,拿着账本过来禀报:“主子,听闻那边也收到了殿下的赏赐,也有云锦。” “她如今怀着身孕,殿下总不能什么都不赏赐。” 看到小姑娘撅着嘴,忿忿不平,萧绾妤调侃道:“一点东西罢了,你这般小气做甚,反正又不是我们库房出。” 话题引到念安院,青黛忍不住提起方才的事儿,“主子,您方才为何要替裴承徽说情?” 小裴氏被降位了,确实该改口裴承徽。 “这不是同时招惹了太子妃与文承徽么?” 分明就不关她主子的事儿,要她说就不该管裴承徽,反正太子妃都不管,她家主子凑什么热闹。 “你觉得我今儿不管小裴氏就不会招惹太子妃与文氏?” “我以前也从来没想过与她们争,可俞氏、施氏是如何对我的?” 想起这两个人,萧绾妤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讥笑道:“有很多事儿,不是咱们想避就能避开的。” “太子妃之前纵容俞氏以下犯上的事儿我可都记得,我顺口说句话便能挑拨离间,何乐而不为?” 当时小裴氏分明就对裴氏心生不满,她说两句话的事儿,干嘛不说? 至于文氏? 两人前后脚怀有身孕,皆会将对方肚子里的孩子视为绊脚石,即便她今儿不替小裴氏说话,凭男人对她的宠爱都会遭对方怨恨。 青萝闻言,喜笑颜开附和道:“能给太子妃添堵也是好的。” 青黛点点头,将宫人方才禀报的消息回禀她,“听闻,琼琚姑娘方才去了秋晴院……” …… 自从文氏被诊出怀有皇嗣后,裴菀沁特意从药藏局拨了位侍医专门照看文氏。 后院中一应吃穿用度除了永宁宫,都先紧着长乐宫与念安院,惹得许多女眷很是眼红。 当然,她们表面上可不敢有异,只敢在私下聚在一起编排。 “长乐宫也就算了,怎么连念安院都要先紧着她们?不过区区一个承徽罢了。” 华春宫偏殿中,姜良媛觑了一眼旁边的许良娣,小声道。 许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暗,倏地冷着脸放下茶盏,淡淡开口道:“姜妹妹慎言!” “这些话若是传到殿下的耳朵里,本良娣可保不住你。” “妾这不是替许姐姐不值么,妾也只会在许姐姐面前说——”姜氏脸色尴尬地摇着团扇,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 许氏觑了她一眼,没接她的话。 见气氛有些微妙,姜氏也不打算再留下来了,“许姐姐,妾昨儿没歇息好,先回去了,明儿再来叨扰姐姐。” 许氏微微颔首,摆手让她退下。 姜氏行礼时,目光隐晦地瞥了一眼她摆动的手势。 一出华春宫宫门的姜氏,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 什么玩意? 位分不高,架子倒不小! 若不是看她蠢,自个才不会在她面前伏地做小! 望着姜氏主仆消失的背影,正在给许氏捏肩的朝颜提了提唇角,扯出一抹讥笑,压低的声音中满是鄙夷: “若没有主子,她还不能侍寝呢,不过侍寝了一次,就眼巴巴地跑来主子面前炫耀,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小家子气得紧。” 前几日魏胤珩过来的时候,许氏替姜氏说话,主动将他推去了昙瑞院,昨儿姜氏才被翻了牌。 这不,今儿去永宁宫请完安,姜氏便赶忙过来感谢许氏。 就是这诚意不太够,临走前还要在许氏面前炫耀一番,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昨晚侍寝一样。 许氏抿了抿唇角,说出的话语中也带了几分鄙夷,“算了,与她计较就是自降身份。” “她依附本良娣,总得要给她一些甜头。” 她手轻轻搭在平坦的小腹上,暗自腹诽:若不是她不能侍寝 ,她怎么可能把机会让给姜氏。 注意到她动作的朝颜,担忧问道:“主子,咱们真的要瞒着吗?” “要不咱们寻个借口出宫找个大夫把脉?” “当然要瞒着,不瞒着,本良娣给她们两人当靶子?” 第146章 这胎怀的是男孩吧? 许氏的月事一向很准,她已经一个月没有来月事了,怀孕一事即便不诊脉她也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可她并不想这么快让别人知晓她怀孕,其一是月份尚浅,其二她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所有人都盯着萧绾妤与文氏的肚子,她隐瞒下来才是最好的做法。 “如今倒是便宜严氏与姜氏了。” 平民出身的严奉仪与姜氏已经依附了她,许氏如今怀有身孕不能侍寝,与其让别人侍寝,不如让她们两人侍寝,她还能做个人情。 盛夏炎热,过来请安的萧绾妤整个人蔫蔫地坐在椅子上,听着裴菀沁轻声细语地询问文氏的身体状况。 虽然萧绾妤与文氏都是动了胎气见红,不过文氏没有摔下石阶,躺了几日身体就恢复过来了。 这不,今儿一早就过来请安了,“多谢娘娘记挂,妾身孕吐还是很严重,不过今儿早上起来能进一些吃食了。” “能吃就好,能吃就好,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与厨房提,若是他们不会做,本宫再换厨子做给你吃。” 文氏甜甜一笑,柔声道谢。 裴菀沁微微颔首,随口补充道:“你若是有什么缺的,也尽管与本宫说。” “多谢娘娘,妾身正想请娘娘给妾身增加人手。” 文氏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裴菀沁,随即又望向萧绾妤,羞赧道: “妾身年纪尚轻,又是头胎,身边也没个年长之人指点一二,所以,妾身也想向娘娘讨个有经验的嬷嬷。” 萧良娣怀孕,郑皇后给其指了自个的陪嫁婢女,如今她也怀有身孕,太子妃给她指派个嬷嬷也不算过分? 文氏如今明显攀比的行为,众人乐得看好戏。 裴菀沁微微颔首,柔声回道:“可以,本宫晚些给你指派位嬷嬷过去。” “谢娘娘恩典。”文氏欢喜道谢。 裴菀沁话锋一转,开始关心起萧绾妤,“萧妹妹,殿下早就免了你的请安,你如今怀有身孕,天气太热就不用来回跑了。” “多谢娘娘关心,妾身会注意。” “如今天气愈发炎热,你这两日胃口如何,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宫中的冰可够用……” 裴菀沁关心完文氏肚子里的孩子,也同样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不是问那种客套的场面话,反而满脸真诚,事事询问,看得萧绾妤一头雾水。 就好像她真的很期待她们肚子里的孩子平安诞生一样。 请完安出来,萧绾妤还在想方才的事儿。 “萧姐姐,萧姐姐——” “主子,傅承徽唤您。”青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回过身才发现傅氏拦下了她的轿辇,指了指不远处的石亭,“萧姐姐,我们正在摘荷叶与莲蓬,你要不要过来坐坐呀?” 前方的荷塘中已经有宫人划着小舟在采摘,凉亭四周也围了帷帐,傅氏猜出她是怕热,笑盈盈补充道: “凉亭内置了冰盆,不热的,萧姐姐要不要过来坐—— ” 傅氏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萧绾妤还在疑惑,前方响起几道齐刷刷的请安声,是恰好巡逻过来的侍卫。 萧绾妤随意摆了摆手,几人抬头瞬间,她发现似乎多了一些生面孔。 不过宫中侍卫经常有增减,想来是又进了一批新人,她倒也没在意。 她起身下了轿辇,看见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傅氏,随口道:“走,太阳多热,再站下去你不怕中了暑气呀。” “欸”傅氏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赶忙追上去。 宫婢替两人掀开帷帐,凉亭内坐着任氏、文氏以及少詹事贺大人的侄女贺良媛三人,看到文氏也在,萧绾妤脚步停在凉亭外,此刻,她不太想进去了。 她与文氏都怀有身孕,事关皇嗣,她不想与文氏凑在一块,免得惹来什么事儿。 凉亭内都坐了不同站队的人,傅氏倒不觉得会有什么事儿,率先走了进去,还催促她进来。 贺氏率先起身行礼,众人跟着她起身, 她浅笑道:“往日只在永宁宫见到萧姐姐,妾想去长乐宫与萧姐姐说话,就怕叨扰了您养胎,今儿难得在这里见到您。” 贺氏说得这么明显,萧绾妤不进去也不太好。 她抬手免礼,缓缓走进去,“我如今身子愈发重了,天气又热,也就愈发犯懒。” 言外之意就是拒绝了贺氏去长乐宫寻她。 贺氏笑容不变,温柔道:“那待萧姐姐诞下孩儿,妾再去恭贺萧姐姐。” 文氏本就记着萧绾妤上次替小裴氏说好话,见状,她手里的手帕捏得紧紧的。 方才几人坐在这里,她与贺氏说话,贺氏都是爱答不理的,转身却如此奉承起萧良娣来了。 不仅贺氏,就是任氏、傅氏,不是在轻声询问萧绾妤吃什么点心,便是吩咐宫人准备酸梅饮子,看到几人都围着萧绾妤转,她心里愈发怄气。 “不必了,青黛已经命人回小厨房拿吃食了。”萧绾妤拒绝了任氏、傅氏的好意。 文氏本来就怄气,闻言,便搭话道:“萧姐姐,我方才尝了这茯苓糕,味道不错的,萧姐姐也尝尝?” 她方才就留意到了萧绾妤在永宁宫没碰任何吃食,眼下也直接拒绝。 她都可以吃,就萧绾妤金贵些,只吃小厨房做出来的吃食? 萧绾妤皮笑肉不笑回道:“文妹妹既然喜欢吃,我怎么好跟你抢,你慢慢品尝好了。” 任氏笑着打圆场,没一会儿,去拿吃食的宫婢提着食盒走进来,任氏命人撤下一部分的吃食,让长乐宫的吃食有位置摆放。 宫婢将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摆了出来,仅仅是粥与小菜都琳琅地摆了十来道,因为小菜几乎都是酸食,凉亭内弥漫着一股酸酸的味道。 文氏见状,心里又是一阵眼红。 东宫各宫各院的供给都是按照品阶严格规定好的,她如今怀着皇嗣,厨房确实紧着她的吃食,替她准备的菜式也超过了承徽位分正常菜式的四菜一汤。 但断没有像萧绾妤这般,光是一顿早膳便摆了十几道菜式。 萧绾妤不知道文氏在眼红,她起来的时候没有胃口,没吃早膳便过去请安了,眼下是真的饿了,她也没管聊天的几人,大口大口吃着东西。 一箸一箸酸爽小菜送入口中,她吃得十分欢快。 看着肉眼可见的消失的小菜,文氏眼眸暗了暗,突然来了句:“萧姐姐这胎怀的应当是男孩?” 第147章 过招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任氏几人停下声音,狐疑地朝她望去。 萧绾妤则警惕地望着她,对上众人各异的目光,她笑盈盈地开口: “哎呀,妾身是想起长辈们常念叨的:酸儿辣女,我看萧姐姐这般喜欢吃酸的,想必是怀了个男孩没错了。” 萧绾妤停下象牙箸,淡淡问道:“那不知道文妹妹喜欢吃酸的还是喜欢吃辣的呢?” 文氏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哎呀,妾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尚浅,妾孕吐严重什么都吃不下呢。” 她又不傻,回答喜酸就是告诉别人她怀的是儿子,回答喜辣怀的就是女儿,她才不想生个女儿呢! “真羡慕萧姐姐胃口这般好,若是妾有萧姐姐这般好胃口,也不用殿下与太子妃这般担忧了。” 她撅着唇,娇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忧愁。 说是羡慕萧绾妤,可脸上写满的幸福却是明晃晃的炫耀,太子与太子妃对她肚子里皇嗣的重视。 这几日文氏的孕吐开始了,今儿还好点,前几日什么都吃不下,整个厨房的人为了让她吃下东西几乎都围着她转。 琼琚也跑了几趟念安院过问情况,便是殿下也连着几日去念安院,不是留在念安院陪文氏用膳就是留宿。 任氏几人闻言,心里暗暗摇头:不过是稍微得点宠,这就让她得意忘形了,如今更是什么人都敢招惹了。 任氏、傅氏与萧绾妤相处久了,知晓她不是泥性子,正等着看热闹,却看到她温柔一笑,清脆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羡慕: “文妹妹肚子的孩子是个惹人疼爱的,尚未出生便这么多人疼着它。” “将来——”她话说一半,及时止住话,神色也闪过一抹不自然。 文氏听闻她的话正得意扬扬,听到她话语一顿,又见她神色有些不自然,以为她是担心自个孩子将来会比她孩子得宠。 她一手轻抚在平坦的小腹上,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将来什么?萧姐姐怎的话说一半不说一半,怪让妾担忧的。” 眼看文氏不依不饶,任氏笑盈盈嗔道:“瞧萧姐姐这话说得,您肚子里的孩子是个乖巧的,殿下自然是极疼它的。” “那是自然的,它都还没出生,我都觉得殿下宠得有些过了。”萧绾妤脸上荡着幸福的笑容。 任氏与她一唱一和,“怎么会宠过了呢?” “怎么不会,就拿房间来说,我前段时间给它准备了房间,殿下看过说我没有给它准备书房,非要让人在偏殿收拾间书房出来,就连书案、椅子、文房四宝都准备好了。” 萧绾妤微微蹙眉,长吁短叹道: “你说说,它都还没出生,殿下早早就准备了这些,哎呦,我替它心疼,这才多大点,它阿耶就记挂上它的学业了。” 任氏眼底闪过一抹了然,接话道:“妾身虽没有生养过,但也知晓养育孩子的不易,殿下这是心疼萧姐姐,早早做好安排也能让萧姐姐轻松些。” “那是,它如今看着是个乖巧的,就是不知道生下来是不是也是个乖巧,若是个脾气不好的,我倒是有的头疼。” “萧姐姐如今是这般说,将来亲儿承欢膝下只觉得处处是甜了,哪里会头疼。” 贺氏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今日来与任氏、傅氏过来摘荷叶本就有意结交几人,眼下自然也乐意帮腔。 她满眼羡慕道:“真是羡慕萧姐姐,不久便有亲儿承欢膝下了。” “贺妹妹将来也有机会的。” “妾身位分低,不敢奢望。”贺氏垂着脑袋,低声道。 “将来的事儿谁说得准呢,本良娣也是幸运罢了……” 文氏轻轻抚摸肚子的手猛地一顿,心里泛起丝丝慌乱。 难怪,难怪她说她这般挤兑萧绾妤,萧绾妤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与任氏唠起嗑来了? 难怪她怎么总觉得这两人说的话有些怪怪的? 书房、书案、文房四宝,为何要准备这些? 萧绾妤不过是通过这些话告诉自个,她的孩子是要养在膝下,既然孩子养在长乐宫,将来读书习文的时候自然得用上这些东西了。 本朝唯有太子妃与两位良娣有资格赡养孩子。 1 文氏是承徽,自然是没有资格抚养的。 除非,她能晋升到良娣之位! 可如今东宫已有两位良娣,也断送了她晋位分亲自抚养的可能! 都怪她被怀孕的好消息砸昏了头,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儿。 就在她思绪繁杂间,宫人已经将采摘的荷叶、莲蓬拿了过来。 傅氏正提议萧绾妤拿些回去做吃食。 萧绾妤也没拒绝,命长乐宫的宫人拿些回去。 “成啦,我用完膳了,荷叶也摘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话落,任氏几人起来送她,文氏也习惯性一手撑着腰一手捂着小腹站了起来。 萧绾妤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文氏的肚子上,来了一句:“文承徽身子重,外头太阳这般热,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免得太子妃心疼。” 言讫,也不等她作答,领着一群宫人施施然离去。 文氏僵硬着身子目送她离去,脑海里不断地盘旋她那句“免得太子妃心疼”。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她怀孕以来,太子妃为何会对她百般呵护了。 是啊,她位分低不能亲自抚养亲儿,萧良娣怀有身孕,无需替别人养孩子,许良娣与她同期进宫,子嗣一事并不急,唯有太子妃,成婚多年无所出的太子妃膝下需要一名嫡子! 虽说她位分低,可将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送给别人抚养,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这般想着,她心思微动,一手捂着肚子,断断续续喊道:“疼,疼——”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半夏立马发现她的不对劲儿,看她脸色苍白,立马扬声唤人去请侍医。 凉亭中的慌乱萧绾妤无从得知,她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光是东宫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的肚子,文氏轻飘飘的一句“我看萧姐姐这般喜欢吃酸的,想必是怀了个男孩没错了”,就将她置于危险之地。 别人既然想拿她们母子做筏子,那就别怪她! 正好,让文氏与裴菀沁一起斗去! “主子,您觉不觉得太子妃待您也很好。” 青黛端着赵嬷嬷刚熬好的木瓜饮子递给她,突然目光隐晦地望着她的肚子,压低声音道。 萧绾妤拿汤勺的动作一顿,脑中轰然。 第148章 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她只记得自个是良娣能抚养亲儿,光顾着挤兑文氏了,仔细想想,从得知她怀孕,裴菀沁待她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 从她出事,裴菀沁尽心尽力彻查东宫,到日常的供给、侍医,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裴菀沁很希望她这胎平安诞生。 是了,东宫无所出,彼时新人尚未入宫,裴菀沁想要嫡子的话,只能惦记她这胎! 以男人对她的宠爱,裴菀沁开口向男人讨要,男人是不可能给她的,除非,去母留子…… 萧绾妤将手里的碗重重地磕在绣桌上,扯着桌布紧紧攥在手里,清澈的眼眸一寸寸变寒。 好,好,好极了! 裴菀沁不是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成为嫡子吗,那她便如裴菀沁所愿! 文氏在凉亭中喊疼后,半夏赶忙将人送回来,又请了侍医,众女眷得到消息都赶了过来。 念安院正屋中站满了一屋的女眷、宫婢,裴菀沁坐在上首等候消息。 内间内,几位侍医正替脸色惨白的文氏把脉,魏胤珩正坐在榻前等候,屋内跟着伺候的是林元清。 她动了胎气,林泰安要领人去凉亭调查。 几位侍医轮流把脉,都没觉得文氏的脉象有何不妥。 可你要说不妥,她又脸色白如纸张,一直喊着疼,就她这种情况,事关皇嗣,谁敢说她脉象并无此不妥。 几位侍医又轮流把了一遍,就在魏胤珩即将要失去耐心时,周侍医起身擦了擦额间的汗,硬着头皮禀报: “启禀殿下,文承徽动了胎气,幸好并不严重,喝下几副安胎药便可。” “不用施针?” 周侍医恭敬回道:“无需施针,喝安胎药才是较为稳妥的法子。” 文氏只是装模作样,又不是真的要折腾肚子里的孩子,听闻喝药最为稳妥,赶忙开口应下:“那有劳周侍医了。” 周侍医应声,领着几位侍医出去开药方。 侍医一走,屋外的女眷都心急想知道皇嗣到底怎么了,全都涌了进来。 一进门便听到魏胤珩的声音:“你们主子好好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半夏与伺候的宫人立马跪下来,半夏喊道:“殿下——” “半夏。”文氏轻呵一声,咬着唇瓣望向男人,踌躇道:“殿下,是妾身身子不争气与他人无关。” 半夏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文氏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看得裴菀沁拧了拧眉: “你如今怀有皇嗣马虎不得,有什么事儿无需藏着掖着,自有殿下与本宫替你做主。” 话落,姜氏轻声道:“文妹妹方才不是还在凉亭有说有笑的吗,怎么突然就动胎气了呢?” 此话一出,几道视线投到方才一同在凉亭中的贺氏、任氏、傅氏三人身上。 此刻,出去勘察的林泰安回来了,他躬身道:“启禀殿下,奴婢检查过凉亭内并无异常,剩余的点心、茶水,侍医也并未查出有异。” 都没有问题,难道是谁推搡了她? 魏胤珩指着半夏,“你来说。” “启禀殿下,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半夏话语一顿,支支吾吾道:“莫非,主子是因为那些话思虑过重—— ” “半夏。”文氏又出声打断了她,伸手轻轻扯了扯魏胤珩的衣袖,唯唯诺诺道:“殿下,此事与他人无关,妾身可否私下与您说?” 话落 ,任氏走了出来,行礼道:“殿下,方才萧姐姐与妾身、贺妹妹、傅妹妹几人皆在凉亭中,我们可什么都没有做。” “萧姐姐刚离开,文妹妹便动了胎气,为了证明与他人无关,还请文妹妹有什么话当面说,也好还妾身等人的清白。” 话落,不知道谁很轻地嘀咕了一句,“怎么不见萧良娣?” 魏胤珩正要遁声寻人,萧绾妤的声音从门口递了进来,“本良娣身子重来得慢,让闻妹妹久等了。” 众人闻言,赶忙散开与白着脸色的闻昭训拉开拒绝。 闻昭训缩着脑袋,请安:“萧,萧良娣安。” 萧绾妤淡淡觑了她一眼,盈盈上前,正准备行礼,魏胤珩已经开口免了她的礼,“外面日头大,你身子重,怎的还特意跑一趟?” “妾身听闻妾身方从凉亭离开,文妹妹便请了侍医,如此大的阵仗,妾身怎能不来。” 魏胤珩将衣袖从文氏手中抽回。 “殿下——”文氏诺诺喊了一声,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魏胤珩没理她,看见萧绾妤还眼巴巴地站着,文氏却躺在床榻上,他心里十分不舒服,斜睨林元清,没好气斥道:“还不给几位主子看座,等着孤亲自动手?” 林元清缩了缩脖子,赶忙吩咐宫人搬来圆墩。 众人闻言,众人心里一阵酸涩,太子妃都陪着她们站了这么久,殿下是半点看不见,萧良娣才来,他就心疼地吩咐宫人看座。 真真是舍不得萧良娣受累半分。 内间不大,也就裴菀沁与两位良娣有位置坐,其余人都得继续站着。 任氏赶过来站了几刻钟了,双腿都泛着酸,她不愿意在站着看文氏耗下去,继续方才的话题: “既然萧姐姐也来了,文妹妹有什么话便当面说,都是自家姐妹,咱们还是把话说开的好。” “我——”文氏怯怯地望着男人,又望了望任氏、萧绾妤等人。 “文妹妹有什么话不能对我们说的吗?”萧绾妤喊的是文妹妹,却是望向任氏。 任氏柔声接过话,“半夏说文妹妹许是听了那些话思虑过重,妾身寻思着咱们方才也没说什么话刺激到文妹妹。” 文氏主仆都被她的话吓得一怔,不是这怎么跟她们想的不一样呢? 不是,任氏怎么不依不饶起来了呢? 第149章 天将祥瑞,福星降世 “什么话?”萧绾妤满脸茫然,突然她短促地“啊”了一声,软糯的语气中满是歉意:“文妹妹,该不会是因为你觉得我肚子里怀的是儿子才思虑过重?” “还是因为她们方才说羡慕我有亲儿承欢膝下,才思虑过重的?” “什么叫觉得你肚子里怀的是儿子?”魏胤珩半点没在意文氏的思虑过重,他只在乎这句话。 “妾身方才在凉亭中用早膳,文妹妹看见妾身的小菜都是酸的,她便说酸儿辣女,说妾身肚子里怀的应当是儿子。” 当时花园中那么多人,文氏既然说出她怀的是儿子,那这事儿也不是秘密了,萧绾妤也不怕被人知晓便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 任氏又接过话,将她们闲聊中提到的书房、亲儿承欢膝下都给魏胤珩说了。 话落,魏胤珩目光沉沉地觑向文氏。 他费尽心机推文氏出来转移众人视线,文氏胆敢拿小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来 作筏子? “殿,殿下,不,不是的,妾身没有因为这些话思虑过重。”对上男人冷凝的面容,文氏紧张地抓紧薄被,怯怯地反驳。 文氏不确定男人为何这般生气,或许是因为那句亲儿承欢膝下? 她心里很慌,她是看着自个最近得宠,想借着动了胎气的由头给萧绾妤上点眼药水。 再慢慢地给男人吹枕头风,若是能给她晋升位分,能将孩子养在她膝下是最好不过了,若是不能让男人怜惜怜惜自个也是好的。 谁知她的计划都被任氏与萧绾妤给打乱了。 “既然不是因为这些话思虑过重,那你便好好安胎。”魏胤珩说着站了起来。 “殿下——”文氏伸手去攀男人的衣袖,男人已经抬步离开,结果只碰到衣袖边儿。 “你们也都散了。” 众人齐刷刷行礼,面上客套地让文氏好好养胎,实则暗暗嘲笑文氏不知天高地厚,想要仗着肚子里的皇嗣使性子,结果就这? 魏胤珩离开前淡淡扫了闻昭训一眼,冷声道:“闻昭训规矩不严,将宫规抄三遍,好好长长记性。” 闻昭训吓得脸色大变,恭敬谢恩,直至男人出了内间她仍是不敢动弹。 裴菀沁起身的时候,目光晦暗地觑了一眼文氏: “文承徽肚子里怀着皇嗣,若是心思重可以来永宁宫寻本宫聊天解闷,有什么事儿莫要憋在心里,对皇嗣不好。” 文氏诺诺应声。 “走,孤送你回去。”念安院外,魏胤珩揽着萧绾妤的腰身朝轿辇走去。 “你身子愈发重了,往后没什么大事儿让宫人来一趟即可。” 萧绾妤柔若无骨地依偎在他怀里,骄横地瞪了他一眼,娇声道:“妾方走她就动了胎气,妾要是不来,不得给人扣上帽子。” “胡说八道,谁敢给你扣帽子。” “谁敢,自然是殿下的新欢了,妾身以前只听闻只闻新人笑——唔——” 魏胤珩不喜她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垂首吻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尝到那份柔软后,魏胤珩重重地捻着,噬咬,咬够了,唇瓣在她嘴角流连忘返,两人气息彼此纠缠交、融着。 许久,魏胤珩才气\/喘\/吁吁放开她,指腹轻柔地擦去她嘴角糊掉的口脂,深邃的眼眸堆叠出层层欲念。 声音暗哑道:“往后要是再敢胡说八道,为夫绝不轻饶。” 轿辇停下,萧绾妤轻哼一声,搭着青黛的手率先下了轿辇。 魏胤珩大步追上她,终于在要进入正殿时才将人从青黛手里接过,温柔哄道: “你好好养胎,莫要记挂那些有的没的,什么事儿都没你与孩子来得重要。”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人牵到罗汉床榻上。 萧绾妤闻言,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小手在男人掌心抓了抓,绝艳的小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声音娇滴滴道:“夫君~” 魏胤珩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讨好的笑容,顿时警铃大作,“怎么了?” “夫君方才不是说妾身与孩子最为重要么,妾身有事儿想求夫君。” 说话间,萧绾妤已经依偎进男人怀里,魏胤珩护着她的腰身,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萧绾妤甜甜笑道:“妾身听闻夫君出生时天降甘露,百姓们都称夫君是福星降世。” 魏胤珩出生前三年,全国许多道州一直大旱,河北道也赫然在列。 三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饿殍载途,白骨盈野,他出生那日恰好许多道州天降暴雨,他是福星降世的传言便是从河朔百姓口中慢慢传开。 为百姓带来甘露的魏胤珩自幼便深受百姓爱戴,立为储君后,愈发深得民心。 萧绾妤拉过男人的大手搭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一字一句道:“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妾身也想它出生时天降祥瑞。” 男人的子嗣只会越来越多,孩子既然投生在她肚子里,她定会竭尽所能替它铺路。 她之前就一直在思量此事,其实她有考虑过让娘家人去操办此事,让男人真的相信她的孩子是福星降世。 但考虑到男人多智近妖,再者,她不能保证娘家人的安排会瞒得过皇帝。 思量许久,她才决定将此事坦白告知。 “夫君,你说好不好?”她攀着男人的手臂轻轻摇晃,撒娇问道。 “好,为夫定会如夫人所愿。”魏胤珩垂首吻上小女人的粉腮。 他很高兴,她能与他想到一处去。 他本人深知福星降世带来的好处,且他被传子嗣缘薄多年,他自然也是动了这样的心思。 此举不仅能瓦解东宫的谣言,还能替他们的孩子提早笼络民心,何乐而不为。 与男人说好了之后,天降祥瑞的事儿她就不管了,全交给他去准备。 这日,魏胤珩陪萧绾妤午歇,醒来的时候青萝进来禀报,任氏、傅氏、贺氏过来寻她。 魏胤珩闻言,随口问道:“听闻贺良媛这几日常来?” 他虽然政务繁忙,可后院的事儿林泰安每日都会向他禀报,他想不知道也难。 萧绾妤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糯糯点头,“经常来呢,是个聪慧的。” 那日在凉亭,贺氏帮她合伙挤兑文氏,萧绾妤也就没拒绝她来长乐宫。 贺氏来长乐宫一向礼数,又是个聪慧通透的,她觉得人还行。 魏胤珩点点头,“贺氏可以来往,哕哕有分寸即可。” “妾身知晓了。” 送走魏胤珩,她吩咐将人请至偏殿,青黛青萝替她盥漱装扮一番便扶着她出去了。 殿内,三人已经就跟在自家一般自在,喝着茶,吃着点心,任氏正与贺氏切磋棋艺,傅氏则在绣着小衣,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绣的。 “你们是来陪我解闷的,还是来借地方的。” 三人起身行礼,任氏笑盈盈回道:“萧姐姐嗜睡,我们边玩边等嘛。” 第150章 区区庶子不过是利息 贺良媛也莞尔笑道:“萧姐姐可要来一局?” “算了,你们玩,我不想伤神。”萧绾妤坐在她们旁边看着她们玩。 几人没玩一会儿,青黛疾步走进来禀报:“主子,宫中传来消息,晋王殿下的庶长子落水身亡。” “什么?”几人一片哗然。 青黛解释道:“据说是乳娘没照看好,孩子摔进荷塘直接淹死了,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咽气了。” 死的庶长子是郭孺人的孩子,孩子才三岁,一个不留神的功夫已经没了。 一个时辰前,晋王遣人入宫禀报皇帝与翟贵妃,一个稚童早夭倒不用众人去哭丧,只是宫中已经传遍此事,青黛也是过来报信而已。 几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什么落井下石的话,就是感觉此事发生得很突然罢了。 莫说区区一条人命她们不看在眼里,即便她们看在眼里,也不会去同情与自个夫君夺嫡之人的孩子。 萧绾妤此时想到了萧嘉虞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晋王庶长子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金疙瘩。 也不知道此事有没有她的手笔? 女眷这边都收到消息了,魏胤珩那边自然也收到消息了。 书房中,京元恭敬禀报道:“殿下,那人已安全接出晋王府。” 魏胤珩微微颔首,俊美的脸上泛着一层寒霜,轻啧一声,“可惜,不是那毒妇的嫡孙!” 区区一个庶子不过是翟氏欠他的利息罢了,还不足以解他的心头之恨! 坐在圈椅之上的男人周身透着沉冷与阴鸷,看得林泰安汗毛直竖,他壮着胆子开口道:“殿下,不是还有萧孺人吗?” 魏胤珩嘴角扯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修长如玉的手指轻点椅柄,低沉的声音里淬了冰,“孤倒是把她那胎儿给忘了!” 小女人身子重,都将这利息给忘了。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代劳! 他抬眸望向京元,冷声道:“若是她能熬到生产,届时再动手。” 届时,他会将子嗣缘薄四个字还给晋王! 至于萧嘉虞,能不能活过来就看她自个的造化了! 晋王庶长子死了约莫半个月左右,李南意终于与晋王退了婚事。 退婚圣旨下达的翌日她就迫不及待过来与萧绾妤分享喜悦。 “你是说晋王主动向陛下提出退婚的?”萧绾妤咬着块桂花糕,惊得目瞪口呆。 她听魏胤珩提了一嘴,晋王最近的差事办得不好,皇帝对他有意见,中立党也在弹劾他,加上庶长子溺亡,颇有种诸事不顺的感觉。 都这样了,晋王居然愿意放弃李家? 不对,皇帝亲赐下的圣旨居然能收回? 李南意放下手里的饮子,嘿嘿一笑,“是郑五郎给我退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与我阿耶说的,反正他们替我折腾。” “对了,我听说晋王最近与凌将军的侄女交往甚密。” 对上萧绾妤茫然的神色,她解释道: “那凌将军的二弟之前在扬州任职刺史,前两个月因功调回长安,他那嫡女跟着一起调回来,见到晋王后一见钟情。” 萧绾妤闻言恍然大悟,“哦~难怪了。” 凌将军就是凌睿峯骠骑大将军,之前奉旨调查乡贡一案,绝对的保皇党。 “所以他在打凌将军的主意,为了凌将军放弃了你们李家?” 凌将军作为开国功臣,执掌军政二事,与其娶了李南意让李家不情不愿地帮她,不如改娶凌家女。 若是晋王能娶凌将军之侄女,那起码笼络了一小半的保皇党。 “谁知道呢,管他呢,反正我如今与晋王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李南意笑得满脸得意,随后转移话题,与萧绾妤聊起她肚子里的孩子。 两人用完午膳,送走李南意,本来要午歇的萧绾妤却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魏胤珩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像煎饼一样将自个翻来覆去的。 “怎么还不睡,不困?” “夫君?”萧绾妤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声音细软问道:“你怎么有空过来,政务不忙吗?” “孤没来陪你用膳,过来看看你。” 魏胤珩掀起后裾坐在她身旁,正打算将她拥入怀中,小女人躲了过去,“不要抱,太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盆里已经摆了六盘冰,她还是觉得很热,她倒是想多摆两盆,赵嬷嬷怎么都不肯,生怕冰太多她会着凉了。 她如今不好吃药,着凉只能靠自个抗,她也只能妥协。 宫里往年这个时候都去行宫避暑了,可因为最近皇帝身体不好,去行宫避暑的事儿都没个影儿。 皇帝不去,东宫自然也不好去,只能盼望夏日早日过去。 魏胤珩温柔应好,捏了捏她的粉腮,语气危险问道:“听闻你午膳只用了一碗饭?” “对呀,我,我今儿没什么胃口。”萧绾妤眼神闪躲,默默挪动身子,离男人远一些。 “你是没什么胃口,还是有意节食?” 赵嬷嬷说,她今儿的早膳也用得比平时少。 赵嬷嬷劝了几句萧绾妤都说没胃口,她也不好说重话,只能尽快禀报给魏胤珩。 “我最近胖了不少。”萧绾妤撅着嘴,诺诺反驳道:“再说了,我是少食多餐,全都加起来算,没有吃少的。” 魏胤珩轻叹一声,好声好气哄她,“不算胖,你不过是丰腴些罢了。” 第151章 她怎么又出事了 小女人自打怀孕以来胃口很好,饿了吃吃了睡,以前尖尖的脸蛋圆润了不少。 “可是,可是我还有好几个月才生,再这样下去待生的时候指不定胖得圆滚滚的。”萧绾妤张开手在腰身比了个大概的尺度,愁眉苦脸道。 “真的不会,你吃得孩子多是因为肚子里孩子的缘故,你若是节食,它恐怕吃不饱,到时候生出来会比别的孩子瘦弱些。” “况且,你胖成圆滚滚的,孤也喜欢。” 魏胤珩强行将人搂入怀中,俊脸埋在她的颈间,好闻的淡淡花露香气霎时钻进他的鼻子,他喉结滚动,许久没尝到她的滋味了…… 第一次怀孕的萧绾妤被他说的“比别的孩子瘦弱些”给吓住了,根本就没别的心思,“那,那我多吃点。” “真乖。”魏胤珩压下眼底的暗欲,亲了亲她的颈脖将人放开,轻拍她的薄背让她赶紧睡觉。 “我睡不着。” “怎么睡不着?”魏胤珩望了眼墙角的漏更,平时这个时辰她早就睡着了,今儿不困? 萧绾妤把李南意方才讲的话与他说了一遍,“夫君,你说晋王是不是有把握拿下凌家?” 魏胤珩以为她是怎么个睡不着法,合着在记挂这些有的没的。 “前朝的事儿交给为夫即可,你如今好好养胎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哎呀,我就是想不通嘛。” 萧绾妤抱着男人的臂弯撒娇,“夫君,你说陛下为何会同意晋王退婚,这圣旨颁发了居然还能收回成命的?” “我怎么觉得陛下有些偏心晋王呢?” “夫君,你就与我说说嘛,不然老记挂着。” 朝堂之事,魏胤珩虽然不会与小女人讲得很深入,但时常也会提一嘴。 孕妇心思重,听闻她这般说,只能给她解释。 “李家的婚事本就是父皇强求的,如今二皇兄有了更好的选择,父皇自然乐得成全他。” 萧绾妤怔怔地望着他,迟疑问道:“陛下同意了晋王与凌家的婚事?” 难怪颁发下去的圣旨都能收回,原来是愿意成全晋王。 魏胤珩闻言,眼帘低垂遮住眼底的寒意。 父皇何止是同意,他是有意促成,有意将凌家推向晋王。 “放心,为夫应付得来,不会有事儿的。” “可,可是晋王与凌家联姻于夫君很不利。” 只要晋王与凌家联姻,晋王的班底便会强大许多,甚至有可能会威胁到男人的位置。 她知道前朝的事儿有男人应付,但或许是肚子里多了个孩子,她总会想得多一些。 对上小女人担忧的神色,魏胤珩安慰她,“放心,凌家还轮不到二房做主。” “他们愿望会落空的。”男人薄唇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以为晋王娶了凌家二房嫡女便能拉拢凌睿峯站队晋王? 那他父皇还真是小瞧他这个太子了。 “好了,眼下可以睡得着了?”魏胤珩伸手将人抱进内侧,扯过薄被盖在她的肚子上。 萧绾妤看男人如此淡定也就没再纠结了,她糯糯点头。 看男人跟着她在身旁躺下,她歪过脑袋与他道:“夫君,你等会子起来给太子妃挑一下礼物。” 明儿是裴菀沁的生辰,正好礼物一直没挑,他来了交给他去挑正合适,谁的妻子谁自个挑去。 魏胤珩温柔应声,起来的时候拿过库房册子,随意指了件鎏金雕海棠屏风。 翌日下晌时,萧绾妤便让人将屏风送去永宁宫。 “主子,今儿穿这件衣裳好不好?”青萝捧着尚衣局昨儿送来的赭色百蝶穿花高腰襦裙。 萧绾妤怀孕后尚衣局的女官隔三岔五地过来给她量尺寸,做新衣,昨儿刚好送来一批。 “这个会不会太抢眼了一些?”青黛迟疑问道。 毕竟今儿是太子妃的生日宴,她家主子如今怀有身孕,还这么招摇? 青萝撅着嘴,不乐意了,“哪里抢眼啦?” “没事儿,就穿这件。” 萧绾妤在铜镜前转了转脸颊,看着铜镜中的绝色面容,轻笑道:“抢眼的不是衣裳,是人。” 裴菀沁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她,她没打算在今晚的生日宴使绊子,已算是给足太子妃的颜面,还想她如何? “就是,主子穿什么都好看,衣裳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青萝了乐呵呵地捧着衣服走过来给她装扮。 酉时,萧绾妤乘坐轿辇前往鸣鸾阁参加生日宴,说是宴会也就是她们这些女眷摆上几桌一起吃顿饭罢了,并没有大办。 萧绾妤来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女眷。 上首摆了两张案条,是留给太子与太子妃的,往下左右两列也摆了十余张案条,两侧的首位是两位良娣。 对面的空地上还搭起了一个戏台子。 萧绾妤一出现,盛装打扮的她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位分比她低的纷纷起身行礼。 许氏目光幽幽地往了眼她微微隆起的肚子,随即移开视线。 萧绾妤正要往右侧首位走去,任良媛赶紧迎了过来,“我本来还想去长乐宫寻你的,但想着你应该是要晚些过来。” 今儿是太子妃的生日,殿下自然是要去永宁宫接上太子妃再来宴会,她这才想着去长乐宫与萧良娣一起过来。 但转念一想,这里人多混乱,是最容易出乱子。 萧良娣自有孕后十分谨慎,她猜到萧良娣应该不会这么早过来,便与傅承徽先来了。 “我用了些吃食才出来,是晚了些。”萧绾妤挽了挽耳鬓的碎发,柔声回道。 有些话大家心照不宣就好,没必要说得这么直白。 “萧姐姐来得不晚,殿下与娘娘还未来呢。”两人身旁突然插入小裴氏的声音。 小裴氏朝她叉手见礼,许是知道她心中的疑惑,柔声解释道:“今儿是娘娘的生日宴,殿下仁慈,特恩准妾身来凑个热闹。” “上次的事儿,多谢萧姐姐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裴妹妹无需放在心上。” 看着任良媛与裴承徽一直在旁陪笑引着萧绾妤去到她的位置上,文承徽不屑地冷哼一声,小手搭在平坦的小腹上,嘟囔道: “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怀有皇嗣。” 文承徽早早就来了,她来了之后收获了不少羡慕嫉妒的目光与追捧。 此刻围在文承徽身旁的几位女眷面露讪笑,尴尬道声时候不早了,便一哄而散。 “太子殿下,太子妃到——” 随着林元清的高唱,魏胤珩领着裴菀沁步入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待两人入座后,众人齐贺裴菀沁生辰快乐,一一说些喜庆祝词,宴会便开始了。 一阵锣鼓响起,花旦涌上戏台,咿咿呀呀地开唱。 萧绾妤与坐在她下首的任良媛看戏,两人时不时讨论几句。 任良媛正说着明儿过去找她玩,下方传来一阵骚乱,只见文承徽难受地捂着肚子。 “怎么回事儿?”魏胤珩扬声喊道:“侍医呢?” 话落,半夏与芝草将文承徽移至偏殿中,文承徽被抬走的时候众人看到她襦裙上沾了殷红的鲜血。 任良媛眉头深蹙,凑近萧绾妤压低声音道:“她这才怀孕多久,怎的接二连三出事了?” 第152章 滑胎 被诊出怀孕的时候见红动了胎气,半个月前凉亭中那次也请了侍医,这次又见红了。 “好了别说了,咱们过去看看。” 魏胤珩与裴菀沁已经起身跟过去了,她们怎么着也得跟过去。 “你慢一些。” 任良媛担忧的声音传进魏胤珩耳朵里,他停下脚步转身,本想上前亲自扶着她慢慢走过去。 反正侍医没到,他又不会医术,去早了也没用。 但看到那群女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小女人身上,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大步上前,温柔叮嘱道:“你身子重,慢慢走过去,莫要急。” 说罢,他偏头望向任良媛,叮嘱她照看好小女人,这才转身疾步去往偏殿。 等萧绾妤进来的时候,侍医已经抵达了,内间传出文承徽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浓郁的血腥味弥漫整个偏殿。 不多时,周侍医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双膝跪地请罪,“殿下,臣等无能保不住文承徽肚子里的皇嗣。” 话音甫落,不等魏胤珩说话,裴菀沁腾地站起身,厉声质问:“你说什么!” “文承徽服用了阴寒之物,导致滑胎,臣等无能为力。” 周侍医头颅垂地,心里惶恐不已。 不是,都是同样怀孕,怎么别人怀得好好的,怎么就文承徽意外频出呢? 不等他多想,裴菀沁面色阴沉,怒斥道:“保不住也要保,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 “殿,殿下——”周侍医哭着张脸等着魏胤珩的回复。 里面都准备清理死胎了,他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保住啊! 魏胤珩痛苦地闭上眼睛,朝他挥了挥手让他进去。 周侍医跟在他身边多年,他没有说什么话,就意味着该怎么来便怎么来。 “殿下—— ”裴菀沁焦急地喊了一声,藏在宽袖中的两只手攥得紧紧,手背凸起细细的青筋。 文氏那个废物! 居然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裴菀沁光沉浸在她痛失嫡子的悲伤中,完全没意识到命人查清楚事情。 魏胤珩也不指望她,吩咐林元清将文承徽的两个婢女喊出来询问。 片刻,半夏与芝草泪眼婆娑地被林元清走出来,双双跪在地上,哭道:“求殿下给我们主子做主啊,我们主子参加宴会前还好好的—— ” 她话说到一半,佩云声色厉荏地呵斥她们,“你们在胡乱攀咬什么?” 裴菀沁的脸色也泛着一层寒霜,今儿的宴会是她操办的,文氏滑胎,一个不小心她便会背上一个管理不当的罪名。 此刻,许良娣懒洋洋地插了一句话:“皇嗣出事,自然是要查问清楚的,佩云姑娘这么急做什么?” 她是良娣,佩云心里再怨恨她落井下石,也不敢与她顶嘴,只能默默退回裴菀沁身旁不吱声。 半夏见状,继续哭诉着:“殿下,奴婢没有胡乱攀咬,主子来宴会前确实是好好的。” “林泰安。”魏胤珩给了他一个眼神,林泰安立马会意下去勘查现场以及查证今晚准备的吃食。 裴菀沁冷声道:“那你家主子今儿吃了什么,遇到什么事儿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芝草一边抽泣一边交代道:“主子今儿跟往日一样……就是,就是方才吃了席上的吃食就闹肚子疼了……” 文承徽这几日的孕吐没有那么严重了,今儿的胃口也挺好的,席上的吃食她都吃了不少。 芝草不仅讲了文承徽的活动轨迹、吃食情况,还将她抵达后,围在她身旁恭维的人都说了出来。 被点名的姜良媛、傅承徽、吕昭训、严奉仪几人瞬间变了脸色,萧绾妤狐疑地望向傅承徽,好奇她怎么也跑过去凑热闹。 对上她与任良媛打量的目光,傅承徽连忙摆手,“不,不是的,我,我就与她说了几句话罢了,冯奉仪拉我过去的。” 严奉仪拉她过去,她难道不与文承徽打招呼么,她真的就客套两句罢了。 严奉仪闻言赶忙撇清,“不是,文承徽与妾身打招呼来着,妾身哪能不过去。” 文承徽坐在座位上,捂着肚子与她打招呼,她能不过去行礼吗。 吕昭训也连连附和,她的父亲在国子监任职助教,她如今尚未侍寝,与另一位闻昭训一样并未站队。 姜良媛也开口解释:“妾身有段时间未见文承徽了,听闻她这几日胃口好了一些,妾身只是过去关心一下,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又有谁能动手脚呢?” 魏胤珩闻言,面容阴沉若水,大手攥紧椅柄。 目前还查不出什么,只能等待林泰安回来。 殿内的血腥味愈发浓厚,宫婢女进进出出一盆盆血水往外端,一众女眷有的撇过头,有的脸色大变。 萧绾妤眉头紧锁,用团扇挡在鼻端。 对面的许良媛脸色苍白,捏着手帕递在唇前,似乎想要呕吐的样子。 “许姐姐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让医僮给你看看?” 如今的侍医都在里面围着文承徽转,只有医僮有空。 贺良媛若有所思地觑了她几息,狐疑地开口,“许姐姐这是想吐了?” 第153章 是萧良娣指使的 此话一出,众人齐刷刷地望向她。 “不是,我只是反胃!”许是察觉到自个的语气过于生硬,她又补了一句,“我只是闻不得血腥味,不用看诊。” 魏胤珩沉声吩咐林元清给诸位主子上茶饮。 茶饮很快上来,只是血腥味太过浓郁,众人都喝不下。 林泰安此时躬身疾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周侍医的助手,谢医僮。 “启禀殿下,奴婢在文承徽方才喝的鸡汤里发现了红花粉,据厨房的人交代鸡汤是芝草熬制的,他们全程未碰过鸡汤。” 谢医僮上前一步,证实了林泰安的话。 “是,鸡汤是奴婢熬的,可奴婢绝对不会下毒害主子,殿下,奴婢是冤枉的。”芝草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哭喊道。 裴菀沁指着她,怒骂道:“鸡汤是你熬的,全程只有你一个人碰过,不是你还能有谁,贱婢!” “娘娘,真的不是奴,不对,奴婢端汤回来的时候恰好遇到秋晴院的繁缕,她撞上了奴婢,那汤还洒到奴婢身上,奴,奴婢就顺手把汤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是她,娘娘一定是她,一定是她给我们主子下毒的。”半夏咻然回头,恶狠狠地瞪着繁缕,气得浑身发抖。 小裴氏被她们的话吓了一大跳,繁缕也被吓得瑟瑟发抖,双膝跪下求饶,“殿下,娘娘,奴婢没有,奴婢没有给文承徽下毒,奴婢是冤枉的。” 小裴氏晋升良媛后,新增了好几位宫人,她看繁缕不错便提进内院伺候,被降回承徽后,其他多余的宫人都退了回去,唯独留下繁缕。 她是太子妃的妹妹,太子妃又管着庶物,区区一个婢女便给她留下了。 繁缕虽然口口声声在喊冤,可众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投向裴良媛。 众人可没忘记,裴良媛可是因为谁才被降位、禁足的。 虽说是裴良媛先罚的文承徽,可放眼整个宫中,有哪个身居高位的人会承认自个有错? 魏胤珩没心思与她废话,语气阴鸷地吩咐道:“押下去,撬开她的嘴。” 林元清得令,命两个宫人把她拖下去,很快,外面传来她凄厉的喊声。 任良媛凑近萧绾妤身边,用气音简洁问道:“是她吗?” 萧绾妤微微摇头,她觉得不太可能。 若没有意外,文承徽肚子里的皇嗣是要抱给裴菀沁养的。 无论如何,裴良媛在东宫都要仰仗裴菀沁,再者,那孩子可以给她们裴家带来更多的荣耀,裴良媛应当不会干出这种傻事。 裴良媛不可能,渴望拥有嫡子的裴菀沁应当也是可以排除的。 那大概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利用裴良媛与文承徽的矛盾,嫁祸给裴良媛。 只是,她方才一直观察众人的反应,没看出任何端倪。 就在众人等待的空隙,周侍医领着诸位侍医走出来复命,一众侍医皆是一脸恐慌,冷汗涔涔,“启禀殿下,文承徽体寒,此次滑胎太伤身,往后恐难再有身孕。” 魏胤珩脸色阴沉得可怕,“不管用什么药,都给孤好好治!” 一众侍医惶恐垂首应声。 文承徽的药还在熬制,繁缕也还没审理完,周侍医只能苦着张脸在旁待命。 林元清亲自动上刑,不过半刻钟后,繁缕招了。 就这么短的时间,宫人将她抬进来,繁缕整个背部已经烂成一片。 “奴,奴婢招。”繁缕颤声道:“是,是长乐宫的念烟姑娘,是她让奴婢帮忙将红花粉撒在文承徽的鸡汤中,想要以此嫁祸给太子妃娘娘。” “殿下,奴婢家人被萧良娣拿捏,奴婢不得不照办,还请殿下明鉴!” 众人打量的目光隐晦地落在萧绾妤身上以及裴良媛身上,心中暗暗思忖:下毒的是裴良媛的贴身婢女,莫非是这两人合谋? 是了,裴良媛因为文承徽被罚,降了位分又被禁足,心里定是对文承徽有怨的。 萧绾妤怀有身孕,自然是不想文承徽肚子里的孩子成为嫡子,除掉那孩子顺道让裴菀沁栽跟头,此乃一箭双雕。 毕竟,有宠又有“长子”的萧绾妤不会对太子妃之位一点想法都没有。 萧绾妤盯着众人的目光,轻扯了扯唇角,好嘛,看戏看到自个头上了。 就在裴良媛坐立难安时,繁缕扯住她的裙摆,悲戚哀求道:“主子,救救奴婢,主子,求求您了,奴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举动、言语一出,直接做实了她的合谋! 裴菀沁淬了毒的目光望向小裴氏,厉声斥道:“裴承徽!” 话音坠地,裴良媛惶恐跪地,焦急解释着与自个无关。 萧绾妤仍坐在椅上一动也不动。 “啪”的一声声响,裴菀沁拍案,怒斥道:“萧良娣,裴良媛,你们竟然胆大包天敢对皇嗣下手?” 魏胤珩冷冷觑了裴菀沁一眼,裴菀沁也不怵他,“殿下是要偏袒谋害皇嗣的凶手吗?” “够了!”魏胤珩担忧地望向萧绾妤,见她面色如常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的冷声呵斥,是为了谁众人心知肚明。 众人微微蹙眉,殿下方才还一副彻查到底的模样,如今这婢女都指证长乐宫了,殿下居然还有心思担忧萧良娣,殿下的心肝已经偏颇到是非不分了吗? 难道他就真的一点都不怀疑萧良娣吗? 难道皇嗣在他心里连个女人都不如吗? 许良娣见不得魏胤珩如此偏颇,开口道:“事关皇嗣,萧良娣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第154章 问题出在红花 “不过是个婢女的片面之词,太子妃与许良娣就这般迫不及待给本良娣扣上罪名?” 姜良媛此刻,诺诺补上一句,“那不是还有念烟吗?” 萧绾妤淡定地接过话,“是啊,那叛主的贱婢还没来,这么急着给本良娣定罪做什么?” 话落,林泰安押着念烟走了进来。 念烟看到屋内的架势被吓得脸色大变,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不用别人问,自个开始求饶起来: “殿下,娘娘,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奉主子之命行事,求殿下、娘娘饶命。” 裴菀沁淬了冰的声音继续响起:“萧良娣,如今两个人皆指认你,你还有何话要说?” 似是被她的声音吓到,念烟朝萧绾妤面前爬了过来,“砰砰砰”地磕头,崩溃痛哭: “主子,求求您放过奴婢的家人,主子,求求您了,奴婢家人是无辜的。” “你胡扯,主子何时拿捏你家人?”饶是青黛脾气再好,再稳重,也被她气得忘记尊卑,当着诸位主子的面口不择言。 又是拿捏家人,她们想污蔑她,连借口都懒得多想几个。 萧绾妤拉了青黛一把,猛地起身,用尽力气一脚踹在念烟的胸口,将人踹翻在地,冷冷的目光环顾一圈,冷声质问: “是不是本良娣平日里脾气太好,以致你生出肥胆,胆敢肆意污蔑本良娣?” 此话不知是对念烟说的,还是在警告谁? “奴婢没有—— ”念烟艰难爬起身,咽下嘴里的血腥味,惶恐摇头。 “没有?你说奉本良娣之命行事,那你说说奉的是什么命,行的是什么事?” 念烟似被她的冷凝的面容吓到,颤抖着声音回道: “主子是三日前夜里传召奴婢,您给奴婢递了包红花,让奴婢交给秋晴院的繁缕姑娘,说让繁缕姑娘想个法子,在今日生日宴会上把红花放入文承徽的饮食中。” “主子,奴婢是按照您的命令行事,求求您放过奴婢的家人。” 萧绾妤闻言,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冷笑问道: “你说本良娣指示,那你告诉本良娣,本良娣为何舍弃自幼一起长大的青萝、青黛,反而指示你一个在本良娣身边待了不够一年的二等婢女?” 众人面面相觑,是啊,换做她们动手,她们也是首选一同长大的婢女,而不会冒险去选一个宫中指派的二等宫婢,谁知道她背后有没有主子,就算没有,事发之后谁能保证她一定不会供主? 再说裴承徽她不选自个带进宫的元彤,反而去选新晋的心腹繁缕? 似乎怎么也说不通。 念烟是宫中分发给长乐宫的二等婢女,有青萝青黛在,她虽然也是在内殿伺候,可却近不得萧绾妤的身。 自从萧绾妤查出有孕后,青萝更是有意无意让她减少进内殿伺候的机会。 念烟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般问,委屈巴巴地哭着回道:“是,是您说青萝、青黛姐姐太过惹眼,这才吩咐奴婢去做的。” “殿下,殿下,奴婢厢房里还有主子给的红花,奴婢并未给完繁缕,还有剩的。” 魏胤珩目光深沉地望了萧绾妤一眼。 “殿下不信我?”萧绾妤与他四目相对,坦荡问道。 “孤信你!” 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犹如一块大石砸在众人心里,众人的心肝泛着阵阵酸涩,人证物证俱全,他居然还如此明目张胆偏袒,真真是偏心偏到没边了! 裴菀沁刚欲张嘴,萧绾妤嘴角扯出一抹轻笑:“好,既然殿下信妾身,那便搜宫,还妾身一个公道。” 她倒要看看念烟的手能伸得多长! 长乐宫都要搜宫了,秋晴院自然也不能放过,林元清与林泰安两人分别领人去搜。 两刻钟左右,林元清与林泰安搜查完回来,前后脚进来。 林元清在秋晴院没有任何发现,还不等裴良媛松口气,林泰安捧着个呈盘走了出来。 他头垂得很低,小心翼翼禀报道:“启禀殿下,奴婢在长乐宫的库房搜出红花,念烟的厢房中也搜出红花。” 林泰安心里直呼倒霉透顶了,为什么非得是他去搜长乐宫啊!!! 他方才看萧良娣那般信誓旦旦,他以为应当是搜不出什么东西的,谁知道从库房里搜出红花。 不是,祖宗,您有这玩意您早说呀! 但凡她给个眼神暗示,他就不会派那么多人进去搜,结果当着那么多人面搜出来,他就是想藏也没办法藏。 倒不是林泰安要背叛魏胤珩替萧绾妤销毁罪证,也不是他足够相信萧绾妤,只是他看着他们两人一路走来,他敢断言,若是魏胤珩在场,也是会销毁罪证的。 闻言,魏胤珩眉头紧蹙。 裴菀沁冷笑连连,纤纤玉手指向萧绾妤,冷声诘问:“萧氏,人证物证俱全,你还不认罪?” “娘娘急什么?侍医验证过那是红花了吗?” 此话一出,魏胤珩僵硬的身子,放松了不少,他扬声吩咐道:“周侍医,你来验一下。” 周侍医应声出来,他从小瓷盒中捻起几丝红花,指腹捻了捻,又仔细细闻了闻,又捻起纸包着的红花检查,“启禀殿下,这不是红花,是莲花蕊。” “莲花蕊?周侍医可检查清楚了?”裴菀沁脸上写满质疑,她明显是不相信周侍医,甚至认为周侍医是在包庇萧绾妤。 “回禀娘娘,下官检查得清清楚楚,这两样确实并非红花,而是莲花蕊。” 念烟脸色骤变,不敢置信地望着萧绾妤。 许良娣似讶然地来了一句,“可这,莲花蕊与红花也太像了?” 莲花蕊就莲花蕊,为何非要染色伪装成红花的样子,莫非是早有预谋? “是像呀,不像青萝那傻丫头也不会被人骗了。” 萧绾妤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给她解释: “我本来是要青萝去买红花调香用的,谁知道那傻丫头被无良商家给骗了,买了假的红花给她,我看莲花蕊也可以入香,便留下来了。” 这些“红花”正是她筹备婚礼的时候买的,她本想让青萝重新买,那日舒氏过来知晓她要买红花制止了她,说红花不好带进宫,以免惹来麻烦,她才没重新买。 那时候她正忙着筹备嫁妆,家中婢女替她收拾调香香料时一并给收了进来运送进宫,她一直没用上,诊出怀孕之后便没有调香,香料就一直闲置在库房。 念烟身为二等婢女,平日物品进库出库她都能进入库房,想必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偷了些红花出来。 可惜,此红花非彼红花,她的诬陷没能成功。 萧绾妤朝魏胤珩柔声开口: “当初妾身进宫的时候,宫人检查过嫁妆,妾身可是说明了这并非红花,而是莲花蕊,宫人核查无误,便记上莲花蕊。” “妾身带进宫的莲花蕊是重一钱,妾身没有用过,殿下让周侍医称一称便知有没有少。” 第155章 分中馈 “长乐宫从未出现过红花,不管是药藏局,亦或是宫门局皆无记录,殿下皆可去查证。” 宫中一针一线皆有记录,更何况是有活血功效的红花。 一出事儿,林泰安早就安排人手去查证,确实没有查到长乐宫有红花的记录,他如实禀报。 周侍医也称完莲花蕊,库房中搜出来的莲花蕊加上念烟房中搜出来的莲花蕊加在一起,正好是一钱重。 林泰安上前,声色厉荏地呵斥念烟、繁缕两人:“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谋害皇嗣,诬陷良娣的,还不如实交代?” 两人拼命磕头,哭喊着喊冤:“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冤枉啊!” “奴,奴婢没有,确实是念烟让奴婢这么干的。” 自萧良娣有孕后,长乐宫守卫愈发森严,念烟也是好不容易才将红花从库房偷出来藏在自个厢房中,根本就没机会将红花带出去给繁缕,也没机会偷偷从外面带红花进来长乐宫。 两人心里无比崩溃,她们想过会事发,却没想到岔子居然出现在了这红花上! 魏胤珩掀起眼皮子,不耐烦再与她们废话,冷声吩咐:“林泰安,她们交给你来审问,孤要知道她们背后的主子!” 林泰安手下折磨人的法子多得数不胜数,宫中就没有人不怕落到他手上的。 侍卫应声将念烟、繁缕拖了下来,只留下一串求饶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念安院的宫人伺候不周,全部拖下去杖毙,梁侍医照顾皇嗣不周,拖下去打二十棍!” 魏胤珩念文承徽如今卧床养伤,半夏是她的贴心婢女,只打了半夏二十棍便算了。 “太子妃—— ”魏胤珩阴沉的面容上溢满失望,“萧良娣与文承徽先后有孕,先后动了胎气,文承徽如今更是滑胎,这就是你管理的后院?” “你身为太子妃,尚未有确凿证据便急不可耐地给后院女眷定罪,这就是你身为太子妃该有的公正?” “殿下—— ”什么急不可耐地给女眷定罪,方才都有人证指证萧氏了,那还不算是证据确凿吗? 对上男人满是失望的目光,裴菀沁心脏涌起一阵阵酸涩感,到嘴的反驳话语,在想起他上次的责骂,最终改了口:“妾身管理不当,请殿下责罚。” 垂首间,她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苦笑…… 魏胤珩冷冷宣布道:“既然管理不当便让许良娣与任良媛协助你打理庶务!” 她一次又一次地折腾小女人,既然她不长记忆,他就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免得这些女人总以为他们脾气太好,不把小女人当回事! “殿下!”裴菀沁震惊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裴菀沁嫁给魏胤珩后一直打理东宫中馈,从未假借他人之手。 她把中馈看得与太子妃之位一样重,她是如何都不敢相信,魏胤珩真的当着这么多妾室的面狠狠地打她的脸。 众人也被这消息砸得一愣一愣,任氏与许氏怎么也没想到庶务居然落到她们的手上。 魏胤珩不待众人多想让她们都散了,自个起身去内间探望文承徽。 内间内,刚醒来的文承徽拉扯着魏胤珩的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言语错乱地哀求道: “殿下,求求您,妾身,妾身昨晚还梦见他,妾身昨晚梦见他了,是个男孩,是个男孩。” “他叫我阿娘,他叫我阿娘,求求您一定查出谋害我们孩子的人,殿下,求您……” 文承徽已经从半夏口中得知幕后真凶还没查出来,她如今没有精力去细究此事与萧绾妤、小裴氏有没有关系,她只想找出凶手为她儿子报仇! “好,孤会查,孤答应你会查出来……”魏胤珩大掌擦拭她苍白的脸颊,将人揽入怀中,温柔安慰着。 月色如银,如缟素一般的光华透过窗楹洒在帐幔上。 魏胤珩替文承徽掖好锦被,吩咐半夏照顾好她,面色阴沉地起身离开念安院。 跟在身后的林泰安与林元清噤若寒蝉,身子躬得更低了。 魏胤珩坐上轿辇,没听到他吩咐去哪,林泰安硬着头皮问道:“殿下,咱们是去长乐宫吗?” 殿下情绪不好大多数都是去长乐宫的,萧良娣会哄人,总是很快能把殿下给哄好,他才这般问。 魏胤珩神色一滞:“回承明殿。” “林元清,带些夜宵过去给萧良娣。” 虽然没去长乐宫,但林泰安就知道他还是放心不下萧绾妤。 回到承明殿的魏胤珩面色阴沉得犹如浓墨般吓人,林泰安心里叹了口气,他大概猜到殿下在恼什么。 萧良娣怀胎十个月,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的胎儿,恰逢新人入宫,混了一些不怀好意之人进来。 殿下为了萧良娣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诞生,才想着利用别的子嗣转移众人的视线。 殿下将目标放在许良娣与文承徽身上。 许氏一族明面上是中立党,背地里早已投靠齐德妃,齐德妃是郡王府的旧人,膝下只育有位长女,安平公主。 齐德妃多年前已投靠翟贵妃,所以许家投靠的是何人不言而喻。 文氏也是暗地里投靠了襄王,襄王虽然已经弃暗投明与殿下合作,可不代表他底下的人都会归顺襄王。 至于许、文两家送许良娣,文承徽进宫选秀,究竟是为了家族利益牺牲她们两人,亦或是都给晋王与东宫下注,赌谁最后登上皇位,就不得而知了。 文承徽这胎本可以怀久一些,如今却这么快被人害得流掉,殿下自然是恼火的。 许久,魏胤珩凛声吩咐道:“将许良娣怀孕的消息透露出去。” 若是文氏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他还允许她藏一段时日。 可如今东宫只有小女人怀有身孕,她还想躲在暗处安心养胎,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继续问道:“郑家那边准备的稳婆乳母如何了?” 魏胤珩为了萧绾妤这胎费尽心思,力求安排妥当,稳婆乳母也是准备两批。 一批已经送进东宫住下来了,一批让母族郑家替他寻找好做备用,他不希望将来会出现稳婆、乳母有问题的情况,提前备着总是好的。 林泰安恭敬回道:“殿下放心,世子夫人已经备好了。” 第156章 线索断了 华春宫 南岭、朝颜正替许良娣拆卸珠钗发髻,南岭欢声恭贺她,“恭喜主子协助太子妃处理庶务。” 许良娣闻言,倒没觉得有多惊喜,她反而有些担心,“我要不推了这事儿?” 朝颜比较稳重,看她轻抚小腹,猜到她可能是因为孩子才想推了此事,便给她分析:“殿下并未将庶务分给萧良娣,想来是希望她好好安胎的。” 若不是萧绾妤怀孕,以她的受宠程度,庶务怎么也不会落到任良媛手上。 “殿下若是知晓主子也怀孕了,想必也是同意您推了此事的。” 许良娣微微摇了摇头,有些苦恼道:“我还拿不定主意。” 文承徽刚滑胎,凶手还没查出来,凶手精心布局,不仅是为了除掉文承徽肚子里的孩子,还要除掉萧良娣。 她若是以此拒绝,那不就是把自个摆在明面上? 再者,她是良娣,不是文承徽,孩子生下来可以养在她的膝下,太子妃与萧良娣可以容忍她的孩子平安出生吗? “让我再想想……” 萧绾妤没想到许良娣会怀疑她会对东宫的子嗣下手。 萧绾妤不是不担心将来别的子嗣会挡了她孩子的道路,但往后的事儿往后再解决,她是无法提前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的。 长乐宫内,青萝满脸愤懑地骂着叛主的念烟,“她真是狼心狗肺,亏得主子对她那般好,她居然敢污蔑主子!” “哼,她也不怕将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听小丫头骂了一路,萧绾妤感觉脑袋嗡嗡嗡地响,她捏了捏发疼的额角,哄道:“成啦,不过区区一个婢子,免得把自个气坏了。” “主子,您怎么不气呀?”青萝见她这般气定神闲的,没好气问道。 “又不是第一次了,气得过来?” “主子今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殿下,不知殿下今晚会不会过来的。”意识到她什么,她唯唯诺诺地改了口。 话音未消,青黛领着林元清走了进来。 “林公公怎么来了?”萧绾妤挑眉觑了一眼缩在一旁装鹌鹑的青萝,笑问道。 林元清进来的时候听到了青萝的后半句,见到萧良娣的心情似乎不错,这才松了口气,举着食盒,乐呵呵回道: “殿下放心不下萧良娣,特让奴婢给萧良娣送些夜宵过来。” 这意思就是不会来了。 不来也好,男人刚失去一个子嗣,他此时来了,萧绾妤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总不能让她挺着肚子去哄他,让他想开点。 “有劳林公公跑一趟了。”萧绾妤笑着给青黛使了个眼神。 “不劳烦,不劳烦,这都是奴婢的福气。” 青黛上前接过食盒,悄悄给林元清塞了个钱袋子,“林公公的嘴儿真甜。” 林元清嘿嘿一笑,欢喜接过。 待青黛将林元清送出去,青萝边摆吃食,边说着好话哄萧绾妤:“殿下心里还是记挂着主子受委屈的。”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居然用这般歹毒的计策陷害主子。” 萧绾妤撑着银箸没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东宫的所有女眷,如今女眷太多,她最近又安心养胎,一时半会还猜不出来谁是凶手。 不过,裴菀沁大概是能排除在外的。 刚送完林元清离开的青黛听闻这话,也是眉头紧锁,“希望林公公能尽快审出凶手……” 此刻,东宫某个地方,也有人在讨论此事: “主子,咱们担不担心念烟与繁缕她们?” 一道凉薄瘆人的声音回道:“不必担心,她们活不了多久……” “萧氏真是命大,这都能被她逃过一劫!” “我就不信她每次都这么好运……” 翌日上晌,林泰安哭丧着脸来向魏胤珩禀报:“殿,殿下,念烟与繁缕受伤过重,死,死了。” “是,是底下的人用刑时下手太重,打死了人。” 殿下将人交给他审问,不过一夜人就被打死了,他手下的人他知道的,从来就没打死过人。 他觉得此事不是个意外。 “奴,奴婢已经派人审问那小太监了,那人招架不住,自个撞墙死了。” 他额头死死贴着石板,不敢出声求饶。 魏胤珩顺手抄起墨条砸在他头上,呵斥道:“滚下去受罚!” 念烟与繁缕死了的消息根本就没瞒住,很快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宫里的都是人精,没人会相信殿下跟前的太监总管会这般没分寸将人打死。 有人在猜是谁有这般等手段把手伸进前院,有人在猜是不是殿下为了保萧良娣而下的毒手。 即便萧绾妤已经证明了自个的清白,但一日未寻出真正的凶手,众人都觉得谁都有嫌疑。 翌日请安,萧绾妤、文承徽、裴承徽皆没来,萧绾妤是觉得没热闹看懒得来,文承徽在养伤,裴承徽仍被禁足中。 这两日裴菀沁没甚心情,很快便让她们散了,只留下许良娣、任良媛两人。 两人一脸茫然,裴菀沁神色淡淡开口:“殿下让你们二人协助本宫打理庶务,眼看就到月底,本宫先与你们说说这账册。” 倒不是裴菀沁阔达,她连着发了两日脾气,砸了不少东西,是琼琚千哄万劝,终于把人给哄住了。 殿下已言明让许良娣与任良媛帮忙打理庶务,太子妃与其违抗殿下之命,不如主动分权,她总归是太子妃,许良娣、任良媛再分权也越不过她。 裴菀沁这才主动留下两人交代庶务。 偏殿内,裴菀沁正在给两人讲解两人协助的部分,许良娣眼神一直在游离,精神也集中不了。 裴菀沁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拧眉问道:“许良娣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妾身昨晚没睡好罢了。” 裴菀沁阖起账册,让琼琚一人拿两本账册给她们,“该讲的都讲得差不多了,这两本账册你们拿回去看,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本宫。” 两人的婢女拿过账册,她们两人起身行礼,许良娣突然身子一个晃动,朝一旁倒去,南岭及时扶住她,低呼一声。 对上她略显苍白的面容,裴菀沁眯了眯眼眸,“许良娣身子不适?” 第157章 谁有孕都越不过那位去 “没,没有。”许良娣推开南岭,焦急摇头。 她本就晕,一摇头整个人又往南岭怀里栽去。 “你脸色这么差还逞强,来人,去请侍医过来替许良娣把脉。” “娘娘,我们主子没事儿,真的不用请侍医。”被许良娣捏了一把的南岭着急开口拒绝。 “许良娣在本宫宫里晕倒,不请侍医本宫哪里放心。” 裴菀沁哪里容得了她们拒绝,偏头便吩咐琼琚将人扶至软榻。 许氏主仆二人心里直打鼓,看来怀孕的消息是瞒不住了。 来的人是洪侍医,他刚把手搭在许良娣的手腕上,许良娣一直悄悄地给他打眼神,可惜洪侍医一直垂着脑袋不搭理她。 须臾,他起身拱手道: “恭喜许良娣,您已怀有一个来月身孕,你身子不适只是有些着凉,敢问是最近摆的冰多了……” 许良娣怔怔地望着他,之前就是洪侍医请平安脉时,替她诊出喜脉的,她分明让他先替自个隐瞒,怎么他今儿全都给抖出来了呢? 一旁的裴菀沁“咔”的一声捏断了团扇的扇柄,怀孕,怀孕,又是怀孕! 先是文承徽又是许良娣,魏胤珩不肯施舍她们裴家一个孩子,却让东宫的女人一个又一个地怀孕! 殿下欺人太甚! 琼琚见状,赶忙从裴菀沁手上拿过团扇,轻斥一旁的小婢女,“怎么回事,拿柄被虫蛀过的团扇给娘娘,干活仔细些。” 裴菀沁蓦然回过神,朝洪侍医发难,“每隔三日便诊一次平安脉,这都怀孕一个来月了,为何之前没有诊出,若是皇嗣有误,你可承担得起?” 洪侍医抬手擦了擦额间不存在的汗,赶忙回道:“启禀娘娘,许良娣之前脉象不显,如今才确定诊出喜脉,下官失责,还请娘娘恕罪。” 消息传到魏胤珩耳朵里时,他让林泰安带些补品过去赏赐,顺道告诉许良娣,他晚些过去看她。 林泰安退下没多久,魏胤珩将奏疏阖上,捏了捏眉头,豁然起身,吩咐道:“去长乐宫。” “啊——”林元清呐呐地喊了一声,他以为殿下是忍不住要去看许良娣,谁知道是去看萧良娣。 “啊什么?”魏胤珩瞪了他一眼。 林元清嘿嘿一笑,赶忙跟上他。 魏胤珩过来的时候,萧绾妤刚起来,青萝青黛正在内间摆着吃食。 “夫君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萧绾妤咬着包子,腾地站起身来。 “你动作轻点。”魏胤珩被她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扶住她,“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这般毛躁。” “什么呀,我不就是起个身么?”萧绾妤撅着粉唇朝他哼了一声。 自她怀孕,男人就把她当成易碎的娃娃,动作大点不许,弯个身不许,这不许那不许,总怕她磕到哪儿碰到哪儿。 小女人眉眼弯弯,杏眸透着嗔怪,柔\/嫩\/饱\/满的唇瓣微微撅起,魏胤珩眸色渐深,垂首擒住那抹红唇。 萧绾妤茫然地眨了眨眼。 “专心点。”魏胤珩一个翻转将人抱至腿上,一手搂着她的腰身,一手轻柔地擒住她的下颚,他的吻来得又急又重,重重地吮\/吸…… 直至萧绾妤肚子传来“咕咕”的抗议声,男人才不情不愿地放开她,指腹温柔地擦拭她嘴角的濡湿,温柔调侃道: “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般害羞?” 男人收回手,端起早已盛好的药膳,准备给她喂。 萧绾妤顿时涨红了脸,脸颊从他胸膛离开,羞恼地哼了他一声,挣扎着起身就要下去。 “别动,孤喂你。” “夫君,我能自个吃。” “那孤喂咱们的孩子行不行?”他舀了一勺汤喂到她唇边,萧绾妤乖巧张嘴,咽下后,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夫君今儿怎么对妾身这般好。” 魏胤珩给她塞了一块鸡肉,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孤什么时候只是今儿对你好了,你说这话你不心慌?” “夫君不去探望许良娣,跑到妾身这儿来,是来补偿我的吗?”萧绾妤轻轻扯了扯男人宽袖,笑靥如花问道。 魏胤珩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心突然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温柔问道:“生孤的气了?” “迟早的事罢了,妾身哪里有资格生气。” “妾身还未恭喜殿下喜得贵子。” 一个又一个女人怀孕,要说一点也不介意,那是骗人的,但他是堂堂太子殿下,想他只守着她们母子俩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她就是想起上次文承徽怀孕时,男人似乎失望她没过问文承徽肚子里的孩子,才借机闹点小脾气。 反正男人吃这一套的,偶尔闹一闹也算情「趣」。 可说着说着,她觉得愈发委屈,眼眸感到一阵热意。 看到她眼中的湿意,魏胤珩心脏没由来的收缩着,心里长叹一声,放下碗,大手贴上她的肚子,声音温柔缱绻哄道: “孩子都未出生,你怎么知道它一定是儿子?” “哼!它不是,指不定许良娣肚子里的就是。”萧绾妤两眼一热泪落如珠。 这一刻,魏胤珩突然就后悔给了许良娣一个孩子,后悔他只顾着替她们母子分散火力,没仔细顾及到她的情绪。 魏胤珩温柔地替她擦去簌簌掉落的泪珠,哄道:“哕哕,孤从未骗过你是不是?” 萧绾妤睁着湿漉漉的水眸,唇瓣轻咬,怔怔地点点头。 “孤说过让你无论发生什么事儿,好好养胎即可,你信孤可好?” “嗯,好的。”萧绾妤糯糯点头,她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她本就想闹点小性子,见好就收了。 “真乖。”魏胤珩重新给她喂药膳,脸上温柔如常,眼底却是一片晦暗之色…… 小女人如今心思重,不能再用这招了…… 许良娣怀孕的消息一传出,好事之人还想看萧绾妤的笑话,结果魏胤珩率先去了长乐宫,用过午膳才离开去了承明殿,不用想都知道,怕他的小心肝置气,去哄人了呗。 得,她们总算看明白了,这宫中无论谁有身孕都越不过那位去。 嗯,或许唯有嫡子可以越过那位去。 第158章 要寻她麻烦? 许良娣诊出怀孕,以养胎为由推了东宫的庶务,魏胤珩则让贺良媛接手,得知他这一决定时,裴菀沁气得牙龈都要咬碎了。 永宁宫中的寝室内又摔碎了好几件名贵摆件,裴菀沁端坐在罗汉床榻前,气得胸脯一耸一耸的,明显是气得不轻。 琼琚一边吩咐宫婢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一边吩咐宫婢端杯冰饮子进来。 “他这是打定主意夺了本宫的中馈交给他的心肝儿去打理啊!” “这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就急不可耐地给她提前铺路了!” 不怪裴菀沁这般生气,之前让任良媛与许良娣协助打理,许良娣起码还不是萧绾妤的人。 如今任良媛与贺良媛都靠着萧绾妤这颗大树乘凉,她们两人一起协助她打理庶务,不就是等于的萧绾妤协助她打理庶务吗? 东宫这么多人,魏胤珩就偏偏选了她们两人,其心思昭然若揭! 琼琚接过宫人递来的冷饮子,柔声劝她: “娘娘消消气,如今许良娣怀有身孕,任良媛在她们中资历最深,贺良媛又是贺大人的侄女,殿下许是看在贺大人的面子上呢?” 这批新人中若真要论起亲近,自然是贺家与殿下最为亲近,再往下便是姜良媛身后的淮南节度使,其余的不是新结盟的盟友,要么就是中立党,要么就是出身太低。 殿下选择贺良媛也算情理之中。 一杯冷饮子下肚,裴菀沁的火气还是很大,她冷哼一声,不由埋冤起许良娣,“她倒是谨慎,不过怀孕一个来月,便推了庶务。” “她一个妾室能协助本宫打理庶务已是恩赐,她居然还敢推脱!” 许氏又不是临产,若是她肯接手,哪还有贺氏什么事儿。 琼琚见状只得继续劝她,“娘娘,萧良娣已经怀孕四个月有余,您别与她一般见识。” 裴菀沁抬眸,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笑容,脸上的阴霾渐渐消散,语气透着刺骨的寒:“你说得对,本宫不与她计较……” 将死之人罢了,就让她再得意剩下的几个月! 除了让贺良媛协助太子妃打理中馈,魏胤珩也没忘记滑胎养伤的文承徽,给她晋升了良媛之位,算是对她的补偿。 只是给她下红花的真凶仍在追查,念烟与繁缕死后,线索就断了,要查凶手还得细细追查。 文良媛倒是急呀,可再急也没办法。 东宫一下子三位妾室不能侍寝,剩下的人里都在使出浑身解数争宠,东宫愈发热闹起来。 有人在花园偶遇魏胤珩,有人去承明殿送吃食,甚至有人在月下跳舞吸引他,别说还真有人成功了。 不仅成功,还截了任良媛的宠。 “截了任良媛的宠?” “谁啊,这般大胆?”萧绾妤停下手中的针线,狐疑问道。 任良媛如今协助裴菀沁管着中馈,居然还有人敢去截她的宠? 青萝捧着新送来的绸缎走进来,搭腔道:“就是闻昭训啊。” 闻昭训,长相明艳张扬,性格也挺张扬的,惯会捧高踩低。 她前几日在月下舞了一曲才侍寝的,昨晚就敢截了任氏的宠。 青黛挑了挑眉,“许是觉得任良媛温和不爱与人计较?” “任良媛就没怎么她?” “今儿没有热闹看呢。”青黛说的是请安,永宁宫很是风平浪静,没动静传出来。 萧绾妤摆弄着青萝栽好的小布料,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好几日没见几位妹妹了,青黛你去把任妹妹、贺妹妹、傅妹妹以及闻妹妹、吕妹妹请过来坐坐。” 青黛觑了她一眼,恭敬应声退下 ,去各院请人。 “萧良娣邀请我去长乐宫?”闻昭训收到邀请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 萧良娣她是知道的,萧良娣戒备心很重,平日很警惕,就是认识许久的任良媛、傅承徽也不是时常过去长乐宫。 萧良娣不可能不知道她已经依附了许良娣的,可今儿却突然邀请她过去? 莫非是因为她最近侍寝,萧良娣要寻她麻烦? 青黛不卑不亢回道:“主子见天气炎热,特意准备了些清凉点心与水果酥山1招待几位主子过去坐坐。” 闻昭训听闻还有其余人一道过去便放心了下来,待她过来长乐宫门口时,遇到了住她隔壁院落的吕昭训。 “你怎么会在这里?”闻昭训眉宇间带着丝丝鄙夷、厌恶,语气也不友好。 “是萧良娣请我来的。”两人都是同品阶,吕昭训对她微微颔首就算打了招呼。 闻昭训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甩了甩绣帕,领着宫人率先走了进去。 吕昭训没动,站在原地等她先进去,款款走进来的贺良媛挑了挑眉,这两人不对付在东宫也不是秘密,萧良娣怎么把这两人凑一起了? 吕昭训父亲是从七品上的太学助教,闻昭训父亲不过是正八品上的上牧监丞,吕昭训照理没理由让着闻昭训。 可吕昭训每次见了同品阶的闻昭训,都甘愿忍让服低做小,真是奇了怪了。 吕昭训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看见是贺良媛,立拜行礼,“妾身请贺良娣安。” 贺良媛抚了抚发髻上的步摇,笑得温婉大气,“吕昭训也来啦?” “是,萧良娣也邀请了妾。”吕昭训腼腆一笑,模样甚是乖巧。 “一起走。” 两人一起进去,刚进来没多久,任良媛也来了,看到她也来,闻昭训拿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 珠帘响动,青萝青黛扶着身穿宽松襦裙的萧绾妤走了出来,她强装镇定,起身跟着众人行礼。 “大家不必多礼,都坐。” 萧绾妤抬手让众人坐在,笑盈盈道:“我在宫中闲得无趣,这才想着请诸位妹妹过来陪我解解闷,多谢诸位妹妹赏脸。” “我们也是闲得无趣,得萧姐姐邀请我不知道多开心。”任良媛第一个先捧场。 贺良媛跟着附和道:“我们平日也想来的,就怕叨扰了您,今儿得您邀约我们求之不得呢。” “就你们嘴甜。”萧绾妤嗔了两人一眼,吩咐宫婢们将点心、茶饮、酥山端出来。 今日在场的只有闻昭训、吕昭训是第一次过来,两人有些拘谨,不过在贺良媛、傅承徽有意调节氛围下,两人慢慢没那般拘谨了。 “吕昭训吃得甚少,可是吃食不合胃口?”萧绾妤看见吕氏都没怎么动面前的吃食,随口问道。 第159章 献舞 上次她在花园遇到任良媛、姜良媛、严奉仪、吕昭训几人,吕昭训当时正唱着小曲玩闹,萧绾妤觉得她唱得甚是好听,与她聊了几句,这次特意邀请她一道过来。 “不是,是妾不方便饮用凉食。”吕昭训温婉的小脸上染上绯红,局促回道。 同为女人,萧绾妤猜到她应当是月事来了,“是本良娣考虑不周了,青萝,给吕昭训安排别的吃食。” 闻昭训看吕昭训低眉顺眼的模样,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 真是事儿精。” 这小插曲过后,几人闲聊着,话题不知怎的聊到了中秋佳节上,这是新人入宫后的第一个节日,闻昭训颇期待,兴致勃勃地询问协助处理庶务的贺良媛: “中秋佳节,不知宫中会有什么安排呢?” 闻昭训的父亲是正八品的官员,宫中的宴会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方可以参加,因此她从未进宫参加过宫宴。 当然,即便身为东宫女眷,也唯有太子妃与两位良娣可以参加宫宴。 位分低的女眷虽然不能参加,但东宫也会摆家宴让女眷们高兴一下,闻昭训问的是东宫今年有什么安排。 任良媛身为东宫旧人,随口回道:“与往年一样摆上几桌,让戏班子耍耍百戏、幻术,让伶人舞上几曲。” 闻昭训听闻幻术很是感兴趣,正准备细问,只听到萧绾妤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提及歌舞,本良娣听闻殿下夸赞闻妹妹舞姿美轮美奂,月下起舞,犹如天女下凡,让人过目不忘。” 闻昭训心里一个咯噔,猜到萧绾妤用意不善。 果不其然,下一句便听到她接着道:“不知,闻妹妹可愿现场舞上一曲,让我等一睹闻妹妹的婀娜舞姿?” 闻昭训昨晚月下起舞截了任良媛的宠,今日萧绾妤便让闻昭训现场舞上一曲,众人心中了然,萧绾妤是变着法子替任良媛找回场子。 萧绾妤确实是在替任良媛出气,任良媛是的人,任良媛不争不抢不计较,不代表她也不计较。 她若是置之不理,任由一些阿猫阿狗欺负她的人,那她又如何笼络人心? 闻昭训脸色骤变,慌忙起身,突然她的余光瞥见她对面的吕昭训此刻嘴角轻勾,显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讥笑。 平日都是她给吕昭训气受,此刻见到吕昭训敢嘲笑她,简直要气红了眼,她轻咬红唇,模样十分委屈地反驳道: “妾,妾学舞不精,萧良娣若是想看舞,可,可请伶人献舞。” 她是昭训,又不是伶人,凭什么要跳舞给她们看? 萧良娣虽得宠,可这也太折辱人了! 萧绾妤将闻昭训与吕昭训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自然知道她们两人不对付,正因为知道她今儿才特意请吕昭训过来看热闹。 闻昭训平日欺负吕昭训欺负惯了,如今要像个伶人一般在她面前跳舞,这可要比在萧绾妤面前跳舞,要诛心得多! “哟,闻妹妹怎么还委屈上了呢?” 萧绾妤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手轻抚小腹,巧笑倩兮开口道: “倒也不是本良娣非要看闻妹妹跳舞,是本良娣如今怀有皇嗣,古人言:妊娠者,观礼乐钟鼓,生子皆良1;闻妹妹舞艺又得殿下夸赞不已,本良娣这才想让闻妹妹舞上一曲让腹中皇嗣受教一番。” 萧绾妤搬出魏胤珩与皇嗣,摆明了今儿这舞,闻昭训不跳也得跳。 “妾——”闻昭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就在她不知所措时,门外响起一道天籁之音:“太子殿下到——” 魏胤珩高大的身影步入殿内,众人起身行礼请安,男人随意摆手免礼,目不斜视大步走到上首。 萧绾妤甜甜喊了一声“夫君”,整个人依偎在男人怀里。 魏胤珩将小女人拥入怀中,带着她转身,这才将目光给到下首几人,“今儿怎么这般热闹?” “殿下——”闻昭训怯怯地望着他,水眸、鼻尖皆是红彤彤的,欲言又止的模样,瞧着委屈极了。 魏胤珩拥着萧绾妤坐下,让众人坐下,看到闻昭训仍站着不动,随口一问,“这是怎么了?” 话音坠地,萧绾妤抢在闻昭训面前,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娇嗔道:“妾身方才说完它还踢了妾身一下说好,啊——” 她小嘴微张,杏眸浑圆,一副惊呆无措的模样。 “怎么了?”魏胤珩心尖一紧,温润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紧张。 萧绾妤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肚子,语不成调道:“它它它——” “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等她回话,扬声吩咐道:“传周侍医—— ” “它,它动了,夫君孩子动了。”萧绾妤牵起男人的大掌搭在方才鼓起的地方,惊喜道。 她方才不过随口胡诌的,谁知竟然一语成谶。 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胎动,她都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没了…… “真的?”魏胤珩眉宇间满是欣喜期待,谁知等了好一会儿,半点动静都没有。 “它怎么又不动了呢?”魏胤珩与萧绾妤四目相对,皆是失落之色。 赵嬷嬷见状,好笑地解释道:“胎儿如今太小了,胎动不明显实属正常,殿下与主子不必失望。” “那它什么时候再动?” 魏胤珩抬眸,脸上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睿智、狠戾,深邃的眼眸里只余下茫然与好奇。 赵嬷嬷多少年没看到他这般写满求知欲的面容,竟一时看恍惚了。 也不知道是血脉相连,还是孩子是个乖巧的,下一瞬,男人大掌下微微凸起一块,仿佛有人轻柔地触碰了他的掌心,那微妙触感汇成一股暖流淌过他的心脏,盈满了柔软的情愫。 魏胤珩心肝软得不行,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明确地感受到了何为血脉相连。 萧绾妤的感觉也很奇妙,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有条鱼儿在她肚子里吐泡泡一样。 “它怎么又不动了?”魏胤珩眉头紧蹙,不悦道。 “夫君,它想看人跳舞呢。”萧绾妤挽着男人的手,脆生生撒娇。 经过上次文良媛滑胎一事儿,她算是想明白了,也就是她平日脾气太温和,才让那些阿猫阿狗都敢算计她。 正好今儿借着闻昭训的事儿支棱起来,所以她今儿是不可能轻易饶了闻昭训。 魏胤珩哪里不知晓小女人要拿闻昭训撒气,莫说他今儿因为孩子胎动心情大好,便是往常他就没有拒绝过小女人的要求的。 “闻昭训,既然皇嗣想看,你便舞上一曲罢。” “殿下——”闻昭训身子轻晃,水眸溢满水雾,他就对她这般狠心吗? 明知萧良娣要作贱她,他也要百般纵容,还以皇嗣替其遮掩吗? 第160章 抢夺画像 魏胤珩早已收回目光,神情温柔地望着萧绾妤的肚子,等着孩子的下一次胎动。 林泰安见状,轻咳一声,“闻昭训请。” 在一众女眷与宫人的注视下,闻昭训强忍着满腔的怒气与委屈,翩翩起舞…… 上首的位置上,初为人父母的两人一个眼风都没给过她,只顾眼眸紧紧盯着微微隆起的肚子…… 回到怀夕院,闻昭训将屋内的摆设砸了一地,咬牙切齿的声音自贝齿溢了出来,“萧氏,你欺人太甚了!!!” 苏奈刚想劝她,半开的楹窗传来隔壁院落的嬉笑声,她认出来那是吕昭训与贺良媛的嬉笑声。 “吕氏,她也敢看我笑话!”闻昭训也听出了贺良媛的声音,若非贺良媛在,她定是要冲出去撕烂吕氏的嘴! 闻昭训在长乐宫被萧良娣羞辱一事儿,不过半个时辰传遍东宫。 有些人当个热闹看,有些人看不惯闻昭训的手段,对萧绾妤的做法拍手叫好,有的人则看不惯萧绾妤。 佩云捧了盏新茶进来,禀报完长乐宫的事儿,语气不悦道:“任良媛都没说什么,萧良娣做得也太过了些。” 佩云哪里是说任良媛没有说什么,她是暗指身为太子妃的裴菀沁都没说什么,无掌管庶务之权的萧绾妤便如此折辱闻昭训,分明是越俎代庖,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 这种话不用明说,裴菀沁与琼琚都听得懂。 裴菀沁捏着茶盖一下一下轻刮茶沫,凤眸染上丝丝晦暗之色,漫不经心开口:“由着她罢,她越是喜欢折腾,将来有的是人想对付她。” 翌日,请完安的裴菀沁单独将闻昭训留了下来…… 萧绾妤前脚折辱闻昭训,裴菀沁后脚拉拢她,萧绾妤一点也不意外,甚至也不在意。 自从感受到第一次胎动之后,魏胤珩几乎每日都要来长乐宫与萧绾妤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除非是真的政务太过繁忙抽不开身。 魏胤珩一连几日去往长乐宫,连侍寝的牌子也不翻了。 眼看中秋将近,魏胤珩翻了姜良媛的牌子,结果轿辇刚到昙瑞院,华春宫宫人来禀,许良娣身子不适请他过去一趟,他连轿辇都未下,直接又往华春宫而去。 姜良媛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他的背影,气得绣帕都要撕破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翌日请完安,裴菀沁也是将姜良媛留了下来,众人各自散去。 闻昭训出了永宁宫的宫门,脚步匆忙地领着苏奈回去,今儿她有家书送来,正急着回去看家书。 苏奈将宫人送来的家书递给她,又领着宫婢去厨房给她拿了些点心回来。 她将茶水点心送进来时,闻昭训正拿着信纸发愣。 她将茶水点心一一摆上,轻声询问道:“主子,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闻昭训神情蔫蔫,无精打采回道:“表兄他要成婚了。” 闻昭训的表哥段淮去岁高中,今年入仕,年末就要外放,打算去上任之前把婚事给办完,她家人写信来就是将这喜事告知她。 “主子,都过去了,您莫要纠结在过去了。”苏奈抿了抿唇,压低声音提醒她。 “我知道的。” 闻昭训神色黯然,话是这么说,可倾慕了这么多年的人,骤然听闻他成婚的消息,心里还是酸酸涩涩的。 苏奈想起她以前的种种行径,生怕她拎不清,继续劝道:“主子,殿下丰神俊朗无人能及,您可别犯傻。” 她不提魏胤珩还好些,她一提闻昭训就满腹幽怨,“他再好又如何,他的眼里又没有我。” 跳舞的事儿分明是她被人折辱,可如今过去了这么久,殿下一次都没再来过。 分明是她受了委屈,他却日日只顾着哄那萧氏! 表兄是这样,殿下也是这样,他们眼里都不曾有她! 思及此,一些尘封的记忆在她脑海中苏醒,她眼眸发亮,突然望向隔壁的锦一院,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苏奈见状,柔声开口:“主子,听闻锦一院也收到了家书。” “走,咱们过去隔壁看看。” 锦一院右侧间内,吕昭训垂着脑袋坐在书案后,面前放着一张男子小像,家书随意放在一旁。 她双眸泛红,注视着小像的目光满是依恋缱绻,倏地,大颗大颗泪珠子往下掉,啪嗒砸在画像上。 她慌忙移开脑袋,手忙脚乱地擦拭泪水,可泪水却越擦越多,绣帕已经湿了大半,她只能起身往净室里去,打算洗把脸。 她进去没多久,外间便传来声音,“闻昭训,您不能直接闯进来,还是等奴婢给您通传。” “等什么?我与你家昭训什么关系,你会不清楚?” 闻昭训一把推开麦冬,苏奈也帮忙拨开麦冬,还没等后面来的宫婢上前帮忙,闻昭训已经强横地闯入寝室。 两人都在今儿收到家书,吕氏指不定是在房间哭鼻子,前段时日她在吕氏面前受辱,今儿她就是来羞辱回吕氏的,自然不可能让麦冬进来禀报,让吕氏收拾好了再见她。 进入外间的闻昭训没看到人,在想吕氏是不是在侧间哭鼻子,脚步一抬已经往侧间而去。 出来的吕昭训看到闻昭训的动作,瞳孔猛地一缩,厉声呵斥道:“闻氏,你做什么?” 进入侧间的闻昭训已经眼尖地看见摆在书案上的画像,她疾步冲进去抄起画像,吕昭训冲进来的时候,闻昭训拿着画像目光狠毒地望着她。 “吕氏,你这恬不知—— ” 第161章 画像主人 “都退下。”吕昭训突然呵斥欲闯进来的宫婢,打断了闻昭训未说完的话。 宫婢第一次见到吕昭训发如此大的火气,不敢违背命令,赶忙退了下去。 闻昭训对上她紧张的神色,神色得意地冷笑道:“吕氏,你终究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吕昭训冷冷注视着她,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闻昭训早有预料一般,身子灵活一闪,将拿着纸张的手伸到大开的楹窗,扬声喊道:“你再上前,我就松手喊人。” 只要她一松手喊人,画像掉落,就会人尽皆知。 “你想如何?”吕昭训艳丽的面容上泛着冷凝之色,冷声问道。 “我想如何?”闻昭训语调缓慢开口,脑中却在飞速运转该如何将这幅画像带出锦一院。 如何?她自然要拿这画像要挟吕氏谋取好处,让吕氏继续对她唯命是从! 当然,若是能利用这幅画像替她谋宠,那是再好不过了。 “听闻,你最近与任良媛几人相处不错。” 话落,一名宫婢疾步走了进来,“主子,殿下来了。” 吕昭训脸色骤变,余光瞥见闻昭训立马将画像塞入胸前的暗袋,犀利冷锐的眸光死死盯着她。 闻昭训丝毫不在意她的眼刀子,嗤笑道:“你放心,我不会犯傻,还不快些出去接驾?” 拿着画像出去告发吕氏于她有什么好处,拿着画像让吕氏余生对她唯命是从才是上上之策。 片刻间,魏胤珩已经进了正屋,此刻要对闻昭训动手已经不可能,吕昭训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走了出去。 吕昭训拍了拍脸缓和一下脸部表情,赶忙也跟了出去。 “妾身请殿下安。” 魏胤珩望着出来的闻昭训,有些不解,“闻昭训怎么会在这里?” 话落,吕昭训跟着出来请安,柔声回答她的问题,“吕昭训是过来与妾身说些体己话的。” 吕昭训低垂着脑袋,不敢抬起头来,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魏胤珩狐疑道:“吕昭训这是怎么了,不敢抬起头来看孤?” 闻昭训身子一僵,想到吕昭训泛红的眼眸,赶忙替她遮掩,“殿下见谅,妾身方才与闻昭训提起闺中旧事,谈及家人,吕妹妹这才红了双眼。” 吕昭训不着痕迹松了口气,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柔声道:“让殿下见笑了。” 魏胤珩温柔一笑,“不过是想家人罢了,怎的还哭上了。” 闻昭训眼下只想快些离开,拜了拜身,开口提出要离开。 魏胤珩听吕吕昭训近期似乎入了萧绾妤的眼,这才过来锦一院坐坐,见闻昭训识趣他也没留下她。 闻昭训出了锦一院,刚回到怀夕院,琼琚便在院内等她,说是太子妃有请。 她怀中的画都未来得及放下,便又跟着琼琚去了永宁宫。 午后,吕昭训送走魏胤珩,整个人瘫软在麦冬的怀里。 麦冬将人扶进内间,双膝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哭着告罪:“主子,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没拦住她,都是奴婢的错,您就罚奴婢。” 她怎么就那么没用,怎么就没拦住闻昭训! 她真真恨不得以死谢罪! 麦冬额间很快磕破了皮,丝丝鲜血染在青石板上,吕昭训长叹一声,抬手扶起她,语气冰冷刺骨:“与你何干,她向来欺负我惯了,你如何能拦得住她?” 是她心生愧疚一直忍让以致麦冬也有样学样,处处忍让闻氏。 “主,主子,那,那咱们该怎么办?”麦冬哭得一抽一抽,心里惶恐不已。 “我也不知道。”吕昭训烦躁地回了一句,她心里也惶恐不安。 画像上的男子是闻昭训的表兄段淮,吕家与闻家是世交,两人也是自幼一起长大,感情甚笃。 可就在去年两人因为段淮闹掰了。 段淮去年入京备考,借宿闻家。 闻氏与吕氏正是情窦初开年华,对温文尔雅、才华横溢的段淮一见倾心。 比起娇纵的闻氏,段淮喜欢的是温柔善解人意的吕氏。 即便闻家有意撮合表兄妹二人,段淮为了心上人还是拒绝了闻氏,两人因此闹掰。 吕氏重感情,觉得愧对闻氏一直处处忍让,想要补偿她。 闻氏也仗着吕氏的愧疚处处欺负她,刁难她。 去岁段淮进士及第,吕氏本来要他上门提亲,可他自诩才华横溢,不想靠家里人疏通关系入仕,非要再考吏部科目选,想要以宏词登科获得官职再来提亲。 这一等,便等到了今年的选秀,比起白身段淮,吕家人自然更乐意将女儿送进宫选秀,有情人就这样被拆散了。 吕氏进宫后,段淮放弃了考吏部科目选,闻家人替他打点入仕,如今他也想开了,决定娶妻生子离开长安重新开始。 上个月是段淮的生日,进宫后不得宠的吕氏忆起旧情人,当日喝得迷迷糊糊的,画像就是那日画下的。 本来她是该销毁画像的,可想到独守空房,心中郁闷无所发泄,一时鬼迷心窍这才留下那张画像。 谁知画像今儿居然落入闻昭训之手,画像用的是宫中特供的纸张,画像上她还提了情诗,纸张、笔迹,一查她就无可抵赖。 若真的捅了出来,吕家就要被她连累了。 就在吕昭训烦恼不已时,已经有人将这一消息传给了萧绾妤。 “纸张?什么纸张?” 青黛轻轻摇头,“那人冲进去很快便被吕昭训赶了出去,没有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萧绾妤在东宫安插了些人手,锦一院正好有一个。 闻昭训闯进锦一院寝室的时候,他们也跟着上前阻扰,正好撞见闻昭训在书案上抢走一张纸张,吕昭训十分慌张。 萧绾妤沉思片刻,面容肃然吩咐道:“让那人再暗中观察,若有情况再来禀报。” “还有,让三兄将闻氏与吕氏的底细查一下。” 第162章 荷包 闻昭训被太子妃唤走后,待到下晌才离开,出了永宁宫,华春宫的许良娣又将她唤走,直至傍晚才回到怀夕院。 闻昭训坐在妆奁前,正摘除头上的首饰与身上的挂饰,目光被台面上的荷包袋吸引住,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幽香。 “这是什么?” “主子您忘啦?您之前不是说想要新荷包吗?奴婢刚给您绣好,还在里面加了些新调配的香料。” 闻昭训应了一声,打开荷包,甜香醉人的桂花味扑鼻而来,看见发饰已经拆完,她随口道:“你去给我端杯茶过来。” 苏奈福身退了出去。 闻昭训从怀里掏出那张放了一整日的画像,神情复杂地望着画像上的男子,突然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主子,殿下过来了?” 闻昭训的手一抖,正要找地方藏起画像,走进来的苏奈看清她手上的画像,眼皮子直跳,“主子,殿下要进来了。” 话音未消,魏胤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孤道怎么没看到六娘,原来六娘躲在房间里。” 闻昭训手一直在哆嗦,来不及多想,将手中的画像慌忙塞进打开的荷包袋中,拉紧绳子,压了压鼓成一团的纸团。 挡在她身后的苏奈见她藏好,终于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了?孤与你说话呢,若是不想看见孤,孤可走了。” “殿下,别。”男人好不容易来一趟,闻昭训哪里肯放他离开,赶忙起身贴了上来,软糯地撒娇,“妾身方才在补口脂呢。” …… 晨曦微显,屋外依旧闷热异常。 苏奈进来的时候闻昭训仍在酣睡,她赶忙挽起帐幔挂在钩上,轻轻推了推闻昭训,“主子,快醒醒,请安要迟到了。” “嗯?”闻昭训睁开朦胧睡眼,发现身旁空无一人,沙哑着声音询问:“殿下呢?” “殿下早就起来上早朝了,主子,您再不起来,请安要迟了。” 苏奈一边扶起她,一边吩咐宫婢将盥漱用具端进来,她将人扶起来后又去衣橱寻找要穿的衣裳。 屋内一阵兵荒马乱,闻昭训吐了口中的漱口水,没好气道:“你怎么不早些唤醒我?” “殿下说您昨晚累着了,让奴婢莫要太早唤醒您。” 闻昭训闻言,莫名羞红了脸。 “奴婢进来一次看您没醒,便去了厨房替您准备药膳,谁知道回来她们还未唤醒您,哎呦,主子,您快些,真的要迟到了……” 紧赶慢赶,闻昭训终于卡着时间进来了。 她进来的时候,屋内众女眷都到齐了,也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声:“有些人啊,愈发没有规矩了。” 没等她找出找茬的人,琼琚扶着裴菀沁缓缓走了出来,她也只能跟着众人先行请安。 裴菀沁一出来,注意力都放在许久未见的萧绾妤与许良娣身上,众人也都没空管闻昭训。 “萧妹妹,这是在宫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来了?” 萧绾妤一手轻摇手中的团扇,一手轻抚发簪上的珠钗,神态慵懒回道:“今儿起得早了些,想起许久未见诸位妹妹,过来娘娘这里坐坐……” 众人与萧绾妤寒暄几句,请安早早就散了。 永宁宫门外,贺氏笑靥如花提议道:“后花园的桂花林盛开了,今儿难得萧姐姐出来散心,咱们几位姐妹要不要一道去逛逛?” 任良媛拒绝道:“妾就不去了,你们去,中秋宴会的菜单妾还要回去再检查检查呢。” 既然是协助太子妃打理庶务,此次宫宴也是任良媛与贺良媛协助太子妃,她们一人分了一部分的工作负责。 萧绾妤喜爱桂花林,魏胤珩特意在长乐宫的小花园给她种了一片,后来她嫌不够大,他又在东宫后花园辟了块空地,种了一大片桂花。 萧绾妤今儿就是出来散心,见贺氏提起也起了心思,“那咱们就一起去。” 她及时叫住准备离开的吕昭训,“吕昭训,我们要去后花园赏桂花,你一起去?” 上次羞辱闻昭训跳舞时,她就宴请了吕昭训一起,任良媛、傅承徽也没觉得奇怪。 吕昭训受宠若惊地应下,随着她们一同前往后花园。 桂花林不远处就是水榭,水车转动带动水汽,空气中倒是有了几分凉爽。 林中花香袭人,几人来的时候,林中已经有不少女眷,应是请安后相约过来赏花。 姜良媛身旁跟着闻昭训、孔承徽、严奉仪,这几人都是与许良娣交往甚密。 两拨人相遇后打过招呼便各自继续闲逛。 “欸,闻昭训这是你掉的荷包?绣工很漂亮,不像是宫中的绣品。” 孔承徽自身后叫住闻昭训,没等到闻昭训回话,她闻到一股独特的香气,惊喜道:“嗯,这香味很独特,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用的什么香?” 说着,孔承徽已经扯开荷包带子,挤着荷包底部将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怎么有个纸团?” 还没等她看清,闻昭训一把夺过荷包。 对上几人狐疑的目光,闻昭训脸上显出几分不自然,“这,这香料是苏奈准备的,我也不清楚什么香。” 今儿早上起晚了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冒失鬼把这荷包给她挂上了。 苏奈赶忙找补:“这是花间露香,用多种香花制成的……” 不远处,萧绾妤与吕昭训也被闻昭训、孔承徽的动静给吸引了过去。 萧绾妤看着闻昭训紧张地将香囊丢入宽袖中,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吕昭训,突然想到昨日青黛的禀报。 “一个荷包罢了,看得这么入神?”贺氏也早就注意她们两人的动静,这才试探问道。 “没,没什么。”吕昭训隐去眸中的寒意,神色如常笑道:“傅姐姐方才说去摘些桂花回去做糕点,也不知道摘得如何了,妾过去看看。” 言讫,颔首示意,领着宫婢去寻傅承徽去了。 萧绾妤心思微动,开口道:“闻昭训荷包的绣工真是不错,贺良媛觉得呢?” 她偏过头,特意加重荷包两个字的语气,意味深长地望着贺良媛。 贺良媛默默把头转回方才闻昭训等人站的位置,这里望过去可以看到荷包的款式,但要说看到荷包上的绣工就是鬼扯。 再说了,她觉得别人的荷包绣工不错,咬重字问自个做什么? 除非,她意有所指…… 第163章 青梅竹马 见贺良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萧绾妤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希望贺良媛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 几人又逛了一会儿,萧绾妤提出先回去歇息,待她一离开,贺良媛突然问起一旁的木梨:“你之前与常山学的手艺可生疏了?” 贺良媛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木莲没反应过来,直到她看到自家主子做的手势,木梨狡黠笑道:“主子放心,奴婢手艺精着呢。” “那就成。”贺良媛贴近她耳旁,嘀咕一会儿,主仆三人寻找闻昭训去了。 “就那支,那支,过去一点儿,对,啊—— ”闻昭训正指挥宫婢女剪些桂花枝回去插瓶,猛地被人撞得身子一歪。 “哎呀——” “主子—— ”苏奈怀中的花儿被撞到地上,她顾不上花枝,手忙脚乱地想要扶住闻昭训。 “闻妹妹不好意思,我赶着回去走得太急没看到你,没撞疼你?”贺良媛搭着她一条手臂,满脸关切询问。 闻昭训正想发难,发现撞她的人是协助打理庶务的贺良娣,突然哑了声,讪笑道:“没事儿,没事儿,不碍事。” 贺良媛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没事儿就成,姐姐赶时间回去,改日请你喝茶。” 话落,木梨松开了闻昭训,行了个礼随贺氏离开了。 两人走出桂花林,木犁一脸得瑟地开口:“主子,到手了。” 说着,许久没显露身手的她已经跃跃欲试地要把手里的东西显摆出来给贺良媛看。 贺氏抬手轻敲了她的额头,嗔道:“成啦,别嘚瑟,把东西送过去。” “主子不看看吗?” “不了,直接送过去。”贺氏摇头拒绝。 虽然她不知道萧绾妤为什么想要这荷包,但有些事儿知道得太多没有好处。 萧绾妤把这事儿交给她做,她证明了自个能力也就够了。 木梨应声,躲着人往长乐宫方向去了。 “主子,贺良娣说您掉了个荷包,让木梨给您送了回来。”青黛拿着个荷包走进来,恭敬地递给萧绾妤。 看到青黛手里的荷包,萧绾妤挑了挑眉,动作倒是挺快的。 “她还有没有说什么?” “木犁说让您检查里面的东西有没有丢?” 这么快将东西送过来,又让她检查东西有没有丢,是在暗示她,荷包里面的东西她们没有打开过。 萧绾妤绝艳的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贺良媛确实是个聪明能干的帮手。 她敛起思绪打开荷包,拧着眉头将纸团打开,一个清俊的男人的画像映入眼帘,一旁的青黛倒吸一口凉气。 萧绾妤认出那特供的纸张,须臾,会心一笑,原来,这就是闻昭训从吕昭训那里拿走的把柄。 她将荷包递给青黛,吩咐道:“今晚找个时间把荷包送去给吕昭训。” 闻昭训的荷包从她手中送回给吕昭训,里面的纸团不见了,吕昭训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的。 青黛接过荷包,踌躇几息,迟疑开口道:“主子,吕昭训为人好像咱们还不清楚呢。” 青黛是了解自个主子的,主子拿捏吕昭训的把柄绝对不是打着要挟她的主意,更多的是为了收揽她。 吕昭训平日是伏低做小没错,但吕昭训的性子不一定就是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这样的人反而更加不好放在身边,主子如今怀有身孕,她不希望主子贸然收揽吕昭训。 萧绾妤知晓她的谨慎,柔声宽慰道:“我只是让你将荷包还给她,把柄在咱们手里,收揽她还是拿捏她,都是咱们说了算,不急,慢慢看清楚再说。” 不管是宫人亦或女眷,能收揽的她都想收揽,毕竟手里没人是真的不好办事。 萧绾妤都这么说了,青黛也没办法,入夜后寻了个人偷偷摸摸地把荷包送了过去。 吕昭训拿到荷包,想了想还是让麦冬将荷包送回给闻昭训。 闻昭训看到找了来来回回找了几个时辰的荷包被麦冬送回来,气得几乎咬碎了牙龈! 皎洁的圆月悬挂在夜空中,僻静的水榭阁楼里,莹白的月光将两道人影拽得很长。 一道温柔卑微的声音响起:“韵儿,我是真的没有法子了,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不行,我真的没有钱了。” “我之前已经帮过你一次了,你别再来找我了,若是被人知道,咱们都不用活了!”傅承徽脸色急得不行,脑袋左顾右盼。 第一次夜会外男,她的心如擂鼓般咚咚作响,震得耳膜生疼。 眼看傅承徽要转身离开,一身侍卫装扮的男人赶忙拉住她的手臂,干涩的声音中满是哀求: “韵儿,你再帮我最后一次,我求你了,求求你了,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你帮我最后一次,我往后把钱还给你成不成?” “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成吗?” 求她再帮最后一次的男人是她的竹马谢子恒,谢子恒父亲是她大伯的心腹谋臣,两人自幼一起长大。 两年前她伯父棒打鸳鸯,将她送进东宫讨好太子,自此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直至一个月前,那日她邀请萧良娣去采摘荷叶,遇见那队侍卫巡视,她才惊讶发现谢子恒居然不知何时进宫做了侍卫。 后来,她从萧良娣与贺良媛闲聊城中贵女时,偶然得知原来他在长安娶了妻,是他妻子娘家人替他疏通入仕,在东宫谋了个千牛卫来当。 他们两人一人入了宫,一人娶了妻,本以为两人再无交集,谁知没多久,谢子恒派人给她送信,要向她借钱偿还赌债。 她担心两人以前的关系曝光,又看在两人以前的情分上,这才答应借钱给他。 没想到这种事儿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才一个月,他又来找自个借钱。 这次她是不打算再理会的,谁知道他竟然拿两人以前的关系来要挟她,逼她相见。 被逼无奈,她今晚才来相见。 “我真的没有钱,你找你妻子。” 谢子恒闻言,满脸忧伤地望着她,“韵儿,你是不是怪我娶妻?可当初若不是傅都护,咱们早就成婚生子了。” “我——” 傅承徽刚开口,不远处突然有动静传来。 谢子恒赶忙抓紧机会,继续哄道:“韵儿,此事不能让她知晓,我求你了,看在你亏欠我的份上帮我最后一次—— ” 傅承徽害怕耽误下去会出事,只能胡乱点头应下,“这是最后一次,没有下一次。” “那我等你联系我,回去注意些。”谢子恒目的达成这才放开她。 傅承徽顾不上回他,出了阁楼,拉着守在一旁的未月赶忙离开。 她们前脚刚走,谢子恒等了片刻也离开了。 须臾,躲在林中假山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离去,隐入黑暗中…… 第164章 纸条 棠梨院 未月气鼓鼓地瞪着傅承徽,恨铁不成钢地劝道:“主子,您怎么又心软帮他了?” “他自个娶妻欠下的债务凭甚要您替他偿还?” “他太欺负人了!” 本朝嫁女讲究钱财,为了攀上高门大户借钱筹备聘礼的人不在少数。 谢子恒为了娶妻,向柜坊借了一大笔钱,如今还不上钱了,居然还想出老甚子欠下巨额赌债,找她家主子要钱去还。 狗屁的借钱还赌债! 他从来就不赌钱,他真当她主子不出宫门什么都不知道? 哪有人做人做得他那么贱的! 她主子也是傻得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心软上当! “未月,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了。” 傅承徽千里迢迢来到东宫,身边唯有一个自幼一起长大的未月,她知晓未月把她当妹妹般疼爱,不仅没有责怪未月的态度,反而好声好气地哄着未月。 “主子—— ”未月满眼无奈。 最终妥协,长叹道:“可是,您哪里还有钱给他?” “我再想想办法……” …… 晨雾消退,天空露出了清澈的蔚蓝。 今日中秋佳节,朝廷沐休。 萧绾妤难得醒来的时候,看见男人还在。 “今儿怎么那么早醒?”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是妾把夫君吵醒了么?”萧绾妤抬手抚摸男人眼下的乌黑,软着嗓音问道。 她就是怕吵醒男人特意放轻了动作,结果她刚动,他就醒来了。 “没有,孤浅眠。”魏胤珩下颔蹭了蹭她的头顶,一手抚上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温柔问道:“肚子饿了没?要不要再睡会儿?” 萧绾妤抬手揽上男人精\/壮的腰身,闷闷道:“不去了,等会儿还要去向阿娘请安。” 听出小女人的情绪不对,魏胤珩垂眸望向她,思忖几息,温声宽慰她,“担心今晚的宫宴?” “殿下怎么知道妾身担心今晚的宫宴?”萧绾妤清澈的杏眸里写满不解。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魏胤珩哪里会猜不到小女人的心思。 小女人与阿娘亲如母女,自然不会因为去看阿娘就闷闷不乐,再者,她自有孕后十分谨慎,那能让她闷闷不乐的只有今晚的宫宴。 “不用担心,有孤在,没人会在宫宴上动手的。” 今晚一同去宫宴的人只有他们与裴氏、许氏四人,裴氏、许氏要想动手什么时候不可以,没那么蠢选这次宫宴动手。 至于翟氏,这次宫宴她有份协助筹备,若是小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在宫宴上出事,即便与她无关,即便父皇想要偏颇,阿娘能放过协助筹办宫宴的她? 他母族也不会这般轻易放过翟家。 男人都这般说了,萧绾妤心里安定了不少,今晚自个再谨慎些便是了。 “夫君,那咱们起来,早些进宫罢。” “也不用这么早,阿娘还要接见命妇呢,咱们先用膳,等会儿孤与孩子下下棋?” “不要,我不想下棋。”萧绾妤松开男人的腰身,挣扎着爬了起来,撅着嘴控诉道:“今儿过节呢,夫君要不陪它玩游戏。” 自从上次孩子胎动后,魏胤珩几乎每日都要与他互动一番,说是说跟孩子下棋,其实就是跟她下棋。 她如今愈发犯懒了,哪里会想费神与他这个棋艺高手下棋。 “成,那等会儿孤与它玩九曲连环。” 得,又是费神的。 “夫君,它那么小哪里会玩,换点简单的……” 随着两人起来,寝殿内涌入一堆宫婢伺候起来。 各宫各院也开始忙碌起来,有的准备进宫,有的准备打点今晚的家宴…… 棠梨院 傅承徽醒得早,这会子已经盥漱、梳妆完毕,正等着未月的早膳。 “主子,奴婢回来了,您要在屋里吃,还是去膳厅?”未月人没到,声音率先从正屋传了进来。 “就在里面吃。”傅承徽放下手里的话本子起身。 未月提着食盒,笑嘻嘻道:“抱歉主子,今儿厨房太忙了,奴婢耽误了一会儿。” 一大早又要备早膳,还要备今晚家宴的食材,厨房确实很忙。 傅承徽没在意,随意应声坐在绣桌前等着未月摆膳。 “主子,您昨晚不是想吃梗米粥么,奴婢给您拿了些,还有火腿烩笋丝,腌黄瓜,牛乳香糕。” 未月一边说一边把食物一一摆了出来。 “嗯?”她突然间摸到点心碟子底部有异物,摸出来一看是张叠起来的小纸条。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把纸条打开,脸色骤变。 “怎么了?”傅承徽狐疑地望着她。 未月颤抖着手把纸条递了过去,傅承徽不解地接过纸条,看清上面写的字瞬间吓得花容失色。 “主,主子,这,这怎么办?”未月舌头一直在打颤,说话都不利索了。 傅承徽哆嗦着手摸向茶杯,赶忙给自个灌了杯饮子压压惊,“让,让,让我想想,想想……” …… “……三三而九,二三而六,一三而三1,哕哕,哕哕。” 萧绾妤使劲睁了睁快粘在一起的眼皮,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啊,可以走了吗?” 小女人仰着脑袋,打哈欠打得水眸汪旺,眼尾嫣红,魏胤珩没忍住亲了亲她的眼尾,宠溺又无奈道:“孤背了这么久的书,你们母子愣是没学进去是?” 萧绾妤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糯声控诉道:“说好的玩游戏,谁让你又背书去了。” 用过早膳,男人又说玩游戏胎教,结果玩了不到一刻钟又开始背书,他从启蒙《千字文》《急就篇》背到九九口诀,来来回回倒腾背了一个时辰,她不困也听困了。 她轻叹一声,轻轻抚摸隆起的肚子,嘀咕道:“孩子,你这都没出生呢,你阿耶就天天给你背书念诗词歌赋,耍拳,等你出生了,你连玩耍的时间都没有了。” 男人垂首吮住她的唇瓣,笑骂道:“又告孤的黑状。” 第165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两人打闹片刻,眼看墙角的漏更刻度即将升到已时正,魏胤珩终于让她收拾形容一道去长乐宫陪郑皇后用膳。 终于能走了,萧绾妤动手麻利,两人很快收拾好,搭乘轿辇离开长乐宫,两人的轿辇与裴菀沁、许良娣的轿辇前后脚就抵达东宫宫门。 三刻钟后,四人进入千秋宫时,郑皇后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 几人进去还没来得及行礼,郑皇后就赶忙让人赐座。 魏胤珩与太子妃分左右两侧坐在下首,许良娣跟着太子妃坐,萧绾妤跟着魏胤珩坐。 芳华姑姑指挥宫婢给众人上茶水、饮子、点心,笑盈盈道:“皇后娘娘今儿早上到现下问了不下百十遍,殿下带几位主子来了没?” “殿下再不来,奴婢哄都哄不好皇后娘娘。” 郑皇后嗔骂芳华,“你这妮子,连本宫都敢笑话了。” 芳华姑姑连连讨饶。 魏胤珩丝滑认错卖乖,“是是是,都是儿子不好,这么晚才来给阿娘请安。” 萧绾妤挤眉弄眼逗他,“就是殿下,妾都说让您早点来,您非要背书。” “若不是你老是快睡着了,孤用得着老是从头背吗?是你自个贪睡还怪孤。” 郑皇后没好气地摇摇头,“珩儿你也真是的,哕哕要睡你让她睡,你折腾她做甚?” 萧绾妤对着魏胤珩与郑皇后嗔怪撒娇,他们母子二人都在哄着她,真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裴菀沁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面了,但心里仍旧十分嫉妒怨忿。 她一直在劝自己,再忍忍,再忍忍几个月就好了。 萧绾妤自上次动了胎气后,也只有养好胎后那几日过来给郑皇后请安,好让她放心,之后再也没出过东宫,也没再见过郑皇后。 萧绾妤的日常消息都是魏胤珩与林泰安、林元清几人送来的,也是借着这次宫宴,她才来千秋宫拜见郑皇后,所以这也是许良娣第一次看到她与郑皇后的相处。 许良娣想起太子之前带她与太子妃过来向郑皇后请安时,郑皇后对她嘘寒问暖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关怀备至,当时看到太子妃憋屈的脸色,她心里十分痛快。 可如今,也轮到她憋屈了! 她与萧氏肚子怀的都是郑皇后的孙子,可萧氏一来,郑皇后却对她视而不见,真不愧是一脉相承的母子俩,偏心都偏到没边了! 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孩子近来可有闹你?” “没有,它可乖了,就是听它阿耶念书时,会踢妾踢得勤一些。” 郑皇后眉眼间满是慈祥的笑意,频频点头,嗔笑道:“是个活泼好学的好孩子,将来定会像他阿耶一般文武双全。” 许良娣牙龈咬得紧紧的,她似乎尝到了血腥味。 听他阿耶念书时,会胎动得勤一些? 殿下给萧氏肚子里的孩子念书胎教,可曾记得她肚子里怀的也是他的孩子,他对她的肚子里的孩子莫说胎教,甚至都不愿与它说说话的! 裴菀沁余光瞥见许良娣攥紧椅柄的手,眼底显出一抹讥笑。 上次来千秋宫的时候,她不是仗着肚子里的皇嗣在自个面前神采飞扬么,如今萧氏来了,她不也得沦为陪衬的吗。 呵,她还真当自个母凭子贵了! 郑皇后微扬的声音将两人的思绪拉回,“芳华,把本宫给太子妃与两位良娣的礼物拿出来。” 芳华姑姑欢快应声,不稍片刻,领着三位宫婢端了三个呈盘走了出来,三位宫婢一人端着一个呈盘走到她们三人面前。 “今儿过节,难得人齐,阿娘给你们准备了点小礼物。” “多谢阿娘。”三人齐声道谢。 郑皇后给太子妃准备的是一对蓝宝石祥云纹臂钏,给两位良娣的是银鎏金掐丝耳饰,外加几件云锦小衣。 “阿娘,这是您绣的?”萧绾妤小脸微皱,似十分苦恼,“阿娘,您这样太过费神了,妾身也做了不少小衣,孩子够穿的。” 她之前来千秋宫的时候见过郑皇后绣东西,认得出郑皇后的针法。 郑皇后温柔笑笑:“没事儿,阿娘也就做两件意思意思,没有多做。” 魏胤珩闻言,也帮忙劝着郑皇后,“阿娘,您身子不好,宫中那么多绣娘哪用得着您亲自做?” “阿娘,虽然妾身针黹不精细,但妾身最近也正在学习给孩子做小衣,阿娘不必太过费神了。”见他们一家三口,你一句我一句,许良娣不甘被人忽视,愣是插话进来。 “成成成,那阿娘往后不做,你们自个做去。” 郑皇后被小辈们说得没办法,转移话题问起许良娣与萧绾妤肚子里的孩子,还顺道关怀被冷落的裴菀沁,至于来得勤的魏胤珩则彻底被冷落在一旁。 几人聊了好一会儿,芳华姑姑便传了膳食。 吃食刚摆好,皇帝派黄忠过来赏了几道美食,黄忠笑呵呵解释道: “陛下得知太子殿下带太子妃与两位良娣进宫,本想着过来一道用膳,谁知不凑巧,陛下正在御书房与几位大人商量政事抽不开身,这才让奴婢领了几道膳食过来添吉。” 郑皇后微笑点头,温柔询问道:“国事要紧,陛下可传了膳食?” “回娘娘的话,陛下已经传膳了。” “若娘娘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奴婢先告退了。” 郑皇后微微颔首,黄忠一一向众人行礼告退,芳华姑姑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郑皇后招呼大家一起用膳,与魏胤珩唠着家常,“你们阿耶啊,这都正午了还在忙着政务,今晚还有宴会,唉,也不知道他今晚的精神头够不够。” “阿娘莫要忧心,父皇会有分寸的。”魏胤珩给郑皇后夹了箸素菜,温声宽慰她。 “你呀,平日有空多进宫陪陪你阿耶,身为储君,政务上多帮帮你阿耶分担……” “儿子知晓的。” 看似普通的家常话,可魏胤珩知道,郑皇后是在告诉他,他的父皇,身子骨越发不好了。 让他多在政务上费心,莫让晋王一脉钻了空子。 第166章 我想告诉萧姐姐 用过午膳,萧绾妤几个女眷皆被安排去偏殿歇息,郑皇后特意寻到萧绾妤的厢房单独与她聊些体己话。 期间,萧绾妤肚子里的小家伙还活泼地踢了她几下,郑皇后如愿以偿地隔着萧绾妤的肚皮与它触碰了,这可把她稀罕得不得了。 郑皇后陪她到申时,诰命夫人要过来拜见了,郑皇后才去正殿接见诰命夫人。 酉时,众人一起从千秋宫出发去参加宫宴。 酉时正宴会正式开始,皇帝待了一个多时辰便以不胜酒力离场。 皇帝离场了,可魏胤珩身为太子要留下来主持宴会,直至亥时正,宴会才散去。 魏胤珩将萧绾妤扶上轿辇,柔声问道:“累不累,孤让人先送你回去?” 她们几人是进宫参加宫宴了,可东宫还有十余位妾室不能参加宫宴,虽然东宫给她们摆了家宴,但他们等会子还需要过去露露脸。 她还怀着身孕,出来一日了,他的意思是让她早点回去歇息。 “没事儿,我也过去坐坐。” 萧绾妤抚着肚子,笑靥如花道:“不知道是不是今儿难得出来玩,我不累的。” 她平日就是爱玩爱闹的性子,这几个月估计也是憋坏了,魏胤珩见她这般说也就由着她。 今日的家宴在星辉宫举办,几人出现在大殿时,一众女眷顿时都来了精神。 众人起身行礼请安,魏胤珩领着裴菀沁坐在上首,两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家宴又继续。 任良媛凑到萧绾妤旁边与她咬起耳朵,“我以为这么晚了,萧姐姐不来了。” “过来坐坐嘛,正午的时候睡太久了,这会子还不困……” 此刻,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上首的太子殿下身上,唯有傅承徽坐立难安,她不着痕迹地朝坐在斜对面案条上的萧绾妤那儿望了好多次。 她以为自个掩饰得很好,却不知一旁的姜良媛早就发现她不对劲儿,“傅承徽这是怎么了,殿下都回来了,你怎么还是心不在焉的?” “没,没有啊。”傅承徽眼神闪躲,手无意间地摸到一物,拿了起来才发现是酒杯,她发现姜良媛还一直盯着她,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掩饰自个的不自在。 姜良媛温柔一笑,“哪里没有,我看你一晚都左顾右盼的。” “我,我是看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我身子不舒坦,想早点离席,殿下不回来不好早点离席。” 话落,众人又举起酒杯敬太子与太子妃,姜良媛笑了笑,随口道了句,“若是不舒坦早些回去歇息”,便忙着跟众人举杯没再继续纠缠傅承徽。 傅承徽跟着众人举杯饮完这杯酒后,打发未月去向太子妃告假。 未月去了一趟前面,得到太子妃的同意很快回来,傅承徽朝上首行了个礼后,提前离席。 星辉宫在东宫南边,主仆二人要回棠梨院要穿过花园,还要走上约莫两刻钟的路程。 两人行走在冗长的九曲回廊,未月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问道:“主子怎么这么早就走?” “不然呢,我要等萧姐姐一起走?”傅承徽小脸上满是惶恐,脱口而出道。 未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可,可是,咱们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傅承徽满脸焦急,沙哑的声音里染上了丝丝哭腔,“我也不想伤害萧姐姐。” “要不,咱们还是把事情告诉萧姐姐?” 今儿一早,未月端回来的早膳中被人塞了张纸条,写纸条的人言明已经知晓她与谢子恒的事儿,若是不想太子殿下知晓此事,就尽快替其除掉萧良娣肚子里的孩子。 正午的时候,月末端来午膳,那纸条又出现,让她今日之内务必推倒萧绾妤。 她接连收到两张纸条,今日一直惶恐不安,心乱如麻。 想了一整日她还是不敢下手去害人,莫说去害一向待她友善的良娣,就是害别人她也是不敢的。 所以方才见到萧良娣,她再也坐不住,只能先提前离场。 她不敢下手,又担心因为自个与谢子恒的事儿祸连家族,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将此事如实告知萧良娣。 这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办法。 未月瞪大了眼睛,她知道她家主子单纯,但属实没想到她家主子竟然想了这么一出,“主子,您要与萧良娣说什么?” “说有人拿捏您的把柄去害她?凭那两张纸条?” 幕后之人是谁她们又不知道,纸条还烧了,那她的把柄又怎么解释? 再说了,她愿意说,萧良娣会相信吗? 傅承徽认真道:“不是,我想全部都告诉她。” “我觉得他往后还会找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已经有人知晓此事了,再让他纠缠下去,殿下指不定也会知道的。” 傅承徽不是不想拒绝谢子恒,而是她不想当场与他继续纠缠,才被迫答应的。 他了解谢子恒,这一次不会是他最后一次与自个要钱,她真的担心再下去会东窗事发。 “可是您与萧良娣说了有什么用,萧良娣为什么要帮咱们?” 未月不是想打击她,事实就摆在眼前,萧良娣凭什么要帮她? 再说了,她再把自个把柄送去给萧良娣有什么好处? “你想呀,咱们不知道幕后黑手,指不定萧姐姐能查出来呢,我提供线索,那也算有功劳,萧姐姐指不定愿意帮我呢。” 未月还是很担心,“可是,谢郎君的事儿她能怎么帮您?” 这事儿说得难听点就是与外男纠缠不清,萧良娣要怎么帮她? “那我怎么办?”接连被否决,心烦意乱的傅承徽双眸通红地望着未月。 “主子 ,咱们回去再想想办法好不好?”未月见状,赶忙哄她回去再说。 轰隆一声声惊雷,一道道闪电撕开黝黑的夜空,片刻,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砸了下来。 永宁宫寝殿内灯火通明。 裴菀沁望着正披着外袍的男人,狐疑问道:“殿下,外面正下着大雨,您要去哪儿?” 第167章 噩耗传来 “外面打雷,孤去长乐宫看看。” 魏胤珩扣着盘扣,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句。 裴菀沁藏在锦被下的手倏然用力攥紧,长长的指甲掐进掌心中,掌心中传来的阵阵痛感都没压下她心中的怒火,她忍无可忍开口道:“殿下,今儿是十五。” “萧氏是三岁稚童不成,打个雷还需要您冒着大雨过去看看?” 他只顾着萧氏,他可曾顾及过她是他的嫡妻? 他前段时间刚分了她的中馈,今儿是十五,中秋佳节,他今晚就这样离开,他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放? 他让她往后如何管理那群女眷? 魏胤珩动作一顿,抬眸,面无表情地开口,“她不怕雷,可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小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哪儿都乖,就是害怕打雷,只要一打雷就不安分,闹着小女人。 裴菀沁闻言,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简直魔怔了,一块肉居然怕雷? 那块肉托生在他心肝的肚子里就比别人矜贵,刚成型就怕雷是!!! 她正欲开口,外间传来嘈杂声,几息间,林泰安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 没等两人开口,林泰安赶忙禀报:“启禀殿下,娘娘,棠梨院宫人来报,傅承徽与未月尚未回去。” “什么?”裴菀沁望了眼墙角的漏更,“这都寅时初了,她们还没回去?” “派人去找。”魏胤珩扣好盘扣,丢下一句话,便大步离去。 他来到长乐宫的时候,寝殿内灯火通明,小女人果然没睡。 “夫君,您怎么过来了?” 夤夜时分,下着暴雨,萧绾妤没想到男人居然过来了。 魏胤珩脚边衣摆湿了一大片,她赶忙让人给他拿干净衣物、帛帕,还让人下去备些姜茶过来。 “孤来看看你,孩子是不是闹你了?”魏胤珩一边换衣裳,一边问道。 “嗯,它方才踢我踢得可勤快了。” “疼吗?” 周侍医说孩子月份越大,踢得越频繁有劲儿。 “不疼的,它就是太频繁了,我睡不着。” 魏胤珩手脚麻利地换好衣裳,坐在她身侧将人揽入怀中,大手贴上她的肚子,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小家伙感受到它父亲到来,又开始踢了一下。 魏胤珩眉宇间染上宠溺的笑意,轻声细语地与它说话,“不怕,有阿耶在。” “你乖,很晚了,让你阿娘歇息可好?” 烛光晕黄,融融暖光,男人神情温柔专注地对着女人的肚皮说话,女子低着头,微笑看着男人,一切是那么的安宁又美好…… 只是,这份安宁没多久便被打破了。 魏胤珩正念着游记哄萧绾妤入睡,萧绾妤好不容易来了点睡意,林泰安走进来禀报傅承徽的事儿: “启禀殿下,傅承徽与未月尚未找到。” 萧绾妤一听,好不酝酿的那点睡意全跑了,“傅承徽出了什么事儿了?” 魏胤珩凉飕飕觑了林泰安一眼,他差点把她们母子哄睡了,这没眼力见的玩意一句话,他又白忙活了。 “夫君,到底怎么回事儿?”萧绾妤见林泰安不回答,她扭头又追问起男人来。 魏胤珩只得将实情告诉她,“你别担心,孤已经派人去寻了。” 萧绾妤扭头问林泰安,“问过棠梨院的宫人了吗?他们怎么说?” 林泰安看了看魏胤珩脸色,见他没反对,如实禀报:“奴婢方才审问过棠梨院的宫人,他们都说傅承徽与未月去参加宫宴后,一直没回来过。” “宫宴什么时候结束他们不知道吗?主子不见几个时辰了,他们此时才来禀报?” “你别急,他们已经去寻人了。”魏胤珩温声宽慰她。 她与傅承徽相处了一年的时间,她还是挺喜欢单纯实在的傅承徽。 这人都不见了几个时辰,外面又下着大雨,傅承徽一个主子能到哪里去,指不定是凶多吉少了,她怎么能不担心。 “好啦,他们已经在找了,咱们等消息好不好?” 魏胤珩吩咐林泰安继续加派人手去寻后,就陪着她睡下了。 萧绾妤担心傅承徽,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魏胤珩眯了小半个时辰就去上朝了,萧绾妤干脆也不睡了,一直在等消息。 辰时,天空放晴,晨曦出现,噩耗传来。 在荷花池里发现了傅承徽与未月的尸首。 萧绾妤赶忙领着青黛、青萝赶过去,她到的时候岸边挤满了人,女眷都到齐了,众人看到她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裴菀沁见到她来,眉头拧得紧紧的,“你身子重来凑什么热闹?” 她就算不顾着自个,也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还有几个月就生了,特意跑过来一趟,也不嫌晦气。 萧绾妤懒得理会裴菀沁,视线往前方的空地望去,只见有两个盖着白布的担架。 她怀有身孕,只匆匆扫了一眼。 任良媛见状,声音涩涩地告诉她:“是傅承徽与未月。” 任良媛与傅承徽同年进宫,相处了这么久的人就这么就没了,她心里也不好受。 萧绾妤声音沙哑问道:“知道怎么回事吗?” 第168章 失足坠河 “还在查。” “让仵作过来查。”裴菀沁吩咐完,又让众人前去永宁宫等候殿下回来。 裴菀沁路过萧绾妤身边,看她脸色不太好,语气生硬说道:“你若是不舒坦便回去歇着,皇嗣为重,莫要瞎凑热闹。” 任良媛也帮忙劝她,“萧姐姐您先回去,想来没那么查出来,有消息了妾再通知您。” 萧绾妤一个晚上没怎么睡,眼下也没精力去永宁宫干等,只好先回长乐宫等消息。 见她回去,许良娣也提出回去华春宫等消息,裴菀沁也没反对,领着剩余女眷离开了。 魏胤珩下朝回来的时候,仵作已经验完尸体,并未检查出任何伤口。 昨晚下了一场暴雨,岸边也没寻到任何证据。 林泰安审问过东宫所有人,傅承徽离开星辉宫后,最后在花园被几名洒扫的宫婢遇见,随后就没有任何人见过她们。 魏胤珩下令继续追查。 一众女眷离开永宁宫时,经过文良媛身旁的裴承徽跟孔承徽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查不出来,可别像上次一样,线索莫名其妙断了。” 文良媛猛地偏头,恶狠狠地瞪着裴承徽。 裴承徽似乎被她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装模作样道:“文良媛怎么这般看着妾,妾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念烟与繁缕死了之后,谋害文良媛子嗣的真凶仍然没有找到。 文良媛问了几遍魏胤珩,魏胤珩总是告诉她,线索断了,让她再等等,可惜她都等了一个多月仍旧没抓到凶手。 裴承徽记恨文良媛害她降了位分,如今寻到机会自然是冷嘲热讽一番。 她说完,没等文良媛发难,行了个礼,留下咬牙切齿的文良媛,施施然离去。 昨晚虽然下暴雨,岸上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但林泰安还是从棠梨院宫人身上审出了些东西。 随后他联合京元调查,傍晚时分,两人前来复命。 书房内,林泰安将两人查到的口供递交了上去,魏胤珩拿起呈盘内的口供翻开。 林泰安头垂得低低的,简直是恨不得把头垂到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须臾,身旁传来京元凛冽的声音: “殿下,属下审问清楚了,谢子恒与傅承徽一共传过三回消息,谢子恒向傅承徽拿过一次钱,他们两人唯一见过一次面是前夜。” 林泰安闻言,再想降低存在感也要说话了,“殿下,奴婢也审问清楚了,傅承徽确实只有前夜出去过,三刻钟左右的时间就回来了。” 昨晚他从棠梨院内院伺候的小宫婢嘴里问出此事,本以为是能查出傅承徽出事的真相,谁知却查出傅承徽与谢子恒往来之事。 要命啊,好死不死,这种东宫幸秘之事居然被他遇上了! 须臾,他们终于等来魏胤珩的吩咐:“傅承徽失足坠河身亡,按承徽的规格下葬。” “谢子恒玩忽职守,革职查办!” “此事,到此为止!” 此事涉及皇家颜面,傅承徽的死只能死失足而亡。 可谢子恒与东宫女眷互通,岂是简单革职便能了事。 谢子恒是千牛卫不归京元与林泰安管,后续的事儿还需交给郑峋去办。 “失足坠河?”青黛过来报信的时候,萧绾妤还是不敢相信。 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儿。 宫宴早早就散了,主子几个时辰未归,棠梨院的人拖了几个时辰才来报信? 再说了,这傅承徽在宫里几年了,花园的路闭着眼睛都能走,为何会失足,还是拉着贴身婢女一起失足的? 觉得不对劲儿的何止是她一个人,任良媛翌日也找上门来,还带来了一条线索。 她刚坐下,贺良媛也来了。 贺良媛是担心萧绾妤心情不好,过来陪她的。 期间,萧绾妤看见任良媛心事重重的模样,便让她有事直说。 任良媛见她都这样说了,便将夕岚看到的说了出来。 木槿院与棠梨院相邻,前两日夤夜时分夕岚见到傅承徽领着未月从小路偷偷摸摸地返回院落。 “你没告诉林公公?”萧绾妤面色凝重询问夕岚。 夕岚赶忙摇头,“没有,奴婢只告诉过主子。” 夤夜时分偷偷摸摸从小路回来,想来是有什么不能让人知晓的事儿,所以林泰安派人审问时,她什么都没说。 任良媛抿了抿唇,道:“妾听闻棠梨院的宫人是寅时初才去永宁宫报信的。” 为什么隔了几个时辰才去报信,会不会是她的宫人早就知晓她会晚回来,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去报信,后面是隔的时间太久,没有法子才去的。 “萧姐姐,你说此事与傅妹妹失足有没有关系?” 前一晚上看到她夤夜时分偷偷摸摸出去,第二日晚上就失足落水?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贺良媛想了想,接过话:“其实,白微也看到了一些东西,应当是与傅妹妹有关的。” 得到她的示意后,白微自她身后站出来,将自个看到的如实交代: “奴婢前日早上去厨房替主子拿早膳的时候,看到厨房的陈二偷偷地在棠梨院的餐盘底下塞了什么东西。” 她前日是看到了,后来回去伺候主子用膳又陪着主子去忙活宴会的事儿,把事情给忙忘了,还是昨儿傅承徽出事后她才想起来的。 任良媛轻叹一声,“东宫的老人如今就剩妾了,傅妹妹性子纯良,说没就没了。” 萧绾妤拧眉望着她,“此事已经了结,你还想继续查?” 萧绾妤与任良媛相处久了,对她的事儿也有些了解。 任良娣父母双亡,只给她留下一个胞弟,她与任家人感情不好。 在东宫这些年之所以不争不抢,一是不愿给任家争荣耀,二是她胞弟年纪尚小,她想稳稳当当地看着胞弟在国子监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释褐入仕。 她其实是个爱憎分明、重感情的人。 “我想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你想查就查,你自个小心点。”萧绾妤只能由她。 魏胤珩既然已经宣布傅承徽是失足坠河,她要查自然不能让魏胤珩知道。 任良媛温声回道:“我知道的,我尽尽人事。” 事情虽然盖棺定论,但傅承徽总归真心实意喊她一声姐姐,她不做些什么,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见任良媛都尽人事了,萧绾妤也让青黛传信萧怀安,看看能不能查探傅承徽的尸检结果。 萧怀安还是有点法子,没两日通过那仵作问到了傅承徽与未月的死因,两人的死因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确定是溺水而亡的。 任良媛在东宫不争不抢还能独善其身多年,多少还是有点人脉在手上的,加上她如今协助太子妃处理东宫庶务,还真的让她查出了点东西。 厨房的陈二前段时间犯了些错,被打了二十个大板,是昙瑞院的二等婢女白芷,去药藏局买了些药给人偷偷送过去,恰好被陈二同住一起的人发现了。 “还有一件事儿,白芷当初是在芙光院伺候的。” “芙光院?”萧绾妤许久没听到这三个字了,骤然听闻还有些恍惚。 第169章 调查 任氏点点头,解释道:“俞氏那人您是知道的,又蠢又跋扈,这个婢女倒是个不错的,彼时她在芙光院内院伺候,妾见过她几次。” “她被分配去昙瑞院,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 当年俞氏暴毙而亡,芙光院存活下来的宫人被送回内侍省。 宫中就是这样的,各宫各院的主子若是不在了,便将宫人送回内侍省,再重新给这些宫人分配去处。 前几个月新人入宫,又遣了一批宫婢过来东宫。 任氏查过了,芙光院有两个宫人又被送回东宫,白芷则被分去昙瑞院。 不管是姜良媛亦或是白芷,只要有心,打点一下,白芷能去昙瑞院也不奇怪。 任良媛这是在怀疑,白芷背后是不是有姜良媛的手笔。 青黛在一旁搭话,“可是,姜良媛与傅承徽并无过节。” 新人进宫以来文良媛、许良娣前后怀孕,又是截宠不断,姜良媛在这些人中当真没出任何风头。 萧绾妤闻言,讥笑道:“太子妃如今不也是对我关怀备至的吗,又不是所有的过节都摆在明面上。” 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文良媛与小裴氏那般闹得人尽皆知。 咬人的狗可不一定会叫。 两人查到这里,还是要按照之前的方向去查,一是白芷与陈二这边,二是看看能不能查出傅承徽那夜到底去了哪里。 此事魏胤珩已经结案,她们也不是太子妃,只能暗中慢慢去查。 八月下旬秋风渐起,秋意渐浓。 中秋宫宴上萧绾妤见了萧家人没多久,舒氏就递又帖子来东宫,想来看看她。 她出事儿躺着养胎那会儿,舒家女眷就进宫过一次,后面一直没来。 萧家人懂得约束自家人,不会因为她在东宫受宠就在外面瞎折腾,这次见面没多久就递帖子进宫,想来是有事儿来找她了。 萧绾妤猜得不错,舒家女眷还真是有事儿来找她。 舒氏给她带了一沓佛经,解释道:“臣妇上个月去参加宴会,听闻江南那边的孕妇有亲自誉抄“难月文”愿文,以祈求佛祖保佑孩子平安诞生的习俗。” “老太太知晓此事,月初亲自去了蓝田县的静月庵,请静若师太誉写了几篇“难月文” 愿文,又供奉了一段时日了。” “臣妇昨儿才去庵里拿回来,今儿就给您送过来了,您若是不劳累的话,自个抄一抄。” 萧绾妤怀的是头胎,又是东宫的第一个子嗣,舒氏等人也是紧张她,这才想着去求些“难月文”回来给她抄。 “大伯母、二伯母放心,我会好好抄写的。” 就抄几个字哪里会劳累,祖母的一番心意,她自然是不能辜负的。 萧绾妤如今除了吃吃喝喝,每日坚持散步走动外,还坚持抄“难月文”。 午后阳光灿烂,香甜的桂花香味顺着微风飘进侧间书房内。 书案后,萧绾妤正认真地抄写愿文,青萝在一旁给她研墨,随口问道:“主子,这愿文要抄多少遍?” “大伯母说多多益善,反正我闲着也是没事,每日抄一抄就好了。” 话落,她肚子里的孩子又闹了起来,她只得腾出一只手抚上隆起的肚子,温声哄它,“莫要闹,阿娘抄完愿文再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小主子这两日闹得很欢呢。”赵嬷嬷笑呵呵搭话。 萧绾妤哄了几句,谁知一向乖巧听话的小家伙今儿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反而踢得更欢了。 罢了,随它闹,等她抄完再带出去走走。 “主子,那我再去给您拿些宣纸。” 见她重新提笔,青萝放下墨条去墙角的书架上拿了一沓宣纸回来,看到萧绾妤捂着胸口,紧张地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萧绾妤咽了咽口水,将那股子恶心感咽了下去,柔声回道:“没事儿,就是有点恶心。” 她正端起酸梅汤,魏胤珩的声音从门口递了进来,“什么恶心。” 青萝、与赵嬷嬷行礼请安,赵嬷嬷替她回道:“主子说有些犯恶心。” “怎么回事?” “我没事儿就是有点犯恶心。” 魏胤珩抬起她的下巴,见她脸色还好松了口气,偏头看到她又在抄写愿文,没好气道:“身子不舒坦就不要抄了。” 她肚子里怀的是龙子龙孙,自得佛祖庇护,哪里用得着她这般辛劳。 “是呀,主子,小主子正闹着要出去玩呢,明儿再抄。”青萝见状,赶紧帮忙劝说。 魏胤珩大掌贴上去,下一瞬,孩子在他掌心踢了一脚,他附和道:“看到没,儿子也不让你抄了。” 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但魏胤珩希望是男娃,最近都是儿子儿子的叫唤。 她懂男人的意思,东宫无子,他希望她这胎是长子,希望她有长子傍身。 虽说是男娃还是女娃她都一样喜欢,但这胎若是男娃于他们更好。 见萧绾妤还有些犹豫,赵嬷嬷主动开口:“不若老奴替主子抄?” “老奴祖籍是淮南一带,愿文不一定非要自个抄,以前皇后娘娘怀孕时,老奴私下也抄过“难月文”替皇后娘娘祈福。” 正好殿下来了,萧良娣身边也无需她跟着伺候,又没到时间熬药膳,她正好有时间可以抄。 “那就有劳嬷嬷了。” 魏胤珩不等萧绾妤回话,直接将人拉了起来,“走,孤给孩子准备了些玩具,孤领你去看看。” 萧绾妤见他们都这样了,只能乖乖跟着男人出去。 今日沐休,魏胤珩上晌在书房忙完政务,终于抽出点时间陪小女人,这一陪,今晚就决定留宿在长乐宫。 “殿下,主子,晚膳摆好了。”青萝过来请人过去膳厅。 两人移步过去膳厅,圆桌上已经摆好膳食,赵嬷嬷正在给萧绾妤盛着药膳。 盛到一半,赵嬷嬷放下勺子,偏过头捂着胸口,一副难受的模样。 青萝见状,上前接过勺子跟碗,“赵嬷嬷,您是不是不舒服,还是奴婢来。” 主子还等着用膳,赵嬷嬷不好耽误,给她移了个位置。 萧绾妤见她脸色不对,也询问她是不是身子不舒坦。 赵嬷嬷吐了几口气,终于压下那股子恶心,“老奴没事,就是胸口有些闷。” “嬷嬷身子不舒坦还是下去歇歇。”魏胤珩说着吩咐林元清去请周侍医过来给她把脉。 赵嬷嬷连忙说不用,自个回去歇会儿就好。 “无妨,孤今儿没看到萧良娣请平安脉,让周侍医再来请一遍,顺道替嬷嬷把个脉。” 赵嬷嬷见状也不好再拒绝,只好去正殿等候周侍医过来。 两人膳食用到一半,出去请周侍医去给赵嬷嬷把脉的林元清神色凝重地走了回来。 行礼后,不等两人开口询问,他开口道:“启禀殿下,萧良娣,周侍医方才为赵嬷嬷把过脉,赵嬷嬷不舒服是中了夹竹桃的毒导致的。” 第170章 搜宫 “中毒?”两人对视一眼,满脸不解,赵嬷嬷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是,所幸中毒不深,周侍医已经在配解药了。” 话落,魏胤珩已经起身要过去正殿查看清楚,萧绾妤放下碗箸跟了过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内众人起身行礼,周侍医将情况具体说一遍,“赵嬷嬷是轻微中毒,臣已经开了药方子,喝上两剂药病毒素便能全解。” “得亏赵嬷嬷发现得早,及时医治。” 众人闻言松了一口气,萧绾妤面容严肃询问赵嬷嬷,“可是,嬷嬷怎么会中夹竹桃的毒呢?” 她如今怀有身孕,即便是她宫里的宫人中毒也马虎不得。 “会不会是熬制药膳的时候?” 赵嬷嬷连忙否认,“不可能的,厨房没有夹竹桃。” 她跟在郑皇后身边多年,又被派来伺候怀有身孕的萧良娣,最起码什么日常药材对身体有益,什么药会中毒还是知晓的。 再说了,小厨房怎么可能会出现夹竹桃。 魏胤珩闻言,脸色愈发不虞,他让赵嬷嬷好好想想,今儿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碰了什么。 赵嬷嬷边回忆边说,“今儿老奴就跟往常一样……伺候完主子用过茶点后就陪主子去侧间誉抄愿文,没多久殿下就来了,然后老奴就留下来誉抄愿文。” “抄到申时末,老奴看时间差不多就去厨房给主子炖药膳,然后就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恶心……” “嬷嬷是除了觉得胸闷,想吐还有什么其他症状吗?”萧绾妤脑子里闪过一些东西,微眯眼眸,沉声问道。 赵嬷嬷仔细想了想,“还有些,头晕。” “不过应该是老奴许久未抄书,方才抄书抄多了。” “胸闷、恶心、头晕目眩都是夹竹桃中毒的症状。”周侍医给众人解释道。 话落,萧绾妤吩咐道:“周侍医,麻烦你去侧间书房仔细检查一下,本良娣怀疑嬷嬷可能是在书房抄书导致的中毒。” 魏胤珩心下一沉,叫住周侍医,“你先来给良娣把个脉。” 赵嬷嬷、青黛等人皆神色紧张地望着萧绾妤,是啊,主子这几日都会抽出时间在侧间书房誉抄愿文…… 周侍医不敢耽搁,赶紧拿着脉枕过来把脉。 萧绾妤盯着他的神色,将下晌在侧间感到反胃的事儿告诉他,“当时我以为是妊娠反应,孩子它也踢得频繁。” “对了,昨儿也是,我这两日只要一去侧间抄书,它就踢我踢得很频繁,周侍医这有没有关系。” 她越想越心慌,也不知道到底是妊娠反应还是她也中毒了。 周侍医闻言不敢大意,仔仔细细把了许久,确定无疑,终于松了口气,“殿下、萧良娣无需担忧,萧良娣的身子无甚问题。” “您二位要是担心,臣可以开两剂清热解毒的药方。” 话落,两人悬着的心终于能放回肚子里去。 她肚子里还有孩子,马虎不得,魏胤珩还是让周侍医开了药方子让人去抓药。 将药方递给青萝去拿药后,青黛、林元清领着周侍医去了侧间检查。 约莫过了一炷香,周侍医神色大变地赶回来复命,林元清手上捧着一沓厚厚的宣纸。 “启禀殿下、萧良娣,臣检查过书房,这些宣纸全都被人用夹竹桃汁水涂抹过,虽然宣纸被晾干,毒性减弱,但长时间闻了还是会中毒。” 这些宣纸就相当于慢性毒药,萧绾妤最近每日都誉抄愿文,长久下来必定会中毒。 魏胤珩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得吓人,双手攥紧拳头,手背上,脖颈处都暴起青筋。 萧绾妤瞳孔骤缩,惊出一身冷汗,难怪,难怪她今儿在书房会有反胃的迹象,彼时她还毫不在意,还以为是孕吐反应。 不过萧绾妤仍有疑惑,“那本良娣誉抄了好几日愿文,为何没有中毒,反而嬷嬷今日才抄了几个时辰便中毒了。” 周侍医向她解释: “启禀萧良娣,下官检查过您之前誉抄的愿文,都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些宣纸。” “至于您为何没中毒,下官尚未得知,只是赵嬷嬷年岁较高,身子骨较弱,中毒也会比一般人来得快些。” 话落,青黛走出来解释:“主子,您昨儿不是刚坐下来没抄几列,小主子便闹得您抄不了吗?” “小主子平日都很乖,这两日突然闹您,许是小主子感受到危险,特意提醒您的。” 萧绾妤恍然大悟,是了,她前几日用的宣纸是之前剩下的,就是用完了,掌书女官才给她重新送来。 昨儿她没抄多少,今儿也没抄多少男人就来了,赵嬷嬷却留在书房抄了两个时辰,难怪她没有中毒,赵嬷嬷却轻微中毒了。 她顺着青黛搭好的梯子,将功劳都归功给孩子,“乖宝,多亏了你提醒阿娘,真的好险。” 魏胤珩目光温柔地望了一眼她的肚子,柔声夸奖孩子,“你是个乖的,这般小就知道护着你阿娘了,做得很好。” 说罢,他扭头,语气阴鸷吩咐道:“林泰安,命郑中郎封锁东宫,搜查各处,彻查到底!” 他们母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伤害,他倒要看看这次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在作妖!!! 第171章 搜宫2 魏胤珩要的就是打众人措手不及,郑峋领命后,动作迅猛地召集东宫侍卫分成若干小队,同一时间往各宫各院而去,铠甲摩擦的声音和军靴落地的擦沓声响彻各宫各院。 “娘娘,郑中郎将领了一队侍卫往咱们永宁宫方向来了。” 佩云步履匆忙地走进膳厅,给裴菀沁报信。 “什么?”裴菀沁放下碗箸,一头雾水,“他领侍卫往咱们永宁宫来做什么?” 她最近没做什么事儿啊,郑峋领人过来做什么? “主子,咱们要不去看看?”琼琚已经走近要扶她起来。 郑峋领着侍卫、承明殿的小太监们直闯永宁宫,等裴菀沁赶到正殿时,诸位侍卫已经开始搜查起来。 裴菀沁冷着脸质问道:“郑中郎将这是什么意思?” 上次还先禀报再搜,如今却直接动起手来了。 真当她永宁宫无人了吗? 郑峋拱手见礼,不卑不亢道:“下官奉殿下之命,搜查东宫各处,还望太子妃配合。” “东宫出了何事儿,殿下为何要搜查东宫各处?” “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太子妃若是有疑惑可自请殿下解答。” 话落,郑峋抬手,身后侍卫涌进殿内,往偏殿各处而去,承明殿的小太监们则往太子妃寝殿而去。 让这些小太监去搜寝殿还是看在永宁宫是太子妃寝宫的份上,其余女眷可没有这个待遇。 裴菀沁见从郑峋嘴里问不出什么,给琼琚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出去打探情况。 “娘娘,奴婢出不去。”没多久,琼琚折返回来,她才走到宫门被人拦了下来。 “奴婢方才站在门口听到各处乱糟糟的,应当不是只有咱们被搜宫。” “主子,怎么又是搜宫?莫非?”佩云意味深长地与裴菀沁、琼琚交换眼神。 上次搜宫是萧绾妤中毒,可上次好歹给了个理由,这次郑峋二话不说直接搜,是不是因为长乐宫还不好说。 裴菀沁心里焦急得要死,搅着手帕来回踱步,坐都坐不住。 佩云以为她是担心会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手脚,过去劝她,“主子无需担心,琼琚与小刘子正盯着呢。” 侍卫搜归搜,这里到底是太子妃寝宫,他们自然是要派人盯着他们搜,免得被人栽赃嫁祸。 “本宫哪里是担心这个。”她行得正坐得端,来搜的人郑峋,除非太子示意,否则是没什么问题,况且还有琼琚跟小刘子盯着。 “那娘娘担心什么?” 裴菀沁压低声音道:“本宫是担心萧氏肚子里的皇嗣。” 猜不准郑峋是不是因为长乐宫才搜宫的,若是的话,恐怕又是那萧氏出了什么幺蛾子。 要命,萧氏肚子里还怀着她的嫡子呢,要出事了可怎么办!!! 裴菀沁焦急地等了又等,终于等到郑峋搜查完。 裴菀沁起身,似笑非笑道:“郑中郎将可有搜到你想要的东西?” 郑中郎将拱手见礼,依旧不卑不亢,“多谢太子妃配合,下官先行告退。” 魏胤珩不喜她,连带郑峋对她这个太子妃也没几分恭敬,望着离去的郑峋,裴菀沁冷哼一声。 “娘娘,殿下请您过去长乐宫一趟。”一位小太监过来传话。 一听果然是长乐宫,裴菀沁更焦急了,“到底出了何事儿?” 小太监垂首恭敬回道:“回娘娘,奴婢只是听从元清公公的吩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裴菀沁见问不出什么,只能领着琼琚等人往长乐宫赶去。 她的轿辇停在长乐宫门口时,正好看到被两名护卫拥簇过来的文良媛。 裴菀沁眼眸一眯,来不及过问文良媛的事儿,着急忙慌地进了长乐宫。 正殿内,看到萧绾妤脸色如常,挺着肚子坐在魏胤珩身旁,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去肚子里去。 她被请到上首坐在魏胤珩身旁,不多时,被请过来的众女眷也全部陆续到齐。 文良媛脸色有些不太好,坐立难安,身旁还没有婢女伺候,有些来得早的女眷还看到她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侍卫“护送”呢。 待众人入座,裴菀沁问出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殿下,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各宫各院被侍卫强闯搜查,各个都是云里雾里地被请过来。 不过再不了解事情的缘由,看到坐立难安的文良媛,大约猜到此事应当与她脱不了关系。 大多数人都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等着魏胤珩公布她的罪行。 魏胤珩闻言,给林元清递了个眼神,林元清捧了一沓宣纸走至正殿中央,向众人展示。 他鼻子嘴巴还蒙了一块布,众人好奇地打量着他。 魏胤珩淬了冰的声音响彻殿内:“这些宣纸被人涂抹了夹竹桃汁液,晒干后送来长乐宫意图谋害萧良娣与其肚子里的皇嗣,孤今日让你们来就是要彻查此事!” 他话说到一半,众女眷皆倒吸一口凉气,赶紧用手帕捂紧鼻端,有些人身子拼命往后仰去,生怕那毒味飘过来。 许良娣脸色十分难看,顾不上男人阴沉的面容,语气生硬地开口:“殿下,妾身肚子里还怀有皇嗣呢。” 萧氏肚子里的就是皇嗣,她肚子里的就只是一块肉是? 明知道她还怀有皇嗣,还把剧毒拿到殿中央来。 魏胤珩给了林元清一个眼神,林元清把宣纸交给医僮让她拿下去。 此时,郑峋与林泰安也回来复命,林泰安站在正殿中央,有侍卫押着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他开口禀报:“启禀殿下,她是念安院的婢女绿竹,侍卫在她房中搜出上百两黄金,以及这条沾染夹竹桃汁液的帕子。” 说着,有小太监捧着一个装有百两黄金以及一条绣花手帕的呈盘放在绿竹身旁。 小太监退出去,门口又有侍卫拖着一个婢女走了进来,那婢女脸色白如纸张,虚弱得放佛下一瞬就要晕倒过去。 绿竹看到她,脸上跟见了鬼一样惊悚,央儿伸出双臂想要上前掐住她,“绿竹,竟然这般歹毒。” 央儿五脏六腑都堵着一道怒火,她平日里跟绿竹关系很是要好,对绿竹不设防,没想到绿竹竟然这般狠心,要毒死她! 一旁侍卫见状将她拦了下来。 绿竹抖着身子缩在旁边,林泰安见状,冷笑一声,“绿竹,没想到她还没死?” 文良媛也是满脸震惊,方才侍卫搜查她院子的时候,说过她院子里有婢女中毒身亡了,难道中毒身亡的是央儿? 可她不是死了吗? 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172章 人证物证俱全? 林泰安用拂尘指了一下后进来的婢女,向魏胤珩、萧绾妤等人解释:“殿下,这是央儿,侍卫进去的时候她已经身中夹竹桃,得亏同行的医僮及时给她解了毒。” “此外,侍卫还在她厢房搜到一些碎的澄洮宣纸,以及一瓶夹竹桃汁液。” 魏胤珩目光沉沉望向跪在地上的绿竹,冷声发问:“你们是要老实交代幕后主使,还是要严刑拷打再招供?” 央儿不等绿竹开口,“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头,咬牙切齿地控诉绿竹的罪行: “求殿下替奴婢做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都是绿竹,是绿竹闯进奴婢厢房用手帕捂住奴婢口鼻要毒死奴婢的。” “那些个宣纸、夹、夹什么桃的,奴婢统统不知道,那不是奴婢的,求殿下明鉴!” 对上首魏胤珩等人阴沉的目光,绿竹诚惶诚恐招供:“殿下,奴婢招,奴婢招,是文良媛,是文良媛指使奴婢除掉央儿,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未消,文良媛站起来,指着绿竹破口大骂:“你这吃里扒外的贱婢竟然胆敢污蔑我?我何事让你去下毒,你这吃里扒外的贱人!” “文氏!” 裴菀沁冷厉的怒斥声吓得文良媛一个激灵,她这才反应过来眼下最重要的是洗脱她的罪名。 她双膝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辩解道: “殿下,真的不是妾身,侍卫闯进来的时候妾身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妾身连谁中毒的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妾身做的,殿下,妾身冤枉啊!” 哭诉完,她眼泪一停,目光恶狠狠地盯着绿竹,厉声呵斥道: “你这贱婢,快点招,到底是谁让你污蔑我的,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你若是不招,我拔了你舌头。” “主子,确实是您让奴婢毒杀央儿姐姐的,这一百两黄金还是您给奴婢的。” “你还污蔑—— ” “够了!”魏胤珩暴喝一声。 萧绾妤轻拍男人的手背安抚他的情绪,柔声道:“殿下,让妾身来问问可好?” 得到男人随意嗯了一声,厉声询问绿竹,“你说是文良媛指使你毒杀央儿的,她为何要你毒杀央儿?” “她除了让你毒杀央儿还让你做什么?” 绿竹惶恐摇头,“主子只让奴婢将宣纸碎以及那瓶毒药提前放在央儿姐姐的房间,方才看见侍卫往念安院来的时候,还让奴婢用毒药捂死央儿姐姐。” “你胡说,你这贱婢,方才一直是半夏在我身边,我何时吩咐过你下毒?” “我若真要下毒,我为何吩咐你一个新来的,不吩咐半夏去办?” 文良媛用的是萧绾妤上次用的那套说词反问回绿竹。 绿竹委屈巴巴哭道:“因为奴婢与央儿姐姐的关系最好,央儿姐姐不会对奴婢防范。” “奴婢只是替您栽赃下毒,又不知道您要谋害萧良娣。” 言外之意就是:我分到的工作就是栽赃下毒啊,至于染了毒液的宣纸我哪知道你交给谁去办了…… 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打断了文良媛的话,“这人证物证俱全,文良媛还要狡辩吗?” 众人望去,发现是裴承徽,文良媛气极,面红耳赤地斥她,“你——” 对上众人的目光,裴承徽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我又没说错,谁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孩子记恨上萧良娣。” 文良娣占着自个的良媛身份,今儿她好不容易落难,自个还不往死里踩她!! 在看向裴承徽的众多眼眸中,有双眼眸眼底划过一抹晦暗之色。 得亏文良媛平日作死,无需她再出手,有人恨不得替她送文良媛上路! 听了裴承徽的话,魏胤珩的脸色愈发阴沉了几分。 “好了!”萧绾妤呵斥完还在拌嘴的文良媛,目光转向郑峋,“郑中郎将就没有其他收获吗?” 搜宫这么大阵仗,居然只有念安院有问题? 所有侍卫同时搜宫,如此迅猛的速度,自然不可能只有念安院有问题。 郑峋吩咐侍卫将一位女官带上来,“启禀殿下,臣已经审问过了,这批染毒的宣纸是李掌书给长乐宫送来的,还在她厢房搜出三百两黄金。” 说话间,侍卫已经将一袋子黄金扔在李掌书面前,一堆金灿灿的黄金暴露在众人面前。 一些家境不怎么富裕的女眷更是暗暗抽了口凉气,乖乖,她们家都拿不出这么多钱的。 李掌书跪在地上一连磕了几个头,不用上首的人发话,自个全招了,“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这才收了半夏的三百两黄金替文良媛替换沾染了夹竹桃毒汁的宣纸。” 李掌书又朝文良媛方向磕头求饶,“文良媛,文良媛求您救救奴婢。” “你这贱婢竟敢污蔑主子,说,到底是谁让你们污蔑我的!” “我何时拿黄金收买你,我都不认识你!” 文良媛主仆二人对着李掌书破口大骂,恨不得生剐了这几个贱婢。 “文氏!这么多人指证你,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敢狡辩!” 她们恨不得生剐了这几个宫婢,裴菀沁也恨不得生剐了文氏这个贱人!! 居然胆敢对她的嫡子下毒手,她看文氏是活得不耐烦了!! 萧绾妤不疾不徐开口:“娘娘不急,不是妾瞧不起文良媛,不过妾看文良媛不像是能一次性拿出几百两黄金的人。” “再说了,文良媛平日的性子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她能这般心思缜密的,想到全用黄金收卖别人?” 四百两黄金都能在城内繁华地段买下两个不大不小的别苑了,文良媛又不像她有个富可敌国的外祖家,一出手就是几百两黄金,她可不信。 第173章 牵扯出帮凶? 为什么要给黄金,为什么不给首饰,为什么不给柜坊票据,当然是因为唯有黄金无迹可寻。 就算文良媛有本事弄来这么多黄金,也不可能想到这么周密的计划。 “她没有不代表别人也没有。”裴菀沁冷哼回道。 谁说文良媛不能有帮凶了。 “娘娘是觉得她有帮凶,你以为是谁?” “这恐怕得好好审审了。” 裴菀沁的话让众人心里泛起了狐疑,大家都在猜测谁才是文良媛的帮凶。 此刻,门外有个小太监进来对着郑峋耳语一番,郑峋再度出来禀报: “启禀殿下,黄掌书亲眼看见李掌书与昙瑞院的白芷来往,白芷还给了李掌书一个瓷瓶,她认得那瓶子的款式。” 话音坠地,众人唰地望向姜良媛,这指证文良媛的人证物证都齐全了,她们没想到还真的能牵扯出帮凶。 姜良媛脸色一僵,很快恢复如常,李掌书更是吓得身子一抖。 魏胤珩冷声吩咐:“将两人带进来!” 不多时,黄掌书与白芷被带了进来,白芷还好,之前没从昙瑞院查出任何问题,昙瑞院的宫人只是被带去审问。 黄掌书不一样,内直局出事,内直局的人都被带去用了刑,她进来的屁\/股后被打出了鲜血。 不过也幸亏用了刑,不然也不会逼得她想起白芷给了李掌书东西的事儿。 黄掌书将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说是有夜回厢房的时候看到白芷过来寻找李掌书,还悄悄给了个瓷瓶与一个荷包给李掌书。 一开始她还认不出白芷,只觉得人眼熟,还是她坦白后,侍卫带她一个院一个院的认人,她才认出白芷的。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瓶子?”林泰安指着从央儿房间搜出来装有夹竹桃毒药的瓷瓶,询问她。 黄掌书点点头,“对,就是这个瓶子,奴婢有次去李掌书房间时还见过这个瓶子,李掌书还怕奴婢看见,着急忙慌地收了起来。” 李掌书任由她作供,默不作声,白芷跪着往姜良媛面前挪动,惶恐否认:“不是,殿下,主子,奴婢没有做过,奴婢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李掌书,主子您信奴婢。” 姜良媛脸上堆叠出复杂的情绪,有愕然,有无措,最后剩下愤怒,她气得面红耳赤地指着黄掌书,斥道: “黄掌书,我进宫时间尚浅向来安分守己,我不知道昙瑞院何时得罪了你,亦或是你在替谁办事,想要将罪名泼到我昙瑞院身上,但你也要拿出真凭实据。” “当时夜黑,你怎能确定你看到的就是白芷,像白芷这般长相身形的婢女,宫中没有一百也是几十,你不能红口白牙污蔑我!” 对比起得到一点宠爱就恃宠而骄,仗着皇嗣就胡作非为的文良媛,姜良媛确实要安分守己得多。 又是收买李掌书替换宣纸,又是收买绿竹下毒栽赃嫁祸,这些都需要人脉。 进宫时间尚浅是在告诉众人,她没那么大的能耐收买这么多人替她办事。 别以为花花钱就能随意收卖别人,要收卖别人起码要摸清楚别人的底细,否则一个不小心,收卖了一个有主的人,怎么死的还不知道。 再者,要查别人的底细,总得有人去打探小道消息,打探小道消息也需要人脉,她才进宫几个月哪能把手伸进内直局。 同样进宫几个月的文良媛有没有这能力她不知道,反正她只管洗清自个的嫌疑。 “殿下,奴婢眼力、记忆力极好的,奴婢绝对不会认错人的,奴婢确实看到白芷与李掌书秘密会面。” 黄掌书生怕再被用刑,“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就差发毒誓了。 白薇之前说看到白芷与陈二往来,当日夜里傅承徽就出事了,今儿又牵扯到白芷,萧绾妤不信都这么巧合。 她让魏胤珩靠过来些,悄悄将此事告知他。 对上男人打量的目光,萧绾妤柔声解释道:“妾身挺喜欢傅承徽的,那日我们唏嘘她就这样离去了,聊起来才知晓此事。” 这是在向男人解释,她们不是在与他作对,故意调查。 裴菀沁看见两人在说悄悄话,看得她一头雾水,她开口道:“殿下,此事该如何处理?” 话落,底下是姜良媛、文良媛、白芷哭天喊地的喊冤声: “殿下,妾身冤枉呀……” “殿下,妾身没有指使她们下毒,求殿下明察……” “殿下,奴婢冤枉,奴婢真的不认识黄掌书……” 魏胤珩冷冷扫了她们一眼,用淬了冰的声音朝门口唤道:“京云!” 下一瞬,京元自门外走进来,拱手应声:“属下在。” “念安院、昙瑞院、内直局所有宫人全部押入暗卫狱,孤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让他们开口,若是再出现死人的情况,你提头来见!” 京元单膝跪地,铿锵应声:“属下遵命!” 京元是东宫暗卫统领,是太子殿下手里的刀,他与郑峋是殿下的左膀右臂。 让他提头来见这几个字,足以证明太子务必将此事彻查到底! 没等他们从惊讶中缓过神来,魏胤珩接着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命令: “文良媛、姜良媛涉嫌谋害皇嗣,林泰安,将他们禁足念安院、昙瑞院,直至查明真相为止!” 林泰安上前领命:“奴婢遵命。” 魏胤珩觑向文良媛与姜良媛的目光中浸着一层狠厉,威严阴鸷的声音响彻殿内: “文氏、俞氏一族涉嫌利用夹竹桃谋害皇嗣,郑峋,着大理寺将文氏、俞氏一族,念安院、昙瑞院、内直局所有宫人家眷押入大理寺严刑审问,务必查出真相!” “你们最好是清白的,否则——”他未说完的话不言而喻。 第174章 全都招供 姜良媛是俞氏送进宫选秀的,俞氏也有族人在京城。 殿中忽地一片死寂,所有人脸色骤变,心中一阵哗然! 这,阵仗太大,牵扯太多人了! 不仅是所有涉案的宫人,就连他们的家眷都不放过! 裴菀沁神色复杂,踌躇几息,开口劝他,“殿下,父皇那边恐有微言。 ” 文氏人证物证俱全也就算了,可姜氏还没审查清楚便将俞氏一族押入大牢,俞氏一族可是追随殿下六七年的时间。 尚未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便将追随多年的下属送进大狱,她担心此举会让太子党的人心寒。 还有,缉拿所有宫人的家眷,如此大的阵仗,父皇真的不会有意见吗? 魏胤珩眼神都没给裴菀沁,呵斥林泰安:“林泰安,还不将两位良媛拉下去!” 文良媛与姜良媛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哭喊着求饶。 姜良媛也不绷不住了,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哀声哭喊道:“殿下,此事与妾身无关,妾身是冤枉的,殿下不能将俞家人押入大狱,殿下,妾身求您了……” 萧氏大伯萧知禹是大理寺少卿,将人押入大理寺,俞家人哪里还有活路。 他这是打定主意要屈打成招啊!!! 俞家人没有活路,她姜家人也走到头了! 小太监的动作很快,没等她们两人哀求完便将人拖了下去。 众人被魏胤珩雷厉风行的态度吓到之余,心里也是一阵唏嘘,尤其看到文良媛被拖下去还在哀求的模样时更是心情复杂。 文良媛肚子里的孩子被害了几个月,一直未查明真凶,如今长乐宫查出夹竹桃毒,萧氏母子好端端地站在着,仅凭掌书女官一句话,太子殿下便毫不犹豫地将追随多年的俞氏一族押入大理寺,将人交到萧家人手上,真真是宁肯杀错也不愿放过! 同是为他怀孕子嗣,这待遇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若是萧氏此胎诞下长子,不知道无所出的裴氏还能在太子妃之位上待多久? 萧绾妤不知众女眷心中所想,她提醒魏胤珩,“殿下,妾身觉得这是一个精心设好的局,从妾身娘家人求取“难月文”愿文就已经开始在设局。” 舒氏说过是她去参加宴会时,别人闲聊提起的习俗,她才想着准备愿文送进宫来。 若是没有这事儿,萧绾妤如今还有身孕,文房四宝指定用得少,可誉抄写愿文却能用得快。 而长乐宫的宫人谨慎,或许只有文房四宝检查起来没有那么严苛,所以别人才在文房四宝上动手脚。 同时别人也算准了她对这胎的重视,娘家长辈亲自送来的愿文,她大概是不会拒绝亲自誉抄经文为孩子祈福。 幸亏,新宣纸送来的那两日,她没怎么誉抄,结果是替她誉抄的赵嬷嬷中毒,误打误撞揭发了此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哕哕放心,孤会派人去萧府查清楚此事的。”魏胤珩搂着怀中的小女人,心里一阵后怕…… 魏胤珩哄好萧绾妤后,去了御书房一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皇帝并未反对他为了萧氏母子大动干戈。 东宫此次闹的动静很大,大理寺的动作很快,魏胤珩尚未从御书房离开,文氏、俞氏两族已经开始抄家,林泰安协助核对宫人家眷,动作有些慢,但也陆陆续续开始抓人。 文良媛与姜良媛被人送回院子后,郑峋派了侍卫把守,院子里的人也被清空,临时从承明殿调了几个宫人过来伺候。 京元也领着暗卫开始严刑逼供所有的宫人。 线索也一点地多了起来,林泰安已经问过舒氏愿文的所有细节,提起这习俗的是与俞家交好的一位夫人。 那位夫人已经招供,说是收到俞家主母的暗示,她想拿愿文一事讨好萧家人,却不知道是俞家人给她挖的坑。 俞家主母受不住刑,已供出是受了姜良媛的蒙骗,才忽悠那位夫人拿愿文讨好萧家人。 京元这边也有进展,他告诉李掌书,大理寺已经将他患病的胞弟押入大狱时,她就全盘招供。 她是为了拿钱给病重的胞弟治病,不得已才听从姜良媛的指使,把沾染了夹竹桃汁液的宣纸换给长乐宫。 她之前不肯招,是因为她办完事后,姜良媛让俞家人把她弟弟给抓走,她寻不到人,为了胞弟活命,只能污蔑文良媛。 京元主要招呼李掌书与白芷,至于绿竹那边,魏胤珩的意思是,文良媛已经人证物证俱全无需再管。 文氏失去孩子,他尚未查出凶手,如今他如此大阵仗地为萧氏母子查明真相,文氏若是洗清罪名,定会怨恨上萧氏母子。 文氏一族本就不是他的班底,与其再留着文氏蹦哒,不如借此机会除掉文氏一族。 此外白芷也招供了,姜良媛的贴身婢女玉竹、茯苓两人见她大势已去,也已全部招供,所有的事情都是姜良媛指使的。 给文良媛下红花栽赃她,收买小太监杀害两名婢女,谋杀傅承徽与未月,收买这么多人给她下毒,出事后果断地栽赃到与她有过节的文良媛身上。 姜良媛真是深藏不露!!! 几人的供词还有一件令萧绾妤意想不到的事儿,看到供词时她被吓了一跳,她捏着几张供词纸,错愕的询问魏胤珩:“夫君,她们说的供词是真的吗?” 对上男人镇定的面容,她眼皮子突然一跳,“夫君,早就知道了?” 魏胤珩脸色阴沉若水地开口,“姜氏勾结翟氏,我也是方才才知晓。” 萧绾妤气急败坏地骂道:“姜氏是疯了不成!!!” 姜良媛的贴身婢女玉竹招供,她进东宫之前不知怎么的就与翟贵妃勾搭上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有翟贵妃的手笔。 也是,若非有翟贵妃相助,她如何能调动这么多人为她所用,为非作歹了这么久! 萧绾妤真觉得她要疯了,后院的斗争再歹毒那也是东宫的事儿。 翟氏恨不得废了殿下的太子之位,她与翟氏合作,她要除的哪只是东宫皇嗣、女眷,她是想要将他们所有人一锅端呀! 退一万步讲,她要作死没关系,可她背靠俞氏一族,俞氏已经出了俞良媛一事,如今再搭上这个蠢货,凭她做的桩桩件件事儿,殿下可能饶了俞氏一族? 东宫此刻折损班底百害无一利,可若不处理俞氏一族,殿下该如何向其他班底人员交代? 他们都有女眷在东宫,若是轻拿轻放俞氏一族,那改日是不是谁都可以效仿为之? 再者,御史参殿下一本:后院管理失当;堂堂太子自个后院都管不住,弄得自个班底的人都不服气,那如何能当好一国储君? “哕哕莫气了。”魏胤珩见她气极的模样,将人拉下来坐在他身旁哄她。 “那夫君要如何处理翟贵妃?” 第175章 枉为储君 “不对!”萧绾妤突然想起什么,语气肯定地开口道:“夫君,姜氏是翟贵妃第一个联系的女眷吗?” 文良媛肚子里的孩子被除栽赃到她的头上,这次轮到文良媛为报孩子之仇冲着她来。 她想起施氏的案子,她记得后来她与任氏提起施氏时,两人都曾疑惑,为何施氏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提前知晓她怀有身孕。 这其中有没有翟贵妃的手笔呢? 魏胤珩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他的小姑娘以前还被继母糊弄得团团转,如今入宫不到两年,都被这群女人逼成这般聪慧伶俐了。 既然她都猜到了,他也不再隐瞒,温声与她解释:“哕哕,关于施氏的事儿,孤上次还有事儿隐瞒了你。” “施氏确实勾结了翟贵妃,哕哕,孤之所以隐瞒你,是因为彼时线索已经断了,没有证据能指控她,孤才隐瞒了下来。”魏胤珩声音沙哑的回道。 萧绾妤心里冷笑连连,果真如此,“那如今呢?” 如今有姜氏婢女的指证,这次又当如何? “哕哕,除了姜氏及其婢女,翟氏与姜氏接头的人全都死了。” 东宫今日陆续有两个没被关入暗狱的宫人“意外身亡”,不出意外他们就是翟氏的人,又是像之前一样被及时灭口了。 “哕哕,孤会让姜氏指证翟氏,但如今不是将翟氏罪行公之于众的好时机,若是此时追责她,不一定能将她定罪。” 接头人死了,仅凭姜氏主仆的证供去状告正一品贵妃,这非常有难度。 再者,如今不是合适的时候,他与晋王一脉的斗争暗地里已经绞得很紧,他此刻若是扳倒翟贵妃,便没有时间给他准备他的计划。 萧绾妤咬着唇瓣,委屈巴巴地看着男人,瓮声道:“那什么时候可以?” 魏胤珩说的意思她明白,但翟贵妃可是想要她们母子的命的人,一想到翟贵妃还安安稳稳地坐在正一品妃位上享受尊荣,她就十分怄气! “待事情尘埃落定后,孤会将翟氏一族的罪行公告天下。” 魏胤珩将人揽入怀中,在她耳畔低声道:“虽然如今暂且未能算账,但孤已向她取了利息,可惜,只是区区庶子!” 他本不想与她说起此事,但想到文氏失去皇嗣至今才查出真凶,傅氏被害,他为了掩盖傅氏与谢子恒的关系,草草结案,他担心他不说清楚,她会胡思乱想。 萧绾妤瞪大眼睛,她万万没想到晋王庶子竟然是他的手笔。 “哕哕放心,但凡伤害过你们母子的,孤不会放过他们的。”魏胤珩薄唇轻蹭小女人脸颊,温柔哄道。 “嗯,妾身相信夫君的。”萧绾妤双手环上男人的腰身,侧首贴上薄唇…… …… 翟贵妃参与其中的事儿,魏胤珩不想裴菀沁知晓,也没通知她与其他女眷过来,唯有他与小女人审问。 他让林泰安将姜良媛提来长乐宫。 姜良媛见只有魏胤珩与萧绾妤两人审她,心里生出一丝丝惶恐。 “毒妇,你可真是坏事做尽!”男人冰冷的声音带着一股股难掩的戾气。 一沓纸张朝她砸来,姜良媛还没弄清楚情况,率先跪下来喊冤,“殿下,妾身真的冤枉呀,妾身没有做过……” “你冤枉?” 魏胤珩冷声嘲笑,一字一句地念着她的罪行: “你指使玉竹谋害傅承徽,先是谋害文良媛肚子里的皇嗣,再联合文氏收买宫人欲谋害萧良娣肚子里的皇嗣,你三番两次谋害皇嗣,罪不可恕!” “这些就是她们指证你的供词,你还想狡辩?” 姜良媛终于慌了,眼泪唰地流下来,双膝跪着前行,哭求道:“殿下,不是的,是她们污蔑我—— ” 萧绾妤见她还是死不承认,怒目圆睁地呵斥她,“污蔑?你勾结翟贵妃谋害东宫子嗣与女眷也是污蔑?” 若说姜良媛之前还存了些幻想,如今萧绾妤的话则将她最后一丝期盼给斩断,她愕然地跌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挫败之色,“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什么,你勾结翟贵妃时可曾记得你是殿下的妾室,东宫从未亏待过你,可你竟然勾结敌人谋害殿下子嗣,吃里扒外、为虎作伥。” “你可曾记得你背靠俞家人,俞氏将你送进宫来,待你姜家多有照拂,可你却为了翟贵妃拖累俞、姜全族,你真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 “未曾亏待过我?”姜良媛突然笑了起来,又哭又笑,模样有些疯癫。 魏胤珩嫌弃地拧着眉头,冷声斥道:“姜氏,如今证据确凿,你不认也逃脱不了,若是你如实供出翟贵妃,孤还能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 “证据确凿,哪里证据确凿?凭那几个贱婢的污蔑我的片面之词吗?” 姜良媛抬手随意抹了抹眼泪,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独裁专制,你只听得进萧氏的话,你可曾听得见过别人的话?” “姜氏,你放肆!”魏胤珩舌炸春雷,满脸阴沉吓人。 屋内林泰安、林元清两人咚地跪下,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都把耳朵闭上。 姜氏口出狂言,指责当今储君,可是他们哪里能听得,真真是要命了! 别人怕死,可自知死路一条的姜良媛却豁出去了,“妾说错了吗?” “当年妾表姐是这样,如今妾也是这样,殿下只听信萧氏之言,滥杀无辜,枉为人\/夫,枉为储君!” 第176章 分明是你污蔑我表姐 “放肆!” “放肆!” 魏胤珩、萧绾妤二人异口同声暴喝制止她,魏胤珩更是抄起茶盏用力砸向姜良媛的脑门。 茶盏将姜良媛额间砸出鲜血,殷红的鲜血顺着鼻梁流向下巴,十分瘆人。 姜良媛丝毫不在意,顶着一张血\/淋\/淋面容,眼神阴鸷恶毒地瞪向萧绾妤,讥笑道: “东宫未曾亏待我?东宫亏待了我们姐妹两,若不是你这贱人下毒污蔑我表姐,若不是殿下偏听偏信,我表姐岂会命丧东宫—— ” 魏胤珩怒喝一声:“来人,将这毒妇拖下去!” “我表姐当年根本就没有给你下毒,她归还的就是桃仁。” 被侍卫钳住双手的姜良媛一直在挣脱,她拼命踢着双脚,怒骂道:“是你,是你这贱人知晓我表姐在调理身子,担心她比你早诞下皇嗣,是你自个下毒污蔑她—— ” “殿下,莫气,莫气。”萧绾妤依偎在男人身上,替他顺背消气。 魏胤珩被她安抚了一会儿,冷声唤林泰安上前: “林泰安,传孤之命:文良媛德行有亏,残害皇嗣,今夺其品阶,贬为庶人,赐白绫,命其自裁!” “姜良媛言行冲撞,以下犯上,屡屡残害皇嗣,实属十恶不赦,今夺其品阶、贬为庶人,赐毒酒,命其自裁!” 傅承徽涉及皇家颜面,已定为意外失足,自然不可能再推翻更改,所以姜良媛逃过了残害承徽的罪名。 林泰安恭敬领命,正欲退下,萧绾妤叫住他。 转头望向魏胤珩,“夫君,妾身想再去见见姜氏以及她的婢女们。” “你去见她们做什么?她们也配?”魏胤珩很不赞同,不欲她再为那毒妇费心。 “夫君,妾身想让她招供画押,供出翟贵妃。” 翟贵妃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出手,她当然希望姜氏招供签字画押,将来能有真凭实据公布翟贵妃的罪行。 如今魏胤珩是太子,不能仅凭姜氏主仆的片面之词揭发皇帝宠妃,可将来男人登上皇位,翟氏一族失势,这些就是确凿的证据! 当然,她还想知晓姜氏为何要除掉傅承徽。 姜氏很是聪明,并没有什么都告诉贴身婢女,玉竹奉命推傅承徽下水的也是一知半解。 魏胤珩最终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命林泰安提白芷、玉竹、茯苓三人去昙瑞院过去审问。 昙瑞院正屋内。 “贱人,你来做什么?” 被宫人提出来的姜氏神色狰狞地怒骂萧绾妤,甚至用十分歹毒的话语诅咒她,“你这贱人不得好死,我们姐妹两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母子两。” “来人,掌嘴!”青黛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吩咐一旁的宫人上去动刑。 萧绾妤阴沉着脸,任由青黛做主。 两个宫人紧紧钳住她,一个宫人左右开弓扇她巴掌。 白芷、玉竹、茯苓尚未进入大厅,已经听到响亮的巴掌声与姜氏的喊叫声。 侍卫直接将三人丢在地上,三人蓬头垢面,鼻青脸肿,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势。 见人来齐,萧绾妤抬手让人停手,随即给青黛递了个眼神。 青黛捧着呈盘走向姜氏,宫人按着她的手掌压在印泥上,姜氏叫嚣道:“你们要干什么?萧氏,你这贱人,你竟然屈打成招—— 啊——” 说话间,她的手印已经按在萧绾妤让人提前写好的供词纸上,青黛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你再狂,我定会让你们姐妹连鬼都做不成!” “主子从未招惹你们,你们一个个下毒谋害主子与小主子,竟然还胆敢倒打一耙辱骂主子?” “我呸—— ”姜氏朝青黛脸上吐了口血水,“分明是你主子自个给自个下毒污蔑我表姐,谁才是倒打一耙?” “白芷就能证明我表姐从未下毒,是你们污蔑她,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会遭报应的!” 白芷听闻姜氏提起她,忙不迭回话:“萧良娣奴婢可以作证,俞主子从未对您下过苦杏仁毒药,盼香还回去的也是桃仁,是真的,是盼香临死前告诉奴婢的。” 萧绾妤还未说话,青黛忍无可忍地怒骂她:“死到临头了,你们还想狡辩?” “你们才是狡辩—— ” 萧绾妤被姜氏尖锐的声音吵得头疼,吩咐宫人把姜氏的嘴堵上。 “奴婢没有狡辩,奴婢说的是实话。”白芷惶恐摇头,哭喊道:“盼香都快要死了,也没必要骗奴婢。” 在录口供的时候没人问起此事,她便没有提及,若不是姜氏事到如今还揪着此事不放,现下在萧良娣面前提起她,她也不会多嘴。 萧绾妤拧着眉头沉思,青黛见状,劝道:“主子,您不会真的相信她们?” “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萧绾妤没理青黛的话,她也想知道为何她们一个个死到临头了,却仍坚持是她自个下毒污蔑俞氏。 白芷连连应声,将自个知道的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彼时芙光院的宫人都被关押一起,盼香提审被送回来后,一直在骂骂咧咧的,说她家主子还回去的明明是桃仁,她给晓莲送去的不过是绝\/孕\/药,芳华不是个好东西,主子对她那么好竟然叛主,污蔑主子。 又骂萧绾妤不惜给自个下毒也要铲除她家主子,骂他们坏心肝等等。 “萧良娣,还有杏春、端月、她们都曾亲眼听见盼香说的话,您要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她们。” 俞氏暴毙后,芙光院内院伺候的奴婢都死了,只有一些外院的婢女活了下来重新送回内侍省,分配给各处,有的人已经死了,杏春、端月还活着。 她来到东宫后,得知姜氏进了东宫便拿钱打点了关系,被分到昙瑞院,她也是将盼香临死前的话告诉姜氏,才得到姜氏的重用。 “萧良娣,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真的没骗您。” “主子。”青黛迟疑地望着萧绾妤。 按照白芷所言,盼香似乎没有必要在临死前还要骂她家主子下毒诬陷俞氏,况且还是当着自己人面,要知道那些人能不能活着都成问题。 萧绾妤思忖片刻,微眯眼眸,冷声道:“所以,姜氏就是因为你的片面之词,才一次次地想要谋害本良娣替你前主子报仇?” “不,不是。” 白芷慌忙摆手,连连否认,她之前没主动招供此事,就是怕像现在这样,她被扣上怂恿姜氏报仇的罪名。 此时,玉竹似乎品出了一丝不对劲,开口解释道: “不仅仅是因为白芷,主子来了长安后,听到俞家夫人说,表姑娘之前曾拜托过她寻找调理身子的民间大夫,后来俞家夫人在寺庙寻到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师替表姑娘诊脉,还开了个方子。” 第177章 你寻错仇人了! “表姑娘还给主子写信说起此事,说很期待尽早调理好身子替殿下诞下子嗣,可,可谁知,主子收到表姑娘信件时,表姑娘已经暴毙而亡。” 俞氏自幼被送到姜家,由姜氏父母抚养,两表姐妹自幼一起长大,犹如亲姐妹一般,感情甚笃。 收到信件与俞氏暴毙的消息,姜氏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出来。 选秀进京后,她几经打探,终于从俞家的人嘴里知晓俞氏暴毙的真相。 进东宫后,又从白芷嘴里得知真相,自然是对萧绾妤恨之入骨,为了给俞氏报仇,她不惜勾结翟贵妃,一次又一次地对萧绾妤下手。 萧绾妤还是第一次听到俞氏出宫诊脉调理身子的事儿,须臾,她问道:“信件呢?” “唔唔唔—— ”姜氏突然挣扎起来,恶狠狠地盯着萧绾妤与玉竹。 玉竹有些不敢看姜氏,支支吾吾道:“在,在主子的寝室。” “去拿过来。” “是。”玉竹不顾叫嚣的姜氏,起身进去内间翻出书信。 她们都要处死了,这书信最终都会落入萧绾妤的手里,眼下给与不给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多时,玉竹将信件都拿了出来,萧绾妤让青黛接过,对上目光歹毒的姜氏,一字一句道:“你寻仇人,报错仇了!” “盼香死到临头没必要撒谎,如今你们全族死到临头了,我也没必要骗你们。” 不管真相如何,既然姜氏认定俞氏没有给她下毒,那姜氏便是报错仇了。 辛苦筹谋这么久,为了报仇搭上自个与全族人的性命,到头来却得知寻错仇人,如今到死更不知道自个的仇人是谁,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姜氏神色一僵,愣在当场。 萧绾妤继续道:“你若是我,想要服毒污蔑别人,你是会选择太子妃、选择怀有皇嗣的许良娣,亦或是选择贺良媛,闻昭训、严奉仪?” 姜氏听明白了萧绾妤的言外之意: 她若是像萧绾妤一样得皇后、太子殿下宠爱,她要污蔑别人,自然第一时间在太子妃、许良娣之间选择,哪里会先管贺良媛等人。 况且,正如萧绾妤所言,她与俞氏、姜氏一族都要死了,萧绾妤还有必要花心思骗她们吗? 萧绾妤摆弄着俞氏的信件,语气冰冷阴沉道:“此事我会重新调查,他日查出真相,我会烧纸告知你。” “现在,你该告诉我,你为何要杀害傅承徽?” 她朝青黛示意,让青黛去摘了堵住姜氏嘴的布料。 得知“真相”的姜氏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站都站不稳,任由两个宫人架着她的手臂,整个人摇摇欲坠,神情颓败,嘴里呢喃着:“怎么可能?” 青黛满脸厌恶呵斥她,“姜氏,我们主子问你话呢,你还想不想知道真相了?” 被吼了几声的姜氏,思绪终于回笼,坦白道:“因为我拿捏了傅承徽的把柄,让她对付你,她不愿对你下手,还想着向你告发,我便让玉竹将她们主仆推下荷塘淹死……” 自她上次害得文良媛滑胎陷害萧绾妤不成后,便着手安排了愿文,谁知愿文还没用上,她竟先拿捏住傅承徽的把柄。 翟贵妃在东宫的暗桩偶然得知傅承徽夜会外男,这才让她拿着此事去拿捏傅承徽。 萧绾妤十分谨慎,但对傅承徽的戒心会少一些,若是由傅承徽出手,定会事半功倍。 谁知傅承徽竟然这般无用,不仅不敢动手,居然还想向萧绾妤坦白,向其求助。 翟贵妃的暗桩给她递来消息后,她让玉竹将傅承徽诓骗出来,将她们主仆二人推下荷塘。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萧绾妤好半晌才缓过来。 出了昙瑞院,萧绾妤声音涩涩吩咐道:“青黛,回去之后拿些摆祭用的纸钱过来,我今晚要祭拜一下傅承徽。” 青黛温柔应声,见她情绪低落,劝道:“主子,傅承徽的事儿不是您的错,您与傅承徽都是被受害人,姜氏才是那个丧心病狂的人,您可别想岔了。” 主子一向心地善良,青黛就怕主子认为傅承徽因她而死,愧疚不已。 萧绾妤长叹一声,声音沙哑道:“可姜氏要对付的是我,傅妹妹与姜氏无冤无仇。” “主子,宫中哪有这么多仇怨,她被人拿捏把柄,就算姜氏不拿来对付您,她也会被别人拿捏的。” 说句难听的,把柄是傅承徽自个制造出来的,被人拿捏威胁是迟早的事儿,这种事儿能怪得了谁。 眼看她主子情绪低落,她赶忙转移话题,“主子,您说白芷与盼香说的是真的吗?” “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不管真相,萧绾妤都会重新查证,有一丝机会她都不会放过给她下毒的人。 “主子,那咱们将来真的给她们烧纸,告诉她们真相?” 萧绾妤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你觉得你主子我是菩萨转世吗?” 不过是诓姜氏交代傅承徽的死因罢了。 萧绾妤离开昙瑞院后,守在门外将内容全听进去的林泰安,拿着姜氏的供词回去给魏胤珩复命。 魏胤珩翻了翻供词纸,随口问道:“这是姜氏自愿画押的?” 林泰安尴尬笑道:“回殿下的话,是萧良娣命人抓着姜氏的手画押的。” 不管怎么来的,证供已经到手,将来公布翟贵妃罪行时也算证据确凿。 林泰安将俞氏下毒的事儿重新说给魏胤珩听,男人沉默许久,凛声吩咐林泰安与京元:“此事交由你们两人去查。” “奴婢\/属下遵命。” 魏胤珩随即起身从身后的木架上拿下一个锦盒递给京元,“把这盒子送去给襄王,这是孤替他给晋王准备的生日贺礼。” 京元恭敬接过,“属下遵命。” “至于孤给他准备的大礼—— ”魏胤珩语气一顿,阴测测地望着京元,声音阴鸷问道:“萧孺人是不是就快生了?” 第178章 生日大礼 “回殿下,萧孺人还有半个月左右就要生产了。” 自从魏胤珩打了萧嘉虞这胎的主意后,京元一直时刻注意她的消息。 魏胤珩抬眸,深邃的眼眸闪过一抹阴鸷之色,冷笑道:“那咱们就在他生日当天送他一份大礼。” “殿下,是去子留母,还是一尸两命?” 魏胤珩轻笑一声,语气阴鸷瘆人道:“皇兄生日怎么也得好事成双。” 京元抱拳,铿锵应声:“属下明白!” 文氏滑胎、长乐宫夹竹桃两个案件皆已真相大白,魏胤珩当晚就往念安院赐了白绫,昙瑞院也赐了毒酒。 因为文氏是被拉下水的,为了以防万一,魏胤珩这次将两个院子的宫人与李掌书一并赐死。 至于文氏、俞氏,以及远在淮南道的姜氏一族,大理寺已经判决,成年男子以及俞家主母皆被处死,其余妇人及幼童夺籍送入掖庭局为奴。 当然,还有那位被俞家夫人暗示后,跑去与舒氏提起愿文习俗的贵妇人也受到牵连,她本人被处死,她的族人被判流放三千里。 …… “啧啧啧,为了一个女人弄出如此大的阵仗,咱们这位三皇弟可真是个痴情种。” 晋王府书房内,晋王冷着脸,“啧啧”有声感叹道:“这萧氏也是气运好,躲过了一劫又一劫。” 就是可惜了他阿娘的那些棋子,几乎都折损干净了。 幸亏他还安插了几个暗桩藏在东宫,否则往后都没法打探东宫的消息。 襄王冷笑道:“二弟放心,她不会永远这般好运的。” “二弟咱们与其将精力放在一个妇人身上,不如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布局,阿耶的身子愈发差了。” 这刚入秋,皇帝又病倒了,尚药局的奉御、侍医们都围着皇帝转,据闻前日夜里还发了高热,昨儿下晌才退完热。 “皇兄所言甚是。” 晋王收回看热闹的心思,与襄王商讨起朝堂上的布局。 兄弟二人商讨了一个多时辰才商讨完毕,晋王将奏疏阖起随手放回原位,温声道:“时候不早了,兄长用完膳再离开罢。” “成。”襄王点点头,继续道:“对了,为兄过几日离京办差,你的生日宴无法参加,为兄给你备了份薄礼。” 说罢,他起身朝门口走去,吩咐自个护卫鹤一去把礼物拿过来。 “兄长届时派人送来即可,怎的这般焦急?” “不一样,这是为兄精心给你准备的惊喜。”襄王俊美的面容上显出一抹温和笑容,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 不多时,鹤一带回一个大锦盒放在晋王面前。 襄王唇边挂着浅浅笑容,道:“二郎又年长一岁了,为兄祝二郎顺颂时宜,所愿皆所成。” 晋王爽朗大笑,“那二郎便多谢兄长了。” 说着,他将锦盒打开,待他看清里面的物件,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锦盒内摆放着九个白玉小鼎,鼎上雕有图画,图画上还染上金粉,隐约猜到上面画的内容时,他呼吸一滞,瞪大眼睛望着襄王。 襄王笑着解释道:“没错,这上面画的正是舆图,你手上这鼎画的是关内道的舆图,其余八个画的分别是:京畿、都畿、河东、河北、江南、淮南、陇右、剑南,这八个富庶的道的舆图。” 晋王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鼎身,这个看看,那个「摸」「摸」 ,心情十分激动。 “不过是几个小玩意摆件罢了,希望能合二郎的心意。” 晋王眉梢眼角全是笑意,意味深长回道:“不错不错,兄长送的小玩意摆件确实做得很精致,二郎很是喜欢,多谢兄长厚爱。” “二郎喜欢便好。”瞥了晋王贪婪的目光,襄王眼帘微垂,眼眸中流转着骇厉的寒意。 …… 长乐宫寝殿右侧间内,萧绾妤执起纸张,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墨迹,随即将信纸装入信封中,拿起两个信封交给青萝,叮嘱道: “将它们交给三兄,交给大表兄的信让他务必尽快送达。” 青萝接过信封,恭敬回道:“是,奴婢马上去办。” 待青萝退了下去,萧绾妤有些发愁,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寻到圆净大师。” 青黛边替她收拾书案边劝她,“主子莫急,此事交给三郎君与郑家表郎君替您去办就是了,您安心养胎便好。” 那日问过姜氏与白芷后,她暗中派人去寻白芷说的杏春、端月,证实盼香临死前确实还在咒骂她自个下毒污蔑俞氏。 俞家夫人她也派人去问过了,也证实俞家夫人确实替俞氏寻过医术高明的大夫,那人是曾来安国寺挂单的圆净大师。 不过,至于她诊脉的情况如何,俞氏并没有告诉俞家夫人。若是想要知道详情,还需找到圆净大师了解。 只是圆净大师已经离开安国寺去云游,萧绾妤这才给萧家、郑家去信,希望他们能帮忙寻找。 萧绾妤从抽屉里翻出从姜氏那里拿回来的信件,她又将俞氏写给姜氏的最后一封信纸拿了出来看,脑海中将这两日查到的线索都串联起来排查下毒的凶手。 若真的不是俞氏下毒,那只能是东宫旧人:裴菀沁、施良娣、任良媛、傅承徽这四个人当中。 萧绾妤认为傅承徽率先排除,若是她有此能耐,被姜氏拿捏把柄要对付自个时,她就不会选择坦白从宽。 至于任良媛? 晓莲是药藏局送来她长乐宫的人,晓莲的妹妹被人从掖庭局弄出宫,任良媛是江南盐商之女,她有人脉在东宫,可她有这本事把手伸进掖庭局吗? 除非,她向姜氏一般与翟贵妃合作才有可能。 东宫中资历最老,出身不凡的太子妃以及施良娣,倒是可能有这个人脉将手伸进掖庭局,收买晓莲芳华做伪证。 “照这么看来,奴婢觉得太子妃的嫌疑更大。” 青黛说出自个的猜测,“彼时主子的身子就快康健,裴承徽即将入宫,况且,太子妃娘娘执掌东宫庶务多年,想要栽赃嫁祸确实比其他人要简单得多。” 萧绾妤也觉得裴菀沁的嫌疑比较大,东宫旧人无所出,裴承徽入宫就是替其生孩子固宠,她的身子就快康健,以她受宠的程度,她确实妨碍到了裴菀沁与小裴氏的计划。 所以裴菀沁急了,利用俞氏与她的矛盾对她们两人下手,一箭双雕。 第179章 东宫辛秘 当然,以上只是她们主仆二人的猜测,还是得找出真凭实据,至于其他旧人,不管活着还是离世了,她一样会查清楚的。 “主子,主子?” 青黛轻轻碰了碰萧绾妤,萧绾妤这才回过神来,青萝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主子,奴婢已经把信送出去了。” “奴婢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静乐县主,她眼下正在正殿等您呢。” “她人到了?”她不说,萧绾妤都忘了李南意昨日给她递帖子,约定今儿要过来探望她的事儿。 “我现在就去。”她站起身理了理裙子,吩咐青萝去准备些李南意爱吃的点心过来,随即领着青黛等人前往正殿。 “臣女请萧良娣安。” “你我之间还这般多礼,快坐。”萧绾妤嗔了她一眼,扶着腰身坐在上首。 她望着桌上堆了一大堆的礼品,笑道:“你又给我送来这么多东西?” “这是陇西特产,我阿耶派人给我送来的,我捡了些给你拿过来。” 李南意提醒道:“你检查检查,没问题先放库房,待你生产完再用呗。” 虽然她能保证自个送的东西,但为了避免麻烦还是提醒萧绾妤检查清楚,生完孩子再用。 她知道东宫什么都不缺,但她过来总不好空手来,就选了些布料、胭脂香膏、孩子玩具、小衣一类的物件过来,都是很有陇西特色。 两人寒暄一番,李南意又照例问起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这还有要待年末才生产?” “对,差不多那时候,还有得怀呢,肚子越来越大,我整日腰酸背痛脚抽筋的。” 话落,萧绾妤肚子里的孩子轻轻踢了她一脚,似乎在抗议她说的话,她赶忙抚着肚子,好声好气地哄它,“好好好,阿娘说错了,乖宝很乖,阿娘怀你一点儿都不累。” 李南意“噗哧”一声被她幼稚的模样给逗笑了,打趣道:“看,它对你有意见了。” “你也就辛苦这几个月,再坚持坚持就好了,别人想有这福气还没有呢。” 萧绾妤笑着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望着她,踌躇开口:“六娘,我,问你个问题。” 李南意捏着块橘子送进口中,含糊应声:“嗯,你说。” “就是,我今儿收到我表舅母寄来的信件,她跟我提起一件事儿,她跟我说她侄儿娶了好几房妻妾,成婚好几年了,后院一个孩子都没有。” “她侄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那些妾室也看多大夫都说没问题,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这个很难说,你怎么知道她侄儿就没问题?” “她侄儿在外面养了个外室,那外室怀孕了。” 李南意刚张嘴,萧绾妤赶忙补充道:“孩子确实是他的。” 被猜中自个想问什么的李南意,微微一顿,继续道:“那就是她妻妾的问题呀。” “可是她们请大夫看过了,都没检查出什么问题。” 郑皇后还请了奉御替裴菀沁等人看过了,都没查出任何问题。 李南意把橘子放下,认真思考片刻,回道:“那会不会是大夫检查不出来。” “确实是有些秘\/药很厉害,大夫都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或者是,她们用了别的法子避\/孕,没有伤害到身子,所以大夫检查不出来。” 她轻咳一声,压低声音继续道:“我阿娘给了我几个避\/孕的方子,就是通过外物避\/孕的,不会损害身子,不过也有两个方子是从根本解决问题的。” 所谓的从根本解决问题就是让女子终身无法受\/孕,陇西郡王妃自从李南意订给晋王后,不仅教了她御下之术,还教了她不少后院的腌臢之事儿。 “这些事儿,你不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一些。” 萧绾妤之前没多想东宫旧人无子嗣一事,东宫子嗣缘薄的传闻听多了,她也以为男人真的较难有子嗣,直至她、文氏、许良娣接连有孕,她才觉得传闻不可信。 还是知晓俞氏偷偷出宫诊脉调理身子,她才怀疑东宫旧人无法怀孕一事,事有蹊跷。 这些腌臜事她是知道一些,但家里长辈教导的没有陇西郡王妃教导的仔细,也没有给她方子,她本人也没来得及向侍医请教,了解的自然没有李南意多。 李南意想到她萧家门风清正无小妾,继母伪善歹毒,生母早逝无人细心教导,也猜到她懂得不多。 “你要不要那些方子?我下次过来的时候给你默写一份?”李南意神色有些心虚的询问她。 李南意后知后觉,什么她表舅母给她传信,她表舅母侄儿的事儿干嘛要问她这个小辈,成婚几年妻妾没孩子,外室有了孩子,不是男人的问题,这把外室换成新娶的妾室,说的不就是东宫吗? 李南意吓出一身冷汗,她娘呀,她,她这是知道了什么皇宫辛秘吗? 亏她还抖机灵叭叭地出主意,太吓人了! 萧绾妤知晓她猜出来了,温柔一笑,“好的呀,我也想向你取取经。” “对了,有些事儿,我还想麻烦麻烦你……” 萧绾妤让她帮忙寻找云游四海的圆净大师。 李南意没有多问,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没问题的呀,我随意扯个理由,去信跟我阿娘说,让她帮忙寻找。” …… 自文氏、姜氏被处置后,东宫女眷最近安分了不少,尤其是华春宫的许良娣,更是一再低调,无事不出华春宫。 她之前与姜氏交往甚密,姜氏能侍寝还是多亏了她,如今爆出姜氏两次残害皇嗣,虽然没攀扯到她的头上,但也不得不谨慎。 加上她怀有皇嗣,未免再生事端,只能暂时躲在华春宫不见人。 魏胤珩近段时间也少去其他女眷的院子,来得最多的依旧是长乐宫,偶尔也去永宁宫、华春宫转转。 晋王生日的翌日,再度传出噩耗。 第180章 报应 萧孺人在晋王生日当日下晌生产,晚上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萧绾妤曾以为萧嘉虞会被贤王府的女人搓磨,艰难度日,或是命丧她们手中,亦或是将来受晋王所累落得惨淡而亡的下场,没曾想她就这么死于难产。 傍晚时分,萧绾妤收到消息:长安城内已经传遍贤王命硬克子的一事。 晋王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接连痛失两子。 命硬克子可比子嗣缘薄严重多了。 缘薄起码还有子嗣,克子,那可是相当命中无子。 晋王背负克子的命格,相当于他夺嫡又多了一块短板。 历代皇帝乃是天选之子,得天庇护,子嗣都给克没了,算哪门子的天选之子? 当然,不是不能从宗亲选个孩子过继,但过继的儿子他也是子啊,谁知道是不是又给克死了。 再者,朝臣站队拥趸皇子登基,除了从龙之功外也想要更多的荣华富贵,想要荣华富贵的另一条捷径之路就是送女儿进宫争宠,便是生下皇子皇女那也是滔天的富贵。 若是再能生下个太子将来登基,那家族的尊荣再延续几十上百年不成问题。 但皇帝克子,那不就是直接断了朝臣的想法吗? 晋王既不占嫡也不占长,既没有功震四海,也没有民心所向,那别人干嘛选他? 东宫女眷都懂的道理,皇帝与翟贵妃自然也懂,两人更是被流言气得晕倒了。 宫外的流言能传得这么快,萧绾妤猜想应当与男人有关,否则谁敢这般不知死活,造谣晋王的命格。 她也想知道萧嘉虞一尸两命的更多细节,等男人回来时,她迫不及待迎上去询问。 没办法,更多的细节,宫中没有透露,晋王派人通知宫中,只简单说了萧孺人难产一尸两命而已。 魏胤珩刚回来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小女人就一直缠着她问。 她正怀有身孕,本以为她会被萧嘉虞难产一尸两命的事儿吓到担心自个将来生产,结果她心倒是挺大的,不仅没被吓到,还兴致勃勃地想要打探细节。 魏胤珩这才松了口气,简单与她说了一下事情的始末,“据闻,她是被翟玉承的孩子撞倒,才发生意外的。” 翟玉承自从出了那事儿 ,翟夫人破罐破摔将他的外室子接回翟府抚养。 虽说孩子是接回来了,可翟玉承没有成婚,孩子始终是外室子。 翟玉承成了废人不说,婚都未成,外室子都几岁了,他父亲更是贪污被砍,莫说寒门,但凡正经人家都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他。 为了给那孩子有个嫡子的身份,翟夫人只能从娘家选了个侄女过来嫁给翟玉承。 两人上个月初才完婚,随即把那孩子记在她侄女名下,那孩子好歹也是挂了嫡子的名头。 魏胤珩本来就想让翟家女眷或是郭孺人的娘家人意外推倒萧嘉虞,害得她难产而亡,离间他们与晋王的感情。 谁知误打误撞,昨儿翟夫人带着新妇与那孩子去赴宴,结果那孩子横冲直撞地撞倒萧嘉虞。 那孩子撞到人当然不是意外,是京元教得好,底下的暗桩会来事儿。 “那翟贵妃母子岂不是恨死翟氏母子了?”萧绾妤瞪大眼睛,讥笑问道。 倒不是萧绾妤没有同情心,非要幸灾乐祸。 萧嘉虞、翟玉承、晋王三人设局想要她谋害外祖家产,害她一辈子,若不是她嫁进东宫哪里会躲过这一劫。 翟贵妃更是两次想要害死她腹中孩儿,若不是他们母子福大命大,他们母子恐怕早就共赴黄泉了,她就是菩萨转世都不可能同情晋王、翟氏母子的遭遇。 至于晋王的孩子无不无辜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翟贵妃谋害她肚子里孩子的时候,可没觉得她的孩子是无辜的! 魏胤珩嘴角轻勾,嘲讽道:“嗯,翟氏母子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萧绾妤忿忿骂道:“活该,他们也有今日!” 晋王生日当日痛失孩子,又被人传出命硬克子的谣言,岂能轻易饶了他们。 不过,即便没有昨日之事,出了姜氏之事,萧嘉虞肚子里的孩子也生不下来。 他的人提前就对萧嘉虞肚子里的孩子动了手脚,即便没有昨日一撞,到了生产当日也会诞下死胎。 正逢晋王生日,这计划便提前了。 翟氏谋害他的孩子一次,他就要翟氏孙子一命抵做利息。 晋王传他子嗣缘薄,他便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晋王命硬克子! 不仅如此,他还顺势挑拔了晋王与翟家、郭家两家人的感情。 底下的人给萧嘉虞下的药,都已经栽赃给郭孺人身上,郭孺人昨晚已被禁足,虽然不至于让他们感情破裂,但如今乃是夺嫡关键时刻,此事一出,晋王心里总归会有根刺。 …… 转眼深秋到来,天气愈发寒冷,怀孕七个月的萧绾妤肚子很大了,如今她也懒得出宫凑热闹,安心待在长乐宫安胎待产。 华春宫的许良娣肚子里的孩子也怀孕三个月有余,她也是谨慎的,除了偶尔请安,甚少出宫溜达。 两位良娣足不出宫门,加上魏胤珩最近又开始留宿后院,其余女眷的心思又活络了不少。 承明殿书房内,魏胤珩正与郑峋内,两人商谈完政务,谈起晋王最近的动态。 晋王上次传出克子命格后,最近都在花费心思笼络朝臣与民心,想尽办法洗刷克子的传闻。 京元恭敬禀报:“启禀殿下,圆净大师寻到了。” 郑峋知晓魏胤珩寻找圆净大师是为了私事,听闻京元禀报,他识趣地起身告退。 待他离开,魏胤珩停下手里的动作,询问道:“人在哪里?” “回殿下,他人在泾州。”京元说着,从胸口前的暗袋掏出一个封了蜡的小竹筒递过去,道:“这是底下的人盘问出来的,请殿下过目。” 林泰安接过竹筒,割开上面的蜡,取出纸条递给魏胤珩,魏胤珩接过阅览起纸上的内容,须臾,他面容上泛着明显的寒意。 俞氏之事,果真如他猜测的一般无二。 魏胤珩将纸张投入火炉,小小的纸张很快被火苗吞没,低沉的声音自他唇齿间溢了出来,“将消息告知宣平伯爵府,此外,命人护送圆净大师返回长安。” “另,俞氏之事,让圆净大师想个法子告知任良媛。” 第181章 我家娘子想问子嗣 “属下领命。”京元拱手退下。 林泰安见他如此安排,小心翼翼询问道:“殿下,您是想让任良媛出手助萧良娣?” “哕哕一个人太过势单力薄了,任良媛是个聪慧的……” 翌日,萧怀安让人给萧绾妤递了封信,告知她已寻到圆净大师,圆净大师正往长安赶,要回来安国寺挂单一段时间。 萧绾妤还想着怎么将人请入长安,眼下正好,不用她想办法了,待圆净大师入京,她再想法子去求证好了。 萧绾妤偏头询问青黛,“对了,太子妃这两日有没有什么动静?” 她派人寻找圆净大师的同时,也派人暗中盯着裴菀沁与任良媛,这两人最近都没什么动静。 青黛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回主子的话,太子妃与任良媛都没有动静呢。” 萧绾妤狐疑嘀咕道:“她是不是在憋什么招儿?” 文氏的肚子若是还在的话,平安生下来,孩子就会抱给她养,如今文氏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东宫这两个月又没有人怀孕,仅剩的子嗣只有她与许良娣肚子里的。 以裴菀沁对她们肚子里孩子的关爱程度,不可能不打她们孩子的主意啊,怎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主子放心,奴婢会让她们盯紧些的。” 萧绾妤点点头,不放心地叮嘱道:“我的产期愈发临近了,咱们宫里再把关谨慎些。” 她没有那么多人手盯着东宫所有女眷,只能再谨慎提防长乐宫。 “主子放心,奴婢省得。” 萧绾妤等了十来日终于等到圆净大师入京。 她如今怀有身孕不便出宫,若是让别人出宫寻找圆净大师询问俞氏的事儿,圆净大师不一定会说,思来想去她决定让任良媛与青黛出宫一趟。 正好临近她父亲的生日,萧绾妤让青黛替她回家探望家人,送寿礼,也不让人起疑。 任良媛是以替她及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的名义出宫的。 任良媛与萧良娣一向交好,自萧良娣有孕后,更是以萧良娣马首是瞻,她出宫替萧良娣母子祈福,众人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 任良媛向裴菀沁禀明出宫缘由,得到同意后,翌日早上乘坐马车离开皇宫,她与青黛约好,未时正在安国寺相见。 任良媛在京中唯有一个在国子监读书的胞弟,难得出宫一趟,她先去探望胞弟了。 青黛与任良媛前后脚出宫,她带着寿礼返回萧家,又替萧绾妤问候过萧家人后,午时换了身不起眼的装扮前往安国寺与任良媛汇合。 任良媛要为怀有皇嗣的萧良娣祈福一事,安国寺早就收到东宫的消息,特意闭寺做好准备。 两人先随安国寺住持去祈福,从祈福的后殿离开,青黛悠悠开口:“听闻寺中来了位得道高僧,娘子可要前去请教佛法?” 任良媛就知道萧良娣无端让她出宫祈福,还带上青黛定是另有安排,眼下听闻青黛这般说也没拒绝,询问僧人那位大师可得空。 小沙弥一听立马将几人引至后院禅房。 小沙弥让两人候在廊下前去敲门,得到回应后,才请人过去。 几人站在禅房门口,青黛上前一步道:“娘子,还是奴婢随您进去伺候。” 任良媛点点头,青黛抬手敲门,屋内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进。” 青黛推门让任良娣先进去,反手关上房门。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西侧的小榻上有位五六十岁的僧人打坐,一手捻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的诵经。 待两人走进,圆净大师睁开眼眸,双手合十见礼,“阿弥陀佛,贫僧这厢有礼了。” 闭寺接待贵人,不说住持早就与圆净大师打过招呼了,便是东宫也提前与他打了招呼。 “大师安好。”任良媛、青黛两人双手合十还礼。 圆净大师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她们坐下,温声道:“两位施主可是来讨论佛法的?” 任良媛坐下,抬首望了眼青黛,青黛温柔开口:“我家主子听闻圆净大师医术高明,特来请圆净大师诊脉,希望圆净大师能替我家主子开个方子调理身子。” “好说好说。” 这一看就是萧良娣提前安排好的,任良媛没有意见,伸出手臂放在小案上,青黛掏出一块丝帕搭在她的手腕上。 圆净大师伸出指腹替她开始诊脉,须臾,他面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看得任良媛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前两日才请过平安脉,身子康健得很,短短两日不能出茬子? 圆净大师开口问道:“不知夫人想调理什么?” 任良媛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青黛率先开口:“我家娘子想问子嗣。” 话音坠地,圆净大师的面色愈发难看,随即开口让任良媛伸出舌头查看,又过问了她的其他情况。 待询问完毕,圆净大师收回手,念了句阿弥陀佛,道:“贵人脉象弦涩,应是摄入过多阴寒之物导致邪入胞\/宫,寒凝血淤,以致不孕,恕贫僧无能为力。” 圆净大师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得她脑子轰隆作响,好半晌,她才找回自个的声音:“摄,摄入阴寒之物?” “大师可有诊错?” 她怎么可能会不孕呢? 她,她分明没乱吃东西,侍医们诊的平安脉也从未提过这个问题啊! 一旁的青黛也是吃了一惊,“大师,我家娘子看过好几位医术精湛的大夫,可从未有诊出异常,可是脉象有误?” “是呀,我没乱吃东西呀!” “阿弥陀佛,贫僧行医三十余载从未诊错过脉,贫僧知晓有些阴寒之物,除了口服,通过鼻子摄入亦可达到绝\/嗣效果,且从脉象来看,查不出任何端倪。” “那是何物?”任良媛紧张追问。 圆净大师摇摇头,“这就要贵人自个查证了,不过,此等厉害之物,民间恐怕无法寻得。” 青黛突然从胸前的暗袋中掏出两张小画像放在小案上,推向圆净大师面前,询问道: “据闻大师去岁在安国寺挂单时,我家的这位娘子曾来向大师问诊,我家主子想请问大师,大师当时替这位娘子开了什么方子?” 任良媛看清画像上的是盼香与俞氏,心里咯噔了一下,屏住呼吸等候圆净大师的回答。 青黛为了避免圆净大师装傻充愣,说得言之凿凿的。 圆净大师本就得了东宫的指示,自然不会糊弄过去,他装模作样的拿起画像认了一下人,装出认出两人的模样,拿着俞氏的画像,道: “贫僧记得这位女施主问诊的也是子嗣,她与贵人的症状十分相似,彼时,她也诧异平日诊脉的大夫看出她的问题。” 第182章 愈发怀疑太子妃 “不过,她的症状比贵人的症状要轻些,贵人是绝无怀孕的可能,但她调理个年还是有机会的。” “不过,她只拿了一次药……” 若说圆净大师方才的话炸得任良媛脑袋轰隆作响,那他这番话吓得她脊背发凉,汗毛竖起。 她不知道自个是怎么出的厢房,回到马车上时她都没回过神来。 许久,她缓过神后,询问青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良娣安排她来祈福,又安排她来诊脉,又询问俞氏的事儿,到底是有何打算? 青黛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让她回去亲自询问主子。 马车驶入东宫,任良媛连自个院子都没来得及回去,领着从寺庙带回来的祈福之物率先去了长乐宫。 “妾身请萧姐姐安。” “起来,任妹妹去祈福完回来啦?” “是,刚回来就来向萧姐姐回禀了。” 萧绾妤看见任良媛脸色不太好,猜到自个猜测的事儿可能是真的了。 她屏退其他宫人,让青萝守在外间,留下任良媛与青黛。 “说说,问到了什么?”萧绾妤端起茶盏慢慢抿着茶,听着青黛的禀报。 “事情果真如主子猜测的这般……”青黛将圆净大师说的话一字不差的禀报。 “萧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早就知道我身子出了问题?” 任良媛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追问。 能不能得宠能不能怀上是一回事儿,被人下\/药害得绝\/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我并不知道你的身子早就出了问题,我只是猜到俞氏身子出了问题,知晓她曾出宫寻找圆净大师问诊,才让你顺道去把个脉的。” 萧绾妤轻叹一声,将姜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她。 言讫,萧绾妤蹙眉沉思,将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任良媛很快从萧绾妤的话中捋清思路,她突然压低声音道:“萧姐姐,莫说我的症状比俞氏的症状要严重些,就是我身子无碍,我应当也是没法怀孕的。” 假如俞氏真的只给萧绾妤下了绝\/嗣\/药,那就是有人将她的药换成了苦杏仁毒,想要一箭双雕除掉俞氏与萧绾妤。 那就是说,东宫的旧人都有嫌疑。 为了洗脱嫌疑,也为了表示忠心,任良媛决定向萧绾妤坦白,她凑在萧绾妤耳旁嘀咕道: “萧姐姐,其实妾只有刚进宫的那几个月侍过寝,后来殿下再来留宿,妾都没有侍寝过。” “萧姐姐进宫之时,妾已经有两年有余没有侍寝过了,虽然殿下留宿时会半夜唤水,但妾确实没有侍寝。” 因为后来都没有侍寝,自然也不会有希望怀上皇嗣,更加不会因为忌惮萧绾妤身子康健后怀上子嗣而对她下毒。 至于,为何没有侍寝,任良媛并没有对萧绾妤明说。 这是她与殿下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刚开始入宫的那几个月,每每侍寝,殿下都会提出小酌几杯怡情。 一开始她还没发现异常,可后来几次,她终于察觉出了些端倪,她发现每次侍寝的时候人都是晕乎乎,可她的酒量分明就很好。 后来,她留了个心眼,最终发现酒里被人混入了其他东西。 酒是殿下提出要喝的,酒是林泰安公公安排的,那这酒中混入别的东西殿下会不知道? 任良媛以为她隐瞒得很好,可没多久还是被殿下知晓她察觉酒里被混入其他东西。 后来,殿下再留宿时分明没碰过她,却依然半夜唤水。 殿下试探了她一次后,这也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以及默契的约定。 他过来留宿放松,“雨露均沾”地给她恩宠,她默默配合他,被他庇护着。 任良媛甚至怀疑,她侍寝受了那些酒的影响,其实殿下从未碰过她。 所以她才在得知自个被人下了阴寒之物,害得她无法怀孕时,感到无比震惊! 萧绾妤诧异地望着任良媛,她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怎么会?” 若真的没有侍寝,为何还要半夜唤水。 任良媛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许是妾只会读书习文,太过无趣,不得殿下欢心。” “但殿下确实雨露均沾,也是因为这样,妾在东宫才没有受委屈。” 若不是殿下雨露均沾,她哪里还能每日无忧无虑地读书习文,指不定早就被后院的人搓磨得不成样子了。 萧绾妤对任氏的怀疑本就不多,如今听闻她几年没有侍寝,她的嫌疑确实更少了。 任良媛早就知道自个几乎不可能有孕,确实没必要更换俞氏的药来害她们两人。 萧绾妤莞尔一笑,“任妹妹无需紧张,我若是怀疑你就不会让你去安国寺一趟。” “按咱们目前查到的事情来看,我更怀疑太子妃。” “我觉得你们的绝\/嗣\/药也是她下的,若我猜得没错,除了你与任氏还有其他人中招,况且,施氏出身不显,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弄来那阴毒之物?” 裴菀沁出自清河士族崔氏,传承数百载的士族所拥有的底蕴,可不是新贵们所能比拟的。 难以让侍医诊断出来的绝\/嗣\/药民间难寻,可对士族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之物。 “难怪东宫多年无所出……”任良媛满脸恨意,咬牙切齿道。 “莫非,俞氏之死与此事有关?” 任良媛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彼时俞良媛莫名高调地让殿下给芙光院弄出小厨房出来,还突然间去药藏局拿药调理身子。 只要裴菀沁过问俞氏抓的药材,就能知晓她在调理什么症状。 第183章 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 特意弄个小厨房熬药,确实会让裴菀沁多想,俞氏是不是在提防着什么,或是她已经知晓了些什么,所以俞氏才被除掉。 萧绾妤想法与任良媛一样,也认同她的所言。 “那咱们要如何对付她?利用此事将她揭发?” “萧姐姐咱们要不要寻个借口请圆净大师入宫,给她们诊脉检查一番?” 看看东宫还有谁中招了。 任良媛能在察觉魏胤珩给的酒有问题后,不仅能安然无恙活下来,还能让魏胤珩继续对她雨露均沾庇护她,绝对不是个傻子。 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她敢肯定此事与裴菀沁绝对脱不了干系。 她生不生育是一回事儿,裴菀沁害她无法怀孕,她绝对不能善了! 再者,她如今已经依附萧良娣,自然是希望将裴菀沁拉下太子妃之位的。 萧绾妤思忖片刻,道:“你先回去检查你院子,看看到底是何物害得你,咱们再来议论,你切记,莫要声张。” “她若是认为俞氏察觉什么才下的毒手,那她估计已经销毁了那些东西。” “且,文氏、许良娣接连有孕,更难从这方面入手。” 东宫以前进了这么多女眷,一个个皆无所出,可见裴菀沁真的非常有手段以及非常谨慎。 任良媛面露难色,迟疑道:“可是,妾不懂医术,怎么寻出那毒物?” 她要能寻出来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后日正是诸位女眷请平安脉的日子,我会与殿下说,后日让周侍医去给你们请脉,你放心,周侍医是信得过的。” 任良媛点头应下,叮嘱她自个当心些。 临走前,萧绾妤让她顺道去提醒贺良媛也检查检查院子。 当夜,魏胤珩过来的时候,萧绾妤提出近期天气愈发寒冷,她想让周侍医去给任良媛、贺良媛开个补补身子的药膳。 魏胤珩闻言,让周侍医请平安脉那日去给所有女眷诊脉,顺道给所有女眷开些补身子的药膳。 周侍医平日专门负责给魏胤珩请平安脉,萧绾妤怀孕后,周侍医便被派去负责给她安胎。 除了他们两人,平日里就是裴菀沁想请周侍医看诊都需要魏胤珩首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其让周侍医单独去给两位良媛请脉、开药膳方子,不如让他给所有的女眷一道诊脉、开药膳方子。 萧绾妤目的达成,对男人的决定也没有意见。 在萧绾妤想着如何让周侍医去给任良媛寻出那毒物的时候,裴菀沁也在想着法子对付萧绾妤。 永宁宫寝殿内,琼琚正在替裴菀沁抹着发膏。 裴菀沁似想起什么,低声询问道:“我让你去寻许夫人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琼琚动作一顿,回禀道:“主子,许夫人说要再考虑考虑。” 裴菀沁闻言,脸上显出一抹鄙夷之色,讥讽道:“考虑?她有什么好考虑的,若不是出了姜氏的事儿,本宫哪用得着她?” “这滔天的富贵给她,她都没胆接的。” 她原本是想待萧绾妤生产时,自个动手,去母留子。 可魏胤珩处理姜氏的狠决手段让她有所忌惮,未免将自个搭了进去,她才决定让别人动手,自个好坐收渔翁之利渔利。 她在东宫的这些女眷寻了一圈,最终将目标放在许良娣身上。 不知许良娣本就是个谨慎的人,还是她也被魏胤珩的手段震慑到了,如今竟然安分守己地躲在华春宫安胎,弄得裴菀沁不能从许良娣身上下手,只能迂回地寻到许家夫人。 她都开出滔天的富贵给许夫人了,谁知她竟这般没胆,居然还要考虑。 琼琚迟疑问道:“主子,若是许夫人不同意怎么办?” 裴菀沁脸色一沉,抬眸望向铜镜中的自己,眉宇间凝起一抹冷意,“怕什么,许家又不是只有她才有儿女。” 许家不是还有其他房的人吗? 其他房的人肯与她合作,再嫁祸给许家大房也是一样的。 …… 请平安脉那日,请完安后,任良媛与贺良媛一道回去。 下晌,东宫女眷发现今日请平安脉的侍医换成了周侍医。 周侍医来永宁宫请脉时,裴菀沁不解询问周侍医,“周侍医平日公务繁忙,今儿怎么是你负责请脉?” 周侍医恭敬回道:“天气愈发寒冷,殿下吩咐药藏局同僚给诸位主子备些养身药膳,下官让诸位同僚根据诸位主子的诊脉记录配药,下官见他们忙不过来便自个过来请脉。” “药膳方子总归由下官最后审核,下官给诸位主子诊脉,回去后也好根据诸位主子的身体状况再做出调整。” “有劳周侍医了。”裴菀沁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自个的身体状况。 从永宁宫离开,周侍医先去了华春宫替许良娣请平安脉,随即去了木槿院给任良媛请脉。 任良媛说自个最近浑身不得劲,半夜惊醒胸闷还想吐,周侍医给她请了脉象,没诊出什么异常。 任良媛非说自个不舒坦,怀疑是不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非要周侍医帮她检查寝室有没有什么脏东西。 既然要害她,寝室是最好的选择,其他地方呆得再多都不如在寝室待得多,其余地方没有必要再查,免得动作太大打草惊蛇。 周侍医内间外间细细检查了一遍,仍是没检查出任何问题,他只得给任良媛开了些安神汤给她。 离开木槿院去了允棠院,贺良媛也是身子不舒坦,以同样的理由让周侍医替她将寝室内外检查一遍,周侍医仍是检查不出任何东西。 周侍医离开没多久,两人前后去了长乐宫。 贺良媛不清楚姜氏的事儿,任良媛今儿请安离开后,只告诉贺良媛让她请周侍医帮忙检查寝室内外有无腌臜之物。 眼下聚在一块儿,任良媛这才将自个去看诊,以及被裴菀沁算计的事儿告知贺良媛。 贺良媛闻言惊出一身冷汗。 两人将周侍医的检查结果告诉的萧绾妤,萧绾妤对这结果并不意外,冷笑道:“东宫前前后后进了这么多女眷,她若是不谨慎早就被人发觉了。” 没有证据,仅凭任良媛的身子状况根本无法指控裴菀沁德行有亏,因妒谋害妾室。 “那咱们怎么办?就这样算了?”贺良媛不甘心地问道。 那毒物如此厉害,连宫中侍医都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她也不知道中招没有。 就算她没中招,有这么歹毒的主母,她们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不管是因为站队萧良娣,亦或是为了往后的日子,此事她都得出一份力。 三人一时之间也没想到好法子,萧绾妤知晓裴菀沁不会让她平安诞下孩子,随口提议静等她做局,她们来个局中局让裴菀沁自食恶果。 裴菀沁大约就是在她生产之时去母留子,那她提前掌握好她的布局,反将她一军。 “不成,那太危险了。”任良媛赶忙拒绝她的提议。 明知裴菀沁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的,贺良媛也不赞同她的提议,“不成,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这万一有误—— ” 见两人变了脸色,萧绾妤吐了吐舌头,卖乖道:“我这不是随口提议,提供个灵感嘛。” “放心,我才舍不得拿我孩子来做局。” 贺良媛提议道:“不若,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萧绾妤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贺良媛解释道:“她不是打皇嗣的主意吗?咱们就从皇嗣下手。” 任良媛没好气瞪了她一眼,轻斥道:“你方才不是不同意萧姐姐的提议吗?” “不是,宫里怀有皇嗣的又不只有萧姐姐一个人。” 贺良媛朝华春宫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压低声音继续道:“谋害皇嗣,证据确凿,她这个太子妃也做到头了。” 第184章 任氏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贺良媛的意思很明显,借许良娣肚子里的孩子拉裴菀沁下太子妃之位。 任良媛沉默了下来。 萧绾妤沉默片刻,圆润的小脸上满是抗拒,“不成,许良娣她并未害过我,况且她的孩子是无辜的。” 许良娣虽然有时候会用言语拱火,但许良娣却未真正害过她,她不能为达目的去伤害其无辜的稚子。 三人说来说去,这不行那不行,还在想出主意。 她们这边在商议如何拉裴菀沁下来,请完平安脉的周侍医也去了承明殿向魏胤珩禀报请脉结果。 他离开后,魏胤珩唤来京元,询问许家可有动静? 京元与林泰安还在查下毒一事,魏胤珩也让他们两人盯着永宁宫的动静,京元则负责盯着宫外之事。 琼琚出宫游说许家夫人的事儿,京元一早就回来禀报了。 京元恭敬回禀:“许家那边尚无动静。” “盯紧一些。” “还有,让圆净大师准备进宫一趟。” 他原本还想让裴菀沁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待久一些,待他腾出手再收拾裴菀沁,谁知她竟迫不及待找死,那他便成全她。 黄昏日落,魏胤珩摆驾长乐宫用晚膳。 魏胤珩过来的时候,任良媛与贺良媛刚走。 他本以为过来能吃到热乎的饭菜,谁知萧绾妤方才跟两人吃了不少零嘴点心,眼下到了晚膳的时候,一点要传膳的意思都没有。 “又不好好吃饭?”魏胤珩掐了掐小女人肉乎乎的脸颊,宠溺的声音里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萧绾妤一点儿也不怕他,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吃的,妾身只是想晚些再吃罢了。” 魏胤珩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明显是不相信她的狡辩之词。 “你最近几日怎么回事,老是不爱吃正餐,就爱吃乱七八糟的点心。” 萧绾妤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一手捂着肚子里,脆声道:“没有啊,就是舅母给我弄了些零嘴点心的方子,孩子没吃过嘛,它嘴馋要吃我也没办法。” “成”魏胤珩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气,大手抚上她隆起的肚子,好笑道:“儿子,辛苦你了,这才丁点大就得给你娘背锅了。” “夫君~”萧绾妤娇嗔一声,恼羞成怒地掐了男人一把,与他打闹起来,“夫君你太坏了,哪有你这样联合起孩子欺负我……”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青黛过来请两人过去用膳。 有男人盯着,萧绾妤即便不饿,也得把药膳乖乖吃完。 饭桌上, 魏胤珩似随意问起任氏去寺庙为孩子祈福的事儿。 “孤昨日进宫与阿娘聊到祈福一事儿,阿娘觉得挺好,东宫最近发生太多事儿,阿娘也想请大师来东宫祈福。” “哕哕以为安国寺的大师如何?” 魏胤珩不愿让萧绾妤知晓这是他安排的,特意拿郑皇后当借口。 萧绾妤闻言,眼眸瞬间发亮。 安国寺大师? 她与任良媛之前还想着请圆净大师进宫看诊,看看宫中还有谁中招,没想到男人居然把机会给她送来了。 “妾听任妹妹说,安国寺来了位挂单的得道高僧,任妹妹此次去祈福做的法事,圆净大师也有帮忙,夫君,不若请圆净大师进宫可好?” “成,孤让林泰安去安排。” 与她商议好后,翌日魏胤珩下了朝便去让裴菀沁安排大师进宫祈福一事,用的还是那套说辞。 “安国寺的圆净大师?” 裴菀沁怎么觉得这个法号有点耳熟? “是,孤已经让林泰安去安排了,你看着安排个宫殿以及一应用具,届时让东宫女眷都过去参与。” 裴菀沁温顺应下,“妾身知晓了,妾身让诸位妹妹先沐浴茹斋,届时过去沾沾福气,好为东宫开枝散叶。” 魏胤珩闻言,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送走魏胤珩,琼琚脸色微变凑到裴菀沁耳旁低声道:“主子,俞氏以前也找过一位法号为圆净大师的高僧看过诊。” “您忘啦,咱们之前查到俞氏假借回娘家探亲之名,实则是去了安国寺寻找位医术高明的挂单高僧看诊。” “都是法号圆净,都是安国寺,主子,您说会不会就是同一个人。” 话是这么说,琼琚心里已经觉得是同一个人。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得道且法号相同的高僧。 裴菀沁明显也想到一处去了,她心头猛地一跳,“怎么会那么凑巧,居然还请他进宫?” 她猛地抓住琼琚的手腕,神情紧张问道:“琼琚,那日任氏去的也是安国寺,你说她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第185章 替罪羊俞氏 怎么就那么凑巧,任氏去了安国寺没两日,皇后娘娘怎么突然就凑巧让圆净大师进宫祈福呢? 任氏该不会像俞氏那般发现了什么? “琼琚,任氏最近是不是总往长乐宫跑?会不会是她与萧氏发现了什么?” 琼琚反问道:“任良媛不是经常往长乐宫跑么?” “她这几日替萧良娣出宫祈福,跑得勤些也实属正常啊。” 琼琚将她扶至小榻坐下,耐心劝她,“娘娘,咱们先莫要慌,指不定真的只是凑巧罢了。” “圆净大师是声名远播的得道高僧,皇后娘娘与殿下请他入宫祈福也不足为奇。” “再者,您想想若是任良媛发现什么,她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俞氏当初可是急哄哄地调理身子,她不信任良媛进宫三年,若是发现了什么还能这般若无其事。 琼琚继续劝道:“主子,东宫最近祸事频出,想必殿定有所防范,咱们若是行动恐怕讨不了好,要不咱们再看准点再说?” 她知晓自家主子宁可杀错也不放过,可东宫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太子殿下不可能不严加防范,此时若再贸然行动,恐怕不会再有俞氏替她们顶罪了…… 当初俞氏就是大张旗鼓地修建小厨房,跑去药藏局订药材,裴菀沁才会起疑去查俞氏的行迹。 她命琼琚等人去查俞氏,结果查出俞氏偷出宫寻找医术高明的圆净大师看诊,又谨慎小心地建小厨房熬煮药材。 裴菀沁担心俞氏已经发现什么端倪,才借着俞氏给萧绾妤下绝\/嗣\/药的机会,让晓莲将绝\/嗣\/药更换成苦杏仁毒,本以为可以趁机除掉萧绾妤,让俞氏做替死鬼。 谁知萧绾妤解毒及时,无奈只能让菊华对晓莲“杀人灭口”,又让她们双双指证俞氏,让俞氏背锅。 晓莲去了长乐宫负责萧绾妤得药后,裴菀沁特意安排她妹妹出宫收买她的。 菊华则是裴菀沁的人,俞氏入宫时分配过去伺候、监视她的。 裴菀沁也渐渐冷静下来,琼琚说得对,此时确实不适合再动手。 再者,木槿院的东西早就清理干净,任氏就算发现了什么也没有证据指证她。 得亏她想要嫡子,自萧氏进宫开始,她就再也没对女眷用过那香料,否则,如今这节骨眼上还要花费精力清理那些香料。 “琼琚,你明儿再出宫一趟,问问许家大房夫人,让她给个准信,她若是不敢,你便联系其他房的人。” 萧绾妤的生产期没有几个月了,事情得抓紧去办,她懒得再与许家大房夫人干耗,总归她不敢做,多的是人选。 琼琚领命,翌日出宫,借着回裴家的名义约见了许家大房夫人。 两人以为很是谨慎,谁知却被京元派来的暗桩听了个全。 两人分开时,那暗桩已经将消息禀报京元,京元收到消息不敢耽搁,赶忙回去禀报。 “殿下,许夫人已经同意与琼琚合作了。” 话落,京元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威压气息,他恭敬垂首,不敢直视盛怒的太子。 书案后的魏胤珩浑身散发着一股如剑锋般的凌厉气势,目光冰冷到极致,语气阴鸷道: “看来孤温润和善的名声太过深入民心,以至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算计孤,背叛孤!” 许夫人区区四品乡君诰命也敢算计他的孩子! 裴氏那蠢妇居然联合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外人来背叛他? 真是愚不可及! 须臾,魏胤珩冷声吩咐京元:“将许家与裴氏的联系告知贺家。” 京元心中虽然存疑,但也不敢多问,领命便退了下去。 倒是林泰安壮着胆子,疑惑他为何要将消息传递给贺家。 “殿下若是想将消息告知萧良娣,通过东宫的人手告知萧良娣即可,何必将消息告知贺家这么麻烦?” 许是情绪平稳了不少,魏胤珩施舍般地给他讲了缘由: “贺氏是挺聪慧的,可惜在宫中无甚根基,难得她入了你萧主子的眼,孤便帮帮她,让她在你萧主子面前立立功,往后她才会更加努力。” 贺氏帮助小女人对付裴氏,小女人定是给她安排了任务的。 就凭贺氏在东宫的那点子人脉,查查别的消息或许可以,裴氏执掌东宫庶务多年,以她安插的人手,贺氏那点子人脉想来是查不到什么的。 他将消息透露给贺家,贺家自然会将消息传给贺氏,贺氏再将消息传给小女人,如此一来,贺氏得小女人认可的同时才会有成就感。 只要让她觉得自个有用,往后她才会更加努力地证明自个。 “若是什么都要你萧主子亲自动手,要她与任氏来做甚?” 将来孩子出生,小女人不仅要养育孩子,还要打理庶务,若她们只会陪小女人吃喝玩乐,不能替小女人排忧解愁,他凭什么对她们两人“雨露均沾”庇护她们? 林泰安嘴角抽了抽,颇感无语…… 合着他家主子不仅在背后操控全局,还费心费力地给他萧主子培养两个帮手? 唉,难怪那些主子总在背后说殿下心肝偏到没边了,这何止是偏心到没边,这是恨不得将心肝挖出来给萧良娣了…… 他正暗自腹诽,又听到魏胤珩给他下达指令:“把佩云的消息传给你萧主子,对了,你让周侍医把那药改良一下,送去给佩云。” 林泰安听闻他把那药送去给佩云,还没反应过来,须臾,想到暗桩传回来的消息,又明白过来了。 他也不敢再多问,领了命便退下办事了。 回来的琼琚赶忙将这一消息回禀给裴菀沁,“主子,成了,许夫人答应与咱们合作了。” 裴菀沁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冷笑道:“本宫就说她没那么蠢。” 如今的许家夫人不是许良娣的生母,而是她的继母,许夫人膝下共育有一对龙凤胎,只比许良娣小了一岁。 她以东宫良娣之位与许夫人儿子的前程许诺,许夫人没有拒绝的道理。 第186章 帮手圆净大师 “算她是个聪明人。”琼琚神情鄙夷地附和道:“主子放心,奴婢已经把事情交给她,您静候佳音即可。” 裴菀沁慵懒地点点头,“不急,还早着呢。” 说罢,她唤佩云进来问起祈福法事的准备情况。 没几日,祈福法事已经准备妥当。 十月廿日,大吉之日。 圆净大师进宫为皇嗣祈福。 东宫女眷早早在永福宫等候参与祈福仪式,魏胤珩今日恰好得空,陪着萧绾妤过来一起参与。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法事的时间太长,法事结束众人要离开,许良娣起身时突然身形一晃,直直往后倒去。 得亏朝颜反应及时将人扶住,南岭惊慌失措地喊着许良娣。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传侍医?”魏胤珩冷声斥了还在发愣的宫婢,上前将许良娣打横抱起,正要往偏殿而去。 圆净大师适时站出来,“阿弥陀佛,贫僧也懂医术,平日有行医救人,殿下若是不嫌弃,贫僧可替许良娣诊脉。” 魏胤珩扫了他一眼,丢下“可”字抱着许良娣去了内殿,圆净大师跟了过去。 许良娣都昏倒了,众女眷此时离开也不合适,遂也跟了过去。 将许良娣放至小榻上,魏胤珩给圆净大师让出位置,站在萧绾妤身旁。 裴菀沁在吩咐宫人搬来椅子给他与萧绾妤,魏胤珩看她不得空,便让协同打理庶务的任良媛过去帮忙照看点许良娣。 任良媛应声候在榻边等候。 圆净大师伸手搭在许良娣的手腕上诊脉,须臾,他脸上显出一抹震惊,许是注意到任良媛的目光,他立马敛好神色。 随即,她让宫婢给许良娣换只手,给他把脉。 “大师,许良娣身子究竟怎么了?”别人不知道,裴菀沁经过俞氏的事儿,约莫也猜到他医术很是不错。 眼下看他诊了好一会儿不吱声,忍不住开口询问。 片刻,圆净大师收回手,温声道:“许良娣身子没事,应是最近睡眠不好,太过劳累才导致突然昏倒。” 对上众人狐疑的目光,圆净大师开口解释道:“贫僧对许良娣的身体状况不熟悉,这才诊断得有些久了。” 朝颜认可圆净大师的话,“主子近来半夜总是脚抽筋,睡得不踏实,白日总是不困,精神气确实不太好。” 众人闻言也没再多想,此时,专门负责许良娣的梁侍医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他正要行礼,魏胤珩摆手免礼,“许良娣方才昏倒,你先去替她诊脉,看看怎么回事。” 许良娣怀有皇嗣,圆净大师医术再高明也不是宫中侍医,自然是要再检查一遍的。 梁侍医重新给许良娣诊脉,片刻,收回手,说的情况与圆净大师说的无二。 裴菀沁见状,随口问道:“那许良娣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殿下、太子妃无需担忧,许良娣等会子就会醒过来。” “许良娣睡眠不好,臣给许良娣调整一下膳食单子与安胎方子。” 魏胤珩道了声好。 窝在男人怀里的萧绾妤望了圆净大师一眼,眼珠子滴溜一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可是困了?孤让人先送你回去?” “今儿起得太早了。”萧绾妤软糯地点点头,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孤送你回去。” 魏胤珩身形刚动,萧绾妤揪着男人的宽袖,看向圆净大师,软着嗓音道:“殿下,妾身这两日腿也频频抽筋,不若让圆净大师也给妾身诊诊脉。” “嗯,就是妾身眼下太困了,能不能等妾身睡醒再诊。” 魏胤珩温柔一笑,“可以。” “不知可否请圆净大师留在宫中歇息片刻,待替萧良娣诊脉过后再行出宫。” “贫僧自当遵命,阿弥陀佛。” 魏胤珩吩咐南岭、周侍医等人照顾好许良娣,便抱着困得不成样的萧绾妤率先离去。 任良媛若有所思地望了圆净大师一眼,跟着众人离开。 出了宫门,她还在想圆净大师方才的神色,那一刹那的震惊她确定没有看错啊。 “任姐姐在想什么?妾叫您好几声了,您都没反应。”贺良媛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任良媛眼珠子转了转,还是将自个的发现告诉她。 “你说,圆净大师为何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莫非,他想要隐藏什么?”贺良媛想了想,狐疑道。 “可是诊脉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若许良娣有什么事儿他照说便是了。” 任良媛刚说罢便否定了自个的话,“不对,梁侍医也检查了,没发现许良娣有任何问题。” 贺良媛压低声音反驳道:“可是,您的脉象侍医们不也没发现不妥么?” 圆净大师能诊出侍医们诊不出的症状,他若能发现许良娣身子有什么不妥之处,也并没有可能。 “要不,咱们还是与萧姐姐说说?” 萧良娣早就说过,待圆净大师进宫祈福,她想个法子将人请去长乐宫,让贺良媛过去给圆净大师把把脉,看看贺良媛身子有无问题。 反正等会子都要过去的,顺道问问便好了。 两人一合计决定寻萧绾妤商议。 两人用过午膳后早早去了长乐宫寻萧绾妤,萧绾妤听闻任良媛的话也想不出所以然。 “等会子圆净大师就来了,当面询问便是了。” 申时,圆净大师过来给萧绾妤诊脉。 魏胤珩正在承明殿接见谋臣没空过来,正好方便她们几人。 圆净大师给萧绾妤诊脉,萧绾妤脉象没有问题,身子很康健。 她诊完,便让圆净大师也给贺良媛诊脉,三人屏住呼吸盯着圆净大师,就怕贺良媛也中招了。 不过幸好,贺良媛一点事都没有,身子康健得很。 处理完贺良媛的事儿,任良媛询问圆净大师: “大师,您方才给许良娣把脉的时候,我看您面色有些凝重,不知许良娣身子可是有甚不适。” 圆净大师神色微微一僵,几息间又恢复如常,“阿弥陀佛,许良娣只是睡眠不足,肝火有些旺盛,稍微调理即可。” 任良媛才不信他的鬼话,直接戳穿他:“出家人不打诳语,圆净大师无需守戒么?” 第187章 确认无误就动手 圆净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仍是不为所动。 萧绾妤朝青黛使了个眼色,青黛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递到圆净大师面前,盒子内装了满满一沓柜坊的票据,以及一张地契。 萧绾妤莞尔一笑,温声道: “听闻大师悬壶济世,施医赠药,本良娣这里有块药材地,与其留在本良娣这儿浪费,赠予大师才是最为合适。” “得亏本良娣向殿下举荐大师进宫为我儿祈福,这祈福完,本良娣发觉肚子里的孩子乖觉不少,他日待我儿平安诞生,还望大师能再来为我儿祈福。” 萧绾妤没有所谓的药材地,那就是城外一处庄园的地契。 本朝僧人无需上交赋税,有些名气的僧人名下或多或少都有些土地、别苑、庄园拿来敛财,这匣子里的钱与地契说白了就是收买圆净大师。 至于祈福,不过是在暗示他,她可以向殿下举荐他进宫为皇嗣祈福,让他因为今日替皇嗣祈福一事而更加声名远播,也可以以皇嗣为借口,让殿下处置他。 “大师不要误会,任良媛并没有恶意,她只是关心许良娣的身子,这才唐突询问情况,还望大师知无不言。” 萧绾妤轻笑一声,继续道:“当然,长乐宫守卫森严,今日之事传不出去的,大师不必担忧。” 萧绾妤先礼后兵,又给台阶下,圆净大师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自然不可能再装模作样。 他先是假模假样地道了谢,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收下那匣子钱才面露难色地看着她们三人,踌躇道:“贫道以为许良娣的脉象有问题。” 三人心下一沉,任良媛追问道:“什么问题?” 圆净大师沉吟道: “许良娣的脉象沉而迟,血气虚损,又「精」血乏源,以致胎儿失养,从脉象来看,许良娣腹中胎儿勉强只足四个月。”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青黛最先反应过来,出声提醒道: “主子,许良娣腹中皇嗣应有四个来月了,她几乎是入宫就怀上的。” 许良娣是新人中第一个侍寝的,诊出四个月余的身孕,那就与圆净大师所说的时间对不上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绾妤不解的问道。 “胎儿是由母体的血气资养,血气不足,胎儿自然萎燥不长,故才与怀孕时间对不上。” 萧绾妤心头突突直跳,震惊地望着圆净大师,诧异道:“那,是,死胎?”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圆净大师嘴里叨叨絮絮念着佛语,虽然没给出肯定的答复,但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会不会是有误?若是真的侍医不可能查不出来啊。”贺良媛不可置信地询问圆净大师。 胎萎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任良媛身中阴寒之物,这侍医检查不出来还说得过去,可连胎儿有异都查不出来,这些侍医与庸医又有何差别? “胎萎不是疑难杂症,但凡学有所成的大夫都能诊断出来,贫僧又怎会误诊呢?” 言外之意就是:但凡不是个庸医都能诊出来! 三人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是啊,宫中的侍医难不成都是庸医吗? 每日替许良娣诊脉的侍医真的没查出皇嗣有异吗? 这恐怕是有人要故意隐瞒不报罢了! 贺良媛眼里闪过一抹暗色,声音带了丝丝颤抖询问道:“圆净大师确定那胎儿停止生长了?”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若是不信,静待一段时日便可。” “多谢大师。” 事情已经问清楚,萧绾妤让青黛将圆净大师送出去。 任良媛与贺良媛未生养过,不太能听懂圆净大师最后一句话。 萧绾妤同样怀有身孕,妊娠的事儿懂得多一些,她给两人解释:“死胎需得尽快脱离母体,拖延的时间越长,妊娠者越危险。” “若许良娣真的隐瞒胎死之事,想必会有后招。” 贺良媛上次提议被拒的事儿,眼下重新起了心思,“萧姐姐,要不咱们派人摸清楚许良娣的底,那胎儿总归要落,不如助咱们一把。” 没等萧绾妤答应,她突然低呼一声,“难怪,难怪许夫人会与琼琚勾结一块去了。” 她主动将昨日盼望收到的家书告知她们两人。 贺家昨日下晌给她来信,说是查探到琼琚去茶庄见了许夫人,两人相谈甚欢,像是在密谋什么事情。 琼琚昨日出宫的事儿不是秘密,青黛一早来禀,只是萧怀安的人跟丢了,没想到居然是去见了许夫人。 许良娣肚子里的孩子已是死胎,却隐瞒不报,许夫人又与琼琚会面,这更加证实了许良娣想利用死胎有所图谋。 “莫非,她是冲萧姐姐来的?”任良媛说得十分肯定。 萧良娣得宠又怀着东宫第一个子嗣,不管是不是诞下长子,将会意义非凡,尊贵无比。 所有尊荣恩宠都在萧良娣身上,痛失爱子的许良娣与太子妃联手对付萧良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萧绾妤总觉得不太对劲,狐疑道: “可,太子妃想要我的孩子,我的生产期还有两个月余,许良娣的胎儿不能等太久,若她们是想利用这胎儿来对付我,她还怎么要我的孩子?” 裴菀沁想要她的孩子,会比任何人都渴望她平安诞下孩子,绝不可能让她此时出事。 “萧姐姐,生母德行有损,是不能亲自抚养孩子的。” 贺良媛一语点醒了萧绾妤。 是了,东宫的皇嗣接二连三出事,她若是“谋害”许良娣腹中皇嗣,即便男人愿意把孩子留给她亲自抚养,只怕皇帝也不能答应。 男人可以不考虑第一个子嗣有个德行败坏的生母,但皇帝为了皇家颜面必然不会同意,朝臣也不会同意! 裴菀沁为了她的孩子,真是费尽心思无所不用其极! 萧绾妤真真觉得脸疼,她前几日还说许良娣从未害过她,原来人家已经在暗中筹谋了!!! 贺良娣劝她,“萧姐姐,她不仁咱们不义,您不必再顾及她了!” “主子,事关小主子,咱们不能心慈手软。”青黛也帮忙劝她。 “你们再去打探消息,只要准确无误,咱们就动手!”萧绾妤圆润的小脸上泛着一层寒意,出口的声音犹如淬了冰一般。 第188章 万事俱备 东宫承明殿内,魏胤珩正独自一个人下着双陆,林泰安捧着新茶、点心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将茶水点心摆在小案上,恭敬回禀:“启禀殿下,奴婢已亲自将圆净大师送出宫了。” “他让奴婢跟您说,您交代他的事儿,他都完成了。” “嗯。”魏胤珩应了一声,随口问道:“可交代他近段时间莫要离京?” “殿下放心,奴婢交代清楚了。” 魏胤珩又嗯了一声,抬起头问起长乐宫的事儿,“任氏与贺氏可离开长乐宫了?” 林泰安嘿嘿一笑,“这圆净大师刚走,她们估计还没商量完呢。” 魏胤珩刚拿起的点心被他嫌弃地扔回碟子里,烦躁地啧了一声,“这筏子都送过去了,还要商量这么久,任氏与贺氏是在等孤过去亲自手把手教她们吗?” 难得今儿没什么事儿,要不是给她们腾地方商量如何对付裴氏,他早就过去陪妻儿了,哪用得着自个跟自个在这儿对弈。 “还愣着做甚,派人去长乐宫盯着,她们两人走了立马来报。” “欸,奴婢省得。” 林泰安瞄了一眼脸色不虞的主子,赶紧开溜。 一边走一边暗自腹诽:这人跟人真真是不能比的。 同样都是良娣,同样怀着皇嗣,一个被当眼珠子一般的宠,一个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许良娣这胎的作用真是发挥到极致了,之前为萧主子肚子里的皇嗣吸引火力,如今又被拿出来做筏子扳倒太子妃,说句难听的,真真是任重道远。 “唉……” 许良娣肚子的胎儿已死,需得尽快流下来,萧绾妤等人需抓紧时间查清事情的真相。 虽然时间紧迫,萧绾妤、任良媛、贺良娣三人还是仔细把事情给查清楚。 这日早上,青黛去厨房领了些吃食回来。 萧绾妤自从有孕后为了谨慎都是吃小厨房准备的吃食,小厨房备一个主子的吃食还行,长乐宫这么多宫人,他们的吃食自然是去大厨房拿的。 况且,大厨房人多眼杂,最适合打探各种消息。 青黛把食盒递给青萝,早膳都来不及用,先去寻萧绾妤去了。 “主子,长乐宫有新消息了。”青黛兴奋地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道:“佩云她……” 听青黛叽叽喳喳说完,萧绾妤满脸狐疑地盯着她,“你确定,这不可能?” “主子,咱们往宫外查查不就知道了吗?” 萧绾妤点点头,“成,你让三兄去查,佩云的事儿交给你处理。” “主子放心,奴婢今儿就给三郎君传消息出去。” 人选差不多有了,可惜还差最重要的引子。 两人在商讨拿什么做引子去谋害许良娣嫁祸给裴菀沁,商讨半晌,愣是没商量出来,青黛一脸为难的看着萧绾妤,弱弱道: “主子,这事儿奴婢见识少,要不,你跟任良媛、贺良媛商量商量?” 她跟着主子一起长大,萧家后院干净,她见识的腌臜事儿比较少,哪里有什么主意? 萧绾妤也没为难她,等着任良媛与贺良媛的到来。 两人今儿是来共享消息的,贺良媛已经打听到了,许夫人联络了长乐宫的一位接生嬷嬷的家人。 替萧绾妤接生的嬷嬷、孩子的乳娘已经提前备好,居住在长乐宫,都是魏胤珩精挑细选的。 许家人此时接触接生嬷嬷的家人,能打什么好主意? “应当是想在我生产的时候动手。”萧绾妤神色冰冷道。 “可这与许家人有什么关系?”贺良媛迟疑道:“莫非,是太子妃与许良娣达成了什么协议?” 萧绾妤将所有事情连在一起猜测,约莫能猜到她们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应是裴菀沁替许良娣将滑胎一事栽赃在她身上,许家人反过来替裴菀沁解决她。 如此看来裴菀沁让她失德,失去亲儿还不够,还要收买接生嬷嬷,要了她的命,势必要斩草除根! 也是,她这个生母若是还在,以男人对她的宠爱,男人怎么可能会让裴菀沁把她的孩子养熟。 “应当是达成什么协议。” “接生嬷嬷那儿,我会让人盯着她。” “对了,华春宫的人可有什么异常?”萧绾妤人手不够,没安插人在华春宫。 任良媛倒是安插了一个人在外院。 任良媛摇摇头,“尚未打探到有什么动静。” 贺良媛接过话,“除了许家人外,梁侍医家人也有些不太对劲。” 梁侍医一直负责给许良娣安胎。 对上两人狐疑的目光,她将得来的消息告知两人,“听闻,梁侍医的家人最近出手颇为阔绰。” “梁夫人还给娘家弟弟在郊外买了座别苑。” “这事儿还是我本家兄弟与她娘家弟弟喝酒,他无意给炫耀出来的,说什么他姐夫最近办了桩好差事,得了个大赏赐。” 任良媛无言地扯了扯嘴角,华春宫的皇嗣都成死胎了,还办了件好差事。 鬼的好差事,是收了不少掩口费。 “既然事情已经查清了,咱们就开始布局。”萧绾妤终于下定决心,开始布局。 三人正要商量细节,青萝捧着新茶走进来换茶 ,她换茶走动间,萧绾妤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类似水果的清香味,还挺好闻的。 她许久未曾用香,一时没闻出来具体香味,她嗅了嗅,询问青萝身上用了什么香。 “啊,奴婢未曾用香啊。” 青萝将呈盘放下来,抬手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自萧绾妤怀孕,长乐宫阖宫上下禁止用香,青萝贴身伺候主子,自然不可能用香。 “真的有啊,你身上香香的,类似橘子味的。”萧绾妤终于想起来这味道了。 她一说橘子味,青萝想起来,“可能是奴婢方才去杂物房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了香炭,这才染上了香味。” 香炭与其他木炭不同,香炭是将木炭重新打碎,过筛,混入各种不同的香料,再重新制成花样各异的小巧炭块。 这些香炭是放在手炉中使用的,耐烧且带有淡淡的香味,贵人们都很喜欢。 萧绾妤虽然没有用这些香炭,但不想别人从这些枝末细节打探长乐宫的消息,宫中送来的份例还是照常收下了。 萧绾妤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冰冷的问道:“柑橘味的?” 青萝呐呐点头,“对,对呀,还是主子外祖家的产业。” 宫中的木炭都是宫外购买,郑家除了柜坊,产业遍布全国,名下有做木炭的铺子,并成为皇商也不足为奇。 萧绾妤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189章 香炭 下晌时分,外面飘起簌簌雪花。 华春宫偏殿内,近期许良娣甚少出宫溜达,闻昭训与严奉仪时不时来华春宫陪她逗趣解闷。 新人中还有两三个未得殿下恩宠,尚未侍寝,姜氏是因为许良娣才得宠,严奉仪上个月也靠着许良娣得了侍寝的机会。 闻昭训自从上次被萧良娣当众羞辱后,便失了宠,殿下已经有好几个月未去她院子。 她本以为拿捏了吕昭训的把柄,能从吕昭训那里得到好处,谁知那画像还没被她捂热又被吕昭训偷了回去。 没有好处,没人拿捏的她,只能勤快些往华春宫跑,奉承依附许良娣。 屋内角落处熏香袅袅,几位乐妓在正殿中央抚琴助兴,许良娣两只手抚着平坦的小腹,偶尔抬头应应闻昭训、严奉仪,或吃吃婢女递至嘴边的水果。 底下的乐妓换了首轻快活泼的乐曲。 严奉仪听了前奏笑眯眯道:“咦,这首是童谣呀。” 许良娣懒洋洋回道:“是童谣,给肚子里的孩子胎教用的。” 闻昭训乐呵呵接话:“一定是殿下吩咐的,殿下待许姐姐与您肚子里的皇嗣可真好。” “是啊。”许良娣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哪里是殿下吩咐的,同样都是皇嗣,殿下对长乐宫那位皇嗣,事无巨细事事亲自过问,待她肚子里的孩子则冷淡许多。 殿下过来过问孩子的情况,仿佛也是随口过问,她每每想要多说孩子情况的时候,他的态度一点都不热情。 长乐宫那个孩子,又是殿下亲自念书胎教,又是召唤伶人奏乐、跳舞的陶冶性情,她的孩子自然也不能输。 没有殿下亲自念书颂词,她还不能传召几个伶人给孩子演奏陶冶性情了? 严奉仪很有眼力见,看到许良娣的笑容淡了些,便扯开话题,“对了,方才看到掌筵姑姑着急忙慌地领着几个册子去往永宁宫也不知道是做什么?” “许是给太子妃送账册。”许良娣淡淡回道。 闻昭训咽下嘴里的点心,拿起绣帕擦了擦嘴,悠悠开口道:“不是,应当是找太子妃商议香炭之事。” 闻昭训见两人都不接话,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她只得自个得得的全说出来。 “苏奈今儿方才去找掌筵姑姑,本来想问问木炭有没有多的,你们猜怎么着,青萝搁那儿缠着掌筵姑姑,说是奉萧良娣之命,她们长乐宫往后每一旬多加八十斤金霜香炭。” 金霜香炭专供皇帝、储君以及位份高的女眷使用。 金霜香炭不仅香味宜人,还能用来治疗烫伤,肠风下血。 萧良娣尚未入宫前,东宫只有太子与太子妃能分到金霜香炭,今年因为两位良娣都怀有身孕,所以她们也能分到了。 “每一旬多加八十斤金霜香炭?”严奉仪倒吸一口凉气。 闻昭训愤愤不平道:“可不是嘛,每一旬要一百斤,一个月便是三百斤,这么多香炭,不知道还以为拿来当饭吃呢!” 宫中的大多数份例都是按旬发放给各宫各院,即一个月发放三次,按原定的香炭数量,一旬是二十斤,青萝一张嘴,就翻了五番,拿来当饭吃都撑了! “咱们还是用的还是银骨炭,每旬才十斤,每次都用得紧巴巴的。” 严奉仪尴尬地笑了笑,“您还有十斤呢,妾才两斤。” 昭训还有十斤,严奉仪才两斤,她不是紧巴巴,她是根本不够用,且她又不得宠,这才入冬多久,已经有两次分不到香炭了。 “她突然要这么多金霜香炭做什么?”许良娣也是吃了一惊,萧良娣足不出户,照例不会用到这么多香炭的。 “说是最近愈发寒冷,炭用得有点多。” 闻昭训白皙的脸上写满嫌弃、鄙夷,嗤声道:“人青萝可说了,她家主子怀有皇嗣,喜欢金霜香炭的香气,要把殿内的银骨炭全都换成金霜香炭。” “她家小主子闻着金霜香炭高兴,搁她主子的肚子里手舞足蹈,不知道多活泼,她主子每日饭都多吃两碗,反正就扯了一大堆,说来说去,就是仗着皇嗣非得多加炭。” 严奉仪闻言,咂舌连连,“金霜香炭啊,她整个殿内都烧金霜香炭,一个月三百斤够烧吗?” 闻昭训没好气回道:“那她怀着皇嗣,她非要烧有什么办法?” “听闻方才青萝已经将剩下的金霜香炭全部拿走了,还说那点子烧不了多久,明儿再来取。” “掌筵姑姑应是去寻太子妃商议此事了。” 长乐宫一个月要的量抵阖宫一年的量,掌筵姑姑哪里能做得了主。 “以太子妃对皇嗣的态度,那三百斤香炭不过是小事一桩。” 裴菀沁重视皇嗣,尤其重视萧良娣肚子里的“长子”,乃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不过是区区香炭,太子妃岂有不应之理。 再说了,太子妃不应,不是还有太子殿下么。 所以这三百斤香炭,最终都会给到长乐宫。 上首传来“哒”的轻响,许良娣面色不虞地将手炉磕在小案上。 一直得得的闻昭训终于意识到自个说错话了,她轻咳一声,奉承道:“要妾说怀有皇嗣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怎的就她那般猖狂。” 严奉仪淡淡扫了一眼闻昭训,也是能够理解她为何那么快就失宠了。 就她那眼力见跟嘴皮子,能一直承宠就见鬼了。 严奉仪吐槽归吐槽,都是同坐一条船上,她还是要帮忙灭火,柔声道: “萧良娣怀有身孕后,事事以皇嗣为先,听闻这批金霜香炭是带有淡淡的柑橘味,想来这味道是孕妇闻着舒服的,她才会要这么多。” “许姐姐如今怀有皇嗣,也该事事以皇嗣为先,想来太子妃也是赞同的。” 严奉仪没用过这金霜香炭,许良娣可是用过的,这金霜香炭的味道十分清新好闻,又有醒脑提神作用,有时候她想孕吐了,闻着这味道居然也能缓解一二。 严奉仪的话是提醒她,她若是也以皇嗣为由提出多要金霜香炭,太子妃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190章 皇嗣保不住 闻昭训赶忙帮腔找补,“对对对,那位都用得,许姐姐自然也用得。” 闻昭训与严奉仪离开后,朝颜也愤愤不平地劝说许良娣向太子妃索要金霜香炭。 “主子,严奉仪说得对,您与她都是怀有皇嗣,她能用得这般金贵的香炭,咱们自然也用得。” 许良娣微微点头,冷着脸道: “朝颜,你等会子去寻掌筵姑姑,就说咱们的香炭用完了,过去拿一些回来,顺道看看长乐宫的事儿如何了,若是太子妃依了长乐宫,你便让她们往后给咱们宫里多分一些。” 朝颜温柔应声,询问道:“主子,奴婢咱们也是每旬要到一百斤么?” “不用与她们说具体数量,这有些过了,你就说咱们需要的量大,让她们多加就好。” 青萝刚闹完,她们后脚就去,掌筵姑姑能做到女官的位置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给长乐宫多少就该给她们多少。 萧绾妤突然闹着每个月多加几百斤的金霜香炭,裴菀沁主仆正在吐槽她。 “主子,自从新人入宫,东宫这几个月的开销就大了许多,如今萧良娣这么折腾,开销更大了。” 开销能不大吗,她一个人的香炭都抵几个人整个冬季的炭的开销了。 裴菀沁眉宇间染上丝丝烦躁,声音疲惫回道:“她如今怀着皇嗣,本宫能不给吗?本宫不给,殿下也会给,与其让她阴本宫一把,还不如爽快答应她。” 两人还没吐槽完,裴云过来禀报朝颜方才也去要了金霜香炭,她替掌筵姑姑传达朝颜的话。 “主子,万掌筵问您,华春宫那边的香炭是否按照长乐宫的数量分发?” 裴菀沁啪地盖上账册,脸色冷了下来,一个个只顾争风吃醋! 琼琚眼珠子一转,意味深长笑道:“主子,许良娣也怀有皇嗣,您总不好厚此薄彼。” 裴菀沁明白了琼琚的意思,吩咐佩云回万掌筵,按长乐宫的份例分发给华春宫。 萧氏不是仗着肚子里的皇嗣想要独一份吗,她按照长乐宫的份例分发给华春宫,看萧氏如何有独一份。 宫人的速度很快,翌日便进了几百斤的香炭回来。 翌日请安时,太子妃便宣布了两位良娣怀有皇嗣,嗅觉比常人更加灵敏,金霜香炭味道清新,为了让她们安心养胎,特意多供些金霜香炭给她们。 众女眷昨晚就知道了萧良娣与许良娣前后追加香炭的事儿,对太子妃今儿公布的结果也不意外,最多就是有些木炭勉强够用的女眷心生羡慕罢了。 眨眼到了冬月,天气愈发寒冷,众女眷也愈发犯懒,加上下个月就是年末,殿下政务愈发繁忙也愈发少去其他院落,众女眷入夜没多久,便早早歇下。 这日入夜众女眷刚准备歇下,便听闻华春宫传召侍医,阵仗还弄得有些大,众人也不打算歇下,都等着看热闹。 魏胤珩正在长乐宫陪着萧绾妤,听闻长乐宫请侍医的消息,让人摆驾打算过去看看。 “夫君,妾身也去。”萧绾妤及时勾住男人的手腕,喊着要一起去。 魏胤珩望了一眼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很是不放心,“你肚子都这么大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去做什么?” “听话,孤去看看,能回来尽早回来,若是太晚了,你先睡,不用等孤。” 魏胤珩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又抚了抚她的肚子,温声哄道:“你乖,阿耶有事要去处理,你莫要闹你阿娘。” 萧绾妤闻言,只得歇了这心思,事情再重要也不如她的孩子重要。 男人离开后,她让青黛过去打探打探消息。 魏胤珩耽误了些时间,等他到的时候侍医已经来了。 他甫一进寝殿,血腥味扑鼻而来,寝殿内乱成一团,婢女们端着热水鱼贯而入,许良娣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人已经昏了过去。 他大步迈进去,怒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一众宫婢跪了下来,朝颜哭得一抖一抖的,哭喊道:“奴婢不知,主子刚躺上去歇息,没多久便传来主子的惨叫声,待奴婢们进来的时候主子已经出血了。” 魏胤珩闻言,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呵斥道:“你们进来?许良娣怀有身孕,她刚躺上去,你们居然没人守在身旁,你们就是这般伺候主子的?” 朝颜与南岭惶恐摇头,“不,不是,奴婢们在—— ” 魏胤珩懒得听她们的狡辩,扭头询问梁侍医许良娣如何了? 梁侍医收回手,顺势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禀报:“启,启禀殿下,臣,臣无能,保不住许良娣腹中皇嗣。” 魏胤珩身形一晃,被赶来的裴菀沁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身后跟进来的一众女眷闻言也是心中一阵哗然。 裴菀沁望了眼黯然伤神的男人,凛声吩咐梁侍医,“赶紧给许良娣医治。” 梁侍医赶忙应声,吩咐宫婢、医僮备药、备热水等一应用具。 “殿下,咱们先出去,莫要耽误了梁侍医。” 说罢,冷声让南岭朝颜跟出来交代清楚事情。 两人跟着出来,扑通跪了下来,裴菀沁面色阴沉,率先发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许良娣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小产?” 她本来已经与许夫人达成合作,事情都给安排好了,许良娣肚子里的孩子指不定会成为她的嫡子,眼下许良娣突然小产,把她的计划全都打乱了,她心情岂能好? “奴婢不知……”两人将方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继续道:“主子今儿都好好的,突然间就出血了,奴婢们真的不知晓。” 她们人也是懵的,今儿分明好端端的,眨眼间主子就出事了。 许是见两人翻来覆去都是推脱之词,任良媛看不下去,帮腔道: “你们与其在这里推脱,不如好好想想你们主子今日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总归不可能无端端地出事。” 南岭与朝颜缓过神,一五一十地交代许良娣今日吃的用的,做的事儿见的人。 听着两人一一诉说,闻昭训与严奉仪不着痕迹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心有余悸的模样。 得亏她们今儿没来华春宫串门,否则搞不好被牵累其中。 第191章 金霜香炭 魏胤珩听闻了南岭与朝颜的禀报,沉声吩咐道:“林泰安,命周侍医领药藏局的侍医、医僮过来彻查!” 林泰安领命,招呼宫人去传侍医,又一一传命下去。 大厨房那边要查,小厨房要查,今日许良娣吃的穿的,以及华春宫上上下下都要检查清楚。 屋内一盘盘血水端出,众女眷神色各异,有捂着鼻子变了脸色的,有的坐立难安,甚至有些人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前有文氏失去皇嗣,后有姜氏下毒,如今许良娣孩子无端小产,谁知道是不是又有人动了手脚想要栽赃嫁祸。 魏胤珩可不管别人如何想,阴沉着脸端坐上首等候林泰安的结果。 众人干坐了一个多时辰,梁侍医已经处理完胎儿出来回禀,“启禀殿下,胎儿已经处理妥当。” “殿下,许良娣是摄入阴寒之物方导致小产的,那东西太过霸道,许良娣腹中皇嗣月份已有四个月余,此次滑胎母体平安已是大吉,往后恐怕难以承孕。” 话音坠地,南岭与朝颜连连磕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殿下,求殿下给我们主子做主。” “主子有孕后一直小心谨慎,定是有人要害我家主子,求殿下替我家主子做主……” 魏胤珩没管两人,出口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一般寒冷,“阴寒之物?是何阴寒之物?” 梁太医垂着的头直接抵在地面,颤声道:“臣尚未诊出来,还,还需检查许良娣的物品与吃食方能断定。” 魏胤珩朝门口扬声喊道:“林泰安呢?查到没?” “殿下,奴婢回来了。”林泰安喘\/着粗气跑了进来,“启禀殿下,奴婢与周侍医检查过许良娣的吃食,检查过厨房并无异常。” “华春宫其他地方都检查过了,唯有许良娣寝殿内并未检查,奴婢这就带人进去检查。” 梁侍医方才正在替许良娣医治,这才没进去检查。 林泰安领着人进去检查,一刻钟后医僮、宫人从寝殿拿了些香炭与一些炭灰出来,周侍医“启禀殿下,这些香炭中被人混入「麝」香。” 朝颜大惊失色,捂嘴惊呼道:“怎么会?这些香炭今儿才拿回来的。” 魏胤珩微眯眼眸,思索着她的话。 周侍医没理她,继续道:“许良娣寝殿内烧了四个暖炉,臣发现暖炉中的香炭都含有「麝」香。” 林泰安上前补充道:“回殿下,耳房中还有部分未烧的香炭,也检查出含有「麝」香。” 此时,梁侍医领着几个宫人抬了几筐香炭走了进来,回禀道:“启禀殿下,臣发现这些香炭中同样含有「麝」香,约莫七八斤左右。” 众女眷皆倒吸一口凉气,这里都有七八斤了,加上四个暖炉的炭,这得多少斤了,这么大手笔,胎儿能保得住就见鬼了! 裴菀沁起身跪下,捏紧收紧的帕子,声音涩哑道:“殿下,是妾身等人失职,才出了这种纰漏。” 到底是谁? 如此大手笔地将「麝」香混入香炭中,还坏了她的计划。 她妾身等人四个字都说出来了,协助她处理宫务的贺良媛、任良媛只能跪下来一同认罪,“是妾身失责,还请殿下恕罪。” 魏胤珩目光冷冷扫向裴菀沁,显然是不满意她的态度。 她身为东宫太子妃,出了此等大事,第一时间想拉其他妾室下水,莫说魏胤珩不满意她的态度,其余女眷也不甚服气。 裴菀沁眼底闪过一抹暗光,丝毫不觉得自个的做法有何问题,任良媛、贺良媛分了她的庶务,如今出了事儿不想一并担着,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何止是你们失职!” 魏胤珩似乎想起什么,高扬的声音中有些不稳,“林泰安,你领周侍医过去长乐宫检查萧良娣的香炭。” 上一刻还在追查许良娣滑胎之事,下一瞬话题却转到长乐宫萧良娣身上,众人神色一愣,反应过来后,却是无比羡慕嫉妒萧良娣。 殿下真是无时无刻都在惦记着她。 看着林泰安与周侍医疾步离去的背影,裴菀沁更是几乎把手帕都给扯烂了,她身为他的正妻,他让人检查萧氏的宫殿时,可曾想起她的永宁宫! 魏胤珩眼下没空处置太子妃等人,唤起三人,发落华春宫宫人: “这么多的香炭含有「麝」香,华春宫竟无一人察觉,主子就寝无一人守候,以至主子大出血并未能及时察觉,这是玩忽职守,还是有人图谋不轨?” “殿下,不是的—— ” “殿下,冤枉啊—— ” 魏胤珩不理会一众宫人的哭声哀求,扬声吩咐道:“来人,将华春宫所有宫人押下去,严加审问。” “将接触过香炭的宫人一并压下去严加审问,林元清你细细调查药藏局药材、香料的出库记录,顺道去承明殿调动宫人过来给许良娣先用着。” 林泰安和林元清领命退了下去。 殿内接连响起哀嚎声,侍卫将宫人一一拖下去,直接在殿外用刑。 殿内,众人正在等待结果,梁侍医上前禀报:“殿下,太子妃娘娘宫里也有香炭,可要一并检查?” 他之所以提出来不是为了太子妃,他只是希望早点找到线索,将功补“过”。 魏胤珩微微颔首:“可。” 众女眷同情的目光投向裴菀沁,出了事儿,殿下急哄哄地护着心肝,明媒正娶的妻子却还要别人提醒才顺道般地检查她的宫殿。 这么多宫人一起用刑,就算堵住了嘴,动静还是不小,青黛打探到消息后急急忙忙跑回长乐宫报信。 “主子,许良娣的胎儿流掉了,殿下正命人对宫人用刑,还有侍卫去抓掌筵姑姑等人。” “嗯,成了,看来今儿也审不出什么。”萧绾妤打了个哈欠,起身往内间走去,“我先歇下了,待那边散了就把宫门关了。” 刚说罢,青萝进来禀报,林泰安与周侍卫、陈侍医过来了。 萧绾妤让青萝将人请进来。 不多时,三人领着几位医僮背着药箱走了进来,“奴婢\/下官,请萧良娣金安。” 萧绾妤疑惑地望向几人,不解询问道:“林公公这是?” 林泰安温和笑了笑,“启禀萧良娣,华春宫查出今日分发下去的金霜香炭含有「麝」香,殿下让奴婢与两位侍医过来检查您用的金霜香炭。” “对了,殿下吩咐,反正都要检查,便把长乐宫里里外外一并检查了。” 萧绾妤明显被他的话吓得一个激灵,林泰安宽慰她几句,让周侍医先给她诊脉。 林泰安贴心道:“要不奴婢领着陈侍医与几位医僮先检查萧良娣寝殿,免得耽误了您歇息。” 萧绾妤点点头。朝青黛递了个眼神,青黛朝几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将人领进寝殿内检查。 解释道:“正在烧的都在这里了,剩下的都在库房中。” 说着,她让人过来把暖炉的炭给熄灭,方便几人检查。 周侍医诊了一会儿,看她脉象没有任何问题,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如实告知又询问了她今儿的情况。 一刻钟后,林泰安与陈侍医走了出来,陈侍卫开口道:“回禀萧良娣,寝殿内并无异常,殿内正燃烧的香炭也没有问题。” 两人禀报完又去了其他地方检查,两刻钟后,所有人一脸轻松地回到正殿内,禀报并无任何问题。 从长乐宫出来回到华春宫门口,几人与去永宁宫回来的梁侍医遇到一块,梁侍医身后的宫人正提着一筐香炭…… 几人对视一眼,看到林泰安等人一脸轻松,梁侍医长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等会子会不会被殿下拿来撒气。 第192章 供出郑家炭铺 几人同时进入正殿内,尚未来得及行礼,魏胤珩率先询问林泰安,“长乐宫的香炭检查得如何?” “回禀殿下,奴婢与几位侍医、医僮将香炭与长乐宫里里外外检查过了,并无问题。” 周侍医接过话:“萧良娣的脉象也很康健。” 魏胤珩微微点头,这才有心思询问永宁宫,“永宁宫的香炭呢,可有查出什么?” 裴菀沁早就注意到梁侍医身后宫人提着的那筐香炭,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梁侍医的话果然证实了她的想法,“启禀殿下,今日送往永宁宫的金霜香炭中,有一半也检验出含有「麝」香。” 得亏永宁宫并未要一百斤的香炭,还是按份例只拿了二十斤,这才十斤有问题,若是他们也拿了一百斤,那后果不敢想…… 裴菀沁面沉若水,琼琚的脸色也异常难看,永宁宫被人送入此等腌臜之物,也是她的失职。 殿内一片寂静,突然一道嘀咕声突兀地响起:“怎么那么凑巧永宁宫与华春宫的香炭都有问题,唯有长乐宫的香没有问题。” 众人闻声望去,阴阳怪气的人居然是闻昭训,还没等她找补,魏胤珩犀利锐利的目光扫向她,厉声道:“看来你知晓为何这般凑巧,你来解释一下。” 闻昭训脸色大变,解释? 她又不是凶手,她要解释什么? 她慌忙起身认错,“殿下冤枉,妾,妾身不知,妾身只是胡乱猜测。” “猜测?”魏胤珩冷笑一声,“孤也猜测香炭一事与你有关,要不要孤对你严刑逼供?” 闻昭训浑身颤抖,惶恐磕头,连声讨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是妾身说错话了,妾身再也不敢了,求殿下恕罪。” “滚一边去跪!” 闻昭训身子抖了抖,赶忙跪着往一旁挪动。 京元疾步走进来禀报: “启禀殿下,查出来了,是一名负责分发木炭的小管事收了郑家炭铺管事的好处,特意将含有「麝」香的香炭往永宁宫与华春宫送去。” 话落,魏胤珩蹙眉沉思,裴菀沁见状,担忧他再次偏袒,忍不住提醒他,“殿下,如今已经供出同谋了。” “林泰安,你出宫一趟,让大理寺将郑家炭铺所有管事伙计缉拿归案。” “殿下!”裴菀沁站起身,瞪大眼眸,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殿下仅是缉拿管事伙计,还要将此案交给大理寺受审?” 郑家炭铺是郑家产业,那是萧氏的外祖家,永宁宫与华春宫都收到有问题的香炭,萧氏上百斤的香炭一点问题都没有,光是缉拿管事伙计就算了? 还交给大理寺受审? 这是生怕此事牵扯出萧氏,让大理寺的人替其遮掩吗? 魏胤珩冷声质问她,“不然呢?仅凭一个宫人的口供,你还想孤派人去扬州缉拿魏国公吗?” “还是你想孤让京兆府审理此案?” “你是觉得孤太闲了,还是觉得晋王太闲了,找点事儿给晋王做?” 魏国公,萧绾妤的外祖父,莫说他出资资助皇帝打下江山,就凭他富可敌国的财富,也不可能贸然仅凭一个宫人的口供去拿人。 商人地位是低贱,但富可敌国的皇商能一样吗? 让京兆府审理就能公正严明了? 她是怕晋王寻不到东宫的错处,上赶着送把柄过去吗? 魏胤珩当着一众女眷呵斥她,裴菀沁脸色再难看,心里再堵着气,也只能闭上嘴。 此时,正在屋内伺候许良娣的宫婢趋步走出来,柔声禀报许良娣醒了,想见殿下。 外面的宫人还在审,宫外的管事伙计还没抓拿,一时半会也查不出结果,魏胤珩只得让众人先散了,自个起身进寝殿探望许良娣。 许良娣正在哭闹不止,看到他进来挣扎着要起来,魏胤珩大步上前扶住她,“你身子弱,好好躺着。” “殿下……”许良娣泣不成声,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攥紧男人的袖子,拼命摇头,“孩,孩子……” 魏胤珩扶着她躺下,温声哄道:“孤知道,孤已经命人去查了,孤保证会揪出凶手,替你们母子做主的。” “呜呜呜,殿,殿下……”许良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哪里是要做主,她是要她的孩子,她的孩子都已经四个月了,她那可怜的孩子…… 魏胤珩把香炭一事简单给她说了一下,顺道把华春宫护住不利,命人拿下审问的事儿与他她说了一遍。 “你莫要多想,孩子的事儿很快就能查出结果,听话……” “你好好歇息,孤在这儿守着你。”魏胤珩动作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又替她掖好被子…… 魏胤珩在寝殿外间守了一夜,翌日恰好沐休,魏胤珩本想待许良娣醒了,宽慰她一番再去处理公务,可他还没等到许良娣醒来,便先等来了大理寺送来的证供。 第193章 证据直指永宁宫 魏胤珩看完口供,让京元去大理寺狱提人。 辰时,众女眷正在永宁宫请安,魏胤珩领着林泰安、林元清过来。 看到来势汹汹的魏胤珩,以及侍卫押着过来满身伤痕的陌生男子,众女眷一头雾水,大家压下心底的疑惑,行礼请安。 魏胤珩随意挥手免礼,抬步走上上首。 他刚坐下,门外传来宫人高唱声:“萧良娣到——” “许良娣到——” 众人面面相觑,这外面下着雪呢,这两人出来凑什么热闹。 房廊之下站着的许良娣身子十分虚弱,裹着厚厚的狐裘,无力地依靠在宫婢的怀里,她眼神复杂地望了眼萧绾妤高高隆起的肚子,眼眶瞬间红润。 看到她泛红的眼眸,萧绾妤神色微微一僵,想到她准备拿腹中死胎来算计自个的事儿,心里刚涌起的那点子同情心又给灭了下去。 萧绾妤率先抬步走了进去,她高高隆起的肚子率先映入众人眼帘,魏胤珩看得心惊胆战,他威严的声音里带了丝丝无奈,“雪天路滑的你来凑什么热闹。” 魏胤珩都已经准备起身下去,看到虚弱到站都站不稳的许良娣被宫婢扶进来,又硬生生按着不动,林泰安察觉到自家主子的小动作,招呼林元清一起过去帮忙扶两人入座。 萧绾妤一边走进来一边回道:“妾身听闻郑家炭铺与许良娣滑胎一事有关,妾身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许良娣偏头猛地看向她,目光一寸寸变寒。 昨晚她的情况很糟糕,来不及询问她滑胎一事便沉睡过去,今儿起来知道殿下是过来永宁宫审查她滑胎一事,她这才跟过来,没想到此事竟然与萧氏扯上关系了。 许良娣收回目光,刚要张嘴询问,许是突然吸入一口冷空气,猛咳不止,“殿,咳,殿下,可,可是查到是谁谋害咱们孩子了吗?” 魏胤珩给京元递了个眼神, 京元命侍卫将那名陌生男子扔在地上,随即又有侍卫提着一个小太监进来扔在那名陌生男子身旁,那名陌生男子看清小太监的脸,眼神闪躲,颇为心虚。 京元朝小太监冷声开口道:“你看看,你可认得眼前之人?”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认得,认得,殿下,他就是郑家炭铺的管事,就是他给钱奴婢,指使奴婢把含有「麝」香的香炭送往永宁宫与华春宫,就是他。” 裴菀沁眼底闪过一抹讥笑,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准备慢慢品茶看好戏…… 许良娣朝萧绾妤怒目而视,声音沙哑地喊道:“萧良娣,你——” 她话还没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京元拱手禀报:“回禀殿下,大理寺的人昨晚去抓人时,此人已经跑出城,是大理寺的人在城外的驿站抓到的。” “被抓后,他受不了刑罚,全部都招了。” 说罢,他居高临下睨着管事,呵斥道:“你,把你在大理寺狱招供过的话,如实再招供一遍。” 管事趴在地上磕头求饶,“殿下,草民冤枉,是宫里有人给钱给草民,让草民把「麝」香加入香炭中的。” 京元冷声质问:“你说宫里有人,你怎能确定那人就是宫里人?” “是,是草民不肯答应,是那人给草民看了东宫令牌,殿下,草民真的没有撒谎。” 魏胤珩阴沉的声音徐徐响起,“那你看看,这里可有指使你的人?” 那人惊慌抬头,突然眼眸紧紧盯着上首,他突然抬起头伸手指向裴菀沁身旁的佩云,惊呼道: “是她,就是她给钱草民,指使草民在香炭里加入「麝」香的,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众女眷一阵哗然,没想到证据直指永宁宫。 裴菀沁阴沉着脸,佩云上前一步,怒目而视,手指愤然指着他,怒斥道:“放肆,你这刁民竟敢胡乱攀咬?” 管事嗷叫起来:“我没有攀咬,女郎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分明是你给我令牌看,还说不会出事有人给兜着,我才答应你的,你如今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佩云眼底闪过一丝慌张,双膝跪了下来,辩解道:“殿下,娘娘明鉴,奴婢根本就不认识他,奴婢是被他污蔑的。” 裴菀沁与魏胤珩尚未来得及出声,贺良媛适时询问那管事,“你说她指使你的,她是什么时候指使你的,你还不细细交代清楚?” 管事点头连连称是,慌忙道:“是五日前午后,那女娘寻到草民家中,给了草民一袋金子与「麝」香,让草民在新一批的香炭中加进去。” “草民真的没有说谎—— ” 贺良媛接过话:“五日前?若妾身没有记错,佩云姑姑五日前确实出过宫?” 话落,裴菀沁恶狠狠地睨了一眼贺良媛,眼神中满是警告之意。 贺良媛似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娇声道: “娘娘这般恶狠狠瞪着妾做什么,妾也是在帮佩云姑姑,佩云姑姑不若交代你五日前出宫去干了什么,可有人证?” “奴——”佩云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奴,奴婢是出宫拜、拜祭好友了,没,没有人证。” 贺良媛嗤笑一声,“还真是凑巧。” 萧绾妤冷着脸接过话,“是不是凑巧用过刑便一清二楚。” “殿下,此事还能牵扯至郑家,妾身还望殿下查明此事,好让妾身安心养胎。” 佩云被她的话吓得一个激灵,“奴,奴婢—— ” 还没等她说罢,魏胤珩凛声吩咐道:“林泰安,将她拖下去用刑!” “殿下—— ”裴菀沁还想求情,林泰安已经挥手,两个宫人立即上来钳住佩云,不顾佩云的挣扎将人往外拖。 殿外很快响起佩云的惨叫声,裴菀沁不安地捏紧手中的绣帕,此事很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拆解。 没多久佩云的声音惨叫声弱了下来,须臾,林泰安提着遍体鳞伤的佩云回来了,佩云趴在地上,跪都跪不起来。 林泰安冷声斥道:“佩云姑姑,你若是还不肯招,方才的刑罚,咱家让你再试一遍。” 佩云浑身颤抖,她张惶抬起头来,声音惊恐打颤,“奴婢招,奴婢招。” 裴菀沁此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瞬,佩云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是娘娘,是娘娘指使奴婢干的。” 第194章 揭发秘事 裴菀沁颓败地闭上眼睛,此刻的心如坠冰窟,遍体通寒! 是谁,是谁有这般能耐,竟能收买她的陪嫁婢女,使其倒戈相向,到底是谁! 琼琚愤然站出,指着佩云破口大骂,“你这贱婢,竟敢吃里扒外污蔑主子?你的心肝都被狗吃了吗?” “奴婢没有!”佩云吼了回去,哭诉道: “确实是主子命奴婢去收买郑家炭铺的管事,将「麝」香混入香炭中,随即又让管事收买宫中负责分发木炭的小管事,让小管事将炭送往华春宫以及永宁宫。” “主子特意从香炭入手,特意让郑家管事收买小管事,特意没往长乐宫送,就是为了栽赃嫁祸给萧良娣。” 话音坠地,许良娣迫不及待追问,“你可有证据?” “奴——”佩云像是泄了气一般,面露难色。 裴菀沁冷笑连连,“荒谬至极,殿下,您信这贱婢的一面之词吗?” 她目光紧紧盯着魏胤珩。 魏胤珩沉着脸,微眯眼眸打量着地上的佩云。 佩云见状,急了起来,用力往前爬了几步,声泪俱下喊道:“殿下,奴婢还有事要禀。” “主子还让琼琚收买了长乐宫一位姓林的接生稳婆。” 此话一出,琼琚与裴菀沁皆变了脸色。 裴菀沁做事一向谨慎,吩咐谁去办的事儿皆是私下下达,此事,她怎么会知道? 不对,琼琚根本就没有去收买林稳婆! “主子让奴婢去收买郑家炭铺管事,要借萧良娣之名除掉许良娣肚子里的皇嗣,若是查到萧良娣头上,萧良娣便是德行败坏,主子便可以抱养萧良娣的皇嗣。” “若是萧良娣没被查出来,那接生稳婆会让萧良娣生产时,去母留子,因为主子说过,东宫子嗣无需多,有嫡子足矣!” 佩云已经破罐破摔,又揭发一桩秘事: “主子进宫五年间,更是对东宫所有女眷皆下了断子散,俞良媛便是因为察觉有异,私下调养身子,主子才将俞良媛下给萧良娣的绝\/嗣\/药换成苦杏仁的毒,借机除掉俞良媛。” “嘶!”众女眷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骤变,身子发抖,惶惶不安又愤恨地望着裴菀沁。 天杀的太子妃! 她不会也给她们下毒了? 琼琚脸色苍白如纸,惶恐跪了下来,不敢吭声。 裴菀沁也跪下辩解:“殿下,妾身没有,那贱婢是在污蔑妾身——” “裴——菀—— 沁—— ”犹如淬了毒的声音从男人唇齿间溢了出来。 裴菀沁对上男人眼底森然的杀意,她瞳孔骤然缩紧,一股寒意从脚底自冲脑门,连牙齿都在打颤。 她猛然意识到,他要借此机会废掉她,好给他的心肝让位! 佩云此刻突兀出声:“断子散乃是前朝秘药,俞良媛之前便是去寻圆净大师问诊,任良媛去寻圆净大师,或许他能替您诊出来。” “殿,殿下—— ”任良媛吓得不轻,扑通跪了下来,声音颤抖请求:“还请殿下请圆净大师进宫替妾身诊脉。” 众女眷见状纷纷跪下来附和:“请殿下请圆净大师进宫替妾身等诊脉。” 断子散与众女眷息息相关,众人此时根本不顾上许良娣与萧良娣的事儿,只顾着求殿下请大师进宫诊脉。 裴菀沁终于慌了,她慌张扯着男人的衣摆,不肯认输地辩解: “殿下,妾身没有做过,是那贱婢被人收买污蔑妾身,殿下,妾身乃是裴家嫡女,是父皇赐予殿下的太子妃,妾身怎么可能做—— 啊——” 魏胤珩一脚踢开她,舌炸春雷吩咐道: “林元清派人去请圆净大师入宫,林泰安去查长乐宫的所有嬷嬷、乳娘及其家人,京元将琼琚以及永宁宫所有宫婢押下去用刑!” “殿下——”被踢翻在地的裴菀沁哭得梨花带雨,还欲哀求,魏胤珩冷冷地打断她的话,“裴氏,若是佩云所供属实,不管是裴家亦是父皇也保不住你!” 她知晓朝堂之上夺嫡愈演愈烈,竟企图用裴家来要挟他? 这一次,谁也保不住她! 林泰安与郑峋抓人需要时间,审问也需要时间,萧绾妤、许良娣被分别送至偏殿歇息,其余人都在殿内等候。 暗卫狱 为了快速问出供词,京元将永宁宫所有宫人提入暗卫狱严刑拷打。 昏暗脏乱的牢房内,蓬头垢面,浑身血淋淋的琼琚终于肯招:“奴,奴婢招,奴婢什么都招。” 她是家生子,她的家人都拿捏在裴家,为了家人的安危,她原本是打算死扛的,可,京元用的刑法让她求死不能,她实在抗不住了…… “那断子散是主子托崔家的长辈寻来的,第一个被主子下毒的是洪良媛……” 琼琚一一供出被裴菀沁下毒的女眷们,还有如何收买菊华、晓莲,如何指使晓莲更换俞氏的药毒害萧良娣,如何指使菊华假意杀害晓莲等事情。 但她就是不承认香炭与收买林稳婆这两件事,她坚称这两件事与永宁宫毫无关系。 须臾,京元让人拿着写好的供词让她画押,琼琚看见上面的证词,看到他将香炭与收买稳婆两件事算在裴菀沁头上,拒绝在上面画押。 京元又让人对她好一顿招呼,冷嘲热讽道:“供一件事儿也是死,供两件事儿也是死,你都死到临头,居然还犟着性子。” “你若是不肯如实招供,我可不敢保证你会痛快地死去。” 琼琚打了个寒颤,殿下这是打算将她主子置之死地啊! …… 圆净大师来得最快,一个时辰左右便入了皇宫,魏胤珩让他给所有女眷诊脉检查。 他先去偏殿替许良娣把脉,与诸位侍医商量替其补身的方子。 在众女眷等得望眼欲穿之时,终于抽空过来给她们诊脉。 经诊断,任良媛果然身中阴寒之物,无法再受孕,也无法根治。 至于是不是中了断子散,圆净大师不敢断言,只说若是能寻到断子散,可以当场验证。 第195章 你早就知道了? 断子散既然是前朝秘药,哪里有那么好找。 不过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任良媛声泪俱下的说明,自个日常饮食与所用之物都没有问题,总不会是任良媛自个下的药。 再者,那不是还有佩云的供词吗。 圆净大师又给其余女眷一一诊脉,万幸的是其余人身子都没有身中阴寒之物。 诊完脉,京元与林泰安来报,已经将长乐宫所有乳娘、接生稳婆及其家人审问清楚,林稳婆及其家人受不住刑,已经承认收了一大笔钱。 琼琚也招供了。 魏胤珩让人提两人上来,林稳婆招得比较快,就是背部打了十来个板子,琼琚上来的时候全身没一块皮肤是好的。 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鼻端,众女眷差点把午膳给吐了出来。 魏胤珩关注萧绾妤的状态,“哕哕若是难受可要先回去?” “妾身没事儿的,妾身若是不舒坦会说的。” 萧绾妤只是有些不适,倒没有反胃,也不知道是不是马上要看裴菀沁玩完了,心情舒畅,所以一点事儿都没有。 林稳婆一上来就拼命磕头认罪,身旁还有从她家里搜出来的一袋黄金,目测得有几百两黄金。 “殿下,民妇认罪,民妇认罪,是民妇鬼迷心窍收了琼琚姑姑的好处,琼琚姑姑说届时给包药给民妇,待萧良娣生产时给萧良娣喂下,让萧良娣大出血,去母留子。” 萧绾妤寒霜罩面,小手攥紧椅柄,遍体生寒! 得亏她先发制人,否则,林稳婆之言就是她最终的下场! 裴菀沁刚张嘴,琼琚哭着开口认罪: “殿下明鉴,都是主子指使奴婢干的,奴婢是家生子,奴婢的家人都在裴家,奴婢不敢不听主子的命令,求殿下饶奴婢一命。” 裴菀沁瞪大眼睛,满脸错愕的望着琼琚,片刻,她目眦欲裂,朝她怒吼着,“你这贱婢,连你也敢污蔑本宫?” 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她们区区贱奴,竟然胆敢背叛她,污蔑她!!! 她起身欲扑向琼琚,被林泰安眼疾手快给拦了下来。 琼琚身子抖了抖,将方才在暗卫狱招供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听着琼琚将香炭与收买林稳婆的事儿一并污蔑到她头上,裴菀沁一腔愤恚澎湃汹涌得几欲破体而出,她粗「喘」着气,面容扭曲。 她是打算在萧氏生产之时去母留子没错,可她忌惮魏胤珩上次处决姜氏的手段,她根本就没让琼琚去收买林稳婆!!! 她是让琼琚去联系许夫人,让许夫人去收买林稳婆,待萧良娣生产时借林稳婆之手去母留子。 她已经与许夫人已经达成协议,若是事情败露,许夫人便将罪行推到许良娣身上,届时她保许夫人一命,并许给许夫人的嫡亲女儿一个良娣之位,她裴家也会在仕途上照顾许夫人的嫡子。 当然,这是她与许夫人达成的所谓协议。 她真正的目的是利用许夫人之手除掉萧良娣,以魏胤珩对萧良娣的宠爱,此事定会彻查到底,届时就会牵扯出许夫人。 许夫人只需按照计划指证许良娣,许良娣怀有皇嗣暂时不会处死。 去母留子,萧良娣若是诞下长子,她便抱过来养在她的名下,若不是男娃也没关系,许良娣肚子里还有一个。 若是萧良娣肚子里的是男娃,东宫都有嫡子了,许良娣届时只会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这才是她天衣无缝的计划,什么她让琼琚去收买林稳婆,都是污蔑,污蔑!!! 还有香炭,根本就是有人设局污蔑她! “殿下明鉴,奴婢真的被逼的,求殿下饶了奴婢……” “殿下饶命啊……” “求殿下开恩……” 魏胤珩一个眼神,林泰安命人将她们三人拖下去。 殿内乱哄哄的,宫人、侍卫进来将琼琚、佩云、林稳婆拉下去,哀嚎声,求饶声响彻殿内。 魏胤珩威严震慑的声音响彻正殿: “太子妃裴氏,久承无嗣,嫉妒成性,残害妾室,德行歹毒,再三戕害皇嗣,不堪为太子妃,孤会禀明陛下处置!” 众女眷神情冰冷地望着颓然跪坐在地上的裴菀沁,目光中皆是厌恶、憎恨。 身为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为了一己私欲对这么多女眷下毒,让殿下背上子嗣缘薄的命格,还屡屡对皇嗣下毒手,她们怎么能不厌恶,憎恨她! 得亏她的罪行被揭发出来,否则,任良媛、许良娣今日的下场就是她们来日的下场!!! 宣布完裴菀沁的罪行,魏胤珩冷声命众人退下。 众人应声,鱼贯般退出,临走前,许良娣恶狠狠地瞪着裴菀沁,若不是此刻自个太虚弱,自个定会冲上去扒她的皮,饮她的血!!! 萧绾妤转身前,冷冷扫了裴菀沁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萧绾妤、贺良媛、任良媛三人不着痕迹地交换眼神,眼中满是快意。 不枉她们精心布局,终于能让这毒妇自食恶果了!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殿内只余下裴菀沁与魏胤珩两人,空荡的殿内响彻裴菀沁疯魔的笑声。 她笑趴在地,笑得眼泪直流,又哭又笑,状若疯魔,她悲痛质问魏胤珩: “为什么?为什么她萧氏被指证,殿下总会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偏袒她,为什么殿下仅凭那些贱奴的片面之词,竟对妾身如此狠心?” 魏胤珩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犹如看待一个死物一般看她发疯。 “哈哈哈,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吗?” “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殿下都不愿意多等,急不可耐地要废了妾身吗?” “哈哈哈,我早该想到了,东宫还有谁有这般大的能耐让佩云污蔑本宫!” “殿下许了那贱奴什么好处?”裴菀沁突然声音拔高,神情激动质问道。 除了他,还有谁有这般能耐能驱使得动,陪伴她二十年的陪嫁婢女,让其背叛她,污蔑她! “孤对你狠心?你让孤背负子嗣缘薄命格时,你怎么不觉得你对孤狠心?” 魏胤珩声音温和平稳,不再复方才的冰冷、阴沉,俊美的面容上也不见愠怒,满脸的平静。 裴菀沁见状,心中竟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期待,“殿下—— ” 魏胤珩突然轻笑一声,蹲在她面前,低声道:“你所谓的一面之词,要不要孤再寻几个人过来做证?” “周侍医?” “林泰安?” 裴菀沁瞪大双眼,唇瓣蠕动几息,颤声道:“你,你,你早就知道了?” 第196章 所有的真相 “裴氏,看来你对周侍医的医术不甚了解,断子散对周侍医来说,可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话音坠地,裴菀沁犹如泄了一口气,神情愈发颓败。 “后院与前朝息息相关,你当真以为孤什么都不知道?” 魏胤珩一开始确实是不知道的,周侍医一开始也只是察觉女眷们的脉象有些不对劲,他翻查医书,最终花费不少功夫才知晓她们是中了前朝秘药断子散。 能弄来前朝秘药的没几个人,也不用怎么查,很快就查到裴菀沁身上。 “你,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一直不管此事?”裴菀沁哑声询问他。 魏胤珩扫了她一眼,没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管此事吗? 他作为上位者,做事以利为先。 裴菀沁对外有温婉贤淑的美名,他若是揭发裴菀沁废了她的太子妃之位,那被她伤害的女眷的家族,不是就与裴家离心了吗? 裴菀沁被废,他的班底们、朝臣们都会想尽办法送女眷入宫来争夺东宫太子妃之位,那不得又闹腾起来了? 与其让底下的人离心,让底下的人为了太子妃之位明争暗斗,不如维持现状。 至于他以前所谓的“盛宠”那些女子,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与制衡后院罢了。 “所以殿下现在算旧账,亲自设新局就是为了要我给你的心肝腾位置是吗?” 裴菀沁脸上痛楚浓重,她真心待他,为他打理东宫多年,竟落得如此下场,她哭腔里满是疲惫,“殿下,可曾有过一霎那真心对待妾身?” “真心?” 魏胤珩脸上狠戾不藏半分,出口的话十分难听刺耳: “当年你为了爬\/上\/孤的床,不惜给孤下\/药,你就该知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孤的半分真心!” 他年少时被翟贵妃暗地里安插过来的女人下\/药,翟贵妃的目的就是想安插女人在他房中,掌控他的一举一动。 后来在军营中参军,被晋王联合军中的兄弟给他下\/药,称带他见见世面。 虽然他一个都没碰,但那滋味真的很难熬,都是靠着周侍医的药物与自个强撑过去。 他本来就厌恶被人下\/药,谁知又被裴菀沁用香给算计了! 她是没爬成功,但彼时翟氏领着他阿娘冲了进来,裴菀沁又寻死觅活的,裴太傅又向父皇说情,他只能娶了她。 因为裴菀沁的又一次算计,导致他愈发厌恶那事儿,平时还能控制,但他喝了酒之后就会失控,否则他也不会误伤了小女人。 “孤原本还想腾出手过段时日再处置你,可你却不知死活勾结依附齐德妃的许家欲谋害哕哕母子,孤便容不得你多活一段时日!” 她下断子散的事儿他都知道,她也不惊讶他知道自个与许夫人的合谋,她冷笑连连道: “殿下何必说得这般正气凛然,你当年答应娶我,不也是为了我裴、翟两家的势力么,如今根基稳定,废了我不过是为了给你心肝儿腾位置!” 魏胤珩轻笑一声,看傻子般地看着裴菀沁,“孤看中你裴、翟两家的势力?” “什么势力?孤看中你裴家是新贵,亦是看中你日渐落败与新贵联姻的翟家士族?” 他后院的女子确实是与其家族互惠互利的联姻关系,这也不代表他就得通过裴菀沁来拉拢势力。 裴家已投靠他,他再娶裴家女拉拢势力就是浪费了太子妃之位。 毕竟不管他娶不娶裴家女,裴家都会站在他这边,既然如此他做甚不娶别的女子拉拢新的势力? “孤征战沙场多年,你不会以为孤的班底就是明面上的那些?” 若真是这样,那腹背受敌的他早就被嚼得骨头都不剩了! 魏胤珩不欲再与她浪费时间,话锋突然一转,开口道:“你知道东宫为何一直无子嗣吗?” 裴菀沁愣愣地望着他,不明白他做甚又提起这话题。 魏胤珩脸上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凑近她耳畔,压低声音一句一字道:“不是因为你的断子散,是因为,孤从未碰过她们!” 除了小女人,那些女人他一个都没碰过! 所谓的侍寝不过是酒里混了药,让她们产生幻觉的假象罢了。 裴菀沁倏然扭头,一脸错愕地望着他。 “所以,其实你根本什么都不用做。”魏胤珩看傻子一般地看着她,神情鄙夷地摇摇头。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裴菀沁连连摇头,神情激动喊道:“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会没碰过她们呢? 那她费尽心思下了这么多的毒,害了自个还是做了无用功? 怎么可能? “文氏分明就怀有身孕,还有许氏,许氏刚小产了,我,我看到了,都是血,一盆盆的血!” 魏胤珩站起身来,无视她的话,动作散漫地弹了弹前裾,抬步离开,留下还在嚷嚷的裴菀沁:“不可能,不是的,她们分明怀孕了……” 怀孕么?文氏、许氏肚子里怀的不过是一滩血罢了。 新人进宫,魏胤珩一早就让周侍医调制秘药,那药能让人体内的痰浊凝滞不散,瘀血凝结胞内,导致腹部增大,有妊娠反应,也就是鬼胎! 所以,许良娣肚子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死胎,许良娣想要借死胎算计小女人的事儿也不是真的,他是看小女人不忍心伤害无辜的稚子,设的一个局罢了。 至于叛主的佩云,裴菀沁说得没错,只有他才有能力让其如此豁出去揭发裴菀沁的所有罪行。 不过魏胤珩也不是所有的事儿都能掌控其中,好比如俞氏的事儿,彼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俞氏,他对俞氏毫不在意,看证据确凿便处置了俞氏。 若不是后来见小女人重查此事,他也不会重新从掖庭居追查菊华之事。 长乐宫寝殿内 任良媛、贺良媛两人随萧绾妤一同回去长乐宫。 第197章 废太子妃 萧绾妤在华春宫内闻了那么久的血腥味,又没怎么吃喝,回来喝了一碗热乎乎的药膳,又吃了不少酸溜溜的小菜,整个人舒坦了不少。 几人吃饱喝足才有精力聊起今日之事,萧绾妤吩咐贺良娣,待事情完毕,按照约定送林稳婆家人安全离京。 林稳婆被许夫人收买一事是贺家人查到,萧绾妤便将计就计,拿捏此事与林稳婆的家人让其污蔑裴菀沁。 林稳婆背叛了她,该如何处置是魏胤珩的事儿。 但答应好给其家人一条活路的事儿,萧绾妤自会信守承诺。 她不会永远都是太子良娣,想要笼络别人替她办事,赏罚分明与信守承诺才是最好的手段。 贺良媛温柔笑道:“萧姐姐放心,此事我会让人办好。” 至于香炭之事,姜氏一事震慑力太过大了,萧绾妤猜,若她是裴菀沁想要嫁祸自个,从自个娘家的郑家炭铺入手也是合情合理之中,遂,她才用香炭设局。 贺良媛继续道:“不过,我倒是好奇,萧姐姐是如何让佩云倒戈相向的?” 任良媛也是十分好奇,设局时香炭是引子,萧绾妤当初说还差个东风,她没想到佩云竟然就是那东风。 她接过话:“妾可查过佩云,她不比琼琚,她是年幼就被卖进裴家的,孤身一人呢。” 她孤身一人,二十几年的相伴之情,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孤身有孤身的好处,况且她也不是孤身一人。” 萧绾妤一手抚摸肚子,笑得意味深长,“她不考虑自个,也得考虑小的。” 反应过来的两人惊得目瞪口呆,“她,她怀孕了?” “谁的?” 萧绾妤莞尔一笑,“总归不是宫里的。” 她的人得知佩云怀孕的消息,她让人在宫外查,终于查到佩云的情郎。 佩云身为永宁宫管事姑姑,有时也会出宫替太子妃办事,只要有心,在宫外私会情郎不算什么难事儿。 宫女私通有孕可是大罪,她就是拿捏了这一点才让佩云舍弃伺候二十几年的主子,替她作证。 当然,萧绾妤是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魏胤珩在后面操作。 佩云是在宫外有情郎,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周侍医拿曾给许良娣的药改良过后,林泰安暗中给佩云下药,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有妊娠反应,这才让佩云以为自个怀有身孕。1 加上林泰安对其软硬兼施,她为了保住自个与孩子才会污蔑裴菀沁。 萧绾妤吩咐青黛拿两个匣子出来交给任良媛,道:“这是我给佩云与炭铺管事的票据,想来这两日就会处决宫人,他们就劳任姐姐接应了。” 她答应给佩云一千两黄金送她离京,至于那管事本就是他大表兄在京城的心腹,他此番离京不过是回到江南罢了。 任良媛如今帮忙处理东宫庶务,此事交给她办最合适。 任良媛笑着点点头,“您放心,妾身已经安排人盯着乱葬岗。” 三人又商量了后续的事情,商量完毕,两人离开后,萧绾妤让青黛给萧怀安送信,让他再送几个宫人进宫供她驱使。 永宁宫与华春宫的宫人皆被关押起来,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永宁宫不好说,但华春宫是一定要重新分配新的宫人,她要借着这时候安排她的人进宫。 …… 皇宫御书房内,御案上魏胤珩送来的摆着一沓供词纸。 皇帝斜靠在龙椅上,脸上蒙着一层灰色,自从上次摔倒以后,他的身体比以前差了好多,不仅人瘦了不少,似乎还老了十几岁。 虽然他在人前强撑,但他自个的身体,皇帝心里有数,几位皇子约莫也能猜到一些,否则这几个月夺嫡也不会愈演愈烈。 皇帝听罢魏胤珩细数裴菀沁的种种罪行,又细细过问他的态度,谈了会心,长长叹了口气,“那就依你的,废了太子妃罢。” 他沉默几息,再度问道:“那裴家你打算如何?” “三郎,此时处置裴家不是好时机啊!” 魏胤珩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恭敬回道:“父皇,此事乃是裴氏一人所为,裴太傅高风亮节,此事与他无关。” 皇帝轻叹一声,似是妥协了他的说法,“朕知晓了,不过,子不教父之过,孤会好好敲打裴卿家一番。” “那有劳父皇了。” “嗯——”皇帝感受到喉咙涌起的一丝丝痒意,端起茶盏连喝了几口茶水压下喉咙间的痒意,“你先回去罢,朕晚些让黄忠过去宣旨。” “多谢父皇,儿臣告退。” 魏胤珩刚走不远,皇帝就忍不住喉咙的痒意,弯着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陛下。”黄忠替他顺着背,又让人端来热水给他,亲自喂给皇帝,好半晌,皇帝才止住了咳嗽。 不多时,守门的小太监进来禀报:翟贵妃娘娘来了。 皇帝让人请进来,片刻,翟贵妃领着宫婢施施然走了进来。 “妾身请陛下安。” “起来,你怎么又空过来了?” 翟贵妃指了指身后宫婢手里提着的食盒,笑靥如花道:“妾身给六郎炖了补身子的鸡汤,特意送来给六郎品尝的。” 皇帝轻瞪了她一眼,“那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翟贵妃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娇滴滴撒着娇。 皇帝脸上显出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意,温声细语哄着她,“好了,不是给朕炖了鸡汤吗,给朕倒碗尝尝。” 翟贵妃重展笑颜,提着裙裾上了御阶要扶他进内殿喝汤。 翟贵妃动作轻柔地扶着皇帝坐在小榻上,从宫婢手里接过香浓鸡汤递给皇帝,一边看着他喝,一边撒娇卖乖地暗示他夸她炖的鸡汤好喝,夸她贤惠尔尔。 皇帝无奈又好笑地顺应她好一通夸她。 闹了好一会儿,翟贵妃也没忘记今儿过来的目的,柔声道: “对了,妾身方才在御道上遇到太子,今儿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心情不佳,还提起太子殿下,妾本来想提醒太子殿下去探望皇后娘娘,谁知他急冲冲地离开,妾没能叫住他。” 皇帝知道她想打探什么,也没瞒着她,“他急着回去处理太子妃之事。” “是跟昨晚的皇嗣有关吗?”昨晚许良娣滑胎一事,魏胤珩已经遣人告知皇帝、郑皇后,翟贵妃自然也知道此事。 今儿早上得知消息后,她心情大好,早膳都没来得及食用就赶去千秋宫看皇后娘娘的笑话。 皇帝点点头,“是太子妃干的。” 翟贵妃惊讶地捂住小嘴,忙不迭追问,“那,那太子是要废了裴家吗?” “太子坚持要废了太子妃,朕如他所愿了。” 翟贵妃闻言,脸上笑容愈发灿烂,“那裴家呢?” “太子不打算追究。” 皇帝身后将人揽入怀中,轻叹道:“太子虽不追究,但裴氏谋害皇嗣,裴爱卿教子无方,总不能这般轻易掀过的,否则皇家威严何在。” “陛下英明。”翟贵妃双手环抱皇帝的腰身,抬起头仰望着他,两人会心一笑…… 第198章 发动 魏胤珩回到东宫,裴少傅在承明殿求见太子,说是教女无方前来请罪。 魏胤珩没理他,直接去长乐宫陪萧绾妤母子去了。 黄昏日落时分,橙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落在白玉石板上,永宁宫的正殿大门被人从外缓缓推开。 黄忠手持娟黄圣旨,领着几名宫人徐徐走进殿内,尖锐的嗓音响起:“太子妃裴氏接旨—— ” 呆坐在地上,泪痕满面的裴菀沁毫无反应,黄忠也没跟一个将死之人过多计较,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门下:太子妃裴氏,久承无嗣……焉得敬承宗庙,着即废除太子妃之位,贬为庶人,赐毒酒!” 听闻赐毒酒三个字,裴菀沁终于反应过来,她神情激动,声音沙哑地朝黄忠喊道:“冤枉,妾身冤枉,是殿下,是殿下污蔑妾身……” 黄忠皱着眉头冷斥身旁的宫人,“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快送她上路!” 宫人赶忙上前钳住裴菀沁,黄忠从身旁宫人托着的呈盘上拿起酒杯,掐住裴菀沁的下颚,把毒酒全都给灌进去。 “唔唔唔……咳,咳,咳……”裴菀沁被人钳住双手只能拼命咳,妄想将毒酒咳出来。 毒酒发作来得比她想象的要快,很快,她难受地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她感觉五脏六腑疼得都要炸开了,她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过往二十几年的人生犹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飞速转动,有孩提时期与父母相处的画面,有年少的欢乐时光,有初见魏胤珩时的惊艳,有大婚之日的盛况…… 十年,她爱慕他整整十年,最终却落得惨死下场…… 黄忠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看着她吐出最后一口鲜血后慢慢闭上双眼,随即给宫人递了个眼神,宫人蹲下身子试探她的脉搏与呼吸,恭敬禀报:“黄公公,庶人裴氏死了。” 黄忠领着人转身离开,随即前去承明殿门口宣读皇帝对裴少傅的训斥圣旨。 黄忠走后,魏胤珩亲自去承明殿接见了裴少傅,直至宫门快结束时,裴少傅才步履蹒跚地离宫。 与之一同离开的,还有从东宫推出的板车,板车上鼓起一团,上面盖了两张席子遮得严严实实的…… …… 临近腊月是魏胤珩最忙的时候。 当然,也是长乐宫最忙碌,最紧张的时候,因为萧绾妤的预产时间就在腊月的中旬或下旬,长乐宫上下提心吊胆的等待着。 萧绾妤本来是不紧张,被魏胤珩以及青萝青黛等人紧张兮兮的情绪影响了,弄得她也愈发紧张起来,郑皇后还特意忙里抽空过来安慰她。 东宫太子妃之位空缺,许良娣还在养身子,所有的庶务只能悉数落到任良媛、贺良媛身上。 两人第一次筹备年节,忙得那叫一个焦头烂额,还要操心萧绾妤生产前后的各项事宜,根本就没空过来长乐宫陪萧绾妤闲聊。 只得辛苦魏胤珩,日日承明殿、长乐宫两头跑。 不过,魏胤珩没辛苦几日,萧绾妤便提前生产了,腊月初三夜里她破了羊水。 萧绾妤睡得好好,突然被阵阵抽痛痛醒,她赶忙拍打身旁的男人叫醒他。 “怎么了?”魏胤珩以为她是又抽筋了,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吓得心脏差点骤停。 萧绾妤攥住他的手臂,疼得开不了口。 听闻动静的赵嬷嬷赶进来一看,当场变了脸色,扬声召唤青萝青黛等人: “主子要生了,快叫稳婆进产房,把产房的地龙快烧起来,还有热水、吃食,把侍医都叫过来。” 魏胤珩帮忙扶起人,颤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慌张,“哕哕,没事儿的,不用担心,孤在呢。” 他与萧绾妤送进隔壁偏殿的产房,几个接生嬷嬷来得很快,她们是郑峋母亲在郑府准备的稳婆,之前林稳婆出事后,之前的乳娘、稳婆,他都没敢再用。 得亏他提前让郑峋目前备了备用人选,否则一时之间还不知道上哪找人。 萧绾妤羊水破了,但仍不到生产的时候,稳婆便让宫人送些吃食过来给她食用,免得等会子不够力气生产。 产房内,魏胤珩见她疼得厉害,好声好气地隔着肚皮与她肚子里的孩子打着商量,“年年乖,你阿娘生你很疼的,等会子快些出来,莫要顽皮。” 孩子生产期在年末,萧绾妤便给他起个年年的小名,正好不管生男娃女娃都可以用。 魏胤珩哄了小的那个,又抓着萧绾妤的手在宽慰她,“哕哕放心,孤一直在,不怕地,不怕地。” 赵嬷嬷端着吃食进来的时候看到魏胤珩还不肯出去,一旁的稳婆根本就不敢劝,她只得开口劝他出去,“殿下,您在这儿,稳婆们施展不开,不如您在外面等等?” 魏胤珩扫了一眼畏手畏脚的稳婆,只能无奈离开,“你们务必照顾好萧良娣。” 稳婆们赶忙恭敬应下。 魏胤珩俯身亲了亲小女人额间,温柔哄道:“哕哕乖,孤在外面守着你,莫怕。” “殿,殿下。”萧绾妤拉着男人的手不放,强忍着疼痛仰起头凑到他耳畔旁提醒他,“殿下莫忘了祥瑞。” 第199章 生产 她突然半夜发作,就是怕男人太过紧张忘了此事。 魏胤珩动作一滞,他眼下眼里心里都只有她,她不说他还真的想不起来这事儿,“好,孤去办,你安心生产即可。” 魏胤珩出了产房,即刻命林清元传递消息出去,让外面的人去办祥瑞之事。 产房内,赵嬷嬷正给萧绾妤喂食,她其实疼得吃不下,但嬷嬷说若是不吃恐怕待会不够力气生,只得咬牙吃下。 大半碗汤面吃下去没多久,开始发动了,随着一阵阵的抽痛愈发频繁,萧绾妤忍受也到了极致,一手攥紧榻上的被缛,一手开始放在嘴里咬,赵嬷嬷赶忙掰开她的手,塞了块锦帕进去…… 隔着房门传出的低低呜咽声犹如尖锐的刀,不断地往魏胤珩心脏扎去,一阵阵梗痛。 众女眷赶到时,只见魏胤珩神色紧张地站在门口,双目紧紧盯着木门,似乎要将木门盯出个窟窿。 任良媛劝他坐下来等,魏胤珩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他不坐,众女眷只能站着,许良娣目光复杂地望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心里一阵发苦。 其余女眷心里好受不到哪里去,太子妃之位空缺,萧良娣本就受宠,出身也不差,若是再诞下长子,太子妃之位她便会唾手可得! 众人干站了两个时辰,腿都要站废了,屋内响起嬷嬷们叫喊声,“萧良娣使劲,使劲,再使把劲,出来了,出来了,皇孙的头出来了,再使劲……” 屋内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踮着脚尖往产房望去。 拂晓时分,屋内终于传来稳婆们惊喜的声音:“生了生了,是位皇孙!” 紧接着一道响亮的啼哭声传了出来,魏胤珩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容。 林泰安笑容满面,声音拔高贺喜:“恭喜殿下喜得麟儿!” 一众女眷跟着齐声道喜,“恭喜殿下喜得麟儿。” 林泰安也十分欢喜,笑呵呵开口:“奴婢这就去给陛下、皇后娘娘道喜。” 萧绾妤刚松了口气,肚子又传来阵阵疼痛,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稳婆惊呼:“萧良娣,您肚子里还有一位皇孙。” 此话一出,她差点没两眼一黑昏过去。 她已经疼得麻木,力气也用尽了,哪里还能再生! “萧良娣,您快些使劲儿,快一些……” 萧绾妤两手攥紧脑袋两旁的软枕,手背、额头青筋凸起,咬紧牙关再度使劲儿:“啊——” “怎么回事?”魏胤珩听到肚子里还有一位皇孙,可还没人给他解释。 话落 ,赵嬷嬷在里面给他应话:“启禀殿下,主子怀的是双生子。” 魏胤珩心里猛地一沉,任良媛与贺良娣脸色也不太好看。 本朝双生子视为不祥,三人的心突突直跳。 屋内喊叫声跌宕起伏,直至天色大亮,朝熹初显,产房内传来稳婆惊喜的欢呼声,“生了生了,恭喜萧良娣生了龙凤胎!” 屋内尚未收拾好,开门怕进风,赵嬷嬷赶来,隔着门口给他报喜,“恭喜殿下,萧良娣诞下龙凤胎,母子皆安。” 魏胤珩心脏漏了一拍继而狂跳,几个时辰的担忧害怕终于获得释放。 此刻,他才惊觉后背渗出一身冷汗。 “恭喜殿下喜得龙凤胎,此乃龙凤祥瑞。”任良媛率先欢声道喜,身后的宫人一声声跟着恭贺。 “殿下,大喜啊,殿下大喜啊!” 此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林元清急冲冲冲进来,跪地高声贺喜,“殿下,长乐宫外仙鹤献瑞,天将祥相,恭喜殿下,恭喜两位小主子!” “仙鹤献瑞?”魏胤珩满脸欣喜,上前一步与林元清确认。 林元清兴奋地指着外面,欣喜道:“是啊,殿下您快出去看看,就在外面。” 魏胤珩快步走出偏殿外,众女眷面面相觑,不是这么玄乎? 连老天都偏爱萧良娣母子? 天边晨曦喷薄,两只仙鹤迎着自云层倾洒而下的朝阳盘旋在长乐宫的宫顶之上,发出阵阵悦耳动听的鸣叫。 “仙鹤献瑞,天降祥相,恭喜殿下、萧良娣喜得龙凤祥瑞!” 激动澎湃的恭贺声由长乐宫蔓延至整个东宫,不明所以的宫人也朝长乐宫方向跪拜,同声贺喜。 魏胤珩哈哈哈大笑,连声道好:“孤喜得龙凤祥瑞,理应阖宫同庆,来人,阖宫上下皆有重赏!” “多谢殿下恩赏!” 一众女眷心思各异,羡慕有之,嫉妒有之,心酸有之。 萧良娣真真好命,谁能料到她不仅诞下龙凤胎 ,还得仙鹤献瑞! 如此一来,太子之前子嗣缘薄、痛失两个皇嗣之事恐怕无人提起! 也是,东宫第一胎便是龙凤胎,天降祥瑞,得天庇护,别人就算再提起之前的事儿也只会说之前的女眷福薄罢了! 魏胤珩无暇理会这些女眷怎么想,他急冲冲赶回产房。 此时,产房已经收拾好,魏胤珩大步跨入产房内,抱着两位小主子的稳婆正准备抱上去给他看,只见他目不斜视,大步往屏风后的床榻上走去。 两位稳婆面面相觑,不是,殿下,不先看看皇子么? 就在两人犹豫要不要跟上去时,襁褓中的婴儿啼哭起来,赵嬷嬷见状,让她们先抱去给乳娘喂食。 魏胤珩越过屏风,看到小女人闭着眼躺在床榻上,连忙询问怎么回事儿? 赵嬷嬷笑呵呵解释道:“殿下无需担忧,萧良娣只是力竭昏睡过去,晚些便会醒过来。” 魏胤珩点点头,直接坐在榻前守着她。 屋内只是略微收拾一番,萧绾妤刚生产完不能见风,屋内也没开窗也没燃香,味道其实一点都不好闻,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 青黛端来热水、帛帕要给她擦拭脸颊、身子,擦干湿掉的秀发,魏胤珩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毫不顾忌污秽,耐心地替她擦拭起来。 替他收拾妥当,命人拿来新的锦被将她遮盖严实,又拿来行障挡着风,确认不会进风后才将人抱回寝殿内。 东宫喜得龙凤胎,仙鹤献瑞的大喜事早就传进皇帝、皇后以及其他嫔妃处,不足两个时辰也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内。 第200章 仙鹤献瑞 郑皇后赶忙让舒月姑姑把自个备下的补品,以及给宝贝孙儿的见面礼给拿出来,“对了,给孙儿的见面礼我只备了一份,不成,我要去库房去翻翻我的陪嫁。” 郑皇后风风火火地朝库房奔去,拿着嫁妆单子让宫人把她陪嫁的暖玉、璎珞给带上,赶着去东宫探望两个宝贝孙儿以及她的宝贝儿媳妇。 从千秋宫一路进到长乐宫她的笑容都没断过,芳华姑姑还打趣她笑了那么久不累吗? 郑皇后嗔笑道:“哪里会累,本宫等了这么多年,多笑笑怎么了?” “是是是,恭喜娘娘喜得贵孙。” 主仆三人被宫婢请入正殿内,郑皇后命人将补品、礼物放下,领着人进了寝殿。 寝殿内,听闻动静的魏胤珩赶忙起身请安。 “成啦,咱们母子无需见外。” 郑皇后随手扶起他,坐在床榻前仔细观察在榻上昏睡的小姑娘,怜爱地抚\/摸她疲倦的小脸,询问道:“哕哕可是累昏过去了?” 郑皇后生产过,还是比自个儿子更有经验。 青黛笑容满脸回道:“回娘娘的话,主子生产时力竭,稳婆说晚些主子才会醒过来。” “孩子呢?孩子可好?” 青黛柔声回道:“娘娘放心,两位小主子康健得很,现下被乳娘抱下去喂食了。” 郑皇后闻言放心下来,又将话题引回萧绾妤身上,“你主子的吃食可备下了?” “回娘娘,厨房已经在熬制红枣粥、鸡汤。” “鸡蛋羹与牛乳也备上,你主子伤气又失血,近期多准备补血补气的吃食……” 郑皇后担心说太多,青萝青黛也不记住,干脆让她们把侍医开的膳食方子拿过来,她亲自过目。 等待青黛拿膳食方子回来期间,她眉飞色舞与儿子说起天降祥瑞之事: “阿娘过来的时候,听闻长安城内都传遍了仙鹤献瑞东宫,太子殿下喜得龙凤祥瑞之事 。” “什么子嗣缘薄,阿娘的心肝肝可是跟他阿耶一样都是福星。” 郑皇后脸上满是春风得意,眉梢眼角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是,我们都是阿娘的福星。”魏胤珩笑着哄她。 郑皇后目光慈爱地望着昏睡的萧绾妤,道:“哕哕也是阿娘的大福星。” 魏胤珩笑着附和。 青黛拿着膳食食谱走了进来,郑皇后只得先一项一项检查食谱,检查完了,这才打算去看看自个的宝贝孙子: “行,你先看着哕哕,阿娘去看看阿娘的小心肝。” 郑皇后去偏殿的时候,孩子已经吃饱睡着了,看到两个皱巴巴的小团子的一瞬间,她眼眸涌上一股热意,一时间感慨万千…… 她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小心肝抱在怀里稀罕了许久,离开的时候又去看了萧绾妤,见她还没醒,叮嘱儿子好好照顾她,自个明儿再来看她。 郑皇后有多欢喜,短短几个月内痛失两子嗣的翟贵妃母子就有多气急败坏。 两人砸碎了殿内不少东西,还骂萧绾妤肚子里的孩子命大,怎么折腾都折腾不掉。 皇宫御书房中,黄忠正将从宫外打探到的仙鹤献瑞以及仙鹤献瑞的真相告知皇帝。 皇帝抚着短须,情绪不明地开口:“仙鹤献瑞,承天之佑,好啊,好啊,太子真是废心了,咳咳咳——” “陛下。”黄忠抬起头正要上前伺候他,皇帝“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阿耶——”襄王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直直冲进去想要帮忙扶着他,“阿耶,您怎么了?” “来人,传奉御——”黄忠扬声朝外喊道。 皇帝干枯的大手攥紧黄忠的手臂,吃力道:“动静小些。” “阿耶—— ”襄王神色慌张手足无措,皇帝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之色,朝他艰难摇摇头,“阿耶没事儿,莫慌!” 两人把皇帝扶进偏殿内间,皇帝一躺下,朝襄王摆了摆手,艰难地开口:“阿耶没事儿,老大你先回去,朕今儿无暇与你商谈公事了。” 襄王俊美的脸上满是担忧,“阿耶,儿子等奉御过来给您诊完脉再走可好?” 皇帝闻言,态度强硬拒绝他,“不必,阿耶老毛病了。” 黄忠也帮忙劝他,襄王见状也得退下去。 襄王穿过朱廊,踏下了长长的白玉石陛阶,脸上担忧的神色消失殆尽。 待轿辇远离御书房,襄王招来鹤一,附耳交代:“去晋王府一趟,告诉晋王,陛下方才吐血了。” …… 萧绾妤是傍晚时分痛醒的,她身下仍是痛得很厉害,她轻轻挪了一下身子,疼得她直冒冷汗。 “哕哕。” 她刚微微动了一下,正在处理奏疏的魏胤珩就察觉到了。 魏胤珩让人在床榻边摆了套书案,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守着她。 “可是疼得厉害?”魏胤珩俯身轻轻抱住她,吻了吻她的脸颊,柔声哄她。 萧绾妤抬手搂着男人的脖颈,哑着声哼哼唧唧地喊着疼。 他手指轻轻摩挲她苍白脸颊,心疼极了,“等会子孤让周侍医给你看看。” “主子,您终于醒了。”听闻动静的青萝青黛赶忙走进来伺候她。 魏胤珩抬起头吩咐青黛:“快去把吃食端上来。” 青黛应声赶忙退下去,青萝命人下去端热水、蜜水过来,自个在里面搭把手照顾她。 “对了,孩子呢?我是不是生了龙凤胎?”萧绾妤转动脑袋,目光环顾四周找孩子。 她记得昏过去之前,听到稳婆说生了位女娘的,那她生的就是龙凤胎咯。 魏胤珩神情宠溺地亲了亲她的嘴角:“嗯,是生了龙凤胎,哕哕真棒!” “孩子呢?”萧绾妤眼睛发亮的望着男人。 “孩子有乳娘带着,在偏殿呢,你乖,先吃点东西,吃完了孤再让人抱过来。” 萧绾妤抱着男人撒娇,“夫君,现在抱过来嘛。” 魏胤珩拗不过她, 让青萝过去把孩子抱过来。 “夫君,孩子长得怎么样啊?” “呃——”魏胤珩神色一顿,“为夫尚未见过。” 萧绾妤神情不解的望着他,孩子们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他十分珍之爱之,这都几个时辰过去了,他竟然还没看过孩子们? 第201章 在孤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站在一旁端着蜜水的二等婢女,十分有眼力地给她解释道:“殿下自主子生产后一直守着主子,未曾离开半步,一直不得空去探望两位小主子呢。” 魏胤珩将小女人小心翼翼地抱坐起来,让她窝在他怀里,接过宫婢的蜜水喂给她,深邃的眼眸里溢满氤氤氲氲的柔腻之情: “孤是他们的父王之前,先是你的夫君。” “在孤的心里,哕哕才是最重要的。” 萧绾妤娇羞地望了他一眼,咽下的蜜水甜到她心里。 她很满意他的态度,也不枉她鬼门关走了一遭替他诞下孩儿。 给她连喂两杯蜜水后,他接过宫婢拧好的热湿帕,在手上试了试温度,动作轻柔地给她擦拭脸颊。 青萝领着两位乳娘进来,两个孩子被严实包裹在襁褓中,正闭着眼睛在睡觉。 他们皮肤又皱又红,小小的一团,看得萧绾妤心都要化了,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其中一个小团子的脸颊,软乎乎的触感,十分新奇的体验。 魏胤珩也是第一次看到两个小家伙,见状,他学着小女人伸出手指戳了戳另一个小团子的脸颊,柔软的触感通过指腹直达心脏,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喜涌上心头…… 两人盯着两个孩子瞧了好一会儿,萧绾妤才记得询问哪个是男娃,哪个是女娃。 青萝兴高采烈地给两人解释:“强壮一些的是郎君,郎君是兄长,轻一些的是女娘。” 两人频频点头,又看着两个孩子认记下来。 “主子,您先用膳。” 去拿吃食的青黛端着食盒回来,边把吃食端出来边报菜名:“周侍医说您现在只能吃易克化的吃食,奴婢给您拿了牛乳,红枣粥、鸡汤面,您看看想吃哪一样?” 魏胤珩替她做主,“先拿点红枣粥过来,给你主子补补血气。” 青黛应声,片刻端着红枣粥行至榻前,魏胤珩接过先轻轻搅动降温,随即舀起一勺吹了吹,才喂给小女人。 萧绾妤乖巧张嘴吃下,目光却一直未曾离开过身旁两个熟睡的小团子。 用过吃食,周侍医过来诊脉,萧绾妤身子就是有血虚,月子里好好补一补无甚大碍。 魏胤珩又给萧绾妤喂了杯牛乳,开口让人将孩子带回去,让她好歇息,萧绾妤还没稀罕够,非要把两个孩子留下来陪她多玩一会儿。 魏胤珩拗不过她,只得将两个孩子摆在她的身旁,自个坐在床榻上守着他们母子三人。 待她呼吸平稳,他才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个孩子,俊美的脸上满是怜爱的笑意。 “殿下。”林元清压低声音唤他,“这亥时都快过了,要不奴婢替您传膳?” “孤不饿,孤再看会儿……” 翌日上晌,郑皇后果然如约来探望萧绾妤。 郑皇后来了没多久,青萝便进来禀报,众女眷在正殿等候,想要探望她与两位皇孙。 萧绾妤吩咐道:“让任良媛与贺良媛进来,其他人让她们先回去,就说我精神不好,不便见这么多人。” 她身子还抽疼抽疼的,她可没精力应付这么多人。 青萝将萧绾妤的话如实转述,许良娣撇了撇嘴,若不是看到郑皇后又过来,自个才不想来呢。 以陆承徽为首的其余女眷则是一脸的失望,她们位份低,平日无甚机会得见皇后娘娘,还想着过来能在皇后娘娘与殿下面前露个脸,结果却还是白来一趟。 无奈,众人客套几句便退了下去。 任良媛、贺良媛进入寝殿的时候,看到郑皇后正在教魏胤珩与萧绾妤如何抱孩子。 只见那位向来临危不惧的大魏储君,战功赫赫的大魏战神,此时动作僵硬地抱着孩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莫要这般僵硬,那只手抬高一些,对对对。” “阿娘是这样抱吗?”萧绾妤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欸,对,哕哕姿势抱得很对。” 两人收回思绪,叉手请安:“妾身请皇后娘娘安,请殿下安,请萧良娣安。” 郑皇后柔声唤了声免礼。 两人喜笑颜开地恭贺萧绾妤:“妾身还没来得及亲口与萧姐姐道喜,恭喜萧姐姐喜得龙凤祥瑞。” “谢谢你们,劳你们牵挂了。”萧绾妤微微晃动怀里的襁褓,让她们过来看看皇孙。 两人凑上前,襁褓中皱皱巴巴的婴儿还在酣睡,还嘬着小嘴,两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贺良媛小心翼翼碰了碰萧绾妤怀中皇孙的脸,新奇道:“他的脸好软,好红。” 郑皇后眉开眼笑地接过话,“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过几日便好了……” “萧姐姐的身子可还疼……” 她们不说还好,一说萧绾妤就瘪了嘴,将那日生产的疼痛说了出来,“疼的,可疼可疼了……” 几人没聊多久,见萧绾妤精神有些疲倦,两人也没多待,问候一番便先回去了。 郑皇后见状,也提出回去,魏胤珩让乳娘将两个皇孙抱回去,自个送郑皇后出去。 走到外间,魏胤珩眼神示意林泰安去守着门口,自个将郑皇后请入小女人的侧间书房。 魏胤珩提起暖炉上的砂瓶,缓缓往白玉茶壶中注入沸腾的热水,袅袅雾气缭绕缠着他的面庞,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阿娘,父皇今日在御书房吐血了。” 郑皇后轻叹口气,“可是要阿娘帮你做什么?” 她明白儿子的意思,他的父皇时日不多,他要有所行动了。 朝堂之事她如今帮不上忙,想来儿子是要她帮忙后宫之事。 郑皇后猜得没错,魏胤珩就是要她帮忙后宫之事,“阿娘,翟氏母子觊觎帝位,不惜向父皇下毒,儿子希望能搜出她的罪证。” “阿娘知道了,你放心。” “珩儿务必小心应付二郎。” 第202章 论爹娘起名的区别 孩子出生六五日,红彤彤的皮肤消退了大半,两位新手父母抱孩子的姿势也没一开始的那么僵硬。 让萧绾妤没想到的是,两个孩子在她肚子里十分乖巧懂事,出来后却是喜欢闹腾的。 其实也不对,不乖的是儿子,动不动就嗷哭,那哭声叫一个响亮,能把熟睡的妹妹吓得一个激灵。 他时常非要人抱,非要人摇着哄,若是不如意就哭个不停,他一哭,妹妹也跟着哭。 妹妹倒是很乖巧,吃饱睡,睡饱吃,不爱哭的,除非是听到年年的哭声。 得亏每个孩子有两位乳娘、两位傅母,六位宫婢照看,也不用她费心。 萧绾妤每日安心坐月子,魏胤珩则是愈发忙碌,每日回来得愈发晚。 今日子时他才从承明殿回来,他依旧先去偏殿探望孩子,过问两个孩子今日的情况才安心回去寝殿。 他刚走进内间的门口,小女人清脆的嗓音从屋内传了出来,“夫君回来啦?” 他大步跨入屋内,只见小女人已经翻开绣被下榻迎了上来,看到她身上薄薄的寝衣,上前将人抱至手臂之上,将尚未来得及脱的大氅笼在她身上轻斥声道: “胡闹,都是当阿娘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好自个身子。” 萧绾妤双手揽着他的脖颈,脸颊蹭了蹭他的俊脸,娇娇软软地卖乖,“屋内不冷的,夫君莫要生气了。” 魏胤珩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轻咬她的粉腮以示警告,“怎么还不睡?” 萧绾妤回亲他的薄唇,撒娇道:“我白日里睡多了,好几日未见夫君,想你了。” 男人许久未沾腥荤,小女人突然招惹她,岂能轻易放过。 魏胤珩将她放至榻上,捏着她的下巴,薄唇贴上那细软的唇瓣之上,长驱直入,重重地吮吸,两人呼吸急乱,男人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抚着她后颈的软肉。 两人耳鬓厮磨许久,互相把脸埋在对方脖颈处喘气平复。 自萧绾妤有身子后,后面三四个月她愈发敏感,两人亲吻都只是轻碰,魏胤珩就怕惹她难受。 萧绾妤如今还没出月子也不敢再乱想,只得随意扯开话题,顺道给自个败败火,“夫君,我又想了一个乳名叫元元,给女儿好不好?” “既然儿子先生,咱们按先后顺序来,年年就给他用好不好?” 当初不知道怀的是双胎,乳名就起了一个,今儿她的身子状态好多了,终于有精力再起一个了。 她本来是想给女儿起乳名为岁岁,但与她同字,最后还是唤元元。 她解释道:“元是起始,女儿是晨曦出生的,这名儿取得多相配呀~” 魏胤珩嘴角抽了抽,她给孩子起乳名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随意,儿子唤年年,是因为正好年末出生,女儿本来就是长女,她便直接唤元元…… 但他不能说实话…… “是,哕哕起得真好,孩子一定会喜欢的。”魏胤珩忍住笑,从她身上翻下来,将人抱坐起来拥入怀中。 得到男人的夸奖,萧绾妤笑弯了眼眸,“我也觉得好听,不知道待他们周岁时,陛下会给他们赐什么大名。” “孤与母后已经商议好了。”不知想到什么,魏胤珩眼眸冷了几分。 萧绾妤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他与郑皇后起好了? 不应该是陛下赐名么? 孩子一般都是周岁的时候才由长辈赐名,长辈赐名是福分,孩子太小赐名,担心会压不住福分,他与阿娘这么早就想好名儿了? 魏胤珩没给她解释,拉着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下他给孩子娶的名儿,“儿子名承琞(shèng),承天之佑,护我大魏国土。” 承,承天之佑,承他之教诲,承他之品行,承大魏的万里江河,以贤能镇服中外,以贤君名流千史…… 琞字最后一笔落下,萧绾妤心肝一颤,声音微微发颤,“夫君—— ” 琞字被引申指有极高成就的人,也用于称颂与帝王有关的事物,寓指权力、统治,承琞,他这是在向世人宣告,他们的孩子是大魏未来的储君,是天选明君! 魏胤珩亲了亲小女人泛红的眼尾,继续写着女儿的名字,“女儿名曦玥,曦,曦和也。” 曦和,金乌也,除天之外,天神中日月星辰次一等尊贵。 “玥,乃是天赐君王的神珠。” “元元是天赐我们夫妇两的神珠,亦是天赐大魏的神珠,我们的长公主自是至尊至贵的明珠。” 这个男人是在告诉她,他会尽其所能把最好的一切给他们的孩子。 萧绾妤抱住男人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温温软软地撒娇,“夫君真好。” 魏胤珩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发顶,心里暗道让她再等等,很快,他会让她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 越是临近年节,东宫、太子两脉夺嫡之争已经无所畏惧,今儿晋王拉拢保\/皇\/党,明儿东宫拉拢中\/立\/党。 亦或是今儿晋王将东宫经手的差事拿出来弹劾,明儿东宫弹劾晋王纵容门下强占土地,强抢民女等之事,一道道奏疏如雪花般砸向皇帝的御案。 皇帝隐隐有种压不住这两个儿子的感觉。 一些想要从龙之功的朝臣,也在开始考虑是时候要站队了,再晚估计连汤渣都没了。 这日下朝,皇帝将御案上的奏疏掀翻在地,气得破口大骂:“真是朕的好儿子,朕还没死,他们两个已经不将朕放在眼里……” 皇帝在御书房大骂一通,结果自个又被气到吐血,请了奉御过来医治。 腊月中旬,太子一脉翻出去岁江淮两道的盐茶走私旧案,弹劾晋王与卫国公府皆有参与此案。 他们不仅是盐茶走私案的幕后主使,更利用赚来的钱在江淮两道私设兵器库,私造火器军械。 此案一出,朝堂震惊不已! 众人都没想到牵扯甚大的盐茶走私案,居然还能牵扯出晋王私造兵器一事。 太子一脉在朝堂之上弹劾皇子私造火器军械,若是罪证确凿这可是谋逆大罪,皇帝就是想保也保不住。 晋王在朝堂之上喊冤叫屈后,皇帝并未给他答复,晋王回到晋王府气得那叫七窍生烟。 皇帝的身体愈发差,如今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他需得在皇帝驾崩之前揪出东宫的错处,否则,皇帝一驾崩,功镇四海的太子就会顺利继位,届时他便会沦为败家之犬! 此时此刻,东宫居然诬陷他私造火器军械!!! 第203章 留给我等的时间不多了 当初在江淮两道收集到的襄王私造兵器的证据账册,魏胤珩都没有销毁,他让康王将部分证据篡改拿来诬陷晋王。 当然,魏胤珩没想过仅凭这些证据便能将晋王绊倒,他不过是要逼急晋王,让其腹背受敌掉入他设计的陷阱罢了! 翟甫脸色阴沉得可怕,“东宫当真好手段!” 襄王面色凝重接过话,“此事东宫布局已久,此局恐怕没那么容易破。” 屋内一众心腹朝臣,个个面色凝重,苦思良策。 众人苦思商量仍想不出对策,一位心腹谋臣忧心忡忡开口:“此局若是不能破,恐会坐实谋逆之罪!” 许久,翟甫冷笑回应:“那便坐实谋逆之罪。” 晋王没明白过来,“外祖父?” “太子联合魏国公府包庇江淮两道官民走私盐茶,私设军火库,事发,太子与康王利用钦差身份包庇魏国公府,更是借用此案诬陷手足,铲除异己!” 东宫可以诬陷他们,他们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诬陷东宫贪赃枉法,私造军械,栽赃嫁祸铲除异己! 此局若成,即可废除储君! 众人闻言,心情振奋,晋王赶忙询问翟甫接下来的布局。 翟甫回道:“殿下眼下最重要的是取得陛下的信任,唯有陛下信你,我们的计划才能成功……” 晋王一脉想利用此案扳倒东宫,东宫也在商议接下来的部署,襄王近来也常跑到皇帝面前献献孝心,刷刷存在感。 这日襄王给皇帝带来一个好消息,他请了位得道高僧,约莫年节便能抵达长安,届时,他会请这位高僧进宫为皇帝诊脉。 “阿耶,那位高僧是西域佛子座下的大弟子空浯大师。” 皇帝本不以为然,谁知竟是佛子座下的大弟子,“空浯大师在我大魏国境?” 西域佛子地位尊崇,声名远播,其座下大弟子一样深受信徒供奉。 佛子医术登峰造极,西域中原无人不知,空浯大师医术亦是深得佛子真传。 可空浯大师怎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魏境内呢? 襄王笑着回道:“是的阿耶,空浯大师在我大魏境内苦行施善三个月余,未免被信徒叨扰,十分低调。” “前几个月儿子派人去替父皇寻找名医,无意中得知空浯大师在河朔,儿子赶忙将人请进长安。” “父皇,除了给您诊脉之外,咱们还可以请空浯大师在长安弘扬佛法,您觉得呢?” 皇帝连声道好,满心欢喜,中原最好的大夫几乎都在宫中,宫中侍医无法医治他的病情,指不定西域高僧真的有办法能治好。 “老大,此事你费心了,恭迎空浯大师一事便交由你来安排。” 襄王温和一笑,“儿臣遵命。” 襄王离去后,皇帝依旧笑容满面,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黄忠给皇帝端来新熬好的药汤,一边恭贺他,一边替襄王说着好话,“襄王殿下真是有孝心了,费尽心思给陛下寻来高僧。” “之前还不曾言语半句,如今快事成了才提起。” 言外之意就是默默做事,一点也不邀功。 皇帝放下空碗,轻哼一声,“他若真的有孝心就不会拖到现下才给朕寻来高僧,他不过是担忧兔死狗烹罢了。” 老二老三争斗愈发激烈,如今晋王还牵扯出江淮盐茶走私旧案,他这个大儿子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不想他那么早倒下,免得自个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罢了。 晋王走私盐茶贪赃枉法,私造兵器一案吵了几日,朝堂之上有过半官员恳请陛下重查此案,皇帝无奈只得答应年后交由三司彻查此案。 东宫承明殿,太子以及心腹聚集书房内,在设最后的布局。 康王提及皇帝对晋王走私案的处置态度,冷笑连连,“此案本就过去了几个月,阿耶还拖到年后才查办,阿耶果然要包庇二皇兄。” 案子结束了几个月再重新翻查证据本就难找,还要年后再重查,根本就是给晋王时间去处理此事,届时,指不定什么都查不出来。 得亏他们不指望能凭借此案扳倒晋王,他们拿此案弹劾晋王不过是想要逼他无路可走。 康王继续将晋王最近私下频繁与詹儒塬、凌睿峯为首的保\/皇\/党,中\/立\/党见面的消息告知众人,“阿耶还真是费尽心思为他铺路啊!” 别人暂且不提,詹儒塬、凌睿峯开国功臣岂是谁人都能拉拢的,若没有皇帝授意,他们哪里会搭理晋王。 魏胤珩听着几人附和康王的埋怨,也没跟着附和,只是神情不屑地吩咐林泰安:“年节的时候,把那份大礼送给陛下。” “留给我等的时间不多了,上元节便动手罢。” 年节如约而至,萧绾妤尚未出月子,宫宴没她的份,家宴也不能去,只能待在长乐宫中过节。 魏胤珩一早就入宫准备今日的除夕大祭,任良媛与贺良媛担心她一个人过节太孤单,特意忙中抽空过来陪她用膳。 晚上任良媛一个人主持家宴,贺良媛又特意过来陪她一道用膳。 除夕大祭是非常冗长繁琐的祭祀,忙碌了一日的皇帝早早离开宫宴,回寝宫让空浯大师替其诊治龙体。 空浯大师今日正午抵达长安,暂且在皇宫安顿下来。 皇帝的身体不似他在人前展现的那般康健,实际情况要差得多了,这不空浯大师刚缓口气,晚上皇帝直接请他过来医治。 空浯大师联合两位奉御诊脉,查看皇帝过往药方、询问身体各种情况,空浯大师最后表示皇帝的身子可以调养好,再活个七年是没问题的。 至于具体能活多久,空浯大师隐晦地告诉皇帝,若他时常郁结难舒就会活得短一些,若是他劳逸结合,心情舒畅那可以就可以多活一些。 皇帝知晓自个的身体情况,本以为空浯大师医术再高明,他最多也就能活个一年半载,得知自个多活好几年,皇帝欣喜若狂,当即重赏空浯大师。 翌日醒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皇帝感觉没有平日起来那么累,气色好像也好了一些。 第204章 都巴不得朕早些驾崩! 皇帝笑容满面地与正在指挥宫人摆膳的黄忠交谈:“空浯大师果然名不虚传,朕不过是喝了他一剂药,感觉身子舒坦了不少。” “哈哈哈,老大这次虽有所图,但此事确是该给他记上大功,不错不错……” “黄忠,上个月鞑靼不是给朕上供了几匹汗血宝马吗,等会子去挑匹最好的,给襄王送去。” “哦,对了,等会子从大盈库中选几件小玩意给他那几个孩子送过去。” 黄忠恭敬一声,把象牙箸奉至皇帝面前请他用膳。 皇帝接过象牙箸,狐疑地盯着他,“你怎么了?前几日不是还叽叽喳喳地夸老大吗?今儿怎么跟哑巴似的?” 若是平日,黄忠早就叽叽喳喳地说好话哄他高兴了,今儿怎的从进来服侍他盥漱到现下没吭过几声。 黄忠为难地看着他,似妥协一般地开口道:“奴婢原本想等陛下用完早膳喝完药再与您说的。” 皇帝闻言,脸上笑容淡了几分,“到底是什么事儿?” 黄忠跟了他许多年,知晓分寸,刻意晚些再禀报与他,生怕耽误他用膳影响身体,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黄忠压低声音禀报:“回陛下的话,咱们安插在晋王府的暗桩一早送信进宫,说,说昨晚有宫人打破晋王书房的物件,晋王盛怒,命人杖责了那宫人。” 皇帝不仅一视同仁地在每个皇子府中安插眼线,朝中一些重臣府上也安插了眼线。 “打破什么物件?” 皇帝夹了箸小菜送进嘴里,等着他的回复。 黄忠双膝跪下,从袖子中掏出一包用绢布包裹的东西,打开,双手呈至皇帝面前,小心翼翼回道:“是,白玉小鼎。” 黄忠手心里展开的绢布里躺着几块破碎的白玉片,上面有用金线填充的图案。 皇帝拿起几块碎片拼在一块,便知晓那上面画的就是河东道的关口舆图! “暗桩来报,尚未打碎的还有八个小鼎。” 八个小鼎,加上打碎的这个就是九个,九鼎、九道舆图,喻指九州一统,白玉乃天子之佩玉。 仅凭这九鼎,他便可以治晋王一个谋逆之罪! 皇帝心中涌起一股子怒火,他怒极反笑,“好啊,好啊,这就是朕真心疼爱的好儿子,一个个都惦记朕的江山……” 一个个都巴不得他早点驾崩! 皇帝知晓晋王一直想要继承大统,可他想是一回事儿,他迫不及待盼着皇帝驾崩等着继位就是另外的说法! 皇帝目光幽幽地望着眼前的白玉鼎碎片,脑海中想起前两日晋王来求自个帮忙实施的计划。 那日他以为自个命不久矣,看着晋王被东宫攻击得毫无还手之力,他心软同意了他的计划,可如今,他有空浯大师医治,还能多活个几年,还是维持现下的局势比较合适。 他沉声吩咐黄忠,“盯紧晋王,传詹儒塬、凌睿峯去书房。” “是,陛下。”黄忠见皇帝没有想象中的盛怒,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 正要退下,皇帝又唤住他,“朕的病情,暂时先瞒着,谁都不许透露。” 他倒要看看,有没有人会忍不住先跳出来…… 初三,皇帝下旨命三司开始查晋王私造兵器一案,皇帝突然改日期,打得晋王一个措手不及。 圣旨一出,晋王赶忙找翟甫等心腹商议对策。 康王知晓后,幸灾乐祸得不行,“活该,不用咱们出手,阿耶帮忙打压他!” 郑峋淡淡撇了他一眼,打击他,“康王殿下不会以为陛下真的是在帮东宫?” 不过是帝王的制衡之术罢了。 若是没有空浯大师替他治病续命,没有那九鼎,皇帝估计是要反过来帮晋王打压东宫的。 康王白眼翻天,没好气怼回郑峋:“本王能不知道吗?本王高兴一下怎么了?” …… 转眼便出了年节。 萧绾妤坐够了一个月的月子,怀孕连带坐月子,她起码在长乐宫窝了大半年的时间,她想早些出月子,魏胤珩不同意,说她生了双胎,一定要坐够两个月的月子才行。 萧绾妤拗不过他,耍赖也不行,只得再多坐一个月月子。 两个小家伙满月后长大了不少,白白胖胖的,元元因为胃口好,一个月下来也长了不少肉。 上元佳节,萧绾妤正拿着精致的花灯逗着两个小家伙,宫中传来消息,皇帝今日祭天大典上摔倒在地上,如今正在医治,情况尚不明确。 在场的任良媛、贺良媛两人脸色也不太好,萧绾妤心里也是十分着急,担心皇帝出事会影响到自家男人夺嫡。 可惜,她再着急也没法打探到消息。 任良媛与贺良媛宽慰她,“萧姐姐如今正在坐月子,莫要忧心这些事儿了,万事有殿下呢。” 两人宽慰她一番便赶回去取消今晚的家宴,皇帝白日出事,她们晚上还设家宴,那不是找死吗。 日头渐渐落下,明月繁星高挂,魏胤珩这才踏着月色归来。 他抱起床榻上的两个小团子,挨个逗哄起来。 萧绾妤看他还有心思逗孩子,想来皇帝的病情应当是控制住了,也不急着追问,先命人去给他安排晚膳。 用完晚膳,沐浴完,两人躺在榻上,萧绾妤才询问皇帝的身体状况,“夫君,陛下的身体如何了?” 魏胤珩的话证实了她之前的想法,“有空浯大师在,空浯大师替父皇医治过,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后续好好养着便是了。” 空浯大师开的药方,皇帝吃了半个月,方感觉身子康健不少,结果起身时眼前突然发黑,摔倒了。 得亏空浯大师在宫中, 否则情况还真是凶险。 萧绾妤闻言正想松口气,又听到男人道:“哕哕,中和节降至,孤要替父皇起程前往恒山祭祀,廿日左右便会起程。” 二月初一的中和节,往年都是皇帝亲自前往恒山祭拜农神勾芒,恒山在关内道,一来一回有十来日的路程。 皇帝身子扛不住舟车劳顿,年前就宣布今岁让太子代替他去恒山祭祀。 “那不是没有几日了?” 这年节才出,他又要离京办差了。 第205章 祭坛崩塌 “嗯,抵达后还要准备许多事儿,提前过去时间宽裕些。” 抵达恒山之后还要空出三日提前沐浴斋戒,还是早些启程才能准备妥当些。 魏胤珩将人揽入怀中,俊脸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温柔哄道:“哕哕,对不会,你如今还在坐月子,孤—— ” 他话语微微一顿,最终还是改口了,“孤放心不下你。” 罢了,如今她尚未出月子,事情暂且不与她说,免得她忧心伤神伤身。 萧绾妤没察觉他的欲言又止,抱着他软软糯糯撒娇:“夫君放心,我会照顾好自个。” “您能替陛下祭祀,此乃大喜事,您不必担忧我。” “嗯,哕哕真乖……”魏胤珩将怀中的人儿抱得更紧,心中将自个对他们母子三人安排的计划再细细过一遍,生怕有什么错漏…… 翌日,太子以长乐宫要给皇孙修缮寝室为由,将萧绾妤母子三人接去承明殿居住。 之前不知道萧绾妤怀的是双胎,魏胤珩只精心准备了一个寝室,如今生了两个自然要多备一个寝室。 话是这么说,萧绾妤还是不解,要修缮房间非得这么急吗? 她都没出月子呢。 魏胤珩第一次让儿子背锅,说年年哭声太大,总是半夜吵醒妹妹,早些修缮好,让两人分开睡。 萧绾妤还是将信将疑,魏胤珩只得又想了套说辞哄她,“你尚在坐月子,两个孩子还小,孤离京大约需要半个月左右,你们母子三人留在承明殿才是最为安全的。” 萧绾妤这才理解男人的做法。 魏胤珩安排好母子三人后,留下林泰安与京元待命。 “林泰安,孤离开后,你与赵嬷嬷不得离开他们母子三人半步!” “殿下,此行危险重重,请让属下随您同行。”京元“啪”的抱拳跪下请命,希望主子能改变主意。 皇帝命三司重查私造兵器一案,朝堂之上对晋王一脉的攻击也未停止,晋王如今被逼得腹背受敌,太子离京祭祀,如此动手良机,晋王一定不会错过。 魏胤珩拒绝了京元的请命,“不必,有郑中郎与孤同行。” “你留下来保护好萧良娣与两位皇孙,若是有意外,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与阿娘送离长安!” 承明殿的所有暗桩已经清除干净,他的寝宫内有秘道可通往宫外,他是担心会发生意外,才在离开之前特意将他们母子三人接过来居住。 至于阿娘那边,他也留好人手,只要他一出事儿,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四个人就会被快速转移出宫。 廿日天微微亮,太子引领部分朝臣离开皇宫。 皇帝自上元佳节摔到后,一直卧病在床医治,且朝中政务需要官员处理,因此太子只带领了部分朝臣前去祭祀,其他皇子也留在京中。 城门大开,太子领着浩浩荡荡的精兵、文武官员出城前往恒山祭祀…… 队伍一消失在城门口,暗卫立马回去晋王府报信,“启禀主子,太子队伍已全部出城。” “好!”晋王拍案而起,哈哈哈大笑,“本王这次定让他有去无回。” “外祖父,恒山那边一切可都安排好了?” 翟甫布满皱纹的脸上扬起一抹阴狠的笑容,声音阴森回道:“殿下放心,臣已安排妥当……” 太子离京,晋王等人忙着布接下来的局,私下频频约见、游说武官。 自魏胤珩离开后,萧绾妤总感觉有些心绪不宁,随着他离开的时间越长,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这夜,沉睡中的萧绾妤突然浑身颤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守夜的青黛听闻动静,连忙举着蜡烛进来,点燃屋内的烛火。 萧绾妤揪着胸口的衣襟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脸色发白,满头大汗,惊魂未定的模样吓了青黛一大跳。 “主子可是做了什么梦魇了?”青黛捏着绣帕,心疼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汗珠,吩咐跟进来伺候的宫婢下去准备茶水、热水进来伺候。 萧绾妤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惶恐不安地点点头,正欲开口回答,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她忘记了噩梦中的内容…… “我不记得了。” “主子不记得便算了,不过是场梦罢,当不得真的。”青黛给她递了杯热茶,温声细语地劝她。 温热的热水刚下肚,未等驱散心中的惶恐,小太监青平惶恐失措的声音在外间响起:“主子,出事了!” 东宫阖宫灯火通明,各院主子纷纷更衣起来,赶忙承明殿。 萧绾妤心脏猛然狂跳,有种不祥的预感,“出了什么事儿?” 听到她应声,青平疾步走进来,双膝扑通跪在地上,颤声道:“宫中传来消息,恒山祭坛崩塌,殿下下落不明!” 第206章 东宫被封 “你说什么?”萧绾妤瞳孔骤缩,掀开锦被翻身下床,刚走两步,一口血气上涌,两眼一黑昏倒过去。 “主子—— ” “萧姐姐——” 任良媛、贺良娣一进来就看到萧绾妤身体直挺挺地往后倒在青黛的怀中。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她扶回床榻之上,任良媛命人去请侍医…… 原本在偏殿守着两位小主子的赵嬷嬷听闻主子出事急忙赶来,刚醒来的林泰安听闻消息也快速赶了过来,两人皆是担忧不已。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焦急之色,希望主子尽快传来消息…… 今夜城门关闭之际,一道八百急报送入皇宫,太子殿下祭祀之际,祭坛崩裂以致恒山山崩,太子与不少朝臣将领被埋于巨石之下,如今生死不明。 这是詹儒塬大人命人送来的详细情报,真实情况比传出去的消息更加凶险。 不过此事也瞒不了多久,当地许多村民都目睹恒山山崩,用不了几日便会传得沸沸扬扬的。 皇帝收到急报,连夜传召好几位重臣进宫商议…… 贤王府、康王府此时灯火通明,不断有人顾不上宵禁出入王府奔走各处府衙、官宅…… 漆黑的夜空中悬着寥寥残星,延宸宫内气氛异常沉重。 皇帝疲惫的面容上布满阴霾,祭坛崩塌,恒山山崩,绝非意外! 有人趁着他生病,想要剑指帝位! 皇帝面色一凝,威严的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冷:“凌将军,你去京营调动人马即刻赶往恒山,彻查此事!” “臣领命!” “黄忠,让御林军守着东宫,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东宫!” “此外,让人盯着其余皇子府!” 东方的天空微微泛白,晨雾徐徐散去,凌睿峯领着数名心腹精兵前往京营调动人马…… 不过半日,长安城内流传起太子代帝祭祀,惹怒地示诸神,以致祭坛崩裂,恒山山崩! 谣言一出,众说纷纭,有人义愤填膺反驳:太子中宫嫡子,贤德绥海内,骁勇善战,乃是大魏福星,代帝祭祀并无不妥。 有人猜测战功彪炳的太子杀孽过重,也有人翻出东宫一脉过往办下的差事胡乱攀咬,话里话外皆是引导众人猜测太子德不配位,以致替帝的祭祀时才会惹怒地示诸神。 各种谣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着…… 因担心皇帝身体受太子噩耗以及流言的影响,正午时分,三位皇子前后脚入宫求见皇帝,皇帝一律不见,派黄忠将几人都给打发了。 三位皇子从延宸殿离开,晋王去了长信宫探望翟贵妃。 康王与襄王行走在宽阔的御道上,康王声色讥笑道:“东宫现下进出不得,咱们阿耶还真的皇权至上。” 太子出事,皇帝第一时间不是担忧儿子的安危,而是怀疑太子是否在其中做局了。 襄王不知想起什么,冷笑道:“就是不知道他今晚是选择疼爱的儿子,还是选择皇权……” 午后,昏迷醒来的萧绾妤发着热,她尚未来得及详细打探魏胤珩的情况,便收到消息:御林军接手东宫护卫,任何人无昭不得出入。 分明是太子出事,皇帝却将东宫封锁起来,这一道旨令让东宫众人忧心忡忡,所有女眷皆堵在承明殿,想要萧绾妤给出一个章法。 许良娣向萧绾妤、贺良媛提议道:“东宫无端被封,不若我等传信出宫询问?” 此话一出,众女眷频频点头附和。 东宫被封,她们不能坐以待毙,她们无法干预朝政,可总得找人问问情况,帮助东宫。 贺良媛也动了这心思,她们以及她们的家族都与东宫捆绑在一起,她们不能束手旁观什么都不做。 见萧良娣半晌没搭话,许良娣白皙的脸上显出一抹烦躁之色,她扭头问起贺良媛的意见,“贺妹妹以为如何?” 若不是她在宫中无什么人可用,她早就传信回家寻求帮助了,何须在此与她们浪费口舌。 御林军是封锁了东宫,但想要往外送信,萧良娣、任良媛、贺良媛三人想来还是有这本事的。 贺良媛还是想听萧绾妤的,萧绾妤将目光投向林泰安,询问他,“林公公以为如何?” 林泰安追随魏胤珩已久,定是比她清楚如今的局势。 林泰安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还好,萧良娣没有擅作主张,坏了事儿。 “回萧良娣的话,奴婢以为以如今的局势,咱们以静制动最为上策,以免落入有心之人设计的圈套中。” 萧绾妤同意了林泰安的提议,命众女眷回去好生待着,不许生事,静等后续。 “殿下平日最是宠爱萧良娣,如今东宫出事,没想到萧良娣竟无动于衷!”许良娣见萧绾妤与贺良媛不理会她,气得拂袖离去。 黄昏日落时分,黄忠脸色大变地走入延宸殿寝宫内。 “启禀陛下,晋王这两日私下约见北衙秦大将军,御前禁军彭副统领入府视事。” 话音坠地,皇帝一把推开床榻前的小案,怒不可遏! 好啊,好啊,这就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一手教养长大的孩子! 晋王的启蒙、骑射、排兵布阵皆是他亲自教导,就是如今的太子,彼时的郡王世子都没有这待遇。 他病魔缠身之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晋王,生怕晋王不敌太子运筹帷幄落得惨死收场,他花费大半年时间步步替其筹谋好后续诸事,结果,他的好儿子就是这般对待他的! 他不过是摔了一跤卧病在床,晋王便迫不及待除掉太子,游说他的禁军统领剑指他这个父亲! 是了,太子出事,部分朝臣不在,凌睿峯抽调兵京营兵力前往恒山,掌握御前禁军,这可不就是逼宫的好时机么! 黄忠惊出一身冷汗,声音颤抖道:“殿下,凌大将军不在京中,现下咱们该如何是好?” 若北衙秦大将军与御前禁军彭副统领真的被游说成功,凌将军又不在,又有何人能护驾? 皇帝从龙床床头的暗柜中摸出一个虎符,随即命他拿来笔墨纸砚,写下两封密旨,一并交给黄忠,吩咐道: “一封密旨是给王将军,另一封密旨与虎符,你暗中出宫一趟,把虎符与密旨交给康王,让其按旨意行事。” 他倒要看看,他的这个儿子能心狠手辣到何地步! 王将军,御前禁军统领王大将军,晋王为何游说彭副统领,是因为他知道王大将军不可能背叛皇帝。 至于康王,他与太子的感情比一母同胞的兄弟还要好,能抓到晋王的把柄,他定会不留余力去办好此事的,他领兵入宫护驾最为合适不过! 夜色深沉,星月混沌,皇宫陷入浓重的夜色之中,莫名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夤夜时分,皇宫的南门被御林军徐徐推开,襄王领着一队御林军进入宫门,行至一处分岔御道,有五人脱离队伍往延宸殿的方向走去…… 长信宫,已经入睡的翟贵妃被缥碧姑姑唤醒:“娘娘,陛下请您现下去延宸殿一趟,黄公公正在外面候着呢。” 翟贵妃闻言瞌睡遁走,人立马清醒过来了,“现下?” 翟贵妃猛地拉住缥碧姑姑的手腕,压低声音问道:“可知陛下唤本宫前去所为何事?” 今儿皇儿求见尚被拒之门外,怎么会夤夜召她前去呢? 第207章 逼宫 缥碧姑姑将她扶起,替她更换衣裳,柔声劝她,“娘娘不必担忧,赵公公说陛下方才醒来喝药,觉得精神好了些,想起几日未见娘娘,未免娘娘担忧这才召娘娘前去。” “想必是陛下几日未见娘娘,想您紧了。” 赵公公是延宸殿的副总管,也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翟贵妃脸上露出一抹沉思,“真,真的吗?” “娘娘不必担忧。”缥碧姑姑朝她温柔一笑,加快手上的动作。 一刻钟后,穿戴整齐的翟贵妃跟随赵公公上了轿辇。 夜风习习,路上虽偶尔遇到行走的宫人以及守卫的御林军,可翟贵妃总觉得今晚的皇宫似乎十分安静,安静得有些可怕。 就在她一路思绪繁杂间,轿辇缓缓停在延宸宫宫门,她下了轿辇随着赵公公走进去。 灯火通明的延宸殿寝室内,黄忠从小太监呈盘上捧起新熬好的药,恭敬道:“启禀陛下,奉御与殿中监都检查过药,也都尝过了,陛下可以用药了。” 皇帝应了一声,接过温度恰好的药,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黄忠给皇帝递了茶水漱口,又拿起锦帕替皇帝擦拭嘴角的水渍。 此时,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从门口递了进来,“陛下——” 话音未消,翟贵妃扭动风雨犹存的身子走了进来。 “爱妃怎么会在这里?”皇帝微眯眼眸,语气毫无情绪询问道。 夤夜时分,宫门已闭,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不经通传直接闯了进来? 外面的宫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就任由她这么闯进来了? 翟贵妃脚步一顿,神色茫然反问:“不是陛下传召妾身么?妾身都睡下了,陛下还让赵公公去传召妾身过来。” 皇帝反问她,“朕何时让小赵子去传召你了?” 他正等着那不孝子上门,哪里有空理她! “是本宫让赵公公去的!”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郑皇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皇后?”皇帝与翟贵妃不明所以地望着突然出现的郑皇后,还未等两人开口询问,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随着她一同进入殿内。 来人是被埋祭坛之下生死不明的太子! 他一身光明铠甲,面目肃然走进了进来。 看到太子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翟贵妃错愕地张大嘴,惊呼出声,“你,你没死?” “你怎么会在这里?” “铮”的一声轻响,寒光骤现,翟贵妃颈间横出一把剑,随行进来的侍卫拿剑抵着她,冷声警告她,“贵妃娘娘还是闭嘴的好,否则属下不能保证不会手抖。” 皇帝骤然冷笑一声,浑浊的眸子寒光骤放,恨道:“好啊,原来你们才是朕要等的人。” “太子果然好手段!” 恒山假死,利用晋王逼宫做烟雾弹,让自个防着晋王,他却是黄雀在后。 果然是他设下的局,真真手段了得! “儿臣与父皇比,是小巫见大巫了。” 魏胤珩俊美的脸上显出一抹明显的讥笑,“父皇是自欺欺人,还是奢望您宠爱有加的儿子能进宫护驾?” “若孤没猜错,您的宝贝儿子正在召集人马准备入宫谋逆了。” 皇帝“病重”,太子出事,此时是夺位的最好时机,皇帝再自欺欺人也改变不了晋王确实筹谋今晚逼宫的事实。 皇帝脸色阴沉到极致,他也没打算喊人,皇后能将翟贵妃诓来,应远在恒山的太子一身铠甲的出现在他的寝宫,他们定是把控了他的寝宫,喊也没用。 他将希望寄托在郑皇后身上,“芷娘,你我年少夫妻,一路扶持至今,三郎本就是储君,如今就几个月的时间你们也等不得了吗?” “你非要让三郎背负上弑父弑君的骂名吗?” 他脸上写满悲痛、失望之色,出口的声音犹如砂石在地上碾磨般沙哑。 他知道她最疼爱儿子,她定会舍不得儿子背上这样的骂名。 他这孽障儿子也是最敬重她,最听她的话。 话落,郑皇后似乎听到什么可笑至极的言论,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直至眼尾笑出了眼泪才止住笑声,抬手抹去眼尾的泪珠,脸色骤然一冷,出口的话断绝了皇帝的念想: “年少夫妻,一路扶持?” “陛下登基大赏时,可曾想起出资助你攻打天下的郑家,可曾想起我父兄多次为你出生入死?” “你仅用一个不能袭爵的魏国公便打发了他们,你夺我父兄兵权,打压我母族兄弟侄儿的实权,对翟氏一族加官晋爵时,可曾想过我们年少夫妻,一路扶持?” “我为你挡剑,你恩将仇报对我下毒时,可曾想过我们年少夫妻,一路扶持?” 皇帝瞳孔骤缩,震惊得说不出话,她,她都知道了? 是的,郑皇后时常身子不好,不是因为替皇帝挡剑落下病根,而是他称帝后想要将心爱的翟贵妃捧上后位,对郑皇后下慢性毒药,郑皇后的身子才愈发不好。 郑皇后出身百年士族,贤良淑德,孕育皇嗣有功,翟贵妃斗不过皇后,皇帝又不愿意让自个背负任何骂名,才利用毒打算慢慢熬死郑皇后。 后来是魏胤珩查出真相,暗中让周侍医解毒,当时郑皇后震惊不已,久久不敢相信他的夫君居然会对她下毒! 后来毒已解,可终究还是损害了郑皇后体内元气,也是这两年才调理得稍微好了些。 皇帝正欲移动手臂,却发现他身子僵硬得动也动不了。 魏胤珩察觉到他的动作,冷笑道:“父皇是想按下机关躲入暗道中逃离?” “你—— ”皇帝诧异地望着他,随即目光猛地投向站在一旁的黄忠,以及小案上摆放的空药碗,愤怒骂道:“你竟然敢背叛朕!” 他寝宫中有通向外面的暗道只有为数几人知晓,黄忠是其中之一。 郑氏母子进来已久,并未处置黄忠,除了黄忠背叛他还能作何解释! 黄忠一声不吭,没有回答他。 魏胤珩目光扫了一眼对面墙上悬挂着的皇帝画像,黄总身子动了起来,皇察觉到他意图的帝大呼大叫,“黄忠,你要做什么?” 黄忠走向一旁的木架,转动其中一个摆放的瓷瓶,“咔咔咔”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开。 他掀开画像,从里面的暗格中捧出一个娟黄布的长条锦盒,双手呈递给魏胤珩。 魏胤珩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卷娟黄卷轴,他缓缓走到暖炉旁,随手将圣旨丢进正燃烧的炭堆中。 “二皇兄子凭母贵,在父皇的心中无人能比,父皇还真是爱子心切啊,知晓自个命不久矣,便早早给二皇兄留下了传位圣旨!” 第207章 逼宫 缥碧姑姑将她扶起,替她更换衣裳,柔声劝她,“娘娘不必担忧,赵公公说陛下方才醒来喝药,觉得精神好了些,想起几日未见娘娘,未免娘娘担忧这才召娘娘前去。” “想必是陛下几日未见娘娘,想您紧了。” 赵公公是延宸殿的副总管,也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翟贵妃脸上露出一抹沉思,“真,真的吗?” “娘娘不必担忧。”缥碧姑姑朝她温柔一笑,加快手上的动作。 一刻钟后,穿戴整齐的翟贵妃跟随赵公公上了轿辇。 夜风习习,路上虽偶尔遇到行走的宫人以及守卫的御林军,可翟贵妃总觉得今晚的皇宫似乎十分安静,安静得有些可怕。 就在她一路思绪繁杂间,轿辇缓缓停在延宸宫宫门,她下了轿辇随着赵公公走进去。 灯火通明的延宸殿寝室内,黄忠从小太监呈盘上捧起新熬好的药,恭敬道:“启禀陛下,奉御与殿中监都检查过药,也都尝过了,陛下可以用药了。” 皇帝应了一声,接过温度恰好的药,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黄忠给皇帝递了茶水漱口,又拿起锦帕替皇帝擦拭嘴角的水渍。 此时,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从门口递了进来,“陛下——” 话音未消,翟贵妃扭动风雨犹存的身子走了进来。 “爱妃怎么会在这里?”皇帝微眯眼眸,语气毫无情绪询问道。 夤夜时分,宫门已闭,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不经通传直接闯了进来? 外面的宫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就任由她这么闯进来了? 翟贵妃脚步一顿,神色茫然反问:“不是陛下传召妾身么?妾身都睡下了,陛下还让赵公公去传召妾身过来。” 皇帝反问她,“朕何时让小赵子去传召你了?” 他正等着那不孝子上门,哪里有空理她! “是本宫让赵公公去的!”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郑皇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皇后?”皇帝与翟贵妃不明所以地望着突然出现的郑皇后,还未等两人开口询问,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随着她一同进入殿内。 来人是被埋祭坛之下生死不明的太子! 他一身光明铠甲,面目肃然走进了进来。 看到太子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翟贵妃错愕地张大嘴,惊呼出声,“你,你没死?” “你怎么会在这里?” “铮”的一声轻响,寒光骤现,翟贵妃颈间横出一把剑,随行进来的侍卫拿剑抵着她,冷声警告她,“贵妃娘娘还是闭嘴的好,否则属下不能保证不会手抖。” 皇帝骤然冷笑一声,浑浊的眸子寒光骤放,恨道:“好啊,原来你们才是朕要等的人。” “太子果然好手段!” 恒山假死,利用晋王逼宫做烟雾弹,让自个防着晋王,他却是黄雀在后。 果然是他设下的局,真真手段了得! “儿臣与父皇比,是小巫见大巫了。” 魏胤珩俊美的脸上显出一抹明显的讥笑,“父皇是自欺欺人,还是奢望您宠爱有加的儿子能进宫护驾?” “若孤没猜错,您的宝贝儿子正在召集人马准备入宫谋逆了。” 皇帝“病重”,太子出事,此时是夺位的最好时机,皇帝再自欺欺人也改变不了晋王确实筹谋今晚逼宫的事实。 皇帝脸色阴沉到极致,他也没打算喊人,皇后能将翟贵妃诓来,应远在恒山的太子一身铠甲的出现在他的寝宫,他们定是把控了他的寝宫,喊也没用。 他将希望寄托在郑皇后身上,“芷娘,你我年少夫妻,一路扶持至今,三郎本就是储君,如今就几个月的时间你们也等不得了吗?” “你非要让三郎背负上弑父弑君的骂名吗?” 他脸上写满悲痛、失望之色,出口的声音犹如砂石在地上碾磨般沙哑。 他知道她最疼爱儿子,她定会舍不得儿子背上这样的骂名。 他这孽障儿子也是最敬重她,最听她的话。 话落,郑皇后似乎听到什么可笑至极的言论,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直至眼尾笑出了眼泪才止住笑声,抬手抹去眼尾的泪珠,脸色骤然一冷,出口的话断绝了皇帝的念想: “年少夫妻,一路扶持?” “陛下登基大赏时,可曾想起出资助你攻打天下的郑家,可曾想起我父兄多次为你出生入死?” “你仅用一个不能袭爵的魏国公便打发了他们,你夺我父兄兵权,打压我母族兄弟侄儿的实权,对翟氏一族加官晋爵时,可曾想过我们年少夫妻,一路扶持?” “我为你挡剑,你恩将仇报对我下毒时,可曾想过我们年少夫妻,一路扶持?” 皇帝瞳孔骤缩,震惊得说不出话,她,她都知道了? 是的,郑皇后时常身子不好,不是因为替皇帝挡剑落下病根,而是他称帝后想要将心爱的翟贵妃捧上后位,对郑皇后下慢性毒药,郑皇后的身子才愈发不好。 郑皇后出身百年士族,贤良淑德,孕育皇嗣有功,翟贵妃斗不过皇后,皇帝又不愿意让自个背负任何骂名,才利用毒打算慢慢熬死郑皇后。 后来是魏胤珩查出真相,暗中让周侍医解毒,当时郑皇后震惊不已,久久不敢相信他的夫君居然会对她下毒! 后来毒已解,可终究还是损害了郑皇后体内元气,也是这两年才调理得稍微好了些。 皇帝正欲移动手臂,却发现他身子僵硬得动也动不了。 魏胤珩察觉到他的动作,冷笑道:“父皇是想按下机关躲入暗道中逃离?” “你—— ”皇帝诧异地望着他,随即目光猛地投向站在一旁的黄忠,以及小案上摆放的空药碗,愤怒骂道:“你竟然敢背叛朕!” 他寝宫中有通向外面的暗道只有为数几人知晓,黄忠是其中之一。 郑氏母子进来已久,并未处置黄忠,除了黄忠背叛他还能作何解释! 黄忠一声不吭,没有回答他。 魏胤珩目光扫了一眼对面墙上悬挂着的皇帝画像,黄总身子动了起来,皇察觉到他意图的帝大呼大叫,“黄忠,你要做什么?” 黄忠走向一旁的木架,转动其中一个摆放的瓷瓶,“咔咔咔”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开。 他掀开画像,从里面的暗格中捧出一个娟黄布的长条锦盒,双手呈递给魏胤珩。 魏胤珩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卷娟黄卷轴,他缓缓走到暖炉旁,随手将圣旨丢进正燃烧的炭堆中。 “二皇兄子凭母贵,在父皇的心中无人能比,父皇还真是爱子心切啊,知晓自个命不久矣,便早早给二皇兄留下了传位圣旨!” 第208章 算账、报仇 他无需打开来看,便知道这传位圣旨上的名字只会是晋王魏胤霖的。 他没猜错,圣旨上的名字确实是魏胤霖,皇帝从来就没打算将皇位传位给他,甚至一开始都没打算立他为储君。 可惜,魏胤珩是嫡子,郑氏一族出资出兵助他登上帝位,郑皇后又替他挡了一剑,魏胤珩本人十分争气,文韬武略,功震四海,皇帝才被迫立他为储君。 不能明着立爱子为储君,皇帝便在朝堂之上纵容晋王,提拔晋王、襄王与东宫抗衡,除了制衡之术,他是真心在为晋王筹谋。 当然,一切的筹谋都得建立在皇帝与晋王还是父慈子孝的关系中才行,今晚若先冲进来的是晋王,晋王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即便父皇立下传位圣旨又如何,帝位只能是孤的!” “什么你的?这江山是朕打下来的,朕愿意给谁就给谁,你弑帝弑父乃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行,你德行歹毒岂配得上这帝位?咳咳咳——” 皇帝怒急攻心,咳出一口鲜血出来。 “虎毒尚不食子,我在杭州时,你便借那些贪官之手欲除掉我,除不掉便联合翟氏三番两次对我尚未出生的孩儿下手,你杀子杀孙,毒害正妻,你散播亲生儿子子嗣缘薄的行径就配为一国之君吗?” 魏胤珩语气阴鸷至极,周身杀气凛然。 他拉拢了襄王才知晓,是有人泄露了他的身份,他与萧绾妤才会被人暗杀,他按着线索去查,最终查到他父皇的身上。 他早知道子嗣缘薄的命格是他的好父皇传出来的,他父皇不想东宫有子嗣,正好,他也不想碰那些女子,在他羽翼尚未丰满时他也乐意成全他父皇。 东宫有后能安国本,魏胤珩身为储君,政绩、战绩、品行、出身无可挑剔。 皇帝与晋王时时想着将他拉下储君之位,若是东宫过早有子嗣,只怕皇帝与晋王一脉对他的攻击会更猛烈。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好父皇竟然如此歹毒,他的子嗣在母体不过月余,他的好父皇竟一次次地容不下孩子! 与施氏勾结的山岚,不仅仅是翟贵妃的亲信,还是皇帝放在翟贵妃身边的亲信。 这是他们之前查了许久才查到确切消息。 翟贵妃指使山岚勾结施氏谋害皇嗣,皇帝能不知情吗? 魏胤珩不信,指不定还是皇帝怂恿、鼓动翟氏做的! 因此,当初从施氏口中得知山岚指示时,他才那般怒不可遏。 “什么?他还欲杀害我孙儿?” 郑皇后目眦欲裂,一向温和的面容上布满厌恶憎恨之色,“你连亲生儿子、孙儿都下得去手,你还是不是人?” 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就连前段时间让她帮忙布局陷害翟贵妃时,儿子也未曾与她说过,她骤然听闻,又惊又怒。 “他连扶持他登上皇位的正妻都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你——呃——噗——”皇帝面部突然抽动,五官扭曲,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恶狠狠地瞪着魏胤珩,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翟贵妃忍不住低呼一声,惶恐地捂住嘴巴。 “这是你当年给我阿娘下的毒,如今我替阿娘还给你。” “你们欠我们母子,欠我孩儿的也该还了。” 对上皇帝淬了毒眼眸,他阴鸷的声音像冰锥一般扎入他们的耳朵: “晋王魏胤霖勾结翟氏一族贪赃枉法私造兵器、谋害储君,勾结北衙军、御前禁军逼宫谋逆,联合贵妃翟氏弑君,孤会替您拨乱反正的!” “不,不—— ”翟贵妃闻言已忘记了颈间的剑身,凄厉地喊了起来。 此刻,马靴落地与盔甲的响动声从门口传来,看清来人时,皇帝与翟贵妃的眼神发亮,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璟儿,快来,快来救阿娘——” “老大,太子犯上作乱谋逆逼宫,快快将他拿下,父皇改奉你为太子,快!” 襄王眼尾都没扫向皇帝一下,他面容阴鸷,周身萦绕着神鬼莫近的杀气,径直地朝翟贵妃走去。 “峥”的一声锐鸣,襄王拔出腰间的佩剑。 翟贵妃吓得脸色惨白,声音颤抖不已,“你,你,璟,璟儿,你要做什么?” 似乎想到什么,她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你母亲,我养育你这么多年,你要学那狼心狗肺的孽障弑母不成?” 她养育襄王多年,深知襄王品行,襄王外表虽冷漠桀骜,可十分重情义,待她一向敬重有加,待她儿子也是十分疼爱的。 “那孽障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要为了他要背叛我们母子!” “狼心狗肺?” “弑母?” “背叛?” 襄王提着剑一步步逼近,眉宇间染上满是狠辣,“本王有眼无珠,认贼作母,对她孝顺敬重,本王今日若不拿你项上人头祭奠我母、弟,才是真真正正的狼心狗肺!” “你,你,你—— ”翟贵妃浑身颤抖,不敢相信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了…… 魏胤珩阴测测的嗓音响起:“你的那两个庶孙在底下等着你,你儿子稍后便来。” 翟贵妃瞳孔骤缩,她,她的两个孙子是他谋害的? “翟氏,你下去给我阿娘与弟弟磕头认罪罢!” 寒光一闪,寂静的屋内响起清晰的“咔嚓”声响,一道鲜血喷出,翟贵妃项上人头与肉身分离,“咚”的一声闷响掉落地上,滚动了几下,停在皇帝面前。 皇帝喉间一痒,喷出一大口黑血,身子往后一仰,直挺挺倒在龙床之上,满是皱纹的面容一片死灰…… 第208章 算账、报仇 他无需打开来看,便知道这传位圣旨上的名字只会是晋王魏胤霖的。 他没猜错,圣旨上的名字确实是魏胤霖,皇帝从来就没打算将皇位传位给他,甚至一开始都没打算立他为储君。 可惜,魏胤珩是嫡子,郑氏一族出资出兵助他登上帝位,郑皇后又替他挡了一剑,魏胤珩本人十分争气,文韬武略,功震四海,皇帝才被迫立他为储君。 不能明着立爱子为储君,皇帝便在朝堂之上纵容晋王,提拔晋王、襄王与东宫抗衡,除了制衡之术,他是真心在为晋王筹谋。 当然,一切的筹谋都得建立在皇帝与晋王还是父慈子孝的关系中才行,今晚若先冲进来的是晋王,晋王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即便父皇立下传位圣旨又如何,帝位只能是孤的!” “什么你的?这江山是朕打下来的,朕愿意给谁就给谁,你弑帝弑父乃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行,你德行歹毒岂配得上这帝位?咳咳咳——” 皇帝怒急攻心,咳出一口鲜血出来。 “虎毒尚不食子,我在杭州时,你便借那些贪官之手欲除掉我,除不掉便联合翟氏三番两次对我尚未出生的孩儿下手,你杀子杀孙,毒害正妻,你散播亲生儿子子嗣缘薄的行径就配为一国之君吗?” 魏胤珩语气阴鸷至极,周身杀气凛然。 他拉拢了襄王才知晓,是有人泄露了他的身份,他与萧绾妤才会被人暗杀,他按着线索去查,最终查到他父皇的身上。 他早知道子嗣缘薄的命格是他的好父皇传出来的,他父皇不想东宫有子嗣,正好,他也不想碰那些女子,在他羽翼尚未丰满时他也乐意成全他父皇。 东宫有后能安国本,魏胤珩身为储君,政绩、战绩、品行、出身无可挑剔。 皇帝与晋王时时想着将他拉下储君之位,若是东宫过早有子嗣,只怕皇帝与晋王一脉对他的攻击会更猛烈。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好父皇竟然如此歹毒,他的子嗣在母体不过月余,他的好父皇竟一次次地容不下孩子! 与施氏勾结的山岚,不仅仅是翟贵妃的亲信,还是皇帝放在翟贵妃身边的亲信。 这是他们之前查了许久才查到确切消息。 翟贵妃指使山岚勾结施氏谋害皇嗣,皇帝能不知情吗? 魏胤珩不信,指不定还是皇帝怂恿、鼓动翟氏做的! 因此,当初从施氏口中得知山岚指示时,他才那般怒不可遏。 “什么?他还欲杀害我孙儿?” 郑皇后目眦欲裂,一向温和的面容上布满厌恶憎恨之色,“你连亲生儿子、孙儿都下得去手,你还是不是人?” 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就连前段时间让她帮忙布局陷害翟贵妃时,儿子也未曾与她说过,她骤然听闻,又惊又怒。 “他连扶持他登上皇位的正妻都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你——呃——噗——”皇帝面部突然抽动,五官扭曲,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恶狠狠地瞪着魏胤珩,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翟贵妃忍不住低呼一声,惶恐地捂住嘴巴。 “这是你当年给我阿娘下的毒,如今我替阿娘还给你。” “你们欠我们母子,欠我孩儿的也该还了。” 对上皇帝淬了毒眼眸,他阴鸷的声音像冰锥一般扎入他们的耳朵: “晋王魏胤霖勾结翟氏一族贪赃枉法私造兵器、谋害储君,勾结北衙军、御前禁军逼宫谋逆,联合贵妃翟氏弑君,孤会替您拨乱反正的!” “不,不—— ”翟贵妃闻言已忘记了颈间的剑身,凄厉地喊了起来。 此刻,马靴落地与盔甲的响动声从门口传来,看清来人时,皇帝与翟贵妃的眼神发亮,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璟儿,快来,快来救阿娘——” “老大,太子犯上作乱谋逆逼宫,快快将他拿下,父皇改奉你为太子,快!” 襄王眼尾都没扫向皇帝一下,他面容阴鸷,周身萦绕着神鬼莫近的杀气,径直地朝翟贵妃走去。 “峥”的一声锐鸣,襄王拔出腰间的佩剑。 翟贵妃吓得脸色惨白,声音颤抖不已,“你,你,璟,璟儿,你要做什么?” 似乎想到什么,她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你母亲,我养育你这么多年,你要学那狼心狗肺的孽障弑母不成?” 她养育襄王多年,深知襄王品行,襄王外表虽冷漠桀骜,可十分重情义,待她一向敬重有加,待她儿子也是十分疼爱的。 “那孽障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要为了他要背叛我们母子!” “狼心狗肺?” “弑母?” “背叛?” 襄王提着剑一步步逼近,眉宇间染上满是狠辣,“本王有眼无珠,认贼作母,对她孝顺敬重,本王今日若不拿你项上人头祭奠我母、弟,才是真真正正的狼心狗肺!” “你,你,你—— ”翟贵妃浑身颤抖,不敢相信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了…… 魏胤珩阴测测的嗓音响起:“你的那两个庶孙在底下等着你,你儿子稍后便来。” 翟贵妃瞳孔骤缩,她,她的两个孙子是他谋害的? “翟氏,你下去给我阿娘与弟弟磕头认罪罢!” 寒光一闪,寂静的屋内响起清晰的“咔嚓”声响,一道鲜血喷出,翟贵妃项上人头与肉身分离,“咚”的一声闷响掉落地上,滚动了几下,停在皇帝面前。 皇帝喉间一痒,喷出一大口黑血,身子往后一仰,直挺挺倒在龙床之上,满是皱纹的面容一片死灰…… 第209章 四子逼宫 御道上,郑皇后与魏胤珩并肩而行,郑皇后眼眸泛红,脸上写满愧疚之色,声音晦涩沙哑:“珩儿,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她不是不知道皇帝偏爱他心爱之人所生的爱子,她也曾要求他多在意嫡子,可他每次都拿珩儿是世子,理应严苛待之为说辞。 她知道父子两感情不亲近,所有的皇子为了以示父子感情亲近,都一如既往地喊皇帝阿耶,唯有珩儿,自皇帝登基后改口喊父皇。 她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因为珩儿是她的孩子,而这般厌恶珩儿,厌恶到三番两次想要珩儿与他子嗣的命! “阿娘,儿子没事的。” 他年少时曾嫉妒过皇帝对晋王毫不掩饰的宠爱,也曾埋怨过皇帝的偏心,得知皇帝因为他是阿娘的孩子而不厌恶他时,也曾悲愤过。 他也幻想过今日的情景,他原以为他会满腔愤懑控诉皇帝,最终他没有,他很平静,他对皇帝早已没有了父子亲情,也丝毫不在乎了…… 对上郑皇后眼底的愧疚,魏胤珩柔声劝她:“阿娘,他杀妻杀子杀孙,本就是歹毒至极之人,儿子所受的一切都拜他所赐,与阿娘无关。” “阿娘莫要怪罪自个,待儿子登基后,阿娘便可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是,我儿说得对,阿娘没有对不起他,不该替他背负过错……” …… 夜色最深沉之时,皇宫南门再度打开,晋王身披银色光环锁铠,手提大刀,领着一队近千名精锐骑兵踏着月色急奔入宫,往延宸殿方向涌去。 行至广场一半,周遭骤然响起如滚雷般的响动,行军多年的晋王立马辨别出是铠甲摩擦声与急促的马蹄声。 数百名禁军、骑兵举着火把出现,拦截了晋王、翟甫等人的去路。 侍卫策马让开,两道高大的身影打马上前,看到魏胤珩的身影时,晋王脸色阴沉无比,举刀愤恨道: “你,你竟然没死?” 他们在祭坛四周埋下炸药,恒山都山崩了,他竟然还能毫发无伤的出现在宫里! “不对,你怎么会在宫里?” 此刻,晋王也反应过来了,这是太子给他设下的局。 晋王没猜错,这确实是魏胤珩设下的局,他近期火力全开打压晋王,皇帝又摔倒卧病在床,就是为了逼晋王逼宫。 他是不知道晋王在祭坛埋了炸药,但也很清楚,他领着朝臣离京祭祀,此时正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他怎么可能没有任何设防。 魏胤珩早就准备了个替身,让其半路替他去恒山祭祀,他则半路返回京城,等着晋王逼宫。 晋王今晚能领兵进宫逼宫,他与襄王还出了不少力。 “二皇兄的计谋乃雕虫小技,不足为惧!”战马上的魏胤珩威仪赫赫,一贯温和的俊美面容在冰冷的黑甲的衬托下,更显冷硬英武,通身气势满是说不出的凌厉肃杀感。 两人四目相对,这一刻,晋王仿佛回到军营中,看到那个少年将军,每一次凯旋时被人拥簇欢呼,意气风发的画面! 魏胤珩是嫡子,胆气绝伦、骁勇善战,即便他有阿耶亲自教导,有外祖出谋划策,那些将领、百姓的眼里永远只看到魏胤珩,只看到魏胤珩这个嫡子! 无论他付出多少努力,打赢多少场仗,他永远活在魏胤珩的阴影之下! 晋王眼神发狠,只要过了今晚,往后便轮到他来书写大魏的国运了! 晋王恨道: “秦将军与彭副统领传陛下口谕:康王奉太子之命调走东宫御林军与王统领勾结,意图谋反,弑君弑父,特命本王领兵入宫护驾!” 晋王举起大刀为信号,须臾,地面微微抖动,襄王、秦大将军、彭副统领、中郎将等人领着数千御林军从四面八方涌来,执着武器将太子、康王等人团团围住。 晋王举刀指向的魏胤珩,英俊的面容上满是春风得意,“来人,将谋逆作乱的—— ” 话还没说完,悠长古老的钟声响彻整个皇宫。 晋王等人一愣,随即神色大变,齐齐往延宸宫方向望去。 伴随着一声一声古老悠长的钟声,阖宫突然高呼:“陛下驾崩—— ” 黄忠尖锐凄厉的声音自太子后方响起:“太子殿下,陛下已遭翟贵妃娘娘下毒,毒发驾崩了!” 众人心中大骇,皇帝竟然驾崩了! 不对,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箭已在弦上由不得他们后退。 魏胤珩威严的声音高扬道: “贵妃翟氏毒害陛下,晋王勾结江淮两道官民贪赃枉法、私造兵器,于恒山祭祀谋害孤,如今仍不知悔改,夤夜时分领兵擅闯皇宫,谋逆造反,尔等若速速束手就擒,孤可酌情发落!” 晋王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言论,仰头哈哈大笑,讥讽回怼魏胤珩:“本王人数多你几番,你竟还如此大言不惭!” “全军听令,凡取逆臣贼子魏胤珩与魏胤淮项上人头者,封侯爵!” “杀——” 众将士举起手中的兵器高呼,潮水般朝对方人马扑了过去。 一瞬间刀剑相撞的铮鸣声响起广场,晋王正砍刀杀了一个侍卫,头顶一道阴影落下,他下意识的抬手举刀挡格,随着腾空之人的落下,他终于看清了来人面容。 “皇兄?” 来人正是他阿娘的养子,一向对他们母子唯命是从的襄王。 晋王怒不可遏骂道:“魏胤璟,你竟然背叛本王?” 襄王寒霜罩面,杀气凛然怒斥道:“翟氏下毒害我阿娘难产一尸两命,杀母、杀弟之仇,岂是翟氏一条贱命便能相抵的!” “母债子偿,魏胤霖,拿命来—— ” 不等晋王开口,襄王大刀一横,刀身贴着他的刀身直直朝他颈间扫过,“峥”的一声锐鸣,是秦大将军将襄王的大刀挑开。 秦大将军替晋王解了围,不等晋王缓过来,举着大刀的魏胤珩已经杀到他眼前…… 此刻,北门、西门、两道宫门处突然传来巨大的呐喊声、马蹄声,其中一名将领扬声禀报晋王等人,“王统领京营将士破开宫门了—— ” 第209章 四子逼宫 御道上,郑皇后与魏胤珩并肩而行,郑皇后眼眸泛红,脸上写满愧疚之色,声音晦涩沙哑:“珩儿,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她不是不知道皇帝偏爱他心爱之人所生的爱子,她也曾要求他多在意嫡子,可他每次都拿珩儿是世子,理应严苛待之为说辞。 她知道父子两感情不亲近,所有的皇子为了以示父子感情亲近,都一如既往地喊皇帝阿耶,唯有珩儿,自皇帝登基后改口喊父皇。 她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因为珩儿是她的孩子,而这般厌恶珩儿,厌恶到三番两次想要珩儿与他子嗣的命! “阿娘,儿子没事的。” 他年少时曾嫉妒过皇帝对晋王毫不掩饰的宠爱,也曾埋怨过皇帝的偏心,得知皇帝因为他是阿娘的孩子而不厌恶他时,也曾悲愤过。 他也幻想过今日的情景,他原以为他会满腔愤懑控诉皇帝,最终他没有,他很平静,他对皇帝早已没有了父子亲情,也丝毫不在乎了…… 对上郑皇后眼底的愧疚,魏胤珩柔声劝她:“阿娘,他杀妻杀子杀孙,本就是歹毒至极之人,儿子所受的一切都拜他所赐,与阿娘无关。” “阿娘莫要怪罪自个,待儿子登基后,阿娘便可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是,我儿说得对,阿娘没有对不起他,不该替他背负过错……” …… 夜色最深沉之时,皇宫南门再度打开,晋王身披银色光环锁铠,手提大刀,领着一队近千名精锐骑兵踏着月色急奔入宫,往延宸殿方向涌去。 行至广场一半,周遭骤然响起如滚雷般的响动,行军多年的晋王立马辨别出是铠甲摩擦声与急促的马蹄声。 数百名禁军、骑兵举着火把出现,拦截了晋王、翟甫等人的去路。 侍卫策马让开,两道高大的身影打马上前,看到魏胤珩的身影时,晋王脸色阴沉无比,举刀愤恨道: “你,你竟然没死?” 他们在祭坛四周埋下炸药,恒山都山崩了,他竟然还能毫发无伤的出现在宫里! “不对,你怎么会在宫里?” 此刻,晋王也反应过来了,这是太子给他设下的局。 晋王没猜错,这确实是魏胤珩设下的局,他近期火力全开打压晋王,皇帝又摔倒卧病在床,就是为了逼晋王逼宫。 他是不知道晋王在祭坛埋了炸药,但也很清楚,他领着朝臣离京祭祀,此时正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他怎么可能没有任何设防。 魏胤珩早就准备了个替身,让其半路替他去恒山祭祀,他则半路返回京城,等着晋王逼宫。 晋王今晚能领兵进宫逼宫,他与襄王还出了不少力。 “二皇兄的计谋乃雕虫小技,不足为惧!”战马上的魏胤珩威仪赫赫,一贯温和的俊美面容在冰冷的黑甲的衬托下,更显冷硬英武,通身气势满是说不出的凌厉肃杀感。 两人四目相对,这一刻,晋王仿佛回到军营中,看到那个少年将军,每一次凯旋时被人拥簇欢呼,意气风发的画面! 魏胤珩是嫡子,胆气绝伦、骁勇善战,即便他有阿耶亲自教导,有外祖出谋划策,那些将领、百姓的眼里永远只看到魏胤珩,只看到魏胤珩这个嫡子! 无论他付出多少努力,打赢多少场仗,他永远活在魏胤珩的阴影之下! 晋王眼神发狠,只要过了今晚,往后便轮到他来书写大魏的国运了! 晋王恨道: “秦将军与彭副统领传陛下口谕:康王奉太子之命调走东宫御林军与王统领勾结,意图谋反,弑君弑父,特命本王领兵入宫护驾!” 晋王举起大刀为信号,须臾,地面微微抖动,襄王、秦大将军、彭副统领、中郎将等人领着数千御林军从四面八方涌来,执着武器将太子、康王等人团团围住。 晋王举刀指向的魏胤珩,英俊的面容上满是春风得意,“来人,将谋逆作乱的—— ” 话还没说完,悠长古老的钟声响彻整个皇宫。 晋王等人一愣,随即神色大变,齐齐往延宸宫方向望去。 伴随着一声一声古老悠长的钟声,阖宫突然高呼:“陛下驾崩—— ” 黄忠尖锐凄厉的声音自太子后方响起:“太子殿下,陛下已遭翟贵妃娘娘下毒,毒发驾崩了!” 众人心中大骇,皇帝竟然驾崩了! 不对,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箭已在弦上由不得他们后退。 魏胤珩威严的声音高扬道: “贵妃翟氏毒害陛下,晋王勾结江淮两道官民贪赃枉法、私造兵器,于恒山祭祀谋害孤,如今仍不知悔改,夤夜时分领兵擅闯皇宫,谋逆造反,尔等若速速束手就擒,孤可酌情发落!” 晋王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言论,仰头哈哈大笑,讥讽回怼魏胤珩:“本王人数多你几番,你竟还如此大言不惭!” “全军听令,凡取逆臣贼子魏胤珩与魏胤淮项上人头者,封侯爵!” “杀——” 众将士举起手中的兵器高呼,潮水般朝对方人马扑了过去。 一瞬间刀剑相撞的铮鸣声响起广场,晋王正砍刀杀了一个侍卫,头顶一道阴影落下,他下意识的抬手举刀挡格,随着腾空之人的落下,他终于看清了来人面容。 “皇兄?” 来人正是他阿娘的养子,一向对他们母子唯命是从的襄王。 晋王怒不可遏骂道:“魏胤璟,你竟然背叛本王?” 襄王寒霜罩面,杀气凛然怒斥道:“翟氏下毒害我阿娘难产一尸两命,杀母、杀弟之仇,岂是翟氏一条贱命便能相抵的!” “母债子偿,魏胤霖,拿命来—— ” 不等晋王开口,襄王大刀一横,刀身贴着他的刀身直直朝他颈间扫过,“峥”的一声锐鸣,是秦大将军将襄王的大刀挑开。 秦大将军替晋王解了围,不等晋王缓过来,举着大刀的魏胤珩已经杀到他眼前…… 此刻,北门、西门、两道宫门处突然传来巨大的呐喊声、马蹄声,其中一名将领扬声禀报晋王等人,“王统领京营将士破开宫门了—— ” 第210章 登基、册封 南门的厮杀声,在东宫都听到了,大部分女眷都躲在自个宫、院里惶恐不已,唯有任良媛、贺良媛两人赶来长乐宫陪着萧绾妤。 被吵醒的萧绾妤提心吊胆着,一直在担忧魏胤珩的安危。 今日白日女眷们离去后,林泰安将魏胤珩留下的纸条交给她,并告诉她,魏胤珩已在半路返回长安,并未前往恒山。 他留给她的纸条也写着,让她相信他,等待他办完事情后平安归来。 林泰安老实交代,魏胤珩之所以一早不坦白告诉她,是担心告诉她后,她会胡思乱想不能安心坐月子,这才瞒着。 方才宫人来禀:晋王领兵进宫,她便询问林泰安,魏胤珩要办的事儿是不是这件事儿。 事到如今,林泰安也不再瞒她,简单交代了一下太子的计划,并信誓旦旦地让她等待太子的好消息。 她相信他的能力,但还是忍不住担心他…… 天色微亮,以一敌三的晋王最终死在了襄王的刀下,晋王逼宫以失败告终。 魏胤珩让林元清传口信回去给萧绾妤:他暂时不得空回东宫见她。 晋王一脉勾结北衙军、禁卫军谋逆逼宫,翟贵妃毒害皇帝,皇帝驾崩,发讣告,灵堂摆设,停灵哭丧等诸多事务,他确实不能立马抽身回去见她。 知晓他平安无事,成为赢家,萧绾妤悬着的心终于稳稳落回肚子,她也不计较他暂时不能回来的事儿。 她让青黛亲自去各宫各院传话,让所有女眷检查自个住所,将颜色艳丽的物件,华贵的摆设统统收起来,不合时宜的东西赶紧处理掉。 另外让林泰安也去查办东宫其他地方。 此外,让任良媛、贺良媛让宫人将守孝期间该备的物品抓紧时间去备齐,万不可有缺漏。 青萝也忙里抽空亲自给她赶缝明日跪灵哭丧时用到的护膝。 哭丧一跪就跪上一日,还要连跪七日,事发突然,长乐宫没有准备,只能临时赶缝。 皇帝昨晚驾崩,今日需要给皇帝设奠、沐浴袭衣等一系列工作,她们今日是不用去哭的,明日行小殓礼时便要开始去哭丧了。 吩咐完事情,今日出月子的萧绾妤赶忙先去泡了个澡,将身上的污秽洗刷干净,随即开始忙得不可开交。 此刻,魏胤珩也在皇宫忙得脚不着地,他将逼宫一众将领押入大狱后,便下令将晋王一脉官员抄家逮捕入狱。 翟贵妃毒害皇帝一事,因为太子尚未继位,由皇后娘娘下旨公布翟贵妃谋害皇帝的罪行,褫夺其贵妃之位,贬为庶人。 入夜时分,十来日未见的男人终于满脸倦容地回来了。 “夫君。”男人的身影刚出现在寝殿门口,萧绾妤像炮仗一样直冲冲地冲进男人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身,将脸埋入他的胸膛。 “哕哕,吓坏了?”魏胤珩铁臂一般的双手紧紧抱住怀中的小女人,温柔缱绻道歉:“对不住,孤让你担心了。” 知晓他出事直至眼下已经两日了,先是他下落不明,又是晋王逼宫,皇帝驾崩,这两日她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现下见到他,强撑的委屈、不安、担忧全都涌上心头…… 萧绾妤脸颊紧紧贴合他的胸膛,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落下,“夫君没事便好,你往后不能再这样子了,我以为你真的出事丢下我们母子三人,呜呜呜……” 小女人哭的身子一抽一抽的,着实让他心疼,又听到她说丢下他们母子三人,魏胤珩心尖一疼,嗓音沙哑地哄她,“不会的,孤不会丢下你们母子三人。” “哕哕对不住,孤答应你,往后不再刻意瞒着你事情,莫哭了好不好?” “听话,你刚出月子不能哭多了,会伤身的。” 他捧起她的脸颊,温柔深情地吻去她的泪珠子。 是他不好,把她给吓坏了…… 男人安慰一通后,她的心情好多了,想到他刚丧父,赶忙转过来安慰他,“夫君,你不要难过,我跟孩子们在呢,还有阿娘。” 魏胤珩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才明白,小女人是担心他会因皇帝去世伤心难过。 他不想把他与皇帝的关系细说,便打个马虎眼,“二皇兄逼宫,父皇骤然驾崩,孤要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由不得孤伤心难过,哕哕无需担忧孤。” 不知内情的萧绾妤只当他不想在自个面前示弱,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殿下可饿了,妾身给您备些吃食,您用过膳食早些歇息可好?” 魏胤珩温声应好,“孤先去看看孩子,等会子回来陪你。” 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只有两三个时辰的时间歇息,明日先帝小殓会更忙。 魏胤珩看完孩子用过吃食,歇了两个时辰又进宫主持大局。 天色微亮,众女眷也起来盥漱,换上丧服,匆匆用过早膳,便前往停放先帝梓宫的太极殿哭丧。 太极殿内,礼官引导众人就位,待文武百官,嫔妃、外命妇就位后,太子站在馔前撒酒祭奠,太祝读起冗长的祝文…… 在礼官导引下,太子、文武百官、嫔妃、命妇们的痛苦声响彻整个太极殿…… 七日后,太子领着文武百官、侍卫将先帝梓宫运往皇陵下葬。 先帝下葬还需等约莫一个月的时间,魏胤珩才能正式登基为帝,当然,期间所有国事皆由太子处理。 三月初二,魏胤珩登基为帝,改元永昌。 太子登基为帝,也要给东宫的所有女眷晋升品阶,让她们搬入后宫。 新皇下的第一道圣旨是册封,温婉贤良,淑德含章,育有长嗣的良娣萧氏为后。 贺良媛册封为正一品贤妃,许良娣册封九嫔之首昭仪,任良媛册封为昭容,裴承徽册封为昭媛,剩下的陆承徽等人则册封为婕妤、美人等品阶。 贺良媛册封了妃位,就是自进宫后一直不受宠的裴承徽,也因裴家有从龙之功封了个九嫔之位。 而许良媛却因许家早已暗中投靠翟贵妃的缘故,只封了昭仪之位,这还是魏胤珩看她进宫后安分守己,以及不想寒了有从龙之功的功臣份上,才赏了她一个九嫔之首的位置。 皇帝颁发的第二道圣旨是:立长子魏承琞为储君。 第210章 登基、册封 南门的厮杀声,在东宫都听到了,大部分女眷都躲在自个宫、院里惶恐不已,唯有任良媛、贺良媛两人赶来长乐宫陪着萧绾妤。 被吵醒的萧绾妤提心吊胆着,一直在担忧魏胤珩的安危。 今日白日女眷们离去后,林泰安将魏胤珩留下的纸条交给她,并告诉她,魏胤珩已在半路返回长安,并未前往恒山。 他留给她的纸条也写着,让她相信他,等待他办完事情后平安归来。 林泰安老实交代,魏胤珩之所以一早不坦白告诉她,是担心告诉她后,她会胡思乱想不能安心坐月子,这才瞒着。 方才宫人来禀:晋王领兵进宫,她便询问林泰安,魏胤珩要办的事儿是不是这件事儿。 事到如今,林泰安也不再瞒她,简单交代了一下太子的计划,并信誓旦旦地让她等待太子的好消息。 她相信他的能力,但还是忍不住担心他…… 天色微亮,以一敌三的晋王最终死在了襄王的刀下,晋王逼宫以失败告终。 魏胤珩让林元清传口信回去给萧绾妤:他暂时不得空回东宫见她。 晋王一脉勾结北衙军、禁卫军谋逆逼宫,翟贵妃毒害皇帝,皇帝驾崩,发讣告,灵堂摆设,停灵哭丧等诸多事务,他确实不能立马抽身回去见她。 知晓他平安无事,成为赢家,萧绾妤悬着的心终于稳稳落回肚子,她也不计较他暂时不能回来的事儿。 她让青黛亲自去各宫各院传话,让所有女眷检查自个住所,将颜色艳丽的物件,华贵的摆设统统收起来,不合时宜的东西赶紧处理掉。 另外让林泰安也去查办东宫其他地方。 此外,让任良媛、贺良媛让宫人将守孝期间该备的物品抓紧时间去备齐,万不可有缺漏。 青萝也忙里抽空亲自给她赶缝明日跪灵哭丧时用到的护膝。 哭丧一跪就跪上一日,还要连跪七日,事发突然,长乐宫没有准备,只能临时赶缝。 皇帝昨晚驾崩,今日需要给皇帝设奠、沐浴袭衣等一系列工作,她们今日是不用去哭的,明日行小殓礼时便要开始去哭丧了。 吩咐完事情,今日出月子的萧绾妤赶忙先去泡了个澡,将身上的污秽洗刷干净,随即开始忙得不可开交。 此刻,魏胤珩也在皇宫忙得脚不着地,他将逼宫一众将领押入大狱后,便下令将晋王一脉官员抄家逮捕入狱。 翟贵妃毒害皇帝一事,因为太子尚未继位,由皇后娘娘下旨公布翟贵妃谋害皇帝的罪行,褫夺其贵妃之位,贬为庶人。 入夜时分,十来日未见的男人终于满脸倦容地回来了。 “夫君。”男人的身影刚出现在寝殿门口,萧绾妤像炮仗一样直冲冲地冲进男人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身,将脸埋入他的胸膛。 “哕哕,吓坏了?”魏胤珩铁臂一般的双手紧紧抱住怀中的小女人,温柔缱绻道歉:“对不住,孤让你担心了。” 知晓他出事直至眼下已经两日了,先是他下落不明,又是晋王逼宫,皇帝驾崩,这两日她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现下见到他,强撑的委屈、不安、担忧全都涌上心头…… 萧绾妤脸颊紧紧贴合他的胸膛,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落下,“夫君没事便好,你往后不能再这样子了,我以为你真的出事丢下我们母子三人,呜呜呜……” 小女人哭的身子一抽一抽的,着实让他心疼,又听到她说丢下他们母子三人,魏胤珩心尖一疼,嗓音沙哑地哄她,“不会的,孤不会丢下你们母子三人。” “哕哕对不住,孤答应你,往后不再刻意瞒着你事情,莫哭了好不好?” “听话,你刚出月子不能哭多了,会伤身的。” 他捧起她的脸颊,温柔深情地吻去她的泪珠子。 是他不好,把她给吓坏了…… 男人安慰一通后,她的心情好多了,想到他刚丧父,赶忙转过来安慰他,“夫君,你不要难过,我跟孩子们在呢,还有阿娘。” 魏胤珩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才明白,小女人是担心他会因皇帝去世伤心难过。 他不想把他与皇帝的关系细说,便打个马虎眼,“二皇兄逼宫,父皇骤然驾崩,孤要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由不得孤伤心难过,哕哕无需担忧孤。” 不知内情的萧绾妤只当他不想在自个面前示弱,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殿下可饿了,妾身给您备些吃食,您用过膳食早些歇息可好?” 魏胤珩温声应好,“孤先去看看孩子,等会子回来陪你。” 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只有两三个时辰的时间歇息,明日先帝小殓会更忙。 魏胤珩看完孩子用过吃食,歇了两个时辰又进宫主持大局。 天色微亮,众女眷也起来盥漱,换上丧服,匆匆用过早膳,便前往停放先帝梓宫的太极殿哭丧。 太极殿内,礼官引导众人就位,待文武百官,嫔妃、外命妇就位后,太子站在馔前撒酒祭奠,太祝读起冗长的祝文…… 在礼官导引下,太子、文武百官、嫔妃、命妇们的痛苦声响彻整个太极殿…… 七日后,太子领着文武百官、侍卫将先帝梓宫运往皇陵下葬。 先帝下葬还需等约莫一个月的时间,魏胤珩才能正式登基为帝,当然,期间所有国事皆由太子处理。 三月初二,魏胤珩登基为帝,改元永昌。 太子登基为帝,也要给东宫的所有女眷晋升品阶,让她们搬入后宫。 新皇下的第一道圣旨是册封,温婉贤良,淑德含章,育有长嗣的良娣萧氏为后。 贺良媛册封为正一品贤妃,许良娣册封九嫔之首昭仪,任良媛册封为昭容,裴承徽册封为昭媛,剩下的陆承徽等人则册封为婕妤、美人等品阶。 贺良媛册封了妃位,就是自进宫后一直不受宠的裴承徽,也因裴家有从龙之功封了个九嫔之位。 而许良媛却因许家早已暗中投靠翟贵妃的缘故,只封了昭仪之位,这还是魏胤珩看她进宫后安分守己,以及不想寒了有从龙之功的功臣份上,才赏了她一个九嫔之首的位置。 皇帝颁发的第二道圣旨是:立长子魏承琞为储君。 第211章 搬宫 立储圣旨一出,不少朝臣都唉声叹气的。 他们本想借着新帝登基大选秀女充盈后宫的机会,把女儿送进宫诞下一儿半女,争夺圣恩。 结果立储的圣旨,犹如一盆冷水把他们浇得个透心凉。 但也有人嗤之以鼻,皇太子百日没过,会不会夭折都不好说,再者,皇帝年轻,焉知皇帝不会重蹈先帝的制衡之术。 毕竟,皇家亲情最是淡薄。 不过他们很快被皇帝的第三道圣旨打脸了,皇帝的第三道圣旨:册封长女魏曦玥为镇国长公主! 魏曦玥作为嫡长女确实可以被册封为长公主,但镇国二字向来是册封大功臣的,她作为一个未满百岁的娃娃,封号为镇国,这就足以证明皇帝对她的疼爱。 有朝臣进谏反对,皇帝给出的理由是:长公主与储君一胞同生,乃是天赐大魏的祥瑞、镇国明珠,既然是天赐龙女自然能担得起镇国二字。 新帝登基连下三道圣旨皆与萧绾妤母子三人有关,就连公主都能册封镇国封号,新帝对太子的宠爱只会更甚。 废储? 只怕是很难咯…… 册封的事情处置完后,魏胤珩终于腾出手来处置晋王一脉。 逼宫当夜晋王与翟贵妃已伏诛,魏胤珩废除晋王的亲王身份贬为庶人,翟贵妃的位分是郑太后下懿旨废除,贬为庶人。 翟贵妃下的毒药在她长信宫搜出来了,这就是魏胤珩之前与郑皇后说的,“翟氏母子觊觎帝位,不惜向父皇“下毒”,儿子希望能搜出她的“罪证”。” 此外,魏胤珩为了给儿女讨回公道,不顾皇家颜面,将罪人翟氏谋害皇嗣的罪证公之于众。 翟氏一脉谋害皇室,谋逆逼宫,九族族人悉数抄家问斩,一个不留。 晋王党羽按罪处置,或抄家问斩或流放,或女眷没籍入掖庭局为奴。 至于翟氏下毒谋害襄王生母万氏一事,由于时隔太久,只有部分人证,没有物证便没有公布其罪行。 魏胤珩与郑太后商议过后,特下了道圣旨:襄王阻止晋王谋逆有功,特追封其生母万氏为正一品德妃,以资嘉赏。 …… 皇后的册封大典定在一个月后,四月初十,册封圣旨颁发后,萧绾妤便领着一众妃嫔开始搬宫。 萧绾妤的东西实在太多,不算魏胤珩与郑太后的赏赐,光是她自个的陪嫁就塞了近十个库房,光是从长乐宫搬至千秋宫,一队队骡马也是搬了足足三日才搬完。 她东西刚收拾好,各宫嫔妃便开始来送礼走动了。 之前站队许良娣的女眷们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改巴结萧绾妤了。 许良娣自个都失宠了,她们自然另外寻棵大树依靠,有宠有子的萧绾妤是最合适不过的。 一众妃嫔都在捧着萧绾妤与两个奶娃娃,魏胤珩处理完政务正往长信宫这边来。 轿辇上,正在假寐的魏胤珩突然想起黄忠来,“对了,黄忠可离开长安了?” 林泰安恭敬回道:“回殿下的话 ,黄公公昨日一早已经离开了,他说要去找他女儿团聚。” 二十年前在战乱中,黄忠与妻女走散,黄忠跟随先帝身边后也曾派人苦寻,一直寻不到。 康兴三十五年,魏胤珩曾在军营中无意间听到先帝与翟甫的对话,才知晓他的父皇一直都很不喜他,认为是他占了魏胤霖的“世子”之位。 也是那次之后,他开始有意拉拢先帝身边的人为他所用,一直追随在先帝身边,深得先帝信任的黄忠是最好的人选。 多年来魏胤珩一直派人寻找黄忠家人的下落,四、五年前终于寻到黄忠的女儿,他女儿早已嫁为人妇,还给他生了两个外孙。 拿捏了他的亲生女儿与外孙,他自然为魏胤珩所用。 没多久轿辇便抵达长秋宫,他站在房廊之下都听到殿内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陛下驾到—— ” 随着内监的高唱,魏胤珩大步跨入殿内。 一众妃嫔赶忙起身行礼,娇滴滴道:“妾身请殿下安。” 魏胤珩唤起,随口问道:“朕在门外便听到你们的笑声了,都在聊些什么?” 闻美人抢先答话:“回陛下的话,妾身们方才在与娘娘聊两位皇孙的趣事呢。” 魏胤珩已经走到两个孩子身旁,两个孩子分别被萧绾妤与赵嬷嬷抱在怀里,两人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还挥舞肉乎乎的手臂与他打招呼。 魏胤珩心软成一团,一左一右地接过两个孩子逗了起来,完全没心思理会一众妃嫔。 被忽视的闻美人,只能尴尬地站在那儿。 看着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画面,大部分妃嫔觉得甚是刺眼,纷纷提出先行告退,提前回去准备参加今晚的家宴。 妃嫔们搬宫已收拾妥当,郑太后特意今日办家宴贺大家的乔迁之喜。 魏胤珩过来就是接萧绾妤去家宴的,两人逗了一会儿孩子,便把带着他们一起去朕太后居住的寿安宫。 一家四口抵达时,正殿内坐着孙太妃与康王,襄王也领着冯孺人、廖孺人以及一个八岁的庶子,一个六岁的庶子,一个四岁的庶女过来拜见郑太后。 行过礼后,郑皇后笑呵呵地从两位乳娘手里抱过年年、元元,这个抱一会儿,那个亲一下,忙得那叫一个应接不暇。 孙太妃乐呵呵地打趣她,“皇后娘娘搬进后宫,姐姐往后更忙咯,孙儿都带不过来了。” 郑太后笑盈盈回道:“皇后将来掌管庶务忙,正好我来带他们。” “阿娘真好,往后年年与元元就劳烦阿娘了。”萧绾妤贴着郑太后,软糯地撒娇。 郑太后婆媳两打趣几句,襄王家的三个孩子一起玩去嚷嚷着看弟弟妹妹,郑太后便把孩子交给乳娘。 三个小家伙很喜欢白白胖胖的弟弟妹妹,围在一块叽叽喳喳地逗他们。 大人们聊起家常,襄王过几日便要离开长安前往封地襄阳,今日特意带家眷过来拜别郑太后的。 本朝刚开国没几年,先帝未曾对几位封王皇子下旨,要他们前往封地,无诏不得入京,襄王也不是不可以像康王一样留在京城。 康王与孙淑妃都不舍得郑太后母子,为了留在京城,康王提出做个不理朝政的闲散王爷,廿几年的感情,魏胤珩信得过他,让他差事照办即可,别想着偷懒做个闲散王爷。 襄王与魏胤珩感情不深厚,为了避嫌他才主动提出要去封地。 第211章 搬宫 立储圣旨一出,不少朝臣都唉声叹气的。 他们本想借着新帝登基大选秀女充盈后宫的机会,把女儿送进宫诞下一儿半女,争夺圣恩。 结果立储的圣旨,犹如一盆冷水把他们浇得个透心凉。 但也有人嗤之以鼻,皇太子百日没过,会不会夭折都不好说,再者,皇帝年轻,焉知皇帝不会重蹈先帝的制衡之术。 毕竟,皇家亲情最是淡薄。 不过他们很快被皇帝的第三道圣旨打脸了,皇帝的第三道圣旨:册封长女魏曦玥为镇国长公主! 魏曦玥作为嫡长女确实可以被册封为长公主,但镇国二字向来是册封大功臣的,她作为一个未满百岁的娃娃,封号为镇国,这就足以证明皇帝对她的疼爱。 有朝臣进谏反对,皇帝给出的理由是:长公主与储君一胞同生,乃是天赐大魏的祥瑞、镇国明珠,既然是天赐龙女自然能担得起镇国二字。 新帝登基连下三道圣旨皆与萧绾妤母子三人有关,就连公主都能册封镇国封号,新帝对太子的宠爱只会更甚。 废储? 只怕是很难咯…… 册封的事情处置完后,魏胤珩终于腾出手来处置晋王一脉。 逼宫当夜晋王与翟贵妃已伏诛,魏胤珩废除晋王的亲王身份贬为庶人,翟贵妃的位分是郑太后下懿旨废除,贬为庶人。 翟贵妃下的毒药在她长信宫搜出来了,这就是魏胤珩之前与郑皇后说的,“翟氏母子觊觎帝位,不惜向父皇“下毒”,儿子希望能搜出她的“罪证”。” 此外,魏胤珩为了给儿女讨回公道,不顾皇家颜面,将罪人翟氏谋害皇嗣的罪证公之于众。 翟氏一脉谋害皇室,谋逆逼宫,九族族人悉数抄家问斩,一个不留。 晋王党羽按罪处置,或抄家问斩或流放,或女眷没籍入掖庭局为奴。 至于翟氏下毒谋害襄王生母万氏一事,由于时隔太久,只有部分人证,没有物证便没有公布其罪行。 魏胤珩与郑太后商议过后,特下了道圣旨:襄王阻止晋王谋逆有功,特追封其生母万氏为正一品德妃,以资嘉赏。 …… 皇后的册封大典定在一个月后,四月初十,册封圣旨颁发后,萧绾妤便领着一众妃嫔开始搬宫。 萧绾妤的东西实在太多,不算魏胤珩与郑太后的赏赐,光是她自个的陪嫁就塞了近十个库房,光是从长乐宫搬至千秋宫,一队队骡马也是搬了足足三日才搬完。 她东西刚收拾好,各宫嫔妃便开始来送礼走动了。 之前站队许良娣的女眷们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改巴结萧绾妤了。 许良娣自个都失宠了,她们自然另外寻棵大树依靠,有宠有子的萧绾妤是最合适不过的。 一众妃嫔都在捧着萧绾妤与两个奶娃娃,魏胤珩处理完政务正往长信宫这边来。 轿辇上,正在假寐的魏胤珩突然想起黄忠来,“对了,黄忠可离开长安了?” 林泰安恭敬回道:“回殿下的话 ,黄公公昨日一早已经离开了,他说要去找他女儿团聚。” 二十年前在战乱中,黄忠与妻女走散,黄忠跟随先帝身边后也曾派人苦寻,一直寻不到。 康兴三十五年,魏胤珩曾在军营中无意间听到先帝与翟甫的对话,才知晓他的父皇一直都很不喜他,认为是他占了魏胤霖的“世子”之位。 也是那次之后,他开始有意拉拢先帝身边的人为他所用,一直追随在先帝身边,深得先帝信任的黄忠是最好的人选。 多年来魏胤珩一直派人寻找黄忠家人的下落,四、五年前终于寻到黄忠的女儿,他女儿早已嫁为人妇,还给他生了两个外孙。 拿捏了他的亲生女儿与外孙,他自然为魏胤珩所用。 没多久轿辇便抵达长秋宫,他站在房廊之下都听到殿内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陛下驾到—— ” 随着内监的高唱,魏胤珩大步跨入殿内。 一众妃嫔赶忙起身行礼,娇滴滴道:“妾身请殿下安。” 魏胤珩唤起,随口问道:“朕在门外便听到你们的笑声了,都在聊些什么?” 闻美人抢先答话:“回陛下的话,妾身们方才在与娘娘聊两位皇孙的趣事呢。” 魏胤珩已经走到两个孩子身旁,两个孩子分别被萧绾妤与赵嬷嬷抱在怀里,两人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还挥舞肉乎乎的手臂与他打招呼。 魏胤珩心软成一团,一左一右地接过两个孩子逗了起来,完全没心思理会一众妃嫔。 被忽视的闻美人,只能尴尬地站在那儿。 看着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画面,大部分妃嫔觉得甚是刺眼,纷纷提出先行告退,提前回去准备参加今晚的家宴。 妃嫔们搬宫已收拾妥当,郑太后特意今日办家宴贺大家的乔迁之喜。 魏胤珩过来就是接萧绾妤去家宴的,两人逗了一会儿孩子,便把带着他们一起去朕太后居住的寿安宫。 一家四口抵达时,正殿内坐着孙太妃与康王,襄王也领着冯孺人、廖孺人以及一个八岁的庶子,一个六岁的庶子,一个四岁的庶女过来拜见郑太后。 行过礼后,郑皇后笑呵呵地从两位乳娘手里抱过年年、元元,这个抱一会儿,那个亲一下,忙得那叫一个应接不暇。 孙太妃乐呵呵地打趣她,“皇后娘娘搬进后宫,姐姐往后更忙咯,孙儿都带不过来了。” 郑太后笑盈盈回道:“皇后将来掌管庶务忙,正好我来带他们。” “阿娘真好,往后年年与元元就劳烦阿娘了。”萧绾妤贴着郑太后,软糯地撒娇。 郑太后婆媳两打趣几句,襄王家的三个孩子一起玩去嚷嚷着看弟弟妹妹,郑太后便把孩子交给乳娘。 三个小家伙很喜欢白白胖胖的弟弟妹妹,围在一块叽叽喳喳地逗他们。 大人们聊起家常,襄王过几日便要离开长安前往封地襄阳,今日特意带家眷过来拜别郑太后的。 本朝刚开国没几年,先帝未曾对几位封王皇子下旨,要他们前往封地,无诏不得入京,襄王也不是不可以像康王一样留在京城。 康王与孙淑妃都不舍得郑太后母子,为了留在京城,康王提出做个不理朝政的闲散王爷,廿几年的感情,魏胤珩信得过他,让他差事照办即可,别想着偷懒做个闲散王爷。 襄王与魏胤珩感情不深厚,为了避嫌他才主动提出要去封地。 第212章 封后典礼 襄王前去封地确实能让魏胤珩放心一些。 “兄长去了封地,若是有困难尽管与朕提出来,无需与朕见外。” 襄王赶忙谢恩,“那愚兄先多谢陛下隆恩。” 郑太后也跟着嘱咐了他一番,随即将话题扯到他的婚事上,“你若是有相中的女郎你便提出来,届时让阿娘或是三郎给你指婚。” 襄王的王妃是翟氏女,罪人翟氏给他选的妻子,他恨透了翟氏一族,自然不可能再留着翟氏女,宫变翌日,他一碗药把人给送走了。 襄王闻言微微一愣,他是没想到郑太后居然会让他自个选择妻子,他以为会是陛下会衡量朝堂局势、关系后,随意给他指门婚事。 “儿子没有中意的女郎,阿娘替儿子做主便好。” “无妨,反正不急,你慢慢相看,阿娘再帮你留意留意。” 襄王惯是会隐忍的,以前恨错郑太后的时候,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过,郑太后倒不知道这一茬。 以前兄弟相争都过去了,郑太后怜惜他不得先帝疼爱,又认贼作母这么多年,如今他即将前往封地,唯剩他没有正妃,郑太后是真心操心他的婚事。 “那便有劳阿娘费心了。”襄王恭敬谢恩。 …… 时至夏初,封后典礼如期而至。 晨光尚未拨开云雾,魏胤珩已经将小女人从被褥中捞出来。 萧绾妤嘤咛一声,脸上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是男人用湿帕替她擦脸。 萧绾妤搂着男人的脖颈,脸颊埋入他的颈间撒娇,“夫君,困——” 魏胤珩接过青黛递来的中衣替她换上,轻声哄道:“为夫知道你困,可今儿是你的封后大典,听话,快些起来盥漱,莫要误了吉时。” 萧绾妤窝在他怀里等他给换好中衣才磨磨蹭蹭地起来,两人盥漱完,林元清去给魏胤珩更衣束发,青黛领着一群宫婢给萧绾妤梳发更衣。 几名宫婢将皇后礼服袆衣展开,深青色翟鸟纹长裙,大带蔽膝等等,一层一层穿戴好,宽袖几乎拖地,她举着手交叠平放在腹部。 随即宫人替她梳发,戴上花钗、花树后冠、两耳博鬓等饰品,雍容华贵是真的,脖子沉也是真的。 萧绾妤梗着脖子,僵着身子站了一个多时辰让她们折腾。 魏胤珩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女人苦着一张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尤其看到他浑身轻松,昂首挺胸走来时,水眸满是幽怨之色。 “夫君,累~”萧绾妤动了动僵硬的手勾着男人的手指,可怜兮兮地撒娇。 “听话,一辈子就一次,很快就好了。”魏胤珩握着她的纤细手指,柔声安慰她。 萧绾妤闻言撇撇嘴,什么很快就好,等会子还有册礼、祭拜天地宗庙、百官朝拜、接见命妇,得忙上一日了。 “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孤去把两个孩子抱过来让他们看看阿娘,沾沾喜气可好。” “好的。”萧绾妤乖巧点头。 赵嬷嬷速度很快的把两个孩子抱过来,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正精神着,窝在乳母怀里,眼睛直溜溜地看着阿娘,哼哼唧唧的叫唤着。 萧绾妤被两个小家伙萌化了,疲劳一扫而空,逗哄了片刻,外头终于传来内典引高呼:“吉时到——皇后娘娘起驾—— ” 魏胤珩让乳娘将孩子抱下去,牵着萧绾妤的手出了千秋宫登上车驾前去受册。 太极殿受册、祭拜天地宗庙,与身着十二章衮冕礼服魏胤珩并肩而立接受百官朝拜,随即回去千秋宫接受外命妇进贺…… 一道完整的流程下来,已是夜色降临,萧绾妤完全瘫在正殿的罗汉榻上。 青萝青黛两人将她扶进寝宫,寝宫内挂满大红红绸,今儿早上都没有的,她狐疑问起两人,“怎么弄这么多红绸?” 青萝青黛两人对视一眼,青萝笑呵呵接话,“今儿是娘娘的大喜之日,陛下特意吩咐装饰红绸,喜庆喜庆。” 国丧孝期未过,即便是封后大典,千秋宫也并未大肆装饰,萧绾妤以为魏胤珩是觉得委屈了她,特意给她在寝室中装扮一番,也就没再多想。 青萝青黛领着几名宫婢手脚麻利地给她卸妆拆发换去衣裳,浑身轻松不少的萧绾妤长长舒了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青平已经将吃食摆好绣桌上,“娘娘,吃食备好了。” 萧绾妤应声,搭着青萝的手过去用膳,青萝给她盛了碗鸡汤,一碗鸡汤下肚,她这才有空询问两个孩子。 大半日没见了甚是想念,“他们今儿可乖?” 青萝边给她布菜边将两位皇孙今日的日常禀报给她听,“方才赵嬷嬷来报,两位小主子已经歇下了。” 萧绾妤点点头,打算沐浴完再过去看看他们。 她用完晚膳终于想起自个男人了,“陛下呢?” “林公公来禀,陛下等会子过来,主子,奴婢先伺候您沐浴。” 萧绾妤跟着青萝去沐浴,吃饱喝足,泡了小半个时辰的汤浴,她终于活了过来。 青黛替她擦拭好身体的水珠,拿来一袭织金大红寝衣给她换上。 萧绾妤有些无语,大红色的寝室,大红的寝衣,至于这么夸张吗? 罢了,今日是大喜之日,由她们折腾算了,她们开心就好…… “主子,小心。”青黛扶着萧绾妤走出浴室,此刻,寝室内已经大变样了。 入目是墙上贴着好几张大红囍字,龙凤花烛高燃,边上摆着桂圆、莲子、福饼等各类干果点心。 床上挂着绣有百子千孙的喜帐,榻上摆着鸳鸯戏\/水喜被,上面摆着红枣、莲子等干果。 魏胤珩一身浓艳的织金大红色寝衣显得他俊美的面容多了几分妖治,衬得他愈发气宇轩昂,龙章凤姿 。 萧绾妤还是第一次看他穿大红色的衣裳,看得有些失神了。 “夫人,过来。”男人朝她伸出手,俊美的脸上挂着温柔宠溺的笑容。 第212章 封后典礼 襄王前去封地确实能让魏胤珩放心一些。 “兄长去了封地,若是有困难尽管与朕提出来,无需与朕见外。” 襄王赶忙谢恩,“那愚兄先多谢陛下隆恩。” 郑太后也跟着嘱咐了他一番,随即将话题扯到他的婚事上,“你若是有相中的女郎你便提出来,届时让阿娘或是三郎给你指婚。” 襄王的王妃是翟氏女,罪人翟氏给他选的妻子,他恨透了翟氏一族,自然不可能再留着翟氏女,宫变翌日,他一碗药把人给送走了。 襄王闻言微微一愣,他是没想到郑太后居然会让他自个选择妻子,他以为会是陛下会衡量朝堂局势、关系后,随意给他指门婚事。 “儿子没有中意的女郎,阿娘替儿子做主便好。” “无妨,反正不急,你慢慢相看,阿娘再帮你留意留意。” 襄王惯是会隐忍的,以前恨错郑太后的时候,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过,郑太后倒不知道这一茬。 以前兄弟相争都过去了,郑太后怜惜他不得先帝疼爱,又认贼作母这么多年,如今他即将前往封地,唯剩他没有正妃,郑太后是真心操心他的婚事。 “那便有劳阿娘费心了。”襄王恭敬谢恩。 …… 时至夏初,封后典礼如期而至。 晨光尚未拨开云雾,魏胤珩已经将小女人从被褥中捞出来。 萧绾妤嘤咛一声,脸上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是男人用湿帕替她擦脸。 萧绾妤搂着男人的脖颈,脸颊埋入他的颈间撒娇,“夫君,困——” 魏胤珩接过青黛递来的中衣替她换上,轻声哄道:“为夫知道你困,可今儿是你的封后大典,听话,快些起来盥漱,莫要误了吉时。” 萧绾妤窝在他怀里等他给换好中衣才磨磨蹭蹭地起来,两人盥漱完,林元清去给魏胤珩更衣束发,青黛领着一群宫婢给萧绾妤梳发更衣。 几名宫婢将皇后礼服袆衣展开,深青色翟鸟纹长裙,大带蔽膝等等,一层一层穿戴好,宽袖几乎拖地,她举着手交叠平放在腹部。 随即宫人替她梳发,戴上花钗、花树后冠、两耳博鬓等饰品,雍容华贵是真的,脖子沉也是真的。 萧绾妤梗着脖子,僵着身子站了一个多时辰让她们折腾。 魏胤珩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女人苦着一张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尤其看到他浑身轻松,昂首挺胸走来时,水眸满是幽怨之色。 “夫君,累~”萧绾妤动了动僵硬的手勾着男人的手指,可怜兮兮地撒娇。 “听话,一辈子就一次,很快就好了。”魏胤珩握着她的纤细手指,柔声安慰她。 萧绾妤闻言撇撇嘴,什么很快就好,等会子还有册礼、祭拜天地宗庙、百官朝拜、接见命妇,得忙上一日了。 “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孤去把两个孩子抱过来让他们看看阿娘,沾沾喜气可好。” “好的。”萧绾妤乖巧点头。 赵嬷嬷速度很快的把两个孩子抱过来,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正精神着,窝在乳母怀里,眼睛直溜溜地看着阿娘,哼哼唧唧的叫唤着。 萧绾妤被两个小家伙萌化了,疲劳一扫而空,逗哄了片刻,外头终于传来内典引高呼:“吉时到——皇后娘娘起驾—— ” 魏胤珩让乳娘将孩子抱下去,牵着萧绾妤的手出了千秋宫登上车驾前去受册。 太极殿受册、祭拜天地宗庙,与身着十二章衮冕礼服魏胤珩并肩而立接受百官朝拜,随即回去千秋宫接受外命妇进贺…… 一道完整的流程下来,已是夜色降临,萧绾妤完全瘫在正殿的罗汉榻上。 青萝青黛两人将她扶进寝宫,寝宫内挂满大红红绸,今儿早上都没有的,她狐疑问起两人,“怎么弄这么多红绸?” 青萝青黛两人对视一眼,青萝笑呵呵接话,“今儿是娘娘的大喜之日,陛下特意吩咐装饰红绸,喜庆喜庆。” 国丧孝期未过,即便是封后大典,千秋宫也并未大肆装饰,萧绾妤以为魏胤珩是觉得委屈了她,特意给她在寝室中装扮一番,也就没再多想。 青萝青黛领着几名宫婢手脚麻利地给她卸妆拆发换去衣裳,浑身轻松不少的萧绾妤长长舒了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青平已经将吃食摆好绣桌上,“娘娘,吃食备好了。” 萧绾妤应声,搭着青萝的手过去用膳,青萝给她盛了碗鸡汤,一碗鸡汤下肚,她这才有空询问两个孩子。 大半日没见了甚是想念,“他们今儿可乖?” 青萝边给她布菜边将两位皇孙今日的日常禀报给她听,“方才赵嬷嬷来报,两位小主子已经歇下了。” 萧绾妤点点头,打算沐浴完再过去看看他们。 她用完晚膳终于想起自个男人了,“陛下呢?” “林公公来禀,陛下等会子过来,主子,奴婢先伺候您沐浴。” 萧绾妤跟着青萝去沐浴,吃饱喝足,泡了小半个时辰的汤浴,她终于活了过来。 青黛替她擦拭好身体的水珠,拿来一袭织金大红寝衣给她换上。 萧绾妤有些无语,大红色的寝室,大红的寝衣,至于这么夸张吗? 罢了,今日是大喜之日,由她们折腾算了,她们开心就好…… “主子,小心。”青黛扶着萧绾妤走出浴室,此刻,寝室内已经大变样了。 入目是墙上贴着好几张大红囍字,龙凤花烛高燃,边上摆着桂圆、莲子、福饼等各类干果点心。 床上挂着绣有百子千孙的喜帐,榻上摆着鸳鸯戏\/水喜被,上面摆着红枣、莲子等干果。 魏胤珩一身浓艳的织金大红色寝衣显得他俊美的面容多了几分妖治,衬得他愈发气宇轩昂,龙章凤姿 。 萧绾妤还是第一次看他穿大红色的衣裳,看得有些失神了。 “夫人,过来。”男人朝她伸出手,俊美的脸上挂着温柔宠溺的笑容。 第213章 缔结良缘,共赴白首之约 青黛轻轻推了推她的腰身,萧绾妤这才回过神来,朝男人走过去。 “夫人是看呆了么?” 小女人呆呆的模样很是可爱,魏胤珩没忍住垂首亲了她一口。 “夫君,怎么突然想起弄这些东西来了?”萧绾妤未施粉黛的小脸上浮出几缕红晕,羞涩地垂下头。 魏胤珩挽起她鬓边的碎发,目光神情缱绻道:“今日起哕哕就是为夫名正言顺的嫡妻,该有的礼节自然是要有的。” 当年的新婚之夜他就备下这些东西,只是当时她身子不适才作罢。 魏胤珩牵起她的手走向床榻,林泰安拍了拍手掌,小内监捧着鎏金梨花木呈盘走了进来,呈盘上放着碗肉片。 林泰安笑呵呵地唱道:“请陛下、娘娘共食“同牢”—— ” 魏胤珩拿起碗、箸,夹了块牛肉片递至萧绾妤嘴边,“咬一口。” 萧绾妤怯怯地咬了一口,魏胤珩把剩下的半块肉吃罢,随即给她夹了块猪肉片,两人一人一口享用碗里的牛肉、猪肉、羊肉片。 两人同席而坐,同器而食,行过“同牢”礼象征两人往后互相扶持,福寿同享。 林元清接过魏胤珩递来的空碗,另一个宫人托着另一个呈盘上前,呈盘里放着被切成的两半瓢用红线连起来的匏瓜,瓢里盛了酒。 “请陛下,娘娘共饮合卺酒—— ” 两人分别拿起瓢,萧绾妤喝掉瓢中一半的酒,按照林泰安的提醒,把自个的瓢递至男人唇边,对上小姑娘娇羞的面容,魏胤珩温柔一笑,喝完她瓢里的酒,把自个瓢里的酒递给她。 两人喝完合卺酒,宫人捧另一个呈盘过来,呈盘之上放着一把金剪子,一根红绳,一个锦袋。 魏胤珩接过呈盘,林泰安领着宫人笑呵呵恭贺:“恭贺陛下与娘娘良缘永结,永偕白首。” 得了魏胤珩“赏”字后,颠颠儿地退了下去。 魏胤珩将人抱进怀里,让小女人侧坐在他腿上,捻起她的一缕墨发,拿起金剪子“咔嚓”剪下,如法炮制也剪了自个一缕墨发。 看着男人将两缕墨发缠在一起 ,用红绳绑起同心结,萧绾妤眼眶一热,她以妾礼入东宫,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有结发礼了。 没想到,男人还是补给她了…… 她小手握住男人的掌心,声音温软地喊了声“夫君”。 魏胤珩温柔应声,亲了亲她泛红的眼尾,手下动作不停,声音缱绻念道:“三牢同食,合卺共饮,我魏胤珩愿与你萧绾妤缔结良缘,白首永偕。” “哕哕可愿与为夫共赴白首之约?” 话落,魏胤珩将绑好的结发装入锦袋中,把锦袋放至萧绾妤掌心里。 萧绾妤握紧手中的“结发”,眼眸泛红地点头。 魏胤珩垂首,吻上她的唇瓣,齿关被扣开,久别的酥麻感让两人互相抱紧对方,男人修长的手指沿着小女人纤弱的脊骨一路向下。 萧绾妤浑身战栗,猛地,她按住男人的大掌,唇瓣与男人分离,抬起娇「艳」「靡」丽的小脸,嗓音沙哑地阻止他,“夫,夫君,咱们尚未出热孝……” 魏胤珩脸色立马垮了下来:“……” 先帝不配他敬重,他已经把热孝给忘了,可他又不能与小女人明说…… 他将脸埋进小女人的颈间,忿忿吸了一口软肉,沙哑的声音带有几分委屈,“没事的,咱们方才也喝酒了。” 上次新婚之夜没能圆成房,这次是结发新婚之夜,他不想只能看不能吃…… “这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感受到他难忍的反应后,萧绾妤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亲他的薄唇,哄他,“夫君,妾身往后再补给你可好。” 怀中的小女人双颊绯红,水盈盈的眼眸带着些许妩媚,红唇潋滟凝着湿意。 魏胤珩深邃的眼眸翻涌着浓烈暗色,他喉结上下滚动,斩钉截铁地拒绝她,“不好!” 他好不容易克服心魔,体会到个中滋味,她也好不容易出了月子,他哪里肯再等。 他从她身上翻身起来,抄起与龙凤红烛摆在一起的酒壶提回床榻。 萧绾妤还没搞清楚他想做什么,只见他抬手将酒壶里的酒倒入口中,垂首贴上她的唇瓣,将酒渡了过来,一连渡了几口,直至酒壶中的酒被她喝尽。 魏胤珩贴在她耳畔,声音沙哑哄道:“这是咱们这辈子最后一次新婚之夜,良辰吉时,哕哕舍得这般错过吗……” 被喂了一壶酒的萧绾妤脑袋晕乎乎的,还没听清他的话,便被放倒在鸳鸯\/戏\/水的软枕上。 龙凤红烛摇曳,两人的影子被投在绣着“百子千孙”的帐幔之上,魏胤珩汗如雨下的后背躬着,他怀中的萧绾妤双眸难以聚焦,腰脊与颈脖一同后仰到极致,织金大红寝衣被堆叠在腰窝处…… 第213章 缔结良缘,共赴白首之约 青黛轻轻推了推她的腰身,萧绾妤这才回过神来,朝男人走过去。 “夫人是看呆了么?” 小女人呆呆的模样很是可爱,魏胤珩没忍住垂首亲了她一口。 “夫君,怎么突然想起弄这些东西来了?”萧绾妤未施粉黛的小脸上浮出几缕红晕,羞涩地垂下头。 魏胤珩挽起她鬓边的碎发,目光神情缱绻道:“今日起哕哕就是为夫名正言顺的嫡妻,该有的礼节自然是要有的。” 当年的新婚之夜他就备下这些东西,只是当时她身子不适才作罢。 魏胤珩牵起她的手走向床榻,林泰安拍了拍手掌,小内监捧着鎏金梨花木呈盘走了进来,呈盘上放着碗肉片。 林泰安笑呵呵地唱道:“请陛下、娘娘共食“同牢”—— ” 魏胤珩拿起碗、箸,夹了块牛肉片递至萧绾妤嘴边,“咬一口。” 萧绾妤怯怯地咬了一口,魏胤珩把剩下的半块肉吃罢,随即给她夹了块猪肉片,两人一人一口享用碗里的牛肉、猪肉、羊肉片。 两人同席而坐,同器而食,行过“同牢”礼象征两人往后互相扶持,福寿同享。 林元清接过魏胤珩递来的空碗,另一个宫人托着另一个呈盘上前,呈盘里放着被切成的两半瓢用红线连起来的匏瓜,瓢里盛了酒。 “请陛下,娘娘共饮合卺酒—— ” 两人分别拿起瓢,萧绾妤喝掉瓢中一半的酒,按照林泰安的提醒,把自个的瓢递至男人唇边,对上小姑娘娇羞的面容,魏胤珩温柔一笑,喝完她瓢里的酒,把自个瓢里的酒递给她。 两人喝完合卺酒,宫人捧另一个呈盘过来,呈盘之上放着一把金剪子,一根红绳,一个锦袋。 魏胤珩接过呈盘,林泰安领着宫人笑呵呵恭贺:“恭贺陛下与娘娘良缘永结,永偕白首。” 得了魏胤珩“赏”字后,颠颠儿地退了下去。 魏胤珩将人抱进怀里,让小女人侧坐在他腿上,捻起她的一缕墨发,拿起金剪子“咔嚓”剪下,如法炮制也剪了自个一缕墨发。 看着男人将两缕墨发缠在一起 ,用红绳绑起同心结,萧绾妤眼眶一热,她以妾礼入东宫,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有结发礼了。 没想到,男人还是补给她了…… 她小手握住男人的掌心,声音温软地喊了声“夫君”。 魏胤珩温柔应声,亲了亲她泛红的眼尾,手下动作不停,声音缱绻念道:“三牢同食,合卺共饮,我魏胤珩愿与你萧绾妤缔结良缘,白首永偕。” “哕哕可愿与为夫共赴白首之约?” 话落,魏胤珩将绑好的结发装入锦袋中,把锦袋放至萧绾妤掌心里。 萧绾妤握紧手中的“结发”,眼眸泛红地点头。 魏胤珩垂首,吻上她的唇瓣,齿关被扣开,久别的酥麻感让两人互相抱紧对方,男人修长的手指沿着小女人纤弱的脊骨一路向下。 萧绾妤浑身战栗,猛地,她按住男人的大掌,唇瓣与男人分离,抬起娇「艳」「靡」丽的小脸,嗓音沙哑地阻止他,“夫,夫君,咱们尚未出热孝……” 魏胤珩脸色立马垮了下来:“……” 先帝不配他敬重,他已经把热孝给忘了,可他又不能与小女人明说…… 他将脸埋进小女人的颈间,忿忿吸了一口软肉,沙哑的声音带有几分委屈,“没事的,咱们方才也喝酒了。” 上次新婚之夜没能圆成房,这次是结发新婚之夜,他不想只能看不能吃…… “这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感受到他难忍的反应后,萧绾妤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亲他的薄唇,哄他,“夫君,妾身往后再补给你可好。” 怀中的小女人双颊绯红,水盈盈的眼眸带着些许妩媚,红唇潋滟凝着湿意。 魏胤珩深邃的眼眸翻涌着浓烈暗色,他喉结上下滚动,斩钉截铁地拒绝她,“不好!” 他好不容易克服心魔,体会到个中滋味,她也好不容易出了月子,他哪里肯再等。 他从她身上翻身起来,抄起与龙凤红烛摆在一起的酒壶提回床榻。 萧绾妤还没搞清楚他想做什么,只见他抬手将酒壶里的酒倒入口中,垂首贴上她的唇瓣,将酒渡了过来,一连渡了几口,直至酒壶中的酒被她喝尽。 魏胤珩贴在她耳畔,声音沙哑哄道:“这是咱们这辈子最后一次新婚之夜,良辰吉时,哕哕舍得这般错过吗……” 被喂了一壶酒的萧绾妤脑袋晕乎乎的,还没听清他的话,便被放倒在鸳鸯\/戏\/水的软枕上。 龙凤红烛摇曳,两人的影子被投在绣着“百子千孙”的帐幔之上,魏胤珩汗如雨下的后背躬着,他怀中的萧绾妤双眸难以聚焦,腰脊与颈脖一同后仰到极致,织金大红寝衣被堆叠在腰窝处…… 第214章 日常1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盛夏。 天色微亮,朝熹初显,千秋宫宫门大开,一群打扮艳丽的妃嫔们款款走进千秋宫正殿。 宫婢们给众人端上茶水点心,众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闲聊。 裴昭媛抿了口热茶,慢悠悠开口:“听闻朝堂催促陛下选秀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何时有新的姐妹入宫呢?” 吕美人,也就是旧时的吕昭训,淡淡睨了她一眼,接过话:“裴昭媛是觉得宫中的姐妹太少了,想接家中的姐妹入宫陪伴?” “吕美人哪里的话,本宫不过是觉得太子与长公主在宫中无玩伴,若是新人妹妹入宫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太子与长公主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话落,殿内响起珠帘响动的声音,青萝青黛扶着萧绾妤款款走出来,众人止住了声,敛起看好戏的神色,行礼请安:“妾身请皇后娘娘金安,愿皇后娘娘起居无恙。” “起来。”萧绾妤坐下后,温声免礼。 接过青黛递来的蜜水润了润喉,才徐徐询问:“方才在说什么事儿,这般热闹,本宫在里面都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众人目光投向裴昭媛,裴昭媛只得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许昭仪轻笑一声,接过话:“吕美人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陛下久未进后宫,诸位妹妹整日自怜自艾的,宫中愈发冷清。” “如今国丧已过,皇后娘娘管理六宫,是否该劝劝陛下采选秀女入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陛下自登基后从未去过其他人的寝宫,进后宫也只是去皇后娘娘的千秋宫留宿,美其名曰为先帝守孝。 先帝驾崩第二年,朝臣上奏恳请陛下采选秀女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陛下又是要为先帝守孝三年,又是朕方登基,理应以国事为重,不可沉迷享乐为由拒绝了选秀。 如今是陛下登基的第四年,三年国丧早过,陛下膝下仍旧仅有太子与长公主两个皇嗣,陛下哪里还有理由拒绝选秀一事。 贺贤妃淡淡一笑,语气慵懒地开口:“许昭仪此言差矣,本宫日日不得空,可没有自怜自艾。” 什么自怜自艾,不过是在暗示后宫妃嫔不满皇后娘娘独占陛下恩宠,又不规劝陛下雨露均沾罢了。 其余女眷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嫌弃之色。 许昭仪冷笑回道:“贤妃娘娘协助皇后娘娘处理六宫庶务,自然无暇自怜自艾了。” 贺贤妃无恩宠,还有协助管理后宫之权,父兄又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她们要有这待遇、依靠,她们也不会埋怨皇后啊。 “诸位妹妹与其掐尖好斗,不若多想想法子该如何笼络圣心,本宫可没义务替你们争宠。”萧绾妤可不稀罕贤后的名声,脸色稍冷怼了回去。 这些女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魏胤珩不进后宫,她们也不安分守己,尽给她惹麻烦。 不是比吃穿用度,就是拉帮结派惹是生非,今儿陆婕妤在御花园教训严美人,明儿裴昭媛与孔婕妤在御花园打架,后日闻美人前去太明殿送吃食给陛下,引得后宫妃嫔跟风效仿等等诸多麻烦事。 想要恩宠自个凭本事争取,只要她们有本事,只要她们不作死惹得后宫不宁,她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可想要她劝魏胤珩雨露均沾,想都别想,萧绾妤可不会把自个的夫君往外推。 萧绾妤继续道:“至于采选秀女,此乃陛下家事,出嫁从夫,本宫听陛下的。” “你们皆是东宫旧人,你们若是想为陛下分忧,尽可去规劝陛下。” 拿她儿女说事,那她便拿出嫁从夫怼回去。 什么为皇家开枝散叶,别以为她不知道,许家与裴家见许昭仪与裴昭媛不得宠,打算再送女儿进宫。 选秀是最好的途径,最起码吃相没那么难看。 许家要送的是许昭仪继母所出的嫡妹,芳龄十七,一直未议亲,打的就是这主意。 也不知道许家人是如何与许昭仪说的,以致许昭仪直言不讳地让萧绾妤去劝陛下答应朝臣采选秀女进宫。 以许昭仪为首的女眷被萧绾妤的话怼得哑口无言,满心失望,满脸尴尬。 规劝陛下雨露均沾是中宫的职责,她们只是不得宠的妾室,就是没法规劝才找上皇后的,结果却是失望而归。 陛下一直不召她们侍寝,她们也是着急的,这才想着指不定新人进宫,陛下会召新人侍寝。 唯有陛下召人侍寝,她们才有机会重新获得恩宠,陛下每日只去千秋宫,她们哪有机会获得恩宠,她们本就无宠,哪里还敢截皇后娘娘的恩宠。 萧绾妤目光扫了一下底下神色各异的众人,下逐客令,“ 若无其他事情,便散了,本宫还有事儿与贤妃相商。” 目的没达成,吃了一顿瘪的众人也不愿多留,起身行礼告退。 众女眷走后,贺贤妃极为不屑地吐槽道:“这些人自个没本事笼络陛下,竟然还敢埋怨姐姐,真是好生不要脸。” “好啦,与她们置气做什么。”萧绾妤笑盈盈地将人领入寝室外间,让青萝把自个备好的东西拿给她。 青萝应声给她捧来一个包袱,还有一封信,贺贤妃看到后十分欣喜地接过,“任姐姐又给我们来信了?” 萧绾妤笑着点点头,“是啊,她来信说已经安顿好,这次还给我们送了些特产过来。” 任良媛,魏胤珩登基后册封为正二品昭容,去岁她唯一的胞弟高中,她胞弟知晓她是为了自个才进宫,知晓她不喜宫中生活,感叹若能带她离开,外放当官也是极好的。 若是胞弟想要仕途顺畅位极人臣,任昭容也愿意留在宫中为其谋前程,胞弟对仕途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她自然也愿意与胞弟外放的。 只是,宫妃离宫谈何容易。 后来,是萧绾妤无意中得知她有此烦恼,便让她试着与魏胤珩求情出宫。 萧绾妤与任昭容一直相处不错,魏胤珩如今不进后宫,她既然有心想离开,萧绾妤也不忍她在深宫中孤独终老。 也不知道任昭容怎么求的魏胤珩,魏胤珩后来准许了她的请求。 任昭容在魏胤珩的安排下,去岁秋季入了宫中内道场的道观修行,今岁初春的时候,任昭容修行的道观失火,她已“葬身火海”。 魏胤珩给她办了新的户籍放她出宫,她胞弟也外放回到祖籍江南,两个月前姐弟俩已经抵达江南,这是第二份送来的书信。 任昭容的事儿也就魏胤珩、萧绾妤、贺贤妃三人知晓,如今又收到她的书信,贺贤妃很是高兴。 两人聊了一会儿任昭容,贺贤妃便迫不及待提出要回去看信。 “成,本宫也要给陛下准备早膳,便不留你了。” 今儿是十五,魏胤珩差不多要下朝过来,用完膳,两人等会子还要过去向郑太后请安,顺道看看两个孩子,确实没空多留贺贤妃。 …… 承乾宫之上,魏胤珩一身赭黄龙袍坐在龙椅之上,底下出列的官员正在上奏各部的公事。 “嗯—— 嗯——” 慷慨激昂的声音中突然有道奶声奶气的哼唧声响起,前方几位大人遁声望去,发现声音是从康王那传来的。 只见康王宽大的袖子里冒出个小屁「股」,正哼唧哼唧地往他袖子里转。 康王眼皮子狂跳,哎呦喂,这小祖宗哟,什么时候遛进来的,又来扒拉他的袖子。 “撕拉”一声声响,康王的袖子被扯破了,“咚”的一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从他宽袖掉落在地上,肉乎乎的小手还扒拉着康王破掉的袖子,睁着圆碌碌的眼睛看着康王,“四叔。” 第214章 日常1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盛夏。 天色微亮,朝熹初显,千秋宫宫门大开,一群打扮艳丽的妃嫔们款款走进千秋宫正殿。 宫婢们给众人端上茶水点心,众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闲聊。 裴昭媛抿了口热茶,慢悠悠开口:“听闻朝堂催促陛下选秀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何时有新的姐妹入宫呢?” 吕美人,也就是旧时的吕昭训,淡淡睨了她一眼,接过话:“裴昭媛是觉得宫中的姐妹太少了,想接家中的姐妹入宫陪伴?” “吕美人哪里的话,本宫不过是觉得太子与长公主在宫中无玩伴,若是新人妹妹入宫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太子与长公主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话落,殿内响起珠帘响动的声音,青萝青黛扶着萧绾妤款款走出来,众人止住了声,敛起看好戏的神色,行礼请安:“妾身请皇后娘娘金安,愿皇后娘娘起居无恙。” “起来。”萧绾妤坐下后,温声免礼。 接过青黛递来的蜜水润了润喉,才徐徐询问:“方才在说什么事儿,这般热闹,本宫在里面都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众人目光投向裴昭媛,裴昭媛只得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许昭仪轻笑一声,接过话:“吕美人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陛下久未进后宫,诸位妹妹整日自怜自艾的,宫中愈发冷清。” “如今国丧已过,皇后娘娘管理六宫,是否该劝劝陛下采选秀女入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陛下自登基后从未去过其他人的寝宫,进后宫也只是去皇后娘娘的千秋宫留宿,美其名曰为先帝守孝。 先帝驾崩第二年,朝臣上奏恳请陛下采选秀女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陛下又是要为先帝守孝三年,又是朕方登基,理应以国事为重,不可沉迷享乐为由拒绝了选秀。 如今是陛下登基的第四年,三年国丧早过,陛下膝下仍旧仅有太子与长公主两个皇嗣,陛下哪里还有理由拒绝选秀一事。 贺贤妃淡淡一笑,语气慵懒地开口:“许昭仪此言差矣,本宫日日不得空,可没有自怜自艾。” 什么自怜自艾,不过是在暗示后宫妃嫔不满皇后娘娘独占陛下恩宠,又不规劝陛下雨露均沾罢了。 其余女眷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嫌弃之色。 许昭仪冷笑回道:“贤妃娘娘协助皇后娘娘处理六宫庶务,自然无暇自怜自艾了。” 贺贤妃无恩宠,还有协助管理后宫之权,父兄又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她们要有这待遇、依靠,她们也不会埋怨皇后啊。 “诸位妹妹与其掐尖好斗,不若多想想法子该如何笼络圣心,本宫可没义务替你们争宠。”萧绾妤可不稀罕贤后的名声,脸色稍冷怼了回去。 这些女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魏胤珩不进后宫,她们也不安分守己,尽给她惹麻烦。 不是比吃穿用度,就是拉帮结派惹是生非,今儿陆婕妤在御花园教训严美人,明儿裴昭媛与孔婕妤在御花园打架,后日闻美人前去太明殿送吃食给陛下,引得后宫妃嫔跟风效仿等等诸多麻烦事。 想要恩宠自个凭本事争取,只要她们有本事,只要她们不作死惹得后宫不宁,她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可想要她劝魏胤珩雨露均沾,想都别想,萧绾妤可不会把自个的夫君往外推。 萧绾妤继续道:“至于采选秀女,此乃陛下家事,出嫁从夫,本宫听陛下的。” “你们皆是东宫旧人,你们若是想为陛下分忧,尽可去规劝陛下。” 拿她儿女说事,那她便拿出嫁从夫怼回去。 什么为皇家开枝散叶,别以为她不知道,许家与裴家见许昭仪与裴昭媛不得宠,打算再送女儿进宫。 选秀是最好的途径,最起码吃相没那么难看。 许家要送的是许昭仪继母所出的嫡妹,芳龄十七,一直未议亲,打的就是这主意。 也不知道许家人是如何与许昭仪说的,以致许昭仪直言不讳地让萧绾妤去劝陛下答应朝臣采选秀女进宫。 以许昭仪为首的女眷被萧绾妤的话怼得哑口无言,满心失望,满脸尴尬。 规劝陛下雨露均沾是中宫的职责,她们只是不得宠的妾室,就是没法规劝才找上皇后的,结果却是失望而归。 陛下一直不召她们侍寝,她们也是着急的,这才想着指不定新人进宫,陛下会召新人侍寝。 唯有陛下召人侍寝,她们才有机会重新获得恩宠,陛下每日只去千秋宫,她们哪有机会获得恩宠,她们本就无宠,哪里还敢截皇后娘娘的恩宠。 萧绾妤目光扫了一下底下神色各异的众人,下逐客令,“ 若无其他事情,便散了,本宫还有事儿与贤妃相商。” 目的没达成,吃了一顿瘪的众人也不愿多留,起身行礼告退。 众女眷走后,贺贤妃极为不屑地吐槽道:“这些人自个没本事笼络陛下,竟然还敢埋怨姐姐,真是好生不要脸。” “好啦,与她们置气做什么。”萧绾妤笑盈盈地将人领入寝室外间,让青萝把自个备好的东西拿给她。 青萝应声给她捧来一个包袱,还有一封信,贺贤妃看到后十分欣喜地接过,“任姐姐又给我们来信了?” 萧绾妤笑着点点头,“是啊,她来信说已经安顿好,这次还给我们送了些特产过来。” 任良媛,魏胤珩登基后册封为正二品昭容,去岁她唯一的胞弟高中,她胞弟知晓她是为了自个才进宫,知晓她不喜宫中生活,感叹若能带她离开,外放当官也是极好的。 若是胞弟想要仕途顺畅位极人臣,任昭容也愿意留在宫中为其谋前程,胞弟对仕途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她自然也愿意与胞弟外放的。 只是,宫妃离宫谈何容易。 后来,是萧绾妤无意中得知她有此烦恼,便让她试着与魏胤珩求情出宫。 萧绾妤与任昭容一直相处不错,魏胤珩如今不进后宫,她既然有心想离开,萧绾妤也不忍她在深宫中孤独终老。 也不知道任昭容怎么求的魏胤珩,魏胤珩后来准许了她的请求。 任昭容在魏胤珩的安排下,去岁秋季入了宫中内道场的道观修行,今岁初春的时候,任昭容修行的道观失火,她已“葬身火海”。 魏胤珩给她办了新的户籍放她出宫,她胞弟也外放回到祖籍江南,两个月前姐弟俩已经抵达江南,这是第二份送来的书信。 任昭容的事儿也就魏胤珩、萧绾妤、贺贤妃三人知晓,如今又收到她的书信,贺贤妃很是高兴。 两人聊了一会儿任昭容,贺贤妃便迫不及待提出要回去看信。 “成,本宫也要给陛下准备早膳,便不留你了。” 今儿是十五,魏胤珩差不多要下朝过来,用完膳,两人等会子还要过去向郑太后请安,顺道看看两个孩子,确实没空多留贺贤妃。 …… 承乾宫之上,魏胤珩一身赭黄龙袍坐在龙椅之上,底下出列的官员正在上奏各部的公事。 “嗯—— 嗯——” 慷慨激昂的声音中突然有道奶声奶气的哼唧声响起,前方几位大人遁声望去,发现声音是从康王那传来的。 只见康王宽大的袖子里冒出个小屁「股」,正哼唧哼唧地往他袖子里转。 康王眼皮子狂跳,哎呦喂,这小祖宗哟,什么时候遛进来的,又来扒拉他的袖子。 “撕拉”一声声响,康王的袖子被扯破了,“咚”的一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从他宽袖掉落在地上,肉乎乎的小手还扒拉着康王破掉的袖子,睁着圆碌碌的眼睛看着康王,“四叔。” 第215章 崽崽日常 被迫御前衣冠不整的康王嘴角直抽,咬紧后牙槽,一手揪着小粉团的后衣领,“你这小子—— ” 话还没说完,前方投来一道犀利的目光,魏胤珩眼刀子正往他身上飞。 康王朝魏胤珩讪讪一笑,轻手轻脚地把小团子放在地上,顺手捋了捋被他揪皱的后衣领。 “哎呦喂,小祖宗,您怎么跑这里来了。”林泰安压低声音,苦哈着脸,疾步朝小团子走过来。 小团子以为林泰安跟他玩耍,咯咯一笑,挥舞手臂,躲在康王身后扒拉别人去了。 负责监察朝堂、百官礼仪的殿中侍御史,看到是太子扰乱朝堂秩序,只能把头扭到一旁当做没看到朝堂之上的“闹剧”。 他可不想管呀,他的同僚上次不过说了几句,被陛下寻了几个借口扣了一年的俸禄,反正太子扰乱朝堂秩序时不时来上一次,算了,眼不见为净。 “太子,过来,来阿耶这里。” 听到魏胤珩的声音,小团子从某位大人身后冒出个头,正好被林泰安逮到,一把搂进怀里。 正想带出去,小团子朝他父皇伸手,扯着嗓子喊“阿耶,抱抱——” 得到示意后,林泰安只能将小团子抱去给魏胤珩。 对于陛下抱着皇太子一起上朝,众人早就见怪不怪,底下的人继续上奏。 小团子直接窝在他怀里,揪着他的宽袖玩耍。 魏胤珩目光宠溺地望着他,任由他折腾。 小半个时辰后,终于退朝。 小团子鬼精鬼精的,跟魏胤珩上了几次朝,眼下看到文武百官退下就知道完事了,可以回宫了。 他搂着魏胤珩的脖颈,奶声奶气地喊道:“阿耶,回去找阿娘、找妹妹。” 小团子三岁半了,活泼好动得很,模样轮廓都有魏胤珩与萧绾妤的影子,若说要像谁多些,他还是像魏胤珩多一些。 魏胤珩抱起儿子走进偏殿,太子乳娘,贴身内监惶恐跪下请罪,“奴婢没看好太子殿下,请陛下恕罪。” 魏胤珩知晓自个儿子的脾气,他非要遛进来没人拦得住,训诫他们几句便算了。 “你怎么又跑来捣乱了,阿耶是不是告诉过你,阿耶在上朝时,你不能在下面捣乱?”魏胤珩抚了抚小团子的后脑勺,轻声细语地与他说道理。 “年年想阿耶了。”小团子小脸埋入他的颈间讨好地蹭了蹭。 两个小团子这两日被郑太后接去寿安宫居住,魏胤珩太忙没过去,本想昨晚过去,结果忙得太晚便没去,父子两有两日未见了。 看见儿子又用撒娇来逃避问题,魏胤珩念他年幼不忍苛责,颠了颠他的小身板,温声细语告诫他,“阿耶再与你说最后一遍,往后不许再遛进来捣乱,可记住了?” 魏胤珩倒不是败子慈父,也不是重男轻女,两个孩子一胞所生,两个孩子的出生让他体会到了初为人父的快乐,两个孩子他都同样疼爱。 只是儿子是嫡长子又是太子,将来肩上的担子很重,魏胤珩这几年才会毫无底线地惯着他,再过两年就要严厉教育了。 “好~”小团子响亮应声,见自个蒙混过关,“啪唧”亲了他父亲一口,催促着要回去看阿娘与妹妹。 父子俩一同进来的时候,萧绾妤就知道这小家伙又跑去朝堂捣乱了。 “阿娘—— ”鬼精的小团子怕被母亲说他,颠颠儿地跑过来搂住萧绾妤撒娇卖乖。 魏胤珩给他说好话,“你莫要说他了,为夫说过他,他已经知道错了。” “阿娘,年年知道错惹~” 萧绾妤轻捏小团子的小鼻子,让父子俩快去用膳。 “你出来的时候,妹妹用过早膳没有?” “用过啦。”小团子重重点头,奶声奶气回道:“妹妹跟表姐他们玩,我想阿耶了。” 所以他闹着让宫人带他去找父皇。 “听闻许昭仪今儿让你劝朕,采选秀女入宫?”魏胤珩过来的路上,林元清已经跟他禀报了今日请安发生的事儿。 “嗯,不过妾身没搭理她。” 这两年朝臣每年都会重提选秀一事,魏胤珩去岁已经答应过她,不会再选秀,也不会有新人入宫,她丝毫没将许昭仪的话放在心上。 “她若是惹你不高兴了,寻个理由处置便是了,用不着为她费心。” 萧绾妤这几年处理六宫庶务愈发熟练,加上有郑太后手把手教导,如今都无需魏胤珩操心了。 “夫君放心,妾身会看着办,不会让别人欺负到妾身头上的。” 萧绾妤抱着男人的臂弯撒娇,魏胤珩温柔一笑,给她夹了块点心喂了她一口。 小团子见父母又黏糊在一起,从凳子上滑下去 ,挤进两人中间,抱着两人的大腿,仰着小脑袋哼哼唧唧道:“要,年年也要……” 一家三口用完早膳,乘坐轿辇前往寿安宫给郑太后请安。 郑太后如今有孙万事足,没空管魏胤珩的后宫,每日就是带带两个孙子,与孙太妃一起颐养天年。 一家三口到的时候,郑太后正在偏殿的玩具房看着一群孩子玩闹,孙太妃与儿媳妇康王妃、郑峋的母亲以及她几位妯娌还有儿媳都在,萧绾妤母家几位舅母与表嫂也在,今儿人挺齐的。 萧绾妤母家除了大舅舅夫妇要留守江淮两道照看生意,偶尔过来长安小住外,郑家其余房的人与她外祖父都搬来长安,几位表兄或科考或以门荫已经入仕。 没有先帝的打压,不仅郑家儿郎都入仕混个一官半职,萧怀阙,郑家最小的儿郎也入仕了,就是萧知章也晋升为礼部尚书。 当然,身为前东宫禁军统领的郑峋郑中郎将,如今已经晋升为北衙大将军,继续负责魏胤珩的性命安全。 大人们看一群孩子在玩“过家家”看得津津有味。 玩具房内铺着毛毯,两个约莫两岁的奶娃娃睡在地上,身上盖着小锦被,孩子们面前堆着一堆木头打造的各式精致小巧的锅碗瓢盆,以及各式小巧的水果、蔬菜,几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正拿着锅碗瓢盆在做饭。 一个三四岁的小团子把“饭菜”摆好,朝一个六七岁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娃,奶声奶气开口道:“夫君,饭饭坐好咯,你去叫宝儿起来吃饭。” 此话一出,魏胤珩的脸色黑如墨汁,夫君是什么鬼? 萧绾妤看到男人的臭脸,笑得花枝招展的。 魏胤珩蹲下身子,轻声朝小团子唤道:“元元,过来阿耶这里。” “阿耶—— ”小团子这才发现父亲来了,丢下手中的“菜”,“哒哒哒”地冲进魏胤珩怀里,搂着他的脖颈,奶呼呼撒娇,“阿耶—— ” 第215章 崽崽日常 被迫御前衣冠不整的康王嘴角直抽,咬紧后牙槽,一手揪着小粉团的后衣领,“你这小子—— ” 话还没说完,前方投来一道犀利的目光,魏胤珩眼刀子正往他身上飞。 康王朝魏胤珩讪讪一笑,轻手轻脚地把小团子放在地上,顺手捋了捋被他揪皱的后衣领。 “哎呦喂,小祖宗,您怎么跑这里来了。”林泰安压低声音,苦哈着脸,疾步朝小团子走过来。 小团子以为林泰安跟他玩耍,咯咯一笑,挥舞手臂,躲在康王身后扒拉别人去了。 负责监察朝堂、百官礼仪的殿中侍御史,看到是太子扰乱朝堂秩序,只能把头扭到一旁当做没看到朝堂之上的“闹剧”。 他可不想管呀,他的同僚上次不过说了几句,被陛下寻了几个借口扣了一年的俸禄,反正太子扰乱朝堂秩序时不时来上一次,算了,眼不见为净。 “太子,过来,来阿耶这里。” 听到魏胤珩的声音,小团子从某位大人身后冒出个头,正好被林泰安逮到,一把搂进怀里。 正想带出去,小团子朝他父皇伸手,扯着嗓子喊“阿耶,抱抱——” 得到示意后,林泰安只能将小团子抱去给魏胤珩。 对于陛下抱着皇太子一起上朝,众人早就见怪不怪,底下的人继续上奏。 小团子直接窝在他怀里,揪着他的宽袖玩耍。 魏胤珩目光宠溺地望着他,任由他折腾。 小半个时辰后,终于退朝。 小团子鬼精鬼精的,跟魏胤珩上了几次朝,眼下看到文武百官退下就知道完事了,可以回宫了。 他搂着魏胤珩的脖颈,奶声奶气地喊道:“阿耶,回去找阿娘、找妹妹。” 小团子三岁半了,活泼好动得很,模样轮廓都有魏胤珩与萧绾妤的影子,若说要像谁多些,他还是像魏胤珩多一些。 魏胤珩抱起儿子走进偏殿,太子乳娘,贴身内监惶恐跪下请罪,“奴婢没看好太子殿下,请陛下恕罪。” 魏胤珩知晓自个儿子的脾气,他非要遛进来没人拦得住,训诫他们几句便算了。 “你怎么又跑来捣乱了,阿耶是不是告诉过你,阿耶在上朝时,你不能在下面捣乱?”魏胤珩抚了抚小团子的后脑勺,轻声细语地与他说道理。 “年年想阿耶了。”小团子小脸埋入他的颈间讨好地蹭了蹭。 两个小团子这两日被郑太后接去寿安宫居住,魏胤珩太忙没过去,本想昨晚过去,结果忙得太晚便没去,父子两有两日未见了。 看见儿子又用撒娇来逃避问题,魏胤珩念他年幼不忍苛责,颠了颠他的小身板,温声细语告诫他,“阿耶再与你说最后一遍,往后不许再遛进来捣乱,可记住了?” 魏胤珩倒不是败子慈父,也不是重男轻女,两个孩子一胞所生,两个孩子的出生让他体会到了初为人父的快乐,两个孩子他都同样疼爱。 只是儿子是嫡长子又是太子,将来肩上的担子很重,魏胤珩这几年才会毫无底线地惯着他,再过两年就要严厉教育了。 “好~”小团子响亮应声,见自个蒙混过关,“啪唧”亲了他父亲一口,催促着要回去看阿娘与妹妹。 父子俩一同进来的时候,萧绾妤就知道这小家伙又跑去朝堂捣乱了。 “阿娘—— ”鬼精的小团子怕被母亲说他,颠颠儿地跑过来搂住萧绾妤撒娇卖乖。 魏胤珩给他说好话,“你莫要说他了,为夫说过他,他已经知道错了。” “阿娘,年年知道错惹~” 萧绾妤轻捏小团子的小鼻子,让父子俩快去用膳。 “你出来的时候,妹妹用过早膳没有?” “用过啦。”小团子重重点头,奶声奶气回道:“妹妹跟表姐他们玩,我想阿耶了。” 所以他闹着让宫人带他去找父皇。 “听闻许昭仪今儿让你劝朕,采选秀女入宫?”魏胤珩过来的路上,林元清已经跟他禀报了今日请安发生的事儿。 “嗯,不过妾身没搭理她。” 这两年朝臣每年都会重提选秀一事,魏胤珩去岁已经答应过她,不会再选秀,也不会有新人入宫,她丝毫没将许昭仪的话放在心上。 “她若是惹你不高兴了,寻个理由处置便是了,用不着为她费心。” 萧绾妤这几年处理六宫庶务愈发熟练,加上有郑太后手把手教导,如今都无需魏胤珩操心了。 “夫君放心,妾身会看着办,不会让别人欺负到妾身头上的。” 萧绾妤抱着男人的臂弯撒娇,魏胤珩温柔一笑,给她夹了块点心喂了她一口。 小团子见父母又黏糊在一起,从凳子上滑下去 ,挤进两人中间,抱着两人的大腿,仰着小脑袋哼哼唧唧道:“要,年年也要……” 一家三口用完早膳,乘坐轿辇前往寿安宫给郑太后请安。 郑太后如今有孙万事足,没空管魏胤珩的后宫,每日就是带带两个孙子,与孙太妃一起颐养天年。 一家三口到的时候,郑太后正在偏殿的玩具房看着一群孩子玩闹,孙太妃与儿媳妇康王妃、郑峋的母亲以及她几位妯娌还有儿媳都在,萧绾妤母家几位舅母与表嫂也在,今儿人挺齐的。 萧绾妤母家除了大舅舅夫妇要留守江淮两道照看生意,偶尔过来长安小住外,郑家其余房的人与她外祖父都搬来长安,几位表兄或科考或以门荫已经入仕。 没有先帝的打压,不仅郑家儿郎都入仕混个一官半职,萧怀阙,郑家最小的儿郎也入仕了,就是萧知章也晋升为礼部尚书。 当然,身为前东宫禁军统领的郑峋郑中郎将,如今已经晋升为北衙大将军,继续负责魏胤珩的性命安全。 大人们看一群孩子在玩“过家家”看得津津有味。 玩具房内铺着毛毯,两个约莫两岁的奶娃娃睡在地上,身上盖着小锦被,孩子们面前堆着一堆木头打造的各式精致小巧的锅碗瓢盆,以及各式小巧的水果、蔬菜,几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正拿着锅碗瓢盆在做饭。 一个三四岁的小团子把“饭菜”摆好,朝一个六七岁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娃,奶声奶气开口道:“夫君,饭饭坐好咯,你去叫宝儿起来吃饭。” 此话一出,魏胤珩的脸色黑如墨汁,夫君是什么鬼? 萧绾妤看到男人的臭脸,笑得花枝招展的。 魏胤珩蹲下身子,轻声朝小团子唤道:“元元,过来阿耶这里。” “阿耶—— ”小团子这才发现父亲来了,丢下手中的“菜”,“哒哒哒”地冲进魏胤珩怀里,搂着他的脖颈,奶呼呼撒娇,“阿耶—— ” 第216章 要不要二胎 “元元——”年年也凑了上去搂住妹妹。 “阿兄—— ” 李南意把被小男娃叫醒的小奶娃抱起来,走到萧绾妤面前,朝元元努了努嘴,笑得花枝招展地调侃道: “得亏陛下来得晚,要是听到公主殿下方才让我儿子喊她娘,估计得揍我儿子。” “过家家”是郑家的小辈们进宫时教会元元、年年玩的游戏,那些精致小巧的木头餐具、水果蔬菜是魏胤珩命人做出来的。 永昌二年的时候,康王与先帝给他选秀选出来的康王妃完婚。 李南意也嫁给了郑峋,康王妃与李南意前后脚在年底怀孕,两人皆生了个儿子,孩子如今都快两岁了。 方才另外一个躺在地上的奶团子就是康王的儿子。 “你可别让他听到,他得要气炸了。”萧绾妤好笑地摇摇头。 这不,还在抱着闺女,严肃地叮嘱她不能随便唤别人夫君。 “阿耶,我要去玩了。”难得这么多小伙伴在这里,小公主正玩得兴起的时候,哪里乐意听她老父亲苦口婆心的教诲。 “啪唧”亲了一口操碎心的老父亲,拉着兄长“哒哒哒”地跑回去找小伙伴接着玩“过家家”。 郑太后笑呵呵地开口道:“好啦,她那么小懂什么,她爱玩你就让她玩嘛。” 郑太后吩咐宫婢看到一群小家伙,带着大家去外面吃吃茶,聊聊家常。 萧绾妤叮嘱儿子女儿两句,拉着男人的手出去正殿与大家聊天。 用过晚膳,小伙伴们各回各家,小公主依依不舍地告别小伙伴。 许昭仪有一点没说错,两位皇子确实很缺小玩伴。 小太子如今被皇帝时常带在身边还好,小公主是小女娘,为君之道,朝堂的制衡之术她也不用学,太小了也没法与父兄整日黏在一起。 所以陪她玩的只有阿娘、宫人以及御兽园的小动物,要么就是等小玩伴进宫才有人陪她玩耍。 回到千秋宫,魏胤珩带着儿子进去泡澡,沐浴完的小公主窝在萧绾妤的怀里,眼珠子滴溜地转动,奶声奶气地叫人,“阿娘——” 小公主长相更像萧绾妤,性子也很像。 这兄妹俩年纪虽小,却鬼精鬼精的,眼珠子滴溜一转,各种古灵精怪的主意又冒出来。 萧绾妤摸了摸小团子软塌塌的头发,“元元怎么啦,可是又想向阿娘要什么东西?” “好阿娘,我想要个弟弟。”小公主眨着亮晶晶的眼眸,很是期待的看着萧绾妤。 萧绾妤挑了挑眉,好奇问道:“弟弟?怎么突然要个弟弟啦?” 哟,小公主还知道精准到要弟弟呢。 还没等小公主回答,父子两沐浴完走了出来,魏胤珩把怀里的儿子放在母女身旁,随口问道:“什么弟弟?” 萧绾妤好笑回道:“你的宝贝闺女说要个弟弟。” “对,要弟弟!”小团子攥紧小拳头,重重点头,还嗯了一声。 “阿娘,我也要,我也要弟弟。”年年闻言,也扑进萧绾妤怀里,奶呼呼嚷道:“阿娘,你也给我生个弟弟。” 两人也不缠着魏胤珩,只缠着萧绾妤给他们一人分一个弟弟。 两人鬼精着呢,知晓他们阿耶也听阿娘的,所以要什么东西都是直接缠着他们阿娘。 魏胤珩被两个小家伙逗得忍俊不禁,也问出两人的疑惑,为何突然想要个弟弟。 元元想了一会儿,把李南意跟他们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妹妹舍不得弟弟回去,伯娘说让阿娘再给我们生一个弟弟就有人陪我们玩啦。” 方才他们去送小伙伴的时候,元元扒拉着李南意的儿子不肯松手,李南意便逗他们。 魏胤珩嘴角抽了抽,又是李南意坑了他们夫妻两。 “阿娘,我想要弟弟—— ” 见妹妹还缠着阿娘,年年也不甘示弱,妹妹想要弟弟,他也想要,“阿娘,我也想要弟弟—— ” 萧绾妤含笑地望了眼男人,认真地回复两个孩子:“阿娘与阿耶商量商量,再告诉你们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闻言又扑进魏胤珩的怀里撒娇,“阿耶——” “行啦行啦,阿耶好好与你们阿娘商量,没这么快商量好,夜深了,你们快些睡觉。” “不要——”小公主肉乎乎的小手抱着自个小身子,傲娇地扭了扭小身子,非得今儿磨出个结果。 “不要也不行,你们要不睡就回自个房间去睡,阿耶阿娘要睡了。”说罢,还扬声唤赵嬷嬷。 两个小团子一听,不待赵嬷嬷进来麻溜地爬进内侧,两小团子吭哧吭哧地翻起小锦被准备躺下,还不忘气呼呼地撅着小嘴控诉魏胤珩,“阿耶坏——” 魏胤珩看着两个并排躺好的小团子,无奈地摇摇头,天天黏着他们俩睡,还想要弟弟? 魏胤珩上去躺在外侧,虚虚搂着小女人。 小团子今日玩了一日未曾午睡,没一会儿两个搂在一起酣睡过去。 魏胤珩吩咐赵嬷嬷与林泰安进来,轻手轻脚地把孩子塞给他们,让他们把孩子抱回偏殿去。 “就让他们在这里睡嘛,你老折腾他们做什么?”萧绾妤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今年开始,孩子每次在这里睡,睡着他都让人给抱走,还糊弄两个孩子他们自个半夜跑回去的。 “你不嫌热?” 两个人睡都嫌热,还带上两个小的。 “再说了他们不回去,咱们怎么给他们生弟弟?” 魏胤珩俯身凑近,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身子一压,将人扑进柔软的蚕丝薄被里。 须臾,杏黄色帐幔微晃,荡出一层细漾波纹,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垂在床榻边上…… 许久,香汗淋漓的萧绾妤躺在魏胤珩的臂弯中,她指腹在他的胸膛上慢慢打圈,声音沙哑问道:“夫君,可是想要给元元添个弟弟?” 萧绾妤方才说要与他好好商量再决定,确实不是在忽悠两个小团子,他们夫妻俩从来不会因为孩子小而随意糊弄他们,言而无信。 呃,好,除了男人忽悠他们睡着后自己走回房间这件事外。 餍足的魏胤珩慵懒地靠在床头,随手理了理她湿透的鬓发,哑声反问她:“为夫听哕哕的,哕哕想要咱们就再生,若是不想要那便不生。” 第216章 要不要二胎 “元元——”年年也凑了上去搂住妹妹。 “阿兄—— ” 李南意把被小男娃叫醒的小奶娃抱起来,走到萧绾妤面前,朝元元努了努嘴,笑得花枝招展地调侃道: “得亏陛下来得晚,要是听到公主殿下方才让我儿子喊她娘,估计得揍我儿子。” “过家家”是郑家的小辈们进宫时教会元元、年年玩的游戏,那些精致小巧的木头餐具、水果蔬菜是魏胤珩命人做出来的。 永昌二年的时候,康王与先帝给他选秀选出来的康王妃完婚。 李南意也嫁给了郑峋,康王妃与李南意前后脚在年底怀孕,两人皆生了个儿子,孩子如今都快两岁了。 方才另外一个躺在地上的奶团子就是康王的儿子。 “你可别让他听到,他得要气炸了。”萧绾妤好笑地摇摇头。 这不,还在抱着闺女,严肃地叮嘱她不能随便唤别人夫君。 “阿耶,我要去玩了。”难得这么多小伙伴在这里,小公主正玩得兴起的时候,哪里乐意听她老父亲苦口婆心的教诲。 “啪唧”亲了一口操碎心的老父亲,拉着兄长“哒哒哒”地跑回去找小伙伴接着玩“过家家”。 郑太后笑呵呵地开口道:“好啦,她那么小懂什么,她爱玩你就让她玩嘛。” 郑太后吩咐宫婢看到一群小家伙,带着大家去外面吃吃茶,聊聊家常。 萧绾妤叮嘱儿子女儿两句,拉着男人的手出去正殿与大家聊天。 用过晚膳,小伙伴们各回各家,小公主依依不舍地告别小伙伴。 许昭仪有一点没说错,两位皇子确实很缺小玩伴。 小太子如今被皇帝时常带在身边还好,小公主是小女娘,为君之道,朝堂的制衡之术她也不用学,太小了也没法与父兄整日黏在一起。 所以陪她玩的只有阿娘、宫人以及御兽园的小动物,要么就是等小玩伴进宫才有人陪她玩耍。 回到千秋宫,魏胤珩带着儿子进去泡澡,沐浴完的小公主窝在萧绾妤的怀里,眼珠子滴溜地转动,奶声奶气地叫人,“阿娘——” 小公主长相更像萧绾妤,性子也很像。 这兄妹俩年纪虽小,却鬼精鬼精的,眼珠子滴溜一转,各种古灵精怪的主意又冒出来。 萧绾妤摸了摸小团子软塌塌的头发,“元元怎么啦,可是又想向阿娘要什么东西?” “好阿娘,我想要个弟弟。”小公主眨着亮晶晶的眼眸,很是期待的看着萧绾妤。 萧绾妤挑了挑眉,好奇问道:“弟弟?怎么突然要个弟弟啦?” 哟,小公主还知道精准到要弟弟呢。 还没等小公主回答,父子两沐浴完走了出来,魏胤珩把怀里的儿子放在母女身旁,随口问道:“什么弟弟?” 萧绾妤好笑回道:“你的宝贝闺女说要个弟弟。” “对,要弟弟!”小团子攥紧小拳头,重重点头,还嗯了一声。 “阿娘,我也要,我也要弟弟。”年年闻言,也扑进萧绾妤怀里,奶呼呼嚷道:“阿娘,你也给我生个弟弟。” 两人也不缠着魏胤珩,只缠着萧绾妤给他们一人分一个弟弟。 两人鬼精着呢,知晓他们阿耶也听阿娘的,所以要什么东西都是直接缠着他们阿娘。 魏胤珩被两个小家伙逗得忍俊不禁,也问出两人的疑惑,为何突然想要个弟弟。 元元想了一会儿,把李南意跟他们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妹妹舍不得弟弟回去,伯娘说让阿娘再给我们生一个弟弟就有人陪我们玩啦。” 方才他们去送小伙伴的时候,元元扒拉着李南意的儿子不肯松手,李南意便逗他们。 魏胤珩嘴角抽了抽,又是李南意坑了他们夫妻两。 “阿娘,我想要弟弟—— ” 见妹妹还缠着阿娘,年年也不甘示弱,妹妹想要弟弟,他也想要,“阿娘,我也想要弟弟—— ” 萧绾妤含笑地望了眼男人,认真地回复两个孩子:“阿娘与阿耶商量商量,再告诉你们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闻言又扑进魏胤珩的怀里撒娇,“阿耶——” “行啦行啦,阿耶好好与你们阿娘商量,没这么快商量好,夜深了,你们快些睡觉。” “不要——”小公主肉乎乎的小手抱着自个小身子,傲娇地扭了扭小身子,非得今儿磨出个结果。 “不要也不行,你们要不睡就回自个房间去睡,阿耶阿娘要睡了。”说罢,还扬声唤赵嬷嬷。 两个小团子一听,不待赵嬷嬷进来麻溜地爬进内侧,两小团子吭哧吭哧地翻起小锦被准备躺下,还不忘气呼呼地撅着小嘴控诉魏胤珩,“阿耶坏——” 魏胤珩看着两个并排躺好的小团子,无奈地摇摇头,天天黏着他们俩睡,还想要弟弟? 魏胤珩上去躺在外侧,虚虚搂着小女人。 小团子今日玩了一日未曾午睡,没一会儿两个搂在一起酣睡过去。 魏胤珩吩咐赵嬷嬷与林泰安进来,轻手轻脚地把孩子塞给他们,让他们把孩子抱回偏殿去。 “就让他们在这里睡嘛,你老折腾他们做什么?”萧绾妤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今年开始,孩子每次在这里睡,睡着他都让人给抱走,还糊弄两个孩子他们自个半夜跑回去的。 “你不嫌热?” 两个人睡都嫌热,还带上两个小的。 “再说了他们不回去,咱们怎么给他们生弟弟?” 魏胤珩俯身凑近,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身子一压,将人扑进柔软的蚕丝薄被里。 须臾,杏黄色帐幔微晃,荡出一层细漾波纹,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垂在床榻边上…… 许久,香汗淋漓的萧绾妤躺在魏胤珩的臂弯中,她指腹在他的胸膛上慢慢打圈,声音沙哑问道:“夫君,可是想要给元元添个弟弟?” 萧绾妤方才说要与他好好商量再决定,确实不是在忽悠两个小团子,他们夫妻俩从来不会因为孩子小而随意糊弄他们,言而无信。 呃,好,除了男人忽悠他们睡着后自己走回房间这件事外。 餍足的魏胤珩慵懒地靠在床头,随手理了理她湿透的鬓发,哑声反问她:“为夫听哕哕的,哕哕想要咱们就再生,若是不想要那便不生。” 第217章 二胎 魏胤珩心疼小女人生了龙凤胎元气大伤,这几年都非常谨慎,想等孩子大点再说。 对于要不要再生一个,萧绾妤挺纠结的,多生一个男娃出来,或许就意味着将来兄弟俩要互相争夺皇位,反之,或许这个弟弟将来也能与年年互相扶持。 “要不,咱们交给年年来决定?” 魏胤珩宽慰她,“他若是真的愿意要,你也不必担忧,为夫会好好教导他们兄友弟恭,让年年承担起兄长的责任,让弟弟孺慕兄长。” 他不是先帝,没有那么贪恋皇位,更不会拿孩子来制衡朝堂。 年年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疼爱年年,也心疼将来压在他身上的担子,不管再有几个孩子,都越不过年年去。 萧绾妤相信魏胤珩,他敬重郑太后,言传身教教导孩子要敬重长辈,孝顺长辈。 他善待兄弟,登基后并没有去打压、猜度康王,就连襄王也没有,去岁还给襄王指了一门不错的婚事,如今襄王妃都怀有身孕了。 她相信他能教导好孩子,不过,也要看看年年的想法。 夫妇俩决定好后,魏胤珩特意与小太子来了场男人间的对话。 要弟弟可以,可弟弟出生后,他要帮忙带弟弟,帮忙教育弟弟,而弟弟的出现也就意味他将来不一定能顺利坐稳皇位,弟弟或许也会与他抢夺皇位。 “你是阿耶的儿子,弟弟也是阿耶的儿子,他将来可能也想当皇帝,即使是这样,你也想要个弟弟吗?” 年年拧着他极淡的小眉毛问道:“那阿耶会给弟弟当皇帝吗?” 他年幼,魏胤珩也不忌讳与他谈及帝位的问题,因此他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他未足百日便被册封太子,两岁后时常在御书房玩耍,看他阿耶批改奏折。 他是知道太子、皇帝意味着什么。 魏胤珩没有隐瞒他,“ 从你出生的那一刻,阿耶就想好,将来把皇位交到你的手里,可若是你将来做不好太子,阿耶或许就会把皇位交给你弟弟。” “不过阿耶相信你,相信你将来能做个好太子,好皇帝。” “那阿耶会教我么?” 教他如何做好一个太子,教他如何批阅奏疏,打理国家,会吗? 魏胤珩朝他露出宠溺的笑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门,“当然,阿耶会好好教导你的。” 得到父亲的保证,小太子决定要个弟弟,将来父亲教导他,他再好好教导弟弟。 当然,他有弟弟了,他也不忘记帮妹妹也要个弟弟。 魏胤珩失笑告诉他,只能要一个,他的弟弟也是妹妹的弟弟。 当然啦,也不一定是弟弟,也可能是妹妹。 小太子纠结了一下,他觉得弟弟就挺好的,弟弟可以整日跟他玩,妹妹力气太小了,跑几步就没劲儿了。 后来想想,妹妹也可以,妹妹可以陪元元妹妹一起玩“过家家”。 最后,年年愉快地表示,弟弟妹妹都可以,他都喜欢。 儿子搞定了,萧绾妤也询问了元元的态度,不一定是弟弟,或许是妹妹,但不管弟弟还是妹妹,她想要的话,将来要跟兄长帮阿娘带弟弟妹妹。 小公主极为渴望有人喊她姐姐,二话不说给应了下来。 二胎的事儿终于给定下来,夫妇俩决定再生一胎。 夫妇二人虽有心,但要孩子是讲究缘分。 两人努力了许久,两个小家伙盼得脖子都长了,弟弟妹妹还没动静。 两年后,两个小团子开始出阁入学启蒙时,萧绾妤终于诊脉怀上了,两个小家伙沉寂已久的心又活络了起来。 萧绾妤怀两个小家伙的时候,一点孕吐反应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到了这胎就不行了,孕吐早早的来,吃什么吐什么,脾气也是一天天的见长。 脾气易怒、娇气,脾气什么的还好,魏胤珩乐意惯着她,可孕吐严重,魏胤珩与两个小家伙就心疼坏了。 魏胤珩甚至想好了,等小东西出来用什么力度揍他一顿。 两个小家伙一有空则隔着肚皮哄小豆丁要乖,要好好吃饭,好好听话,待出来了,阿兄阿姐带他去玩,还把玩具都给他玩。 孩子还没出来,两个小家伙就有兄长,长姐的风范,这让萧绾妤很是欣慰。 小豆丁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不乖,出生的时候还挺乖的,没怎么折腾萧绾妤,很顺利就生下来了。 孩子如两个小家伙所愿,是个弟弟,可把他们高兴坏了。 弟弟的小名是两个小家伙给起的,叫安安,是安静乖巧的意思。 安安在娘胎的时候太闹腾了,两个小家伙希望他安静一点,乖一点。 安安也有平安之意,寓意不错,帝后二人都同意了。 安安大名叫魏晏安,魏胤珩特意保留了兄妹俩给起的安字,希望他言笑晏晏,平安喜乐一生。 两个小家伙也遵守诺言,弟弟一出生,就帮忙带着弟弟。 安安直接搬进两个小家伙的房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起的小名见效了,安安出生后跟元元一样乖巧,很好带,不像年年,半夜经常嗷哭。 两个小家伙下学做完功课就陪着安安,也不爱出去玩耍了。 安安学翻身,学爬,学坐,学说话,学走路,他们也一直陪着。 安安周岁的时候,元元小公主已经七岁了,另外分了房间,年年还带着安安住之前的房间。 小孩子长得飞快,几乎一日一个样,转眼间,安安两岁多了。 第217章 二胎 魏胤珩心疼小女人生了龙凤胎元气大伤,这几年都非常谨慎,想等孩子大点再说。 对于要不要再生一个,萧绾妤挺纠结的,多生一个男娃出来,或许就意味着将来兄弟俩要互相争夺皇位,反之,或许这个弟弟将来也能与年年互相扶持。 “要不,咱们交给年年来决定?” 魏胤珩宽慰她,“他若是真的愿意要,你也不必担忧,为夫会好好教导他们兄友弟恭,让年年承担起兄长的责任,让弟弟孺慕兄长。” 他不是先帝,没有那么贪恋皇位,更不会拿孩子来制衡朝堂。 年年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疼爱年年,也心疼将来压在他身上的担子,不管再有几个孩子,都越不过年年去。 萧绾妤相信魏胤珩,他敬重郑太后,言传身教教导孩子要敬重长辈,孝顺长辈。 他善待兄弟,登基后并没有去打压、猜度康王,就连襄王也没有,去岁还给襄王指了一门不错的婚事,如今襄王妃都怀有身孕了。 她相信他能教导好孩子,不过,也要看看年年的想法。 夫妇俩决定好后,魏胤珩特意与小太子来了场男人间的对话。 要弟弟可以,可弟弟出生后,他要帮忙带弟弟,帮忙教育弟弟,而弟弟的出现也就意味他将来不一定能顺利坐稳皇位,弟弟或许也会与他抢夺皇位。 “你是阿耶的儿子,弟弟也是阿耶的儿子,他将来可能也想当皇帝,即使是这样,你也想要个弟弟吗?” 年年拧着他极淡的小眉毛问道:“那阿耶会给弟弟当皇帝吗?” 他年幼,魏胤珩也不忌讳与他谈及帝位的问题,因此他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他未足百日便被册封太子,两岁后时常在御书房玩耍,看他阿耶批改奏折。 他是知道太子、皇帝意味着什么。 魏胤珩没有隐瞒他,“ 从你出生的那一刻,阿耶就想好,将来把皇位交到你的手里,可若是你将来做不好太子,阿耶或许就会把皇位交给你弟弟。” “不过阿耶相信你,相信你将来能做个好太子,好皇帝。” “那阿耶会教我么?” 教他如何做好一个太子,教他如何批阅奏疏,打理国家,会吗? 魏胤珩朝他露出宠溺的笑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门,“当然,阿耶会好好教导你的。” 得到父亲的保证,小太子决定要个弟弟,将来父亲教导他,他再好好教导弟弟。 当然,他有弟弟了,他也不忘记帮妹妹也要个弟弟。 魏胤珩失笑告诉他,只能要一个,他的弟弟也是妹妹的弟弟。 当然啦,也不一定是弟弟,也可能是妹妹。 小太子纠结了一下,他觉得弟弟就挺好的,弟弟可以整日跟他玩,妹妹力气太小了,跑几步就没劲儿了。 后来想想,妹妹也可以,妹妹可以陪元元妹妹一起玩“过家家”。 最后,年年愉快地表示,弟弟妹妹都可以,他都喜欢。 儿子搞定了,萧绾妤也询问了元元的态度,不一定是弟弟,或许是妹妹,但不管弟弟还是妹妹,她想要的话,将来要跟兄长帮阿娘带弟弟妹妹。 小公主极为渴望有人喊她姐姐,二话不说给应了下来。 二胎的事儿终于给定下来,夫妇俩决定再生一胎。 夫妇二人虽有心,但要孩子是讲究缘分。 两人努力了许久,两个小家伙盼得脖子都长了,弟弟妹妹还没动静。 两年后,两个小团子开始出阁入学启蒙时,萧绾妤终于诊脉怀上了,两个小家伙沉寂已久的心又活络了起来。 萧绾妤怀两个小家伙的时候,一点孕吐反应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到了这胎就不行了,孕吐早早的来,吃什么吐什么,脾气也是一天天的见长。 脾气易怒、娇气,脾气什么的还好,魏胤珩乐意惯着她,可孕吐严重,魏胤珩与两个小家伙就心疼坏了。 魏胤珩甚至想好了,等小东西出来用什么力度揍他一顿。 两个小家伙一有空则隔着肚皮哄小豆丁要乖,要好好吃饭,好好听话,待出来了,阿兄阿姐带他去玩,还把玩具都给他玩。 孩子还没出来,两个小家伙就有兄长,长姐的风范,这让萧绾妤很是欣慰。 小豆丁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不乖,出生的时候还挺乖的,没怎么折腾萧绾妤,很顺利就生下来了。 孩子如两个小家伙所愿,是个弟弟,可把他们高兴坏了。 弟弟的小名是两个小家伙给起的,叫安安,是安静乖巧的意思。 安安在娘胎的时候太闹腾了,两个小家伙希望他安静一点,乖一点。 安安也有平安之意,寓意不错,帝后二人都同意了。 安安大名叫魏晏安,魏胤珩特意保留了兄妹俩给起的安字,希望他言笑晏晏,平安喜乐一生。 两个小家伙也遵守诺言,弟弟一出生,就帮忙带着弟弟。 安安直接搬进两个小家伙的房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起的小名见效了,安安出生后跟元元一样乖巧,很好带,不像年年,半夜经常嗷哭。 两个小家伙下学做完功课就陪着安安,也不爱出去玩耍了。 安安学翻身,学爬,学坐,学说话,学走路,他们也一直陪着。 安安周岁的时候,元元小公主已经七岁了,另外分了房间,年年还带着安安住之前的房间。 小孩子长得飞快,几乎一日一个样,转眼间,安安两岁多了。 第218章 大结局 永昌八年 东宫崇文馆内,七八名七八岁的孩童,正摇头晃脑地跟着师傅朗诵诗词,年年与元元赫然在其中。 兄妹俩已经八岁多了,年年长得愈发肖父,元元愈发肖母,连脾性也很像。 崇文馆是适龄皇子进学的地方,如今适龄皇嗣只有太子、长公主两位。 魏胤珩便在东宫属官以及本朝三品及以上官员的子孙中,选出几名品性优良,敏而好学的适龄孩童过来做太子、长公主伴读,一并在崇文馆进学。 这些伴读都是太子将来的班底之一。 太子年幼,且与二皇子感情深厚,舍不得年幼的二皇子便暂时未搬进东宫居住。 太子是未搬宫,但东宫三师、三少、詹事一类属官,魏胤珩已经给他安排了一部分。 兄妹二人的礼乐射御书术六艺是在这里学习,元元的女红、舞蹈一类,另有女官教导,太子也另有魏胤珩手把手教导为君之道。 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搭在前门门框处,片刻,探出一颗虎头虎脑的小脑袋,睁着湿漉漉黑乌乌大眼睛探向室内。 随着师傅一声下学,室内瞬间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几名孩童或瘫坐椅子或起身收拾书册。 门口的小团子哒哒哒地走了进来,众人见状起身朝他作揖,“见过二皇子。” 小奶团懒得理什么二皇子,抱紧怀中的小兔子,只朝坐在前面的小少年奔去,抱紧他的腿,把怀里的兔子给他看,奶声奶气道:“年年,兔兔。” “阿耶给,吃兔兔—— ” “是阿兄—— ”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一只稚嫩的手捏了捏小团子肉乎乎的团子脸。 “元元——”小团子转身朝小公主伸出手,要抱抱。 小家伙跟兄妹俩待得最多,最先说话的时候不是叫阿娘阿耶,是叫年年元元,当时帝后可吃醋了。 这都叫了快一年了,小家伙也不改口。 小公主无奈轻叹一声,正打算伸手将他抱起来,收拾好的年年率先伸手将他抱起。 “安安最近又长肉了,为兄来抱,稳一些。” 安安费力地举着怀里的小兔子,天真无邪道:“年年回去,吃兔兔。” 年年还没来得及回他,元元刮了刮他的肥腮,朝他做了个鬼脸,调侃他,“你怎么这么馋,什么东西到你手里都是吃。” 年年闻言不乐意了,“安安小嘛,爱吃怎么了。” 元元娇哼一声,“阿兄你就知道宠着他。” “说得你好像不宠着他似的。”也不知道是谁,安安一声“元元”,就能让她毫无底线的宠着,但凡是安安开口,就没有说不字的。 安安是兄妹俩带大的,感情十分深厚,安安就是两人的小尾巴,整日黏着他们俩,对那对甩手掌柜父母都没那么黏。 兄妹俩也是很宠年年,一个赛一个,两人再小一点的时候,还为争安安拈酸吃醋,最后还是年年有为人兄长的自觉让着妹妹。 三人与小伙伴告别,牵着安安的小手一道上了轿辇返回千秋宫。 “阿娘—— 阿娘—— ” 安安进入正殿,挣开两人的手“哒哒哒”跑进偏殿。 偏殿内罗汉榻上,两人交颈相拥,听闻小儿子的声音,萧绾妤身子往后仰,退出魏胤珩的怀抱,还慌忙把他的手从罗裙里拿出来。 “放心,他们会拦住他的。”魏胤珩薄唇追寻着小女人的颈间贴了上去。 “不要。”萧绾妤推开男人的大脑袋,慌忙拒绝。 魏胤珩薄唇堵住她的嘴,将她的声音吞进肚子里。 门外,林泰安正哄着小团子离开,年年追上来一把将圆滚滚的小家伙给抱走,“安安乖,是不是饿了,咱们先去吃饭饭好不好?” 元元看了眼脸上堆满讪笑的林泰安,老气横秋地摇摇头,得了,那两位定是又在里面玩亲亲。 她与阿兄小时候不知道撞见多少次了…… 帝后鹣鲽情深,皇帝自登基八年间从未在其他嫔妃处留宿,若非必要也不会去其他宫殿。 前几年还有朝臣打着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名头,上奏请陛下采选秀女入宫,自从二皇子出生,那些声音渐渐就停歇了。 太子初长成,他天资聪颖,闻一反三,勤勉好学,仁孝恭谦,又得陛下亲自教导,小小年纪已初见龙章凤姿。 往下还有二皇子,年纪虽小,但也性格开朗,聪敏机智,平日甚是敬重长辈,体恤下奴。 皇嗣虽不多,但两位皇子都是人中龙凤。 帝后恩爱两不疑,后宫就是摆设,他们这些做臣子再逼着皇帝采选秀女,就真的招帝后与三位皇嗣记恨了。 酉时末,在萧绾妤不断的催促下,男人意犹未尽地歇战。 两人简单收拾一番,更换衣裳出来,去偏殿寻三个小家伙。 两人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年年与元元并排坐在书案后做课业,安安正坐在两人中间,手里拿着块茯苓糕,肉乎乎的小手掰了糕点一角,送到长姐嘴边,“元元,啊——” “谢谢安安。”元元张嘴吃掉。 “元元不谢。” 小团子又掰了一小块,扭着身子往兄长嘴里送,“年年,啊——” 年年张嘴吃下,含糊谢了一声。 许是给阿兄、阿姐喂食让他很有成就感,小家伙咯咯直笑,将剩下的糕点啊呜一口塞进嘴里,两只黏糊糊的小手往小肚子上抹。 萧绾妤看得额角直抽,“安安—— ” 小家伙看到父母,乌黑黑的眼眸立刻亮了起来,麻溜地滑下凳子,朝帝后扑了过来,“阿娘—— 阿耶——” 小家伙抱着魏胤珩的小腿,蹭蹭蹭地爬上他的怀里,魏胤珩单手搂住小家伙,颠了颠他肉乎乎的身子,“又吵着阿兄阿姐做功课了?” 安安都没说话,年年先不乐意,开始护起短来了,“阿耶,安安很乖,安安没有吵我们。” 被说的小家伙身子一扭,欲往一旁的萧绾妤怀里扑,看到他脏兮兮的衣裳,萧绾妤满脸嫌弃的伸手,“来,阿娘带你去换身衣裳。” 魏胤珩将小家伙探出一半的身子给拢了回来,“无妨,为夫带他去换,你看看孩子们的课业。” “成”萧绾妤温柔应声,帝后二人分工合作。 两个孩子的课业帝后二人都会检查过问。 两个孩子自律勤勉,功课做得很好,没多时,萧绾妤检查好了,魏胤珩也抱着换好衣裳的安安出来了。 “走咯,咱们去祖母那儿用膳咯。” 两个孩子簇拥着萧绾妤往外走去,一家五口出了宫门上了轿辇往寿安宫而去。 “今儿郑五被师傅点名起来背书,他就磕磕巴巴地没背出来……陈二也没背出来……就我背出来了。” “阿兄我也背出来了……阿耶,师傅今儿夸我昨日的功课做得好……” “嗯……元元好……嗯啊—— ” 轿辇上,兄妹俩叽叽喳喳地与帝后二人分享今日在崇文馆的日常,窝在魏胤珩怀里的安安,时不时哼唧附和几声…… 帝后满脸慈爱听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兄妹俩在崇文馆的日常每日都有宫人上报,帝后一清二楚,可他们还是喜欢听孩子们亲口分享。 不多时,轿辇落地,一家五口进入寿安宫大门。 尚未抵达正殿,几个小家伙远远看到许久未见的襄王家的阿兄阿姐,以及康王家的弟弟妹妹正在正殿内玩耍。 安安麻溜地从他父亲怀里滑下来,跟着阿兄、阿姐颠颠儿地跑进正殿。 郑太后见三个小炮弹直直冲过来,神色紧张地扬声让宫人护好几位小主子。 魏胤珩牵着萧绾妤的手慢慢地走,萧绾妤摇头失笑道:“这几个孩子,等会子估计又要玩疯了。” “难得人这么齐,就随他们玩。” 绚烂的夕阳下,几个孩子手牵着手向前奔跑,孩子们灿烂的笑容映着夕阳,金灿灿一片。 萧绾妤突然心生感慨:“孩子们大了,往后愈发不喜欢黏着咱们了。” 魏胤珩将人搂紧怀里,与她耳鬓厮磨:“没事儿,为夫永远都会在,为夫余生愿与夫人白首永偕。” “好——”萧绾妤冲他笑着,眉眼弯弯,“我们白首永偕,泉壤再合—— ” 魏胤珩目光温柔缱绻,宠溺一笑:“生死相依——” —— 全文完—— 20240212 第218章 大结局 永昌八年 东宫崇文馆内,七八名七八岁的孩童,正摇头晃脑地跟着师傅朗诵诗词,年年与元元赫然在其中。 兄妹俩已经八岁多了,年年长得愈发肖父,元元愈发肖母,连脾性也很像。 崇文馆是适龄皇子进学的地方,如今适龄皇嗣只有太子、长公主两位。 魏胤珩便在东宫属官以及本朝三品及以上官员的子孙中,选出几名品性优良,敏而好学的适龄孩童过来做太子、长公主伴读,一并在崇文馆进学。 这些伴读都是太子将来的班底之一。 太子年幼,且与二皇子感情深厚,舍不得年幼的二皇子便暂时未搬进东宫居住。 太子是未搬宫,但东宫三师、三少、詹事一类属官,魏胤珩已经给他安排了一部分。 兄妹二人的礼乐射御书术六艺是在这里学习,元元的女红、舞蹈一类,另有女官教导,太子也另有魏胤珩手把手教导为君之道。 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搭在前门门框处,片刻,探出一颗虎头虎脑的小脑袋,睁着湿漉漉黑乌乌大眼睛探向室内。 随着师傅一声下学,室内瞬间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几名孩童或瘫坐椅子或起身收拾书册。 门口的小团子哒哒哒地走了进来,众人见状起身朝他作揖,“见过二皇子。” 小奶团懒得理什么二皇子,抱紧怀中的小兔子,只朝坐在前面的小少年奔去,抱紧他的腿,把怀里的兔子给他看,奶声奶气道:“年年,兔兔。” “阿耶给,吃兔兔—— ” “是阿兄—— ”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一只稚嫩的手捏了捏小团子肉乎乎的团子脸。 “元元——”小团子转身朝小公主伸出手,要抱抱。 小家伙跟兄妹俩待得最多,最先说话的时候不是叫阿娘阿耶,是叫年年元元,当时帝后可吃醋了。 这都叫了快一年了,小家伙也不改口。 小公主无奈轻叹一声,正打算伸手将他抱起来,收拾好的年年率先伸手将他抱起。 “安安最近又长肉了,为兄来抱,稳一些。” 安安费力地举着怀里的小兔子,天真无邪道:“年年回去,吃兔兔。” 年年还没来得及回他,元元刮了刮他的肥腮,朝他做了个鬼脸,调侃他,“你怎么这么馋,什么东西到你手里都是吃。” 年年闻言不乐意了,“安安小嘛,爱吃怎么了。” 元元娇哼一声,“阿兄你就知道宠着他。” “说得你好像不宠着他似的。”也不知道是谁,安安一声“元元”,就能让她毫无底线的宠着,但凡是安安开口,就没有说不字的。 安安是兄妹俩带大的,感情十分深厚,安安就是两人的小尾巴,整日黏着他们俩,对那对甩手掌柜父母都没那么黏。 兄妹俩也是很宠年年,一个赛一个,两人再小一点的时候,还为争安安拈酸吃醋,最后还是年年有为人兄长的自觉让着妹妹。 三人与小伙伴告别,牵着安安的小手一道上了轿辇返回千秋宫。 “阿娘—— 阿娘—— ” 安安进入正殿,挣开两人的手“哒哒哒”跑进偏殿。 偏殿内罗汉榻上,两人交颈相拥,听闻小儿子的声音,萧绾妤身子往后仰,退出魏胤珩的怀抱,还慌忙把他的手从罗裙里拿出来。 “放心,他们会拦住他的。”魏胤珩薄唇追寻着小女人的颈间贴了上去。 “不要。”萧绾妤推开男人的大脑袋,慌忙拒绝。 魏胤珩薄唇堵住她的嘴,将她的声音吞进肚子里。 门外,林泰安正哄着小团子离开,年年追上来一把将圆滚滚的小家伙给抱走,“安安乖,是不是饿了,咱们先去吃饭饭好不好?” 元元看了眼脸上堆满讪笑的林泰安,老气横秋地摇摇头,得了,那两位定是又在里面玩亲亲。 她与阿兄小时候不知道撞见多少次了…… 帝后鹣鲽情深,皇帝自登基八年间从未在其他嫔妃处留宿,若非必要也不会去其他宫殿。 前几年还有朝臣打着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名头,上奏请陛下采选秀女入宫,自从二皇子出生,那些声音渐渐就停歇了。 太子初长成,他天资聪颖,闻一反三,勤勉好学,仁孝恭谦,又得陛下亲自教导,小小年纪已初见龙章凤姿。 往下还有二皇子,年纪虽小,但也性格开朗,聪敏机智,平日甚是敬重长辈,体恤下奴。 皇嗣虽不多,但两位皇子都是人中龙凤。 帝后恩爱两不疑,后宫就是摆设,他们这些做臣子再逼着皇帝采选秀女,就真的招帝后与三位皇嗣记恨了。 酉时末,在萧绾妤不断的催促下,男人意犹未尽地歇战。 两人简单收拾一番,更换衣裳出来,去偏殿寻三个小家伙。 两人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年年与元元并排坐在书案后做课业,安安正坐在两人中间,手里拿着块茯苓糕,肉乎乎的小手掰了糕点一角,送到长姐嘴边,“元元,啊——” “谢谢安安。”元元张嘴吃掉。 “元元不谢。” 小团子又掰了一小块,扭着身子往兄长嘴里送,“年年,啊——” 年年张嘴吃下,含糊谢了一声。 许是给阿兄、阿姐喂食让他很有成就感,小家伙咯咯直笑,将剩下的糕点啊呜一口塞进嘴里,两只黏糊糊的小手往小肚子上抹。 萧绾妤看得额角直抽,“安安—— ” 小家伙看到父母,乌黑黑的眼眸立刻亮了起来,麻溜地滑下凳子,朝帝后扑了过来,“阿娘—— 阿耶——” 小家伙抱着魏胤珩的小腿,蹭蹭蹭地爬上他的怀里,魏胤珩单手搂住小家伙,颠了颠他肉乎乎的身子,“又吵着阿兄阿姐做功课了?” 安安都没说话,年年先不乐意,开始护起短来了,“阿耶,安安很乖,安安没有吵我们。” 被说的小家伙身子一扭,欲往一旁的萧绾妤怀里扑,看到他脏兮兮的衣裳,萧绾妤满脸嫌弃的伸手,“来,阿娘带你去换身衣裳。” 魏胤珩将小家伙探出一半的身子给拢了回来,“无妨,为夫带他去换,你看看孩子们的课业。” “成”萧绾妤温柔应声,帝后二人分工合作。 两个孩子的课业帝后二人都会检查过问。 两个孩子自律勤勉,功课做得很好,没多时,萧绾妤检查好了,魏胤珩也抱着换好衣裳的安安出来了。 “走咯,咱们去祖母那儿用膳咯。” 两个孩子簇拥着萧绾妤往外走去,一家五口出了宫门上了轿辇往寿安宫而去。 “今儿郑五被师傅点名起来背书,他就磕磕巴巴地没背出来……陈二也没背出来……就我背出来了。” “阿兄我也背出来了……阿耶,师傅今儿夸我昨日的功课做得好……” “嗯……元元好……嗯啊—— ” 轿辇上,兄妹俩叽叽喳喳地与帝后二人分享今日在崇文馆的日常,窝在魏胤珩怀里的安安,时不时哼唧附和几声…… 帝后满脸慈爱听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兄妹俩在崇文馆的日常每日都有宫人上报,帝后一清二楚,可他们还是喜欢听孩子们亲口分享。 不多时,轿辇落地,一家五口进入寿安宫大门。 尚未抵达正殿,几个小家伙远远看到许久未见的襄王家的阿兄阿姐,以及康王家的弟弟妹妹正在正殿内玩耍。 安安麻溜地从他父亲怀里滑下来,跟着阿兄、阿姐颠颠儿地跑进正殿。 郑太后见三个小炮弹直直冲过来,神色紧张地扬声让宫人护好几位小主子。 魏胤珩牵着萧绾妤的手慢慢地走,萧绾妤摇头失笑道:“这几个孩子,等会子估计又要玩疯了。” “难得人这么齐,就随他们玩。” 绚烂的夕阳下,几个孩子手牵着手向前奔跑,孩子们灿烂的笑容映着夕阳,金灿灿一片。 萧绾妤突然心生感慨:“孩子们大了,往后愈发不喜欢黏着咱们了。” 魏胤珩将人搂紧怀里,与她耳鬓厮磨:“没事儿,为夫永远都会在,为夫余生愿与夫人白首永偕。” “好——”萧绾妤冲他笑着,眉眼弯弯,“我们白首永偕,泉壤再合—— ” 魏胤珩目光温柔缱绻,宠溺一笑:“生死相依——” —— 全文完—— 20240212